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综艺,玄学爆红》 1 第 1 章 第1章 腊月初一。 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不多时已成了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中,蹲在小院门口的两个身影噌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弓着身体就往屋檐下冲。 到了屋内,高个子的人影躬身,小心的把怀里的东西放到烧热的炕上。 随着他的动作,墨镜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落,在炕沿磕碰了两下,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镜腿顿时掉了一只,圆镜片上也出现了几条裂纹。 青年愣了一下,那张俊朗秀气的脸暴露在空气中,顿时让这座简陋的木头房子有种焕然一新的错觉。 伸手勾着镜框将墨镜捡了起来,重新戴回鼻梁上,遮住了鲜明如同水墨画的眉眼。他换下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披着一身叠着补丁的道袍,重新回到炕边。 ——那上面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橘白异瞳狮子猫,腹部高高隆起,正在急促的呼吸,显然已经到了生产的关键时刻。 狮子猫的后腿毛发已经被羊水染成了粉红色,它警惕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没力气的重新趴了回去。身下还有一只湿漉漉的幼猫,刚生的。 另一个小一点的人影把湿外套脱了,抱着手机哆哆嗦嗦的靠近:“网上说第一只出来之后,10到20分钟就该下一只了。砂糖橘到现在都没动静,不会已经生完了吧?” 停顿片刻,他戳戳青年:“行舟哥,你给算算呗。” 柯行舟捏了个指诀,没动,如墨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说话的小孩顿时沉默了,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柯行舟“啧”一声,“快点儿的,10块钱一卦,没商量。” 小孩鼓起腮帮子:“这已经是我的全部了!就这还是我吃了五天素包子才省下来的!” 柯行舟看着他,像是在确认这些话的真实性。 小孩气鼓鼓的跟他对视,气性上来,伸手就要把那五块钱拿回来:“不算就不算,反正我们乡下的猫都是这么过来的,生几只活几只都看老天的心情……” 只是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纸币就被柯行舟抽走了。 柯行舟快速的将钱收入囊中,没给对方一点反悔的机会,“算了,砂糖橘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剩下五块我给它出了。” 另一只手已经对着炕上的狮子猫掐指算起来。 只是刚一起卦,他唇角一直挂着的弧度就消失了,神色渐渐严肃,不时的往旁边扫一眼。 小孩就见他掐算许久突然蹲下,伸手朝着狮子猫的肚子揉过去,一边嘴里还飞快念叨着什么,眉心紧皱,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薄汗。 他几乎都快贴到柯行舟面前去了,依旧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由得有些心慌。 “行舟哥?” 柯行舟眼神示意他噤声,揉了片刻后,回身在之前准备的助产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对医用手套。 深吸口气,柯行舟又在狮子猫的肚子上揉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提溜出来一只浑身发紫的小猫崽子。 一通抢救过后,缺氧窒息的小猫崽子终于虚弱的叫出声。 柯行舟面色松了松,把猫崽子放回狮子猫身边,这才重新挂上笑容:“没什么。刚阎王问我怎么有个小猫头一闪一闪的。” 小孩:“……” 这笑话真冷。他站在烧着火的炕边,都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所以你算出来了吗,砂糖橘这次到底怀了几只?” “官禄临官宫,子女定其中,到老三子在,兄荣与弟荣。”柯行舟念了句口诀,“砂糖橘上一胎就活了一只公猫,这次我从阎王手里抢了一只回来,算上前面那只强壮的,一共三只。后面再生也活不了了,带去绝育吧。” 话音刚落,光线忽然一暗,门口处响起一声严厉的呵斥:“你又在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老实实的待在乡下养病!之前的事情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啊?你这么想死,怎么不死外面去算了!” 这声音突如其来,又怒气十足,屋内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狮子猫更是直接浑身毛发炸开,护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压低身体朝着门口哈气。 柯行舟和小孩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男一女,皆是衣着华贵,通身气质不凡。 刚刚出声的就是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此刻暴跳如雷,看柯行舟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犯。 旁边的美妇人挎着他的手臂,应该是他的妻子,但大约是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比另外一边的年轻男人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小孩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挨个扫过去,一个也不认识,戳了戳柯行舟:“找你的?” 柯行舟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我那便宜爸妈和便宜大哥。” 场面一时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就被柯父打破了。 柯正业被他的态度激怒,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个孽障,你再说一遍?你叫谁便宜爸妈?!” 他的声音又大又尖锐,狮子猫再度炸毛,小孩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去捂猫的。 柯行舟倒是习以为常,见状直接走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里间的门。 热气顿时被这扇不怎么严实的木门牢牢堵在了房间里。 柯行舟拢好道袍,远远的绕过门口的三个人,把客厅角落里叠在一起的塑料凳子拆开,围着餐桌一人分了一张,也不招呼他们去坐,自顾自倒了杯水:“找我什么事?” 柯正业被这话气得一个倒仰:“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就说当初不该让你去上那个劳什子的道教学院,一点教养都没有!” 提及师承,柯行舟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他眸光幽深,柯正业一触之下竟然有些瑟缩,有种连灵魂都被看透了的感觉。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指着柯行舟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柯夫人在旁边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 她抬头打量这四面漏风的破房子,眉心越皱越紧:“你说你,家里好好的别墅不住,做什么非要跑到这么远的乡下来?这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都把她新买的鞋弄脏了。 柯行舟顺着她的话看下去,三人的鞋子边缘都有不同程度的脏污,裤腿上还都溅了泥点子,但依旧能看得出来原本是多么金贵的东西。 跟这间破屋子格格不入。 他浑不在意,很快转开了视线,看向最后一个人:“还没找到你们家真正的孩子吗?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向你们索赔精神损失了。” 柯正业再度怒上心头:“我跟你说话呢!!你看你大哥做什么?你还有脸提这事,你霸占了我亲生儿子的位置二十年,就是这么替他孝顺父母的?还敢要精神损失费!” 柯辰逸:“……” 他也感觉很窒息,父亲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 深吸口气,他尽量简洁的说明来意:“找到了。但是出了一些意外,现在我们需要你……” 柯父怒不可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养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短过你吃喝?我没有找你索赔这20年在你身上花的钱,你就该偷着乐了!” 柯夫人实在忍不了鞋子上的泥巴,勉为其难的靠近那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抽了一沓张纸巾出来,一只手抓着柯辰逸的胳膊,翘起腿擦鞋。 柯辰逸一边拉着柯父,一边扶着柯母,十分艰难的继续:“……需要你去跟元白参加同一个选秀综艺,配合我们一起捧他出道。” “柯元白?”确认了真少爷的名字,柯行舟一脸嫌弃,“什么水平,出道这种小事还需要兴师动众的?” 柯辰逸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什么都没解释。倒是柯父叫骂声越来越大,吵得人头疼。 柯行舟丝毫不受影响,目光看向柯太太:“我有什么好处?” 柯母努力了半天,愣是没能把鞋子弄干净,反倒是将每颗钻石都均匀的糊满了黄泥。 这个向来温柔平和的妇人额角青筋跳了跳,丢开空掉的纸巾包装,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五百万,这房子你喜欢也归你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她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果然一说到钱,柯行舟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偏头问:“这五百万我拿了会出事吗?” 柯正业只当他在阴阳怪气,当场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屁话!区区五百万,我柯家难道还能是骗你的?!” 柯母和柯辰逸也是一脸的无语。 柯家虽然算不上多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好歹也是京城里说得上名字的世家,五百万真算不上什么。 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就在柯行舟左侧的供桌上,一个半透明的虚影飘在空中,一只手捧着厚重的书本,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在同样凭空飘着的键盘上敲击着。 片刻后,他仔细比对书上的内容,朝柯行舟比了个“ok”的手势。 柯行舟眉眼一松,整个表情瞬间鲜活了起来,甚至直接站起身,把自己的凳子连同刚喝过的水杯都推了过去:“我亲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请问节目组大门朝哪儿开?” 柯母:“……” 自从柯行舟五岁那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她“妈妈”了。 猛的听见这个久远的称呼,她还有些恍惚。 柯太太看着那被太阳晒得褪色的凳子,有些不适应的拢了拢身上的皮草,没坐。 但到底是没有先前那么冷漠了。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了一张卡,递给柯行舟:“你这些年的生日都不在家里过,这20万就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柯行舟十分动容:“这是我能拥有的吗?” 柯太太一时心酸不已。 说起来,虽然柯行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好歹也叫了她五年“妈妈”,后来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更是多次提醒他们。 是他们自己不肯相信小孩子说的话,才一直拖到现在的。 更何况柯行舟在柯家也没得到多少好处,从有自理能力开始就被送到乡下来了。 要说柯家给了他什么,那还真的没有。 她再度看了看这破败的小屋子,想象着幼年时期的柯行舟在这里独自生活,眼眶不由得一热。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让柯行舟跟自己回家住几天,柯行舟身旁的半透明人影已经查出结果,朝他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的,柯行舟话锋猛然一转:“那就谢谢您嘞!”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卡收入囊中。 对上柯太太呆滞的目光,他才想起来似的:“密码还是您的生日,对吧?” 柯太太:“……” 不管怎么说,柯行舟还记得她的生日,柯太太竟然感觉有一丝丝的欣慰。 一旁柯正业被无视了个彻底,从头至尾连句话都没捞着,当即火冒三丈:“孽子!你的眼里只有那点臭钱吗?!” 柯行舟果断且认真的点头,顺带反问:“不然呢?” 柯正业:“……”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 偏偏柯行舟还嫌不够气人,终于拿正眼上下瞧了他两眼,满脸真诚的建议:“少生气,越发火越倒霉,还影响财运。” 柯正业最近正好有个项目到了关键时候,闻言登时被气了个倒仰:“臭小子,我来了这么久你连句爸都不叫,你还敢咒我?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他一边抽皮带一边往前走,一个没抓稳裤腰带,裤子滑落到脚踝,整个人立刻重心不稳的绊了一下,往前扑倒在供桌上。 整套动作丝滑无比,柯正业再抬起头来时,满嘴都是血,竟是硬生生撞断了一颗门牙。 柯太太大惊:“老柯?老柯你还好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司机!快打120!!” 柯正业:“……” 2 第 2 章 第2章 一阵兵荒马乱。 柯正业紧紧攥着自己被磕掉的门牙,满脸愤怒和血的被带走了。 柯辰逸一脸复杂的看了眼满不在乎的柯行舟,给他留下了10%的预付款和节目组的录制地址,告知报到时间之后,跟着柯父柯母一起离开了。 小破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孩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手里捧着那只刚刚被救活的小猫:“猫妈不肯奶这只,怎么办?” 柯行舟瞧着那只虚弱无比,却还拱来拱去倔强求生的奶牛小猫,莫名想起了刚搬到这个小屋来的他自己。 他沉默片刻,无奈道:“还能怎么办?留下吧,当抵那五块钱的卦金了。” 小孩欲言又止,眼睛瞟着炕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助产包。 柯行舟气乐了:“刚在门后没听见?我刚从那一家子手里拿了70万,还能缺你这仨瓜俩枣的?” “是你自己说的10块钱一卦……” “这又不是算命。”柯行舟一顿,“行了,快走。我要喂奶了。” 小孩这才回屋抱起狮子猫,一步三回头的回隔壁去了。 柯行舟起身去泡羊奶,等水热的工夫里,忽然认真的开口:“我拿了这两笔钱,真的不会突然暴毙?” 就在他的身侧,刚刚那个半透明的身影渐渐凝实,翘着二郎腿直接坐在了供桌边缘。 他一身黑色长袍,手捧一本比英汉大字典还厚的命簿,一副跟现代格格不入的古装扮相,胸前却挂着一张工作牌,上书一个“判”字,底下写着职位:实习判官。 他捧着键盘,把命簿当成电脑屏幕飞速输出,闻言头也不抬:“放心吧。这算是了结你们之间的因果,只要对方乐意,你拿多少都不会遭天谴的。” 柯行舟表情顿时变了变:“多少都行?那……” 他这个“那”字一出来,判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抬起头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省省吧,你自己提的不行,要人家自愿。不然就得扣功德了。” 柯行舟:“……” 他顿时泄了气:“我10块一卦都算了多少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涨价?” “熬着吧,你的功德还不够,收多了容易扣血条。你忘了上回那报应了?” 柯行舟:“……” 怎么可能忘?要不是当初那件事,他也不能从柯家搬出来,在这个小地方算十块钱一次的卦。 “但我这功德也太低了吧!我上辈子是什么很恶心的人吗?” 判官摸了摸下巴,也觉得很稀奇:“按理说你玄学天赋这么高,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再不济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你的功德怎么就能这么低?光是被抱错去个小世家,都差点把你给克死?” 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个开了天眼,能沟通阴阳的人,估计就能看见柯行舟身上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功德金光,和他在命簿上对应的岌岌可危的生命线了。 比某些作恶多端为祸一方的恶霸转世都凄惨。 一人一鬼说话的间隙,柯行舟泡好羊奶,试了试温度后喂给奶牛小猫。 直到这一刻,奶牛小猫身上才冒出了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功德金光,融入了柯行舟身上的功德金光中。 判官敲了下回车:“功德+1!按照我编写的程序来看,还差1439功德,你就能收别人100一卦了。再接再厉,暴富就在前方!” 柯行舟:“……我谢谢你啊!” 他郁闷的收拾好待产包,给奶牛小猫身上卷了一张护身符,连猫带符纸收进口袋里,随后就开始收拾屋子。 这小破房子也是柯家的。现在他都决定要跟柯家斩断因果了,自然得物归原主。 柯行舟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了一个旧行李箱出来,装的还都是些捉鬼算命的法器符箓之类的东西,衣服只有春秋和夏季换洗的几身。 柯行舟环视一圈这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最后给祖师爷上了柱香。 从五岁开了天眼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柯家的亲生孩子。 不仅如此,在柯家待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功德金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柯正业说他“想死”,就是因为柯行舟五岁那年功德金光几乎被扣光,小命差点没了,所以才只能送到乡下来养着,不再更多的沾染柯家的因果。 现在的这些功德,还是他平时在村子里给街坊邻居算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丝一缕攒下来的。 功德一旦耗完,人在这个世上的命数也就尽了。因此哪怕是为了自己,柯行舟也必须同意柯家的提议,去那个什么综艺走一趟。 不过给柯元白做配? 那就得看他的心情了。柯行舟很没有契约精神的想。 给祖师爷上完香,又洗了个澡,奶牛小猫身上的护身符已经黯淡无光了,柯行舟惊了一下,连忙给这小东西换了一张,又喂了点羊奶。 做完这些,他扫到旁边还在敲键盘的判官,眼神不信任的睨他一眼:“你还没查到我的上辈子?” 这回轮到判官僵住了。 他挠了挠稀疏的头顶,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玩意实在没有电脑好用,地府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换上智能系统?” “等你设计的程序审批通过,大概就换了吧!” 柯行舟倒也不十分在意,打了个哈欠,把奶牛小猫往头顶一放,翻个身就睡着了。 不需要吃饭睡觉,因此惨遭007的判官:“……”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加班! -- 几天后。 柯行舟循着柯辰逸给的地址找到地方,却被保安拦在了拍摄基地外。 “哎你,对!就是你。”保安挎着皮带走到近前,从上到下将柯行舟扫视了一遍,眉头拧成了麻花,“你谁啊?哪儿来的,在这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顺着保安的视线,柯行舟抬手摸了摸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扭头就在旁边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此时的尊容—— 一身破烂道袍,补丁叠着补丁,胸口处因为藏着小奶猫而鼓起一个不怎么美观的鼓包,唯一算得上值钱的墨镜还缺了个腿。加上为了照顾那只刚出生就被狮子猫放弃的小猫崽子,他这几天都没能睡上超过2小时的整觉,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吓人,连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要不是他早上出门前好歹拾掇了一下自己,现在估计就不只是被拦在门外,而是已经被当成流浪汉赶走了。 因此即便感受到对方态度强势,他还是配合的掏出手机,给保安看了柯辰逸转发给他的节目邀请函——他先前不知道有这事,节目组这边留的都是柯辰逸的联系方式,邀请函也寄到了柯家那边。 保安看见邀请函上的名字,目光在“柯”字上狐疑的停顿了片刻。 这个姓氏少见,加上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情,他一下子猜出柯行舟是谁,眼珠子转了转,冷笑一声。 “你说这邀请函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怎么看别人的邀请函都是直接送到手上的?你原件呢?” 柯行舟眉心一皱,意识到对方是要故意为难自己了。 他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保安脸上:“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也可以先填访客登记。” 滑到鼻梁的墨镜后面,他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幽深的目光盯得保安背后发毛,好似被人用刀尖剖开了皮囊,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上窜到后脑。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这么个捡破烂的给吓到,更加生气了。 他隐晦的看了眼保安亭那边架着的监控摄像头,假意接过柯行舟的身份证,却很快将身份证和手机都按在了桌子上。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去?你有身份证也没用,有本事让给你发邀请函的人过来!” 保安通过自己在节目组里工作的亲戚,早就打听清楚了。 柯家抱错孩子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凡是跟柯家的事情沾上边的,都混上了流量饭。 柯家为了讨好亲生儿子,才把这个假儿子推出来当对照组的。现如今柯行舟的邀请函都是从别人手里拍的照片,可见柯家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不会给他出头。 他这么说就是故意惹怒柯行舟,只要拍下柯行舟发飙的画面,这流量他还不是想蹭就蹭! 保安想得很好,但柯行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发飙的迹象。 他目光仔细扫过对方的面容,见他印堂狭窄,鼻梁凸起且眸光闪烁,就知道是个斤斤计较还爱钻营的小人。这也就罢了,偏偏他的耳垂小而薄,本身就是个福薄的,眉心又有悬针,固执己见,无论钻营什么都不会有收获,反而容易招致祸患缠身。 柯行舟本身钝感力极强,加上一眼看穿了对方的目的,自然不生气,反而相当诚实道:“你马上要大难临头了。” 保安却以为他是在咒自己,当场双眉倒竖,抽出了身后的警棍就要过来揍他。 本身他年纪大了还一事无成,当个保安混吃等死,心里就不平衡极了,如今面对一个白白享福了20多年的豪门假少爷,更是酸气冲天,恨不得以身代之。 结果这假少爷竟然还敢跟他耍横! 保安目露凶光的靠近,心想这人拿不出邀请函,也无法证明身份,就算闹到节目组那里,他也是占理的。 柯行舟见状,眸光也冷了下来。 他虽不乐意惹事,但也不怕事。他都给对方免费算了一卦,对方非但不领情还屡次刁难,他要是再忍让就说不过去了。 他一个从道教学院正经毕业的道士,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趴菜。 对方先挑起的事端,就该承担起后果。事后不管谁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的。 两人的想法在这一刻达成了诡异的一致,四目相对间,气氛剑拔弩张。 3 第 3 章 第3章 恰在此时,突然有人惊疑不定的开口:“……你是柯行舟?”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跟柯行舟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那边,手里攥着工作证,不断的拿他跟手机屏幕对比。 柯行舟估计那是柯家人给的自己的照片。 果不其然,这人很快就确认了他的身份,热情的迎上来:“果然是你!我家艺人就知道你没带助理,特地让我出来接你来的。” “你家艺人?” “就是柯元白!”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尴尬,他挠挠头,“你应该知道他吧?” 柯行舟点头,面色如常。 毕竟他早在五岁开天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么多年他可以说一直都在做离开柯家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柯家不相信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直拖到了现在。 柯元白的助理见他没什么表示,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保安大哥,这是我家艺人的朋友,也是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不是外人。我可以带他进去吗?” 保安对着柯行舟大发官威,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了。 为难选手被人撞破,他表情有些扭曲,但对方是柯元白的助理,他又只能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当然可以。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才把他拦下来的。没想到他是柯二少的朋友。误会,都是误会。” 助理朝柯行舟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跟自己走,毕竟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们没必要跟一个保安起冲突。 柯行舟却看着保安眉心凝聚成型的那团黑气,摇了摇头:“多行不义,你大难临头了。” 保安脸色一沉,一双绿豆眼都快冒火了。 要不是助理在场,他手上的警棍估计立马就要砸到柯行舟的脸上去。 助理也被柯行舟这犟脾气吓到了,走的时候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带着柯行舟飞速离开了保安的视线。 回头确认保安看不到他们了,助理才缓下脚步。 “你可太刚了,保安室里架着监控呢,你都没看见吗?这事情要是传到网上去,骂你的人又要多了。” 柯行舟眨眨眼:“又?” 助理一顿,奇怪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柯行舟摇头。 助理震惊又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跟他科普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通过他的讲述,柯行舟才知道原来柯家让自己来这个选秀综艺,并不只是为了给柯元白当对照组而已——柯家发现柯元白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柯元白已经是一个粉丝几十万的小网红了。 柯元白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出道,但也不知道是挡了谁的路,节目刚官宣选手名单,他就被人爆出跟富家少爷同进同出,质疑他卖屁股上位。 作为一个几十万粉丝的颜值网红,这对柯元白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当天他的几十个粉丝群都炸开了锅,网上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各种ai换脸的小视频在评论区疯传。 但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闹得够大,才让平时都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柯家注意到了。 柯元白那跟柯家人一脉相传的长相,瞬间就让早就被柯行舟打过预防针的柯家人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失落在外的亲生孩子。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柯家真假少爷的狗血桥段给这次的事情再添了一把火,柯元白傍大款的谣言不攻自破,而柯家也从这次的事情中尝到了甜头,让他进节目不仅是为了洗干净自己儿子身上的污名,更是为了在疯涨到百万级的粉丝面前表明态度。 以至于后来有人阴谋论,说是柯行舟提前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故意污蔑真少爷,让他不能回家的时候,柯家人也一声没吭。 这种沉默在粉丝看来就是默认,他们立刻就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柯行舟。 柯行舟这些天在网上可以说是人人喊打,助理过来接人之前,还担心他被极端粉丝套麻袋来着。 “……我跟你说,也就是你现在没有自己的社交账号,不然早就被爆破了。”助理最后颇为感慨的拍拍他肩膀。 柯行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来刚才那保安一上来对他恶意满满,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柯家人授意,而那个真少爷柯元白又知道哪些。 说话间到了地方,助理临走前看了看他身上的破烂道袍,到底还是没忍心,将挂在胳膊上的羽绒服外套递了过去。 “你那衣服都不顶事儿,还是穿我这个吧。”顿了顿,许多话到底是汇成一句:“挺大个人了,跟人学学怎么照顾自己……哎,不是,你干嘛?” 柯行舟顿住,手刚刚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来,手心里还攥着两百块钱。 助理脸色又青又红:“你这人怎么当面掏兜!” 他好不容易往里塞的二百块钱!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习惯了。” 助理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他的目光越发怜悯。 见他拿着钱伸手过来,助理以为他是不愿意收,连忙一摆手:“哎呀,这二百算借你的,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别忘记还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谁知道大踏步迈了好几下都还在原地没动。 回头一瞧,柯行舟细弱的胳膊正揪着他的后脖领子,脸上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 这力大无穷的姿态看得助理一愣。 柯行舟却很认真的看着他印堂间隐约的红光,沉吟片刻,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包:“谢谢,这个给你。” 助理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接过符纸包,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什么?” “平安符。