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 第1章 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 作者:钟晓生  文案  不看文案你损失大了!  精分攻古耽!小攻练得一手好易容术,精分成邪魅狂狷的魔教教主、正气凛然的正道大侠、猥琐至极的小商贩、温润如玉的救命恩人、一输就哭鼻子的小侠……有一天小受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所有重要角色全部都是小攻化妆假扮的,连倒痰盂的胖大妈都不例外!  小攻做一这切都是因为小受小时候偷!过!他!的!馒!头!吃!  高晟风:“左护法,我命令你把衣服裤子脱了,双腿叉开,去那里趴着。”  韩骋:“这……这这这,卢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晚我酒喝多了,虽然我欣赏你是个美人,可我们都是男子,怎么能……哎,不然你杀了我吧!”  杨仁和:“此生能得雅江相伴,夫复何求!罢,功名不要也罢!”  金小翔:“5555都是因为你,以后我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再也不能做童子尿煮鸡蛋给师叔师伯们吃了,他们肯定不要我了……”  本文1v1!菊洁黄瓜洁感情洁什么都洁!  (伪·万人迷)(真·苦逼)单纯狠毒受,武功高强中二渣攻,天雷滚滚,狗血淋淋,慎入 内容标签:武侠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魔教教主大人、韩骋 ┃ 配角:尹言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一个善于易容的魔教教主,精分成正气凛然的正道大侠、猥琐至极的小商贩、温润如玉的救命恩人、一输就哭鼻子的小侠……有一天卢雅江发现,自己身边形形色色的重要角色全部都是精分教主化妆假扮的,就连倒痰盂的胖大妈也不例外!  本文构思巧妙,精分教主的设定,在众多传统武侠或者是新派武侠中无疑是新颖而吸引人的,不落窠臼的人物设定让读者耳目一新,从而使文章充实饱满。作者通篇行文大气,笔力厚重而不拖沓,简约的勾画和细腻的描写间隔呼应出现,逐步展示出一个看似跳脱实质气势蓬勃的武侠世界。    第1章    卢雅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七岁那年一时贪嘴,偷吃了一个馒头,会使他的后半身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驾——”  卢雅江带着三名随从在金陵城中骑马横行飞驰,路人皆避之不及,若有来不及收摊的,便被他们一行人撞得人仰马翻。马蹄所过之处,责骂声惨叫声络绎不绝,卢雅江却只充耳不闻。  明日在金陵城中就将举办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旨在联合各正道门派一起上出岫山讨伐如今武林第一大害——魔教天宁教。  而卢雅江正是天宁教左护法,如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炼魔使”。他自幼在出岫山上长大,只知练武,不懂人情世故,因天赋过人而年仅二十一岁就升任左护法,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冷漠性情,如今这街上被他的马蹄踏翻的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草木而已,自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街上突然蹿出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她一回头,眼见铁蹄向自己奔来,竟是吓呆了,站在路前一动不动。卢雅江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只盯着前方,眼看马蹄就要踏上那女孩的头颅——  砰!  路旁飞扑出一人,在马蹄下及时裹住了女孩滚到一旁,速度极快,叫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卢雅江的马受了惊,前蹄猛地抬起,马身后仰,险些将卢雅江甩下马去,幸而卢雅江身手不凡,脚下一点,从马身上飞下,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吁——”卢雅江的三名侍从也纷纷勒停了马。  那名救下女孩的男人因出手时太过急促,也重重摔在地上,幸而他用身体紧紧护住了小女孩,女孩并未受伤。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就是韩骋留给卢雅江的第一印象:一个灰扑扑的、不自量力的蠢货。  卢雅江只看了他一眼,便抽出身侧的软剑,冷冷道:“好大的胆子。”  “你!”韩骋气的跺脚:“你这人,怎么骑马的!你险些害死人了!”  卢雅江手臂一玄,挽了一式辟阳剑式,直取他右胁。辟阳剑式是出岫剑法中最难练也是最刁钻的一式,却被卢雅江练的出神入化,成了他的杀招。江湖中鲜有高手能挡住他这一式,若无意外,顷刻韩骋的肺便会被刺个对穿,然后气结而亡。他之所以一出手便使杀招,只因此刻心情烦躁,正愁无处撒气。  “乒!”韩骋格开了他的剑招,软剑贴着韩骋的衣袖而过,割破了他的袖袍,却未伤到他的皮肉。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我替你造下七级浮屠,你却要当街行凶。你……”韩骋忽然一紧,睁大了眼睛,“你如此狠毒,难道你是魔教中人?”  卢雅江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梅纹扭丝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没有伤到韩骋分文。他的眼睛缓缓从剑身上移到韩骋身上,立刻看见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脸色瞬间一变,哑声道:“你是五轮派的传人!你就是韩骋!”  与此同时,韩骋也眯着狭长的眼在打量着他,从他的一身红衣看到他手里的梅纹扭丝剑,脸色亦为之一变:“你是赤炼魔使!”  卢雅江有一瞬间的迟疑。以他的立场,应当要杀了韩骋,或者这里站的是任何一个正道人士,他都会一剑刺穿那人的肺叶。偏偏这个韩骋,就凭他刚刚能在眨眼间轻松躲开自己的剑,就知道此人绝不好对付,若是动起手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而今日,没有许多时间可耽搁。  卢雅江的一名侍从跳下马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左护法,此人不好对付,教主的红烟令发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卢雅江皱着眉道:“我知道。”他往后退了一步,而韩骋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似乎并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打算,于是卢雅江将剑一收,飞身上马,冷冷道:“今日我先放你一马。”  韩骋弯起眼睛笑了:“你真的是赤炼魔使?我听江湖同僚说,赤炼魔使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妖怪,你长得如此好看,怎会是魔使?”  卢雅江听他如此轻薄的口气,顿时大怒,欲拔剑再战,一旁的白衣随从摁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左护法!”  卢雅江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恶狠狠地瞪了盯着他狂看的韩骋一眼,提缰就走,只听身后隐隐约约有人赞叹道:“……竟是如此美人……”不片刻,他开出了金陵城,往西方疾驰而去。    第2章    卢雅江到达溪水边的时候距离红烟令发射已经过去两柱香的时间了。  溪边站着一名男子,身着天蓝色云纹白袍,身形消瘦,脸却是绝色的脸,长眉入鬓,眼含秋水,肤白胜雪,仿佛要勾走人的魂魄,令人或看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又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卢雅江瞧见只有他一人在,愣了愣,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右护法。”此人正是天宁教右护法尹言。  尹言盈盈一笑,细长的眼狭起潋滟的水光,一副勾魂夺魄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是冰冷的:“左护法,你可让人好等。”  在天宁教中,位置第一的人自然是教主,教主底下又有左右护法,之下四大尊使、三十六令主,再加弟子,整个教派共有数千人。然而左右护法并非平起平坐,右护法尹言的低位还在卢雅江之上。事实上,卢雅江刚入天宁教的时候尹言就已经是右护法了,甚至卢雅江的武功都是尹言教的,当时尹言手里有从各令主旗下挑选出来的出色少年共十六人,卢雅江就是其中之一,只因卢雅江生就是练武奇才,进步最快,才在尹言手下一路被提升至教中 第三人。  卢雅江在整个教中最怵的人就是尹言。他初见尹言时,尹言便长着这张脸,如今一晃过了十八年,尹言还是这副模样,除了日渐消瘦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教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也没有人知道他背后藏着的秘密,就连教主都要让他五分。就如卢雅江被江湖人称作赤炼魔使,尹言亦有称号,他的称号是“白衣鬼”。正因为他形同鬼魅,谁也摸不透他。  卢雅江背上涔涔冷汗,道:“右护法,方才的红烟令……教主不在此地?”  此时树后突然晃出一个人来,慢吞吞地走到尹言身边。即使武功高强如卢雅江,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树后,又或者一直就在树后。出来的人身着金凤黑袍,身形与卢雅江相当,眉目相当平庸,看过转眼便忘,若非持之以恒地看上一年半载,恐怕此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他一开口,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左护法,你方才看见我不在,怎么好像松了口气?”  事实上,当他的身影一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卢雅江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整个背脊都被冷汗沁湿了。他方才在金陵城中嚣张跋扈的气势此刻再不剩半点,“通”地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来的这名眉目平庸之人正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高晟风。  高晟风冷冷道:“是什么耽搁了你,红烟令过了这么久你才赶到?”  卢雅江道:“属下……属下在城内与人起了冲突,故才耽搁了……教主恕罪。”  “噢?”尹言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人与左护法起了冲突?左护法可有在他肺上剜出个花来?”  卢雅江道:“是韩骋。属下无能,怕耽误了教主召见,便放过了他。”  尹言道:“韩骋……可是那五轮教的传人韩骋?听说他这两年在江湖上风头正劲,又听说此人是个浪子,无羁无绊,行踪不定,他出现在金陵……没想到这武林大会连他也要来掺一脚。不过既然是五轮教的传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闲货色,你一时杀不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卢雅江只敢低着头不说话。  高晟风冷哼道:“没用的废物。既然此人不凡,你今日合该杀了他,若是留到日后,只恐会增加麻烦。”  卢雅江心中暗恨,却只得道:“属下无能,请教主恕罪。”  高晟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这张纸条上记着的人,不要让他们活过明日的武林大会。”  卢雅江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了那张纸,细细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用力一撮,纸便化作齑粉被风吹散了。他道:“属下记住了。”  高晟风道:“如此,右护法,你先带人回去吧,我与左护法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卢雅江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尹言带着三名随从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卢雅江手心里都是汗,等了一会儿,面前那双登云靴离他进了一步,头顶上高晟风的声音冷冷道:“起来,去,趴在那棵树上。”  卢雅江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道:“教主,属下明天还要参加武林大会,恐怕……”  高晟风的声音愈发冰冷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卢雅江恨极咬牙,却不敢违抗,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趴到高晟风所指的大树上。  高晟风道:“把衣服裤子脱了,双腿叉开。”  卢雅江欲哭无泪,却不得不依言而行,衣服裤子都脱下丢到一旁,剩下一具光裸裸的身子趴在树干上。转瞬高晟风的热气就喷到了他的脖颈后,他没有听见脚步,根本不知高晟风是如何移动的。沾着冰凉膏状液体的手指伸进他的后穴,他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换来高晟风在他臀上狠狠的一巴掌。“撅高些。”  手指在他体内草草地捅了几下,很快就换上正经家伙挤了进来。卢雅江哪里这么快就能适应,疼的直咬嘴唇,却是半分也不敢挣扎,竭力放松身后,以容纳高晟风的器物。  这虽说是一场欢爱,却并没有任何欢爱的气氛,从头到尾,卢雅江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种事情他已经承受了六年了,并非没有快感,只是连快感也是麻木的,所有的疼痛、酸痒、欢愉都是麻木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承受而已。  事毕之后,高晟风泄在他的体内,抽身而出,冷冷道:“你明天办完了事,就自己回出岫山。若再有什么事,右护法会派人通知你。”  卢雅江道:“是。”等了片刻,他再回头,高晟风早已不见了。他已经习惯,毫无惊讶,慢吞吞地走进溪中,将高晟风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清理掉,穿上衣服,慢吞吞地牵着马回金陵去了。    第3章    翌日卯时,金陵城外的官道上,苍山派掌门刘南天与四名随行弟子匆匆往英雄台的方向赶去。武林大会定于辰时在英雄台准时召开,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商量剿灭魔教之事,苍山派作为陕甘地区七大门派之一亦受邀参加。  刘南天身后跟着的四名弟子有三名皆是三四十来岁模样,只有一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眼睛又圆又水,透着涉世不深的天真。偏偏几乎所有的行李都在这名少年身上,其他四人两手空空,除腰边一把剑之外再无他物。刘南天等人步履轻盈,少年因负荷沉重,大口大口喘着气,稚嫩地声音在后面叫着:“掌门、掌门,走慢点,我走不动了。”  刘南天理都没理他,一名弟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没用的家伙。让你跟来是做什么来了!”  少年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嘟囔道:“呜呜,可是这尊送给少林掌门的玉佛是真的很重嘛……”  刘南天回头斥道:“闭嘴!你这猪脑袋,什么话不能说还要我教你吗!”他这一分神,话音未落,突然身旁的树影一动,电光石火之间从树上掠下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一道寒光闪过,这五名师徒跟前便多了一人。那人手中的软剑已刺穿了刘南天的右胁,瞬间又已拔出,剑身上滴血未沾,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  刘南天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血洞,又一脸不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么刺客,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剑:“赤炼魔……”话一出口,胸腔用力,鲜血瞬间从胸前背后的洞里喷射出来,射了数尺远。他轰然倒地,眼睛睁得滚圆,最后的表情是一脸的不甘心。  卢雅江在此之前已经杀掉了名单上的三个人了,刘南天是第四个,还只剩下最后一位。他得手的这四人几乎都是采用的偷袭,毕竟这些人就算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正面交手很难得逞,而且难免打草惊蛇。先前已经有一位暗杀失败的,惊动了其他人,最后他不得不一人斗七七,虽然最后还是得手了,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所以这一回他耐心瞄准了一个一击必胜的机会才出手。幸好刘南天跟小弟子训话,给了他这个机会。  苍山派的四名弟子呆呆望着这一幕,直到刘南天轰然倒地他们都没回过身来,还是年纪最小的那名少年先尖叫出声:“啊!掌门你怎么了!”  趁着这几人发呆的时候,卢雅江又捅穿了一人的肺叶,另外两人这时才纷纷拔剑上前,只是他们全无准备,出手仓促慌乱,且又武功平平,不过三五招,也纷纷倒在受了内伤的卢雅江剑下。这样一下,空旷的官道上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那名背着包袱的少年了。  少年瞧见这一幕,早就吓得灵魂出窍了,见卢雅江持着剑向他走来,喉结一滚,突然撒开嗓子大嚎起来:“哇——!你不要杀我,我把玉佛送给你,不要杀我!”说着就把手里的大包袱往前举。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倒是把卢雅江吓了一跳,怒道:“给我闭嘴!”  少年立刻就闭嘴了,嘴唇抿的死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通扑通往下落,那模样极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卢雅江没有这样的爱心。  卢雅江走上前,看都不看他手里的大玉佛,冷冷道:“我不杀你,我留着你,你要做一件事。到辰时,去英雄台告诉那些正道草包们,刘南天被我赤炼魔杀了。”  少年道:“我我我我我不……”  卢雅江道:“若你敢不去,趁早为你自己准备棺材吧。”说罢手一挥,正劈在那少年脖颈上。少年哼都没哼一声,白眼儿一翻,昏了。    第4章 第3章 “你……不是说不会再伤害玲珑吗?”韩骋愣愣地说。  卢雅江冷笑一声:“我不要你未婚妻的性命,只不过如果你要留她性命,就那一件东西来换。”  韩骋纳闷:“你想要什么?”  卢雅江道:“你手里的五轮秘籍!”  此言一出,韩骋和水玲珑都惊呆了。水玲珑眼里含着泪:“赤炼魔公子,我在你心目中,难道还不如一本秘籍?”  韩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我……哎,你这人做事怎么这样直白,你想要我的秘籍,凭你的姿色装扮成姑娘来勾引我,别说什么五轮秘籍,就是要我的心要我的肝,我也都心甘情愿给你了。”  卢雅江又被他言语调戏,薄怒道:“废话少说!把秘籍交出来!”手下又扣的紧了一些,水玲珑粉白的面色憋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别别别,别伤她!”韩骋急道,“我给你,我给你,可是秘籍并不在我身上怎么办?”  这一点卢雅江早有预料。五轮秘籍可是百十门派提炼出来的精髓,江湖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它。如果韩骋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他怎么能好手好脚地活到今天。  卢雅江丢给他一瓶绿色的药丸:“把这些药统统吃下去,我就放了你未婚妻。”  韩骋接住药丸,略有些犹豫:“这药吃了会怎么样?”  “吃了它们,你的内力会被封住五成。且每半个月毒性发作一次,如果你没有我的解药,就会痛的肝肠寸断。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解药,就会肠破肚烂而死。你放心,拿到秘籍,我就给你完全清除毒性的解药。”  韩骋还是迟疑:“那……会不会……影响我男子的威风?你知道,我指的是……”  卢雅江脸色一黑:“不会。”心中暗骂:五轮教竟出了此等色鬼败类,日后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可惜了。  韩骋松了口气,即刻眉开眼笑:“好,我吃了它,你赶紧放了仙子。”说罢一仰头,将一瓶绿色的小药丸全部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静待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腹部缓缓滑倒在地,起先还隐忍着,不多久就痛的大声呻吟并打起滚来。  卢雅江居高临下地看着,露出嘲讽的笑容,而水玲珑则吓得花容失色,在卢雅江手下的身子瑟瑟发抖,合了眼不敢再看。  韩骋足足滚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下,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脸色蜡黄,方才风流俏公子的形象丧失殆尽,又成了卢雅江初次见他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虚弱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赤炼魔,你现在可以放了玲珑了吧。”  卢雅江却并没有立刻放开水玲珑,而是道:“你过来,伸出手,让我摸摸你的脉象。”  韩骋依言上前,卢雅江腾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脉,凝神细探了一会儿,果然脉象受阻,这才不紧不慢地放开水玲珑,道:“我先让你尝一尝厉害,以后老实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招,少吃些苦头。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出发去找秘籍。”  韩骋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和水玲珑执手相看泪眼,然后提起地上的流星双锤:“走吧。”    第8章    韩骋踏出玲珑山庄的那一刻起,他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卢雅江性情古怪,脾气暴烈,但凡稍有不如他的意,他也不骂人,提着马鞭的手腕一使劲,一顿鞭子披头盖脸就下来了。韩骋又被药物封了五成内力,躲都躲不开,如果躲的话,就会迎来一顿更猛烈的抽打。而且韩骋觉得自己算是听话的了,卢雅江让他往东他就往东,卢雅江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就这样还是动辄得咎,比如——  “你走得太慢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走的太快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水喝太多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又或者仅仅是——  劈头盖脸一顿鞭子。韩骋惨叫:“喂!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卢雅江悠悠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可把韩骋气的吐血!  于是这天晚上,卢雅江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睡觉,命令韩骋看着火不准睡。他闭眼没多久,韩骋就射出一枚石子,正打在他的睡穴上,他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从树干边上滑落下去。  于是这天晚上,卢雅江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睡觉,命令韩骋看着火不准睡。他闭眼没多久,韩骋就射出一枚石子,正打在他的睡穴上,他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从树干边上滑落下去。  “小混蛋!”韩骋恨恨地把衣服脱下来,碰到身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的。他走到卢雅江身边,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阵,摸出几瓶药,挑出一瓶开始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怒瞪毫无知觉的卢雅江,“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干死你!”  上完药,韩骋把要全塞回卢雅江身上,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打量起他来。他伸出手,从卢雅江额头慢慢摸到下巴,忽而一笑:“左护法,你长得可真好看。”  弯下腰,解开他的衣服,用力在他左侧乳尖上咬了一口,卢雅江双眉紧锁,难过地唔了一声,却没有醒来。韩骋摸出一瓶药,往被自己咬破皮的地方上抹了一点药粉,然后将他翻过身来,如法炮制地在他白嫩嫩的屁股上也用力咬了一口,再涂上药。做完这些,韩骋得意洋洋的往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没想到你在别人面前竟是这样的,有趣,真是有趣。”替他穿好衣服,又去烤火了。  翌日清早,卢雅江是被痒醒的。还在昏睡时他就一直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屁股,醒了以后就痒的更厉害了,恨不能脱下衣服狠狠挠几下。  一旁的韩骋还在睡觉,于是卢雅江便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襟扒开看了看——乳首红肿饱满的像是颗相思豆。屁股也很痒,可惜不能扒下裤子,也看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身后突然有响动声,卢雅江猛地回头,只见刚醒来的韩骋一脸痴傻地看着他。卢雅江立刻整好衣服,怒道:“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韩骋挠了挠胳膊:“这里的毒虫子好多,咬的我一晚上没睡好。”  其实卢雅江昨晚睡得很好,而且好的不寻常,按理他不该睡得这么死,一整晚居然一点意识也没有。他满心遗憾,但又没找到蛛丝马迹,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一整天,卢雅江一直心不在焉的,屁股有意无意地在马背上蹭来蹭去,胳膊肘似有若无地蹭过胸口,还要假装若无其事。于是他也没有功夫去找韩骋的麻烦,更加没有注意到韩骋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了。    第9章    不知道是谁将卢雅江的消息卖了出去,许是玲珑山庄的人,总之韩骋和卢雅江离开玲珑山庄没几天后就遭到了伏击,而且来的人不少,世新派、无双门、万寿门三个与卢雅江有血仇的门派联合了几十个人一起找上门来。  名门正派如果对上名门正派,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大家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一对一。但是对上邪魔歪道,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吼一声“为xx报仇!”大家数三二一一起上,把卢雅江和韩骋围了个水泄不通,长翅膀都飞不出去。  这三个门派里面最厉害的高手都被卢雅江给杀了,剩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大家一起上,他还是有些消受不起的,而且他的内伤还没完全痊愈,顾的了前面顾不了后面,没多久背上就被人划开一道口子。  韩骋本来是在旁边看热闹的,一看到卢雅江受伤了,他就感觉冲上去——此刻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条九节鞭,在上一个城镇买的,因为他嫌流星锤太重——手一挥,鞭身缠住了一把劈向卢雅江的剑,用力一抽,就把那人的武器夺了过来。  正道侠客们一看,顿时怒了:好你个韩骋,居然敢帮魔教的人!果然五轮派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于是一部分人立刻调转矛枪指向韩骋,这样一来卢雅江的压力顿时轻了一些。  突然,韩骋把刚才夺来的剑丢了出去,打在卢雅江的软剑上,原本卢雅江差点就要刺破一个老头的肺叶了,被韩骋这一搅和,剑身歪了,贴着胳膊擦了过去。  这下正道们又傻眼了:韩骋救了某某师叔一命,他到底是帮谁的?  就这样,谁要伤到卢雅江了,韩骋出手卷走那个人的兵器,卢雅江要杀谁,他就打歪卢雅江的梅纹扭丝剑。这样子整了大半天,大家都搞明白了:原来韩骋是出来捣乱的!  卢雅江大怒道:“韩骋你找死!”  正道们怒吼:“姓韩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骋苦笑着乒乒卷走两把剑:“这个,我们五轮派的教义是,不可杀生……而且不能看见有人杀生而不管……那个,所以我不能坐视大家……”  卢雅江气的几乎呕血:“管你狗屁的教义!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正道们说:“韩少侠,对魔教中人不需要讲什么规矩!坏了教义你的先辈们也不会怪你的!”  韩骋还是游走在人群间这里捣捣乱那里捣捣乱,搞得大家都快要崩溃了,最后卢雅江也不打别人了,梅纹扭丝剑盯准他的肺叶狂刺,正道们也不管卢雅江了,刀啊剑啊全部往他身上招呼。  韩骋委屈地大叫:“哎呀你们不要这样!赤炼魔公子我还要帮你找东西呢,正道大侠们你们的师父师叔又不是我杀的!”  这样一吼,卢雅江想起教主交给他的任务,这才放过韩骋;正道们想起来他们其实是来找赤炼魔报仇的,给自己多增加一个敌人不划算,于是又把攻势转回了卢雅江身上。  这时世新派中跳出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姑娘,只见她粉粉的脸,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一只嫩生生的黄鹂鸟。韩骋一看见她,眼便直了,手里的九节鞭也停下了。  小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说:“韩骋,你别捣乱,我来跟你打!”  旁边两个成年男子齐声叫道:“小师妹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韩骋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在下不是你的对手。”  小姑娘柳叶眉一竖,举起剑拉开架势:“哼,你别看不起我,本姑娘的武功好着呢!”说罢就用不太纯熟的剑法劈向韩骋。韩骋只顾着躲,不还手,小姑娘连连出招,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左避右闪,动作飘逸潇洒,小姑娘累的气喘吁吁了都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小姑娘怒道:“韩骋!你为什么不出手!你看不起我吗!”  韩骋吸吸口水,大义凛然地昂起脖子道:“韩某从来不对女人出手。所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韩某真的不是你的对手。”拿黑眼珠子瞅瞅黄鹂姑娘,略带羞涩地垂了垂眼,“何况姑娘你这么好看,我若误伤了你,恐怕会心疼的自尽谢罪呢。”  “呀!你,你这轻薄浪子!”黄鹂姑娘躲躲脚,脸却羞红了。  这边韩骋被一个战斗力5的姑娘缚住了手脚,那厢的局势就明朗了。卢雅江的胳膊上中了一剑,但是对方很快就有三四个人倒在了他的剑下。韩骋一看到有人喷着血倒在地上,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拄着剑不动了。黄鹂姑娘吓了一跳,差点来不及收势,剑斜斜贴着他的脖颈擦了过去。  黄鹂姑娘惊呼了一声,不知所措地丢了剑,捂着心口说:“要死了,我差点杀人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韩骋说:“我晕血。”  “你晕血?!”一旁的卢雅江听到了,忍不住插话。  “这跟门派教义一样也是祖传的,我们姓韩的都晕血。”韩骋白着脸说:“快住手,别打了。”  卢雅江一个错神,斜里一枚暗器打过来,正打中他的右上臂。卢雅江手一软,软剑差点落地。他一咬牙,用力握紧剑,又放倒了两个人,这时手突然抖的厉害,再握不牢剑了。  “什么名门正派!”卢雅江咬牙:“也不过是偷放暗器,在暗器上淬毒的小人!”  放暗器偷袭的无双门二当家冷笑:“对付你这种邪门歪道,不需要讲道义!赤炼魔使,你快快束手就擒,你再运功,毒入经脉,你就会猝死当场!”  卢雅江怎么可能认输,一狠心,将软剑移到左手,还要再战,这时韩骋越过黄鹂姑娘冲了过来,低声道:“别打了,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说着抓他右臂的手一用劲,不知他抓住了什么穴位,又或是那毒药的效力,卢雅江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被他一拽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韩骋身法极快,左躲右闪,九节鞭还了鞭柄朝外,但凡有人抢攻上前,他就将鞭子一送,鞭柄点住来人的穴道,那人便动弹不得。就这样,韩骋拉着卢雅江突闪出了包围圈,拉着他翻身上马,用力一踢马腹,喝道:“走!”    第10章    韩骋带着卢雅江一路往西逃,很快就甩开了追击的人。他松了口气,马速刚放慢了一点,坐在他前面的人突然发难,胳膊肘用力往他肚子上一击。韩骋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个正着,身体猛地后仰,卢雅江转身又是一掌,把他打下马去。  韩骋在灰土里滚了两圈才停下,气的都懵了:“你、你怎么又打我!”  卢雅江冷着脸道:“谁准你搂我的腰?”  “你……我……”韩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情急,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用腿夹着你吗?”  卢雅江扬起马鞭就要抽,韩骋连忙跳开,大叫道:“别、别!你别动了,不然毒素入侵的更快,快点运功逼毒才是正经的!”  卢雅江就是个驴脾气,韩骋说什么他偏偏不做什么,手腕一震,鞭尾又追着韩骋过来。韩骋多了两次,发现他不打到自己不肯罢手,只好咬着牙让他抽了两鞭,卢雅江果然收势,坐到树下打坐运功逼毒。  半柱香后,卢雅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来,脸色蜡白。韩骋连忙冲上去探他的脉象,不谈不要紧,这一探,猛地变了脸色。  “快!快停下来!不要再运功了,放松!”韩骋慌忙扶起卢雅江,在他身后盘腿坐下,呼吸吐纳调整内息,护住他心脉,又封住他曲垣、秉风、天宗三穴,出掌附在他神堂穴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送到卢雅江体内。  原来无双门因知晓卢雅江练得是阴寒一脉的内功,故在暗器上淬的是寒冥之毒。卢雅江一旦运功逼毒,反而使得毒素在体内扩散的更快。而韩骋所练内功偏阳热,正好能为卢雅江护体。若是他不在此地,只怕卢雅江再活不过今日。  许久之后,韩骋收掌,亦是脸色苍白无血色。卢雅江一缓神过来,转身把韩骋扑倒在地,拔出梅纹扭丝剑,死死抵在韩骋的脖子上,目光充满怀疑。韩骋苦笑:“我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就恩将仇报,你们魔教中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  卢雅江道:“刚才我和那群废物打斗的时候,你看似被打的捉襟见肘了,却实则游刃有余!我们一招一式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每每出手,不是收了他们的兵器,就是打歪我的武器,却故意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缚住手脚,让我杀了那几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骋歪着脑袋,目光游移,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那、那个、兄台,你不要靠得这么近行不行,我会害羞的……”  卢雅江脸色一寒,手下又用力了一些:“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别给我耍花招!”韩骋的脖子已经被他割破,渗出血来。  韩骋有些委屈地道:“我能干什么,我吃了你的毒药,本来这时候玲珑仙子肚子里都该有我的宝宝了,我却在这里天天被你又打又骂,还要用剑割脖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的弱点就是美人,那个小黄鹂长得那么漂亮,我一瞧见她心就砰砰直跳,鞭子都拿不住。要不是看你危险,我现在就跟着她回无双门让她给我生宝宝了!谁要在这里受你的气!”  卢雅江狭起眼睛,手下的剑松了一些,腾出一手去探韩骋的经脉,受阻的经脉并没有被打通,也就是说韩骋现在只有五成不到的功力。而且韩骋刚刚给他输送功力救了他一命,因此脉象更为虚弱。  卢雅江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刚才一交手,卢雅江就知道,韩骋即使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武功依旧在他之上,也就是说这一路来如果不是韩骋故意让着他,根本就不会挨那么多打。  卢雅江说:“你现在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你为什么任我又打又骂?”  韩骋傻傻地看着他:“你不是给我喂了毒药吗?难道……我不给你欺负,你也愿意给我解药?”韩骋的眼睛亮了。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做梦!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救我?” 第5章 卢雅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本来他这个任务执行的应当说是异常的顺利,因为当事人非常之配合,一瓶毒药人就被乖乖控制了,但是路上却不断遇到碍事的人。他并不是第一次出任务,而且他生性骄傲,在外面也横行霸道,一点都没想过要遮掩自己的身份,还喜欢穿招摇的红衣,路上就算被人认出来,敢来找他麻烦的人也不多。可偏偏这一次,要找他报仇的、追杀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还不是路上偶遇拔刀相向的,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于是卢雅江就吃了不少的亏。他身边虽然有个高手韩骋,但是这位高手不是他的帮手,还喜欢给他捣乱,总是不准他杀人,当然也不准别人杀他,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卢雅江战斗的时间,弄到最后每次都像丧家之犬一样精疲力竭的逃走。  卢雅江那叫一个生气,恨不得杀了韩骋痛快,偏偏还指着从这人手里拿到秘籍,于是从追杀他的正道人士那里受来的气就只能统统发泄到韩骋身上,每天折腾的韩骋苦不堪言。  就这样,他们一路行至了谷水镇。在进谷水镇之前,韩骋坚持让卢雅江换一套低调一点的衣服,不要总是大红大黑的,招摇的梅纹扭丝剑也藏一藏,在腰上换把平凡点的刀啊剑啊掩饰一下。卢雅江自然不肯,韩骋苦心劝道:“这谷水镇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高魔使,高大哥,你还是低调一点吧,不然我们真的会招惹很多麻烦的,万一你再受点伤,我会心疼的。”  前两天卢雅江在打斗中又受了点轻伤。他没好气地说:“你不给我捣乱我会受伤?金陵办武林大会的时候我都没换装!”  韩骋受伤的大叫:“天地良心啊高公子,如果不是我,你自己说说你会只受这点伤?”事实上的确是,韩骋虽说是两边帮,但他肯定帮卢雅江多一点。毕竟卢雅江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波又一波来的敌人的车轮战,而且卢雅江善于暗杀和单打独斗,一柄软剑想横挑四方难度太大了,常常顾头不顾腚,还得韩骋在后面帮衬他,以至于几次以后卢雅江已经非常信任韩骋了,打斗的时候心无旁骛,旁边来的明枪暗箭全都不管,反正韩骋肯定会帮他挡掉。而韩骋的功夫一天一变,单挑的,群殴的,样样拿手,他这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天罗地网里都能随意进出。而且他还擅使百家兵器,刀枪棍棒斧铲锄镰什么都能用。卢雅江以前只是听说过五轮派的人厉害,几乎代代都是武学奇才,但他以为自己也是武学奇才所以不大服气,见到韩骋以后他才服气。  卢雅江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为什么要换装?我就不换,我就喜欢穿红衣服,我不要拿破铜烂铁的武器!大不了我们绕开谷水镇走就是了!”  “不行!”韩骋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表情难得的严肃。  卢雅江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谷水镇里有跟五轮秘籍有关的东西?”  韩骋语焉不详地说:“是啊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进谷水镇。高魔使,高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换套衣服吧,出了谷水镇我给你买一百套红衣服好不好?”  “哼,谁要你的破布!”卢雅江昂头,“我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教主赐的!”  “……”韩骋语塞了一下,气势弱了点:“你们教主就没赐你一件不是大红的衣服?”  卢雅江顿时脸色一寒,拔剑道:“你找死!”  这下韩骋傻眼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触了卢雅江的逆鳞了,事实上有些事情教主大人自己也不记得了。  最后卢雅江还是同意换装了,只不过这是以韩骋被剑柄敲的满头包才争取来的。卢雅江换上一袭青衫,背上一个背筐,看起来就像个清清爽爽的书生,而韩骋假扮成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卢雅江在前面趾高气昂的走,韩骋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小声嘀咕道:“反了你了,下次送你套屎黄色的衣服穿,哼!”    第16章    谷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却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韩骋没有说错,这里果然有很多武林人士往来,这些人里大多数没见过卢雅江,有一两个见过,但是也没敢认——天宁教的赤炼魔使到哪都是一身红衣,一把梅纹扭丝剑不离身,这两样是比他的脸还硬的标志,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赤炼魔使就不是赤炼魔使了。  谷水镇里之所以有这么多江湖人,是因为谷水镇蛰伏着两位高人前辈,一位是金蝉剑刘远通,另一位是伽罗刀张浩瀚。这两位高人都是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二人和韩江昔日在江湖上并称谷水三侠客。韩江孰人也?五轮派上一辈的传人,韩骋的父亲是也。  据说这三人当年都是在谷水镇出生的,少时就是朋友,后来各自闯荡江湖,闯出了名堂,和老朋友一起有了谷水三侠客的美称。二十年前,韩江一夕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他被人害死了,而且凶手可能就是谷水三侠客中的某一人。韩江消失以后没两年,刘远通和张浩瀚也陆续回到了谷水镇,从此以后不问江湖事,成了隐居的传说。本来人们都以为韩江一死,五轮派就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至于五轮秘籍的下落也有很多种传说,有人说被刘远通私藏了,有人说是张浩瀚抢走了,还有人说韩江死的时候把秘籍烧了,反正近二十年来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两年前,二十岁韩骋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自称是韩江之子,五轮派的新传人,精通各种兵器。江湖上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已经成名的前辈,并且打败他们,韩骋就是这样做的。他先后挑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门门主、嵩山派掌门、逍遥派高人,皆获胜,于是就出名了。  这些事情本来卢雅江只是略知一二,因为他从小生长在出岫山上,心高气傲,天宁教就是他的天下,他眼里只有教中人,教中人里值得他青眼相看的又只有教主和右护法,其他人都是草芥,所以江湖八卦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教主派他出去办任务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他才会了解一点。  不过进了谷水镇,卢雅江抛下韩骋自己出门去茶馆喝了杯茶,在茶馆里听了点评书和喝茶人的闲聊,他的十之一二就成了十之八九了。  卢雅江回到酒楼里,开门见山地问韩骋:“你来谷水镇,是不是要给你爹报仇?”  韩骋倒也没有很意外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他说:“报仇先不说,但是我的确要查证一些事情。”  卢雅江问他:“韩江到底是谁杀的?”  韩骋苦着脸道:“这就是我想查证的事情。”  卢雅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没兴趣知道你爹是谁杀的,你别给我捣鬼,快点带我去取秘籍!拿到了秘籍,你爱查就自己去查!”  韩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嘛,你知道谷水镇为什么有这么多武林人士吗?”  卢雅江斜了他一眼,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韩骋说:“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了,连武当派和少林寺都派了人来。他们来这里,跟你们天宁教也有些关系。他们现在要筹划攻打天宁教的事情,当然要多找帮手,传闻二十年前谷水三侠客的功夫是世间三绝,连现在的少林寺掌门也曾是刘远通的手下败将。所以他们这么多江湖人来这里,有的是想请二位前辈出山协助攻打天宁教之事,有的则是想查查当年的事。”二十年来不断有人来谷水镇调查当年韩江神秘消失的事情,很多是为了和韩江一起消失的五轮秘籍来的,后来韩骋出现了,他们找秘籍的美梦破灭了,剩下的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继续支撑着。  卢雅江面露犹豫之色。  韩骋说:“高魔使,事关你天宁教,你要不要留下打听打听消息?找秘籍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嘛!”  高晟风给卢雅江的任务时间是半年,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卢雅江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第17章    谷水镇有两个特产,一个是盛产侠客,代表人物就是谷水三侠客,另一个就是酒。谷水镇的桂花酿是一绝,古来多少剑客才子来此金貂换酒,一醉无回。  韩骋很喜欢喝酒,刚一进谷水镇,消息还没去查,先买回来两坛要解馋。喝酒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喝,所以他拉着卢雅江一起喝。  卢雅江还没喝上一口,就一脸嫌弃:“桂花酿我出岫山上也有,右护法亲手酿的,他还会酿桃花酿,菊花酿和梅花酿。”说罢骄傲地扬起头颅:“他酿的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喝过不是右护法酿的酒吗?”  卢雅江脸一垮,又要打人,这时韩骋挠了挠头,有些困扰地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吃的都是同一个人煮的饭,喝的都是同一个人酿的酒,我就会常常在想,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的,外面的酒是什么样的。”  卢雅江愣了愣。他显然和韩骋不一样,他从小在出岫山上长大,什么都是出岫山上的好,外面的好也说不好。  韩骋到底还是劝动卢雅江喝了。他说:“喝喝看,这里的桂花酒比你家右护法酿的差多少。”他这样说,卢雅江听了就很受用,两人叫了几碟小菜,没一会儿就过下了一坛酒。  这谷水镇的桂花酒果真是名不虚传,酒液澄透,酒香浓郁,酒味醇厚,喝一口齿舌留香,喝二口脾胃暖和,喝三口气血通畅。此地有一活泉,名谷水泉,谷水泉的水好,酿出来的酒也好。好酒,便容易醉人,只因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半个时辰后,卢雅江便醉了,脸色酡红,侧枕着自己的手臂,醉眼朦胧地看着韩骋傻笑。韩骋凑近前去,轻声问道:“这里的桂花酿好喝,还是右护法酿的桂花酿好喝?”  卢雅江口齿不清地说:“右护法酿的好喝。”  “还嘴硬,呵。”韩骋轻笑一声,啄了一口卢雅江红润的嘴唇,“我好,还是你家教主好?”  卢雅江没有反抗他的亲吻,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教主好。”  韩骋再凑近一点,试探着伸手揽住卢雅江的腰,卢雅江稍稍扭了扭,没睁开。韩骋故作酸溜溜地问道:“我哪里不如你家教主?”  卢雅江哼了一声:“你、你哪里能与我家教主相提并论!”  韩骋道:“我喜欢你,你家教主也喜欢你吗?”  卢雅江明媚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教主不喜欢我。”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教主的一条狗……”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不喜欢我,说你不懂什么是喜欢,却总是说起你家教主,你,你是不是喜欢你的教主?”  卢雅江头一偏,把脸埋进胳膊弯里:“不喜欢!教主总是骂我,欺负我,拿难听的话让我伤心……他要不是教主,我才不听他的!”  韩骋瘪瘪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卢雅江搂进怀里,哑声道:“小混蛋,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喜欢你家教主,喜欢我好不好?”  卢雅江趴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好像一根鸿毛在韩骋心头扫了一下,让韩骋心里痒痒的。他用这个身份和卢雅江相处了快两个月了,从一开始卢雅江对他非打即骂,到后来的口是心非,好多次,他都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打他的屁股。今日灌醉卢雅江也是有意而为,两个月来他忍了又忍,再不清算清算前帐他怕自己会憋坏。  韩骋抱起卢雅江,走到床边,将卢雅江放到床上,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亲吻他,喃喃道:“小混蛋,我好喜欢你,跟我好吧。”  卢雅江困的阖上了眼睛,只会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韩骋不禁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我要给你下一道禁酒令,若不然,灌你两坛好酒,什么任务你都能给办砸了。”  他解开卢雅江的外袍,又动手解里衫,衣服还没完全扒下来,衣襟敞开露出胸口光洁的肌肤,他便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咬了一口。这不咬倒还不要紧,一咬就坏了事,卢雅江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了一下,一脚就把毫无防备的韩骋踢下床去:“滚!别碰我!”说着手在床上乱摸着寻找自己的梅纹扭丝剑。  韩骋猝不及防被他踢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好不狼狈。他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卢雅江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韩骋爬起来又靠过去,继续吃刚才没吃到嘴的好肉。  谁想到,卢雅江虽然喝醉了酒,却还贞/烈的厉害,韩骋一碰他他就挣扎着瞪起已经重如千斤的眼皮,拼命反抗,说什么也不让韩骋碰他一下。  这下他可伤了脑筋。如果强来的话,不太符合韩骋这个身份,毕竟还顶着这张脸,教主大人做事情很有节操,不能轻易违背自己扮演的人格。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教主大人心一横,跑到梳妆镜前,从包裹里掏出几包东西,开始换妆。他先是取出两块软胶,往两边颌骨处一贴,再用点颜色与肤色相同的软泥糊一层,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成了圆脸;熟悉地沾点软泥把眼角往下扯一扯,鼻梁两边垫垫平,下巴抹一抹……片刻,一张俊脸就成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教主大人走回床边,声音也比刚才沉了八分:“左护法。”  卢雅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教主?”  教主大人爬上床,这回卢雅江没有再把他踢下去,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小绵羊一样看着他。教主大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不再说,弯下腰狂风骤雨般亲吻他。他的舌头刚伸进卢雅江嘴里的时候,卢雅江好像受惊不小,双手突然扒住他肩胛骨。教主大人将他越搂越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唇舌上的功夫也越来越急骤,亲的卢雅江没一会儿全身都瘫软成了泥巴,在教主大人背后的手也无力的滑落下来。  结束一个深吻,教主大人松开卢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抓起他的手压在自己心口处,哑声道:“左护法,我真是要疯了。”  卢雅江的指尖猛地收了起来,仿佛教主大人的胸口是沸腾的水,会灼伤他的手。他喃喃道:“你……你……你亲我……”  教主大人舔了舔卢雅江唇边的水渍,突然发狠道:“亲你怎么了?我还要干/你呢!”说罢就要将卢雅江的身体翻过去,没想到卢雅江居然没有乖乖地转身趴好,而是用力挣了一下,还是平躺着不动。  “咦?”教主大人惊奇道:“你要违抗我?”  卢雅江清醒的时候大约是不敢这么做的,不过他现在已经醉的很厉害了,大脑里只剩下一根筋在运作,执拗的不肯翻身,却慢慢打开了双腿,环住教主大人的腰。  教主大人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你……你不想背对着我?”  卢雅江不吭声。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咬咬牙:“小浪货!”拼命地亲上去,恨不能将卢雅江的双唇吸进肚里,手指却顺着卢雅江的腰际滑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指上已经沾了油膏,不留情面地捅/进卢雅江身体里。  “嗯……”卢雅江呻吟了一声,却被教主大人的舌头压了回去。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不一会儿,卢雅江的腰身小幅度扭动起来,教主大人知道差不多了,于是将他的腰向上一折,换上自己早就急的流口水的家伙顶了进去。  “嗯……教主……”卢雅江情不自禁地小声哼哼。  教主大人眼睛转了转,弯下腰如催眠般轻声道:“别叫我教主,我是韩骋。”  卢雅江的身子一僵,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教主,撅了撅嘴,执拗地叫道:“教主。”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指腹刮了刮他的脸:“难道你真的……”停顿了一会儿,身下用力顶了两下,顶的卢雅江难耐的皱起双眉,教主大人听见自己冰冷的说道:“左护法,记住你自己的本分。”  卢雅江的身子又是一僵,却在教主大人时缓时慢的抽/插中再度软成了一滩水。  这一次的交/欢教主大人表现的极致温柔,在以往他从来也没有如此顾及过卢雅江的感受,九浅一深九快一慢的插法,没一会儿卢雅江就浑身抽搐起来,呜呜啊啊直呻吟,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下滚。教主大人还温柔地吮去他的泪水,不停问他:“你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卢雅江气息奄奄地哽咽道:“喜、喜欢。”  教主大人捧着他的脸,用韩骋的语气和声音说道:“我也喜欢你。”  教主大人弄得卢雅江欲仙/欲死,出了三次精,还没有射在他身体里,而是在最后关头体贴地拔/出来射在卢雅江的小腹上,用手指蘸了往他嘴里送:“尝尝这味道好不好。”  卢雅江被迫舔了舔,闭着眼睛不说话,濡湿的睫毛不停颤抖。  教主大人弯下腰,将卢雅江第四次挺立起来的家伙含进嘴里,惹得卢雅江扭了扭胯,小声抗拒道:“不要,不要,好累,好痛。”  教主大人恨声道:“累也不饶了你!你这段日子可把我折磨的够呛!”说罢把卢雅江侧了过来,一边吮吸他的,一边揍他的屁股,卢雅江嗯嗯啊啊叫了几声,越叫越轻,最后没声了。  当教主大人把卢雅江最后缴出的那几滴东西咽下去以后才发现,卢雅江已经昏过去了。    第18章    翌日,卢雅江睡到快午时才堪堪醒来。一睁眼,就瞧见跪坐在床边韩骋那张喜忧参半的脸:“你终于醒了!”  韩骋原本打算制造这样一个场景,清早两个人同时醒来,同样的茫然、无措,一起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一起惊慌、羞愧……但是等来等去等到日上三竿卢雅江还睡不醒,他就只好自己起来了。  卢雅江茫然了好一阵,动了动身体,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闪过恍然大悟、愤怒、羞愧的神情:“你!”  韩骋忙道:“高魔使,都是我不好,昨晚我喝多了酒,一不小心就把你这样那样了……哎,我愿意为你负责,不然你杀了我吧!”说罢头颅一昂,大义凛然状卢雅江一脸震惊:“你……是你……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  韩骋道:“其实昨晚我也不省人事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早上回忆起来,真是羞愧难当。”瞟瞟卢雅江,“不过高魔使,我对你是真心喜欢,做下这等事,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我也不后悔,唯一难过的事是昨晚你抱着我,嘴里还在叫‘教主’……哎,总之都是我不好!”  卢雅江震惊过后,就只是沉默。他的沉默让韩骋感到心慌,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高、高魔使,你不要这样,你说、说句话吧,是杀是剐我认了。” 第7章 韩骋好笑地说:“哦,我知道啊,刘远通说是白衣鬼杀了我父亲,你便信么?”  卢雅江双眉紧锁,满是困惑。他一点也不了解尹言这个人,但他知道尹言不是善茬,刘远通说是尹言害的,他就没有怀疑。但是看韩骋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卢雅江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  韩骋嬉皮笑脸道:“你终于肯理我了呀,你答应我不再板着张脸,我就告诉你。”  卢雅江瞪他,回手就要把藏在书篓里的梅纹扭丝剑拔出来,韩骋连忙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  卢雅江这才把手收回来。  韩骋满脸委屈地嘟囔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动不动就要打我杀我,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卢雅江二话不说又要取剑,韩骋忙到:“别别,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跟我再去见一个人。”说罢撒开腿跑了出去,卢雅江只得跟上。  这一回,韩骋带着卢雅江去找了谷水三剑客中的另一个人——伽罗刀张浩瀚。  张浩瀚也很好找,这两位谷水三侠里剩下的谷水双侠都是门庭若市,他们回谷水镇是为了隐居,结果却比在外面混江湖的时候还要热闹。  韩骋带着卢雅江依然翻墙进入,来到主卧室前。张浩瀚跟刘远通一样习惯,人未至声先至:“二位请回吧!”  韩骋道:“伽罗刀前辈,晚辈韩骋,前来拜会……”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这回出来的不是刀,而是张浩瀚本人。他的视线也是先略过了韩骋,直扫卢雅江,然后愣住了。韩骋有点郁闷,请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晚辈韩骋。”  张浩瀚收回在卢雅江脸上的视线,淡淡扫了眼韩骋,目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停了停,表现的比刘远通淡定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韩骋道:“咳,伽罗刀前辈想必知道晚辈的身份。晚辈此来,是想跟前辈打听一下关于我父亲的事……”  张浩瀚皱了下眉:“你是说,青衣生韩江?”  韩骋道:“正是。”  张浩瀚淡然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已退出江湖二十年,江湖上的事我早就忘了。请回吧。”  韩骋和卢雅江都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都愣了一下,眼见张浩瀚转身就要进屋,韩骋一个箭步抢上去:“前辈等一下!”  张浩瀚身形一闪就要绕开,韩骋的身法也不慢,脚下如风,始终挡在张浩瀚面前。张浩瀚露出诧异的神情,进而目光带了欣赏:“不错。”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件事情,张前辈无论如何要给我解惑。”  张浩瀚道:“若我不肯,你待如何?”  韩骋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哎,前辈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告诉我你又不会死!”  张浩瀚嘴角抽了抽。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前辈、我父亲、还有金蝉剑、无须子等人曾经一起吃过一场酒,酒席上诸位前辈劝我父亲远离白衣鬼尹言。我父亲不听劝,说了一句话——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张浩瀚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个,失神了片刻,脸上有淡淡的惋惜之情。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至今记得,他当年说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叹罢,趁着韩骋还在发愣,他身形一晃,进屋去了。  “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第22章    没过几天,韩骋收到了刘远通派人送来的口信,约他两日之后在谷水崖边相见,要将韩江的遗物给他,另外还有些关于韩江的事情要跟他说。  卢雅江得知以后不以为然:“为什么要约在谷水崖边上?直接让你去他家一趟不就得了?”  韩骋贼笑:“武林高人的心你怎么会懂?就是因为他们有秘密,所以他们才能成为高人嘛!”  卢雅江哼了一声。  这几天韩骋想着法讨卢雅江开心,任打任骂任劳任怨还想着法扮丑搞笑,美人一笑倒是没博到,不过卢雅江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至少不会不理人,有事没事也愿意踢他几脚抽他几鞭了。韩骋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事后会那么麻烦,当初上他就上了,干什么还为了逞一时之快打肿他的屁股害他两天下不了床?这不是他不舒坦两天,自己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弥补。哎,一时意气要不得,要不得。  到了约定的那天,韩骋果然带着卢雅江跑到谷水崖边去赴约。他们到的时候刘远通已经等在那里了,丢给他们一包东西。韩骋打开看了,里面是几件衣服、一本抄录的《饮酒诗集》和两个剑穗。  韩骋收起包裹,拱手笑道:“多谢前辈。”又道,“不知前辈想告诉我的关于家父的事情是什么?”  刘远通抱出两坛酒道:“不急,喝了这坛菊花酒再说。这是二十多年前你父亲放在我这里的,说好下一次回谷水镇一起喝,可惜……你父亲不在了,你陪我喝了这酒,解我二十年来的遗憾吧。”说罢将酒坛向韩骋一抛。  韩骋接了酒坛,打开嗅了嗅,微微一笑。  刘远通道:“干完这坛酒,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诉你。”  韩骋却不紧不慢地放下酒坛:“不知二十年前我父亲将这坛酒交给前辈的时候,里面是否也下了九转噬魂散呢?”  刘远通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微笑道:“贤侄说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劲一勾,耳力极好的人便能听见细微的“唰”的一声,一枚泛着蓝光的小箭头直射韩骋的背心而去。韩骋不慌不忙,将酒坛一抛,那枚小箭镞便射进酒坛里,砰的一声酒坛爆裂,酒液洒在地上,兹兹的冒起泡来。  那小箭镞不过手指长短,箭头却淬有剧毒,意不再致人死亡。韩骋道:“看来前辈不想要我的命,却弄了这些损伤神经的毒物,难不成……是想要我手里的秘籍?”  卢雅江一直在旁冷眼看着,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刘远通手臂一抖,身后五柄宝剑出鞘,直取韩骋而来。韩骋不慌不忙的笑道:“前辈还真是看得起晚辈,一出手就是金蝉五剑。”金蝉剑刘远通最高可同时控制六剑,剑剑灵巧,对手仿佛同时与六人打斗,难顾多方未免捉襟见肘。只是刘远通掌控的剑越多,损耗的心力和内力就越多,难打持久战,十五招内不胜就已败了。  刘远通在二十年前就已是江湖排前五的高手,这二十年来他蛰居谷水小镇,却也没有闲着,每天潜心研习武学,武功比起二十年前有进无退,当今江湖上活跃的年轻人里,可说没有他的对手。只是韩骋仿佛熟悉他的剑法一般,一招一式,游刃有余,五剑连他的头发丝也没削到。  这一次韩骋用的武器是剑。这一路过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卢雅江都见韩骋用过了,偏偏就是刀和剑这种最寻常的武器韩骋从来不经手。之前卢雅江没有上心,只觉得他们五轮派什么都古怪,可今日一见韩骋用剑,这种疑惑瞬间涌上心头——韩骋的剑绝对是用的极好的,身姿飘逸,如拨云追月,身法灵动,如翾风回雪,他的用剑甚至快的让人看不清楚,看似平缓,平缓中又另有玄机。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剑法看着有些熟悉,有几招,像极了他们天宁教上长剑一派的路数。  