《背景板路人只想普通地生活》 1 撞见 早晨六点,房间内光线昏暗,生物钟驱使床上的人准时睁开眼睛,眼底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他坐起身,薄被堆叠在紧实的腰腹处,下床掀开厚重窗帘。 外头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闯进来,赶走一室黑暗,屋内简单冷淡的布置暴露在阳光下。 江川捏捏鼻根,眉眼间有一丝疲惫,微不可察的倦怠。 洗漱完走出房间,厨房内父亲做的早餐细心盖起来,尚有热气。拿起旁边的便利贴,上面简单嘱咐几句。和锋芒毕露的字迹不同,末尾有个突兀的小笑脸,不出意料应该是小爸的杰作。 父亲和小爸工作忙碌,自从江川能够生活自理后,他已经习惯这种一早起来见不到他们踪影的生活。将父亲准备的早餐尽数吃完,收拾好餐具,推着自行车就走出去。 隔壁家的大爷看见他乐呵呵打声招呼:“小川,上学去啊?” 江川点点头,礼貌回道:“陈叔,早上好。” “早上好早上好。”冷淡的态度并没有使陈叔恼怒,手上那把大蒲扇扇得欢乐,笑呵呵看江川走远。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性格冷淡点又怎样。一年前自己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还是小川放学回来路过发现了,把自己送到医院去。从那以后陈叔看江川的眼神再慈祥不过,平日里自家种的菜熟了还会摘一些给江川家送去。 学校离家不远,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红灯亮起,江川轻轻停住,一边长腿支撑着地面,双手握着车把手,目视前方。夏日的阳光扑在他脸上,勾出半边轮廓分明的侧脸,鼻骨高而挺拔,眉眼冷淡而锋利。 和旁人一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无端好看几分。 早晨的阳光明亮而不灼热,恰到好处,大片洒在手臂上带来慰贴的暖意,驱走心底残留的一点阴霾。 嘈杂的人流,汽车启动的嗡鸣,母女的温情嘱咐,路边热气腾腾的蒸笼内饱满的包子裹着鲜美的肉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鸟雀清脆的一声鸣叫,扑腾着翅膀从人流上空飞过。 江川和众多普通人一样,骑着自行车,融入这人间烟火气中。 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前世恍如一场梦境,过去的种种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悄然飞逝。江川甚至已经不太记得前世父母的面孔,因为从未怀念过。 昨夜久违梦见他们时,除了没睡好的疲惫,江川再升不起一点情绪。 距离开学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学生们躁动的心基本平静下来,逐渐习惯新学期的生活。 江川锁好自行车,便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 新的一周,大家都有点兴奋。周末玩的太嗨的求爷爷告奶奶借到作业答案后欢呼一声,立马扑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没有作业忧虑的就找小伙伴聊天,分享周末好玩的事,正在追的爱豆,最近看的电影,聊得津津有味。 而这种热闹在江川踏进教室那一刻蓦地沉寂一下,随后好似没发生过一样立即恢复如常。 “江川,早上好。”有同学经过他旁边,低着头小声打了声招呼。 江川:“早上好。”没等他说完,那人就急匆匆走掉,只余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从始至终江川都没看清他的脸。 避之不及的态度江川见怪不怪,起初他还会纳闷,后来发现这些人只是态度上有些小心翼翼,其它并没有什么异常后,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放下书包。 旁边的座位还空着,而上课铃还有五分钟就会响起来。 江川淡定拿出书本,自顾自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旁边的人会迟到。在分针还差一格就要准确无误指着数字十二时,谌少言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额头泌出细汗。 这个点大家都差不多坐回位置上,看到谌少言狼狈的模样哄堂大笑。 “谌哥今天又踩点了!”有和他玩得好的兄弟站起来调侃道,“连续踩点二十天,佩服佩服!” “滚犊子!”谌少言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又是一阵笑声。 不难看出谌少言在班里的人缘很好,和江川刚进来时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谌少言走回位置的过程中,每经过一个座位,都会有人调笑他两句,然后他不厌其烦地回敬,直至在座位上成功坐下,那些目光和笑声才收回去。 这种天生的能在人群中混得如鱼得水的能力,江川没少领会。 谌少言坐下,刚刚他是跑过来的,现在浑身出汗,手指拉了拉衣领散散热气,一股青柠味混合着汗意飘散过来。 江川:“收好你的信息素。” 谌少言讪笑停下手中动作:“不好意思,忘了我已经分化了。”嘴上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止不住得瑟。 他周末时突然分化,把全家都吓了一跳,成功分化成alpha后父母匆匆带他去医院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今天才能来上学。 江川暑假分化成alpha后他就非常羡慕,一直念叨自己怎么还没分化,什么时候才能分化,现在如愿以偿,谌少言别提多得意,早就忘记分化时是谁难受得痛哭流涕,捧着手机向江川哭诉。 谌少言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觍着脸向江川伸出手:“川哥,那个……我忘记带抑制贴了。” 江川瞥了他一眼心虚的模样,谌少言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江川:“我的不适合你。” 他的信息素等级高,用的是医院专供的抑制贴,在他身上恰到好处,谌少言用可能就不太适应了。 正巧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来开始上课,谌少言也不好再去找其他同学借,苦着张脸。 江川叹口气,还是拿出一片给他:“先用着吧,下课再去校医室买新的。” 峰回路转,谌少言喜笑颜开接过:“不愧是哥们!” 抑制贴一贴上后颈的腺体,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青柠味瞬间消失。谌少言摸摸后颈,有些别扭,却不见有其它不适。江川见此,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课堂上。 这节课是英语课,g市一中作为重点中学,师资力量自然不差,他们的英语老师讲课幽默风趣,同学们都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一节课就过去了。 下课铃响起那一刻,谌少言弹跳起来,软磨硬泡拉着江川往校医室跑。 课间只有十分钟,校医室在隔壁栋教学楼底下,有点距离,他们得速战速决,尽量在上课铃响之前回到。 好在第一节课下课,校医室人还不多。听明两人来意后,校医很爽快地拿出几片抑制贴给他们。 顺利拿到抑制贴,谌少言当场就撕下原先那片,贴上新的之后才感觉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后颈,感叹道:“终于舒服点了,你那抑制贴作用也太强了吧。” 分化后,腺体也发育成熟,相当于另一个□□官。谌少言刚刚那一节课就感觉腺体被湿布闷着,再用胶带死死封上般,喘不过气,哪哪都不舒坦。 他作为江川的兄弟,自是知道江川的信息素等级。可在那之前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直到这一个小小的抑制贴才让他明白之间的差距。 a级和s级,分明不过差一个等级,却像天差地别。 江川面色淡然。 分化成alpha也不过两三个月,他又长高了点,183的身高走在路上鹤立鸡群,一眼望去比谌少言高了半个头,着实让谌少言羡慕不已。 然而对江川而言,s级的信息素往往意味着更多的麻烦。 恰巧,他是最不喜欢麻烦的一个人。 两人边走边聊,刚上到二楼的楼梯,就听得上方传来声音,似乎是两人在吵架。 其中一人声音委屈:“时清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另一人冷声道:“别再跟着我!许淮,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也别把你那些小心思用到书怀身上!”声音里蕴含警告的意味。 “时清哥,时清哥!”那人着急喊道。 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其中一人不耐烦走掉。被留下那人不甘地望着他的背影,手背一抹眼角,愤愤转身。 他闷头思考自己的事,没注意前方,一不小心就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沉闷一声,让人听了都替他觉得脑门生痛。 “嘶。”他捂着脑袋,长吸一口凉气。 江川站定在原地,垂眸。 两人相撞,江川稳稳当当,岿然不动,另一人却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水润的眸子盈满泪光,眼尾发红,好半晌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江川。 “你怎么看路的!”明明是自己不看路撞上了,男生却先发制人质问道。 他比江川要矮一个头,以至于江川需要稍微低头看他,面无表情,加上身高带来的一股压迫感。男生后知后觉有点心虚,但还是努力瞪圆了眼睛,争取在气势上不落于人后。 谌少言听到他的质问,第一眼的惊艳散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谌少言拔高声音要和他理论。江川拦下他,注视着男生,利落道歉:“不好意思。” 谌少言明显不服气,但在江川淡淡的眼神下蔫下来,不再争辩。 “快上课了,我们走吧。”江川没有过多理会男生,说完抬腿走人。谌少言一愣,“哦”了一声紧紧跟上。 男生蹙眉,还想去拦他们,手伸到半空突然停下,嘴里嘟囔:“算了。” 男生匆忙朝他们的反方向赶去。 谌少言一边走一边还不满抱怨:“长得好看也不能胡说八道啊,明明是他不看路撞上来的,还怪在我们头上。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说他了。” 要说谌少言心态是真不错,随便嘀咕几句后内心就和刚刚的不愉快和解了,又换上傻乐的模样。 江川则是更加不在意。 他个子高,只需低头,就能将男生嚣张外表下的心虚尽收眼底,甚至撞到他胸膛的鼻子还有些泛红,配上他发红的眼眶,看上去更像是虚张声势。 江川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本质,倒也升不起太多的恶感,更不想浪费时间和他理论下去。 许淮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圈,随即就被抛到脑后。 2 传闻 g市一中要求学生集体住宿,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江川没有因为家里近就办走读,随大流住进了学校宿舍。又度过了一周,放学回家后,江川刚打开家里的门,就听到小爸的声音:“儿子,回来啦。” 江川换鞋走进客厅:“我回来了。” 长相艳丽的男人随意坐在沙发上,他身形瘦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眼角淡淡的皱纹反而增添岁月的魅力,年过不惑依旧能吸引大批狂蜂浪蝶,此时歪着头眼含笑意看着儿子。 “回来的刚好,你父亲今天做了好吃的。” 厨房里也传出男人成熟低沉的声音:“小川,过来把汤端出去。” 江川走进厨房,面容冷峻的男人围着条和他气质十分不匹配的粉色围裙,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 “父亲。” “嗯。”比起小爸,他的反应要冷淡得多,江川却知这就是他的性格,除了小爸之外,别人都很难得他一个笑脸。 “江天祺,还要多久啊?”客厅里小爸的声音拖得长长,冲厨房里的人喊道。 江天祺,也就是江川的父亲回道:“马上就好。” 五分钟后,三人齐齐坐下。 江川端起小爸的碗刚想给他勺一碗汤,就被父亲接过:“我来。” 江川朝小爸看了一眼,他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父亲。汤递过来后,他笑眯眯地在父亲脸上落下一吻:“谢谢亲爱的。” 江天祺面色不变,很是自然地回吻:“不用谢。” 江川面色不变,识趣地低头。 三人开始动筷。 “闻允池。”对面父亲的声音响起,声音低沉似是带着点警告。 江川抬头,小爸讪笑一下,依依不舍收回筷子。他朝那边看了一眼,是一盘鲜虾,心下了然。 小爸嘴馋想吃海鲜,趁父亲不注意想偷偷夹一块,结果就被发现了。 江天祺站起来,将一盘虾端的离闻允池更远。 “唉!你干嘛呢!”眼见虾离自己远去,闻允池急了。 江天祺淡淡道:“这是给小川做的,没你的份。”他动筷夹了块鸡腿肉给他,“你只能吃这个。” 闻允池急眼:“凭什么!” 江天祺:“是谁之前吃太多海鲜吃进医院的?” 一说这个,闻允池立马噤声,看看自己碗里的鸡肉,又看了看那盘虾,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江川忽视小爸投来的哀怨的目光,默默加快速度把虾吃完。 江天祺和闻允池是他这一世的父母,两人是极为传统的alpha和omega的结合。江天祺沉稳冷峻,闻允池张扬肆意,一冰一火,按理来说应该水火不融,偏偏两人当年一见钟情,毕业后就火速扯证,让两人的追求者心碎一地。 结婚不久,就生下了爱情的结晶,也就是江川。 江川抬眸,对面的两人,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气质如美酒般愈发醇厚醉人,爱意也不曾消逝,反而随着时间深入灵魂。 和前世那对父母截然相反的模样。 面对他们时,江川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眼神柔和,那股淡淡的疏离感消失不见。 “许家那个官司有点难度,隔壁公司请的也是业界有名的律师,思维缜密,不好打。”闻允池道。 餐桌上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平时的工作日常上,闻允池是一名律师,最近接受了g市首富许家的委托,处理一件侵权案。 话虽如此,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紧张。 江天祺淡定问道:“大概要多久才能结束这项工作?” 闻允池想了想:“可能还要一两周吧。” 江天祺“嗯”了一声,继续道:“那过两周我们就去旅游吧,计划我来定。” 闻允池笑眯眯答应了,转头问江川:“儿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帮你请假。” 江川在父亲漫不经心投来的眼神中咽下一口饭,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是先学习吧,假期我再去旅游也可以。” 闻允池遗憾道:“那好吧。”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江天祺:“我记得许家也有个公子,好像和小川差不多年纪,应该和小川同一个年级吧?” 江天祺想了想:“你是说他们家老二的独苗?” 闻允池:“没错!” 两人是见过那位小公子的,并且至今还有点印象。 小川小时候长得可爱,就是不怎么爱笑。但许家那位小公子,白嫩嫩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上一秒还在抽抽搭搭,下一秒就会怯生生好奇抬眸看你逗他笑。 心再是冷硬的人,都会心软。更别说这孩子和自己儿子一般大,推及己身,两人生出些许宽容怜爱。 闻允池当时抱着他哄了好一会,最后如愿以偿看到他破涕为笑,临走前他肉乎乎的小手还紧紧揪着闻允池的衣袖,可怜巴巴看着他,黏人得紧。 闻允池:“听说现在跟着他大伯一家生活,也不知道过得怎样。” 江天祺:“寄人篱下总不好受,不过许老爷子还在,许家家大业大,也不会让那孩子生活差到哪里去。” 短短交流一番,今天的午饭就结束了。 第一次月考刚过去不久,大家还没来得及庆祝一番,很快就被迫继续卷入学习的旋涡中。 能来到g市一中的学生,初中时都是各学校的天之骄子,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卯足了劲想在高中继续获得一个好成绩。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有人欣喜有人愁,这时候如果不调整好心态,很可能会接连失利。 高一2班的同学们也是如此,他们班的氛围还算平和,原因在于这次月考大家都考的还不错,压力不算太大。然而有时候,紧张的气息还是会不自觉地显露,具体可参考在课堂上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同学们。 不过这些都跟江川没多大关系。 他低垂眼眸,修长的手指抓着笔,在洁白的草稿纸上流利计算着公式,笔尖不停顿。 讲台上数学老师激情讲解题目,他却翻到书本后面预习后面的内容。开学以来江川都是这种上课模式,如今那本教材书已经快翻到最后几页了。 江川一心二用,偶尔抬头看一下黑板上的内容,确保内容没有遗漏。 专心致志的目光正好让数学老师瞥见,他笑眯眯点名:“江川,你看一下,这道题答案是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后排的男生。 江川站起来,眼睛扫过黑板上的题目,答道:“选b。” “很好,没选错。”数学老师满意点点头,“你来给大家讲一下怎么解的。” “首先看题目给出的条件……”江川面色不变开始讲解,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点磁性,尾音微扬,语气淡定透着股凉意,如同他的人一般,好似大夏天一瓶冰可乐贴紧你的脸,凉意从瓶身传至心里,燥热一扫而光。 同学们初时只是一恍惚,很快就被带进他的解题思路内,笔跟着他的话语唰唰唰动起来,脑袋里乱成一团的麻线细致地分开。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学生们齐刷刷埋头动笔,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江川讲完之后,他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挥手示意他坐下:“很不错,答题思路很简洁。”又对着底下其他同学道,“大家要多向江川同学学习。” 江川坦然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旁边谌少言偷偷地笑。 江川斜睨他一眼,谌少言立马正襟危坐,手动给自己闭麦,对他竖起个大拇指,表示肯定。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数学老师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给大家布置完作业后就离开了。 江川收拾一下桌面,谌少言凑上来神秘兮兮道:“你还记得上周一我们遇到那个男生不?” “我后来回去想了一下,总觉得那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探头探脑往前面看了一眼,发现要防着的人不在教室后才道,“而且那两个人吵架还提到了班长,所以我很好奇地问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江川他们班的班长叫白书怀,当时另一个人的确有提到他的名字。 从那天短短的几句话还有今天谌少言兴奋的目光中,江川不难猜出这里面有故事。 “这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三角恋关系!”果不其然,谌少言迫不及待宣布他听到的八卦,“据说许淮和宋时清从小一起长大,许淮追了他很多年了,但宋时清一直没答应。狗血的来了,你猜怎么着?”谌少言一拍大腿,“新生开学那会,宋时清对咱们班班长一见钟情,立马就去追求他了!” “嗯,知道了。” 谌少言瞪大眼睛:“不是吧,你就这么点反应?这么大的八卦,你好歹激动一下吧。” 江川半倚在后面的桌子上,侧身望他,似笑非笑:“你很闲?” “什么嘛。”谌少言汗毛一竖,嘟囔,“我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好奇,”他两根手指凑近比了个手势,“班长看上去不像是会掺和进这种事的人。” 江川还没说话,后面有声音响起:“什么事?” 眉眼温柔坚韧的男生不知何时来到他们旁边,刚巧听到谌少言最后几个字,好奇问道。 谌少言一惊,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班长你听错了。” “是吗?”白书怀若有所思,眼神却看向江川。 接收到谌少言求救的信号,江川点点头。 白书怀打趣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呢。”他小小开了个玩笑,谌少言却干巴巴附和:“哈哈哈……没有的事。” 白书怀一笑,看向江川:“江川,数学老师找你有点事,让你下节课课间去办公室找她。” “好,我知道了。”江川点头。 把话带到后,白书怀也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刚一坐下来,就有同学来找他问问题。白书怀接过那人手中的题目,沉思一会后就在草稿纸上给他讲解,时不时抬头询问一下他听懂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又会不耐其烦地重新给他讲一遍。 怎么看都是很温柔正气的一个omega。 谌少言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颇有些怜惜:“班长这个性格,肯定会被那个什么许淮欺负吧。” 一本书不轻不重拍在他头上,谌少言捂着脑袋哀怨看着江川。 江川:“下节课要默写,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什么?下节课要默写?谁说的?”谌少言慌慌张张翻开语文书,纸张翻得哗啦哗啦响,引来隔壁同学的幸灾乐祸:“谌哥,不是吧,你没听课啊,昨天老秦下课前五分钟说的,还说默不出来的同学要把课文抄五遍。” 谌少言表情痛苦扭曲:“完了,我完全不记得了。” 比默不出来课文更惨的是,他们的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在身份上天然具有威胁力压迫力。 江川轻挑眉,拍拍他肩膀:“加油。” 不出所料,谌少言最后几分钟拼尽全力也没能改变他默到一半默不出来的命运,在老秦似笑非笑的压迫下,垂头丧气接受残酷的惩罚。 江川去找数学老师之前他还在奋笔疾书。 走在走廊上,江川正思考着数学老师找他有什么事,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气势汹汹。他眼里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怒气冲冲,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江川和他擦肩而过,突兀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似有若无,而散发出这种香气的主人毫无察觉,一心只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江川脚步一顿,周围的人表情没有什么异常。而那股香味在几秒后淡去,似乎只是错觉一场。 3 再遇 许淮怒气上头,完全没有察觉周围人暗戳戳的眼神,一门心思冲到高一2班门口,直接大喊:“白书怀你给我出来!” 教室里头一下子安静下来。 眉眼温和沉着的男性omega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就是白书怀,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啊,许淮瞪大眼睛观察眼前这位情敌,看上去无辜得很,如果不是自己那群朋友看到他和时清哥拉拉扯扯,恐怕自己也要被这幅模样骗了! 这就是那什么,传说中的清纯可怜小白花,把时清哥骗的团团转! 许淮心中升起万分警惕。他和白书怀相比,还要稍微矮一点,但气势上绝不肯输于情敌。双手环胸,昂高了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是许淮,奉劝你一句,别招惹一些你招惹不起的人。” 语气欠揍程度让和白书怀交好的人不爽地捏紧拳头。 白书怀一愣,歪歪头,笑容中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好样的! 同学们在背后无声喝彩,简直绝杀。有什么比你以为的情敌竟然连你名字都不认识更令人气愤呢。 许淮同样一愣,反应过来后气得不轻,脸上泛起红晕,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你,你不认识我?” 白书怀认真想了想,还是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我和时清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许淮执拗盯着白书怀双眼,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白书怀讶异张开嘴:“这样吗?不好意思,之前没听他提起过。” 这话一出,连同学们都忍不住端详一下白书怀的表情,确认看他是不是故意的。两个回合下来,白书怀显然给许淮造成了沉重打击,杀伤力巨大。不过他们看着白书怀认真的神情,又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班长可是个好人。 许淮气得哑口无言,胸膛较大幅度地起伏,双手紧捏成拳,细细看还在微微颤抖。旁观群众神情微妙,不会这就被气傻了吧。 江川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报名表,数学老师的话还萦绕在脑海中:“本来高一学生还没资格报名参加数学竞赛的,不过今年校长拍板决定,让高一学生也去试一下。我们班有两个名额,我就自己做主定下来你和白书怀。” “今晚回去把表格填一下,如果后面你们成功晋级,学校会专门请老师给你们补补课,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老师相信你的实力。” 数学竞赛这事江川早有关注过,按照g市一中以往惯例,高二他才能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没想到今年会放宽报名条件。 江川只是惊讶一下,就接受了这份报名表。 回教室的路上,路过的学生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看热闹的神情。江川听到其中学生兴奋讨论的声音:“没想到他这么勇,直接找上门来。” “要我说,宋时清摆明了不喜欢他,他还这么纠缠人家有什么意义。” “又是天降打败竹马的戏码,真刺激!” “许淮快要气疯了吧,我看见他脸都红了,要哭不哭的,还挺可怜。” “你可拉倒吧,被他无辜针对的那个omega才可怜吧,明明是宋时清追求的他,还要被许淮针对。” 一路上都是这种叽叽喳喳的声音,江川回到班级,先环顾一圈,许淮已不见踪影,白书怀身边围了一堆人安慰他。 谌少言看到他回来忙道:“你刚刚错过了一件大事,那天我们遇见的那个许淮找上门来了。” 他语速快且急把刚刚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和江川猜测的情形一模一样,许淮过来找麻烦,结果反倒被白书怀气走了,来时的目的也没达到。 “你都没看到他当时那脸色,啧啧。”谌少言摇头晃脑,满是好笑。 比起第一面印象不好的许淮,谌少言当然是站在熟悉的同班同学这边。 “你肯定也是站班长这边的吧。”谌少言问道。 江川抬眸看了眼前面,白书怀脸上挂着笑和周围的朋友说话,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还要反过来安抚义愤填膺的同学们,嘴里说道:“我真的没事,放心吧,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 许淮,宋时清,白书怀。 三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牵着脑海里那根神经,让江川有些在意。 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隔了一节课的时间,收到消息的宋时清立马赶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平息一下呼吸,清楚的声音传至每个人耳边:“打扰一下,我找白书怀同学。” 教室里的声音再次降下去,所有人停下手头上的活目光灼灼看着他,视线在宋时清和白书怀两人间来回,充满八卦的意味。 刺激! 每个人眼里都这么写着。 白书怀的同桌也是个omega,激动地推推白书怀,示意他看向门外。白书怀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随后才站起来走出去。 江川也放下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角恋故事中的重要主角。轮廓分明的脸庞,剑眉星目,身高腿长,气质出众,和他的外表一样出众的,还有他的成绩和家世,常年排名年级前列,据说出生豪门,家境优渥。 无怪乎许淮一直追着他不放,他有这个资本。 白书怀和宋时清在门口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同学们特别是谌少言失望地长叹一声,眼巴巴看着人走远,恨不得把耳朵贴在他们背后跟着他们。 白书怀一直到上课铃响才回来,他面上平静,别人都看不出什么情况。 谌少言手托着下巴,叹气:“真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江川随意道:“想知道就去问吧。” 谌少言扭捏道:“啊?这不太好吧。” 江川:“你觉得呢。”他的眼睛深邃而平淡,只是轻轻扫过你,大雪漫天。 谌少言蔫了。 成功让谌少言闭嘴后,江川耳边终于清净,并在放学前刷完了一套题。 事情好像就那么过去了。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一窝蜂冲出去。 谌少言像火烧屁股般唰一声站起来,匆忙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了啊,今天饭堂有酱鸭腿,不跑快点就没了!” 下课不过五分钟,除了值日的同学,其余人基本走得一干二净。 “江川,你还没走?”白书怀笑问。 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白书怀和江川还坐在原位,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嗯。”虽然他和白书怀不算很熟,但人家都主动来搭话了,江川还是回应了一下,“你也还不走?” 白书怀:“对,我等人。” 江川点点头:“这样啊。”随后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沉寂下去。 他低着头,专心思考着题目的第二种解法,白书怀无奈笑了一下,和他一样拿出一套试卷做起来。 等江川把这道竞赛题完完整整解出来,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合上笔盖,收拾好书包起身。 白书怀敏锐听到动静,暂时停笔,问道:“你准备走了?” “嗯,再见。” 白书怀嘴角轻勾:“好的,再见。” 校道两边是吃饱喝足闲聊着回来的学生,江川打饭时窗口的阿姨见他长得俊给他多打了点菜,轮到下一个人时又恢复手抖的机制。 江川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他前面那张桌子坐着一个人。江川看了一眼,那人正把土豆焖鸡里的土豆一块块夹出来,再看仔细点,原来不是土豆而是伪装得和土豆一模一样的姜块。 学校饭堂的土豆焖鸡曾一度以这种瞒天过海的本事成为学生们投诉最多的菜品,十块土豆块能有一半是姜,不仅让讨厌吃姜的同学踩了大雷,也让喜欢吃土豆的同学泪奔。 前面那人估计也是两种情况的结合体,喜欢吃土豆又讨厌吃姜。 江川关注一下,就坐下来吃自己的饭。 那人也许是挑的不耐烦了,把筷子一摔,气呼呼瞪着饭盒:“连你也欺负我!” 声音有点熟悉。 江川抬起眼皮,那人最后扒拉了两口饭,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饭菜起身走过来。 是许淮。 许淮明显也发现了他,江川以为这位小少爷又要迁怒他,不想他只是斜睨他一眼,哼了一声,端着餐盘走开了。 江川面上看不出心情,内心却有点好笑。 那之后江川偶尔还会遇到他,都是一脸骄纵的模样追着宋时清跑,千方百计要将白书怀和宋时清拆开,严防死守。 因为他的干扰,白书怀委婉和宋时清说过之后,下课后再没有等过人。不过还是会留在班里学习,因此班级里经常会出现寥寥几人埋头学习的场景。 江川有时会待久一点,有时会和谌少言一起去饭堂吃饭。如果留在教室,白书怀拿着几道竞赛题过来问他,江川一般不会拒绝。 