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但玛丽苏》 1 第 1 章 二十三世纪,我所在的城市中心十二城被评为全蓝星最烂的城市。 这个评选结果是2222年十一月在中心一城发表的,直到2223年一月,中心十二城的居民才得知。整个十二城沸反盈天,宣布要从十二城开始反抗,一路打到一城,直取联邦要塞,要抄他们的家,砍他们的脑袋,干他们的omega,烧他们的房子。 他们一月八号发表的宣言,一月九号进的局子,一月十二号判的刑。 这本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毕竟我遵纪守法,爱岗敬业,自中专辍学后就在厂子里打螺丝,在车间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老好人。但事情坏就坏在,他们活动的窝点在我家楼下。他们被抓时,我下楼看了下热闹,就被按住带走关押了。 我跟联邦警署警官解释无数次,警官却只有一句话:“不要着急,我们还在调查,如果你没有参与,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我看着警官,他生得十分年轻,唇红齿白,面对我长久的注视甚至有些尴尬,还是一旁配合的老警官提醒他才想起来传唤下一个。我被带下去时,又回头扫了一眼他。他穿着灰蓝色的制服,金丝镶边的黑色外套搭在椅子上,外套胸口处有个警章。 看上面的条杠星,我依稀感觉他应该是个新人。 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我自有我的办法。 第二次是单独传唤审问,我丝毫不慌的样子引起了狱友的注意。狱友是个十分讨厌的beta,跟我关一起也只会跟我发脾气,每天缩在角落阴暗注视所有经过牢房的狱警,然后暗自咒骂,十分像吉娃娃。 但好在吉娃娃智商不高,十分好应付。 狱友在床上反复翻身,终于起神,眼睛里有些恼怒,“你就不怕死吗?一副子悠然自得的样子!” 从他跟我关押在一起,不难清楚,他应该也是那帮被抓的人里的。而且从他穿的衣服来看,应该是相对有钱的家庭,十有八九有人赎,因此他这个问题使我很是费解。 我很疑惑,也反问他:“你要是怕死,当初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闹?” 他道:“我没有想到会闹这么大!这下肯定要被骂死了!” 我:“哇哦。” 我还以为他真怕死呢,原来是担心被骂。 不过参与这起事件的人,多半都会死,说不定我也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是我跟他说:“你放心,如果我们能平安出去,到时候我会帮你家人说情的。” “哼,就凭你这种身份吗?”他昂起下巴,说完却又扭过头去,“算了,谢谢,不过不用了。” 哇哦。 好傲娇。 但我不吃这口。 于是我移开脑袋,等待传唤,愣愣盯着铁闸门。 可是不知为何,他自顾自敞开了心扉,就好像触发了什么乙女cg一样,铁窗里投下阳光,照在他的黑发上,褐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什么情绪,漂亮但染了灰的脸上有些认真。 他说:“你不讨厌我吗?” 这人丝毫不懂说话的艺术。 真想知道的话不应该问“这些天相处我有哪里让你不舒服吗?”这种话吗? 直接问讨不讨厌的话,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不啊不啊你很好。 于是我回答:“虽然我们才相处了几天,但我知道你只是有点任性。不过我能理解,你出身很好,有很多人疼爱吧,所以难免会自我中心。我从小穷苦惯了,还挺羡慕你这种任性,多照顾下你也没什么。” 我想了下,又对他说:“其实我还挺希望以后离开这里你也能这么任性。” 我这种屁民是教训不了你这种少爷,但万一你惹到更厉害的就被打死了呢? 大概是我表情太真诚,他的褐色眼眸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这会儿都要冒泡了。 他说:“你是第一个希望我不改变的人。” 我说:“因为我不觉得你麻烦啊,希望你改变的人也许对你不够真心。” 他说:“那你是为什么参与呢?” 我没参与,大哥,我被卷进来的。 事到如今,气氛烘托到这里,不捏个愤青人设说不过去。 于是我垂下眼眸,露出悲伤的神情,抬头给了个坚毅的眼神:“许多人都恨中心十二城,它作为故土带来了太多灾厄,肮脏的环境、寒冷的气候、落后的科技还有腐败的官员。很多人都逃走了,但我不愿意,因为我知道,身体无论逃到哪里,精神上却永远根植于此。反抗不成功也无所谓,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用一条命换一颗火种也无妨。” 我仰视铁窗,话音缓慢又坚定。 他显然被我的演技所震慑到,琥珀色的瞳孔也颤动起来,“你——” “34号,陈之微,34号,陈之微。” 交到我的号了,可惜排的不是海鲜自助。 我转头对beta微笑了下,道:“我要去了,希望还能回来。” 他愣了下,握住我的手,认真说:“一定可以的。”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他像被烫到一样抽回手,立刻高傲道:“放心,我都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嗯。” 我火速转身,快步跟上狱警,攥着手心里刚薅下来的戒指。 还好没被发现! 在审问室门口,我悄悄瞥了眼手心的戒指。戒指上镶嵌了一颗紫宝石,颜色如凝结的墨一般轻柔漂亮,宝石底部似乎还有什么图案。 还没等我看完,眼前的门骤然打开,身后的狱警踹了我一脚将我踹进去。 我狠狠一个趔趄,摔得结结实实,余光之前一双颀长的腿和锃亮的军靴。 “迪森!你做什么!” 身前的人训斥道。 “没什么,我看她抵着脑袋贼眉顺眼的,想让她老实点。” 身后的狱警回答。 身前的人伸手将我扶起来,指了指座位,蹙眉道:“不好意思。” 他又昂起脑袋,对迪森道:“以后不许这样,你关门吧。” 他回望向我,“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案件的江森,我们上次见过的。” 我点头,又垂着脑袋。 “你叫陈之微?”他翻看着面前的档案,又端详了下我的脸,道:“看来我们有一样的血统。” 在末日来临前,世界土地广阔,且由多国家民族统治。末日时代经历了几度的战争后,人们身体则受辐射影响产生abo三种性别的分化,战局也逐渐稳定最后走向大融合。在可生存的区域里分为十三个城市,分别是中心城与外围十二个城区,这里堪堪恢复到与末日前差不多的文明水平。 而城区中人种混杂,许多底层人依靠名字与人种来结盟互相帮助。 当然,面前的人并需要这种底层互助,不过是为了拉近距离感而已。 我立刻咬钩,反复强调我的无辜,他也反复说只是做个调查不用担心。 “我们一定会实事求是的,你不必这么焦虑,目前还在调查当中,他们没有吐露太多消息。”他顿了下,又伸出手指敲了下桌面,好看的面上浮现严肃:“到时候你是否是清白的,就水落石出了。” 我盯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很干净,没有佩戴什么饰品,指甲也修剪得很好。 江森注意到我的视线,又伸出手指敲敲桌面,“怎么了?” 我问道:“警官,你的意思是,我这件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对吗?” 江森一愣,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我又问:“警官,那还我清白这个事情是不是很麻烦?” 江森又道:“不至于,只能说我尽量。” 我最后问:“警官,你有未婚妻吗?” 江森有些莫名,点头:“虽然和本案无关,但我确实有婚约。” 我恍然大悟。 没完没了的套话,这暗示的小动作! 这不是点我呢嘛! 我挪了挪屁股,尽量挡住摄像头,道:“警官是刚毕业来这里的话,手头应该很紧吧?” 江森:“……嗯?” 我伸出拳头,手里的戒指熠熠生辉,“为什么不用这个去讨未婚妻芳心呢?这个案子我知道是有点困难,但不是不能办啊对吧,说麻烦也麻烦,说不麻烦也不麻烦对吧!” 江森的眼眸里浮现出惊诧,下一刻,却突然笑起来,问我:“哦?” 他捏起戒指打量了下,“看来倒是价值匪浅,你倒是出乎意料的有钱。” 草,这人怎么还狮子大开口! “我没钱,这是我的定情信物,我卖掉了所有东西,现在只有它了!”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认真道:“现在我只想要一个自由,警官,行个方便而已,你要是觉得好,咱们就——” 江森问:“就什么?” 我道:“一锤子买卖!” 他道:“行。” 一月十二号。 “噹——” 法槌落下。 宣判声响起。 “本案涉事人员陈之微系调查后与中心城十二区抗议之事无关,然而私下却试图行贿本案警官,违反中心城监察法第二十八条行贿罪。” 我被押下法庭时,正好碰见江森,他制服整齐,好整以暇地望着我说:“一锤子买卖。” 我:“你他妈的,起码把戒指给我吧!” 他:“那是我的。” 我伸腿就想踹过去,被两边的狱警拉住了身体,“你不是跟我一个血统吗?祖上都是老中的,老乡见老乡,别捅刀啊!” 他又道:“这是我们家送给我未婚夫的订婚信物,我反倒要问问,怎么成了你的定情信物了?” 我:“……” 完犊子,骗到正主头上了。 不对,按照那beta的样子…… 我眼睛一转,决定说个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误会了,这是假的。”我看见江森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愠怒,我继续道:“这是我狱中的未婚夫送给我的,我们在同个牢房中定了情。他说这东西不值钱,我不收他就生气,还必要时刻可以拿出这个戒指给警官们,所以我才行贿。” 江森的表情愈发冷峻难看。 我憨憨地笑了下,“警官,你在听吗?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2 第 2 章 人生之于我,不过是从一个沼泽奔向另一个沼泽,反正搁哪儿都是泥足深陷的境地。 这次运气还算不错,没死成,不过多关几个月罢了。不过被关之前,能看到江森那张难看的脸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到底还是顾忌体面,没直接给我两拳,而是继续让人把我带走了。 新的监狱仍然不是单间,但这次的狱友挺好相处。 监狱的作息一成不变,早上六点起床做操,看看电视,黏黏纸箱,吃个午饭还能出去散步两圈。就这待遇,要不是没有工资,我还挺乐意在这里待着的,毕竟车间里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但第三天,我就又被带走了。 一大早,两个狱警打开门,把我叫出去,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我看得出来,里面装的应该是我的被捉时穿的衣服。 狱友面色古怪地看着我,几秒后慢慢地笑起来,“哎呀,有人赎你你不早说哇,好歹让我给你送送行。” “那倒不用,放心吧,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我也跟着笑,拿起手提袋跟狱警出去,狱友在身后唤我我便都当听不见。 就我这天生对谁都笑脸相迎还没什么洁癖的个性,这不一看就知道前半生过得不咋样,这也能被吓到。不过我挺享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的,毕竟给人当泥巴踩习惯了。 我抱着纸袋,换了衣服跟狱警出门,也不敢多问。 栅栏铁门被拉开,我在看见面前景色的瞬间被晃到了,往后缩了缩。 门口的一群保镖像小时候的标兵玩具,站得笔直,尽数站在几辆黑色车子后面。 为首的银色车子前,我曾经的狱友斜斜地靠在车上玩弄着怀表,身材削瘦,披着一看就很昂贵的大衣。他稍长的黑发扎起了个小揪,一只腿膝盖曲起踩着车门,一边用拇指顶起怀表,怀表飞旋在空中又回到他手里,表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家伙,还真是少爷,还是不得了的大少爷。 我可能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两个狱警按着我,将我带到他面前才松口手,往后退。 他这才抬眼看我,漂亮的脸上顷刻带上了点开心,“你看,我就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我愣了下,在顷刻间理清楚一些事,脑中高速运转起来。 随即,我露出些笑来,点头,“谢谢你。”随后却默默拉开了距离。 他皱起眉头,“你——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卫兵替他拉开车门,他率先坐进去,我走上前,他便道:“你就——” “我去后面的车可以吗?” 我打断了他,不等他回答就关上了车门。 因为我知道,晚一步,他的骂声就要传来了,搞不好会上来直接扇我巴掌。 在车子里跟保镖们坐在一起,我试图攀谈,终于得知这b叫亚连 很快的,就到了一座公寓前。 总而言之,最后我和他都坐在公寓后花园的休闲区里。我一边走一边想,离开的时候我偷偷薅把花出去卖的可能性大不大。 亭子里,亚连面带不满地道:“你刚刚是什么态度!?我出于好心把你捞出来,你居然敢拒绝我,还不止一次,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 他那张刁蛮的嘴真是吐不出好听话。 但我尴尬地笑笑,拉着椅子凑过去,小心说:“我有案底,我怕他们误会。” “误会什么?” 亚连没听懂。 “他们应该都是保护你的人吧?我怕我和你距离太近,他们会告诉你的父母。”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又说:“你之前说过,你参加这次的事会被骂,我不希望你因为跟我这种人来往又被责怪。” “不过真的很谢谢你能让我出来。” 我又补充。 亚连薄唇张了张,刚刚还怒如璀焰的褐色眼眸闪烁了下,好一会儿才说:“啊,哦,是这样啊。我——” 他又道:“我心情不好而已,算了,我才不在乎。” 行了行了,知道你只是傲娇。 但嘴真的有够臭。 佣人过来倒了茶,又上了点心。 我艳羡道:“你家好大好漂亮。” “这里才不是我家,落脚的地方而已。”亚连满不在乎地抬起下颌,骄傲又自豪:“无论如何,我救你出来了,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 “嗯,你真的好厉害。”我又道:“可惜我不仅没有能报答你的,还很对不起你。” 亚连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抿了下唇,“对不起。” 亚连有些着急,“你说话啊!” 我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钱。” 亚连:“所以呢?” 我凑近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眼神黯淡:“我偷偷带走了你的戒指,我以为它不值钱。” 亚连愣愣地看着我,这才伸出手打量了下,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也不能说没有,但他看起来好像和脑子同步了,是一片空白的。 我说:“但现在看来,它一定价值非凡,而我无法偿还。” 亚连的脑子显然是九成新,很少使用的,因此我感觉他应该很努力才运转起来他的脑子。他深呼一口气,两手撑住桌子“嗖”地站起身来,如宝石的眼眸颤动起来,话音像踩瘪的橡皮鸭:“什么!?它去哪里了!你把它弄哪里去了!” 我道:“被一个警官抢走了。” 他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你!我费心想救你!结果你只是想当个小偷,偷走我的戒指,还编造这种谎言!亏我还觉得,还觉得你和别人不同!你个小偷,我要杀了你,你这种废物alpha,就算死了也不值那个戒指你知道吗!” 亚连摇晃着我的身体,脸上气得绯红,这让他更像玫瑰了。 他咬牙切齿,眼里带着深深的失望,“你说话啊!” 我颓唐至极,神情疲惫,用手捂住脸,“你就当我只是个小偷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亚连抿着唇,黑发垂落在脸颊旁边,“我真后悔救了你。” 我挤出几滴泪,露出苦笑,“我也很后悔,没有死掉。” 亚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意思?” 我摇头,“没什么。” 随后伸出手,“你现在找人把我拷走,然后杀了我吧,我愿意为你的失望买单。这是我唯一付得起的东西了。对不起。” 亚连的怒意被点燃,狠狠擂了一拳我的肩膀,摇了一堆保镖把我按在地上。亚连踩在我的腿上,用膝盖顶住我的腹部,“戒指在哪里?” 我道:“被抢走了。” 亚连:“被谁?” 我又说:“不记得了,只记得姓江。” 我听见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平时我就诅咒他赶紧死了,但现在,我希望他千万别死,不然我才会真的死。 他咬牙,“那你为什么要偷走它,你就是为了换钱吗?” 我笑起来,虚弱地道:“当然是为了换钱,万一我不会死呢,能换钱就够我逍遥了。”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可是你刚刚明明说你以为是赝品!” 感谢老天,他发现了。 “就……就算是赝品,也可以换钱。” 我迟疑地道。 他仿佛掌握了这场对话的节奏,捏着我的下颌逼我看他,“那你刚刚为何又说,你没死才后悔,你嘴里到底有多少真话?” 起码我们刚刚对话里,我的确说了一句真话。 我心想。 我无力地垂下脑袋,自暴自弃一般缓缓道:“好吧,我确实以为我会死,也确实以为那是赝品。所以,我知道我没办法再见到你了,于是想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些纪念。” 亚连薄唇微张,捏着我的手像被烫到一样抽开了,他甚至有些仓皇,“什么?” 我失落地道:“对不起,我不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随你处置,这是我的错。无论是想留下纪念,还是偷走戒指,都够我死一百次了。” “纪念是什么意思?” 亚连许久才问。 我说:“是不该被说出来的那句话的意思。” 我苦笑道:“对不起,我最后还是没有保护好它。” 亚连沉默几秒,突然暴怒起来朝着周围的保镖喊道:“都滚开!滚开啊!” 一众保镖好像很习惯他这种无端发火大喊的样子,一句话不说,立刻退下了。 他们离开后,亚连才走过起来,好一会儿流下泪水来,“那你刚刚又不说,你是哑巴吗?” 刚刚说出来就没效果了。 我想着,却还是往后缩了缩,“对不起。” 亚连又昂起脑袋,仿佛生怕他的虚无的皇冠会掉下来了似的,“你就只会说对不起?” 我想了下,又道:“谢谢你救了我。” 他瞥了下嘴,将我扶起来,用手轻轻触碰我的伤口,又低下头,“那你为什么,会……纪念?那几天,我对你明明没那么好。” “因为我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beta……” 我低下头。 很好,今天讲了第二句实话,每天三个实话名额快用完了。 亚连道:“其、其实,我没有觉得纪念不可以,但是——” 他磕磕巴巴地说:“下次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我没有耐心的,但我真的不是、不是……” 他说不下去了,我懂,你们傲娇的程序人格都这样。 妈的,都二十三世纪了,到底谁还几把喜欢这种人设。 我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头发,又迅速收回手,“对不起。” 这一次,亚连说:“没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他问道:“你的戒指为什么会被江——那个警官抢走?” 