一个想法在卢雅江心中闪过,让他来不及想明白,便将藏在袖中的梅纹扭丝剑取了出来。今日卢雅江穿的是一身红衣,先前为避免麻烦韩骋总是让他穿青衣,而今日因是夜中出门,他想穿自己的衣服,韩骋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眼见得韩骋已在五剑中游刃有余的过了七八招,刘远通渐渐慌了,手下走得也越来越快。韩骋看出了他的变化,含笑朗声道:“刘远通,当年你的金蝉六剑也败在我父韩江手下,他只同你交了三次手,就将你的剑法完全吃透,在我五轮秘籍中,专门有破解金蝉剑的一套剑法。”  刘远通骤然变了脸色,心中一急,剑法就有些乱了,韩骋觑准一个破绽,正要破他的阵,突然身形一僵,却是匆忙斥开金蝉剑跳出战圈,捂着心口跪了下去。  这一来,卢雅江和刘远通都是一怔。刘远通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擎着剑犹豫,没有逼上去。而卢雅江则瞬间醒悟,大惊失色:他都忘了,今天是半月一度韩骋体内的毒素发作的日子,他事前忘记给韩骋服食解药,韩骋却在此刻毒发了!  韩骋额上冷汗涔涔,拄着剑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跪倒下去。卢雅江慌慌张张要掏解药,但这解药下肚起码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完全缓解,这半个时辰里韩骋又如何对付刘远通。  刘远通这时发觉韩骋的症状不似作伪,而是真的疼的站不住了,内力一运,缠着金蝉丝的剑直杵韩骋后心去,韩骋哑声道:“心肝救我!”  卢雅江来不及多想,软剑出鞘,抢攻上去,替韩骋挡开了刘远通的攻击。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韩骋一眼,示意让他为了刚才那声心肝等着瞧吧。  刘远通是第一次跟他交手,并不出全力,而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卢雅江却不留情,迅速闪过刘远通的剑阵,软剑一抖,直取刘远通的肺叶。刘远通大惊失色,伸手用缠满了金蝉丝的手套抓住了卢雅江的软剑,才堪堪躲过一劫。那金蝉丝极细极刃,即便是徒手抓剑,却也不曾伤到分毫。  刘远通寒声道:“你是天宁教的赤炼魔使!”  卢雅江冷笑一声,再度抢攻上去,这一回刘远通也不敢大意,忙使出全力来应付。只见他双臂一夹,身后又飞出一把剑,竟是用上了金蝉六剑来对付卢雅江。他一边斗,一边惨然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卢雅江满心困惑,却不知他究竟原来什么如此。那刘远通使出了全力,一招一式严密的几乎没有破绽,卢雅江的武器是软剑,往往需以速度取胜,且不擅于群战,刘远通虽只有一人,他的阵法却形同群攻,卢雅江没走两招就开始吃力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次都能找出六剑中的空门而安全地避开,仿佛他曾经与刘远通交过手一般。他又想到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时,右护法教授他们武功,曾让他与六名少年对阵,那六人合攻的阵法与今日刘远通的剑法何其相似!  几招过后,刘远通越发狠厉,而卢雅江有些心不在焉,渐渐落了下乘。只见他一个闪身慢了,被一柄剑削去一缕发丝。躺在一旁的韩骋看的直皱眉,不动声色地捻起一枚石子,正待一个时机暗中相助,这时不远处一人身形极快地掠来。韩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张浩瀚。  这下局势就复杂了,卢雅江对付一个刘远通已是十分吃力,再来一个伽罗刀张浩瀚,他必定不是对手。韩骋不再装相,正打算出手,却听张浩瀚一声大喝:“远通,你快点住手吧!”一把大刀横来,竟是截住了刘远通的金蝉剑。  这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浩瀚道:“你又何必一错再错!二十年前,韩江的死还不够吗!你说你已悔过,我和你回到谷水镇住了二十年,二十年你竟还看不破?”  刘远通惨然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然看破,可是当我看到他!”剑一横,指着一脸莫名的卢雅江,“我才知道即使过了二十年,我仍然看不破!浩瀚,你看看他,他就是赤炼魔使!天宁教的走狗!原来到了最后,韩江还是去找了那个妖人!那妖人好生能耐,居然还给他捣鼓出一个儿子!”一转脸,盯着倒在地上的韩骋问道,“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气若游丝:“好疼……心肝你快救救我……”  卢雅江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张浩瀚道:“不管他是谁,不管天宁教如何,够了,刘远通,收手吧。你我已是这般年纪,又何必再争这些?韩江已去了二十年了。”  刘远通道:“我是想前尘不记,那白衣魔却不这么打算!他在江湖上到处放消息,说那五轮秘籍在我们手中,又泄露我们的居所,二十年来让人不断滋扰我们,这像是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张浩瀚黯然道:“这是你我的业报。”  刘远通大吼道:“我今日便看不透了!”说罢六剑齐出,直攻卢雅江而去,却被张浩瀚横刀截了下来,两人斗成一处。  韩骋精心设计这一出戏,就是要让卢雅江手刃刘远通,谁知道张浩瀚在此时出来搅局,他岂能甘心,手下捻起一枚石子,正考虑接下来的打算,突然发觉卢雅江正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发愣,赶紧又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啊……痛死我了……”  就在他尽职演戏的这空挡里,刘远通发了狂,竟连张浩瀚也拦不住他。他三剑给张浩瀚做了劫,三剑直刺卢雅江要害,卢雅江正在出神,醒过神来的时候剑已到了眼跟前,仓皇后退。他们原本就在悬崖边上,他这一退就退到了悬崖口,脚被一枚石子硌了一下,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韩骋打完滚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卢雅江一脸惶恐的伸手想抓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坠下悬崖。那一刻韩骋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使力,往崖边直扑过去,嘶声力竭地喊道:“雅江!”  他这一去落下数尺才堪堪抓住卢雅江的衣摆。两人一同坠下悬崖。    第23章    卢雅江醒来时,只见自己倒在一处水潭边,衣摆浸在水里,衣服已全湿了;梅纹扭丝剑落在十步之外;而韩骋半个身子泡在水潭里,依旧昏迷着。  卢雅江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失足从崖上摔下,韩骋跟着一起跳下来,一手揽着自己的腰,另一手拼命抓陡峭的岩壁以缓冲坠势,落地的瞬间,韩骋将运足内力将自己向上一抛,他却重重地摔进水潭里。就这样,卢雅江还是因为骤然的撞击而小昏了一会儿。  卢雅江起身,腿有点痛,检查了一下,并未伤到骨头,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也无大的伤势。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韩骋身边,蹲下身,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刚才整个坠崖的过程不过转瞬,根本容不得人多想,韩骋可说一直在以命相护,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肉身为他垫背。卢雅江活了二十一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他出岫山上,人与人之间,只有命令与服从命令,下属以命护上级,是天经地义的使命,上级有难时推下属出去送死也是理所当然,可韩骋显然与他不是上下属的关系,如果刚才韩骋将他垫在身下他大约还会觉得寻常些。  卢雅江叹了口气,先将韩骋将水潭里拖了出来。这水潭是个寒潭,韩骋的脸冻得青白,卢雅江身上都湿了也不好受,于是他便去拾了些柴火来烤火。  点上火,卢雅江将韩骋的湿衣服扒开,这才发觉他的右手皮肉都烂了,是方才坠崖抓岩壁时蹭烂的,最严重的地方都能瞧见白骨。卢雅江杀过不少人,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可不知怎么的见了这只伤手突然心肝一颤,竟是撇开目光不忍再看。  韩骋突然低吟了一声,全身开始阵阵发颤,卢雅江吃了一惊,连忙探他的脉象。原来先前韩骋将卢雅江体内的寒毒引到自己体内,尚未克化完全,如今落崖受了不轻的内伤,又遭寒潭的水浸了一浸,余毒竟又开始活跃。  卢雅江这才想起原本该给他的解药还没有给他服,连忙翻寻起来,谁料摸出几个药瓶,偏偏就少了那瓶解药。韩骋的呻吟越来越大声了,也不知是冷是疼,卢雅江急的束手无策,只能快些将韩骋唤醒,让他自己运功逼毒,谁料韩骋仿佛被梦魇缠身,迟迟醒不过来。  “啪!”“啪!”“啪啪啪!”  不一会儿,韩骋捂着火辣辣的脸,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见卢雅江骑在他身上,两个袖子挽的高高的,正兴致勃勃的左右开弓。“啪!”又一个耳刮子下来,韩骋的脸偏到一旁,一条鼻血顺着人中蜿蜒而下。  卢雅江从他身上起来,淡然道:“你终于醒了。”甩甩手腕,仿佛很累似的。  韩骋只觉身上无处不疼,最疼的地方是手,然后是脸。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肿的跟个馒头似的,心里颤了颤,噙着泪花望向卢雅江,卢雅江一脸风轻云淡:“谁让你一直睡不醒。”  韩骋默默流下两下清泪:“你……给我……等着……”  过了一会儿,韩骋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虽说先前中毒受伤都是假装的,但是这回从崖上掉下来他是真真实实伤的不轻,右手除开手掌上火辣辣的疼之外,还半点使不上力气,不知是否伤到了骨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有如火烧,身上虚汗阵阵,连运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突然喉头一甜,张嘴就吐出一口黑血来。反观卢雅江,清清爽爽,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  韩骋低头苦笑。  卢雅江道:“我听见了,落崖时,你叫我雅江。”幽幽的目光看着韩骋,“你使的剑法,像极我天宁教长剑一脉的路数。为什么?”  韩骋垂着眼低低地笑,刚笑了两声,喉头一梗,卡住了,又吐了一口黑血,擦干净嘴角平静地说:“你应当知道,我五轮派与你天宁教本是一脉所出,只不过你们是将百家兵器又拆成了百家,一套功夫百人学,旨在学得精;而我们,是百套功夫一个人学,旨在学的泛。你觉得我的功夫眼熟,再正常不过。”  卢雅江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你怎么好像对我们天宁教很熟悉的样子。你还知道白衣魔是左护法,你还知道我的名字。你上过我出岫山?”  韩骋缓缓抬起眼,满脸幽怨:“对,你叫卢雅江,却骗我你叫高魔使,我对你一腔真情,你却对我心狠手辣。你,你当真猜不到我是谁?”  卢雅江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身侧的手揪紧了衣角,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韩骋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极是痛苦的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呻吟道:“解药……快给我解药……”  卢雅江想起该给他的药没有了,许是坠崖的时候给丢了,顿时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我给弄丢了。”慌慌忙忙地站起来:“你等等,我去找一找!”  韩骋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艰难地说道:“罢了,弄丢了就算了,你陪在我身边,我熬一熬也就撑过去了。”  卢雅江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韩骋濡湿的睫毛颤抖着,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即使找到了,也不过能解得一时的疼痛,你给我吃的逍遥散功丹原本就是无药可解的。” 第9章 卢雅江收剑,神色凝重,道:“再来。”  两人再过了几招,韩骋起了玩心,索性跳到卢雅江身后,紧贴着他的身体。卢雅江大惊,猛地用右肩往后撞去,欲把韩骋顶开,韩骋却早有预料一般,也跟着他的动作右侧身体后倾,两人的身体依旧紧密贴合;卢雅江左脚往后踩,韩骋的左脚也往后收……总之,无论卢雅江做什么动作,他仿佛都能事先预料到一般,随着卢雅江而动,两人的身体却是越贴越紧。而韩骋又在卢雅江的攻击死角,卢雅江何曾被人这样戏弄过,气的“你、你!”的念个不停。  卢雅江一个弯腰,欲把韩骋来个过肩摔,谁料韩骋也跟着卢雅江弯腰下去,两人依旧贴着。这个姿势就好像韩骋趴在卢雅江身上,而卢雅江因为撅起了屁股,正顶上了韩骋的那东西……  卢雅江气的七窍生烟,一个闪身躲了开去,这次韩骋没有再贴上去了。卢雅江横剑,正欲大喊我阉了你,谁料韩骋却又捂着心口神色痛苦地跪了下去,哎哟哎哟呻吟起来。  卢雅江只作他是装的,上去一脚把他踢翻。韩骋全无还手之力,软趴趴的躺在地上,不住抽搐。卢雅江冷眼看了一会儿,才相信他是真的疼的厉害,气也就消了:“喂,你还好吧?”  韩骋无力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好疼……抱抱我好不好?”  卢雅江蹙眉:“你作什么一疼就要人抱?”  韩骋断断续续地抽泣道:“我从小,就没有人在乎,我七岁,一个人逃下山,在山下,差点被狼咬死,还好,一个农夫救了我,我伤口疼,满地打滚,他没有药,就抱着我,哄我,不疼不疼。我差点死掉,他抱了我,一个晚上,我就撑了下来……”  卢雅江双眉紧锁,眼看着韩骋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疼的满地打滚,过了一会儿,竟当真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韩骋一被他抱住,立刻就不滚了,只是在他耳边嘶嘶抽冷气。卢雅江抱了他一会儿,等到他安静下来,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小……也没有人抱过我。”    第26章    晚上韩骋又要抱着卢雅江睡觉。卢雅江不同意,韩骋又开始抱心装可怜:“好冷,好疼……”  其实卢雅江并不抗拒韩骋抱他。当初卢雅江身重寒毒的时候韩骋就每天晚上抱着他睡,现在韩骋会这么难受,其实也是因为他把卢雅江体内的毒给吸到自己身上去了。老实说,韩骋的怀抱很温暖,被人抱着的感觉还不赖。  卢雅江黑着脸说:“闭嘴!别吵我睡觉。”  韩骋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卢雅江没再挣扎。  第二天一早,卢雅江醒过来,发现韩骋已经醒了,正蹲在潭水边上摆弄自己的脸。他走上前,发现韩骋在眼皮上贴了两片叶子,脸上糊了一些泥巴,于是奇怪地问道:“你干什么?”  韩骋气哼哼地说:“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实在太好看了,为了让你喜欢,我就牺牲一下,弄得不那么好看。”  卢雅江不屑地嗤笑一声,洗了洗脸,就开始练剑。  韩骋看他练了一会儿,忽道:“我教你武功怎么样?”  卢雅江一愣:“你教我武功?”  韩骋道:“我教你一门兵器。你想学什么?”  卢雅江迟疑道:“未经教主准许,我不学。”  韩骋道:“哎,你学功夫,又不是为了对付他,是为了更好的为他做事,他知道了,定然不会怪罪你,还要赞你学得好。”  卢雅江很犹豫。他从前并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他的武功修为在他年纪已是十分不易,虽说天宁教三十六令下弟子学的是三十六门不同的功夫,他却并没有动过杂学兼学的念头,只想将自己这套功夫练到登峰造极。他还曾不屑过五轮派这种一人多学的方式,学的心都散了,又怎么能达到高等武学境界?只是如今见了韩骋,见他将各路功夫触类旁通,任何东西放到他手里都能成为厉害的武器,说不佩服,说不心痒,也是假的。  韩骋道:“选一样吧,想学什么。”  卢雅江道:“长缨枪。”  韩骋的脸一垮,刚想说不会,却还是忍下了,憋屈地说:“好吧。”他挑了两根又细又长的树枝,切掉分出去的枝节,递了一根给卢雅江,道:“拿着。”  卢雅江收起软剑,执起韩骋的树枝。只见韩骋微微一笑,手一横,摆了个起势,英姿飒爽,倒还真有十成十的握枪时的潇洒。他使了一套梨花枪法,掤拿勾提、大封大劈,动作转换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把卢雅江看花了眼。  舞毕,他含笑问道:“如何?”  卢雅江点点头。  韩骋道:“和你教主比起来如何?”  其实卢雅江自十五岁之后就极少见高晟风用枪了。那以后,他不与高晟风一起练武,平日里也没有高晟风出手的机会,而且高晟风一跟他见面往往就是让他脱衣服。而十五岁之前,高晟风的武功修为就如同韩骋所言,不过平平,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卢雅江一直以为十五岁以前的高晟风都是故意隐藏实力,毕竟天宁教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他身为教中第三人知道的事情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并未起疑。  不等卢雅江回答,韩骋道:“如果我比他好,你就夸我两句。如果你觉得我没他好,就不要开口了。”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手中木枪一横,学着方才韩骋的样子也耍了一套。他记性很好,一套十八招功夫只看了一遍就能完全舞下来,只是毕竟他惯用的武器是软剑,所以他的动作只是看起来形似,实际上使力的方式完全不对。收势之后,连他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韩骋看罢,道:“别气馁,这是常态,所以十八般武艺不是那么好练的。你自幼练习软剑,行动思维早已被禁锢住,一旦能打破,武学修为便能臻至更高境界,任何东西到了你手里都是武器,即使无,也是有。那就是所谓的无刀胜有刀。”  卢雅江道:“那要掌握几门兵器才够?”  韩骋抓了抓脑袋:“其实这要看天赋吧,有的只要练两套功夫就可以无师自通,有的练会了八百门功夫却用不来八百零一门。我还没有练到这个境界,听说我五轮派包括各位先祖们,只有两位练达这个境界。一位是当年还是韩门时的韩诩之,一位就是我父亲韩江。”  卢雅江嗤了一声:“哦,原来你不行啊。”  “你!”韩骋简直要给他气炸了!  卢雅江嘴边浮起一抹浅笑,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腕,调整握枪的力道,寻找感觉。韩骋撇了撇嘴,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来,我教你。”  两人练了一天的枪法,卢雅江进步的很慢。当初韩骋短则一天,久则半月,就能完全掌握一门兵器的使用方法,只要有人指导,只要有现成的武学秘籍,他立刻就可以吃透。可是卢雅江练了一天,连握枪的方法都学不会,最后再去拿梅纹扭丝剑,他连握剑都变得别扭了。  卢雅江赌气道:“不学了,越学越乱!”  韩骋道:“随你,你拿剑,我拿枪,我们俩练练。”  卢雅江乐得有高手指点,两人对战,韩骋有意让他五分,打了个酣畅淋漓。  夜里卢雅江抓来两只兔子,韩骋又犯了病,蜷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看他烤兔子。卢雅江烤完兔子,递给他一只,韩骋虚弱地说:“好痛,我没力气拿,你喂我吃好不好?”  卢雅江白他一眼:“爱吃不吃。”说罢自己吃了起来。  韩骋大声呻吟,在卢雅江怀里小幅度打滚,卢雅江闹不过他,撕了一片兔肉塞进他嘴里。  吃完兔子,卢雅江起身去寒潭边上洗手,洗完手却没有马上回来,一个人静静地在水潭边上站了良久。韩骋等的无聊了,问道:“雅江,你在看什么?”  卢雅江慢吞吞地走回来,坐在火堆边上继续发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想办法上去吧。”  韩骋吃了一惊,委屈兮兮地说:“你不是答应我要在我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陪我的吗,你、你出尔反尔!”说着又捂着心肝开始装娇弱:“好痛……”  卢雅江低声道:“不是。我带你回出岫山,我们去找教主和右护法,也许他们有办法解逍遥散功丹的毒性。”  韩骋一愣:“啊?那怎么成,我……可是……这个……”  卢雅江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毕竟是我出岫山上的人,虽说你七岁时擅自逃下山去,只要你肯跪下向右护法请罪,你爹和右护法又有旧交,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性命的!”  韩骋怔了半晌,心头千回百转,一咬牙,道:“那如果我跟你上了出岫山,你要怎么安置我?我一心倾慕于你,我和你家教主,你总得选一个。”  卢雅江微微一愣,摇头,平静地说:“你叛教出逃,右护法定会废了你的武功,但可保你性命。我可以替你说情,给你在山上安排一个端茶扫地的活计。”  韩骋委屈地撅嘴:“我不去,你们天宁教又不缺端茶送水的,我才不去!”过了一会儿,见卢雅江一直不说话,又道:“那个,从这里回出岫山,路途都不止半个月,我至多还有半个月的性命。你要是舍不得我,剩下的几天就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气我。总之我若死了,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卢雅江半晌不语,突然生起气来,一脚踢乱了火堆:“哼,随你!”    第27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骋总是无赖装疼要抱抱,以至于卢雅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韩骋捂心就一脸无奈地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晚上他们还总是抱着睡觉,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之外,韩骋把能吃的豆腐都吃干净了。  卢雅江原本练了一天的木枪就不肯练了,可是过了没两天又说要练,韩骋还是从握枪的方法教起,一天只交他两个动作,一个是“封”,一个是“劈”,卢雅江却无论如何也学不好。而且只要他一握枪,就会忘记握剑的方法,以至于还要花好长时间来温习剑法。  韩骋嫌弃他:“天宁教的左护法怎么那么笨。”  卢雅江勃然大怒,提剑向他袭来,韩骋下意识地提起当成木枪用的树枝就挡,却在看清他的招式以后愣了一愣——卢雅江用的是长枪中的“掤”一式,当他用枪的时候,这一招怎么练都不对劲,可是用梅纹扭丝剑出手,对原本的枪法稍作改动,居然格外适合软剑。就这一愣的关卡,他被卢雅江刺中了肩膀。  卢雅江没想到韩骋居然会躲不过去,吓地猛地将剑收了回来:“你干嘛不躲!”  韩骋脑子里乱乱的,愣了一下,又开始捂心装柔弱:“又疼了……”  卢雅江把剑上的血迹匆匆一抹,收剑入鞘,走上前,只见韩骋的肩膀处全被鲜血染红了,不由眉关紧缩。他解开韩骋的衣服,私下一条布带,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咬牙切齿道:“你才笨,一剑都躲不过去。”  韩骋默默地看着他,在卢雅江给他的伤口打结的时候,他突然凑过去亲了亲卢雅江的嘴唇。卢雅江愣了一下,傻在原地没反应。韩骋又凑过去啄了一下,卢雅江的眼波荡了荡,还是没反应。韩骋受到了鼓舞,搂住他的腰,温柔地将双唇附上去,辗转反侧的碾压。  过了好一会儿,卢雅江突然推开他,僵着脸道:“你不是心疼么,怎么突然不疼了。”  韩骋捂着心喃喃道:“不知道,好像亲一下比抱一下还管用,不然你以后多亲亲我吧。”  卢雅江瞪他:“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韩骋忙道:“不是不是,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快,你一亲我,他就砰砰乱跳,就不疼了!”  卢雅江冷着脸不语,韩骋又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亲过我……”  卢雅江坐到一旁不理他,韩骋靠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卢雅江欲挣开,却听韩骋在他耳边哑声道:“雅江,雅江,我好喜欢你。”  卢雅江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很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会在有危险的时候护着他;明明比他厉害,却任他打骂;成天跟他搂搂抱抱,在他耳边说喜欢。卢雅江的心是真的乱了。他接触过的人太少太少,几个月的相处,韩骋一步步的逼近已经开始让他无所适从。  韩骋见他不反抗,便壮起胆子轻轻去解他衣带。卢雅江一震,捉住他的手寒声道:“你做什么?”  韩骋的目光已经迷乱了,亲吻着卢雅江的侧脸道:“让我抱一抱你……我没有多久可活了……”  卢雅江的心突然狠狠的一痛,竟无力挣开他。韩骋解开了他的衣带,亲吻着他的嘴唇,缓缓将他衣服褪下。卢雅江一时清醒一时迷糊,一会儿抗拒一会儿默认,最终韩骋还是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了。  卢雅江推开他,眼神闪躲:“不行。”  都到了这个关头,韩骋哪里还能放弃,温柔而坚定地揽住他的腰:“就一次。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十日后你离开此地,一切都会被这寒潭水埋葬的。”  卢雅江心里乱极了,还要挣,这一回韩骋便下了狠力,箍住他不让他反抗。一用力,肩上的伤口又崩裂了,刚刚结痂的右手也裂开了,空气中都是血腥味。他越是强硬,卢雅江就反抗的越厉害,伸手要去摸一旁的梅纹扭丝剑,韩骋扣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一滴滚烫的水珠打在卢雅江脸上,是韩骋的眼泪。韩骋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捞起他的手附到自己心上。那心果真跳的厉害。卢雅江愣了一会儿,脑中全是一团浆糊,被动极了,那捞剑的手却不动了。  韩骋温柔地与他接吻,舌尖一下下刮搔他的上颌。卢雅江痒极了,僵硬的脸绷不住了,哼哧哼哧笑了起来。韩骋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将他舌头吸住,勾引又推委,直把卢雅江逗的神智迷乱,不知今夕是何夕。  韩骋趁他晕乎的机会,赶紧把他裤子也拽了,先将一只脚挤进他双腿间,慢慢将他双腿打开,又去摸他阳物。这一摸,韩骋吃了一惊:“哟。”原来卢雅江还纯情的很,就这么亲了几下,便动情了。  命根被人拽到了手里,这下卢雅江是更加躲不开去了。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虽然再清醒个一时半刻的,却也就认了,横竖……就放纵一回吧。  韩骋手指一开,将两人的物事都箍一手中,时快时慢地蹭着。卢雅江与“高晟风”交欢时,高晟风何时顾过他的感受,除了头一回,就压根没碰过他这根物事。于是此刻被韩骋一碰,便惊的厉害。他难堪地将脸转向一边,却被韩骋看见他连耳根都红透了。韩骋心念一动,上前吸住他的耳垂,用牙轻轻研磨,片刻后松开,又大力吸吮。  卢雅江在他手里突然猛地颤了几下,紧接着,一股热流喷到了韩骋的小腹上。韩骋有些诧异,本想调侃两句,但见卢雅江双目紧闭,生怕他经不起逗,自己这还没痛快呢,要是把人逗急了又要拔剑砍人可实在划不来,于是赶紧趁着那精水还热乎的时候又手指揩了,推送进他后穴。  那润滑的液体是卢雅江自己的出货和韩骋手上的血,韩骋十分有耐心,一根一根手指慢慢往里推,为了转移卢雅江的注意力,揪着他的舌头不放。好一会儿,韩骋方觉得差不多了,换上自己的阳物缓缓推了进去。做足了润滑,卢雅江并不觉得多痛,只是在进入的那一刻他低喘了一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韩骋极熟悉卢雅江的身体,只是他用教主的身份出现时,不愿让卢雅江得了好去,才有意粗暴相待。如今即是做了韩骋,便可大展身手。他贯彻九浅一深的要旨,每隔几下便故意撞能让卢雅江全身发软的那处,却又不总是满足他,让他在满足和空虚之间适当的来回转换,以至于更加渴求。到了后来,卢雅江也忍不住自发摆动起身体来。  就在此时,卢雅江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开了,目光炯炯地盯着韩骋,喃喃道:“那天晚上……真的是你……”  韩骋吻了吻他的唇角,却听见他一声极细微的叹息声。  起先韩骋还克制着,有意延长时间,到了后来,也把持不住,几个大抽大弄,卢雅江全身打起摆来,死咬着嘴唇不出声。韩骋掰开他的下颌,将手指伸进他口中搅弄,喘息道:“喜不喜欢?”  卢雅江用力咬着他送上来的手指,呜咽道:“不喜欢,不喜欢!”  韩骋将手指抽出来,箍住他的胯,用力几个猛撞。“啊!”卢雅江终于失声叫了出来,身下一阵紧缩,韩骋赶紧将东西拔出来,险些晚了一步,就喷在他穴口。  韩骋扯下一块布替他股间擦了擦,道:“你不喜欢也不要紧,我喜欢你,便足够了。”    第28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发愁。 第11章 杨仁和吃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抬起眼,微微皱眉:“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杨仁和愣愣道:“你要洗哪里?你受了伤,我帮你洗吧。”  卢雅江摇头,愣愣道:“你出去吧。”  杨仁和又是一愣,脚步未动,卢雅江一个凛冽的眼神扫过来,他瑟缩了一下,只好往外退,小声道:“都说了这里是我家……”退出去,关上了门,留下一条缝,故意踩出脚步声离去,然后敛住气息又偷偷摸摸潜了回来,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看。  卢雅江慢吞吞地把外袍和裤子脱了,期间因伤口作疼捂着胸口喘息了一阵,然后他光着屁股蹲了下去,捞起盆里的毛巾,沾了热水开始用力搓洗自己的屁股。他一想到那小贩恶心的双手曾在上面搓揉,就难受的屁股蛋打颤,更用力的搓洗起来。  卢雅江洗了良久,直到那水都冷了,他才站起来,杨仁和从门缝里窥见他原本白嫩嫩的屁股蛋被他自己搓成了红彤彤的水蜜桃,捂着口鼻嘿嘿窃笑。    第33章    卢雅江怔怔地盯着盯着桌子上的菜。桌子上只有两盘菜,一盘水煮野菜,一盘水煮野蘑菇。教主大人觉得一个书生应该不具备捕猎的能力,采采野菜差不多了,也不具备烹饪的能力,所以水煮一下捞起来就差不多了。  卢雅江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是嫌弃这饭菜,只是这已经是他第六顿饭了,无论早中晚还是夜宵,永远是这些东西。  杨仁和水煮野菜蘸盐巴过饭吃的津津有味,见卢雅江不动,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卢雅江道:“你一直都只吃这个?”  杨仁和想了想,道:“是啊,进城太远了,半个月跑一次就差不多了,平时自己的话就吃这个咯。”  卢雅江叹了口气,端起饭碗:“等我伤好了,我打点野味给你吃吧。”  这已经是卢雅江在这里的第三天了,他伤势未愈,需要静养,又失去了号令烟,所以只能暂且滞留此地。他发现杨仁和的确只是个温和无害的书生,而且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后,他对杨仁和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凶恶了,因为杨仁和总是温和的像一阵春风,他受了些同化,便也不总是板着张脸。  吃完饭,杨仁和将碗筷收了,出去洗碗,卢雅江又回到床上躺下,盯着屋顶发呆。  从崖底离开以后,他把韩骋告诉他的藏秘籍的地方告诉了玄武尊使,让他去取来交给教主,而他推脱自己还有其他任务未尽,支走了所有人以后他又在谷水镇附近逗留了一个月,克化了韩骋传给他的内力,苦练剑法,然后遵从了韩骋的遗嘱,亲手杀了刘远通为他的父亲报仇。  一想到韩骋,他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这一回疼的地方好像不完全是伤口。这一个多月来,只要他想到韩骋,就会觉得胸闷,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深想,不愿深想。  当杨仁和问他姓名的时候,韩骋的名字就冲到了他的嘴边。时至今日,他已然后悔,当初在崖下,便不该放纵心软,到了如今,韩骋竟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动一动,就疼痛难忍。  杨仁和洗完碗,悄悄摸到屋门口看了看,见卢雅江躺在床上发呆,于是他脚下运功迅速离开了,潜进山林里,打了三只麻雀串在一根竿子上,生起火开始烤。每天吃野菜蘑菇,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必须要吃真鸟调剂调剂口味。  吃完野味,杨仁和找了处小溪把手脸洗干净了,确定不剩半点油星子,然后又用溪水漱了好几遍口,用手挡着呵了两口气,确保没肉味儿了,这才回小木屋去了。  回到木屋里,卢雅江躺着发呆,杨仁和坐在一旁捧了本书读。书的封皮是《论语》,内容早已被他替换成了《龙阳逸史》,看的津津有味。  卢雅江停止想韩骋,无事可做,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杨仁和身上。这个书生,平日里总是温吞的像清水一样,只有拿起书本的时候才两眼放光,还时不时会心一笑。他心想,真是个书呆子。  卢雅江百无聊赖地开口与杨仁和搭起话来:“这本论语,我已见你读了许多天了,还没读完么?”  杨仁和温和地笑道:“好书需得慢慢地品,来回地品。”  卢雅江想了想,本是不屑,但转念一想,对于一个书生来说,读书就如同他练剑一般,所以要反复的读,温故而知新,也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道:“你住在这寒庐里,读一辈子的书么?”  杨仁和义正言辞道:“怎么会!待我学成,自要进京赶考功名,为国效力。”  卢雅江垂下眼,半晌不语。从前他从未想过关于未来的事,他在那出岫山上,过得一日是一日,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然而韩骋却问他,为何要服从。为何要服从?他很茫然,从小到大,他没有质疑过这件事。韩骋死后,他开始思考未来,他为韩骋报了父仇,然后呢?回到出岫山,继续从前的日子?为什么这样想,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究竟少了什么?  他突然恨极了韩骋。他从前不想,便是单纯的,此刻被搅乱了思绪,便纠结的不好受。偏偏,那个罪魁祸首竟是一死了之……  “唔……”卢雅江捂住胸口。  杨仁和赶紧放下书凑过去:“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卢雅江惨白着一张脸挥了挥手:“不要管我。”  杨仁和见他疼的用力撕扯着床下被单,将被单都扯出个口来,也觉得心疼,出去捣鼓了一阵,端了碗药回来:“喝了它,睡会儿吧。”  实际上这都是极其名贵的药物,对调养伤情、增益内力大有好处,平时在出岫山上教主大人自己都不大舍得喝,只是他不能告诉卢雅江,便宣称只是一些能缓解病痛的寻常草药。既然是寻常,卢雅江也不在意,杨仁和早晚为他煎一顿药,他爱喝不喝,常常嫌气味不好,喝了一口就洒了,把杨仁和心痛的,又无可奈何。  见杨仁和端了药来,卢雅江道:“放在那里吧,我现不想喝。”  杨仁和坐到他床头,温声劝道:“你疼得这么厉害,喝了吧。”  卢雅江爱搭理不搭理的,杨仁和无奈地笑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不爱喝药。”  卢雅江被他烦不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的太急,洒出来不少,沾在他的嘴角、脖颈和发丝上。杨仁和看的心疼,恨不能凑上去把剩下的药汁舔干净,硬生生忍住了。  这三天来即使有好药吊着,即使卢雅江每天躺在床上好生休养着,可是他的病情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起色,三五不时就痛的脸色惨白。先前韩骋装病的时候亦是如此,只可惜,这一回卢雅江却不是装的了。  杨仁和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卢雅江探过伤势,按理说不该如此。他却不知道,其实卢雅江潜意识里不想痊愈,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回到出岫山,他还不知道怎样面对高晟风。  卢雅江喝了药,没多久便睡着了,杨仁和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上,轻轻抚摸他的发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舔舔他的唇角,舔舔他的脖子和发丝——把刚才洒上去的药汁都舔干净了。  不知是否他的动作太重,使原本就睡得不安生的卢雅江清醒了一些,却又并未完全醒过来,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喝醉了就一样。他迷瞪着眼向杨仁和张开双手,就像在崖底许多次韩骋对他做的那样:“好疼……抱抱我。”  杨仁和愣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弯腰将卢雅江抱进怀里,轻柔地顺着他的发丝:“乖,不疼了。”  卢雅江低声道:“教主……”  杨仁和的双臂松了松,轻声道:“你家教主会这样抱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喃喃道:“韩骋……”  杨仁和的双臂又紧了紧,鬓边贴着他轻蹭,柔声哄道:“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他把卢雅江抱了一会儿,觉得姿势别扭,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将卢雅江完全搂进自己怀里,无限怜惜地亲亲他的额角,亲亲他的鬓角。  没多久,卢雅江醒了,瞧见自己躺在杨仁和怀里,不由一怔。  杨仁和赧然道:“韩公子,我无意冒犯,只是你方才在睡梦中嚷着疼要人抱,我就……”  卢雅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拿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杨仁和本以为他会发怒抽剑砍人,却没料到他如此乖巧温顺,不由得惊呆了。  卢雅江黯然道:“你很像他……”  杨仁和心跳的很快:“像、像谁?”  卢雅江却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我疼的时候,你就抱抱我。”他心气极高,这时候也把话说的理直气壮,并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简单的传达一个指令。  杨仁和又心虚又窃喜:“好、好。”    第34章    晚上卢雅江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疗伤,杨仁和在地上打地铺。自从他捡回了卢雅江,家里就一张床,卢雅江要睡床,不让他同睡,他就只好打地铺。  杨仁和一边铺被子一边唉声叹气:“这是我家。”  卢雅江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到。  夜里杨仁和在地上睡了,卢雅江躺在床上睡,睡到半夜,忽觉阴风阵阵,直往骨头缝里渗。这正是大冬天,杨仁和家一共只有两床被子,一床原本是垫被,卢雅江来了,他只好把垫被也抽出来盖了。卢雅江忍了一会儿,冻得牙都酸了,他此刻正是体虚之时,受不得凉,便辗转反侧,考虑着要不要叫醒杨仁和。  这时候地上的杨仁和翻了个身,嘀咕道:“好冷……”  卢雅江不禁出声:“你也冷?”  杨仁和揉着眼睛坐起来:“你还没睡啊。地上好冷,我这两天都冷的睡不着。”  卢雅江沉默了片刻,大发慈悲地说:“算了,念在你助我疗伤的份上,你睡上来吧。”  杨仁和吸了吸鼻涕水:“真的吗?”  卢雅江嫌恶道:“把鼻涕擤干了再上来!”  杨仁和利索地擤掉鼻涕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抱上床,两床被子垫着,好歹暖和了一些。原本卢雅江还跟他隔着些,可阴风还是往被子里钻,于是渐渐的,两人就靠到了一块儿。杨仁和手脚温暖,卢雅江朦胧间一贴上去就舍不得放开。于是到了后半夜,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块儿。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只见自己的双脚被杨仁和抱在怀里。杨仁和的胸膛暖烘烘的,他的脚捂的已经要出汗了。  卢雅江有些吃惊,将脚抽了回来,他一动,杨仁和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醒了啊,你昨晚睡得好吗?”  卢雅江道:“还好。”  杨仁和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羞赧地笑道:“你昨晚总是拿脚蹭我,你的脚冰冰凉的,我料想你是冷的睡不安稳,于是就……”  卢雅江沉默。  杨仁和下了床,不一会儿打回来一盆井水:“洗漱吧。”这几天卢雅江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心虚气喘,所以杨仁和几乎将他的一切完全包揽照顾,倒杯水都要送到手边上。  卢雅江洗漱完,用过早饭,扶着墙出去走了一遭。他一出门,杨仁和立刻摸出两根银针,唰唰在墙壁上又戳了几个小孔。  不一会儿,卢雅江回来了,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拿起那本杨仁和看了数天的《论语》,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心驰神往。杨仁和正在收拾桌子,见他拿书,吓了一大跳,奔过去一把将书夺走护在怀里。卢雅江怔了一怔,冷下脸道:“怎么,你的书我连碰也不配碰一下吗?”  杨仁和忙道:“不是不是,韩公子你误会了,只是这本书……不太适合你!你若是闲来无事,我给你挑一本适合你看的!”说罢就跑到书柜那里,把《论语》塞进去,取了一本《世说新语》塞给卢雅江。  卢雅江不明白他捣的什么鬼,倒也不甚在意,随手翻了翻书,原来是说魏晋人物故事的,还算有趣,便看了起来。  杨仁和不敢再看书了,于是从柜子里取了把琴出来,开始弹琴。  这木屋的确是一位书生的,不久以前教主大人给了他一些盘缠费赶他上京赶考去了,自己鸠占鹊巢,在这里和卢雅江过起了小日子。所以这屋里的东西除了《龙阳逸史》是教主大人自己带过来的,其他都是书生的东西。  在天宁教三十六令下有一令专学琴的功夫,练此功者可将内力灌注于琴音中攻击敌人。这是一门极难的功夫,必须从小学习,琴技和内力都需达到上乘境界,所以这一令手下的人是最少的,地位也是三十六令中最高的。此令人马出任务往往需搭配其他人,且都是做辅助之职,只有武功极高者才可独当一面,比如尹言和玄武尊使。当年尹言手下三十六名少年中就有一人是学琴的,教主大人为了扮他,自然学过琴,只是他并没有练会这门功夫,所以扮演这人的时间是极短的,两个月后就换了一人。不过虽然功夫不会,仅仅是弹弹琴,自然是可以的。  杨仁和随手弹了两曲,卢雅江觉得有趣,便道:“拿来给我弹弹。”  杨仁和将琴递过去,卢雅江随手拨了两个音,惨不忍睹。杨仁和道:“想学么?”  卢雅江道:“随便。”  杨仁和微微一笑,小心翼翼从后面环住卢雅江,握住他的两只手。卢雅江并没有反抗,杨仁和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慢慢弹了一支曲子。  卢雅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玩玩,弹了一曲也就失了兴趣,推开杨仁和又开始运功疗伤。  杨仁和也是无所事事,随意地弹着琴,弹着弹着,便弹了一首曲子。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手一伸,够到床头位置,“唰”一下拔出软剑,直指杨仁和咽喉。他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杨仁和傻眼:“什、什么?这首曲子怎么了?”  卢雅江的剑又逼近了一分:“这首《渔樵》乃白衣魔使自创之曲!你怎么可能会弹!你不是普通的书生,说,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35章    卢雅江还记得,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每天晚上练完剑,就会偷偷摸摸潜到尹言的房门口,听尹言弹琴。尹言几乎每天都会弹这首《渔樵》,卢雅江就趴在窗户下,偷过窗户纸的小缝偷偷往里看。尹言身边常常会有一位少年陪着,这少年的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有时是“阔刀”,有时是“九节鞭”……有时两三个月一换人,有时半年一换人。卢雅江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听了两三年。他从小就很崇拜尹言,尹言长得又好看,琴弹的又好,武功又好,他会想,什么时候尹言也会召他进去,让他像其他少年一样趴在他腿上让他摸头发,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学琴。  终于有一天,卢雅江又去偷听琴,这一回尹言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尹言拨了两个音,突然道:“进来吧。”卢雅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烫,羞赧地推门走进去。  尹言难得和蔼地问他:“这首曲子你也听了两三年了,好不好听?”  卢雅江忙道:“好听极了!” 第13章 卢雅江怒道:“你找死!”说着又要拔剑,杨仁和慌慌张张冲过去按住他的手,“韩兄,孔夫子说过……”  卢雅江额角青筋暴起,猛地踹了他一脚,怒道:“滚!”  杨仁和被他踹翻在地,滚出去两圈,又滚了回来,拍拍身上的草爬起来,委屈地瘪瘪嘴:“孔夫子说,身上有伤就不要随意挑衅别人。”  张浩瀚轻轻叹了口气,看看卢雅江,又看看杨仁和,最终抬起头望天,怅然道:“二十年了……”他闭起眼睛,脸上浮起一个苦笑,再次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盯着卢雅江,“远通可是你杀的?”  卢雅江冷笑道:“是我杀的。怎么,你想为他报仇吗?”他又要拔剑,杨仁和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韩兄,孔夫子孟夫子都说了,不要动手。”  卢雅江最讨厌在打架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捣乱,偏偏杨仁和就是这么不识趣。他刚想抬脚再把他踹开,突然想到韩骋——韩骋虽然和杨仁和的方式不同,但是同样喜欢在他跟别人打架的时候搅局。这样一想,他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孔夫子吃饱没事做就说这些话?”反正卢雅江也不知道孔子都说过些什么。  张浩瀚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把卢雅江和杨仁和都吓了一跳。啸完,张浩瀚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卢雅江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又抽的什么风。  张浩瀚道:“好,好,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活得不开心。如果杀了他的人是你……想来他没有什么遗憾了。”他抬步朝卢雅江的方向走来,他一动,卢雅江和韩骋就看见了刚才他站立的地方被他挡住的一块东西——那是一块墓碑,金蝉剑刘远通的墓碑。  卢雅江皱眉,杨仁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顺,他抬袖抹了把眼泪,放下胳膊时已恢复了软糯委屈的模样。  张浩瀚在卢雅江面前站定,道:“你杀远通,是为他报仇?”  卢雅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冷着脸道:“是又如何?”  张浩瀚道:“一报还一报,还到此处,也该了了。我不会和你动手,我虽不清楚你和那日与你在一起的少年的来历,但也能猜到些许。你——想来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卢雅江双眉紧锁,沉思片刻,这才仿佛用力地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问张浩瀚:“为什么你和刘远通都对我……是因为,我长的像什么人?”    第39章    张浩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是,你像极了当年的韩江。”  卢雅江闻言怔住了。他像韩江?那么韩骋……?  张浩瀚道:“我不知上一回同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人究竟是谁,但若要说韩江有个儿子,说你不是,我都不信。”  卢雅江震惊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浩瀚道:“你是天宁教的人,那便更说得通了。韩江当年,与天宁教的白衣魔使尹言……想必你听远通说过了,他二人是分桃断袖之谊。他临死前,将独子带上出岫山,托孤给尹言……”  卢雅江困惑地眯起眼睛。他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从有意识以来他就在出岫山上跟着尹言学武,听尹言说,他是三岁才上山的,至于他的父母,尹言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过。可是如果光是这一点的话,韩骋幼时也在出岫山上,也说得通。  卢雅江道:“韩江的妻子是谁?”  张浩瀚道:“他没有妻子。”  卢雅江一愣:“没有妻子,那里来的儿子?”  张浩瀚道:“这也是我所困惑的。自从我们三人出了谷水镇开始闯荡不久,他便闯上了出岫山,从此一年里有半年都呆在出岫山上,极少在武林中露面。若非他是五轮派的传人,他未必能得谷水三侠客的称号。”  卢雅江冷哼一声:“稀罕。”  张浩瀚顿了顿,道:“韩江的武学修为是极好的,我与远通虽声名在外,可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并不在意名声,从不参加武林大会,也不介意与魔教妖人往来。如果不是他一人打退了西山九怪,救下燕溪山庄数十女眷,恐怕他得不到侠名。”  卢雅江不屑地翻了翻眼睛。  张浩瀚道:“我也是直到两三年前江湖上传言五轮派新传人韩骋频频战胜高手,我才第一次听说他有个儿子。你们魔教……咳,我也想不出尹言是如何给他弄出个儿子来。”  卢雅江的嘴角抽了抽。他回忆了一下,以前他看过尹言下河洗澡……是个男人无误。  卢雅江又道:“那当年,韩江是怎么死的?”  张浩瀚的神色瞬间就黯淡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再度开口:“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当年我与远通、韩江三人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远通与韩江的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韩江的武学天赋更高,远通仰慕他……直到那年,韩江喝醉了酒,亲口当着我们的面说,他对白衣魔……那天晚上,远通气疯了,我才知道他对韩江……”  卢雅江和杨仁和面面相觑。杨仁和小声嘀咕道:“又是断袖?怎么断袖这么多,孔夫子说,人人皆断袖,江山要断代。”  张浩瀚接着道:“远通此人,心气极高,又一向争强好胜。他对韩江又嫉又爱,嫉他手中的五轮秘籍,爱他傲人的武学境界,当韩江与天宁教搅在一起后,他与韩江大吵一架,不惜以绝交威胁韩江断绝与魔教的往来。韩江他……又向来随性,自然不肯受人威胁,于是他们两人便闹翻了。”  卢雅江不屑地哼了一声:“痴心妄想。”在他心目中,韩江是韩骋的父亲,那自然是好的。而金蝉剑刘远通,连尹言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韩江是尹言的人,那刘远通自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浩瀚顿了顿,又道:“虽说如此,但我们当年离开谷水镇时有过约定,每过两年的青龙节便回谷水镇相聚,聊聊这些年各自的经历并切磋武艺,他二人也一直遵循着这个约定,只是每回来,喝了酒便又走了,始终不曾和解。”  “韩江与天宁教交往过甚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直到那一年的二月二青龙节,我们依旧在谷水镇相聚,那一年,除了我们三人,昆仑派掌门王邈、逍遥派无须子还有万力万庄主等武林同道也正好在谷水镇,于是我们一同喝酒,在酒宴上,韩江喝多了酒,当众说出他要退出武林,带白衣魔尹言隐居,过‘门隔流水,十年无桥’的生活。远通当即大怒,骂他好赖不分,席间便与他动起手来,其他武林同道得知韩江与天宁教中人往来,恐他作恶,便与远通联手,将他拿住。韩江武功虽高,然他寡不敌众,终究受擒。远通与众人道,要为武林除害,便欲将韩江当做诱饵诱出白衣魔等人……”  卢雅江冷冷地打断道:“你说到现在,都是别人如何,那你呢?你全部都在场,你又做了些什么?”  杨仁和好奇地说:“前辈,孔夫子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朋友们都是断袖,你不会也是断袖吧?你莫不是……喜欢刘远通?”  张浩瀚喉头一哽,竟闭上眼睛良久无言,算是默认了。  卢雅江早已听的怒火中烧,杨仁和却始终按着他的手怕他拔剑,于是他没好气地吼道:“继续说!”  张浩瀚道:“韩江被擒,远通用铁链将他缚住,关在房内。我与韩江亦是自幼的情分,不忍见他如此,便趁着远通不在,潜入房内,想劝韩江尽早回头,然而韩江却告诉我,远通给他吃了逍遥散功丹,逼他交出五轮秘籍……”  “逍遥散功丹!”卢雅江骤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张浩瀚又道:“我不相信他的说辞,便去质问远通,远通告诉我,韩江心已入魔,秘籍在他手中,只会落入魔教之手,不如让他交出来。五轮秘籍本就是韩诩之等人从各门各派中偷来的,应还给各大门派。否则,将成武林祸害。”  “放屁!”卢雅江激动道:“分明是他自己觊觎五轮秘籍!我天宁教要拿秘籍何用,我们二派原本就是一路,心法内功相差无多。至于说偷,哼,那要怪这些门派自己无能,更何况,百年来韩氏诸位先人早就对心法秘籍进行过诸多改进,已然脱胎换骨了!”  张浩瀚叹了口气道:“我让他交出解药,韩江无论如何也是我们幼年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却道,逍遥散功丹无解,中毒者的内功会一点一点被毒性散去,且至多只有两三个月的性命。我又去见韩江,韩江求我放他离开,他说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于心不忍,便瞒着远通将他放走……从此以后,韩江便彻底在武林上失去了消息。我想他大约是死了,他临死前一定上出岫山去找了白衣魔,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卢雅江听完只觉胸腔内血气翻滚,只恨当时没有在刘远通身上多扎几个窟窿。没想到韩江父子中的竟是同一种毒,而韩骋的逍遥散功丹,却是自己亲手下的……  他慌忙问道:“韩江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人再见过他?”  张浩瀚缓缓地摇了摇头:“至少,我没有再听说过关于他的一点消息。我曾去出岫山附近打听,天宁教中似乎也没有韩江的消息。我本以为,尹言会为韩江报仇,然而他却并没有。大约,魔教中人便是如此薄情寡义吧,关于尹言的事,我都是听韩江说的,却不知那白衣魔对他的心思,是否也如他一样。韩江出事后,远通也后悔了,他对韩江有恋慕之情,只是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才做下此事。为了赎罪,我与他退出江湖,回到谷水镇中隐居,原本我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了,可是过了没多久,江湖上传出消息,说韩江死了,是我与远通所害,他的武林秘籍落在我二人手中,我们是为了潜心练武才退出江湖。因此二十年来不断有人为了秘籍前来滋扰,令我与远通不得安宁。我猜想这或许是白衣魔的报复,要让我二人永生永世背着这个债……”  “去你妈的!你想得美!”卢雅江气急败坏道:“你们谋害韩江性命,脱世隐居就想了结?做梦!我今天就要为韩骋、为右护法出这口恶气!”说罢猛一转手将梅纹扭丝剑拔了出来。  他因注意与张浩瀚所说之事,没注意到刚才杨仁和也是始终沉着张脸。此刻杨仁和见他激动,已摁不住他的手,只好慌忙从后面箍住他:“别激动别激动,张前辈顶多算个帮凶,人不是他害的。”  卢雅江气急败坏,用手肘击他,想挣开他的束缚,没想到杨仁和吃了痛也不肯放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打不过他。”  卢雅江一怔,火气更大了:“关你屁事!放手!”  杨仁和哀声道:“求你了,你要报仇也养好伤再来,你现在跟他动手,只能是送死啊,韩兄,我不能看你出事。”  卢雅江怔了怔,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张浩瀚望着天喃喃道:“是……当年的事,我亦是帮凶。这二十年来,我辗转反侧,始终过不去这个心结。你若要为你父亲报仇,我是无话可说的。”  卢雅江一愣。他几乎都要忘了,先前张浩瀚说的,他像极了韩江。如果韩江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韩骋呢,韩骋又是谁?    第40章    张浩瀚一副要杀要剐我绝不反抗的模样,杨仁和却不敢让卢雅江跟他动手。卢雅江有伤在身,但凡张浩瀚使诈或反悔,此刻的卢雅江都绝非他的对手,而杨仁和尚不愿暴露身份,于是努力劝道:“韩兄,你养好伤再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亲人怎么办?”  卢雅江此刻已然冷静下来,亦觉杨仁和所言有理。这些所谓武林正道未必比他们魔教中人可信。他虽恨极刘远通与张浩瀚,然此时刘远通已然丧命,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此地出事,要取张浩瀚的狗命,也等他养好伤再说。于是他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杨仁和赶紧跟上。  卢雅江离开韩江故居后一路往谷水镇热闹的地方疾走,杨仁和不知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只好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跟着。好半天,卢雅江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了,抬头看了看酒楼的招牌,他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大步走了进去。  杨仁和追进去,见卢雅江已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便也跟过去坐下,警惕地打量四周的情况,压低声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卢雅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进来前没看招牌?如意酒楼啊。”  杨仁和抓抓头发:“我是说,你来这里要调查什么?”  卢雅江吃惊:“调查?我肚子饿了而已,进来吃东西啊。”  杨仁和傻眼。  不一会儿,小二捧着菜单过来,卢雅江展开菜单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猪肉牛肉羊肉狗肉鱼肉,是荤菜就给我上一份。”  小二走后,他摸了摸肚子:“十几天没吃肉了。”同情的眼神看向杨仁和,“想来你已经几年没吃过肉了。没关系,这顿我请你吃。”  杨仁和闭紧嘴巴沉默。  没多久,十几盘大油大荤的菜送上来,把桌子堆的满满的。卢雅江举箸大快朵颐,杨仁和前阵子烤小鸟烤野鸡烤野兔吃腻味了,没多少胃口,便看着他吃。一转眼,卢雅江风卷残云,把满桌的肉啃了干净。  吃完饭,卢雅江看着杨仁和:“吃饱了我们就走。”  杨仁和见他没有付账的意思,不由目瞪口呆:“不是你请我吃吗?”  卢雅江这才想起吃东西还要给钱,恍然大悟地说:“哦,对哦,你捡到我的时候不知道吗?我身上没有钱啊。”  杨仁和对着桌子一堆油腻腻的盘子干瞪眼。  卢雅江不耐烦地站起来:“这么多事,直接走了,管他的,谁敢拦我。”  杨仁和忙按住他的手道:“不行啊韩兄,你不是说谷水镇里有人追杀你吗?万一闹起来,你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卢雅江没好气地说:“那你想怎么办?”  杨仁和无语望天。  卢雅江道:“行了行了,你是个麻烦,你先出去,往西过三条街等我。你走了,我脱身自然不是问题。”  于是杨仁和就先走了。  杨仁和走了以后,卢雅江盘算着他离开的距离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就走,自认他脚劲快,一般人追不上他。但是没想到,他的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刘远通死了以后,聚到谷水镇来的武林人士不减反增。有的是冲着传说中在刘远通和张浩瀚手里的秘籍来的,有的是持着抓住或杀掉赤炼魔使以扬名立万的目的来的。谷水镇就那么小一点地方,人一多,就走到哪里都有正道侠客了。  卢雅江还没离开店门,小二就大喊道;“客官,你还没结账!”  卢雅江冷笑一声,正欲加快脚步,坐在店门口的一桌客人突然站了起来:“什么?有人吃霸王餐?”这些正道侠客们兜兜转转好几天赤衣魔使的衣角都没抓到一片,小镇又安宁和乐,正愁无用武之地,一听说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机会瞬间就兴奋了。  卢雅江微微皱眉,脚步一错,向外奔去。那些人哪容他走,一名绿衣少年动作最快,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卢雅江冷冷瞟了一眼他的手。如果是平时,卢雅江一定会拔剑把这只手砍下来,但是此刻,他不想与那少年起冲突,只求尽快脱身,于是肩膀一顶一转,晃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  绿衣少年惊呼道:“此人武功不弱,难道他就是赤炼魔使!”  卢雅江心中一慌,恨不能拔剑割下那人的舌头。他的梅纹扭丝剑藏在背上的书篓里,他手向后伸了一伸,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继续往外闯。此刻三名武林人士已经守住了酒楼的门口,一人手里拿长枪,其余二人持刀。  卢雅江又气又急,却不得不出手。他先冲着那长枪的那人去了,那人横枪一劈一搠,卢雅江侧身躲过。那人再劈,一招罢,卢雅江心中一荡:此人用的枪法是梨花枪法,正是那天在崖下韩骋教过他的那一套!  他对这套枪法已然熟练,于是再出手便轻松多了,虽然身负内伤,然而他不用内力,单凭招式,那持枪人一枪封过,卢雅江抓住他的枪头,使巧劲反手一拧,握枪人旋即脱手,卢雅江一抽,长枪便转而到了他手里。  另外两三人此刻亦抢攻上来,卢雅江来不及多想,横抢挡下一击,反手一搠,正击在一人腹中。他用的劲正正好好,那人身体向后一弓,旋即飞摔出去。  绿衣少年失望地叫道:“呀,他用的是枪,他不是赤衣魔!”  连卢雅江自己都有些吃惊。当时在崖下,他连握枪都不会,此刻用枪,韩骋当日教他的那一套他耍的行云流水,仿佛瞬间领悟了枪法的关窍。  一人又攻上来,卢雅江反手一封,那人伸手抓他的枪,他一抽一挑,柔韧的枪身弹在那人肋骨上,那人也立时扑地。这一招却不是韩骋当日教他的了,完全是随机应变,自己临时感悟的。  见义勇为的四人,除了那名已经吓傻眼的绿衣少年之外全部倒下了,卢雅江胸口一痛,却是伤情又发作了。他来不及多想,随手把长枪一丢,冲了出去。  杨仁和并没有走远,他发觉身后闹了起来,不少人向如意酒楼聚拢,生怕卢雅江又惹了什么事,正急着赶紧变个简单的妆冲进去解围。他瞄中了一个路人,正想扒他的衣服下来借穿一下,手刚拍上那人的肩膀,就看见卢雅江冲了出来,绷着脸对他喊道:“快走!”  杨仁和吃了一惊,愣住了,手还搭在哪个不幸被他选中的人肩上。  卢雅江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催促道:“你朋友?我先走了!” 第15章 “韩兄!”杨仁和暗道不好,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在酒楼里拉下了一样东西你赶紧陪我去取吧不然要被别人拿走了!”  卢雅江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什么,冰冷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扎在那小贩身上。他浑身散发出冷气,连站在他面前的杨仁和都打了个寒颤。  杨仁和拉起他的手就想把他拖走,卢雅江像是钉子一样扎在原地不动,狠狠把手抽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去,我有事要解决。”  杨仁和急的都要出汗了,眼珠子转转,拉住卢雅江指着驻足在某个摊子旁的两三个人道:“韩兄,你看,那几个是不是武林人士?他们好像一直盯着你看,你认识他们吗?”  卢雅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觉他们根本不是在看自己,便对杨仁和道:“滚开,往西走三条街等我。我办完了事来找你。”  杨仁和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那小贩走去,拦都拦不住,急坏了。  卢雅江走到那小贩面前,停下脚步,发出一串寒冷入骨的笑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别来无恙啊。”  卖菊花糕的小贩莫名地用看着他,拿起一块菊花糕:“客官,买菊花糕吧。”卢雅江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猥琐小贩在对他做出了这种事情以后居然还敢留在谷水镇里;而且因为小贩天生斜视,两目的焦距对不上,所以他明明看着卢雅江,但是卢雅江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这是何等的忽视;不光不看自己,还一脸无所谓,这是何等的蔑视;不光一脸坦然,还敢让自己吃他的菊、花、糕!这是何等的挑衅!!!  卢雅江活那么大没有受过这种轻视和侮辱,本来还有些顾忌在这里出手,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什么都不顾了,怒吼道:“我阉了你!!!”  杨仁和一脸惨不忍睹地闭了闭眼,正想着该怎么挽回事态的发展,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道:“啊!有人闹事!”  声音未落,一个绿衣服的少年跳了出来,喊道:“恶霸!不许欺辱良民!放开你的手!”  卢雅江扭头一看,就是昨天在酒楼里找他茬的那个绿衣小鬼,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新仇旧恨一起算,将那小贩一丢飞起一脚就往绿衣少年胸口踹去。  绿衣少年身手不赖,一侧身躲过了,卢雅江一拳紧贴上去,那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剑锋对准他的拳头推了上去,卢雅江及时收手,跳出战局,冷笑道:“什么名门正派,还不是拿着武器欺负赤手空拳的人?”  少年下意识地狡辩道:“我不是……”顿了顿,眼睛一亮,“你说什么?名门正派?意思你是邪魔歪道?难道你真的是赤炼魔使?”  杨仁和赶紧冲上来打圆场:“误会误会,这是一场误会!”  卢雅江一脚把他踢开:“滚!不关你的事!”  绿衣少年惊呼道:“呀!你吃霸王餐、欺凌小贩,还殴打路人!我今天一定要替天行道!”说罢抢攻上来,莽莽撞撞就往卢雅江身上挥刀。  杨仁和在一旁看他剑招路数,是燕溪山庄的弟子,但是年纪轻,出手莽莽撞撞的,连对手的底都没探就敢这样打,功夫又不高,卢雅江即使没有兵器,即使有伤在身,解决这样一个角色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卢雅江不紧不慢地避开他的剑,双指一捏,夹住他的剑身。绿衣少年用力抽了抽,抽不出来,顿时大惊:“你这贼人!”  卢雅江手一收,就把他的剑抽了过来,反手一掌,扇在他脸上,冷笑道:“看来我该教你些江湖规矩,做人要不得这么嚣张!”  杨仁和惨不忍睹地把脸捂上了: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就是卢雅江没有。  绿衣少年的左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等着卢雅江:“你这贼人……居然敢打我的脸……”  卢雅江再一甩手,他右脸颊也肿了起来。  