你要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它可以帮你拖延一会儿时间。” 助理:“……” 看了看手里平平无奇的纸包,又看看柯行舟那张明显精气神不足的脸,和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道袍,助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质疑都咽了下去。 算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不过他算是知道柯家人为什么那么果断的放弃这个假少爷了。 目送柯行舟进了选手等候室,助理摇了摇头:挺不错一人,就是一身用不完的牛力气,还神神叨叨的。 他这么想着,准备回去跟自家艺人交任务,谁知道扭头便看见几个工作人员兴冲冲的往门口走,嘴里还说着什么“报应”“保安”之类的字眼。 他愣了下,八卦的本能让他拉住其中一个问什么情况,工作人员直接往他手里塞了把瓜子,说:“快去看戏!门口保安跟他女朋友的男朋友打起来了!” 助理:“???” -- 跟着吃瓜群众赶到门口,刚好遇上救护车呼啸而来。 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躺在担架床上,其中一个还在坚持不懈的攻击另一个:“他大爷的,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在老子头上种青青草原?你当老子是死的咩!” 挨打的赫然就是先前拦住柯行舟不让进的保安。 只是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被打得都直不起身子了,却还是一脸深情不悔的看着另一边的年轻女孩:“他都知道了,这下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两个了!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女孩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谁要跟你在一起!我早就拒绝过你无数遍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助理一头雾水,问了旁边看戏的人才知道,打人的那个原本是拍摄基地的保安队长,跟这个保安的关系挺不错的,经常有人看到他们同进同出。 女孩则是保安队长的女朋友,小情侣两个是同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感情非常好,女生的学费都是保安队长交的。 后来保安队长找到了更好的出路,就不在保安队工作了,践行的时候还请这个保安吃了顿饭。 可就是这一次践行,保安见同样当保安的队长女朋友这么年轻漂亮,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跟保安队长关系好,知道保安队长每次请假都是去的哪个学校,于是趁着保安队长不在的时候,找到女生的学校去,多次纠缠女生,还当众跟女生告白,搞得学校那边的人差点以为他们两个才是男女朋友。 保安知道大家误会了也不解释,还觉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女生跟自己才更般配。 原本保安队长是没发现的,奈何保安刚刚被柯行舟落了面子,又去纠缠女生,这次忘了试探保安队长是不是在女生旁边,于是当场被抓包了。 保安队长当初选择在基地找工作,就是为了近距离陪伴女朋友,如今寻仇也来得很快,几乎是柯行舟刚被助理带走,他就找了过来。 他也是个有血性的,路上听女朋友解释了事情经过,上来一句狡辩的机会都不给对方,直接一拳头砸了上去。 保安惊慌之中连忙按了警报,这才吸引了这么多人来看。 至于这些事情经过,则是女生趁着二人扭打,跟这边拍视频的工作人员解释的。 助理听完啧啧称奇:“不是,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人家女孩子中意他的?” “还不就是那一套,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还有打招呼的时候朝他笑了下呗。”嗑瓜子的工作人员摇摇头,“也不看看人家全程都在帮自己男朋友解释,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过。” 助理:“……” 本以为这个热闹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救护车还没走,一群文身大汉就找了过来,直接拉住了保安的担架床,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上车,除非还钱。 “狗娘养的,当初说带我们哥几个挣大钱,骗我们投资你那个什么放贷的业务,现在都几个月过去了,钱呢?!” 保安顿时顾不上什么真心被辜负了,被揪着领子脸色煞白,两腿哆哆嗦嗦:“钱我一直在要,是借钱的那个人觉得欠我这边的钱少,所以不急着还……过几天,过几天我一定把钱都要回来!” “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老子信你才有鬼了!哥几个,让他知道知道欠钱不还的下场!” 拳拳到肉的声音霎时响了起来,围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已经报警了”那几个流里流气的大汉才一哄而散,留下彻底不省人事的保安,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为首的那个大汉离开前还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再不还钱,下次断的就不是胳膊了!” 救护车这才有机会把人带走。 门口吃瓜的众人看得冷汗都下来了,尤其是助理,看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保安挨打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柯行舟连着两次说的“你要大难临头了”。 当时他也以为柯行舟只是打不过对方的嘴硬而已,此时回想起来,柯行舟当时的表情平静无波,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眼底还好似有金光一闪而过,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色厉内荏。 他不由得一个激灵。 不是……这就有点吓人了吧! 他看了看埋在瓜子堆里的那枚护身符,浑身抖了抖,立刻收起了所有轻慢的心思,把护身符拿出来抖落干净,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衣服内袋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贴身存放的瞬间,他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迎面吹过来的寒风都没那么刺骨了。 4 第 4 章 第4章 柯行舟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仅是因为他特立独行的装扮,更是因为他那张脸—— 娱乐圈向来是个美人云集的地方,遍地都是俊男美女,这档由顶级财团万里起头,作为打入娱乐圈第一步的选秀综艺,其中的选手更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至少外形条件都是同期新人中的佼佼者。 但是到了柯行舟面前,这些选手竟然都有些黯然失色。 等候室里的大屏幕滚动着直播弹幕—— 【哇去,这也是选手吗?这颜值也太能打了吧!】 【看到他的第一眼:哪里来的流浪汉?看见他的第二眼:这是我的亲亲老公!情报组!五分钟之内把我老公的资料端上来!】 【什么老公!这个身材,这个小脸,明显就是我老婆!我胆大我先叫,嗨,老婆!】 【等一下,你们就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吗?是不是哪个被整活耽误了的颜值主播啊?】 【屁的颜值主播,你们都脸盲了吗?这就是那个为了不离开柯家,造谣陷害真少爷的恶毒假少爷啊!】 柯行舟的真实身份一出,刚刚还和谐不已的弹幕顿时被一片“卧槽”填满,紧接着就是数不清的诋毁和谩骂—— 【居然是他?啊!!我眼睛瞎了!】 【笑死,刚刚看你们舔屏舔得那么欢,还以为水军下场了,原来是没认出来?】 【话说还有人不知道这位哥之前的事迹吗?为了一己私利造受害者的黄谣,这种人就是再好看也是坨狗屎!更何况他哪里好看了?那刘海长得都把眼睛遮住了,妥妥一个阴郁怪!还没有元白一半好看!难怪柯家刚知道他是假少爷,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选手们看见弹幕也是议论纷纷。 一开始瞧见柯行舟那张脸的时候,他们还真有点危机临头的感觉,好在柯行舟在进节目之前,就把自己的名声败光了。 现在的粉丝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但凡是在人品上有缺陷的,决计不可能火得起来。 更别说这档综艺是万里集团涉足娱乐圈的第一步,哪怕柯家那边把人塞进来,万里集团肯定也不会给柯行舟这样一个劣迹素人多少露面的机会。 因为柯行舟的名声太差,他们甚至连在镜头面前做做样子都懒得,只远远的点了下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其中一些人更是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不欢迎,把柯行舟孤立在了各自的小圈子之外。 柯行舟倒也不恼。 先前跟柯元白的助理打听情况的时候,他就有挨骂的心理准备了。但他又不是真的来参加节目的,根本不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他拿了人家父母520万,挨骂是他应得的。 反正也掉不了一块肉。 柯行舟的视线只是在弹幕机器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波澜不惊的转开了。找了一圈没看见柯元白,干脆看向在自己身旁探头探脑的判官。 作为一个生前从来没有参与过大型娱乐活动的宅男程序员,陆离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颇为好奇的在那些年轻帅哥面前转了几圈。 不过很快他就兴趣缺缺的回来了:“粉太厚了,还没你好看。话说你真不打算搞个艳压,原地出道吗?” 柯行舟:“……” 摄像机正拍着,柯行舟不可能当着观众的面跟一只鬼说话,低头安抚了一下怀里乱拱的小奶猫,拿出手机打字:【没兴趣。】 他来参加节目,只是应柯家的要求,通过这种方式了断双方的因果而已,本身对娱乐圈并没有多少好感。 陆离啧啧称奇:“那你还真的要按他们说的,扮演那种又蠢又坏的反派,衬托那什么真少爷出道?” 柯行舟:【也不是不行。】 陆离:“?!” 【但那是另外的价钱。】 陆离:“……” 他朝柯行舟比了两个大拇指,满脸写着“不愧是你”,后者欣然接受,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确实答应柯家父母要帮忙,但柯家不也没跟他说,他们早已经在外面给他立好了人设?况且那剩下的450万还没到他的口袋里呢,柯家人怕他中途反悔,硬是把尾款日期填到了节目收官的那天。 那就别怪他消极怠工了。 安静了一会儿,陆离又问:“不过你这样能行吗?所谓厚德载物,这个道理对人的信仰也是一样的。一旦有人真心崇拜你、信仰你,就会绑定你的功德值。到时候你万一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脱粉或者遗忘了你,那些功德都是要被剥夺的。” 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看着命簿上的结果,啧啧两声:“就你现在的功德余额,随便被扣几个,分分钟就一命呜呼了。” 别的不说,柯行舟这副皮囊的迷惑性是十足十的。哪怕他是个钟情于php的直男,有时候看到柯行舟那张脸都忍不住晃神。 现在颜性恋那么多,说不准真能让柯行舟捞到几个真心喜欢他的粉丝。 柯行舟指尖在屏幕上轻敲,并不放在心上: 【这也是另外的价钱。】 -- 等候前采的队伍很长,身边又没人解闷,柯行舟等得昏昏欲睡,本想直接摆烂睡过去,却忽然感受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眯起眼睛顺着目光的来处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面色不善的那三个人,而是他们头顶笼罩着的滚滚黑气。 视线落到来人脸上时,柯行舟的眼神都变了。 倒霉蛋! 还是三个! 能挤进这个节目的选手,身上功德多少比普通人多一些。说不定给这三人算完卦,回馈给他的功德值就够他涨价的了! 想到这里,柯行舟的目光越发灼热。 对面三人对上他突然热情的视线,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来,脚步下意识的放缓。 反应过来时,柯行舟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皱巴巴的布条来,甩手在他们面前抖开。 “铁口直断”四个字铺陈开来,柯行舟的脸上也挂起了招揽生意的笑容:“三位算命吗?三人同行,一人免单!这可是今天才有的特别优惠,明天就没有了!” 三人:“……” 刚刚那奇怪的危机感顿时转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 这三人本就来者不善,其中两个顿时就怒了:“你耍我们?”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看这两人的面相就知道这两个都是冲动易怒,容易被人用言语撩拨的,找上他估计都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果不其然,他视线往前边一扫,直播还开着,其余的选手都朝这边看着,脸上虽然有疑惑和担忧,但掩盖不了眼神中的幸灾乐祸。 他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他在外面的名声是真的差劲,还在直播中,这些人居然就开始撺掇人来找他的麻烦。 对于其他选手来说,柯行舟初来乍到,以前也没出现在大众眼中过,这三人的到来正好能试探一下他的虚实。 要是他没什么本事,这两个人就是带头的霸凌者,往后他出了什么事情,别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他们两个。而如果他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心狠手辣,事后也只会报复这两个人,牵连不到别人身上去。 想到这里,柯行舟颇为怜悯的看了那两个出头鸟一眼。 后者原本就觉得他在溜自己,见状登时更加火冒三丈,竟然有要动手的意思。 柯行舟修行多年不怕这个,但想到三个顾客就这么失去了两个,就忍不住有些遗憾。 又少了20块钱。 本以为一场冲突在所难免,结果三人中一直没吭声的小卷毛忽然站了出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柯行舟整个人都挡住了,阻隔开对面两人看向他的视线。 “哥们,摄像头拍着呢,咱们这样不太好吧?”小卷毛憨憨的笑了两声,一副商量的语气,“我这人沟通能力比较强,要不然先让我跟他聊聊?” 闻言,两人这才注意到,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向了他们这边。 要是刚刚小卷毛没有站出来,但凡他们对柯行舟做些什么,都会被明明白白的直播出去。 参加这个节目的人,有哪个不是冲着出道位去的?真要是被拍到他们两个霸凌柯行舟,别说是出道,他们不被观众的唾沫星子淹死都算好的! 直到这时,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枪使了,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小卷毛再接再厉:“我粉丝少,让我来!” “你?”两人狐疑。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谁都讨不了好么?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小卷毛把胸口拍得梆梆响,随即转过身,强硬地朝柯行舟扬了扬下巴,“你,跟我过来一下!” “……”柯行舟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小卷毛的面相。 他的身高在普通人里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小卷毛比他还高几公分,但却长了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一双眼睛又圆又大,跟猫似的,连嘴角都自然的略微上翘。 明明是个傻白甜的面相,此刻却异常努力的板起脸,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见柯行舟没有反应,他似乎有些着急,直接上手勾住了柯行舟的脖子,与此同时瞪圆了眼睛,拼命朝柯行舟使眼色。 柯行舟很老实的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跟他走到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里。 刚离开其他人远一点,柯行舟就听见小卷毛在他耳朵边小声而飞快的说了声“抱歉”。 柯行舟挑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小卷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小卷毛皱着眉头,显然并不喜欢这样子的接触,看他的眼神里还有些嫌弃和防备,但嘴巴一直没停:“你可真虎啊,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居然还敢来节目,网上骂你都已经骂出一个超话来了,你都不知道的吗?” “……”柯行舟眨了两下眼睛,开不了口。 小卷毛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还捂着别人的嘴,见他不回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自己有手有脚的,柯家不要你,你自己出去工作不就好了,非得跟人家的亲生孩子凑到一起?算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小心点,网上很多人都等着看你倒霉,这里也有不少人想抓住这个机会,通过欺负你来博取观众的好感。你好自为之吧!” 顿了顿,他看着柯行舟身上的道袍,娃娃脸都皱成了一团:“封建迷信那一套也不要搞了!现在不兴这种人设,会被封的!” 柯行舟:“……” 他点了点小卷毛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自己。 小卷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物理禁言着人家,白净的面皮不由得一红,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 因为理亏,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柯行舟揉了揉被捂痛的下巴,被他这蔫头耷脑的模样逗得笑了下。 没回应他之前的那些话,柯行舟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卷毛愣了下,扫一眼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道袍,有些抗拒,但出于礼貌还是开口:“谢鞍。” 原本以为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柯行舟就是再听不懂人话,为了自己以后上街不会被人砸臭鸡蛋,也该消停一点。 谁知道柯行舟只是点了点头,很快又掏出了他那幅皱皱巴巴的算命幡:“我看你与我十分投缘,印堂却隐隐发黑,是大凶之兆。要不要找我算一卦?” 谢鞍:“……” 这里都没有摄像机了,他怎么还这么执着于玄学人设! 5 第 5 章 第5章 谢鞍不是不信玄学。 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对这方面的东西多少都有点敬畏。他小的时候,爸妈还请先生给他和姐姐算过命来着。 只是他印象当中的玄学大师,哪个不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人家? 柯行舟的年纪也就比他大点,还是来参加选秀节目的——这些都不说了,先前网上那些传言也不可尽信,但光是他那张精致到一头乱发都挡不住惊艳的脸,就让人完全敬畏不起来。 他的心情几乎完全写在脸上,柯行舟一眼就瞧出他的不信任,想了想,索性说道:“我免费给你算一卦,看看效果怎么样?” 谢鞍:“……” 这不是更不靠谱了吗! 哪个有本事的大师会随便给人算命的! 但对上柯行舟那双纯黑色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谢鞍心头一跳,本能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冥冥之中,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好像如果他拒绝了柯行舟,之后会发生令他无比后悔的事情。 谢鞍从小直觉就很强,靠着这个躲过了不少灾祸,因此让非常信任自己的预感。 他迟疑片刻问:“算什么?” “你想算什么?”柯行舟不答反问。 谢鞍迟疑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想问选秀的结果,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事在人为,提前知道了成绩反而没有了拼搏的动力。 何况他原本就不信柯行舟真的会算命,问了也只不过是扰乱自己的心情而已。 想了想,他摆摆手:“你看着算就行。” 本以为柯行舟会说什么天花乱坠的专业术语,谁知道柯行舟张口就来:“你天庭饱满、发际线圆润,从小家庭富裕不缺吃穿,但却是个内心很有主见的人,以至于跟父母的关系一般,经常会发生些意见不合的口角摩擦。好在你上头还有个姐姐,自小就对你很好,有她从中调节,你跟父母之间的关系不至于闹得太僵。”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18岁成年,在一件人生大事上跟父母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以至于你上大学之后,跟家里几乎断绝了来往,只跟姐姐还有联系。这种联系后来被父母发现,强行切断了。” 谢鞍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直接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 他其实从小就是个乖巧听话的,没干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但谢家父母是比较传统的那种家长,他们希望他能够担起家族事业,从小把他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 偏偏他对管理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小就只能在艺术类的东西上获得乐趣,因此的确跟父母吵过很多次。 好在姐姐一直为他打掩护,还亲自辅导他,让他能够在学习不落后的情况下,也能兼顾自己的兴趣爱好。 但是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高考之后,填报志愿的时候彻底维持不住了。 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不断确认自己爱的就是音乐,填报志愿的时候也希望去自己喜欢的艺术院校,但父母却认为这是在不务正业,硬是要逼着他改成商科专业。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连姐姐都被他们斥责。 谢鞍实在受不了那样窒息的氛围,干脆离家出走,狠狠叛逆了一把。 好在艺术院校的学费虽然昂贵,但他有姐姐接济,倒也没有过得多么辛苦。 但他从家里出来之后,谢家断了给他的副卡,他跟之前的朋友几乎也断开了联系。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是谢家孩子的事情,柯行舟第一次见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鞍看柯行舟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劲起来,先前的轻视缓缓收起。 他竟然真的能算,还算得这么准确!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期望。 说实话,他两年没回家了,的确还有一件更加令他牵肠挂肚的事情:“我还想算算家人的近况。” 柯行舟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看得谢鞍心脏乱跳,脑海里一瞬间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过了一遍,神色越来越不安。 却见柯行舟缓缓的伸出手。 谢鞍:“?” 柯行舟表情一变,警惕的盯着他:“你不会还想白嫖吧?买三免一,刚刚免费的一卦已经给你算过了,现在第二卦,不能再免费了!” 谢鞍:“……”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说的难道不是“三人同行,一人免费”吗? 柯行舟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他只是怀疑了一瞬,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想到自己家里曾经请过的那些大师的价钱,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一卦多少钱?实不相瞒,我离家出走有段时间了,我姐姐给我的钱只够交学费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挣的,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 柯行舟伸出一根手指。 谢鞍惊呼:“一百万?!” 柯行舟:“……十块。” 谢鞍:“……???” 刚刚被他压下去的那种狐疑又缓缓的升腾起来,他有些古怪的看了柯行舟两眼,委婉的表示:“你是不是少说了个万字?” “…………”柯行舟心说他难道想那么便宜吗?是他的功德支撑不住啊! 本来十块一卦就很难过了,还要遭受谢鞍的质疑,柯行舟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都不好看了。 他虚弱的摇了摇头:“没有,就十块。” 顿了顿,又找补道:“我平时不随便出手的,今天是看你跟我有缘,又帮过我,才出手这么一次。只是算命这种事情泄露天机,要是一点都不收,对你我都不好,我才勉为其难收你十块。” 他微微扬起下巴,身上的道袍被身后的鼓风机吹得猎猎作响,隐约间竟真的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谢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很干脆的掏出手机,给柯行舟扫了十块钱过去。 “支付宝到账,10元。” 公式化的女声响彻整个选手等候室,其他选手猛然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谢鞍:“……” 感受到扎在自己背上那些狐疑的目光,谢鞍脊背一紧,立刻大声遮掩:“这十块就当是我替我的队友跟你赔礼道歉的,你以后不许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为难我队友。听见没有?” 这话一出,那些目光才稍稍缓和。 转而落到柯行舟身上的眼神却都嘲讽极了。 曾经豪门世家的二少爷,吃穿不愁的人上人,如今却沦落到被人用10块钱随意侮辱,恐怕都要气炸了吧? 然而出乎他们的预料,柯行舟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有。 他收了钱,利落办事:“你要问你的人身安全,还是你家里人的?” 谢鞍一愣,没有注意到柯行舟话里的玄机:“当然是家人的了。” 他安不安全,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柯行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姐姐常年伏案工作,又因为你离家出走,只能经营自己公司的同时接手家里的事务,有些工作留下的职业病,倒是不碍事。但你日月角有黑气弥漫,其中还微微透出些血色,恐怕是父母大难临头,有血光临身之兆。赶紧联系他们去吧。” 谢鞍听着前面部分还有些惊讶的连连点头,满脸都是“你居然真的算出来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表情却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倏地抬头,目光陡然变得气愤起来,一张娃娃脸都鼓成了包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我刚刚对你不太客气,你也不能诅咒我父母啊!” 他父母一向身体康健,各种体检年年都做着,姐姐那边知道他挂念家人,联系的时候也会提两句,都说没什么异常。 更何况父母身边时常跟着保镖的,怎么可能突然出事! 柯行舟也不恼,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一双纯黑色的眸子里隐约有金光流转。 他不疾不徐,再度语出惊人:“不止他们。你跟刚刚那两个人被小人记恨,也有大祸临头。” 谢鞍:“……” 他快被气死了。 他就不该相信这家伙会以德报怨。先前说的那些话,也一定是他从别处打探来的。 总之不可能是算出来的! 谢鞍气极了,扭头就走。 身后那些选手看他脸色漆黑,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都没有怀疑他跟柯行舟之间的谈话,只是交头接耳的频率越发高了起来。 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从海选的时候就认识谢鞍了,他向来是个老好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那种。 柯行舟居然能把他气成这样? 不止选手们觉得惊奇,弹幕上也在飞快的刷新: 【靠,怎么连我的谢鞍小天使都能被气成这样?这柯行舟有毒吧!】 【先前说他长得帅的人呢?这下三观不能再跟着五官跑了吧!看看他,刚来就欺负人!】 【心疼谢鞍小天使,呜呜。】 这边谢鞍回到座位上,随意应付了队友几句,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尽管他从理智上认为柯行舟说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但是眼皮的狂跳却令他始终静不下心来,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向来是信任自己的直觉的,因此只是纠结了片刻,就给通讯录里置顶的两个号码分别打去了电话。 6 第 6 章 第6章 第一个电话没有被接起,第二个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阔别已久的女声响了起来,言语中明显的关心和紧张:“安安,突然给妈妈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谢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离家两年,虽然一直在偷偷跟姐姐联系,了解家里的情况,但却实打实的两年没有跟父母见面了。 双方的脾气都倔,加上父母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平时出入的都是高端场所,还有专人保护,他连远远看一眼都做不到。 这还是他时隔两年第一次听见母亲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混蛋了。 仔细想想,要是爸妈真的那么不顾他的意愿,他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在学校待两年? 节目还在直播,他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有,妈妈。我在录节目,突然想你们了。你和爸爸今天还好吗?”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向来倔脾气的儿子居然会有一天主动软下态度求和,谢妈妈哽咽了一下。 “爸爸妈妈都好,正在看你的节目呢。” 旁边谢爸爸的声音响起来:“你还记得你有爸妈!出去两年连个音讯都没有,现在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谢妈妈不高兴的埋怨他两句,转回来的时候语气依旧温柔:“安安,等你拍完节目,妈妈去接你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现在要出个差,马上去机场了,你乖乖的,有困难就联系姐姐,求姐姐帮你。” 谢鞍点了点头,片刻后想到他们看不见,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 又聊了一会儿双方的近况,两边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通电话。 