我尴尬地挠头,轻声说:“我向他求情了,我说,我有一个非常非常放不下的人。所以希望临死之前,能让我写一封信。他很疑惑,因为我的档案里并没有相熟的人,以为我要通风报信。” 亚连没有问那个非常放不下的人,只是侧过脸去,嘴角挂了点笑。 我又道:“所以我拿出了戒指,结果被抢走了。” 我神情暗淡,“我当时求过他,但是被打了,对不起,我确实是废物。” “他还打你了?” 亚连显然有些生气。 大哥,你刚刚差点也想打我。 我憋住了这句话,小声道:“没伤害到重要地方。” 他莫名有些脸红,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哪里?” 我本来没别的意思,现在好了,心猿意马了。 我强行绷住脑子里的马赛克画面,“让人踹了我一脚而已,没什么,背后应该早就消肿了,你放心。” 亚连还想问,但他的对话马上被通传的声音打断了。 “少爷,江先生前来做客。” 佣人道。 芜湖,果然是为了抓人赃并获。 还好,还好我动作更快。 我心里一阵后怕。 亚连咬住唇,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低声道:“你先不要露面,我会帮你解决的。” 他又补充道:“就……当是为了你的纪念。” 我憨笑:“什么?” 拜托拜托,一定要吵起来。 你们要是心平静和把事情理清楚了,我直接死两次。 3 第 3 章 亚连将我安置在了会客室附近的书房里就匆匆离开了。 这里倒并非影视剧里那般豪华冷清,相反,这里的书籍都有翻动的痕迹,清洗干净的茶杯晾在一边,看得出来有人定时打扫。 我走到主桌前,扫了几眼桌上的书。并不缺乏名著,但也有不少小说,其中一本书看起来被翻得最多——《二十二世纪abo性别政治报告》 我忍不住咧开嘴,将它拿起来扫了几眼。 我猜得到我现在的表情应该很滑稽,但没办法,这种东西的出现在一个贵族beta书桌上这种事本就令人感到好笑。尤其是书里还不乏他的批注与感想,什么独立、什么变革、什么教育……看起来很努力想要表达什么,但表达出来的却尽是些空谈。 不过也很正常,就算是头猪,吃饱了也会觉得自己的思想在和现实拉扯。我就比较幸运了,因为常年吃不饱,倒是很少会思考什么东西。 而当我想思考时,我会看点擦边视频。对于一个底层阶级的alpha来说,思考是一场灾难,因为他们向来缺乏成功的经验,但却熟练于想象成功。 想象太多,可是会疯的。 我又认真翻了几分钟这本书,又放下书起身离开,顺手将桌上看起来就挺贵的钢笔带走了。 书房外,层层叠叠的保镖,他们站在门前,墙边,拐角处。怎么说,简直就像苍蝇一样无处不在,不过更像群体怪物,只要现在攻击其中一个剩下的就会一起冲过来。 他们应该是被亚连嘱咐过了,因此对我的行动不闻不问。 会客室在何处简直一目了然,因为那里守着另一个品种的苍蝇——他们的站姿端正且人数更少,很容易猜得出来他们是现役的军人。 他们拥有很高的警惕,具体表现在当我想靠近会客室的门时,他们瞪大了眼。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何他们要表现出我走进了怪物的激活范围里一样。 守卫a说:“不准进入,请退后。” 守卫b说:“未经许可,不许靠近。” 我有些遗憾,因为我以为他们会像双生子一样异口同声,结果没有,也许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不是双胞胎。 “打个商量,兄弟们。” 我又凑近了些,从口袋里掏了掏。 他们俩的视线跟着我的动作所动摇,要将我的口袋烫出个洞一样。 我凑近道:“站岗都辛苦了吧,我也不是说打算直接进去,就是说能不能行行好。” “就是,你们这边通传一下。”我提起嘴角,尽量让我的眉眼都透露着诚恳,“通传的话总该没事吧,如果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也就死心了。” 两个守卫将视线从我口袋处移开,又移到我脸上,神情了然。 守卫a说:“原则上不行。” 守卫b说:“不过可以破例一次。” 我眼神便更热切诚恳了些,“好的,实在是感谢了。” 守卫b前去推门进去汇报了,守卫a闻言则回答:“感谢还是要实在的,拿出来吧。” “拿出来什么?”我有些迷惑,又恍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点头哈腰,“是,我这感谢确实不够恳切,真的是谢谢你们啊!” 我声泪俱下。 守卫a一把将我推搡开来,低声道:“少装傻!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踉跄几步,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望着他又掏了掏,掏出了打着补丁的内囊和一支钢笔。 “你他妈的,还敢跟我耍这套是吧?” 守卫a按着我的肩膀擂了我肚子一圈,擂得我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 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守卫b带来了好消息,“可以,进去吧——等下,怎么回事?” “闭嘴。” 守卫a心情不虞,抬起腿把我踹到在地。 我仰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得直呼冷气,一边笑起来一边扶着地起身。颤颤巍巍从他们之间进入打开的会客室,进了门还不忘对他们掏掏口袋。 “对不起啊长官们,真不知道你们误会了。” 我点头哈腰,将脑袋缩在衣领里。 他们呼吸很急促,粗犷的面上浮现出凶相,却只是守在原地。 但很可惜的是,如果他们没有通传,他们在这里将我打死恐怕也不需要顾虑什么。可现在我既然已经被允许进去,说明和他们的上级是需要对话的,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进了门先是一片十分安逸的空间,帷幔随风晃动,香薰蜡台一应俱全,许多闻所未闻的精巧玩意儿都摆在这儿。几个守卫守在四个角落,精致的长廊横亘在中间,尽头是两扇更为华丽的门,想必那里才是他们对话的地方。 我走过长廊,窥见墙边贴着反光的装饰,不禁停留了片刻。 我望向镜子中的女人,那女人也窥视着我,黑发低低扎成个马尾,面上总带点笑意,那双有些圆的眼睛让我显得格外的……老实。脸有些苍白,身材消瘦却不够高挑,穿的衣服一眼看得出过时老旧,但长得不错。 我在心里对自己吹了个口哨,基因,你干得漂亮。 这节骨眼容不得我这小小的自恋,我加快脚步走近大门,一边给自己打气。 陈之微啊,好好表现,你要见到的可是你这条贱命的主宰者。 我推开门。 *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替她说情?” 江森的手肘搁在桌上,翘起了二郎腿,他的眉毛挑起,让他很显出几分暴戾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就要忍耐住你的无理取闹?” 他站起身来。 江森身高腿长,站起来的一瞬便让亚连感到些压迫感。 但亚连从来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仍是高高昂起下巴,“你忍不了不也得来这里当狗?你不要忘了,没有这个我们家扶你一把,你们江家早就该垮台啦!哪里轮得到你跟我说我无理取闹?” “我进门到现在,没有指责过你一句。”江森有些疲惫,黑眸如鹰隼般锐利,薄唇紧抿,“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出走到这种地方,参与反叛军,还他妈的轻易把订婚戒指送出去,张扬到我面前?” 江森冷笑一声,“你不是无理取闹,怎么还需要我进督察组来这里捞你?你少折腾一下不会死,没人会忘记你的身份,可以吗?” “你没有指责我,你在给我摆脸色啊。”亚连嗤笑起来,漂亮的眼睛灼灼如火,“你上来就说不想订婚就别闹腾,然后让我交出姘头,真的有够好笑,你不就是想指认我先出轨好毁约吗?”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这是一场误会?让我体谅我的omega在狱里跟个下贱的人定情了,还上赶着救她出去?怎么,我戴绿帽子都要开开心心受着?”江森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从口里掏出戒指盒扔到亚连脸上,“你胡思乱想,折腾来折腾去我都忍了,戒指都敢送出去,还敢——” “你居然敢扔我!”亚连被砸到脸,盛怒至极,音调高亢地打断他的话,“我真是瞎了眼,觉得你对我还有一点感情?你上赶着当狗追求我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态度?” 他心中的酸涩感挥之不去,明明早就失望了无数次,却仍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那你要我什么态度?你告诉我啊?你他妈到底要什么?我已经够忍着你了吧?”江森胸中涨满了怒气,他长腿迈动,走来走去,一把抓住亚连的领子将他按在墙上,“你要假装beta,我同意了,你要来这个鬼地方散心,我也同意了,你说不喜欢婚前有肢——” “咔嚓——” 大门被推开。 两人齐齐望去。 * 哇哦。 居然是o装b,难怪这么刁蛮。 我看着他们这经典霸总a壁咚小娇o的场面,一时间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毕竟按照影视剧规律,接下来就要一炮泯恩仇了。 但你们遇上了我,和好不了的,放心。 我直接冲上去,一把将江森拽开,将亚连护在身后,“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连的眼泪已经流淌出来了,却仍有些着急,“你出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我顿了下,又道:“我听到了一些事,才知道——” 我望向表情冰冷的江森,又望了眼骄傲落泪的亚连,道:“原来你们订婚了。” 江森冷笑了声,“所以呢?” 我道:“我不希望你误会他,戒指的事,他并不知情。” 第三句实话了。 名额满了。 江森清俊的眉眼拧在一起,他看起来更生气了,“你以为你算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亚连握住了我的手腕,“没事的,我来面对就可以了。” 江森眼中的怒意更深,近乎粗暴地拽开了我,“你来面对?你怎么面对?你能做什么?我实话告诉你,安德森家明令让我带你回去禁足。” 他露出了近乎快意的笑,态游刃有余起来,甚至怒意也平息了,眼中尽是讥诮,“一个月。你以为为什么我带了这么多卫兵?你还要继续闹吗?” 江森拍了下桌子,无数卫兵瞬间冲进门围住了我们。 亚连面上浮现出了震惊,脸上霎时间苍白起来。 我立刻甩开江森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小声道:“其实我本来就该死了。” “闭嘴,我说过了——” 亚连呼吸急促,却咬了咬牙。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口袋里,“你的手好冷,暖和一下吧。” 亚连的怒气并未平息,也并没有看我,而是直视着江森。 江森的气压更低 怎么说呢,怎么不算两情相悦呢? 可是你们上流人好像不高傲就会死一样。 我努力将亚连护在身后,挡住江森的视线,道:“如果是因为我引起了这些事,你们直接杀掉我吧,我保证,我和他从未做过越轨之事……只是……” “轮得到你说话?”江森打断我,笑起来,“既然要死了,就不要这么多话。” 我并不生气,认真地道:“我希望你能尊重他,他不是你的附属物。” 亚连被我握住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下,他低声道:“你——” 于是我从口袋里抽出手,转头拍了下亚连的肩膀,露出笑容,“没事啊,很抱歉让他误解了你,但没关系,能遇见你就很开心了。” 江森嗤笑了声,“怎么?还真在我面前演起鸳鸯来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却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我陡然发觉脖颈一阵湿热黏腻,回过头去,却见亚连眼睛发红,黑发垂落在额边,动作极其迅猛地从抽出一支钢笔拔掉笔盖。他眼眸里闪烁着火焰般的执着,笑得高傲又狠绝,钢笔尖没入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我立刻要攥住他的手,反手将他按在地上,“松手!松手!你在干什么!” 江森咬牙,却并不敢轻举妄动,眼中却只有疲惫和失望,“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亚连并不看我,他当然不看我,毕竟我从始至终都是他与江森博弈的一个工具而已。他要用我来完成他骄傲的人格的表演,还要用我作为他争夺主权的工具。 我在心里想。 亚连看向江森,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好摆布的?禁足,可以,当然可以。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不然——” 他的钢笔尖更加深入脖颈,如玫瑰的唇瓣都苍白了,却仍然坚定无比。 “我是omega也好,你的未婚夫也好,安德森家与江家联姻的对象也好,我绝不妥协于你!现在,你要不要低头?你敢不敢不低头?” 亚连笑得肩膀颤抖起来,像个破旧的风箱,呼吸急促。 他又望着我微笑,“不怪你,你值得,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而且没有你,我不会知道我的未婚夫原来是这么一个人。”他的话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与嘲笑。 我流下泪水来,紧紧握住他流血的脖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江森。 江森的手紧紧攥成拳,挺直的脊梁终于松懈下来,揉了下鼻梁后才道:“我答应你。” 他吼道:“好,你有本事!我答应你!” 亚连终于松懈下来,软倒在我怀里。 他被一众人带走。 我只是迷惑地盯着满身的红,又摸了摸脸颊,全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超出意料。我以为他最多用它指着脖子,无论是谁的脖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江森已经派人把我按着押上车了。 我望了眼他,又觉得不奇怪了。 天之骄子的碰撞或许就是这样,不见血不行吧。 江森在车外长久地凝视着我,黑眸里有着暗色的火焰。 我咬着唇,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努力露出恨与坚定与什么呢? 另一种情绪还没想好时,江森已经生气起来了。 老天爷啊,我什么都没做,为何他要对一个老实人生气。 4 第 4 章 医疗中心人满为患,部分警员甚至开始疏散人群,拉了紧急防线。 有几架私人飞机甚至盘旋在医院上空,不断向运输医疗物资,年迈但看着就十分专业的医生也如同货物般从飞机上被护送到医院急救室里。 真像一群工蜂在努力救蜂后。 江森和众护卫自然早就进急救室了,我则被一群人看护在医院外面,连大楼都不给进。 不给进正好,还能看见这种拍电影似的画面。 我学着印象中亚连的样子,潇洒地斜靠在车边上,迎来的是几个守卫的怒视。我对他们笑笑,问道:“就没有别的衣服吗?很难受。” 他们不理我。 我也只好顶着满身的血污,又跟他们搭话,“你们有烟吗?” “事已至此,我难逃一死。”我摸了摸脸上的血,看着他们,有些难过,“我只是想抽根烟,已经很久没有抽过了。” 或许是表情过于老实,他们其中一个略年轻的守卫“啧”了一声,给我扔了包烟还有打火机。 我赶紧抽出一根点燃,又讨好地将烟回去,那年轻守卫摆手,“都给你了,别说话了,老实呆在这儿。” 其实我没大有什么烟瘾。 只是觉得光站在这儿有点枯燥。 抽了半根,我看见江森从大楼内出来。 他走路的速度很快,风吹动他的黑发,显出冷峻的表情。 江森的黑眸压抑着冷沉,手臂挽着军服,身后跟着一帮黑金色制服的警官。 我还没来记得再嘬两口最后的烟,他直接走到我面前一把揪住领子按在了车上,脊背“砰”地一声撞到车上,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低沉的怒吼率先冲击我的耳膜,“他现在休克了,你知道你是什么后果吗?” “说,你他妈的为什么会带一支钢笔?”江森愈发用力地扼住我,我的余光能看见他白皙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如绷紧的青色颜料。 我像只橡皮鸭,因为被扼得太厉害,喉咙里只能挤出气流。 大哥,你倒是松手让我说话啊! alpha嘛,就是这种东西,无节制的暴力与虐待欲。他完全就是暴走状态,信息素几乎也要随着情绪充斥而出,妄图以纯粹的压制来征服另一个alpha,给我整得有点恐同。 我耳边一阵阵鸣叫,脸颊发热,眼前的视线也模糊起来。 江森应该仍在质问我什么,我真的希望他看看脑子,人不可能被卡住喉咙还能说话的。他妈的,要不掐死我算了,要不就松手。 我很想挣扎下,但真怕越挣扎越兴奋。 真的,alpha都该死,我除外。 恍惚间,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隐约感觉眼角有泪滑落,随即,那双扼住我的手便微微放松了力道。 又是片刻,他松开了手。 我像条被摔在墙上的蛞蝓一样缓缓顺着车瘫倒身子,但最终我还是控制住了身体,只是扶着腰部剧烈呕出了几口空气,肩膀忍不住发抖。 “抬起头看我。”我看见他锃亮的军靴,又听见上空传来声音,“我让你抬起头。” 不是,你就可着我折腾吧? 我咬牙,侧着脸抬头看他。 逆光中,他脸上的阴影使我看不清他晦暗的神情,只感觉他凝视了我一会儿。随后,江森收敛了他的信息素,话音都愉快了些,“也就是个玩意儿。” ……不祥的预感。 我默默地绷紧了身体和臀部。 草啊,大哥,别,我恐同。 我仍然努力站直了身体,红着眼睛望他,“亚连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紧急输血。”江森的视线移开了,显然冷静下来了,道:“你没有资格关心他。”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都是我单方面的爱慕。”我咳嗽了几声,嗓子仍然火辣辣的,“至于定情,他没有明说,是我一厢情愿罢了。现在想想,说不定也只是希望让你放我一马,因为他很同情我。” 我苦涩地道:“我没想过破坏你们的感情。” 江森冷冷道:“他不是为了救你,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该死的尊严和高贵的身份。” “至于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江森掐住我的下巴,黑沉的眼眸逡巡了一圈,“只有一张脸说得过去的废物还妄想攀上高枝?” 受不了了,壁咚加掐下巴,一顿三个霸总是吧。 不过他情绪下去了就看出来不对了,还是得警惕下。 他嫌脏一样松开了手,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如果死了,我绝对不放过你。当然,如果他最后无事,我可以让你多活一阵子。” 江森褪去了警局初见时的那种贵族式的礼貌与温和,只剩一身的倨傲,如此睥睨着我。 但下一刻,他的倨傲便有些破碎了。 因为一个护卫通传了,“手术成功,亚连少爷已经恢复意识了,但他强烈要求——” 江森打了个手势。 护卫才继续道:“让陈小姐陪他度过这几天的术后疗养。” 江森面色立时阴沉下来,斜睨了我一眼,勾起了嘲讽的笑。 他点头了。 * 术后这几天,真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真的,这人不是一般的娇贵,也不是一般的烦人。 