绿衣少年完全呆滞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女人的尖叫声,一个蓝衣女子冲了出来,一把将绿衣少年搂进怀里,激动的颤抖着:“你居然敢打我家柳儿如花似玉的脸!我跟你拼了!”  只见这女人三十来岁年纪,妆容精致,保养得当,是个当之无愧的大美人。她袖子一震,从宽大的袖管里掏出一条九节鞭,鞭子对卢雅江照脸抽了过去!  杨仁和心中一合计,此人应当也是燕溪山庄的,美貌,武器是九节鞭——她应当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孔雀娘子顾花翎,是燕溪山庄庄主夫人的妹妹。而她口中的柳儿,这名绿衣少年,就该是燕溪山庄庄主的小公子燕柳,她的外甥。  孔雀娘子顾花翎功夫不弱,同样是江湖美人,比起花瓶水玲珑,她就是真材实料的铁娘子了。她之所以不如水玲珑有名,是因为她年纪不轻,又已嫁做人妇,断绝了江湖男子们的肖想。  顾花翎一出手,卢雅江就不如刚才那么局促了,他手中又没有武器,那鞭尾上长着倒刺,他不敢徒手去抓,就只能躲闪。一个躲闪太急,触动了伤口,动作滞了一滞,偏偏那鞭子都是照着他脸抽的,于是鞭尾从他耳际扫过,拖出一条血痕来。  这下轮到教主大人怒了:臭婆娘,居然敢打我家左护法如花似玉的脸,我也要跟你拼了!  于是杨仁和弯腰捻起一枚石子,正欲趁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出手,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出手,卢雅江已然忍无可忍,将书篓一丢,抽出梅纹扭丝剑向顾花翎的肺叶直刺过去。然而他出手受制,顾花翎又有了准备,侧身一闪,九节鞭打歪了他的剑。  燕柳看清他手中的剑,激动的快要晕倒道:“我的天呐!我的妈呀!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天宁教的赤衣魔使总算让我给找着啦!二姨,放着我来!”说罢又横剑攻了上来。  此时天终于下起了小雨,杨仁和闭了闭眼,只想赶紧把卢雅江掳走带回出岫山上狠狠打他屁股,这混乱的局面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燕柳那一喊,惊动了附近逛街的武林人士,大家都兴奋地叫着“赤炼魔在哪里?在哪里?”不一会儿,许多人围了过来,不少人跳入战局——只要能亲手拿下赤炼魔,在江湖上必然会声名大振;便是不能亲手拿下,也可以协同拿下,日后一样有吹嘘的本钱。  卢雅江应付一个顾花翎和一个燕柳已经有些吃力了,骤然又加许多这么多人,他开始显得捉襟见肘,节节后退。挡下一刀后,他脸色一白,唇角溢出鲜血来。  有人喊道:“赤炼魔受了伤!”  卢雅江咬紧牙关,继续奋战,然而他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剑招越使越乱,身上的破绽越来越多。  “啪!”五谷道人一掌拍在他后心上。  “噗!”卢雅江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意识。    第44章    一柄大刀照着卢雅江的胸口砍了下去,电光石火只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把长刀架住了他下落的剑,在卢雅江身上三寸处堪堪停住。  接下这一刀的人是杨仁和,他脸色青白,胸口激荡,险些松手弃刀,拼了命握住了。  在看到燕柳和顾花翎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自己再不出手,卢雅江必然有危险。然而他为了隐藏功力封住了自己的大穴,在卢雅江和顾花翎打斗的时候他已经用针扎了自己的大穴,但是要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令凝滞的内力在经脉中流淌。越来越多的人来掺和这场热闹,卢雅江败势如山倒,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时间,眼看卢雅江陷入困境,他不得不出手了。  他刚夺下一个在外围跳脚的小弟子的刀,就看见卢雅江昏倒在地,慌忙冲上去相助。内力未至,他硬生生接下这一刀,右手的虎口瞬间崩裂,血顺着刀柄淌了下来。  人们太快就把赤炼魔使打到,还没来得及兴奋够,此时跳出一个搅局的,纷纷摩拳擦掌。刀剑都冲杨仁和身上招呼过来。  杨仁和心中叫苦不迭,此时才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硬生生激出内力冲破被封的穴道,内府处火辣辣的灼痛,他也顾不上,一招旋风刀把围在跟前的人们硬生生逼退了半步。  五谷道人道:“你是什么人?”  杨仁和刚刚出手的时候,明明只是个寻常的刀客,打扮的像个书生,那一刀他接的十分吃力,人们都以为他一刻就会倒下去。然而不过转瞬,此人身上突然现出巨大的压迫力,脸还是那张脸,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站在十步外都能被他的气势震慑。此人绝非凡人!  杨仁和轻轻喘着气,冷笑道:“什么武林正道,以多欺少,还从背后偷袭,也算本事?”  燕柳吃惊道:“你不是武林正道,你也是魔教中人?”  五谷道人涨红了脸道:“你们魔教中人作恶的时候不讲江湖道义,怎么自己打不过别人,就要讲侠义了?”  杨仁和哼笑一声,道:“我不用讲道义,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他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大话。在谷水镇中的武林人士,除了个别散客正好游览至此,不是各门派派过来请谷水二侠的小弟子,就是一直籍籍无名却又想要一举成名的人,大多是些浑水摸鱼的庸才,真正的精英都在筹备攻打出岫山的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杨仁和刚才看的很清楚,这七八个人里面最厉害的就数燕溪山庄的孔雀娘子了。  五谷道人道:“黄毛小儿,好狂妄的口气!”  顾花翎把鞭子一横:“那我就把你们这两个丑八怪的脸都打花!”  “丑八怪?”杨仁和气得跳脚,怒道:“本来念你是个女人,我还想放你一马。既然你这么说,我要你好看!”  那几人又一齐攻上来,杨仁和一边注意着昏倒在地的卢雅江,一边抵挡他们的攻势,居然还游刃有余,面带轻松的微笑。然而实则他的丹田处刀刮似的疼,且越来越疼,是强冲内力导致的内伤。  杨仁和放倒了三四个人以后,眼见围观的队伍越来越拥挤,围观群众的脚都快踩到卢雅江脸上了,他情知这样纠缠下去对己方是大大的不利,于是一手抱起昏厥的卢雅江,另一手握刀,一边与人对战一边往后退,觑准一个空隙,抱着卢雅江往城门口冲去。  一群人哪里肯罢休,见他跑了,便以为他已是黔驴技穷,何况赤炼魔好不容易被打晕了,成名的机会近在眼前,哪容得他走,纷纷拔腿追了上来。  杨仁和带着卢雅江冲出城门,在野郊停下。他轻柔地将卢雅江放下,让他的身体靠在一棵树上,然后回过身,冷冷地打量追出来的五个人。  追出来的分别是燕柳、顾花翎、五谷道人和金山派的张伟平,最后一个湖绿衣衫、面目平庸的男子杨仁和不认得,不晓得是哪里窜出来的江湖喽啰。  雨势已渐渐大了,杨仁和的头发被雨打湿,湿淋淋的盖在头上,他却极是潇洒地横剑一笑,甩了甩头发,没甩起来:“你们一起上吧!”  那五人果真一起攻了上来,只有湖绿衣服的男人笨拙地在外围跳来跳去也插不上手,显然他武功最差,其他四个都积极地抢在最前面。  杨仁和即使被围攻,也不慌不忙,劈开顾花翎的鞭子,长鞭被他往旁边一甩,借力打力,撞开了燕柳手中的剑,鞭尾抽在五谷道人掌心里,五谷道人痛叫着收回手,手掌已是血肉模糊。张伟平一招“开天辟地”,手中的剑照着杨仁和的脑袋直劈下来,杨仁和头都不抬,双指准确地夹住了他的剑,指节一勾一弹,剑身立刻碎成了几段。  就在此时,在一片乒呤乓啷的打斗声中,有一声极不和谐的破空声,一枚泛着蓝光的箭镞往昏迷的卢雅江处飞去。杨仁和大惊,立刻弃下战局飞扑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瞧着那箭刺进了卢雅江的肩膀。  杨仁和心头大震,不管不顾地露出了后心,五谷道人见这是个机会,飞掌拍了过来,杨仁和回手与他对了一掌,五谷道人肥硕的身躯立刻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他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用毒箭射卢雅江的人就是那个穿湖绿衣衫的男子,杨仁和看了眼箭尾上的标记,立刻出手封住卢雅江的穴道,抬头看着那人道:“你是万艾谷的毒师?”  万艾谷是个长满药草毒物的地方,那里有两种人,一种是药师,一种是毒师,而这人显然属于后者。  杨仁和目光森寒:“把解药交出来,我放你一条活路。”  那毒师被他的气魄所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卢雅江,此时卢雅江脸上灰扑扑的尘土都被雨水冲去了,顾花翎定睛看了他一眼,惊呼道:“恩人!”  此时莽莽撞撞的燕柳横剑冲上去,喊道:“魔教妖人,受俘吧!”杨仁和还没出手,一条鞭子横空甩过来,卷走了燕柳手里的剑,却是顾花翎干的。  燕柳空着手一脸无措:“二姨……”  顾花翎道:“柳儿,你快退下!”  这时张伟平捡起燕柳的剑又冲上去,顾花翎一闪身挡在他面前。张伟平震惊道:“你要倒戈?”  顾花翎道:“对。”  那边几个人莫名其妙自己打了起来,于是杨仁和放下卢雅江,往那毒师走了过去,寒声道:“解药。”  那毒师怕极了,转身就要跑,杨仁和追上去,那毒师转过身,袖子里藏了枚机匣,正是这枚机匣里又射出一只毒箭。杨仁和眼疾手快,抓住毒箭的箭尾,反手往那毒师身上丢了过去,只听毒师一声惨叫,毒箭完全没入了他的肩膀。  杨仁和含笑走上去,揪着他的领子问道:“解药是哪一种?”  毒师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包药丸,杨仁和问道:“这是什么毒?”  毒师道:“万、万麻散……”  杨仁和蹙眉。万麻散这种药他听说过,是一种特别剧烈的麻药,一指甲盖的量能麻翻一头大象,中毒者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而且因为药性太剧烈,等麻性散去后也会有后遗症,中毒者的神经会受到损伤,从而导致行动迟缓,武功减弱,甚至影响心智。  毒师的眼皮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了,杨仁和一把把插进他肩头的箭镞拔了出来,毒师一声惨叫,又清醒了。杨仁和说:“这真的是解药?”  毒师泪流满面地说:“真的……真……呼……”睡着了。  杨仁和不耐烦地翻翻白眼,又把箭头插进他右边的肩膀,毒师再度惨叫着醒了过来,杨仁和把他交出来的解药拿了一颗往他嘴里塞:“怎么解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赶在中毒后半个时辰……呼……”又睡着。  杨仁和动作干净利落地拔箭,扎他胳膊。“噗!”  “啊!!!”  “继续。”  “半个时辰内三颗解药……呼……”  “噗!”  “啊!!!然后每两个时辰一颗……呼……”  “噗!”  “啊!!持续三天,并坚持全身按摩……呼噜……”  “噗!”  “啊!”毒师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泪眼汪汪地说:“然后就解了……呼……”又睡死了。  “啪!”杨仁和又往他屁股上扎了一箭,尽根没入。  这回毒师连睁眼和惨叫的力气都没了,流着眼泪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又怎么了……”  杨仁和冷冷道:“看你不爽。” 第17章 中午杨仁和继续给卢雅江按摩,卢雅江这几天已经被他摸习惯了,大大方方的让他在自己身上揉捏。因为他的知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杨仁和揉他屁股的时候就不敢太过分,规规矩矩抓着他屁股蛋揉了十几个来回就松手了。到了最后,他试探地抓起了卢雅江的那物事,看了眼卢雅江的表情,卢雅江却只是惬意地躺着,看都没看他一眼。这几天卢雅江被他像母亲照顾婴儿一样照顾着,身体上已经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了,也谈不上羞涩了,那处被他揉捏了快十次,卢雅江都习惯了,完全将这当成是全身按摩不可或缺的一步,他没想到现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按摩那里——让杨仁和按摩对他来说没什么色情意义,这只是治疗之余的一种享受。他已经没把杨仁和当外人了,甚至杨仁和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的那双手。  杨仁和没搓揉几下,卢雅江的欲望就挺立了起来。他的知觉已经恢复了大半,所以那处重新变得敏感起来。他的脸皮已经在两天之内锻炼厚了,不光不觉得不好意思,舒服之余还颐指气使地吩咐道:“动作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杨仁和还是喜欢看他羞怯隐忍的样子,现在卢雅江像个老爷一样,他心里就不高兴,故意使坏捏了捏他娇嫩的龟头,卢雅江疼的一个哆嗦,噌地直起身拔出软剑,怒道:“我剁了你的手!”  杨仁和快要哭了:“圣人说,救谁别救白眼狼,含辛茹苦十余载,动辄得咎,动辄得咎啊!”  卢雅江懒地理他,将剑一收,抱着脑袋躺下来继续享受。  不一会儿,卢雅江的呼吸变得粗重了,那东西在杨仁和手里开始抽搐跳动,杨仁和及时收手,道:“差不多了,中午的就到这里吧,晚上继续。”  卢雅江也没想到今天的自己这么敏感,如果杨仁和再弄两下他就要出精了。杨仁和及时收手,他即松了口气又不高兴,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拿被子将自己一裹:“我饿了,快滚去做饭!”  杨仁和咂咂嘴:“圣人云,敌国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唉!”  卢雅江听不懂,理都不理他。  杨仁和走出去,带上门,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他一离开,卢雅江就掀开了被子,开始自己揉捏那处。不一会儿,他鼻子里发出愉悦的轻哼声。  不知道为什么,杨仁和心里酸溜溜的,完全没有成就感。  吃完饭的时候,杨仁和弄了坛酒来,酒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对缓解卢雅江的毒性有好处。很奇怪的是,卢雅江脸色很不好看,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好像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杨仁和以为他还在生中午的气,于是殷勤地给他倒酒夹菜。  卢雅江对上杨仁和的视线,却猛地蹙紧了眉头,转开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了几杯小酒,卢雅江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书,狠狠砸在桌子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仁和定睛一看,是那本被他换了《论语》封皮的《龙阳逸史》,明明已经被他藏在柜子最里面了,不知道卢雅江是怎么翻出来的,顿时傻了眼。  卢雅江寒声质问道:“你不是满心圣贤的书生吗!为什么论语里头竟是这种东西!”  杨仁和心肝颤了颤,嘴角往下一撇,泫然欲泣道:“这……韩兄……我……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他突然暴发,卢雅江反而被他吓了一跳杨仁和大声道:“我与韩兄天天在一起,你我亲密无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不敢对韩兄有非分之举,奈何我心思凡,我就只能……只能……”  卢雅江有些恍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他的心,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高晟风占据了,后来又被韩骋硬生生地剜去一半。他知道杨仁和待他好,当他找到这本书的时候,再想到杨仁和这几天对他做的事,只觉荒唐无比,本想拔剑剁了杨仁和的手,然而又狠不下心去。他不舍得杀杨仁和,但他自认也没有情能分给杨仁和了。  他冷冷道:“你痴心妄想。”  杨仁和颤声道:“我、我就是痴心妄想。”  卢雅江双眉紧锁:“你还是想你的功名吧!”  杨仁和又颤了颤,轻声地道:“若是此生能与君相伴,功名不要也罢。”  卢雅江蓦地站起来,拔剑挥剑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转眼剑就已经搁在了杨仁和的脖子上。他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不是一路人。我念你对我有恩,留你一条命,你好自为之。”说罢卷起桌上的酒坛,冲了出去。    第49章    杨仁和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时候,卢雅江冲了回来。他一身都是酒气,眼红红的,显然已经喝醉了。  杨仁和连忙搀住他,道:“天色暗了,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烧热水来给你洗澡。”  卢雅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即使喝醉了,力气还是很大。卢雅江红着眼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杨仁和愣了愣,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这几天卢雅江的表现完全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如果书生喜欢上他,只能说明书生是个受虐狂。  杨仁和还没想到答案,卢雅江又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杨仁和一愣:“他是谁?”  卢雅江闭了闭眼,又道:“为什么他也喜欢我?”  杨仁和再一愣,旋即明白第一个“他”大概是“高晟风”,第二个“他”应该是“韩骋”。他试探地问道:“那你喜欢谁?”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睛,恨声道:“我谁都不喜欢!”  杨仁和瘪瘪嘴,嘀咕道:“小没良心的。”  杨仁和抽出手要走出去烧水,卢雅江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哽咽着道:“我好疼,你抱抱我。”  杨仁和酸溜溜地说:“你要谁抱你?”  卢雅江就只是抱着他不出声,没一会儿,杨仁和觉得自己的肩膀的又热又湿,才惊觉他竟哭了。  杨仁和转过身,将他搂近怀里,柔声哄道:“乖,不哭了。”  卢雅江抬起头,表情倔强地看着他,突然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扯,便将他推倒在床上。卢雅江翻身覆了上去,压在他身上,摁着他的胳膊道:“我该走了,我要回出岫山了。我与你是不可能的,我无以为报,只这一夜,日后便忘了我,考你的功名去。”  杨仁和傻眼了。  卢雅江弯腰附上来,啃咬他的脖子,是真正的啃咬,把杨仁和疼的哇哇乱叫。他撕开杨仁和的衣服,手往他手下探去,学着从前韩骋和高晟风对他做的那样将手指往杨仁和体内挤。然而他手上什么也没涂,干涩的手指硬往里顶,把杨仁和疼的抓狂地叫道:“谁要你用这种方法报答,不用了,我谢谢你了!”  卢雅江根本不理他,像只小兽一样在他身上生涩地乱拱。杨仁和一把将推开,卢雅江直起腰,怔怔地看着他:“你不愿吗?”他双眼睁得大大的,表情是单纯、茫然、混合着痛苦和挣扎。杨仁和突然觉得有些心疼,怔了一刻没问答,卢雅江便当他是默认了,手指又硬生生往里顶。  杨仁和疼的翻了个白眼,叹气道:“罢了,让你试一次吧。”  卢雅江抱着他啃了一阵,润滑和扩张都没做到位,就换了正经家伙急匆匆地往里顶。他根本顶不进去,疼得他自己满头是汗,杨仁和连白眼都翻不动了:“混蛋……以前我是这样对你的吗……”  卢雅江是真的醉的不清醒了,顶了半天顶不进去,不悦地对杨仁和道:“太小了。”  杨仁和点点头:“对,太小了,孔子说,一根棍子一个孔,对不上就放弃吧。”  卢雅江长臂一捞,蹭的一声,软剑出鞘。他面无表情地说:“开大一点就行了。”  杨仁和差点昏过去,急急忙忙往后退:“你喝醉了,还是好好睡觉吧。”  卢雅江抓着他的腿坚持道:“我没醉,你让我试一试。”  杨仁和见再这样下去就要玩出人命了,连忙握住他握剑的手,柔声哄道:“不用剑,你抱抱我就好了。”  卢雅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杨仁和将他的剑推开一点,双手搂住他的背,卢雅江松开了握剑的手,也搂住他的背。杨仁和一击手刀劈下,怀里的身体软了下去。  杨仁和松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把卢雅江摁在床上,对着他光裸的屁股用力抽了两下,怒道:“小混蛋!”然后用被子将他盖好,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烧水。  杨仁和刚走出房间,便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背对着他负手站在院子里。这大半夜的,一身突兀的白衣吓得杨仁和心脏差点停跳,下意识摆出架势就要出手,再定睛一看,立刻收起招式,毕恭毕敬地对着那人低下了头,心虚地叫道:“右、右护法。”  尹言缓缓转过身来,含笑轻声道:“教主,你玩够了吗?”他明明带着笑意,却让杨仁和不寒而立,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尹言柔声道:“教主,十一个门派的人马已陆续在洛阳聚集,等他们备齐人马,就要来攻打我出岫山了。教主,你该回教中主持大局了。”  杨仁和始终低着头,喃喃道:“好。”    第50章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过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回忆昨晚的事情——他喝多了酒,他把杨仁和压到床上,他拔剑打算把杨仁和的洞开大一点……再然后,不记得了。  卢雅江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杨仁和不在身边。他掀开被子,想看看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那么荒唐的时候,结果真的在床铺上找到些微血迹,不过不多,应当没有用上真剑。  卢雅江垂了垂脑袋,低声咒道:“该死。”他慢吞吞地走出房间,却看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人。那不是杨仁和,是一个他熟悉的,又陌生的背影,他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见过这个人了——天宁教的教主高晟风。  高晟风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卢雅江抓着木门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教、教主。”  高晟风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卢雅江。他冷冷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教主。我给你半年时间执行任务,你两个月前就已拿到秘籍,为何迟迟不归山?”  卢雅江心虚道:“教主,属下……”  高晟风道:“我不要听你狡辩!”  卢雅江只得道:“属下知错。”  高晟风道:“你生为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玩忽职守,成何体统?如今正道十一大门派已在洛阳集结,不日即出发攻打我出岫山,你却在外流连!”他高声道,“左护法,你玩够了没有!”  卢雅江的身形几乎低到尘埃里去,颤声道:“属下……知错。”  此刻站在屋顶上的尹言听着教主大人义正言辞的教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先行离去了。  高晟风道:“你起来。”  卢雅江慢慢爬起来,还是低着头不敢看高晟风,高晟风的语气里隐含着怒意:“左护法,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连看也不敢看我一眼?”  卢雅江慌忙抬起头,看清高晟风的脸以后,愣住了。以前的高晟风虽说相貌平庸,然而至少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然而现在的他,脸色蜡黄,皮肤像是泡久了水似的皱巴巴的,简直像被人毁过容一样。卢雅江情不自禁地惊呼道:“教主,你的脸……”  高晟风冷冷道:“我新练的神功会损伤人的相貌。怎么,左护法,我的脸碍了你的眼?我长得丑了,就不是你的教主了?”  卢雅江习惯性的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去:“属下不敢!”  高晟风缓声道:“我听说,你在外面,用了一个假名,说你叫高魔使?”  卢雅江的心狠狠一紧,心虚地不敢对上高晟风的视线。  高晟风挑起他的下巴,迫他看着自己,凉薄的嘴一张一合,讽刺道:“左护法,你配吗?”  不知是否旧伤发作了,卢雅江胸口像是被一把银针用力扎了一下,疼的几乎喘不上起来。  高晟风看着他瞬间褪去血色的脸,冷冷一笑,道:“走吧,回出岫山去。你这玩忽职守的护法,竟还要本教主亲自来寻!”  卢雅江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走,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许久的草庐,忍不住问道:“教主……那书生……”  高晟风头也不回:“被我杀了。”  卢雅江用手捂住心口。他的心一半被高晟风占据了,一半被韩骋剜走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杨仁和。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这里会觉得有些难受?    第51章    高晟风和卢雅江快马加鞭,当夜在一小镇的客栈里歇下。  卢雅江刚刚洗完澡,高晟风就推门走了进来。话不多说,开门见山:“脱光衣服去床上趴着。”  卢雅江衣服才穿了一半,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将衣服又脱了,然后趴了上去。  高晟风丢给他一罐油膏:“撅起屁股,自己弄。”  卢雅江的表情很委屈,但是他很听话,高晟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慢吞吞地把油膏涂抹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往自己身后送。  高晟风在一边看着,心想:小兔崽子,明明就会做,昨晚是故意折腾本教主吗?!  等卢雅江弄得差不多了,高晟风走上前压到他身上,从背后将早已挺立的物事长驱直入刺进他身体里。卢雅江隐忍地低吟了一声。  高晟风的动作很野蛮,欢爱之事对他来说就像一种惩罚。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骋,韩骋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先顾忌卢雅江的感受,生怕把卢雅江弄疼了。  抽插了没一会儿,高晟风察觉身下人有些不对劲,扳过他的脸来看。猝不及防,卢雅江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满脸泪水就撞进他眼里。  高晟风略有些吃惊,按捺下心中的喜悦,故意板着脸道:“怎么,左护法下山半年,连心性都变了?本教主的脸毁了你就觉得很委屈?还是……你心里有了别的什么人?”  卢雅江还是又隐忍又乖巧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颤声道:“属下……不敢。”  高晟风有些生气,伸手在他屁股上啪啪打了几巴掌,将他一推,摁着他的背,把他的脸摁进枕头里,身下用力冲撞起来。卢雅江那微不可闻的呻吟声就尽数被埋没在枕头里了。 第19章 卢雅江很纠结地问道:“属下在山下听人说……韩江当年与右护法……曾有过一段情……”  “嗯。”  “那他为何会和我的母亲……”  高晟风打了个哈欠:“你母亲和右护法长得很像你不觉得吗?”  卢雅江倒抽了一口冷气。  高晟风亲了亲他软软的脸颊,轻轻他的鼻尖,又亲亲他的发际,柔声哄道:“睡吧。”  卢雅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高晟风骤然惊醒,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于亲密了,猛地收回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着卢雅江,冷冷道:“本教主弄错人了。”  卢雅江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他的下身刚才被高晟风折腾的很痛了,但是此刻,他察觉不到那里的疼痛,因为胸口传来的剧痛和窒息感已经让他察觉不到其他了。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你去隔间睡。”  卢雅江什么也没有说,走下床,默默拾起自己被丢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赤着脚走了。  高晟风抱着还有卢雅江气息的被子在宽大的床上来回滚了十几圈,无声长啸,失眠了。    第55章    第二天,卢雅江又见到了孟大妈。  孟大妈走进江潮居,如常的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卢雅江看,卢雅江被她看的一身鸡皮之余,想到高晟风昨天的话,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孟大妈长了一双三角眼,蒜头鼻,胖胖的脸,脸颊上的肉随着她每走一步就晃动一下。  卢雅江想起昨晚高晟风说的,孟大妈和左护法长得有点像,瞬间哆嗦了一下。  孟大妈并没有收了馊水立刻走人,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上前递给卢雅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大人,你瘦了这么多,一定是最近很勤苦。这是奴婢亲手蒸的包子,鹿鞭馅的,补的很,你尝尝吧。”  卢雅江看了眼她手里的纸包,纠结了一会儿,道:“我……我不要。”  孟大妈黯然神伤:“大人,是不是嫌弃妾身是个倒馊水的?这包子干净的很,妾身洗了三遍手才和的皮儿。”  卢雅江心里万分纠结。他宁愿高晟风没有告诉过他孟大妈是他的生母。他从小生出岫山上长大,三岁起就和一群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一起练武,对于生身父母概念很淡,无父无母也并不觉得感伤,尹言扮演了他全部的长辈角色:师父、父亲、母亲……后来他长大了,他下了山,看见山下的孩子们靠在父母怀里撒娇,他也思考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他并不懂得为人子女应该如何与父母相处,他只知道,虽然他对孟大娘没有感情,但是他不能对自己的母亲太过分。  他不耐烦地指了指桌子:“放那里吧。”  孟大妈放下包子,含情脉脉地看了卢雅江一眼,出去了。  孟大妈走后,卢雅江一脸嫌弃地拿起那个包子闻了闻,意外地还挺香。撕开闻了闻,一股子腥气,皱着眉头扔了。  晚上外面的蝉鸣声尤其的响,卢雅江在屋里睡不着,便出屋闲逛。他出了江潮居,默默站定,仰望观日峰上那一处阁楼——那是高晟风居住的紫霄阁。  突然,他听见附近隐隐又呜咽声,心里觉得奇怪,凝神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孟大妈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面前放了个点燃的炭盆,她正在往炭盆里丢纸钱。卢雅江只听她低声呜咽道:“没良心的冤家啊,你怎么去的这样早,我怀胎十个月为你生下个白胖小子,如今你儿子都有你当初这么大了,我也姑娘熬成婆了。我多想你啊冤家~~给你送点钱,你在下面可要过得好~~”  卢雅江大吃一惊,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凝神听她的自言自语。  “冤家呀,当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你白骗了身子去,好在儿子生了,像极了我,这眉眼,这鼻子,我看着他,活脱脱就是在照镜子。我这二十多年也算没白熬。”  卢雅江呼吸一滞,差点从树后摔出来。  “咱儿子是出息了,当了天宁教的左护法,可惜我不敢认他,怕他嫌弃我是一个倒馊水的。可我每天瞧着他,都想,要是有一天他能管我叫一声娘亲该多好,他要是能伺候我一回,帮我洗洗脚,抠抠脚上的鸡眼,帮我清一清脚指甲里的烂肉,我这辈子可都圆满了。”  卢雅江一阵作呕,听不下去了,扶着树干走了。  耳听得卢雅江离开,孟大妈把手里的纸钱统统丢进炭盆里,乐得用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突然间,一个阴嗖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冤家是谁?”  他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只见白衣飘飘的右护法站在树冠上,从上而下冷冷地打量着他。  化妆成孟大妈的教主大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心虚地喊道:“右、右护法。”  尹言脚尖一点,飘飘然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一个树墩上,负手而立:“教主,你白天练兵,晚上不睡觉,精力真不错。好玩吗?”  高晟风弱声道:“我白天要练兵,晚上总得找点事情放松一下。”  尹言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高晟风走上前,由于尹言站在树墩子上,比他还高出一截,他伸出手正好搂住尹言的腰,将脸埋在尹言怀里轻蹭,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尹叔叔。”  尹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黑胖大妈,膝盖一提,高晟风立刻捂着胸摔了出去。他委屈地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尹叔叔。”  尹言叹了口气,道:“教主,你若觉得雅江有趣,逗他玩玩也就罢了,勿将你自己折了进去。”  高晟风心虚地低下头:“我、我不会的。”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尹言已经不见了。    第56章    半个月后,浩浩荡荡数千人的队伍开近出岫山。  出岫山山壁陡峭,易守难攻,故而当年韩燮才将教址选在此地。出岫山众山头仅东西二路能上人,其他地方山势险峻,即便是轻功最高强者亦无法攀上。正是因此,江湖第一大魔教天宁教伫立武林近百年都始终屹立不倒。百年来,只有三十五年前有过一次屠魔大会,以正道惨败为终,那一次之后,武林正道受到重创,调养生息数十载才恢复。正是因为那次的大战,所以正道们更加恨透了魔教天宁教,也是因为那次大战,这一回正道们说是攻打魔教,其实都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保留,怕把气数全都折在出岫山下,所以派出的都是中高手,真正最核心的人物都藏在自家里没有放出来。  作为武林群雄之首,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不得亲自不出马,如果他们都不出手,那这次的屠魔大会就将成为一场笑话,大家就更不会参加了。虽然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都来了,但是少林八大长老一个都没动窝,十八铜人出动了八个,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数不上名号的小弟子,当然,在出发之前其他门派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十八铜人外加四大长老一起出动,只不过等大家集队见了面,才发现十大铜人四大长老都因偶染痢疾回家去了;同样的,武当派的十二位高人除了掌门外还出动了两位,首席大弟子也留在山上看家了,武当山上刮的是“伤风”。屠魔大会之所以筹备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想保留实力,都想忽悠别人家的人出手,到处拉壮丁,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这次的屠魔队伍虽然有上千人,但是拉拉杂杂的喽啰很多,小门小派想在江湖上露个脸,才下了血本往外派最厉害的高手。  高晟风带人守卫东山,他摆出九九归元阵法,弓手在左右两峰上援助,三十名琴师在阵法的最中间弹琴相助。由于他们在主场作战,对此地地形即位熟悉,阵法又熟悉,故而极占优势。  数百名武林正道冲上来,这其中二成是混熟摸鱼不堪一击的江湖喽啰,他们甚至还没跟出岫山的弟子交上手,就已经不堪魔音扰耳而受了内伤,失去战斗力。其余又有三成没有闯过弓箭手的伏击,最后到达阵前的只剩下四成。  出岫山弟子的武功虽非各个高强,然而他们讲究的是阵法,每个人都经过无数次的训练,配合早就默契无间,而正道们来自五湖四海,讲究个人出彩,各种虽有高手,却撞不破出岫山弟子们严密的阵法,最后只得如虫豸般被巨大的蛛网缠缚吞没。  而一些老江湖就知道在群战中不能逞个人威风,与自己门派中诸人结成阵型相辅相成,这才使局面陷入了胶着。  高晟风没有早早出手,只是站在高处看着。少林八大铜人果然不是盖的,眼看他们就要将天宁教弟子的阵型冲出一个缺口来,高晟风在长枪和阔刀中犹豫片刻,抓起一把阔刀,微微一笑,道:“有趣,本教主且去会一会他们。”转头对白虎尊使道,“先交由你来掌控阵型。”  白虎尊使汗颜,道:“教主小心。”  高晟风持刀跳入战局,直奔少林八大铜人而去。八大铜人只见从天而降一个烂脸的家伙,正惊诧间,看清他身上绣的金色麒麟,不由大惊,迅速调整队形调转棍棒像他砸去。此八位铜人皆是精肉纠结,气韵绵长,一交手,高晟风便知他们的声名不是虚得,顿时不敢再嬉笑,肃容以待。  一柄长棍照着高晟风面门砸下来,高晟风柔韧的腰身向后一弯,长棍贴着他的身体过去;只瞬间,又一柄棍子照他砸了下来,他手一翻,阔刀架住那长棍,只听呯的一声巨响,霎时火光四溅!然而容不得他有片刻犹豫,八大铜人的铜棍接二连三地过下来,他只有全心招架,分不出半点心思多想。  少林十八铜人阵天下闻名,若是十八铜人皆在此地,高晟风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阵法,然而此地只有八大铜人,不片刻,高晟风觑准一个空隙,那长棍贴着他身子过来,他身一侧,手一抓,近了那铜人的身,一掌劈中他胸口,他长棍脱手,高晟风用脚接了一松,飞出去的棍子打中另一铜人。  就这样,接二连三,高晟风打败了四名铜人,便渐渐得意忘形起来。  此时只听远处一声惊呼:“教主小心!”  高晟风心头一凛,此时却已来不及了,一柄铜棍砸中他的肩膀,他肩头一阵剧痛,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出骨头断裂的声响。他一咬牙,矮身避过去,一刀劈下,那名砸中他的铜人惨然倒下。  高晟风扶着自己不自然下垂的左臂,对手下们跺了跺脚,咬牙道:“本教主玩累了,剩下三个交给你们!”说罢便纵身往玄武尊使身旁飞去,有人欲擒贼先擒王,追着他上去,他回手一刀,那人便坠了下去。  白虎尊使一脸惨不忍睹:“教主,你的左臂……”  高晟风摇摇头:“没事。”  不片刻,一名浑身是血的弟子冲了上来:“教主!天机老人和南山派的九龄带着十数人往禁地去了!”  高晟风大惊。  这天机老人和九龄都是上年纪的人物,三十五年前的屠魔大会他们也有参与,是难得的幸存者,他们曾经上过出岫山,对此地地势较熟,所以这一次的屠魔大会武林中人请他们带路,没想到他们藏了私心,把众人支去牵制天宁教的势力,自己却悄悄往禁地山峰去了。想来他们以为禁地中藏着天宁教的武功秘籍或是其他宝藏。  这禁地叫做观云峰,是出岫山很寻常的一个山峰,那里究竟放着什么,高晟风自己也不知道,从他很小的时候,那禁地就已是禁地了,尹言从来没有让他去过。那块地方在天宁教中人的心目中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听闻那里有三十六名深藏的高手把手,擅闯者无论是护法尊使还是普通教徒都一样杀无赦。  事关重大,高晟风眼看如今的大局已定,犹豫片刻,对白虎尊使道:“你在这看着,若有什么状况,发烟请右护法带人支援,本教主亲自去拦截他们!”  涉及到禁地,白虎尊使也不敢有二话,只得道:“教主放心!”    第57章    高晟风一路赶上关云峰,尹言在沿途设置把守的人并不多,路上只有三五具尸体,也让高晟风心里觉得很奇怪。他一路紧追,没多久,便赶至峰顶,那里的山体上有一个石门,显然里面就是藏东西的禁地了。  石门已经被人劈开了,高晟风一步踏进去,只觉里面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季节。这外头正是春风拂面的好时节,这里头却是天寒地冻,地底下的冷气一丝丝往骨头里冒。里面是一条密道,就在高晟风上来之前,天机老人等人刚刚破开石门,高晟风一眼便瞧见正在往里闯的十几个家伙,冷笑道:“本教主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瞧见高晟风站在逆光处,手握一把阔刀,身姿凌然,气度非凡,不由看呆了。一名小弟子哆嗦道:“教、教主?”  高晟风仰起头:“正是本教主!”  那名小弟子往九龄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师父,魔教好可怕,教主的脸是烂的!”  高晟风瞪他:“呸,烂脸也比你俊!”  九龄与天机老人震惊极了,两人相视一眼,即刻提剑一同攻了上来。高晟风的左臂虽然动不了,但他有右臂就够了,一抬手接下了两个老头的剑,翻手一刀扫过去,天机老人和九龄同时被他的剑气逼退了半步。  这是其他发呆的弟子们也都回过神来,一起抄起武器攻了上来。十几个人就在狭窄的密道里打了起来。高晟风有伤在身,此地又太狭窄,他有些放不开手脚,一刀砍掉一个又冲上来一个,他正不耐烦间,此时突然听见一声清啸,密道里闪出几个黑衣人,与南山派和天机老人手下众弟子打斗了起来。  高晟风心下吃惊。这几个人他看着眼生,大约就是传说中把守禁地的高手们了。有人相助,他就轻松多了,一刀结果了天机老人,那边几声惨叫,擅闯禁地的家伙们也在高手们的手下倒下了。  一排黑衣人齐刷刷朝着高晟风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这才得了闲正式他们,粗粗一数,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十六个人,只有三十四个。他道:“起来吧。”  三十四个黑衣人齐刷刷的站起来,高晟风打量他们的脸,头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再看一个,又有些眼熟,不记得从前在哪里见过。  他沉吟道:“你们是……”突然间,他的眼睛瞪大了,指着其中一个人失声惊呼道:“你是长缨枪!”    第58章    长缨枪被点名,一脸茫然。  三十四个人都很困惑地看着高晟风,还是长缨枪先看出不对劲来。高晟风虽然把脸弄皱弄烂了,但是他用的还是长缨枪的声线,而且虽然皮烂了,但五官的模样还是在的。  长缨枪很吃惊地看着他:“教主,你这是……”停顿片刻,马上变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三十四名少年日日呆在此地,他们只要一交流,就大致可以猜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长缨枪傻傻地问答:“教主,你是阔刀还是软剑?”  高晟风咬牙切齿地瞪他:“关你屁事!本教主的事情轮得到你问?还是你希望本教主是谁?”  长缨枪愣了愣,高晟风莫名其妙地发火,他只好赶紧跪了下去:“教主息怒,属下知错。”  高晟风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他实在太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这三十四个人被尹言杀了,没想到尹言竟然把他们调来看守禁地。他虽说不愿卢雅江喜欢的自己作为教主的模样和身份,但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已没有‘长缨枪’此人了,故他并不忌讳用这个身份去和卢雅江亲热,毕竟兜兜转转,卢雅江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而自己还是以教主的身份出现的时间多,若要忍着,且不知要忍到什么时候去。可现在,长缨枪还活着,若有一天他出了观日峰……一想到这里,高晟风的胸腔里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几步冲上前,一把捏住长缨枪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来回地打量。长缨枪如今这张脸与高晟风毁掉脸之前的模样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时隔六年,长缨枪又长开了一些,眼睛从从前大了,脸型比从前方正,看起来居然顺眼了不少。高晟风气的牙疼:“你……你……你!!”  长缨枪无比惶恐:“教主,属下怎么了?”  高晟风吼道:“本教主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长缨枪又委屈又害怕:“教主,属下哪里得罪你了?” 第21章 尹言道:“可是教务……”  高晟风道:“好了,左护法你好好休息,本教主立刻去调查姥山群岛一事,先走了。”  尹言哑然失笑。  高晟风果然急匆匆地走了。  他这一路想着心事,几乎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以至于卢雅江离他只有十来步之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慌慌张张摆起一张严肃的面孔。  不过几天,卢雅江竟瘦了一些,有些憔悴地看着他:“教主。”  高晟风瞧见他这副形容,有些吃惊,心里既心疼又暗爽又不悦,想到卢雅江跟自己一样为情所困就高兴,想到卢雅江是为了别人的脸为情所困又生气,自个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于清了清嗓子,道:“左护法,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卢雅江愣愣地回答道:“我……我什么也没做。”  高晟风高声道:“左护法!你生为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一点都不知道为右护法……为本教主分忧!我们可是江湖第一魔教,你作为教中第三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为情纠结,成何体统?!你看看人家右护法,不寝不食,满心都是我天宁教教中事,你呢?!”  卢雅江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委屈极了,小声道:“属下知错。”  高晟风道:“一天到晚就是这一句,知错你不会改啊?!错了你就不会讨讨本教主欢心?你成天是想气死本教主你才高兴是吧?”  卢雅江莫名其妙:“属下没……”  高晟风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右护法,让他分派你点任务做,别一天到晚就想些有的没的!本教主和右护法都快被你这懒鬼累死了!”  卢雅江听话惯了,接到了“快去找右护法”的命令就准备走,犹豫了一下,却没立刻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你那天说的……”  高晟风板着脸道:“我说什么了?”  卢雅江愣了愣,赶紧摇了摇头,竟有些欢欣地笑了,道了声“属下告退”,匆匆忙忙往凌云居去了。    第60章    尹言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七八天,就当真给高晟风送来十几个漂亮的少年。有清秀型的、有妖媚型的、有艳丽型的,虽然不见得比卢雅江好看,但几乎囊括了各种类型。  高晟风反倒有些吃惊。他那不过是气头上的一句话,尹言却当真给他把人弄来了。不过既然弄来了,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了,挑了个清秀型的留在阁楼里,其他看着不甚满意,打发出去在院子里做事。  于是卢雅江到九霄院的时候,就看见桃花树下,高晟风横躺在一名清秀少年的腿上,那少年正剥着葡萄,剥完一枚,塞进高晟风嘴里,高晟风就着这姿势舔了舔他的手指,那少年咯咯笑了起来,收回手指,送进自己嘴里嘬了干净。  卢雅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高晟风自然知道卢雅江来了,他才故意这样做。此刻他假装没看见卢雅江,对那清秀少年勾了勾手指,暧昧地道:“你剥完了皮,用嘴送到我嘴里。”  那少年微微一笑,旋即拿了颗葡萄又开始剥。卢雅江气的浑身哆嗦,手情不自禁往剑柄处挪去,忍了又忍,终是将手收了回来,上前一步,道:“教主!”  高晟风懒洋洋道:“什么事?”  卢雅江道:“白虎尊使将在与伪君子们的战斗中牺牲的弟子都安葬了,请教主下一步指示。”  那少年剥完了葡萄,衔在自己嘴里,弯下腰,嘴对嘴递给高晟风。高晟风从他嘴里接过葡萄,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卢雅江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指甲用力嵌入掌心内。  高晟风道:“本教主日理万机,这种事情去告诉右护法,或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要拿来滋扰本教主。”  卢雅江忍不住恨声道:“教主忙什么?吃葡萄?”  高晟风吃惊地坐起来:“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左护法,你太僭越了吧!”  卢雅江看了他一会儿,木然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高晟风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摆摆手:“行了行了,去找右护法去。”  卢雅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了。  卢雅江一走,高晟风立刻“呸呸呸”地吐了不少唾沫,支使那清秀少年去给他打水漱口,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吃了这家伙的唾沫,怎么怪恶心的。怎么那小混蛋的唾沫吃着就不恶心?”  晚上高晟风一人独守空闺,寂寞无匹,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脑子里想的都是卢雅江今天那震惊又悲伤的脸,遂披衣下地,出门找卢雅江派遣寂寞去了。  他一进江潮居的大门,便瞧见月色下的院子里坐了一个人,正趴在石桌上。高晟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从背后看过去,卢雅江的背脊线条很是突出,他这几天着实瘦的厉害了。高晟风有些心疼,伸出手,悬在他背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桌子上摆着两个酒坛,是尹言酿的的桂花酒。卢雅江喝醉了。他一喝醉,就敢说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敢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高晟风轻轻将手搭在卢雅江的肩头,卢雅江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高晟风弯下腰,却听见卢雅江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是在……啜泣。他有些吃惊,扶起卢雅江的肩膀,卢雅江满是泪痕的脸便撞进他眼里。  高晟风震惊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温柔地擦掉了卢雅江脸上的泪水。卢雅江原本双目紧闭,此时缓缓睁开,看见了他,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卢雅江吸着鼻子瓮声道:“我讨厌你!”  高晟风愣了愣,方知他是真的醉了。  卢雅江道:“你若不是教主……若不是教主……呜……”说着说着竟皱起脸像孩子般哭了几声,抬手擦着眼睛道,“我不喜欢你,我才不要喜欢你!你强迫我跟你好,又说不想要我,我只是你的一条狗……他不会欺负我,他是真心待我好,他却被我害死了……”  高晟风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将他揽进怀里。  卢雅江趴在他怀里,突然疑惑地唤道:“韩骋?”  高晟风愣了愣,往后退了些许。  卢雅江顶着两只蜜桃眼,满腔委屈地哀声道:“教主,他抱我的时候,我好多次都以为他是你。可你那么坏,他那么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高晟风眉头一跳:“你对他动心了?”  卢雅江不说话。  高晟风弯下腰,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到底喜欢谁呢?长缨枪?阔刀?”  卢雅江闭上眼睛,泪水又溢了出来。他用力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道:“教主是全天下最恶劣的人。我谁都不要喜欢。”  高晟风失笑,用袖子擦掉他的眼泪,将他抱起来走进房里,轻轻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卢雅江睡着了,他亲亲卢雅江哭肿的眼睛和鼻尖,咬了咬他的嘴唇,哑声道:“我还是想要你啊,雅江。不要喜欢长缨枪,我要你对我的心意,超过我对你的用情。”然后他为卢雅江掖好被子,离开了。  翌日,高晟风就将尹言送来的几个美少年给打发走了,晚上又叫卢雅江过来暖床。  卢雅江被他召来,神情是木然的,往常大约还有些欲拒还迎与羞怯的模样,此时高晟风让他如何他便如何,没有半分不情愿或情愿的样子。  高晟风抱着他在他身后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这样,忍不住问道:“左护法,你不舒服?”  卢雅江摇头。  高晟风又道:“你不情愿?”  卢雅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高晟风很是稀奇。从前卢雅江不情愿的时候也不少,因为自己在性事上对他算不得温柔,还常常变着法要他难堪。但是问卢雅江情不情愿,他从来不敢说不,也极少有胆量拒绝自己。  高晟风拍拍他撅着的屁股:“起来说话。”  卢雅江翻身坐起来,沉默地低着头。  高晟风扳起他的下颌,只见他面部肌肉紧张,极力绷着脸,不由得好笑:“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卢雅江憋了一会儿,将视线撇到一旁,盯着枕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床单,阴阳怪气地说:“教主尊前佳人无数,属下资质粗鄙,教主何必非要找属下做这种事。”他虽说极力摆出淡然的模样,下巴却不自觉地紧绷着,呼吸也比往日粗重一些。  高晟风看他这别扭的模样,心里欢喜极了,越是欢喜,他就越讨厌自己脸上的这张烂皮,恨不能扒了,扑倒卢雅江好好与他亲热一番。  他缓缓凑上去,亲了亲卢雅江的唇角。卢雅江死板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高晟风克制不住心中的暖意,也不再想脸上那层烂皮,揽住卢雅江的腰在他脸上、颈间落下一串温柔的亲吻。  卢雅江简直怀疑高晟风吃错了药,高晟风从来也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他,他甚至能从那些亲吻中察觉到一些眷恋和缠绵。此时他脑中骤然浮现出韩骋温柔的模样,恍恍惚惚与高晟风的脸重合在一起,很奇怪的感觉,没有丝毫违和。  然而高晟风越来越狂热的亲吻让他逐渐没有力气再去想那些,他的腰身很快就在高晟风手里软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身子软软的贴在高晟风身上。  此时高晟风却放开了他,身子稍稍后倾,欣赏卢雅江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卢雅江脸色微粉,眼睛微微睁着,像是一头彷徨的小受,无助极了。  高晟风微笑,将他身子轻轻放了下去。卢雅江方才便将衣服脱光了,高晟风伸手捞过床头的软膏,用手指揩了,送进他身体里缓缓揉按。  这回卢雅江不能装相了,脸上的表情再绷不住,双眉紧锁,将脸转到一边去,喉间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然而他心里依旧委屈,嘴角一撇,倒隐隐又要流泪的趋势。  高晟风吻了吻他的眼皮:“还不高兴?”  卢雅江恨恨道:“你是教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原来他想到前些时日的晚上也许高晟风就是这样对待那些少年的,便觉恨极。然而一则高晟风是教主,二则他也同韩骋做过此事,他自觉没有计较的资格。  高晟风可不管他闹别扭了,手里活动的差不多,便扶着自己那物缓缓顶了进去。他抱着卢雅江,一边亲吻他,一边往里推送,姿势极是亲密。卢雅江在做这事时极少能看到高晟风的脸,更没有这样胸贴胸面贴面过,虽然腰腿被折成了一个别扭的弧度,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高兴。他被撞了几下,便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高晟风的后背。他想跟高晟风说,教主,你不要再亲那些人,不要抱他们,可是他不敢说。  情至浓时,高晟风捧住卢雅江的脸细细碎碎的吻,卢雅江也捧住他的脸想要回吻,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高晟风的脸,手便被高晟风一巴掌打开了。  高晟风的情绪骤然冷了下来:“别碰我的脸!”  卢雅江愣了一下,以为他还介意练功毁了容貌一事,忙道:“教主不必介意。”  高晟风却不理他。  卢雅江心里骤然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一闪即逝,很快就在高晟风卖力的顶撞下消散了。    第61章    这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燕溪山庄。高晟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燕溪山庄,即刻派了人去买姥山群岛的消息,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就带回来一张姥山群岛的地图,的确比他从其他渠道寻到的要详细很多。然而他还是不满意,决定亲自去燕溪山庄一探,看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消息。而月见草,他打算亲自去取。  然而他要去,尹言却不同意。  尹言道:“教主,取月见草一事十分凶险,派教中高手去便可,你贵为我教之主,怎可擅入险境?”  高晟风对这一事上心,倒也不全是为了尹言,更多的则是他自己生性好玩,听说了姥山群岛一事,就忍不住想亲自去探一探。  高晟风道:“险?这天下还没有哪里拦的住本教主的。”  尹言还是道:“不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无法对老教主交代。”  高晟风道:“怪就怪老头死早了,现在老子是教主,老子说了算!”  尹言只得到:“教主,实不瞒你,这些年我曾派过十几拨人去姥山群岛,皆是我教高手,然而他们全部都有去无回。那里的凶险,只怕还在你我想象之上。”  高晟风心眼小如针尖,偏偏就是胆子大,尹言形容的越凶险,他便越想去探一探。他眼珠子一转,蹲下身将手搁在尹言大腿上,撒娇道:“尹叔叔,你让我去我也会去,你不让我去,我还是会去,你倒不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能让我减少些风险。”  尹言失笑,半晌才道:“教主,从出岫山到燕溪山庄,路途便有月余,再要坐船出海,到姥山群岛,过九岛,取得月见草,绝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回来的,我之所以迟迟不去,便是这一去路途少则半年,多则数年,甚至不一定能回得来。教主你一两个月不在山上,我还能替你暂管教中事物,你这么久不在教中现身,终究是不妥。”  高晟风心道我在不在山上反正都是你管,正想着,灵光一现,道:“尹叔叔,你在观日峰上不是还藏了好几个家伙么,等本教主一走,把长缨枪那家伙弄出来,让他暂代一段时间,本教主回来,再把他丢回观日峰上去。”  尹言眉头一跳:“……他常年待在观日峰上,不与教中人接触,他又没有教主的天份,让他扮,只怕会漏洞百出。”  高晟风起身,道:“没关系,本教主亲自去教他,就是一头猪,也能给他调教出样子来。”  瞧着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尹言居然再想不出什么反对的说辞来。    第62章    高晟风说做就做,隔天就跑到观日峰上,对长缨枪说:“本教主不日将离教办一件重要的事,这一去恐怕要一段时间不能在山上。山上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决定让你暂时扮演本教主,直到本教主回山。” 第23章 长缨枪愣愣地看着一脸杀气的软剑,卢雅江愣愣地看着自己指甲里的皮肉和血,气氛极度诡异,谁都没有说话。  卢雅江慢慢将扣着长缨枪喉管的手放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茫然,片刻后轻声道:“教主?”  长缨枪毕竟没怎么见过世面,经过这一出惊吓,忍不住就要坦白交代了。他咽了口唾沫,还没开口,此刻突然一白衣人从天而降,只听“啪”的一声,卢雅江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长缨枪看直了眼,只见卢雅江脸上多了一道红彤彤的巴掌印,又心疼又心悸,此时尹言转过身来,凉飕飕的目光看向他,他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强板起脸不说话。  尹言冷冷道:“左护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教主。”  卢雅江委屈地看了尹言一眼,又茫然地看了长缨枪一眼,神色纠结,慢吞吞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教主责罚。”  长缨枪吞了口唾沫,照着高晟风教他的语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本教主今天不太舒服,不想看见你,滚吧。”    第67章    卢雅江又在出岫山上呆了数天,这期间教主号称身体抱恙,一直不见他。他回去以后惊疑不定,一会儿怀疑高晟风出了什么事,找了个冒牌来顶替,一会儿又认为是自己弄错了,并且弄伤了高晟风,故而坐立不安。然而他见不到高晟风,心中的疑惑就无法排解,高晟风又派人给他送来口信,让他尽早下山去燕溪山庄。  卢雅江临出发之前,又去找了尹言一回。他问尹言:“右护法,我父亲在哪里?我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他?”  尹言摇了摇头。  卢雅江有些失望,他对韩江自然是没有感情的,然而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从小以为自己无父无母,仿佛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今骤然知道自己也有父母,且父亲还存活在人世上,又因为父亲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便有些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生怕这一去会有去无回,临走前除了高晟风之外想见的就是韩江,偏偏哪个都见不到。  他走的时候,尹言亲自将他送到山下,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认清你自己的内心,想明白,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卢雅江不甚解,尹言也不肯多说,卢雅江失意地走了。    第68章    卢雅江骑到万河边上,马跑累了,他也累了,便下马让马儿自行吃草喝水歇整,自己跑到河边洗脸。  他用冰凉的喝水扑了扑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蹲在河边发呆。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马的长鸣,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羸弱的少年一只脚跨在他的马背上,半个身子调在半空中,一脸惊慌失措,竟然笨手笨脚地去堵马的嘴想让它不要叫唤,然而马嘴没堵上,他自己先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若不是他滚的快,差点被马蹄跺上。  梅纹扭丝剑出鞘,卢雅江顷刻就奔至那少年面前,只见那少年衣衫褴褛,脸上全是土灰,正抱着膝盖哀声叫疼。  卢雅江微微蹙眉,剑一横,点上那少年的喉间,寒声道:“你是谁?竟敢动我的马?”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一愣,旋即露出害怕的表情:“赤炼魔使!”  卢雅江疑惑地打量着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剑锋,没推开,脸一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怎么又是你,你杀了我师父和师兄,害得我天天饿肚子,你又欺负我,让你的马把我甩在地上,呜……”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眯起眼仔细盯着他瞧,还真看出些眼熟劲来:“你是……”  少年怯生生地说:“我叫金小翔。”  卢雅江杀过的人不少,自然不记得这号人物,冷冷道:“你为什么偷骑我的马?”  金小翔又开始抽泣:“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我走不动了,我要去燕溪山庄,那里好远,我想骑马,呜呜……”  卢雅江听到燕溪山庄的时候不禁愣了一愣,忙道:“你去燕溪山庄做什么?”  金小翔眨眨眼睛,一串豆大的泪水滚落,把他脸上的污泥冲去些许:“听说燕溪山庄消息灵通,我要去找月见草救人,所以想去问他们那里能找得到月见草。”  卢雅江大吃一惊:“你找月见草?你要救的人是谁?”  金小翔抽噎了一下,道:“我、我父亲。”  “废话!”卢雅江不耐烦道:“你父亲是谁?”  金小翔被他呵斥,吓了一跳,眼里又积了一汪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是、是一个白衣人,他告诉我,我父亲中了毒,只有月见草和金环蛇胆能救他,我、我就去找……”  若金小翔说的是个无名小辈,卢雅江便索性杀了他,可偏偏这金小翔疑惑颇多,卢雅江越问越狐疑,索性挪开了指着他的剑,一把把他拽起来,吓得金小翔手脚并用地扑腾:“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煮鸡蛋给你吃,大侠饶我一命!”他这一挣扎,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卢雅江扯下来一半,露出少年光洁细腻的后背。卢雅江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背部的正中间,长着三颗连续的黑痣!  卢雅江喝道:“别动!”一把压住金小翔的肩膀,伸手在他背上搓了搓,搓掉一层污垢,却没搓掉三颗痣。那的的确确是痣,而不是沾上去的污渍。  卢雅江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惊诧地打量着他看,片刻后道:“你……先去河边洗洗脸。”  金小翔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河边,用干净的喝水把手脸洗了干净。  卢雅江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他的脸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嫩未去,骨架稍开;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鼻子很挺,嘴唇粉粉嘟嘟的。这么看来,跟韩骋竟有四五分相像。  卢雅江道:“白衣人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金小翔怯怯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小是被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听说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一岁,被人丢在丰谷河附近。