谢鞍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心里却安定了很多。 柯行舟那家伙,果然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一下子满血复活,刚要跳起来去找柯行舟,告诉他自己父母好着呢,那边工作人员就已经叫到了他的名字。 前采要紧,他只好先把跟柯行舟之间的恩怨放下,调整好心情进去录制。 因为要直播,节目组的行程安排非常紧凑,前采后面紧接着就是第一场分班表演的彩排。 谢鞍不算是完全的素人,是签了公司,跟公司的艺人一起过来的,表演的节目自然也是跟他们一起。 他的队友就是先前一起去堵柯行舟的那两个。 明明已经证实过柯行舟是个小骗子了,但是进入了演播厅之后,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再次席卷了他的内心。 说起来,他家的事情虽然算不上什么机密,但普通人也是决计打探不到的。 柯行舟费尽心思打听到这么多事情,难道就为了骗他十块钱?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来到彩排的地点之后,谢鞍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他看着头顶上那些巨大的灯具,明明跟之前的舞台都差不多的东西,现在却好像一块块巨石悬在头顶,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上场都没有消散,谢鞍上台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犹豫:“我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可能会出事。要不然我们等等再上吧?” 这话一出,却遭到了另外两个队友的异口同声宅反对。 “你怎么回事,跟那个柯行舟待了一会儿,就也想立玄学人设了?” “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舞台上的直播镜头可是开着的,多好的露脸机会!你不上就自己待着,但是到时候舞台效果不好,别说是我们两个孤立你。” 娱乐圈这种事情还是挺多的,两人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三个的节目是一首很讲究配合的唱跳歌曲,谢鞍要是不上的话,确实是会导致节目完成度出现问题。 谢鞍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舞台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而这个节目是他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眼看着就要站上梦想中的舞台,不可能因为别人模糊不清的几句话就轻易放弃。 不过他还是示意工作人员上去检查了一下,免得真有什么疏漏。 上台时他还有些忐忑,时刻戒备着什么时候会出事,但是一直到他们彩排快结束,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谢鞍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看来柯行舟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谢鞍心神一紧,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想也不想的朝两人大喊:“快跑!!”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就从天而降,“砰”的砸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队友的身影瞬间就倒了下去。 谢鞍脑子里轰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抬手摸了摸脸颊,刺目的红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一跳,所有声音都好像离他远去了。 人群在片刻的怔愣后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所有人都涌上台,打120的打120,施救的施救,硬生生把他挤到了人群之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谢鞍意识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挥舞手掌的时候,现场已经一团乱麻。 救护车刚刚赶到,担架抬走了血肉模糊的两个队友,谢鞍的耳朵旁边是工作人员安抚的说话声:“……医生说了,他们两个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个骨折一个昏迷,比赛估计是参加不了了。” 谢鞍的眼珠子动了动,忽然抓住工作人员:“他们两个还活着?” “活着的,你放心,节目组已经报警了,一定会把罪魁祸首抓出来的。”顿了顿,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有你提醒他们两个,让他们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直到这一刻,谢鞍才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浑身的血液猛然恢复了流动,心脏越跳越快,冷汗都浸湿了后背。 工作人员安抚好他之后就离开了,这次的事情太过恶劣,直播都中断了,他们必须给观众和选手家人、公司一个满意的答案。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谢鞍自己在角落里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却是因为想起了柯行舟当时对他说的话。 ——恐怕是父母大难临头,有血光临身之兆。 他一个激灵,连忙掏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然而上台前还畅通的电话,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通了。 谢鞍甚至找人借了个手机,两个号码一起拨打,但那边传来的不是忙音就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屏幕上的号码和备注不断闪烁,黑屏的间隙,倒映出他发白的脸。 --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红旗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谢志文正在手机上开视频会议,刚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不动也不出声了。 身旁的谢太太原本在跟女儿打电话,分享儿子终于放下倔脾气,跟家里联系的好消息,也突然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了,奇怪的“喂”了几声。 拿下手机一看,信号那边只剩下微弱的一格,还时不时消失一下。 “这边的信号怎么这么差?”谢太太抱怨。 她还没嘱咐女儿注意一下儿子那边的情况,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去呢。 前头司机及时提醒:“刚才路边有个牌子,说是这附近的信号塔出了故障,开过去应该就好了。” 夫妻二人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没了信号无事可做,谢志文还能离线处理一下公司文件,谢太太晕车看不了屏幕,只能扭头看向窗外。 首都的生活节奏飞快,哪怕机场地处偏远,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车子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附近车子上的人估计也是因为没有信号,纷纷开了车窗往外看。谢太太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旁边的车子后座上,婴儿座椅里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 她的表情柔和些许,片刻后叹了口气:“家里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孙女?” 儿子固然叛逆,但女儿的能力很强,管理公司是一把好手,日后有女儿来继承公司,他们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但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却都继承了丈夫工作狂的性格,一心扑在事业上,明明都长得帅气漂亮,愣是一个男女朋友都没交过。 真是操碎了她的心。 谢志文知道妻子一贯爱操心,虽然并不觉得两个孩子到了结婚生子的必要年龄,但也没有反驳妻子的话,只是转移话题道:“我看信号好像恢复了一点,你试试看?” 谢太太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信号已经恢复到了满格。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信号刚恢复一点,她的手机就接到了女儿打来的电话。 谢太太接起来,刚要接上之前的话题,却听见电话那头女儿语调急促,一叠声的问他们到哪里了,能不能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待着。 女儿少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谢太太不由得被对方的情绪感染,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虽然奇怪女儿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要求,她到底还是信任自家孩子,闻言立刻让司机靠边停下,自己和丈夫要下车。 司机愣了一下,朝前看去。 前头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前往不同地方的车子分流出去,窗外的车流也渐渐松动起来,前车马上就开走了,下一辆就是他们。 “太太,机场马上就到了,这地方只能掉头回去……” “听太太的。”谢志文发话。 司机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掉头,往另外一边的路边靠过去。 夫妻两个很快下了车,谢太太才来得及问电话那头的女儿:“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么着急?” 电话那头的大女儿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和鸣笛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响,震得谢家三人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下意识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十字路口的方向,一辆载满货物的厢车突然失控,竟然越过护栏朝着另外一边车道狠狠撞了过去! 厢车体积庞大,在几乎全是私家车的车流里,简直如同一只巨兽。 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那些私家车的钢铁外壳犹如纸糊的一样,毫不费力的就瘪了下去。 谢太太一瞬间脸上血色全都退了个干净——她看见刚刚那辆载着婴儿的车了。 就在厢车撞上去的前一瞬,她仿佛还能听见婴儿被吓到而爆发出的啼哭声。但仅仅只是片刻,那声音就消失无踪了。 “砰”的一声巨响,那辆失控的厢车在接连撞开好几辆私家车之后,侧翻倒地,那辆载着婴儿的车子眨眼就成了薄薄的铁片,鲜血从车厢四周溢了出来。 谢太太浑身一软,脸色发白的靠在了丈夫的身上,惨烈的景象吓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面的车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都乱了套,刹车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不少车子直接开到了人行道上。 几辆车子直接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谢志文顿时惊到了。他下意识的扶住妻子,将人牢牢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妻子的前面,同时惊惧的闭上了双眼。 7 第 7 章 第7章 一切发生的太快,结束得也非常迅速。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汽油和血腥的味道,十字路口这边的车流也彻底乱了,横七竖八的停在那边,车上的人们心有余悸的探出头观望,还有人拿着手机报警。 “对,就在机场路这边……” 在他们身侧一辆私家车的车头差一点就要碰到他们了,好在被停在路边的红旗车挡了一下,偏移了方向。车主立刻下来向他们道歉,表示自己也是为了躲避前车才转过来。 谢志文夫妻两个却完全没有责怪对方的心思了,他们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尖叫声、哭喊声改过了伤者的痛苦呻吟,直到好几分钟后,经过司机的提醒,他们才想起来女儿还在电话那头呼喊他们。 谢志文连忙拿过了妻子的手机。 女儿焦急的声音传过来:“爸妈,你们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志文愣了一下,“你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他以为女儿打电话过来要求他们停车,是提前知道了这场车祸的发生,但女儿的回答却令他恍惚了起来—— “不知道啊!安安刚才火急火燎的给我打电话,说打不通你们的电话了,让我也帮忙联系你们,让你们千万不要去任何有危险的地方。我听他说的话,好像是遇到个大师,算出来的!” 她差点吓死了。 毕竟接到电话的前一秒,她还在跟母亲通话,也是突然就断开了。 父母失联的这段时间,她都快把手机打爆了! “谢天谢地,好在及时赶上了!” 谢志文夫妇闻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迷茫,视线本能的落在前方的车祸现场,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意识到,如果不是女儿刚刚这通电话,或者他们没有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往前开的话,现在倒在那里的车子当中,必定是有他们一辆的。 看跟他们并行的车子就知道了,那几辆车几乎都已经被压成了铁片! 司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知后觉的冒出了冷汗,风一吹,整个人都凉嗖嗖的。 几人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中缓过来,谢鞍的电话又到了。 他终于打通父母的电话,差点喜极而泣。在父母问起提醒他的那位大师是谁的时候,却忍不住卡壳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出柯行舟那张漂亮到让人一眼就觉得不靠谱的脸,他迟疑了,不太敢告诉父母,自己当时以貌取人,还曾经骂过对方。 只能推脱说之后一定会带去给他们看看,紧接着就被父母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人家,酬金必定不能少了。 谢鞍连连应下,他本身也是要去好好感谢柯行舟的。 毕竟柯行舟这一次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救了他父母的命。 挂断电话后,谢鞍马不停蹄的就往选手宿舍那边去——节目暂停直播了,分班表演的彩排现场也被封锁,选手们录完前采之后都只能先回宿舍休息。 谢鞍掏出手机,看着爸妈打过来的一百万和姐姐打过来的八十万,琢磨着到底给多少,柯行舟才能原谅自己之前的鲁莽。 另一边,三道粗细不一的功德金光从谢家父母和司机的身上飘出,眨眼间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汇入了柯行舟身上的功德金光之中。 这三道功德金光比先前柯行舟从奶猫身上获得的要粗壮得多,连陆离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将这些功德金光代入他自己编写的程序,进行了一番复杂的换算,他颇为惊喜的抬头:“这三缕功德金光,连带之前谢鞍身上反馈过来的,加起来一共1300的功德值。也就是还差一百多,你就能涨价了!” 柯行舟闻言一喜,但还来不及高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浑身的功德金光都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瑟瑟发抖起来。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也要大难临头了……” 同一时间,因为节目组这边发生的恶性事件,《全能偶像》所有人的资料都被放在了聂辰的桌面上。 助理正在跟聂辰汇报节目第一天直播的情况:“……除了舞台事故让观看量暴涨了一下之外,柯家塞过来的一个选手也引起了不小的讨论。但他的风评过低,给节目带来的后续收益可能不会高。” “尽快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聂辰仅仅扫了眼《全能偶像》的资料夹,起身拿上外套,大步流星的出门,“跟我去趟医院那边,有人找我就说没时间。” “好的,聂总。”助理拿上资料,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是聂辰个人投资的一家私人医院重新开业的剪彩仪式。对着镜头剪开彩带后,助理帮忙挡住了穷凶极恶的媒体们,聂辰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穿过住院部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的装修看起来十分老旧,连里面的东西都充满了时间的痕迹,跟外面光鲜亮丽的私人医院格格不入,看起来有种不在同一个年代的割裂感。 但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聂辰一直紧绷的脸色却突然放松了下来。 他脱下外套丢到一边,背对着窗户坐下来,看着旁边的陪护床位怔怔的发呆。 他像是累极了,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知不觉的弯了下来,那双锐利的鹰眸写满了迷茫,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几丝下来。 高高在上的聂先生在这间病房里,竟然显得有些落魄和失意。 要是让外面那些人看见了这景象,恐怕都得惊掉下巴。 那可是聂辰,国内顶尖财团的掌权者,超级世家聂家的接班人,可以说全世界所有东西,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现在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破旧病房里面黯然神伤。 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 聂辰本人却丝毫没有这种意识。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西斜,他的面容逐渐沉入阴影当中,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直到门口有人经过。 是个小孩,估计是来看望病人的,不知怎么溜达到了这边,隔着洞开的病房门好奇的看着他:“叔叔,你有病吗?” 聂辰:“……” 他懒得理会,但谁知这小孩自来熟得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有些病不是病,医院治不好的。我看你好像挺倒霉的,我认识个算命的哥哥,很厉害,要不要介绍给你?” 聂辰:“…………” 他眸光动了动,终于睁眼看了那小孩一眼,结果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小孩的长相,而是小孩怀里抱着的几只小奶猫。 看起来还没断奶,有的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在他的身上拱来拱去。 小孩浑然不觉,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看他,认真重复:“他真的很厉害!” 聂辰眸光微动。 他竟然……又能看到这些东西了。 面上却丝毫不显。淡淡从小孩身上收回视线,聂辰垂眸捏住了挂在脖子上的一张符纸叠成的小纸包。 这纸包看上去已经很有年份了,上头朱砂的颜色黯淡无光,甚至起了毛边。 显然已经失去了效用。 但聂辰始终没有将它拿下来,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擦着边缘,眸光悠远,仿佛陷入了沉思。 小孩还想再帮他口中的哥哥推销一下,奈何助理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三言两语就把小孩给劝走了。 回头见聂辰在里面休息,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朝身后的院长摇了摇头,带着人离开。 院长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见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刘特助,这间病房对聂先生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当时医院翻修的时候就不让动这一间,现在还……” 刘特助蹙眉:“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院长顿时有些惶恐,连忙闭了嘴,转移话题说起别的。 刘特助却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房间,表情有些迟疑。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聂先生为什么非要留下一间病房不装修,还让他把这间旧病房作为他的专属病房,不对外开放,连打扫都是有专人负责的。 但老板要做的事情,他一个助理实在没什么质疑的余地,便只好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等他处理完医院这边的事情回来,聂辰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进去,刚要提醒聂辰,今天要回聂家那边,后者就睁开了眼睛。 聂辰压根没睡着,感受到陌生的气息靠近,立刻清醒过来,冷冷扫了助理一眼。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颓废的样子,眸光一扫,顶级豪门继承人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硬生生的把助理的脚步拦在了病房外面。 “走吧。”聂辰起身,拿起外套率先出门。 坐到车上,各种需要他处理的工作堆满了邮箱,手边还放着《全能偶像》的资料。 他开门进去的时候,车门带起的风将资料的页面吹了起来,飞快的翻到了选手资料的那几页。 聂辰只是扫了一眼,脊背忽然就僵住了。 他抽出那份资料,往前翻了几页,目光很快定格在其中一张资料上。 青年淡漠的表情跟记忆中已然格格不入,但五官鲜明、眉眼如墨,赫然是他最熟悉的模样。聂辰视线快速下扫,果然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和私人联系方式。 【与紧急联系人的关系:前任。】 8 第 8 章 第8章 聂辰的车子掉头的时候,谢鞍终于在选手宿舍楼层最高,也最偏僻的宿舍里找到了柯行舟。 宿舍床位原本是要按照分班表演成绩来分配的,奈何还在彩排就出现了事故,所以现在的宿舍是选手们通过自由选择入住的。 101名选手,4人一间宿舍,刻意排挤的情况下,柯行舟毫无意外就成为了被剩下的那个。 站在柯行舟的宿舍门口时,谢鞍还有些踌躇。毕竟先前柯行舟好心给他算命,还只收了他十块钱,他却因为柯行舟提及父母,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凶了对方。 如果换成他自己的话,一片好心被这么糟蹋,肯定已经在心里把对方拉入黑名单,再也不理会了。 更何况现在柯行舟被其他选手理直气壮的孤立,还被网友们谩骂,里面未尝没有他之前没控制好自己脾气的缘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还在门口犹豫徘徊,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的时候,宿舍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柯行舟像是早知道他要过来,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落在他肱二头肌上的目光颇为满意。 他问:“会做家务吗?” “啊?”谢鞍懵了一下,有点迟疑:“会……一点吧。” 话音刚落,谢鞍手里就被塞了一根扫帚。 柯行舟毫不客气的让开了路:“那就动起来吧。” 谢鞍:“……” 进门之后,他才知道柯行舟为什么还得自己打扫房间——这个屋子像是压根没准备拿出来住人,节目组的人都没打扫过,里面厚厚的一层灰,他刚进来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谢鞍憋着气挥了挥手,“怎么回事,节目组忘记打扫这个房间了吗?” 那也不应该啊,上个节目才刚结束多久,这里难道一直都没住人? 柯行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他从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出来把地面都打湿了,那种随时都有灰尘往鼻子里面钻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一点。 他也不问谢鞍突然找回来,是不是自己先前说的话应验了,拉着谢鞍一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住处勉强收拾了出来。 好在节目组给选手们准备的床上用品是充足的,就是需要自己去领取。 柯行舟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后勤消息,一脸平静且理直气壮的看向了谢鞍。 谢鞍:“……” 作为谢家的大少爷,谢鞍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辛苦的劳作,本来都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但柯行舟一个眼神过来,凭借着心里那点对柯行舟的愧疚,他硬是支撑起了疲惫的身体。 “我去拿。” 柯行舟欣然点头,甚至拿上了换洗衣物进去洗澡。 等到谢鞍艰难的抱着两床被褥和四件套回来,他正好洗完,浴室里没有了水声。谢鞍敲了敲门,想着两个男人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就直接推门而入。 结果进去的瞬间就僵住了。 只见床铺上坐着一个披散着湿发的男人,上半身就简单的穿了一件针织休闲服,小v字领口遮不住青年精巧的锁骨,露出一大片雪白莹润的皮肤。 青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长时间没有修剪的头发自由生长,被水浸湿过后,不像之前那么杂乱,而是乖顺的垂在锁骨上方,水珠顺着发丝淌下,在衣领处氤氲出一片湿痕。 他微微垂着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垂着,望着手上正在捧着针筒喝奶的小奶猫。 他一直绷紧淡漠的唇角都勾起了些微弧度,湿润的红唇让他看上去没有了先前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反而……反而有点…… 愣愣的看着里面的景象,灯光照在青年的身上,那种微微泛着柔和光晕的感觉,竟然让谢鞍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忍不住捂脸,这都什么奇怪的联想! 这个时候,柯行舟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人,抬头看了过来。 面对人的时候,柯行舟可就没有那么温柔的表情了。 他蹙了蹙眉,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鞍已经惊醒过来,连连鞠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走错宿舍了!” 他一边道歉一边飞快的退了出去,并且贴心的替柯行舟关上了房门。 柯行舟:“……” 保持喂奶的动作停留几秒,大门果然再次被推开。 谢鞍反复对比宿舍门牌号和里面的景象,一双猫眼越瞪越圆:“你你你……你是柯行舟?!” 柯行舟无语的看着他:“不然你是?” “你什么时候长成这样了?不是……你猫哪里来的?你居然还带了奶粉!”他刚刚几乎以为自己走进了异世界的母婴室! 柯行舟更加无语,但没有跟他纠结这个话题的意思:“你找我不是为了你家的事情?说吧,情况怎么样了?” 谢鞍的想法简单,一下子就被他转移走了注意力:“啊,对!今天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那两个同公司的队友,还有我父母,都要出大事了!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开口!” 柯行舟扫了他一眼:“你跟家里的矛盾也解决了?” “解决了!”说起这个,谢鞍眉眼都笑弯了,“你的卡号是多少?我父母给我转了一百万,让我一定好好谢谢你,我姐姐也给我转了八十万。我自己这里还有八万块钱的零花钱额度,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付这两次的酬金?” 柯行舟刚喝了一口水,闻言差点喷出去。 “多少?!” “188万。”谢鞍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忐忑开口:“是不是不够?但我手上暂时只能拿出来这么多,要是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之后还会补上的!” 柯行舟:“……”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个傻白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嫉妒。 怎么有人能一口气拿出来188万,比他拿出来10块钱还简单! 他算是知道,自己先前感受到的那股威胁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了——要是他真拿了这188万,好不容易积攒的功德绝对立马被扣光,说不定还要倒扣不少。 因此尽管十分心动,柯行舟还是定了定神,拒绝了。 “不必。”他幽幽的说,“卦金你已经给过了,银货两讫,你不欠我的……” 谢鞍却只以为是他不愿意居功,一时间对他更加敬服了。 先前他还觉得柯行舟邋邋遢遢,一身破败的样子,很不可靠,现在看着焕然一新的柯行舟,却只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仙气飘飘。 就连先前他一直很警惕的那身补丁道袍,看在现在的他眼中,也成了不为外物所累的象征。 他一双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哥,我能叫你哥吗?你实在是……太酷啦!” 柯行舟:“……” 目光艰难的从谢鞍手机屏幕上188万的余额上挪开,柯行舟搓着小猫的肚子,过了一会儿,问:“你还有事?” 谢鞍茫然了一下,很快一拍脑门:“哦!我明白!” 紧接着哼哧哼哧的把门外的被褥和四件套都搬了进来,殷勤的给柯行舟选中的床位铺好,然后站在床边,颇为期待的看着柯行舟。 如果是两年前,他的确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但是在离家出走了两年之后,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熟练掌握基本生活技能的健全青年了! 铺床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以前室友们还夸过他铺得又快又好,抢着让他帮自己铺床呢! 柯行舟看了眼他铺的床,点了点头:“谢了。时间不早,你可以走了。” 得到了夸奖,兴冲冲的准备铺自己床的谢鞍:“??” 他懵了:“走?去哪里?” 柯行舟一脸理所当然:“你自己寝室啊!就在隔壁,你没收到消息吗?” 谢鞍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自己亲手收拾出来,已然非常干净的寝室,娃娃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哥让他进来帮忙打扫,居然不是邀请他一起住的意思吗?! 