他的声音沉稳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黑色水笔,边讲解边在草稿纸上留下痕迹,字迹端正挺拔,笔锋间有筋骨,恰如其人。 白书怀听着听着就不由得走神。 江川本人也许并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名气不亚于宋时清,不只高一年级,连高二高三的学生都对这位学弟有所耳闻。 每当他的身影经过校园某处,总会有人装作不经意向他投来视线,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遗憾收回。 他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淡淡的,仿佛雪落无痕,自带一股距离感。 生人勿进的气质让很多因为他的外表蠢蠢欲动的同学踌躇着不敢靠近,只可远观,偶尔迎面而来还要鼓足了勇气才敢和他打一声招呼。 白书怀开学时加入的omega群里每天都会有人对江川各种仰慕,咬着小手绢哭诉高岭之花不好攀折,或者兴高采烈分享自己今天和江川打过招呼了,和江川对上视线了。 这样一个被无数人暗恋的alpha,白书怀和他接触时也是有心理压力的。结果真正靠近后,发现他竟意外的好说话。 “就是这样,听懂了吗?”江川突然询问,把白书怀吓了一跳,赶紧收回出走的注意力,十分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能麻烦你再讲一遍吗?” 江川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再给他讲了一遍。 这次白书怀可不敢再走神,集中注意力听他分析解题思路,最后终于弄懂,认真道谢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怎么样怎么样?”刚坐下,提早结束晚饭回来的同桌激动地摇晃他的手臂,期待看着他。 白书怀笑笑:“江川人挺好的,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去问他,他会耐心给你解答的。” 同桌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我可不敢,我害怕靠近他就忍不住暴露我花痴的属性。” 他捧着脸,眼神憧憬:“那样一张脸近在咫尺,我信息素都会忍不住释放多一点。”同桌警惕敲了敲四周,凑近白书怀,小声问道:“对了,你有没有闻到男神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江川信息素的味道? 白书怀回忆一下,摇摇头。 同桌遗憾道:“好吧,不愧是男神,连信息素都那么神秘。” 一般的alpha和omega或多或少都会泄露一点信息素,唯独江川,浑身上下不漏一丝痕迹,就连运动过后信息素也完全没有泄露出来,众人抓心挠肝都没办法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也因此有人猜江川的信息素等级绝对不低,至少有a级。 同桌瘫在桌上,长叹:“也不知道未来花落谁家。” 4 意外 今天周五,同学们跑得比平常冲饭堂还快,连平时坚守岗位的同学也矜持地收拾好东西,脚步愉快离开教室。 所有人中,唯有白书怀还稳稳当当坐在原位,低头认真做着作业。 江川下楼梯时,宋时清从二楼上来,两人擦肩而过。对于这位三角恋传闻中的核心人物,江川接触不多,两人是再平常不过的陌生人,所以连多余的注意力都没往他那放。 他边下楼,脑海里边思考着待会去超市要买的食材。 他身后,宋时清却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离江川家最近的大型超市骑过去要十来分钟,又恰逢学生下课社畜下班,马路较堵,等好不容易到了超市,里面还挤满来买菜的人。 江川买完食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同样的路,傍晚的凉风吹起他的衣角,恍惚间送来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 甜香勾起江川一点记忆,似乎在哪里也闻过这种味道。 江川的记忆力很好,毫不费劲就将这股香味和许淮联系起来。然而这片地方周围都是些低矮破旧楼房,天色昏暗,怎么看都和许淮的模样不符。 难道不是他? 身旁正好经过一个alpha,似乎也闻到这股香味,下意识道:“好香啊。”随后四处转头寻找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香味,江川注意到他眼神变得有些迷蒙,信息素也不由自主散发出来,整个人变得躁动。 江川停在路边,敛下眸子,当即调转车头朝桂花香味最浓的地方骑去。 那香味的源头离得不远,就在附近低矮楼房间窄小的小巷子内。如今天色昏暗,巷子里头更显阴暗潮湿,如同一个吞噬的巨口,攥紧人的恐惧和惊慌,墙角的青苔顺着水迹蜿蜒爬满墙根,地上积水,垃圾交杂在一起,味道绝不能算得上好闻。 然而在这种肮脏的小巷子中,阴湿难闻的味道里夹杂着甜甜的桂花香,简直令人精神一振。那味道诱惑着alpha,轻飘飘地让他们失去理智,迫不可待地寻找而来。 江川放好自行车,走进巷子,越往里走,桂花香味越浓,虚弱带着哭腔色厉内荏的声音也越是清晰。 “不准过来!再过来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许淮浑身酥软,热潮一股接一股袭来,灼烧他的理智,汗水流入眼睛里一阵刺痛,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不断逼近的alpha,只能听见他们狞笑的声音。 许淮死死攥紧自己的衣服,双腿在地上无力蹬着想要后退,却被人轻而易举抓住脚踝一把扯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许淮惊恐地尖叫,声音凄厉,绝望地挣扎扭动,另一条腿死命蹬着那人,“滚!快滚开!别碰我!”喊到最后已经嘶哑破音。 回答他的是三四道愈发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恶心的话语:“好香,好香啊!” 江川赶到时,许淮无助地躲在墙角像被逼近绝境的小狗,带着股狠意用尽最后的力气疯狂抓挠妄图靠近的alpha。 江川沉下面色。 轰!无形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这片天地,冰冷的气息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 背对着江川的三四个alpha身形一僵,扑腾一声跪倒在地。s级的信息素如同一座大山沉重压得他们起不来身,呼吸渐渐变得艰难像被绳子圈住脖颈,脸色涨红。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三秒后,所有alpha陷入昏迷。 这个过程发生的太快,许淮甚至没反应过来。陌生alpha的信息素接触到他的皮肤缓解了灼热感,整个人都舒服许多。他茫然地抬头,眼前还是朦胧一片,只能看到个来人大概的身形向他走来,而先前的alpha好像通通倒地。 许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不安地提起来。 这个人是谁,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也…… 许淮不敢想象那个场景,眼中噙泪,害怕得手脚发软,喘着气,色厉内荏道:“别过来!” 那道身影一顿,蹲了下来。 “别怕。”短短两字镇定沉稳,让人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语放下心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冰凉的信息素萦绕在他身边,无声安抚着分化期的燥热。 “你,你是谁?”许淮烧得迷迷糊糊,努力睁大眼睛,却抵挡不住接连而来的睡意。他今晚情绪波动太大,耗费了太多精力,在alpha信息素的安抚下终于支撑不住心神松懈下来,意识的最后一秒,alpha有力的臂膀将他打横抱起。 江川抱着许淮出来,把他放在地上靠着墙。想要起身,一股阻力拉住他。低头一看,许淮紧紧闭着眼,一只手不知何时死死攥紧他校服下摆,好似生怕江川丢下他。 江川只好蹲下来,拿出手机打120:“你好,禄运小区附近的小巷子里有omega处于分化期,需要叫一辆救护车过来,对,好,我在这等着。” 完了之后又打了个电话给110:“你好,禄运小区附近的小巷子里有alpha骚扰omega未遂,希望你们能尽快派人来处理一下,好的,谢谢。”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暗下去。他侧头看许淮,后者像只受伤的小兽,即使昏迷中都呜咽着下意识靠近让他有安全感的事物。泪水沾湿了睫毛,留下一层水光,脸上烧得通红,可怜得很。 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到来,江川向警察简单交代一下情况后,看着他们把那些alpha押送走,刚想离开,许淮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 救护人员催促道:“同学,不如你就上来吧,他发烧发得厉害,不能再耽搁了。” 江川只能先跟过去。 救护车终于顺利地驶入医院,江川被迫跟着许淮进入病房,看护士有条不紊地给他吊针水,处理刚刚在地上挣扎留下的伤口。 护士掀起裤腿上药,江川看到他白嫩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可怖。 许淮在昏迷中也疼得呜咽一声,下意识挣扎。 江川在护士的指示下按住他的手脚,待上完药后松开手,许淮的手臂上已经留下一圈红色指印,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娇气。 护士安排好一切后对江川道:“好了,麻烦你去缴一下费用吧。” 江川点点头:“好的。” 从开始到现在许淮的手一直没松开过,江川低头对昏迷中的人道:“松手。” 没有动静。 护士还没走开,闻言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小男生年纪轻轻怎么干出这种蠢事。 江川揉揉眉心,俯下身,声音放柔:“我去帮你缴费,先松一下手,听话。” 说完他伸手去掰许淮的手指,在护士诧异的目光中,许淮的手真的一点点松开,江川皱巴巴的校服得以解放出来,只是许淮在睡梦中都有点不安,紧皱着眉,要哭不哭的模样。 江川只当看不见。 缴完费回病房路上,刚刚的护士拉住他:“同学,麻烦你顺便留一下联系电话和姓名。” 江川接过纸笔,刚要写字,笔尖一顿。 护士奇怪问道:“怎么了?” 江川:“没什么,我和这个人不认识,你们还是联系一下他父母吧。” 江川没有再回病房,坐电梯下楼离开医院。二十分钟后,文质彬彬的男人匆匆赶来,恭敬和电话那边的人交谈:“我明白,我会照顾好少爷的,您放心。”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八点多差不多九点,天完全黑了,无数的灯火亮起来照亮整座城市。江川打车回到小巷子附近找到了他的车,万幸,车把手挂着的食材还好端端放着,没有被人顺手拿走。 小巷子里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给行人提供照明,江川路过这里,巷子的大部分地方依然是昏暗的,路人走进之前都要犹豫一下。 江川心里疑惑,许淮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破旧的地方。如果今天他没有赶到,许淮的后果不堪设想,这事是人为还是意外? 按理说晚上六点,许淮应该已经在家了。能让他迟迟没有回去的,江川第一时间就想到宋时清。回想起来,放学时他还看到宋时清,估计是来找白书怀。 如果说宋时清去找了白书怀,而许淮久等他不到,一时负气出走。这种设想似乎行得通。 江川吃完晚饭,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三个人名。 许淮,宋时清,白书怀。 笔尖一点一点,最后圈出许淮的名字。江川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最后仰头靠着椅背,手臂横在眼前遮住头顶的灯光。 他知道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灯光暖融融都驱走不了江川心底的荒谬感。 这个世界竟然是一本小说,还是一本青春疼痛狗血校园文。前世江川翻阅这本书,想知道他那位精明能干的助理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也要摸鱼看的书究竟有什么魅力。 然后就被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剧情震惊到,从此留下印象。 书里的主角还是他认识的人,白书怀和宋时清。许淮,则是书中的恶毒男配,主角爱情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兢兢业业给主角添堵。按照书中剧情,今夜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今夜过后,他的人生将会朝着深渊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江川此刻心情很复杂。 书中的白书怀乐观坚强,无害善良。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靠自己的能力考上重点高中。后来在高中遇到宋时清,和他轰轰烈烈,分分合合纠缠了多年,书中用了绝大部分篇幅来描写这段爱情。 世界是主角的舞台,然而一个世界那么大,芸芸众生,怎么可能全系与所谓的主角之上。主角之外他这个甚至没有姓名的背景板,也普通平淡且幸福地度过了十几年。在小说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不为读者所知的真实的世界。 江川长舒一口气,他从浴室走出来,热气萦绕,眼神惊人地发亮。 他只要知道世界是真实的,他的父母,友人,老师,隔壁楼的陈叔,路边热气腾腾的包子摊这些都是真实的就行。 江川的心愿很简单,他只想演绎好自己的故事,认认真真去过平淡幸福的一生,就像父亲和小爸那样。 灯光下草稿纸上许淮的名字圈起来异常显眼,江川漠视片刻,最后拿起笔划掉这个名字。 救下他是个意外。如果自己今晚没有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许淮会因为这次意外变得偏激,疯狂针对白书怀,制造误会致使主角之间错开整整六年,最后被主角合手送进监狱,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那是他原本被作者设定好的道路,注定充满崎岖,爱而不得。 江川抿心自问,如果得知了剧情,还会不会救下他。 答案是会。 他终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无法在得知一个人会遭受重大不幸时冷眼旁观。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剩下就看许淮自己了。 另一边,一天一夜后,许淮终于退烧,从昏迷中醒来,茫然睁眼对上洁白一片的天花板。 他这是在哪? 5 苏醒 许淮手撑着床努力坐起来,手掌传来一阵刺痛。许淮抬起手掌,才发现自己手上缠着一圈绷带。不止手上,其实全身各处都传来隐隐的痛楚,尤其是许淮挣扎着坐起来时,牵动了全身的肌肉酸痛不已。 他这是怎么了? 许淮艰难回想,空白的大脑在持之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浮现出昏迷前经历过的一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唇失去血色。 “啊!” 门外守候的吴助理听到凄厉的尖叫声立马推门,一个枕头迎面砸来,随之是许淮反应强烈的怒斥:“出去!不准进来!” “小少爷,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再叫我。”担心刺激到许淮,吴助理谨慎地退出去。 许淮双手抱着脑袋,浑身颤抖缩在被子里,嚎啕大哭,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最后哭累了睡过去。 直至再次醒来,许淮睁着双眼,呆呆看着天花板。 吴助理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坐起来:“小少爷,先喝点水吧,你昏迷差不多两天了。” 许淮捧着温热的水杯,出神望着杯子里的水,突然问道:“吴助理,大伯和大伯母呢?”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声音沙哑,眼圈泛红。吴助理眼里藏着丝怜悯,面上却不漏出半点情绪,答道:“董事长和夫人暂时抽不出空来,他们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少爷你。” 许淮执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吗?” “这个……”吴助理低头错开他的眼神。 见此许淮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收回眼神,呆愣望着手中的水杯。 “骗人。”他好像小声说了些什么,吴助理一时没听清。 许淮的声音十分疲惫:“你出去吧,我想安静待一会。”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有人在他身边。 吴助理欲言又止,然而许淮已经重新躺下,把被子扯过头顶,隔绝掉他的视线。于是吴助理再次被赶出去,小心关上门。 许淮躲在被子里,听到关门的声音后,眼里含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小声地抽咽。 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被子偶尔鼓动一下,病房内只有许淮的哭声断断续续。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下的哭声勉强停下来,一只手从被子里头伸出来,摩挲着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拿到后又缩回被子里。 许淮擦擦眼泪,吸吸鼻子,打开手机。 大伯和大伯母不关心他没关系,他还有时清哥。两天没给时清哥发消息,他一定很担心我。 许淮怀着希望打开和宋时清的聊天界面,上面空空如也。 许淮嘴向下耷拉,又有点想哭的冲动。他安慰自己,没事,说不定是时清哥太忙了,没空给他发消息,自己主动给他发一条就好了。 许淮抿着嘴,似哭非哭,眼前被水雾遮住。他在聊天框上删删减减,最后试探着给宋时清发了个笑脸的表情包过去。 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将许淮的脸色印得更加惨白,聊天界面上红色的感叹号触目惊心,一下子击溃了许淮的心理防线,心好像碎成了两半,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消失不见。 时清哥把他拉黑了。 许淮一天哭了两次,眼睛干涩,已经哭不出来了。一颗心在直直下坠,好似没有尽头,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把他淹没,让他窒息。 没有人会喜欢他,所有人都不欢迎他,连时清哥也厌烦他了。 许淮睁着双眼,呆呆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眨也不眨,仿佛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干,成为一尊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 吴助理出去后思来想去总有些不放心,他咬牙掏出手机给董事长发了条措辞委婉的消息:“小少爷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医生说还是需要有亲人在身边陪着比较好。” 消息发出后,他忐忑等待回信。 手机振动一下,吴助理赶紧打开一看,上面是甩手掌柜般不耐烦的回复:“这种事和我夫人联系。” 又过了几分钟,那边似乎想起什么命令道:“许淮的事就不用告诉老爷子了,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不要拿这种事去打扰老人家休养。” 针对第一条,吴助理默默给董事长夫人发了条信息,得到的依旧是冷淡的一句“我知道了。”,而第二条,吴助理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收起怜悯心,把手机放好。 小少爷是可怜,可他身上也有养家糊口的重担,实在不敢违背董事长的命令,吴助理也只能强忍心软,遵从董事长的命令。 周末江川待在家中,把原书重新梳理一遍,小说主要写主角的爱情,至于学习,事业什么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但江川心思缜密,还是从中推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例如宋时清在故事后期为了和白书怀相爱,愤然脱离家族,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一支走势曲折的股票。宋时清依靠他的眼力,果断投入全部身家,又在崩盘前全部抛出,成功让身家翻了十倍不止。 江川手指轻点桌面,记下了这支股票的信息。 叩叩,房门被人敲响,闻允池的声音同时传来:“儿子,吃不吃水果?” 江川起身去开门,闻允池捧着切好的水果站在门外,笑眯眯递给他:“给,你父亲切的,吃完了下楼再拿。” “谢谢小爸。”江川接过,忽然问道,“小爸,你工作怎么样?” “嗯?”闻允池道,“还好啊,很快就能处理完了,怎么了吗?” 江川:“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工作太累了。” 闻允池轻笑,眼尾上挑:“你还不清楚你爸我的实力?过几天就能和你父亲去旅游了。”他话语里说不出的自信,江川也知道他有这个实力,脸上跟着露出个笑容:“那就好。” 闻允池送完水果就下去了,江川依稀能听见他和父亲说话的声音。关上门,他重新坐回桌前。 许家那边风平浪静,许淮差点出事的消息好像没有掀起一丝波澜。看过原书的江川知道,许淮大伯一家对许淮都不是很待见,物质上有许老爷子压着不敢亏待他,但精神上就难说了,冷暴力和忽视是常有的事,因此造成了他缺爱的性格,才会对年幼时宋时清的一点好意念念不忘。 原书中许淮出事,许淮大伯第一时间选择压下它,暗中处理掉那些人。后来还是纸包不住火了才被许老爷子知道,狠狠叱责他一顿,然而最后也是选择默认了许淮大伯的处理。毕竟一个毁了的孙子和一个壮年的儿子,该选谁他很清楚,只是对许淮很愧疚。 如今不出意料,许淮大伯还是会把事情压下去,确保许淮的丑闻不会影响到许家集团影响和许老爷子休养。 冷漠的家人,求而不得的宋时清,起哄挑唆的狐朋狗友,流言缠身的处境,濒临崩溃的精神,原书中许淮走向灭亡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 但那是书中的剧情,现在江川插手后许淮的人生已经通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你会怎么做?”江川注视草稿纸上的名字,“希望你不会重蹈覆辙。” 6 冲动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委员陈建豪通知大家去操场集合。 谌少言从背后搭上江川肩膀:“终于到体育课了,连上两节数学,我脑子都要炸掉。” 谌少言属于精力旺盛那类人,第二节数学课还没下课他屁股就已经坐不住,一会和后面的人传纸条,一会和江川说悄悄话,虽然被江川无视掉。 江川即使被勾着肩膀,身姿依然挺拔。过往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拿眼瞧他,江川没什么感觉,谌少言却别扭地放下手,悄悄挺直背,正经起来。 江川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谌少言皱着脸,苦大仇深:“你不懂。” “谌哥!打不打篮球?”后面有人高声叫住他。 谌少言一下子精神了,忙回道:“来!江川也去!” 他推着江川往篮球场走:“快快快!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他耍了点小聪明,在言语上把两人自动归为一队。 江川看穿了他那么点小心思,挑眉:“我和你一队?” 谌少言几乎要给他跪下了,双手合十连声道:“哥!你是我的亲哥!咱们合作了这么久,难道你愿意失去一个配合默契的队友吗?” 没事就江川,有事就川哥。谌少言那点机灵劲全被抖出来了。 谌少言的哀求还是起了效果的。 体育老师带着他们热身过后,一吹哨子宣布自由活动。谌少言一群人屁颠屁颠拿着篮球霸占了篮球场,谌少言仗着江川站在旁边,神气十足地下狠话:“今天我必赢你们!” 这堆人全是alpha,听闻谌少言的话立即起哄:“谌哥今天很嚣张啊!兄弟们,别放过他!” “来就来,谁怕谁!” alpha的起哄声吸引了不少人,不仅同班同学,连操场上其他上体育课解散后无聊闲逛的omega和beta逐渐围过来。他们的目光在全场一扫,立即发现了最突出的那道身影,目光瞬间一亮。 场上的人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身体僵硬,身为alpha的本能开始苏醒。开玩笑,打输了事小,在那么多omega面前丢脸事大。 真正被注视的人淡定地活动一下关节,谌少言凑近他小声说道:“看到没,周围那么多omega在,咱们一定要正常发挥,绝不能输!” 江川瞥了一眼,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的人,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这种场景江川并不少见,他和谌少言初中时候打篮球也经常有人来看,看完后还会有很多人争先来给谌少言送水,脸上带着一眼就能看出的羞涩情意。 送水的太多,谌少言还分了大部分给他。 这次应该也一样,那些目光都是看向谌少言的。 被随手抓来当裁判的beta紧张地捏紧手中的哨子,结结巴巴道:“预备……开始!” 场上的人瞬间动了起来,防守,进攻,橘色的球在场上灵活传动。谌少言运球,半弓着身,戒备拦在他身前的两人,眼睛四处寻找着破绽。突然,他眼睛一亮,大喊一声:“路凡!” 对手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与此同时,江川出现在背后,篮球霎时传到他手里,而对手和路凡对上视线,路凡一脸懵逼,看到他们还憨厚地笑了笑,对手得知上当了,连忙转头,正好看到江川运球跑动。 “拦住他!”对方的球员喊道,留了一人防守谌少言,另两人包抄过去。 江川调整好脚步,没理会逼近的两人,双手将球高高举起,纵身一跃!那颗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高高越过众人的头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最后不偏不倚落入框内。 砰!是球砸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开场第一个三分球! “江川,厉害!”谌少言小跑过来,朝他竖起大拇指。 对方球员捡了球也跑过来,没有因为江川进球而不高兴:“江哥牛逼!” 江川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篮球是这一世他特地叫父亲和小爸教他的,因为想尝试前世没能尝试的东西。他学的很快,不过没什么机会展示出来。 直到谌少言看到他打球,惊为天人,一直囔囔着要拉他去打比赛。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江川笑了。 向来冷淡的人轻勾嘴角,少见的意气风发浮现在眉宇间。他轻挑一下眉,向对面道:“再来。” 球赛重新开始,对方球员见江川率先进球后心紧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担心,而是重振旗鼓,想要拿下下一球。此前他们没有和江川打过球,不知道他球技如何,如今江川一记三分球,充分展示了他的实力。 慕强心理人人都有,alpha们赞叹的同时看向江川的目光也警惕起来,战术上也多是防守为主。他们不断封锁江川的路线,想靠此限制江川投篮。江川没有选择硬攻,而是选择在恰当的时机将球传给队伍其他人。 接到球的队友由于没人防守,出其不意地投了好几次篮,将比分拉开。对手才意识到自己战术的失误,紧忙调整,可惜已经迟了。 球场上热火朝天,围观群众紧张握拳,激动得面色涨红,甚至还有人直接喊加油,把一整个气氛热起来了。 这时候甭管是不是为自己加油,大家心中鼓足了劲,疲惫的身体也一次次坚持下去。 “嘟--”随着结束的哨声响起,大家那股气一下子泄出来,喘着粗气,双手撑着大腿弯腰,大汗淋漓。 江川一方以大比分胜了,围观群众欢呼。 在场都是alpha,歇息几分钟体力就缓了过来,只是模样狼狈。唯有江川皮肤上覆盖一层薄汗,呼吸加深了点,比其他人好太多。 alpha们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刚刚的比赛。打过一场球赛的他们如今已经能毫不避讳地凑在江川身边亲热地说话,脸皮厚一点的试图搭上江川肩膀,被谌少言眼疾手快拦下来,隔开他和江川的距离,眼神警惕:“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别胡乱动手动脚的。” 路凡憨厚笑笑,摸摸鼻子,毫不在意地道:“我就是想和江哥亲近些,以后打球带带我。” “是啊是啊,江哥那么厉害,咱们班以后和其他班打比赛一点都不带怕了。” 还有人嬉皮笑脸搭上谌少言肩膀:“当然还有谌哥,以后咱们班打球就靠你们带领了。” 谌少言轻咳一声,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收你们做小弟吧。”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alpha手臂圈住他脖子把他勾下来,笑骂道。 其他人也装模作样上前去揍他,谌少言不断哀求,面上的笑容却一直没落下。 江川坐回一边喝水休息,看他们打闹,嘴角轻轻勾起。 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江川不主动社交,其余人也碍于他疏离的态度不敢上前。他能和班里的人说上话,但绝没有今天这样亲近。 江川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从在班里不断提起他的名字,到打球时无比自然地带上他,谌少言有一颗比谁都要敏锐的心,能不动声色察觉到身边人的情况。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江川会打篮球却一直不参与进来,他只是默默地叫上他一起。他察觉到班里和江川还隔着一层薄膜,就会努力去捅破它。别人不敢轻易靠近江川,他却能死皮赖脸凑上去。 江川问起他时他一脸茫然:“啊?我是这样做的吗?”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茫然之后是震惊,嘚瑟:“真没想到我在你心底的评价那么高。” 把谌少言的脸推回去,江川不得不相信,谌少言竟然完全是凭直觉做事。就是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他觉得该那样做,他就无比当然地去做了。 江川喝完最后一口水,无奈地想,虽然他不急着和班里的同学打好关系,还想和以前一样顺其自然,但谌少言都已经帮他迈出一步了,他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以后要主动点了。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体育老师大手一挥,干脆让他们原地解散。众人欢呼一声,纷纷散开。谌少言和另几个alpha被点名要求他们把体育器材搬回体育室,江川提出帮忙被几人豪爽拒绝后只能独自一人回教室。 结果在花坛边撞见了许淮蹲在路边哭。 江川原打算避开,然而这条路算是回教室的必经之路,如果绕路路程会平白无故多一大截。思考了一下,他打算当做视而不见路过。 也许是怕被人听到,许淮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小声抽泣,停不下来。 江川目不斜视经过他,没走多远就被叫住:“喂!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了?” 学生们还没下课,2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回到教室了,附近只有他和许淮两人,即使江川很想装作听不见也没办法,无奈转身。许淮还是蹲在那里,仰高了头看他,眼圈红红,鼻头泛红。 叫住江川这事,不止江川惊讶,连许淮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上次在病房中发现自己被宋时清拉黑后,许淮还是不甘心,今天就来找他问个清楚,然后再度被宋时清的话狠狠刺伤。 alpha望向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冷酷,像锋利的冰刃刮着许淮的心,嘴里说着毫不留情的话语:“许淮,我真的受够你了,这次我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许淮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地方的。他迫切需要找人宣泄,结果就听到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在背后嘲笑他痴心妄想,苦追宋时清多年终于被他抛弃了。 然后就是江川看到的这一幕。 