几个月前,有一个长得神仙一样白衣人找到我,他说我有父亲,可我父亲快死了,需要月见草和金环蛇胆才能救活,然后就跑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想去找找看月见草。”  卢雅江想,那白衣人大概就是尹言了。金小翔的说辞,与当初韩骋的说辞倒是吻合了,但韩骋并不是韩江的儿子,自己才是,既然韩骋弄错了身份,那金小翔也是韩江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了。  他问道:“那白衣人长得什么模样?”  金小翔想了想,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倒是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很好看,但是也很煞人,他一说话,我就觉着凉气往身上钻。”  卢雅江越听他说就越觉得像尹言。他脑子里很乱,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个少年怎么处置才好。  金小翔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么乖,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杀我了好不好?”  卢雅江哑然失笑,片刻后道:“我不杀你。”  金小翔摸摸肚子,试探地说道:“你真好。可是你不杀我,我也快要饿死了,你救救我,给我点吃的好不好?”  卢雅江从包裹里掏出一块干粮饼递给金小翔,金小翔接过饼咬了一口,啪嗒一坨眼泪落在饼上。他喷着饼屑哽咽道:“大侠你真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喜欢你!”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如果这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弟弟?  金小翔吃完了饼,满足地揉了揉肚子,突然啪的一声,一枚黑色的东西从他腰间落了下去。他赶紧弯腰去捡,卢雅江比他更眼疾手快,捡起那东西,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这东西卢雅江很熟悉,他和韩骋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每天都看见韩骋贴着带着这物事!是五轮派那枚印着韩字的血玉佩!  他颤声道:“你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金小翔怯怯地说:“是那个白衣人给我的。”又道,“大侠,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我还打算拿他当口粮呢。我找人估过价了,这玉佩起码能换十斤大米。”  卢雅江身形晃了晃,勉强稳住了。一切都太诡异了,他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块玉既然到了尹言手里,也就是说,尹言已经见过韩骋了。他有没有像救韩江一样救下韩骋?还是将韩骋当做出岫山的叛徒给杀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把这块玉佩交给自己,却要交给金小翔呢?不过看到了这块玉佩,卢雅江就更加能肯定,金小翔就是自己那个传说中的弟弟了。  卢雅江前二十年都无父无母地过着,如今骤然有了父母,父亲还活着,又冒出来一个弟弟,真是叫他好不适应。他半晌才消化了这件事,心道尹言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既然尹言告诉金小翔月见草的事,那说不定金小翔在这里撞见自己,也是尹言的安排。既然如此,或许他应该带着金小翔一块上路。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尹言比他更加不知道。  他在金小翔怨念的目光注视下将玉佩贴身收了,从行李里取出一件换洗衣物丢给金小翔,道:“你先换身干净衣物。”  金小翔虽然长的嫩,但是个子却不矮,身形与卢雅江差不多,他穿上卢雅江的衣服,倒是正正好好。  卢雅江道:“上马跟我走。”  金小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侠,你要带我去吃东西吗?”  卢雅江嗯了一声,催促道:“上马。”  金小翔一脸幸福地笑了:“大侠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第69章    金小翔坐在马前,卢雅江坐在他身后,天色变暗之后,因看不清路色,不得不放缓了马速慢慢骑行,金小翔便趁机靠在卢雅江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打瞌睡。  卢雅江认识这个弟弟才刚刚不过一天,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他有些不适应。然而虽说不适应,却没有抗拒的感觉。只是卢雅江抱过的人不多,尚不能从中总结出经验来,他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的堂堂魔教教主会不停变幻身份潜伏在他的身边逗他玩。  卢雅江推了金小翔一把:“起来,别睡我身上!”  金小翔被他弄醒了,侧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漠然地选择了无视。  金小翔迫不得已打起精神继续赶路,然而走了没多久,他的脑袋又开始一晃一晃,最后轻轻落在卢雅江的肩膀上,睡着了。  卢雅江颇有些无奈,然而看金小翔年纪还轻,又一脸疲倦,犯困也是常理,他竟有些不忍苛责。  过了一会儿,马停了下来,卢雅江从马上飞了下去,失去倚靠的金小翔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猛然惊醒了,捂着撞疼的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  卢雅江原是打算给他个教训,正待嘲讽他几句,却见金小翔又开始哭鼻子了:“呜呜……你又欺负我,魔教的人都是大坏蛋,呜……”  卢雅江吼道:“别哭了!”  他这一吼,金小翔却哭的更欢脱了。一开始是闷着的呜咽,哽了两声以后开始放声大哭,雷声大雨点小,眼泪倒没出多少,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孩被母亲用竹板打屁股以后的反应。  卢雅江额角青筋狂跳,然而他不擅于处理这种事情,出岫山上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爱哭的,也没一个敢哭的,哄孩子不是他的拿手戏,他只会简单粗暴地应对。噌的一声,软剑出鞘,卢雅江摸着剑身冷笑,一字一顿道:“你敢再哭一声试试。”  金小翔不嚎了,捧着脸瞪大眼睛看着他,为了憋泪笑脸绷的紧紧的,嘴唇都快咬破了,豆大的泪珠子还是一颗颗往下落。卢雅江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作恶多端,金小翔此刻的眼泪控诉让他有种自己该入修罗地狱的罪恶感。  卢雅江收回剑,懊恼地皱了皱眉头,道:“睡一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金小翔摸摸肚子:“我饿。”  卢雅江把干粮袋丢过去。  金小翔立刻破涕为笑:“大侠你真好。”  卢雅江不太喜欢大侠这个称呼,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何况他是个魔教中人。他一边捡树枝一边道:“别叫我大侠。”  金小翔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卢雅江捡树枝的动作停了一停:“……随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将火生了起来。  教主大人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这么畅快淋漓的哭过,从前他身上便是被人捅个窟窿出来,连眉头也不能皱一下,这回将积累了二十年的泪水都释放了出来,倒觉得怪累的,遂吸吸鼻子,道:“哥哥,我渴。”  卢雅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包裹里翻出水囊丢过去。  两人默默地对着火堆坐了一会儿,卢雅江用树枝拨了拨火,突然开口:“你多大了?”  金小翔乖巧地回答道:“十七。”  卢雅江又问道:“你从前在苍山派?”  金小翔点点头:“我是从小被苍山派的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咬了咬嘴唇,眼泪又开始酝酿了,“可我是捡来的,没有父母,他们都欺负我,不教我学上乘的武功,还让我打杂,每天烧水砍柴,还要煮鸡蛋给他们吃。不过,你把我的师叔师伯们都杀了。”  卢雅江侧头看着他。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他身边人都是这样,他从小没受过别人的疼爱,可是他曾经看过尹言温柔地对其他孩子说话,弹琴给他听,还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摸他的头发。那时的他多么羡慕那个被尹言宠爱的孩子,所以他是可以理解金小翔的。  金小翔往他身边挪了点,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道:“你要真是我哥哥就好了。”  卢雅江收回视线,盯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出神。  没多久,金小翔困了,紧挨着卢雅江睡下了。他一睡着没多久,卢雅江便从包裹里取出一枚烟筒点燃了,白色的烟雾袅袅升天,即使是在黑夜中也十分醒目。放完烟,他便开始盘腿打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只白色信鸽飞了过来,卢雅江跃起,在半空中捉住那只信鸽。他拔下一根鸽子的羽毛,用羽根沾了朱砂和水混出来的颜料,取出一块布,开始写信。这封信是写给尹言的,他写下了途中遇到金小翔的事情,询问尹言这是否他的安排,自己该如何对待金小翔,以及向教主问安。写完之后,他把信塞进鸽子脚上的小筒里,信鸽拍拍翅膀飞走了。  做完这些,卢雅江也有些困了,在火堆附近睡下。他刚睡了没多久,便感觉有人挪了过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是金小翔。金小翔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哥哥,我有点冷,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卢雅江道:“滚开,自己睡。”  金小翔撇了撇嘴,却没有离开,拽着卢雅江的衣角睡下了。卢雅江懒得管他,也闭了眼继续休息。过了一会儿,金小翔又挪近一些,再过一会儿,他贴到卢雅江的背后。 第25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统统变色。  顾花翎慌慌张张道:“柳儿!”  金小翔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恨不能将他瞪出一个窟窿来。  燕柳猛然醒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卢雅江疑惑地盯着他:“面具……男?”  高晟风比卢雅江早一个月下山,就是先去了一趟燕溪山庄。顾花翎和燕柳是见过“杨仁和”这个身份的,而且杨仁和在他们面前出手了,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高晟风先前去给他们安排戏份。天宁教刚刚打败了武林正道联盟,一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人惧怕天宁教。高晟风派人掳走了燕溪山庄的大小姐为质,并告知燕溪山庄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天宁教耳目观察中,要求他们配合。没想到,燕柳这张不牢靠的嘴,刚一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把他给卖了。  卢雅江急急追问道:“什么面具男?”  燕柳结结巴巴答不上来,顾花翎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道:“是我们山庄的一个探子,早前被火烧毁过容,所以成天带着面具,人称面具男。”  卢雅江却没有这么好糊弄:“那你为什么喝止他说下去?”  顾花翎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小声道:“赤炼公子,我们山庄靠贩卖消息获利,面具男是我们的王牌,轻易不可泄露与外人知。”  卢雅江将信将疑,然而这个理由十分充分,他便没有在就此纠缠下去。虽然他对于燕溪山庄的探子能知道他的行踪感到很惊讶,但是既然姥山群岛的事都要求助于他们,说明燕溪山庄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本事。况且知道了又如何,燕溪山庄对于他们天宁教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能打探一些消息罢了。  此时金小翔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燕柳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又是谁?”  金小翔指指卢雅江:“我叫金小翔,他是我哥哥!”  燕柳眨眨眼,指着顾花翎道:“我叫燕柳,她是我小姨。”  金小翔走到卢雅江身边,卢雅江轻声道:“他们就是燕溪山庄的人。”  金小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山贼一见你们就跑了?”  燕柳得意洋洋道:“我在抓山贼呀!”  原来燕柳听说这一带山贼很多,便自告奋勇要来惩奸除恶。顾花翎疼爱他,便陪他一起出来。燕柳的武功并不高,山贼们不怕他,却怕他身后的孔雀娘子和他背后的燕溪山庄,所以他到的地方,山贼们都潜伏不出。  卢雅江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声嗤笑了一声。燕柳很无辜地看者他。卢雅江身边的金小翔更加无辜地瞪了回去。  孔雀娘子道:“既然你们要去燕溪山庄,柳儿,我们也出来好几天了,带他们一起回去吧。”  燕柳道:“可我还没有抓到山贼呢。”  顾花翎道:“我们在这山里逛了好几天,山贼都不出来,大概是得了风声,怕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去歇息几天再来,等他们放松警惕都出来的时候,打他个趁其不备。”  燕柳想了想,道:“好吧。”  顾花翎问卢雅江和金小翔:“二位意下如何?”  金小翔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卢雅江,卢雅江无所谓道:“随意。”    第73章    两天以后,一行四人到达了燕溪山庄。  顾花翎曾许诺过,只要卢雅江带着韩家的玉佩找上门来,整个山庄就是就会任凭他差遣。果不其然,燕溪山庄的庄主燕威南看见腰间配着玉佩的卢雅江以后脸色就变了,盯着他的脸喃喃道:“竟然是真的……我听花翎说了还不太相信,如今见了你,才知所言不虚。”  卢雅江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自己看,更不喜欢那人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即使另一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板着脸道:“庄主,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  燕威南道:“不急,贤侄,你过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  卢雅江不耐烦地走近前坐下。  燕威南和颜悦色地问道:“贤侄,二十年前,我的夫人、花翎等数位女眷被西山九怪掳走,你父亲救下她们,将她们安全地送回山庄。你父亲当年大约也就是你这般年纪,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至今铭记在心。如今见了你,又想起他当年的样子……”说着竟惆怅起来,垂着眼默默叹了口气,又道,“贤侄,你父亲安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  卢雅江冷冷道:“不知。”  燕威南愣了愣,道:“也是,你这孩子,自幼流落到魔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卢雅江并不认为自己苦命,更不喜欢燕威南的自以为是。他不耐道:“庄主,我奉教主之命办事,不知庄主可否告知我关于月见草的事。”  燕威南一顿,又叹了口气,道:“贤侄,想必贤侄已知晓了,月见草长在姥山群岛之中,那里地势险恶,根据我山庄手里的资料,三百年来有数千人前往取药,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几人,而真正拿到月见草的不足五人。贤侄,这一行太过凶险,若非迫不得已,贤侄你……”  卢雅江极不喜欢他的长篇大论,苦于想从他手里拿到消息不好发作,然不愉之色已然爬上了眉间。燕威南见他情绪不佳,便止住了苦口婆心,道:“这样吧,贤侄,你赶路辛劳,先在我山庄歇下,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派人去整理资料给你,看过那些,你再权衡一下。”  卢雅江立刻起身道:“那就谢了。”说罢大步走了出去,全不顾燕威南的面子。    第74章    卢雅江在屋里和燕威南说话的时候,金小翔和燕柳在山庄的水榭里说话。金小翔原本自个儿一人坐在花坛边上发呆,燕柳主动凑了过来。没等燕柳开口,金小翔就起身往水榭里走,没想到燕柳又跟了上来。  燕柳好奇地问金小翔:“小翔,你……你是不是面具男?”  “哈?”金小翔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装傻道:“面具男?那不是你们山庄的探子吗?”  “哦,那你不是啊……”燕柳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  金小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燕柳又说:“小翔,我教你骑马吧。”  金小翔懒洋洋道:“不想学。”  燕柳却自说自话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学吧学吧,你哥哥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以后你一个人出行,不会骑马多不方便。”  金小翔嫌弃地把手抽了回来:“我不学!”  燕柳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金小翔用比他大一倍的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燕柳有些委屈地说:“你对你哥哥那么乖,怎么对我这么凶。”  金小翔撇撇嘴,目光移到水塘里正盛放的菡萏花上,无视一旁的燕柳。  燕柳闲得无聊,没多久又与他搭起话来:“你们来我们山庄是想打听什么消息?”  金小翔爱理不理道:“关你什么事?”  燕柳笑的可怜兮兮地凑上去:“告诉我呗,说不定我能帮助你们。”  “嘁。”金小翔嗤笑道:“你知道什么?”  燕柳心虚道:“我、我知道我们山庄的机密都放在那里,我可以帮你们去查!肯定比我爹告诉你们的还详细!”  金小翔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找月见草,你知道吗?”  “月见草?”燕柳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又道,“我问小姨你们想要什么,小姨却不肯告诉我,月见草很难找吗?”  金小翔道:“你不是知道机密放哪吗?你去查呗。”  燕柳点点头:“好,今晚我来找你。”  过了不久,卢雅江走了过来,金小翔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从爱理不理变成殷切热情,扑上去抱住卢雅江的胳膊:“哥哥!”  卢雅江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把胳膊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道:“走吧,去休息。”    第75章    燕威南给卢雅江和金小翔安排了一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入住,晚上卢雅江在院子里练剑,金小翔托着腮坐在台阶边上看他练剑,这时有两个下人走了进来。  卢雅江收剑回鞘,冷冷地打量着来人。两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一人的盘子里装的是两碟精致的糕点,另一人的盘子里则装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二人道:“公子,这是庄主命我们送来的。”  卢雅江拿起那本薄书,金小翔则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凑过去看卢雅江手里的书。这是一本很陈旧的书册,书页都泛黄,书边卷皱,书皮上还有虫蛀的痕迹。月光下看不清书上的字,卢雅江道:“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那两人走后,卢雅江拿着书走进屋,将书凑到油灯下翻看。金小翔也屁颠屁颠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卢雅江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金小翔捂着屁股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冷冷地瞪了回去。  金小翔心里嘀咕道:小混蛋,你天天往本教主腿上坐,本教主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坐你一回你还敢踹我了,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本教主要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然后他又颠颠凑了上去,挤到卢雅江身边看。  燕溪山庄对卢雅江果然是不同的,高晟风派人来的时候,花了重金,他们也只肯给出一张地图,虽然那张地图已经比其他任何渠道来的都要详细,然而这与燕威南拿给卢雅江的东西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卢雅江和金小翔只看了几行就震惊了——这是一本曾经去过姥山群岛的人亲自写的经历!  上一个去过姥山群岛并且或者回来的人已经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江湖上从来没有流传过这本自传,燕溪山庄果然大有本事。而当初他们交给天宁教的地图,也是照着这本前人写的自传绘制出来的。  金小翔暗暗欣喜,让卢雅江走这一趟没有走错,燕溪山庄手里果然还有私藏,有了这本东西,可比简简单单一张地图要有用的多了。  卢雅江赶紧找出那张高晟风交给他的地图,跟着书上所写的内容比对起来。  姥山群岛周围的海风按季节变幻,许多人正因为没有把握好海风的时节,尚未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就葬身大海。自传的主人于八月出海,秋分的那一天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第一个岛屿是毒蛇岛,岛上有各种各样的毒蛇,有骇人听闻的七步倒,有恐怖的异域毒蛇,被咬一口瞬间就能让人全身溃烂……在毒蛇岛呆上七日以后风向才会指向下一个岛屿,自传的主人原本是三十人登上毒蛇岛,离开时就只剩下十三人。  两人正看得入神,金小翔突然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紧接着,卢雅江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往他们所在院子的方向走过来,来人大约还在百米开外。卢雅江内力极高,又是杀手出身,故而能敏锐的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然而金小翔按说并没有这样的内力,如何竟比他还快发觉到来人?卢雅江心里奇怪,便盯着金小翔看,金小翔被他看的愣了愣,指着窗外道:“我好像听见有小狗在叫,汪汪汪,你听到了吗?”  卢雅江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是来人已经走进了他们的院子,在窗外喊道:“金小翔,你在吗?”是燕柳的声音。  金小翔一听到他的声音脸就垮了,老大不高兴地推门出去,站在门外的燕柳一脸兴奋,在他开门的瞬间就把他扯了过去:“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第76章    燕柳说:“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金小翔愣了一下,旋即觉得好笑:“你要找自己去找,谁要你帮忙?”  燕柳着急了,拉着金小翔的手说:“为什么不带我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金小翔将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趾头,道:“你?你有什么力量?你武功又不好,本事又没有,带你你能帮上什么忙?一上岛就被毒蛇咬死了。”  燕柳被他说的一愣,瘪了瘪嘴,十分委屈:“我、我、至少我会骑马。”  “嗤……”金小翔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声,是来自卢雅江的嘲笑。他嘲笑的显然不是燕柳,而是金小翔。  金小翔气急败坏道:“会骑马有什么用?我跟我哥哥去,不要你搅局!”  燕柳急急道:“我的武功哪里弱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有本事你跟我比试一场。”  金小翔眉梢一跳,嘴角滑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被燕柳敏锐地捕捉到了。燕柳的声音渐渐虚了下来,表情夹带着不可掩饰地落寞:“我……我的武功真的很差吗?母亲、父亲和小姨都说我厉害,可是我大哥说我根本不行……”  金小翔撇了撇嘴,道:“就算你想去,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吧,所以他们才不肯告诉你我们要找月见草的事。”  燕柳点点头:“是啊,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们从来不肯让我涉险。想来我的武功是真的不好吧。”他松开了金小翔的手,难过地垂着头,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燕柳一走,金小翔就回到房里跟卢雅江一起继续看那本自传。事情还比他们想的更加困难。根据自传主人的说法,由于岛上有许多奇异的矿物,所以在岛上磁针会失效,若是遇上阴雨天,无法根据阳光判断方向,极易在林中迷路,而岛上极少见晴天,几乎天天阴云密布,若一行人中没有方向感极好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密林。 第27章 而金小翔和燕柳却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人正是上一回给卢雅江下了万麻散,最后自食恶果的万艾谷毒师!  燕柳惊呼道:“是你!你就是上次给赤炼下毒的家伙!”  卢雅江这才知道此人是谁,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多天卧床不起时的屈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刺穿他的肺叶,然而他知道这一击必然不成,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金小翔冷眼打量着他。  就在此时,卢雅江终于克制不住,运起最后一点力气迅速拔剑扑了过去,那毒师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样的力气,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抬剑去挡,两剑交锋,只听砰的一声,竟是卢雅江手中的软剑飞了出去。  那毒师武功极烂,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震飞卢雅江的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得意地放声笑道:“啊哈哈哈,赤炼魔,你别不自量力了!我师父制的散功香,你还能躲得过?”  燕柳骂道:“卑鄙小人,吃我一剑!”说着拔剑扑了上去,然而他一跳下马就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动不了了。连他们的马都软软的跪了下去。  这散功香对内力越强的人效果越厉害,所以卢雅江中毒之深远在燕柳之上,他还逞强刺了一剑,加剧了毒素的蔓延,此刻已然不省人事。  最后剩下一个金小翔还站着,那毒师以为他不会武功,况且金小翔又长得一脸无害,故毒师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嘿嘿笑着弯下腰像卢雅江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卢雅江胳膊的时候,突然只听锐物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他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跌做在地。他的手已是血淋淋的一片,一枚石子打穿了他的虎口。  金小翔笑盈盈地向他走近,语气冰冷:“看来上一次我就不该留你一条性命。”说着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来那万麻散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毒师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是上次那个……”  趴在地上的燕柳喃喃道:“小翔,原来你真的是面具男……”  金小翔只作没听见,唰的一声抽出剑,道:“一个小小万艾谷,竟敢来招惹我出岫山的人。今次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提剑刺了过去,毒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惨叫道:“师父救我!”  就在此时,一枚飞针向金小翔射了过来,金小翔余光看见那银针泛着紫色,显然是剧毒之物,不得不收剑避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冲了出来,抓起那倒霉毒师就要跑。金小翔那容得他们跑,一剑逼上去,那黑衣人转身投出一把毒针,金小翔不慌不忙抡剑,将全数毒针打落在地,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胳膊,那黑衣人被逼无奈,只得放开了毒师,金小翔伸手一捞,就把毒师捞到自己身边,横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那毒师两腿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差点没跪下去了:“师师师父,救救救我。”  金小翔一声冷笑:“别着急,你们师徒两个谁也跑不了。”说罢用剑锋挑起了毒师的下巴,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我天宁教的赤炼魔使,还敢招惹,也就是要和我天宁教作对?你说,我是先割了你的舌头,喂你尝尝我天宁教的毒物,还是先割了你的鸟……”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出声了:“阁下技高一筹,在下佩服。不过阁下当真以为,我万艾谷的迷香就只是迷香那么简单?”  金小翔眉头一跳,饶有兴致道:“噢?”  那黑衣人微笑道:“阁下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半个时辰以后,他们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金小翔道:“那么,解药呢?”  黑衣人道:“放了我徒弟,我给你解药。”  金小翔冷笑:“你先把解药交出来。”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阁下三番两次易容陪在赤炼魔身边,想必那赤炼魔对于阁下是极重要的人。我师徒二人命贱,便是为他陪葬,想必也值不回他的性命。”  金小翔不为所动,道:“那是自然,你们整个万艾谷都不值他一根头发丝。不过你不赶快跑,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跟我扯皮个没完,想必你徒弟也是在你心尖上顶顶重要的。交出解药,我放你师徒二人的狗命。”  那黑衣人显出犹豫的神色,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绿瓶子丢了过去。金小翔接了他的药瓶,推开瓶塞,先往毒师口中倒了两颗。那毒师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似乎不想下咽,金小翔一推他的下颌,逼他咽了下去。    第81章    “咳。”黑衣人轻咳了一声,“阁下,解药我已经给你们了,你是否该放了我徒弟?”  金小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毒师的反应。毒师显然有些不对劲,紧张的不断咽着唾沫,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金小翔不禁怀疑起这解药的真实性。他眼珠子一转,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好啊,我放了他。”说罢突然脚下使力,狠狠往黑衣人那踢了一脚,扬起的漫天尘土朝那人盖了过去,那黑衣人不得不抬手护住了眼睛。等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面前金小翔、他的徒弟、还有卢雅江三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已然昏迷的燕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睡大觉。  金小翔左手提着倒霉的毒师,右臂夹着卢雅江,跑出好一段距离,将那黑衣人远远地甩开。他的左手突然一松,倒霉毒师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跌了个狗啃泥。他狼狈地爬起来,脸上是血和泥的混合物,鼻子被撞破了,嘴唇被牙齿磕破了,模样好不凄惨,凄凄切切地讨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实则金小翔并不是故意要摔他的,只是左臂有骨伤在,至今未愈,提不动了才松手将他丢了下去。他抽出一把匕首,横在那毒师的脖颈间,冷冷道:“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那毒师拼命点头:“我说实话,我一定说实话。”  金小翔问道:“你为什么三次四次对卢……赤炼魔下毒?”  毒师小心翼翼道:“我……我……我想抓他回去试药。”  金小翔眯了眯眼:“试什么药?什么人不能试药,为什么偏偏是他?抓他可比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难得多。”  毒师道:“是……是我养的一种虫子……需要内力高深的人来试,所以……”  “虫?是什么蛊?”金小翔问道。  毒师目光游移,似乎不敢说实话,高晟风猛地将匕首扎进他的手心里,他不由大声惨叫,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说!”  毒师只得道:“我养了一种蛊,需要吸食别人的内力,所以我想抓一个高手……”  金小翔道:“为什么是他?这江湖上比他厉害的高手也不是没有。”  毒师泪流满面:“比他厉害的抓不到啊。”哀怨地看着金小翔。  金小翔默了一默,又往他大腿扎了一刀:“你师父给的,当真是解药?”  毒师痛的连连翻白眼,点头道:“是,是,吃了这个药,就能解迷香。”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小翔道:“还有但是?”扬了扬手里血淋淋的匕首。  毒师啜泣道:“但是,这个迷香真的只是迷香而已,只是比寻常的迷香厉害一些,就算不吃解药,至多一天,药性也就散了。”  金小翔奇道:“那这药……难道有什么副作用?”  毒师难堪地转开脸:“如果你给他吃了,就会有、有催情作用。”  金小翔眉头一跳,拖长了声音道:“哦?那也就是春药?要怎么解?这药如果不解,又会有什么后果?”  毒师道:“就、就那什么三五次,就解了。不解的话,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欲火焚身之类的,如果不想管他,让他撞撞树,打打滚,泡泡冰水什么的,也就熬过去了。应、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  金小翔眼睛眯了眯,意味深长地笑了:“哈,那可要多谢你师父赠药。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件礼物。”  毒师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瓶子里一共十颗药丸,金小翔先前已经喂毒师吃了两粒,他又倒出五粒,掰开毒师的下颌一股脑统统塞了进去。那毒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好狠……”  金小翔将沾满他鲜血的匕首递到他手里,露齿一笑:“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一定很坚定,这把匕首送给你,熬不过去的时候,割了你那腌臜物,也就熬过去了。”紧接着,他手刀一扬,把毒师劈昏了过去,下手并不重,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毒师就可醒过来。  金小翔抱起卢雅江,走进树林里。他将卢雅江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了下来,然后取出药瓶,在手心里掂了掂,里面还剩下三粒药丸。他取出一粒,先咬了半颗自己吞了下去,静待良久,除了身体燥热之外并无其他不良效果,想来那毒师所言不假。然后他把剩下的两颗半统统喂进了卢雅江嘴里。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卢雅江醒了。  金小翔故作惊喜的扑了上去,整个压在卢雅江身上,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身体,叫道:“哥哥,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卢雅江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金小翔把脸埋在卢雅江胸口乱蹭:“呜呜,哥哥,刚才那两个家伙好可怕,他们给哥哥喂了毒药,我和燕柳拼死保护哥哥,还好他们武功不高,燕柳留下来抵挡他们,我就带着哥哥先跑了。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卢雅江不知被他蹭到了哪里,无法克制地呻吟了起来,软绵绵的手推着他的肩膀:“你……别碰我……我好难过。”  金小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哥哥哪里难过?”  卢雅江道:“全身都不舒服,你快退开,别碰我。”  金小翔惊道:“呀!一定是他们下的毒!我给哥哥揉揉!”说着就去捏卢雅江的大腿。卢雅江双腿猛地一夹,大声呻吟起来,那蚀骨销魂的声音把金小翔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卢雅江猛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身下,痛苦道:“别管我,快滚!”  金小翔又扑了上去,悲痛拒绝地抱着卢雅江直晃,嚎啕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哥哥,都是小翔无能,才害你受这样的苦呀!你难过的话就打我踢我吧!”  卢雅江被他紧紧搂着,神智渐渐开始迷乱。这个胸膛,这个拥抱,太过熟悉,让人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卢雅江很想将他推开,却又贪恋着无法逃脱。  不知是谁先挑起的,带卢雅江醒神的时候,他和金小翔已经滚到一处,热火朝天的吻了起来。金小翔突然把他推开些许,惊恐地看着他:“哥哥,你别这样。”然后又扳下他的头继续亲吻。  又不知何时,两人衣衫褪尽,赤裸的身体紧紧相贴。卢雅江听见自己发出耻人的呻吟,他开始试着挣扎,但是趴在他身上的金小翔比他挣扎的更厉害,拼命叫着:“不要这样啊哥哥,你快清醒一下,不要对小翔做那种事!”然后金小翔的那东西刺进的卢雅江的身体里。  “呜呜,小翔好怕,哥哥你快住手啦。”金小翔握着卢雅江的胯哼哧哼哧顶撞着。  “呜,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可怕哦,不要强迫小翔……”金小翔亲吻着卢雅江的脖颈,口齿模糊地呢喃着。  “好痛好痛,为什么我那里感觉好奇怪?哥哥要把小翔玩坏了,小翔好怕哦!。”金小翔边舔着卢雅江的耳垂边哼哼道。  那万艾谷的毒师做出的药药效惊人,卢雅江的意志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强迫金小翔,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拼命的拥抱金小翔,只想把他再抱的更紧一些。他大声的叫着,再想不起何谓羞耻,全身的皮肤都因充血而变作淡粉色,身体激动的颤抖着,只要被轻轻一触碰,战栗就由肌肤抵达了内心深处。  他张开嘴,想叫出谁的名字,浑浑噩噩中,他脑中浮现出那人的脸,却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金小翔用力一顶,将他的声音顶了出来。他的指甲抠着金小翔背后的肌肤,狂浪地大喊道:“教主,教主!”  金小翔眉头一跳,吻住了他的唇,用牙齿咬了咬他的嘴唇,不满道:“别叫。”  卢雅江叫不出声来,最后竟激动的呜咽起来,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教主大人抱了卢雅江六七年,卢雅江在鱼水之事上大多时候是压抑的,至少在和高晟风做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吭声,情到浓时才会克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两声轻哼。教主大人也从没想到卢雅江能如此奔放狂浪,他动情时的呻吟大叫声几乎响彻整个树林,让金小翔不由得有些心虚,怕叫人给听了去,这才封住了他的唇。  他们发泄了整整四次,那药效终于退了一些,卢雅江无力地瘫软在岩石上,眼睛半睁半闭,许久才眨上一眨,显是伤到了元气。金小翔也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回些精气。这药固然神奇,他只吃了半颗,连快感都比平常增加了许多,而卢雅江吃了两颗半,大抵是要爽成了神仙。然而愉悦增加了,疲劳亦是成倍的。金小翔此时再顾不得旁人,抱着卢雅江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喃喃道:“哥哥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要对我负责啊……”最后一个字亦是极轻,他已然睡着了。而卢雅江也完全闭上了眼睛,枕着他的胳膊,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82章    一个时辰之后,金小翔终于醒了。  他醒后先是一惊,没料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睡着了,然而好在并没有人找过来,看天色也并没有过了很久。他略一思索,想必那毒师和他的师父也被此药困住了,才没有趁着方才那机会偷袭他们。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将胳膊从卢雅江的脑袋下抽了出来,起身穿衣。  他一动,卢雅江也醒了,茫然地坐起来,看着金小翔的后背。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金小翔的背——方才行事时,他一直用力抓挠着金小翔的背,在他背上抓出了不少血痕。然而这并非他关注的重点,令他倍感震惊的是,金小翔背上原本的三颗痣,竟只剩下了两颗!还有一颗,被他先前用大力抠掉了!  金小翔却不知自己已然露陷,捡起衣服,听见背后卢雅江起身的声响,便回过头去,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无辜和委屈,抓着手里的衣服羞涩地抽泣道:“呜呜,都是因为你,以后我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再也不能做童子尿煮鸡蛋给师叔师伯们吃了,就算我回去他们肯定不要我了。哥哥你真坏……”  卢雅江没有内疚,也没有生气,他的眼睛不知盯着哪里,颤声道:“转过身去。”  金小翔莫名地望着他。  卢雅江喝道:“转过去!”  金小翔以为他生气了不想看见自己的脸,于是委委屈屈地背了过去,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不能过河拆桥!”  卢雅江突然冲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制止他穿衣的动作。  金小翔有些心虚地转脸问道:“你、你怎么了?”  卢雅江的目光缓缓从他的背挪到他的脸上,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金小翔心中大怔,紧张地想躲开,一时又不敢乱动,便僵在了那里。然而卢雅江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就把手垂下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着。  金小翔万分茫然,不知他究竟是看出了什么,然而他又什么都不说。于是他穿好了衣服,默默等着卢雅江出声。  卢雅江披上衣服,哑声道:“走吧,去看看燕柳如何了。”    第83章    金小翔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偏偏没想到,卢雅江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方才那荒唐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他越是这般,金小翔反倒越是不安起来。他疑心卢雅江是看出了什么,方才卢雅江不准他穿衣,可若卢雅江当真看出了什么,应该立刻发作才是,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金小翔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前头卢雅江突然停了下来,金小翔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他的背。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卢雅江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前方地上的那个人。  燕柳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陪他一起睡的还有他们骑的两匹马。金小翔走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那对毒师师徒对他没有兴趣,他知道此人对于金小翔和卢雅江来说算不得把柄,故而并没有加害于他。 第29章 金小翔一愣,没好气道:“你想加入就加入,你是教主我是教主?我告诉你,加入我天宁教,是要经过重重考验的!”  燕柳忙道:“什么考验?”  金小翔道:“先用铁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沙埋九九八十一天,你能活下来,我就让你加入我天宁教。”这话自然是胡扯,天宁教的教徒,基本都是自幼被长老们捡回来的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小养起,故而能保证教徒的忠诚。  燕柳撅起嘴道:“你骗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金小翔冷冷道:“我说了算你说了算?”  燕柳软软道:“求你了,好小翔,你收了我吧,我认你做师父。”  金小翔道:“滚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带你去找月见草。”  燕柳小声嘀咕道:“你们还要靠我找方向呢,才不会丢下我的。”  金小翔从来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家伙,简直可以跟他自己媲美了,真是气的够呛,猛地站起来,懒得再跟他废话,拍拍屁股就要走。燕柳匆匆忙忙追上去,金小翔突然转身,疾出手点住了他的穴,不耐烦道:“你再问一个问题,我断你一根手指。断九根手指以后,我断你脚趾,我再断你的子孙根!反正只要留你一根手指头给我们指路就行了。”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动弹不得的燕柳一个人在院子里吹夜风。  第二天一早,卢雅江的病痊愈了,吹了一晚上风的燕柳病倒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再休息一天,卢雅江提出上路,金小翔附议,燕柳不敢反对。  他们弄了两匹马来,卢雅江骑上一匹,金小翔把燕柳扶上另一匹马,正要上去,此时前方的卢雅江突然出声:“你要不要过来跟我骑?”  金小翔一只脚踩在马镫上,愣了愣。卢雅江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卢雅江此时此刻的表情。然而燕柳昨天晚上在院子里僵站了一晚上,全身的肌肉都麻痹了,还起了烧,他坐都坐不稳,一个人骑马根本不可能。  金小翔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柳哥哥病了。”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卢雅江突然一蹬马腹,径自冲了出去。金小翔很是莫名,只得赶紧坐到燕柳背后,策马追了上去。    第85章    金小翔发现卢雅江开始对自己忽冷忽热。赶路久了,卢雅江会过来给他递水囊,问他渴不渴,但是如果他自己凑上去像卢雅江撒娇,卢雅江就会绷着脸转开头不理他。金小翔很苦恼,他不知卢雅江是怎么了。  这天傍晚他们较早就停下休息了,因为燕柳确实病的不轻,期间好几回躺在金小翔怀里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卢雅江有多少次想冲过去提起燕柳的后领把他丢出去,但都硬生生忍住了。他一直在等着金小翔把燕柳推开,但是从始至终金小翔都没有这么做。于是才到申时,他们路过一家郊外的客栈,卢雅江就主动说累了要休息。  此地原本偏僻,但是这日正好有商队经过,所以客栈几乎被住满了,他们去开房,掌柜的说,就只剩下两间空房。卢雅江默不作声,阴森森的目光追着金小翔。金小翔被他看的打了个寒颤,心里着实摸不准,他这究竟是希望自己跟他住呢,还是警告自己不准跟他住呢?  原本他们这些跑江湖的,别说挤客栈,荒郊野外树上和土洞哪里不能睡,但是此时燕柳意识模糊,脸色潮红,整个人趴在金小翔的背上,卢雅江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金小翔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于是自作聪明地将他的意思理解为了后者:他在警告自己不准纠缠他。  若是往常,金小翔势必还会死缠烂打地纠缠下去,以他脸皮之厚,卢雅江从来斗不过他。只要功夫深,雅江磨成针。但是先前他在卢雅江那里受了不少委屈,正在闹脾气,卢雅江不主动示好,他就不肯纡尊降贵,于是道:“那我跟柳哥哥一间房照顾他吧。”  卢雅江咬碎了一口银牙,冷哼一声,径自上楼去了。  金小翔把燕柳扛上楼,一关门,就粗暴地丢到床上,然后就不管了,径自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你事多!”  燕柳被他重重地摔了一下,难过地呻吟了一声,继续昏睡。  武林人士都粗通医理,这荒郊野外找不到大夫,金小翔出去采了点有清热降火功效的草药回来,让客栈的小二帮忙煎药,又上楼去了。一进屋,就瞧见卢雅江坐在昏迷的燕柳床边,冷冷地打量着他。见金小翔回来,卢雅江起身,漠然地走出去。与金小翔擦肩而过的瞬间,金小翔忍不住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卢雅江的手指。  就这一个动作,卢雅江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他停住了脚步,片刻后轻声道:“你要不要来跟我睡?”  金小翔十分吃惊:“什么?”  卢雅江又羞又恼,生怕金小翔拒绝自己,便假作什么也不曾说过,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金小翔却欢欣地扑了上去:“哥哥,我还以为哥哥讨厌我了!”  卢雅江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脸天真灿烂的表情,嘴角抽了抽,痛苦地转开脸:“……没有。”  金小翔道:“走吧,我跟哥哥睡!”说着就去关燕柳的房门。  卢雅江往里看了一眼,表情又冷了下来:“你的‘柳哥哥’不要紧吗?”  金小翔不甚在意道:“小毛小病,我已经让人煎药啦,柳哥哥不会这么没用的。”  卢雅江眉梢微微一跳,然后就被金小翔拖到房里去了。  卢雅江很纠结。虽然他明知道金小翔就是高晟风,但是对这金小翔这张脸,他实在生不出敬畏之情。金小翔也很纠结,他顶着这张脸,却被卢雅江温柔乖顺的对待,实在是不适应。自从他和卢雅江有了不伦的关系之后,卢雅江对他的态度就开始微妙的转变了,难道说卢雅江真的打算对他负责??那为什么韩骋就没有这等待遇呢?!  金小翔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真的不生我气?”  卢雅江竭力将面孔板起:“你希望我生气?”  金小翔困惑地挠了挠头发:“不不不,可是……我们……那个……”  卢雅江道:“不是我强迫你的么?”  金小翔道:“呃……虽然是……不过哥哥也吃亏了……”  卢雅江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我弟弟,我不跟你计较。”  金小翔皱了皱包子脸。卢雅江不介意和亲弟弟做那种事……?  卢雅江目光虚浮地看着他:“我不生气,你很失望?”  金小翔一愣,连忙摆手:“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哥哥的反应太……我怕哥哥生闷气,憋坏身子。”  卢雅江促狭道:“那你别再气我。”  金小翔愣愣道:“啊……啊,怎么会。”  晚上,卢雅江叫了热水来,既然他知道金小翔就是高晟风了,也就十分大方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擦洗身子。金小翔眼都直了,不知自己是该看还是不该看。卢雅江洗碗以后问他:“你不洗洗吗?”  既然卢雅江都如此了,金小翔也不好再扭捏,背对着他脱了衣裤,开始擦洗。卢雅江看到他背上依旧只有两颗痣,想来金小翔对自己粘痣的功夫十分放心,至今还未发现已然露了马脚。卢雅江忍不住笑了笑,又肃起脸,故作不在意地转身做其他事去了。  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睡了不一会儿金小翔就开始心猿意马,他想抱抱卢雅江,想亲亲他,想检查一下前天被他做肿的后穴有没有恢复,如果恢复了的话,也许可以偷偷摸摸再来一发。于是他安静地装睡,打算等卢雅江睡熟之后如从前一般点住他的睡穴,然后任意施为。然而还没等他出手,那厢卢雅江突然动了起来,金小翔正吃惊他怎么还没睡着,然后就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疾速戳了一下——戳的正是睡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金小翔下意识地运气闭穴了,于是他并没有昏睡过去。他好奇卢雅江想干什么,便竭力放松身体,假作昏睡。  卢雅江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地拨开金小翔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抚摸他的身体。金小翔还是高晟风的时候,他找就想这么做了,却几乎不敢这么做。他的心是虔诚的、赤诚的、炽热的,他对高晟风可说是迷恋,即使他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所以当韩骋一次一次问他的时候,他只肯说他谁也不喜欢。然而正是高晟风一个又一个的身份,渐渐帮他明确了什么是感情,他自己感情的归属——无论高晟风是谁,无论他如何对待自己,自己心里都一如既往地崇敬他、爱慕他、迷恋他。  他点起火烛,开始打量金小翔的身体。金小翔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做了一些掩饰的,毕竟卢雅江很熟悉高晟风的身体。他在肌肤上抹了一层粉膏,能使皮肤看起来更细腻柔滑。  卢雅江抚过他一寸寸胸膛,然后将他的腰带解开,缓缓将他的裤子剥了。他弯下身去,仔细观摩金小翔腿间的那根物事。金小翔的毛丛疏淡,阳具长的很好看,颜色接近肤色,不起立的时候软软的斜躺在双腿间,温良无害。卢雅江双手将他捧起,轻轻揉搓片刻,那物便缓缓立了起来,形如雁颈,似绵实坚,其冠如鞠。这的的确确就是高晟风的家伙,卢雅江被他折磨了六年,又怎会不认得?韩骋那时,不过是心智被蒙蔽罢了。  卢雅江骤然想起那日金小翔与山贼的争论。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拨了拨金小翔的毛丛,轻声叹道:“你赢了,是我后悔了。”  装睡的金小翔惊出了一身冷汗。妈妈咪呀,搞了半天,原来卢雅江喜欢大眼睛会撒娇的小男孩!怪不得韩骋和杨仁和入不了他的眼呢,就怪他们长得不够嫩!又或者,是那天由于那对毒师的药,金小翔伺候的卢雅江太舒服了,卢雅江就移情别恋看上他了?  金小翔有些苦恼地想:看来得抓到那对万艾谷的毒师,问他们再讨些药。    第86章    隔日,燕柳的病就好多了,卢雅江和金小翔还算体贴的等到辰时三刻天大亮了才走,让燕柳好好休息了个够。  金小翔又回去和卢雅江骑一匹马了。燕柳孤家寡人一个跟在后头,还生着病,前头两人亲亲密密谈笑风生,他一个人孤家寡人,好不凄凉,好不落寞。  午时,他们下马进食休息,燕柳一脸讨好地挪到金小翔边上,小声叫道:“师父。”  金小翔拳头捏的咯咯响,碍于卢雅江就在附近,不好发作。燕柳得寸进尺,嘿嘿笑着把一块从上家店里带出来的奶皮酥凑到金小翔面前:“师父你吃。”  金小翔没接奶皮酥,懒洋洋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燕柳病还没好全呢,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把奶皮酥收了回去。金小翔趁着卢雅江没看这边的功夫,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威胁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叫我师父,你还不配。你想要扬名立万,我带你去取月见草,保你的狗命,你就该知足了。”  卢雅江采了点野果,正打算拿回来给金小翔吃,一转脸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块,金小翔亲昵地凑在燕柳耳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金小翔在亲燕柳似的。他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吧唧一声捏爆了一个野果,木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燕柳活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的虐待,但是他知道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要有收获就一定要有付出。可是想到先前金小翔把他一个人点了穴丢在院子里晾了一晚,心里还是十分委屈,抱着奶皮酥蜷到一边去,自己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再上路的时候,卢雅江先跳上马,金小翔站在马下仰着脑袋向他伸出手,卢雅江却没有如常将他拽上来。卢雅江心里不舒服,盯着他的嘴唇看,很想用力给他擦一擦。金小翔站了一会儿,有些纳闷,见卢雅江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不由的伸手摸了摸:“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卢雅江沉默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拽了上来。如果这人只是金小翔,或者只是韩骋,卢雅江一定会一脚踹上去,冷冷地说“去死吧”;如果这人是高晟风,他就会委委屈屈地把这口气咽下去;然而这人是顶着金小翔面庞的高晟风,他既不敢踹,又不甘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于是当金小翔在他身前坐定的时候,他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一下金小翔的腰。  “哎哟!”金小翔捂着腰莫名其妙地看他。  卢雅江冷着脸道:“有只飞虫。”不等金小翔发问,一抖马缰,冲了出去。    第87章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渡口。在这里租一条船出海,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姥山群岛的第一座岛屿。要去姥山群岛,给多少钱也没有船家肯载人,他们只能自己弄船自己出海。  然而船尹言早就给他们备好了,卢雅江到达渡口附近的城镇就有天宁教的人接应,带他们好吃好喝好睡的伺候了一顿,再带他们去看船。这艘船是尹言派人特意打造的,船身不大,有四间船舱,至多容纳二三十人,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多人,所以船上装满了干粮和水;此船的木料全是用金丝楠木制成的,除钉子固定外还用铁板固定船身和桅杆,普通的风浪打不破,能够保证他们安全出行。  尹言还给他们配了一个船夫,这船夫不能跟着他们去到姥山群岛上,半途就要下去,但在此之前,这名船夫都会照料他们,并且教会他们如何驾驶这辆船。  出海之前,卢雅江和金小翔先上船检查了一下尹言给他们的配备。四间船舱里,有一件堆满了干粮、水和酒,他们人少,这些食物就足够他们用三个月了。还有一间舱房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如兵器、铁钉、木板和一些解乏的书籍玩物等等。金小翔走进去,看见脚下摆着一把阔刀,他随手拿起来掂了掂,又丢了回去,捡起一副马吊牌把玩。  卢雅江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就在他拿阔刀的时候,卢雅江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一个很久没有想通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金小翔检视完一堆东西,颠颠跑了出来,搂着卢雅江的胳膊道:“哥哥,你们天宁教的人真好,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发现卢雅江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哥哥?”  卢雅江猛然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事不宜迟,再不出海恐怕就不能赶在秋分时节上岛了,于是卢雅江等人立刻上船,当晚就出发了。  金小翔偷偷答应燕柳,教他一套专门克制燕溪山庄燕溪十八式的剑法,及时不够他名扬天下,能够让他打败他大哥,从此封了他大哥嘲笑他的嘴也是好的。条件是他必须去跟船夫学会掌舵驾驶,这段时间里不准来烦他。  燕柳自然是很高兴的,他如今甩开了山庄里那个长辈,自己在外面闯荡,看什么都新鲜,即使金小翔不说,他也愿意去学驾船。  把燕柳打发出去以后,船舱里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金小翔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了。  卢雅江捧着那本前人写的自传,靠在墙边想心事。高晟风是长缨枪,韩骋是阔刀,七岁之前,阔刀和长缨枪分明还是两个人。他现在身边的这个教主,到底是当年的长缨枪还是阔刀?韩骋会那么多种兵器,高晟风也会,当初打败那些武林正道人士的时候,高晟风用的就是阔刀。但是卢雅江自幼和高晟风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从小到大高晟风用的一直都是长缨枪,就在他做上教主之位后,莫名地,突然会使十八般兵器了,卢雅江一直疑心是小时候卢雅江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时偷偷教他练的。如果高晟风在很早的时候就不是长缨枪了,而是阔刀,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阔刀失踪以后,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去练十八般武艺了,也许就是在高晟风登教主之位时,他将高晟风换下了,当上了教主。  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韩骋的脸是真的,而那个替身的脸也是真的。那个替身,大概就是十五岁那年就消失的真正的长缨枪!而高晟风一直以来的行为话语也有了解释……  他在吃醋!!!  韩骋那满含怨恨的半个馒头,高晟风因为自己碰他的脸而发怒,交欢时从来不肯让自己看他的脸,还把脸弄烂……对了!禁地!上一回高晟风上了禁地之后下来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还说什么不想要自己了之类奇奇怪怪的,还找来一些个美少年,但是又没留几天就都赶走了……想必那禁地之上有什么秘密,让高晟风不高兴的秘密,比如真正的长缨枪就在那里……  卢雅江猛地坐直身体,将手里的书盖到脸上。  金小翔吓了一跳,凑过去问道:“哥哥你怎了?”  卢雅江颤声道:“没什么。”又道,“你、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不舒服,你等会再进来。”  金小翔忙道:“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卢雅江懊恼地推开他的手,促狭地催道:“快,快出去!”  金小翔不肯走,卢雅江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出去,道:“半个时辰以后你再进来!”说着就把舱门关上了。金小翔碰了一鼻子的哭,十分莫名,不晓得卢雅江捣什么鬼,于是撅起屁股趴在门缝上看了起来。  一关上门,卢雅江立刻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啊!”他来回滚了七八圈以后,忍不住大叫起来,拼命把滚烫的脸埋进手心里。高晟风在他的醋,高晟风为了他搞出这许多身份潜伏在他身边,高晟风一定是爱惨他了!韩骋或杨仁和或金小翔,大约有一张是他的真脸,最有可能的是韩骋,他做这些,只是希望自己爱上他真正的脸,可惜自己如此之驽钝,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自己还像一根朽木一样一窍不通!  卢雅江突然想起在崖底的时候,韩骋问他“你若不舍得,我就不死了好不好”,那时候他居然摇头了!  “啊!!!”卢雅江懊丧的大叫一声,又滚了三四圈,把额头抵在甲板上来回的蹭。高晟风当时心里一定气死了!不过……不过也怪他活该,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实话呢?还装死骗的自己伤心了那么久。  卢雅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肃起脸来。然而他没有严肃多久,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直打跌,累的在地上喘气。喘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开始抽泣,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砸,把甲板都洇湿了。