他很想问柯行舟,但是想到自己先前的确对人家不太客气,又不敢开口。 柯行舟倒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眨了眨眼睛:“你不会以为我是被人排挤才住到这个寝室来的吧?” 谢鞍一脸天真:“难道不是吗?” “废话,当然不是。”柯行舟一身反骨,怎么可能按那些人的想法做事,“我选这里,是因为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房间。懂了么?” 谢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点点头,然后猛然意识到,这个“别人”不止包括其他的选手,也包括他。 天然带笑的娃娃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他眼巴巴的看着柯行舟,奈何柯行舟对人类向来没有什么怜悯心,更何况还是个大男人。 他挥挥手,打了个哈欠:“慢走不送。” 顿了顿,又补充:“下次有算命的生意还可以找我,带其他人来的话,看你的面子上给他们打折。” 听到这话,蔫吧的谢鞍一下子支棱起来。 本来他想跟柯行舟住在一起,除了愧疚想要弥补之外,主要也是想跟这么厉害的人处好关系。 有了柯行舟这句话,他以后就有机会继续跟柯行舟做朋友了! 谢鞍抱着自己的寝具乐颠颠的走了。 看着轻易被转移走了视线的小孩背影,陆离啧啧两声:“用完就丢,你就这么欺负人家小孩儿?” 柯行舟摊手:“他也没拒绝啊。” “……”陆离上下打量他两眼,摇头:“我看你不仅五行缺金,你还缺德!” 柯行舟没搭理陆离。 照顾小猫和打扫卫生,无论哪一样都令人疲惫不已,在此之前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闭眼了,刚接触到谢鞍给自己铺好的床铺,柯行舟两眼一闭,瞬间昏睡了过去。 仅剩的一点理智,只够他将脆弱的小奶猫放到自己头顶上,免得一个翻身就不小心压扁了。 精疲力竭的柯行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陆离忽然抬头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节目组的负责人接到消息,急匆匆的朝各部门下达命令:“快快快,通知那些选手都动起来!聂先生亲自过来视察了!” 9 第 9 章 第9章 柯行舟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打开门一看,谢鞍举着手机气喘吁吁:“我就知道你还在!节目组通知,上头临时下来人视察工作,所有人都要去训练室那边集合,直接进行第一期录制!” 柯行舟身体醒了,脑子却没有,迷迷瞪瞪的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谢鞍却没有给他清醒的时间,拉上他就要往外跑:“快走!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整个宿舍楼就剩我们两个没到!再不到要被直播出去了!” 结果一扯之下居然没扯动,反倒是他自己踉跄了两下,差点被柯行舟带倒。 谢鞍惊了,呆呆的看着柯行舟那瘦削的身材,又低头看看自己辛苦锻炼出来的肌肉。 “……”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打击。 站在门外被冷风一吹,柯行舟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冷静的看了谢鞍一眼,回去把小奶猫揣进兜里,顺手还带上了一盒舒化奶。 “走吧。”他一扬下巴,不疾不徐,“怎么突然要视察?” 大概是被他闲散的态度感染到,谢鞍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步调,闻言摇摇头:“具体的不知道,听说是主办方的人临时通知的。” “主办方的人?”柯行舟有些狐疑,先前出事的时候,主办方的人不是已经来过了? 他本能的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掐着指头算了算,结果像是蒙了一层雾,说不清看不透的。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头一跳。 正如陆离所说,他虽然功德低得令人发指,但在玄学上的天赋却很高,不论是道教学院还是他的师父都表示从来没有见过天赋跟他一样高的。 只要他想,所有人的命运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唯独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 是聂辰。 猝不及防想起这个名字,柯行舟微愣,很快摇了摇头,把尚且模糊的人影抛出脑海。 怎么可能,聂家根本不屑涉足娱乐圈。 谢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见集合的铃声,霎时如梦初醒,拉起他就往集合点狂奔。 他们两个果然是最后到的,练习室里面,其他选手早已经集合完毕,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视线齐刷刷的集中过来。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鞍抓着他手腕的部位。 谢鞍那个公司派过来的选手不止三个,见状都凑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将他们两个人隔开。 其中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戴着黑色发带的男生不悦的皱起眉:“你怎么把他也叫上了?” 这人叫安和光,也是个富二代,还是谢鞍所在娱乐公司老板的儿子,资产上来讲,比谢鞍家里厉害得多。 安和光从来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出手阔绰为人又大方,在公司内部就很受欢迎,到了这档节目里面,身边更是成群的朋友。 他跟谢鞍是室友,先前那个催谢鞍起床的电话就是他打的。 但他没有想到谢鞍会把柯行舟也叫上。 安和光的目光落在柯行舟身上,眼中划过明显的厌恶。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鸠占鹊巢,还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的人了。 谢鞍磕巴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装恶人欺负柯行舟来着。 老实说,网上那些事情他至今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柯行舟帮他和家人逃脱了血光之灾,相处下来感觉性格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阴暗,他更偏向于柯行舟是被冤枉了。 他觉得安和光也是因为网上那些话才对柯行舟有误解,试图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然而安和光根本懒得听他解释,摆摆手:“知道你滥好人,下次别自作主张。跟这种人呆一块儿,你是怕自己出道太容易了?” 说完扫了柯行舟一眼,神情烦躁又不屑:“这种喜欢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的小鬼,要是缠上你,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四周的选手都附和着发出嗤笑,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柯行舟。 柯行舟却只是抬头,看了眼安和光的印堂,又瞄一眼时间,淡声提醒:“晨不谈梦寐,夜不说鬼神。你本就运势薄弱,如今又冒犯鬼神,今晚若是足下生空,必有一凶。” 安和光本来不想搭理他,谁知道他蹬鼻子上脸,隔着几米远也要来找不自在,登时气笑了。 他不屑搭理柯行舟这种货色,扭头似笑非笑的问谢鞍:“你别告诉我,你替他说话,是被他用这种鬼话骗到了?” 谢鞍:“……” 他该怎么解释,柯行舟是真的会算命? 来不及说话,那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已经示意他们安静。 直播开始了。 分班考核取消,他们几个海选名次比较高的选手就占据了出道位,率先被带过去上妆。剩下没轮到的则是继续等在这里,爱干什么干什么。 安和光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临走前越想越愤懑,忽然回头瞪了柯行舟一眼,双脚离地在原地狠狠蹦了几下。 正想嘲讽柯行舟招摇撞骗也不想个靠谱点的话,下一秒,他脚下一滑,直接失去平衡在直播镜头前摔了个惊天动地的屁股墩。 众人:“……” 弹幕:【……】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丢了拖把跑过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拿稳水杯,不小心撒地上还没来得及擦。你没摔坏吧?!” 安和光:“……” 狗腿子们:“……” 他们原先都紧紧跟随着安和光的脚步,不肯放过任何刷好感的机会,此刻却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齐刷刷的后退了一大步。 安和光的周围顿时空了出来,更多人看到了他脚底打滑的狼狈模样。 安和光:“…………” 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安和光脸色铁青的站起身,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他跑得飞快,仿佛只要他的动作够迅速,就能逃离这尴尬的瞬间。 然而事与愿违,弹幕仅仅安静了一瞬,很快就炸开了锅: 【我刚打开直播就看到了什么!那个假少爷又在做什么妖,连安大少都被他给害了!】 【我就说这个柯行舟是个扫把星吧?以前柯家的生意死活上不来,说不定就是他连累的!这不刚把他赶走,亲生儿子接回去,立马就卖断货了!】 【柯行舟滚出娱乐圈啊!我就是粉一头猪也不可能粉他的,节目组能不能有点逼数!】 弹幕一片乌烟瘴气,每次镜头扫到柯行舟的时候,弹幕上都是一片骂声。其他人生怕自己跟柯行舟扯上关系,受他牵连,纷纷默契的躲着他走。 柯行舟乐得自在。 他本身就不是冲着节目来的,也不会唱歌跳舞什么的,干脆在旁边光明正大的摸鱼。 中途还溜溜达达,去洗手间喂了一趟小奶猫。 拿了张平安符在底下垫着,柯行舟将小奶猫放在了洗手台上,针管抽了5ml的舒化奶,用手心温热,试探性的往奶猫嘴边送。 这小东西估计是知道他在救自己,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循着气味叼住针管,吨吨吨的往肚子里灌奶。 陆离飘在旁边,啧啧有声的感慨:“有的人啊,年纪轻轻就成了奶爸,结果连对象都没有一个。” 柯行舟从镜子里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蓬松的头顶停留了片刻,语气风轻云淡:“彼此彼此。毕竟有的鬼活了一辈子,不光没对象,还没头发。” 陆离冷笑一声,捧着命簿挺起胸膛:“我怎么没有对象?阁下可曾听闻世界上最完美的语言——php?我愿意永远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柯行舟:“哦,php介意你没有头发吗?” “……”陆离出离愤怒,却找不出什么骂人的话,只能咬牙:“柯行舟!你有种!” 柯行舟淡然的举起小奶猫:“是的,我有一个孩子。” 陆离:“…………” 实在说不过这个缺德的家伙,陆离怒气冲冲的飘走了。 柯行舟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但这笑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外面忽然传来成群的脚步声,以及节目组工作人员恭敬的打招呼:“聂先生。” “聂总好。” 聂总? 柯行舟僵硬了一瞬。 京城这地方虽然世家云集,但聂这个姓氏着实不多,能让人这么恭敬对待的,估计就只有顶级豪门聂家的那几个人了。 聂家几年前遭逢巨变,中间一代几乎死绝,只剩下了聂老爷子和聂辰…… 娱乐圈这种地方,聂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涉足的。 想到这里,柯行舟的脊背僵了僵,头皮渐渐发麻。 难道是聂辰? 聂辰这个名字贯穿了他离开柯家之后,几乎全部的少年时光,如今时隔三年再次想起,依旧觉得心头巨震,无法释怀。 他下意识想逃,但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在快速的朝这边靠近,不多时就已经停在了洗手间门口。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他后背。 与之一起的,是余光中汹涌澎湃的功德金光,经过瓷砖的反射,轻易的映入柯行舟的眼底。 柯行舟彻底僵住。 他曾经之所以看不清聂辰的命运,就是因为他周身笼罩着过分浓郁的功德金光,挡住了所有窥探他命运的手段。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几分侥幸心理,现在就彻底被打消了。 身后这人,是聂辰无疑。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柯行舟一时间心乱如麻,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有谁提起过,这档综艺背后的主办方背景很硬,资金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雄厚,完全不存在任何黑幕的可能性。 能做到这一切的人不多,是他自己这些天疲于喂奶,全身心都挂在那只随时要死的奶牛小猫身上,连节目报到时间都是陆离提醒他才想起来的,压根就没想过要调查节目的背景。 结果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聂辰堵在了洗手间里。 柯行舟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无数念头,恨不能一头把聂辰撞死,好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但最终也只是僵在原地没有动弹而已。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见他不动,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位选手,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期节目录制了,你不去做妆造,在这里做什么?” 柯行舟:“……” 避无可避,他只能深吸口气,缓缓的直起身子。 透过镜子,他看见了身后那阔别数年的人。 宽肩窄腰、轮廓硬朗,190的身高和过分出色的外貌都让聂辰在一群普通人中间鹤立鸡群,让人完全无法不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即使从未看过对方穿上高定西装的模样,但那双遗传自外祖母的灰绿色眼睛和栗色头发,以及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都熟悉到令柯行舟心底发慌,忍不住战栗。 聂辰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他。 “……”柯行舟立时如坐针毡。 10 第 10 章 第10章 两人沉默的时间太长,节目组众人逐渐都品出些不同寻常的意思来。 在娱乐圈混的基本都是人精,他们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柯行舟和聂辰的脸上转了转,直觉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太对。 但紧接着,这种想法就被他们自己打消了。 聂先生可是顶级财阀世家的继承人,而柯行舟,哪怕之前还是柯家二少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富二代而已。京圈里认识他的人都不多,可见人缘差到什么地步。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认识? 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暗道聂先生不会是知道了柯行舟那些恶劣的事情,特意过来把人踢出节目组的吧? 看他那阴沉的表情,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两个人,不论是柯行舟还是聂辰,都只是在最初对视的那几秒时间里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双双转开了视线。 聂辰侧头问身旁的节目组负责人:“这位是?” 他神情淡漠,好似真的不认识柯行舟了。 柯行舟足够熟悉他,哪怕没有看着他,从他的声线和语调停顿中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呼吸一滞,心头狠狠跳了下。 但当眼角余光瞥见聂辰身后的那群节目组领导,他狂乱的心跳一下子平静下来,神情也恢复了自然。 他转身,微笑着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基地里没有育婴室,我只能来这里喂奶,你们要一起吗?” 众人:“?” 顺着柯行舟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他们才瞧见他身后洗手台上小小的一团。 所有人:“……” 聂辰听见柯行舟的话时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眉峰微微挑起,但在看见那只奶猫之后,却很快恢复如常。 他勾唇,目光平静的落在柯行舟脸上:“这是你捡的?” 他的态度随和,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来视察项目情况的老板,出于礼貌才关心一下项目相关的人员。 “我对象生的。”柯行舟避开他的视线,信口胡诌,“我好了,你们随意。” 说完将小奶猫揣进兜里,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离开了。 全程不再给聂辰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 聂辰的目光长久的追随着柯行舟的背影,令柯行舟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好在怀里抱着只小奶猫,让他不至于同手同脚,在聂辰面前露出破绽。 良久,直到柯行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聂辰才收回视线。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聂辰没有对柯行舟的存在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淡淡的扫了眼柯行舟刚刚给小奶猫喂奶的洗手台,随后在节目组负责人的带领下离开了这里。 他看上去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依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但如果柯行舟还在这里,就会发现聂辰在走神。 他的瞳仁在微微的颤动,瞳孔几不可查的放大,显然之后负责人说的所有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刚刚那一秒的对视。 柯行舟…… 他暗自咀嚼着这个久违但熟悉的名字,心口翻涌起滔天巨浪。 聂辰大概有三年没有听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对方的声音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在他耳边,刚刚那样面对面的交谈,曾经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常,现在却成了弥足珍贵的回忆。 他有一瞬间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将人直接带走。 但他不能。 三年前的聂辰可以对柯行舟做任何事情,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爱人,但现在,聂辰连远远看他一眼,都只能装作不经意。 他们中间隔了三年时光,还有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阻碍—— 当年柯行舟的不告而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聂辰不敢轻易试探对方的底线。 三年时间,聂辰早已成长成为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因此哪怕是跟了他三年的助理,也没有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负责人就更不用说了,他简单的介绍完园区,还想带聂辰去舞台那边看看情况。 “警察已经来过了,初步断定是寻仇。他们之前来参观的时候,得罪过一个选手,那选手在海选的时候就被淘汰了,但是他的亲戚在组里负责灯光的。他趁着例行检查之后的空隙,弄松了其中一盏灯的螺丝……” 谢鞍当时让人上去检查,去的也是他。 原本还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大灯,这么一搞直接变成了精准打击。 不过如果不是谢鞍提醒,那两个选手也不可能及时避开要害,这么算来其实谢鞍是救了他们一命的。 负责人暗暗咋舌,心说这下都不知道谢鞍到底算是害了他们还是帮了他们了。 助理接了个电话,适时上前打断了负责人的滔滔不绝,附到聂辰耳边低声道:“老宅那边来电话了。” 聂辰猛然清醒。 扫了眼助理递过来的手机,他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朝着负责人道:“情况我都了解了。以防万一,后续我会加强安保人手,并且亲自过来监制,你们做好对外的解释。今天还有行程,我就先逛到这里。” 说完才接过助理的手机:“祖父。”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聂辰一边脚步匆匆的往外走,一边跟那边解释:“城西这边的选秀项目出了点问题,已经解决了……” 身后,负责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前面那句话的意思,连忙跟上聂辰的脚步将人送出去。 等目送聂辰的车子驶离,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聂总居然要亲自监制! 不只是他不敢置信,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节目组都沸腾了。 更多的还是疑惑。 “奇了怪了,以聂家的体量,过去几十亿的项目聂辰都不一定放在眼里,这次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现场,还要亲自监制?” “难道是因为聂家第一次接触娱乐圈,想要求稳?” “说起来聂家的举动也挺奇怪的。要进娱乐圈不早进,也不说直接收购一家公司,而是自己搞了家公司从零开始做。这就是顶级财团的底气么?” “聂家的继承人居然选了个娱乐圈作为练手的领域,多少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了……”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一则八卦更是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你们不知道吗?聂辰一直喜欢男人来着,聂家当初因为这个事情,还把他丢在乡下一段时间过。后来改好了才回去的。” “性向不是天生的么,还能改?” “嘴上说说呗!你看他现在开始掌权了,不是立马就搞了个男艺人选秀……” 八卦传到柯行舟这里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味。 柯行舟去做好妆造,刚到演播厅,谢鞍就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你听说了吗,他们说聂辰深柜多年憋疯了,办这个节目是给自己选妃来的!” 柯行舟:“…………” -- 关于聂辰性向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倒是没有耽误节目的拍摄进程。 《全能偶像》是一档以“真实”“全程直播”为卖点的选秀综艺,又或者可以说是一档以选秀为题材的直播真人秀。 这档节目前期宣传的时候,就被很多人称赞是选秀节目当中的一股清流,不光选择了全国海选这种费时费力但含金量极高的老方法,更是有国内顶尖财团万里集团的名声在,保证了选秀过程公开公正,没有任何暗箱操作的余地,给了观众最良好的观看体验。 选秀过程中除了隐私地点之外,选手几乎一言一行都在观众的注视当中,力求在为期三个月的时间里,挑选出能力最突出,人格魅力、个人品德等等方面也都过硬的全能偶像,为现下乌烟瘴气的娱乐圈带来一股清流。 万里集团的资金力量足够雄厚,前期的宣传造势非常充足,加上诚意满满的全程直播,连导师都是重金聘请,各自在影视、音乐、主持圈子都有着非常广的影响力。 因此节目刚刚开播,就有了非常扎实的粉丝基础。 ——这些柯行舟都完全不关心。 作为非海选进来的“关系户”,他的排名无疑是垫底的,全程就是窝在角落里面当咸鱼,偶尔摸一摸口袋里的小奶猫,确认这只小东西的存活。 导师在上面激情澎湃的活跃气氛和讲解规则,他就在下面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身边的人开始动了,几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柯行舟睁开眼睛一看,就对上了安和光和他那几个狗腿子的视线。 安和光额头上不知道为什么乌青了一块,哪怕化着妆都有些明显,此刻看他的眼神比之前还要晦气。 令柯行舟有些意外的是,柯元白也在这一组。 只是柯元白明显不想搭理他,目光始终游离在其他地方,一副陌生人的模样。 到底是自己占了他几年荣华富贵,柯行舟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我看这几个人印堂发黑,都要倒霉的样子,你最好还是离他们远一点。” 柯元白闻言眉心一皱。 他已经听说柯行舟在节目组装神弄鬼的事情,但之前想着双方不认识,柯行舟做什么都跟他无关,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他居然骗到自己头上了。 以为柯行舟是在故意挑衅,他表情不悦:“你要是还想继续待在柯家,我没意见。但你至少不该借着柯家的名声在外面招摇撞骗,抹黑养父母家。” 说完又抱歉的朝安和光几人道:“他胡说八道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安和光:“……” 他也不是很想相信柯行舟能算命。 但自从柯行舟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实在倒霉极了,当着所有观众和选手的面摔了个屁股墩也就算了,出门竟然还撞到了玻璃门上。 “咚”的一声巨响,他都能想象得到监控后面看着这一幕的人笑得有多大声。 而他的遭遇还远远不止这些。 脱衣服的时候一个用力不小心把衣服给撕烂、化妆的时候美瞳里夹了一根睫毛,差点把他的眼珠子给刮瞎……做造型的时候被拔了多少头发就不说了,甚至他做好造型出来的时候,竟然又撞上了门口那扇玻璃门! 工作人员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断断续续的表示是因为他在那边撞了一下,他们担心这地方不安全,才改开了另外一边的玻璃门的。 谁知道他居然又撞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柯行舟真的乌鸦嘴,还是他今天真的就这么倒霉,安和光现在脑袋瓜子都还嗡嗡的,越看柯行舟越觉得那些人说的没错。 这个人就是个扫把星! 奈何偏偏就是这么凑巧,第一期节目的队伍是随机分配的,而柯行舟好死不死,恰好被分配到了他这一队。 安和光烦得要命,又不好承认柯行舟真的说中了自己的事情,黑着脸丢下一句“我才不信”,就带着身后的队员走了。 柯行舟赖在座位上没动,不是很想配合他们的行动。 但消失了许久的陆离突然出现,幽幽地在他耳朵旁边提醒—— “五百万。” 柯行舟:“……” 人穷志短的柯行舟只能认命的站起身,慢悠悠的跟在安和光几人身后,去了节目组分配给他们的练习室。 然而安和光的霉运稳定发挥,他们还没到地方,工作人员就小跑着过来,表示原本应该分配给他们的那个练习室电路故障,没办法用了,转而带着他们去了另外一间备用的。 备用的房间有点远,选手们对此颇有微词,安和光的脸色更是臭得不行,不悦的睨了柯行舟一眼。 却发现后者的表情没了之前的散漫,忽然正经起来,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的练习室大门,手指飞快的掐算着什么。 见状,他心头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11 第 11 章 第11章 顺着柯行舟的视线朝前看去,这个练习室位于整个拍摄基地最偏最远的位置,旁边就是影视基地的外墙,以至于光线全都被外墙上茂盛的爬藤植物遮住了,完全无法透入。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晚了,还是这边实在太久没有打理,哪怕走廊上所有灯都开着,目之所及的一切也都灰蒙蒙的。 安和光本来没有多想什么,但注意到柯行舟的一举一动,再看周遭的景象,浑身都好似被冷风灌了一遍。 但很快,他就摇摇头,把这奇怪的想法排除出脑海。 他才不信柯行舟真有算命的本事,再说这个拍摄基地都拍过多少节目了,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万里集团初涉娱乐圈,不可能拿自己的口碑开玩笑的。 话虽这么说,想到自己今天遇到柯行舟之后的倒霉事迹,安和光心里其实是没有那么笃定的。 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脸色不对,把他们带到门口之后连连道歉:“节目组这边已经紧急派人过来打扫过了,但毕竟是临时要用,条件可能没有其他练习室那么好。实在是抱歉,辛苦大家了!” “意外罢了,你们也辛苦了。”柯元白温和的说道。 当着直播镜头,选手们即使心里不愉快也没有说什么,闻言纷纷附和。 目送工作人员离开后,几人推门便走了进去。 门一打开,那种阴冷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安和光的脚步顿住,一时有些迟疑。 柯元白注意到他的动作,见他眼神总是不自觉的朝柯行舟那边飘,以为是柯行舟之前说的话让安和光有些在意,心下不由得微沉。 “他就是说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他歉然道,“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安和光脸色涨红,想要反驳自己不是因为柯行舟才这样,就听见进门的众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越过他们的肩膀朝前看去,柯元白跟安和光都愣了下。 工作人员说这间屋子是临时打扫出来的,他们还以为有多简陋,结果完全不是他们想象当中的那样——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阶梯剧院,红丝绒的椅背反射着微弱的舞台光,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海洋。二楼更有欧式罗马柱分隔开来的一个个私密包厢,光影流动之间总令人怀疑上方正有人在等候演出开始。 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头顶的追光灯忽然亮起,将门口的几人笼罩在内。 “我去!节目组的嘴可真严啊,这是临时能打扫出来的?” “这到底哪里比不上其他练习室了?简直就像是专门给我们弄了个舞台好吧!” “这不会是第一期节目汇演的舞台吧!临时拿出来给我们先用了?” 选手们刚刚还心情低落,此刻一下子兴奋起来,更有沉不住气的,直接朝着前头的舞台飞奔过去。 安和光扫视整个剧院,心情也有些激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自从踏入这个房间之后,他的后背就凉嗖嗖的。 他本能的回头,想要看看柯行舟是什么反应,谁知道柯行舟居然停下了掐算,直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也进入了剧院。 这是……解决了? 安和光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表情僵硬了一瞬。 恰好这时,身后的大门不知道怎么自动关上了,“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原地一蹦三尺高,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 前头的几人回头朝他看过来,安和光面子上挂不住,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什么鬼地方!” 几人很快穿过了长长的走道,来到舞台上,更加惊讶的发现这地方居然一点都不破,甚至前不久刚上过蜡的样子,木地板的色泽非常漂亮。 有人小声嘀咕:“这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吗?