虽然小命捏在他手中,但是有时候也觉得这条命不如没了。 “窗外的鸟好吵。”亚连抱着抱着被子,侧过脸来小声道:“你去把窗户关了吧。” 我无言前去关窗。 明明十分钟前还说太闷了,要我开窗。 我回到病床旁,继续帮他削水果。 他看了我一会儿,道:“你好像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了,你嫌我烦?” 那不然呢? 我攥紧了水果刀,淡淡道:“没有。” 他又盯着我好一会儿,一把打掉我手里的水果刀,水果骤然摔在地上。 我看他,他苍白着嘴唇,努力起身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水果鲜花尽数扫掉,有什么飞溅起来擦过我的脸。 桌面清理大师是吧? 他有些惊愕地望着我。 我摸了摸脸,有血,心里感觉怪没劲的。 亚连的惊愕转瞬即逝,昂起了下巴,脖颈处缠了厚厚的纱布,愈发显出脆弱来。他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血管,干涸的唇紧抿,“不想干就不要干,我没有强迫你,早知道你来这里也不陪我说话,不如栓条狗。” “你那天装得情真意切,让你看护我就不耐烦了?”亚连冷笑了一声,“冷着脸给谁下脸色?你也配?” 我没什么话好说,毕竟他说的是真话。 亚连用着近乎执着的眼神窥着我,沉默几秒后,却陡然爆发,用力地捶了下床,“滚!滚出去不要碍眼!” 我依言照做,起身离开。 病房门关上,又听见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看来又把另一个桌面也清扫干净了。 难怪江森这个b当时同意了,果然是知道这人难伺候。 哈哈,好想死。 路上遇到了几个护士想帮我清理伤口,我都拒绝了,实在想出去抽两根。 自然还是那天守卫给我施舍的。 刚走出病房楼门口,迎面撞见江森。 妈的,这人几天没来过,你是未婚夫我是未婚夫。 他依然是军装革履的模样,见了我脸上的血迹挑了下眉头。 江森出口就是嘲讽,“看来给你机会,你也没那个本事。” “我摔的。”我笑了下,“跟他没关系。” 江森又挑了下眉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算你把血放干净了,心掏出来,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就算你攀上,也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添头。别忘了,我答应一个月内完好无损,但没说过一个月后,他确定过你的生死后如何。” “到时候他记不记得住你呢?” 他笑起来,眉眼清俊。 “我从头到尾都不希望我可以打动他。”我沉默了下,又道:“只是希望能做点什么,是我直接伤害了他。” 他挑衅道:“那么我还要感谢你,对我未婚夫有这种心思?” 我没回答,只是说:“他现在心情不太好,你等等再上去找他吧,不然你们会吵起来。”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神情里含着疑惑,话音满是讥诮,“你没有自尊心么?围在他身边当喽啰跟班,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你真的是alpha吗?” 自尊心是你们这种人才有的。 啊,不对,少数穷人也会有,穷得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自尊心了。 我低眉顺眼做老实人状,“我……配不上他。” “啊,可以,有自知之明也挺好。” 江森又笑起来,似乎在琢磨这话真假,但与我擦肩而过还不忘狠狠撞我一下。 服了,什么校霸。 早知道你们系统办事也不是很行,我何苦偷那破戒指。 真是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下去,好想回厂子里拧螺丝,不用动脑子。 我又抽了根烟,就听见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江森阴着一张脸出来了,脸上还有血。 我仔细分辨了下,血痕很深,像是被挠的。 他再次路过我,冷笑道:“你果然就他妈是条狗,连点自尊都没有,” 江森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看得出来,百分百在病房里吵了一架又动手了,他甚至骄傲于自己没有丢下自尊。 感谢他,让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不过我很想对他说,这本来是个好机会,我给你了,你也不中用。 我掐灭了烟,百无聊赖逛了一圈医院,找了棵树爬上去躺着了。 人家还有钱玩玩智能终端,我就只能亲近自然咯。 * 傍晚,我回到了病房。 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听窗外狂风暴雨。 亚连从梦中惊醒,薄唇微微颤抖:“快关窗!快滚过去关窗!” 我小跑过去关了窗,雷电在瞬间劈落下来,亚连在背后惊叫连连。 他妈的,吵死了,omega真几把除了在床上有用哪里都是废物。 下一刻,亚连身体力行,衣服与被褥的摩擦声后他从背后抱住了我,肌肤的温热传到我身上。我转过身,努力拥住他,“没事,我在。” 他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显得十分无助,但嘴巴仍然刁钻,“你跑去哪了!你就那么不耐烦吗?你跟他一样都是这种人!” 我捂住他的耳朵,拥住他把他带回病床上。 他并不愿松手,我只好陪着他躺在病床上,任由他枕在我胸口上瑟缩。 我从口袋里掏出匣子,打开匣子挑了一副耳塞递过去,“戴上吧。” 他有些茫然,小声道:“你去买的?” “嗯,你说很吵,我就去买了。”我抿了下唇,移过头去,“附近的商场东西比较贵,所以我临时去打了个下零工,这是工资。” 窗外雷声阵阵。 “这种东西需要你打工吗?” 亚连又瑟缩了下,却仍然不忘质疑我。 很好,很有质疑精神,但脑子不好就不要乱质疑了,一不小心就成民科了。 我道:“对不起,我身上什么钱都没有。” 亚连抿嘴,眼神游弋起来,找不到落点,又道:“很累吗?” 其实还好,只是临时勾引了个beta打了个啵骗来的。 我没有回话,只是拿过他手中的耳塞,撩起他耳后的黑发,将耳塞轻轻揉进去。 “我塞进去了,太用力就告诉我。” 我说完,亚连立刻红了脸,用力拍了我一下。 “对不起。”我连忙道歉,将剩下那只递过去,“你自己来吧。” 亚连没有说话,靠在我肩膀上,急促的热气打在脖颈上,“我没力气,帮我。” 我叹了口气,点头,正准备动作,却感觉他从我衣领上捻起了什么。 一瞬间,冷意从尾椎骨蔓延起来。 草了,别是头发。 我眨了下眼睛,看见亚连将那东西放到我眼前,是一片叶子。 冷意骤然散去,然后转移到亚连脸上,他狐疑地道:“商场里有树叶?” “没有。” 我道。 “那你——” 亚连的话被我打断。 我说:“我爬树了,把那几只鸟赶走了,不过一下来它们就又飞上去了,所以觉得不如去买耳塞。因为觉得很蠢,所以不想告诉你。” 亚连望着我,褐色的眼眸闪烁了下,嘴唇翕动了下。 很奇怪,明明脸色仍是苍白脆弱的,但就是仿佛有什么魔法发生了一般,使得他从眼眸到脸颊,都散发出生动的,如同花朵盛放的生气来。 他的脸朝我无限贴近,原本干涸的嘴唇这一刻却也透出玫瑰的馥郁来。 窗外仍然电闪雷鸣,另一只耳塞从指尖掉落在床上,没有人在意。 今天打了个两个啵。 有点超额了。 5 第 5 章 “标记我。” 亚连在我耳边说。 外面雨很大,雷声很大,噼里啪啦的豆子声里混了点轰隆隆。 老实说跟我的内心也差不多了,因为我闻到了很明显的信息素的味道,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我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有些惊讶,立刻伸手想要推开亚连。 他却并不愿意松手,啊不,是松口,又吻了上来。 亚连的手缠着我的脖颈,额边的黑发晃动,如琉璃般掺着微青的肌肤上染上红晕。如清晨的雨露于花瓣上沁出,极淡的透着些冷的玫瑰馥郁在室内肆意地蔓延,我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 雨势渐渐小了,房间内的空气却愈发显得低气压且燥热。 我的额头沁出了汗水,想要偏过头去,他却并不满意,身子几乎挺起来贴住我。他眼睛微微睁开,水雾朦胧,却显出几分不满。 “亚——” 我的话被堵住,他跟喝醉了的鸟一样冲过来,雀跃又热烈,却又似寻路般迷糊。 这样高浓度的信息素要忍住实在困难,我必须十分努力才能克制暴虐的念头。其实要想推开还是能推开的,但怎么说,多少有点舍不得。 于是我只是偏开头,紧咬牙关。 亚连真的是个执着的人,他似乎完全不理解我的抗拒,仍然想要笨拙地撬开我的嘴。 但显然,他虽然执着,但骄纵更胜一筹。 没几分钟,亚连便往后仰着身子,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恼怒,“你在拒绝我?” 很好,感谢你看出来了。 我没敢说话,只是迅速起身,抓起被子往他身上一裹,“天气冷,小心着凉。” 随后火速想跑,但身后传来极其高亢的喝止,“站住!”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又高了一截,“你给我站住!不准走!” 我显然不是可声控的ai,但仍是站住了,转过头去。 人刚转过去,就再次被喝醉的飞鸟撞了个满怀。 他直接搂住我,咬着牙,眼睛里几乎要沁出泪水,“你怎么敢拒绝我?” 大哥,不是,你要是跟他睡了我不就不拒绝了。 但你连接吻都不会,这谁敢睡啊?! 亚连完全意识不到,如果我标记他我会死多少次,语气更高亢地控诉我,“你明明说过你倾慕我!但现在你居然——”他呼吸不过来一般,清瘦的身躯起伏着。 我看见羞耻、愤怒、尴尬等表情在他脸上轮番显现,却只能叹气道:“我不可以。” “不是我不想,是不可以。”我强调,又说:“我从未渴望得到你的心,更不要说其他,我也给不了你未来,所以是不可以的。” 亚连呼吸更急促了,“没什么不可以!我也不需要你负责。” “因为你也没本事对我负责。” 他话音小了些。 一时间,我们再对话下去。 亚连望着我,眼中有摇曳燃烧的火焰。 沉默越久,空气越稀薄,他的火焰越黯淡,时机越合适。 “我没有。”我努力笑了下,“我从不觉得我会负责。” 今天快结束了,理论上只要时机把握好,还有五句实话。 “是你要你对你自己负责。”我将外套脱下,披在他的身上,“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要侮辱江森。” 标记后,信息素会在他身上停留至少三天,期间无论是哪个alpha都会被我的信息素攻击。如果标记中成功成结,那可是永久标记,要洗去只能由另一个alpha重新标记,omega甚至会承受极端的痛苦。 无论是让江森察觉还是洗去我的信息素,那都是绝顶的侮辱。 怎么说,脑子虽然不好,但是这种报复心还真是强。 你想写报复爽文,何必拉上我这个贱民呢? 亚连下意识昂起头,音调逐渐降低,“我没有。” “喜欢过他,如今讨厌他,不代表你要否认这些。”我将外套拢了下,又带着他回到了病床上,低声道:“你喜欢我么?不见得多喜欢,你只是更讨厌他而已,如果为了他就让我标记你,那——” “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绝对不会原谅那样一个自我中心的人,而且我对你也不是——” 亚连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却被我打断,“重点不是你会不会后悔,而是我不愿意。” 亚连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已熄灭的焰火又有了火星,“什么意思?!” “我不愿意标记一个并不爱我,或者不那么爱我的人。即便我很爱这个人。” 我这么说。 于是他的焰火又逐渐燃烧起来,只是不再是为了愤怒,而是其他。 亚连垂下了头,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光。 “他对你很好,只是性格并不好,我看得出来。”我又说:“你们只是发生了一些矛盾而已,你也没有考虑清楚很多事,所以我不想成为你们拉锯战中的人。” 我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所以,你这段时间才不理我吗?” 亚连的手攥住我的外套,抬头看着我。 小夜灯绽放着昏黄的光,那些光照得他褐色的眼眸如琥珀般澄澈。 可以掌控范围内的聪明人相处起来是非常愉快的。因为他会自己思考,所以得出的所有结果都只需要他自己负责。 我眨了眨眼,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是,但是很多时候则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对不起,我很闷。” 亚连摇摇头,眼睛里的琥珀闪烁着点光,“不闷,是我……太任性了。” “你值得。”我又笑起来说:“你有这样任性的权力。” 反正又不是我跟你结婚。 我说完赶紧跑了,开玩笑,万一再扑过来,我可真不一定管得住我的大脑。 “啪嗒——” 门被锁上。 窗外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越快越小。 亚连裹紧了外套,坐在床上几分钟,却总感觉有些恍然。 他其实有些后怕,如果再继续下去,会怎么样呢?他并不怕解除婚约,更不怕江森,但是那之后她应该会作为丑闻被解决吧?他自己说不定也会被想尽办法,下嫁给地位更低的贵族世家,换个牢笼待着。 她说得对,他的确没想好。 还好没有继续下去。 亚连起身,走到窗边,一颗颗雨珠沿着玻璃滚落。 水珠折射着窗内夜灯的橙光,仿佛一颗颗火星挂在面前。那些火星四散各处,最终还在引燃起来一些火花,让他胸口积郁着闷,额前沁出了些微汗水,脸颊也涌上了红。 “砰——” 亚连的脑袋抵在玻璃上,鼻尖涔涔薄汗,却让他裹紧了外套。 极其淡的,近乎要消散的信息素混合着些许烟,闻起来像是燃烧纸张后又被淋湿的——湿润的灰烬涌入他的鼻间。仿佛再次感受到飞尘与热度,扑过来得猝不及防,蒸腾得理智清空。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仰着头,玻璃都被他的温度浸染得暖热起来。抓着外套的手愈发苍白用力,张着的口想要吞咽空气,但更多时候只是在输出蒸腾的水汽。热气将玻璃蒙上更深层的雾气,沁出点滴水珠,又缓缓滑落。 痉挛的身体僵直在某刻。 亚连眼睛半眯着,望着玻璃上的人影,愈发眩晕。 或许,还是应该继续下去的。 * 晚上十点多。 江森的车停在了病院楼下。 实际上医疗中心的车只允许停在停车场,但面对江森亚连之流,这些规矩都不过是可以变通的。 他放下躺椅,打开智能终端。 光屏投在车窗前,一份资料被重新传送过来。 陈之微三个字硕大瞩目。 这是当时没来得及看完的资料,虽然因戒指一事后,他没心情往后看了,但是今天看她那般窝囊的样子,反倒让他生出了多了解几分以嘲笑的心。 翻过最初两页,翻到第三页时,他却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居住地迁移经历:出生于中心城三城,于2218年迁至中心城十二城。 父母:均不详,为孤儿,资料系2217年录入。 中心五城以内,可是最繁华富裕的城区,一旦离开,再次进入可以要层层审批的。她怎么反而还会迁出,或者说,她怎么会在哪里出生? 江森直起了身子,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张关系图谱,其中一条线赫然指向这次叛乱的领头人。 经调查,她与恩波利零件加工厂(十二城卫东区分厂车间组长)奥尔波特·德力(已处决)乃是同一车间工人,奥尔波特性格鲁莽霸道,经常以权谋私,事发前曾与她因有过口角。经车间处理后,奥尔波特被停职一周,走访显示,再复职后他们关系改善。 难怪说是下楼看热闹就被抓了,就这个联系,没嫌疑也难。 不对,或许也不是没可能? 江森沉思起来,再次挑起眉头,刚往下翻,余光却注意到病房楼中一处人影浮动。 他关掉显示,望过去,却隐约看见亚连紧紧贴着玻璃,身影晃动。 但亚连在高层,江森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觉有些怪异。他没忍住摸了摸脸颊,新鲜的伤口仍在作痛,一时间有些愈发烦躁起来。 又在闹什么? 江森克制住不耐,正要下车,正正看见方才资料中的人。 正好,盘问找到由头把她扔进牢里,亚连可怎么也不该找到他身上。 他笑了下,讥诮之意从眼中浮现。 我一边摸着口袋里的烟,一边烦得要死。 一抬眼还看见辆车停在眼前,妈的,车子引擎声吵死了。 我走过去刚想偷偷踹两脚,却陡然听见什么东西响了声,吓得我后退几步。 紧接着,车窗缓缓降下,一张英俊的面容浮现。 我微微站直,心想,还好没踹。 江森冷冷地看着我,“进来。” 中控锁啪嗒一声。 大半夜,你是打算把我当垃圾运到哪里扔了吗? 也不敢多问,开了车门进去坐到了副驾驶,但没想到刚坐下就看见他脸色阴沉了。 “你身上——” 他眼眸沉沉,没往下说。 我身上怎么了? 我嗅了嗅,脑子空白了两秒。 我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你鼻子,犯的罪。 不适宜的旧文明网络歌曲在我脑中盘踞不去。 这一刻,我有点想笑,他妈的。 6 第 6 章 江森已经要过来揪我领子,给我一顿暴揍了,但我脑子里还在唱歌。 别唱了,他妈的,这什么脑子! 我对上江森的视线,能隐约看见他眼角有了极小的痉挛,那双上挑的黑眸里似有狂风暴雨。反正看起来很凶。 “说话。” 江森问。 “我和他没有发生什么。”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江森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下一刻,副驾驶的门被打开,江森站在车门口伸手狠狠一把拽住我将我拖下了车。 我不应该车里,我应该是在车底。 这破脑子又开始唱歌了,我努力克制住发神经的思绪,但就在我努力克制时,江森显然已经不想克制了,他直接给我一拳。 一瞬间,眼前一黑,眼前一片金星。 谢谢,我清醒了。 但江森没有清醒,他全然展现了一个家境优越的上等人alpha的形象——那就是发起脾气来跟所有暴戾、冲动、亢奋的alpha一样,不讲道理。 他持续散发出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 我喉鼻如火烧火燎,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与此同时,好斗的本性几乎也要被燃起来。 江森屈膝顶住我腹部抵在树上,发了狠,“说话!” 麻了,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怎么比我们底层人还讲究暴力。 我努力仰头,想要离他远点,但却被他压得更紧,腹部传来抽搐挤压的疼。最终,我只能挣扎道:“我和他没有发生什么,但我、我不会回答你——” 生理泪水从眼角滑落,湿润的热流让我意识清醒了些。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颌,如墨的沉沉黑眸几乎要从眼眸里射进我的心里,“行,我把你下巴卸了。成全你,怎么样?” 江森的手指很冷,那种冷意几乎要浸入我的骨头里。 动动手啊动动脑,想想办法,别真死这儿了。 陈之微,有点出息啊! 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他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跟慢动作似的。我在心里咬牙,仰着头望他,静静地流泪,却往前挺了下身体,方便他掐我。 曾经我也恐同,但现在调理好了,我现在恨不得主动往上送。 alpha被alpha干怎么了,只要活下来都好说。 江森有些诧异,盯着我几秒,眉头蹙得愈发紧,连带着眸色也深沉了几分。