哭了没多久,又开始捧着脸傻笑。  金小翔在外头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几回他以为卢雅江发病了,差点破门而入,但看着又不是那么回事。卢雅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叫,他的心肝儿也跟风浪里的小船似的上上下下来回起伏。 第31章 船夫道:“是,教主。”他是尹言安排的人,自然是知道金小翔身份的。  燕柳兴奋地重复道:“教主,教主,哈哈,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师父多威风。”  小船靠过去,那艘船居然也靠了过来,金小翔走上甲板,那艘船上也有一个人从舱里走出来,四目相对,两人皆傻眼——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艘船上的人,不是那倒霉毒师又是谁?  金小翔第一反应是他们跟踪自己,但是那毒师的反应比他还要惊讶,张大嘴看了他半晌,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居然是他们!”  一个黑衣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到金小翔,也是一愣。  这时燕柳冲了出来,拔剑站在金小翔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金小翔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黑衣人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他居然让船更靠近了一些,两艘船只有二三丈的距离。金小翔警惕地屏息,随时准备发难。  那黑衣人却对他笑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金小翔皱着眉,考虑片刻,挺起胸膛,威风凛凛道:“金大翔。”  燕柳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金小翔不动嘴皮子,悄声说:“蠢货,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不可灭自己威风。”  那黑衣人道:“金——金兄,恕我直言,你们可也是要去姥山群岛的?”  金小翔眉头一跳:“哦?也?”  这时卢雅江闻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见那对毒师师徒,也是一愣,立刻拔剑冲到金小翔身前。金小翔道:“退——咳,哥哥。”  卢雅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叫我退下么?”  金小翔微微一愣。  卢雅江竟然沉默地收剑退到他身后。  金小翔很是莫名地皱了皱眉头。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金小翔和卢雅江,微微一笑,道:“如果诸位也是去姥山群岛的,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诸位可否介意与我们师徒结伴而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他身后的徒弟也愣了一愣,紧张地抓着黑衣人的衣袖:“师父?”  可见,双方对对方都颇多忌惮。  黑衣人哂笑道:“这位可是江湖第一魔教的……”眼睛是原本是盯着金小翔的,这时却转到了卢雅江身上,“赤衣魔使。还有燕溪山庄的小公子,还有这位——赤衣魔使的弟弟,我们区区万艾谷的一对药师师徒,诸位不会连我们都要忌惮吧?”  卢雅江嗤了一声:“药师?”  燕柳道:“你们明明就是坏蛋!”  既然卢雅江在此,金小翔自然不能做主,眼神冷漠地打量着那两人。  那师父心中有数,道:“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此去姥山岛,一行十分凶险,我师徒二人虽擅用毒,自认岛上的毒物伤不到我们半分,但我师徒二人身手不济,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恐难以应付。诸位皆是高人,想必不是那么小器的人,我们这一行,若能结伴,必定事半功倍。虽然我们先前颇有些误会,在下在此对诸位道歉,尤其是赤炼魔,在下为不肖之徒的莽撞向你赔罪了。”视线又回到金小翔身上,噙着笑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金小翔轻轻哼了一声。  燕柳先前为了加入寻草队伍被金小翔和卢雅江诸多为难,此时终于媳妇熬成婆,上前一步,昂着头说:“凭什么要让你们加入,你对我们有什么用?”  那黑衣人不慌不忙道:“我知道诸位一定觉得你们武功盖世,靠自己也能闯过各种凶险。我们师徒既然敢出海,自然也有这份自信,你们能用武力,我们能用毒。只不过,事有万一,我也唯恐有甚么棘手的问题在我能力范围之外,害我徒弟也丢了性命。对诸位也是同样。有什么用处,不才不敢说,但那岛上毒物万千,万一,万一诸位不慎中了招,有我们师徒相伴,当不至捉襟见肘。何况,我二人不光精通毒术,亦粗通医理,听闻那岛上天气变化无常,万一诸位有些头疼脑热,我二人也能应对。”  金小翔道:“你们先前还想害我哥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道:“纵容爱徒胡闹,是我的不是。但是先前,爱徒——和我已经吃过诸位的苦头了,我们知道自己不是诸位的对手,爱徒那荒唐的想法,我已命他打消。如若我们真要害各位,就绝不会站在此地与诸位浪费口舌,而是当寻一个机会悄悄放毒偷袭。近身,对我们毒师来说,乃是弱势。我敢将自己暴露在弱势之下,相信诸位也该有这个气量。”  燕柳狗腿地看着金小翔,金小翔用口型对他道:“如何称呼。”  于是燕柳传声道:“二位如何称呼?”  黑衣人道:“我姓杜,单名讳。我徒儿,姓稻,名梅。”  “哦。”金小翔点点头:“倒霉。”  稻梅缩在杜讳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金小翔。他已经在金小翔手下吃了两次大亏,着实心慌。  卢雅江看着金小翔,金小翔也看着他:“哥哥,你怎么看?”  卢雅江冷冷道:“这时候你肯同我说话了么?”  金小翔无辜地眨眨眼:“哥哥在说什么?”  卢雅江撇开眼,道:“我无所谓。”  于是金小翔道:“我觉得,这两个家伙说的有些道理。况且哥哥那么厉害,上次着了他们的道,是一时失误,这一次就算他们要耍坏,哥哥也一定能教训他们。万一岛上真有什么难以应对的毒物,有他们在也许能有用。”  卢雅江说:“那就让他们同行。”  燕柳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讳拱手笑道:“诸位果然好气量。”  卢雅江还记着前两次的仇,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进舱去了。  虽然同意了杜讳和稻梅的同行,但他们并没有上金小翔他们的船,还是呆在自己的船上,套了长长的根绳索将两船的桅杆绑了起来,不至于在风浪中冲散。  套完绳索,金小翔回舱,就见卢雅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他微微一愣,正要转身走人,卢雅江却先他一步,转身进屋去了。他摸了摸鼻子,撅撅嘴,亦往另一间屋去了。  此时,另一艘船上,稻梅跟着杜讳走进船舱,道:“师父,我们真要跟他们合作?”  杜讳笑道:“傻徒儿,那可是天宁教的两大人物,有他们在,风险能少一大半。何况还有个燕溪山庄的小公子,他们手里的资料,应当比我们全的多。与他们合作,是我们赚了。”  稻梅摸了摸屁股,小声嘀咕道:“师父,你下次再对他们用毒,可千万不要再用那个药了。”  杜讳看着爱徒,高深莫测地笑了。    第90章    越靠近姥山群岛,海上的风浪就越大。  金小翔和卢雅江纵使武功高超,却从来没出过海,没想到还没上岛,就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了。那海浪之大,足以使整艘船竖直,然后再下倒,好像一根针来来回回的倒转一般。在船上的人坐也坐不住,不停地在海浪作用下从这头滚到那头,然后再从那头滚到这头,船舱里所有的东西也在乱飞,金小翔他们几乎把除了床之外的东西都搬到了另两间置屋的舱内,然后把置屋舱的门死死锁好,若不然兵器椅子满天飞,保不齐就被捅个骷髅出来。  所幸他们的船是尹言派人特制的,旁龙骨建的极高,在巨大的风浪下也没有翻船,但是万艾谷那对师徒的命就没有这般好了。  几个劈头盖脸的大浪打下来,一股巨大的水花拍到船上,使甲板上积起了水,已经漫过人的脚踝。金小翔、卢雅江和燕柳都拿着桶跑出来往外舀水,金小翔刚跑到甲板上,不由得大叫道:“呀!”  卢雅江听到他的叫声,忙跌跌撞撞跑出去,燕柳也想跟出去,一个大浪过来,他没站稳,咕噜咕噜滚到房间里去了。  金小翔扒着舱体,指着万艾谷师徒的船大喊道:“哥哥你看,他们的船翻了!”  卢雅江没处落手,只好抱住金小翔的腰稳住身形,朝他指的地方望过去,那艘船果然翻了。而两船绑在一起的绳子亦被扯断了,若不然,他们的船恐怕也要遭受牵连。他微微蹙眉,道:“算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这是金小翔又惊呼道:“哥哥你快看!他们在那里!”  卢雅江定睛一看,当浪头下去一些的时候,翻掉的船的船舷上就能隐隐看到两双手——那对师徒尚未沉下去,正扒着船身死死挣扎呢!  卢雅江问他:“救不救?”  金小翔故作扭捏:“听哥哥的,哥哥说了算。”  卢雅江道:“那算了,不管他们。”说罢提着桶又要进去。  金小翔心道那两个毒师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还没上岛就淹死了,未免太过可惜,连忙拉住卢雅江的胳膊道:“哥哥,见死不救不好吧……”  卢雅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救。”  金小翔讪笑两声。  卢雅江道:“你心里想什么,便直说,我……我资质驽钝,不会猜人的心思。”他这话说的莫名,金小翔愣了一愣。  卢雅江从怀里取出一根长绳,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正打算往船上系,金小翔却道:“系我身上吧。”于是卢雅江将另一头捆在他的腰上,扯了扯,还算牢固,道:“稳住了。”于是脚下一点,往那艘翻了的船跳去。  他的身形还在半空中,突然又一个大浪拍下来,金小翔心中一紧,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那浪打下,只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半空中的那抹红色身影便没了踪迹。  金小翔凄凄厉厉地喊道:“卢雅江!!!”  却没有人回答他。  他慌了手脚,这时才想起腰上的绳子,忙扯了扯,绳子那头很沉,显然那头还系着人,并没有断开。他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突然间,那艘沉船的边上窜起一个红影,正是潜过去了的卢雅江。他手里夹着稻梅,借力在那沉船上一蹬,便跳回了他们自己的船上。  金小翔脸色很不好看,是被惊吓之后的铁青。全身赤裸的卢雅江把几近昏厥的稻梅往甲板上一丢,又要过去,金小翔忙道:“不,你别去了,我……”  卢雅江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等着。”在船舷上一蹬,又飞扑了出去,很快,把杜讳也带了回来。  那两名毒师都呛了不少水,凭着求生的意志才抓着船舷撑到现在,卢雅江一把他们带上岸,他们立刻就昏了过去。风浪越来越大,小船不断颠簸,昏迷的杜讳和稻梅就顺着甲板从这头滚到那头,再从那头滚到这头,撞的满头包。金小翔和卢雅江怕他们又掉下来,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们扛进船舱,和正在满地滚的燕柳丢进一间屋里。  这甲板上的水进了又出、出了又进,风浪这么大,舀也舀不干净,他们索性将木桶一丢,不管了,待风浪平息再说。金小翔原本想进燕柳那间屋,但是他忘了他和卢雅江腰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卢雅江一走,就把他给拽进屋去了。这船颠簸的太厉害,走几步路都艰难,于是金小翔便没再出去,而是把门关上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摔出屋去。  卢雅江全身都湿透了,他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把湿衣服脱了。才刚脱到一半,船身又是一翘,他就跌跌撞撞往金小翔所在的方向摔过去,撞进金小翔怀里。金小翔抱着他软滑湿漉的身体愣了愣,还没作声,卢雅江先把他推开了,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又要走去捞干净的衣服。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船身反向一翘,金小翔扑到卢雅江身上,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床舱的另一头。  卢雅江推开金小翔要站起来,金小翔却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带进怀里,一只手抓住墙角凸起的棱,道:“别动了,等风浪小一点再说。”  卢雅江哀哀怨怨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圈紧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轻轻蹭了蹭。金小翔一手抓着船身固定身体,一手搂着卢雅江的背,哑声道:“哥哥,你方才吓死我了。”  卢雅江只把他的腰圈的再紧一些。  金小翔看着怀里的人,难过地心想,还没有上岛,就如此凶险,看来是他轻视了此行的艰难。万一,万一在岛上真的出了事……他又何必再与卢雅江闹脾气,朝不保夕的日子,多享受一刻是一刻。至少他现在是卢雅江的弟弟金小翔,卢雅江愿意与金小翔亲近。至于那劳什子长缨枪,应该是高晟风苦恼的事,那就等安安全全地回到出岫山,再处置这两个狗男男。眼下,多挣一回都是挣。  于是金小翔将卢雅江提起些许,亲了亲他的脸蛋:“哥哥,我喜欢你。”  卢雅江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片刻后道:“我、我那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你……你别不理我……”  “什么?”金小翔皱了下眉头,抵着他的额头,缱绻地呢喃道:“哥哥,我好怕,我能不能亲亲你?”  卢雅江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金小翔试探地吻了吻他的唇,卢雅江没有抗拒,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金小翔有些困惑,道:“哥哥,你喜欢我吗?”  卢雅江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脸,安安静静地回答道:“喜欢。”  金小翔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卢雅江搂住他的脖颈,开始回吻。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学着韩骋从前对他做的那样,将舌头伸进金小翔嘴里,缓缓搅动。金小翔吃惊极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卢雅江的乖巧,让一种不安在他心底蔓延。卢雅江对金小翔这个身份的亲昵,简直超乎了常理,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卢雅江亲了金小翔半天,金小翔都没有反应,他又羞又奇怪地睁开眼,只见金小翔定定的注视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探询之一。  卢雅江抿了抿嘴唇,又亲了亲他,然后闭上眼睛,趴在他肩窝里不动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揭穿高晟风,害怕高晟风会恼羞成怒,又害怕自己猜中的与事实相悖,所以他等着高晟风先给解释。教主大人一定能够自己给自己找好台阶,这样他才能就坡下驴。  金小翔紧紧抿着嘴唇。卢雅江到底猜到了什么?自己已经暴露了哪些身份?如果他真的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明说?这叫自己该从哪里说起好呢,这么大一笔糊涂账,要清算起来可太麻烦了。这要是让自己说,要是把原本没暴露的也给暴露了多不好。他猜到韩骋,与他猜到高晟风,对于自己而言,那是全然相反的两个结果。哎呀呀,这个左护法,有什么话干什么闷在心里,让他这个做教主的好生为难。  于是乎,两个人各怀着心思,紧紧相拥,谁都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金小翔先忍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嗯……雅江。”  卢雅江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惊讶。  金小翔懊恼地把脸皱成一团。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韩骋装了三个月,杨仁和装了三个月,孟大妈装了许多年,哪个都平平稳稳的,怎么偏偏一世英名就毁在了金小翔手里。难不成,是他本性太英明神武,这样幼稚的角色不适合他?  卢雅江心跳的很快。终于要听到教主大人的自白了吗? 第33章 高晟风接过药瓶,没多大迟疑,就把药吃了下去。这里的凶险程度杜讳都已看到了,相信杜讳依赖他们还来不及,绝不会傻到害他。他吃过之后,把药递给卢雅江,卢雅江也吃了两颗,再交给燕柳,燕柳匆匆忙忙吃了。  稻梅战战兢兢道:“接下来怎么办?”  高晟风从怀里拿出地图,所幸地图是羊皮制的,浸了水以后也无大碍。他道:“接下来我们要往北西方走,带上竹筏,七天以后趁着风向可以坐竹筏去下一个岛。”他点了点羊皮地图上的某一点。“七天后我们要到达这里。”  燕柳指了指树林的方向:“我们要往那里走。”  高晟风收起地图,从行囊里掏出草绳,系上竹筏的一头,将绳子扛在肩上,拖着竹筏往前走。其他人都学他的样子,将竹筏拖了起来。高晟风道:“我走在最前面,燕柳,你紧跟在我后面。雅江,你殿后。”  卢雅江道:“是。”面无表情地拖着竹筏走到最后。  高晟风这样安排,是因为前路凶险,还不知有什么风险在等着。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无论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应对,但换了别人,就未必了。燕柳是个极重要的人物,偏偏他十分鲁莽,身手也不佳,只有让他紧跟着自己才能心安。  一时间,气氛异常凝重,无人再有心思说笑,连燕柳都板起了脸。他们拔步往那阴森森的树林里走去。    第94章    杜讳给的药果然有用,他们一路往树林里走,树上路上缠绕着许多毒蛇,一遇见他们,便统统缩了回去。杜讳又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在树枝上涂抹了一种药物,将树枝点燃后交给高晟风。高晟风拿着这根树枝往前走,蛇类纷纷退避三尺。  因为有了这些驱蛇的药物,他们走得很顺利,没有再遇上什么袭击。蛇不来招惹他们了,他们却要去招惹蛇,这一路下去,不停听到稻梅的惊呼——  “师父你看!那是金环蛇!”“师父师父,草榈蛇!”“哇!赤化蛇!”  于是高晟风和卢雅江不得不不断停下脚步,看那对师徒取蛇毒掏蛇胆放蛇血。这对师徒来姥山群岛,却不是为了月见草,而是因为这岛上又各种珍奇草药和动物,任何一样的价值对他们来说都不输月见草。这蛇是万毒之首,蛇毒蛇胆蛇血样样可以入药。这师徒身手虽不行,但用毒却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们在自己身上涂抹的药物使得他们一靠近蛇蛇就会瘫软无力,故而再毒的蛇都会乖乖束手就擒。所幸高晟风他们赶路不急,七天后才能再度出海,这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也没提出什么不满。  傍晚时分,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  他们都已走的渴了,却不敢喝这溪里的水,拿出自己带的水囊解渴。燕柳喝了一口水,突然“噗”一声喷出来,若不是高晟风避的快,险些被他喷了一头一脸。他不悦道:“做什么?”  燕柳眼睛瞪得滚圆,指着那条溪道:“天哪!怪物!”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溪水里似乎有鱼在游动,仔细一看,众人皆大惊。那水中有一条鱼——或者说是怪物在游动。那东西长着鱼的头,却长着十条身体。此时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别人的注视,十条尾巴一起拍动,溅起粼粼水花;它鼓动鱼鳃,发出了像狗一样的叫声。  杜讳道:“这是何罗鱼!我在《山海经》中曾见提过,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鱼!”他的眼睛放出光来,“哈哈,这姥山岛果然是来对了!”  燕柳一脸好奇:“这鱼可以吃吗?”  高晟风一脸嫌弃:“吃了当心你也长出十条胳膊来!”  燕柳小声嘀咕道:“十条胳膊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就没人打得过我了。”  稻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不打得过你另说,瞧见你,都吓晕了,你不战而胜,才是真的。”  杜讳却已经脱了鞋下水抓鱼了:“能吃!何罗鱼非但能吃,还能入药,可治疗痈疽病!”  高晟风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卢雅江走上前来。这一路他和高晟风一头一尾,没什么交流的机会,此时停下休息了,他终于可以靠近高晟风。他悄悄握了握高晟风的手,高晟风回过头去,便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些微傻气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高晟风从未见过他这般冒傻气的样子,不禁一怔,心里某一处蓦地软了下去,伸手揽住他的腰。  燕柳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见高晟风和卢雅江亲密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愣,显出失落的神情来。  杜讳和稻梅将何罗鱼抓了上来,这鱼因有十条身体,个头也是十足的大,他们切了九尾鱼身下来,用树枝串起,又拾了柴火来生火,开始烤鱼。还剩下一条鱼身,他们用药材将鱼腌渍风干,以便带走日后再用。  那何罗鱼烤好之后,高晟风和卢雅江自然不会先尝试,坐在一边谈天说话。杜讳和稻梅自己也没有下嘴,而是先分了一条给燕柳。燕柳没有这般多的心思,接过就立刻一口咬了下去,烫的嗷嗷直叫唤:“好鲜,好吃!”  待燕柳吃完,杜讳和稻梅也开始吃了。再过了一会儿,高晟风走过来拿了两串,回去分了卢雅江一串,一起大快朵颐。这何罗鱼虽然样貌十分古怪,但味道与一般的鱼肉相同。吃完之后,高晟风还偷偷撩起袍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见身上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吃饱喝足,他们又不紧不慢地赶了一段路,直到天色暗的看不清路况了,这才停下点火休息。  晚上分配守夜的任务,每天有两个人守夜,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天天再轮回换人。至于顺序,则是抽签决定的,头一晚是稻梅守上半夜,卢雅江守下半夜。  晚上稻梅不敢一个人守夜,杜讳便起来陪他。约莫亥时,火堆旁突然传来了暧昧的喘息声,高晟风撩起眼皮一看,只见稻梅坐在杜讳腿上,满面通红,身体小幅度的扭动着。杜讳则面带笑意,亲亲他的耳垂,亲亲他的脖颈。高晟风不耐烦地撇撇嘴,翻了个身,将卢雅江搂紧怀里。卢雅江乖巧地靠过去,双手圈紧他的腰。高晟风亲亲他的额头,继续睡。  子时过后,卢雅江起来换下了稻梅。  他一起,高晟风也不睡了,陪他一起守。陪着陪着,卢雅江就陪到了高晟风腿上;再陪着陪着,两人四肢纠缠到一起,亲的啧啧有声。毕竟是在荒郊野外,高晟风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而是将卢雅江的那物和自己的那物贴在一起来回摩擦。卢雅江难耐地仰起了脖子,压抑地呢喃道:“晟风,晟风。”  高晟风像只小狗一样舔他的脖子,哑声叹息道:“雅江,我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卢雅江有些委屈地道:“我让你很费心么?”  高晟风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道:“是啊。”  卢雅江搂着他的脖子,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道:“晟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分明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心意,却怪起我来了。”  高晟风心如刀绞,却笑道:“左护法,你脾气见长啊,竟敢和我抱怨。我费心,却是想该怎么好好待你,你难道不愿吗?”  卢雅江用脸颊蹭了蹭高晟风的脸,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猫:“我不用你费心,你这一生,都是我的教主,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不管,我便已知足。”  高晟风无声地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后脑,轻声道:“乖。”  一晃眼天就亮了,出岫山的主从和万艾谷的师徒各个神清气爽,一夜从头睡到尾的燕柳反倒是最憔悴的一个,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们又平平稳稳地走了一天,稻梅的行囊都快装满了,晚上杜讳砍竹子给他编了一个竹篓,又可以放许多东西。  这天夜里轮到高晟风和杜讳守夜,又能“安睡”的燕柳满满的哀怨之情都要溢出来了,杜讳笑着给了他一颗安眠的药物,他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让那毒师师徒加入,果然省了不少麻烦,不然他们这一路蛇穴闯下去,虽说能保住性命,但着实也会累的够呛,有了他们的药,每天几乎都不用出手。由此一来,卢雅江对那对毒师师徒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警惕渐渐放松下来,险些酿成了大祸。  第五天的时候,他们快要将蛇岛的路走到了尽头,速度变越发放缓下来,只因时间还未到,便是穿出了这条路,在海边也只能干等着。  他们正在林中走着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堆黑压压的蛇群。这漫山遍野全都是蛇,这些时日他们已遇到过不少次的蛇群,便有些见怪不怪,因为蛇群到了他们面前,因为杜讳的药便会自动避开。然而蛇群和人群越来越近之后,他们渐渐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寻常——蛇群中的确有一两条蛇试图避开,但是他们一停下就被后面的群蛇给碾压了,蛇群完全没有要避让的意图,而是直接冲着他们来的!  众人皆惊,稻梅立刻缩到了杜讳身后,双股战战:“师师师父……”  杜讳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把药向逼近的蛇群撒去。打头的几条蛇痛苦的蜷起身子,但是后面的蛇很快又冲了上来。  卢雅江立刻冲到高晟风身边,紧张道:“教主!”  高晟风表情严肃,拔刀道:“你们快退,我抵挡一阵,看看它们究竟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燕柳也拔剑冲了上来:“我帮你!”  高晟风黑着脸呵斥道:“滚回去!你以为你算什么!”  杜讳也开口道:“这些全是剧毒之蛇,纵使武功再高强之人,被咬一口都不得了!”  燕柳不肯退,高晟风抓着他的领子将他往杜讳那里一丢,道:“你保护他们。”  燕柳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横剑挡在两名毒师前面,俨然有侠者风范。  卢雅江亦立在高晟风身旁,高晟风道:“你也回去。”  卢雅江动也不动。  高晟风蹙眉,道:“别闹,你回去,这些蛇还为难不了我。你的武器是软剑,对蛇群不好施展。”  卢雅江垂下眼,略一思索,果真跃了回去。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又回来了,手上的软剑换成了一把长刀。他把梅纹扭丝剑丢给杜讳,而把杜讳的刀给抢了过来。  高晟风十分诧异:“你、你别胡闹。”  卢雅江沉着冷静:“我可以。”  说话的功夫,蛇群已到了跟前,高晟风不得不挥刀相迎,一刀砍掉五六条蛇,一边还顾忌着卢雅江,喝道:“雅江,你不听话了么!”  然而卢雅江用刀的姿势也很娴熟,仿佛已练了数十年一般,一刀砍断数条毒蛇,道:“晟风,你相信我。”  那些毒蛇的攻击性非常之强,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驱蛇药已经不能阻止它们了。然而杜讳的药并不是对他们失效,只要稍加观察便可以发现,蛇群中有不少蛇十分痛苦,它们一边想退缩,一边又不知受着什么的蛊惑拼命前进攻击,弱一些的蛇尚未靠近就开始痉挛,却还痉挛着挪向它们,粗壮一些的蛇则畏药的程度稍弱,攻击还是极度凶猛。  燕柳在后方观察着,道:“怎么会这样!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杜讳将稻梅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抓着药瓶。他的驱蛇药已经不多,这里的蛇群几乎望不到头,他不可能用药驱逐那么多蛇,所以这些药必须省着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浪费一点。  细蛇的进攻非常敏捷,八方攻来,使得高晟风和卢雅江手忙脚乱;粗蛇的攻击则十分有力,他们强韧的鳞皮使得高晟风和卢雅江必须用尽力气才能将他们斩断。蛇越来越多,且蛇腥气也越来越重,那漫天的腥气足以使人窒息,掩盖了这些人身上原本驱蛇药的气味,使得后继的群蛇进攻越来越凶猛。高晟风和卢雅江二人原本还守着阵线,但他们渐渐无力封死前线,让越来越多的蛇溜到了后方。  燕柳护着杜讳和稻梅且战且退,杜讳和稻梅也不得不拿起武器与蛇群奋战。幸好高晟风和卢雅江已经对付了大部分的蛇,留个他们的并不多,他们咬紧牙关也能坚持。  杜讳拼尽全力将剑插进一条手臂粗的蟒蛇头部,那蟒蛇拼命挣扎,粗长的尾巴扫中他的小腿,他腿一软,还是咬牙坚持着。稻梅也跳上来帮忙,燕柳则帮助清扫其他欲偷袭的小毒蛇,等他们将这条蟒蛇弄死之时,都已经是气喘吁吁。  稻梅哆哆嗦嗦道:“师父,我们快跑吧。”  杜讳道:“我们跑不过蛇群的。这里到处都是攻击人的毒蛇,一旦我们离开,只会被蛇群淹没。只有在那两人身边,才更安全一些。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行,他们也会精疲力尽的。必须找出源头,这些蛇究竟为什么会失控,制住源头,才有生门!”  于是他们一边抵抗攻击的蛇群,一边注意四周,试图找出异常所在。  不多久,眼尖的燕柳指着数丈开外的某处叫道:“那个金色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深处,果真隐隐露出金色的一角。高晟风原本以为那是什么金打的器物,但那金物似乎又在颤动,好像是活物。  高晟风砍下数条蛇头,后退一步,用刀抄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运气向那金物砸去。不偏不倚,重重砸中那金物后弹开了。突然间,大地开始震颤。  稻梅紧张地抓住杜讳的胳膊:“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杜讳握紧他的手,表情严肃地盯着那金物。  那金物开始剧烈的颤抖,金物周围的蛇群纷纷四散开,露出金色的区域越来越多,那物原本的形状渐渐显现出来。  燕柳大声惊呼道:“我的天哪!”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稻梅眼一翻,差点昏过去,被杜讳给托住了。  只听一声嘶哑的怒吼,整个树林的树叶都开始颤抖飘落。那金物的形状完全地显现出来,竟是一条比人腰还粗、身长十数丈的金色大蛇!那金蛇愤怒地直起身体,直冲云霄,覆在他身上的小蛇纷纷掉落,竟如下了一场蛇雨一般。它的尾巴轻轻一扫,七八棵合臂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  杜讳颤声道:“是蛇王!”  高晟风心头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道:“雅江,你守在……”  话音未落,那抹红色的身影已飞速向金色的蛇王掠去!    第95章    高晟风喝道:“雅江,快回来!”  卢雅江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条蛇王太过巨大,太过可怕,只消看见它,便觉得心惊胆战。他冲上去,不是为了逞强,而是因为他不出手,高晟风就会出手。他害怕这条恐怖的蛇王,更害怕高晟风会输在蛇王手里。  高晟风欲追上去,然而他面前的蛇实在是太多了,卢雅江一走,他要封锁的战线就大大拉长了,如果他也冲着蛇王过去,后面三人必死无疑。  高晟风急的满头是汗:“傻子,回来,回来啊!”  卢雅江双手握刀,一刀劈在那金蛇王项颈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卢雅江的刀和蛇王的鳞片剧烈碰撞,霎时火光四射,再然后,卢雅江的身体便被狠狠弹飞出去。  他身形下坠,底下无数毒蛇张着血盆大口引颈而待,高晟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危急关头,卢雅江扭转身形,用刀尖在地上一点,又借力在一条蟒蛇的头部踏了一脚,复又朝那蛇王飞了过去。  蛇王已经被他激怒,竟不畏他的刀,将粗长的颈部当成武器,如鞭子一样向他甩去。卢雅江大惊,在空中无法躲开,被他合腰粗的蛇颈甩中,猛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树上。他飞出的力道实在太大,那大树竟然被他的身体撞断,轰然倒下。卢雅江更是伤的不轻,痛苦地蜷起身子,身体痉挛抽搐,连连吐出几口血沫。  此时高晟风已然顾不得后面的三人,踢出一枚石子往那蛇王射去,希望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它暂时忘却卢雅江。  然而卢雅江很快就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就在那金蛇注意高晟风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又挥刀砍了上去。蛇王就连普通蛇柔软的腹部都长满了异常坚韧的鳞甲,普通的刀枪根本伤不了它,这一刀砍上去,卢雅江的兵器缺了口,蛇王却依旧毫发无伤。它愤怒地扭摆身体,再一次把卢雅江抽飞出去。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是因为蛇的心脏长在七寸除;然而蛇王的身体实在太长了,它的七寸在哪里,实在不好确认,况且它的鳞甲就绝了人们的念想,于是对付普通毒蛇的招数对于它就没有用了。 第35章 卢雅江深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心虚了,唬起脸要摆架子,卢雅江突然出手,一掌向他劈来。高晟风大惊,连忙出手接掌,结果竟是他被卢雅江震飞出去,仰躺在地。  这一掌相接,不光高晟风愣了,卢雅江自己也是一愣。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威力。  此时杜讳的声音远远传来:“卢兄,高兄,我想了一想,那蛇王的蛇血蛇毒或许有增强功力之效,啊哈哈,恭喜恭喜啊。”  卢雅江和高晟风同时回头,只见那三人坐在远处的高地上,正在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卢雅江立刻盘腿运气,结果令他大惊——他体内的功力至少增加了两三倍!  他“唰”的睁开眼,目光死死绞着高晟风。高晟风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怒道:“干什么!你以为你的内功高强了就可以……”话音未落,卢雅江突然扑过来揪住了衣领,高晟风竟然挣不开,脸色大变:“你你你……”  卢雅江轻轻松松将他提起,脚下轻点,转瞬就带着他跑出数十丈远,远远将那那个家伙丢开了。他在一棵大树边上停下,将高晟风往树干上一推,高晟风一掌向他劈来,他运气去接,结果弹开的又是高晟风。  高晟风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你竟敢……”  说没说完,卢雅江突然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往地上一推,骑在了他身上。  高晟风慌里慌张地喝道:“左护法!你想造反吗!”  卢雅江将他的外袍揭开,裤子一扒,咬牙切齿道:“属下服侍教主六年,整整六年,从无半点违抗。而今却是动辄得咎!属下曾对韩骋说过,我只是教主的一条狗,教主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然而韩骋却对我说,命是属于自己的。今日听见燕柳对那蛇说,不该听的命令就不要听,属下着实深有感触。既然教主要将属下丢到观日峰上去,罔顾属下心意,那属下今日,就要造反一次!”  说罢,他伸手到自己身后开拓片刻,然后扶着高晟风的阳物缓缓坐了下去。  高晟风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左护法你早说就是,何必点了本教主的穴道。吓死本教主了。  然而卢雅江并没有认真开拓,这一下坐下去,他自己疼,高晟风也疼。高晟风道:“雅江,你解开我的穴道。”  卢雅江不理他,惨白着脸,死死咬着嘴唇,开始上下运动身体。  然而他实在不得其道,高晟风被他弄的十分不好受,哄道:“雅江,听话,解开我的穴道,你弄的我不舒服。”  卢雅江用力瞪着他,高晟风这才发现他眼睛里满是雾气,只一眨眼,一颗泪水便滚了下来,滴在高晟风的胸膛上。卢雅江的眼泪与金小翔的不同,他每一次哭,不是身体痛到了极致,就是心里痛到了极致。故而他的泪水是灼人的,高晟风突然觉得心口有点疼,似乎被灼伤了。  卢雅江笨拙地挪动身体,一直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出。高晟风心软了,知道他必定不好受,柔声道:“雅江,让我来吧。”  卢雅江恨恨地抹了把眼睛,道:“我乖,我听话,只要是教主说的,我哪一句不听。可是教主居然要把我逐上观日峰!”  高晟风纠结了一下,道:“那……那就不逐了。如果,你对我果然是真心的话……”  卢雅江道:“你若还不信,我便将我的心剜出来给你看!”顿了顿,又道,“回了出岫山,我就杀了长缨枪!”  “呃……”高晟风道,“这倒不必,他毕竟是尹叔叔的人。”  卢雅江弯下身来,拼命亲他、咬他,恨不得将他的嘴唇连皮带肉撕扯的粉碎。他又去咬高晟风的肩膀,用力之狠,待他松口时,高晟风肩上有一个几可见骨的带血牙印。  高晟风被他咬的龇牙咧嘴:“雅江,看来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你了,你先把我的穴道松开。”  卢雅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还沾着他的鲜血:“也许?”  高晟风被卢雅江黑乌乌的眼睛盯得心虚极了,终是叹了口气,小声道:“我错了。”  听了这句话,卢雅江闭了闭眼睛,又是两行泪水滚落。他突然呜咽了一声,扑到高晟风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颊拼命蹭他:“教主,教主,你不要再伤我的心了。”  高晟风道:“嗯……嗯。”  卢雅江一边擦眼泪一边解开了高晟风的穴道,高晟风立刻反扑,将卢雅江压在身下,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抹在自己那物上,然后横冲直撞地顶了起来。卢雅江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拼命地叫着:“晟风,高晟风。”  高晟风亲亲他的唇角:“小混蛋。”  卢雅江哀怨地看着他,他心软极了,道:“好吧,我是混蛋。”  卢雅江方才的那慑人的气魄已然褪尽,而今乖巧的像只小白兔:“教主,你不会再要赶我上观日峰了吧。”  “嗯。”高晟风道:“你是我天宁教的左护法,谁去也不让你去。”  卢雅江羞怯地笑了笑,高晟风正顶中他体内某一处,他不禁呻吟了一声,红着脸道:“晟风,让我看看你的真脸。”  高晟风还有些犹豫:“这……以后吧。”  卢雅江已经吃够苦头了,绝不肯再等,倔强道:“让我看。”  高晟风犹犹豫豫道:“你……当真不后悔?”  卢雅江默了默,突然开始冷笑,笑的高晟风毛骨悚然时,他嗷呜一声扑了上去,死死咬住高晟风的脸颊,啃下一口软泥来。    第97章    卢雅江恶狠狠地瞪着高晟风,高晟风连忙哄道:“好好,给你看就是了。”他一边挺身慢慢在卢雅江体内研磨,右手去揭自己的脸,慢慢撕掉粘着软泥的膜。  高晟风这么多年来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待伪装卸去后,他竟有些羞赧,垂着眼不与卢雅江对视,专心把玩他的阳器。  卢雅江心思已完全不在那事上了,那物竟在高晟风的逗弄之下渐渐疲软。他仔细打量高晟风的脸,这张脸倒有七八分熟悉。仔细归结一下的话,大约是韩骋的脸配上金小翔的大眼睛。高晟风自己的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使他比真实的年纪看起来要小上几岁,十分可爱。不过这幅模样,威严大减,一点都看不出是千人之上的魔教教主。  卢雅江不禁轻轻笑了一声。  高晟风瞪他,用力顶了他两下,板起脸道:“左护法,难道本教主的脸让你连兴致都没有了吗?”  卢雅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感光滑细腻。他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我很喜欢,再喜欢也没有。”  高晟风这才稍感释怀,哼唧哼唧运起腰来。卢雅江抱住他的背,亲亲他的眼皮,亲亲他的鼻子,亲亲他的嘴唇,满腔的欢喜都化了,怎么亲都不够。  这场性事起于卢雅江的愤怒,败于卢雅江的喜悦,总而言之,他们在身体上没怎么好好享受到,心情却是豁然开朗的愉悦。  回去之后,燕柳等人看见高晟风的脸,都是一愣。燕柳憋了半晌,才道:“师父,这是你的真实相貌吗?”  高晟风昂着头道:“如何?”  燕柳挠了挠头:“和先前也没多大差别嘛。我以为魔教教主应该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居然是这样。你长得这样可爱,你们魔教的人会不会不肯听你的?”  高晟风爱理不理地嗤笑道:“幼稚。”  转头又悄悄问卢雅江:“本教主这样会很没有威严吗?”  卢雅江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生怕他又要易容折腾,忙道:“不会。教主无论什么样,都英气逼人,不怒自威。”  高晟风将信将疑:“当真?”  卢雅江趁着其他人都在捡柴火、生火、巡逻的功夫,突然在高晟风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捂着心口,发誓道:“无论教主今后身份如何、相貌如何、武功如何、财富如何,无论死生,我将一世追随教主。你永远都是我的教主。”顿了顿,补充道,“教主就是你,高晟风、阔刀、韩骋、杨仁和……不,不对,我不知道韩骋、杨仁和和金小翔是不是另有其人,反正跟长缨枪没有关系!跟别人都没有关系!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  高晟风失笑。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卢雅江,心中五味杂陈,缓缓伸出手,覆在卢雅江的头顶。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起来吧。从此以后,无论在山上山下,你不必跪我。”  卢雅江接住他的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掌心。  即使卢雅江功力大增,他也是断了四根肋骨的人;即使高晟风武功盖世(半天之前),他也是废了一只手的家伙。杜讳为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无奈地垂了垂额头,道:“高兄,卢兄,来日方长啊,你们……不急在这一两日吧。”  卢雅江微微红了脸,却一脸傲气地昂着脖子,假装什么也没听到。高晟风挖挖耳朵,吹了吹手指,漫不经心。  杜讳为他们重新包扎固定之后,重重地叹气道:“这下看来我们明天是走不了了。”  这姥山群岛之间的海风七天一轮回,原本他们再等一天就可以顺着海水漂流去下一个岛屿,但队伍中的两大主力都受了重伤,不得已,又等了一个轮回,八天之后,他们抱着竹筏跳进海水中,在狂风骤雨的洗礼下顺利到达了第二个岛屿——冰湖岛。  还未上岸时,人们便可以感觉到,越靠近下一个岛屿的海水越冰冷,临到岸边时,已是冰与水混杂在一起,故登岸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一些刮伤,是磕上水中的冰碴所致。  高晟风与卢雅江内力深厚,尤其卢雅江新得了一身内力,故而畏寒的能力也比旁人厉害许多。卢雅江还是常态,高晟风仅仅打了几个哆嗦,而燕柳被冻得瑟瑟发抖,杜讳和稻梅几乎已不能动弹了。  杜讳颤颤巍巍道:“高兄,帮个忙,我的袋子里,找到那个红瓶红塞的瓶子,给我和小徒五颗,燕柳三颗,你们若有需要,也可吃一到两颗。”  高晟风帮他找到瓶子,按他说的分了药,自己也吃了一颗,递给卢雅江,卢雅江摇了摇头。想当初卢雅江身重寒毒,每天晚上被冻的要抱着韩骋睡觉,他克化不了的寒气还是被自己引过来克化掉的,而如今,他连一个寒颤都没有打。高晟风想到卢雅江已胜过自己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轻轻哼了一声。  卢雅江想了想,还是把那瓶子接了过去,倒出一颗药丸吞下。  这座冰湖岛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岛上的土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植被稀疏,多是针叶林。高晟风让卢雅江看着杜讳等人,自己往最近的松林去了,打算弄点柴火回来先将湿衣服烤干。  他进入松林,拔出刀,正待削一些树枝回去,突然一个白影朝他扑来。他立刻拔刀朝那白影劈了过去,只听“吱”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白影坠地,竟是一只雪白的长毛猿猴。  高晟风正欲走近看看清楚,突然,又两道白影朝他扑了过来,他一刀砍掉一个,另一个抓住了他的发尾,扯掉他一缕头发。高晟风气的龇牙,狠狠一脚朝那白猿窝心踹过去,白猿飞出去撞在松树上,惨叫着瘫软下去。  然而此事并没有了结。林中出现越来越多的白猿,十七八个同时向高晟风扑来,高晟风应接不暇,心道这样纠缠下去且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遂连柴火也不捡了,且战且退出了松林,狼狈地逃了回去。  吃了药以后的杜讳等人已经好很多了,正等着高晟风捡树枝来烤衣服,结果高晟风竟然赤着手回来了,他们不由得十分吃惊。  高晟风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树林里很多白猴子,他们不让我捡柴火。”  稻梅道:“难道几只猴子你都打不过?”  高晟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不高兴!老子讨厌猴子!有本事你自己去捡!”  燕柳磨拳擦掌地站起来:“我不讨厌猴子,猴子多可爱呀,我去看看!”  高晟风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  燕柳兴冲冲地走了,杜讳小声嘀咕道:“不要紧吧?”高晟风摸着自己被猴子扯秃的一小块头皮,哼哼道:“放心,死不了。”  燕柳跑进松树林里,没多久就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衣服被撕成了条条,眼框青紫,满脸抓痕。他哭丧着脸道:“我再也不喜欢猴子了。”  燕柳把林中的白猿猴描述了一下,杜讳略一思索,道:“这也许是古籍中记载的白猿。此物结伴生活在极寒之地,灵动十分敏捷,虽然单只白猿杀伤力不强,但他们总是群体攻击,数十上百只一起攻击,纵使高手亦难以招架。”  稻梅圈了圈胳膊,小声道:“师父,我好冷。”他脱了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衫,四周又是冰天雪地,即使有杜讳的药物,亦不能完全抵御寒冷。  卢雅江一直抿着嘴不吭声,此时道:“我去试试。”  高晟风哼了一声。虽说卢雅江骤然得了数十年的功力,他也为卢雅江高兴,但一想到卢雅江竟然比自己厉害,能办成他办不好的事,心里就不大痛快。毕竟,他压着卢雅江一头已经二十年了。  卢雅江道:“教主,我们一起去吧。”  高晟风哼道:“你自己去吧。”  卢雅江挪近他,讨好地小声道:“教主,我一个人恐怕做不到。你帮帮我。”  杜讳没有什么能对付猿猴的药,此时也帮腔道:“高兄,卢兄,你们一起去吧。那白猿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这里有燕柳就够了,拾个柴也不用多久。”  高晟风心里这才舒服一些,十分宽容地起身道:“好吧,那雅江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他们重进闯进松叶林里,白猿们又一起扑了上来,卢雅江在前面抵挡猿猴,高晟风在后头拾柴火,配合默契。不一会儿,柴火拾够了,他们赶紧跑出了松林。  卢雅江身上也不太好看,虽说没有负伤,但满身都沾满了猿猴的白毛,浑然成了一个雪人,高晟风瞧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禁乐了。卢雅江像小狗一样用力抖了几下,身上的白毛就像下雪一样纷纷落下。他乖巧软糯地望着高晟风:“教主。”  高晟风摸了摸他的脸,心中的不快消散了大半,道:“走吧,回去了。”  这冰湖岛远不如蛇岛来的危险,唯一可怖的就是它的寒冷。虽然岛上有许多白猿,但白猿们都居住在针叶林里,只要不进树林,它们就不会主动出来招惹人类。而要穿过冰湖岛,是可以绕开那些针叶林的。然而即使有杜讳的御寒药物,到了晚上不点起火睡觉也会冻的吃不消,所以他们依旧不得不每天几次大战白猿。  这天晚上,轮到高晟风和卢雅江守夜,在交接前,卢雅江早起了半个时辰,和高晟风坐在一起说话。  高晟风如往常一般把他抱在腿上,与他亲热。他从前就喜欢把卢雅江整个抱在怀里,卢雅江身上肉不多,屁股上却长了许多肉,坐在腿上沉甸甸的,双臂张开正好能把他抱个满怀,令人有种充实感。且卢雅江十分乖巧,这个姿势方便他上下其手,哪里都能摸的到、亲的到。只是他从前做魔教教主的时节,不愿与卢雅江太过亲热,抱着也就是抱着了,旖旎的事只能心中过了一过,并不会付诸行动。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完全解开,想起从前蹉跎的时光,高晟风悔不当初,恨不能全部补回来。虽说他们从小相识,也已经有了六年的亲密关系,如今却像是新人新婚一样甜蜜。  卢雅江拨弄着高晟风的发丝,问道:“晟风,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父亲的事?”  高晟风啄了啄他的脖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缠了尹叔叔很久,他才肯把关于你身世的部分告诉我。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你已经知道了,也亲手报了仇,至于帮凶张浩瀚,我给他喂了和你父亲所服的一样的毒药,亦算为你父亲和尹叔叔出了口恶气。你的父亲当年被刘远通强灌下逍遥散功丹,那药会对经脉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所以是无解之毒。但是……”  卢雅江恍然大悟,道:“但是月见草配上金环蛇胆能解百毒,是吗?所以从前你说过,我父亲虽然没死,但同死了也差不多了。”  高晟风道:“对。尹叔叔想了一个办法,将他放在冰窖中藏了起来,至今已经二十年了。但是在冰窖中,他虽然不会死,却也一直无法苏醒。所以我才带你来找月见草,就是为了救他。”  卢雅江点点头:“难怪。”又道,“那,为什么我给你吃了你却没事?” 第37章 高晟风心虚地撇开眼:“你、你说什么呢!”  卢雅江道:“我说什么,教主心里清楚。好好的软膏,怎么就成了辣椒膏?”  高晟风身心都受了重创,往地上一躺,两腿乱蹬,开始耍赖:“就是你拿错药了!就是你就是你!”  “哼!”卢雅江气的不想理他,转过身背对着他坐。  高晟风一边打滚一边道:“你还说不管我怎么样都是你的教主,现在我那里受伤了你就反了天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卢雅江气的双手乱挥,闭上眼啊啊大叫,然后转回身猛地扑到高晟风身上乱咬。高晟风气哼哼地蹬了他两脚:“走开,不想理你。”  卢雅江的回答是在他脸颊上用力咬出一个牙印来。  高晟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卢雅江抱着他的背不松手。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的气消了。他想到方才高晟风自食恶果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心软了不少,再说,换药的事是在他和高晟风解释清楚之前发生的,也就作罢了。他啄了啄高晟风脸上的牙印,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不理他。  卢雅江语气中饱含无奈:“是我不好,是我拿错药了。我帮你呼呼,就不痛了。”说罢爬了下来,掀起高晟风的袍子。高晟风一把扯过自己的袍子重新盖好,把卢雅江扯了回来,也在他脸颊上用力咬了一口。看着卢雅江脸上的牙印,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哼。”  卢雅江小声嘀咕道:“教主下次可千万别让属下再‘拿错药’了。”  高晟风十分有气量地把他揽进怀里:“躺着歇会儿吧。”  卢雅江缩进高晟风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高晟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过去看了看燕柳和杜讳他们。他们都睡得很熟,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他摸出一片安眠的香丢进火里,静待片刻,然后悄悄走到吊颈大白虎倒下的地方,开始用剑鞘刨土。  没多久,他将土刨开两尺多深,里面竟然果真有一个琥珀状的黄色玉石。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石取了出来,又摸出一根银针,在玉石上打了孔,穿上线,然后走回卢雅江身边,轻手轻脚地将虎威系到他身上。有安魂香的作用,卢雅江睡的很安稳,并没有醒。  高晟风并不知这虎威将会起到什么作用,但这姥山群岛上离奇的事情许许多多,他才刚刚走过两个岛,就已发现自己将这趟旅途看的太过容易了。原本他信心满满,以为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安全地取回月见草,但是现在,他开始庆幸,幸好有卢雅江在,幸好有燕柳在,幸好有杜讳师徒在。若不然,无论是迷路还是这岛上的妖魔鬼怪,都足够他丢一百条命。他不知接下来他们究竟会遇到怎样的邪祟,但既然虎威是个好物,带上总没有错,就连何罗鱼肉都起到了作用。而他亦是有私心的,混江湖的人,怎能不油滑奸诈,除了燕柳,这里谁都不是善茬。幸好燕柳说虎威一事的时候万艾谷的师徒已然昏了过去所以没有听到,不然这东西恐怕也不会顺顺利利被他私吞了。  高晟风摸了摸卢雅江的头发,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亲亲他脸上方才自己咬出的牙印。然后走回方才刨的洞边上,将土填了回去,再将上层土匀了匀,不仔细看看不出有挖掘的痕迹。做完这些,他才回到火堆旁,继续开始守夜的工作。    第100章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冰湖岛上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没有再遇到难以对付的猛兽或险事。七天之后,他们抱上竹筏跳下海,前往第三座岛屿。  第三座岛屿是地震岛,自传的主人有记载,这座小岛方圆几十里,居然有三四个火山口,平均每天小震三四次。小震威胁不大,只要不呆在山体附近,避开滚石,倒也不甚危险。岛上亦有许多山海经等前人杂记中提到的珍奇野兽,并没有像蛇王那么厉害的,高晟风和卢雅江都能将他们轻轻松松解决。并且他们的运气十分不错,火山喷发和强烈地震才是真正致命的,但是他们都没有遇上。  再过了几天,他们开始准备再次出海,顺风漂流去第四个岛屿——怪林岛。  这怪林岛是自传主人所到达的最后一个岛屿。关于前面三个岛屿,他记载的十分之详细,看起来应该是探险日记,每天的见闻都有记录。然而到了怪林岛,他就再也没有按天来记录,而只是草草写了几句,像是事后补上去的回忆。他们当时三十个人出海,到达怪林岛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他在自传中的最后一段里写道:“此岛多奇树怪林,林中多瘴气邪祟,能乱人心智。我与二友皆为邪崇所慑,惶惶不可终日。三日后,我放弃寻月见草,决定回程。”  再往后,还有几句话。“三十人同出海,当日的雄心壮志,今日皆了成笑话。料想不到,回程的时候,竟只有我一人。”这句话草草交代了一下其他两名同伴的结局,看这意思,他的另外两名同伴都死在了怪林岛上。然而奇怪的是,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却一句都没有交代。而在之前,他都会清清楚楚写明白每个同伴的死因,甚至是安葬的过程和自己伤感的心情。  正本自传的最后一句话是,“多日之后,当日种种盘旋脑中,细思恐极。”  他越是不清楚的描写,就越是让人觉得害怕。也没听说那岛上有什么凶兽恶鬼,为何让能通过前三岛种种险恶的高手在此或丧命或丧失斗志?  临出海的前一天晚上,卢雅江又将那本自传拿出来,将最后一段看了许多遍。五个人都看过了书上所写的内容,也热烈地讨论过那岛上究竟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燕柳直悔自己不曾将家里志怪的书籍都带出来,因这姥山群岛上许多异兽怪事其实前人都有记载,如果能将这些书都啃下来,或许会好应付许多。杜讳把自己记得的山海经中提到的怪物怪事都说了出来,比如会吃人的猰貐、狍鸮,有剧毒的师鱼等等,众人一一给出遇到这些奇兽的应对策略来。  到了出发的那天,杜讳发了几颗药丸给每个人,说是能避瘴气的药物。吃下这些药之后,他们抱上竹筏出发了。  如今他们已然漂流出经验来了,平平稳稳上了岸,连水都没有呛到几口,拾了些树枝树叶来烤干衣服以后,他们就开始探索这座怪林岛了。  如自传主人所载,这岛上有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树木,形状诡异奇特,令他们大开眼界。  燕柳突然叫道:“有人!”拔剑出鞘,指着那“人”道:“你是谁!”  众人循声望过去,果见一棵树的树干上长着一张人脸。然而燕柳的剑已经快戳到他鼻子上了,他也一动未动。高晟风走上前,道:“这……好像是树长成这样。”说着用刀鞘捅了捅那张人脸,那人脸突然发出“哇哇哇”的类婴儿啼哭声,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燕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稻梅白眼一翻又要昏倒,卢雅江猛地冲上前来。  高晟风抽刀对着那张脸猛劈下去,只见那棵树连同人脸都断成两截,轰然倒地。人们走上前查看,只见那人脸实则也是木头的,并没有一个真正的“人”。  杜讳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娃树……”  燕柳拍了拍胸脯,道:“这树长的吓死人了,居然连声音都跟婴儿哭一样!”  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婴儿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卢雅江凝神停了一会儿,道:“婴儿哭声似乎是娃娃树的树叶晃动时发出来的,方才教主撞了那树,带动树叶晃动,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稻梅哆哆嗦嗦地躲在杜讳身后,杜讳摸了摸他的头发,拉住他的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大片树林。那树林中灰雾缭绕,似乎有瘴气萦绕其中,令人不寒而栗。高晟风直觉的不想往里走,转头问燕柳:“我们能不能绕开这座树林?”燕柳拿出地图看了看,道:“我不知这树林的边界在哪里。”  卢雅江听罢后跃起,攀上数丈高的参天大树,直登树顶。这棵树极高,在树上目距应当是极远的,然而这座岛上灰雾缭绕,阻碍了卢雅江的视野。他用力看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看清,这片树林范围极大,恐怕很难绕开,唯有穿过。登上了树顶,他自己也处在灰雾之中,无可避免地吸入了几口灰烟。他突然觉得这股灰烟让他的身体不太舒服,一股恶气从鼻腔进入,通过脖颈,却在到达胸口的时候消散了。他甩了甩头,跳了下去,道:“雾太大,看不清楚。”  于是燕柳道:“你们等等,我去探探边界。”说罢跑了出去,良久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摇头道:“绕不开,我们还是穿吧。”  杜讳从包里又取出一瓶药丸,分给众人,道:“这药与之前的药都是能令人短期内不受瘴气和毒气影响的药物。”  高晟风吞了药,嘀咕道:“有用吗?我总觉得这林子看了就让人不太舒服。”  杜讳神情严肃:“我也不能保证。如果是在内陆上,的确能对于绝大多数的毒瘴都有用。但是在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他与高晟风一样,信心也开始动摇,话都不敢说满。  然而心中再不安,这片树林也迟早是要过,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放弃回程。  他们正要出发,燕柳突然指着地上道:“呀,好多虫。”  众人纷纷低头,只见脚下有一群昆虫在落叶堆中爬行。这些昆虫个子都不小,有一种长得有点像蝎子,却又不大一样,身体狭长,长有触角,尾巴上有弯刀型的钩子;还有的长得像小型的乌龟,只有三只脚。  高晟风好奇地弯下腰,捡起一只三只脚像乌龟的虫子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卢雅江忙道:“教主,别乱碰,万一有毒!”  那只虫突然像高晟风喷射出一股沙雾。高晟风猛地把它丢出去,拍了拍胳膊上被溅到的沙子,不悦道:“什么怪物!”  这时正是黄昏,落日的光芒斜斜地透过树丛射下来,他们的影子斑斑驳驳地印在地上,而那几只虫正好踩过了每一个人的影子。  杜讳的脸色变得惨白,拉着稻梅快步后退:“这是传说中的蠼螋和短狐,短狐又叫鬼蜮或射影。传说中,被蠼螋踏中影子,主人就会遭受不幸;而短狐口中含沙,如果被它的沙射中人体或影子,就会得奇怪的病——啊!!!”  就在杜讳后退的时候,地上的另外几只短狐突然都开始喷砂,它们喷射的面积十分宽阔,每个人都被它的沙射中了身体或是影子。  燕柳道:“我在《酉阳杂俎》中看到过短狐!含沙射影一词说的正是它!”  这下几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卢雅江率先拔剑,把地上的这群昆虫纷纷斩杀,一时间昆虫体内的粘浆四溅。他收回剑,用布仔细将将身擦赶紧,然后丢掉脏布,道:“全杀了不就没事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杀了这些虫子能不能解除传说中的诅咒。  还是高晟风先开口,他道:“怕什么,不过是几只昆虫,连蛇王都被我们杀了,难不成还能被几只小虫害死?走吧,早点穿过这片见鬼的树林!”然而他虽然这么说,卢雅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极大的不安的。他抓着卢雅江的手,十分之用力。  高晟风率先迈步,走进了那片灰蒙蒙的树林,其他人无法,也只得跟上。  吸入了几口灰雾后,高晟风突然松开了牵着卢雅江的手。卢雅江不安地看向他,却见他脸色古怪,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卢雅江小声问道:“教主,你怎么了?”  高晟风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第101章    走了不久之后,稻梅突然停了下来,阴沉沉地说:“我累了,不想走了。”  卢雅江心中不悦,正欲说你不走就自己一人留下,这时燕柳也坐了下来,道:“我也不想走了,休息一会儿。”他双眉紧锁,表情十分严肃,卢雅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神情,不由得一愣。不过燕柳和稻梅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说什么,他自然是不听的。  然而这时候就连高晟风也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头压的低低的,眼神阴鸷,神情甚至称得上凶神恶煞。卢雅江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到他身边坐下,担忧地握住他的手:“教主,你是不是不舒服?”  高晟风双唇紧抿,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厢杜讳也坐下了,却没有和稻梅坐在一起,两师徒隔的远远的,看都没有互看一眼。  卢雅江心中愈发的不安,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每个人似乎都不大对劲,他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体会高晟风的感受,而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伸手抚上高晟风的眉毛,试图将它捋平,无措地唤道:“教主。”  高晟风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卢雅江望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汇时,高晟风突然愣了愣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闭了闭眼,捏紧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左护法,我们从前的事,你可都还记得?”  卢雅江慌慌张张道:“记得,和晟风在一起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高晟风缓声道:“说两件令人高兴的事来听听。”  卢雅江不禁一怔。高晟风实在太奇怪了,他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在考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好像高晟风会抛弃他似的。  不安已经蔓延卢雅江的全身,他拼命地抓紧高晟风的手,感觉到高晟风在用力往回抽,他就用力握的更牢。越是着急,他的脑海中就越一片空白,高晟风让他说高兴的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记得……记得……我十六岁生辰的那天,教主送了我梅纹扭丝剑,我高兴了好久,从此连睡觉都带着这把剑。”  高晟风闭着眼道:“继续,还有什么别的?”  卢雅江咽了口唾沫,道:“我……我……教主十七岁生辰的那天,我请孟大妈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给教主吃。做完之后,我怕教主知道是我做的,不肯吃,就偷偷放在教主的桌上,然后我就躲在大殿后面,等着教主回来。那天我没等多久,教主就回来了,吃了那碗我做的面以后,你问玄武尊使,面是谁做的,我请玄武尊使说是孟大妈做的,你就说,赏孟大妈一副你亲手题了字的扇子。后来那扇子我问孟大妈要来了,至今还挂在我江潮居的主卧里。”说着他轻轻笑了一声,将脸搁在高晟风的膝盖上,“可是孟大妈,就是教主扮的。如今想来,是教主想把那把扇子送给我,是不是?”  高晟风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手稍稍松了一些,又道:“继续,不要停,接着说。”  就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自顾自的低着头,一个个都是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谁也没有听高晟风和卢雅江的对话。燕柳闭着眼,嘴里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呢喃些什么。卢雅江朝他看了一眼,通过他的唇形,看出他似乎说的是“恶意”两个字。  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怎么了,也许和践踏他们影子的蠼螋有关,也许和对他们喷砂的短狐有关,也许和这满林的乌烟瘴气有关。但是这些,他自己也同样遭遇了,短狐还喷了他一腿的沙。