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狂龙》 引子 绝地新生 塞北,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冰天雪地,以及地广人稀。 而在江湖中,这片苦寒之地中最具盛名的武林门派无疑就是“披雪楼”。 披雪楼所在的地方,是太白山深处主峰“雪云峰”半峰腰中。依峰前望,一条四季不封的寒江横亘雪峰山脚;背峰后览,鹰嘴峰倒悬天灯,非绝顶轻功高手断然无法登顶。 在这鬼斧神工的天谴绝地,披雪楼鲜有外人进入。 此时,雪云峰下寒江江畔一块凸伸入江面之上的巨石顶正有两人一坐一立。坐着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须发雪白,面如银盆,双目正一眼不眨地盯视着手中鱼竿的顶端。白色长衫拢主身型,看不出高矮。 而站立在老人身后的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壮年男子。浓密的黑发高挽成髻,束于脑后,下颚一缕黑须。一身黑色长衫在江风中扶摇。 与白衣老者衣服悠闲自得不同,黑衫男子始终紧皱双眉,凝视着白浪奔腾江水。当然,他不是在盯视老者的鱼线,而是思索着什么。 “熙老!你掌管‘明月楼’,我主持‘万卷楼’,虽然名列内三楼,但与‘修真楼’相比,却远不及其受到弟子热捧。就是中三楼的‘卫楼’‘监楼’‘刑楼’也比你我这里红火。仅是稍比外三楼的‘燕子楼’‘金玉楼’‘风雨楼’好些。但也岌岌可危了,楼中弟子现在已不足十人了。”忍不住如此沉闷的氛围,黑衫男人终于开口了。 持竿垂钓的老人则是无声的一笑,头都没有回,淡然说道:“蚩方!披雪楼自三年前千尺流花潭一战后,元气大伤。楼内功力深厚的精锐几乎全部留在了深潭之底。为了保存实力,蓄力东山再起,总楼主不得不把全部人马召回总楼,一是躲避江湖其他门派的绞杀。二是休养生息,卧薪尝胆,培植后辈英才。等待时机重新夺回‘披雪楼’昔日荣光。” 呵呵一笑,熙来回头看着蚩方说道:“在这样的前因后果下,尚武之风已是披雪楼当前的主流了,你的万卷楼,我的明月楼被忽视、淡漠也就不甚奇怪了。” “可这明月、万卷两楼也不能就此沉沦下去啊!”蚩方的忧虑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了。对于明月楼来说,多少还要强于他的万卷楼。毕竟练武修真难免伤身、劳精,明月楼的“九秀白施散”和“紫阳还真丹”,都是楼内弟子必求的灵药。尤其是紫阳还真丹,不但可以调精培元,还能在无形中助力修真。 楼内弟子间盛传“一粒紫丹可抵一年修为”之说。当然,这也只是那些急于提高修为弟子的心中愿望。一粒丹丸怎能抵上勤修苦练一年之功呢。但服下“紫阳还真丹”的人确实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真练功的精进速度。 而蚩方的万卷楼就不同了。虽然自古都有“万官阶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圣贤之语,但能真正苦读到如蚩方一样破万卷的人,世间屈指可数。更何况当前的披雪楼上下,已经被尚武之风席卷,再无弟子会沉下心入楼读书了。就是目前的几名子弟,也都是因为自身资质过低,无法入修真楼修行,方才入得万卷楼,实属无奈之举。 微微颔首,熙来沉声说道:“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事急则乱。当下,总楼主及修真楼主武邑章一心要培植武学奇才,谋求一雪千尺流花潭之仇。可殊不知有勇无谋、急功近利,到头来却是过犹不及,犯了江湖大忌呀!” 熙来所讲的这些,蚩方何尝不知晓,不懂得呢!可当前的披雪楼,外、中、内三重九楼,唯修真楼主武邑章独大,刚愎自用。除总楼主宫伦外,他谁也不放在眼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而总楼主宫伦,近两年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身的功力修为提升之中。一年中到有大半时间都在闭关修炼,楼中诸事皆有武邑章做主。这样一来,虽然各楼上下颇有怨言,但也只是私下里议论,不敢当面指出。 “唉!熙老!这样下去恐怕披雪楼实难重出江湖。”蚩方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其他六楼的楼主都拥护武邑章。你我言轻势微,总楼主也不会倾听。唉……”叹了一口气后,熙来轻轻抬腕,随着鱼竿上扬,鱼钩上一尾金色的鲤鱼跃出了水面。左手向外一伸,五指微曲,那条原本挣扎蹦跳的鲤鱼瞬间不动,朝着熙来的手中缓缓飞来。 “好一手‘隔空摄物’的上乘真气啊!熙老!你的修为又精进了。”蚩方由衷地赞美道。 把鱼托在手中,轻轻取下鱼钩,随手一抛,那尾金色的鲤鱼又重回到了江水之中,尾巴一摆,入水不见。 摇摇头,熙来说道:“我的资质也仅如此了,真元境界,此生不做奢求了。到是你,资质远高于我,不久将来必将突破壁垒,迈入真元境界。” 摇头无奈地一笑,蚩方说道:“就算达到真元十二重楼的境界又能怎么样?依旧无法挽回万卷楼的颓势。熙老!我在考虑,能不能合你我之力,共同培养一个文武奇才呢?一旦能够在楼中五年一届的演武大会上夺魁,必将达成你我心愿。” 重新挂饵,抛钩入水,熙来淡然一笑,说道:“谈何容易啊!先是这资质上乘的弟子难寻,你我楼中的那二十余名弟子中,没有一个是可造之材。可即便寻到了,你我所学非旷世绝学,实难造就出一个武学奇才啊!” “嗯!那是什么?”蚩方的话音刚未落,身形已拔升三丈有余。双臂一抖宽大的袍袖,头下脚上,如同一只苍鹰般斜刺里就射向了离江岸十余丈的激流。就在头距水面还有三尺时,左手跑袖向水面一拍,右手一探,便从水中捞起一只木盆。 紧接着左袖急摇,身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迅捷而安稳地落回到巨石顶他原本矗立的地方。 “好一手苍鹰旋天!蚩方!你的鹰飞十八式更加的精纯了,怕不是上到了真元一重的境界了。”不死神医熙来的武学不如蚩方,所以,他的赞誉一定是发自肺腑。 摇摇头,蚩方说道:“轻身功夫并不足以见证内功修为,我距真气十二重还有一段距离。远未达到真元境界。全凭轻身技巧在空中闪转,根本谈不上内功修为。” 嘴上说着,可眼睛却看着怀中抱着的木盆皱眉。 熙来也上前一步看向蚩方手中的木盆,“是个孩子?” 果然,木盆中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孩子。此时,正在熟睡中。 蚩方的眼睛盯视着盆中的孩子,满脸狐疑地说道:“熙老!这孩子来的有些蹊跷啊!” 这话原也不错。冰天雪地的塞北苦寒之地,在这条终年不冻急涛浪涌的寒江中,毫无征兆地飘来一个不足半龄的孩子。这已经让两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看!血手印。”熙来指着包裹孩子的那只锦袍的一角说道。 “不好!”蚩方把孩子向熙来的怀里一送,双腿微曲,身体向上一拔,如离弦之箭一般,顺江向上游飞奔而去。 蚩方的功力、武功修为全在熙来之上。他猛然间的轻身而去,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果然,就在蚩方纵身掠去数十丈远后,熙来就从寒风呼号和江水呜咽声中,捕捉到了细微的喊杀声。 “蚩方!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啊!”喃喃自语后,熙来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孩子。 一眼看下去,熙来的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嗯……好一块浑金璞玉啊!真乃练武奇才啊!莫非上天真的要成全我和蚩方的心愿?”心中默念着,伸出右手探入包裹孩子的锦袍中。手上微微用力,细细摸索、揉捏了孩子全身的筋骨。不住地点头,脸上也展现出了惊喜的深情。紧接着,他又以手抵住孩子头顶的百汇穴,运足真气灌入。 随着如丝如缕的真气在孩子体内奇经八脉中游走,熙来的神情逐渐凝重,最终脸上浮现出了绝望的神情。 “生死桥断,阴阳绝脉。可惜!可惜!”熙来喃喃自语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眼中原本晶亮的光芒,瞬间就变得灰暗无比。 “嗖……噗啦啦……”一阵破空声响过,蚩方重又回到了巨石之上。 “五里之外确实有一处斗场,也就盏茶时间前还发生过一场激斗。从血迹上判断,有人伤亡。可四周围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看来是绝顶高手所为。”蚩方忧心忡忡地说道。 低头看了看熙来手中的那个孩子,接着说道:“不知道这个孩子和那边的激斗有什么关系。咦!这孩子一副好筋骨啊!肌肤润泽,似有光彩流转。” 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胳膊、小腿,点点头,神采飞扬地说道:“熙老!此子真乃上天赐予你我的一块瑰宝啊!倾尽你我之功,虽不能造就一朵傲视武林的奇花,也必将在披雪楼中崭露头角,为明月楼、万卷楼争回一些颜面。” 正当蚩方兴奋地说着,眼睛看向熙来之时,却看到老友眉头紧皱,面上尽是苦闷。 “生死桥断,阴阳绝脉。别说成为一朵武学奇花,就连武学初级的真力境界也很难达成。”熙来语气低沉地说道,脸上失望之情也溢于言表。 蚩方听了熙来的话,眼睛里透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可从熙来的脸上,他没有发现一丝的不实,知道自己的这位挚友没有骗自己。 凝神聚目看着木盆中依旧安睡的孩童,思索了一阵。少时,蚩方猛然睁开眼睛,牙关一咬,决绝地说道:“生死桥断就给他接上,阴阳绝脉就帮他调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定胜天!” “好!”听了蚩方的豪言,熙来也深受感动,说道:“就让你我二人和此子的命运搏一搏,造就一朵武学奇花来!” 说完,二人齐齐拧身,一转眼双双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第一章 阴阳绝脉 寒冬中的太白山,往往是狂风卷积着大雪,数日不会消散。而处于重山中的雪云峰更是高处不胜寒。 狂风暴雪,滴水成冰,早已经把处于半峰腰的披雪楼凝筑成一座雪封冰雕的空中楼阁。 披雪楼位于雪云峰峰腰处,鳞次栉比地修葺着九重硕大的楼宇,前面是用山石砌筑高有三丈的围墙。峰后是斧凿刀劈猿猴都无法登顶的悬崖,顶端一道飞瀑挂于峭壁顶端,造就了此处的雄姿奇伟、绝壁险峰。非披雪楼弟子,别说登峰入楼,就是想要靠近几步都会被警示驱离。只能远远看到半峰腰那处宫楼林立的神秘之境。 此时,在这九重楼宇最后一重的万卷楼中,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凝神打坐。从他不住颤抖的身躯,以及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可以看出,他正在承受着万般的痛苦与煎熬。 少年身体周围环绕着一红一蓝两股聚而不散、相互萦绕,而又彼此不融合的气团。不过,从两股气团不断碰撞纠缠的趋势上判断,控制着两股力量的少年又在尽最大的努力迫使两股气团融合,可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做到。 