片刻后,他厌恶地甩开手,我失去支撑的力量摔在地上,心里却松了口气。 “看着真狼狈啊,到现在了还不肯说?”江森半蹲下来,平视我,身上的气压愈发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和他做到了哪一步?” “你在意的就是这个?”我声音沙哑得难听,疼得说话都带气音,“你在意的到底是他不爱你,还是他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到底有没有正视过他的感情?” 江森:“他的感情?” 他略一思索,突然笑了,“所以,你在帮他?” “原来如此。”江森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一般,略带挑衅地看着我,“让我猜一猜,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信息素。” 我移开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猜,求你猜,结合小提示,发动alpha特有的自恋能力吧! “他主动的。”江森顿了下,缓缓道:“他想用你来激怒我,证明我对他的感情,是吗?” 确实,不过一方面是为了报复你,一方面是对我真有点意思。等下,有没有可能他对我有意思也是我这个alpha的自恋能力? 我陷入了反省中。 江森又道:“确实像他会做的事,一如既往的无聊,幼稚,愚蠢。” 那确实。 我有些赞同。 咱们可真不愧是alpha,刻板偏见都一模一样。 但可惜我是个老实人,于是我只能露出愤怒又失望地看着他,“你到底把他当做什么!明明是你主动追求的他,为什么不能珍惜他?他明明也——” 我噤声,假装懊悔。 “果然,这就暴露了。”他点头,显出游刃有余来,“看来你也守不住秘密啊。” 江森心情好极了,起身拍了拍衣服的褶皱,甚至朝我伸出了手。 我这才注意到,他甚至戴着一副有暗金纹路的手套,看起来应该是刚结束工作的样子。华贵的真丝手套包裹着他纤长漂亮的手指,与袖口处的蓝宝石袖口相映成辉,彰显出几分矜贵来。 妈的,有钱人了不起是吧?装什么啊! 我拍开他的手,自己费力起身,一言不发。 江森被我拍开手,也并不恼怒,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个时候,又有尊严了?” “我真好奇,你到底要为他做到哪一步,明明在他眼里,你就只是激怒我的工具罢了。”他翘起嘴角,“还是哪怕当狗,你都甘之如饴?” “你真的爱过他吗?” 我神情复杂地问他。 “他与我家世相称,长得也不错,这就够了。”江森的眼神紧紧追着我,并不放弃任何羞辱我的机会,“只有你这种人,才会真的觉得爱很重要。也能理解,像你这种人,除了谈感情,也谈不了别的。” 他笑得很开心。 但下一刻,江森收敛了笑意,冷冷地道:“跟着我,上车,我有一些事要调查。” 调查?啊,看来已经发现了。 不过已经结案了,再想深入已经晚了。 我闷着头,跟着他上车。 再次回到车上,我瞥见后视镜里我的脸上和嘴角都有了淤青,不忍直视。 江森从终端里调出了一份资料,又点了几下终端开启了摄像录音功能。 他先是说了一串编号,才开始问我:“你出身在中心三城?” “对。”我点头,“父母在是那里某户人家的帮佣。” 江森嗤笑了声,“公民序列号最后四位。” 我如实报上,随后便看见他进入了某个信息权限库,淡蓝色光芒荧荧照在他脸上。 啧,说什么个人信息绝对保密,原来是权限不够高哇。 他扫了几眼,望向我,“你在德丽莎中学读到五年级时,为何突然辍学去了十二城?而且居然从三年制中专读到二年级又辍学了。” 江森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三年制的中专。” 如今人均寿命延长,相对的教育制度也有所改变,小学八年,中学读十年,大学读八年。当然,十城、十一城、十二城这种落后的城市,人均寿命可没什么变化了,教育制度自然沿袭过去的。 我看着他这种上等人惊诧的样子就想笑,但依然老实回答道:“德丽莎中学是伊瓦汀公学的附属学院,也就是方便奴仆子女陪读照顾小姐少爷们而设立的学校,学费高昂,且旨在教育我们如何成为合格的佣人。” 江森不置可否,只是等着我回答。 我又道:“但我不想当奴仆,我想要更自由一点。如你所见,我贫贱、可悲、狼狈,但我宁愿在十二城的某个车间里,靠自己的努力赚钱,而不是出卖我的笑脸。我学不会殷勤,也没办法说好听话,我知道有很多机会,努努力就可以直上青云,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江森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许久才道:“但你现在也毫无尊严可言。” 差不多得了,我说你就听,别戳穿我。 我烦得要死,但是继续这个人设,只是苦笑。 江森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又问:“那你为何读了中专后又辍学了?在我看来,你只是好逸恶劳,不愿努力罢了。” 我平静地说:“没有钱。” “据我所知,中心十二城是有补贴的。” 江森淡淡道,似乎拿捏住了我的缺漏。 “大少爷啊你。”我没忍住笑出来了,低声道:“补贴确实够学费了,但是只要我在读书,就没办法赚钱。”我看向江森,“衣服要钱,吃饭要钱,教材也要钱,一些实操课要去工厂,路费要钱,参加要报名费,洗漱用——” “别说了。”江森打断了我,身上游刃有余的姿态已经消解,那不沾人间烟火的清贵气息在此刻仿佛也颓靡下去。许久,他有些犹豫地道:“抱歉,我不了解。” 真奇怪,他打我几次,不觉得抱歉,但听了点底层人的穷困反而觉得抱歉了。 不过无所谓,卖惨成功了就行。 江森说完后,便再次盘问下去,但他或许多少并不甘心觉得我这惨是真实的,于是他的下一个问题更加尖锐:“事发前,你与车间组长奥尔波特有过纠纷,我很好奇为何你们关系变好了?是怕被报复,所以主动求和了?这就是你的尊严?” 不和好怎么阴他,不过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但可惜问太晚了,现在死无对证。 “是他主动求和的。”我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他说他只是一时冲动,但现在受到了停职的处罚,车间里的人又都对他有意见,希望他复职后能对大家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样子。可我其实并不愿意,我不喜欢他的为人。” 江森点头,“继续。” 我又道:“但停职那段时间,他过得很窘迫,给我看了很多欠条。他说他在养他残疾的妹妹,妹妹的治疗要花很多钱,还告诉我他的家庭很糟糕,父母都有赌瘾,甚至经常找人打他要钱。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之前确实有人上门找他讨债。” “我讨厌他,但他的妹妹无罪,他变成这样也有父母的责任。”我笑了下,有些无奈地道:“我在德丽莎就读时,我哥哥就已经先辍学打工了,他也支付很多学费供我读书,因为父母的薪资不足以供两个孩子读书。我自己辍学到这里读中专时,没多久就收到了哥哥的死讯,他劳累过度猝死了。所以,我原谅了他。” 哥,反正你现在也是黑户吧,就当你死了吧。 江森再次启用权限,查询过后,问道:“那你们之后也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么?” “勉强。”我回忆了下,“其实更多时候是他在说,我在听。不瞒你说,他跟我说过他在策划一些事,并且希望我能加入,还说愿意让我打头阵。我不太了解,但他一直希望我能把我的公民序列证给他,也曾多次说他们的组织成员很喜欢我。包括最后一次见面,也就是被抓时,他还一直拉着我说不要害怕跟他一起走。” “我其实直到入狱了,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有些苦涩地道:“如果当时问清楚,劝劝他就好了。” 江森神色平静,但听着我的话,面色越来越奇怪,最后他问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是为了让你当替罪羊吗?让人缘更好的你代他接受风险吗?” “不可能。”我迅速反驳,“虽然他个性有点糟糕,但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愿意被父母压榨还任劳任怨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所以你到现在,还相信他说过的话?”江森点了下终端,将数据信息展现在我面前,淡淡道:“他的家庭成员信息,需要我读给你听吗?” 不用,我当然知道,他妹妹在打工养他,因为他有赌瘾和毒瘾。 父母七老八十了,养老金账户都在他手上,他甚至还有个被他家暴的丈夫。 我努力假装认真地看,最后浑身颤抖,神情震撼:“……怎么会,不可能,他——他竟然是——为什么——怎么——” 我攥紧拳头,恨不得朝天呐喊狂问十万个为什么,余光瞥见江森的视线里透着复杂。 “我错怪你了,原来你真的——”江森按了下眉心,叹出一口气,又道:“我不该如此揣测你的。” 江森又道:“你下车吧,事情结束后,我会帮你向工厂那边说清楚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假装看不出来他的歉意,认真道:“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了奥尔波特的为人,但我不愿意接受你的怜悯,因为你对待亚连的态度令我十分厌恶。一旦接受了这样的怜悯,我的尊严就变成可以标价的东西了,但——” “你可以对亚连好点,他是喜欢你的,你或许也是喜欢他的。”我笑了下,又道:“至于我的工作,就当是对不小心造成了你们的误会的惩罚吧,我有手有脚,可以找到新的工作的。” 江森怔在原地,长久地凝视我,黑眸如暗色火焰涌动,“你怎么——算了,你是觉得你很伟大很洒脱吗?明明有对你我都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的当这种老好人?刚刚如果不是我猜出来,你就死了,知道吗?还是你们这种——” 他话音顿住,原本可以脱口而出的对底层人的嘲讽在这时候反而变得遮遮掩掩起来了。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看向他道:“我的父亲告诉我,要当个老实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那个夜晚,他说完后,我与哥哥学会了撒谎。 他沉默了下,面色越发难看。 我又道:“你可以伸出手吗?” 江森望着我,有些奇怪,却仍然伸出了手。 我握住他的手,将手心的蓝宝石袖口放在他手心上,“你打我的时候掉的,我捡起来了,它看起来很贵,记得收好。”说完我转身离开,数了数,数到第三时,听见身后车门打开的声音。 没几秒。 江森追过来拉住我的手,他微微咬了下牙,低下了昂贵的头颅,“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那种费尽心机只想趋炎附势毫无自尊的人。” 我当然是,不然你以为你的宝石袖扣怎么掉的呢? 7 第 7 章 面对这个道歉,如果就这么接受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但不接受的话,保不准对方反而恼羞成怒了。 我有时候还是喜欢赌一把的,所以只是笑,笑得江森脸色都有些奇怪了。 江森的表情逐渐有些冷,握住手腕的力道也松弛了,他显然有些纠结。几秒后,他恢复了较为高傲的样子,再一次道:“是我误解了。” 隐去的自然是重复的道歉。 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可真会出事。 我收敛了笑容,认真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如说接受与不接受没什么区别。我不是你,我是个普通人,普通的穷人,我又能做什么?” “我会补偿你的。” 江森道。 我看见他说这话时,薄唇牵动着面部肌肉,让他显出了些不甘来。 笑死了,这有什么好不甘的,因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的拒绝又下了你的脸? 江森感受到我的沉默,试图辩解道:“当然,我知道你可以找到工作,但工作与工作之间的差距你也知道。我可以找一份适合你的,相对不那么麻烦,而且薪酬更好一些的工作。这既是我的补偿,也是你的报酬——” “只要你接受道歉,并且保证事情结束后再也不接触亚连。” 江森又对报酬进行了定义。 “哎。”我叹了口气,抬手搭在他肩膀上。 江森显然有些不适应,微微侧过脸,盯着我的手,“你——唔——!” 他的疑惑终止于一声闷哼中,因为我狠狠擂了他肚子一拳。他的神情出现刹那的空白,瞳孔颤动了几秒,神情从迷惑转向诧异再到愤怒。 “你疯了吗!” 江森弯了腰,眼皮痉挛,眼角有些红,对我吼道。 他显然很疼,甚至踉跄了几步。 此时不打,之后就没机会了,得趁热!我没有松开手,又趁着他还没彻底意识到发生什麽,再狠狠擂了他一拳。 江森仰头,再次压抑住痛,一把甩开我的手就要挥拳过来,被我一把攥住往后推。 我跟他就和打太极似的,一路踉跄到车子旁。 “砰”的一声撞击后,江森被我按在车边。 叫声姐姐,命给—— 不对,不是这句。 alpha,你引起了我的注—— 草了,也不是这句。 我一面将他摁在车身上,一面迅速在脑中读档,终于找到了一些台词。但我刚想好,他就已经挣脱并钳制住了我,一个翻身间,他把我的手反剪到身后。 “砰!” 又一声震响,他的手按住我的后脑将我摁在了车上。 “不识好歹的货色。” 江森低声道。 我努力拧头看他,笑起来,“对不起。” 江森怔了下,“什么?”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以为你是那种只想狗仗人势的人,我误解你了。”我说完的瞬间,他更用力摁我脑袋了,这一刻,我脸上的肉都瘪了,但我忍不住大笑出来,“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气,我一天受八十次,但我没有生气。因为我的人生只能如此,不甘、愤怒、埋怨都只能咽下,它们就是滋养畜生的草料,不是吗?如果我比你要身份更高贵,我也会为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搞不好执政官都可以让你当哩!那时候你肯定就会接受我诚心的道歉了,对不对?” 江森的脸色有了变化,“你——” “我与你一样是人,为何有如此分别?”我打断他,“还是说,没有分别,只是你觉得我就理当接受这种交易?” 江森的怒火逐渐熄灭,具体表现在他松开了按着我的手。 我再次跟水蛭似的顺着车往下滑,疼,真他妈的疼。 这b明显练过,真不公平。 我半蹲着,揉搓着手臂。 清凉的夜风吹过,江森低下头,下颌线依然锐利漂亮。他摘下手套,俯身,朝我伸出那只修剪过指甲的骨节分明的手,“对不起。” 我也伸出手。 他将我拉起来。 江森显然又经历了一番骄傲与良心的殊死搏斗,当然,这一次,他的良心又占了上风。 我看着他道:“我原谅你。” 我又道:“这一次,上一次,每一次。” 江森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因为我说完后,他脸上浮现了愕然,原本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似乎在搜索应对策略。 小子,我出拳从来不讲章法,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江森酝酿了下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他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很显然这时候没了自信,还得对答案。 “你打了我,我打了你,很公平。”面对这场博弈,我先是来了一套常规友情破颜拳的前摇,然后迅速取消前摇打出真正的技能,“但我觉得你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对于你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很难了。所以原谅了。其实不用你说,也不用你安排工作,更不用你道歉。事情结束之后,我也不会接近亚连的,不如说能让我捶你两拳,反而是我赚了。” 江森静静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露出笑。 他说:“我现在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好自信,我喜欢,祝你一直如此。 我眨眼,憨笑。 此刻的气氛其实有些尴尬,毕竟我和他不是纸片人,不可能马上就变成好兄弟。 我猜江森也是如此想,因为他试图跟我说笑,并且说了一个很烂的笑话。 他说:“其实执政官对我来说,并不算值得期待的好工作。” 我牙齿咬碎了。 那工作在我眼里算是土皇帝的职业了。 这下属实是我幻想东宫娘娘烙大饼了,笑了,笑得想死,哈哈。 * 那一晚过去,我与江森也仅仅见过一两次,也只是站着一起聊聊天。基本流程就是他来探望亚连,见到我聊一会儿,然后上楼看望亚连,三分钟内带着伤下楼继续跟我聊一会儿,然后离开。 我就跟个npc似的,守在楼下。 这次也不例外,江森仍是阴沉着脸往外走,跟医院门口的我对上视线,怒气逐渐消散,只剩几分不耐。 江森一面朝我走来,一面道:“你怎么忍得下去的?” 我刚抽出一根烟,还没回话,他便又低头看着我:“烟就这么让人上瘾吗?给我一根。” 你他吗这么有钱怎么还管我要,我是真的没钱,抽一根少一根啊。 我抖了抖烟盒,发现空了,于是我没搭话,只是拍了拍一旁的台阶。 江森蹙眉,有些不大情愿,却依然坐下了。 我道:“感情,不就是不由自主么?就像他喜欢你,你却忍受不了他一样。” “这算什么喜欢,算什么爱?”江森很不习惯说出这种台词,说到“爱”字还迟疑了下,很有几分骄矜公子那种不信任感,“我现在只觉得他恨我恨得要死,只想折磨我而已。” 江森顿了下,道:“而且他为什么还不放弃用你来激我?即便——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我笑着整理了下衣服,偷偷嗅了嗅身上。 虽然知道他应该看不见痕迹,但还是有些心虚。 我倒也没有这种爱好,只是亚连确实比较难缠,即便没到标记那一步,但他好像执着要做一些黏糊的行为。例如拥抱,例如接吻,例如咬我的腺体。 我猜或许是分离焦虑。 “叮——”一声过后,我点燃了最后一根烟。 烟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江森望了下我,叹了口气只是道:“私人飞机得到了凌晨的航线许可。” “所以?” “明天下午我们就会准备离开,凌晨登机。” “那不是很好。” 江森若有所思,又道:“到时候,你——” “不要再提工作的事了。”我笑着打断他,又摇头道:“不是自己争取到的,毫无意义,当然,我也渴望清闲又能在中心城内环城的工作,只是觉得没必要。” 给你划重点了,你最好自觉点。 “那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工作呢?” 江森笑道。 很上道。 我立刻做思考状,好一会儿才道:“保安?” 江森有些无语,“就这样而已?好歹也是个alpha,这么没志气?” “对啊,你知道,我辍学了两次。”我拖长了话音,很不好意思,“其实偶尔也想能学习的,但上学就不能赚钱了,就想找一些清闲时能看看书的工作。” 江森嘴唇张合几下,闷闷地“嗯”了声,立刻转移话题:“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不过,你估计也不想见到这种人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我转头问他。 “我一开始对你的敌意似乎太重了。”