他看得出高晟风很辛苦,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然而他无论怎么用心地感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他一边回忆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经历了而自己没有经历的,一边应付着高晟风的话:“是,我接着说,我记得……”  他才刚刚开口,这时稻梅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杜讳面前蹲下,拿着水囊递给杜讳,仰着脸甜甜地笑:“师父,你渴不渴?喝点水吧。”  卢雅江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了过去,语速也不由放缓:“小时候,我和一个少年,大约是九节鞭打过一架,那九节鞭是不是教主你?”  高晟风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急促道:“是我同你打过一架,你快说下去。”  杜讳接了稻梅递过来的水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突然,他“噗”地一声用力喷了出来,一口水全喷在稻梅脸上。紧接着,他一个勾爪向稻梅的脖子卡去,怒喝道:“忤逆犯上的不肖之徒,你竟敢下毒害我!”  稻梅被他掐住脖子,猛地挣扎起来,对着杜讳拳打脚踢,杜讳不得已松了手,两人开始扭打。他们的武功都是三脚猫的水准,不过杜讳还是比稻梅要厉害一些,很快,他就把稻梅压在身下,对着稻梅的脸狠狠揍了两拳。  卢雅江看傻了眼。这一路走来,杜讳对稻梅可说是宠溺呵护,虽然他心眼颇多,但是任何有危险的事情,他肯定行在稻梅之前,怎么竟舍得下这样的重手?而稻梅对杜讳亦是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怎么会突然下毒害他?  稻梅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这混蛋,畜生!我七岁的时候被你捡回去,你拿我试了多少毒药,在我身上下了多少蛊?突然又说喜欢我,竟然对我做了那等无耻之事,我那时才十四岁!我这一辈子,全都毁在你手里了,我要杀了你!”  杜讳道:“犯上作乱的畜生!我怎么会捡回你这么没良心的东西,我掐死你!”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拳脚相搏,稻梅一直处在弱势。终于,他被师父揍的扛不住了,猛地跳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你给我等着!”  稻梅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呛进嘴里的泥水,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  卢雅江目瞪口呆:“你……不去追他吗?这里很危险。”  杜讳神情阴鸷地说:“忤逆的牲畜死了就死了吧。”  方才卢雅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杜讳师徒身上,没有再和高晟风说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这时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高晟风身上,高晟风却不再提出要他说那些事,而是漠然地捡起包裹站了起来,道:“我们继续走吧。”说罢也不顾其他人,大步迈了出去。  卢雅江连忙跟上,走到高晟风身边,看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高晟风让他感到陌生。  燕柳和杜讳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继续往怪林的深处走去。    第102章 第39章 卢雅江松了口气,将虎威取出来,放回两人中间,将脸埋进高晟风的肩窝里。  高晟风轻声道:“疼吗?”  卢雅江猛地抬起头,视线对上高晟风的双眼。高晟风眼中的戾气已然化去,眉间的不豫也散开了,脸上还写着一些心疼。  卢雅江欣慰地笑了,啄了啄高晟风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不疼。”  高晟风道:“傻子。”又道,“我不知我刚才是怎么了,心中好恨好恨。”  卢雅江僵着舌头问他:“你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吗?”  高晟风道:“记得。”  卢雅江拨了拨他的额发,道:“大约是这林中瘴气的缘故。你们都受了影响,唯有我一人清醒。”指了指两人中间那枚黄色的玉石,“这就是虎威吗?它能辟邪,就是它让我不受邪气侵扰,我将他放在教主身上,所以教主才清醒过来。”  高晟风道:“原来如此。”过了一会儿,又道,“方才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那时我的确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现在回忆起刚才的想法,只觉得荒谬无伦。”  卢雅江道:“这林中的瘴气,大约能激出人心中最大的恶意。方才我将虎威解下,吸了几口瘴气,也觉心中恨意十足。这才是这瘴气最可怕的地方,他不光乱人心智,还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高晟风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动不了,道:“你先解开我的穴道。”  卢雅江略一犹豫,咬了咬唇,还是将高晟风解开了。高晟风抬起手,卢雅江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有点害怕他会打自己,但高晟风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他背上,搂住了他。卢雅江松了口气。  高晟风道:“你的舌头还在流血,我给你上药。”说着伸长了胳膊从行囊里摸出伤药,看见自己扎着绷带的右手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只道:“把舌头伸出来。”  卢雅江有些羞赧地将舌尖伸出来,高晟风舔了舔他流血的伤处,道:“以后不要这么傻。”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药物涂抹到卢雅江的舌头上。  卢雅江道:“我、我是想教主快点恢复,所以才……”  高晟风嗤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屁股道:“你怎么不把虎威放在那里面,然后自己往我身上坐呢?”  卢雅江脸色一红,将脸埋进高晟风的颈窝里蹭了蹭。  高晟风抱着他,用下巴摩挲他的头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不喜欢你了。”卢雅江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只见高晟风一脸好笑,又道:“怎么可能?”原来他在重复自己刚才神智不清醒时候说的话。  卢雅江差点被他吓坏了,心砰砰乱跳,轻轻在他肩上咬了咬,又用脸去蹭,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  高晟风道:“这虎威只有一个,一旦离身,就会被毒瘴迷惑。这可如何是好?”认真地想了想,道:“不然,你含在嘴里,我一不清醒,你就亲我。”  卢雅江红着脸小声道:“这太麻烦了吧。”  高晟风道:“且不说我们俩,那里还有三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呢。”  卢雅江不甚在意道:“不必担心他们,只要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没死,就敲晕了带出去,等离开了瘴气林,再把虎威拿给他们驱邪就是了。”  高晟风想了想,道:“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们站了起来,出发去找其他的伙伴。虎威还是系在卢雅江的脖子上,高晟风背着他走,他的胸口紧紧贴着高晟风的背,虎威夹在两人中间。  走出一段路以后,卢雅江突然小声问道:“教主,如果我的武功当真超过你……是不是真的会让你对我有所忌讳?”    第105章    走出一段路以后,卢雅江突然小声问道:“教主,如果我的武功当真超过你……是不是真的会让你对我有所忌讳?”他方才自己也吸入过瘴气,他知道,这些毒瘴能够让人回忆起不平的往事,激起人心中的恶意和恨意。但这恶意,实则是原本就存在的,只不过被无限的放大了而已,也就是说,其实在高晟风心里,的的确确是对他功力增强一事有所忌讳的。只不过究竟有多忌讳,卢雅江摸不准。  高晟风的脚步停了停,没有立刻回答。  卢雅江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的确。我是教主,你是护法,若你的武功太高强,对我不利。便是撇开这一点,我也的确……不大高兴。”  虽说这答案在卢雅江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不禁感到失落。  高晟风又道:“但你说,你可以废掉你的武功,这也不行。这林中的瘴气,能无限放大人的恶意。可是人的心中,除了恶意,还有远胜于恶意的善意,善是恶的百倍千倍。”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从来自诩是个作恶多端的魔教教主,竟然说什么善意。可是雅江,在我心里对你的爱意是百倍于恨意的。若不然,别说废了你的武功,便是杀了你,我亦有千百次机会。所以你不必担心。”  卢雅江顿时豁然开朗。高晟风所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的,这么多年来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虽然他自言自己只是高晟风的一条狗,可若说心中当真没半点不平,又怎么可能?只是他对高晟风的爱意千百倍多于恨意,所以他可以容忍、可以原谅、可以奉献。即使是魔教的人,百恶中亦有难以泯灭的善。  然而卢雅江毕竟是第一次听高晟风说这样肉麻的话,脸上火烧火燎,恨不能将脸埋进高晟风的背里去。高晟风自己也有些不太自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再者,左护法,你也不要太狂妄了,你虽说得了百年功力,还不一定是本教主的对手呢。”  卢雅江小声道:“我不是教主的对手,我这一辈子都斗不过教主的。”  高晟风捏了捏他沉甸甸的屁股,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他们终于发觉了燕柳的重要性。这片瘴气林昏无天日,虽然说是怪树林,各有各的怪,可因为每一棵都很怪,所以又根本记不住,总觉得自己在兜圈子。  他们走了半天,高晟风突然停下,竖起耳朵安静地听。前方不远处有脚步声,听脚步声那人好像受了伤,以内力程度来看,应当是燕柳!  高晟风顿时大喜,背着卢雅江冲过去,果不其然看见燕柳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高晟风跑上前,卢雅江配合地落下一记手刀,燕柳吭都没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接下来,他们两个对着昏迷的燕柳犯了难。如今的燕柳恶意满满,如何能老实地给他们指路?如果把虎威给他解毒,就解毒的这段时间里,高晟风和卢雅江恐怕也支撑不住。  卢雅江小声道:“我们试试能不能把虎威分成几瓣?”  于是他们把虎威取下来,一看,却都吃了一惊——那虎威不过指甲盖大小,原本整个都是淡黄色的,如今却有三分之一成了灰色。高晟风道:“灰色的地方恐怕是吸够了瘴气,不能用了。如果切开,我怕不够用。”  卢雅江道:“那可如何是好?”  高晟风凝神细思片刻,道:“我试一试迷翻他。”他取出一块迷香,塞进燕柳的舌下。这迷香也有惑人心智的作用,两两相加,高晟风希望能暂时压制燕柳心中的恶意。  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一根银针,扎进燕柳脑后的穴位,燕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高晟风道:“北在哪里?”  燕柳迷迷糊糊指了指某个方向。  高晟风收回银针,燕柳又昏了过去。  高晟风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对着卢雅江炫耀地晃了晃手里的银针,很快又苦恼了起来:“我们怎么带他出去?就他一个也算了,还有两个毒师呢。”  卢雅江淡定地从包裹里取出一根麻绳,系在燕柳的右脚脚脖子上,扯了扯,燕柳就被他拖着走了。他道:“走吧。”  高晟风耸了耸肩,重新把卢雅江背到背上,卢雅江手里牵着燕柳,希望往前走。  过了没多久,他们又凭借敏锐的听力找到了杜讳和稻梅,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两个人都敲晕了,因为这两个家伙比较令人担心,高晟风和卢雅江把他们捆了好几圈,然后三根麻绳牵在手里,又是五个人继续往前上路。  因为不能离开虎威太久,高晟风和卢雅江几乎成了连体婴。到了半夜,他们都走累了,不得不停下休息,把另外三个家伙捆在一颗大树上之后,卢雅江有些担心地说:“晚上睡觉该怎么办?万一睡着时虎威离开了身体,明天早上就……”  高晟风凝神想了想,认真地说:“不然,系在本教主的那什么上,晚上放在你身体里睡就好了。”  卢雅江为他惊采绝艳的主意无语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半夜滑出来怎么办?”  高晟风又想了想,道:“不让他滑出来不就好了。”不等卢雅江开口,摸着下巴道,“哎呀,万一半夜绳子断了,留在你身体里取不出来,也是麻烦。”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道:“还是把我和教主绑在一起睡吧。”  于是卢雅江把虎威佩在胸前,抱着高晟风,两人腰间系了根绳子,胸贴胸面贴面地睡下了。高晟风紧紧搂着卢雅江,含着他尚未痊愈的舌头心疼地舔了半天,道:“还疼吗?”  卢雅江摇摇头,小声道:“不疼了。”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后颈,叹道:“你呀……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变成一只小猫,能揣在怀里带着。”  卢雅江讨好地笑了笑:“我也想变成一只猫,能时时陪伴在教主身边。”  这时身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原来是杜讳醒了。高晟风看都不看,捏起一枚石子向他弹了过去,正打在他穴道上,杜讳一声没吭又昏了过去。  没一会儿,卢雅江蜷在高晟风的怀里睡着了。高晟风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对你的恶意?”然而他看着卢雅江,就只剩下眷恋和心软,哪里还能再体会到半分魔障时的恨?就连那半个馒头的仇怨,也在这些时日里,淡去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照旧是这样拖着三根绳前进,为了快些离开瘴气林,他们尽量地加快了脚程。然而杜讳他们一直昏着也不是回事,高晟风害怕他们昏太久会醒不过来,所以每天也给他们一段“放松”的时间,让他们清醒清醒活活血。  他和卢雅江收走了杜讳、稻梅和燕柳身上的所有武器和药,万艾谷师徒他们格外上心,连衣服都给扒了,就给两人剩条裤衩,另外还把他们三人的几条经脉都给封死了,使他们用不出任何内力。到了“放松”的时间,高晟风就把他们三个丢一块儿,自己带着卢雅江跳上树等着,等时间一到,那三个人的穴道解开,就会同时醒过来。然后,高晟风磕磕瓜子喝喝小酒亲亲美人,看树下那三个家伙互掐。  这三个人既不能用武,也不能用毒,就像三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一样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等他们都打得鼻青脸肿了,高晟风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乐呵呵地咻咻飞出三枚石子,把他们打晕,跳下树道:“放风时间结束啦。”然后捆上他们继续上路。  就这样走了三四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瘴气林,来到海边。由于七天的时间还没到,他们暂时不能前往下一个岛屿,还得在这里继续等着。  离了瘴气林之后,高晟风试着离开虎威吸了两口气。这里海风夹带着的空气就清新多了,过了一会儿,高晟风也没感觉到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他们开始治疗燕柳杜讳等人。  他们先把虎威贴在燕柳的额头上,眼睁睁看着那虎威灰色的区域渐渐变多,等到灰色不再增加之后,他们又把虎威贴到杜讳额头,最后是稻梅。等虎威吸足稻梅体内的毒瘴之后,就彻底变灰了。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等着这三人清醒。  没过多久,三个人身上的穴道自动解开,先后醒了过来。然而清醒之后,他们看高卢二人的目光和神情依旧不太正常。杜讳的目光最毒,简直恨不得要用眼刀在他们身上戳上几个孔;稻梅则是又羞又愤又恨;就连燕柳,也是满脸写着怨怼。  高晟风奇道:“难道虎威对他们没有用?”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灰的毫无光泽的黄玉石。  卢雅江淡定道:“我猜应该不是。”他走上前,挡在高晟风面前,平静地把林中毒瘴惑人心智的是用两三句话解释了清楚。  稻梅爬到杜讳身后,小声解释道:“师父,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不是我真心的。”说着摸了摸杜讳背上被自己挠出来的伤。  杜讳按了按他的手,闭上眼睛回忆着前几天他们三个人光屁股打架的场景,磨着牙阴恻恻笑了起来:“小梅,不怪你。高兄,卢兄,你们好本事。”  燕柳怨念地叫道:“师父……”  高晟风瞪着写满无辜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笑道:“哈哈,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第106章    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三天的时间,他们不敢再踏足身后的树林,就在海边捡一些能烧火的东西,捡完了,宁愿冻着不生火睡觉也不去捡树枝。  这天黄昏高晟风抓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昆虫来,燕柳等人大惊:“你想做什么?”  高晟风阴森森笑道:“这些破虫折腾我们这么久,我要用它们来烤火。”说着把装昆虫的袋子一丢,用火石打起火来。没想到这些昆虫竟然真的能烧火,一点着,火势立刻就旺了起来。众人大喜。  这时稻梅从海边走了回来,晃晃手里的东西:“师父,我从海里抓了一只鸟来。”  燕柳奇道:“海里的鸟?”  等稻梅走近了,大家定睛一看,他手里果然抓着一只大肥鸟,正挣扎着发出和鹊一样的叫声。  燕柳摸摸肚子,道:“我们烤鸟吃吧,我好几天没吃肉了。”说罢就冲上去,把肥鸟接了过来。拿到手里的时候,奇怪地“咦”了一声,“这翅膀……”翻来覆去地看。  杜讳坐在火边搓着手道:“拿来我看看。”  燕柳拿着肥鸟走近,杜讳还没来得及伸手接,火突然灭了。  燕柳吓了一跳,道:“这么不经烧?”  卢雅江走上去查看,发现昆虫是只烧掉了一小部分,火为什么灭了呢?  黄昏的天色已经很暗淡了,又没了火,看不太清楚。杜讳把飞鸟凑到眼前,摸着飞鸟的身子,突然一惊:“这是……”  卢雅江试着重新用火石点火,却怎么也点不着。杜讳抱着肥鸟走开十数米远,卢雅江突然又把火点着了,火还是跟刚才那样旺。所有人都或茫然或吃惊地看着火堆和杜讳手里的肥鸟。  杜讳借着火光总算看清楚了,那“肥鸟”实则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条鱼。它长着鱼的身子,却有鹊的嘴和鸟翅膀,鱼鳞长在身体和翅膀的尖端,而之所以稻梅和燕柳会把它认成鸟,是因为他的翅膀实在太多了,覆盖了整个身体,让他们没有看见它的鱼身——就像何罗鱼有十条身体一样,这条鱼有十只翅膀。  杜讳道:“这是鳛鳛鱼,也是山海经中才提到过的鱼类,如果我没记错,它的肉可以治疗瘅病,而且可以用来防火。”  “啊……”燕柳惋惜道,“不能烧,那岂不是不能吃了?”  高晟风走上前,接过鳛鳛鱼,把它杀了以后切下它的一只翅膀,拿着翅膀走近火堆,距离火还有五步的时候,火“哧”地一声熄灭了。 第41章 翌日,一行五人进了树林。这片树林到处都结着爆炸果实,只要果实长到拳头这么大,它就会自动引爆。由于果实长得十分密集,所以几乎每走十几米就会有一次爆炸发生。由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能够避火的鳛鳛鱼翅膀,所以爆炸并不能伤到他们。但是那扑面而来的火、热浪和冲击感还有巨响声,却也着实吓得人够呛。  队伍里最害怕的就是稻梅。连着几个爆炸果实在他身边爆炸,把他吓的屁滚尿流的,就跟树袋熊一样挂在杜讳背上,死都不肯放开。  高晟风知道昨天的事一定是他们师徒捣的鬼,心里还记恨着呢,于是手里捏着几枚石子,看到快成熟的果实就飞出一颗石子把它打到稻梅身边。原本尚未到达自己爆炸极限的果实因受了高晟风内力的打击,也会加速爆炸,于是连着七八个果子在稻梅头顶上爆炸,溅的他一脸是“血”,紧紧抱着杜讳放声大哭:“哇……师父,我好怕,好怕,救命啊!”  杜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背上拽下来,扯到怀里顺毛安慰。然而高晟风都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弹的石子,即使他心里明知是高晟风故意为之,又不好明着说,更不敢得罪高晟风,只得道:“高教主,你看小徒这么害怕,能不能请高教主走在前面,为小徒壮壮胆?”这时候终于不叫高兄了。  高晟风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点。  杜讳死死盯着高晟风,防止他再有异动。这个时候,突然只听啪啪啪三声巨响,硕大的火球向他们袭来,又是三颗果实在他们头顶爆炸了。最近的一颗,就在稻梅眼前不过几寸处炸开的。稻梅眼一翻,捂着心脏直挺挺往地上倒。别说他,就连杜讳也吓得够呛,拍了半天胸脯才顺上气来。  这回高晟风可什么都没做,果实是卢雅江打过去的。别说高晟风记他们的仇,他们折腾高晟风,高晟风就会折腾卢雅江,所以卢雅江心里也把他们恨的牙痒痒。  杜讳欲哭无泪,掐稻梅的人中把他掐醒了,拿块布把他的头罩上,背在自己背上前进。他向高晟风和卢雅江投去哀求的眼神,高晟风这时心里才算顺了气,轻轻哼了一声,十分宽容地不再与他们计较。  这爆炸林原本是十分危险的,如果没有鳛鳛鱼的翅膀护体,便是高晟风和卢雅江这等一流高手,也没有任何办法安全通过,必定会被炸的血肉模糊。然而正因为他们有了鳛鳛鱼,爆炸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只要心理素质不差成稻梅那样,就半点无碍。况且林中没有其他利害的猛兽,高晟风忍不住边走边啧啧道:“这岛比起先前也太过容易了,这哪里像是姥山群岛中的一岛。”  到了休息的时间,杜讳挪到高晟风身边,主动示弱道:“高教主,小徒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高晟风哼哼道:“本教主宽宏大量,连卢雅江犯了错,我都不跟他一般见识,怎么会跟你徒儿一般见识呢。”  杜讳道:“是是是,高教主,你真是我见过最开明的教主。”转头回到稻梅身边,稻梅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腰,他一边摸小徒弟的脑袋,一边小声抱怨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还是魔教教主呢,那魔教迟早要完蛋。”稻梅连连点头,抽泣着应道:“要完蛋,马上就完蛋。哼!”  高晟风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卢雅江欠他一个馒头,他记恨了十五年;明明是他先欺负了杜讳和稻梅,他们稍加报复,他就十倍地折腾回去,最后还是杜讳师徒先低头。不过好在,此事揭过之后,他就没再找稻梅和杜讳的麻烦,而杜讳和稻梅更是不敢再对他有半点得罪,一行人总算安安全全地穿过了爆炸林,来到海边,等待下一次出  第108章    他们已经顺利通过了姥山九岛中的五岛,虽然顺利,却并不容易,可说是九死一生。在爆炸岛上,如果没有鳛鳛鱼的翅膀,高晟风如此漫不经心,早在第一次进入树林的时候就被炸成碎片了。因此,他们之后是越来越小心,就连下海之前也要先用脚试试水,确定里面无陷阱和海兽之后才敢进入。  到达第六个岛屿之后,放眼过去,整座岛上没有山也有没有树林,甚至没有看到任何珍奇异兽,有的只是成片的花草灌木。但是这个岛非常大,完全望不到边界。  走上草地之前,高晟风先用刀鞘拨了拨草丛,确定草丛里没有昆虫、且这些植物不会咬人之后,才放心地踏了上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每当杜讳师徒发现什么有趣的植物之后他们就会停下来。在刚刚进入姥山群岛的时候,其他人还有些不耐烦,但过了这么多岛屿,他们发现岛上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许都会对通过之后的难关有帮助后,再也没有半点不耐,高晟风甚至还主动跟着杜讳学辨认毒物。  这岛上的植物,十成里有五成连杜讳也认不出,剩下的五成里几乎全部都是剧毒之物。杜讳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几乎每一样都采摘一些样本,留待日后研究。  他们走了大半天,还没有遇到任何动物,便觉得有些奇怪。高晟风时不时捏捏把手指送到灌木丛叶子的“嘴”边,或者戳进花骨朵的花苞里,等着它们咬自己一口,可是它们就跟普通的植物一样,花瓣和叶子都被高晟风蹂躏的掉光了,也没有“谁”真的咬人。  燕柳好奇地贴上去:“师父,你到底在做什么?”  高晟风蹲在地上,他就快趴到高晟风背上了,卢雅江走上来,不动声色地把一条胳膊插入他们中间,搂着高晟风的肩道:“教主,当心这些植物有毒,还是不要乱碰为好。”  燕柳被挤开了,委屈地撅了撅嘴。  高晟风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站起来道:“没事,我心中有数。”  很快,天黑了,直到天黑他们也没遇到任何困难。临睡前,高晟风对卢雅江抱怨道:“怎么一个岛比一个岛无趣?这最难通过的,竟是我们第一个上岸的蛇岛。”  卢雅江倒觉得怪林岛是过的最呛的,如果不是在冰湖岛的时候高晟风多了个心眼挖出了虎威,只怕他们早就在那岛上自相残杀而死了。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这座岛实在太过普通了,可正因为如此,却让人心底愈发透出不安来,还不知前路到底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他们。  接下的两三天里,他们照旧过得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任何障碍。这岛上虽然多漫布毒物,但是这些毒物大多不会释放毒气,少数释放毒气的,有杜讳的药物他们也可以轻松躲过。然而到了第四天,他们终于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了——由于在爆炸岛上,他们并没有找到很多食物,他们身上带的粮食和水只够撑四天的,而这岛上到处都是剧毒的花草,没有任何生物,他们根本无法为食物做补给。  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也没有太担心,因为先前几座岛基本四五天都能够走穿,只要到了海边,应该就能够补充食物。  然而话是这么说,从第三天开始,高晟风就减少了自己每顿食物的消耗量,连水也不到渴时不喝一滴。卢雅江发现了他的减少饮食之后,也同样开始减少食物的摄入。  五天之后的晚上,他们坐下来烤火休息,燕柳打开自己的包裹,突然大叫了起来:“啊!”  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将手按到自己的兵器上,警惕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燕柳捧着自己的包裹哭丧着脸道:“完了,我就只剩一块饼了。水也快喝完了。”他遥遥地向前进的方向望过去,完全望不到尽头,尚不知还要走几天才能到达海边。  其他人都自顾自地坐着,谁也没有搭话。杜讳和稻梅从前一天开始,也减少了每天消耗的食物,所以他们的情况比燕柳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燕柳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其他人在节省食物,不过他是五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自制力不佳,饿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  高晟风取出水囊,抿了一小口,稍稍润了润嗓子就止住了,递给卢雅江,卢雅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燕柳挪到高晟风身边,小声问道:“师父,你还有多少食物啊?”  高晟风漠然地斜睨了他一眼:“没多少。”  燕柳又沮丧地挪到杜讳身边:“杜大哥,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杜讳道:“这里的植物十分罕见,大多是传说中提到过的,我也不能完全辨认。也许有能入口的,但我不敢确定。”  燕柳随便从地上拔了一把草:“这草呢?”  杜讳道:“有毒。”  燕柳又摘了一朵花:“这花也有毒?”  杜讳道:“你若敢吃,半个时辰内七窍流血,无药可医。”  燕柳吓得赶紧将花一丢,吐了吐舌头,又指了指灌木丛中结的小红果:“那个呢?”  杜讳道:“这……我不认得。不敢说。”  燕柳犹豫了一下,也没敢吃。若这岛上有鸟雀之类的动物,或许还可抓来让它们试试这里的植物是否有毒,可惜这岛上就连昆虫都找不到。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此岛的毒物之多,什么动物都无法存活。  这天晚上,燕柳什么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睡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赶路,燕柳上午吃掉了半块饼,晚上实在饿得受不了,把剩下半块饼也给吃了。这下可好,他身上最后一点食物也没有了,他自己的水囊里还剩下最后两口水。  稻梅的忍耐力也不比燕柳好多少,杜讳尽量地把食物都省给他,不过他们师徒的食物也快告罄了。  高晟风和卢雅江的情况则比他们好的多。一则他们是习武之人,原本的忍耐力就要胜过常人许多,二则出岫山上的训练十分严苛,一旦受罚,挨上三四天的饿也是常事,所以他们的食物匀下来,还能够再省着吃四五天。  又走了两天,已经是他们上岛的第八天了,杜讳师徒终于也把食物吃光了,而燕柳已经饿了整整两天,面黄肌肉,走路都踉跄。而这座岛比前面的几座岛都要大上数倍,至今还没有看到前方的海岸还有多远。  稻梅摸着干瘪的肚子,忍不住问燕柳:“你真的没有认错方向吗?我们不会在打转吧?不然怎么还没看到海?一个周期都过去了。”  燕柳有气无力地答道:“之前的没有认错,我再饿下去,可就不一定了。”他哭丧着脸问杜讳:“杜大哥,你有没有什么让人吃了能不觉得肚子饿的药?”  杜讳摇头:“没有。但如果你实在饿得太难受,我可以给你针灸,减少你的饿感。”  燕柳道:“那你快给我针灸吧!什么都好,我实在受不了了!”  杜讳取出一套针具走上前,在下针之前,他确认道:“这并不能真的让你填饱肚子,你的身体还是在消耗,如果我真的为你扎针,同时你的各项感觉都会减弱,包括警惕性和敏捷度。你饿晕了都会毫无察觉的。你真的要扎吗?”  燕柳道:“扎吧。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饿死的。”  于是杜讳扎了他几条经络,扎完之后,燕柳果真不觉得肚子饿了,但身体还是十分无力。这里晚上原本上半夜轮到燕柳守夜,下半夜轮到卢雅江,不过燕柳饿了几天,身体十分疲惫,支撑不住,于是高晟风便顶了他。  前半夜的时候,高晟风还照常守着,临近深夜,他也觉得困了,毕竟许多天没填饱肚子。卢雅江比轮班的时间提早一小时起来要换他,高晟风对他道:“算了,睡吧,反正这破岛上连个活物都没有。守也是白守,还是不要浪费精力了。”  卢雅江有些担心,高晟风抱着他躺下,困倦地喃喃道:“别担心,我睡的很轻,若有异动,我会醒过来的。”没多久,呼吸渐趋安谧。  卢雅江又撑了一会儿,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昨晚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继续赶路。  燕柳的脚步越发的虚浮了,走着走着还会撞到树。眼看他快不行了,高晟风分了一些风干的鱼肉给他,量不多,刚尝出味道,便没有了。吃过鱼肉之后,燕柳强打精神,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稻梅突然一声惊呼:“师父你快看!前面有水!”  每个人都是又渴又累,一听这话,顿时都来了精神,朝着稻梅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一条正潺潺流动的小溪。  燕柳打头,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扑到溪边就要掬水喝,高晟风冲上去,一掌劈在他手腕上:“先别喝!”转头对杜讳说,“你看看这水有没有毒?”  这岛上全是毒物,这条小溪冲刷过这么多的毒物,恐怕也很难入口。  杜讳走上前,取出一根银针刺进溪水里,没片刻,银针就变黑了。他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将银针拿给众人看。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逆境,而是先给了希望再让人绝望。燕柳跪在溪边小声啜泣起来,拉着杜讳的裤腿道:“杜大哥,我先喝了毒水,你再为我解毒,好不好?”  杜讳道:“我连毒的成分是什么都不知,如何能解?”  燕柳绝望地哭了,红肿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那条溪,似乎十分不甘心,很有冲动喝上一口试试。  高晟风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冷冷道:“你还有功夫哭,看来也不是很渴。走吧,已经九天了,在撑一两天,很快就能到海边捕鱼吃了。”  燕柳伤心地抓着他的胳膊:“师父,我好难受,我走不动了。”  高晟风道:“是你自己非要跟来,我早已和你说过,你会有性命之虞。你说你不怕,要活着从姥山群岛上回去,什么凶兽猛兽都熬过了,饿几天便受不住,你还妄想成名?”  燕柳道:“可我快要死了。”  高晟风漠然抽回手道:“死了便死了,这世上也不多你一个死人。”又道,“你怕死吗?若不怕,就喝了这水,立刻便死。再撑几日,走出这岛,你便不必死了。”说罢开步就走,将燕柳远远地丢在后面。  卢雅江立刻跟上,杜讳和稻梅看了看燕柳,也慢吞吞地追了过去。燕柳站在溪边犹豫片刻,脑中回想着方才高晟风的话,咬了咬牙,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一天之后,燕柳彻底的昏倒了。稻梅好容易将他叫醒,他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又昏了过去。杜讳无法,只得完全封了他的五感,使他暂时成了一具活死人,将身体的消耗减到最低,若不然,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要真的死去。  稻梅也撑不住了,杜讳同样用银针封了他的饿感。他自己也十分不好受,没有武功护体,每天缺水缺食还要赶路,身体早已经消耗过度,但他始终在稻梅面前撑着,怕自己倒下了,小徒儿会彻底失去希望。  他厚着脸皮挪到高晟风面前,讨好道:“高教主,你能不能分一口水给我徒儿喝?”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没有水了。”  杜讳道:“高教主,我无意邀功,然若是少了我们师徒,你们这趟行程恐怕走的也没有这么顺利。这后面还有三个凶岛要走,只怕一关更比一关凶险,若是我们师徒不幸在此丧命,恐怕于你们也是不利。”  高晟风还是道:“我没有水。”  杜讳暗暗捏起了拳头,闭了闭眼,还是松开了拳头,默默回到稻梅身边。如今身陷绝境,他固然想抢过高晟风和卢雅江手里的食物和水,但是他自认未必斗得过他们。便是斗得过,熬过了此刻,接下来的三个岛但凭他们师徒的能力,根本无法闯过。唯有依靠他们,才有可能有生路。  燕柳被封了五感,无法再前进,高晟风将他绑到竹筏上,提着绳子拖行。  又过了一天,稻梅也昏了过去,高晟风取出水囊,喂了他一小口。稻梅又坚持了一段路,还是撑不住了,杜讳也将他的五感封了,绑到竹筏上拖着走。  再过了一天半,杜讳亦到达了极限。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十步就跌了三跤。高晟风拦住了他,道:“杜讳,你能不能封你自己的五感?”  杜讳迟疑片刻,闭了闭眼,轻声道:“能。”  高晟风道:“封了吧,我们拖你出去。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杜讳长叹一口气,道:“好。”  他哆哆嗦嗦地从包裹里取出银针,忽道:“高教主,我有话要交代你。”他的力气已快用完,说话声轻如虫叫,高晟风不得不弯下腰去听。  就在他将耳朵覆到杜讳嘴边时,后面的卢雅江突然惊呼道:“教主小心!”  与此同时,泛着蓝光的银针往高晟风的耳后扎去!    第109章    就在卢雅江惊呼出声的同时,泛着蓝光的银针往高晟风的耳后扎去!  杜讳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扎出这一针,针上萃了毒药,毒性并不是很大,大约半个月后还不服下解药中毒之人就会发作。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也撑不住了,待他将自己的五感封去,他和稻梅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知道高晟风并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因为他们对于高晟风来说还有用,可是他也知道高晟风和卢雅江自己的食物也所剩无几,如果再往下几天他们依旧没有到达海边,当他们到达临界值时,为了保存体力,自己和稻梅就势必会他们放弃。所以在自己倒下之前,必须抓住一些什么作为筹码——高晟风必须与他们同生共死的筹码。  然而就当他的针尖快要碰到高晟风耳后肌肤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捏住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死死盯着针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将针尖再往上送半分。也不过徒劳无功而已。 第43章 稻梅道:“不然怎么办?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  高晟风一言不发地看向远处。刑天似乎有些畏惧海水,不愿靠近海岸,如果他们能够沿着岛的边缘前进,或许可以避免与刑天正面交锋。但是岛的两边是险峻的山,临海处是立刃,难以攀登,根本过不去。且就算他们上了山,刑天也一样可以上山。而姥山群岛必须依次穿越每一个岛屿而不能直接走水路,是因为海水非常湍急,会将人冲到群岛周围的一圈礁石上,一旦撞上,必将粉身碎骨。  五个人一直蜷缩在海边,期间燕柳和卢雅江都试着闯了闯,但是只要一离开海岸,刑天就会立刻冲上来攻击。刑天个子虽然大,但是身手很敏捷,观察力也很敏锐,而且他似乎永不疲倦,自从高晟风他们上岛后,他就再也没有休息过,连夜晚都在岛上逡巡着。想避开他穿过海岛,根本不可能。  众人无奈,只好在海滩边上睡了一晚。夜里涨潮,稻梅差点被海水冲走,燕柳把他提了回来。稻梅气的往岸上跑了几步,刑天立刻举着干戚冲了过来,稻梅往他所在的方向乱七八糟撒了一堆毒粉,都不敢看有没有撒到刑天身上,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海里,躲到杜讳身后直哆嗦。  第二天,高晟风又试着闯了两次,照样被挡回来了。  等到第三天晚上,众人还是一筹莫展。燕柳哭丧着脸道:“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我可不想再走一次毒草岛了,还不如跟刑天拼了呢。”  卢雅江冷冷道:“那你去拼啊。”  这时高晟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叫道:“不管了,我拼了!”  卢雅江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慌忙站起来,道:“晟风,你别冲动啊。”  高晟风说要拼了,却没有冲过去,而是将衣服一脱,露出赤裸的胸膛。  众人皆惊,燕柳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高晟风在海滩边上捡了一块黑色的炭石,在两侧的乳首上画了两只眼眶,然后对杜讳伸出手:“给我朱砂。”  杜讳愣愣地掏出一包朱砂给他。  高晟风用诛杀把自己的乳头染成像刑天一样的血红色,又用朱砂在肚脐上画了一张大嘴,画好以后转身问卢雅江:“像不像?”  卢雅江哭笑不得,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稻梅小声嘀咕道:“那可是上古的神。”  高晟风瞪他:“神怎么了?神算什么?本教主就不怕神!”  燕柳喃喃道:“师父,你这是藐视神祗。”  高晟风鼻孔朝天地哼道:“本教主从来不将神放在眼里!”说罢又拔了一些草,黏在自己的裤衩周围,弄成跟刑天身上穿的样子差不多的草裙,提起那把卷了刃的刀就冲了出去。  卢雅江迎风喊道:“教主……你当心啊……”    第112章    高晟风一离开海岸,刑天立刻提着斧盾冲了过来。高晟风把胸更挺出去一些,气急败坏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神眼!看不见老子跟你一样吗!”  杜讳撑着下巴喃喃道:“有可能成功吗?”  稻梅犯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那是神,又不是傻子!”  燕柳纠结地嘀咕道:“对啊,那是神……可是那又是师父……师父和神哪个聪明呢?”  卢雅江一脸惨不忍睹地捶了捶额头,其实觉得有点丢人,却连眼睛都不敢眨,目光紧紧追随着高晟风的身影。  刑天快跑近高晟风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高晟风紧张地抓着刀,随时准备转身逃跑。最后刑天在高晟风面前停了下来,肚皮(脸)皱成一团,疑惑地打量着他。  高晟风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用力地把肚皮挺出去给刑天看。  稻梅和燕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会吧,这都可以?”杜讳失笑,卢雅江的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  刑天的目光渐渐从高晟风的肚皮转到头上,看到他脖颈以上完整的部位时,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愤怒,扬起丈八宽斧向他拍去,高晟风跟个狐狸似的精,就在刑天目光上移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准备着,当刑天抬手的时候,他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岸边。  稻梅又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就说,怎么可能,那可是神。”  高晟风提拳头要揍他,杜讳赶紧把小徒弟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装腔作势地打了两下,道:“你没主意就闭嘴!”  稻梅委屈地把脸埋进师父的肚子里。他平日里自然是不敢出演讽刺高晟风的,只不过这一回高晟风也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不嘲笑几句,心里都过意不去。  燕柳失神地喃喃道:“看来还是神比较厉害……不过师父也很厉害啦,能想得出这招。”  卢雅江怕高晟风失落,绞尽脑汁地想着宽慰的词:“晟风……”  高晟风打断道:“我刚才就差一点点!他明明已经被我迷惑了,他看到我有头的时候,才把我识破的!”  可是活人怎么可以没有头呢?这个局很难解。  卢雅江道:“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高晟风横眉竖眼的:“想什么别的办法?就这个办法!一定能行的通!”说完一屁股说到地上,托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没一会儿,他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他随身带的的易容用具。然而这里没有镜子,他对卢雅江招了招手:“雅江,过来过来,坐我对面。”  卢雅江莫名其妙地坐下。  高晟风晃来晃去盯着他眼睛看,卢雅江十分莫名,高晟风道:“你把眼睛睁大一点。”  卢雅江努力把眼睛瞪大。他的眼珠很黑很纯净,里面映射出了高晟风的模样。高晟风笑了,吧唧亲了他一口,摸摸他的脸道:“乖,不要动。”说罢便扬起脖子,以他的眼睛作为镜子,勉强地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在脖子上画出了一道逼真的伤口。  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  紧接着,高晟风用泥土把自己脖子伤疤以上的部位完全抹成黑色,连耳朵和嘴唇都抹了,就剩两眼珠子漏外头。头和身体完全成了两个颜色,乍一看,的确不会将他们当成是同一个人的部件。  高晟风又在海滩边上找了块形状正好的石板,带着内力的刀锋削过去,把石板切成了斧头状,还自带一根天然的石柄;他又找了快较大较薄的石板,用手穿出一个洞来,将手嵌进去抓住。这一来,石斧石盾都有了。瞧他弄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连稻梅都不好意思说风凉话了。  高晟风再次冲了出去,这回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稻梅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小声嘀咕道:“要命,我怎么也被他弄蠢了。难道还真能成?”  高晟风刚一离开海岸,刑天果然又迎了上来。这一回,他像上一回一样,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先看了看高晟风肚皮上的那张脸,又去看高晟风脖颈以上的部位。他的视线从高晟风黑乎乎的脸上扫过,情绪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又回到了他肚皮上的“脸”。海边的所有人的屏息静待着。  高晟风抖动着胸肌和腹肌,使得那张“脸”也跟着活动起来,腰一弯一弯,使得肚皮不停瘪进去,就好像嘴在一张一合一样。刑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放下丈八宽斧,将摊开的手心放到地上,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高晟风迟疑了一下,自以为是的领悟了他的意思,跳到他的手心上。  卢雅江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这时候如果刑天突然握拳,高晟风来不及逃,就会被他捏成肉酱的。  然而刑天并没有这么做,他小心翼翼地把高晟风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后捡起石斧,往岛中央走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狂喜之余,又觉得十分可笑,稻梅小声道:“我再也不相信神了。”燕柳道:“果然还是师父聪明些。”卢雅江瞧着高晟风抖胸肌的样子,后知后觉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江湖第一魔教的教主……总觉得魔教的未来十分堪忧啊。  走到岛中,他停了下来,弯腰开始挖土,不一会儿从土下刨出一枚酒坛。他的酒坛,也差不多到高晟风的脖颈那么高,高晟风不敢随随便便喝他的仙酒,生怕自己的身体受不住,于是爬到酒坛上,用肚皮蹭了蹭酒面,又爬了下来,假意喝过了。  刑天很高兴,依依呀呀叫个没完,不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条巨大的兽腿要分给高晟风。  高晟风与他周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海滩边上,得意洋洋地抖动着胸肌道:“怎么样?我就说,神算什么,天皇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说罢就去扒卢雅江的衣服,“来来来,我帮你画!”  燕柳主动宽衣解带道:“我也要!师父也帮我画!”  杜讳师徒面面相觑。  高晟风拿起炭笔,几笔就勾勒出一双眼睛。他很快就替卢雅江在胸膛上画完了一张脸,五官与卢雅江自己的全无二致,除眼珠是红色的外,简直可称得上惟妙惟肖。旁人都惊叹于他的化妆技术,独卢雅江想起了往事,神色有些黯然。不一会儿,他将卢雅江的脸也全抹成了黑色,脖子上画了刀逼真的伤口,拍了拍手,大功告成,道:“你去试试。”  卢雅江跳了出去,果不其然,刑天也将他当成是同类,没有攻击他,还请他吃肉。  紧接着,高晟风又给燕柳、杜讳和稻梅都画了一张新脸,燕柳和杜讳的都是照着他们原本的五官画的,唯独稻梅,高晟风是按着玲珑仙子的样貌给他画的,把他化成了个大美人,还上了自己的全套装备,把稻梅乳首上的眼睛画的含情脉脉,似乎一个发春的少女在暗送秋波。画完之后,高晟风还威胁道:“你如果敢把我画的妆弄花,我就削掉你的乳头!”  他一转身,稻梅就扑进杜讳怀里哭了:“师父,魔教好讨厌的人哦。”  杜讳看着他胸口的脸,也忍不住笑了,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过几天出了这个岛就好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满心忐忑地离开海岸,朝岛中进发,刑天再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过攻击的意图。稻梅是最后一个进岛的,当时刑天正和自己的一群“兄弟”们围在一起高兴地喝酒吃肉,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松手将手里的大兽腿掉到了地上,燕柳就坐在他下方,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兽腿给砸死。  刑天放下酒和肉,缓缓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堆兄弟们,向“美人”稻梅走了过去。  稻梅两股战战,死的心都有了,惨叫道:“师~~~~父~~~~~”  高晟风幸灾乐祸地啃着兽腿,高声道:“没事,别怕,他这是喜欢你呢!”  幸亏刑天虽然有了乳首当眼睛,肚脐当嘴巴,却没有长出耳朵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刑天走到稻梅面前,停下了,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手,将稻梅捧起来。稻梅汗如雨下,连气都不敢喘,偏偏这时候想昏却昏不过去。  燕柳兴奋地欢呼道:“噢噢!稻梅,他喜欢你!真好!”  高晟风倒在卢雅江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别怕,他好喜欢你呢!”  杜讳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高教主,这……”  刑天将稻梅捧到面前,咧开嘴嘎嘎笑了起来,他撅起嘴,缓缓靠近稻梅的胸膛,亲了亲稻梅的“嘴”,又伸出舌头,对着稻梅的胸膛乱舔,然后将稻梅捂到自己的心口上。再放开的时候,稻梅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    第113章    刑天抱着稻梅亲热了半晌,发现心爱的“美人”已经昏过去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热情地有些过分,依依不舍地将美人放下了。  刑天一放下稻梅,杜讳立刻冲了过去,将稻梅拖进灌木丛中,把他翻了个身背朝天,暂时藏了起来。  高晟风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堂堂天宁教的教主,也容得你藐视?”  卢雅江却面色不善地哼哼道:“教主对那玲珑仙子倒是颇上心啊,画她的相貌,画的惟妙惟肖。”  高晟风眼珠子转转,对他勾了勾手指,将他的脑袋压下来,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吃醋了?”  卢雅江想到当初韩骋一口一个要找水玲珑给他生孩子的事,心里十分别扭,转开脸生硬地否认道:“没有。”不过其实,如果不是韩骋多次和玲珑仙子同时出现的话,他八成会觉得水玲珑也是高晟风易容假扮的。  高晟风捏了捏他涂满泥巴的下巴,捏出两个指印来,赶紧给他抹抹平,促狭地揶揄道:“承认呗,你就是吃醋了。”  卢雅江轻轻哼了一声,一脸别扭的样子。  高晟风笑道:“水玲珑也是我天宁教的人物,教外四尊使之一,日后待我一一为你引见。那是她配合我演的一场戏罢了,我自然是不会找女人为我生孩子的。”  卢雅江瘪着嘴不说话。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屁股,遗憾道:“可惜你生不来。”  卢雅江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想将脸靠进高晟风的怀里,可惜脸上都是泥,于是他凑过去,在高晟风耳边小声道:“晟风,你不要喜欢别人。”  高晟风又捏了捏他的屁股,这回卢雅江没有拍开他的手,而是别扭地扭了扭。高晟风心里一边赞叹着屁股的肉感无论捏几次手感都是那么好,一边道:“你若是对本教主一心一意,本教主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伺候本教主一辈子。”  卢雅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那厢刑天与美人一亲芳泽之后,却把美人吓昏了,十分之失落,又跑回来和他们喝酒吃肉。杜讳验过他的酒肉,都是寻常之物,没有毒。高晟风还是不敢喝,燕柳耐不住好奇,偷偷喝了几口,过了半天也没什么不适,于是高晟风和卢雅江这才敢享用刑天的美食。只不过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用嘴吃,得先喂自己的肚皮,然后趁刑天不注意,再偷偷往嘴里送。  到了晚上,他们要休息了。杜讳和稻梅还是有点担心,再则稻梅也被刑天的求爱吓怕了,晚上还是跑回海滩边睡觉,余下三人则留在岸上睡觉。等他们都睡了,刑天一人坐着十分无聊,又躺下休息。  高晟风并没有睡着。他与卢雅江以灌木丛为掩饰,正在草丛中翻滚。  高晟风道:“你‘眼睛’掉颜色了,我给你补补。”说着用手指沾了朱砂,在卢雅江的下身上缓缓打磨。朱砂的质感十分粗糙,卢雅江的那处又十分敏感,被他磨了两圈,就忍不住丝丝抽气,弯起身子想躲避,却被高晟风死死压着不让他躲。  卢雅江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晟风……晟风……别……”  高晟风嘿嘿一笑,擦掉他嘴唇上的泥土,也擦掉自己的,亲了亲他。  卢雅江揽着他的背忘情地吻,高晟风的手从他的草裙下伸进去,揉搓他的那根物事。卢雅江抬起膝盖也同样去蹭高晟风腿间那物,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高晟风将他的身子侧放,将草裙裤衩拨到一边,手指伸入那处耐心地开拓,过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换上自己的那物顶了进去。  卢雅江闷哼了一声,手在身后乱抓着,高晟风赶紧将自己的手送过去让他抓住。卢雅江艰难地扭过头渴求他的吻,高晟风固定着他的胯用力顶撞,凑过去纠缠他的舌头,迫他将呻吟统统咽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似乎在往天上飘,又有一双手拼命地将他往下拽,上上下下,飘飘忽忽,又快活,又痛苦,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就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达到快乐的巅峰……  突然间,他发现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顺着那目光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蹲在灌木丛边上,两只乳头(眼睛)挤啊挤,将他们的行为尽收眼底。 第45章 卢雅江和高晟风走上前,看到草丛里的物事,都是一愣:那里倒着的是一匹马。  燕柳道:“看来骑马的人跑了!”说罢便向四周张望。  刚才还累的要死要活的稻梅突然来了精神,滚到杜讳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害怕的瑟瑟发抖。能住在这种岛上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说不定真的是妖怪,还是会吃人的妖怪。  卢雅江却道:“不,没有别人在附近。”说罢蹲了下来,检查那匹马。  燕柳茫然地看向高晟风:“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在叫啊,师父你听到了吗?”  高晟风双眉紧锁。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人,他的确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人的气息,而且他刚才打中的黑影的的确确就是这匹马,并没有人从马上逃走。可是他也确实听到了人的叫喊声。  那匹马和内陆上的马长得不太一样,它的前脚带有奇怪的花纹,尾巴居然和牛尾巴长得一样,但是身体的确是一匹马。那马只是暂时被高晟风敲晕了,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番以后又醒了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张开嘴“啊呜啊呜”地叫了起来,竟然和人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燕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妈呀,会说人话的马妖!”  稻梅哆嗦着说:“是、是马神!”  高晟风和卢雅江也被吓了一跳,拔出刀剑警惕地对着它,那匹马却很温顺地向他们低下头,用蹄子拱了拱边上的土。高晟风道:“你……会说人话?”  马:“嗯。”  高晟风倒抽了一口冷气:“真的?你听得懂我说话?”  马:“嗯。”  卢雅江震惊道:“你是马妖吗?”  马:“嗯。”  燕柳扑了上来:“天哪!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妖怪!马妖大人我名字叫燕柳,你叫什么名字?你能让我骑骑看吗?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妖!”  马:“哦。”  燕柳捧着心高兴地直抽气:“真是平易近人的马妖大人啊。”  杜讳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摇头笑道:“什么马妖,这种马在山海经中有记载,叫做水马,能在水中游动,形状与马相似,文臂牛尾,其声如人呼。它根本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只不过声音像人罢了。”  燕柳十分失落:“这样啊……”  他们又逗了水马几句,果然,水马虽然能够发出和人类似的声音,但是它听不懂人话,并不能和人交流。  高晟风说不出是失望亦或是松了口气,拍了拍马头:“什么啊?就是一匹普通的马啊。”  稻梅抓狂道:“普通吗?他绝对不普通啊!你难道以前见过这种马吗?这可是山海经里提到过的怪物啊,还不知道它会不会吃人呢!”  高晟风把手伸到水马的嘴边,水马伸出舌头舔了舔。高晟风一把抓过稻梅,在他身上擦干口水,嗤笑道:“看到没,他不会吃。”说着抓起稻梅的手要往水马嘴里送,稻梅吓得疯狂挣扎,高晟风一松手,他就跟个老鼠似的哧溜一下逃走躲杜讳身后去了。  高晟风翻身跳上马,摸了摸马鬃,像驯普通的马一样呵斥了几声,踢了踢马腹,水马在他的指示下往前走去。高晟风喜道:“好极了,这马可以骑,终于不用走路了!”  燕柳道:“可是只有一匹怎么办?轮流骑吗?”  高晟风想了想,弯下腰在水马耳边道:“你还有别的同伴吗?能叫来吗?”  水马跺了跺蹄子:“嗯,哦。”  高晟风一把揪住它的鬃毛往外扯,它“啊啊哦哦”地高声惨叫,没过多久,不远处响起马蹄声,又两匹水马闻声跑了过来。  水马的性情很温顺,虽然高晟风打了它还拔了它的鬃毛,但是它并没有生气。现在一共有了三匹水马,高晟风和卢雅江骑一匹,燕柳骑一匹,稻梅和杜讳骑一匹,五个人三匹马正好。  高晟风向卢雅江伸出手,要拉卢雅江上马,卢雅江仰头看着他,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会骑马吗?”  高晟风面色讪讪,一把将他拽了上来,放在自己身前,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哥哥带我骑啊。”  卢雅江听着他软软糯糯的声音,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晟风啄了啄他的脖子,一踢马腹,喝道:“驾!”水马便载着他们冲了出去。    第116章    有了水马代步,他们前行的速度快了很多。这第九个岛和第八个岛相差无几,依旧是青草绿地,一派宁静平和之景,除了找到他们在上一个岛上没有见过的水马之外,环境和生态几乎完全一致。  他们越走,心里就越觉得奇怪。高晟风始终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惕性,等待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黑之后,他们停了下来,把水马用绳子系到树边,生火休息。  众人分坐几堆,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稻梅和杜讳在整理白天采摘的草药;燕柳又在地上画了一张地图研究;卢雅江认认真真地擦洗着梅纹扭丝剑;而高晟风,正坐在树边和水马聊天。  高晟风道:“小马,你说本教主是不是这世界上最英明的一个教主?”  水马:“嗯,嗯。”  高晟风道:“小马,本教主的英姿是不是将你震慑住了?”  水马:“嗯。”  高晟风道:“你看那边那个红衣服的家伙,他长得好看吗?”  水马:“嗯,嗯。”  高晟风得意洋洋道:“他是不是很听本教主的话?你有没有觉得他爱惨了本教主?”  水马:“嗯。”  高晟风抓了一把青草往他嘴里塞:“好马,真会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挪到卢雅江身边去了,燕柳不再理会地图,偷偷看了高晟风一眼,见高晟风没有在看他,他慢条斯理地挪到水马身边,学着刚才高晟风的样子小声道:“马儿,你说,其实我也是很聪明的吧?”  水马:“嗯。”  燕柳道:“我大哥老说我笨,说我傻,说我出了江湖,如果不靠燕溪山庄的荫蔽,不靠别人的帮衬,我一定弄不出名堂。他是乱说的,对不对?”  水马:“嗯。”  燕柳羞涩地笑了笑:“你真好。姥山群岛这么凶险,我不是也闯过来了,这是最后一个凶岛了,过了这里,下一个岛我们就能拿到月见草了。回去以后,大哥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爹爹和娘还有小姨也都会称赞我的,对不对?回去以后我就能够出名啦,是不是?”  水马:“嗯,嗯。”  燕柳看了看其他正在忙碌的人,除了稻梅,没有人在看他。他贴到水马的耳边,小声道:“那、那你说,师父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水马:“哦。”  没有听到肯定的答案,燕柳有些失望,但是他不敢再问一遍了。他今年只有十七岁,心性单纯,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男欢女爱的事情,直到这次离开山庄,遇到了高晟风,他心里头一回生出些悸动的感情来。他自己也不甚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看到高晟风和卢雅江亲热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失落,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和高晟风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场景……  他失落地抬起头,正对上某处射来的视线,四目交汇,他吓了一跳——卢雅江正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阴鸷骇人,手里的剑锋虚指着他。  燕柳不确定自己刚才那么小声说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心虚地低着头挪到一边去了。  稻梅扯了扯杜讳的袖子,小声道:“师父你看看他们,真是两个呆子。”  杜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别管他们。”  高晟风状似不经意地用两只手指夹住一只瓢虫,轻轻一弹,瓢虫被射进了稻梅的嘴里。稻梅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跑到一边抠嗓子眼吐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准备睡觉了。稻梅轮到第一个守夜,杜讳本要陪他,他拒绝了,说是师父今日辛苦了,应该早点休息养精神。等众人都睡了,过了一会儿,稻梅轻手轻脚地挪到树边,凑在水马耳边小声道:“水马水马,你看我,是不是很英俊啊?”  水马“哧”地喷了口热气,把头转到一边去。  稻梅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将水马的脖子扳回来,又问道:“师父总说我是霉星下凡。才不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倒霉,对不对?”  水马又哧了一声,再将头转开。  稻梅气坏了,锲而不舍地将水马的脖子扳回来,道:“我明明就是天下第一毒师!快点赞同我!”  水马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了。  翌日一早,人们神清气爽地起来上路,唯有稻梅一人眼睛红红的、眼眶黑黑的,一副欲求不满、或者说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守下半夜的燕柳都比他有精神,奇道:“你昨晚怎么了?你明明和你师父没有……啊。”  稻梅翻了他一个白眼,脚步虚浮地爬上水马,杜讳坐到他身后,出发了。  有了水马,他们前进的速度比徒步走路快了很多,又走了大半天,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前面再次出现了一片靛蓝的海。  高晟风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海边,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最后一个岛了,再往前,就可以拿到月见草了。”遥遥眺望对面,可以看见黑色的点,那就是下一个岛屿了。  人们也纷纷下马,走近海边。燕柳掬了一捧海水,小尝了一口,困惑地呢喃道:“还是不怎么苦咸啊。”  卢雅江道:“这里也没有海风。”  稻梅问杜讳:“怎么办啊师父?”  杜讳摇了摇头,看向高晟风。  高晟风道:“和传说中的出入太大了,据说第九个岛上应该有人存在,但是并没有。这里的一切都不寻常。”  燕柳道:“也许,是因为来过的人听见了水马的叫声,就以为岛上有人,也许是他们弄错了。”  高晟风默默地在海边站了一会儿,道:“我们去下一个岛!”  燕柳道:“现在吗?”  高晟风道:“对,现在就走!”  比上一次幸运的是,他们有水马,水马不仅可以像普通的马一样在陆地上奔跑,也可以在水中游泳。他们骑着马下海,水马吭哧吭哧往对面的岛屿游去,速度也比他们自己前进要快得多,没半个时辰,他们就成功在对面的岛屿登陆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岛,比刑天所在的那个岛还要小的多,至多可以容纳几百个人站立在岛上,所以一下就可以将小岛的整个风貌受尽眼底——在岛屿的正中央,长着一株造型奇异的植物,它是蓝色的,草叶与含羞草有些相似,此时此刻正合拢着。除此之外,这座岛上,没有任何其他植物,也没有任何动物。  高晟风在尹言那里见过月见草的图鉴,所以他一眼就认出那株植物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月见草!按照传说,只有月亮出来的时候,月见草的叶子才会打开!  在此之前高晟风听说在姥山群岛的第十个岛屿上有很多的月见草,可是此地却只有一株。然而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思考这许多了。