正在少年不断催动内力,努力迫使两股红蓝气团融合,又始终无法做到时,忽然,紧闭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蚩方须眉怒张地喊道:“云儿!速速收功归元,不可造次。” 跟在蚩方身后的熙来也紧张地快步上前,聚睛观察孩子周围两股气团的变化。 蚩方的一声断喝,把陷入痴迷中的少年当即喝醒。身体一震,长呼出一口气,红蓝两股气团缓缓缩小,分别消失在少年双手的手心中。 看到男孩平稳地收功完毕,蚩方这才微微闭目,把凝聚真气的右手放下。刚刚,他已窥见到男孩正在催动体内真气狂攻任督二脉间受阻的经脉,随时有走火入魔、经脉寸断的危险,蚩方已经准备好牺牲自身真气,为少年导气归元。 这是再仔细打量少年,身材修长,浓密的双眉向上斜插入鬓,同样浓密乌黑的睫毛张合下,一双明澈的凤目闪动着冷寒的光芒,让被扫到的人瞬间觉得邪魅到窒息。鼻梁高挺,嘴唇紧闭,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的冷俊。 这是一张会让自以为面容姣好的女人都陷入绝望的脸。唯一不美之处就是皮肤太过白皙,白的似久病初愈。身形也太过单薄瘦弱。 美少年就是十六年前,睡在木盆中,顺江而下被蚩方和熙来救下的那个孩子。后来,两人在锦袍内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明了此子名为龙云,生辰八字,还有简要叙述了孩子的身世,以及背负的血海深仇。 看到龙云顺利收功,熙来迅速由衣袖中摸出一只白玉葫芦瓶,从中倒出一粒黄豆大小闪烁着紫色光晕的丹丸,送入龙云的嘴里,沉声说道:“自行导气归元。” 龙云马上依言再次缓缓提气运功,催动体内真气,炼化刚刚服下的那颗“紫阳还真丹”,直至气走十二重楼,把灵丹的功效全部吸收,才又缓缓收功归元。 就在龙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看到蚩方脸色铁青,严厉地说道:“云儿!我和你熙来伯伯反复叮嘱你,练功修真不可急功近利,你为什么不听?” 蚩方和熙来从来对龙云都是爱护有加,像这样严厉的斥责以前从未有过。这让龙云诚惶诚恐,顾不得一身的汗水,马上起身束手而立,恭敬地说道:“蚩叔叔!都怪云儿太过心急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息怒!” 看到龙云知错的样子,熙来心里不忍再说什么训斥的话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云儿!你体内的阴阳绝脉绝不是仅靠你自身功力的增长所能破解的,这一点我早就告诉你了。还好,这次我们即使赶到,避免了你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从今以后,你切记任督二脉只可单独运功,不可同时催动。你且记住,任督二脉一为阴脉之海、一为阳脉之海,练武修真之人只要勤加修炼,打通两脉之间的生死桥,突破身体极限并不是十分困难之事。但你体内任脉、督脉间有某种我还不知晓的原因受阻,虽然只是毫厘之间,却宛若隔着千重山水,绝不是以你自身修为能够打通的。如若再像刚刚那般一意孤行,必将走火入魔,悔恨终生。” 听完熙来的话,龙云也不禁冷汗直流,心里一阵的后怕。赶紧点头回答道:“熙伯伯!云儿记住了,请伯伯放心,以后绝不一意孤行了。” “嗯!”点了点头,熙来不再说话了。 蚩方好像依旧不放心,正色说道:“云儿!你本身的筋骨乃是旷世习武修真的奇才,这‘生死桥段,阴阳绝脉’虽是的令人绝望的禁锢,但别忘了事物发展往往是绝处逢生,置之死地而后生。体内阴阳二脉不融,也造就了你可以分修两种不同的真气,一旦沟通生死桥,那就可以一步迈入真元境,而且很快就可达到化境的境界。” 龙云虽然不能习武修真,但不满三岁他就在两位叔伯的悉心调教下修练真气。经过十余年的苦修,龙云任督二脉均已顺畅,可任脉、督脉间不知因何受阻,如同远隔千山万水,生死桥势难打通。这就是熙来和蚩方口中的先天阴阳绝脉。 两脉不通,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非常重要,可对习武修真之人来说,就如同断绝了修真之路。 习武修真可分为真力、真气、真元的修炼。修炼真力可外强筋骨,强身健体;修炼真气可调节气血,固本培元;修炼真元可元神出体,意随心动。 修炼真力可让身体通窍、至刚,修炼真气可实现问境、化境,修炼真元则可实现虚境、涅槃。每精进一个层级都要突破十二重关,每过一关都是对自我的一种突破。而且都遵循初始易,而越往后越难的规律,每每修炼到真气问境后,再迈向更高层级的化境就如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谴。而最终修炼成真元涅槃的人,放眼整个江湖屈指可数。 当然,江湖练武修真的绝顶高手都会按照先练真力,再练真气,最后修炼真元,循规蹈矩,循序渐进,以求达到修真的最高境界。 而披雪楼中除总楼主宫伦迈入了真元,正在苦修虚境外,就算是修真楼楼主也只不过刚刚突破了真气化境。蚩方和熙来两位年过半百之人,因受资质影响,至今也还在苦修真气问境。蚩方的资质高些,还有望迈入真元的门槛,但熙来此生却很难再进一步了。 第二章 前因后果 蚩方、熙来受先天资质所限,无法达到习武修真的最高境界。但龙云天生筋骨惊奇,是一朵练武修真的奇葩。可惜先天的阴阳绝脉,如不将生死桥先行打通,无论习练何种心法,无论修炼到那种境界,一旦在对决中施为,都将毫无二致地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为龙云讲明白利害关系后,也知道龙云不会再轻易涉险了。蚩方说道:“云儿!你先回房休息去吧。今日之险千万要引以为戒,以后练功不得造次。” 龙云十分恭敬地答应一声后,退出房间。 “熙老!我现在越来越痛惜云儿之感了。这孩子太用功,也太懂事了。”自从龙云被带回披雪楼,蚩方和熙来就开始全身心地教导这个天赐的孩子。十余年中,万卷楼中的藏书,龙云已通读十之八九,明月楼的医术他也学会有八成。而且两人还在习武修真方面另辟蹊径,针对龙云体内阴阳绝脉不破,不能循序渐进修炼真力、真气、真元这一弊端,反其道而行之。先以修炼真元之理,以至阳至刚、至阴至柔两种心法,让龙云在任督二脉中分而修炼,循序渐进地向两脉之间隔阻冲击,以求打通生死桥,沟通二脉。 “事实验证,以云儿自身修为攻破这两脉断桥,看来毫无希望了。”熙来不但通晓医理,对习武修真之理也非常清楚。经过十年的不断探索试探,龙云的修为不断提升,突破了一重又一重的极限,现在他本身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真元虚镜。单从真元修为上来说,不要说是披雪楼中的同龄弟子,就是放眼江湖也是同一代的佼佼者。 但令人沮丧的是,龙云的修为只限于他自身体内的修为,无法幻化为武功招式,不能靠体内澎湃的真元御敌,更不能伤敌。因为阴阳绝脉不破,无法迫使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两种元气融合,妄自发功势必经脉自毁,气绝而亡。 听完熙来的话,蚩方也无奈地点点头,轻吐了一口胸中闷气,忧虑地说道:“我也有同感。如果不能寻得万年玄参、灵蛇内丹这类导气归元的灵药,或是某位修为至涅槃境界的奇人以其本身真元疏导,云儿的任督二脉恐怕……” 蚩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可熙来当然明白话中之意。 “人生在世,有失有得。虽然云儿无法习武修真,好在他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你我身上这点儿能耐他也学去十之八九了。将来即便不能在武学上出人头地,可继承万卷楼、明月楼的衣钵毫无问题。”熙来的话宽慰着蚩方,当然也是在宽慰着自己。 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大,本以为无人能听到,可怎料被此时矗立在门外的龙云一字不落地听个真切。因为他本人真元修为已经相当深厚,除生死桥未打通,无法破除阴阳绝脉以外,不但身轻体健,而且耳聪目明。蚩方和熙来的低声细语,就如同是在他耳边响起一样。 深深地皱起眉头,痛苦的表情已经浮现在龙云的脸上。他日夜苦练蚩方和熙来传授给他的内功心法,也达到了远超预期的境界,但任督二脉间的那段生死桥却始终无法打通。虽然表面上他显得很淡然,每日都会清早准时出现在万卷楼苦读,过午去明月楼学医,和楼中弟子交往也很和气,但他内心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者说蚩方和熙来也有所了解。 听到这里,龙云也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轻轻缓步退走,回到自己房间继续苦修去了。可令他预想不到的是,蚩方和熙来接下来的话他如果听到,震惊程度要远大于他不能习武修真这件事。 “原本无法习武修真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能在习文、学医上有所造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可云儿身负的血海深仇可如何了结啊?我们又怎么能忍心蒙骗他一生呢?”蚩方忧虑地说道。 熙来也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 原来,十六年前,蚩方和熙来从江中把龙云救起后,在数里外又发现了一处斗场,马上判断出哪里的激斗一定和这个顺江而下的孩子有关。果然,在回到披雪楼后,两人检查了载着龙云的那只木盆。在其中发现了两张信笺,除写明龙云的姓名、生辰八字外,还讲述清楚了,龙云之父乃是享誉塞北的巨商,三十余岁方得龙云一子,看做掌上明珠。 可早有一伙江洋大盗窥视龙家巨富,在一夜间杀光了全家,谋夺了龙家万贯家财。好在龙云父亲早一天得到消息,赶紧把龙云交给义仆,带往披雪楼寻求庇护。可不成想,在距披雪楼仅一步之遥的寒江边,被追上来的盗贼一伙截住。那位义仆拼劲生前最后一丝力量,把龙云至于木盆中,推入寒江急流,这才保全了龙家最后的血脉。 “这些过往,我想还是过些年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云儿吧。现在告诉他无疑是太残忍了,也将影响他的修为。那样的话,要想破除这阴阳绝脉就更困难了。”熙来忧心忡忡说道。两人对龙云向来爱护有加,不忍心把这么残酷的实情告诉尚未成年的龙云。 关于自己的出身来历,龙云虽然也问过蚩方和熙来,但两人口径一致告诉他是捡来的弃婴,也就算是含糊地搪塞过去了。 点点头,蚩方说道:“我也赞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得灵药,为云儿打通经脉重要。熙老!来年开春后,我想再探龙潭。” “再探龙潭?蚩方!相传雪云峰顶的那处龙潭之中有紫龙、有异宝,可毕竟那只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上次你只身前往探宝,不但没有任何收获,还险些被潭底激流吸入,可谓九死一生。我看还是不要再冒险了,我们一起再想想别的办法。”熙来不同意蚩方的想法。 蚩方说道:“传闻也是要有风影讯息的。披雪楼开门立派就在这雪云峰,历代都有弟子亲眼看到每逢冬春交接时节,便有紫气由龙潭底射出,并伴有龙吟之声。古人云,异宝隐身之处,必有神物守候。我想这并非空穴来风,值得为此再冒一次险。” 