刚刚那人是不是带错路了,我怎么感觉是特地准备的啊?” “可不么。不过好像也正常——我们队里有安大少和柯二少,哪怕之前的练习室不能用了,也不可能给我们太差的吧!” 众人看了看安和光跟柯元白,一下子觉得事情合理起来。 不过舞台作为练习室的弊端也很明显,就是没有镜子,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舞蹈动作是否标准。 几人商量了一下,四散开来探索舞台,安和光作为舞蹈担当则是在原地看视频扒舞。 过了没多久,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升降台!” 众人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舞台侧面发现了一个深达两米的方形大坑。 舞台上灯光太过昏暗,他们没能看清坑底下的人是谁,但对方在底下倒是很精准的叫出了头顶几个人的名字:“和光,元白!你们快来啊,我们玩一下!” 柯元白不疑有他,点头顺着这人说的路线过去了。 安和光咬了咬牙也跟上。 到了下面更是两眼一抹黑,安和光打开了手机的后置闪光灯,才能勉强辨别道路。 诡异的是,平日里照明范围不算小的后置闪光灯,在这地方居然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灯束平直的向前延伸出去,几乎没有任何逸散,就跟刚刚落在他们身上的追光灯效果差不多。 舞台底下就明显没怎么打扫过了,到处都是漂浮的毛絮和灰尘。 安和光有点小洁癖,见状屏住呼吸,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他将手机往前递过去,想看看把他们叫下来的这人是谁,后者已经欢快的按下了升降开关:“快快快!你们快上去玩一下!我都迫不及待了!” 升降机顿时轰隆隆的响起来。 原本升降井底下就安静,不太能听得见上头的声音,这下子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安和光跟柯元白都来不及思考更多,连忙跳上了升降台。 站在升降台上,看着地面远离的时候,安和光的脑海里才忽然闪过柯行舟先前说的那句“足下生空,必有一凶”,心头忽然咯噔一下。 只是这个时候他再想跳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升降台马上就要上到舞台上,留下的缝隙完全不够他往下跳的。 除非他沿着边缘直接滑下去。 但那样也太危险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啪”的一声,一只手猛的扒在了升降台的边缘。 刚刚那人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你们等等我呀!” 安和光头皮一炸,简直要疯:“你不要命了?!快松手,不然会死的!” 然而他的劝阻丝毫作用都没有,反倒是很快看见了那个选手的头顶。 “为什么不带我?我也要玩!” 安和光顾不上骂人,连忙丢开手机,抓住那人的手就要把他往上拉。 入手一片冰凉,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大冬天的,这底下还没有暖气。 他女朋友的手脚比这冰得多,早就习惯了。 好在他常年健身,力气一点也不小,双脚撑在升降台的栏杆上,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拽了上来。 与此同时,升降台边缘也终于跟舞台平齐了。 安和光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埋怨:“柯元白你怎么回事啊?也不知道搭把手!” 要不是他力气大,刚刚可能都要出现命案了! 他正因为不听话的队友而有些烦躁,转头就要骂人,谁知道柯元白的声音忽然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安和光,你叫我?” 安和光愣了一下。 他茫然,柯元白先前不是跟他一起下来的吗?升降台才刚刚登顶,他什么时候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周围暗得出奇,舞台的灯光似乎比之前更加昏暗了,他不得不捡起手机朝旁边照过去,却没有发现柯元白的身影。 柯元白先前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正有些怔愣,柯元白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安和光?你在干什么?” “……” 安和光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忽然打了个寒战,头皮一点点发麻。 ——他都已经上来了,为什么周遭还是这么安静? 他僵硬着身体,慢慢的扭头朝着另外一边看去。 方才明明已经被他整个人拉上来的队员,此刻却只有半个身体趴在他的脚边,内脏和肠子从他戛然而止的腹部流淌而出,染红了大片的舞台。 他的皮肤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但却还能继续动弹。 陌生的年轻脸庞抬起来,七窍流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怨愤的笑容,满是期待的问他:“能带上我一起玩吗?” 安和光脑门一下子炸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 安和光被医务人员拉走了。 柯元白在门口跟工作人员说明事情经过,身后的选手们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刚刚他们简单的探查了一下舞台的情况,就抓紧时间看视频扒舞蹈动作了,结果安和光突然脸色黑沉的离开了队伍。 他们以为他要去上厕所,就没拦着。谁知道安和光一路小跑到了升降台旁边,一个猛子就要往里扎,差点没把他们给吓死—— 那升降台虽然只有两米深,但头朝下跳进去还是会死人的! 还好一直在旁边摸鱼的柯行舟及时把人给拉住了。 安和光被拦下来之后嘴里还念念叨叨,一会儿笑眯眯的让人带他玩,一会儿满脸惊恐的失声尖叫,光是看着都吓死个人。 关键他还不让人碰,别人一靠近就失声尖叫,然后疯狂挣扎,简直比过年的猪都难按。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们表情越发复杂,目光十分隐晦的扫了眼柯行舟的细胳膊细腿儿。 医生过来的时候,安和光还没恢复正常,好几个医护人员一起动手,都没能把人按住,最后还是柯行舟轻飘飘的一挥手,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直接就让安和光昏睡了过去。 哪怕是安和光没睡着的时候,他也是一只手就把人给按住了。 想到自己对柯行舟的屡次挑衅,几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瑟瑟发抖的靠拢在一起。 柯行舟目送安和光被医生带走,一转身就看见同组的选手们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放在心上,自顾自调出手机的收款页面,笑眯眯的发问:“刚刚那枚安神符1000块,你们谁帮他付一下?” 12 第 12 章 第12章 柯行舟的心情十分愉悦。 倒不是在幸灾乐祸,而是就在刚刚,安和光被医生拖走的时候,陆离提醒他,因为安和光平时人缘不错,既是上市公司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又在网上拥有体量不小的粉丝群,反馈过来的功德值远远超出了预期,比谢鞍一家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换句话说,从今天开始,他的卦金可以提到1000块钱一卦了! 可喜可贺! 柯行舟实在高兴,因此连柯元白沉着脸过来,警告他不要在搞他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祸害其他选手,他都没有生气,反而热情的向他推销起自己的算命业务。 “护身符有需要吗?给你个亲情价,1000块一张。” 柯元白:“……”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厌恶的拧紧了眉:“自甘堕落!柯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人?” “确实,我都为他们感到荣幸。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生出来你这样的倒是挺合理。”柯行舟由衷的感慨,“你跟你爸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柯元白:“……” 尽管对方是在承认自己跟家人的血缘关系不可分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感。 不愿再跟这个拎不清的家伙纠缠,柯元白转开视线,示意其他小组成员:“回去练习。” 柯行舟推销失败,依旧乐呵呵的,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 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反正现在给别人算一卦的卦金,顶的上以前算一百卦的了,事半功倍,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条咸鱼高兴的吗? 可一旁听到消息,过来凑热闹的其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谢鞍赶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柯行舟朝柯元白推销护身符,那明显正常许多的“市场价”,一瞬间让他感动得不行—— 他先前果然是误会柯行舟了,柯行舟真的是看在他们两个有缘的份上,才只收了他10块钱一卦。 连柯元白都得收1000块钱呢! 谢鞍没有想到,自己最初对柯行舟那么不客气,居然还能得到这么大的优惠。一时间他看柯行舟的眼神都变了,越发觉得柯行舟以德报怨,人品贵重起来。 然而这么好的柯行舟,居然在其他队伍遭受了这么严重的排挤。 这怎么能行! 谢家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算不上大富大贵,谢鞍原本不打算掺和进这些世家少爷之间的恩怨,此刻眼睁睁看着柯行舟被欺负,却忍不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哥,你要不还是来我这组?先前出事那两个人都退赛了,我们组刚好缺人。” 他人气高,是他们这一组的队长,说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柯行舟想了想:“能摸鱼吗?” 谢鞍:“……” 他硬着头皮点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能。你放心好了,我可以练会了之后再带你练,其他的事情也都交给我。” 柯行舟这才欣然同意。 他虽然并不在意被人排挤,但又不是天生的受虐狂,自然愿意选择更加轻松的环境待着。 那群人当中最倒霉的一个就是安和光,现在他的血光之灾已经解除,人也昏迷被送走了,剩下的这几个也就一般般倒霉,不至于危及性命。 想来他不在应该也没事。 好在分组一开始就是随机的,练习的曲目还是统一的节目主题曲,他在哪一组都没有什么区别,节目组那边没有为难他。 当着柯元白等人的面,柯行舟就被谢鞍欢天喜地的拉走了。 柯元白和队友们:“……” 这下缺人的成了他们小组了。 眼见柯行舟就这么顺利的换了组,先前排挤他的那几个队员倒是有点不自在起来。 有人忍不住嘀咕:“什么人啊?说走就走了,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就是。不想在这儿待也不早说,出事了直接跑,太过分了吧!” “我甚至觉得安和光就是被他的霉运连累的,不然怎么早不出事,偏偏每次都是跟他碰过面就出事了?他这算是畏罪潜逃吧?” 几个人低声嘀咕。 柯元白也很看不上柯行舟,听了这话却不是很赞同。 本来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欢迎,柯行舟才这么干脆利落离开的。一边是抱团孤立自己的陌生人,一边是热情邀请的朋友,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他也会做出跟柯行舟一样的选择。 不过人都走了,柯元白对柯行舟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到底是没有开口替他说什么公道话。 只是淡淡开口转移了话题:“好了,前期耽误了太多时间,接下来要抓紧一点了。” 他说着,瞄了一眼弹幕机器。 安和光出事的瞬间,节目组就紧急切断了直播,现在才重新打开。虽说涌入的粉丝比之前还要热情,但是频繁的断开重连,加上安和光的暂时离开,小组直播间的在线人数锐减,只剩下之前的一半不到。 照这个趋势下去,他们小组可能会在第一期的网友投票中落入下风。 柯元白不由得有些头疼,尤其是想到这一切都跟谁有关——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让他完全无法将安和光的遭遇跟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情联系起来,反倒更愿意相信这些都是柯行舟耍的小手段。 不论是让安和光觉得先前的自己真的很倒霉,还是后来突然发疯要跳升降井,都是人力能够做到的程度。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埋怨柯家,为什么非要把柯行舟这个麻烦也塞进节目里来。 明明他早就强调过,他不在乎柯行舟的存在,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集。柯家却像是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自作主张的把人送了进来。 如今还要他分心解决柯行舟闯出来的祸事。 柯元白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简直要操碎了心。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按捺住烦躁,带着剩余的队员一起扒舞。 为了加快进度,几个成员各自熟悉了一下动作,由柯元白牺牲自己的练习时间,给每个人纠正了一遍动作,就开始齐舞的练习。 舞台这边没有镜子,条件确实是比不上正经的练习室。用手机录下动作,然后一遍遍的复盘,慢慢纠正每个细节。 跟其他能够直接对着镜子练习的队伍相比,他们需要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好几倍,效果却不一定更好。 好在他们足够努力,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多少都被感染到了,粉丝们更满是心疼: 【呜呜呜,为什么别人都有宽敞明亮的练习室,我们家子涵只能在这种地方练习?】 【反正是随机组队,柯行舟都能去别的小组,为什么不让这个小组也去跟别人挤一挤练习室?这么明显的偏心,节目组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心疼死我了。有没有人在附近的啊?我愿意出钱给他们加急定制一面镜子过去!】 柯元白看直播间的热度稳定上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面安抚粉丝情绪,一面继续刻苦练习,完美的展现出了一个队长该有的平衡能力。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随着时间的推移,弹幕上的风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歪了。 【《全偶》背靠万里这么大的集团,连面镜子都弄不到?谁信啊!这该不会又是什么美强惨剧本吧?】 【说起来我记得这个拍摄基地很大的,前面有个选秀,还有选手直播逛园区,逛了一个多小时才逛完!这么大个园区,怎么可能连个多余的练习室都找不出来?】 【最烦这种卖惨的了,到底是来选秀还是选惨?】 观众是很容易被煽动的,被这些评论一说,他们也开始觉得整件事情不对劲起来。 选秀节目上的这种套路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以弱胜强、绝地反击,观众们每次都上当也是会累的,紧接着衍生出来的就是被耍弄的恼怒。 只是这种情绪以往都只是小面积的发酵,这一次明明柯元白等人都很真诚的展现自己,却反而招来了大范围的情绪反扑。 节目组的人紧急下场,努力引导风向回到正常的方向上,但之前的事情到底产生了影响,直播间观众人数还是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 哪怕后来节目组弄来了实时的录制投影设备,让柯元白这个小组能够正常练习,已经流失的观众也都没有再回来。 整个小组都被笼罩在了低气压之中。 柯元白狠狠皱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预想的范围,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而且也不知道是被先前发生的事情影响了,还是大家实在太疲倦,各种磕碰和小伤口不断。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摩擦一多就容易吵起来。 到后来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浮躁,成员们第不知道多少次差点吵起来的时候,柯元白不得不叫停了练习。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早就待不住了,闻言立即作鸟兽散。 柯元白看着投影中自己孤零零的身影,疲惫的捏了捏额角,叹气。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打开教学视频一遍又一遍的跟练。 直到凌晨时分,感觉练得差不多了,他才浑身是汗的停下。 关闭室内光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柯元白莫名觉得身上一寒,好像有人在冲着他的后脖子吹气。 可当他转头的时候,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盯着漆黑的走廊看了片刻,柯元白表情疑惑,却还是很快将这点小蹊跷抛之脑后,坦然的走进了黑暗当中。 13 第 13 章 第13章 走在拍摄基地的路上,柯元白抬头看着稀疏的星空,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晚上积累的疲惫都被吹散了一些。 说起来,自从他开始走上网红这条路之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的欣赏过风景了。 每天都是在思考脚本和学习新舞蹈,后来莫名其妙被黑,柯家又找上门来,说自己是他们家的亲生孩子……这段时间他被各种事情裹挟着往前走,竟然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自己独处的空间。 柯元白将双手枕在脑后,颇为惬意的仰头看着星星,一边往宿舍楼走,心中感慨着现在的星空比起自己小时候简直差太多了,好多以前感觉很亮的星星都变得黯淡又渺小。 他的心情越发的放松,脑海中还在循环练习着今天学的主题曲,片刻后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这附近的路灯怎么都没开? 他狐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上一个亮着的路灯距离他已经很远了,中间起码隔着三个坏掉的路灯。 再往前,也是一片黑漆漆的。 节目组的主办方不是很有钱么,怎么连路灯都不检查一下? 联想到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各种意外,柯元白美妙的心情顿时被破坏了。 他倒是没有多想,打开手机的后置闪光灯继续往前走。 夜间雾气升腾起来,柯元白的手机灯光能照亮的范围很快缩减到只能看清附近一米左右,更远的地方就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了。 饶是他再怎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慌,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好在走出去不远,前方的雾气之中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还有《全能偶像》的主题曲旋律。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单曲循环这首歌,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此时光是听见几句哼唱就立马认了出来。 柯元白愣了一下,很快欣喜的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a组的柯元白,你也是《全偶》的选手么?要不要一起走一段?” 然而往前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人影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全偶》的主题曲也没停。 柯元白心中顿时升起微妙的不安,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腾起柯行舟的面孔,以及他离开小组之前朝他看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柯元白摇摇头,把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海。 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真是被柯行舟那家伙给气昏头了。 他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几分钟后赶上前面那个人影,果不其然,对方戴着耳机,刚刚只是没有听见他的招呼而已。 柯元白下意识松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好,你是哪个组的选手,可以认识一下……”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绕到那个人的前头去,发现自己面对的依旧是个后脑勺。 这个人……没有脸! 这一瞬间,什么唯物主义什么科学世界观,全都是狗屁,柯元白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浑身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他反应过来扭头就跑,一边咬紧牙关奋力地往前狂奔,一边颤抖着手打开手机通讯录,看也不看就开始拨号。 通讯录里面置顶的基本上都是跟他关系特别好的几个人,能被他发展成朋友的,能力自然也不会太小。他想着只要打通一个就能得救,然而电话通是通了,对面也很快接起,可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你跑什么呀?”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十分诡异,时而听起来很远,时而又很近,“你跑错方向了,我在你后面。” 柯元白:“……” 《全能偶像》洗脑的旋律响起来,距离非常的近。 他意识到什么,浑身僵硬的一点一点扭头,朝旁边看去。 还是先前那个恐怖的后脑勺,但看对方的衣着和动作,此刻分明是面对着自己的。 他手中正拿着一部摔得外壳都碎裂的手机,歪着脑袋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柯元白的脊背发凉,哪怕再怎么坚定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也不免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得精神失常,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他终于无法承受这样惊悚的画面,崩溃的大吼出声:“鬼!!鬼啊啊啊啊!!!” -- 柯元白是第二天上午才跟安和光一起回来的。 两个人平安出现,队伍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围上去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安和光昨天到底看见什么了,一会儿又问柯元白怎么一晚上都没回宿舍,还有人问他们吃了早饭没有,极尽关心之能事。 奇怪的是两人对昨天的遭遇闭口不谈,问多了还急眼,反问他们是不是把主题曲和舞蹈都学会了,不然怎么这么闲。 队友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安和光也就罢了,这位小少爷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脾气本来就直,昨天丢了那么大个脸,不想说话也是正常。 但柯元白可是这次节目的选手里面出了名的温和礼貌,怎么一晚上不见,不光脸色惨白眼下乌黑,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连脾气都变差了? 奈何不论是安家还是柯家,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眼看两人都不愿意开口,他们只能收起这虚假的队友情谊,老老实实的回去继续练习了。 安和光倒是有点意外的看了柯元白一眼。 他今天早上是在医务室那边遇到柯元白的,一睁眼就看见柯元白惨白着脸晕在隔壁床上,加上昨天晕倒之前经历的灵异事件,还以为他们两个都让升降台底下那只鬼给害了。 结果跟医生一打听才知道,他晕倒的那会儿柯元白压根没出事。 是快六点的时候,有人在晨跑的路上捡到了睡过去的柯元白,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才把他给送过来的。 别看柯元白现在一副死人脸,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伤,医生说他就是睡着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副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的表情,竟然到了其他选手面前都没怎么收敛。 安和光搞不懂他。 大冬天的,一身臭汗的在马路边睡着,没冻死他就算不错的了。 再说了,就算是累晕过去,柯元白受的那点冻能跟他比? 安和光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一阵剧烈的酸痛感袭来,疼得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昨天还没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就被柯行舟弄晕过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人还没彻底清醒,浑身剧烈的疼痛就把他强行唤醒了。 梦里那鬼明明也没对他做什么啊! 安和光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的队友见他神色缓和,大着胆子凑过来,说起柯行舟跳槽去其他小组的事情。 柯行舟? 安和光突然想起来,进门之后的确是没看到他人。 这小子居然趁他不在偷溜了? 他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但依稀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有闻见一股奇特的檀香味,一下子就把他梦里那只有半截身子的恐怖鬼影给驱散了。 那好像是柯行舟身上的气味。 他不由得眼神微动,“柯行舟他……” 不等他开口,队友们已经像是找到组织一样,在他面前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柯行舟那小子一看你出事,大约是害怕承担责任,立马就跟着别人跑了!” “对,就是那个谢鞍。”另一个人鄙夷,“那小子平时看起来那么老实,结果居然是个无间道!” “我就说他那两个队友突然出事,里头肯定有蹊跷吧?不然怎么别人都没事,偏偏到跟他同公司的两个人就出事了!” “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勾搭到一起了,昨天一开始就在那儿给我们演戏呢!” 众人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大,连精神不济的柯元白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的世界观在昨天晚上彻底崩塌了,可醒来之后听说自己只是在路边睡着,又陷入了极度的恍惚之中,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昨天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假。 此刻听见他们谈论柯行舟,他猛然回忆起柯行舟当初说他跟安和光都要倒霉的话,如今看来竟然全都应验了。 也不知道是凑巧撞上了,还是他真的能未卜先知。 柯元白对柯行舟的观感很复杂,一时没有出声。 却没有料到安和光居然开口了,还是替柯行舟辩驳:“什么勾搭,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人家就不能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说话就说话,别瞎掰扯那些有的没的!” 原本还很激动的队友们瞬间噤了声。 柯元白也诧异的看了过来。 他在娱乐圈的时间比较久,多少听说过安和光的事情。 据说他小时候也曾经被迫离开家一段时间,当时有个亲戚家的小孩寄养在他家里,几年下来几乎完全取代他的位置。要不是后来那个亲戚不识好歹的偷安家公司的资源,给自己亲生父母家里贴补,安和光现在或许才是那个回到自己家还要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安和光为此非常讨厌鸠占鹊巢的人,如今却肯为了柯行舟数落身边的朋友。 柯元白惊讶得连自己先前纠结的问题都忘了,甚至没注意到其他人递过来的求助目光。 队友奇怪的看了看他们两个,心说今天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安和光替柯行舟说话也就罢了,怎么柯元白也不站出来“拨乱反正”,替柯行舟道歉了? 这俩人中邪了吧? 却不知道安和光跟柯元白两人各怀心思,最后却都想到了一起去—— 他们得找柯行舟谈谈。 14 第 14 章 第14章 柯行舟这两天在谢鞍的小组过得格外舒坦。 谢鞍说到做到,答应让柯行舟摸鱼享福,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让他操心。 从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交涉,到后面把他带回到自己小组的练习室,谢鞍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下来。 甚至一开始去他们小组练习室的时候,柯行舟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这组有几个人,谢鞍就已经连拉带拽的把人都弄到了走廊上,只剩柯行舟在练习室里面。 他在中间全程挡住双方的视线,最后自己也出去了。 后面想起来忘记跟柯行舟打招呼,从门缝中挤出一个脑袋:“哥,你先休息,我跟他们开个小会!” 柯行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搞孤立呢。 他一个人孤立一群人那种。 这种区别对待向来容易招骂,尤其他跟谢鞍先前“有过节”,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几乎是仇人的状态。 果不其然,他出现之后,那边直播实况屏幕上的弹幕刷新得飞快。 《全能偶像》节目组财大气粗,不仅几乎全时段直播,还给每个小组都设置了独立的直播间,主直播间在主持人、导师和选手中间来回切换,其他的直播机位则是全程固定,直播选手们的练习全程。 人气高的选手还可以通过粉丝投票,获得个人直播间的开通特权。 现在节目才刚开没多久,自然还没有人能有这种特权,因此练习室里的画面都是固定机位拍摄的。 小组直播间是需要付费解锁的,这边小组直播间的观众大多没舍得给另外一个直播间花钱,因此还不知道安和光小组发生的事情。此刻见谢鞍把柯行舟带回来,一下子都炸开了锅。 【不是,什么情况?小可爱不就出去吃个瓜,怎么把这个扫把星给领回来了!】 【他不是被分到其他小组了吗?我记得还是跟柯家那个真少爷同一组。这是被赶出来了?】 【吃瓜回来了。家人们太炸裂了,隔壁直播间都被这个假少爷搞停播了!我还是上微博超话才吃到的瓜——安和光知道吧?被假少爷搞疯了,现在人估计已经在精神科了!】 【这么恐怖?!不是,柯行舟是救过节目组的命吗?他这算是法制咖了吧,这都不劝退???】 弹幕上吵得沸反盈天,甚至有人要去向上级部门举报这个节目。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快吓死了,疯狂给柯行舟使眼色,试图让他出面跟网友们解释一下,他们节目并没有涉及任何超过红线的内容。 他们也觉得柯行舟这张嘴够拉仇恨的,跟谁说话谁就倒霉。但说实话,他们全程监控下来,完全不觉得柯行舟能做什么手脚。 虽然不清楚柯行舟是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还非得通过算命这么不靠谱的方式告诉别人,可这几天的事情的确跟他没有关系。 