费了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开始兴奋。但是此时此刻此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觊觎着那株草。  高晟风一个箭步挡在杜讳师徒面前,神情冷漠又傲然,一字一顿道:“月见草是我的。”他虽然没有拔刀,但是此时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是杜讳和稻梅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见过最狂盛的一次。  卢雅江什么也没有说,手握着剑柄,默默站到他的身后。  稻梅站在杜讳身后,杜讳紧紧拉着徒儿的手,两人都沉默了。虽说他们来姥山群岛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月见草,岛上所有新奇的毒物和药物都是他们的目标,但是月见草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吃了那么多的苦,九死一生来到这里,却只有一棵月见草,轻易地拱手让人,他们亦不甘心。  局势一触即发。    第117章    就在四人僵持之际,燕柳犹犹豫豫地说:“等一下,你们先别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道:“哪里不对?”  燕柳快速地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又拿出从燕溪山庄带来的羊皮地图,两地图放在一起对比。高晟风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卢雅江也松开了握剑的手跟上,四人纷纷围拢到他身边。  燕柳道:“你们看,这是第九个岛的位置,如果我们在这里,要前往第十个岛,我们应该往正北方向走,这些岛组成了一个螺旋形,长着月见草的岛在最中间。但是现在,你们看那里,”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遥遥的可以看见他们来时的那座岛,“那里是东南向,也就是说,我们从哪里过来的时候,方向是北偏西。”  卢雅江皱着眉道:“你们山庄给的地图不准确?” 第47章 卢雅江按住了他的肩,拾起梅纹扭丝剑和一根烧着的木棍,道:“我去。”不等高晟风反对,他已经冲了出去,高晟风无法,只好坐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卢雅江出来了,后背又新添了一道伤口。他道:“他们不怕火。”  燕柳道:“那、那我们试试装成像他们一样的,去迷惑他们,就像对付刑天一样!”他期待地看着高晟风,高晟风却道:“你自己去试。”  燕柳怯生生地道:“那,让我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个时辰,燕柳感觉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于是将一只手缩进袖管里,两只脚套进同一个裤腿里,准备装成神鳁进山林。  高晟风道:“他们身上有毛,你没有,骗不过他们的。”  燕柳道:“那怎么办?”  高晟风拔出刀,将他扛回来的那只死神鳁的皮毛拔了下来,擦洗干净之后丢给燕柳:“披上!”  燕柳把神鳁毛茸茸的外皮披到身上,可是他的手不像神鳁一样长在胸前,他只能将一只手缩在胸前,另一只手往前举。幸而他十分消瘦,两只腿夹的紧紧的,勉强能并成一条腿套进皮毛中,伪装神鳁。但是这样一来他的行动就十分不便,只能靠跳跃来前进,行动非常缓慢又吃力不说,还摇摇晃晃站不太稳。如果他果真这样进山,遇到神鳁,躲得过也就罢了,躲不过,连逃都逃不走,必然会丧命。  高晟风道:“我陪你去。”说罢拾起刀拉着他就要进山。  卢雅江冲了上来挡在他二人面前,道:“我去。”  高晟风闻言道:“雅江,你留下。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卢雅江却不让开,固执地看着高晟风。高晟风不悦道:“本教主命令你留下。”卢雅江还是不肯让。如果装成神鳁的人是稻梅或杜讳,他大约便让了,偏偏是燕柳,他说什么也不肯让高晟风与燕柳一同去。高晟风问他理由,他也不肯说。  高晟风无奈道:“好吧,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稻梅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抱住高晟风的大腿:“不要啊,你们不要都走啊!这里很可怕,你们留一个下来吧!”  高晟风无奈极了,看看执拗的卢雅江,看看瑟瑟发抖的稻梅,不吭声了。卢雅江拎起燕柳的毛领子,道了声走,便使出轻功向山林跃去。高晟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下了。  卢雅江带着燕柳进了山林,故意弄出些大的声响,想将神鳁引过来,便不用进的太深,逃的时候也容易许多。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神鳁跑了过来,卢雅江故意站在离燕柳较远的地方观察,却见那只神鳁直扑燕柳而去,对着他一顿狂挠。  燕柳原本就比神鳁迟钝许多,兼之双脚被缚,只有一条胳膊伸在外面,更显笨拙,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大叫道:“嗷呜!别打我,我是你的同类呀!”  神鳁哪里理他,一爪子刨在他肚子上。  卢雅江冲了上来,将那只神鳁逐走,神鳁便转而开始攻击他。这时卢雅江的软剑要比高晟风的阔刀占了些便宜,他的动作更加敏捷迅速,没几个来回后便一剑刺中了神鳁。他割开缚住燕柳双腿的皮毛,提起他道:“快跑!”说罢便开始往回冲。  没多久,他们回到了海滩边,其他三个人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便知结果如何了。  高晟风将卢雅江扯到身边,一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新添伤口,一边对燕柳讥讽道:“蠢货!就你还想做本教主的徒弟,连这种蠢办法都想得出。啧,我都替你丢人。”  燕柳由于披着厚重的皮毛,虽然被抓了好几下,实际却没怎么受伤。他委屈道:“可是这主意明明是师父想的,之前也成功了。”  高晟风不屑道:“拾人牙慧、形而上学的蠢货!我和你一样吗?刑天那家伙没长脑子,神鳁却长了。难不成,你也没长吗?”  稻梅将脸扭到一边,无声地嘀咕道:“这家伙怎么有脸说得出这种话,毛还是他让披的呢!”杜讳连忙将他的脑袋扳进怀里,生怕叫高晟风察觉了他的嘀咕。  燕柳恍然大悟,看高晟风的眼神里写满了崇拜:“原来是这样,师父你真厉害!”  高晟风哼了一声:“废话!”    第119章    怎么解决神鳁成了难题。这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岛屿了,月见草近在眼前,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  因为已经是最后一个岛屿了,如果能闯过这一关,从此以后也不再需要杜讳师徒的帮忙,所以高晟风和卢雅江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起偷偷溜进树林探了探,打算试试如果没有那几个累赘他们能否顺利通过,但是神鳁的攻势实在太凶猛了,如果每次不超过三只,他们合力还能勉强应付一下。可是神鳁并不会体谅他们,常常七八只一起出现,如果硬闯,受了多少伤先不说,待体力耗尽,便只有死路一条。这时他们无力招架,就只好回撤了。  在海滩边一筹莫展地呆了三天,几次硬闯都被打了回来,渐渐地,高晟风失去了耐心。  终于在一个下午,高晟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遥遥地望着山林的方向。燕柳摸着身上已经愈合的和尚未愈合的道道伤口,道:“师父,你又想去了吗?”  高晟风转身走到杜讳身边,问道:“你还有多少迷香?”  杜讳迟疑了一下,道:“迷香我有,药量大概能够坚持烧六个时辰的烟,但是迷香的解药……我们五个人根本不够分。”  高晟风道:“多少?”  杜讳道:“解药均分给五个人的话,一人大约只能坚持两个时辰。”  高晟风又走了回去,在卢雅江身边坐下。  卢雅江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拉过他的手,轻轻摸着他手上的伤口,道:“叫我的名字。”  卢雅江轻轻靠在他肩上:“晟风。”  高晟风把杜讳手里的药量告诉了卢雅江,道:“雅江,这次也许会很危险,你说,我们闯不闯?”  卢雅江道:“为甚么问我?”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不想放弃。但是的确很危险,我们只能赌,赌这个山林很小,两三个时辰就能走出去。不然进了里面,退也退不出来了。我找月见草,是为了救韩江,但如果因为他,要搭上你我的性命,不值。所以我问你。”  卢雅江听他说了这席话,心头酸酸的,十分感动。他想了想,苦笑了一下,捧起高晟风的手背凑到自己嘴边亲了亲,贴在脸上,道:“是啊,都到了这里,不走不甘心。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想教主涉险。我……我永远追随教主,跟着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高晟风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站起身,高声道:“我要进去。”  众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看着他。  高晟风走到杜讳面前,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把迷香和解药都给我们,我和卢雅江进去闯,你们在这里等着。拿到月见草,我再回来找你。第二个选择,拿上迷香,我们五个人闯进去,解药平分,我和卢雅江功力深厚,我们可以少分一些,你和你徒弟多分一些,如果解药用完,你应该也知道如何扎针将体内的迷香逼出来,是不是?”  杜讳沉默了。  稻梅很想反驳他凭什么只给这两个选择,这两个他哪一个对于他们师徒都是大大的不利。但是他不敢出言反驳高晟风,只敢弱弱地拽师父的衣袖。  高晟风等了一会儿,不见杜讳的答案,道:“再这样拖下去,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趁着现在食物和水还充足,我们可以闯进去试试,我们都不知道这座岛到底有多大,也许一个时辰就能走穿呢?但是一直干等下去,也根本不会有别的主意,难不成这些神鳁会突然全部死绝么?等到食物和水耗尽,等到我们的体力耗干,届时还是要闯。不冒险的话,或者你打算原路返回?”  杜讳还是沉默。他同意高晟风的话,都走到了这个境地,不能放弃。但是如果仅靠着能坚持六个时辰的迷香就要硬闯,未免太过冒险了。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回头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走到了这个地步放弃太可惜,高晟风他们势必不会同意,没有高晟风和卢雅江,他们师徒两人必定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们没有了虎威,怪林岛又该怎么过?  那么就只能听高晟风的,在他说的两个选择中选。不可能选第一种,把迷香交给他们,等着他们回来找自己。他们是魔教之人,岂有信义可言?到了第十岛,也许有别的路可以直接返回外界,他们又没有任何把柄拽在自己手里,届时他们绝不可能为了自己和稻梅而回来;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拿到月见草后真的回来,但是这段时间里自己和稻梅没有他们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难以应对。  高晟风又等了一会儿,笑道:“杜兄,你想好了没有?”  杜讳轻轻叹了口气,释然道:“高教主,高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不是么?”  高晟风露齿灿烂地一笑,起身道:“那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准备一下,分好了药,我们就出发!”  高晟风一转身,稻梅立刻欲哭无泪地晃着杜讳的胳膊道:“师父,你怎么答应他了!只有两个时辰的解药,我们怎么走不过去怎么办!”  杜讳轻声道:“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这样下去,食物和水吃完了,穷途末路了,情况只会更糟糕的。”  稻梅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师父……”  杜讳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事,师父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要怕。”  稻梅咬着嘴唇,过了半天,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讳将药分成五分,高晟风和卢雅江的那份较少一些,燕柳其次,他和稻梅的解药较多一些,这样的分法,众人都没有意见。  然后,杜讳将迷药涂抹到木棒上,将木棒点燃,高晟风接过木棒,打头进了山林,其他人依次跟上。为了能多撑一会儿,他们服的解药的量都比正常的药量要少一些,于是走了没多久,稻梅和燕柳在迷香的作用下都开始脚步虚浮。  燕柳拼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瞪大眼睛,小声念叨着:“我不晕我不晕我不晕。”  杜讳抽出一根银针,扎了他们两人的虎口,他们都振作了一些,打起精神往前走。  迷香果然有效,有神鳁试图袭击他们,动作却比先前迟缓了很多,就连稻梅都能看清他们的动作。高晟风和卢雅江拔出兵器轻轻松松就将三只神鳁斩杀!  他们继续往前走,离岸边越来越远,遇见神鳁的数量也多了起来。期间有一群大约十二三只向他们发起进攻,有些直接就从树上掉下昏了,有些被高晟风等人斩杀,还有一只因为速度太慢,被稻梅一顿狂踹,踹晕了。稻梅打赢了一只神鳁,简直欣喜若狂,抓着杜讳的手激动的直抖,霎时间信心大增,这些毛茸茸的魍魉们也不再可怕了。  燕柳哧道:“我杀了三只,你才弄晕了一只,有什么好高兴的?”  稻梅道:“你!你!这些山怪都是我……和我师父迷翻的!你才杀了三只,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柳道:“是你师父迷翻的,关你什么事!”  稻梅气坏了,两个年轻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高晟风走过来,一句话都懒得说,一人踹了一脚,踹的他们撅着屁股趴倒在地。他哼了一声,拿着迷烟棍继续往前走。卢雅江走过他们身边,冷冷地看了燕柳一眼,走了。  燕柳委屈地嘀咕道:“为什么只瞪我?”但是他很快就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追了上去。  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山林的尽头依旧遥遥无期,稻梅、燕柳和杜讳都忍不住又多服了一些解药。高晟风和卢雅江一边前进,一边试着运功排毒,这样会让他们的体力消耗增加很多,但是至少能省一些解药,多支撑一段时间。  又过了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抽刀架在身前。他听到前面梭梭的响动声,虽然很轻,但并不是风吹叶子的声音,应当又是那些山怪,而且数量似乎不少。  他一停,众人立刻也警觉起来,燕柳紧张地抓着刀挡在身前,稻梅抱着脑袋,杜讳四处打量。卢雅江冲到高晟风身边,拔剑相助。  燕柳突然惊叫道:“天呐,香没了!”  高晟风低头一看,却见手里的木棒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冒烟。原来这山林里太过潮湿,他一时不查,竟然使得燃烧的迷香熄灭了。  就在此时,几道迅猛的黑影向他们扑了过来。    第120章    就在此时,几道迅猛的黑影向他们扑了过来。高晟风和卢雅江迅速应战,燕柳也加入战斗(虽然他只有挨打的份)。杜讳匆匆忙忙去捡被高晟风丢到地上的木棍想将它重新点燃,却被一只神鳁扑倒在地。  稻梅差点吓尿了,情急之下随手从包裹里抓出一把东西丢了出去,想用来砸神鳁,大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放开我师父!”  高晟风听见左右两边同时响起一声轻微的拍地声,是神鳁从地上弹起的声音,情急之下,他将背转向右边,准备承受一击,刀向左边刺去,打算先干掉一只,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背上没有传来痛觉,他的刀也没有刺中任何东西。  卢雅江手里的软剑挽了个花,向前送去,本能刺中前方直扑而来的那只神鳁,然而眼一花,那只神鳁却突然消失了,向一旁弹射而去。他心头一悬,暗道一声糟糕,此时已来不及转身,若神鳁一爪过来,他的右侧势必受到攻击。但是预料中的时间过去了,并没有东西向他发起进攻。  燕柳手里抓着剑抱着头哇哇惨叫,却感觉落在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少,过了一会儿,完全停止了。他壮着胆子睁开眼,发现眼前所有的神鳁都消失了。紧接着他转过身,发现那些山怪们并没有被杀死,七八个毛茸茸的家伙全部聚在一起,正趴在地上抢东西。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茫然。  卢雅江一个箭步上前,举剑就要刺过去,高晟风连忙抓住了他的手,道:“等等!”卢雅江看了他一眼,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高晟风小心翼翼地地走上前,神鳁们并没有避开,依旧围在一起,从地上抓起什么东西往嘴里送。他慢慢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这些神鳁在吃的是他们在第六个岛上抓捕到的豪鱼。那时他们刚刚经历了长久的饥饿,所以看到鱼之后就抓了许许多多。他们将豪鱼进行了腌渍处理,将鲜鱼制成了鱼肉干,而在之前的两个岛上,岛上新鲜的水和食物都很充足,他们先吃新鲜的,将能长久保存的鱼肉干留着,所以至今还有充足的鱼肉干。方才稻梅害怕时随手抓了一把鱼肉干丢了出去,竟然使得这些狂躁的魍魉们停止了攻击,可谓是误打误撞。  高晟风想了想,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鱼干,丢到自己脚下。立刻有两只神鳁从那边跳了出来,跑到他脚下,拾起鱼干吃。高晟风试着用脚踢了踢正在吃鱼的神鳁,神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击,低下头继续往嘴里塞鱼干。  众人静静等待着,高晟风和卢雅江始终没有松开抓着武器的手,等到这些山怪们把洒出来的鱼干吃完,他们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等待他们随时再度发起进攻。然而山怪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全都安静地匍匐在地上,队伍里块头最大的那个家伙抬起头扫视五个人,选中了看起来最像首领的那个人——卢雅江——在卢雅江脚边蹲下,仰着头谄媚地对他笑。  卢雅江愣了愣,皱起眉头,一脚将它踢开。它却没有生气,又爬了回来,收起爪子,用脚掌上的肉垫蹭了蹭卢雅江的腿,讨好地看着他。  高晟风怒道:“他为什么讨好你?明明本教主才是老大!”  稻梅弱弱地说:“鱼干是我给的……”  高晟风走上前踢了那只打头的神鳁一脚,神鳁看看卢雅江,再看看他,露出了迷惑地表情,然后对着他们献媚地哇哇叫了两声。  高晟风这才面色稍霁,对神鳁指着掉到不远处的木棍道:“去,把那个捡回来给我!”  神鳁一转眼就蹿到了那里,眨眼间又蹿了回来,手里拿着木棍递给高晟风。高晟风接过木棍,却没有点燃——如今已不需要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小块鱼肉干丢给神鳁,神鳁立刻眉开眼笑,乐得在他脚下打滚。  高晟风摸着下巴笑了:“啧啧,看来月见草已是囊中之物了啊。”  卢雅江也笑了:“恭喜教主。” 第49章 高晟风道:“若能骑着他们出去,就能省去许多麻烦。这一个一个岛退回去的话,有些未必能再顺利地通过一次。”  燕柳又开始画地图,画完以后,他比划道:“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这里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当风向往这里吹的时候,顺着风走水路趟水出去。骑水马能控制方向,没有那么被动,不怕撞礁石,这样我们就能直接出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一直在观察风向和海水的流向。这里的风向不能从第一个岛直接进入第十个岛,反向却可以,大约三天以后,风向指向西南,他们骑着水马下海,由燕柳带路,一路向当初进来的地方前进。  这一条路很长,实际水流方向也稍有偏差,如若他们是乘坐竹筏出来,或许已在礁石圈上撞死了。但是水马又聪明又通灵性,他们让它往哪游,它便往哪游,在风浪中也能自由前进。  两三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看见了姥山群岛周围礁石圈上的那个缺口——那是他们进来的地方!  他们骑着水马冲出了缺口,往船停留的那个岛进发,水马一路将它们送上岛之后才向群岛的方向游了回去。在岛上,不仅有他们来时的船,连船夫也没有离开——虽然高晟风他们进入姥山群岛已经数月了,然而这船夫对教主极是忠诚,势要在此与他们同生死,于是便孤身一人在此苦守了数月,终于将他们平安地盼了出来。  他们上岛之后休整了一天,便乘上船回去了。  出发的那日,高晟风和卢雅江站在船尾,眺望着越来越远的姥山群岛,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之前几日的经历如今想起来,已恍如在梦中了。他们终于顺利地离开了那地狱一般的地方,而在即将到达的中原,还有许多事情正等待着久离的他们。    第122章    一个月后,他们平安抵达码头。上岸之后,杜讳果然将药分了,给了燕柳两颗,给了高晟风六颗,燕柳又偷偷分了一颗给高晟风。  在码头尹言早已安排了人等候,他们从高晟风和卢雅江一出海就在码头值勤守候,一有消息立刻传回出岫山,等了数个月后,总算将教主大人和左护法平平安安地给盼了回来。  这一回高晟风和卢雅江回山,却不只有他们两人回去,高晟风要求杜讳与他一起上山。韩江毕竟中毒已有二十年,他在被尹言冰封之前就已受了重伤,便是有了圣药,能清除他体内余毒,他却不一定能安然醒来。故高晟风邀请杜讳前去为韩江诊治,若此番能救回韩江,他必有报答。杜讳考虑一番后,要求带上小徒儿同行,高晟风一口答应了。  燕柳也想跟高晟风上出岫山。他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魔教,还想再跟高晟风学点功夫,可惜高晟风却不肯,好容易回了中原,乐得早些甩掉他这缠人的跟屁虫,指派了两名手下硬把燕柳给“护送”回燕溪山庄去了。  又赶了近一个月的路,他们终于回到了出岫山。上山之后高晟风要恢教主的身份,自然不能顶着张娃娃脸上去,于是在山下就画好了妆,又成了长缨枪的脸。稻梅曾见过他扮杨仁和与金小翔的模样,如今骤然又多见了一个身份,依旧觉得惊奇,道:“你若不说,我当真认不出你了。”  高晟风冷笑道:“让你认出了,我还做什么魔教的教主?”  转脸又去问卢雅江:“你当真认得出我?”  卢雅江已经好久没见过高晟风这张脸了,既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看惯了高晟风原本的样貌,再看这张脸,后知后觉还真有些嫌弃这张脸太过平庸,不如高晟风自己的好看。他搂着高晟风的脖子,小声道:“教主易容技术高超,便是我认不出什么人是教主扮的,但若是有人想扮成教主,我总识的破。”  他们到达出岫山脚下,当时天色已暗了,高晟风带着人山上之后,先安排他们在山上住下,翌日再去查看韩江的情况,并让卢雅江回去休息,自己去见尹言。  卢雅江道:“教主,我和你一起去吧。”  高晟风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赶路累了,回去休息就是,我与右护法有些别的事情要商谈。”  卢雅江道:“与我无关?”  高晟风道:“与你无关。”  卢雅江叹了口气,心里总有些不安,生怕高晟风背着他又想出什么折腾他的法子来。他道:“教主,我对教主一片赤诚之心,教主可千万别再瞒着我什么事了。”  高晟风满口答应:“好,去休息吧,明早我来找你。”  卢雅江回了江潮居,高晟风直奔自己的九霄居,一进门,就瞧见尹言和长缨枪坐在院子里。尹言见了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笑道:“我听闻你回来的消息,估摸着你也该到了,便在这里等着你。”  高晟风这一走就走了半年,长缨枪充了半年的教主,都快习惯了,乍一见到顶着自己的脸的正主出来,还愣着回不过神来。直到尹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见了教主为何不跪?”他才骤然醒了甚至,匆匆忙忙地跪下去,道:“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应了一声:“起来吧。”  长缨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当了半年的教主,总算找出些感觉来,自以为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威严冷酷、桀骜不驯和端着架子,可如今见到高晟风,他才真正发觉高晟风身上的王者之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是自己如何拍马也追不上的。先前无论他怎么板着脸,尹言总说他身上憨气未褪,他还觉得委屈,如今再一见真正的教主,真是自惭形秽。  尹言冷冷道:“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了,回观日峰上去吧,若有事,我会派人叫你下来。”  高晟风道:“慢着,先别回去,本教主还有话要问你。”  尹言看了高晟风一眼,又对长缨枪道:“那你先去我的凌云居住下,遮好你的脸,这段时间里别让人看见。你走吧,我和教主还有事相商。”  于是长缨枪取了一块黑布将脸蒙上,隐入夜色中消失了。  高晟风将尹言引入九霄居内,关上门,一改人前形象,麻溜地将脏衣服脏鞋一丢,扑到床上,抱着枕头喃喃道:“累死我了。”  尹言不紧不慢地给他泡了杯热茶,端到他床前,道:“喝些热茶,消消乏意。”  高晟风就着他端茶的手喝了一口,道:“尹叔叔,我们这一路走的可是惊心动魄……”  话才说了个开头,却被尹言制止了。他道:“不着急。你赶路累了,可要先洗个热水澡?”  高晟风打量着他。尹言面带微笑,看似平静,不过他的呼吸频率却快的异常,端茶的手指微微颤动,显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漫不经心。  高晟风笑道:“要!尹叔叔帮我洗吧。”  尹言命人送来浴桶和热水,高晟风撕去脸上敷的累赘之物,跳进浴桶里。浴桶中的水微有些烫,使得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热气涌入体内,带走了酸软和发力,让他舒服地直叹气。尹言拿着丝瓜走上前,沾了些皂角,开始替他搓背。高晟风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泡澡,那时他十分顽皮,总洗不干净便跑出来了,尹言便揽下了为他搓澡的大任,每天将他伺候的干干净净的。后来高晟风年纪大了,右护法嫌弃他不如小时候那样有趣,胳膊腿都长开了,个子比自己还高,于是就开始对他的撒娇爱理不理,伺候洗澡就更是不可能了。  高晟风快乐地哼哼道:“尹叔叔,你放心吧,药我已经拿到了,一共有七颗。我带回来的人是万艾谷的毒师,这一路他与我一起去取的月见草,在医毒上有些本事。叫他替韩江看看,一定能把韩江救回来。”  尹言的手停了一停,道:“……好。”  高晟风笑道:“尹叔叔,我替你救回你的情儿,可是有条件的。”  尹言眉头一跳,饶有兴致道:“噢?什么条件?”  高晟风游到浴桶的对面,转过身看着他,表情十分认真:“右护法,我知道,当年我义父将你和卢天彩救回出岫山,教你武功,扶植你们兄妹做上天宁教的左右护法,他对你恩义深重,你发了誓要一生对他忠诚。虽然他已故去七年,你的心里还是记着他,他留下的话,你也样样要照做。”  尹言没想到他竟会提起这一茬,微蹙起眉头,沉默地看着他。  高晟风狠了狠心,壮起胆子道:“尹叔叔,老头死了七年了,现在我才是天宁教的教主,你是右护法,你要听我的,以我的心意为重。而不是事事将一个入土之人压在我头上。”  尹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不说话。  高晟风明白尹言吃软不吃硬,复又游了回去,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撒娇讨好道:“尹叔叔,我这一去,可说是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把我养了这么大,多不容易,要是我一个不开心,想不开又去跑一次姥山群岛,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摇晃着尹言的手道,“尹叔叔,你就顺了我的心意吧。”  尹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哭笑不得地将手抽出来:“……为了卢雅江?”  高晟风道:“不止是为了他。”  尹言道:“老教主对你的心意再真诚不过,他是念你好的。”  高晟风皱起了眉头,转开脸,别扭道:“我知道,义父爱我,他想要我做一个真正的魔教教主,有魔的心性,魔的血液。可是难不成一个真正的魔教教主是要活在别人的心意下的么?若我一辈子得活在他的阴影下,那还算什么魔,这魔教教主不做也罢!”  尹言垂下眼睛,又是长久的沉默。高晟风忐忑地等着他的回应,许久,尹言终于开口道:“晟风,我只告诫你一句,情深则不寿。”  高晟风笑了。他知道尹言这便是松口了,于是光着身子湿漉漉地扑上去抱住尹言的腰,开心地笑道:“右护法,本教主像是深情之人吗?我可是大魔头,只有我玩弄别人的份,谁被我看上,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尹言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轻声叹道:“傻孩子。”    第123章    虽然拿到了能解千毒的灵药,然而为了救韩江的性命,他们步步为营走到今日,到了最后一步,自然还是千般万般小心。  早在高晟风他们归山之间,尹言已经从水牢中调出两名罪人,给他们服下了当年韩江被刘远通强灌的逍遥散功丹。逍遥散功丹会损人经脉,尹言每天查看他们经脉受损的情况,当其中一人的损伤情况到达与当年的韩江相仿的时候,尹言封住他的五感,将他也存进了冰室中。另一人则任由他的伤势一天一天加重。  高晟风他们带药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尹言便将服了毒的两人都带了出来,给他们一人服下一枚月见草和金环蛇胆制成的解药。这两人是自愿试药,他们犯的本是死罪,尹言承诺只要他们为韩江试药,便可脱去死罪,故他们十分配合。  杜讳师徒在旁边看着,稻梅跟师父小声咬耳朵:“师父,哪个是韩江?传说中的韩江长得玉树临风,可他们哪个都不好看。”  杜讳笑道:“哪个都不是韩江。”  稻梅吃惊道:“什么?那韩江呢?他们千辛万苦拿回这药,不就是为了救韩江吗?”  杜讳看着前方的人,轻声道:“他们是试药人。”  稻梅目瞪口呆:“这药这么珍贵,我们九死一生才得了几颗,他们竟然随随便便就找了两个人来试药!好大的手笔!”  杜讳道:“魔教教主和左护法亲自出马取药,手笔又怎会不大。若不是药物有限,只怕他们抓百人来试药也并非不可能。”  稻梅不住摇头:“那韩江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尹言给两名服毒的人服下解药,服解药之前他们正毒发,疼得满地打滚,吃了药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都平息了下来。尹言走上前查看,却发觉他们都昏迷了。他探了两人的脉,眯了眯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们体内的毒果然是解了。  杜讳走上前替他们查看,他们体内的毒素果然已经清楚,但是因为这药本身是损伤经脉的药物,故而虽然解了毒,但是他们的经脉却无法自行恢复,已然成了废人。  尹言道:“你可有办法修复他们的经脉?”  杜讳迟疑片刻,道:“我不敢保证。”  尹言道:“那就是有?”见杜讳似有顾忌,又道,“你放心地说。”  杜讳道:“我养了一种毒虫,会腐蚀人的经脉血肉。它为了能够继续腐蚀,所以会放出一种激活人坏死的肉体的毒素。这些人的经脉之所以无法自行复原,正是血肉坏死之故,以我的毒虫将他们坏死的部分啃去,或可治愈。”  尹言道:“好。你要多少人试药才能有十成的把握?”  杜讳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先让我试试这两个人。但是此事心急不得,我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尹言看向高晟风,高晟风点了点头,道:“你去试吧,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杜讳把那两个人带走之后,尹言还有教务要处理,也匆匆走了,只留下高晟风和卢雅江。高晟风问卢雅江:“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岳丈大人?”  卢雅江含笑道:“想。”  高晟风牵起他的手,向观日峰走去,没多久,他们便攀上了观日峰。他们走到山洞门口,停下脚步,高晟风朗声道:“都出来吧。”  眨眼从山洞中闪出三十三名黑衣人,整齐地跪下:“参见教主,参见左护法。”  高晟风看了卢雅江一眼,道:“都起来吧。”  三十三人唰地站了起来。  卢雅江盯着他们其中几个打量了一番,渐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是你们!”  那些人也认出了卢雅江,有个胆子大的家伙还对他做了个鬼脸,高晟风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人马上心虚地低下头去了。  高晟风道:“走吧,韩江就在里面。”说罢牵起卢雅江的手往里走去。  他们穿过层层密道,周遭的气温越来越冷,没多久,前方终于出了冰室。高晟风打开冰室的门,和卢雅江一起走了进去,在冰床边停下。  二十二年来,卢雅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给予他生命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确和他长得很像,或者应当说,他和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五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男人的脸型比他更方正一些,这一点他大约是像自己的母亲。算年纪,那男人今年也该四十二了,相貌上却看不出,大约是二十年都躺在冰室里的缘故,他和卢雅江不像父子,更像兄弟。也难怪,刘远通和顾花翎等人都将他当成是韩江。  卢雅江看着他,心情十分复杂。这爹来的还是太突然了,让他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回和上一回又不同,上一回刚刚知道自己有个爹,只是惊奇自己竟然不是孤儿,但是这一次,父亲很快就要醒了,并且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呢?  高晟风道:“我在外面等你,你看完了,便出来。”说罢先走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  卢雅江站了一会儿,慢慢跪了下去,试着将脑袋枕在韩江的怀里。小时候有许多次,他曾想这样靠在尹言怀里,因为尹言对于他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只是他一直没有勇气这么做,如今,终于有真正的父亲让他依靠了。韩江的皮肤很冰冷,不像高晟风的那样炽热,炽热的仿佛能将自己融化。他趴在上面,能听见韩江的胸膛里传来的微弱的心跳声。  他轻声叫道:“父亲?”  韩江没有回答他。  卢雅江又靠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下了观日峰,尹言处理教务繁忙,将卢雅江叫去帮忙。高晟风趁着这机会去了去了凌云居,找到了长缨枪。  高晟风面色不善地问长缨枪:“你见过软剑了?”  长缨枪不由想起半年前卢雅江往他腿上坐的那一幕。他是个纯情种子,活了这么大没有和人这样亲昵过,十分羞臊,脸一红,怯怯地道:“是。”  高晟风一见他这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无名之火顿时烧了三丈高,气急败坏道:“你脸红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本教主不是让你不要跟他接触的吗?!” 第51章 高晟风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滚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长缨枪犹豫了一下,弱弱地说:“教主,其实左护法他……”眼睛一瞟,发现卢雅江正站在二楼的护栏上对他放眼刀,不禁噤声。  高晟风压低了声音道:“滚!现在就滚!”  长缨枪缩了缩脖子,赶紧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有多远跑多远,恨不得再也不要回来了。  高晟风捂着心口难受地弯下腰去,过了一会儿,又坐直了,面无表情地将背脊挺得笔直。  没一会儿,卢雅江抱着酒坛出来了,高晟风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他冷笑一声,径自走到高晟风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酒坛。  高晟风搁在桌上的拳头捏的青筋暴起,拼命压抑着怒火,撇开眼睛不看他,道:“放下酒坛,你走吧。”  卢雅江却将酒封揭开,举起酒坛,将一坛酒照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高晟风猝不及防被浇了一身的酒,又惊又怒地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卢雅江将倒空的酒坛往地上一砸,酒坛顿时四分五裂。他盯着高晟风的眼睛,道:“高晟风,你清醒了吗?”  高晟风一怔,怒气弱了下来:“什么?”  卢雅江突然出手,一掌向他肩头劈去,高晟风连忙出掌相接,两人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高晟风原本就落了后手,又一头雾水,出招犹犹豫豫,卢雅江却招招狠厉,于是没走几招,高晟风被他拍中了穴道,摔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卢雅江翻身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高晟风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认出了?”  卢雅江呵呵冷笑:“我认得出又怎样,认不出又怎样?”  高晟风蹙眉:“什么时候认出的?”  卢雅江道:“你们每支我上楼一次,就互换一次位置。耍我耍的开心吗?”  高晟风急道:“你你你,你既然认出来了,你为什么还往他身上坐!为什么还亲他!你!”  卢雅江揪着他冷冷道:“不是教主想让我这么做的吗?”  高晟风道:“你胡说!我……”  卢雅江打断道:“我没有胡说!之前的事都撇开不说,在姥山群岛,我追随教主九死一生,我发的誓,你都当成是笑话吗?你一再试探我,还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生怕我不误会,生怕我不上你的套!你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证明……想证明我不配留在你身边!”  高晟风呆了呆,声音轻了下来:“我没有。”  卢雅江恨恨道:“你有!若不是你心里觉得我不配,为何要一再试探我?既然你那么想将我逐上观日峰,也不必再做这些,直接逐便是了,我总不能违抗你的命令!”  高晟风撅了撅嘴,气恼道:“我没有我没有!再说了,就算是这样,你就能故意亲他?你居然亲他!!!”  卢雅江道:“我没亲!我是故意气你的,我就想激你出来!我假装亲他,你都不跳出来,你就是想看我亲他!你巴不得我亲了他好赶我走!”  高晟风道:“你狡辩!我都看到了!你明明亲了!为什么要这样激我出来?你既然把他认出来了,就该一脚把他踹开!你就是认不出来!你还亲他了!你跟他明明有情!你你你,你还给过他馒头吃!”  卢雅江气的发抖,提着高晟风的领着把他揪起来,疾出手封了他数个大穴,把他拎进阁楼,踹开一间房间的门冲了进去,把他丢到床上。  高晟风怒道:“干什么你!竟敢冒犯本教主!”  卢雅江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将他的衣服扒开,裤子扯了下来。  高晟风以为他又要像上回那样往自己身上坐,不过气还没消全,还想摆摆架子,便道:“住手!别碰本教主!”  没想到卢雅江居然把他翻了个身,使他撅着屁股跪在床上。  这下高晟风吓坏了,拼命用内力冲撞被封住的穴道,急道:“左护法!卢雅江!你想干什么?!赶快解开我的穴道!”  “啪!”重重一巴掌扇在高晟风屁股上。  这一巴掌把高晟风扇傻了。他傻了片刻,旋即变得更加愤怒,头嗡嗡发胀:“你!你!你竟敢!竟然对本教主@*&%……!”  “啪啪!”又是重重两巴掌落下来,高晟风的屁股蛋上留下了红红的手掌印。  高晟风脸色涨得通红,喝道:“卢雅江!!!立刻松开我的穴道,不然我就……”  “闭嘴!”不等他说完,卢雅江俯下身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扳过他的头,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不准再说那种话来伤我!你若敢威胁我,我就把你这样吊上山顶,让全教的人都看看!”  高晟风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卢雅江,居然敢对他做这种事、敢威胁他,浑身散发着冷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不由的噤声了。  卢雅江用手指轻轻将他嘴角粘着的绿豆汤擦掉,然后粗暴地将他脸上的易容撕了下来。高晟风疼的龇牙咧嘴的,想骂人,想了想,咬着嘴唇吞了回去。粘着眼角的胶被死去,他水汪汪的眼睛睁大了,里面写满了愤怒,恶狠狠地瞪了卢雅江一眼。  卢雅江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手又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高晟风整个人一抖,将脸硬转到另一边,不肯看卢雅江。  卢雅江把全部的愤怒都集中在手上,对着高晟风的屁股一顿猛扇,啪啪声不绝于耳。没多久,他手劲轻了下来。心气顺了许多。这时高晟风的屁股已经被他打得红透了,好似两颗红柿子,血丝透过薄薄的皮肤印了出来。  卢雅江靠着床栏喘息了一会儿,这期间高晟风始终扭着脸,没看他一眼,也没吭一声。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慢慢爬了过去,将高晟风的穴道解开了。  高晟风侧翻了个身,抓过衣服盖在自己腰间,看也不看卢雅江一眼,冷冷道:“滚。”  卢雅江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有亲他。”  高晟风重复道:“滚。”  卢雅江没动。  两人僵持了许久,高晟风始终背对着卢雅江,不肯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默默地爬下床出去了。    第126章    高晟风在卢雅江手里吃了大亏,十分生气,不肯再理他;卢雅江被一再试探,也发起了脾气,不肯理睬高晟风。于是两人开始了冷战。  约莫有两天的时间,他们谁也不主动去找谁,有时候路上碰见了,卢雅江冷冰冰地盯着高晟风看,高晟风则看都不看他就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高晟风又把长缨枪叫过去,审问他和卢雅江的事。长缨枪这些天为了他们两人的事已经被折腾的奄奄一息了,再三赌咒发誓自己和卢雅江绝对什么也没有,卢雅江并没有亲他,是故意做给教主看的,和卢雅江所言相同。  高晟风什么也问不出,却总还存了几分狐疑,但再追问也没有意义,只好不大高兴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去吧。”  长缨枪却没有走,迟迟疑疑欲言又止。高晟风不耐烦道:“还想干什么?”  长缨枪小声道:“教主上次说,教内禁止男男私情,是真的吗?”实际是在去姥山群岛之前,高晟风因害怕长缨枪与卢雅江搅在一块,才临时增加了这么一条教规。并且这条教规仅对长缨枪一人有效。  高晟风眼睛一亮,道:“怎么,你和谁有私情?”  长缨枪心虚地低下头,眼珠子乱瞟:“没、没有。”  高晟风哪里会被他唬过去,心眼滴溜溜的转,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成了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微笑道:“这个么,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个规定。不过本教主觉得这条规定太不通人性了,你看我们这山上,算上倒馊水的和做饭的大妈,统共只有几个女人,所以么,本教主一从姥山群岛回来,就跟右护法商量着把这条教规给废除了。”  长缨枪的头又抬了起来:“已经废除了?”  高晟风温和地笑道:“是啊,已经废除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样的教规。  长缨枪掩不住喜悦之情,连忙赞道:“教主真开明。”  高晟风眼珠子转转,笑道:“不过,那条教规废除了,又有了新的教规。为了方便我天宁教的管理,虽然男男私情不再禁止,不过必须向教主或右护法报备。不然如果发现有人擅自……咳,将被除以阉刑!”  长缨枪一惊:“啊……啊?呃……”  高晟风不紧不慢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本教主说吗?”  长缨枪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小声道:“我……我和九节鞭……”高晟风热切地看着他,他被看的脸上发热,硬着头皮道,“我和他在观日峰上的时候就已心意相许,他都答应我等我这次回观日峰就要和我亲嘴了……所以我和软剑真的没有……”  高晟风这下才是真的开怀地笑了。他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拍了拍长缨枪的肩膀:“好,你去吧,回观日峰上去吧,这里没什么要你做的事了,你也有许多时日没有见到九节鞭了。过几日,本教主和右护法回来看你们的。”  长缨枪简直受宠若惊,偏偏嘴拙的很,来来回回就会夸赞几句教主开明,然后轻轻松松地走了。  长缨枪一走,高晟风的心情立刻明朗起来。他只恨长缨枪不早些把实话说穿了,却不想他自己根本没有给过长缨枪机会,一上来便说教中若有男男私情便要处以阉刑,长缨枪自然是半个字也不敢说,还白白纠结了大半年。  高晟风回忆自己这些时日来和卢雅江一起做过的事情说的话,回忆卢雅江对他的态度,渐渐的,便也觉得自己怀疑的太过,或许卢雅江对他当真是真心?如若不是的话,似乎……不必对他那么乖顺。想他和自己过了这么多难关,也不见退缩,没有遗憾,大约心里当真对那位真正的长缨枪无几留恋。自己这番试探他,落到他眼里,却成了戏弄,他生气,也并不全无道理。可是他竟敢对自己对那种事,还威胁自己要将自己光着屁股挂到山头上,完全不顾他教主的尊严,实在是太过分了!  高晟风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如果卢雅江负荆请罪个三五次,自己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翌日一早,高晟风正在院子里逗猫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靠近。那人的脚步高晟风十分熟悉,不消看就知道是卢雅江。  他心中不由得一喜:终于知道来认错了吗?  面上却半分不显,将猫抱进怀里,坐在椅子上慢慢顺毛。果然,卢雅江很快就走了进来。高晟风板着脸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卢雅江冷冷道:“属下马上就走。属下来传右护法命令,右护法请教主过去一叙。”  高晟风愣了愣,将手里的狸花猫放到地上:“他叫我过去干什么?”  卢雅江道:“右护法说,今天要上观日峰。”  高晟风眉头一跳,起身道:“那就走吧。”出了九霄居,走了两步,他突然挤眉弄眼地讽刺道:“我天宁教没人了吗,传个话都要你左护法亲自出马?”  卢雅江别扭地转过脸,道:“属下不知教主这么讨厌属下,下一次属下一定避开教主。”  高晟风哼了一声,一振衣袍,大步走了。  尹言和杜讳已在凌霄居等着他们了。杜讳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成功将两名服药人的受损经脉都修复了,尹言要他十成的保证,他不敢夸下海口,道只有八成把握。尹言终于不愿再等,打算先给韩江服药,将他唤醒后再慢慢来。  一行人集合后便上了观日峰。到了观日峰上,便见到了那三十四人。卢雅江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故而并不惊讶,只是上一次这些人里没有长缨枪,如今长缨枪已然归位,两人打了个照面,长缨枪对他憨憨地笑了笑,卢雅江则立刻将视线转开了。高晟风就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的反应,不悦地哼了一声。  四人走入冰室,尹言亲手喂韩江服下一粒药丸,然后将他抱出冰室,等待他的身体回暖。  韩江的身体冻了整整二十年,四肢都僵硬了,尹言抓起他一只手,缓缓替他揉搓手掌、然后是手臂、肩膀。高晟风见状也靠了过去,替韩江揉搓另一只胳膊。他一过去,卢雅江也跟了过去,开始按摩韩江的双腿。两人视线交汇,同时撇开了眼睛,同时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过了很久,韩江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躯体也开始恢复柔软弹性,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醒过来。杜讳替他查看了一番,道:“诸位别心急,他中毒已久,又被冰封了太久,体内血液不畅,毒素沉淀,药效要发挥尚需要一段时间。”  尹言沉默的坐着。他看起来就像任何时候一样处变不惊,只有高晟风看出,他交握的双手手指在微微颤抖。高晟风嬉笑着靠过去,小声道:“尹叔叔,你今天头发束的真好看。梳妆了多久?”  尹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么?教主今日的头发束的有些凌乱,昨夜没睡好么?”说罢瞟了眼卢雅江。  高晟风撅了撅嘴,又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动。杜讳见状,立刻掏出一副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过了一会儿,韩江的睫毛开始颤动,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原本尹言是坐的离他最近的,可在他快醒的时候,却不知不觉挪远了一些,于是他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坐在他脚边的卢雅江。他沉睡已久,视线有些模糊,茫然地对着卢雅江看了许久,眼神才终于有了焦距,缓缓向卢雅江伸出手去。卢雅江望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愣,默默地接住了。  韩江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一呆,半晌才道:“不是镜子?你是人?”  卢雅江也一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时尹言才又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轻声道:“你醒了。”  韩江抬起眼,看见尹言,微微地笑了:“阿言,是你。”目光柔和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道,“你……憔悴了一些。”  尹言淡然道:“是老了一些。”  韩江微微蹙眉:“老?”  尹言微笑道:“你睡了二十年。”  韩江又是一呆:“二……十年?”  他虽然醒了,但是身体沉睡了太久,经脉又受了损伤,全身无力,几乎动弹不得。高晟风扶着他坐了起来,他看了会儿尹言,又把视线移到卢雅江身上,蹙着眉打量他。 第53章 高晟风咬了咬他的耳垂,道:“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卢雅江摇了摇头:“不敢了。不论如何,我都不该冒犯教主。”小声道,“可是教主,你别不相信我,我会很难过。”  高晟风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轻轻揉捏他红肿的屁股。卢雅江在他怀里不住哆嗦,胯部与他的相贴,来回磨蹭,没多久两人的家伙便都硬了起来,直挺挺地杵着对方的腹部。高晟风嘴唇贴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我信你不喜欢长缨枪。可你喜欢我什么呢?”  卢雅江松开他的脖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教主,所以教主的一切我都喜欢。”  高晟风摇了摇头:“你说你十五岁才喜欢上我,不是七岁。的确,那时候的长缨枪已不是他自己,而是我。可那时的我,也不是真的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不是我的。”  卢雅江听了这话,急道:“那你觉得哪个才是真的你?韩骋?金小翔?”  高晟风迟疑片刻,苦笑道:“我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  卢雅江将他脸上的易容小心翼翼地撕去,恢复他本真面貌,捧着他的脸道:“教主虽然易容成许多个身份,每个身份的相貌和性格都不同,可是其实每个人物的性情和习惯等都有共同之处,那就是真正的教主啊。”  高晟风道:“有共同之处吗?你这是质疑我的演技吗?”  卢雅江连连摇头:“不不,教主演技过人……不过,毕竟都是教主,相处久了,总会发现一些属于教主的印记。”  高晟风道:“噢?那你倒说说,我这几个身份,有什么共同之处?”  卢雅江开始思考。小心眼?小气?幼稚?孩子气?猥琐?好像都不是这么好词。他一边搜肠刮肚,一边艰难地说:“教主爱憎分明,童心未泯,又聪慧过人,危难之际总能想出对策。”  高晟风问道:“我每个身份你都喜欢?就没有不喜欢的?”  卢雅江拼命摇头:“没有!”  高晟风面无表情道:“你又说大话唬我!”  卢雅江连忙表忠心:“没有,我说真的,教主哪个身份我都喜欢的。”  高晟风道:“买菊花糕的小贩你也喜欢吗?那时候我摸了你两下屁股,你差点咬舌自尽呢!”  “……???!!!#¥%&……”卢雅江眼睛瞪得滚圆:“什么?!那也是你?!”  高晟风认真地点头:“你让韩骋去死,我一生气,就扮了那小贩来惩罚你,不过摸了你两下,你差点寻了短见,我只好把你拍昏了。后来你进城又撞见了正主,差点把他杀了。其实那事,却是不是他做的,他一个卖菊花糕谋生的,没有那样的胆子。”  卢雅江拳头捏的咯咯响,仰头望着天拼命深呼吸。他开始后悔前两天怎么就没多揍这个混蛋教主几下呢?!  高晟风又道:“孟大妈你也喜欢吗?我给你吃包子,你还嫌弃我,不肯吃。”  卢雅江又开始哆嗦了。  高晟风得出结论:“可见,你在说大话,并不是每一个我,你都喜欢的。”  卢雅江忍住掐着他脖子拼命晃的冲动,欲哭无泪地问道:“那教主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无穷无尽的试探吗?”  高晟风想了想,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卢雅江道:“教主你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又该怎样讨你欢心呢?你是在折腾我,也折腾你自己。”他盯着高晟风的眼睛,小声道,“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处心积虑变了那么多身份,也都是为了我。你还让我亲手为我爹报仇,千辛万苦拿回月见草救我爹,为了我去和右护法说那样的话……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赶我走?”  高晟风梗着脖子,心虚的眼神乱飘:“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卢雅江将脸埋进他肩窝里,轻声道:“教主,你想一想,我若真的有半点不喜欢你,我又何必在这里与你纠缠,何必一次次地向你发誓。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只要留下,就是我最大的自证。”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圈住了卢雅江的腰,将他向自己怀里带了些,故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你就好好侍候本教主吧。”  他们闹了三天的冷战,便有三天的时间没有亲热过。虽说只有三天,却好像三年那么久。既然冰释前嫌了,他们便在温泉池中亲热起来,高晟风将卢雅江压到池边,疯狂地吻他,掠走他口中的空气,手掌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最终停在屁股上用力地揉搓。卢雅江刚刚叫他打了一顿,再经他这一捏,立刻就哆嗦起来,这更刺激了高晟风,抬起他两条腿架在自己腰上,将那东西顶进他身体里,开始快速抽插。  他的胯骨每一下都撞在卢雅江屁股上,卢雅江只觉得又疼又麻又痒又爽快,浑身发软,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融进这温泉中。偏偏他如今的姿势像是无根的飘萍,全身的重量在挂在高晟风身上,他必须用双腿夹着高晟风的腰并搂住他的脖颈才能固定住身体。身上无力却偏要使力,没一会儿,酥麻的感觉便传遍全身,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像是溺水一般张大嘴拼命地喘息。  高晟风按着他的后颈亲了亲他的喉结,道:“叫出来,没人听得见。”  卢雅江起先还克制着,小声的呻吟,没一会儿便声音开始变大、发颤,好像一只猫爪在挠着高晟风的心肝,叫他也全身发软,恨不能与卢雅江融到一处。  卢雅江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断断续续道:“教主,这、算、算不算在那、八百多下里?”  高晟风愣了愣,恨恨地咬了咬他的嘴唇:“想得美,太便宜你了!”  卢雅江小声哀求道:“算吧,教主早些打完了,早些消气。”  高晟风没吭声,只管自己顶撞自己的,卢雅江被他弄得飘飘欲仙,也就不再想这茬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只觉得酸麻的感觉骤然加强了,快感成倍地积累增加。他的脚趾绷得紧紧的,双手拼命搂着高晟风,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阀门就能够打开,快感的洪水就能够从体内释放,将他冲垮。他仰起脖子,微张开嘴,已准备在最后的时候放声尖叫……  这时候,高晟风突然停下了。  卢雅江被他吊着一口气,又多愉悦就有多痛苦,指甲在他背上拼命抓挠着,情不自禁地款摆着身体,恨不能压倒高晟风自己上下摇动,偏偏他这样的体位半点力气也使不出。他睁开眼睛,眼底浓重的欲望还未散去,带着些困惑,盯着高晟风看。  高晟风托着他的屁股,有些苦恼地咂了咂嘴,道:“数到几我忘了。都怪你,说要算在那剩下的七百三十七下里。”  那一瞬间,卢雅江一巴掌劈死他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的,高晟风又开始动了,箍着他的胯连撞数下,道:“算了,这些不算,以后再慢慢同你清算。”  卢雅江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语调陡然升高,变成了一声惊呼,一股白液射在高晟风的腹部。射完之后,他的身体软了下来,高晟风只有双手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托着他的背,才能稳住他的身子。卢雅江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用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喃喃道:“教主啊……”    第129章    高晟风与卢雅江和好之后,便把脸上的易容撕了,换了一张薄薄的蝉翼面具带上,面对教众时带着,若身边只有几个亲昵的人,便将面具除了。天宁教中左右护法和四大尊使以及三十六令主这些个高层都见了高晟风的真面目,这其中缘故,尹言已向众人阐明。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接触之后,他们发现高晟风虽然相貌变了,但人的确还是那个人,便也都接受了。  经过杜讳的治疗,韩江的身体逐渐开始恢复,只是他实在沉睡了太久,对于自己的身体都变得不熟悉,连走路都要人教。高晟风难得体贴了一回,把教务揽了过来,给尹言放了一个月的大假,让他好好陪伴韩江。  过了几天,高晟风带着卢雅江去看望韩江。他们走进江潮居,只见尹言正扶着韩江在院子里走路。尹言见了他们,便把扶着韩江的手松开了,韩江则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尹言身上,勾着他的肩膀,对高晟风和卢雅江露齿一笑:“小教主……那什么,你们好啊。”  卢雅江有些尴尬地低着头。  韩江的心理年龄与卢雅江差不多大,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简直可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他这声儿子实在是叫不出口;卢雅江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可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这声爹一样叫不出口。  高晟风怒道:“教主就教主,小是什么意思?”  高晟风此刻没有带面具,是自己的本真相貌。韩江笑道:“小教主,我与你义父认识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你呢。”打量着高晟风圆圆的大眼睛,“你今年,可有十六岁了?”  高晟风勃然大怒,把视线转向尹言:“尹叔叔!”  尹言默默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靠在他身上的韩江措不及防失去了重心,哎哎叫着往地上倒去。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是放大的高晟风恶劣的笑脸:“老东西,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韩江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二十二岁,被一个个子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叫成老东西,脸皮狠狠抽了抽,委屈兮兮地望向尹言:“阿言。”  高晟风走过去抱住尹言的腰,傲慢道:“尹叔叔也是我的人。”  见到尹言居然默认了,这回韩江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拽尹言的胳膊将他抢回来,高晟风带着尹言往后退了一步,韩江又扑到地上了。  看到一个和卢雅江如此相似的家伙被他耍的团团转,高晟风心里高兴极了,体内恶劣的因子蠢蠢欲动,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尹言的脑袋用力亲了一口,挑衅地看着韩江。  韩江气哼哼道:“我不跟小鬼一般见识!阿言早上还在跟我说你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山乱跑的事,我哪能和你计较?”  高晟风震怒,不可思议地瞪着尹言:“尹叔叔?!”  尹言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教主,你和左护法做什么来了?”  高晟风气哼哼道:“带雅江来看他的便宜老爹了。”挤眉弄眼地讽刺道,“原来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家伙。”  尹言淡定地擦掉刚才高晟风亲到他脸上的口水,走上前将韩江扶起来,韩江吃力地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他的脸,然后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松手了。  尹言将韩江扶到石桌边坐下,从他手里吃力地抽出自己的衣角,对高晟风道:“教主,我酿了坛新酒,放在酒窖里,你同我来。”边说边对卢雅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陪韩江说话。高晟风倒也识趣,对韩江做了个鬼脸,对卢雅江笑了笑,勾着尹言的腰走了。  离得远了,高晟风地问尹言:“那家伙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尹言点了点头:“当年老教主都曾在他手里吃过亏。”  高晟风不屑道:“那他怎么还会被刘远通和张浩瀚那几个废物擒住?”  尹言道:“他与那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他们不设防,没想到他们会在酒水里动手脚。一时疏忽大意,中了软筋散,又被那群伪君子围攻,才着了他们的道。”  高晟风撅了撅嘴,又问道:“他有多厉害?我听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他可是我的对手?”  尹言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当年,只怕还在教主之上。”  “什么?!”高晟风跳脚,“他比我厉害?!尹叔叔你偏帮!”  尹言微微一笑,道:“教主放心,他如今受了重伤,未必能痊愈,以后自然不是教主的对手。”  “放心个屁!”高晟风怒道,“我不信!你偏心!你胡说!把我们天宁教最好的药都拿出来,给他治,把他治好,让他跟我打!我才不会输给那种家伙!”  尹言一哂,又轻轻一叹,道:“好。”  杜讳的毒虫对于韩江的身体亦有效,只不过是他被冰封了太久,所以恢复的能力要比常人慢上许多。高晟风把天宁教最好的伤药都拿了出来,毫不吝惜地给他用,他自己亦有心,所以过了半个月之后,他的恢复速度开始大大提高,从能够自己走路到自如使用轻功,仅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韩江一恢复活力,就开始满山乱跑。尹言每天要处理教务,许多时候都顾不上他,只好由着他去。他与卢雅江长得十分相像,他自己也明白这个优势,从尹言那里偷了不少修颜的装备出来,把自己打扮的愈发与卢雅江相似,山上的教众十个有九个将他误认成左护法,什么机密重地他都出入自由。而他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杜讳和稻梅住的阁楼。  韩江从前就对医术毒术十分感兴趣,他除了是个武痴外,在医毒上亦有造诣,二十几年前就曾多次闯过万艾谷,最多一次逗留了半年,向当年最著名的毒师张韬学习药理。他听说了杜讳和稻梅是万艾谷出来的,立刻去套近乎,没曾想一套就套了个正着——杜讳正是张韬的嫡传弟子。且二十三年前,韩江还见过当年只是个小屁孩的杜讳。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狼狈为奸,韩江同意为杜讳那不成器的小徒弟量身打造一套功夫教会他,至少保证他日后在江湖上能够不被三教九流的小混混欺负,而杜讳则继续师父当年的大业,教韩江用毒。  这天,杜讳一边磨药,一边对韩江抱怨道:“我师父去的早,我虽是他唯一的嫡传弟子,实则从他老人家手里学到的,也不过十之六七。他仙去后,我整理他留下的典籍,他未教我的,我只能读书自学。可是他留下的典籍里,却少了一本《鹤经》。我找寻了十几年,始终没有找到,不知师父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韩江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鹤经》?”  杜讳道:“韩兄当年与我师父往来甚密,可曾听他说过,将这本书藏在何处?”  韩江摇头:“不曾。”  杜讳叹了口气,道:“若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师父的这本手札,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转头韩江回了尹言的凌云居,趁着左右无人的时候,跑到阁楼后面挖地,没挖多深,就瞧见一块青石板砖。把板砖搬开,拍掉表层的土,底下放着一打旧书,他把这打旧书取出来,打头的那本赫然就是张韬亲手所写的《鹤经》。  这打书零零杂杂,多与江湖有关。有逍遥门的剑法秘籍,有八卦老人写的江湖杂记,也有各地美食博览等。五轮派与天宁教的前身韩门就以偷窃其他教派的武林秘籍起家,虽说如今的五轮派和天宁教早就不做这桩拿不出手的生意了,可偏偏韩江却隔了数代染上了这个坏毛病——喜欢窃书。但凡有趣的,不论是《龙阳典籍》之类的淫本,还是戏台词本,他看上了就随手顺走。后来他把这些顺来的书统统埋在尹言的后院里,这桩事谁也不知道,他昏了二十年,这些书就埋了二十年没人动过。  