摇摇头,熙来说道:“就算龙潭水底有紫龙、有异宝的传闻是真的,但‘物华珍宝,德者居之’,宝物只等有缘人,强求不得。就算是潭底异宝被你寻得,能不能破了云儿体内的阴阳绝脉还不得而知,这个险不值得一冒。此事,我看还需从长计议。” 第三章 两小无猜 经过一夜的调息,龙云昨晚因冲穴时几乎被耗尽的真元恢复了许多,再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息,估计也就恢复正常了。 吃过早饭后,龙云照常第一个到万卷楼开门,洒扫大厅供楼中弟子读书的桌椅。自六岁龙云第一次迈入万卷楼起,每天他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个开门。 “云弟弟!还是你最早到啊!”正在龙云打扫完最后一副桌椅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不用看,龙云就知道一定是琼瑛到了。 琼瑛比龙云大一岁,是中三楼监楼副楼主琼弘的女儿。与龙云一起长大,但两人境遇完全不同。从小琼瑛就进入修真楼研习披雪楼精深的武学,加之她天资上乘,在同辈习武修炼的弟子中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刚刚突破了真力通窍境,在披雪楼同代弟子中是第二位突破此境界的,而第一个突破真力窍境的是修真楼楼主武邑章之子武恒。这两个人现在已经获准跟从修真楼副楼主岑鹏习练拳法、掌招了,这是楼中其他弟子无法望其项背的。 此刻,龙云回身看到琼瑛,碧绿的夹袄,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白色狐裘,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可谓是七分无暇中带着三分娇艳,美不胜收。 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情窦初开了,每次琼瑛笑容灿烂地和龙云打招呼,都会让他的心为之一颤。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从心底往外地愿意和琼瑛说话。 “琼瑛姐姐!你也很早啊!”龙云回头笑盈盈地回答道。 迈步款款走进万卷楼的大门,举了举手中拿着的一本书,琼瑛说道:“我今天特别来的早一点儿,想让你帮我解读一下这本《盘庚》里的一些生僻的词句。” 龙云一笑,心里就知道了,琼瑛所说的那本《盘庚》是先秦的一本著作。主要是说商代国王盘庚即位后,在商王朝多次发生内乱,政治腐败,国势衰落的大势之下,为摆脱困境避免自然灾害,乃从奄(今山东曲阜)迁都到殷(今河南安阳西北)。《盘庚》就是他把都城迁到殷前后的报告辞。通篇文句艰涩,诘屈聱牙,十分难读。 “琼英姐姐!《盘庚》这本书确实很难读通、领会,我也是看了几遍后,才悟出了一些心得,真是不敢给别人解读。我看你还是等蚩方叔叔来了以后,请他讲解一番吧。我也趁机聆听领会一遍。”龙云十分谦和地说道。其实,这本《盘庚》他早已经在两年前通读领会了。并且对盘庚这个商帝王的雄才伟略十分钦佩。 商朝在迁殷之前曾经十三次迁居,但自从盘庚迁殷之后就安居下来,不再另迁别处,可见盘庚力排众议,主张迁都此地的决策之英明。而盘庚之所以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实现迁都大计,《盘庚》三篇的号召力显然也是不容忽视的。盘庚迁都之后,殷商王朝走出了政治上萎靡不振的局面,走上了中兴的道路。 从这本《盘庚》中,龙云也联想到了披雪楼。经过千尺流花潭那次浩劫后,总楼主号令所有弟子隐退在这太白山深处雪云峰,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卧薪尝胆,以求重出江湖之日,再振披雪楼往日统领武林各派的荣光。 在这一点上看,披雪楼总楼主却有大才,懂得避其锋芒,谋势待发。可与盘庚相比,却少了那么一重雄才,没有气吞山河,舍我其谁的大略。 近二十年的卧薪尝胆,总楼主宫伦只知自己闭关修行,不在打造披雪楼整体势力上下苦工。近几年,披雪楼的势力不但没有提升,反而弱了不少。这样下去,别说再次统领江湖,就怕那日再有强敌来袭,亡派灭门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龙云心中不禁泛起了忧虑,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的愁苦。 “云弟弟!你怎么了?”还是女孩儿家心思缜密。从龙云脸上那一丝异样,琼瑛就直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但才学过人,思维敏惠弟弟心里一定有事。 听琼瑛这么一问,龙云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个皱眉的表情已经引起了琼瑛的注意。赶紧一笑,说道:“没什么!我也是在回想《盘庚》这本书中的那些词句,确实难以领会其中的奥妙。” 龙云毫无破绽的辩解并没有引起琼瑛的进一步怀疑,露齿一笑,接着说道:“云弟!那你就先给我讲解一番吧!然后我再向蚩方楼主请教,省的他讲述一遍我听得一知半解,岂不显得我很愚钝。” 淡然一笑,龙云没有再推辞。他知道,这是琼瑛在找借口让自己给她解读这本书中的句意。对于读书,披雪楼中没有那名弟子是自愿来万卷楼的。只是受制于每年一届的中秋文武大会,在考察楼中弟子武功修为,评定出晋级下一重修为人选过程中,文试是必考的一项。这才逼迫着楼中弟子每日都要来万卷楼读那些让他们深感无味的文章。 可实际上,在文武会上文试一项也只是走走过场,只要粗略地能够背出一些《四书》《五经》《论语》,孔孟老庄的文章,能够写出一篇还算过的去的习武心得短文就算通过了。没有谁是真的如龙云这般读书破万卷的,包括琼瑛。 而琼英时不时地找龙云讲解书意,目的只是想要和自己单独相处。这并不是龙云的臆想,事实上这也是十六七岁少年男女的正常状态。 没办法,见躲不过去,龙云也只能是为琼瑛讲述了一遍这本《盘庚》中所著的大致意思。当然了,他并没有讲的太过详细,以防暴露了自己真实的能为。 开始琼瑛没有太细心听,可随着龙云讲解的深入,这丫头竟然陷入了痴迷中。耳朵听着龙云所说的内容,眼睛痴迷迷地看着龙云的脸,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甜甜的笑。 “瑛妹!原来你在这里呀!害得我好找。”正在两个人专注地一个讲一个听时,楼门口传来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叫声。那个声音中显然灌注了内家真力,使得声音在这空旷的万卷楼大厅内久久回荡,也把龙云的耳朵震得一阵刺痛。就仿佛两把匕首刺入耳朵一样痛苦。 第四章 持技凌人 一个被注入真力的声音传入龙云的耳朵,就如同炸雷在头顶呼啸而来一样。龙云啥时间就感觉头痛欲裂,双耳就好似被人插入两把匕首一般,赶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 可就在龙云抬手要捂住耳朵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左臂已经变的和冰一般冷寒,五根手指也随之冻僵了一般,紧紧并拢不能弯曲。同时,五指指尖正丝丝地冒着寒风,胸口的气血也是一阵翻腾。 突然的出现的异象,让龙云忽略了那声音带来的痛苦。楞然看着自己的左手,就仿佛整条手臂不是他的一样。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手被这个声音震废了嘛!”龙云瞬间就慌了。他虽然精通医理,也通晓修真之道。但毕竟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突发的异象,哪里还能镇定自若呢。 “龙云!不要慌张,抱元守一,以自身心法调息。”就在龙云不知所措之际,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容他再辨别善恶真伪,赶紧依言运功调息。果然,随着内力催动,灌注在自己左臂的那股冷寒之气缓缓褪去。原本僵硬的五指也可以自如活动了。只是指尖上那股肉眼无法看见的寒风依旧在伸缩吞吐,并且越来越强烈。 “这是怎么回事?”龙云看着手臂,心里疑惑不解。 “龙云!不要暴露你手臂的异象,来人了。”刚刚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也不知道这个声音有何种威力,龙云竟十分听话地放下了手臂,脸上狐疑的神情也恢复如初。 “武恒!不得无礼。”就在龙云不知所措之际,琼瑛张口断喝。其声音中同样蕴含真力,十分有效地削弱刚刚那个声音带来的压迫感。同时,伸出右手抵住龙云背心,将真力缓缓灌入灵台穴,减轻龙云的痛苦。 两个人都知道,刚刚那一声“啸音破魂”,是武恒有意为之。目的就是震慑龙云,让龙云吃点苦头,远离琼瑛。 披雪楼上下任人都知道武恒对琼瑛是一往情深,而琼瑛却对武恒不为所动。就算是武恒作为修真楼楼主的儿子,披雪楼上下都会给他三分面子,可琼瑛却毫不顾忌武恒的颜面,多次当众对他冷脸相对,言语上也不会有半点让步,常常令武恒下不来台。 今天一早,武恒刚刚在乃父哪里得到允许,可以带琼瑛一起进入修真楼研习掌拳招式。其实,以琼瑛刚刚突破真力通窍境的修为,暂时还不能和已经达到通窍境近一年的武恒同步习练掌拳招式,完全是武恒央求乃父武邑章,特别准许的。这也是武邑章以职权之便,为自己儿子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带着这个好消息,武恒兴冲冲地到处找琼瑛。当他来到万卷楼,亲眼目睹琼瑛正肩并肩地和龙云并排而坐,顿时醋意大发,怒火中烧。不怀好意地在言语中凝注了“啸音破魂”的真力,意图震破龙云的耳朵,让他吃几天苦头。 琼瑛现在已然是修为通窍了,自然不会受到“啸音破魂”伤害。 但武恒也没有想到,他持技凌人的做法虽然令龙云耳朵十分痛苦,但也促使琼瑛伸手驰援,解了龙云的窘境。 “武恒!习武修真就是为了持技凌人吗?更何况云弟弟还是披雪楼同门弟子。”琼瑛起身,一脸寒霜地出言质问武恒。这一问让武恒内心嫉妒之意更浓,更是迁怒于龙云。 但表面上还是保持了虚伪的雍容,冲龙云一抱拳,假惺惺地说道:“龙云兄!实在是抱歉,我刚刚习练‘啸音破魂’还不能收发于心。也忘记了你没有习武修真,实在抱歉。好在瑛妹及时出手,没有让你受伤。看来瑛妹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武恒这番话说完,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中的意思,一方面是夸赞琼瑛的修真成就,一方面是贬低龙云手无缚鸡之力,还要让女人出手保护。 听了他这番言语,龙云到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的神情,可琼瑛却不干了。美目圆睁,凝视着武恒冷声说道:“习武修真要看资质和机缘。云弟弟虽然不能修真,但他天资聪明,文才医术在楼中同代弟子中,有谁能超过他?武学不是能够证明个人修为能力的唯一途径。” 听了琼瑛的话,武恒脸色一禀,明显就要发作。可随即展眉一笑,说道:“瑛妹!请不要发怒,我没有看不起龙云兄弟的意思,反而是对他能够在读书、行医之道上做出成绩而敬佩他。好了!我再次向龙云兄弟道歉,是我一时轻狂,冒犯了!” 说着,又是双手抱拳,向龙云拱手道歉。 