许淮在有人接近时就已经察觉到,本以为那人会停下来问问自己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助,结果那双鞋子就那样没有一丝停顿地从他面前经过。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许淮冲动之下直接把人叫住,待那人转过身后才发现竟然还是闹过不愉快的人。 许淮立即后悔自己的愚蠢行为。 他没等江川说话,重新埋头进手臂:“算了,没什么。” 下课铃声在校园里回荡,教学楼渐渐热闹起来。许淮低着头,只听到别人的谈笑声,听不到其它声音。 那人真的走了?许淮越想越委屈,他只是说说而已,那人怎么真的走了?眼泪又要不争气地流出来,他赌气地想:走吧走吧,全都走,反正没有人喜欢我! 下一秒,身边好像有人蹲下。 许淮从臂弯悄悄抬起半只眼看,江川手指轻点手表表盘,言简意赅道:“你还有十分钟时间,想说什么就说吧。” 7 倾诉 江川有点后悔留在这里听许淮哭诉了。 向来爱干净的omega此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生怕唯一一个愿意听他哭诉的人跑开,另一只手不断抹掉脸上的泪水,全然顾不及形象,甚至哭一会还要停下来,猛吸鼻涕,又继续哭。 抑制贴下他的腺体随着主人的心情散发出信息素,桂花香充盈了江川鼻间,而它的主人完全没意识到这事,继续大倒苦水。 江川脸色平静压□□内似乎有些躁动的信息素,礼貌地微微侧头,避过那甜腻的香气。 “没有人喜欢我。”这句话许淮已经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说了很多遍,也不管江川听不听得明白,能不能相信,一咕噜全说出来。 他吸吸鼻子:“大伯和大伯母嫌我麻烦,时清哥也讨厌我,连我的朋友都在背后嘲笑我。” “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明明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可就是没办法拉进我和他们的距离,我做错了什么?” 许淮茫然地望着虚空中某处出神,江川一时无言。 许淮从小父母双亡,在爷爷那待了两年后又住到大伯家去,寄人篱下,不受重视。 小时候宋时清不过是看他可怜邀请他玩了一次,就被他自发缠上,一直到现在。 连他那些朋友,也是看中他的钱财才聚集在他身边,既看不起他卑微跟在宋时清身后,又嫉妒他有那样的家世美貌,最后许淮失势后,树倒猢狲散,卷着他的钱财跑路。 从他的成长历程看,的确是得不到偏爱,才会执着追求别人的爱。不管是谁,只要给他一点爱,他就能高兴很久,像偷藏糖果的小孩时不时翻出来回味一下当时的甜味。 他有错吗? 江川觉得他没有错,也许错就错在他太过执着,执着追求不属于他的爱,伤得遍体鳞伤也不肯放手。站在上帝视角看,江川也很难知道书中的许淮对宋时清究竟有几分是喜欢,几分是执着。 江川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说到底他和许淮算不上什么亲密关系。许淮此刻需要的也不是别人告诉他一个答案,而是陪伴和倾诉。 两人在一起安静待了几分钟,江川忽然起身。 “等等!你去哪里?”许淮见他起身要离开,急忙问道。 江川没有回头:“我要上课了,再见。”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许淮着急站起来,但因为蹲太久他腿麻了,脚都抬不起来,稍微一动,脸色就扭曲起来。再看江川,人已经走远了。 许淮嘟囔:“走那么快干嘛。”他心里有些遗憾和失落。 江川回到教室,谌少言好奇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江川拉开椅子坐下:“没什么,走慢了点。” 谌少言不疑有他,江川坐下后他吸吸鼻子:“奇怪,哪来的桂花香?”江川动作一顿,谌少言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加上淡淡的桂花香味很快散去,他很快就忘记这件事了。 江川没料到会在饭堂再次遇到许淮。 谌少言下课后又去冲饭堂抢一个星期只有一次的烧鸡,那群alpha哇哇乱叫兴奋地跟在他身后,跑得飞快。 江川下课二十分钟后才去饭堂,打了饭菜和往常一样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很巧,就是上次遇见许淮那片地。 他刚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终于找到你了!” 江川抬头一看,竟然是许淮。 许淮一坐下就开始抱怨:“你怎么这么迟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江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不然许淮怎么一副他们约好了在饭堂见面的样子。 许淮嗔怪过后又得意洋洋道:“幸好我多等了一会,不然就错过了。”他略微圆润的眸子里含着狐狸般狡猾的偷笑。 他见江川没反应,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江川淡定吃着饭:“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昨天不是聊天了吗?”说起这事许淮突然有点害羞,故作淡定,眼神却暴露了主人的紧张和期待,“那我们也算朋友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原来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江川忽然有种麻烦找上门的感觉,他不紧不慢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才道:“谁跟你说聊过天就算朋友了?” 许淮急了:“怎么不算朋友呢?” 江川收拾好餐具起身,他着急地扯住他,不情不愿地退一步:“就算不是朋友,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对了,我叫许淮,在高一10班。” 许淮总算长了个心眼,在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报家门。 “放手。”简单两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让许淮乖乖地松手,江川轻微叹口气:“我叫江川。” “江川,江川。”许淮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心里乐开了花。 “你还有什么事吗?” 许淮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之前撞到你那事,对不起,我当时心情不好,没控制住脾气。” 他竟然乖乖道歉,和他这几次见面展露出来的性子不同。江川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他有些改观:“我没放在心上。” 他忽视他的欣喜,起身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他的视线越过许淮,在某个人上扫了一眼。 “哎,等等我!”许淮慌慌张张扒拉了两口饭,端着餐盘匆匆跟上他。 “你在哪个班啊?” “2班。” “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不算。” “……你真小气。” “嗯。” 他们走远后,就差把头埋进餐盘里的omega终于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他偷偷摸摸把手机掏出来,上面正是江川和许淮坐在一张餐桌上的照片。omega看着照片,有种掌握惊天大料却无人知的激动感。他想把照片发到校园论坛上去,但是想到江川刚刚警告性的一瞥,又有些犹豫,最后一咬牙,只编纂了一个标题发出去。 g市一中查手机查的不严,全靠学生自觉,因此很多学生为了方便和家里联系都会偷摸带手机来。这个时间点老师全都下班了,一些学生悄悄拿出手机玩。他们轻车熟路地打开校园论坛,想看看最近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八卦。 进去论坛第一眼,最顶上的标题后面带着一个红红火火的hot。 再定睛一看,他们不由自主念出来:“报!刚刚发现江川和许淮在一块吃饭!”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因为标题里的两个人名变得不普通。 “什么?!”听到他们念叨的同学急急忙忙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一堆人挤在小小的手机屏幕前,聚精会神看着帖子。 omega把帖子发出去后,刷新了一下,页面那个圈圈一直转着,卡了好几秒终于刷新出来。 omega迫不及待地看下面的评论。 1l:“楼主在开什么玩笑?” 2l:“不可能,我不信!” 3l:“口说无凭,楼主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看到这条omega有些犹豫,但还是没发出来。 楼主回复3l:“饭堂人那么多,不止我一个人看见。” 23l:“楼主说得是真的,我就坐在他们后几排,江川是真的和许淮坐在一起吃饭(坚强地微笑)。” 24l:“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那可是江川!” omega手指滑动翻到最下面,短短几分钟已经盖了两百多楼。评论里总的来说分为三大类,和omega一样看见真相的,垂死挣扎始终不相信的,以及不认识两人,在楼里跳脚,到处问“江川是谁?许淮是谁?”的。 吵吵闹闹间又盖了几百楼。 不怪他们不相信,连omega自己若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有一天竟然会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平和。 56l:“许淮不是喜欢宋时清吗,应该只是巧合吧,我不信他这么快就能移情别恋了。再说了,江川对谈恋爱也没有兴趣吧,他但凡有点那个意思,学校里的omega不得前仆后继?” 57l:“beta也想(默默举手)。” 58l:“可拉倒吧,alpha和omega才是王道。” 59l:“楼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那坚持ao论呢,醒醒吧!现在不只ab恋,还有aa恋,oo恋呢!” 后面吵着吵着逐渐歪了楼,管理员见事态不对赶紧把楼封了。众人再刷新一下,页面已经打不开了。 吊儿郎当的男生放下手机,对旁边面无表情的人调笑道:“怎么样,爱慕者被抢走是什么滋味?” 宋时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关我事。” 乔万哲耸耸肩:“好吧,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别到时候后悔了。” 后悔?宋时清眼里厌恶一闪而过,他绝不可能后悔。 乔万哲突然想起什么道:“我记得这个江川好像和你那小男友一个班吧,许淮去找他是不是……”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很快他又道,“我只是猜猜啊,你别冲动,许淮好歹也是许家的公子,又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好歹要给他点面子,别像上次那样把人骂哭了。” 他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反而火上浇油。 宋时清面如寒霜,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诶!你去哪?”乔万哲连声唤他,得不到回应。 被众人热切讨论的两人还不知道他们又在学校里出名了,一前一后回到教学楼。 谌少言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一下子就看到当事人出现在眼前,张口就要叫他,结果江川身后一张精致的脸蛋探出来,好奇地看他。 “咳!”谌少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目瞪口呆看着两人。 江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许淮还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一点都没发现他出现在这里有多么令人惊讶。 江川有些无奈:“你别跟着我了。” 许淮脸一红,嘴硬道:“我就是顺路,顺路你懂不懂?”他噔噔噔跑出去,没几米远又跑回来,认真嘱咐江川,“明天我再来找你。” 江川回到座位,谌少言仍然是一脸恍惚。 “回神了。”江川在他桌子上敲了敲。 谌少言一激灵,十分疑惑问道:“你怎么会和许淮走在一起?” “偶然遇到。”江川不欲多说,况且今天和许淮本来就是偶遇,只是过程和结果意外了点,他坦然任谌少言疑窦打量。 不管他信没信,总归其他人就没信。 许淮难得好心情地回来,就看到宋时清站在他们班门口,心里一喜,随后又想起什么,扭过头,没好气道:“你来这干什么?” 时清哥是来找他道歉的吗?果然区区一个白书怀不可能动摇他们从小培养的感情。如果时清哥说是来找他道歉的话,他就勉为其难原谅他吧。许淮心里这样想着,带着不自觉的期盼。 尽管前面被宋时清的态度伤到,他还是愿意再给宋时清一次机会。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进行。 高大的alpha居高临下俯视他,脸上带着深沉的怒火,冷冷道:“许淮,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耍什么小心思。” 许淮一愣:“什么意思?” 宋时清以为他死性不改,厌恶之色更深了:“江川和书怀一个班,你找他有什么意图你自己清楚。” 江川和白书怀是一个班?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不对,现在问题不是这个。 许淮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你怀疑我?” 宋时清冷脸:“我不该怀疑你吗?” 许淮想要为自己争辩,可是对上宋时清那笃定的眼神,他突然就失去了争辩的欲望,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一旦有了偏见,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以为你在狡辩。 许淮低着头,捏紧拳头,肩膀一抖一抖。宋时清以为他又哭了,冷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心软的。” “走开。” “你说什么?”宋时清怔愣。 许淮面对他难得硬气起来:“我说让你走开!”他瞪着宋时清,浑身竖起防备的尖刺,宋时清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反而有些错愕。 许淮却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8 清醒 第二天,许淮没有来。 江川不觉得奇怪,许淮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孩子心性,图一时新奇,只是身边暂时没有可倾诉的人才会黏着他。现在经过一晚,许淮应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丢人,准备当没说过那些话,无视过去。 江川课间整理着刚刚上课做的笔记,谌少言像旋风一样冲进来,一屁股坐下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水,长舒一口气:“累死了。” 江川问道:“你干了什么?” 一说到这个谌少言就兴奋了:“我去帮你打听了。” “打听?”江川眉头一皱,颇有些不妙,“打听什么?” “许淮啊。”谌少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以后要谈恋爱我不得帮你打听打听他的人咋样?之前都是些传闻,要知道他人品怎么样还得去找他那些朋友,同班同学打听一下。” 他又喝了口水:“不过今天打听到的内容似乎准确性都不高。我去打听的时候,许淮那些朋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这个人不好相处,脾气暴躁,经常指使他们干这干那什么的。” “我就纳闷了,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说对方吗?还是说许淮真的就是这样的人,连他的朋友也不堪其扰?” 江川:“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去问了他的同班同学,虽然评价也不太好,但和许淮朋友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形象差得远了。” 谌少言离开的时候,许淮的同班同学还悄悄和他提了一嘴,说其实他们大部分人讨厌的都是许淮那群朋友,打着许淮的幌子四处惹事。 原书中前期的许淮除了过分执着宋时清外,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反而一直在给他那些狐朋狗友背黑锅。 谌少言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听说昨天许淮和宋时清吵起来了,似乎是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江川疑惑,他的目光落在谌少言身上。 谌少言:“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到时候你去问问呗。” 江川把视线放回笔记上,淡淡道:“没有到时候,他不会再来了。” 仿佛印证了他的话,直到周末放假前许淮都再没来过。校园论坛上有他的同学出来回应,许淮和宋时清吵了一架后就请假回家了,已经请了好几天。主人公之一都不在学校了,论坛里关于江川和许淮的帖子逐渐消失在其余的校园八卦中。 许淮挣扎着从被子里面坐起来,双眼无神,显然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实在是困得要命,他啪嗒一声又躺了回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蹭枕头,准备再睡一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一下,许淮好像没听见般,动都不动一下。 手机锲而不舍地振动,许淮的眉毛狠狠皱在一团,拉过被子盖过头,仍然无法抵御住手机的声音。他唰一下坐起来,接听电话,怨气比鬼还重:“什么事?” 对面那边说了什么,许淮精神了一点:“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把自己摔入柔软的被子里,闷住脸不动弹。好半晌,他发疯一样在床上扑腾,卷着被子滚来滚去,把床弄得乱糟糟的,才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开和吴助理的聊天界面,那边已经发了几张监控照片过来。 许淮点开放大看,一张即使模糊也掩盖不住冷淡英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是他?!” 许淮对救了他那个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信息素很冷,像是极地万年不化的冰川,偏还夹杂着淡淡的薄荷味,仿佛冷意从血管里涌上来,强势且冷冽。但当他靠近时,冰川就化成了雪,落在许淮身上抚平了一切。 他的信息素带来的安全感远胜于一切,仿佛有个声音对许淮说:他可以信任。 然后许淮就昏过去了,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他调整好情绪后想起这事,让吴助理帮忙找找他的救命恩人,几天之后才有消息。 “怎么会是他?”许淮翻来覆去把那张照片看了许多遍,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他很快就高兴起来,他们也太有缘了,新交的朋友竟然是救了他的人!许淮此刻心情犹如火山沸腾,兴奋的心情怎么压也压不住,眼神亮晶晶。 他捏紧手机,把它高高举起,无声且激动地在空中比划手势:“太好了!” 许淮现在对江川的信任感和亲近感爆棚,迫不及待想和江川说话,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救了我怎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救了我之后就走了?等等,等等。 江川此时并不知道许淮那边已经通过监控找到他,父亲和小爸发消息说迟点回来吃饭,他干脆先回房将作业做完,又自己做了两套卷子才停下笔。 这时江天祺和闻允池刚好回到。 江天祺下班得早,干脆去许氏集团楼下接闻允池,两人一起回家。 闻允池在玄关处换下皮鞋,就朝客厅走去,随意瘫坐在沙发上,手臂搭着椅背,姿势豪放不羁:“累死我了。”江天祺在他身后默默摆放好他的鞋子。 “辛苦了。”江天祺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线条,“晚餐想吃什么?” 闻允池慵懒道:“随便。” 江川听到声响下楼,闻允池道:“儿子,我想吃苹果。” 江川拿着苹果走进厨房,父子俩一人站一边,气氛和谐。 闻允池手托着下巴欣赏厨房里父子俩赏心悦目的背影,江天祺身高有185,做工良好的皮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衬衫下宽阔的背脊蕴藏惊人的力量,像头成熟的猛兽。 而江川今年十六岁,也遗传了父母优良的基因,肩宽腿长,特别是分化成alpha后,身高直逼他父亲,已经和闻允池一样高。 闻允池越看越满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江川削好苹果,拿盐水浸泡后放到闻允池面前。 “谢谢。”闻允池接过叉子插了一块放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闻允池幸福地眯眯眼。 家里做饭的一般是江天祺或者江川,闻允池不会做饭,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做饭的机会。嫁给江天祺之前,他是闻家的小儿子,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嫁给江天祺之后,也从来没有为这些事烦恼过。江天祺做到了当初求婚时的誓言,十年如一日地把他捧在手心。 舒心的环境让闻允池不仅没有如当年好事者想象那样被生活磋磨,反倒活得愈发滋润,让那群人嫉妒坏了。 当然,闻允池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做一顿饭,江天祺和江川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面不改色咽下去后,父子俩配合默契地哄着闻允池离开厨房,后面再没让他有掌勺的机会。 吃过饭后,三人坐沙发上聊天。 江川:“小爸,你的工作忙完了?” “嗯。”闻允池躺在江天祺臂弯里,心情很好地应道,“许氏集团那边的事忙完了,过几天我就和你父亲去旅游。”他斜眼一瞟江川,故意逗他,“你真不去?这次可是去看极光。” 江川摇头:“不用,你们去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他再清楚不过,小爸的邀请也许有几分真心,父亲可就是完全的排斥状态。算起来父亲和小爸也有几年没有单独出去旅游过了,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真的跟过去,等待他的将会是父亲的眼刀以及被他们的狗粮喂饱。 江川没想过要当电灯泡,自然是识趣地拒绝。 “行,那我们自己去,对了,明天你有空的话去陪一下你爷爷吧。”闻允池道。 他说的爷爷便是闻允池的父亲,闻家的家主。 江川答应了。 第二天,送别去工作的父亲和小爸后,江川打车出发去闻家。 “去天尚山庄。” 司机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随后启动车子。 车辆逐渐驶离市中心,江川的视野里开始出现大片的绿色。宽阔的车道穿行在树林中,两侧的树木快速后退。 司机在天尚山庄门口被拦下,站岗的保安过来往车里看了眼,见到江川后笑着问好:“江少爷,您来了。”他立即示意同伴放行。 进入天尚山庄还有一段路才到闻家,这片传说中的富人区坐落着许多独栋别墅,每一栋之间都隔开较远的距离,留足分寸感。山庄内比较幽静,绿化做得极好,一路过来耳边只听到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顺着江川的指示,出租车最后稳稳当当停在豪华的别墅面前。 门口等候的老管家立马上前将江川迎进去:“江少爷,你终于来了。” 江川颔首:“陈叔,爷爷他等很久了吗?” “没等多久。”老管家慈祥笑道,和他一边聊一边走,“前几天听说您要来,家主赶紧吩咐我将您的房间打扫干净。” 事实上,江川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干净得很。江川知道老管家这么说不过是委婉告诉他爷爷很挂念他。 瞥了眼四处无人,老管家凑到江川耳边小声道:“前几天家里有客人来,厨师做了一道腩肉,家主一时高兴,多吃了点。” 江川:“我知道了。” 进入客厅,唐装老人拿着报纸聚精会神地看,好似听不到江川进来的动静。老管家自觉停住脚步,让出空间给爷孙俩。 江川在沙发上坐下了,老人还是头也不抬。 “爷爷,报纸拿反了。” “胡说!”闻老爷子终于舍得把脸从报纸上抬起来,瞪着江川。 江川笑道:“您自己看看。” 闻老爷子定睛一看,还真是反的!他老脸上有些挂不住,愤愤放下报纸:“你还知道来看老头子我啊!” “哪里的话。”江川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前段日子忙了点,现在一找到时间,我不是就来看您了吗?” 闻老爷子冷哼一声,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起他递过来的茶杯:“比你爸有良心。”他的话里说不出的酸味。 江川无奈一笑,对这对同样倔强的父子俩感到无可奈何。闻老爷子看不惯把他宝贝儿子拐走的江天祺,每次见他都要阴阳怪气。闻允池觉得他爸不讲理,经常站出来维护自家伴侣,两人唇枪舌剑,最后往往以不愉快告终。 上次吵完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两父子犟着不肯低头,加上闻允池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空来看他,如今想起来,心里已经不气了,先低了个头把江川送来打前锋试探一下。 闻老爷子不待见江天祺,但对江川这个孙子还是非常疼爱的。江川来探望他,明明心里已经高兴得乐开花,面上还要装作不在乎。 江川看穿了老人的嘴硬,只是一笑,体贴地扯开话题,聊一些别的东西。 午饭时间到,闻老爷子已经被逗得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遮都遮不住。他亲手拉着江川坐到餐桌前:“来,今天我特地吩咐老于给你做了红烧腩肉,特别好吃,快尝尝!” 江川拿起筷子却不急着夹菜,他看向闻老爷子,老人乐呵呵地动筷伸向面前的肥而不腻,色泽鲜亮的腩肉。 “爷爷。”他叫了一声。 闻老爷子停下来,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江川微笑着把他面前那碟腩肉拿走,把青菜换到他面前:“您血压有点高,还是注意一下不要吃太多肥腻的食物比较好。”他意有所指,看着闻老爷子在他的视线下呈现出些许心虚。 闻老爷子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咳,是的,我差点忘记了,还好有你提醒我。” 江川好笑道:“爷爷,您和小爸真的很像。” 闻老爷子来了精神,骄傲地挺直腰板:“是吗,哪里像了?” “心虚的样子很像。” 一旁的老管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两人目光投过来前赶紧恢复成平常端庄的微笑。 闻老爷子没好气道:“你和你爸也挺像的,在气人方面。” 吃完饭爷孙俩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回来后又去书房手谈一局,末了闻老爷子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感叹道:“你的棋力又进步了。” 棋盘上黑子以一子的优势胜过白子,江川执黑子。 他神色淡然地收拾棋盘,上一世他师从国内一位专业八段的围棋大师,学有所成,这一世闻老爷子是个棋痴,爱找人下棋,江川也是从小陪他下棋,一点点展露自己的真实水平。 别人夸他有天分,只有江川自己知道这是两世学习的结果。 “观你的棋风,不骄不躁,稳扎稳打,好,很好。”闻老爷子赞叹道,“家里几个孩子也就你能坐得住陪我下棋了。” 闻老爷子无比满意自己这个小孙子,简直看哪哪都好,全身上下都是优点,恨不得现在就带出去给他那些老伙计看看。 闻老爷子问道:“我听说你拒绝去做信息素匹配了?” 普通人分化之后医院会将信息素录入系统里面,等待配对。但江川分化成功后却拒绝了这一流程。 江川:“嗯,我现在还不想做信息素配对。” 江川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这个世界和以前不一样,不仅有三种性别,还有信息素,分化期这些东西,比之前的世界要更加麻烦。 信息素配对是由国家统一进行的类似于牵红线的流程,受众为alpha和omega,beta没有信息素,不在配对范围之内。虽然随着社会进步,思想开放,信息素配对的作用逐渐下降,但它在国民的心中还是占有一定地位。 如果江川有得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beta,这类性别在他看来才是前世的普通人,也意味着麻烦会更少。 闻老爷子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不愿去做信息素配对,你那几个好堂哥堂姐也是一样。在我们那个年代,拥有一个匹配率高的伴侣,那叫上天赐予的缘分,要珍惜的。” 江川修长的手指拿起最后几颗棋子放入棋罐内,棋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爷爷,我们不是不赞同信息素配对,一个事物存在这么多年必有它的道理。我们只是比起以前,更加理性,更加清醒。” “您很幸运遇到了奶奶,但不是每一对信息素配对成功的夫妻都像您一样幸运的,当身体的欢愉褪去,灵魂的空虚上涌,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闻老爷子无言以对。 江川轻笑,打破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当然,我也很希望能遇到一位和我拥有高匹配度,又在灵魂上契合的伴侣,届时那才是爷爷您口中说的天赐姻缘,天作之合。” 闻老爷子不是一个古板的人,相反他的思想开明,否则也混不到现在这个地位。既然江川有自己的想法,那做家长的也只有尽管放手让孩子去做,出什么事他们在背后撑着就是。 江川当晚并没有歇息在闻家,因为明天就要上课了,从天尚山庄到学校的距离有点远。闻老爷子也只好遗憾地让老管家派人送他回去。 临走前,闻老爷子咳了两声,语气不自然道:“你爸什么时候有空叫他记得回来看看。” 江川和老管家对视一眼,俱能看清对方眼底的笑意。 江川答应道:“好,我会告诉他的。” 辞别闻老爷子,江川坐在后座上侧头看窗外的风景。手机振动一下,他点开来看,是一条好友申请,备注那里写着:“我是许淮。” 江川静静看着这条消息几秒,随后息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倒映着江川冷淡的眉眼,一如往常。 9 直白 江川课间和谌少言几人打完篮球回来,说说笑笑走进教室。高大的男生被一众alpha簇拥在中心,偏过头正回答一人的问题,十分醒目。 白书怀一直在注意他的动静,看到他回来后立马拿着试题上前:“江川,我想问你一道题目……” “江川,你终于回来了!”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后者压过了前者。 江川看向旁边,许淮在看到他那一刻双眼霎时亮了起来,那里面的惊喜意味太过明显,让人恍神。 江川的座位在靠窗一边,许淮双手撑在窗台上,上半身探进来一点。 他怎么会过来? 江川心里疑惑,他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清楚了,该不会…… 下一秒,许淮的声音已经嚷嚷得全班都听见了:“你怎么还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全班安静,谌少言张大了嘴,江川揉揉太阳穴,果然,他没看出来。是自己的失误,忘记了如果许淮有这眼力也不会十几年都看不出宋时清的厌烦每天眼巴巴跟在他身后跑了。 “江川,你……”白书怀犹豫着想说先什么。 江川转过头对他道:“我知道了,你先把题目放下吧,下节课再过来。” “好。”白书怀放下题目,临走前看了许淮一眼,意有所指说道:“江川,竞赛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比较好。” 许淮冷笑:“你什么意思?” 白书怀笑笑:“没什么,你们聊吧。” 他干脆离开,许淮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面,心里反倒憋着一股气,好心情消失大半。他忍了又忍,才把心里那股冲上去找他麻烦的冲动忍下来。 