江森沉默几秒,开始反向和我草人设,还是经典霸总回头的人设,“其实我和亚连早在你之前就有很多问题。” “他的身份很尊贵,但他又很讨厌的身份,认为身边人都在谄媚。”江森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手指敲击着膝盖,“可是恕我直言,他除却他的身份什么也没有,当然,或许还有他的胡闹和空想。他在许多文学影视作品中找到了他的白日梦,那就是一个无条件尊重支持他的伴侣,这个人必须体贴,又要温柔,还需要满足他当王子或公主的幻想,或许还需要用生命爱他?不好意思,不太懂。” 这不纯纯恋爱脑,哄不就完了。 我不太懂他的不太懂。 江森支着脸,面上又浮现出那种有些讥诮又锋利的笑,英俊的脸便陡增几分轻慢感。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重量级的畜生,“明明只要完成标记就可以解决了,omega,不就是那种生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alpha垂怜,不然也不会被保护起来。” “标记不能解决一切。”我想了一会儿,又道:“起码omega可以选择让谁标记,不是吗?” 江森道:“很重要么?” 他望着我,意味深长地道:“他身份尊贵,我难道差了他去?” 我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你确定你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吗?” 江森仿佛这才意识到,在朋友这层关系前,我是亚连的“爱慕者” 他有些尴尬,却显然不习惯道歉与解释,只是昂了下下巴,移开了话题,“给我一根。” “没有了。”我晃了下烟盒,又取下唇边剩下的半根,拇指与中指夹着道:“不然你凑合一下?” 我笑起来,又耸肩,“开玩笑的。” 但下一刻,江森却捏住了那半根烟,“也行。” 我:“……” 不是,我不是认真的,我就这半根了。 还回来啊,草了,你怎么真拿啊。 我内心疯狂计较起来,却看见江森神色奇怪地捏着烟,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顿悟了,原来他是觉得这样是亲昵的行为,以表歉意。 大哥,你不抽还给我啊!不需要歉意! 我盯着烟的视线过于火热,以至于江森也注意到了,然后立刻误会了。江森将烟塞进嘴里,烟雾朦胧了他深邃的脸部轮廓,也寒了我的心。 江森有些不适应地道:“好辣。” “因为是廉价的烟草。”我颇有怨念,却仍然道:“不习惯吗?” 江森抽了一口,夹住烟,点头,“嗯。” 他又道:“不过不讨厌。” 我懒得多说,也不敢多看,真怕跟他打起来抢烟头,只是起身找了个借口上楼了。 我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闷闷的咳嗽声。 ……浪费了。 真的好浪费。 刚回到病房,门还没关上,亚连就冲过来质问我:“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人!” “江森他——”我欲言又止,“找我聊了一下。” “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他为什么不赶紧死掉,为什么每天都要来烦我?!”亚连像个上了发条的电动娃娃,开始一面走一面发疯,还不忘拽着我絮叨,“明天就要走了,我不想走,好讨厌。他们都好讨厌,我受不了——我害怕……” 他撞进我怀里,抱着我的力道越来越近,“你带我走好不好?算了,你是废物,你做不到。” 我:“……” 不用强调哈,我心里清楚。 “可是我想见到你,我不想看见他们。”亚连抱得更用力了,身体蜷缩着,说话都要贴着我耳朵,“我把你藏起来吧,偷偷带走。” “但是怎么藏呢?”我轻轻拍他的肩膀,一面拍一面将他往病床带,“如果被发现了,我会死的。” “他们不敢的,就像上次那样好不好?”亚连觉得自己想到了个绝妙的注意,褐色眼珠亮晶晶的,“我用死威胁他们,也不要禁足,也不要你有问题。” “然后呢?” 我问。 “然后,把你放在我身边。” 亚连顿了下,又说:“只准你在身边。” 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好笑一样,眼睛弯起来,肩膀抖动起来,神气十足,“就算结婚了也没什么,你还要一直待着,陪着我。” 啊这,你怎么觉得别人甘心戴绿帽呢? 我暗暗想,但却安抚道:“冷静一点,你现在只是在和他置气而已,我们不可能的。” “我没有和他置气!”亚连声音高亢起来,脸颊泛红,“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 他已经被我带到了病床上,我揉了下他的头,道:“好好休息一下吧。” 亚连像是被戳爆的起球似的,颓靡起来,随即又大发脾气,“滚!我不要休息!你滚开啊!” “好。”我松了口气,走到一边拉上窗帘,“我这就离开。” 窗外景色是很好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晴朗,微风徐徐。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先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青年逗弄着面前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那青年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眼睛微微睁大,面上露出爽朗的笑。 我愣了下,身后却正好在此刻被一道力道撞上。 亚连从背后抱住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青年笑意僵住,眼睛眯起来。 亚连:“你在看什么?” “哧啦——” 我火速拉上窗帘。 “没,只是觉得——”我掰开他的手,有些难过地道:“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亚连,我们明天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我只是你生命中不起眼的过客而已,你为何总要说这样的话?” 亚连蹙眉:“我——” “不要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树下已经空无一人,“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将亚连按在病床上,不等他说话就迅速走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在医院走廊快步走着,脑子一刻也不敢停。 妈的,这几天在医院浪费时间了,怎么忘了他! 我刚下楼梯拐角,直接迎头撞见那青年。 他冷冷地看着我:“那是谁?!陈之微!你他妈的在这里照顾谁?!” 这一刻,我感觉我脑子上闪烁着一个红色的“危” 有什么比领导的儿子更难应付的? 答案是没有。 他攥住我的手往上走,“刚刚从背后抱你的是谁!带我去找他!” 这一刻,我的脑子再次哼起了歌: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他的面孔…… 别唱了,想想办法啊! 8 第 8 章 青年有一头卷曲蓬松的亚麻色头发,如今愤怒起来时,那头毛绒如羊毛的头发也耸动起来。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如今生气起来这眼便亮极了。 莱纳特,我所在的厂子的副厂长的儿子,也是一名beta。如今在中心六城的一所公学里读八年级,现下,正是各大学校放假的时间。 我和他相识于几个月前,那时他为了完成学校的一项调查活动来到这里居住了两周左右,我作为临时向导带他了解了下制钢厂和十二城。 后来他离开时与我约定回来找我,算算时间,正好是前几天。 “你带我上去!拦着我干什么!”莱纳特攥我的手腕就要上去,“陈之微!松手” 我的手也攥紧了扶手,努力把自己斜钉在阶梯上。 “莱纳特!”我喊出他的名字,“别闹了,这里是医院。” “我闹什么?”莱纳特闻言终于松了力道,回头看着我,蓬松的卷毛下的脸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回来听说你人不见了,都担心死了,我还求父亲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劝退你,你怎么敢这么说啊?” “我去查你消息才知道你在这里!”莱纳特的眼睛这会儿圆圆的,加上那卷毛,像是一只玩具泰迪熊,“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找到消息就来了,你怎么可以背——” 龟龟,这可不兴说啊。 这医疗中心可到处是安保保镖,谁要是露了口风,我这人设立刻崩了。想到这可能,脑子里的歌也不唱了,小人也不跳舞了,灯光也停了,脑子本身也终于运转起来了。 我赶紧上前一手钳制住他的腰部,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外拖,“跟我走,我跟你解释。” “唔唔——”莱纳特还想挣扎,他生得又人高马大,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我,“我不要听!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就是在骗我!” 救命,别闹了。 我明显感觉附近来往的护士与医生都投过来了视线,甚至已经有一两名安保准备过来了。再纠缠下去,迟早会传进江森亚连的耳中。 莱纳特再次攥住我的手腕,喊道:“你不是要解释吗?你现在又不说话了?” 我:“……” 当初招惹你干嘛。 眼看着他又要再一次吵闹起来,我没忍住伸手薅了把头发,咬牙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松手。”我看着他,喉咙吞咽了下,“我让你松手,你走吧。” 莱纳特像是受伤了一样,绿眼睛瞪着,下意识松开了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侧过脸,不去看他,转身就走,“就这样吧。” 在引起更多人注意前,我火速下楼。 莱纳特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迅速跟上,我们一前一后跟竞走似的狂下楼梯。 “陈之微!你给我站住!”莱纳特在身后喊:“你他妈的把话说清楚!” 我越走越快,直接狂奔起来。 千万被撞见江森,别撞进那帮子亚连的保镖。 拨开无数人,我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在病院楼外的树林中。我扶着树气喘吁吁,刚歇了两秒,莱纳特就已经在追上来了。他蜜色的面上微红,眼睛湿润,一簇簇卷毛黏连在好看的脸上,“你跑什么!” 我背靠着树,姿势颓唐,“你有什么必要追上来?” “你连话都不说出来!”莱纳特一面说着,又朝我靠近了些,显得更委屈了,“你怎么还敢对我生气?怎么还敢让我走?不解释清楚你休想让我离开!” 我捂着脸,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我解释了你会信吗?” 我看向他,努力让眼中带着三分失望三分难过四分凄然,“既然没有了信任,说再多都是徒劳。” “我——”莱纳特有些慌张,两手扶住我的肩膀,有气没处发似的,“那你倒是说啊,说为什么你突然进监狱了,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那个人搂搂抱抱啊!” 他喊出来后,扶着我肩膀的手更紧了些。 我问道:“我被奥尔波特连累了,所以进了监狱。刚刚抱住我的人是我的狱友,他身份很不一般,曾许诺过可以救我出狱,但条件是——” “什么?”莱纳特的紧张一览无余,打断我的瞬间吐出猜测:“他是不是想要你跟他交往!你是不是答应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陈之微,我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救你出去我也可以做到啊,为什么你一直都不答应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像是条被踹了的小狗一样,被绳子拴住,对我狂吠。 莱纳特的卷毛都失去了色泽似的,垂着眼,漂亮的眼珠要化掉了,“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眼睛里仿佛有水光。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多优秀出色的人,除了你,哪里有人这么穷追不舍啊?” “那你也没有答应我啊!”莱纳特像是忍不住了,熊抱过来,将脑袋枕在我肩膀上,“那到底怎么了啊?你告诉我!” 我道:“他和他的未婚夫闹了一些矛盾,他要求我装作与他关系密切,激他的未婚夫,仅此而已。” “真的吗?”莱纳特猛地起身,眉眼兴奋地上挑起来,“所以刚刚也是——也是演的吗?” 我点头。 反正我是演的。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莱纳特努力收住高兴的神色,用力让嘴角不弯起来,但他完全没发觉他的眼睛已经透露了一切,“你刚刚跟他那样,我还是觉得很讨厌,而且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他说完的一瞬间又想起来刚刚我的话,又马上补充道:“不、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又跟他这么亲密,如果我没撞见,你还会跟我说吗?” “我从来没打算瞒着你。”我顿了下,亲昵地揉了下他蓬松的头发,“只是我们一见到,你就急着要去捉奸了,我也没办法。” 我轻声说:“莱纳特,你应该冷静一点的,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子,传出去了你怎么办?你父亲又会怎么看待我呢?” 当初我在他父亲那里混了个踏实的印象,也因此他才放心让我带着莱纳特熟悉十二城与工厂的情况,事情结束后虽然并没有升职,但还是得到一笔补贴。 莱纳特脸上显出越来越不安的神情,甚至咬住了唇,“是我太冲动了吗?” “没关系,过去了。”我对他笑了笑,“不用想太多。” 莱纳特有些勉强地点头,面上却仍显出些心事重重。 我问道:“怎么了?我以为我解释清楚后,你会开心点的。” 莱纳特摇头,扯着笑,“没事啊,我就是有点走神了。” 他说完后几秒,又道:“我真的很冲动吗?” “是又怎么样?”我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圆回来的。” 莱纳特咧开嘴笑起来,嘴角一侧甚至有个很小的梨涡,“好。” 他似乎恢复了精神,站起身就拉着我往外走,“那你们要装多久?真是的,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吗?为什么非要缠着你。” “别这么说,是他救我出去的。” 我道。 “明明再多呆几天我就来十二城了,我也可以救你出去啊!” 莱纳特回头,满脸不情愿道。 “那时候说不定就晚了呀。”我无奈地晃他手臂,又道:“明天下午他们就离开了。” “最好是!”莱纳特“哼”了一声,又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我,“你没有和他——” 他说不出话来,蜜色的脸憋出了点红,又凑过来对着我一顿闻。但可惜他是beta,对信息素的感应十分迟钝,嗅了大半天也没个结果,只是捏着下巴围着我转来转去。 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没有,我和他也仅限于拥抱那样的接触,还都是做给他未婚夫看的。” “好吧,算你说的是真话。”莱纳特低声抱怨,又说:“就算你不答应我,也绝对不能答应别人……” 莱纳特认真道:“等你觉得你能答应我的那天,我就带着你找父亲。” 别了吧,你父亲不杀了我算我命大。 我只能憨憨地笑,又配合一个坚毅的神情,“总有一天,我会能以和你相配的身份与你站在一起。” “实在不行——”莱纳特突然搂住我的腰,亲密地贴上来,蹭了下我的耳朵,“可以像你那个同事一样啊……” 他的热气直打我耳朵。 我装傻:“什么?” 莱纳特咬了下我的耳垂,“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有个同事,有了孩子嘛,奉子成婚的呀。” 他话音又小,速度又快,湿漉漉的热气黏连在耳边。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我能搞个新工作,干嘛还结婚! 我皱着眉头,将他推开,摇头:“不可以这样,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要绑在我的身上。我想要为了你努力,但我也知道,也许我终究不会成功。所以我绝对不会答应你,也不会做这种事,我不能将你推入我这种泥潭。” 莱纳特静静地听着我,眼睛的光芒越来越亮。 许久,他才认真道:“我会等你的。” 我又道:“你早点回去吧,等明天事情结束后,我就去找你。” 莱纳特有些不舍,“可是——” “早点回去。”我温声道:“听话,好不好。” 莱纳特有些犹豫,最后却也还是期期艾艾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妈的,累死了。 看着莱纳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我扶住树大喘气,揉了下太阳穴。 紧接着,就听见几声掌声。 “哟,你还真有点本事啊?还挺能说?” 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看见个有些眼熟的人。 我盯着他有些凶恶的脸想了几秒,想起来了。 这个b不就是在监狱里踹了我一脚的那个狱警吗? 好像……叫迪森? ……不是,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 怎么破事一件接一件啊! 迪森穿着军装,手里拎着钥匙,脚边几个烟头。 我迅速思考起来我刚刚的话的缺漏之处,自觉十分完美,于是只是冷漠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长官啊。”迪森顿了下,又上下打量我一眼,“那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种贱民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过是有点本事能傍上亚连少爷啊?” 我淡淡道:“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与亚连曾约定过会保密,如果秘密从你这里泄露出去,你自己也知道什么后果吧?” “我怎么了就不信呢?”迪森眼里满是鄙夷,却打开了终端,“我已经录音了,等下长官和亚连少爷就来了,不如让他们当你的面听听你对另一个beta的深情告白?反正如果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我自愿受罚咯,如果是假的,有人说不定就要死了。” 我:“……” 你这是非把我往死了整啊。 “我们无冤无仇,你甚至还踹我一脚,为何你看起来这么恨我?” 我问。 迪森咧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打从见长官第一面起,眼里就是算计。” 哦豁,悟了,原来是个同性恋。 虽然实际上abo三种性别里,b占比最多也最通常同性别结婚,但a与o因为信息素的问题,基本很少有人会爱上同性。 但很显然,眼前这个人是特例。 当然,也可能只是崇敬。 alpha嘛,与生俱来的慕强,我除外。 “所以你不直接发送给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当面看我的丑态?”