有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武恒已经如此谦卑地道歉了,琼瑛也不好再说什么。当然,向来是谦和带人,与世无争的龙云,更是淡然一笑,还礼说道:“武师兄不必见怪,龙云自小没有习武修真,在楼中也是特例,武师兄一时不查使出绝学,当属自然。” 看到龙云对自己倒还礼让,没有让自己在琼瑛面前丢了面子,武恒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傲的笑容,就不再理会龙云。转头笑盈盈地对琼瑛说道:“瑛妹!今早我和父亲请示、同意,你今天就可以随我进修真楼习练拳掌之术了。咱们一起赶往修真楼演武厅吧!” “真的!”虽然琼瑛对武恒的专横十分反感,但能够晋级研修掌拳招式,对她还是有着很大的诱惑力的。毕竟在同辈弟子中,目前为止,仅有武恒一人获准研修。自己算得上是第二人,女弟子能够二十岁之前达到这个境界,已经足可让琼瑛感到骄傲了。 可转目一看,手中拿着那本《盘庚》矗立在身边的龙云,琼瑛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的不忍。略微思索,就对武恒说道:“武师兄!今天我已经和蚩方楼主约好了,要听他讲解这本书中之意。明天我再和你去修真楼吧!” “这怎么能行。要知道习武修真寸光寸金,只需一日之差就会差之千里。在我们披雪楼,习武修真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不可荒废一日。”武恒言辞凿凿地说道。其实,他的想法只是要把琼瑛带离龙云身边,即便不去练功,也可和琼瑛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五章 洞中疑云 龙云何尝不知道武恒心中这点儿鬼伎俩呢。他也明白琼瑛心中其实也很迫切地要马上开始拳掌招式的习练,只是碍于自己的情面,才出言婉拒。想到这里,龙云也就顺水推舟,笑呵呵地对琼瑛说道:“瑛姐姐!武师兄说的对,习武修真不可一日荒废,我看你还是先跟武师兄去修真楼吧!蚩方楼主来了之后,我向他解释一下。等你练完功后,再来也好。” 有了龙云的这番话,琼瑛也不好坚持了。略微犹豫了一下,歉意地笑着说道:“那好吧!云弟弟!这本书你先帮我放好,午后我再来。” 说完展露给龙云一个甜美的笑容,看都没看武恒一眼,举步就先行出了万卷楼。 而武恒也是赶紧跟上琼瑛的脚步,临出门前,还不忘转头冲龙云露出了一抹得意并掺杂着阴冷的笑容。 对于这位披雪楼中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武恒,龙云向来敬而远之。一是自己在习武修真上无法和其他人一争长短,而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是看不惯武恒那种骄横自傲的嘴脸。 陪着笑看着武恒跟在琼瑛身后走出万卷楼,龙云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冷冽的表情。 “请问,那位高人暗中指点弟子渡劫,还请现身,容弟子当面拜谢。”龙云低声问道。他让琼瑛跟武恒去修真楼,除了怕影响琼瑛修真,更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帮他,弄清楚自己左臂刚刚的异象是怎么回事。 可他的话问出许久后,那个细如蚊呐,略显苍老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 “请问……”龙云还想出言问询,可随着大厅的门口响起脚步声,他也只得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可让龙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神秘的声音竟然再一次响起。“若想知晓刚才的异象,随后到楼后藏书洞中见我。不得引起他人注意。” 随后,那个声音就不再说话了。 今天,是寒冬雪云峰一个难得不下雪的大晴天。当冬日的暖阳从万卷楼敞开的大门射大厅时,也陆续来了近三十名前来读书听课的弟子,除了本楼的十五名座下弟子外,其他各楼也来了十余名弟子,这已经算是万卷楼人比较多的一天了。 辰时整,蚩方步履轻盈地走入了万卷楼的大厅。用眼睛巡视了一周,眼见今天来读书的人还算不少,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愉悦的神情。 “各楼弟子!今日不做课授,自行习读各自书目,如有不懂不通之处,本座随时讲解。也可相互研讨,交流心得。”蚩方对于前来读书的弟子,向来都非常有耐心,而且教导宽泛,也从来不严厉训斥谁。在他看来,能够到这里读书写字,那就都是好弟子。 “谨遵楼主之命!”各楼弟子也都起身应答着蚩方,表示对万卷楼主的尊敬。接下来,就是二十多名弟子翻书,小声读书、交流的声音。 “云儿!你就自行去找一本你想要读的书吧。我对你真是没有什么可教、可讲的了。”十六年来,龙云每日至少有半日在万卷楼中读书写字,楼中的一万多册书籍早已被他看的烂熟于心了。现在他在这里多数时间都是在重温他喜欢看,或者是理解不太通的少数几本书了。 听了蚩方的话,龙云拱手含笑答道:“是!” 殊不知,这正是当前龙云最希望的,楼后藏书洞中正有一个秘密待他前去求证。 径直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龙云费力地推开了大厅后部,通往藏书洞的那扇沉重的木门。随即一股清凉的气息迎面扑来,一种书墨特有的清香让龙云顿感身轻气爽,刚刚肚子里的那团怒火瞬间熄灭。 万卷楼是内三楼之一,也就建在了最里重靠近雪云峰石壁处。而此处正有一眼天然的石洞,内部不但广阔无比,而且四季如一,异常干燥。正是保管藏书的好地方。 步入五丈宽,十余丈深的藏书洞,看着满洞被墙上镶嵌的明珠照亮的藏书,龙云用双眼搜寻这每一处能藏人躲避的地方。 “昨天、前天两日,这前洞的书都已经筛选一遍了,并没有发现曾经有人来过这里,那位神秘人从哪里来的呢?莫不是在后洞?”想到这里,龙云就走过宽大的前洞,穿过一个小洞口,进入了相对较小的后洞。说是小,这里也有两丈宽、两丈深大小,里面靠墙也整齐地摆放着两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古书典籍。这里之所以很少有人来,是因为这里的藏书都是一些古代流传下来的杂记、野史,甚至有些事民间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 这些没有事实依据的传说杂记,龙云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只是曾经随便乱翻过几本,看看热闹而已。他都不太来的地方,其他弟子当然不会有兴趣。因此,这里也是神秘人藏身最好的地方了。 “前辈!弟子龙云荣宠召见,还请前辈现身当面指教。”四下搜寻一圈,依旧没有看到有人的影子,龙云不得不小声问道。 “啪!”就在龙云等着神秘人的回答现身是,一声轻响在龙云身后响起。心头一紧,赶紧回头看去。本以为那个神秘人会出现,可身后却是空无一物。 “前辈!请现身指教。”龙云又出声问道,可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象?还是我遇到了鬼魂?”想到这里,龙云不由地感到脑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后背丝丝冒着凉风。抬腿就要往回跑,无意间一低头,看到了脚边的地面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盛书的木匣。 “嗯!怎么有本书掉出来了。”这只木匣的出现,让龙云镇定了下来。知道刚刚的那声响就是这只书匣掉落发出来的。 用书匣盛装的书一般都是比较珍贵的古籍善本。而龙云对着万卷楼的藏书可谓了如指掌,就是藏书洞中不太被人翻动的书也过手了十之八九,他就从来没有见到那本书是用书匣盛装的。 第六章 天赐圣剑 怀着好奇心,龙云弯腰从青石铺成的地上,把那只木匣捧了起来。 “怎么一点灰尘都没有?”看着手上那只表面擦拭的乌黑锃亮,不带任何纹饰、文字的乌木匣,龙云瞬间感到这本书的不同寻常。想到这里,龙云就捧着木匣来到了石壁一颗明珠下方,仔细打量了这只乌木的书匣。这才发现盒子侧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黑线,显然这就是上下匣体的接缝。双手各自抓牢上下盒体,轻轻用力往外拉,只听到“啪”一声响,木匣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轻而易举就被打开了。很显然,书匣质地上乘,贴合紧密却未曾咬死。 龙云缓缓坐于地上,把书匣小心地放置到腿上,这才轻轻取下盖子。双眼扫过,只见匣中摆放着一本非纸非绢装订的书,向上的封面上写着六个极为古拙的蝌蚪文,仔细辨认之下,龙云才算识别出来,是“六弥两仪玄功”,下方是三个更细小的字,写的是“广阳子”。 “从名字上看来,这应该是一本习武修真的内功心法啊!广阳子应该就是著写这本书的一位奇人,不知道他是何朝何代之人。”在解读出封面上的两行、九个蝌蚪文后,龙云做出了判断,知道这应该是一本武学奇书。因为他本身不能习武修真,虽然知道手里的这本书很可能就是习武修真之人梦寐的秘籍,但龙云也没有表现出过于的兴奋。 捧着手中的书匣,龙云迅速起身,把书匣放置到石壁上一处突出的小台上,轻声并十分恭敬地道:“广阳子前辈!弟子龙云有礼了。” 说罢,龙云一提长衫的下摆,双膝跪倒,恭恭敬敬冲着木匣中的《六弥两仪玄功》的秘籍磕了三个头。以表示对“广阳子”的敬意。 龙云在这间小洞室内的一番言行,全部都落入了伏在暗处观察的一双眼睛中。就在龙云跪拜“广阳子”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一弯,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娃儿!你能大礼跪拜一本书,足见你宅心仁厚,孺子可教。”就在龙云拜罢起身的瞬间,那个细如蚊呐的苍老声音再一次响起在他耳边。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龙云猛然一惊,双手一抖差一点就把书匣扔掉。好在他自小养成了遇事冷静沉稳的性格,让他稳住了心神。同时,再一次听到那个神秘人的声音,龙云的直接反应是,说话的人就是手中这本六弥两仪玄功的著录者广阳子。 脸上的神情马上由震惊转为了惊喜,开口就说道:“广阳子前辈吗?弟子……” 还没等龙云把话说完,那个如蚊咦般的声音极为严厉地说道:“噤声!我老人家不是广阳子。” 听声音就在耳边,可无论龙云如何运足目力仔细找寻,就是不知道声音发于何处,更找不到发声之人。只能从声音上判断,此人应该是有些年纪了,不过底气却很足。而且能以这种极度高绝的千里传音和自己对话,而自己又无法找到其踪迹,功力至少达到了真元虚境的境界,已经超过披雪楼总楼主宫伦的修为了。 “前辈!你在哪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龙云不禁出言问道。 “呵呵!”一阵淡然的笑声,内中显露出狂傲和些许的苍凉。笑声落下,声音又响起:“在这雪云峰上,我无处不在。自你来到这里就引起了我的注意。筋骨奇秀,修真之才,加之你睿智内敛,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 听了神秘人的话后,龙云淡淡一笑,轻轻的把木匣合上。恭敬地捧在手里,惨然一笑,说道:“前辈!