只能说他够倒霉,每次都撞上罢了。 可娱乐圈就是这样残酷,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柯行舟的错,这个黑锅也只能是他自己背着。 节目组必须保持中立公平的姿态,不方便出面,而柯家,他们在把柯行舟送进节目当炮灰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受尽万千宠爱的假少爷终究还是被所有他爱的人抛弃了。 有多愁善感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重新戴上眼镜一抬头,却不由得沉默了。 柯行舟压根没接收到节目组的暗示,甚至都没等谢鞍他们回来,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果断锁定了角落里几个七零八落的懒人沙发。 把几个不同形状的懒人沙发堆到一起按压平整,柯行舟一个眼神都没给疯狂刷新的弹幕,直接安详的躺上去,闭上了双眼。 看他呼吸的平稳程度,他几乎是躺下就立即睡着了。 工作人员:“……” 弹幕观众:“……” -- 安和光找过来的时候,柯行舟还在呼呼大睡。 他拉不下脸直接进来找人,从门口假装路过好几次,对着那边挥汗如雨的几个人来回数了好几遍,才终于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见了陷在懒人沙发里面的柯行舟。 安和光:“……” 他第一回还没反应过来,走出去了才意识到什么,神情古怪的转了回来。 节目组财大气粗,给每个练习室配备的休息区用的虽然是懒人沙发,但是造型百变,看起来并不廉价。 谢鞍这个小组休息室给配都是植物造型的懒人沙发,柯行舟睡觉还算老实没有乱动,就这么安详的躺在中间,被各种软萌的二次元植物包围。 神奇的是,他那张脸处在这种环境之中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通话中的睡美人出现在现实了一样,只不过睡美人的性别换了换。 安和光的目光转向另外一边。 跟放松惬意的柯行舟对比,谢鞍跟其他队友几乎是拥挤的出现在另外一个角落。 先前他路过的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会儿跟柯行舟一对比,才发现谢鞍他们的动作里多少有点小心翼翼的成分。 他们甚至都没有叫醒柯行舟,而是只是调低了音乐声,在远离他的另外一个角落里挥汗如雨。 就连互相之间说话的时候都是轻声细语的,时不时还看一眼柯行舟这边,生怕把他给吵醒的样子。 这时候小组里有个成员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朝这边走了过来,用气声问他:“你找谁?” “……”安和光沉默的看着这人。 后者一脸理所当然的跟他对视。 最后还是安和光败下阵来,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柯行舟:“我找他。” 柯行舟这时候已经醒了。 他睡了一上午,这会儿差不多该起床给奶牛小猫喂吃的了。看到安和光找上门,他也不意外,朝队友们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朝外面走去。 安和光莫名其妙就跟了上去。 眼看着柯行舟从兜里掏出一只巴掌大都不到的小奶猫,熟练的给它泡奶粉、喂奶,安和光都惊了:“你上哪儿捡的猫?” “我对象生的。”柯行舟扫他一眼,目光在他印堂处突然多出来的红光上顿了顿,不动声色道:“你找我有事?” 安和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看着柯行舟平静的表情,莫名感觉自己有点丢人。 前一天还嘴硬,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人家,今天就屁颠屁颠的主动找过来了。 但昨天的事情着实是吓到他了。 小组成员都说他肯定是着了柯行舟的道,要么就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幻觉,总之不可能是真的撞鬼了。他自己原本也觉得是这样,但一个上午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要真的只有幻觉也就罢了,可昨天的事情分明不只是幻觉能够解释的。 安和光面色复杂的看了柯行舟片刻:“昨天……” 柯行舟果然神色松动了些许,朝他看过来。 安和光眸光微动,不由得有些期待和忐忑,一方面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先前那么看不起柯行舟,对方这时候说不定会趁机羞辱自己。 结果就听柯行舟开口了—— “你说那枚安神符?1000块一张。昨天没人给你付钱,你现在付了吧。” 安和光:“……” 谁问他这个了! 不过他醒来之后的确在自己身边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鬼画符的字迹他实在辨认不清,但却莫名让他感觉到心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知道这肯定是柯行舟的东西,一开始想丢掉的,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一般把东西留了下来。 那张符纸现在都还在他的口袋里呢。 柯行舟一直定定地望着他,安和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脸颊发烫,好似拿了别人的东西没给钱一样。 他脸色涨红,竟真的鬼迷心窍一般拿出了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原本表情冷淡的柯行舟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都行!”从身后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收款码,连话都变多了起来:“银联的收款码可以吗?支付宝和微信的提现要手续费。” 安和光被他突然热情起来的态度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愣愣的回道:“可……可以吧。” 随后就见柯行舟抓着他的手机,镜头对准了自己手机的屏幕“滴”了一下,服务态度十分端正的凑过来,贴心的看着他输入金额。 安和光看了看那略显寒碜的四位数字,又看了看柯行舟,欲言又止。 老实说安和光虽然是头一次买这种玄学的东西,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真正有本事的大师经常是有钱都请不到的,做一场法事的价格更是高昂。 柯行舟昨天虽然没有给他做法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救了他一命。 只给这么点钱,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时候的安和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先前还因为柯行舟的假少爷身份,无比厌恶过这个人,如今竟然开始担忧对方赚钱赚得不够多了。 他迟疑着想要再按两个零,身侧的柯行舟脸色顿时变了。 “等等……” 只是还没等他出声阻止,就有人按住了安和光的手。 柯元白扫了眼手机上的付款界面,不赞同的看向他们两个,或者说主要是盯着柯行舟一个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又在做什么败坏柯家名声的事情!” 15 第 15 章 第15章 柯行舟跟安和光都定定地看着柯元白。 这已经不是柯元白第一次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来指责柯行舟了。 前面两次,柯行舟看在自己的确占了柯家二少这个身份二十多年的份上,都没什么表示,这一次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面无表情的转开了视线。 他提醒安和光:“就一千,我这又不是高利贷,别给自己加戏。” 安和光:“……” 柯元白:“……” 安和光本来想质问柯元白为什么多管闲事,也被他这一下给整忘了,晕晕乎乎的顺着柯行舟说的话按了指纹付款。 柯元白见状,眉头拧得更紧了。 阻止不了安和光上当受骗,他便只能从柯行舟这边下手,不满道:“你缺钱可以跟我说,这钱你不能拿,退回去。” 柯行舟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忽然挑眉笑了下。 柯元白本就不赞同柯行舟的所作所为,见状眉心蹙得更紧了:“我的话很可笑?” 柯行舟摇头,不答反问:“你昨天睡得挺不错?那男鬼对你做什么了?” 柯元白脸色微变,看向柯行舟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他昨天晚上的确不只是睡倒在路边那么简单,被鬼追了半天之后还发生了不少事情,才终于在远离宿舍楼和拍摄基地的小路上昏睡过去。 如果不是有人绕着整个基地晨跑,恰好看见了他,或许他真的会被冻死在那边。 但他早晨被人从路边捡回医务室这件事情,全程只有医生、安和光跟那个把他捡去医务室的选手知道,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更不用说他昨晚的经历了。 作为一个曾经无比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自己是真的撞鬼,而不是累晕过去做了噩梦,自然不可能跟其他人说那么丢脸的事情。 柯行舟怎么知道他遇到了鬼,而且还是一只男鬼? 像是没有看见他铁青的脸色,柯行舟继续道:“他今晚应该还会再来找你。你确定不要趁着午休的时间多少睡一会儿?毕竟……他还挺粘人的吧?” 柯元白一听脸色更加黑了。 旁边的安和光看看柯行舟,又看看柯元白,视线逐渐下移。 没办法,柯行舟说的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思了,他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说起来柯元白被送到医务室的时候,整个人脸上都是不正常的潮红,偶尔还说两句梦话。虽然他没太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看他那个样子,显然是在激烈的拒绝什么人。 安和光原本以为他那只是被冻伤了脸,又做了噩梦,如今配合着柯行舟的话一看…… 柯元白:“……” 一向正义凛然的表情出现了裂痕,柯元白没忍住炸毛:“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干!” “哦——”安和光了然的点头,表情越发的兴味:“所以你真的也撞鬼了?” 柯元白:“…………” 他很想嘴硬,但对上柯行舟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一瞬间只觉得后背发凉。 虽然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玄学存在,更宁愿相信这是柯行舟用什么他不知道的高科技手段做到的,但柯行舟前面两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没把握搞清楚柯行舟到底知道多少,一时间竟然有些胆怯。 柯行舟却一改先前在他面前沉默寡言的样子,自顾自的替他回答了安和光的问题:“那男鬼确实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找上他也是因为觉得跟他之间很有共同话题而已。” 柯元白又懵了,怔怔的望着柯行舟。 共同话题这四个字在别人听来或许模棱两可,但听在柯元白的耳朵里,却犹如惊雷炸响——昨天那男鬼将他困到精疲力竭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个。 昨晚男鬼靠近时,那种阴冷黏腻的感觉此刻仿佛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柯行舟说这话时语气莫名的跟那男鬼相似,柯元白恍惚之下,好像在柯行舟的身上看到了昨晚的那只男鬼。 一人一鬼的模样原本是错开的,在他惊慌的视线中逐渐重叠到了一起—— 柯元白灵光一闪,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柯行舟!是你!昨天晚上那鬼东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男鬼的脸即将贴到柯行舟脸上的时候,原本好似无知无觉的柯行舟忽然往相反的方向一个偏头,与此同时伸出手,精准的掐住了男鬼的脖子。 男鬼:“?” 柯元白:“??” 安和光愣了一下,还以为柯行舟在故意搞怪,直到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跟那七窍流血的男鬼视线对上。 安和光:“……” 安和光头皮一炸:“啊啊啊啊啊鬼!!” 他本能的想要往柯行舟身边躲,男鬼的脸越靠越近,才猛然反应过来,转而朝另外的方向扑去。 安和光死死拽着柯元白的肩膀,躲在他身后吼得撕心裂肺:“大白天的怎么还能有鬼啊啊啊?!” 柯行舟眉心微蹙,面无表情的扫了眼男鬼,指尖力道加大。 男鬼本就爆凸的眼睛登时脱眶而出,骨碌碌的朝前滚去,最终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安和光的脚边。 安和光吓得原地乱跳:“啊啊啊啊他攻击我了!他要杀了我!!” 男鬼:“……” 被迫与男鬼面对面的柯元白:“……” 男鬼空洞洞的眼眶里面,两条血泪默默的淌下:“不是,哥们,你要不睁眼看看呢?” 到底是谁在攻击谁啊! 安和光双目紧闭:“啊啊啊啊啊救命!” 男鬼:“……” 最终还是柯行舟受不了,一巴掌拍在了安和光的脑门上:“闭嘴。再多招来几个,你就真死了。” 安和光差点咬到舌头,不过终于安静了。 他现在哪里还有平时高傲的样子?一张脸吓得惨白,嘴唇都还哆嗦着,只不过是听见柯行舟说自己再吵会引来更多的鬼,才强压住了尖叫的冲动。 他瞪大了眼睛:“还有更多?!不是说鬼不能见光吗?” 柯行舟睨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安和光磕巴了一下:“……鬼片上都这么说。” “那是厉鬼,做了亏心事自然害怕太阳。普通善鬼是不会受影响的,爱晒多久晒多久,又不会再死一次。”顿了顿,柯行舟一指窗外,“而且谁告诉你现在是晴天?” 安和光愣住。 他下意识的朝走廊的窗户看去,果然发现先前还亮到刺目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不仅如此,从刚刚开始,暖气也不太够用的样子,他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安和光不敢再细想下去了,他怕把自己吓死。 别看安和光先前人模人样的,其实早就被昨天那只剩半截身体的鬼吓破了胆。要不是柯行舟给他留下的那张安神符,他可能早就已经被噩梦折磨成了神经衰弱。 但即使有安神符在,撞鬼的冲击对他一个基本上没有受过太多苦的大少爷来说,也太过巨大了。 先前身边人多,加上大中午的阳光强烈还好,他能强迫自己忘记掉那些恐怖的经历。 可每次经过那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光线昏暗的角落时,他都忍不住一个激灵,感觉背后凉凉的。 来找柯行舟的这段路程,是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成行的。不然他一个靠山强硬的富家大少,何至于在练习室门口徘徊那么久? 猝不及防的再次撞鬼,安和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怕这男鬼被柯行舟抓住之后,看起来比他还要害怕,血泪都快流干了,语气充满了委屈:“呜呜呜呜……我就是听见你们在说我,出来打个招呼而已。你们怎么这样的……” 柯元白这个时候终于把自己的后衣领子从安和光的手底下拽了出来,人都没站稳,就听见这么一句,不由得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那男鬼。 打招呼……还而已? 男鬼哭得实在是太惨了,而且忽略他满脸血污的话,其实他的那张脸还是挺好看的。 安和光看他确实没有办法挣脱柯行舟的钳制,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莫名的不觉得有多么害怕了。 他敏锐带注意到男鬼话语中的意思,用手肘戳了戳柯元白:“他就是你昨天做的春.梦男主角?” 柯元白气结:“他不是……算了。” 他刚刚才言之凿凿的表示柯行舟是在骗人,如今看着这一幕,脸都快被打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梦就春.梦吧,他自暴自弃的想。 反正他昨天的经历说出来,也不会比安和光误会的这个版本好多少。 但他没有想到,安和光会这么八卦,眼看在他这边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竟然扭头去问那男鬼:“你们男鬼也要吸男人的阳气吗?” 男鬼的表情比当时他第一次撞鬼还要惊恐,双手抱胸愤怒道:“吸什么阳气?!我们善鬼都能晒太阳了,多少阳气不够吸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身上这一点点!你不要污蔑我好吧!” 安和光“哇”一声,转向柯元白:“他嫌弃你。” 柯元白:“……” 柯行舟不耐烦的“啧”一声,“正经点说话。” 男鬼很害怕他,血泪汪汪的软了语气:“我们善鬼是不会吸活人阳气的,只有恶鬼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你们两个身上的阳气都低得能撞鬼了,再吸就得见阎王去了。那还不如直接把你们的魂魄给吞了呢……” 安和光这下更好奇了:“那你昨天缠着他,到底做了什么?” 男鬼终于被柯行舟松开了,赶紧去摸到自己的两颗眼珠子装上,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愚蠢而又清澈的说道:“我让他陪我练习啊!” “练习?” “就是你们那个主题曲。”男鬼满脸向往的说道,“我们领鬼说了,第一期节目公演的时候,跳得最好的就能上台露脸。我可是观察了好久,才挑中他的呢!谁知道他一看见我就跑,还白白浪费我半夜的时间追他。” 柯元白:“……” 安和光:“……” 看了眼默默转开脸的柯元白,安和光好奇追问:“领鬼?” 那是什么? 扭头刚想问问柯行舟,却见后者面无表情的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不动,漆黑的瞳仁周围,隐约有金光闪过。 整个走廊都陷入了深沉的寂静之中。 安和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 他刚刚鬼哭狼嚎了那么一通,谢鞍他们都没出来看看也就算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竟然也没来提醒他们回去继续拍摄? 联想到恐怖片里类似的场景,安和光忽然一个激灵,脸色顿时就变了。 16 第 16 章 第16章 柯元白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倏地转身,顺着柯行舟视线的方向往后看去——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依旧呼呼的运转着,但吹出来的风却阴冷刺骨,转瞬间就将室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冻得柯元白跟安和光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廊上先前还热闹非凡,时不时能听见从没关严的门缝中传出来的音乐声和各种说话声,如今却也什么都听不见了,寂静得如同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就在他们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时,空荡荡的走廊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很有节奏的脚步声。 “一哒哒,二哒哒……” 伴随着脚步声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哪怕没有看见对方的长相,光是听见这声音,都能想象得到那会是多么优雅端庄的一个美人。 然而在场的几人包括那只男鬼在内,却连联想的胆子都没有,听见声音的瞬间便脸色大变。 安和光再度躲到了柯元白的身后,死死抓着他肩膀处的衣服,不断地改换方位,拿他当盾牌使。 柯元白被他晃得头晕,却还是强自保持着最后的镇定,询问柯行舟:“这就是你手上那只说的领鬼?” “我有名字的!”男鬼很不服气,但不敢在领鬼面前太放肆,只是压低了声音,“我昨天晚上才跟你说过!” 他一副被渣男辜负的语气,但此时此刻,就连安和光都没敢再分心注意这种小细节了。 柯元白也选择性的忽略了男鬼的话,紧张的盯着走廊的尽头处。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个地方的出风口忽然涌出了一团肉眼可见的黑气,像是粘稠的液体一样流淌到地面上,形成了一滩不规则的立体形状。 随后就在他们的注视当中,那黑气继续蠕动起来,向上拉长、伸展,最终显露出一个明显属于女性的身体形状。 大约就是在彻底成型的时候,那黑漆漆的脑袋部分褪.去了最外面的一层黑雾屏障,露出一张苍白秀美的脸。 柯元白额头冷汗都出来了,他内心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被击碎到现在,还不超过24个小时,现在让他面对这些,实在是太超纲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柯行舟那边靠近,却因为被安和光死死抓着衣服,动弹不了分毫。 这番举动倒是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她的视线一下子扫了过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无数道化为实质的黑雾。 那些黑雾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流淌而下,悄无声息的垂落到地上,接着就像是生了根的藤蔓一样,凌厉而迅捷的朝着几人攻了过来。 安和光顿时脸色煞白,就连柯元白,此时也完全嘴硬不起来了,被安和光拉着连连后退。 然而整条走廊上,到处都是这些东西,他们根本躲不过,很快就被那神出鬼没的黑雾缠住了手脚,朝着女鬼所在的地方拉扯过去。 柯元白和安和光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视野中女鬼的脸飞速放大,转瞬间就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他们距离女鬼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女鬼那张秀美的脸猛然裂开了—— 以鼻梁为中心,那张原本看起来只是苍白柔弱一些的美人脸倏地裂出了五道纹路,随即整个皮肉就像是花瓣一样绽开,露出底下血红色的通道! 五瓣脸皮极尽所能的朝四周张开,每一瓣的边缘都长满了细细密密的锯齿,就连原本应该是喉咙的地方,也是一圈又一圈可怖的尖牙。 大概是预感到即将要饱餐一顿,女鬼喉咙处的肌肉急切的收缩几下,尖利的牙齿互相摩擦之间,发出了难耐的嘶吼声。 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不论是安和光还是柯元白都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两人最后的意识当中,不约而同的闪过同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 安和光后悔自己没有更干脆一点给柯行舟转账,要不然这会儿他应该抱着符纸在旁边瑟瑟发抖,而不是即将成为厉鬼的盘中餐。 柯元白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后悔什么。 是后悔自己被认回柯家之后从来没有将柯行舟这个假少爷放在心上,甚至对其他人的霸凌视而不见?还是后悔明明柯行舟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他却始终没有信任过对方,每次还高高在上的教训柯行舟? ……不重要了。 柯元白想,自己的人生恐怕到此为止了。 他闭上眼睛,不愿继续面对眼前恐怖的一幕,然而等待了片刻,预想当中的剧痛迟迟没有降临。 倒是女鬼的方向传来了模糊不清的怒吼。 “住手!” 几乎是话音刚刚落地,柯元白就感觉身体一重,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往下坠落下去。 不等他反应,屁股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剧痛。 他本能的睁开眼睛,茫然朝前看去,就见柯行舟清瘦的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跟女鬼的中间。 柯行舟侧身而立,目光在安和光跟他之间扫了一圈,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颇为小心的递了过来。 柯元白不明所以,但看对方郑重其事,一时也不敢怠慢,顾不得手掌擦伤的地方剧痛,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入手的触感就很不对劲,他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黑白色小奶猫。 柯行舟的声音从前方淡淡传来:“抓好,不然容易死。” 柯元白:“……”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柯行舟是在暗示他,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说猫。 不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是暂时解除了,柯元白不喜欢猫但也没有什么偏见,一手捧着奶牛小猫一手拉起地上的安和光,就往安全的地方躲。 这么一看才发现,柯行舟过来的时候竟然把地上那些奇怪的黑雾都拔除了,他们的身后形成了一片干净的安全地带。 两人毫不犹豫的躲了过去。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同样是鬼,先前还吓了他们一大跳的男鬼此时竟然也瑟瑟发抖的凑了过来,试图跟他们挤在同一个角落里面。 冰凉又濡湿的触感,好似贴上了一整块巨大的冰块,柯元白跟安和光都被冻得一个哆嗦。 柯元白咬牙:“她不是你说的领鬼吗?你躲什么!” 男鬼眼泪汪汪:“呜呜呜领鬼生气我也还害怕的呀!难道你们的领导生气,你们敢往领导面前凑吗?” 柯元白:“……” 安和光:“……” 说得好有道理。 “但你能不能不要靠得这么近?”安和光吸了吸鼻子,“柯元白昨天本来就跟你在外面露天席地的睡了一晚上,差一点就感冒了,今天你还来。你会不会心疼人?” 男鬼:“抱歉抱歉,忘记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柯元白:“……”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恐怖的氛围有点持续不下去,他现在甚至还有点想发火。 再回过头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已然进入了胶着状态。 柯行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大堆黄符,竟然没有任何辅助手段的飘在空中,隐约形成了一片泛着金光的透明屏障。 他口中念念有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一时间狂风四起,柯行舟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一开始还站在屏障的范围内,女鬼张牙舞爪的扑上前来,黑色的指甲迎风暴涨,眼看着就朝着柯行舟的双眼刺过去,柯行舟却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无法动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柯元白跟安和光这个时候才猛然想起来,柯行舟只不过是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而已。 捉鬼这种事情,哪怕他们之前不信,也知道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 柯行舟这么年轻的,在道观里面恐怕只能当个学生! 二人心头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柯行舟!” “小心!” 话音未落,两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看着眼前的景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就见柯行舟眼皮一掀,口中的咒语分毫没停顿,一抬手就把女鬼的脑袋按住了,随后就跟丢垃圾一样随手一甩,把她丢回了比原来更远的地方。 他看起来根本没有用力,女鬼却整个倒飞出去,狠狠地撞上了屏障的边缘。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雷电声音响起,女鬼苍白的躯体上瞬间多出了几道焦黑的伤口。 柯元白跟安和光:“……” 柯行舟每念一句,屏障上的金光就旺盛一分。而金光的每一次闪烁,女鬼身上的伤口就多一道,很快就不成人形了。 女鬼痛苦的嚎叫声充斥着整个走廊。 她几次咆哮着起身,再度攻过来,非但没有给柯行舟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自己身上多出来几个焦黑的手掌印。 比她撞到金光屏障上的伤口都触目惊心。 屏障的范围在肉眼可见的缩小,女鬼布满裂纹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却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柯行舟布下的屏障,更无法攻击到柯行舟。 非但如此,跟柯行舟的每一次接触都会让她遭受重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的魂魄也越发的透明。 女鬼显然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类而已,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仅凭肉身就能重伤她。 外面的道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但被金光彻底罩住的结果只有魂飞魄散,女鬼愕然片刻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不甘的尖叫出声。 柯行舟身后的两人一鬼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耳朵里便传来剧痛,当下顾不得其他,立即捂住了耳朵。 柯元白耳朵接触到一片毛茸茸的东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只奶猫,迟疑了一下,松开手捏住了奶牛小猫的脑袋。 下一秒,他的耳孔里登时流出了鲜血。 正疼得面容扭曲,耳朵里突然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 安和光刚刚收回手,见他看过来,朝他扬了下眉毛,指指自己耳朵里的橘红色耳塞。 与此同时,一张符纸也打了过来,刺耳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柯行舟不疾不徐的声音:“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刹那间金光大盛,那符纸组成的屏障毫无阻碍的越过柯行舟的身体,渐渐向女鬼收拢而去—— 最终缩小成了一个猫包的形状,款式还是时下流行的那种。 安和光:“?” 柯元白:“?” 女鬼:“???” 17 第 17 章 第17章 柯行舟拎起猫包转身,就对上了三道一言难尽的视线。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两人一鬼齐刷刷的摇头,随后低下视线,神色恍惚的盯着柯行舟手里的猫包。 柯行舟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看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知名宠物品牌新出的猫包,他当初觉得太贵没舍得买,拿着实物看了半天才记下所有细节的,简直还原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小猫小狗,而是缩小版的厉鬼罢了。 柯行舟随意的将装着女鬼的猫包放在一边,等陆离来了之后可以直接带走,随后便走到了柯元白面前。 他伸手:“给我。” 柯元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是之前那只奶牛小猫,立即将猫还给他。 这会儿安全了,他才有心思观察那只猫,发现这只小奶猫除了没睁眼之外,圆滚滚的肚子上居然还裹着一张符纸。 只不过他刚刚可能太过紧张,手心出了汗,把符纸给浸湿了。符纸上的朱砂字迹都黯淡着,没有一丝光泽。 柯元白有些别扭的道歉:“这张符多少钱?我赔给你。”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如果放在今天之前,别说是主动要求赔钱,就算柯行舟说这张符纸是什么有名的寺庙求来的,大师开过光的珍品,他都只会嗤之以鼻。 