我疯狂挠头,浑身刺挠起来,忍不住狂瘙痒,“他妈的,你有病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迪森看见我这样窘迫的姿态,立刻放声大笑起来。 他甚至拿出了终端看了几眼,为我报时,“怎么办,还有几分钟他们就来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呢?很怕死?那也没办——” 我趁着他笑,三两下直接冲过去狠踹他腹部,努力去抢终端。 受不了了,也没人跟我说我还要演功夫片啊! 迪森毕竟是军人,或许跟我扭打在一起,各自招架起来后,血味已经蔓延在彼此两人身上了。他普通的脸因为这血显得更凶恶了,比起军人更像个恶霸。 终端在打架中被我压在身下,我努力去掏终端,想要删掉录音。 但树林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听着还非常杂乱,迪森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昂着脑袋,脸红得像过期的辣椒酱。 他甚至大喊起来:“快过来!快过来!” 风吹过树林,我的手脚与脑子已经分开,身体还在努力挣扎,脑子一片空白。 他妈的,现在脑子里连首歌都没有,直接安静下来了。 但想不出来怎么办啊!还不如放歌呢! 这么想时,我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终于——有了歌声: 不如跳舞!聊天不如跳舞!让自己觉得舒服!继续跳舞! ……我要的不是这个灵光一闪! 9 第 9 章 脑子里的歌唱得太厉害,耗费了我的一些能量。 几乎转瞬之间,我被迪森掼在地上,他直接用膝盖抵住了我的腹部。 “呃啊——” 我痛呼起来,但下一刻,迪森的手已经攥上了我的脖颈,他的力气极大,脖子传来极其生硬的疼。 我被迫昂着脑袋,耳边嗡鸣声不绝,连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他们就要来了,你还能挣扎到什么时候?”恍惚之中,我听见迪森的声音沉沉传过来,我用一只手狠狠地抓他的手,两腿不断地挣扎。他看起来很喜欢我这般狼狈的样子,“继续挣扎啊,刚刚不是很勇猛吗?” 我的手努力反折,想要掏被我押着的智能终端。 迪森显然注意到了这点,立刻俯身下来也要去掏,上半身压下来,我几乎能感觉他呼吸的热气。他曲着手,掐得更用力了,却仍然不忘嘲笑我:“你以为你能毁了它吗?就算毁了,只要我人还——” 我两脚用力剐蹭着地,扭动着上半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着我这颗充血的脑袋一个猛子扎过去咬向他的喉咙。 “咔嚓——” 明明只是一团血肉,但通过牙齿又通过骨头,那声音在我耳边听起来却清脆极了。就好像一颗苹果,汁水充沛,一口咬下时汁液便也流淌出来。 经鉴定,我确定这是一颗新鲜爆浆虽然不糯叽叽但是水呼呼的果子。 但水果本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迪森那得意的脸在一瞬间扭曲狰狞了起来,温热的血液如炸裂的水管一样喷溅射到我的脸上。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脸迅速地灰败下去,嘴巴嗫嚅着。 他松开手,像笨重的巨人似的踉跄起身,那只用来掌握我生命的手这一刻用力且无助地按住了自己的脖颈,这使我有些想笑。 愤怒、慌张、惊恐、挣扎…… 种种神色伴随着血液浸染在他脸上。 我刚刚也是那样子的表情吗? 应该不是,因为我装的。 血液飙得极高且壮烈,它从他手中喷薄而出,迅速燃红了他的身上的衣服。 “砰——” 一声过后,巨人倒地。 也正是这时,凌乱的脚步声终于接近,我看见了许多人。 我的脸又热又红,脑中应该仍然哼歌,但无所谓,事情已经结束了。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收尾。 唯一的问题是,迪森一开始发过去的信息是什么,到底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我努力思索着,但充血的视线中,一双军靴踩踏在地上。 我像个合格的擦边摄像头,从他的靴子一路扫到腿。 * 【长官你好,如果方便的话请来这里,关于陈之微我有一些东西想要让您看看。】 江森收到讯息的时候正在开会。 中心城八城拟将下个月举行一次大赦,旨为庆祝八城迎来新的执政官,这几乎是每个城区迎来新执政官的传统。 但问题是八城前不久才从其他城区引渡了几名□□。大赦放他们并不合算,但如果不赦,这释放的不友好信号恐怕又会让其他政党将触手伸到八城。 他看到讯息时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江森知道迪森对陈之微很有意见,不然不会第一次就直接将她踹倒。后来他让迪森抽调档案,再到让安排工作时,他也表达过不满。 这次多半也是找了些陈之微的岔子,打算向他邀功。 除了忠诚毫无长处的东西。 江森有些不耐的结束了这场临时的线上会议,赶往了目的地,其实也并不远。 但是当他到了现场时,却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黑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人背靠着树干,血液染湿了她大半衣服,她并未抬头,安静地坐在原地。仿佛刚刚奋起咬人的不是她一样。 江森走到她面前,她抬起头。 她的面色十分苍白,眼眸平静,嘴唇被血染得殷红,凌乱的黑发黏连在脸颊旁。他甚至嗅到了她身上暴走的信息素——湿冷的灰烬味,但出于主人的意志,它并无半分攻击的意外,只是源源不断被放射出来。 但alpha之间的对抗更是本能,江森咬紧了牙齿,克制住涌出的暴戾心情。 许久,他终于让自己用平静的心情面对这乱七八糟的一切,然后——他看见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但表情仍然是冷静的,甚至并未察觉到这眼泪一般。 江森的喉咙自发收紧,湿漉的热意从额头涌出并下沉,思绪越发凌乱。 事情越来越奇怪,迪森确实性格冲动,但怎么会轻易做出这种事?甚至毫无准备,还让他来这里看?是为了侮辱陈之微?但何苦做到这一步?或者说又何苦亲力亲为?当然,他承认她确实不像个alpha。无论是清瘦的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纯良的脸。从之前他就已察觉,但这一刻还是再次加深了这个印象。 疑点越来越多,但他始终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他转头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迪森,又转头问她:“发生了什么?” 虽然生命气息微弱,但未必不能靠中心城内环城区的医疗技术治愈。 或许,可以想想办法,从迪森嘴里再撬出点什么。 江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如此,但他的确在此刻凝神至极。 “我以为他给你发的讯息里已经说了。” 她静静地说,扯动了下嘴角,“你希望我告诉你些什么呢?你想听我告诉你,我被骗到这里,然后差点被一个alpha□□吗?没有错,事情是这样,没有任何误会。” 江森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皮痉挛起来,“我不知道。” “我该庆幸起码不是你让他这样的吗?” “不,不是,我只是——” “你还想知道什么?” 江森尚未回话便看见她直接掀起衣服,触目惊心的点点吻痕赫然浮现,覆盖在吻痕周边的还有诸多青青紫紫的淤痕。她仍是那种并无波动的表情,将自己当做某种展品一样,将所有伤口陈列出来。 空气凝滞几秒。 江森几乎下意识后退半步,一种莫名的惊骇涌上心头。为什么一个alpha可以对另一个alpha做这种事?这种惊骇让江森心中的躁意加重,无法言说的震撼让他脑中所有的疑问全部消散而出,如今只剩下恍惚来。 又是几秒,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到她身上。 * 我接过了外套,但并没有披上去,只是捏着没有动。 江森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说话,主要是情绪还没酝酿到位,怕多说了不像个失去了清白的人。 更大的问题是,终端还押在我身下,我动作大了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万一到时候被问起,不好再圆了。 “他……不,你……还好吗?” 江森看起来有些凌乱。 显然,一个顺性别直alpha对这种事还是缺乏经验。 “我没事。”我淡淡道,将他的外套披在身上,曲起膝盖,悄悄用这个动作将终端挪到我能摸到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我努力用他的外套裹紧身体,蜷缩起来,“很多朋友说我不聪明,你知道吗?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总是轻易原谅很多对我不那么好的人。其实这次也是,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但他跟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就相信了。” 我对江森扯了下嘴角,自嘲道:“其实也是,一般你都是看望亚连时与我顺便说几句话,怎么回单独找我呢?还是在这里呢?尤其是我们上午才见过面……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甚至以为,或许是你——” “好了,不用再说了,不是你的问题。”江森的神情越来越奇怪,终于还是打断了我,最后说话都是像从牙齿里咬出来的,“我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没有让他做任何事,对于你身上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我没有说话,又道:“其实知道不是你,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江森沉默了几秒,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亚连。 但他没来,所以没必要透露。 我摇头,“不知道,但目前看起来只有我们三个人。” “三个人?” 江森问道。 “迪森……他应该没事吧?”我有些犹豫,“我刚刚一直在挣扎,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那样了。他会死吗?我会背上罪名吗?可是我没有办法。” 妈的,这要是没死,我去死行吧? 江森顿了下,才道:“以中心城的医疗技术,应该还能救。” 我:“……” 这他妈也行? 不是吧,你们有着好东西,硬是捂着啊? 中心城外环的城市,还真是没有被文明侵袭过的痕迹。 我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听江森道:“你恐怕要随我进中心城了,这件事,会上军事法庭。不过你放心,只是出席。事情结束后,我会就近为你安排一份工作,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迪森职位不低,这是必然。” 服了,我都上法庭了,这还不严重? 你少给我画饼! 我正想反驳,却看见江森已经走到了迪森身旁,在他身上掏出了他的配枪。 江森握着他的枪对准地上的迪森。 “砰——” 枪声响起。 他从远处抬头看我,淡淡道:“击中心脏,现在应该救不回来了,死无对证。晚上收拾好行李,飞行提前,必须赶紧结案。” 我看着迪森的尸体,心中有过一声叹息。 兄弟,你之前踹我我可是说过没关系的,希望你这次死透了也能跟我说一句没关系。 顺便一提,没有人瘙痒的时候是到处掐的,来生希望你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10 第 10 章 江森的动作迅速且优雅,开枪到结束几乎没几秒,看得出来平时的训练也十分出色。但是这只让我心里暗暗揣测了下,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我贫瘠的大脑对钱与权实在缺乏想象,于是我脑中只有一片雪花点。 我趁着他没注意到我,迅速将终端揣在了口袋里。 永远不要高估智能终端的安全性,文明会断代重建,华强北也会。 江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身前,他俯身道:“你……现在能起来吗?我送你回去。” 这说的什么话,当然可以。 我撑着地起身,在站起来的一瞬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身体失重。 江森迅速支撑住我的身体,将我扶好。 “起来太猛了。”我解释道,但实际上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两手也在发冷,“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我补充道。 江森看了一眼我的肩膀,我也看了眼:我的肩膀在以每秒三下的频率颤动着。 行吧。反正不是我的错,我尽力了,我甚至还反杀了,还不准我事后后怕吗? 江森收回视线,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收了收我裹着的外套。随后他扶住我的腰部,带着我往外走,脚步放缓。 走了一段路后,我有点受不了。我嘴里本来就一股子血味儿,又不得已跟他挨挤着走路,甚至能感受他刻意收敛的信息素味。 现在整个人就是很想吐。 我握住他扶着腰部的手,道:“没关系,我现在稳定了很多。” “但你现在看起来——”江森措辞了下,才继续道:“脸色不是很好,很虚弱。” 那是因为我在忍着恶心。 差不多得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怪吗!? 我生怕我一张嘴就吐了,只是扯着笑摇头,用力推他的手。 江森显然无法理解现在这个距离和氛围对我来说多么怪,于是他收紧了力道,我被迫贴到了他身上。 崩溃了,大哥你别啊,我真的恐同。 于是我控制不住地怪叫了一声,江森诧异地望过来,反而更贴近地将我掰正身体对着他。他低头凑近我,关心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 我决定借此给自己的人设增添一个合理的标签。 我用力推开他,自己踉跄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剧烈喘息,“离我远点!” 江森愕然站在原地。 我开始自由发挥,伸手捂头闭眼,又开始捂眼长叹,最后两手交叉捂小臂流泪。这一套传统应激崩溃桥段我演得格外入戏,立刻震慑到了江森,他神色闪烁,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好像没办法控制。”我咬住了嘴唇,许久才又松开口,“我知道你和这件事无关,也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人,但我现在有些受不了。” 江森问:“受不了什么?” 我迟疑了下,“和alpha有太近的接触。” “我好像太没用了,我是alpha,不应该害怕的。”我的肩膀又抖动起来,这次是我控制的,所以我必须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肩膀颤抖的幅度导致我的脸也抽搐起来,“可是我确实太废物了,我现在还做不到,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现在如此,也许睡一觉就会好起来了。” 我再次诚恳道:“抱歉,谢谢你愿意送我回家,但是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也不过是这种事而已,我——” “没事。”江森打断了我,他似乎也无措了起来,眉眼皱在一起,不自觉走了几步又立刻停住。“没事的,现在没事了,我能谅解你。”他道。 江森又道:“不怪你,是我确实没注意到……原来你在害怕,原来是这样……” 他话说得后面有些犹豫又有些含糊。 我原本脑子里想的东西一瞬间清空了,下意识夹紧了腿。 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好恶心。 * 总而言之,最后江森还是派了司机送我回去。 这段时间,我几乎随行住在医院里,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 站在破旧的筒子楼下,又走上过分陡峭还破裂的楼梯,环视了一圈墙上无数的“我*你*”“**世界”“傻*中心城***执政官*”脏话喷漆与柰子勾八黄图的涂鸦,我感觉到一阵安心。 几天不见,这里还是这么贫民窟风味啊。 不过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下楼,沿着街道走近拐角的一栋小楼里。那栋楼从外观上看和其他破旧的居民楼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会发觉,总是有零星的人在出入。 原因倒是很简单,里面有不少住户在干些小买卖。 我熟门熟路地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刚一进去就把兜里的终端拍在桌上,“这个能解锁吗?” 老板上手倒腾了几下,坦诚道:“这怎么搞得了,你是不知道,这种货都是有牌子的,保密措施严得很,都有跟随id,解不了。” “那从后台调用查看信息可行吗?” 我不死心。 “人家那数据库跟我们这地方的数据库不互通啊,没权限的。” 老板又道。 “这数据库需要谁的权限?” 我心下一沉,又问。 人是死了,但是这数据始终还在呢,以后万一给江森翻出来可咋整。 “我看看,啊,这个编码,这是翼世旗下的终端。”老板翻看了下终端型号,又道:“他们好像没和别的机构互通过数据库,理论上应该只有他们的内部人员能查看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以前卖东西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这些啊?” 老板的眼睛眯缝在一起,嘴角弯出了猥琐的弧度,“你这b不会终于给人抓到把柄了吧?” “闭嘴吧你。”我没在乎他的揶揄,心中松了口气。 翼世全名翼世荣光,算是鼎鼎有名的终端产业的寡头了,即便是外环城也都知道他们和政府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们曾三次被传唤上证监会,议会之中反对他们的占了不少席位,因此导致他们这些年从不授权任何机构数据库的权限。 智能终端价值不菲,可惜优秀的找回机制让它很难流通。 我只能十分遗憾地看着老板把它拆成零件,拿着零碎的钱忧伤离开。这东西和人区别真的大,要是人拆开卖,那绝对是笔巨款了。 带着钱回到家,我简单收拾了下行礼,用家用终端和厂子里的人报备了下。虽然打算偷渡进去再也不几把回来了,但以防万一我夹着尾巴又落难跑回来了,还是打点下人情关系吧。 打电话花了许久,几乎与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告别了。眼看着和约定接我的时间还有很久,我总觉得我应该再干点什么。 但我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始终只有今晚偷渡这件事,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决定给莱纳德写封信。