我天生就是‘生死桥断,阴阳绝脉’,此生都无法习武修真,何来无可限量的成就呢!弟子前来拜见,只是想请前辈指明刚刚我左臂的异象是怎么回事儿。” “呵呵!且不说你那阴阳绝脉和左臂的异象,你先打开这本书,看看你能领悟多少。”神秘人淡然地说道。 无奈,为了知道自己左臂究竟是怎么回事,龙云只得依言从书匣中取出那本《六弥两仪玄功》,展开书页,仔细辨识着上面那些难懂的蝌蚪文。文字虽然难辨识,但字数并不多,每页也就三十左右,最多不过五十个字。记录的全部都是习武修真的内功心法,其间还绘有人体经脉图谱。 共二十页的内容看过一遍后,龙云轻轻合上书,说道:“前辈!从这《六弥两仪玄功》的名字就可以知晓,这是一本武学心法秘籍。弟子刚刚粗略看了一遍后,觉得这是一种蕴含融合了佛道两家神功的练气心法。而且一阴一阳,一走任脉,一行督脉,融会贯通后,就是大功告成之时,可达到真元涅槃境。” “孺子可教。”神秘人赞叹地说道:“你只看了一遍就能领悟这套玄功的真谛,可见你如我判断,是修真的奇才。不错,‘六弥两仪玄功’正是无上修真心法,融合了佛家禅定和道家吐纳两种玄功。领悟内中玄妙,勤加苦修,不日可成玄功。至于你刚刚左臂出现的异象,也说明你是习武修真奇才的佐证。” 听了神秘人的话,龙云不由自主地抬起左臂审视了起来。 “不用看了,只有在你受到外部刺激的状况下,那种异象才会出现。”顿了一顿,神秘人接着说道。 “那我这条手臂里究竟有什么?”龙云问道。 “你的左臂中暗藏着你的先天武道。”神秘人以不容他怀疑的语气说道:“习武修真之人,都会在修行中激发出自身无限潜能,而且把这种潜能不断地推向更高。而有极少数具有先天卓越资质的人,体内天生就会孕育一种无上潜能。这种潜能也会随着修真精进不断增长,直至被彻底释放。当然,这样的先天潜能也有可能一生都无法被激活,除了自身勤修苦练外,最为关键的就是机缘。” “你刚刚就是因为那孽障本要暗算你的那声‘啸音破魂’,激发了你的先天潜能。突如其来的暗袭,使你体内本已有相当火候的真元迅速催动,以对抗啸音,瞬间就激发了你的潜能,也就是你的先天武道。” “我的先天武道?难道就是那只冷硬如冰的手吗?”龙云凝视着已经和正常人手无异的左臂,茫然地问道。 “呵呵!”一阵狂傲的笑声过后,神秘人用不可置疑的声音说道:“那不是手臂,那是一把圣剑!” 第七章 隔壁拜师 听到神秘人说到自己的左臂中隐藏着一把圣剑,龙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臂出神。 对于体内先天有武道之说,龙云也略有所知,但也仅限于传闻,至少在披雪楼内还没有人激发出先天武道。 “前辈!我体内真的有先天武道吗?那为什么我的阴阳绝脉无法破解呢?”龙云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呵呵!”神秘人又是一声笑,而这次的笑声却尽显风轻云淡,目空一切。“你身体自有先天武道,还能在如此年轻时就被激发出来,这是世间万千习武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啊!区区一个阴阳绝脉又何足道哉,能令你你如此颓废丧气。要知道大丈夫立身天地,就要有侵吞山河的气度,就要有毁天灭地的雄心。” 耳朵听着神秘人的话语,龙云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对方在哪里,却没有任何的发现,四周的石壁上甚至连一处缝隙都没有发现。而且说话的声音是由石壁四周传来,他着实无从判断。 “傻小子!你不必寻我,也寻不到我。在你剑道没有修炼至化境之前,你我无缘相见。”那个声音断然地说道。 “剑道?”自入披雪楼以来,龙云虽未曾习武修真,但他一直跟随熙来学医,对习武修真一道也有很为详实的理解。披雪楼中弟子所习练的武学都是先修炼真力,再修真气,最高境界就是真元境。而剑术只是三个境界修炼之外的武学招式,并不是修真一道。难道这个怪人是在有意蒙骗自己吗? 想到这里,龙云出声问道:“前辈!武道以真力、真气、真元,三个境界为主,剑术只是武道修真中的武学招式,据晚辈所知修真中并没有剑道一路。” “哼!孤陋寡闻。”冷哼了一声,神秘人说道:“剑道,早在先秦上古时期就从武道中分离出来,成为习武修真中的一道。只是这一道修为极难有所成就,只有自幼修炼正宗混元神功,真元修行达到虚镜,且玄气、元气、始气三气清明者,方可修炼剑道。而修炼剑道者,需能够悟透个中玄妙之道,方可大成。六十年前,我姓道江湖所遇修真之人,在修炼真力、真气过程中,往往过早地习练了其他心法,偏离了剑道修真的混元轨迹,要嘛无法修炼,要嘛百年苦修也难有大成。因此,修炼剑道之人越来越少,直至被修真之人视为一个传说。如我所料不差,当今世上依旧修炼剑道之人屈指可数。” “你天生阴阳绝脉,无法遵循常人之法修真,蚩方和熙来两人只传授了你基础的修真心法,再以丹药疏导,加之你天赋异禀,本是习武修真的一朵奇葩。时至今日,你的真元修为已有小成,这倒省却了我老人家不少的功夫。这本秘籍你拿回去细细品读,勤加修炼,三年为期,你体内阴阳绝脉必可破解。到时,你就将正式踏入剑道修行之路。” 一听到自己阴阳绝脉可破解,龙云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马上问道:“前辈!这本广阳子的秘籍真的能帮我破除阴阳绝脉吗?” “此心决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因我本身在进入真元虚境前已修炼旁门神功,不可再修此心法。经我十余年的观察,你慧根深厚,筋骨奇绝,乃习武修真绝世奇才,特将此心绝转受与你。望你刻苦修炼,早日突破真元涅槃境,不负一代武帝广阳子的旷世奇学。”神秘人的声音威严恳切,听不出任何的虚言假话。 “噗通!”龙云双膝一弯,跪倒于青石地面,恭声说道:“前辈大恩,晚辈无以回报。日后前辈如有所托,只要不违背良知,违背道义,晚辈定将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说着,龙云就要向地上磕头。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头不但没有磕下去,反而是跪在地上的双腿,仿佛跟有人托举一样,身体也就站直了。 “我老人家不喜欢这套俗礼。娃儿!你甚合我老人家胃口,我这一身的本事至今也无人继承衣钵。如若你有意,那就面向石壁磕三个响头,你我师徒名分就算定下了。如若不答应,那册秘籍你仍旧拿回去自行修炼,你我的缘分也就尽了,今日之事就如未曾发生。”听得出来,老人平淡的语气下,蕴含着无比的期待。 一听神秘人说要自己拜他为师,龙云不禁犹豫了起来。 要说拜披雪楼之外的江湖人物为师,自是违背了披雪楼楼规。可奈何,龙云这天生的阴阳绝脉,在楼中其他人眼中无疑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因此,直到现在已经十六岁了,龙云依旧是个外门弟子,除了读书学医,十六年来,他连修真楼都不曾踏进去过一步。从这一点上看,龙云至今也还都不算是披雪楼的入门弟子,所以,他拜谁为师都和披雪楼无关。 “龙云!你不想拜在我老人家门下?不想修炼广阳子的‘六弥两仪玄功’?”声音又在龙云的耳边,很明显,这次的声音中有那么一点儿疑惑,更多的是怒气。 龙云赶紧摇摇头,躬身轻声说道:“老前辈!晚辈决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我本身的‘生死桥断,阴阳绝脉’,辜负了前辈的垂青偏爱。” “呵呵!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这次只把‘广阳宝录’中的内功心法交给你,身法、拳掌、剑术部分并不在其中,为的就是要让你先行筑牢真元根基,到了适当时机,我自然会出面助你打通任督二脉,沟通生死桥,破除阴阳绝脉。”神秘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刚刚的慈爱和缓,但却又好似看穿了龙云心中所想。 “蚩方、熙来这两个后辈小子在你身上也没算偷懒,难得他们能够审时度势,针对你的阴阳绝脉传授了你两种内功心法。并用他那个什么‘紫阳还真丹’为你导气归元,为你培植下了真元根基,倒是省却了我老人家不少功夫。回头我在给他们点儿东西以示感谢吧!孩子!现在该你决定了,究竟愿不愿意拜在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呢?” 听到老人说的如此肯定,龙云不再犹豫,赶紧把手上的书匣放到身边的石台之上,整衣抖袖,再一次双膝跪倒,冲着面前的石壁嘴里低声但很郑重地说道:“恩师在上,弟子龙云拜见师父!” 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八章 玉儒狂生 “呵呵!徒儿免礼平身。”这一次,龙云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式面前的石壁内。看来,这面石壁后定然别有洞天。 心里想着,嘴上接着说道:“师父!还请告知名讳,徒儿好和蚩、熙两位叔伯说明,以免他们猜疑。” “嗯……为师我被困在这雪云峰已有一甲子了,名讳早已淡忘。倒是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同道都叫我玉儒狂生。不过,这也不重要。你拜在我门下之事,暂且不必告诉蚩方和熙来,更不能同披雪楼其他同门弟子提起,我暂时也不会现身。你且按照这本秘籍所述,开始习练‘六弥两仪玄功’。以你当下的真元修为,练此功更为事半功倍。自此以后,每个月圆之夜来此石室,为师会检验你的修为进度,如若在一年内达不到我预期的第九重,恐怕此生你都无法破除体内的阴阳绝脉了。”玉儒狂生的话,就如同一把匕首直插龙云的心头。在撕心裂肺的痛楚后,龙云也下定了决心,必在一年内完成师傅所设定的预期。 “谨遵师命!”龙云躬身一礼,语气坚韧地回答道。 “嗯!为师我相信你。切记,今日你拜师之事未经我准许不可同任何人提起。否则,我必将追回这本秘籍,并收回你练就的真元。你要按宝录上所载心决勤加苦练,不得偷懒。”玉儒狂生的话刚落下,龙云身后“啪!”一声轻响,回头一看,一只同样墨黑油亮的小瓶子正安然平放在自己的脚边。 紧接着,玉儒狂生说道:“此瓶中为武林圣药‘紫罗丹’,此丹得来不易,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是习武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灵药,药力远盛熙来的紫阳还真丹。可惜只有六十余粒,你每十日在午夜子时服下一粒,并运功炼化,有助于你精进修为。”” 玉儒狂生的话音落下,龙云赶紧跪拜感谢恩师厚赠。 把那只墨玉小药瓶收好后,龙云不禁问道:“师父!您为何不现身,面授徒儿绝技呢?” “呵呵!”又是一声苍凉的笑声,接着玉儒狂生说道:“我被困于雪云峰中已有一甲子了。” “困在雪云峰?是山腹之内吗?这怎么可能……”龙云不可置信地问道。 说到这里,玉儒狂生不再话,显然,他是在回忆六十年前那场惨绝人寰、惊天动地的恶战。 而龙云也在脑海中构想着玉儒狂生是怎样以一人之力,抗衡整个江湖的围剿。仿佛眼前已然出现了一个伟岸的身躯,在百十众的一群江湖高手的齐力围攻下,手握神剑,奋力厮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儒狂生又开口说道:“本以为坠入这深不见底的龙潭,被潭底激流卷入地河,绝无生还可能。没想到这雪云峰山腹之内别有洞天,到让我侥幸保全了性命。由于伤势严重,为师先是用了五年时间疗伤,又用了十年恢复真元。