许淮没忘记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看向江川。 江川道:“我只加熟悉的朋友和同学。” 许淮刚想反驳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一听熟悉两个字,蔫了下来,垂头丧耳。他和江川认识没几天,怎么也提不上熟悉两个字。 谌少言在一旁帮衬给江川的话添加可信度:“没错没错,他只加熟悉的人,以前一些不熟悉的同班同学在毕业后他都会删掉的。” 这句话同样被竖着耳朵的同学们听到。 白书怀的同桌紧张抓住他的衣角,口中念叨:“完了完了,我还想通过班群和江川混个联系方式呢,这下子就算要到了联系方式,以后也会被删掉。” 许淮被打击到,耷拉着眉眼。 江川以为他放弃这件事了,没想到许淮想到什么,兴冲冲问道:“那是不是后面我和你熟了就能加好友了?” 呃,谌少言无言,转头看江川。 江川面无表情道:“是的。” 许淮得到确切答案,欢呼一声,迫不及待道:“那就这样说好了,等以后我们熟了你一定要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他还想和江川说自己已经知道是他救了他,但眼睛看到周围的人,他又把话咽回去。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后面他们还会见很多次面的。 他欢快地离开。 谌少言摇摇头:“可怜的人,就这么被蒙在鼓里。”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和江川混熟的,江川这么多年就只有两三个熟悉的朋友,其他的通通都是一般同学。 他看了眼江川平静的脸,建议道:“你还不如先加了他,毕业后再把他删掉,免得以后他又来找你。” 江川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很快就被他否决掉,因为那意味着他需要忍受至少三年许淮的消息轰炸。倘若加了许淮,说清楚后再删掉他,毋庸置疑,以他那执着的性子,恐怕还是会追着他问十万个为什么。 还不如直接一点,省去那些步骤,直接等许淮来找他,当面拒绝多几次后他就会放弃了。 谌少言感叹:“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引起他兴趣了。” 江川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想到许淮刚刚欲言又止,莫非许淮已经知道是自己救了他? 下课后白书怀过来,江川将试题以及课上顺便写下来的答题过程一起递给他。 白书怀一顿,接过两张纸,看了眼上面过程流畅清晰的解题,没走开。 江川:“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书怀笑道:“没,只是我以为你会给我讲一遍。” 江川淡淡道:“没必要,我给的过程已经很清楚了,以你的水平是绝对能看得懂的。”他的双眼漆黑如墨,映不进任何事物,在那双眼睛下,白书怀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看穿。 他的话很直接,意思也很明确,白书怀只好拿着草稿纸和试题回来。他同桌还奇怪问道:“这次怎么那么快回来了?题目都问完了?” “嗯。”白书怀不愿透露太多,他坐下后看着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烦意乱。 他对江川是有好感的,这一点他藏的很深,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也许是成长环境的原因,白书怀从小就很佩服那些做事游刃有余的人,江川恰好就是那种人。 白书怀的态度从欣赏变为好感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越是接触便越能清楚江川内心的强大。 今天他出于好意,也许还有他自己也不太知道的微妙的排斥提醒了江川一下,结果就是以往的讲题现在只剩写在纸上的解题过程。 白书怀苦笑,心里有点后悔,也许自己就不该说那一句话。是他因为江川的耐心产生了错觉,导致他的拒绝来得那样快。 同时也庆幸,庆幸自己还没到真正心动的地步,江川的态度也还没到糟糕的程度,以后他们还能做同学,将这点小心思心照不宣埋在底下。 同桌偷偷摸摸欣赏江川的侧脸,完了痴迷道:“江川长得真帅。” 白书怀心不在焉,下意识回复道:“对。”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来不及撤回,同桌已经一脸吃惊道:“你竟然赞同我的话!这可不像你!” 白书怀好笑道:“怎么不像我了?” 同桌:“我平时说帅哥你是一点都不听的!帅哥对你的诱惑恐怕还没两套卷子来得大,难道你也……”他犹疑地靠近。 白书怀心一跳,强装镇定:“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我那点审美眼光还是有的。” “这倒也是。”同桌摊摊手,“帅不帅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你都有宋时清了。”他打趣地笑笑。 一提起宋时清,白书怀的笑容就淡了,心里有些烦躁:“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懂我懂。”同桌做了在嘴上个拉链的手势,“朋友关系。” 白书怀有种解释苍白无力的感觉,宋时清在追他的传闻人尽皆知,就算他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可是事实却是因为宋时清帮助了他奶奶,他出于感激才会答应宋时清要他帮忙挡桃花的请求,他答应时也没想到宋时清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偏偏宋时清还振振有理,说这样才能拦住所有想追求他的人。 白书怀无奈,却没办法反悔,只是暗暗想这次过后他们就两清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许淮说要和江川成为熟悉的朋友,还真的高频率出现在江川的生活中。 例如吃饭时,许淮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端着餐盘带着惊喜的表情一屁股坐下:“好巧啊,又遇到了你了!” 江川还没说话,谌少言艰难吞下饭菜,吐槽道:“我看不巧吧,今天上午上体育课刚遇到,现在吃饭又被你巧遇,我都要怀疑你在我们身上装监控了。” 许淮骄傲道:“我说了要和江川做好朋友的,就一定会做到。” 谌少言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你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你每天和我们巧遇,你难道没有其他朋友了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许淮却低下头,筷子无意识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戳得稀烂。 “呃,我不会说中了吧。”谌少言扭头看江川,江川眼神无奈。他立马捂嘴,讪笑着端起餐盘:“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先走了。” 谌少言溜之大吉,只剩许淮和江川两人对坐着干瞪眼。 江川以为许淮又要哭了,没想到许淮抬头狡黠一笑:“他可算走了。” 江川意外:“你装的?” 许淮得意地笑:“当然,他老是和你一起,我想找你说话都找不到机会。”他闷闷地戳戳肉丸子,一口吃掉它,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江川心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也决定这次把话彻底和他说清楚。 “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话还没说出口,许淮抢先道。 许淮的眼睛有点像狐狸眼,细长的眼型,惊讶的时候会微微睁大,变得有些圆润,加上他的眼神单纯,整体气质下来就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少爷。 此刻他就是用这双眼睛看着江川,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江川的身影,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完全的依赖与信任。 “你知道了?”江川过了会后缓缓道。 许淮:“当然!我醒了后叫人去查监控才发现原来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没留个名字就跑了?我要是找不到你我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他无意识地撒娇抱怨道。 江川:“我只是路过顺手救了你,不需要你报答。” 许淮急了:“那怎么行!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惨了。”他眼底深处闪过深深的恐惧,想到那晚的事脸色苍白一瞬。 那天的事对他造成了阴影,如今除了江川,他甚至不敢和其他alpha独处,稍微靠近点在一米范围内,他都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我一定要报答你!”他坚定道,“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事你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做到的!”他拍着胸膛保证,大有江川不答应他就不依的态度。 江川无法,只好道:“那你帮我收集一下历年的竞赛真题。” “可以!”许淮一口答应下来,眼巴巴看他,“还有吗?” 江川道:“没了。” 许淮有些失落,不甘心问他:“真没了吗,这个太简单了,你要不再想想,我能帮你做很多事的!” 他的眼睛亮晶晶,满当当写着:我很厉害,我想帮你。 江川直视他的眼睛:“那以后你别追着我跑了。”他的视线里,许淮笑容一下子耷拉下来,略显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想要竞赛真题?我今晚就回去帮你找。” 江川不说话,还是看着他。许淮眼神游移,最后干脆掩耳盗铃,捂着耳朵喊:“听不见听不见!我就要跟着你!” 他耍赖的态度一下子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些许。 江川很少遇到这类人,他发现自己面对许淮经常是觉得好笑又无奈。他也干脆抱臂,直接问他:“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这个问题好回答! 许淮忙道:“因为你救了我!” “因为我救了你你就要和我做朋友?”江川重复一遍他的话,许淮连连点头,江川笑了一声,“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你的事我都听过,我觉得你很麻烦,而我不巧最不喜欢麻烦。在你的身上我暂时看不到优点,你的成绩不太好,人缘也不好,整天追在那个叫宋时清的alpha后面,没有一点主见。” 他明明在笑着,眼神却极冷,眉眼锋利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你还看不清自己,明明快要分化了还敢独自一人去那种小巷子,差点受害。你不仅帮不了我的忙,以后我和你做朋友说不定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江川一字一句问他:“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 他的话直白又尖锐,深深扎进许淮心中。 他满脸通红,拳头捏得紧紧。他想反驳江川的话,想说他很有钱。但他又怕江川问他除了有钱你还有什么优点,连他自己都答不出来。 他只能羞愧地沉默在原地。 江川没有再逼问他,站起身:“如果你没办法帮到我,那么请不要随便说想和我做朋友的话,我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带来麻烦的人。” 10 敌意 江川深知不彻底说清楚只会让许淮抱有侥幸,只有把话说绝才能让他死心。 他说完后再没有给许淮一个眼神,直接走人,留许淮一人垂着头看不清情绪。 教室门口,江川正好撞见白书怀和宋时清,他们在门口不知说些什么。白书怀眼光瞟见江川,笑着打了个招呼,江川同样点点头。 他进去后,白书怀目光不自觉跟随他的背影,身后冷不丁响起宋时清的声音:“你喜欢他?”听不出喜怒。 白书怀收起唇角的笑意:“没有,你想多了。” 宋时清幽幽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然而白书怀早有心理准备,表情伪装得无懈可击,坦然任他观察,还有心思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个忙我还要帮你多久?” 宋时清眉眼沉下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怎么,这么快就嫌麻烦了?还早着呢,起码得半年许淮才会死心。” 白书怀没发现他的异常,他有些忧心忡忡:“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我们这样不就是在欺骗他吗?如果被他知道了……” “放心。”宋时清笑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等过段日子你就该接受我的表白了。” 白书怀捕捉到他声音似乎有点兴奋,犹疑望了他一眼,警惕道:“你没有骗我吧?等后面许淮死心后我们就会装作和平分手?” 宋时清点点头:“没错。” 他的表情看不出破绽,白书怀暂且相信他:“好,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的。那么下午放学后见。” 许淮大概真的被打击到了,后面果然没有再来偶遇。这下子反倒是谌少言有点不习惯了,每次出教室都要左顾右盼一下,想看看许淮会不会再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江川:“你做什么?” 谌少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说他怎么突然就不来找你了呢?” 那天说的话江川并没有告诉谌少言,因此他很好奇。 江川道:“第二次月考快开始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吗?”然而他身后背着的黑色背包里静静躺着一份整理好的历年竞赛真题。 许淮不敢面对他,就托人替他送过来。他显然是用心找过,真题印刷得清清楚楚,按年份整齐排下来,连答案都是单独装订。江川拿到的时候甚至愣了几秒,确实没想到许淮被他那样说之后还愿意整理这份真题。 江川最后还是收下了它,当做许淮的报恩。 谌少言哀嚎一声:“高中为什么有这么多考试啊,没天理啊!” 他属于临时抱佛脚的类型,考前一天悬梁刺股,挑灯夜读,由于逼入绝境往往能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潜力,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每次侥幸获得不错的名次后他又会彻底放下心来,下一次考试又这样做,循环往复。 他扒拉住江川道:“川哥,救救孩子吧!求你借我笔记!我爸说了这次成绩我要是下降了就打断我的腿!” 谌少言上个周末通宵打游戏被谌爸抓住后痛骂一顿,并且没收了游戏机,还让他写下保证书,成绩如果进步了才能拿回游戏机,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提前被谌爸打过预防针的江川冷酷无情拒绝他:“不行,你爸特地打电话过来嘱咐我不准帮你。”谌爸的原话是让那个臭小子自生自灭。 此话一出无异于五雷轰顶,谌少言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爸是铁了心要给我一个教训啊。” 找江川帮忙这条路走不通,谌少言苦巴巴张脸,他提议道:“那我们周末去图书馆学习吧,在家我实在学不下去。” 周末江川刚好要去参加数学竞赛,因此拒绝了谌少言的提议。 考试那天他提前到达考场,白书怀在他楼上的考场。令人意外的是宋时清竟然和他分到同一个考场,还是斜对角的座位。 俊美的alpha眉眼桀骜不驯,见江川进来只是抬了一下眼,态度冷淡。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川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敌意。 来不及多想,监考老师已经走进来,考试铃声响起后有条不紊地分发试卷。 教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答题,只听得纸张唰唰唰翻页的声音。 大概是呼应今年开始的高考数学卷改革,竞赛的题目比往年的还要难一点,但还在江川的预料范围之内,他只是扫了眼题目,就得出了大概的思路,神情没有变化,在草稿纸上简单推算一下就将答案填了上去。 他淡定的神色在一众紧皱眉头的考生中显得凸出,连监考老师都忍不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装作不经意走到他旁边瞧了几眼,暗暗点点头。 江川答得很快,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他把控着速度,在试卷上圈出几个关键条件,分别设出三种情况,列出公式,把条件代进去,思路清晰,过程简洁明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数字写上试卷时,斜后方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宋时清从他身边经过,交卷离开考场。 他的离开无疑是个信号,还没有做完的同学加快了速度,额头泌出细汗,已经做完的和他一样起身交卷走人。江川是第六个离开考场的,他做事向来谨慎,做完后没急着交卷从头检查了一遍答案。 大部分人还在考场上奋笔疾书,走廊上空荡荡的。由于时间还早,考场的大门还没打开,三三两两的参赛学生站在大门处闲聊。江川站到一边等候,宋时清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白书怀不久后也出来了,他现身那一刻,江川感知到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浓度提高,霸道的龙舌兰酒味逸散出来。 人群稍微躁动起来,站在这里的也有alpha和omega,自然也闻到信息素的味道。立即就有人大喊一声:“谁的信息素泄露出来了,赶紧处理一下!” 江川侧眸,却对上宋时清暗含警告的眼神。 他在警告我? 他冷淡地回视,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仿佛溅出火花。 江川认为身为alpha最麻烦的一点就是遇到同类的挑衅时会产生应激反应,此时他就像野兽被侵入领地,产生强烈的不悦感与被冒犯感。 无声的对峙在白书怀走过来时暂时停息。宋时清收回信息素,江川也收回目光。 白书怀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怎么了?” 宋时清抢先迎上去,回答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拉着白书怀就要离开,白书怀拗不过他,只好对江川道:“那我先走了。” 江川“嗯”了一声,态度比从前更要冷淡,让白书怀的心一紧。他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他,却被江川无视掉。 江川和许淮说的讨厌麻烦不是托词,他心中有些不耐烦,因为宋时清和白书怀异常的态度。这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宋时清把他当做了情敌,alpha的目光中是浓浓的警惕。 当两人站在一起时,和宋时清疑似情侣关系的白书怀更多关注的竟不是宋时清而是他。 这个世界似乎出了什么差错。 江川的信息素在刚刚的对峙中也不由得泄露出来些许,那种不悦感直到他回到家后都还未消散。江川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冷着脸打开手机搜索页面,在搜索框打上他现在的情况,页面瞬间跳出来查询结果。 最顶上的标题易感期三个大字映入江川眼中。 他点进去,一目十行看完。最后把手机丢在一旁,揉揉太阳穴,心情糟糕。 按照他搜索的结果,可能是来自其他alpha的信息素刺激,让江川提前进入了一年一次的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冲动,易怒,伴随而来恐怖的独占欲,破坏欲,侵略欲,以及控制不住的信息素,会对同类产生刺激,也会诱发omega进入假性发情状态。 资料上提议,如果alpha进入了易感期,最好居家隔离,以免对他人和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计划被打乱的不悦感和烦躁感不断从江川内心涌上来,他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忍住冲动,拿回手机再次搜索一下易感期需要注意的事项。分别父亲他们发了条消息告知他们自己进入易感期,顺便和老秦请假后,把食物准备好,江川进入房内反锁上门。 星期三,当谌少言看到请假三天的江川单肩背包出现在教室里时,简直热泪盈眶,差点飞扑上去抱住他倾诉:“江川,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充分意识到了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啊。”尾音拖长,哀怨凄厉,闻者落泪。 路凡在背后拆穿他道:“江哥,别听他的,他昨天又忘记背诵课文,被老秦抓个正着,罚他抄写课文十遍,现在都还没抄完。” 谌少言瞪他:“去去去,别打扰我和江川诉苦!” 他回头又换上悲戚的表情,刚嚎了一声:“江川……” 江川面无表情经过他。 这下子是个人都察觉到不对了。 谌少言和路凡在他背后交换着眼神。‘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你去问问?’‘我不敢。’ 两人你推我搡,谌少言小心翼翼坐回位置,清清嗓子:“那个,江川啊……” 江川看过来,谌少言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来,磕磕巴巴道:“没,没事了。”他恭敬地给江川留足空间,保持距离,上课时前所未有的积极听课,引得老师频频关注。 江川的异常状态如同一场风暴般席卷整个教室,他垂眸写着试卷,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偏偏让人觉得现在别惹他比较好。明明是下课时间,同学们都不敢大点声说话,甚至不敢经过他那边,于是肉眼可见的江川周围成了一圈真空带。 11 抑制贴 江川坐了一会,突然放下笔走出教室。他听到身后传来的明显的松了口气的声音,敛下眼眸。 易感期来势汹汹,饶是江川想要克制住心中那股暴虐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度过了整整三天,昨天易感期刚过去,今天便来上课了。 一路过来,各种alpha的信息素像是放大了十倍,不断刺激着江川神经。他本就心神疲惫,如今更是心烦意乱。谌少言靠近时江川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柠味,差点没忍住释放出信息素压制他。 那是alpha对同类闯进他领地的警告。 江川没有心情去应付其他人,他把对外界的情绪降到最低,试图将自己与外界所有信息隔离掉。但看着谌少言和其他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江川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选择离开教室。 他去办公室找老秦要了请假条。 老秦把请假条给他,看着得意门生眉眼沉郁的模样,关心道:“你确定不用请假回家吗?你第一次易感期,家长又不在身边,请多一天假在家休息也是可以的。” 江川摇头谢绝他的好意:“不用,请一节课就可以了,我会把状态调整好的。” 他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那么就不能再任由自己放肆下去,需得立即调整回来。 江川去了医务室,校医清楚他的情况后让他到旁边的隔离室休息。学校的隔离室一般是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例如alpha进入易感期或是omega进入发情期,尽管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小,但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糊涂学生糊涂到忘记自己的易感期的时间,造成了整层楼的大混乱,最后被要求写检讨,记过处分。 隔离室有一个房间大小,四周墙壁采用隔音良好的材料,充分照顾到alpha敏感的听力,同时还能很好地阻绝信息素泄露,也是相对来说能帮江川把易感期影响降到最小的地方。 江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想着一道数学题,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没一会,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和校医说话。那声音断断续续,江川听不太清楚,只听到隐隐约约几个词“分化”“信息素紊乱”“调理”。 江川出来时,校医整理着病例,见他出来问道:“还好吗?抑制贴有没有?需不需要我给你几片?” “不用。”江川道,“我书包里还有一些。” 校医点点头:“那就好。”校医室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校医闲着就无聊唠嗑了两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时还是要注意一点好,一个个的,知道自己特殊时期快到了就别到处跑了,不仅对自己身体不好,对别人也容易造成影响。” 校医苦口婆心,江川点头表示赞同。 他离开前随口问道:“刚刚有人来过?” 校医头也不抬:“对啊,我这校医室什么时候不多人?也就上课的时候能清净一些,下课了甭管有没有病,都爱上我这来,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他一大顿苦水输出,江川目光投向隔离室旁边的房间,那里房门原本是开着的,如今却紧紧关上。 江川离开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许淮捂着脖子从房间里出来,向校医抱怨道:“你这抑制贴是不是质量不好啊?我怎么贴着这么难受?” 校医白了他一眼:“什么质量不好,那是质量太好了!你是高等级omega,现在又信息素紊乱,不贴个强力抑制贴,你那信息素能飘得整层楼都是!” 许淮苦着张脸:“就没有薄一点的吗,你看我这里,都磨红了。”他凑过头去,把后颈伸到校医眼睛下,掀起抑制贴的一角。校医定睛一看,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红了一大片,还有几条抓痕,在雪白的脖颈上特别醒目。 “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许淮站直了问他。 校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这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不适应那么简单啊,看着有点像过敏,你有什么过敏原吗?” 许淮茫然,只摇头说不知。 校医沉思一会,建议道:“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过敏原吧,这种东西还是早点检查出来比较好,免得以后碰上了麻烦。” “那我这抑制贴怎么办?”许淮说着话又忍不住抓挠了一下。 校医:“我给你开个假条,你先回家吧,让你父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淮“哦”一声,拿着假条回来,坐在那发愁。大伯和大伯母最近都很忙没空,吴助理去出差了,哪里还有人陪他去医院检查。 或许该叫宋时清?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摇头否决掉。 他现在讨厌宋时清,不想看到他。还有重要的一点,许淮不自觉将手里的请假条折来折去,江川的话重重击在他心里,他不想承认江川说的话,憋着一股气想证明自己不是只会跟在宋时清身后跑。 “你在发什么呆呢?”温一涵在他面前摆摆手,让许淮回过神来。 许淮见是她,嘟囔一声:“没什么。” 温一涵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径直坐下:“有什么问题跟姐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许淮撇过头去不看她:“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温一涵摊手:“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没办法,小气鬼,不过是开学时和你吵了一架你就记到现在。” 许淮气得猛回头瞪她:“明明是你先骂我的!” “是是。”温一涵敷衍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你那些朋友找我朋友的麻烦,我也不会找上你啊,所以说错就在你。” 许淮又是委屈又是生气:“那不是我朋友!而且是他们惹的麻烦,关我什么事!” 温一涵看他,冷笑道:“怎么不关你事?那群崽子可是打着你的名号才敢到处惹是生非的。” 一说到这个许淮气焰不由得降低,神情有些内疚:“我,我不知道这事。” 他和那群人也不过认识了两个月,交情还浅。当初是那群人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凑上来说想和他交朋友,许淮新到一个学校,除了宋时清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想着有些朋友也好点,就没拒绝。 但他平时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宋时清身上,那群人又在他面前装的似模似样的,许淮是真的不知道那群人背着他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该说不说那群人有几分机灵,却没把机灵用在正途上。他们惹出了事就把许淮的名号报上,扬长而去,一点都不怕报复。同学们背地里怨声载道,却慑于许淮的背景不敢告状,只能憋屈地忍着。 那群人一看更得意了,然后就撞上了铁板——温一涵。 温一涵的好朋友因为被他们捉弄,心情崩溃找温一涵诉苦。温一涵一听,火爆脾气就忍不住了,直接找到许淮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把许淮骂得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一涵翻了个白眼:“你得庆幸你不知道,否则我就不是只骂你一顿那么简单了。” 温一涵,一个跆拳道黑带,家里是武术世家的彪悍女beta,最惊人的战绩是一个人对上五个小混混毫发无伤,反而是那五个小混混倒了一地,哀嚎一片。 许淮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哆嗦一下,眸子里染上点害怕。 温一涵清咳一声,看到许淮立即戒备看向她,心里痒痒的,一把将许淮揽过来不满道:“你怕什么,现在误会不是解除了吗,放心好了,我又不会打你。” 她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许淮脑门:“你说你,找朋友也不知道擦亮眼睛,被人坑死都不知道。” 她松开手,张开双臂让许淮好好认真看看她:“看到没,像我这样的才叫朋友。你要是没有朋友,那我就勉为其难来当一下吧。” 许淮气急:“你才没有朋友!我已经找到最好的朋友了,才不要你!” 他说完害怕温一涵生气要揍他,撒腿就跑。 徒留温一涵纳闷地在原地:“诶,我都还没说完呢,做朋友不行留个联系方式也可以啊。” 旁边学委路过,温一涵眼睛一亮,殷勤凑上去:“宝贝,几天没见,想我了没?” 学委扶扶眼睛,丹凤眼瞥了她一眼,见她坐在许淮旁边的位置上,了然,一针见血道:“你又怜香惜玉了?”一个又字就很传神。 温一涵不好意思笑笑:“那不是看他没朋友可怜嘛。” 学委:“还长得好看对不对?” 温一涵笑眯眯不说话。 学委没好气道:“他没朋友还不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害的,只要他不远离他们,班里就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许淮长得精致,还是个omega,按理来说完全不会缺朋友。可他那群狐朋狗友惹了众怒,导致大家对他也有怨气,渐渐地就没人愿意接近他了。 学委皱皱眉:“我看他也是个傻的,被孤立了都不知道。” 温一涵笑道:“可不就是傻嘛,不然也不会帮别人背锅。” 被两人一致认为傻乎乎的许淮跑出去后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江川那层楼,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高一2班门口。 正巧出来的谌少言看到他呆呆站在那里,立马回头朝里面喊了一声:“江川,有人找你!” “等等,不是。”