在网上搜了点金句和情感语录,又加了点在故事会上抄的名言,一封告别信发出。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微风陡然化作巨大的狂风,树木风压弯了腰。 一束探照灯从楼下望窗户□□入。 接我的车来了。 * 医院的天台上,螺旋桨的动静巨大无比,探射灯四处扫射着。 我算是被秘密带走的,因而不得已也穿上了一身军服,隐匿在江森的随行人员当中。 如今高空飞行的客机仍然是直升飞机,在技术上已经改良得非常优秀了,甚至不再像飞机,但人们习惯叫它飞机,那它就是。 滞空许久的机艇终于落下。 我跟在江森身后,低着脑袋上去了,但眼睛总忍不住到处打量。 这次一共有两辆机艇,我跟着江森上的这辆明显豪华宽阔不少,内里设有休息室、娱乐场所、餐厅,甚至连座位都柔软至极。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直到我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快睡着之时,一道通报声惊醒了我。 那是对着江森通报的,“亚连少爷他至今还没醒!恐怕是情热期前兆,要不要现在叫醒他,给他注射抑制剂。” 我他妈瞬间清醒了,猛地睁开眼。 草了,怎么给忘了,迪森不仅给江森发了讯息,这b还带抄送的! 我说今天一整天总感觉少干了什么! 原来是忘了擦屁股! “让我去!” 我对江森喊道。 江森坐在斜对过的座椅上,他支着脸,蹙眉,“去看望我的未婚夫?” 我迟疑了下。 江森将周围坐着的人挥退了,一时间,这个区域只剩两人。 他显然有些不满,但又在努力克制,“你跟我约定过,事情结束后不会再接近他的。” “对不起,但是今天发生了那件事,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告别。”我努力向他展示我所穿着的军服,“我穿着这个,到时候戴上帽子,他不会发现是我的。刚刚那个人也说了,他现在在休息,我只是注射抑制剂而已,不会做什么的。” 江森听到“那件事”时,没忍住移开了视线。 我又有些失落地道:“如果你介意的话,那就算了,毕竟就算我不想,但我也的确欠了你的人情。我也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不想让亚连和你有所隔阂,没关系的。” “你能不能别老是提我和亚连之间的关系?我和他的关系早就坏无可坏了,我他妈的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江森的黑眸里有了些怒气,话音刹住,最后只是道:“我现在不是出于亚连的未婚夫这个身份生气,而是作为你的朋友这个身份生气。” 我苦笑道:“我控制不住。出庭之后,你说过你会为我安排一份工作,那时我会一个人好好的生活下去。在这之前,我只想再见他一次,即便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我也想去告别。就从这次告别开始可以吗?让我彻底死心。” “你说的。”江森的指节点了下膝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我守在休息室外,你最好像你说的一样。” “无论对你还是对我。” 江森又道。 我和他走到了亚连的休息室,这段路上,我心脏越跳越快。 亚连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条讯息?如果看到了,为什么没有来?迪森给他发的讯息和江森的是否一样?从套话中,只能确定江森收到的讯息没有直接表明我做了什么,那亚连呢?他如果因为情热期一只在睡觉的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每走一步,压力就更大一点。 当我走到门前时,握住门把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江森反而是那个劝我进去的人了,“既然要告别,就干脆一点。” 干脆死掉吗?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会死人啊! 我努力吞咽口水,终于拧开门把手进了休息室,映入眼帘的是亚连安静的睡姿,还有床边已经备好的医疗车。 昏黄的灯光在调配好的抑制剂针管上折射出寒光。 我合上了门,将帽子压低了些,走近床边却发觉了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最里侧的枕头下。凑近些看,一部智能终端赫然浮现在我眼前。 我跪在床沿,小心翼翼探身去抓,一面观察亚连的状态。 他睡得好像并不安稳,但我的心不安稳多了。 这床为何这么大,你们有钱人为何不直接睡地板? 我绝望地挪动膝盖,努力伸手去够,指尖在触摸到那冰凉的物件之时,却感觉身下的杯子蠕动下了。一切都犹如慢镜头似的,我缓缓抬头,看向亚连,他也缓慢的睁开眼,眉毛抬起,瞪大眼睛,嘴巴长大。 镜头慢慢转向门外,我看见江森的身影仍旧站着。 一切都很慢,慢得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唱歌。 心慢慢疼慢慢冷,慢慢等不到爱人,付出一生收回几成。情不能分不能恨,不能太轻易信任真爱一回尽是伤痕—— 这首《慢慢》在我脑子里刚唱了两句,时间便迅速恢复了正常速度。 我他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扑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吻上去,另一只手捏住终端往怀里揣。亚连迅速在我怀里挣扎起来,两条腿在被子里扭动着,但几秒之间他面上的潮红便涌了出来。 极其浓重的玫瑰信息素迅速铺陈开来。 他像八爪鱼一样攀附上我。 抱歉,提前激发你的情热期不好,但我的命更重要。 我松开攥住他头发的手,扶住了他的腰部,伸出腿朝床边的医疗车一踹。 “砰——” 医疗车翻到,药剂稀里哗啦摔在地上。 我直接抱住亚连滚下床,期间清楚听见骨头的咔嚓声,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门外的江森立刻推门,我大喊道:“他情热期来了!救命!” 11 第 11 章 那如玫瑰花丛似的信息素几乎在一瞬间充盈着整个休息室。 原本打算进来的江森也在瞬间僵住了动作。 oemga情热期时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是难以抵抗的诱惑,甚至会直接诱发alpha发/情。但如机艇以及公共交通区域,一旦感知到omega情热期的信息素,设施便会拉响警报进行隔离。 就像现在这样,我看见机艇墙壁上出现了警告的标志,红□□光闪烁起来。 “隔离设施启动中,一级防护。” 蓝色的字体一闪而过,我听见设备启动的声音。 接下来,就需要等他们调配新的抑制剂了,情热期中需要的抑制剂是有时效的,必须随时调配,但一般不会太耗费时间。 亚连搂着我的脖颈,像只猫似的努力蹭着我的脸, 江森却已经在外面无力地捶门了,“他妈的原来的药剂呢!” “打翻了!快去找新的药制剂!” 我对着门喊道。 新的防护隔离门准备降下。 “你他吗让我现在怎么去!你是一个alpha,现在和一个情热期的omega同处一室!”江森的怒意从门外传进来,紧接着他狠狠踹了一脚门,却也并不敢冲进来,“陈之微!你滚出来!” 他显然知道他的愤怒是徒劳的,最终也只是用力捶了下门,道:“忍住,不要标记他,千万不要。一旦你标记他,他们家族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听见了吗!我已经叫人去调配药剂了!” 亚连显然听见了江森的话了,他抬起浆糊脑袋,脸上一片绯红,却痴痴地望着我笑,眼里是潋滟水光。 很漂亮,很吸引人。 我无法抑制地喉咙干渴起来,脑中被信息素熏得一塌糊涂。 在防护隔离门落下的一瞬间,我支撑着身体,对着门喊道:“相信我,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亚连——” “砰——” 闪烁着蓝光的门彻底落下,将我的话砍成两截。 我望着怀里的亚连,他已经被情热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嘴唇嗫嚅着想要贴近我。馥郁的香味像是轻柔的纱覆盖在脸上,又像是燃烧的烟雾,席卷着热气的同时烤得人咽喉发干。 亚连的眼睛眯着,睫毛上早已染上泪水,“标记我……标记我……我好难受……”他的话吞吞吐吐,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子紧紧贴着我。灼热的体温投过衣服浸染我的身体,我仿佛也要被火烧着了一般。 机舱休息内,全息警戒线上的警告二字闪烁着红光,以物理降温设施的带着寒意的细密水雾被投放。 亚连抱紧了我,瞳孔缩成细线,难以忍受一般在我身上扭动着。他的手慌乱无措地解开扣子,撕扯着衣服,无助地用脸和唇贴近我,像失明的鸟似的乱撞。他的信息素不断攫取我的理智,试图将我拉入这场沉沦中。 我隐藏在脖颈后的信息腺体开始发热发疼,它催促着我赶紧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去征服他,去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一块如同硬币大小的灼热的铁块仿佛就被烙在我身上似的,疼得我也抱紧了亚连。 亚连茫然地抱着我蹭,一时间,我们像互相取暖的动物一般,但他并不满足于此,手勾住我的脖颈索取着吻,“为什么……为什么不标记我……我好痛,好痛,救救我……”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如同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一般,无助地撞着笼子。 我他妈也要哭出来了,我也很想睡,但我不能睡。我只能不断推拒,躲开他的吻。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亚连疼得在我身上痉挛起来,几乎喊不出声音。我低头将他拥在怀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不能标记你。” “那……那你为什么要吻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呃啊!好疼,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受!”亚连哭出声来,但他却只能紧紧拥着我,攥住我的手去抚慰,“我讨厌你,你没用,废物!我讨厌你!明明喜欢……求你,标记我……我好痛苦……”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湿润微红的唇颤动着,呼吸剧烈。 我忍着脖颈的痛,将他拖拽着靠在了墙壁边缘。 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快到峰值了。 我凑在他耳边,留下一串细密的吻,轻声问:“你没有看终端么?我以为他们会告诉你,我是来告别的。” “什、什么终端告别你在说什么——救我——”亚连意识愈发迷糊昏沉,手却紧紧揪着我的领子,“好难受,你看看我,我好难受啊……” 很好,还能挽救。 good! “我看着你呢,你难受,我也难受。”我望着他,松开抱住他的手,“以后,我们见不到了。我也想在这一次,彻底得到你,让你恨我。但我做不到,忍一忍,他们在配制抑制剂了。” “你在、呃啊说什么,不——不对,你为什么在这里——” 亚连的脑袋已经化作了一汪水,全然无法思考。 我努力安抚着他。 亚连应该很喜欢玫瑰,这次休息室的床边也放置了一束玫瑰。 人工降落的雨水角落在玫瑰花瓣之上,一滴又一滴,花瓣几乎要不堪重负。 亚连攥住我的手,仰着头,只觉得眼前视物一阵阵的模糊。 “我会帮你缓解的。” 他恍惚中听见这样的声音。 余光之中,他瞥见窗台旁的玫瑰,隐约想起来自己也曾学过如何照料这种玫瑰。 “如今培育的这种玫瑰条件较为苛刻,首先土壤的话,需要专门提取出来元素来调制。其次就是水,水也需要加入这种元素,请您谨记。而且不能像传统花卉一般浇水,而是需要用喷壶,之后要用让水少且均匀地浸润花瓣。” 老师做完示范,让他重新学一遍。 步骤……步骤是什么样呢? 亚连茫然至极,回忆陡然散去,一切拉回现实。闪烁的红光下,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拥住他,耐心温柔地像他示范着玫瑰花的培育步骤。 休息室里降温的水雾洋洋洒洒,窗边的玫瑰也就此颤动起来。 亚连迷惑地望着窗边的花,视线模糊了一次又一次,喉间总有些话想要吐出,内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却又总是骤然停止。 即便未曾被标记,但这信息素与浪潮让他不得不将全部都依赖在抱着自己的女人身上。淡淡的灰烬味传到鼻间,他却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张合着,想要吸取更多的味道。 “亚连,你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吗?” 他听见她问。 他张着嘴想回答,但却被接连的抚摸激得喉咙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有一点,不止一点,喜欢,爱,全部。 也许只有这一刻,但这一刻已经预示了未来。 可是亚连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咬着她的衣服,用尽全力去吸纳他信息素的味道。 “不回答吗?我也知道,我什么都算不上。” 不是,不是,不是! 亚连着急起来,眼泪再次流出,但张开嘴却只能再次发出含糊的话音。 “这一次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些什么,可是我说不出来。”她的话音满是苦涩,却又平静得让人绝望,“真想给你写一封信,但连纸笔也没有,你能告诉我你终端的密码吗?我想给你留一些东西。” 这一次,她颓然地停下一切动作,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头。 亚连脑中所有思绪尽数爆炸开来,无论是本能还是理智,高涨的蓄势待发的浪潮陡然要褪去,灼热的温暖的怀抱要离开,还有她这样奋不顾身又沉默不语的爱要散去……一切不能忍受的因素让他的脑子再次成为一团浆糊,于是他挣扎着,亲近她,流着泪说着颠三倒四的话,“id是ya——” “叮——抑制剂传送中,警戒线即将解除。” 机械的电子音在室内响起。 草了,他妈的,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低头看亚连,亚连现在完全是化作了一团的草包脑袋,脸颊潮红,泪水涟涟,眼睛朦胧失焦。我再次问他密码,他再次重复,话才说完便又拉着我的手乞讨怜爱。 啧。 我一用力将他拥入怀中,一手还住他的腰部。 他立刻两腿夹爪我的腰,几乎坐在我身上,用脑袋蹭着我。 “咚咚咚——” 警戒线消除,江森在外面敲门。 门内,亚连窝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我用还住他腰部的手解开终端,一手操作,另一只手也在操作。 “医疗车要传送进去了!你们现在怎么样!” 江森在门口喊道。 终端解锁成功,映入眼帘的是一系列的玫瑰图标。 还真是玫瑰爱好者。 我打开状态栏,立刻看见邮件里的消息。 【未读消息2】 【@迪森:或许你会喜欢这段东西】 【@迪森:录音文件】 【系统提示:是否选择接收】 亚连像只猫儿似的,窝在我肩膀,哼哼唧唧。 “轰隆——”休息室内的传送管道开启,一辆医疗车缓缓降落在我手边,我用无名指和尾指捏住抑制剂。 同时握终端还有捏抑制剂,还真是考验手的灵活性。 还好,我不仅灵活,还两只手都能用。 我将抑制剂的针尖悬在亚连的腺体上方,剩下手指操作终端,迅速点击标记已读,删除信息,拒绝接受文件,删除系统提示,删除访问记录。 【删除此记录,您的信息将无法找回,您确定吗?】 【信息已清除成功】 江森仍在门外喊道:“回话!陈之微!” 门内,怀里的亚连身体僵直,脑袋软软的倒在肩膀上,悬在上空的抑制剂也终于扎入腺体之中。 也正是这一刻,警戒线彻底消除,江森也终于拧开门冲了进来。 我在亚连身体的遮掩下,抽出手,一脸痛苦道:“没事了。” 江森蹙起眉,几乎在冲入的瞬间被浓重的信息素逼得瞳孔骤缩。但他面目狰狞几秒后,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 他身后一帮护卫迅速手持信息素覆盖喷雾冲进来收拾。 几名医护也提着医疗箱冲进来将失去意识的亚连接过。 我再一次,像个完全的废物一般靠在墙壁,颓靡地望着他,“对不起,刚刚太疼了,我说不出话来。” 江森俯下身来,撩开我湿漉漉的头发。 他的手轻轻摸了下我的腺体,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冒出冷汗。 江森迅速抽回手,“对不起,我只是想检查一下这个情况。” 接收到omage信息素没有进行标记的alpha都会在体表有红肿、僵硬、淤青甚至是灼伤表现,但实话说我不太信他是担心我的伤势,感觉是为了查我成分。 他将我扶起来,又道:“你的肩膀,没事吗?” “什么?”我转过头去,这才发觉刚刚摔下床时,背后居然已经扎入了玻璃碎片,而亚连咬出来的伤口也狰狞至极,“没事,还好我控制住了,嗯。”我苦笑道。 江森带着我到了机舱内的医疗室,又道:“他们都去照顾亚连了,我现在先帮你上药吧。” 他又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眸色深深,“亏你真的能忍住。” 曾经我也忍不住,然后我被扔出了中心内环城。 从此以后,我学会了管住下半身,都是血泪教训。 医疗室的门打开,江森率先走到盥洗盆面前开始洗手,“你也来先清洗一下伤口,不要感染。” 我走过去,江森让出空来。 我与他的肩挨挤着,先仔仔细细地将手洗了一遍。 江森瞥了一眼道:“你的手怎么皱了?” 我顿了下,苦涩地望着他,最终只是道:“被汗水浸湿的。” 哪里的汗水,就不说了,怕你打我。 江森思考了几秒,看着我的神色更复杂了,道:“真不容易。” 我也点头。 他将我带到病床边上,轻轻撩开我肩上的衣服,我没忍住又倒吸了口冷气。因为有些布料已经深深嵌入血肉之中,疼得我浑身冒冷汗。 江森握着棉签,低头上药,轻声道:“这是较为老旧的机艇,所以医疗设施落后一些。” 我沉默了。 什么,现在医疗已经进步到棉签酒精都能淘汰了吗?!不是,你们中心内环城到底什么情况啊!不会已经是ai占领世界的程度吧?! 江森用镊子清理碎片,动作十分认真,英俊的脸在医疗室的灯光照射下,愈发像白瓷。但帅不能当止痛药吃,我忍不住攥住了床单,逼着自己别乱叫。 但江森动作却僵住了,薄唇紧抿,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我奇怪道:“怎么了?” 他摇头:“没事。”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更轻了,方才一直在身上翻涌的情绪也褪去了。 我低头,发现我攥住的是他的衣角。 我:“……” 我迅速松开手,“抱歉,没看到。” 江森再次摇头,低声道:“没事,其实我不介意。” 我没说话。 他又道:“如果疼的话告诉我,我动作会轻点。” 江森说完,立刻感觉到这话有些奇怪,一时间他握着镊子的手颤了下,几乎也是瞬间,他感觉到身前的人发出了极轻的呼声。他眼前白皙的肩膀颤动着,伤口上的血扔在流,他甚至能透过那衣服的间隙看见她线条漂亮的肩胛骨。 燃烧的纸张味带着独特的香味,但这味道如今却又浸染着玫瑰独有的馥郁,它们掺杂在一起,令江森生出烦躁的攻击欲望,身上阵阵热意,令他几欲作呕的不耐。 可是,江森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到底是哪种信息素带来的问题。 