在这期间,我偶然发现了这本六弥两仪玄功。当即就开始运功修炼,希望修为再进一重后,重出江湖报当年之仇。可没想到,因我已经习练了旁门神功,与此玄功不可兼容,一时不察走火入魔,导致双腿冲脉受损,虽未瘫痪,却也无法运功,导致再也不能破除这石壁的禁忌,无法脱身了。” “再后来,披雪楼上一代总楼主来到这雪云峰建楼立派,每日暗中看着外面那些人的俗事烦恼,为师的心性倒也逐渐和缓了许多,重出江湖报仇的执念也不那么盛了。” 听到这里,龙云不禁问道:“师父!您把当年联手暗算师父的门派告诉徒儿,将来弟子一定替师父报仇。” 呵呵一笑,玉儒狂生说道:“好孩子!有你这份孝心,为师甚是欣慰。至于当年的仇恨,一甲子时过境迁,能够活在世上的仇人也没有几个了。这个仇报与不报也不打紧。可有一件事你切记下,这雪云峰中藏着一个巨大的隐忧,如果不破除,为师不得再见天日,恐这披雪楼也会有灭门之灾。” 听到这里,龙云心里不由一惊,问道:“师父!您是说披雪楼可能覆灭?” “呵呵!这个不足为奇。因为这雪云峰下就隐匿一条孽龙。”玉儒狂生淡然地说道。 “这龙潭之中真的有龙?”龙云不可思议地问道。毕竟龙潭藏有一条潜龙,都是楼中世代相传下来的,这一代弟子中任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当下不是探究这个事情的时候。孩子!你切记住,苦修神功,不但你的阴阳绝脉需要你自行破除,你左臂总暗藏的武道,那把圣剑也需尽快练成气候。只有气贯指尖,吐出三尺剑芒之时,为师才能脱困。披雪楼能否避过一场浩劫,都要押在你的身上了。时间不早了,去吧,不要引起同门的猜忌。”说完,玉儒狂生不就再说话,只留下龙云手捧着书匣呆立当场。 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就仿佛进入梦境一般,虚无缥缈,又如临其境。 良久后,龙云才缓缓回过神来,“师……”刚要出声询问师父玉儒狂生是否还在。突然想起,如果声音太大了,前厅的蚩方等人就可能听到。 知道自己刚拜的师父已经走了,龙云就对面前的这堵石壁产生了怀疑。“这后面难道还有一间洞室?或者是石壁内另有通道?” 尽管龙云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在龙云的心里,玉儒狂生这位师父无论是在哪里隐身,既然不想现在露面,自己就不能去窥探。这是身为弟子对师父的一种尊重。 第九章 玄功入门 知道师父玉儒狂生今天不会再说话了,龙云默然对着石壁躬身一礼,方才低头查看手中的书匣。果然,如同玉儒狂生所说一样,木匣中的《六弥两仪玄功》只涵盖了运功心法。在把那只温润如玉的小葫芦打开,一股兰香味扑面而来,一嗅之下沁人心脾,这里面应该就是紫罗丹了。 把盛装紫罗丹的小葫芦贴身藏好,这才把那本六弥两仪玄功秘籍轻轻打开。 十六年来,龙云虽然只是在蚩方和熙来的指导下,习练了基础的练气心法,但他天资聪慧,悟性极高。再加上读书破万卷的成就,秘籍虽然以蝌蚪文著录,内中文词也晦涩难懂,龙云也能逐一识别,融会贯通。而秘籍中绘制的多幅人形图示,也注明了行功导气的路径,各穴位、法门的打通顺序,这对龙云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 自小在熙来的指导下学医,龙云对医理精通的同时,对武学之道也是了如指掌。以龙云推理,这套六弥两仪玄功,融汇佛道两家内功所长,兼顾阴阳两极真气运转心决,这正是对龙云“生死桥断,阴阳绝脉”的体质有着莫大的帮助。 此心法正和了阴阳八卦之理。单从武学修真上看,好似阴阳不和,水火难容。但在经年累月的苦修,附以灵药引导,必可达到“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的境界,最终打通生死桥,阴阳绝脉自然破解。至于自己左臂中的那把圣剑怎么能吐出三尺寒芒,那就要假以时日慢慢激活、修炼了。 龙云的分析可谓入情入理,颇符武学修真之理。自三岁起,他就将任督二脉分别修炼蚩方和熙来传授的至阳至阴两种心法,其间熙来不但把珍藏多年的一株百年龄的太白山玄参分多次让龙云服下,蚩方还不惜耗费自身修为,运功为龙云疏导体内的阴阳两股真气。可无论如何循规蹈矩,龙云体内一寒一热两股真气势同水火一般,始终各行其道,一行任脉,一走督脉,无法融合贯通。 练武修真之人,对打通任督二脉有着近乎于疯狂的追求。只要二脉沟通,就相当于打通了生死桥,自此,无论习练何种功法都将事半功倍,最终得道成真。 “十四年的苦修,我依然没有打通生死桥,阴阳绝脉仍旧无法破除,希望这六弥两仪玄功能够让我突破禁忌,达成所愿。”龙云心里默默祈祷着,真希望广阳子的绝世玄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达成自己所愿。 想到这里,龙云再一次打开秘籍,把总共十二式练功图谱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十二式练功图正是迎合了练就玄功的十二重楼,而且这十二级境界由易到难,重重相扣,要练成神功,不可有半点投机取巧。 心里大致了计较后,龙云先行记住了头两式,及心法。然后把秘籍重又放回到书匣内,在洞壁隐秘处寻到一个凹槽放了进去。今天大厅内来人太多,不好带着这本秘籍出去,只能等没人时再找机会。好在这个藏书洞平日除了龙云来清扫外,一般没有人会进来,毕竟在披雪楼中,喜欢读书的没几人。 收拾好一切,龙云随便找了一本书拿在手上,就出洞来到大厅中。蚩方正在给一名弟子讲解论语典故,其他弟子也对龙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门弟子不重视。寻了一副桌椅坐下,翻开书就装作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可龙云的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六弥两仪玄功的头两式和心法。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开始了行功导气。 这一行功龙云才发现,六弥两仪玄功与先前他自己修为的练功心法完全不同,竟然可以任督二脉同时运行阴阳两种真气。阴气起于丹田,阳气起于百会,一脉向上,一脉向下,一走前胸,一走后背。两股气流虽各行其道,却在丹田、百会处不断凝聚冲击,力量虽无法冲破两脉间的生死桥,但冲击的能量却越剧越多,越来越大。 “有希望!”这让龙云心头不由一阵狂喜,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喊出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把二十余名正在读书的其他弟子惊得齐齐向他看来。 蚩方也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龙云向来少年老成,从不做出人预料的事情。猛然喊出一句话,在蚩方看来,必定是有所发现。 “龙云!为何在楼中大声喧哗?”当着众多弟子的面,蚩方不好以过于亲热地语气叫他。 “啊……”听到蚩方在问自己,龙云迅速收功,导气归元后,起身垂手说道:“禀楼主!适才我读书读到奇妙出,忽然情不自禁,发出声音,还请楼主责罚,也请各位师兄师弟见谅。” 嘴上辩解着,可龙云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一阵的后怕,“没想到这六弥两仪玄功竟然能够如此迅速入门,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入境。幸好刚刚只是稍提真气,行功导气,没有进入忘我的入定状态,否则一切行藏都将暴露无疑。太悬了!” 其实,龙云哪里知道啊!这六弥两仪玄功乃是武帝广阳子独创的旷世奇功。怎能如此轻易就能入门修炼,这是他本身有了相当火候的真元基础后,才能气随意动,不知不觉中入境修炼。再加上,玄功修炼第一式相对简单,只要能够抱元守一,盘坐、正坐都无妨。 蚩方听了龙云的答话,点头微笑地说道:“好!读书正应有你这样的境界。其他弟子也理应效仿龙云的读书态度,把身心都融入到书中,读其字,会其意,融会贯通。所谓开卷有益,那就是告诉我们读书会让我们不断成长,领悟世间道理,认识宇宙苍生。这一点同习武修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望大家细细领悟其中之意,不要辜负总楼主的期望。” “弟子谨遵楼主教诲!”顺着蚩方的话,二十余名弟子齐声答复着。其实,他们之中,除了龙云,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真正听明白蚩方话中之意。 随着众多弟子齐声回复蚩方,龙云不禁暗中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冷汗。 第十章 禽兽相斗 自拜入玉儒狂生门下后,龙云每天除了清晨去万卷楼读书,午后去明月楼学医外,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运功修炼六弥两仪玄功了。并在修炼至第十天的时候,他服下了第一颗紫罗丹。 “刚服下一颗就明显感觉到内力汹涌澎湃,直冲被阻断的任督二脉。看来师父说的并不夸张,这紫罗丹的功效要远高于紫阳还真丹,不止十倍。”运功完毕后,龙云对紫罗丹的功效有了切身的体会。同时,他也觉察到经过十天的苦修,六弥两仪玄功第一重竟然已经被他轻易突破了。 这十天中,除了在万卷楼和明月楼读书学医时不运功,其他时间,龙云几乎都在运功修炼。他发现这六弥两仪玄功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时刻都可以运气行功,受外界影响极小。就连睡眠时也是如此,并且收功后精神倍增毫无疲态。 这样下来,他运功修炼一日,就相当于别人修炼其他心法两天。并且任督双侧经脉,一练玄寒之气,一练纯阳之气,虽然这两股真气却始终无法融汇贯通,但汹涌的气势绵绵不断地向两脉阻隔处涌去,大有决堤之相。这样一来,让龙云对破解体内阴阳绝脉的信心大增。 心情愉悦之下,龙云也意识到练功这几天自己的作息有些改变。为了不引起蚩方、熙来,以及同楼师兄弟的怀疑,今天吃过饭后,龙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房,而是信步向万卷楼外走去。以往,他经常在晚饭后登上披雪楼西面的望风阁,平台远望落雪夕阳。近日,自己勤于练功,也就把这个习惯忽略了。 站在望风阁上,瞭望一望无尽的茫茫白雪,龙云心里思索着十天来修炼六弥两仪玄功的得失。 上一次在武恒的“啸音破魂”下,龙云左臂中被唤醒的那把圣剑却再无出现。只是在运功修炼中,左臂到指尖的那股冷硬之感时有出现。早日把左臂中的圣剑练成,早一天解救被困的玉儒狂生,依然成为龙云内心的一个目标了。 “啪!”正在龙云沉思时,一颗小石子掉落在了望风阁二层平台的青石地面上。此处紧临石壁,掉落一颗风化的石块也很正常。可接下来“呜”的一声风吼声传入龙云耳朵里,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大鸟正沿着峰壁直冲下来。而在大鸟的前面也有一个不大白色的“雪球”正在急速地向下坠落。 自修炼玄功以来,龙云目力听力大幅精进,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前面坠落的东西是一只通体雪白、身形较小的小兽,而空中的那只大鸟竟然是一只被楼中弟子称为雪云峰灵禽的金雕。 “这是金雕在捕食啊!”