许淮傻眼。 谌少言道:“哎呀,别不好意思,举手之劳。” 许淮阻止不及,想要逃跑,脚却像扎根似的僵在原地,看着江川一步步走出来,站到他面前:“什么事?” 心跳漏了一拍。 12 平静 江川垂眸看着眼前的omega,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许淮黑色柔软的头发,和主人执拗的性子不太像。乌黑的眸子里情绪很复杂,惊慌,委屈,欣喜…… 江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过他,否则他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忽然想起上次见面他对许淮说过的话,好像确实也能说是欺负他了。 许淮呆呆站在那不动,江川只好再问了遍:“你找我什么事?”然后江川就看到他脸慢慢变红,像涂上一层朝霞,羞赫中带着纯真。 他和许淮之间大概隔了一米多的距离,然而许淮身上一直传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味,吸引着江川的注意力,惹得刚平息不久的信息素再次躁动起来。 是许淮的信息素。 江川眼眸深了些许。 许淮惊慌过后看着江川冷静的脸庞,突然镇定下来,小脑袋快速运转,终于找到了借口。只见他昂高了头道:“我是来告诉你,我现在有朋友了。”他匆匆将自己拒绝过的温一涵拉出来当工具人。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川看着他,反问。 和他有什么关系?许淮一愣,情急之下道:“当然和你有关系,你不是说我没有朋友吗,现在我有了,说明你的话是错的,你得给我道歉!”他越说越有底气,眼神兴奋,像是终于抓住了江川的把柄。 江川面无表情看着他,许淮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下兴奋褪去,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些酸涩难受。他低下头避开江川的眼神,小声道:“不道歉就不道歉嘛,干嘛生气地看我。” 小气鬼!许淮偷偷在心里骂他。 头顶上突然传来江川的声音:“你带抑制贴了吗?” “啊?”许淮茫然抬头。 江川眼眸漆黑如墨,指了指后颈腺体的位置,示意他去看。许淮下意识伸手去摸,发现因为之前频繁撕开抑制贴,现在它翘起来一边。 许淮吓一跳,急忙捂住那块地方。 江川:“去处理一下。” 许淮声音着急委屈:“可我没有抑制贴,现在这张还是我去校医室找校医要的,还不舒服。” 许淮果然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走廊上人来人往,用好奇八卦的目光看着教室门口的两人。身后谌少言灼热的目光如芒在背,眼前许淮焦急无助看着他。 江川额头神经一跳,无奈道:“你等着。” 他转身回教室拿抑制贴,谌少言逮住机会抓紧问他:“怎么样,他来找你说什么?” 江川拍了下他脑袋:“少那么八卦。” 拿纸巾包住抑制贴递给许淮:“去换。” 许淮忙不迭跑去厕所,江川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江川知道这个世界和从前不同,在很多方面他都需要注意一下,以免不小心变成x骚扰。腺体和信息素不管对alpha还是omega来说都是比较私密的事物,江川本不应该提到这事,但许淮的信息素弥散得明显,不提醒一下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 他候在厕所门口,过往的人纷纷拿眼偷偷瞧他。 许淮火急火燎进了厕所,对着镜子撕下抑制贴,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去摸,腺体已经微微发肿发烫,不用看都知道红了一片。 抑制贴撕掉后许淮明显舒服很多,他苦着脸看着手里江川给的抑制贴,不是很愿意再贴上。 也许是待在江川身边够久,许淮贴上抑制贴后,一股清凉的气息很好地安抚住肿胀的腺体,好似拿凉水冰了一下般,让他眼睛微微睁圆。 手心里还躺着几片抑制贴,普通的样式,看上去和校医给他的没什么两样,但是舒适度却要高很多,而且也没有什么不适。 许淮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美滋滋走出厕所。 江川等了六七分钟,终于等到许淮哼着歌从厕所里出来。他一见到江川,眼睛就熟悉地亮起来,蹭蹭蹭小跑到江川面前,兴奋问道:“江川,你这抑制贴是哪里买的?好舒服!” 他兴奋地说着,好似一只活泼的小鸟绕着江川叽叽喳喳。 许淮身上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已经消失,江川体内的信息素找不到契合的味道也逐渐沉寂下去,一切好像都平静下来。 江川不着痕迹地离他远点:“是在医院医生开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找医生。” 他抬脚离开,许淮追上他:“那我一定要让医生给我多点,校医给的抑制贴一点都不好用,我还过敏了。” 他说了一路,江川听着听着终于忍无可忍停下。 “许淮。”江川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眼眸深处压抑着什么,无知无觉孕育着风暴,“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 许淮还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 江川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模样,感到心累。高大的alpha眉眼沉下来,面容冷峻,眼神幽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让他面前的omega莫名感觉到危险。 他说道:“你不知道omega和一个alpha讨论抑制贴是什么意思吗?” 能有什么意思? 许淮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没完全转过来,江川已经头也不回走掉。 许淮追了两步停下来,一次两次地被江川抛下,他也有点脾气了:“莫名其妙!” 等到了晚上,许淮洗澡前要撕开那张抑制贴,突然想到这是江川平时会用的抑制贴,甚至今天他和他说话的时候,后颈腺体上可能也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抑制贴。 “啊!”许淮尖叫一声蹲下来,毛巾捂住通红的脸,耳尖弥漫上羞赫的红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腺体好像更烫了,比白天的时候还要烫。 他他他他他,他今天都和江川说了些什么啊!! 和alpha讨论抑制贴跟当众讨论穿什么内裤有什么区别! 许淮扑倒在床上,使劲滚来滚去,脑子里那些画面却一直没办法清除掉,一直在反复播放。 他郁闷地抓起枕头闷住自己:“我真傻。” 另一边宿舍里,江川撕下抑制贴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淡淡的冰川薄荷味无声地侵袭整个空间,正在打游戏的其他三人“窝草”一声,飞快从床上爬起来逃出宿舍。 谌少言站在门外,脚步死死定住,只捏着鼻子探出个头来冲江川喊道:“哥,下次能不能先提前喊一声啊,你那信息素差点没把我们弄死!” 谌少言是a级alpha,江川的信息素对他压迫算小,但宿舍另外两人,夏禹新和李敖,都是b级,承受的压迫感要更强一些,迟一步跑出去脑袋都有点发晕了。 “抱歉。”江川道。 他走近浴室关上门,信息素的味道瞬间隔绝大半。几人试探地往宿舍里伸脚,确定没事后又跑回来。 李敖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担心问道:“江川现在不是已经过了易感期吗,怎么信息素还这么……” 夏禹新:“第一次来易感期好像都这样吧,我听我爸说当年他第一次来易感期后,那信息素一个星期都收不回去,对比起来江川已经很牛了。” 李敖挠挠头:“那倒也是。” 他用手肘捅捅谌少言:“哎,你都不担心的吗?” 谌少言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头也不抬:“担心什么,那可是江川,就算是易感期他都能把信息素控制住,别说现在区区一个易感期后遗症了。” 谌少言对江川的信心是过去那么多年里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让他担心江川有事还不如担心他自己到时候易感期会不会发疯。 李敖和夏禹新对视一眼,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遂也就放下心来。 浴室的门打开,热气争先恐后跑出来,alpha黑色短发微湿,水珠从鬓角顺着下颚线滑落进衣领内。 夏季炎热,alpha体温偏高,宿舍里开着永远22c的空调,谌少言几人脱得只剩一个裤衩子都还热得直冒汗,一边打游戏一边用手扇风,看见江川短袖长裤出来都替他嫌热。 江川一进来就接收到几人嫌弃的目光:? 他边走进来边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谌少言丢下手机过去揽住他肩膀:“这宿舍里都是兄弟,你穿这么严实干嘛?” “习惯了。”江川拍开他的手,坐回自己床上。 谌少言屁颠屁颠想跟着坐过去,被江川冷眼一扫,又讪讪地回来。其余两人嘲笑他竟敢挠虎须,被谌少言恼羞成怒追着打。 刚开始只是一般的打闹,后来不知道是谁无意间抓到了个枕头,将枕头丢过去,一下子开启了枕头大战。三人各自拿着不知道谁的枕头疯狂攻击对方,其中还夹杂着李敖着急的叫喊:“别拿我的玩偶,快放下!谌少言,说你呢!夏禹新!” 混乱中,一个粉色的草莓熊从天而降稳稳当当掉进江川怀里,三人还没发现。 江川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拎着草莓熊朝三人走去。 “嗷嗷嗷!错了,我错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 “我的草莓熊!” 第二天三人无精打采地来上课,路凡问道:“你们怎么了?” 谌少言幽怨地看了眼江川,有气无力回答道:“没事,手贱而已。” 今天的江川状态反而出奇地好,信息素,心情都很平静,看来昨天教训他们一顿还是有点好处的。 江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三人背脊一寒,警惕回头四处张望,没发现不对劲。 13 决定 回家时,出去旅游一周的江天祺和闻允池终于回来了,在这之前闻允池神秘兮兮发消息告诉江川有个惊喜给他。 两人到处旅游喜欢买些特别的纪念品回来,江川猜测这次应该也是。 当闻允池笑容满面地举着一只蓝眼睛的小边牧问他“可爱吗”时,江川和小家伙眼对眼,得到它高兴的“嗷呜”一声。 闻允池抱着小家伙逗弄它,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小边牧在闻允池怀里左顾右盼,似乎在熟悉新家的环境。闻允池把它放下地,让它在家里到处跑跑。 小边牧撒开小腿四处乱跑。 江川眼睛追逐着它的身影:“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对呀。”闻允池轻挑眉,“你父亲从一位农场主手里买来的,当时一胎三个里面只剩下它,幸好我们手快,不然就没有了。” 小家伙巡视完新家跑过来蹭蹭闻允池,又好奇地绕着江川转了一圈,尾巴一刻不停地摇摆,清澈的蓝眼睛望着眼前陌生的人类。 江川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它乖巧地不动。 闻允池也爱怜地蹲下来挠挠它的下巴:“平时我们不在家,有它陪着你挺好的。” 江川无奈地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要人陪不陪的。” 闻允池伸手狠狠揉乱他的头发:“说什么呢,你都还没成年,当然还算是孩子。” 他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江川失笑。 养狗的事被闻允池直接丢给江川,理由是“陪谁的谁就负责它”。江川没养过狗,和小边牧大眼对小眼。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小边牧很黏着他,他走到哪小家伙就跟到哪。 对江川来说倒也是个新奇体验,他把小边牧抱上沙发上坐着,一手按住它不让它乱跑,另一只手上网查询养边牧的注意事项,下单了养狗必备的一些物品。 灯光下,江川神色认真阅读养狗的资料,小边牧玩累了把脑袋搁他腿上一放,闭眼睡觉。 闻允池从房间里出来倒水看见这一幕,会心一笑,回到房间就和江天祺分享:“小川挺喜欢那条边牧的,那我就放心了。” 江天祺摘下眼镜,沉重的身躯压向他:“放心了就行,别想那么多,现在我们该休息了。” 家里多了个小生命让江川一开始有些不适应,起床时差点踩到昨天硬是要跟着进来睡在床边的小边牧。 小家伙不记仇,还是迈腾着短腿眼巴巴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像某个人。 在决定养小边牧后还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比如,“我后面去学校谁来照顾它?”江川问闻允池。 闻允池暗暗推了把江天祺,江天祺无奈放下文件:“我来。” 江川:“父亲,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吗?” 江天祺淡定回道:“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 闻允池附和道:“你爸说得对,这点时间我们还是有的,放心吧,一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实在没空我们还能送到你爷爷家去,他一个人呆在那边没什么事干,正好也能陪陪他,免得他无聊。” 出去旅个游回来,闻允池终于想起他孤苦伶仃的老父亲,也不知道闻老爷子知道后会不会又骂他逆子。不,闻老爷子可舍不得骂他,大概率会将怒气全发泄在江天祺身上,认为是他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闻允池上头有四个alpha哥哥姐姐,他是老来得子,又是唯一一个omega,闻老爷子稀罕得很,妻子去世后他对小儿子更是多了一层愧疚,越发宠爱,连他那四个哥哥姐姐也是如此,养成了他肆意任性,无拘无束的性格。 即使现在快四十岁了,面对他的家人依然底气充足。 和闻老爷子好的时候亲亲密密,吵起来时也能冷战好几个月,谁先低头谁先输。 江川第一次见到两人大吵时都忍不住担心两人会不会真伤到感情,结果一个月后两人和好如初,气氛比先前还要亲热。 他那时还小,闻允池和江天祺说话也还没避着他。他亲眼看见闻允池和江天祺笑着咬耳朵:“许久没吵过架爸还不适应了。” 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江川也是惊奇于这种奇特的联系感情的方式,但他也知道闻允池敢和闻老爷子这么吵,是因为他坚定地相信他的家人会一直爱他,那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浇灌出的底气。 正是有了闻允池作对比,江川更能清楚看穿许淮的虚张声势,看似拥有很多,可到头来却一件也抓不住。 周日江川把小边牧留在家里,准备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信息素问题。 他在医院一楼大厅挂号,周末人很多,好几个窗口都排了长队。江川站在队伍的最后,随意一瞥就看到左边隔了一条队的位置有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江川只能看到他饱满的后脑勺。那人正和窗口里的护士说些什么,护士摇摇头摆摆手,他肩膀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让出位置给下一个人。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纸,又抬头茫然张望,然后就正巧和江川对上视线。 那瞬间江川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的目光灼烧掉般,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侧头避开许淮的视线。 不用看都知道那双明亮的眼睛现在肯定已经暗下去。 许淮的笑容还没完全挂起就又落了下去,江川的冷漠让他又想起之前在他那里遭受的冷待,还有前几天抑制贴那事,尴尬又羞耻,巴拉巴拉的小嘴此时紧紧黏上,一时开不了口。 他失落地不去看江川,自己寻找护士给他的提示。找了一圈,最后看到了江川排的那条队。 不是吧。 他心里哀嚎一声,甚至想着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明天再来。可是明天又要上课了,他这个抑制贴的事迟不了一点。这几天把江川给的抑制贴用完后再用其它抑制贴,他哪哪都不舒服。 脚步不情不愿地挪向江川那条队,他瞧了眼,如果他现在过去,那就是排在江川后面了。脚步又放慢些,像蜗牛一样移动,心里期盼着能有人在他之前排过去把他和江川隔开。 上天没接收到许淮的信号,人来人往的医院硬是没有一个人排过来,最后许淮还是站到了江川后面,间隔一米,恨不得离他再远点。 江川听到身后的动静,余光瞥见许淮离他一米远,苦着张脸,嘴里念念有词。 无端的江川觉得就是在骂他,看着许淮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摇摇头不再看他。 两人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队伍龟速移动。站了没一会,许淮后面就来了人。是个面容普通的大叔,alpha的信息素无法控制地溢出来。 他发现许淮的目光,冲他不好意思笑笑。 许淮僵着身子缓缓转过头,alpha的信息素如同尖刺般扎在他的皮肤上,引起针扎般细密的疼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后一阵凉风从头顶直灌到脚底。 他又记起了那些刻意淡忘的记忆,恶心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许淮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冷汗从额头滑落。 “江川。”他艰难地开口喊前面的人。 江川衣服被人拉了一下,他一回头就被许淮的脸色惊住。前几分钟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仿佛大病初愈,下一秒就能倒下来。 他眼神一凛,看向许淮身后一脸无措的大叔,确定是个意外后,冷意才稍微淡化些。他稳稳当当扶住许淮,让他移到前面去,自己站在两人中间,同时释放出些许信息素隔绝掉大叔的影响。 江川的信息素一放出来许淮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腿忍不住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幸好被江川眼疾手快扶住。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含有江川信息素的空气,手紧紧抓住江川手臂,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江川皱眉,对他说:“我扶你到一边坐着。” “不,不要!”他一动,许淮下意识紧紧贴住他,身子细细发抖,神色惶恐,眼神恐惧。他像是又陷入那场梦魇中,而江川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江川身上躲避危险。 江川和他说话他听不进去一点,只知道固执地扒拉住江川,分开一点下一刻立马又缠上来。 感受到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江川只好一把按住许淮,手放在他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抚的气息笼罩住许淮整个人:“站好,别乱动。” 许淮乖乖听他的话照做。 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江川很不适应。他拖着许淮逐渐排到窗口前,迎上护士诧异的目光,头疼。 他低头问许淮:“你的资料呢,把它给护士。” 许淮一边靠着他一边把资料递过去。 护士帮他挂好号后把东西又递回来,江川伸手接过,又把自己的递过去处理好。 医生在三楼,两人这样的姿势很难移动。 江川和许淮商量道:“分开点行不行?” 许淮离开大叔,被江川的信息素安抚一段时间后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闻言他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江川身上,江川松了口气。 虽然还是有点黏人,但已经比刚才好太多了。 进去看医生时,许淮死活不肯一个人进去,江川无法只好陪着他一起。医生抬头看到两个人进来还有点惊讶,推了推老花镜,看清楚是一alpha一omega后了然开口:“是陪着男朋友过来看病的吧,是谁要看病?坐过来吧。” “我们不是情侣。”江川解释道。 “不是情侣?”医生惊讶地抬眉,“那是伴侣?也不像啊,你们看上去还很年轻。” 他拿起许淮的资料一看,乐了:“嘿,才十六岁呢,还说不是小情侣。” 许淮的脸从刚刚一直红到现在,他弱弱争辩道:“我们真的不是。” 可他那样子丝毫没有说服力,医生无所谓地摆摆手:“别管是不是了,先说说你什么问题。” 许淮只好把到嘴的解释吞回去,给他说明自己的情况。 医生检查了一下他的腺体,低头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嗯,确实是有些过敏,这样吧,你去做一下皮肤检测和血液检测。” “啊?”一听到要抽血许淮就不乐意了,着急问医生,“一定要做检查吗?我之前贴了一种抑制贴感觉很好啊,能不能给我开那种抑制贴就可以了?” “什么抑制贴?” 江川眉心一跳,来不及阻止,许淮已经指着他对医生说:“就是他贴的那种啊。” 医生控制不住的打趣意味从眼尾的皱纹漏出来,他故作淡定道:“咳,哦他的抑制贴啊,让我看看是哪种。” 江川沉默几秒,破罐子破摔,把抑制贴递过去。 医生仔细检查一下抑制贴,许淮睁大眼睛期待看着他。几秒后医生放下抑制贴道:“这是专门用来抑制高等级alpha或omega信息素的抑制贴,效用强,但价格也不便宜。你说你贴着它没有不适?” 许淮点点头。 “那就奇怪了,这两种抑制贴材料都差不多,不可能一款会让你过敏一款贴着舒服啊,除非还有些什么因素。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点,但是检查还是要做的,早点检查出过敏原对你也好。” 任凭许淮怎么说,医生还是不为所动,并且无情道:“你可以走了,下一个。” 许淮起身,江川坐下。 “你们……”医生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失笑道,“原来真的不是小情侣啊,那还是我误会你们了。” “说吧,是什么情况。” 江川简洁地告知自己的情况,医生听后摸摸下巴:“你这个情况很正常,第一次来易感期本就会有些后遗症,何况你还是被其他alpha的信息素刺激进入的易感期,这些后遗症长则一个星期,短则一两天就会消失了。” “你也是分化不到半年吧,刚好去检查一下各项身体指标,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医生看向旁边的许淮;“还有这位小同学,记得一个月后也来检查一下身体,分化后半年内信息素还不算稳定,有什么变化尽早来检查能避免很多麻烦情况的出现。” 江川去做了身体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发育得很好,检查的那位主任看着他的报告啧啧称奇:“信息素很稳定,腺体也发育得很好,不愧是s级的alpha。” 江川拿着报告给闻允池打电话:“对,我已经检查完了,情况很好,不用担心,好,我一会就回去。” 挂断电话,许淮刚好也检查完出来,手里拿着棉签摁住抽血的地方,动都不敢动。见到江川他迫不及待喊一声:“江川!” 江川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棉签,拿开看了一下发现不再出血后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可以了。” 整个过程许淮闭着眼转过头没敢往这边看,他有点晕血,抽血前就紧张得不知所措,身体紧绷,护士叫了他三次放松都没成功把针口插进去。 抽完血后不止许淮,连护士都长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需后面再来拿检查报告就行,许淮缓过来后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活力,走快江川两三步,高高兴兴道:“终于检查完了,江川你今天又救了我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不如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酒楼很好吃的!” 他走了几步,发现江川没跟上,回头疑惑道:“你怎么还不跟上来?” 两人走到了一处较偏僻的花坛边,江川站定不动:“不用了,家里有人等我吃饭。” 他说家里人时眉眼温和下来,语气也不似在许淮面前那么冷淡,让许淮有些新奇和说不出来的心闷。 “哦,这样啊,那下次,下次我再请你吃怎么样?” 江川还是拒绝:“不用,顺手帮忙而已,不用记在心上。”他没等许淮着急地劝说,自然地转换话题,“你今天来医院为什么没人陪你来?” 许淮心虚,眼神游移:“我,我家里人没空,我就自己来了,你不也是自己来吗?”他到最后甚至反问起江川。 江川看他嘴硬的样子,没有再照顾他的心情,眼神里有一丝冷意:“我有能力照顾好我自己,但你可以吗?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两个质问让许淮垂下头,小声道:“可你不是在吗?” 其实他已经知道这有多危险了,一个控制不住信息素,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会轻易受到伤害的对象。 他手指小心捏着江川衣角,歉疚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下次一定带人来。”他很快道歉,态度也很诚恳,神情懊恼还带有后怕,显然是真意识到错误了。 江川认真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忐忑不安,心脏一跳一跳的。 他小声给自己辩解几句:“我就是想试试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你不是说我没有优点吗,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想从现在开始改变。我想学着做一个不会带来麻烦的人,我知道这很难的,但是看在我已经开始学习的份上,你能不能当我的朋友?” 无声的沉默。 许淮低着头,声音里都要带上哭腔:“你能不能当我朋友,我会很听话的,那些缺点我都会改的。” 他执拗抓着江川的衣角不肯放手,迟迟没等到面前人的答复,一颗心重重往下坠,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狼狈又可怜。 他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手不断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紧接着江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哭什么。”他的语气永远沉着冷静,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困扰。 但他的内心却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掀起了重重一片波浪。 他亲手改变了许淮的命运,只是无意间种下的一颗种子。但种子现在好像自己发芽了,还拼了命想要往上长,想因此挽留住他的脚步。 江川从前说过的那些话只是想让许淮不要再纠缠他,他没想过许淮会因此有所改变。许淮好像不记得江川给他的那些冷淡,一门心思想得到江川的认可。 不得不说,江川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双眼永远直视前方的道路,如今却忍不住垂眸去看路边悄然生长的绿意,目光有些好奇。 他会长成什么样? 江川望着眼前的人,无意识拍拍他的头安慰一下:“别哭了。” 许淮眼睛一闭,哭得更凶了。他好像天生就对他人的情绪无比敏感,江川那堵铜墙铁壁只要露出一点动容就立马被他察觉到,原本收敛着的眼泪肆无忌惮发泄出来,像是终于找到了愿意容纳他的人。 等许淮哭累了,江川递过去一张纸巾让他擦干净眼泪和鼻涕。 许淮看着那张纸巾,悲观地想:他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难道是为了又拒绝我? 又想哭了。 幸好江川及时止住他:“走吧。” 许淮懵懵懂懂:“去哪?” “去吃饭。”江川走在前面,他的背部宽阔坚实,一阵风吹过来,衣服勾勒出紧实的腰腹,让人猜测这具身体究竟蕴藏着什么力量。 他留给许淮很多次背影,却只有这一次他愿意回头,对许淮说道:“还不快跟上来。” 许淮一愣,随后破涕为笑,雨过天晴,他重重地点一下头:“嗯!” 他小跑着跟上江川,站在他旁边,微微仰头和他说话。 “你家里不是有人等你吃饭吗?” “跟他们说临时有事,不回去吃了。”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话里带着试探。 江川挑眉:“不是你说要让我看看你的改变吗?” 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许淮激动道:“那,那你是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得到江川“嗯”的一声,许淮心里炸开了烟花,欢呼雀跃。他现在很想尖叫一声表达自己的激动,可又怕把江川吓跑了,一路上憋得辛苦。 他兴奋的心情无处宣发,只好对着江川说尽甜言蜜语:“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还会听你话的,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话说的很好听,但江川还是想最后确定一次:“那你那些朋友……” 许淮大手一挥,豪气道:“什么朋友,那些都不是我朋友,回去我就赶走他们。你放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那宋时清……” 许淮有些纠结,但看着江川平静的双眼,一咬牙:“我也不会去追着他了,他都那样对我了,我不会原谅他的,以后我会对他有多远离多远!”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心有怅然,但是又仿佛有某种束缚狠狠松开,让他得以重新呼吸。一直以来他眉间压抑着的沉重情绪像风拨开云雾,渐渐消散,眼神明亮清澈,重焕光彩。 他的灵魂正努力挣脱剧情的重重束缚去往新生,破茧成蝶。 这只是开始,江川却好像能预见他以后的模样,一个活出自我的许淮。 他在得知剧情的存在后就想过面对主要剧情人物能避就避,但许淮这个最大的意外蛮横地闯进他的生活里,一点都不在乎他拒绝的态度。一次两次,也许因为许淮身上某种和从前的他相似的地方,江川还是妥协了。 他愿意试着接纳许淮,正视他的存在,他愿意拉他一把,前提是许淮真的能按他说的去做。 心思百转千回,在许淮献宝似地将好吃的菜端到他面前时暂时停下,江川动筷,在许淮期待的目光下开口:“好吃。” 许淮真的很容易就高兴,他乐滋滋地和江川一样夹了同一盘菜,吃进嘴里只觉得更好吃了,心情更高兴。 有朋友真好啊,他想,他一定要做江川最好的朋友。 14 霸道 江川刚回到家,小边牧就冲过来在他脚边来回地转,似乎闻到主人身上有陌生人的味道,小边牧抬头用清澈的蓝眼睛好奇地看他。 江川捞起它抱在怀里,换鞋走进客厅。 今天闻允池和江天祺还在休息,两人肩靠着肩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见江川回来都转头去看。 江川未走进两人就发现了异常,互相对视一眼,朝江川招手:“小川,过来一下。” 闻允池拉他坐下来问道:“你那同学是个omega?” 因为在医院的接触,江川身上沾染上一些和他本人完全不符的桂花香味:“嗯。” 闻允池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你喜欢他?” “不是。”江川无奈,“只是一个朋友。” 只是朋友?闻允池可不信,自家儿子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若只是普通朋友江川可不会让他靠那么近,至少江川对他的态度不一般。 但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随意调侃两句就把人放走了,回来重新躺在江天祺怀里:“哎呀,也到这个年纪了。” 江川不知道闻允池信没信,总之最后再没怎么提起这件事。 和许淮成为朋友这件事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很多。 江川前世交的朋友都是些家族长辈精心挑选出来的家族合作伙伴的孩子,说是朋友,其实更多的是利益的结合体。今生他身边的朋友也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相处而来的单纯的友谊,从小一直玩到现在,深知他的脾性,打闹知道限度。 只有许淮,半道杀出来,两人还没有磨合过。