我看着江森像是发呆一样盯着伤口,一时间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或许挪动了下身体。这动作立刻惊动到了他,他垂眸道:“还没包扎。” 这你妈谁敢让你继续包扎,你看起来真的很gay! 我摇头,蜷缩身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我有些——” “受不了?”江森问,却没等我回答又迅速起身,“没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先休息一下吧,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停泊了。” 我道:“停在哪里?” 江森将医疗箱放在一边,起身离开,“迪森附属于中心城五城,所以会在五城接受军事法庭的调查,大概三天后会有传唤等程序。” 12 第 12 章 到达中心城五城时,正是早上八点,一切都正正好。 机艇停泊,各种服务设施自发聚拢过来。 我站在江森后面,看见江森带的另一个随从在操作那些智能设施。我心中很有些感慨。果然,智能诚可贵,人工价更高。 在随从的操作下,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机艇停泊地,又乘坐上了车。 当然,从外观上那车和外环城有钱人开的车没什么不同,但坐进去便会发觉有许多细节与系统的设计非常的巧妙。我的意思是,我他妈这辈子还没见过有一种车,会专门发明一排供佣人们操作。 神经病吧! 车子逐渐靠近城区,透过车玻璃,我看见许多漂亮的造景。有山有水有景观,飞鸟掠过,长椅静谧,居然还他妈的有野生动物。这什么情况,我辛辛苦苦想要从大山深处闯进繁华的内环城,结果内环城是另一个大山深处? 江森也注意到我的视线,低声问:“怎么了?” 我说:“这里景色很好。” 江森顿了下,道:“是不错,只可惜是科技造景。” “科技造景是什么意思?” 我问。 “运用装置与科技完全拟真自然。”江森又道:“内环城的人崇尚自然的力量,十分抵制过度的智能与科技,大家普遍认为那是在剥削人权。” 我沉默了。 江森低笑了起来,“怎么了?你觉得很愚蠢吗?” 他又道:“其实我也是。” 我觉得一个老实人大概是不该太尖锐的。 但觉得是觉得,做事是做事。 我没忍住道:“如果这么喜欢青山绿水和自然景观,为什么不直接把家搬到十二城呢?” “他们搬了。”江森回答,又说:“你曾经是中心城的居民,你应该知道城区开放的公共区域都有权限,必须依靠一定的积分值才能踏入使用。” 笑死,等级限制吧? 我道:“我不知道。” 江森怔住,问道:“你父母不是在中心城三城做帮佣吗?” “是,但不代表我有资格在那里上学啊。”我对江森笑起来,低声道:“我读的学校一直在六城,我知道你或许会说德丽莎不是在三城么?是,那个是主校区,据我所知能在那个校区就读的人,需要一定的资产证明。” 我诚恳地道:“不过我至今也不了解,有资产证明的人为何会当帮佣?是” 是谎话,我当然知道。 内环城的综合性中学不仅对资产还对父母的工作、学历、户籍有所要求,学生也被要求有一定的课外活动、奖项、荣誉才能进入。外环城的一些人虽然有钱,但若是身份不堪或是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就会转而求其次将孩子安排进这种看似是帮佣工人子女才会就读的学校。这些学校设立在内环城,拥有优质的教学资源,还能提供内环城的学籍,开放较高的积分权限,方便他们考入内环城的大学,彻底移民内环城。 江森沉思了几秒,神情再次从深思到沉默,再到复杂。他这次并没有再跟我抱歉,我猜大概是他的途径应该和这些人完全不同。 他道:“我猜是一些潜规则。” 我道:“啊,原来是这样。” 又是一阵沉默。 他问道:“你……不生气吗?” 我想了下,才说:“我习惯了。” 我又道:“习惯听天由命,习惯顺从,习惯落差。再说了,已经过去了,我不喜欢老是回想过去。想着,啊,当时如果这样就好了。因为我已经足够窘迫了,向前看,便能昂首挺胸。向后看,就只剩犹豫不决的畏缩。” 我微笑着,但脑中竭尽所能回想了一遍过去做过的所有伤心的事,好让我的眼睛里有一层朦胧的水泽。这样做不仅能滋润眼球,同时会有一定概率让人心疼我。 穷人心疼人,心疼死了也没几个子儿。 但富人若是心疼人,头发丝儿似的程度就够人潇洒一阵了。 我的心很硬,但我猜他不是。 江森望着我,微微侧脸,几乎想要伸出手。但他的手立刻转了个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递给我道:“车里的温度有些高,你擦擦汗。” 我没接过手帕,反而笑道:“你看错了,我没有流汗。” 江森的手僵住,又收了回去,道:“嗯。” 他又道:“你讨厌我吗?” 我没有回答,转而问:“你为什么会想问这个?” “我很敬佩你,也自觉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江森移开视线,下颌弧线锋锐,话音很轻,“但我有时候会觉得,也许你很讨厌我,只是你的品性让你在忍受我。” 他说完后又觉得不对,立刻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很真诚,但你也很善良。” 怎么不算忍耐你呢,但凡是个普通alpha跟我说这种恶心的话,我早就打人了。但谁让你不普通,甚至还有钱有势呢? 我问:“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我就对你行贿了吗?” 江森想了下,脸上露出点笑,“记得,我还是第一次被行贿,很难忘记。” “你看,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真诚,我也是会有小心机的,也是会为了求生抛弃一些道德的。”我又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会挑人的。” 江森蹙眉,“嗯?” 我道:“比如,我爱亚连,但我绝不愿告诉他我的过往。” 江森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的眼睛缓缓往下压,显出愉悦的弧度。 “我以为,你会对你的心上人,我的未婚夫,更加亲近一点。”江森开玩笑道:“这让我的危机感少了一点,起码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被撬墙角了。” 我又道:“过去式啦。我答应过你,告别之后,再也不会想念他了。” 江森笑了下,“希望你能做到。” 车子已经驶入了中心城五城,停在一个颇为富丽堂皇的酒店面前。 我假装疑惑,到处望:“怎么停在了这里?” “这是我给你安排的酒店,开庭前后这段时间,你没发工作,也没有薪资。所以我希望你起码过得好一点,这是中心城最好的酒店,我已经预付过房费和餐费了。”江森顿了下,又道:“这段时间我还要带亚连回去,恐怕无法陪你解决,但开庭日我会来的,你放心。” 我刚刚下车,酒店里便出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来迎接我。 管家身后的小侍弯腰递给我一个锦盒,我还未打开,车窗便降下了,江森望着我道:“这是为你准备的终端,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有不方便的直接跟我说。当然,终端里也有一份余额,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直接使用。” 他迟疑几秒,才又说:“也可以和生活管家直接挂账,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皱眉,将终端递回去,“你能为我提供食宿已经很好了。终端也好,里面的钱也好,我不需要,我没有办法接受不劳而获。” 江森紧抿薄唇,道:“这是补偿。迪森是我的手下,我应该要补偿的。” 我道:“可是——” 话音还没落下,车窗已经升上,车子启动了。 我喊道:“江森!” 几秒后,终端亮起,一条信息弹出。 [江森:抱歉,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补偿方式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苍天啊,我可是被迫收下的。 我故作沉重地敲下不情不愿但不得不情愿的回复。 生活管家和小侍催促我动身,于是我便和土包子一样跟在他们身后。别说,这酒店不愧是最好的酒店,不仅和宫殿似的富丽堂皇,还包含了无数娱乐场所。不过令我费解的是,这最好的酒店居然是纯人工,一切都显得格外落后。 我一面参观一面问道:“这里就没有点单机器人或全自动传送阶梯么?” 管家微笑道:“我们坚信,只有用心才能让客人感受到人的温度与关怀,而且我们也崇尚可以用人的时候尽量佣人,制造更多的岗位。” 我把这句话咂摸了一圈,顿悟了。 试想一下,一个有钱人对着机器人发火,机器人说:“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请您重复一遍。”但如果对人发火,人会抖如筛糠,求饶道:“对不起,是我的服务没有做好让您失望了,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房间位置唯有视野最开阔的顶层,而顶层还有一个巨大的露天平台,泳池沙滩一应俱全。但奇怪的是,那里人头攒动,各个都举着横幅,头上甚至有一架飞艇打着横幅。 管家没等我问就解释道:“是这样的,这里是五城视野最好的地方之一,小半个城的人出行都能看见这儿。所以这里经常会被五城的征服征用放置标语,或者被用来举行游/行/宣/传。” 我没问抗议什么,因为我已经凑近了,看到横幅上的字体大喇喇写着:“我们需要更多人建设中心城!”“为了更好的明天,为了更好的未来!请加入五城军队!”“提高oemga待遇!” “那边几个标语,我看出来了一个是为了征兵,一个是为了平权,那需要更多人建设中心城是什么意思?” 我诚心发问。 “是希望大家多生育。”管家有些尴尬,几秒后才解释:“近些年,中心城少子化严重。” 我沉默了。我不找人生孩子是因为我有道德,你们这些中心城的有钱特权b又没有道德,你们居然也不生? 管家大概知道我是外环城来的,多少带有些内环城的高傲,立刻找补了起来道:“政府也是为了我们好,给了许多福利,但是大家始终没有生育意愿。感觉再过几年,内环城或许人会更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道:“我们外环城那里的人特别能生,你们要担心,不如开放权限,保证人口爆满。” 管家不说话了。 我道:“这个主意不好吗?” 管家:“哈哈,您真会开玩笑。” 我又道:“我没开玩笑。” 管家又不说话了。 我跟他打商量,“如果你们需要劳动力,不然这样,直接去找已成年的。真的,他们马上认爹,毫无迟疑。” 管家:“……小姐,我们带您回房间吧。” 他话音没落,我却听到有人笑出了声。 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认真的! 13 第 13 章 我循声望去,却先看到几个青年。 他们有男有女,五六个人,生得很是年轻,穿着休闲时尚。 其中最为瞩目的,站在他们中心的是一名金发青年,长身玉立,身材削瘦。他的五官精致,有种雌雄莫辩的柔和,明明只是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却自有几分贵气。阳光的照射下,他浅色的睫毛也渡上了金光,使得他周身显出温柔澄澈来。 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因为很容易让人分辨出来,他是个omega。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一生中就没见过几个omega,但见过的每一个都是麻烦。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于是和我对上视线,颔首道歉:“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你说话很有趣。” 他话音刚刚落下,身边的青年们便立刻有了几分敌意,上下打量着我,又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互相应和着。 “可是我觉得她说话好粗俗哦。” “是啊,外环城的人感觉嘴上都没有把门似的。” “你还是别老夸奖别人啦,被自作多情的人缠上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们煞有其事的将手挡在嘴边。 金发青年却又笑起来,道:“你们太草木皆兵了。” 我:“……” 我的评价是:交际花。 我看向管家:“他们是谁啊?” 管家道:“少爷。” 我无语:“我知道肯定是少爷小姐啊,我是说——” 管家走上前,对着金发青年鞠了个躬,道:“少爷,您今天和朋友们来为何没有通知酒店?我现在为你们安排。” 我:“……” 惊,交际花竟是豪门少爷。 金发青年仍旧是摆手,“不用,只是今天阳光不错,所以来晒晒太阳。” 他又看了我一眼,和管家耳语了一阵。 这才是真正的耳语,因为我根本听不见,只能从他们的看向我的神情里猜出来大概对我不友好。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跟聋子说话似的唯恐我听不见。 管家也望向了我,最终点头,朝我走了过来。他一面将我领到房间前,一面道:“小姐,我们少爷——也就是卡尔璐酒店集团总裁的儿子——斐瑞·莫什·拉尔金说觉得您很有意思,想与您结交。请问您这几天是否愿意一起出游?如果您愿意的话,外出的花销由我们负责,而且这段时间里会为您开启五城的高级积分区域通道,请问您是否感兴趣?” 出游是啥意思,导游?陪玩? “你们少爷不是五城的还是怎么样?” 我感到费解至极。 “小姐,您误会了。”生活管家鞠躬,又道:“少爷的意思是,与您一起外出游玩,做玩伴。” 什么,我终于也做到了让人觉得“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之类的吗?但别人也就算了,这种装纯的交际花也会来这一套? 我不信。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确定另一些事。 我皱着眉头,站着看管家,一言不发。 管家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依然不说话。 管家面上开始有了些不安。 这时我才说话:“你知道安排我入住这里的人是谁吗?” 管家眼神游弋起来,声音低了些,“知道的。” 我问道:“是谁,你说给我听一下。说,他是谁,我又是谁,以及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慌乱地道:“穆先生是我们卡尔璐酒店的黑金用户,目前在众议会中拥有一席投票权,也是七城梅垅煤矿的股东之一。” 穆先生,木先生,江森。众议会是民众议会,虽然不缺乏大企业家,但他这能调用军区的人绝对不是什么企业家,更不可能是什么煤矿股东。 在这种供上流人士玩乐的高级连锁酒店里还套用假身份,这小子防备心还挺重。 “您是穆先生的好友,享有穆先生的黑金用户待遇。我们始终将您视为重要的住客,无论出行、餐食、入住体验、休闲娱乐,卡尔璐都将竭诚为您服务。请您陪少爷出游绝对不是轻视您,正相反,我们这边觉得您初来五城,若是没有好好逛过这里……” 管家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套话,但我想打听的消息都打听到了,也没细听。只是在心中想,md摆明了只是为了让我陪你们少爷当个解闷的,居然还敢说为我好? “若是让您感到了冒犯,我们非常抱歉。”生活管家终于说完了,朝我鞠躬道:“这仅仅是我不够专业导致的问题,您可以直接投诉我,我也愿意向上申请对您进行补偿。” 卖惨嘛,不过无妨,我乐意上当。 我软下话音,很犹豫地道:“我本来很生气,但是……唉,原来你们也是一片好心,我还以为——” 管家立刻顺着话说:“您误会了,这也是我的问题,都是我传话不当导致的。再次向您致歉。” 他甚至又要鞠躬。 我立刻扶住他,摇头:“没事没事,既然误会解开了就好,我也说句对不起。你知道的,我都是托了好友的福才能来一趟这里,住在这儿,难免会害怕一些有色眼光。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我眼神忧郁地望向周围,又道:“至于出游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其实也容易露怯,很感谢你们的好意。” “怎么会!”生活管家眼看我差点同意,马上急了,热切地道:“五城随时内环城边缘,但却依然繁华热闹,更何况我们少爷人也十分友好,你们一定会很聊得来的。” 真的,说什么绝对不会轻慢客户,但看这卡尔璐给我安排的这个生活管家:说话水平不高,脑子也不好,情商还很低。 给真的黑金用户敢安排这种货色当管家吗?真就糊弄我这个打秋风的。 愤怒归愤怒,流程还是要走的。 我三分羞涩四分不大乐意四分跃跃欲试地同意了这份出游邀约。 谁能拒绝报销呢? 送走管家后,我满意地爬上柔软的大床,环视了一遍这极近奢华的套房。说真的,很大,很亮,很豪华。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咋形容了。 一觉睡到中午,我收到了第一份出游的行程单。 就在这层楼的一楼餐厅碰头。 我到达目的地时,率先感受到的是几双充满敌意的视线。 当我正大光明看回去时,他们却又纷纷移开了,面上各自挂着不同的神色。 唯有坐在正中心的金发青年——斐瑞毫无察觉似的,对我露出微笑,“你好,请坐在这里吧。”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不是,为什么你老坐正中间,你是偶像团体的c位吗? 我不明就里地坐在了他的身旁,他又笑着道:“这几天,我打算让她和我们一起玩,希望你们都能热情一点。” 斐瑞刚说完,周围的视线立刻更灼热了。 我意识到,omega果然,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麻烦。 比起亚连,斐瑞完全是个现实版的金发拉拉队队长,这些是他的亲卫队,那我是什么呢?反正不是飞机头校霸,我思索了下,找准了定位。 “非常感谢你,我听管家说了,说你们会带我在五城玩。”我努力瞪大眼,让自己显得像个天真的小白痴,“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是从十二城来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世面。” 斐瑞面不改色,话音抬高了些,很有几分不谙世事的样子,“十二城?听起来是很远的地方,我从来没去过呢,能和我说说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风土人情吗?” 他身旁坐着的beta与他关系很是要好的样子。 因为斐瑞刚说完话,beta便与他对视一笑,一切似乎就在不言中。 我:“……” “我家的糕点师是九城的,但她的亲戚在十二城。”那beta与斐瑞对视完便很自然地朝我看过来,话音里满是愉悦,“她之前跟我讲,十二城的治安很差,甚至还有假停车场。说是车停一会儿人回来,只剩个方向盘。” 他话音落下,周围一圈人的笑声瞬间淹没我。 斐瑞也轻轻笑了下,但立刻便正色,用着温和又认真的语气道:“不要有这种偏见,或许不同的城市经济发展不同,不可以这样以偏概全,更不该说这样的话。” beta撇过头,哼了一声,周围的人也立时停止了笑。 斐瑞看向我,面上带有了歉意,“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原谅我们,也能原谅艾什礼,他人并不坏,只是管不住嘴。” 你这白莲花水平也不行啊。 不过我按下了卖人设的心,发自诚心地说了今天第一句实话。 我道:“其实方向盘也能卖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