小声嘀咕了一声,龙云也没在意,毕竟弱肉强食在这太白山中每日都在上演。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前面逃命的那只雪白的小兽并不是在一味地逃命,而是在石壁上闪转腾挪,躲避着金雕的铁嘴钢爪。在闪躲之中,还会窜跃而起,向金雕扑咬,两只前爪也向着金雕腹部抓去。从金雕闪避的身形上看,好似更具怕小兽的那双前爪,对那张利口却不太在意。 “这小兽的前爪好像很厉害啊!”就在龙云思索着的时候,那只小兽在逼退了金雕的一次攻击后,竟然飞也一般地直向着自己所站的平台腾跃了下来,“嗖、嗖……”几个闪身就来到了面前。这下龙云看清楚了,白色的小兽是一只通体覆盖着雪白绒毛,双眼赤红的雪貂。而与其他雪貂不同的是,这只雪貂的两只前爪爪尖竟然长有半寸有余,并漆黑发亮。 “呜……”没等到龙云再仔细观察这只雪貂的时候,那只金雕也随之袭来。在龙云身前翻了个身,落在了青石地面上。钢爪接触地面的刹那,竟然迸发出了一串火花。可见这畜生有多凶悍。 而先跑下来的雪貂则慌不择路,“嗖”窜到了龙云的身后躲了起来,还从他的双腿之间探出小脑袋,警惕地向外观望着。 龙云这个时候也被一丈之外的那只金雕惊得全身一抖。太大了,站直身躯差不多要到龙云的胸口,双翅展开就如同两张大网一般。金色的羽毛根根站立着,同色的眼睛盯着龙云一眨不眨,满是愤怒。看来脚下的雪貂和对面的金雕已经斗出火气来了。 低头看了看雪貂,觉得这小东西太可怜了,自己应该出手救它一救。想到这里,龙云抬头看向那只硕大的金雕,竟然鬼使神差地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地说道:“雕儿!你能否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过这只雪貂呢?你看它也就一只老鼠大小,也没有多少肉,不够你果腹的。如果你放过它,我这里有一包鹿脯,足可抵得上它身上的肉了。” 说着龙云就由怀里掏出了一包他准备晚上练功时垫肚子的鹿脯,在面前晃了晃。眼见金雕眼中的怒火没有一点消减,依旧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龙云脚下的那只雪貂。看来雪貂的反击把金雕给彻底惹火了这只雪峰山的灵禽,大有不吞入腹内誓不罢休之势。 看着一禽一兽无法善终的局势,龙云也手足无措了。 想了想,又拱手说道:“雕儿!如若你今日放过它,至此,每日你都会在这里吃到新鲜的肉脯。如何?” 这句话说完,金雕的眼神明显缓和了一下。毕竟在这白雪皑皑的山林中,捕食果腹不是容易的,要不然这只金雕也不会为了一块老鼠大小的肉冒死扑咬。 眼见金雕情绪缓和了下来,龙云奓着胆子往前踏了两步,把手中的鹿脯外面包裹的油纸撕开,顿时一股肉香散发了出来。在龙云把肉脯放到地上,退后几步后,金雕往前蹦跶了几步,钢爪一伸就抓了起来。然后用眼睛盯视了龙云一会儿后,方一展双翼,“呜”射向了天空,盘旋一周后,消失在云层之中。 看着金雕飞走了,龙云不由地抬手用袍袖擦拭了一下满是冷寒的额头。低头对着脚下那只雪貂说道:“小老鼠!为了救你,我可是给自己找了一件麻烦事啊!” 转头看向金雕消失的方向,轻声念叨着:“以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喂这只灵禽了。” 第十一章 医治灵兽 收回目光,龙云低头看向了趴伏在脚边的那只雪貂,淡然一笑,说道:“小老鼠!那个大家伙已经飞走了,你也回去吧。以后见到它要躲着点,好汉不吃眼前亏,不丢人。” 本是好言相劝,可令龙云没有想到的是,那只雪貂竟然陡然站起,高举两只长而黑亮的前爪,龇牙咧嘴地冲着龙云示威。 看到雪貂发威,龙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生气地说道:“诶!我说小老鼠!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呢?我把你救下来,惹上了每天来这里喂那只金雕的麻烦,你不但不感谢,还要和我亮爪示威不成?” 这句话一说完,不但没把雪貂的火气灭了,它反倒是更怒了。往上一窜竟然跃起至龙云脸那么高,龇牙咧嘴地“吱吱”一阵叫,两只前爪也在空中不停挥舞着。 雪貂这一跳,倒是让龙云大致看出来这小东西的意思了。它并不是对自己发火,而是在向自己抗议。仔细想了想,龙云忽然一笑,说道:“小东西!你是不是因为我叫你小老鼠而生气啊?”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雪貂立即就安静了下来,重新趴伏到地上,小脑袋连着点了几点。 “这小东西竟然能听懂我说话。”龙云惊奇地忖道。心中不禁对这只雪貂生出无限爱意。毕竟他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喜欢小鸟小兽是天性。 见雪貂可爱,龙云不由自主地就蹲下了身子,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雪貂松软的白毛,轻声说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小老鼠,那以后就不叫了。看你浑身雪白,就叫你小白吧!” 这个名字一叫出来,雪貂马上就展现出了喜欢的姿态,点着小脑袋,同时摇着尾巴,使劲地把身体在龙云的手上蹭了蹭。 看到小家伙接受了自己给起的名字,龙云也开心地笑了笑。 “这样吧!你每天晚上到我房间里找我,我给你留好吃的。”说着,龙云就用手指了指自己住的房间,接着说道:“你这么激灵,一定能找到我。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练功了。你也回去吧,记得离那只金雕远点。” 说完,龙云就准备起身离去。“蹭”雪貂小白竟然一跃,又跳到了龙云脚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白!你是不想让我走吗?我没时间和你玩儿。”龙云笑着说道。 可雪貂却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用嘴叼着他的袍袖往崖壁那边走。 “你是让我干什么去呀?”嘴上问着,龙云躬身跟着雪貂走到了峰壁前。小东西一松嘴,就跳上石壁,灵巧地往上窜了几步后,又回过头看着龙云。意思显然是想让龙云跟着它往上爬。 看着如斧劈刀削的岩壁,龙云摇摇头,说道:“小白!我可没有你的本事,爬上不去。今天你回家去,明天再来。” 说完,龙云摆摆手,就往后退去。 可他刚退了两步,雪貂又一次冲回到了他的脚边,用嘴叼起他的裤腿又往前拉去。等到了石壁前,雪貂再一次窜上了石壁,还是回头看着他。 “你是要我在这里等你?”龙云好像明白了雪貂的意思,问道。 果然,雪貂冲着他点了点小脑袋。 微微一笑,龙云说道:“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听了他的话,雪貂一扭小身子,闪电般地就想上窜跃而去。其间,还不忘回头确认了一下龙云是不是还在。 几个腾跃,雪貂就消失在了绝壁冰崖顶端。耳中听着顺崖壁呼啸而下的风声,眼中望着白茫茫的天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听从一只小兽的命令,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也就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崖壁上出现了一团滚动白影,“是小白回来了。”龙云心里一阵狂喜。他是在为能够得到一只小兽的信任而感到高兴。 可当雪貂小白重新回到自己面前时,它的背上竟然还背着一只体型稍小的雪貂。而这只雪貂的腹部竟然是一片血红,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往外流着血。显然这是金雕利爪抓伤的。这也验证了刚刚为什么小白能够那么舍身与金雕争斗了。 “这是你的老婆吗?你是让我帮你救它对吧。”龙云竟然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不过,小白倒也不在乎,黯然神伤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白背上那只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的雪貂,龙云生出了恻隐之心。赶紧伸手抱起了受伤的雪貂,往自己的房间跑。龙云的医术已然继承了熙来八九成的能耐,只要不是绝顶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手到病除。但给雪貂治伤,他可没有把握。回到房间里,龙云先是用药液把雪貂伤口边缘擦拭干净,又把熙来配置的独门金疮药轻轻弹落到伤口中。熙来不亏被称为“不死神医”,这金疮药刚附上,雪貂伤口就不再向外渗血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结痂了。 伤口虽然封住了,可雪貂依旧紧闭着双眼,毫无声息,只有微弱的呼吸让龙云知道它还活着。 “恐怕金雕的利爪已经伤及它的内腑了。”龙云小声说了一句。可这句话让趴伏在桌子边,一动不动看着龙云为自己媳妇治伤的小白,马上躁动不安了起来。围着受伤的媳妇“吱吱”直叫,眼睛看着龙云,流露出了祈求的神情。 微微皱了皱眉头,龙云伸手入怀,掏出了师父玉儒狂生赐给他的那瓶紫罗丹。“师父啊!您告诉我此丹得来不易,不可轻用。但雪貂也算是一只灵兽,能救它一命,也不算暴殄天物了。” 说到这里,龙云一咬牙,打开瓶子,就从中倒出一粒紫气微微的灵丹。灵丹托在手上,龙云犯了难。因为紫罗丹坚硬如铁,他是整颗服食炼化的。可一只奄奄一息的雪貂,可怎么服下去呢? 想了想,龙云看向了一边爬伏着的小白,说道:“小白!你要帮着你媳妇服下这颗丹药,你明白吗?” 听完龙云的话,小白看了一眼紫罗丹,还用鼻子闻了闻。这小东西应该是嗅出了这颗丹药的功效,双眼一亮,小脑袋连连点了几下。就见它用嘴衔起那颗紫罗丹凑到了自己“媳妇”的嘴边,龙云配合着轻轻掰开了受伤雪貂的嘴。只听“嘎嘣”一声,那颗坚硬无比的紫罗丹竟然被小白咬碎了,嘴对着嘴就送入了自己媳妇的嘴里。 看着雪貂把紫罗丹服下,龙云心里默念着:“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了。” 第十二章 龙潭传说 紫罗丹不愧为万金难求的疗伤灵药,受伤的雪貂服下后,只是盏茶的功夫便有了生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依偎在旁边的小白,又看了看龙云。眼神中似乎透出了感激之情。然后就又合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说也奇怪,受伤的雪貂睡熟了,没受伤的小白竟然也跟着睡熟了。一呼一吸之间,气息悠长和缓。而仔细观察下,两只雪貂如同绒球的身体仿佛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雾,就如同习武修真之人在运功调息一般。 “这小东西难不成也成精了?它们好像也在修炼,在吸收着紫罗丹的药效。”龙云心里思索着,对桌子上的两只雪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观察了半个时辰,两只小家伙依旧是沉沉地睡着,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略感无趣的龙云也就不再守着两只小兽,拿了一块棉布把两只小家伙盖上,免得让路过此处的其他人看到异象。