江川看过原著,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但许淮不知是不是朋友稀少的缘故,对江川这个得之不易的朋友非常珍惜,干出了许多在江川看来难以理解的事。 许淮前一天笑得神秘兮兮告诉江川,让他放学后不用去饭堂,他会包了他的午饭。 放学后江川就坐在原位上等候,想看看许淮能弄出什么东西来。谌少言听说后感到好奇,嚷嚷着非要留下来看看。 于是教室里三个人,对着桌上的六个大饭盒大眼瞪小眼。 江川:…… 谌少言:…… 江川闭上眼,又睁开:“这就是你说的午饭?” 许淮歪头不解,催促道:“对啊,怎么了?快吃啊,我特地让家里的厨师做的。”他吐槽道,“学校的饭堂太难吃了,就没几样能下嘴的。” 江川扫了眼桌上的菜,清蒸大闸蟹,红烧里脊,甜脆菜心,山药玉米排骨汤,时蔬什锦,还有饭后甜点杏仁糕。色香味俱全,还散发着热气。也算是家常菜,但能看得出来用心程度。 身旁肚子传来饥饿的鸣叫,谌少言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他擦擦嘴边差点留下来的口水,双手摩擦一下,垂涎道:“江川啊,许淮也是为了你好,不如我们就吃了吧。” 许淮连连点头,江川面色不变给了谌少言一肘击,痛得他龇牙咧嘴,随后对许淮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带来了。” 许淮失望地“啊”了一声:“为什么?学校饭菜不好吃我自己带来还不行吗?” 他的脸上理所当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带了六个豪华大饭盒过来学校吃有什么问题。 谌少言举双手赞成:“就是就是,碍着谁了!” 江川给了他一眼刀,让他别添乱,谌少言瑟缩一下。 许淮:“还是你不喜欢这些菜?那下次我让厨师做其它菜来,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就行。” 江川解释:“无功不受禄,你自己带来自己吃就好,不用管我。而且,这样也太招摇了。”他手指敲敲饭盒。 “可我想让你吃好点。”许淮有些苦恼。 江川拒绝道:“不用,我吃饭堂就行。” 许淮勉勉强强答应下来,看着饭盒试探性问江川:“那这顿饭……” 江川不说话,举起筷子夹去。许淮高兴起来。 谌少言见状也拿起筷子夹去,被许淮拍了一掌。他捂着手懵逼:“又怎么了?” 许淮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没请你吃。” 谌少言馋得很,嬉皮笑脸哀求道:“这么多菜你们也吃不完,就分我一点吧。” “不行不行。”许淮小气巴拉地将饭盒全部堆到江川桌子上,挤得满满当当差点放不下,一点都不心软。 他和谌少言又吵起来了,江川习以为常地屏蔽掉两人的争吵声,不紧不慢地吃着晚饭。 许淮和谌少言两人似乎天生犯冲,上一秒许淮对着他满脸笑意,下一秒对着谌少言就是一脸怒气,哪哪都看不惯,暗暗挤兑他。谌少言起先真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惹许淮生气,忍了几回,发现许淮就是在针对他,这下哪里能忍得下去,立马回击。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不服谁,最后结果就是不欢而散,看一眼对方都嫌烦。 江川吃完,放下筷子,淡淡叫了声:“许淮。” 许淮身子一僵,乖乖闭上嘴,安静地吃饭。 谌少言冲他得意地笑,在江川眼刀飞来前及时收敛,走之前趁许淮不备偷了一个丸子吃,许淮气急,碍于江川还在没办法发作,只好闷闷的吃饭。 江川:“以后不准再无缘无故找谌少言麻烦。” 许淮眼珠子一转,狡辩道:“我没有!”他的声音在江川洞穿一切的目光下虚弱下去。 江川继续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许淮装作应了声,心里却暗自握拳,才不要和他和睦相处,他迟早会把谌少言踢开,成为江川最好的朋友。 是的,许淮看谌少言不顺眼纯粹是因为他是江川最好的朋友。在小少爷脑子里没有之一,只有最好,唯一,就像从前他要当宋时清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一样,现在他也要当江川最好的朋友,谌少言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目标。 理所当然,毫不客气,一来就想占据江川身边最好位置的霸道被江川尽收眼底。 许淮是真的很会得寸进尺,被他发现他的小心思后也很会卖乖,嘴里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全然没有之前对待他的小心翼翼。 但这样不行,江川没有因为许淮而打乱现有社交关系的打算,如果许淮和谌少言不能和平相处,那么他会重新考虑和许淮做朋友这件事。 许淮讨好地笑笑,江川目光中含有一丝警告:“没有下次。” 许淮连连点头:“我不会再针对你的朋友了。” 谌少言回来时看到许淮不在下意识松了口气,片刻后觉得不太好忙补充道:“许淮已经走了?” “嗯。”江川放下笔。 “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谌少言惊讶道:“他有急事?”不怪谌少言这么想,以往许淮不拖延到上晚自习都不会离开,谌少言都习惯了每天回来许淮还在的场景。 江川:“不是,是我让他先回去了。” 谌少言更惊讶了,拉开椅子面对他坐下:“怎么回事?” 江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问他:“你觉得许淮这个人怎么样?” 谌少言:“许淮啊,和传闻一样是个少爷脾气,人是骄纵了些,但不算坏。说实话他天天都来粘着你,依你的性子竟然能忍下来,属实是让我比较惊讶。” 江川:“所以你不讨厌他?” 谌少言摆摆手:“嘿,就是个小孩脾气,当时是生气的,但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和他计较,我宽容大度让让他。”他一针见血吐槽道,“他连谁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事都要和我争一争,笑话,当我那些年的死缠烂打,被你嫌弃的日子都是假的啊。” 他说得没错,许淮确实像没长大的小孩。 谌少言嘿嘿笑着揽住他肩膀:“怎么突然问这些?”忽然反应过来,惊呼:“你不会就因为他和我吵架就把他赶走了吧?”谌少言感动得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真没看错你。” 他勾住江川肩膀,“虽然我很感动,但你还是把许淮找回来吧,其实我每天看着他缠着你,你无奈心累的样子真的很爽哈哈哈哈哈!” 见江川不为所动,他正色起来,苦口婆心劝道:“人家好歹也是个omega,你就不能对他温柔点?要是有个漂亮的omega缠着我我早就偷笑了。” 江川问他:“我对许淮很过分?” 谌少言卡壳一下,挠挠脑袋:“呃,其实说起来倒也不算过分,但他是个omega啊,你的语气得再温柔点,脸上笑容再柔和点。你看看你平时都是什么样子,他说十句你回一句,爱搭不理,就知道做你那练习册!”他边叹气边摇摇头。 江川突然道:“这和我与你平常的相处有什么不同吗?” 谌少言:“当然有啊,你现在和他的相处模式就像我和你刚开始认识那样,看得我都感同身受,替许淮尴尬了。” 江川又问:“我和许淮现在不是刚认识的朋友的关系吗?” 谌少言隐隐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是。” 江川气定神闲:“那不就对了。” 谌少言抓狂:“不对!这不一样!他是omega啊!” 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笔锋,江川合上笔盖,对着谌少言似笑非笑:“omega又怎样,说不定他比你更强。” 面对谌少言质疑的目光,江川没有再解释什么。 他要怎么告诉谌少言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原书那样糟糕的处境下仍能把宋时清和白书怀三番两次逼入绝境的人,即使现在看不出来,可是只要给他机会,他会迅速成长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许淮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现在江川就是那个契机。 但在许淮开始成长之前,江川需要设下明确界限,把许淮那些自作聪明,得寸进尺的行为毫不留情斩断,防止他蹬鼻子上脸。 许淮被他警告了一顿,走时垂头丧气,回去后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第二天又活力满满地过来。 面对谌少言,他也能硬挤出个笑容“友好”对待他,把谌少言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地里拉着江川道:“你要不还是让他和我吵吧,他这样我真的不习惯,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下毒害我。” 许淮从两人背后窜出来,挤到他们中间,警惕道:“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谌少言打着哈哈,把江川推出去应付他,自己赶紧溜走。 15 学习 许淮狐疑的目光转到江川身上:“你们不会偷偷背着我说我坏话吧?” “没有。”江川淡定道。 许淮眉眼舒展开,唇红齿白,看着便赏心悦目。江川多看了几眼,也能明白谌少言为什么不讨厌他了,这样的长相,便是踩到他头上作威作福,谌少言也只会觉得可爱好笑,升不起一点恶意。 许淮无比自然地在谌少言位置上坐下,当然,屁股下还要垫一本书以显示他暗地里嫌弃的心思。 江川在旁边做着练习题,他也像模像样地拿了本数学练习册过来,大喇喇摊开,上面一片空白,页尾还有几个数学老师压抑住怒气的问号。他心虚了一下,瞄了江川一眼,赶紧翻过这一页。 他严肃地盯着第一道填空题盯了几秒,眼神逐渐放空,屁股也开始坐不住了,左看看右看看,捣鼓一下他的笔袋,把笔全部倒出来,荧光笔,水笔,铅笔,一根根分类好放进去,最后塞了块橡皮。 满意地拍拍重新变得鼓囊囊的笔袋,忽然想起什么,许淮忍不住瞧了眼江川,他似乎完全没被他影响到,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同时又觉得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他拍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来,目光炯炯又看向原先那道题。 十秒后,许淮挺直的背逐渐弯了下去,眼神生无可恋。实在不会做,他无聊地给练习册上的字填黑,反而找到了些乐趣,涂得兴起。 当江川终于做完一页练习,不经意抬头往旁边看去,便看到许淮兴致勃勃地在练习册空白地方画小人。 江川:…… 他没有惊动许淮,不动声色地凑近去看他到底画了些什么。一眼扫去,花花草草,老虎小鸟,还有两个牵着手一脸笑意的小人。 江川总觉得看上去有点熟悉。 许淮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翻开新的一页刚要动笔画,江川轻咳一声。他一激灵,慌忙转头。 ! 江川一怔,对方的眉眼近在咫尺,江川甚至能看到他躲闪的眼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还有许淮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鼻梁上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淡淡褐色的痣。 温热的吐息拂过脸颊,江川回过神来,身子往后推开些距离,注视他的双眼:“你在干什么?” 许淮还没从刚刚的意外中反应过来,呆愣地“啊?”一声,随后赶紧捂住自己的杰作,讪笑道:“我在给自己找点事做。” 江川轻抬下巴示意一下练习册:“比如在练习册上画画?” 他语气淡淡,许淮没听出责怪的意味,只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同时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上画圈圈,显示主人的紧张。 江川叹口气,看了眼教室前面的钟,对他道:“明天拿着书过来,我教你。” 许淮一副被雷劈的表情,目光呆滞,江川心一动,那点不易察觉的恶趣味上来了。 “不,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学就好。”许淮笑不出来了。 江川观察着他的表情:“没关系,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我的朋友成绩都还不错,我希望你也能把成绩提上来。不如我们先来定个目标。”他拿出白纸在上面写了五百这么个数字,“下一次考试,年纪排名至少要达到这个名次,你可以的吧。” 他微笑着询问许淮,许淮看看那个数字,又看看江川,颤颤巍巍回答:“恐,恐怕不行。” “哦?”江川手指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转笔,“为什么不行?” 许淮悲愤道:“目标定太高了!我做不到!” “你上次月考排名多少?” 江川做好心理准备,在听到那个数字时还是一顿。 许淮狠狠闭眼,略有些羞耻,小声道:“八百三十六。” 全年级不过九百多人,他排八百三十六,相当于倒数一百名左右。江川眼神有些惊奇,许淮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钻进去。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成绩这么差劲?许淮暗暗想。为了和江川做朋友,他去搜集了许多关于江川的信息,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年级第一,比宋时清还要高十来分,接近满分。 如此巨大的差异让许淮低下头,有些难过和担心,江川会觉得他成绩不好,和他做朋友很丢人吗? 指甲在手背上留下浅色的月牙印,许淮心里七上八下,等着江川的审判。 江川知道许淮高中时因为整天追在宋时清无心学习,因此成绩不好,但书里也没有详细说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江川猜测也许是中等偏下的程度,没想到是倒数。 他瞥了眼许淮不安的脸,心里叹了口气,道:“你需要补的是基础,只要基础打牢,把基础分拿到,五百是勉强可以够得到的。” “真的?”许淮不敢相信。 “嗯。”江川道,“这次月考还有几天时间,恐怕来不及让你打好基础了,只能圈些重点让你回去背熟,做几道基础题,五百这个目标就放到期中考试。” 一个月的时间,只要许淮好好学,五百不是问题。 他说得肯定,许淮相信他的判断,也感觉头上那团乌云散去,一股动力注入他身体内。许淮觉得自己今天能做完一套试卷! 他认真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许淮那么轻易接受自己以后要在学习的海洋里畅游的事实,完全是因为内心那点不服气的小火苗。从前他追在宋时清身后,就有人说他配不上宋时清,开始还会伤心,后来慢慢的就麻木了,索性当没听见。 但那样的话,许淮不想和江川交朋友时再听见一次。 江川很好很好,他救了自己,还愿意做他朋友,现在还要教他学习,许淮不想辜负这一份好意。 他眸色坚定,江川眉眼稍霁,像雪融化成水,晕开淡淡的笑意。 成功的前提是要自立,没人比江川更懂得这个道理,倘若一个人连自己都放弃了,即使别人再怎么帮他也无济于事。他避免了摔倒的许淮遭受更大的伤害,却不能一直帮着他,幸好最后许淮自己能站起来,拍去身上的脏污。 教他学习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自己的思量。 许淮现在几乎是每天都会来找他,江川也不知他哪来的精力,一下课就跨越两层楼准时准点出现在他面前。来找他也没有什么事,一般是他在说,江川在听,偶尔应两声。 如果江川要安静的环境做题,他也能安静下来,坐在一旁自娱自乐,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江川休息时他就说话,江川做题时他就闭嘴,看上去好似所有的时间都在围着江川转。 但江川答应和他做朋友不是为了看许淮从围着宋时清转到围着自己转,他要许淮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生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那就学习吧。 没有什么比学习更能启发明智,打发时间。当许淮沉浸在题海里时,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些不相干的事。 几秒间江川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许淮回去后,晚自习上他没有再做习题,而是拿出课本在草稿纸上做思维导图,笔尖唰唰唰在纸上流畅地写下题目,用来第二天给许淮测试水平。 谌少言看了一眼就感动万分,一把鼻涕一把泪:“川哥,你太让我感动了,你是终于想明白不能失去我这个朋友,决定背着我爸偷偷给我开小灶吗?” 他拿起纸张看了看:“川哥,你这些题目好像有点简单啊,这也太低估我了吧,你尽管搞些难点的题。” 他拍拍胸膛,豪气万丈。 江川从他手里抽回纸张:“不是给你的,想太多了。” “不是给我的?”谌少言万分震惊,“那你是给谁的?”说出话的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莫非是给许淮的?” “嗯。” 谌少言不说话了,江川写了一会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谌少言幽幽盯着他。 “……干什么?” 谌少言哀怨道:“川哥,你变了,你从前可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对我的,你只会嫌我麻烦。” 江川:“你们不一样。” 谌少言跳脚:“哪里不一样了?你不是说alpha和omega没有区别吗,还说不会给他特别对待。” 江川嗤笑,冷眼看他:“因为熬夜打游戏被家长没收游戏机还嘱咐朋友不准帮忙的又不是他。” 游戏机一词最近已经成为了谌少言的死穴,一点就歇菜,老老实实坐下,含着悲愤奋笔疾书,势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 由于时间太短,江川干脆利落放弃掉数理化这些一时难以提高的科目,让许淮专攻另外几科要背诵的内容较多的。 他将一张重点内容背诵表递给许淮,许淮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一时震撼到。 “会不会太多了?”他不死心地追问道,想着能少一点是一点。 江川:“我已经删减过了,这些是精简版本。” 删减过了还这么多?!许淮感觉眼前一黑。 江川看了看表,转头道:“现在你就开始背吧,今晚背完前面十点。” 许淮只好拿起书艰难开背,江川看了他一眼后拿出练习册,开始解题。 宽敞明亮的教室,浮尘在洒进来的金色光线中飘扬。风吹起窗边的窗帘,吹动桌面上的书本,书页哗啦啦作响,圆珠笔滚动几下掉落在地。 教室靠窗后排,如果有人经过,能看到一个alpha和omega并排坐着,一人在做题,一人在背书,神色认真,互不打扰,却又感觉气氛融洽,让人不敢出声惊破这一画面。 教务处主任下班后闲着没事干,心血来潮决定巡视一下高一年级,一路上还真被他抓到不少偷偷玩手机的,谈恋爱的小情侣,还有些班下课后趁老师们都不在打开投影仪一起追剧。 教务处主任铁面无情,通通记下名字,下周升国旗就狠狠批评这些班。 他逛到高一2班,一眼就看到坐窗边的两人,以为又是谈恋爱的小情侣,挽起袖子正要抓,突然发现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学校打算重点培养的苗子,江川,另一个是靠捐了许多器材进来的富家子弟,许淮。 这两个人怎么会混在一起? 教务处主任心中惊疑,定睛再看仔细点,发现两人都是在认真学习。 紧皱的眉毛一下子松开,他看着两人的目光都慈和许多。好啊,爱学习的学生绝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还是得跟老秦提醒一下,让他注意一下两人的距离,许淮也就算了,可不能让他带坏了江川。还要跟老秦说注意一下方式,要委婉点。 他心里哼着歌,心情畅快地走掉。 16 活动 两人的平静持续到所有人陆陆续续吃完饭从饭堂回到教室。 两个omega嘻嘻哈哈打闹着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坐在一起学习的两人,声音立马消失,和同伴互相使了个眼色,走远一点后终于憋不住,一边偷偷打量两人,一边小声议论。 “许淮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不会真的在追江川吧?” omega怀疑道:“不可能吧,他之前追了宋时清那么久,怎么会一个月不到就喜欢上其他人?” 另一人悠悠道:“如果是江川的话好像也说得过去。” 两个人你望我我望你,迟疑。 “所以许淮是真的移情别恋了?”omega声音里有微妙的嫉妒。 另一人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羡慕你也去啊。” omega推了他一下:“我倒是想,恐怕我一靠近江川就让我离远点了。” 那人诱惑他道:“怎么会,你看许淮,不就能坐在江川旁边吗,也没见江川赶他走,许淮都能,你肯定也行的。” omega犹豫,看向江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和不甘:“我还是再想想吧。” 和两人一样,因为许淮靠近江川,而江川选择默认他的存在的事实而暗中躁动的人不再少数。其中他们大部分还在观望,但也有一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江川和谌少言几人打完篮球,出了一身汗,刚想拿起椅子上放着的水杯喝水,一个omega在同伴的推搡下羞红着脸走到他面前,声线颤抖:“江,江川,喝水吗?” 他举起手里的矿泉水,江川垂眸看了一眼,拒绝:“谢谢,不用,我自己有水。” omega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撑着笑脸:“没事。” 他小跑回去,和同伴说了些什么,又转头看看江川。 江川坐在椅子上,抬头,瓶子里的水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下降,喉结有规律地上下滚动,几滴汗珠顺着修长脖颈滚落没入深处,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起,充满难言的力量感。 汗湿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隐约的腹肌轮廓。似是察觉到外人的目光,江川眼睛往这边转了一下。 omega们红着脸,狼狈地躲开他的视线。 江川放下水瓶,谌少言挤在他身边坐下,惊人的热意从身旁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还夹杂着一丝兴奋的信息素气味。 “热死了。”谌少言烦躁地扯扯衣领。 江川嫌弃道:“知道热就离我远一点。” 谌少言往旁边挪动一下,瞥见他虽然也出了汗,但那点汗量在风的吹拂下差不多消失不见的样子,语气羡慕:“真羡慕你的体质,出汗少,不会打了一场篮球赛就浑身黏黏腻腻的,我现在都想冲回宿舍洗个澡再来上课了。” 江川的信息素是冰川薄荷,一个冰川就已经够冷了,还加上一个薄荷,光是闻到就感觉凉意从头顶贯穿至脚底。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比普通alpha更加耐热,出汗也更少。 谌少言的信息素是青柠,闻起来清新,却对降温用处不大。 他们拿着球回教室,上课铃正好响起。 这节是班主任老秦的课,还在走廊上站着的人匆匆忙忙回到位置上,自觉拿出课本背诵昨天新学的课文。 老秦踏进教室,听到同学们背书的声音,满意地点点头。 他把试卷放下,不急着上课,先下去巡视了一遍,最后才回到讲台上喊停。 “大家刚考完试今天还能有这种自觉,我很欣慰。”老秦首先表扬大家的自觉。 底下立马有人喊道:“那老师可以给我们奖励吗?” 老秦推推眼镜,微笑:“当然可以,我们这节课就奖励你们看电影,放松一下。” 全班欢呼。 老秦举手示意他们先安静下来:“这次月考的试卷已经全部改出来了,年级那边正在统计总分和排名,咱们班的试卷现在也回到我手上了,我先把试卷发下去。”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排名,但就我个人看来,咱们班这次考的不错,130分以上的有好几个,我念一下名字,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首先是咱们班的第一名,可能也是年级第一名,白书怀,137。” 全班立即响起掌声,白书怀站起来,接过试卷:“谢谢老师。”回到座位,同桌凑过来观赏一下他的成绩,感叹道:“书怀你真厉害,这次竟然是年级第一。” 白书怀笑道:“还不确定呢。” 老秦开始念第二个人的名字:“江川,135,下次在作文上面再写好点。” 江川拿回试卷翻到后面看了眼自己的作文,满分六十,他只有五十二分。如果说那么多科目里面哪个他最不擅长,那必定是语文。从前的语文老师曾经拿着他的作文惋惜道:“写得好是好,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的那点东西是感情,江川的作文仿佛是机器人按照固定的公式填充进去的东西,冰冷冷没有真情实感。 江川对这个成绩不意外,相反还有点惊讶,作文得分比他预估的还要高上几分,也算是一个进步。 前头白书怀在老秦开口之时转头悄悄和身后的同学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又转头去问下一个人。 消息一层一层传递,不一会白书怀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班长,江川这次作文只有五十二分。” “好的,谢谢。” 白书怀盯着他作文那一项,上面红笔写了个五十七分,所以他作文比江川高五分,结果总分只比他高两分吗? 白书怀一边感叹江川的厉害,一边又有种紧迫感。他成绩也不差,在年级也算是数一数二,但江川总分比他高太多。他如果想赢过江川便只有在江川的弱势科目上多下点功夫,把总分差距拉小。 然而江川的弱势科目只是相对于他其它科目而言,从整个年级看来,他仍然属于拔尖水平。 白书怀挫败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斗志,他收敛心神,拿出练习册继续做题。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只要他努力,总有一天能赢过江川。 那到时候,他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次他们班考得的确不错,基本都在110分以上,尽管这是在学霸如云的g市一中,但也算得上中上水平了。 老秦发完试卷,给他们放了一部经典电影,让他们安静观看,随后示意江川和他出去一下。 老秦喝了口热水,长叹一口气。他让江川坐下来,直接开口:“我听说最近你和一位omega同学走得比较近?” 被教务处主任提前打过招呼的老秦不打算按照主任说的来做,他是江川的班主任,对江川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位学生沉稳理智,老秦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干出早恋的事。 他含有几分提醒道:“同学们之间互帮互助是正常的,但是平时要注意一下距离。老师相信你,但是这种事情要谨慎对待,一个弄不好就会传出些子虚乌有的事,无论是对你还是那位同学都不太好。” 得到江川“我知道”的回复后,他欣慰点点头,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 “学校那边最近决定开展一个课后辅导活动,鼓励成绩好并且学有余力的同学去一对一帮助一些成绩不太好的同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报名参加一下。”老秦微笑道。 事实上这个活动是教务处主任受江川两人启发,和校长商量过后经同意举办的活动,目的是营造同学们之间互帮互助的良好风气。 江川眼神微动,他道:“我参加。” 老秦似乎不太意外:“那就好,我登记一下名字,明天你们就可以正式开始活动了。学校特意为参加活动的同学准备了一间教室,就在我们这栋楼的五楼尽头那间空教室,活动时间是放学后到上晚自习前那段时间。” 江川把这些信息都记下。 与此同时,许淮惊坐起来:“你说什么?帮扶活动?” “对啊。”温一涵漫不经心道,“学校领导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参加这个活动又没有什么好处,哪个成绩好的愿意参加啊,还不是不了了之。” 学校竞争激烈,学生们学习压力大,连自己都顾不及,哪个好人有这闲心去帮助别人。 许淮却听不进这些抱怨的话,他激动地抓住温一涵肩膀问她:“活动找谁报名?我要参加!” 温一涵怔愣道:“找班主任报名就行,诶,你真的要去啊?” 话都还没说完,许淮已经等不及跑出去。 高一10班的班主任老钱,正美滋滋享受他下课后难得的清净。办公室的门啪一下被打开,他吓得哆嗦一下。许淮冲到他面前,双手撑着他桌子,目光发亮:“老师!我要参加那个帮扶活动!” 老钱摘下眼镜擦擦,又戴上,才确认自己面前那人是许淮。他说什么来着?要参加帮扶活动?什么帮扶活动? 老钱从记忆里翻找一下才想起来周一开会时主任说过的内容,他笑容可掬问道:“你说你想参加帮扶活动?” “没错!” 老秦委婉告诉他:“这个活动可能没什么人愿意参加,如果你是为了找人辅导你的话,也许会找不到人。” 许淮却信誓旦旦:“没关系!你给我报上名,会有人愿意辅导我的。” 老钱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的心意,在他的目光下写上他的名字。看着许淮透着高兴的背影,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上课就困得头点地的许淮怎么会想要参加这个活动。 他想了想,把名字塞回抽屉里。 孩子想学习,这心是好的,他以后上课多关照他一点,鼓励他学习。但这名单他还是不报上去了,否则最后若是没人帮扶许淮,那许淮不得很伤心?孩子好不容易想学习,可不能打击到他了。 老钱感叹,今天自己也是一位好老师。 17 怪圈 许淮不知道老钱好心把他的报名拦了下来,他回到教室,连温一涵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狐疑地问他:“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 许淮骄傲地抬高下巴,模样骄矜,话里掩不住的炫耀:“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参加活动。” 温一涵惊讶叫出来:“你还有朋友?” 见许淮气呼呼看她,她连忙讪笑着补充道:“不是,我是惊讶你能认识到成绩好的朋友。” 不对,好像怎么说都有错,温一涵干脆闭上嘴。 许淮生气了,脸蛋涨红:“我怎么就不能认识成绩好的朋友了?他还是全校成绩最好那个呢!”许淮仿佛是在夸他自己,与有荣焉。 温一涵想到她最近听到的传闻,不可思议:“你说的不会是江川吧?” “嗯哼。”许淮斜睨她一眼。 温一涵抛开形象猛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会认识江川的?快快快,和我说一下,我保证不说出去。” 许淮皱眉:“你抓疼我了。” 温一涵手劲大,抓得他生痛,反应过来后立马松开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再看许淮手臂,一圈的红印子。 温一涵不由得咋舌,发出和江川一样的感叹,好娇气。 从小被父亲严格教导武艺,练得皮糙肉厚的温一涵没想过有人的皮肤能嫩成这样,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好滑。 好一个身娇体弱的美人! 许淮一把拍开她的手,瞪眼:“摸什么摸呢!” 温一涵连忙哄他:“不摸了不摸了,你赶紧给我讲讲你怎么认识江川的吧。” 一说到这个许淮心中的得意就掩盖不住,他轻咳一声,刚要开始说。对上温一涵期待的眼神,他突然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眼神警惕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温一涵哄他:“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聊聊八卦很正常的。”她没什么心思,大大咧咧将除了听八卦外最主要的目的说了出来:“再说了,我也想认识认识江川。” 那可是江川,早就听说他长得帅了。温一涵是个颜控,曾发誓要看尽天下帅哥,如今学校里有个江川,她又怎么会放过目睹帅哥的机会。 这么说的温一涵,正巧就戳中了许淮心里的怒气,猛地站起来怒视她:“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别想从我这里知道江川的消息!” 他怒气冲冲离开,徒留温一涵百口莫辩呆在原地:“不是,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 温一涵茫然,她就是想看一下帅哥,这有什么错? 许淮离开后心里的怒火始终降不下去,温一涵接近他果然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江川的消息,然后要模仿他的法子接近江川,成为江川的朋友,最后还要取代他的位置。 许淮越想越深,在他的认知里,温一涵已经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要和他抢江川的坏人。 “江川是我的朋友,我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去!”许淮坚定道。 