如今的柯元白却恨不得多买几张符,贴满自己的全身,免得自己再那么倒霉的被鬼怪邪祟缠上。 柯行舟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他检查了一下奶牛小猫的情况,将它身上的符纸揭下来,重新换了一张上去,一反常态的没收柯元白的钱。 “你刚刚救了它,钱就不收你的了。你要是喜欢,等它断奶之后可以找我领养。” 柯元白愣了愣,小心的揣摩柯行舟的意思:“你希望我领养它?” 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心说难道这猫是自己的守护神,可以保佑他不被邪祟侵袭? 柯行舟却一下子看出了他的勉强,不由得无语:“你不是无神论者么,怎么比我都神神叨叨的?这猫不旺你,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一只猫我还是养得起的。” 他没告诉柯元白,为了让他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柯家,柯家人出了520万把他给赶走,这个节目正是他们断绝关系的交易。 柯元白看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在说反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 他确实不怎么喜欢小猫小狗。对于孤儿院长大的小孩来说,他一路走到现在,光是向上爬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其他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想。 柯家二少的身份一出,他就已经收到好几家经纪公司的橄榄枝,这个节目结束后,他的工作只会更忙。 这个时候养一只脆弱的小生命,是对它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柯行舟倒也没有强求。 正如他说的,一只猫而已,他还是养得起的。 视线转向安和光,后者立即眼睛一亮,激动地问他:“柯行舟……不对,柯大佬!这女鬼算是解决了吗?她不会自己打开猫包跑出来吧!” 柯元白听见他的问题,也满脸复杂的看着柯行舟。 前二十多年的科学世界观,在昨晚和刚刚的经历之下碎得彻底,他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女鬼脸蛋裂开之后,出现的那朵恐怖的血肉之花,以及柯行舟轻描淡写就将女鬼收服的全过程。 对柯行舟,他现在是彻底服气了。 柯行舟顶着两人充满期待和忐忑的目光,摇了摇头:“不会。” 这符咒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猫包,但实际上只是依靠他的意念幻化而成的形状而已,并不具有猫包的任何功能,自然也不可能跟普通的猫包一样,能被轻易打开。 除非女鬼自己想不开,跟猫包来个同归于尽。 柯元白又问:“你不直接把她消灭了吗?还有这边这个……” 他目光落在男鬼的身上,虽然柯行舟先前说这只男鬼是什么善鬼,听起来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的样子,但他昨天晚上确实是受到了对方的骚扰的。 哪怕他的世界观已经彻底重组,也无法接受一只男鬼天天在自己的身边晃悠。 男鬼见他看向自己,不由得大惊失色:“冤枉啊!我虽然认了她当领鬼,但我加入这个团体才一个月,根本没有害过人的好吧!我清清白白!” 他焦急的看着柯行舟,试图用真诚的眼神说服对方。 他不得不怕,毕竟领鬼已经是能统领一方鬼怪邪祟的强大存在了,而那只打得他找不着北的领鬼,在柯行舟手下连一串咒语都没撑过去,他要是再不诚恳一点,不是自己找死么! 好在柯行舟上下扫了他一眼,的确不太感兴趣:“他是善鬼,身上没有沾染孽障因果,地府的鬼差来了也不管的。” “那这只女鬼呢?” “地府有地府的办事章程。”柯行舟没多说,“我们人间的人不好干涉太多的。” 实际上是他对自己的前世实在好奇,需要陆离这个内部鬼员帮忙,所以这种能困住的厉鬼,他都是收起来转交给陆离带走的。 不过这些事情,柯元白他们就不必知道了。 他还要带着这只女鬼等陆离上来,暂时不能出现在人前,另外两人却不知道他的打算,只以为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场面突然沉寂下来,两人都忍不住脚趾抠地,尴尬得不行。 好在安和光福至心灵,用一个问题就打开了柯行舟的话匣子:“这次多亏你救了我们。以前是我不识好歹,怠慢了您,还请您不要计较。不知道柯大佬平时做一场法事是怎么收费?要是我手上不够的话,还来得及叫人去准备。” 怎么收费? 柯行舟迟疑了一下。 就在刚刚,他将女鬼收服的时候,分别有三道金光从柯元白、安和光和奶牛小猫的身上飞出,汇入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当中。 但是功德金光的计算方式只有陆离才知道,就连地府那边都不清楚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收多少钱。 收多了要扣功德,收少了他自己又不乐意,柯行舟思忖片刻还是摆了摆手:“明天再说。” 陆离搞的那个功德计算程序还在测试,为了收集更多的数据,肯定每天都要上来一次的。等跟陆离碰过面,柯行舟就知道自己该收多少钱了。 安和光不知道这些,只当今天到明天这段时间之内还会有别的事情要发生,一时间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但柯行舟却不再开口了。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不由得抓耳挠腮。视线从猫包的可视窗口看进去,对上女鬼那张正常了许多的面孔时,却不由得一愣。 他有些不确定的喃喃:“杭会宁?” 这个名字一出口,他好像突然不害怕了,连抓着柯元白衣服的手都松了松,凑近去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你啊!” 柯行舟挑眉:“你认识她?” “认识啊!你难道不认识吗?”他表情古怪,“小时候每年春晚都能看见她上台献唱,她是我爸妈年轻时候的女神啊!” 他这么一说,柯行舟没什么反应,柯元白倒是想起来了。 他被人抱走之后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妈妈教他们唱歌的时候,放的最多的除了儿歌之外,就是一些很有年代感的老歌,其中大部分都是杭会宁的歌。 只是孤儿院条件有限,小孩子平时看的也都是些动画片之类的节目,很少会放歌曲mv,他也只有在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才能看见杭会宁。 最关键的是,杭会宁已经退圈十几年了。 十几年前的歌星,如果不是名气特别大,院长妈妈又特别喜欢她,柯元白是绝对不可能记得起来的。 可即便是十几年前,杭会宁起码也有40岁了,而他们眼前的这只女鬼却面容稚嫩,顶多只有二十多岁。 就算杭会宁退圈没多久就去世了,也不可能这么年轻! 安和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下子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望着猫包中的女鬼。 “这年头,女鬼的容貌焦虑也这么严重的吗?”他不确定的问柯行舟,又凑近多看了几眼,表情感叹:“你们鬼的整容技术真好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整过!” 女鬼:“……” 她堂堂一只领鬼,被关在猫包里面就已经够耻辱的了,如今竟然还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般侮辱! 女鬼气结,但有猫包的阻隔,也无法对外面的安和光做些什么。只能咬牙切齿的反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的杭会宁,你们看到的那个是假的?” “怎么可能!”安和光脱口而出,“杭会宁都火了三十多年了,唱歌的嗓音一直都是那么美,一点都没变过!再说了,你要真的是杭会宁,被别人冒名顶替了,你的丈夫和家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这个,女鬼原本已经控制住的怨气再度升腾起来,一双眼珠子都变得赤红。 “他们?呵呵,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巴不得我给那人腾位置呢!!” 18 第 18 章 第18章 在女鬼断断续续的陈述当中,几人终于搞清楚了她的死因。 她还真是杭会宁。 只是跟大众所熟知的杭会宁不同,现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杭会宁在二十多岁,刚刚爆火全国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在取代她成为国民女神的人,真名叫杭子凡,是杭会宁的堂妹。 “杭子凡那个恶毒的女人!她父母事故死亡,我爸妈看她可怜才把她接回家里,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养,我也真心把她当妹妹,什么东西有我的一份就有她的一份,晚上睡觉都是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可她就是不知足,竟然通过自残和引导校园霸凌来抹黑我、陷害我,离间我跟爸妈的感情!” 杭会宁说到这里,血泪横流:“我那爸妈也是蠢,因为她的几句话就相信了他,怕别人戳着他们的脊梁骨,说他们虐待侄女,就把对我的爱全部转移到了那养女身上!还有我的未婚夫——” 她咬牙,眼睛血红一片:“我原以为他是个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牲口!” 杭会宁生前也是个富裕家庭的孩子,要不然也不能在大家都紧巴巴的年代,收养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养大,还都培养成了歌手。 未婚夫是先前定下的娃娃亲,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杭会宁本以为对方是自己被偷走的人生当中唯一的例外,结果曾经信誓旦旦只属于她的男人,最后也没躲过杭子凡的糖衣炮弹。 甚至于,杭会宁最后惨死在这里,就是杭子凡跟她那个未婚夫一起动手的结果。 杭会宁想起过往,浑身的怨气根本压制不住,满头青丝都飞舞了起来,眼中只剩恨意。 男鬼听得血泪汪汪的,一边擦眼泪一边骂:“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安和光很能共情杭会宁,毕竟他小时候也差点被亲戚的孩子夺走一切,此时听着听着直接跳了起来:“渣男恶女!亏我还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因为她写不出新歌难过了好久,原来早就换了芯子了!我就说她后来唱歌怎么越来越难听了!” 柯元白:“……你刚刚还说她的歌喉几十年如一日。” “那是我耳朵聋了!”安和光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柯元白:“……” 柯行舟在旁边听得实在无语,忍不住开口:“你耳朵没问题,她的歌喉也被夺走了。” “什么?”两人两鬼齐刷刷的朝他看过来。 柯行舟指了指杭会宁脸上那狰狞的伤疤:“这些疤是你生前留下的吧?我猜对方原本长得跟你并不像,但是在日常的相处过程中,和你越来越像亲姐妹,直到你死之后,才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们是不是故意割下了你的脸皮?” 杭会宁死了三十多年,以前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了,但是死前的记忆却一直反复的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只是略一回想,就重重点了点头:“对!” 她想起来了,死前脸上的剧痛,和杭子凡那亮得出奇的眼睛。 “我记得,她杀死我之前一直在念叨什么‘只要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杭会宁一直以为她说的是只要自己死了,杭子凡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杭家唯一的孩子,并且带着两家的娃娃亲嫁给她的未婚夫。 现在听柯行舟这么一说,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杭子凡在她死前划开她的脸,并不是为了毁掉她的面容,让警察认不出来。 而是为了彻底夺取她的容貌!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柯行舟,后者朝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夺取别人运势的邪术,一般只能偷取别人一段时间内的运势,来增强自身,但你遇到的这个明显更加彻底。”柯行舟顿了顿,“对方不仅夺走了你的所有运势,连你的容貌和天赋都没有放过。” 安和光震惊:“还有这种事情?”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差点被亲戚家小孩取代的那件事情,不由得背后冒汗。 他不会也是遇到了用这种邪术的人吧! 好在柯行舟很快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那个不是,单纯就是移情作用。你父母以为你找不回来了,就将所有情感都移情到了别人身上,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而已。但只要那个替身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他们立即就清醒了。” 安和光来不及震惊他居然能看出自己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那亲戚家的小孩性格并不好,仗着自己得了他父母的宠爱,更是连带着他都不放在眼里。 他刚回家的时候明里暗里的告了多少次状,父母都没有放在心上,是最后那小孩溜进父亲的书房窃取了机密文件,要交给他自己的父母,才突然被父母扫地出门的。 安和光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层面,神色不由得有些怔忡。 柯行舟扫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柯元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受血缘关系羁绊,爱自己的孩子的。在成为父母之前,他们首先是两个独立的人。” “……”安和光沉默了。 他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父母原来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爱自己这个事实。 但相比于他,杭会宁的遭遇显然凄惨多了。 她反应了好久,愣愣的抬头看柯行舟:“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杭子凡做的事情?” 她的魂魄剧烈的动摇起来,她这么多年一直是靠着对杭子凡和家人、未婚夫的怨恨活下来的,因为怨念足够深厚,修为在短短几十年间暴涨到足以成为领鬼的程度。 如果她从始至终都怨恨错了人,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杭会宁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执拗的盯着柯行舟,想要他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答案。 柯行舟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但也没有替她家人开脱:“人心很复杂的,事实真相如何,你只能去问他们自己。” 杭会宁愣了愣,反应过来:“我能去见他们?” 柯行舟挑眉:“你死时怨气深重,鬼差那边为了让你赎完罪之后顺利投胎,肯定是要带你去见见罪魁祸首的。” 就跟阳间报警的结果差不多,先是尝试调解,如果调解失败了,再考虑其他的沟通手段。 柯元白忍不住开口:“你真打算去见他们?” 杭会宁点头,随后目光飘向窗外,神色有些迷茫:“总该知道我这么多年的怨恨,究竟是对是错。” “……也是。” 柯元白叹了口气,看了眼旁边神色自如的柯行舟,心情也有些沉闷。 明明父母健在却成了孤儿,反倒是其他孩子被好好的养大,柯家刚刚找上门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所以一直没有跟柯家人有什么交流,连柯家都只去过一次。 对柯行舟这个人,他也是偏见颇多。 但现在仔细一看,柯行舟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些地摊便宜货,节目组发的队服里面那件衣服,衣领都穿得有点松垮了。 他现在也有点迷茫了。 两人一鬼都沉默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低迷,只有最早遇见的那只男鬼还在抽抽噎噎,感慨着领鬼生前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直到男鬼忽然想起来什么:“但三十多年过去,他们估计都不在国内了吧?领鬼大人怎么找他们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柯元白理所当然道:“鬼差难道不知道吗?” 柯行舟迟疑了一下,“国外不归地府管,跨国执法估计有点困难……而且杭子凡偷取了杭会宁的人生,命簿上关于她们两个的命运可能已经混乱了。” 所以才导致这么多年,都没有鬼差来引渡杭会宁。 大家一时间有些尴尬,如果鬼差都找不到人的话,这怨念还怎么消除? 此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我知道怎么找。” 大家循声看去,就见安和光抹了把脸,飞速从恍惚中走了出来,在他们的注视中拿出手机:“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 拿着从父母那边套话套到的地址,安和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落了下来,将纸条递给了柯行舟:“我爸妈是杭会宁的狂热粉,去年出国旅游的时候还遇到过杭会宁……不是,杭子凡一家,用钞能力跟他们交了朋友。” 柯元白看着那张地址清晰详细的纸条:“……你这么做,不怕你爸妈知道真相?” “呵。”安和光冷笑一声,“我当初被别人家孩子欺负,他们还帮着对方踩碎我最喜欢的孙悟空糖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在乎过我会不会伤心!” 柯元白沉默了。 杭会宁从刚才的对话当中,也猜出这个年轻人经历过什么,同病相怜的同时又有些感动:“谢谢你。” 安和光顿时尴尬,有些害怕的往柯行舟身后躲了躲:“不用,你让你的手下别再吓我就好了。” 顿了顿,他一指旁边的男鬼:“尤其是他。昨天我队员被他折腾一晚上,黑眼圈都快挂到地上去了,这才多久又来?我队友白天还得练习,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呀!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他!” 杭会宁:“?” 男鬼认错倒是很干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尽量忍住冲动少来几次。” 杭会宁:“???” 柯元白:“……” 他默默转开脸,绝望的闭了闭眼。 19 第 19 章 第19章 柯行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陆离自己出现,干脆掏出张符纸,手指在符纸底下轻轻一撮,符纸就无火自燃了起来。 他将符纸往外抛去,紧接着低声念咒:“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 符纸还未落到地上,就已经彻底燃尽了。神奇的是竟然一点符灰都没有留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阴风凭空出现,安和光与柯元白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见面前的空地上很快凝聚起来一团黑色的雾气。 就跟女鬼刚刚出现时的那种黑雾差不多,只是没有那种令人遍体生寒的感觉。 在他们目不转睛的注视当中,黑雾很快化为了一个人形。 陆离一身黑袍的出现,安和光忽然“哇”了一声:“黑无常!” 陆离:“……” 他上下打量了安和光两眼,有些稀奇,朝柯行舟道:“这不是之前那个看不起你的富家大少爷?你怎么跟他做上朋友了?” 安和光顿时有点尴尬,忙说没有:“之前都是误会!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真的!” 陆离看向柯行舟,后者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比了个收钱的手势。 原来用的是钞能力。 陆离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另外一边的柯元白大概也是这么个结果,他就没有多问,把自己的工作牌拎起来放到他们面前晃了晃:“我不是黑无常。黑白无常大人现在都是坐办公室的,只有遇到需要特殊收容的生魂才会现身,平时不会来的。” 他的工作牌一闪而过,柯元白和安和光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只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判”字。 他们这才注意到陆离手里厚厚的一本命簿,登时对这个看起来跟日常见到的秃头程序员没有什么两样的年轻鬼差肃然起敬。 与此同时,对柯行舟能力的认知也更上了一层楼—— 能把判官叫来处理事情,这得是多强大的关系? 陆离没多跟他们交流,跟着柯行舟走到了旁边,有些稀奇的看着猫包里的女鬼:“我才回去多久,你这边就遇上事情了。你看我就说你离不开我吧?” “……”柯行舟没理他,自顾自把事情经过说了。 听说要帮这女鬼找到家人清除怨气的时候,陆离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你可真会使唤鬼。”他嘀咕。 柯行舟睨他一眼:“你不要这个业绩?” “要要要!”陆离表情一变,立即变得谄媚起来,“柯大人您歇着就好,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小的来办!小的保证,一定给您办得圆圆满满的!” 柯行舟轻嗤,倒是没有坚持。 玄学这一行毕竟是跟天道打交道,一不小心就容易折损功德。他的功德来之不易,又稀薄得很,这种事情本来也是要少做的,交给陆离来办正好。 他们两个算是互惠互利,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一人一鬼商量好女鬼的处理,陆离的视线很快顺着柯行舟的话,落在了角落里的男鬼身上。 男鬼登时一个激灵。 他刚才眼睁睁看着柯行舟对付领鬼有多轻松,如今更是直接叫来了地府的判官,吓都吓死了,立即双手抱头抖若筛糠:“大、大人,冤枉啊!我还什么都没做过呢,也没有怨气,就是听领鬼的话找人学习一下新节目的舞蹈动作和主题曲而已!真的没害过人!” 陆离上下看了看他,的确没有看见任何的怨气和孽障,于是只批评教育了一顿。 他说了几句就要走,示意柯行舟:“剩下这些你自己看着办,我有空了再来安排。” 说完就提着猫包,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柯行舟有些意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表情若有所思。 地府那边好像越来越忙了。 陆离作为一个实习判官,又不是基层的拘魂使者,本来是没有太多工作的。以往为了测试功德程序计算结果的精准程度,陆离只要有空就会往他的身边凑。 但是他刚刚跟自己交流了半天,竟然连他身上新加了不少功德都没有发现。 出什么事情了? 柯行舟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女鬼一离开,四周由她构建起来的幻象就开始晃动起来。 柯元白跟安和光两个脚下虚浮,差点被裂开的地面吞噬进去,吓得脸都白了:“我去这什么情况?地震了?!” “柯行舟?!” “这个空间要破了。”柯行舟淡淡道,上前拉起柯元白和安和光两个的手腕,“跟紧了。” 两人神经紧绷,跟着柯行舟的力道往外一踏,只觉得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扑面而来,随后整个身体为之一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就恢复了正常。 柯行舟在踏出幻境的第一时间就松开了两人的手,柯元白跟安和光也没注意,看着四周再寻常不过的景象,还有一脸狐疑路过的工作人员,劫后余生的喜悦后知后觉的席卷上来。 先前在那个幻境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出来之后,他们就立刻敏锐的发觉了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外面的声音真的好多。 中央空调运转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走廊,每个练习室里面还时不时的传出音乐声和口号声,又或者是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整个世界喧闹而又鲜活。 两人的心脏砰砰狂跳,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两个大男孩的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最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幻觉世界里面忙活了那么久,出来之后时间居然才过去了10分钟。 柯元白心情复杂的看着柯行舟,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练习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谢鞍从里面走出来,咋咋呼呼的往他们几个中间一站,勾住柯行舟的肩膀就把他往练习室里带。 他语带埋怨:“你怎么出来这么久?舞蹈动作都学会了吗你就出来玩?赶紧跟我回去练习!” 说完他好像才注意到其他两个人,不好意思的朝他们笑笑:“我们的练习进度比较赶,还有好多动作没有学会呢。你们有什么事情下回再说行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给另外两人,直接就将柯行舟拉回练习室里,并且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柯元白:“……” 安和光:“……” 柯元白刚来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柯行舟在这里就是个睡大觉的主儿,哪里有练习? 这是防着他们呢! 他现在对这个基地充满了恐惧,虽说那只女鬼已经被带走了,但不还有一只男鬼吗? 还有他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只只有半截身体的鬼,他都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缠上他呢! 他推开大门就要跟谢鞍理论,奈何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柯行舟一个眼神扫了过来,皱眉朝他摇了摇头。 安和光:“……” 他一下子泄了气,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柯元白就更没底气了。 大家本来就是竞争关系,正在节目拍摄期间,他来拉着人家的队员不让练习,说出去也是站不住脚的。 见安和光都走了,他也不好多留,隔着玻璃深深的看了一眼柯行舟,扭头也回去了。 谢鞍看他们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忙拉着柯行舟上下检查了一遍:“哥,你没事吧?我在里面一直盯着呢,就看见你们三个说着说着话突然不动了,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两个人大中午的跑来找你做什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柯行舟哭笑不得,避开闹鬼这件事情跟谢鞍解释了半天,才终于让这个操心的弟弟相信他没有受人欺负。 但谢鞍坚持觉得那两个人不怀好意,凑到柯行舟耳边小声跟他提议:“下次他们要是再来,我就把他们拦下来,收咨询费!” 柯行舟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等等我,明天我重新定个价格表,你到时候给我把关。” “没问题!”谢鞍拍着胸脯保证。 从知道柯行舟真的会算命,而且算得很准,他就一直试图给身边的人推荐,试图拉着他们一起照顾柯行舟的生意。 只是柯行舟这些天的表现不太靠谱,他也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替柯行舟宣传,这才搁置了下来。 现在柯行舟同意让他帮忙,他求之不得! 柯行舟记挂着陆离那边的事情,安抚好过于兴奋的谢鞍,就揣着饿得嗷嗷叫的奶牛小猫出去喂奶了。 找到接水的地方,柯行舟先给小奶猫换了一张护身符,正嘀咕自己给它用了这么多张护身符,换算成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奶牛小猫可不能半路死了,旁边忽然就站了个人。 柯行舟本来以为是哪个选手,拎着奶瓶和小猫往旁边让了让,对方却既没有上来接水,也没有离开的动作。 他狐疑的转头,还没看见对方的面孔,就先瞧见了那过分旺盛的功德金光。 柯行舟一下子顿住,僵在了原地。 20 第 20 章 第20章 柯行舟很快反应过来,缓缓直起身子,与镜子里的聂辰对视。 聂辰看起来跟上回见面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身上的铁灰色西装换成了更显年轻的黑色套装,一扫先前的肃杀之气,将他的五官衬托得越发干净利落,眸光都比先前锐利不少。 此刻那双眼正紧紧地锁定柯行舟。 柯行舟对上聂辰的眼睛,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从他五岁开天眼以来,这是唯有在聂辰身上才会出现的例外。 玄学一道涉及颇广,摄心术是其中一门,而拥有天眼的柯行舟在这一门学科上尤为擅长,或者可以说,人心在他眼前本就没有任何遮挡。 但聂辰的心,不是他用眼睛看透的。 五岁时,他因为天眼初开惹祸上身,大病一场,醒来后发觉自己不是柯家血脉,就独自住进了柯家在乡下的老房子。 那一年,聂辰七岁,被关在聂家宗祠里面,村里的小孩没见过那样漂亮干净的同龄人,说他是聂家宗祠里的妖精,又把柯行舟硬塞进宗祠里面,要他“收妖”。 他们发现了各自的秘密。 柯行舟与聂辰的第一次对视,就发现聂辰那双遗传自外祖母的灰绿色眼睛格外透亮,并没有凡尘众生应该有的那层“障”。 “障”并不是不好的东西,恰恰相反,它阻隔阴阳,让阴魂和生人可以互不打扰的生存在同一个空间。 没有这层“障”,聂辰就相当于失去了庇护。 他能看见鬼。 开过天眼的柯行舟也能。 那时的聂辰比他大两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却很天真的看着柯行舟:“你也是因为说真话被关进来的吗?” 柯行舟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在想什么?” 他对聂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在没有天眼协助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摸透了这个人的内心。 思绪回到当下,柯行舟有些出神的看着这双眼睛,发现它与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此时他甚至看不出聂辰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聂辰究竟……记不记得他? 如果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不至于装作陌生人。但如果不记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柯行舟尽力表现得自然,嘴唇却不受控制的抿成一条直线,使得他在这个曾经他最熟悉,也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这个认知让柯行舟忍不住有些烦躁。 从知道《全能偶像》是聂家的万里集团领头办起来的,聂辰还要来这个节目监制开始,他就知道两人少不了见面,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出现得这么突然,他做的心理准备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他不知道说什么,聂辰可能也是一样,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半分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慢慢的,柯行舟就有点焦灼。 因为聂辰的周身一直笼罩着一层磅礴到足以遮蔽一切的功德金光,加上两人之间的羁绊太深,他无法窥探到对方的人生轨迹,以前都是凭借着对聂辰的熟悉,来推测他的想法,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然而三年过去,他们两个之间那点仅剩的默契,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了。 