然后,自行在床上盘膝坐好开始运功调息,修炼六弥两仪玄功。等他把任脉、督脉各行功十二重楼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当龙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四点血红色、晶晶亮的圆点正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着。先是一惊,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这四点红晶正是两只雪貂的眼睛。果然,仔细一看,两只雪貂正相互紧挨着,趴伏在与床相对的书案上,注视着自己。 微微一笑,龙云说道:“小白!你夫人的伤好了?” “吱”一声细微的叫声后,左边体型稍大的小白蹭一下就窜到了龙云的怀里,上下左右一阵的乱钻,高兴的情绪宣泄的淋漓尽致。另一只雪貂也窜到了床上,蹲在床边一个劲地细声叫着,不停扭动,展示着已经康复的身体。 龙云起身点亮蜡烛,伸手把受伤的雪貂捧在手里,吹开柔软的绒毛检查了一下。金雕钢爪留下的伤口,此时在雪貂粉嫩的皮肤上只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疤痕。 “熙来伯伯的金疮药真是灵验,只一个晚上就恢复如初了。”龙云轻声嘀咕着。可他哪里知道,熙来的金疮药固然好,但两只雪貂分食的那颗紫罗丹才是关键。 一颗紫罗丹可让习武修真之人无形中增长半重修为,以这种灵药喂食两只雪貂,这样的福源,够两个小东西一生受用不尽的了。更何况两只雪貂在雪云峰巅饱食玄参、灵芝,吸收日月精华,早已修炼成了气候。昨晚在半颗紫罗丹的助力下,一夜间完成了洗经伐髓,已然脱胎换骨成精了。两兽此时的功力不单是昨日那只金雕不可比拟,就是一般江湖高手也不是其对手了。 也是因为龙云不惜一颗紫罗仙丹成全了两只雪貂,才让他收服了这两只灵兽供他驱使。在日后称霸武林的征途上多次力挽狂澜,成就霸业。 看着阳光已经爬上了窗棂,龙云也该去万卷楼早读了。就对两只雪貂说道:“你们两个小东西如果肚子饿了,案上还有些肉脯,自己去吃。想出去就出去,我知道这里关不住你们,别让楼中弟子看到就行。想回来随时欢迎!” 说完,龙云穿上衣服就准备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对两只正在吃肉的雪貂说道:“小白有名字了,那你的夫人就叫小雪吧!怎么样?” 两只灵兽互视一眼后,齐齐点头同意。一笑,龙云也就不再管它们了。 出了房间,龙云就直奔万卷楼。自从拜师玉儒狂生为师后,他每日都会更早地去万卷楼洒扫,也会趁机到楼后的石室内查探一番。自然是希望玉儒狂生能够出现。可无一例外地让他失望而归。 “龙云!今天你还是最早啊!”刚从藏书洞出来,迎面进来的监楼弟子阳烨说道。这个人对谁都很和善,也不站在任何一方,既修真,也读书,各项艺业不算精,可也说得过去。只是那双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细目看起来极为不舒服。 龙云对这个人印象不好,也很少打交道。但今天碰上了,也不得不寒暄几句。 “阳师兄早!”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就没有下面的话了。 对龙云的冷淡,阳烨也不在意,依旧是笑着说道:“龙云!你有没有听说,雪云峰顶龙潭中的那条潜龙,今年或许会破潭而出,一飞冲天。” 原本不想再和阳烨有交流的,可对方的这句话引起了龙云的注意。因为师父玉儒狂生也告诉他,峰顶的龙潭内隐藏着一条孽龙。孽龙一出,恐披雪楼将面临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 “出龙?真的吗?是谁说的?”龙云连问了三个问题。 阳烨颇为得意地一笑,说道:“昨日修真楼武楼主在为弟子训诫时说的。他也是从总楼主哪里听说的。” “那总楼主又怎么知晓今年龙潭内的潜龙要飞天呢?”龙云接着问道。 阳烨微微抬眉,回头确认无人进来后,轻声说道:“总楼主近日闭关修炼,在修真洞内打坐行功时,听到了地下隐隐传来龙啸之声。以此判断,这条潜龙大概修炼成型,欲飞升成龙了。另外,最近有卫楼轮值弟子曾经在子夜十分看到雪云峰顶有紫光射出,这也印证了总楼主的判断。” 听完阳烨的话,龙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阳师兄!那龙潭出飞龙,那对披雪楼是吉、是凶呢?” “呵呵!”阳烨笑了一下说道:“总楼主雄才伟略,说是金龙现身,乃是吉兆。披雪楼有望重出江湖,再夺武林霸主之位了。” “哦!总楼主的神功很可能已经练成了。”龙云轻声说道。他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总楼主宫伦几次,但从其行事风格看,宫伦为人谨慎有余,而魄力不足。他能说出重出江湖、君临天下的话,也就验证了二十年来,他苦修的绝世神功也已练成,有信心一报当年流花潭之仇了。 “你怎么知道的?”阳烨显然没有龙云想的透彻,只听他说道:“不过你猜的没错。总楼主经过二十年的苦修,天吾神功已练至十二重,真元已经突破了虚境的境界。放眼江湖已无人能敌。” 阳烨说着,脸上尽显骄傲的神情。就好像是他本人练成了神功一样。 第十三章 恃强凌弱 “呦呵!阳烨你今天来的也早啊!”龙云正要接着问问阳烨关于龙潭出龙的事儿,门口传来了武恒的声音。今天他没有故意用“啸音破魂”让龙云难看,只是说话的语气中带有天生的傲气。 “啊!武师兄来了。”阳烨回头打了声招呼后,又回过头对龙云说道:“刚刚我和你说的那话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说完,也不管龙云答应不答应,阳烨冲着武恒笑了一下,就找了座位坐下装作看书了。 “龙云!你每天都这么闲情啊!要知道这样,我也不修真了。辛苦不说,还很难有成就。不像你,能背几本书就能在楼中称王。佩服!佩服!”极尽挖苦的言语,龙云再有涵养也无法忍耐了。不经意间,隐含在任脉中的那股至阴内力呼之欲出,直灌左臂。那股冷硬之感瞬间就让龙云五指变得坚硬无比。指尖也吞吐着丝丝的寒芒。 龙云心里不由地一震,“原来愤怒也能激发自己身上的武道,逼出隐藏在左臂中那把圣剑的锋芒。” 当然,这是龙云自己感受到的,武恒和阳烨是无法获悉的。 也是这个惊人的发现,让龙云冷静了下来。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怒意后,淡然地说道:“武恒师兄!人各有志,习武也好,读书也罢,只要自得其乐,做什么都是成就。” 冷然一笑,武恒傲然说道:“其实也不然。龙云!你入披雪楼已经十六七年了,至今还都是外门弟子。要知道,年满十八岁的弟子都要视才学被划归到各楼中担职。不知道你什么打算啊?” 武恒的话显然是在有意为难,甚至是羞辱龙云。谁到知道,披雪楼尚武轻文,人人都会习武修行,以武学修为高低指派到相符合的楼中担职。当然了,修真楼作为培植武学奇才之处,是楼中弟子最心神向往的地方。哪里不但可以继续修炼披雪楼最精深的武学,不承担楼中其他任何事务,而且稍有成就后,还会得到全楼的尊崇。 其次,就是监楼、卫楼,两楼一承担披雪楼全楼日常事务管理,一负责总楼守卫,也要求有较高的武学根基,并且每年还有数次机会进入修真楼继续习武修炼。 至于刑楼,那就是一个相对清闲的去处了。每天监管各楼弟子有否做出违反楼规,触犯戒条的行为。近二十年,披雪楼退出江湖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对楼内弟子约束相当的严格,所以,触犯楼规戒条的弟子少之又少,刑楼多半时候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设置了。 再说外三楼的风雨楼、燕子楼、金玉楼。风雨楼负责探听搜集江湖讯息,探查敌踪;燕子楼承担秘密网络弟子门人,扩大势力;金玉楼负责披雪楼散布于各地的商铺买卖,筹措金银。 所以,这三楼中的弟子就需要哪种有些武学基础,但头脑必须灵活,懂得随机应变的弟子。这也是楼中弟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而最不受楼中弟子向往的地方就是万卷楼和明月楼。两楼不但只有一位楼主,而且近两年冷清到了只剩下了十余名身体较弱的常驻弟子。龙云是其中年龄最大的。 眼见着武恒咄咄逼人的气势,龙云的涵养再好,也不免怒气升腾。不过,面容上他还是相对平静的淡然一笑,回答道:“我留在万卷楼、明月楼也是去处,这两楼也是需要弟子值守。” “呵呵!也是。毕竟你一个文弱书生,到了其他楼也无用,反倒添麻烦。”武恒撇着嘴傲然地说道。 听了武恒对自己的奚落,龙云心中的火气更是难以压抑,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然说道:“武师兄!人之性行虽有所短,也必有所长。武学一道我虽不如你,但我坚信龙云依旧可以在岐黄之术上有所建树。” “嗯!这话我相信,做个郎中也不错。不过,我们习武修真之人根本不知道病痛是何物。我想,多半我是不需要你的帮助了。” 极度阴损的语言,让龙云实在难忍。一挑剑眉,朗声说道:“武师兄!习武修真的最高境界是真元的修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但我认为,修真不但要在武学上有成就,更要在修心修德上有更高的造诣。如若所有人都像武师兄一样只是一味地追求武学上的精进,岂不都是好勇斗狠的莽夫了嘛!” 这句话,就如同一把刀子一样,直戳武恒的心头。他本就是一个恃才自傲的狂傲之徒,又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修真楼主,更是不把同辈弟子放在眼中。他还纠结了一众投其所好的楼中弟子,平日里时常做出些霸凌他人,欺辱师兄弟的行径。楼中弟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番话说完,令坐在一边静观其变的阳烨却很是吃惊。平日里看似软弱的龙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诡辩言词。更能不惧武恒这个其他弟子望而生畏的顽劣之徒。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可这事发生在龙云身上就略显意外了。 而此时,与龙云相对而立的武恒自是恼怒不易。眼见这个被同辈弟子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竟敢当面顶撞自己,他哪里忍得下。 怒红中烧后,武恒一声咆哮,“龙云!你在说谁是莽夫?” 这句话,武恒依旧是使出了“啸音破魂”的内劲。虽然感到耳膜被震的有些闷痛,但相比于上一次,龙云的感觉要轻松许多。因此也并没有伸手去捂住耳朵。 而武恒这一声惊世骇俗的咆哮,也引来了附近不少弟子的注意。这个时候,各楼正副楼主都前往总楼议事,所以,现在的各院楼中留下的全是末代弟子。他们是不担心事情闹大的。换而言之,此时此地,武恒可以说是地位最高之人。 “武师兄!发生何事了?” “什么人让武师兄如此动怒?” “真是胆大妄为,末代弟子谁胆敢如此嚣张!” …… 一时间,二三十名各楼弟子全部都涌入了万卷楼,把龙云和武恒围在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