他现在看谁都向是要来和他抢江川好朋友位置的坏人,一路神色警惕,直到来到江川教室,见到江川,立马惊喜又委屈地迎上去:“江川!” 他自动无视掉江川周围的人,硬是挤进去占据江川身边最近的位置:“江川,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江川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同学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麻烦你待会再来找我。” 同学晕晕乎乎答应,内心怀揣着一颗炸弹离开。 江川这才转头看向许淮:“什么好消息?” 许淮眉梢掩不住的欣喜,看得人不由自主心情也愉快些,他没注意到江川忽地放松了些许的神色,一门心思要和江川讲自己今天做的大事:“我去报名帮扶活动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空教室一起学习。” 原来是这件事。 江川挑眉,告诉他:“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比许淮预想中冷淡许多,许淮嘟囔:“你怎么不惊讶?” 江川道:“因为我已经报名了。” “你已经报了?”许淮先是微微睁圆双眼,随后又眯起来,像两轮弯弯的月亮,“江川你好聪明啊!” 他真情实意地夸赞他,惹得江川多看了他一眼。 像许淮这样直白又热烈,毫不吝啬赞美的人,江川还真的少见,偏偏他还十分真诚,让听到的人心跳忍不住加快一瞬。 江川撇过头:“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 许淮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郑重,让人不由猜测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下一秒边听到他道:“江川,我发现学校里有很多人想和你做朋友,你可不能答应他们,是我先来的。” 许淮的表情和他说的事有种强烈的反差,江川思绪错乱一霎,认真反思自己竟然以为许淮真的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许淮见江川不在乎,急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身边就有一个人想通过我接近你,幸好被我识破了,不然她现在就要踩着我成为你的朋友了。” 温一涵简直比窦娥还冤。 江川嘴边忍不住泄出笑意,因为家里多了一条小边牧而对狗这类动物的关注度直线上升的江川想道,许淮此时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护食的小狗,谁来都要咬两口。 怕许淮恼羞成怒,他掩住笑意,回答:“许淮,你是不是担心太过了?” 怎么会担心太过,许淮简直恨自己脑子不够灵活,没办法全方位无死角地拦住那些想接近江川的人。 他好不容易才和江川成为朋友,还没踢开谌少言成为江川最好的朋友呢。 旁观全程的谌少言嘲笑他:“你这样子像是要把江川揣兜里走才安心,谁家朋友像你一样跑到人家面前来让他不要和别人交朋友的?” 许淮:“你说什么呢!” 谌少言看他生气的样子好玩,继续逗他:“你管的这么多,好像是江川的小男朋友一样。” 谌少言只是开了个玩笑,许淮却一怔,脸色涨红,音量提高:“你胡说什么!” 江川也眉眼一凛:“谌少言!” 被两个人带着怒意呵斥,谌少言很快就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低声下气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说错话了。” 许淮听到那句玩笑话时,第一反应是心一跳,随后像是掩饰般怒喝谌少言。但后面那颗心脏却一直怦怦乱跳,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他懵懵懂懂,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脸好烫,烫得能蒸鸡蛋了。 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吗? 许淮忍不住扇扇风,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眼江川,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 ! 许淮狼狈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一下子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匆匆离开。 阳光洒在长廊上落下一地金辉,天气是最舒服的温度,远处捎来几缕凉风调皮地吹起许淮的衣角。 他绷着脸,嘴唇紧抿,越走越快,以逃离的速度离开,穿过长廊左拐进楼梯,最终在楼梯平台倏地停下,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许淮,你怎么就跑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 离开后他脸上莫名的热意终于降下来,他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抱怨:“谌少言怎么能乱说话,他不知道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误会、误会他和江川有什么别的关系。 只是想想,心脏跳动的速度好像加快了。许淮捂着胸口,神情不解:“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许淮烦躁地揉揉自己的头发:“哎呀,烦死了!” 看着许淮逃开,谌少言傻眼,回头问江川:“他怎么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他就这么跑了?” 江川瞥了他一眼,肯定道:“你把他惹生气了。” 谌少言愁眉苦脸向他求助:“那怎么办,他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 江川低头看题目,不理会他的求助:“这是你跟他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谌少言冥思苦想,没发现要做题的人还没写下一个字。 笔尖虚虚点在纸上,留下一点墨痕。江川脑海里回放许淮红着脸跑开的场景。 说是红着脸其实不算恰当,许淮当时不仅是脸,连耳朵,脖子都染成了同一个颜色,眼神羞赫又恼怒,他下意识看向江川,接触到江川的视线却又匆忙逃避。 江川手指轻点桌面,难道许淮也生他的气? 如果是这样,江川莫名有点欣慰。 许淮对他的态度太好,好到百依百顺,江川说什么就做什么。旁人若是有这种朋友应该会觉得很舒心,江川却觉得许淮又陷入了一个怪圈。 他现在看上去好像是彻底断掉了对宋时清的念想,至少就这段时间江川观察看来,许淮和宋时清再没有接触过。他不再围着宋时清转,却变成了围着江川转,这与江川对他的期盼背道而驰。 许淮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为了获得生存下去的能量,他会像藤蔓一样牢牢缠紧能够支撑起他的大树,死死纠缠。 很明显,江川现在就是那颗大树。 许淮这种想法和做法当然是不对的,江川不难想象这样下去的结果,大树被吸取完养分枯萎而死,藤蔓一开始还会存活一段时间,可没有了大树的供养后,它也会慢慢干枯,最后成为死藤。 或者大树冲破藤蔓的牢笼,令藤蔓再得不到任何养分最后死去。 就像原书中许淮的结局一样。 江川想试着打破这个怪圈,但许淮对他的容忍度太高,又或者说是怕江川生气不理他,他乖得让人不忍心再为难他。 特别是江川警告他不准找谌少言麻烦后,像是知道触碰到了江川底线,他老实了一段时间,令江川挑不出错来。 江川有时都有种错觉,许淮就是为他而生的精致的玩具,乖顺,美丽,没有自己的思想。 今天是江川第一次看见许淮有这么明显的生气表情,让他看到一点希望。 也许这么多天潜移默化的影响,许淮终究是有所改变。 18 发芽 宋时清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许淮了,没有他的纠缠,加上最近自觉与白书怀关系更进一步,他眉目间那股畅意怎么遮也遮不住。 乔万哲打趣道:“看来你真的很烦许淮。” 提到许淮,宋时清的好心情都消去不少,皱眉:“别提他了。” 乔万哲:“好好好,不提他,那就来说一下你那位小男友,情况怎么样?” 乔万哲是宋时清的好兄弟,宋时清信任他,并没有瞒着他自己和白书怀之间的真正情况。乔万哲是个聪明人,看出宋时清的心思,在话语里也不免顺着他的心意。 果然,听到小男友这三字,宋时清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的意思:“挺好的。” 乔万哲:“你真的认定他了?你家里不是想和许家联姻吗?” 宋家是g市一流的家族,然而近些年因为宋父的平庸,近些年隐隐在走下坡路,和许家联姻是宋家认为的能在最短时间内重回巅峰的最佳方式。 宋父只有宋时清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优秀的alpha,宋家上下早早就认定他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对他的伴侣要求极高,希望能找一个对外能撑得起场面,对内能照顾好丈夫的未来当家主母。 宋时清眼神冷然,烦躁道:“那是他们的想法,和我无关,我不会联姻的。” 乔万哲不赞同他的话:“你母亲不会松口答应的,你是宋家未来的继承人,她不会允许你未来的伴侣是个没有家世的普通人,不仅给不了你支持,还会丢了宋家的脸面。再说了,你那些叔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明面上看好你,等将来若是发现你的弱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宋家是个大家庭,宋时清的继承人地位是宋老爷子亲自定下的,他老人家余威仍在,因此宋时清那些叔伯才会装作顺从。宋老爷子年轻时也算是一代豪杰,怎料生的几个儿女烂泥扶不上墙,蠢的蠢毒的毒,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相对出色的宋父,当个守成的继承人。 他自己则把目光放到了孙辈身上,希望能出一个好苗子。 宋时清小的时候展现出不凡天赋,宋老爷子喜上眉梢,亲自把他带到身边教养,对他寄予厚望。 宋时清虽然出色,但他同时也被宋老爷子保护的很好,野心勃勃的叔伯都被宋老爷子镇压住,也没有什么私生子弟弟突然冒出来要和他争家产,在某些方面可以说得上是单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从小在勾心斗角,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长大,拥有数量不少的兄弟姐妹和他争夺家产的乔万哲反而比宋时清看得更加清楚,对兄弟这段恋情也持着悲观看法。 就算宋母出于对儿子的疼爱答应了,那位说一不二的宋老爷子也不可能答应。他在宋时清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不可能白费了。 据乔万哲所知,宋家那边已经开始给许家传递信号。但他试探过宋时清,发现他对此一无所知,显然是还没告诉他就擅自做下决定。 确实是宋老爷子的风格,独断专行,就算是疼爱的孙子也是家族更重要。 这一切乔万哲还没敢告诉宋时清,怕他怒气上来直接找宋老爷子对质。 宋时清道:“他们不敢。”他那些叔伯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又嗤笑道:“再说了,我能和许家的谁联姻?许淮?我妈可看不上他。” 许淮父母双亡,虽说还有个许家少爷的名头,但终究没什么势力能帮到宋时清,就这一点宋母已经把他排除掉了。 乔万哲提醒他:“你别忘了,许家还有一位小少爷没分化,如果他分化成omega,许家的联姻人选大概就落在他身上了。” 他说的小少爷是许淮的堂弟,许星,许淮大伯的亲儿子,只比许淮和宋时清小一岁,很受宠爱。 宋时清脸色沉下来,确实,许星年龄相仿,父亲又是许家的掌权人,还有位铁板钉钉是许家未来继承人的亲哥哥,无论怎么看都是个非常适合的联姻人选。 才赶走一个许淮又来一个许星,宋时清心中染上焦灼,他还是不够强大,如果他强大到不用联姻也能带领宋家回到巅峰,那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被动。 权力,他握紧拳头,眼神充满对权势的渴望和势在必得。 被他们提到的许淮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难道是谌少言在骂我?” 许淮思来想去,认为自己最近很安分,没和任何人有恩怨,那就只有昨天又和他吵架的谌少言会偷偷骂他了。 他哼了一声,把手里江川给他的复习资料翻得哗啦哗啦响,语气带着不平和醋意:“明明是两个人吵架,就只骂我一个人,一点也不公平。” 他拿笔在纸上愤愤地戳黑点,眼睛看到那份复习资料,忽又泄气:“算了,看在复习资料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许淮边说着,边又继续翻它,双腿在桌底下愉快地伸直。 他可是试探过谌少言的,江川没给他整理复习资料,也没给他划考试重点。因为这样谌少言还私底下偷偷找他,求他借来看一看。许淮当然是拒绝了,看着谌少言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十分得意。 江川护着你又怎样,这复习资料只有他有。四舍五入,江川一样重视他! 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成为江川最好朋友的许淮看数学题的样子都顺眼多了。 他高高兴兴做着习题,让班里的人看呆了眼,纷纷议论许淮怎么变性了,竟然在学习,难道是被宋时清拒绝后心如死灰,终于决定发愤图强,化悲愤为动力,要在学习上超越他吗? 路过的老钱看到埋头苦读的许淮,欣慰地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正确无比。 月考完后,所有总分排名都已经出来了。 众人围着江川,惊叹不已看着他的试卷。 “总共九科,川哥你就拿了六科年级第一,牛啊!”路凡赞叹道。 夏禹新拿起他的数学试卷:“数学150,这次试卷这么难,江川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川倚着椅背,懒散回答:“用笔做。” “这次川哥应该还是年级第一吧。” “那当然!这个分数,都高了我一百多分了。” “那是你菜。” 众人观摩着江川的试卷,时不时打闹一句。李敖拍拍谌少言肩膀:“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次排名多少啊?” 谌少言在众人讨论时一直安静如鸡,这会被提到,幽怨道:“别提了。” “你难道考砸了?”李敖来了兴趣,非要看看他的试卷,“让我看看!” 谌少言生无可恋地把试卷给他,夏禹新凑头去看,哈哈大笑:“让你上次考试嘚瑟,这会终于被教训了吧!” 谌少言瘫在桌上,有气无力:“快别说了。” 他这次排名大退步,比上次低了差不多一百名,已经被老秦约去谈话了。他现在只庆幸自己住宿,还能安然无恙度过几天,等他回家被他爸知道后,他别想有好日子过。 谌少言没想到在被老爸痛打之前,还有个更难受的事。 老秦在课上宣布要换位置,成绩好的先选。 江川还是坐在原位不动,白书怀是第二名,他犹豫一下,最后选择坐在江川前面。 谌少言这次在班里排二十八名,他暗暗祈祷没人来坐他的位置。随着排在他前面的人一个个落座,他内心的希望越来越大,渐渐放松下来。 “第二十七名,路凡。” 路凡站起来,挂着憨厚的笑容,走到谌少言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不住了兄弟。”随后一屁股坐下。 “天杀的!”谌少言抓狂,“你小子竟然敢背刺我!” 路凡乐呵呵,语气无辜:“我也想和川哥坐,亲近一下,只能对不起你了。” 谌少言就知道路凡这小子是芝麻馅的,他瞪了路凡一眼,只能选择坐在江川后面。 而白书怀的同桌李晴妍忙不迭在白书怀旁边坐下。 班里位置几乎来了个大变动,教室里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收拾着东西,兴奋地换到新位置。谌少言抱住江川痛哭:“江川,你一定要记得想我啊!” 江川嫌弃地推开他:“眼泪别擦我身上。” 老秦找江川去办公室,先表扬了一下他的成绩,让他继续保持,随后道:“学校那边想让你下周升旗时做个演讲,分享一下你的学习心得,你这周回去就准备一下吧。”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试卷:“还有这个,10班一位同学的试卷,分试卷的时候不小心分到我们班来了,就麻烦你帮老师跑一趟,辛苦了。” 江川接过试卷,名字那栏许淮两字映入眼帘。 这还是江川第一次去许淮班里找他,他站在10班门口,礼貌对坐在窗边的同学道:“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许淮。”,那人结结巴巴,看着那张脸,脑子一热直接大喊:“许淮,有人找!” “谁啊?”课间许淮趴在桌上休息一下,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不满地抬头想看看是谁那么讨厌扰人清梦,结果对上江川的双眼。 许淮瞬间清醒,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出去:“你怎么来了?”震惊过后是受宠若惊,内心有点小雀跃,期待看着江川。 “你的试卷。”江川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卷子递过去。 许淮:“我的试卷怎么会在你那?” “分试卷时不小心分错到我们班来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一问一答,江川:“我走了。” 许淮:“哦,好,好的!”他挥挥手,站在原地目送江川离开,坐回椅子上时仍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刚刚那个真的是江川?不会是他睡迷糊了吧? 从江川出现开始就无声惊叹的温一涵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追问:“那个就是江川?他来找你做什么?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一连串迫不及待的问题打破了安静,教室里瞬间如水滴进油锅,炸开来。那些平时和许淮不怎么接触过的同伴同学一窝蜂涌上来,七嘴八舌追问刚刚的事,把许淮弄得晕头转向,拥挤得呼吸不上来。 他费力把人扒拉开:“别围在我这,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把人全都赶走后,许淮转头就对上虎视眈眈的温一涵,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他赶在温一涵开口之前厉声道:“不准问!” 温一涵好朋友地勾搭住他肩膀:“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她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许淮眯眼,冷哼一声:“江川是我的朋友。”他特地在我的两个字上重音。 温一涵却没听出来他的意思:“真的?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你能把我介绍给他吗,我也想和他做朋友。” 许淮炸毛:“不可以!他是我的朋友!” 温一涵笑嘻嘻:“别那么小气嘛,朋友又不是只能有一个。” 许淮气急:“不对,我就只有江川一个朋友,江川也……”江川也应该只有他一个朋友。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许淮心重重一跳,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明明,明明只是想做江川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唯一的朋友。 他魂不守舍,温一涵始终等不来他下一句,奇怪地问道:“江川也怎么?” 他敷衍回答:“没什么。”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生根发芽。 19 往事 这次月考排名全部出来了,贴在教学楼底下的公告栏里,一堆人挤在公告栏前瞪大了眼睛寻找自己和朋友的名字。当然,他们还会关注一下第一名是谁,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发出“果然是他”的感叹。 谌少言几人同样挤在榜单前,看完自己的排名“嗷”一声,又去看排名第一位,江川的名字醒目地挂在那里。 他们兴奋地回头去找江川:“川哥,你果然还是第一!” 却看见江川站在后面的排名前,眼帘半垂,神色认真寻找着某个名字。 “看啥呢?”谌少言揽住他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密密麻麻的排名,他不确定江川的视线落在其中哪个名字上,但隐隐有个猜测,“你在找许淮的排名?” “嗯。”江川回应,眼神仔细地从倒数一百名开始找起,迅速略过那些不认识的名字,最后在六百八十七的位置找到了许淮的名字。 算是在意料之中的排名,江川颔首,对这段时间许淮的努力也有了大概的估计。 谌少言同样也看到了许淮的名字:“六百八十七?还不错啊,上一次他排多少名来着?” “八百三十六。”江川毫不迟疑道。 谌少言惊讶:“八百三十六?许淮这小子可以啊,进步那么大。” 说实话,g市一中学霸如云,即使是在年级倒数的同学去到普通学校也能算成绩还不错,许淮能进步一百多名,足可见他的不容易。 江川点头赞同:“是不错。” 短短几天功夫,能做到这种地步,许淮的潜力可想而知。江川面上平静,心底却已经将原先为许淮构建好的学习计划提高了一个难度。 周末江川随闻允池回闻家住两天,江天祺紧急出差去了,没有跟来。 闻允池一见面就给闻老爷子来了个大大的拥抱,闻老爷子“哼”一声:“还知道回来啊。”看似嫌弃的语气下其实是掩也掩不住的高兴。 闻老爷子一手拉着一个,往两人身后看了看,江天祺没来,更加高兴了:“今天我们三个就好好吃一顿,聊聊天。” 事实证明,江天祺人没来还是避免不了两父子的争吵。闻老爷子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在儿子面前说江天祺的坏话,絮絮叨叨。 闻允池淡定抹抹嘴,只用一句话就成功让闻老爷子闭嘴:“爸,您要再说我可就打电话让大哥来接您回去了。” 闻家的根基并不在g市,而是在京市,闻允池的大哥闻允景是这代闻家的家主,接过了闻老爷子大部分人脉深扎京市发展。他一直想让闻老爷子回京好方便照顾他,然而闻老爷子死倔,就要跟着小儿子。闻允景无奈,只能答应他。 闻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别跟你大哥说,我要真回去看见他那死人脸,寿命都短几年!” 闻允池替大哥不满:“爸你说啥呢,大哥也是好心。” 江川见过他那位大伯,沉默寡言,不怒自威,由于身居高位,气场强大犹如泰山一样厚重。他见到江川第一眼,言简意赅道:“不错。” 他是闻家的大家长,也是闻家子弟最坚实的后盾,任何人只要想到他沉稳可靠的身影,都会觉得安心,便是闻允池对这位大哥也是十分信赖和尊敬的。 闻老爷子哼哼唧唧,心中也怵这位长子。在别人面前他还能说一不二,到了闻允景面前,只要他想闹,闻允景那双漆黑如鹰隽般的双眼就会静静盯着你,不说一句话,直把你看得心虚不定。 一棍子憋不出个屁来,闻老爷子看到他就心烦。 闻老爷子:“行行行,不说他了。”他是真怕闻允池背地里向闻允景告状,后面老老实实再没提过江天祺一个字。 下午江川待在房间内休息,老管家过来敲门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 江川下楼便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老人和一个年龄与他差不多的男生,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向他。 “小川,过来。”闻老爷子朝他招手。 江川走过去和闻允池一样坐在他旁边,闻老爷子对那老人道:“这就是我孙子,江川,今年才十六岁。” 又对江川道:“这位是许老爷子,就住我们隔壁,旁边那位是他的小孙子,叫什么名字?”后面那句话是问男生的。 男生大方道:“闻老爷子,我叫许星,星星的星。” 闻老爷子含笑:“好。” 江川礼貌朝老人点点头:“许老爷子。”又向旁边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男生道:“你好。” “你好。”许星微红着脸,声音温柔。 许老爷子人很精明,没去问为什么闻家的孙子却姓江,摸摸胡须:“今天突然来拜访,不知道闻老的儿子孙子回来了,第一次见面没给见面礼,实在是不好意思,待会回去我就让人把见面礼送来。” 闻老爷子和他互相寒暄几句。谈话一般是三位大人在主导,江川只在旁边默默听着,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两口,沉默不语。 许老爷子在一旁瞥见他沉稳的模样,更满意了,话锋一转,忽然把话题扯到江川身上:“不知道江小少爷是在哪里读书?” 江川答:“g市一中。” 许老爷子目光赞赏:“g市一中?那可是重点学校,不愧是闻老的孙子。” 闻老爷子乐呵呵:“我家小川还是他们年级第一名呢。” “那更了不得,不像我家,几个孙子孙女成绩还是普通了点。只有我这个孙子,”许老爷子指着许星,“在一所私立中学读书,成绩还算优异。” “说起来他只比你家孙子小一岁,两个年轻人不如互相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多聊聊,闻老,你觉得呢?” 闻老爷子没有一口答应下来,问江川道:“小川,你觉得呢?” 许老爷子笑容不变,暗暗将江川在闻家的地位再抬高些。闻老爷子看起来甚是宠爱这位孙子,连这种小事也要问过他。 许星也看向他,目光暗含期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川放下茶杯,开口:“抱歉,我平时去上课,不怎么会用到手机。” 这是拒绝了,许老爷子有些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没事,学生嘛,还是学习重要。” 许老爷子也是灵光一闪,想要让两人关系亲近一些,被拒绝后也没有太难过和生气。 他们聊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了。 许淮在房间里呆着,没一会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大家平日里都很忙,很少在家,是谁回来了?忽然想到这周似乎管家说过许星周末要回来,许淮撇撇嘴,又倒回床上,翻个身把自己蒙起来。 然而逃避不是问题,许淮还是得下楼吃饭,理所当然地在饭厅撞见许星。 见到他,许星翻了个白眼,招呼也不打一个,全然不似在闻家落落大方的样子。 两个有亲近血缘关系的人此时却像两个陌生人,分别在餐桌两边坐下,互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空气中泛着死一般的寂静。 许淮习以为常,许星不看他,他也不看许星,坐等着管家把饭菜端上来。 吃完饭后许淮想要上楼,许星却破天荒叫住他:“许淮,我有事问你。” 明明他比许淮还小一岁,却从不肯叫许淮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连名带姓地叫。 他姿态高傲,仿佛和许淮搭话是对许淮的赏赐。 许淮停下,双臂环胸:“什么事?” 许星见他不耐烦的样子,眉毛一竖,刚想发火,又想起自己有事问他,努力压住那点怒气:“你最近和时清哥怎么样?” 宋时清? 听到这个名字,许淮一怔,他似乎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上一次见宋时清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然而想想,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自从他向江川保证再也不追着宋时清跑之后,他竟然也真的坚持下来,一次都没去见过宋时清。 甚至提起宋时清,他的内心除了点怅然和难过外,情绪也不像从前那样浓烈。 好像现在宋时清对于他而言只是个普通人。 很难说明许淮现在的感受,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对宋时清百般纠缠,现在提起他情绪却再平淡不过,是什么让他的态度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乎是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许淮的怔愣被许星当做是还在与宋时清纠缠着,他满意点点头道:“既然你还在追着他,那就继续追吧。” 许淮回过神来想说不是,许星自顾自说道:“你顺便再去转告他,让他家别再来试探我爸的心思了,我是不会和他订婚的。” 许淮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不是,我最近没有再追着他跑了。” “你不追着他跑了?”许星惊讶,“怎么可能?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原来他也知道他很喜欢宋时清,许淮怔怔看着他:“原来你知道啊。” 许星神情一顿,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就重新变得理直气壮。他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是啊,我知道。”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仿佛那些年许淮因为争夺不过他,被宋时清忽视而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日子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还有些不屑:“谁叫你喜欢宋时清的,你喜欢的我就要和你抢。”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焰灼烧着五脏六腑,那些年所受的委屈,对许星的厌恶仿佛潮水般涌上来,冲击着许淮的理智。他就像站在悬崖边,背后就是呼呼的强劲风声,吹得人心里发凉,不寒而栗。 许淮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印,可见主人剧烈起伏的心情。 他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总是要和我抢?” 那双明亮的被怒火裹挟的双眸直直注视许星的双眼,执着地要追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和我抢? 为什么要让我不开心? 为什么要冷待我,无视我? 他像是在问一个答案,又像是在问很多个答案。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喜欢我? 是的,不喜欢。从他来到这个家开始,就没人欢迎他。 不管是把他带来这个家里,让他衣食无忧,却态度漠然,不怎么关心他的大伯和大伯母,还是这个家里喜欢捉弄他的哥哥和弟弟,他们都不喜欢许淮这个外来者。 小许淮对他人的情绪相当敏感,害怕得又哭又闹要回爷爷家,但是没有人理他,只是任他在客厅里哭,其余人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小许星好奇地探头看一眼,被大伯母温柔地扯回去:“宝贝,别看,等他哭累了就好了。” 小许淮泪眼花花,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抹抹眼泪。 小孩子年纪小,却也懂些什么。 他知道这里没有他可以撒娇的对象了。 当天夜里,小许淮就发起高烧,烧的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大伯和大伯母在争吵。 “我都说了让你别带他回来了吧,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怎么照顾的过来!”这是大伯母。 大伯父道:“他毕竟是我弟的孩子,爸还把一部分他的股份给了我,养着他又不是什么大事,家里那么多帮佣,总能照顾得过来的,你平时多关照一下他就行了。” 很多东西小许淮都听不懂,但他记住一点,大伯和大伯母也不想要他。 托医生的福,高烧第二天便退了,小许淮一下子乖巧了很多,会语气甜甜地和每一个人说话,看人脸色,不自觉地讨好大伯一家,被弟弟抢了玩具也不敢说,只是自己一人闷闷不乐。 从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到寄人篱下,许淮他也懵懵懂懂明白,他好像没有家人了。 20 电话 “为什么你总要和我抢!”许淮的质问在客厅里回荡,帮佣们都识趣地远离这片地方,把空间留给他们。 许星一愣,随后冷笑:“什么抢不抢的,那都是我爸妈买的东西。” 许淮:“那是他们给我的!” “我爸妈买的!” “他们给我的!” 两人一声比一声高,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输。 许星不屑笑笑:“你现在所有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花的我们家的钱,我想要就拿过来,那又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摆摆手,忽视掉许淮难看的脸色,突然一顿,似笑非笑:“哦,宋时清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不属于我,但也不属于你啊。”