时移世易,这种情况原本就令人心情复杂,更别提自从觉醒了天眼,又拜入师门进行了系统的学习,柯行舟少有无法掌控局面的情况,本能的有些不适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奶牛小猫饿得受不了,忍不住喵喵叫起来,努力撑起脑袋去蹭柯行舟的手背。 柯行舟狠狠松了口气,顺理成章的转开了视线,低头将已经放温的羊奶粉喂给小奶猫。 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聂辰的视线,长久的落在他的身上。 柯行舟垂下眼帘,不为所动。 聂辰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他片刻,直到有脚步声靠近,才转开了视线,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脚步平缓的离开了这里。 过了很久,久到奶牛小猫的肚子都喝得滚圆,柯行舟才终于抬起头,朝着聂辰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走廊上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工作人员和出来透气的选手,什么异常都没有。 就好像聂辰刚刚根本没有来过。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柯行舟垂眸,看着手中的奶牛小猫。 这小东西比起刚出生时已经大了一圈,支棱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四处摸索,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入睡。 他眸色沉沉,抬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转身回了练习室。 -- 柯行舟断断续续的睡了一天。 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估计是跨国办事有点困难,陆离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给他传来什么消息。 练习室里暖气充足,烘得他浑身暖洋洋的。他懒得起身,就这么倒在练习室的懒人沙发里,目光淡淡的扫过练习室中的众人。 他是真佩服这些选手,就一首主题曲,单曲循环一整天了,来来回回就那些舞蹈动作,他在旁边光是看着都觉得视听疲劳,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厌烦,一练就是十几个小时。 这都深夜了。 柯行舟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有提前离开,抱着奶牛小猫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练习。 主要是看谢鞍。 柯行舟第一次仔细看他们练习,惊讶的发现谢鞍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认真。 他站的是c位,一双猫眼难得的严肃,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镜子。 作为队长,谢鞍不止要盯着自己的动作,还要注意其他人的动作是否规范,以及哪里跟不上拍子等等。 一个小组是六个人,刚好是一个完整走位的单位。但是因为前两天出的那场事故,谢鞍的两个队友缺席,新来的柯行舟又不参与练习,剩下四个人练习六人的走位,多少有点混乱。 但每一次出错的时候,谢鞍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在后面复盘的时候精准的提出来,拉着队友积极改正。 原本这种事情挺得罪人的,有些人心眼小,哪怕自己真的错了,被人当众说出来也会不高兴,甚至记恨上对方。 柯行舟打眼一扫,就注意到小组成员中的一个人。 薄唇小嘴尖下巴,分明是个刻薄狭隘,无法接受任何指正的小人面相,面对谢鞍的指导时却时常表现出一副虚心求教、感激涕零的样子。 他盯着那个人看了一会儿,眉心微微蹙起。 这人身上有种令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正要一探究竟,谢鞍忽然注意到了角落里默默睁开的黑色眼睛,又惊又喜:“哥?你终于醒了!” 那个尖下巴也看了过来。 柯行舟“嗯”一声,淡定的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顺便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从下午到现在,除去吃饭的时间,谢鞍他们已经练了至少七个小时。 柯行舟向来惫懒,光是想到这个时长都觉得累得慌。 偏偏谢鞍还是一副电量满格的状态,兴致勃勃的问他:“你现在要来一起练习了吗?我已经差不多都学会了,大家的走位也练习得差不多,哥你现在开始学动作的话,明天就能跟我们一起练习五人走位了!” 他的那双猫眼亮晶晶的,眼神热情又真诚,一般人很难拒绝他的邀请。 但柯行舟不是一般人。 他来这个节目本来就是形势所迫,并没有筑梦娱乐圈的想法,柯家人那边虽然要断因果,但也远远不到能让他卖艺赎身的地步。 柯行舟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我能回去睡觉吗?” 众人:“……” 除了谢鞍之外,另外三个队友都无语了。 他们练习一整天的人都没有说什么,柯行舟一天除了睡觉就是喂奶,一次练习都没参加过,是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但也不知道谢鞍之前开小会的时候说了什么,他们只是沉默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挂上笑容朝他打招呼。 虽然其中有那么一两个的表情有点僵硬,不怎么情愿的样子,但相比于在上个小组时遭受到的直白恶意,这种靠着表演维持的虚假情谊无疑令柯行舟如沐春风。 比面对柯家人和上个小组那些队友的时候舒服多了。 柯行舟有点惊讶。 没看出来,谢鞍看起来是个傻白甜,实际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明明从面相上看,他在人际关系上经常吃亏,没有真心朋友不说,还容易因为过于相信别人而遭到算计。 处理别人的事情倒是意外的成熟可靠。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柯行舟也不是见人就骂倒霉蛋的,看在他们态度不错的份上,十分平和的跟他们交换了名字。 轮到那个尖下巴的队友时,对方十分自来熟的拉住柯行舟的手:“我是陆德本。柯行舟对吧?我知道你。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至少你在养父母家长大,二十几年的感情肯定不是假的。” 闻言,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 ——这陆德本看起来是在宽慰柯行舟,实际上每句话都是在提醒柯行舟,他不过是柯家的养子而已,还是一颗被放弃的棋子。 柯行舟懒得理他,转头看着谢鞍。 队友们也没料到陆德本情商这么低,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跟着柯行舟看向谢鞍。 谢鞍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两点了!” 队友:“……” “那你们快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练好了。”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时间了,还想着今天进度怎么这么快,一下子就要练到第二天的内容了……真的对不起!” 他猛的一鞠躬,把另外三个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鞠躬。 “没有的事。”陆德本习惯性的拉大旗:“我们也得到了很大的帮助,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是。” 另外两个队友莫名其妙的就欠了个人情,但谢鞍带着他们练习了一整天是事实,他们不得不跟着开口:“是啊,没有队长的话,我们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舞蹈扒完。” “队长你就别客气了,你才是最累的那个。你这样说,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 谢鞍想法简单,只觉得自己作为队长,却没有注意到队员们的身体情况,实在太不应该,越发内疚的道歉。队友则是被陆德本架着,没台阶可下,只能继续道谢。 于是画风逐渐古怪起来。 谢鞍频频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队友连连感激:“谢谢你谢谢你……” 柯行舟还坐在懒人沙发上,仰头看着围成一圈的四个人:“……你们拜堂呢?” 众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拜终于停下来,几人都松了口气。 头晕脑胀的感觉过去后,那两个小组成员慢慢回过味来,隐晦的看了陆德本一眼,有点埋怨他说话不过脑子,要不然他们也不用累的半死还在这互相鞠躬。 但他缺心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之前海选的时候就经常让人下不来台,他们倒也没有多想。 关了直播机器,两人才没忍住抱怨陆德本:“你可长点心,下次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陆德本茫然的挠头:“我又怎么了?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谢鞍确实帮我们挺多的啊。” 队友都无语了:“你真是……哎呀算了,服了你了!你以后少说话就是了,不然哪天得罪人都不知道!” 陆德本挠挠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看上去就是个没什么心眼,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 柯行舟却盯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陆德本的左肩头时,若有所思的挑了下眉毛。 21 第 21 章 第21章 谢鞍检查了一遍练习室里的所有设备,确认都关闭了之后,才锁了门出来。 “哥,我好了。我们走吧!” 这人表情轻松愉快,明显已经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抛之脑后,一脸单纯的问他饿不饿,等会儿要不要去自动售货机买两盒小火锅,去他宿舍吃。 柯行舟无奈的叹了口气,有种老父亲看自家傻儿子的无力感。 打量谢鞍两眼,他没忍住,问:“我有点好奇,你怎么跟他们商量的,能允许我一天睡到晚,还不催我练习?” “没说什么啊。”谢鞍挠头,“可能因为我是队长吧,反正我一说他们就同意了。” 柯行舟微微挑眉,会有这么容易? 但看谢鞍那清澈愚蠢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觉得没费什么力气。 柯行舟换了个问法:“你拿什么做了交换?” 这小子不会把自己给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吧? “用钱啊。”谢鞍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骄傲,“给钱就能解决事情,多简单!” 柯行舟:“…………”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谢鞍倒是头头是道的解释起来:“他们参加节目是为了出道,但他们的排位都太低了,出道的可能性本来就低。而且选秀节目也不全是看实力的,观众缘有时候占了很大的比重。” “哥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们几个的观众缘不太好,所以他们来我这组,本身就是冲着我的人气来的。”他掰着手指头说,“而且第一期的舞台是所有人一起的,你再怎么摆烂也影响不到他们个人,反而会带来更多的话题度,还能让观众心疼他们……这都多少好处了!” “再说了,我还把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他们了!” 柯行舟:“……” 他很想问一下谢鞍一个月的零花钱究竟有多少,居然能一下子打动三个人,但光是想想就知道,那绝对是自取其辱。 于是他忍住了。 谢鞍却以为他在意自己给队友的钱是哪里来的,连忙解释道:“哥你放心,我爸妈和姐姐给的那188万我都给你存着呢。哥什么时候要了,我随时都能拿出来,绝对不会随便拿出来用掉的!” 柯行舟:“…………” 他对谢鞍的人品倒是放心得很,但并不放心自己的小命。 谢鞍每次说那188万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心头一震,感觉身上的功德金光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离他而去,让他横死当场了。 眼看谢鞍说着说着就要掏手机给他转账,柯行舟连忙按住了他。 他想了想,“吃火锅吗?我找人给我们带东西进来。” 谢鞍果然把那188万的事情忘了,表情震惊且崇拜:“哥你还有这种人脉?!” 一个小时后。 安和光和柯元白拎着大包小包,一脸黑沉的敲响了柯行舟的宿舍门。 柯行舟打开门,接过两人手上的东西递给谢鞍,却没让人进门。 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 《全能偶像》节目组虽然不是封闭式节目,也不限制选手们携带手机等通讯用品,但是并不允许选手们食用外来的食物。 毕竟是个选秀节目,参与节目的选手又都是年轻男孩子,食欲上来很容易控制不住。 为了节目的播出效果,也是应经纪人们的要求,选手们被禁止携带任何食物进入拍摄基地——柯行舟是个例外,他有只奶猫要养。 不过他带的是宠物羊奶粉,之前的舒化奶也是在自动售货机上买的,倒是不算破坏规则。 所以哪怕是谢鞍,嘴馋了也只能想想自动售货机里的素菜小火锅,而不是直接叫一桌子火锅外卖吃。 这些东西在节目组算是违禁物品了,也就柯元白跟安和光这样的世家少爷,才能找到门路弄进来。 柯行舟担心被节目组发现,会影响谢鞍的成绩,毕竟他们这四个人里面只有谢鞍真心想出道,但身世背景不够雄厚的。 他没看见节目组的人,附近的摄像头好像也关了。 柯行舟稍稍放心,当即就要关门。 安和光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柯元白动作迅速,一脚卡住了门缝。 “过河拆桥,柯家就是这么教你……”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们也饿了。再说白天的谢礼都没给你。” 柯行舟本来不为所动,听到谢礼两个字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本能的缓了缓。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安和光趁机挤进门,又从后腰上掏出电煮锅的电源线:“节目组对这些东西看得可严了,要不是跟他们通过气,这些东西我们也弄不进来啊!所以你就放心吃吧,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担着呢。” 柯元白:“……” 他心说谁要跟你一起承担,但看了看柯行舟,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他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 柯行舟看到那条电源线,就知道今天这顿火锅势必是要四个人一起吃了。 柯元白注意着他的脸色,看他好像没那么排斥了,侧身进门,自动自觉的打开外卖盒,担任起厨师的角色。 柯行舟身边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在门口站了站,有点不适应。 这个时候,谢鞍跟安和光小声的吵了起来。谢鞍忽然抬头,朝他招手道:“哥,快来!你要喝什么,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 另外两人也在此时看了过来,等待着他的答案。 柯行舟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屋内暖气弥漫过来,将温度一点点塞回他的身体里。 他一下子乐了:“我雪碧党。” 谢鞍跟安和光顿时发出挫败的惨叫声。 坐下来的时候,柯行舟还是有点不放心,压低声音嘱咐谢鞍:“等会儿要是节目组的人来了,你就躲洗手间去,把门反锁上,谁来都别开。我把他们两个推出去给你顶锅。” 柯元白:“……” 安和光:“……” 安和光目光幽怨:“大佬,我们听得见。” 柯行舟充耳不闻,甚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快快……水滚了,下菜!” 说着打开锅盖,锅底料的香味被热汤一激,辛香的味道一下子炸开,将房间里的冬日寒气都逼退了许多,窗户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 香料的气味刺激得几人口水直流,当下顾不得其他,拎起筷子就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埋头苦干的四个人中,柯行舟似有所觉的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水汽已经溢满了整个落地窗,雾蒙蒙的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才穿过窗户走了进来,明明是鬼,却还是哆哆嗦嗦的:“今年冬天可真够冷的……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离莫名其妙的对上柯行舟的视线。 柯行舟摇头,指了指桌上的火锅,用眼神问他要不要吃。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用公筷夹起几块肉,用符纸卷了放到旁边的小碟子里,塞到桌子底下,示意陆离来拿。 陆离:“……” 他狐疑:“我怎么感觉你这一通操作有点眼熟?” 柯行舟面不改色的挑眉:有吗?你想多了吧。 陆离思考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番操作,干脆抛之脑后,乐呵呵的凑过去,端起碟子吃了起来。 旁边的安和光只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暖气是不是坏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有吗?我还觉得热来着。”谢鞍辣得吐舌头,“要不然你再调高点?” 柯元白扫了眼柯行舟面前空出一块的桌面,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我这暖,你上我这来。” 大快朵颐的几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宿舍楼的侧方,一辆迈巴赫停在那里,车顶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后座上,聂辰仰头看着半透明的身影消失在柯行舟房间的落地窗后,表情有些怔忪。 驾驶位的刘特助迟疑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问:“聂先生,您真的不上去吗?” 聂辰回神,摇了摇头:“回公寓那边。” 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刘特助只好启动车子离开。 开出去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见逐渐缩小的宿舍楼,刘特助脑子里还是一堆的问号。 一开始聂总让他订餐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聂总自己饿了,想着附近的私房菜馆有哪家还开着,这么晚了还能送外卖过来的。 结果聂总就让他点了一份普普通通的火锅外卖。 借用节目组的名义送进了选手宿舍不说,这份外卖在那几个吃穿不愁的少爷们手中转了一圈,最终竟然送进了柯家那个假少爷的手里。 聂总还在底下顶着寒风看了半天。 吃火锅有什么好看的? 刘特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这归结于对同龄人友情的羡慕——毕竟自家老板从成年之后,身边就再也没有过能深夜一起吃火锅的朋友了。 暗暗叹了口气,刘特助将车子平稳的驶离了拍摄基地。 与此同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全能偶像》的超话广场上突然多了几条戾气十足的动态。 【不是我说,没人觉得柯行舟加入谢鞍队伍这件事很离奇吗?他们两个一开始都差点打起来了好吧!怎么可能突然就成朋友了?明目张胆的逼人演剧本了是吗?】 【谢鞍是带回来一个祖宗吗?舞不学歌不听,真就摆烂等着别人捞他呗?】 【好像是从舞台事故之后,谢鞍就突然开始黏柯行舟了。有没有人会唇语,帮忙翻译一下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22 第 22 章 第22章 次日一早,《全能偶像》节目相关词条就被顶上了热搜。 只是与之关联的都不是什么好词。 #《全偶》直播事故# #《全偶》强捧假少爷# #柯行舟扫把星# …… 50位的热搜榜单,《全能偶像》相关词条占了8个,其中两个带“热”一个带“沸”,讨论度都已经超过20万。 原来是昨天半夜,《全能偶像》超话广场上那几条动态突然爆了,引发了许多网友的激烈讨论。 其实一开始,只是有人提到海选的时候没有看到过柯行舟的资料,疑惑他是怎么直接成为《全偶》选手的。 网友们意识到《全偶》作为一个以公平公正公开为卖点的直播选秀综艺,居然存在走后门的关系户,顿时就不困了。各路网友连夜深扒柯行舟的过往经历,从网上仅有的信息中扒出了不少事情。 其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柯行舟豪门假少爷的身份。 前段时间网上才因为真假少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各种事情考古起来异常的轻松。 于是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柯行舟一个假少爷,鸠占鹊巢二十多年,如今正主归位了还不老实离开,甚至不服气的追到节目里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原本话题到这里,顶多就是柯家真假少爷之间的恩怨,就算有人质疑柯行舟直接跳过海选进入正式节目录制,节目组这边也早准备好了应对的说法。 谁知道这一届网友的探案能力这么强大,竟然将节目组封锁的几次事故都扒了出来。 这下子事情就不是走后门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走后门只能算是节目组的信誉问题,而涉及到选手的人身安全,那可就是刑法范围了! 事情一下变得十分吸引眼球,不少网友都参与了进来,其中不乏知道些许内情的,在网上那么一爆料,网友眼中的真相越发朝着离奇的方向狂奔而去—— 先是退赛选手的粉丝跳出来,为自家无辜受伤,差点与梦想彻底失之交臂的偶像讨要说法,随后又有选手家人哭诉,明明别人都没有事情的,凭什么轮到自家孩子的时候就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故。 然而在大家都将矛头对准节目组失职这一点时,事情又发生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起因是网友们在深扒事故内容的时候,发现就在两天前舞台事故爆发,直播被迫切断之后没多久,其中一个受伤选手的粉丝放出了几张直播截图,并且配文:【天杀的扫把星,他能不能离我家宝远点?都是因为他,要不然我宝也不可能这么倒霉,正好就排到出事的场次!】 画面上赫然是等候前采的休息室里面,几个选手想找柯行舟的茬,结果被谢鞍拦下来的那一幕。 粉丝发泄情绪的话,本来是不会引起什么注意的,但当后续安和光和柯元白的事情都被扒出来,大家发现这些事情里面都有柯行舟的身影时,事情就变得玄幻了起来。 等到选手们陆陆续续睡醒,前往练习室开启新一天的练习时,热搜广场的热评第一已经变成了—— 【唇语我不懂,但放大看了一眼,假少爷拿出来的这条破布,不是我家楼下小广场那种10元一卦的江湖骗子的算命幡吗?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当众宣传封建迷信,这都不劝退,《全偶》是想整个节目组一起进去踩缝纫机?刑啊,贵圈的节目真是越来越刑了。】 底下则是各种阴谋论。 有人猜测柯行舟是不是去学了什么邪术,打着算命的幌子,故意出来害人。要不然怎么别人都没事,只有跟柯行舟接触过的人出事了? 更多的人则是觉得他没有那个本事。 前二十多年,柯行舟一直占着柯家二少的身份,拿着最好的教育和生活资源,如今事情一出,网友们却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甚至连为他说句好话的朋友都没有一个,足以见得他的人生有多失败。 这样的废物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什么东西的,哪怕是害人,他自己的脑子也不够用。 网友们觉得柯行舟要么是收买了节目组的人,想靠这种方式来给自己打造玄学人设,方便他以后在娱乐圈发展。 要么,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的歪门邪道,借着算命的名头,明目张胆的谋财害命。 后一个猜测尤其离谱,但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了。 柯行舟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带到小房间,在直播大屏前面坐下来的时候,原本冷冷清清的弹幕骤然增多,一瞬间就填充了上万条,挤得整个屏幕都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柯行舟不由得看了眼工作人员。 毕竟是娱乐节目,担心一直都是在练舞练歌,观众会看腻,节目组每一天安排的直播行程都不一样。 今天是第一期节目直播的第三天,估摸着观众们对选手已经差不多熟悉,节目组就开始整活了—— 一早起来,节目组就收走了所有人的通讯设备,连平时自主打开的弹幕机器都撤掉了,一直让他们封闭训练到现在。 工作人员递给柯行舟一张任务卡:【未来的“全能偶像”们大家好,由于你们在海选阶段以及前两天直播当中的优异表现,吸引了慷慨的投资人的注意。 投资人希望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位代言人,但投资人对你们的代言能力还有所疑问,所以现在,你们需要在2个小时的直播时间之内,卖出你们所在直播间内的所有链接库存,以此来博取投资人的偏爱。 从你们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倒计时就已经开启。现在,开始展现你们独特的魅力吧!】 柯行舟看的同时,头顶的广播里同步传来工作人员的播报声,向观众解释了这个环节的玩法。 这个时候,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弹幕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弹幕数量少了大半,柯行舟终于能看清楚弹幕上都在说什么—— 【柯行舟滚出节目啊!】 【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的人,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来给自己立人设?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点,那两个人就真的死了!】 【靠,他居然还有脸开直播,真的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差点死了的那两个人可是谢鞍公司的同期!亏谢鞍还好心接纳他进自己的小组,他这么做对得起谢鞍吗?】 【听说这次直播带货垫底的人会直接被淘汰?我一分钱都不会给这个假道士花的,我倒要看看,节目组这次还能不能把自己的话吞下去!】 见他朝直播屏幕看过来,观众更是群情激愤,各种不堪入目的谩骂和诅咒层出不穷,工作人员屏蔽都屏蔽不过来。 然而出乎他们的预料,柯行舟看到那些污言秽语,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散平淡的表情,似乎看到的并不是对自己极尽恶毒的咒骂,而是一些无聊的垃圾短信。 那双墨色的眸子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柯行舟很快就整理出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微微挑眉。 所以节目组把他们的手机收走,就是因为这个? 他觉得节目组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向来是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人的评价放在心上的。 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何况他来这个节目本来就是挨骂的。看着那些粉丝们年轻气盛的挑衅,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节目组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必要了—— “放我进去!”门外突然响起谢鞍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急切。 大概是被工作人员拦住,他有点气恼:“规则里面没有说不可以去别人的直播间串门吧?我带着直播设备来的,让我进去!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我之前跟哥纯粹是误会,是我死乞白赖要跟着哥的,他们要骂冲我来!”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工作人员更不敢让他进了。 绞尽脑汁的解释道:“这一次的直播任务考核的是选手的带货能力,需要选手依靠自身能力单独完成。小哥哥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那我不带直播设备,我就进去跟我哥说句话,不耽误什么的!” “这真的不行……” 双方正争执不下,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柯行舟往门框上一靠,扫了眼外头的景象,目光最后落在谢鞍身上,笑意盈盈的问他:“这是你的节目效果?” 谢鞍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哥,网上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没看见?” “看见什么?”柯行舟挑眉,看了眼时间,“直播都开始五分钟了,你还不回去?一会儿别人该比你早卖完,拿到那什么代言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刚准备卖货呢,你在这我怎么继续?” 他这么说,谢鞍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临走前还有些狐疑的观察他的表情,估计是想着他到底是真的没看见网上那些难听的话,还是故意敷衍自己的。 柯行舟没给他探究的机会,转身回了直播间。 瞧了眼还在飞速跳动的弹幕,柯行舟想了想,低头搬了箱耙耙柑到桌面上来。 这就是他今天要带的“货”。 观众们就见他找来开箱神器,打开了桌子上的那箱耙耙柑,剥开一颗尝了尝味道。 大概是比较满意,柯行舟又在座椅的后面摞起来一人多高的箱子,这才转头问工作人员:“这东西库存多少,一箱卖多少钱?” 就在他们以为柯行舟要靠吃播来让他们嘴馋,忍不住去买他的东西时,柯行舟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他那条皱皱巴巴的算命幡,挂在了身后垒起来的耙耙柑上。 他提溜着那颗已经剥开的耙耙柑,往凳子上一坐,边吃边道:“十箱耙耙柑换一次算命,不准不要钱。” 一箱耙耙柑100块,十箱正好是1000。 弹幕沉寂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柯行舟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片刻后,打字最快的人已经开喷了:【哈!一千块算一卦,你当你自己是老几?就你这种谋财害命的江湖骗子,白给我算我都不要!】 本来只是习惯性的发泄生活中的不如意,也没想过会怎么样,程异骂完就准备撤,谁知道好死不死的,柯行舟居然在无数条弹幕中精准锁定了他的这条,直接申请了连线。 他一时不察,下意识的接通,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他自己的脸。 屏幕对面,那双墨色的眸子陡然望了过来,幽深的眼神像是能直接穿透距离,直入他的内心,看得程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当他有些恼怒,想要再骂两句时,却听见柯行舟幽幽道:“去年今日,辰时二刻,西南角的槐树下,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