他摊开手,恶劣地笑,“没有归属的东西,任何人想要都能抢吧。” 他走进许淮,拍拍他肩膀:“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不想要了,宋时清让给你也无妨,我已经有更想要追求的人了。” 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人,许星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许淮怒视他:“不需要你让!我本来也就不喜欢他了!” 许星耸耸肩:“是吗,随便你吧,你爱怎样就怎样。不过友情提醒你一句,你还是抓住他比较好,毕竟,”他上下扫视许淮一眼,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停留几秒,语气带点嫉妒和不屑,“你以后能找到的最好的伴侣说不定就是宋时清了。” 他故意撞过许淮肩膀,回头居高临下道:“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日子吧,成年后说不定你就会被赶出我家了。” 许淮肩膀被撞得生疼,他低垂着头,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 讨厌的许星!他讨厌这里! 许淮猛地抬头,气势汹汹地上楼回房间,啪一下把门关紧,拿出行李箱噼里啪啦一顿收拾,上锁,一气呵成。 他脸色涨红,提着行李箱下楼。 管家见到了连忙上前问:“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许淮:“不用你管!”他倔强地推开管家想来帮他提行李的手,出门自己打了辆车扬长而去。 管家拦不住,只好给许夫人打了个电话:“夫人,小少爷和许淮少爷刚刚吵起来了,许淮少爷现在拖着个行李箱不知道要去哪里。” 电话那边女人生气道:“他又闹什么!我这边很忙,没空管他!让他去,等他吃够苦头了他自己就知道回来了。” 管家应了声,挂断电话,担忧地望着许淮离去的方向,叹口气。 江川和闻允池把最后一颗钉子钉好,闻允池站起身拍拍双手,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狗窝:“好了,大功告成,小狗又有家了。” 地上是一个江川和闻允池亲手制作的狗窝,材料是木头,大得可以装下两条成年的壮狗,何况是一只三四个月的小边牧。 这次他们把小边牧也带来了,让它在别墅里四处转转好提前适应一下环境。 江川和闻允池做狗窝时,它就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会见狗窝好了,它兴奋地嗷呜一声,围着狗窝转悠,小尾巴摇的欢快。它想要往里爬,被江川拦住。 “乐乐,再等等,要把木刺磨平才行。”江川抱起小狗。 小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嗷呜应了声,乖巧待在他怀里。 江川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赞赏似的摸摸它的脑袋,换来小狗热情的蹭蹭。 小边牧的名字叫乐乐,是江川取的,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喜欢它能快乐。江川训练了两天,小边牧就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名字,当江川叫它名字时,它立刻抬头,迅速向江川跑来。 抱着乐乐进屋子里,狗窝剩下的工作打算明天再做。 闻老爷子倚着沙发悠闲地看报,看见两人进来只稍稍抬了个眼。 闻允池坐在他旁边:“爸,到时候乐乐就麻烦你了。” “哼。”闻老爷子冷哼一声,翻过一页报纸,“平时不知道多回家看看,一回来就给我找事做,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悠闲。” “爸,您这话说的。”闻允池姿势随意坐着,懒散道,“我难道还不了解你的性子?把乐乐放你这养几天,肯定是陈叔喂养乐乐,你只是时不时带狗出去溜一下而已,还能顺便锻炼一下你的身体。” 闻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身体好得很!” 闻允池敷衍道:“是是是,我知道,那些大鱼大肉你可不能多吃了啊,我叫陈叔监督你。” 闻老爷子简直要被气死,这逆子一回来就气他! 闻老爷子气得撇过头不去看他,转而和好孙子说话:“小川啊,你可别学你爸,都那么大个人了说话还没大没小的。” 江川看了闻允池一眼,笑着说是。 老管家这时进来,把许老爷子说过的见面礼放在桌上。闻允池打开一看,笑得意味深长:“是块价值一两百万的翡翠玉佩,看来许老爷子出手还挺大方的。” 闻老爷子脸色淡然:“他既然给了小川就收下吧。” 在场三人,包括江川,都没有对这份见面礼表露出太大的兴趣。江川让老管家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就行。 闻允池双手搭在沙发背上:“爸你怎么和许老爷子熟悉起来的?” 江川眸光微动,眼睛看向闻老爷子,他也想知道这事。姓许,还有个孙子叫许星,江川毫不费力就从记忆里扒出来这个许就是许淮的许。 在原书里并没有江川这个人出现,江川也因此无从推测闻老爷子和许老爷子竟然还是认识的关系。 闻老爷子:“许老是最近才搬来的,说是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来的第二天就派人带了礼物上门来拜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不过见面次数也不多,只是偶尔会一起喝喝茶,钓钓鱼这样子。” 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江川若有所思,难怪许淮出事他到后面才知道,因为身体不好,对各方面的消息掌控力度都下降,才会被许淮大伯轻而易举拦住消息,屏蔽了他的耳目。 闻老爷子问道:“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他眼神一凛,老一辈身上那种铁血气质就流露出来,目光锐利。 闻允池:“那倒是没有,只是他的儿子最近在接触二哥的公司,到处拉拢关系中,我怕他是知道了你住这特意来接近你。” 作为在场唯一和许家如今那位掌权人接触过的闻允池表示,他这种猜想可能性很大。许家如今那位掌权人,野心勃勃,为了公司利益完全有可能让许老爷子来拉进关系。 闻老爷子:“放心,公是公私是私,许老爷子要是有这心思我会直说的。” “您心里有数就好,但许家的人,还是不要往来太多比较好。” “怎么说?” 江川也看过去,他知道小爸曾和许家集团有过几次合作,和许家接触更深,看到的东西也会比他从书中推测出来的更多。 闻允池:“许老爷子一共就两个儿子,二儿子许博远和儿媳十一年前就出车祸走了,现在当家的是大儿子许博山,是一个权势欲极盛,翻脸无情的alpha,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理惹他不悦也能说开就开。如今许氏集团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从前跟随他父亲的那些公司元老都被他明里暗里使手段赶走了。” 闻允池曾经和许博远也接触过,相比之下他要比他大哥温和很多,是一位真正的翩翩君子,如沐春风。得知他去世的消息,闻允池还有些惋惜。 许氏集团内部其实还有条暗中流传的小道消息,说许博远是许博山派人解决掉的。这条消息来得无凭无据,后面也被证实是谣言,却足见许氏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绝不算好。 “还有许博远留下的独苗,寄养在许博山名下,听说是许老爷子用许博远留下的一半股份和许博山做的交易。” 这是原书中没有提到的消息,原著里许淮一直以为除了一些房产和珠宝外,他的父母再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闻允池说许老爷子只用了一半股份和许博山做交易,但另一半股份在许淮成年后丝毫不见提及,江川猜测应该也是到了许博山手里。 那就说明许博山手里拿捏着许淮父亲的所有股份,得到了如此大的利益,却还是在许淮出事后对他漠不关心,作壁上观,冷眼看着他走向灭亡。 耳边突然响起闻允池的声音:“小川?” 江川抬眸,见两人都看着自己。 闻允池停下话问他:“在想什么?”儿子刚刚竟然在发呆,这可很少见。闻允池内心充满兴趣,小川是在想什么? 江川摇摇头:“没想什么。” 他顿了一下,问道:“许老爷子为什么不亲自抚养那个孩子?” 如果许淮是由许老爷子亲自抚养,后面也许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闻允池:“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也可能是希望许博山和那孩子的关系能亲近起来,这样在自己走后起码还有人能庇护他。” 许老爷子以为尚且还有自己在上面压着,再加上一半股份,走后许博山也会照拂许淮,他不会过得太差。不过许老爷子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许淮十八岁那年就重病去世了,更没想到他这个儿子能冷血到这种地步,眼睁睁看着弟弟的独苗去死都无动于衷。 江川接到许淮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天色完全黑了,点点灯光照亮道路。初秋的凉风吹拂着树梢,掀起湖水的涟漪。 电话那头许淮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无比,可怜兮兮,他说:“江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呼吸声比以往都重,声线微微颤抖,带着丝哽咽和茫然。 江川下意识站起来,走了两步,边出门边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许淮道,“我在学校附近。”像是怕江川责怪,他连忙解释:“我有听你的话,没有乱跑,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面待着。” 背景音里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还不算太笨,江川不再多说,丢下两个字:“等着。” 21 冷语 家里的司机刚好还没有下班,江川给闻允池发了个消息告知一下有事出去一趟,就坐上车让司机开去学校。 从天尚山庄到学校需要一定时间。 江川赶到时,学校门口小卖部那盏暖融融的黄色灯光成了附近仅有的几处光源,门口台阶上,许淮坐在那里撑着脸发呆,旁边还放着个行李箱。 小卖部的阿姨不知道第几次催他:“学生啊,你朋友什么时候才来,你要叫他快点了,我家里还有孩子等我回去呢,最多只能再让你待十分钟了。” “阿姨,他马上就来,很快了很快了。” 许淮一直看着街道,眼睛跟随着路过的车辆,期盼江川能从中任何一辆车上下来。他的内心隐隐的惶恐,江川会不会来,如果江川不来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僵直了身子坐在那里,指尖泛冷,小卖部老板娘的目光时不时催促般放在他身上,如芒在背,几乎要坐不住。 所以在见到江川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差点连行李箱都忘记拿,眼睛里有江川的身影:“江川!” 昏暗的环境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惶恐与不安尽数如潮水般褪去,喜悦从心脏处迸发出来,许淮的心越跳越快,他像一缕轻盈的风,要奔向他的人间。 江川连人都还没看清,只听到一声叫唤,怀里就猛地撞上一个温热的身躯,两条纤细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鼻间闻到激动溢出的甜甜桂花香。 许淮把脸埋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眼睛里像落入千万颗星子,跃动着光芒,喜悦且明亮,笑容异常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目光一眨不眨望着江川:“你终于来了!” 没有人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而不动容。 体内的信息素蠢蠢欲动,江川闭上眼又睁开,他扶着许淮的肩膀,声音一如往常的冷静:“你先松开。” 许淮松开后江川带着他去向老板娘道谢。 老板娘摆摆手:“嘿,这点事不算什么,不过这位小同学要是离家出走的话还是快点回家比较好,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听到家里人三个字,许淮心里憋屈,但老板娘也是一番好意,他只好低低应了声。 江川将许淮的行李放入后备箱,回头想招呼许淮上车,却发现他已经无比自然地坐进去,对上江川的视线还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快点上来。 司机老李坐在前面,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小少爷,又看了看大晚上小少爷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接的omega,只觉心中怀着个大八卦想要回去和老陈分享。 江川坐在窗边,许淮蹭过去问道:“江川,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兴致勃勃,已经没有了电话里的害怕不安,脸色红润,眼有神采,好像江川就是那根支柱,他来了之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江川瞥了眼他眼中全然的信赖,道:“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里?许淮没有答案,他揉捏着手指,气氛一下子低落下来,一言不发。 江川见他给不出答案,又问道:“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 “我,我想去找我爷爷。” 找许老爷子?那他怎么会在这里,许老爷子不是住在天尚山庄里面吗? 许淮看上去很是茫然:“但是我爷爷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他从许家出来后只想到去投奔爷爷,毕竟爷爷对他还是疼爱的。结果去到老宅才知道爷爷去其它地方静养了,管家委婉告诉他爷爷身体最近不是特别好,最好不要轻易动怒。 许淮一下子犹豫了,如果自己去找爷爷,爷爷肯定会替他生气,那样岂不是对身体不好?思考再三,许淮放弃了这个选项,拖着行李箱漫步目的走在大街上。 还在迷茫的时候,他看到几个人说说笑笑路过,心中一动,翻出手机在电话列表里下拉,点开了一个电话号码,是之前谌少言惹他生气,他趁机要到的赔偿——江川的电话号码。 许淮把经过都告诉江川,期间还悄悄抬眼观察江川的神色,见他不生气,那点心思试探性地探出头来。他侧身转向江川,双手撑着软软的车椅,身子微微前倾,脸蛋上写着期待两个字:“江川,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好友?我在那里等了好久,想发个消息给你都不能。” 说到最后,他有点小小的抱怨,像猫不轻不重挠了一爪子。 车窗外路灯飞速而过,光影投射进车内,在许淮小半边侧脸上留下梦幻的痕迹,似乎被光笼罩着,柔软且美好。 美貌确实在很多时候都能派上大用场,许小少爷恃靓行凶,殷切看着他。 江川迟迟未动,前头的司机老李已经按捺不住频频用眼神催促他,在奇怪小少爷怎么还不答应omega的请求。 两道目光注视下,江川心中叹口气,最后还是通过了许淮的好友申请。 许淮抑制不住小小欢呼一声,在聊天界面上一连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包。 江川手指微动,在小小的表情包上停留一瞬,心情稍微有点奇怪。他的列表备注全是真名,江川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在备注上打下许淮两字。 将手机息屏,他问许淮:“你不想找你爷爷?” 因为成功加上江川好友心情不再沮丧的许淮点点头:“嗯,我担心爷爷的身体。” 江川敛眉,认真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他眉眼深邃,看得许淮不由得端正坐姿,神情也认真起来:“好。” 原书中许老爷子确实在后期放弃了许淮,这是一番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不能说许老爷子不疼爱许淮,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没了一个孙子,不能再没一个儿子。 除了忍痛放弃许淮,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书里的剧情,而现在事情还走不到那样糟糕的地步。许淮还好好的,照今天的见面来看,许老爷子也还健康。他的影响力还在,所以许博山才拦着许淮,不让两人见面,怕许淮向他告状。 只要孙子还好,许老爷子就不可能会放弃他,他会为了保护孙子和儿子对抗。 江川当然不可能对许淮说关于原书的事,他从一个爷爷对孙子的爱护角度出发,让许淮不要忐忑不安,应该直接去找许老爷子。 “如果你的爷爷真的疼你,在知道你的处境后就不可能让你再回到你大伯家。” 许淮从小寄人篱下,又心思敏感,学会看人脸色,没有对许老爷子说过他的真实感受。许博山夫妇的表面功夫也做的很好,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他,至于许星和他之间那点事,也能够说是兄弟之间的争吵。 许老爷子将许淮交给许博山夫妇养,自然不可能再事无巨细地询问许淮生活的怎样,那不是表明了对许博山夫妇的不信任吗,甚至会在心里造成隔阂。因此这么多年下来,许老爷子还真被瞒住,认为许淮生活的还不错。 许淮经过江川的分析,恍若眼前的迷雾被一双大手尽数拨开,一条崭新的大路出现在他面前。 许淮心动但还是有点犹豫道:“可是,如果爷爷的身体气出毛病来怎么办?” 江川:“你放心,你爷爷身体还不错。”他让司机老李去许老爷子的别墅。 许淮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爷爷身体还不错的?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住哪?你认识我爷爷?”一连三个疑问。 车缓缓驶入天尚山庄,在道路上行驶一段时间后最后停在一栋陌生的别墅前。别墅大部分的灯都已经熄灭,只剩下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大概是老年人熬不住,已经去休息了。 “到了。”江川推开车门下去。 许淮磨磨蹭蹭下来,站在这栋陌生的别墅前,忍不住频频看向江川:“我爷爷真的住这里?” “嗯。” 许淮看着眼前的别墅,心里莫名紧张,脚步像在地上扎根般不能移动一步。他有些退缩,抓住江川衣角,小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回去好了。” 江川侧头:“你不是说你大伯一家对你不好吗?”他的侧身背着光,脸庞晦暗不明,一双眼睛波澜不惊,深邃得如同古井。 “是啊,可是,可是……”许淮结结巴巴。 江川直接打断他:“那就不要犹豫。” 许淮恍然看向那双眼睛,好像灵魂都被它吸引住不能挣脱。他听到江川清寒的声音:“许淮,我大晚上坐了这么久的车把你带到这里来不是来看你打退堂鼓的。” 江川声音里都带上初秋的凉意:“你没有勇气,我可以推你一把。但如果我替你做了决定,你还要踌躇不前,挑三拣四,那么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来找我。” “我讨厌犹豫不决的人。” 许星讽刺他寄人篱下,他没哭;气到离家出走来找爷爷,结果爷爷不在,他没哭;孤身一人拉着行李走在大街上,他没哭;在小卖部的台阶上坐着,吹着凉风,惶恐不安,焦灼等待江川过来时,他也没哭。 但现在许淮有点想哭了。 江川看他的眼神仿若回到当初刚认识不久时那般,眼神清醒疏离,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平等地看着所有人。 许淮不喜欢那样的眼神,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只会淡淡的一扫而过,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人。 他对江川的第一印象绝不算得上好,也刚好迁怒于他,造成了不好的初见。 原本应该没有后续,偏偏江川救了他,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冲动向江川搭话。 许淮逐渐了解他,信任他,依赖他。 而江川依然是那样的性格,许淮很多时候根本不清楚江川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却下意识选择一直纠缠他,时间久了,江川也开始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眼神和从前相比,许淮是觉得柔和了些许的,这让他倍受鼓舞。 但现在江川眼睛里的温柔不见了,他正冷冷看着他。 许淮一直没忘记江川说过他最讨厌麻烦,那他呢,他现在是不是也是麻烦。 22 烦躁 面前的omega怔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几秒钟的功夫,眼眶迅速泛红,眼泪摇摇欲坠,方才还明亮的眼眸黯淡了许多。 他站在风中,单薄的衣服勾勒出他清瘦的腰背,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他紧抿着唇,唇色泛白,定定看着江川。 他很难过。 江川意识到这件事,冰冷的眼神一顿,他向前走了一步,但还是停了下来。 两人对立无言。 奇怪的氛围弥漫到司机老李那边,他在车上简直都要看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两人吵架了?他要不要告诉家主和五少爷? 见两人只知道站着一动不动,嘴巴像被胶水黏上一样,司机老李心急如焚,恨不得下车来给小少爷亲自做个示范,把人惹生气了该怎么哄。 本以为两人还要站很久,没想到那个omega抬起手臂擦擦眼睛,眼眶通红对小少爷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司机老李一时摸不着头脑,耳朵高高竖起。 许淮看见江川的脸又想哭,但他努力抑制住泪意,微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故作平淡,看着江川的眼睛却无比坚定:“我不会让你麻烦的。” 他越过江川,亲自按下大门的门铃。 大门很快就打开,来人见到许淮那张脸一愣:“许淮少爷?” 许淮:“我来找爷爷。” 来人下意识推拒:“可老爷子已经睡觉了,你看……” 许淮态度却无比强硬,眉眼泛冷,不容拒绝道:“我要进去。” 来人也算许家的老人,很少看见过许淮这幅模样,一时竟也被唬住。他连忙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许淮少爷您的行李在哪里,我来帮您搬进去。” 那人推着许淮的行李箱进去,许淮转过身对江川郑重道谢:“谢谢你送我来这里。” 江川默然看着他,点点头:“不用谢。” “那我先进去了。” “嗯。” 江川目送许淮进了别墅大门,没过几秒许淮蹬蹬蹬又从里面跑出来,扒着大门闭上眼冲着江川大喊:“我讨厌你!” 没等江川反应过来,他像兔子一样灵敏地缩回去,啪一下重重关上大门,生怕江川抓住他揍他一顿的样子。 江川少见地愣了一下,看着紧闭的大门,哑然失笑。方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愉悦泄露在他的眉眼间,灯光下,俊逸的脸庞更加神采夺目。 他坐回车上:“李叔,回去吧。” 司机老李应了声,发动车子。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人,终是忍不住劝道:“小少爷,您这样不行啊。” 江川;? 回去短短五分钟的路,江川被迫听完司机老李年轻时纵横情场的故事。要下车时司机老李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江川下车前看向司机老李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惊奇,实在是没想到平时一脸憨厚正直,貌不惊人的beta能有这么丰富的故事。 闻家的灯还没有一盏熄灭,闻老爷子先去休息了,闻允池坐在客厅里等江川回来。见人进来,闻允池摘掉金丝眼镜,随手搁在桌子上:“回来了?” 江川八点多突然出门,也没说是因为什么事,闻允池放心不下,加上白天茶喝多了睡不着,干脆坐在客厅等他。 江川走进,一丝细微的信息素钻入闻允池的鼻子。 有些熟悉。 闻允池眼神变得饶有兴趣:“是上次那个omega?” “对。”江川在沙发一头坐下。 闻允池轻挑眉头,坐在他旁边:“什么情况?” 江川把事情简单陈述一下,闻允池这才知道原来那个omega就是许博远的儿子。 “你把他送到许老爷子那里去了?”闻允池问道,见江川点头,他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好。” 他忽而一顿,眼尾上扬,似笑非笑看着江川:“看来今早你对许老爷子和他小孙子的冷淡也有一部分受许淮影响啊。” 江川面色不变:“小爸,你想多了。” 想没想多他心里清楚得很。闻允池心中哼笑,口上却道:“下次叫他来我们家玩玩吧。” 江川站起身:“不合适。” 闻允池没拦着他,只笑道:“那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带回来吧。”他看着江川的背影,小声笑骂:“和你爸性子一模一样。” 江川关上房门,先洗了个澡出来,一天的疲倦洗去。整片空间只剩他一人时,他也终于有心思回想一下今晚发生的事。 许淮今晚的模样在他脑海中重现,江川俊眉轻皱,第一次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和许淮认识以来,算上今晚,他一共对他说过三次重话。第一次是让他别来纠缠自己,第二次是让他别找谌少言麻烦,而第三次,江川是怒其不争,想推他一把,让他不要顾虑太多。 出发点是好的,但许淮很难受,他没有哭出来,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你,却能让你感受到他心里那份悲伤。 江川有一瞬间是心软的,但很快他又狠下心清除掉这种情绪。如果要成长,这是许淮必须经历的过程。 灯光下江川能清晰看到他泪水沾湿了睫毛,眼尾,鼻头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是被人揉捏过,让人觉得可怜的同时,又想加重力道,看那寸皮肤还能红成什么模样。 江川心中突兀升起一股烦躁,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意识到的时候一愣。 什么时候许淮也能牵动他的情绪了? 江川还在沉思,后面许淮去而复返,还骂了他一句,更是让他的情绪发生一个明显的转变,刚刚还略显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江川后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手臂遮住视线:“或许……”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下课后,谌少言在后面戳戳江川,问道:“今天许淮怎么还没来?” 旁边路凡兴奋凑过来:“说什么?我也想听听。” “去去!不准你听!”谌少言嫌弃地挥挥手,自从路凡取代他坐在江川旁边后,谌少言觉得连许淮都比他顺眼多了。 路凡厚脸皮装作没听到:“你们在说许淮?我上个课间才看到他和他朋友一起走。” 谌少言惊讶:“他还有其他朋友?” 路凡奇怪看他:“怎么会没有?我有个朋友在他们班,现在对许淮还挺有好感的。他说许淮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绝交后,大家对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谌少言听完看向江川,江川挑眉:“看我做什么?” “哈哈没什么。”谌少言讪笑。 私底下他却悄悄问江川:“江川,你到底什么想法啊?许淮这都两天没来找你了,以前黏你黏得这么紧,现在没有他和我吵架,我还挺不习惯的。”他叹口气。 江川有什么想法? 他没有什么想法,相反,他还有点欣慰。几天过去,那一晚的某些异常情绪已经被江川滴水不漏地藏起来,恢复平静的模样。 许淮的生活开始一点点好起来,有进步的学业,还离开了处处排斥他的许家和疼爱他的爷爷一起生活,现在身边还有了其他朋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江川现在的心态就像是看照料过的小树苗舒展着枝叶使劲往上蹿,努力有了回报。 对于一个多月以来,他提供给许淮的那些帮助,江川也从未想过一定要许淮报答。无论许淮感不感激他,那些都是江川自己做出判断,决定要做的事,与许淮无关,也不需要他回报给同等的东西。 江川还是像往常一般,学习,吃饭,打球,时不时和周围的人聊天,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受许淮影响。 谌少言念叨几句后,也识趣地不再聊起他。 高一10班。 温一涵推推奋笔疾书的许淮,神秘兮兮问道:“哎,这都一个星期了,你真的和江川闹掰了?” 笔尖在本子上留下一条扭曲的痕迹,许淮深呼吸一口气,抓住温一涵肩膀使劲摇晃:“温一涵!你还我的作业!” 温一涵被晃得晕头转向,连忙求饶:“停停停!我错了还不行?” 许淮冷哼一声,放开她,继续埋头学习。 温一涵揉揉肩膀,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都跟你学的。”许淮头也不抬道。 温一涵:“胡说,我怎么可能那么暴躁!” 正巧这时,两个alpha男生打闹着没看见温一涵,不小心撞到了她。温一涵立即扭头咬牙切齿道:“没看见有人啊!” 两人被吼得一激灵,赶紧道歉,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温一涵不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扭头就对上许淮无语的眼神。 温一涵:……好吧,她是有点暴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温一涵双臂环胸不满道。 许淮刷着题,一心二用:“没有的事,别瞎说。”落下最后一笔,他长长舒了口气,拿出答案和红笔对改。 打勾的和打叉的对半分,尤其是最后一题,许淮想了很久,计算过程都写了三页草稿纸,结果还是做错了。 烦躁从心底升起,许淮把笔一摔,冷着张脸瞪着那道题。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它,你怎么还是做不对,什么破题啊,能不能自己动笔写! 他浑身低气压,温一涵这几天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和许淮成为同桌之后,温一涵发现他真的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不仅上课认真听讲,连下课后也不怎么出去玩,安定地坐在位置上刷题背书。 许淮心里烦躁,却还是老老实实拿起笔,在纸上划拉两下,发现没墨水了,又换了一支,边换边回答道:“因为我有个目标。” “什么目标?” 许淮:“短期的话,是在下次月考拿到年级前五百名,长期的话……”他拖长了尾音,温一涵期待着他记下来的话,不想许淮忽然朝她笑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他眨眨眼,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狐狸,满足道:“长期的目标我才不告诉你。” 温一涵被吊起胃口结果只得到这么个答案,恨不得使劲摇晃他让他把话吐出来。 下节课是体育课,温一涵在门外叫唤许淮快点出来。许淮应了声,不忘往口袋里塞一张公式。 拍拍口袋,许淮心满意足地追上温一涵。 两人说说笑笑下楼,来到二楼,许淮习惯性地往那边的教室看一眼,不出所料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 温一涵没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还拉着他说话:“我跟你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但许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敷衍地点点头。 他没注意看前方,专心想着自己的事,却不小心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小,心……”温一涵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目光呆愣。 许淮揉揉鼻子,还没抬头就道:“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上方清浅的呼吸有节奏地舒缓,alpha的音质清冽,带着点微哑:“走路要看路。”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许淮一下子瞪大眼,猛然抬头,正撞上江川的视线。 除江川之外的其他人还以为许淮是看呆了,互相交换个眼神,暗暗偷笑。 却没想到下一秒,许淮就做了个他们始料不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