韩江随手翻了翻二十年前的江湖杂闻,翻到当年江湖第一美人和江湖第三剑客的八卦轶闻,饶有兴致地又读了一遍。读到后来,想到如今已过了二十年,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现在恐怕已经人老珠黄,不由得失了读下去的兴致,合上书本专心感慨时光易逝。等他估摸着尹言要回来了,就又把书都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泥土铺平,直到看不出那块土与周围有异,这才放心地走了。  韩江的身体一恢复,武功也同样恢复的很快。他原本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便是只恢复了八成,依旧可列入绝顶高手之列。  除了跟杜讳学毒,他也常常去偷看卢雅江练功。卢雅江虽然知道他就躲在旁近的大树上,但因觉得尴尬,便总是装作没看见。  几次之后,韩江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捡了柄长剑,道:“来,陪我练练手。”  卢雅江听说过韩江当年的事迹,知道自己的老爹绝非等闲之辈,于是肃容道:“好。”  韩江笑道:“小子,你怎么总是板着张脸,就跟阿言似的。也是,你毕竟是他带大的。瞧你这张脸做这副神情,我怪难受的。”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懒得同他多说,手中的剑挽了个花,向他刺去。韩江不慌不忙地接招,弹回他的软剑。这一击,他眼睛骤然亮了,好奇地咦了一声,道:“继续!”  两人过了十几招后,韩江喊停跳出战局,走上前抓起卢雅江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奇道:“你的内力竟比阿言还深厚?可你今年应当只有二十二岁吧?”  卢雅江便将在蛇岛的奇遇向他三言两语简述了一番。  韩江道:“还有这等好事?”又笑道,“你这身内力十分难得,不过招式却有些墨守陈规了。你的招式都是跟着秘籍上学的?可有自创的套路?”  卢雅江道:“有。”于是他弃了软剑,捡起一把长枪。  韩江瞧见他换武器,眼睛一亮,道:“你会多少种兵器?”  卢雅江道:“我只用过刀枪剑。”  韩江兴致勃勃地转了转手腕,道:“来,让我看看你自创的功夫。” 第55章 韩江问他:“你有酒吗?”  卢雅江迟疑片刻,道:“有。你等着,我回去拿。”  须臾,卢雅江抱着两坛酒从九霄居里走了出来,两人跳到屋顶上,并肩赏月喝酒。  卢雅江问韩江:“你……出了什么事吗?”  韩江摇了摇头,竟不肯说,却笑着问卢雅江:“我看你面有不郁,你也有心事?”  卢雅江亦摇了摇头。  父子俩无言地喝了一阵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轻轻的叹息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大半坛酒下了肚,韩江问道:“小教主对你好不好?”  卢雅江点了点头:“好的。”顿了顿,苦笑一下,又道,“只是他……”迟疑片刻,又不说了。  韩江道:“他怎么了?可是他脾气古怪?这出岫山上的人,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卢雅江看了他一眼,韩江这才想起他也是天宁教的左护法,不由笑道:“别看我,小子,你也古怪的很。”  卢雅江轻声道:“教主他,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很难满足。”  韩江想了想,笑道:“那个家伙,我想得出。他可是时常折腾你?”  卢雅江叹了口气,又点头:“他虽贵为教主……有些患得患失的……”  韩江抬头望月,喃喃道:“起码他想要,肯要,那也是好的。”  两人又默默喝了一会儿酒,直到酒坛里的酒都喝空了。卢雅江道:“回去吧,一会儿教主醒了见我不在,怕要出来寻人。”  韩江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卢雅江抱着酒坛往下跳,身体刚有往下的趋势,突然背后受到一击,他猝不及防,只觉身体僵住了,脚下一滑,直挺挺地往下摔去。“砰!”地一声,他重重摔到地上,手里的酒坛飞出去成了满地的碎片。  韩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急匆匆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对上卢雅江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他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道:“儿子,我帮帮你。”说罢将他的下颌一抬,卢雅江被迫将药咽了下去。  韩江一记手刀劈下,卢雅江失去了知觉。    第132章    天快亮时,高晟风睡醒了,感觉怀里空空如也,伸长了胳膊在床上捞。然而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他不耐烦地咂咂嘴,困倦地睁开眼睛,看见身边除了凌乱的被子外什么也无。他又躺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叫道:“左护法?”  没有听到卢雅江的回答。  他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索性起床,命人送水来洗漱一番,然后出门了。  在阁楼里没有找到卢雅江,高晟风猜想他夜里回江潮居去了,便出门去找人。天还没亮透,他走在路上,时不时停下摘一朵清晨初绽的花朵,品尝花上的露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突然,他的余光看见前方地上有一块红色的物体,注意力集中过去,才看清那是一个人形。  高晟风手一松,手里的花便往下落去。花还没落到地上,他已经冲到了那人身边,将那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半夜失踪的卢雅江。卢雅江的模样很惨,身上血迹斑斑,凝结起来的血迹使得他身上的红衣颜色更深,脸若金纸,嘴唇半点血色也无,嘴角还有已干涸的血迹,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死尸。  高晟风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个干净,把卢雅江抱进怀里,去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卢雅江的呼吸非常微弱,若不是全神贯注地去感受,便要以为他已经断了气。他的脉搏亦非常微弱和缓慢,许久才跳一下,且跳的幅度非常小,指尖几乎感受不到。  高晟风吓坏了,抱起人事不知的卢雅江就跑,没一会儿就冲到了尹言的凌云居。他直接踹开门闯了进去,一进屋便发现尹言也不在睡觉,正站在屋里子对着一把剑发呆。  尹言见了高晟风,微微一怔,瞧见他怀里抱着的卢雅江,双眉立刻蹙起,道:“怎么回事?”  高晟风手足无措道:“我不知道,昨晚他和我睡在一起,半夜的时候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今早在外头发现了他,他已经这样了。”  尹言赶紧让高晟风把卢雅江放到床上,发现他胸口有斑斑血迹,是被酒坛的碎片扎伤的,他身上还有摔伤造成的淤青,看起来就像是和人发生过打斗。他探了探卢雅江的脉,眉头揪的更紧:“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内力。”  高晟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连声音都发颤了:“怎么会这样,就在我出岫山上,是谁会伤了他?”  尹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敛去,道:“叫杜讳来给他看看。”  不一会儿,出岫山的弟子就把杜讳给带来了。杜讳检查了一下卢雅江的情况,表情十分凝重,沉吟不语。  高晟风急急地催促道:“他到底怎么样?”  杜讳小心翼翼地说:“恐怕……不太乐观。”  高晟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怒道:“那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  杜讳道:“他应当是被高手所伤,五脏六腑俱损,丹田被震碎,此刻尚能有一口气在,已是奇迹,可见他……可见他求生心之切。”  高晟风失声:“怎么可能!”  杜讳叹了口气,道:“可是事实的确如此。高教主,你节哀。”  没一会儿,便有弟子前来汇报,说是在九霄居附近发现了破碎的酒坛和血迹,又有人说昨夜子时巡逻时曾见过韩江和卢雅江一起在屋顶上喝酒。  在这山上,如果有人能伤到卢雅江,那必定是高晟风、尹言或韩江三人其中之一,且不说武功高低,卢雅江对这三人最不设防。高晟风从一开始就怀疑韩江,他也在观察尹言的神色,尹言不开口,他就先不说。如今已有弟子证实,昨夜卢雅江的确曾与韩江在一起,于是高晟风问尹言:“右护法,韩江现在人在哪里?”  尹言迟疑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他昨夜就走了。”  “走了?”高晟风蹙眉:“走到哪里去了?”  尹言道:“我让他下山了。”  高晟风一愣,碍于左右有人,并没有立刻问个究竟。他又问杜讳:“有什么办法将雅江治好?”  杜讳还是摇头:“恐怕很难。照他现在这样的情形,不死已是万幸。高教主,恕我直言,请你做好准备,他身受如此之重伤,死生不过旦夕之间,唯有听天由命。他若能醒,便是奇迹。他若不醒,能就这样一直吊着一口气,也已是难得……”  话音未落,高晟风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问你怎么救活他。”  杜讳被他揪的呼吸困难,脸色泛红,强自镇定地苦笑道:“高教主,在下医术有限,不如你请别人来看吧。”  高晟风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松开了他的领子,命人去请朱雀尊使。朱雀尊使手下有一令弟子亦修医术,这出岫山上的弟子们若有头疼脑热或是跌打损伤,皆是找那一令的弟子医治的,医术最好的,自然是身为四大尊使之一的朱雀尊使。然而他所学只是传统医术,对于疾病和外伤颇有一套,却不擅毒术,这也是高晟风将杜讳请上山来的缘故。  朱雀尊使看了卢雅江的情况,迟迟不说话。高晟风催促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朱雀尊使道:“教主,恕属下无能,左护法的情况,属下实在是看不出究竟怎么回事。”  高晟风道:“你可有办法使他醒来?”  朱雀尊使摇头:“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高晟风气的一脚将他踹开,道:“滚!”  教中人无法,高晟风只好再次回去求杜讳,然而无论他威逼利诱或是要挟,杜讳就只有那一句“听天由命”。  高晟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韩江究竟为什么要害卢雅江。他伊始疑心这是韩江为了报复他,故意同他开的一个玩笑,可是杜讳和朱雀尊使的严肃神情都让他心慌;他怀疑是韩江给卢雅江下了什么奇怪的毒,才让他看起来同死了一般,于是便拿出月见草和金环蛇胆制成的灵药给卢雅江服下,可是等了大半天,卢雅江依旧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生的征兆。  迫不得已,高晟风和尹言只得先将卢雅江送上观日峰的冰室内,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屏蔽左右后,高晟风问尹言:“你让韩江下山去了?为什么?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尹言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他毕竟不是我出岫山上的人,既然他伤势已愈,我便让他下山。我没有想到他会做下这等事。”  高晟风问尹言:“你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尹言苦笑:“不知。”  高晟风道:“尹叔叔,你去派人把他找回来。或许他有让雅江醒过来的方法。”  尹言只得道:“是,教主。”  离了高晟风,尹言转眼又去了一趟杜讳和稻梅住的阁楼。杜讳和稻梅正在磨药,见他来了,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向他致意。尹言漠然地打量着杜讳,道:“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杜讳道:“右护法,在下才疏学浅,依照左护法如今的伤势看来,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他不是中毒,而是丹田被毁,以我的医术,的确无能为力。”  尹言走进了,看见地上放着一本书和一堆草药。他把书拿起来,书的名字是《鹤经》。他道:“这是什么?”  杜讳坦然笑道:“这是先师的手札,我与小徒正按照先师的手札试药。”  尹言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得走了。    第133章    既然人是韩江所伤,一开始,高晟风并没有太担心。他想不出韩江为什么要害卢雅江的性命,心里也不肯接受卢雅江有可能会死的事情,于是他便固执地认定这是韩江同他开的一个玩笑,是有意报复他。  卢雅江一天不醒,他尚且镇定;卢雅江两天不醒,他有些急躁,却还冷静;卢雅江三天、四天……五六天不醒,高晟风终于急了。  卢雅江长这么大,几乎没有离开过高晟风的身边。高晟风偶尔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也是去去便回的,如若是十分凶险的任务,他便会易容后跟着卢雅江一同前往,从不让卢雅江孤身涉险。可以说,二十多年来,卢雅江一直在他的掌心里控制着,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想要卢雅江醒过来,卢雅江竟然敢不睁眼。  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但凡卢雅江有丁点心思是他觉得不能控制的,譬如长缨枪,他便会心慌,唯恐有一天卢雅江不再如从前一般陪伴在他身边,会弃他而去。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天,再想起从前那些纠缠,心里只觉得可笑——至少那人完完整整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眼里看的是自己,身边站的是自己,就连心里想的应当也是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让自己不安心?可他如今躺在那里,却连笑也不能一笑了。  第七天,一名手下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山下送上来的,因署名是韩江,正是教主这些天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就把信送来了。这信原本是送给尹言的,高晟风却擅自拆了,打开一看,立时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凳子上。  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便将他毁了。  高晟风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双目无神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信揉成一团,推开面前的人冲了出去,一路冲上观日峰,闯进冰室里。  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观日峰七八次,看看卢雅江醒了没有。有时前脚刚出了冰室,想着也许自己一走卢雅江便醒了,扭头又进去了。只可惜,卢雅江一次也没有醒过,且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大约也只能感受到他一两次的轻微吐纳。  高晟风冲进冰室里,直扑冰床,将卢雅江抱进怀里,不住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们父子俩这一回玩得太过火了。你快醒过来,我就不生你的气,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统统替你免了。”  卢雅江就像一个布偶一般任他摆弄。  高晟风先是抱着他不住的晃,晃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跪在冰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卢雅江,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和手。  高晟风是那样的出神,以至于尹言走进冰室,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才发现。他问尹言:“韩江找到了没有?”  尹言摇了摇头:“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没有韩江的下落。”  高晟风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右护法。”  尹言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我亲自去找。”  高晟风疲惫地趴在卢雅江身上,轻声道:“尹叔叔,你快些去吧。”  尹言恭敬地弯下腰,道:“是,教主。”说完之后又看了卢雅江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门出去了。  高晟风在冰室里呆了一整天,跪趴在卢雅江身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他才知夜已深了。卢雅江昏迷,已经整整七天了。  高晟风将手指探到卢雅江的鼻下,试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丝气息也没有。他慌了神,捉起卢雅江的手探他脉搏,又爬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  高晟风看着苍白的卢雅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慢慢地爬到冰床上,在卢雅江身边躺下,将自己的胳膊枕到他的脖子下,就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喃喃道:“小混蛋,你还欠本教主一个馒头和七百三十七下,你快点醒来,别想赖了。”说罢搂着卢雅江的胳膊收了收,合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复又睁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凑到嘴边舔了舔,有些微涩,那是他的眼泪。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迹,身体开始小幅地颤抖,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卢雅江,放声大哭起来。  “雅江,你醒醒,你醒醒。”他捧着卢雅江的脸,痛哭流涕道:“你、你醒了,我再也不欺负你,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快醒醒,我的左护法,我的雅江啊……”  卢雅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高晟风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喃喃着“我只要你陪我就好”“其他什么也无关紧要”,渐渐地,他哭累了,嗓子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有身体还小幅度地颤抖着。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教主,你终于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吗?”  高晟风一愣,迅速回头,只见韩江一脸坏笑,站在冰室的门口。他猛地跳起来,要扑上去,却因跪的太久,腿脚麻了,又摔了回去。  韩江悠悠闲闲地说:“小教主,你别急,我封了他七天,如今已过了子时,你的小左护法,你的小雅江,就快醒了。” 第57章 那小二一时不提防,竟叫他溜了出去,当即操起门边的笤帚追了出去,边追边喊道:“小贼,给我站住!”  尹言哪里会站住,卢天彩就在店门口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故意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把鸡腿揣在怀里,奋力地甩开胳膊腿,然而他毕竟年纪小,如何跑得过一个成人,跑了没几步就被追出来的店小二一脚踹在背上,小小的身体飞了出去,鸡腿也滚到了地上。  那店小二冲上来一脚踩在他身上,举起笤帚往他身上打:“小毛贼!爷爷店里的东西也是你偷的?”  尹言抬起头,看见鸡腿就落在不远处,于是向那里爬了过去,小小的胳膊伸的长长的去够。突然间,一双黑亮的登云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在鸡腿边上停下。他抬起头,只见一个衣着雍容、面相贵气的男人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店小二对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发憷,然而男子就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像想要管闲事的样子。店小二对那人低头哈腰地讪笑,然后一脚踢飞了尹言的手指已经快碰到的鸡腿,并跟上去狠狠踩了一脚,又走回来踢了尹言两脚,骂道:“去死吧臭乞丐!”骂完又对华衣谄媚地赔了赔笑,转头回客栈去了。  尹言江痛苦地蜷着身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看见那男子还站在那里,背着手望着他笑。他垂下眼,不再看那男人,蠕动着挪过去捡起那只被店小二踩烂的鸡腿,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浑不在意地抹掉自己的鼻血,步履蹒跚地向卢天彩走去。  卢天彩看到了店小二殴打哥哥的那一幕,她年纪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尹言走上前,将鸡腿掏出来递给她,道:“你吃。”  卢天彩哭着摇头,抬起手擦了擦尹言脸上的血迹,哽咽道:“哥,你吃。”  尹言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肮脏的外皮咬了下去,咽进肚里,将露出的干净的鸡肉送到卢天彩面前:“你也吃一口。”  卢天彩边抽泣边咬了一口鸡肉。  就这样,尹言和卢天彩一人一口将鸡腿分吃了,吃干净之后,尹言抓着鸡骨头又啃了半天,还将鸡骨头掰碎了将里头的一丁点骨髓也吸了出来。  吃完后,卢天彩扶着一瘸一拐的尹言又要上路,那名华服男子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弯下腰笑吟吟地问道:“你们吃饱了吗?”  尹言和卢天彩互相对视了一眼,卢天彩有些害怕地躲到尹言的身后,尹言张开手臂护住她,看了那男人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男子道:“你们还想吃什么?”  尹言迟疑片刻,小声道:“我想吃肉。”  那男子笑道:“孩子,你方才做得很对,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无论是换物还是偷抢,都要靠你自己的双手,这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我可以给你和你妹妹食物,但是你要用你自己的能力去换。”  尹言小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道:“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方才那名店小二如此待你,你恨不恨他?”  尹言摇了摇头。  那男子又看向卢天彩,卢天彩有些紧张地抓着尹言的衣摆,点了点头:“他打我哥,他是坏人。”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什么不恨他?”  尹言道:“他不值得我恨。”  那男子又问道:“那你恨不恨灭了你们满花宫,杀了你们母亲的正道人士?”  尹言还是摇头。  卢天彩依旧点头,小声啜泣道:“他们杀了母亲和姐姐们,我和哥哥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没有东西吃,要被人欺负。”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何还是不恨?你们兄妹落到今日的地步,皆是他们所害。”  尹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没什么好恨的。”  那男子的眼睛一亮,拊掌笑道:“好,很好,你们兄妹十分有趣。”  他突然弯腰抱起尹言和卢天彩,一胳膊抱一个,开步向旁边的森林走进。走至无人处,他停了下来,将他们两兄妹放下,道:“在这里等我。”说罢一阵风一般掠了出去,身形之快,尹言和卢天彩只觉得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  没一会儿,那男人扛着一个人回来了。他把那人往尹言和卢天彩面前一丢,两个孩子都吃了一惊——那人正是方才为难尹言的店小二,只不过此时他已无半点嚣张跋扈,满脸惊惧之色,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那男人掏出两把匕首,分别递给尹言和卢天彩,道:“我瞧这人十分不顺眼。你们为我做一件事,杀了他,我就给你们吃的。”  两兄妹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弹。  那店小二面上血色褪尽,拼命告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饶命啊!”  那男人见两个孩子都不动,于是走上前抱起卢天彩,将她抱到那店小二面前,推了推她握匕首的手,道:“你不是恨他吗?他方才那样打你哥哥,连个鸡腿都不肯给,还辱骂你们兄妹。杀了他,你就能够报仇。”  卢天彩手一松,手里的匕首落到地上。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拼命挣扎,那男子将她放下,她立刻跑回尹言背后躲了起来。  那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腰板望着尹言,道:“你呢?你虽不恨他,但是如果你杀了他,我可以保证你们兄妹从此再也不饿肚子。”  尹言垂下眼想了片刻,道:“你说真的吗?”  那男子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于是尹言握着匕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店小二逼近。那店小二吓得大叫救命,那男子弹出一枚石子,他当即哑了声,什么也叫不出了。尹言举着匕首走到他面前,他已吓得面无人色,眼神中写满惊恐,却还未完全死心,挤眉弄眼地做着讨饶求情的表情。  尹言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那男子,那男子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他又回头看了卢天彩一眼,卢天彩正捂着脸哭泣。他一狠心,举起匕首朝那小二身上扎了下去。他力气小,一刀下去,血溅了满脸,那店小二拼命抽搐,却没有死去。  男人冷冷道:“继续。他死了以后,我才能够给你们提供食物。”  于是尹言举起匕首又刺下,连刺数刀之后,那小二终于渐渐停止了痉挛,死了。他松开匕首,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那男人走上前,探了探店小二的呼吸,确认他死透了。抓起尹言的手道:“孩子,你太狠心了。我教你仁慈。”说罢抓着尹言的手往那店小二的心口刺了下去,道:“以后你杀人,当刺人的要害。一刀了结了他,是为仁慈之道。若不然,他痛苦,你也痛苦。”  尹言失神地看着那个男人,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男人抱起尹言,又走过去抱起卢天彩,道:“我带你们回去,从今往后,我会教你们武功,再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第135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二)    将尹言和卢天彩带走的正是天宁教的教主靳赫。  他将尹言和卢天彩兄妹带上出岫山,亲自教他们武功,交他们认字、学画、弹琴。这两个孩子都十分有慧根,又是练武的好料子,任何东西一学就上手。虽说先前一直被忽视,好在他们年纪还小,如今学起来也不算晚。靳赫只教了他们一年,他们就已经胜过其他从小学习的同龄的孩子。  然而靳赫对于两兄妹也不是一视同仁的。他对卢天彩更宠爱一些,对尹言则更严苛,教他的东西也更多。只因尹言的性情更沉稳,也更寡淡一些,对他一分恶与对他十分恶是相同的,对他一分好与对他十分好也无差。  一转眼,尹言十五岁了,卢天彩亦有十四岁了。他们上山已有八年,幼时那段悲惨的记忆卢天彩已忘得差不多了,又因在山上颇受宠爱,渐渐的,性格骄纵任性起来。她年岁越长,竟越像自己的母亲,相貌相似,性格也相似,这出岫山上到处是大好年纪的男儿,她小小年纪就在这些男子中游刃有余,将好几人弄得神魂颠倒。  这天,靳赫将尹言和卢天彩招到身边,抱起卢天彩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笑咪咪地问道:“天彩,我出岫山上这么多男子,可有哪一个是你喜欢的?”  卢天彩转动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娇嗔道:“他们?我一个都不喜欢!”  “哦?”靳赫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哪一个都看不上吗?”  卢天彩眯着眼睛吃吃笑了起来,弯弯的眼里尽是冷漠:“他们配吗?”  “好!好极了!”靳赫拊掌笑道:“这才是我的小天彩。你要记住,这世间的男子全是你的玩物,谁也配不上你。你可以用他们取乐,你也可以欣赏他们。不过,你这一辈子,不准为任何男人生孩子。”  卢天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孩子?哪一个男人配?”  靳赫笑了笑,将她从自己身上放了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让她出去了。卢天彩走后,他又示意尹言上前。尹言走到他跟前,他站起来比了比,发现尹言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肩膀,淡淡一笑,又坐了下去,道:“你的素真心经练的如何了?”  尹言道:“回教主,已练到第八层了。”  靳赫淡淡一笑,道:“好,不愧是阿言,想我当年,二十岁才练至第八层。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尹言道:“属下不敢与教主相提并论。”  靳赫道:“我的孩子,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又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年将你们兄妹带回来时的事?”  尹言道:“记得。”  靳赫笑道:“天彩她已不记得了。你不过长了她一岁,心思却比她深沉许多。”  尹言无语。  靳赫道:“我当年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尹言点头:“教主说,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  靳赫道:“正是。你所得到的,必定是你付出后的结果。”  尹言道:“谨遵教主教诲。”  靳赫笑了笑,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子,一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盯着尹言看。尹言永远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靳赫终于开口了:“阿言,想不想做我的护法?”  尹言愣了一愣。  靳赫道:“我教教主之下便是四大尊使,我打算在四大尊使之前再加左右护法二职位,地位仅次于教主。你意下如何?”  尹言道:“属下恐能力有限,无法胜任……”  靳赫打断道:“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只消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尹言迟疑片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想。”  靳赫满意地笑道:“好!好孩子,起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尹言从地上爬起来,靳赫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拨开他凌乱的几缕头发,仔细端详他的脸。他初见尹言之时,尹言脏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如今他渐渐长开了,竟比卢天彩更像他们的母亲梁杏,姿容绝世,只是男子生就这样的相貌便显得薄幸了。  靳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好孩子,从今以后你就是天宁教这江湖第一魔教的右护法了。你要记得,得到要付出是相等的,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付出的回报。”  尹言乖顺地垂着眼,低声道:“是,教主。”  靳赫极善窥探人性,如尹言此人十分淡泊,因他淡泊,他不记人仇,也不喜欠人恩情。想要控制他,只需不断地给予,使他被迫接受,他便会被困住。对他并不需极好,只消平淡中夹带些许温情,他就会作茧自缚。而卢天彩则不同,卢天彩此人十分自我,对她极好,她也未必会往心里去,谁待她更好,她便往谁怀里去,唯有待她十成的好,才能让她别无选择。  靳赫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宣布在天宁教中增立左右护法,以尹言为右护法,以卢天彩为左护法,地位仅次于教主。左右护法并无固定的职务,仅听命于教主,任由教主差遣,小到伺候更衣,大到处理教中事务,皆可胜任。  尹言第一次被靳赫派下山执行任务是在他十七岁的那一年。靳赫得到消息,百雀门的门主将会在六月中旬带人路过出岫山附近,他这一次出行身上带着曾上过江湖十大名剑谱的软剑梅纹扭丝剑出行。靳赫让给尹言派人去截他的道,取下他的人头并且带回这把名剑。  经探子回报,百雀门主一行二十人,于是尹言亲自点了三十人出行,谅他们百雀门中无绝顶高手,偷袭用这三十人就绰绰有余。  他们在百雀门必经的小道上埋伏着,尹言躲在一棵树上,眼见一行人远远地过来了,他点了点人头和马头数,竟不是探子所说的二十人,而是二十一个人。他又点了两遍,确信自己没有数错,就是二十一个人。  一行人中,打头两个人,一个穿着湖绿色的衣衫,看模样是个中年男人,应当就是百雀门主了。他身边有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岁,相貌极是英俊,正在和百雀门主谈笑。  尹言微微蹙眉。在探子的回报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青衣人。这人是谁?似乎并不是百雀门的人。  他自然是不会想到,此人乃是在几里外的酒肆中才刚刚和百雀门主认识的青衣生韩江。韩江行走江湖,十分善于交际,见面便是朋友。他与百雀门主喝了两碗酒,聊了聊酒之奥妙,竟是一见如故,恰好他们要走的方向相同,便结伴上路了。  韩江骑着马走到距离尹言埋伏的地点约莫还有十数米的距离时突然勒马停下来,微微一笑,道:“前面三十位朋友这大热天的呆在树丛里,不怕蚊虫叮咬吗?”说罢从兜里摸出一瓶药水,抬手往尹言所在的树上掷了过去,笑道:“此药驱虫止痒十分有效。”  尹言接住药水,默然片刻,从树上跃了下来。其他天宁教弟子依旧潜伏在草丛中,默默等待尹言的命令。  百雀门主惊慌道:“你们是什么人?”百雀门的十九名弟子纷纷拔刀备战。  尹言只是皱着眉头,默默打量韩江。此人竟然能一下察觉出他们一共三十人,说明他的功夫十分高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百雀门中有这号人物。按说自己是隐藏的最好的一个,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潜伏,恐怕武功还在自己之上,不仅如此,他能分辨出自己是这队人的首领,说明他亦很机智聪明,恐怕不好对付。  韩江见了尹言,却是大吃一惊,惊呼道:“天呐,竟是个如此美人!美人快快抹药,千万别叫蚊虫给叮坏了!”  他身后骑在马上的二十人,他身前躲在草丛里的三十人,同时一怔。  韩江跳下马,一步步走近尹言,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百雀门主颤声道:“韩、韩少侠,你……”  尹言迟疑片刻,心知此次已偷袭失败。然而既然有教主的命令在身,任务就一定要完成,偷袭不成,那便强攻。他急促地吹了一声口哨,身后三十名黑衣人训练有素地跳了出来,像是一张黑色的巨网一般向百雀门众人扑了过去。  韩江惋惜地叹了一声:“美人一点都不温柔啊。”  尹言心知此人极难对付,自己带出来的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抽刀亲自攻了上去。韩江迅速捡了一把石子在手里,并不亮出武器,不紧不慢地躲着尹言的刀,继续调笑道:“美人,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59章 那天,他处理完教务回到靳赫为他兴建不久的凌云居卧室内,屏蔽左右,脱下外衣,疲惫地摁了摁自己的眉间,正欲往床上坐,屁股刚沾到床沿,猛地跳了起来,盯着屋梁上道:“谁在那里?”  一个青衣男子从梁上跳了下来,身形迅速掠过,将尹言脱下来的那件白衣攥在手中,笑吟吟地凑到鼻下闻了闻,道:“阿言美人,好久不见了。”  尹言看着他怔了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江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尹言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韩江得意洋洋道:“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你们的人拦不住我。”  “什么!”尹言微微吃了一惊。这出岫山的防守极为严密,创教以来从未发生过有人偷溜上山的事情,便是一只兔子上了山,弟子们也会知道。韩江竟能破除天宁教弟子的阵法,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他的凌云居,而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尹言顿觉自己从前还是低看了此人。他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韩江幽怨道:“阿言,你上一回就这么把我抛弃了,我想你想的抓心挠肝,就来找你。”  尹言只觉得自己同韩江在一起,便会常常无语。他似乎只需要自说自话,是不用自己接话的。  这时他们听见外面有人靠近的声音,同时噤声,韩江一脸悠哉地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尹言想了想,推门走了出去。  一名弟子行色匆匆,见了尹言后立即跪下行礼,道:“右护法,有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私闯上山了!右护法有没有见过他?”  尹言很平静地答道:“没有。”  那人也不多问,道一声属下告辞后就匆匆走了。尹言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谎,只是那一刻,没有两个字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走回房里,只见韩江躺在他的床上,正抱着他的枕头嗅,嗅完之后猥琐地嘿嘿直笑。  尹言的面皮抽了抽,走到桌边坐下,道:“你闯我出岫山,既然已见了我,又想做什么?”  韩江放下枕头,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托着腮道:“我只是想见你,其他的,却也没想过。”  尹言微微蹙眉,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韩江捧心哀怨道:“你好狠的心,我一来,你便要我走。”  尹言淡然道:“你不走,难道要留在我出岫山上吗?”  韩江翘起二郎腿,气哼哼道:“反正我没那么容易好打发。为了闯你这破山头,我在山下守了两个多月,研究你们天宁教弟子的阵法,才研究出破解的办法。”  尹言不由得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激荡。韩江在山下守了两个月,也就是说,自己一走,他便马上追来了。  韩江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走到尹言身边,抓起他的手道:“我看看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尹言的伤自然是全好了,韩江探过之后,笑的很是开心。尹言看着他的笑脸,莫名有些心慌,将手抽了回来,淡然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我的凌云阁里找间房住下,以后你尽早下山,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找间房?”韩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眉毛一挑,指着屋里的床道:“那我就睡这里!”  结果——结果是他被美人儿轰了出去,推进另一间卧室歇下了。  晚上,尹言睡得正朦胧,感觉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一条热烘烘的东西正在舔他的牙齿,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让那东西溜进了自己口中。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揪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他,还刮搔他的上颚,有些痒,却也怪舒服的。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搂住胸前的东西,凭着本能与他亲吻。  趴在他身上的人僵了一僵,旋即吻的更火热了,两人唇齿相抵,舌尖互搡,无尽缠绵。也不知过了多久,尹言骤然清醒了,他唰的睁开眼,对上了韩江迷离的眼眸,猛地将他推开,伸手捂住嘴。圕馫。闁苐屋中没有点灯,故而尹言并没有看见,此刻韩江的脸红热的像个烤熟的苹果。  韩江慌了一慌,旋即镇定地笑道:“我是来讨报酬的。阿言,你好甜。”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无法掩饰。  尹言不知如何应对,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韩江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  翌日一早,尹言吩咐韩江尽早下山,便出门去了朱雀尊使那里。午时,他走在路上,忽见一队巡逻的弟子正慌慌张张地往某处赶。他心头一跳,忙赶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打头的那个弟子见了他,正欲行礼,他忙道:“不必行礼。”  那人道:“右护法,听说是昨日闯上山的那个家伙被教主找到了,他破了教主的阵法,教主大发雷霆,我们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往那里赶。”  尹言心中一慌,连忙向九霄居跑去。到了阁楼外,却见那里一片宁静,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狼藉。外面守着几个弟子,道:“右护法留步,教主说了,谁都不准进去。”  尹言正不知所措,忽听靳赫朗声道:“让右护法进来。”  于是守门的弟子让开了一条道,尹言掩了慌张的神情,强作镇定地走了进去。进到屋内,里面的情境却叫他吃了一惊:韩江和靳赫分坐两边,两人中间放着一坛酒,韩江的表情笑笑的,靳赫也并非肃容。  韩江见了尹言,对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碗,转头对靳赫道:“教主,你看如何?”  靳赫略一思索,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丢给他:“以后有了这块令牌,你就能随意上山了。”  韩江不慌不忙地接了,拱手道:“多谢教主。”又道:“教主,我还想在山上多逗留几天,你看我住在哪里好呢?”  靳赫笑道:“你想住在哪里?”  韩江一指一脸茫然的尹言,道:“我要住在他那里!”  靳赫看着尹言道:“那么右护法,这几天你就多照料韩尊使吧。”  尹言大吃一惊:韩尊使?  韩江起身道:“那属下就先告辞了。”  靳赫摆了摆手:“你去吧。”  韩江路过尹言身边的时候,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哼着小曲儿出去了。他走后,尹言忐忑不安地看着靳赫。靳赫望着韩江离去的背影,晃了晃手里的酒,淡然道:“是个有趣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眼,道,“阿言,你也去吧。”  尹言一头雾水地出了九霄居,连忙去找韩江。韩江正坐在屋里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脸谄媚地笑道:“美人儿,我厉害吗?”  尹言道:“怎么回事?”  韩江道:“你们的蝴蝶使不是叛变了吗,我和教主商量了一下,我做你们的教外四尊使之一,他许我自由出入。”  尹言不知韩江究竟是如何说服教主的,不过靳赫原本就是个很奇怪的人,凡事随心,谁也摸不透他的心,他会有这个决定,倒也不奇怪。他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想怎样?”  韩江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我想要你。”  尹言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激荡,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天夜里韩江又擅闯他的卧室偷香,一吻过后,本该熟睡的尹言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青雪剑带了吗?”  刚偷完香正舔着嘴唇回味的韩江一愣,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片刻后,他大叫道:“带了,带了!你等着!”说罢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顷刻就拿着剑冲了回来。  尹言握住那剑,轻轻叹了口气,将剑放到床的内侧。  韩江要去点灯,尹言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不要点。”  韩江就着他的手一带,将他扯进怀里,滚到床上。没片刻,两人衣衫除尽,红浪翻滚。  又过了一会儿,韩江停了下来,手在尹言身下摸来摸去,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尹言有些难堪地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韩江的表情,却听见他用有些苦恼的语气道:“我不会,接下来怎么做啊?”  尹言顿了顿,伸手去扯被子:“算了。”  “不算!”韩江大叫一声,压住他伸出去的手,匆匆忙忙够到床内侧的青雪剑,往他怀里一送,“给你了给你了!你都收下了!”  尹言差点被他用剑砸的吐血,捂着胸口咳了一阵,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的事情,也就随着韩江去了。  那夜之后,武学奇才韩江韩少侠的必读书目中除了《xx剑谱》和《xx枪法》之外,又多了《龙阳宝鉴》以及《春厢秘史》等书籍。    第138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五)    韩江费了千辛万苦才拿下他的尹美人,自然舍不得走,恨不能天天拉着尹言缠绵。然而尹言有许多事要处理,自然不能总陪着他。韩江也是个闲不下的主,于是每次尹言一出去,他便在这山上闲逛。出岫山山头不少,好玩的地方也不少,统统逛下来,也能消磨许多天。  这天尹言办完事回到住处,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他心头一凛,连忙冲了进去,只见院子里卢天彩正舞着赫赫生风的鞭子与韩江缠斗。她的功夫不如韩江,韩江嬉皮笑脸的,倒也不甚认真,不过是在陪她玩耍罢了。  看见尹言走进来,卢天彩和韩江同时收势。韩江将剑往剑鞘里一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卢天彩,道:“美人的妹妹也是个大美人啊。”  卢天彩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带着点得意的笑容,不屑地哼了一声。  尹言不知怎么的,听了他这话,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  卢天彩道:“哥,这新来的韩尊使,你怎么也不替我引见一下?”  尹言淡然道:“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卢天彩看着韩江笑道:“你这人有些意思。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韩江看了尹言一眼,道:“若没有人赶我走,我就是呆上一两年,也不会腻。”  卢天彩盈盈一笑,道:“过两天你来找我,你陪我练功的话,我便请你喝我亲手做的百花酿。”  韩江道:“好啊好啊,明天我就来找你。”  尹言有些淡淡的不悦,却只是微微蹙眉,始终站在一旁不语。  卢天彩走后,尹言问韩江:“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韩江一愣,委屈道:“你怎么又要赶我走?”  尹言道:“你走了,还可以再来。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出岫山上。教主封你为教外尊使,是要你完成任务的。”  韩江微微气恼道:“什么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把美人抱在怀里!”  尹言面无表情道:“这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的任务想来不轻。”  韩江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嘴唇,捏着他的下巴,目光炽热地看着他:“从我第一眼看见你,这天下的美人便只有你一个入得了我的眼。”微微一笑,碾着他的嘴唇轻声道:“何况,青雪剑也只有一把。”  尹言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韩江又在山上逗留了好几天,卢天彩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他原本就是个热情的人,一来二去便和卢天彩混熟了。这天卢天彩见到尹言,对他说:“韩江这人好生有趣,和那些苍蝇一般的男人不同。”  尹言道:“你……别对他出手。”  卢天彩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耸肩道:“我只是对他有些兴趣罢了。”说完之后仿佛有些不悦,灿若春花般的小脸鼓了鼓,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韩江终于离开了。  韩江这一去,倒也果真传了些江湖消息回来。靳赫封他为教外尊使,只不过觉得他这人有趣,倒没想过他真能为天宁教出上什么力。没想到这韩江放着武林正道不做,竟还当真为他们魔教卖起命来。实则韩江曾听尹言说过教主与他们兄妹有恩,故想着替尹言偿还一些恩情罢了。是正是邪,他却从不关心。  那之后,韩江每隔两三个月,便会上出岫山一次,呆上十天半个月,又走了。他就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他来了,尹言总嫌他太腻人,可他走了,尹言又着实想他。  时光倥偬,一晃眼就这样过了两年。  韩江又一次上了出岫山,一来便缠着尹言喝了许多酒。他喝到脸色微醺时,抓住尹言的手,目光灼灼:“阿言,你的恩情报完了没有?”  尹言痴痴地望着他。  韩江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递到尹言面前,那是五轮教的心法秘籍。尹言十分茫然,草草将书翻阅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时,瞧见页脚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韩江握着他的手道:“这行字是我们五轮派和你们天宁教的祖师爷韩子凡亲手写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我第一回见了你,便想和你一起效法他与郝伍二人,从此山长水远,只有你我二人。”  尹言吓得一下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神色慌张:“你要带我走?”  韩江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愣了愣,复又靠过去再次抓紧他的手,道:“对。跟我走吧,阿言。从此以后阔别江湖,做对闲云野鹤,无拘无束。”  尹言起先是缓缓地摇头,渐渐越摇越快,拼命地将手从韩江手里抽出来。他颤声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韩江急道:“为什么?” 第61章 高晟风昂着下巴道:“你今年几岁了?”  卢雅江软声软气地说:“三岁了。”  高晟风道:“你比我小,以后要叫我哥哥,你得听我的!”  卢雅江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流着口水叫道:“哥哥。”  靳赫走过来将高晟风抱了起来,看了看底下的卢雅江,问他:“你喜欢这孩子?”  高晟风嫌弃地推开靳赫满是胡子的脸,道:“把他给我,我要他当我的玩具。”  靳赫笑道:“好,好,我让这孩子陪你。过几天,我给你找更多的玩具来!”  于是当天晚上,卢雅江也住进了尹言的凌云居里,和高晟风睡一个被窝。  小小的卢雅江还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彻底离开人世的事情,头一天晚上不跟母亲睡,又多了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还觉得新奇。他精神十分好,缠着高晟风口齿不清地问道:“哥哥,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晟风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别把口水漏在我脖子上。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是我的玩具。”  卢雅江吸了吸口水:“玩具是什么?”  高晟风眯起眼,开始思考这个高深的问题。什么是玩具呢?就是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吧。他道:“玩具,就是你要听我的。”  卢雅江晃动着小脑袋:“听你的,听哥哥的。”  高晟风又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对玩具做些什么。这个孩子不是花草,不是猫狗,而是个人,对人应该怎么做呢?他想起靳赫每天都要逗他玩,大约也是将他当成了玩具。于是他照着靳赫对自己做的那样,对卢雅江命令道:“你亲我一下。”  卢雅江听话地凑上去,吧嗒一口亲在高晟风脸上,在他脸蛋上留下了一大圈口水。  高晟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又道:“让我抱你。”  卢雅江眨眨眼:“怎么抱?”  高晟风张开双臂吃力地将他抱进怀里,他的胳膊也小小短短的,勉强才能把卢雅江抱个满怀,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睡不舒服。于是他松开卢雅江,嫌弃道:“你这玩具,不好。”  卢雅江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  两个小孩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谁知卢雅江夜里睡得不安稳,踢来踢去的,先是把高晟风踢出了被窝,然后又把他踢到了地上。高晟风从床上摔下来,后脑撞出了一个大包,顿时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尹言被哭声吵醒了,连忙从外室赶了进来,将高晟风从地上抱起来。卢雅江也被吵醒了,听着高晟风哭,莫名地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孩子扯开嗓子嚎啕大哭,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山头的人都唤醒。尹言被吵得头疼,却还只得耐心地抱着高晟风晃啊晃,给他唱小曲哄他,哄了好一会儿,高晟风总算不嚎啕了,改成小声啜泣。他一停,卢雅江也跟着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高晟风两只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抓着尹言的头发道:“好疼。”  尹言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坏了,轻轻摸了摸他头上的包,将他放下,冲出去拿了药回来,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头发给他上药。药膏十分清凉,抹上之后,高晟风不那么疼了,眼泪也就止住了。  卢雅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哥哥,你怎么了?”  高晟风扬起小肉手啪啪地拍打他:“你坏,你是坏蛋,你踢我下床,我不要你了!”  卢雅江被他拍了几下,一紧张,又哇哇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仿佛有同化的作用,高晟风嘴一瘪,又要哭了,尹言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又哄又摸的,止住了他将来未来的倾盆大雨。转头又去哄卢雅江,总算把他哄的安静。  这下两个孩子不能睡在一起了。卢雅江先把高晟风抱出去跟自己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弄了张小床来放在高晟风的床边上,两个孩子一人一张床,一人一床褥子,总算是解决了争端。  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卢雅江又不睡觉,开始哭了。高晟风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他吵醒,气恼地坐起来,吼道:“你哭什么!”  卢雅江被他吓了一跳,开始边掉眼泪边打嗝:“我、我要娘亲。”  高晟风听靳赫说过,卢雅江的娘死了。他尚不懂死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卢雅江的娘不会再回来了。他道:“你没有娘了。”  卢雅江又开始哭:“娘不要我了……”  高晟风想了想,走过去爬到他床上,道:“他们说,那个带你回来的女人就是你娘。娘是什么?我第一次听人说。”  卢雅江停止了哭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没有娘?”  高晟风摇头:“没听说过。”  卢雅江道:“我娘……就是一直陪我睡觉的人。她以前每天都和我在一起,还会喂我吃东西。”  高晟风摸了摸小脑袋瓜子,道:“那我知道了。”  小孩子记性不好,一眨眼就忘了刚才的情绪。于是两个小孩就什么是娘亲的问题讨论了好一会儿,卢雅江说着说着先累的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高晟风也困了,爬回自己床上睡了。  那之后,卢雅江又因为见不到母亲而哭闹了几天,时间久了,他也就渐渐平静了,加之每天都有高晟风陪他,他并没有消沉太久,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但是令尹言头疼的是,那晚之后高晟风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管他叫娘亲,纠正了好几次之后他还会叫错,而且一直到他七岁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突然冒出一句娘亲来。到他懂事之后,这个奇怪的毛病才彻底改了过来。  两个月以后,靳赫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三十四个孩子,统统交到尹言手下,让他教这些孩子练功。于是没过多久,卢雅江很快就把三岁时和高晟风独处的那两个月忘却了。    第141章 番外之魔教教主初长成(二)    一转眼,高晟风八岁了,卢雅江七岁了。由于每天都跟三十五个少年呆在一起,尹言也不许他们之间有私交,渐渐地,关于三岁前的事,卢雅江几乎完全忘记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位母亲,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母亲不见了,自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于已经成为“阔刀”的高晟风,他隐隐觉得此人和其他三十四名少年不大相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这些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练功,很快天赋的高下就显现出来。高晟风是这三十六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仅是他的武学天赋好,且他的好胜心很强,虽然表面上什么也不说,但是只要看见有人还在练功,他就不会停下,每天都比别人努力;再则他有尹言和靳赫私下的指点,自然也进步的比别的孩子快的多。  这天,高晟风突然心血来潮,清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他跑到桂花林里去忙碌了半天,采回来一壶清晨新鲜的桂花露水,又摘了些新开的嫩花蕊,为此还摔了一跤,磕破了下巴,差点破相。他带着伤灰头土脸地找到尹言,把露水和桂花嫩蕊交给尹言。尹言用他采来的桂花煮了一碗桂花莲子羹当做他的早点,又用他采来的露水蒸了几个馒头给他当练功时的零嘴。  然而桂花莲子羹高晟风是喝了,可是馒头他还没吃,就被靳赫给抢走了——靳赫听说义子大清早上山采花,而右护法亲手给他用这些桂花做了吃的,就来凑热闹。那带着桂花香气的馒头令他食欲大开,正好前一夜忙了整晚没睡,一口气吃掉了七个馒头,只给高晟风剩下一个。他原本还不过瘾,本打算将最后一个也吃了,但是看着高晟风心疼的快要哭了的表情,于心不忍,难得发了善心,总算是住了手。  高晟风对靳赫敢怒不敢言,抓起仅剩的一个馒头跑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剜了靳赫一眼。靳赫哭笑不得:“这小白眼狼,喂他喝了这么多奶,只几个馒头就……唉唉!”  馒头就剩一个,高晟风不舍得立刻吃了,捧着它嗅了好一会儿那桂花的清香之气,然后用干净的布包着藏到一块大石头边上,又找了几块小石头把这馒头围了起来,这才练功去了,打算练完功回来再吃。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临近中午时分,练功练累了的卢雅江在山头上慢慢散步休息,就走到了这块大石头附近。他瞧见一块大石头下围着几块小石头,一时好奇走上去把石头扒拉开,发现了里面的布包。取出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花花的白头,淡淡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被这香气一刺激,顿时吞起口水来。  卢雅江毕竟只有七岁,扛不住诱惑,一旦生出想吃的心来,就怎么也无法把这个馒头忘却。他四处张望,没瞧见有别人在附近,于是拿起馒头走到树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时候,一个少年跑了过来,瞧见他手里啃了一口的馒头,大叫道:“呀!馒头!”  卢雅江抬头一看,来的人是长缨枪。他有些心虚,以为这馒头是这个长缨枪的,却被自己偷吃了,于是将还没咬的部分扯了一半下来递给他,蛮横道:“我都咬过了!只能给你吃一半了!”说着还故作凶狠地瞪了长缨枪一眼,生怕长缨枪要因为这个馒头与他计较。  长缨枪捧着半个馒头,眨了眨眼,以为他好心分半个给自己吃,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啊好啊,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于是肚子有点饿了的高晟风赶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卢雅江和长缨枪两个人靠坐在同一棵大树下,一起分吃他仅存唯一的那一个桂花馒头!霎那间,江海逆流,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长缨枪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对卢雅江笑道:“软剑,谢谢你分我半个馒头!”  我!日!你!祖!宗!听到这句话的高晟风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在心中怒吼道:那是我的馒头!!!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分,凭什么!!!该死的卢雅江,长缨枪!!!我会要你们为这个馒头付出一生的代价的!!!  然后,高晟风面无表情地走了。  晚上练完功,高晟风回到尹言在山上的小屋里,尹言问他:“馒头好吃吗?”  不提就罢了,一提可不得了。高晟风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突然脸色一变,扑上去抱着枕头哇哇大哭起来。尹言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怎么了?”  高晟风松开枕头,抱住尹言的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蹭在他衣服上,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差点没哭厥过去。  尹言摸着他的小脑袋,哄道:“好孩子,不哭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晟风揪着他的衣领一抽一抽地说:“尹叔叔,你帮我,教训、教训软剑、和、长缨枪。”  尹言道:“他们怎么了?”  高晟风嘴角往下一撇,又开始哇哇大哭,惊天动地地吼道:“他们偷吃我的馒头!!!”  “噗嗤。”尹美人难得地笑了。  高晟风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愣,更加悲愤地哭天抢地,大有要为了一个馒头跟软剑和长缨枪玉石俱焚的架势。尹言好言哄他,答应再给他做几个馒头吃,可是高晟风说什么都不依,一定要尹言处罚那两个小坏蛋。  尹言无奈道:“你想怎么罚他们?”  高晟风咬牙切齿道:“让他们去思过崖跪三天,三天不准吃东西!从今往后,再也不许他们吃馒头!”  尹言只得敷衍道:“好好,你先别哭了,明早我再给你做几个馒头吃。”  高晟风听到他说要罚那两个偷吃馒头的小坏蛋,这才止住了眼泪,闷闷不乐地吃晚饭去了。  然而尹言并没有真的因为馒头事件责罚卢雅江和长缨枪,他不过是哄哄高晟风罢了。谁料小心眼的高晟风一直盯着,没等到他的问责,又开始哭闹撒泼。尹言被他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无法,只得罚卢雅江和长缨枪连续三天清晨寅时三刻起床上山去采摘新鲜的桂花蕊和取桂花露水。拿到了桂花和露水,尹言给高晟风做了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馒头、桂花酥、桂花烧鸭、桂花八宝粥等等哄他开心,可是这些美味高晟风吃着都味同嚼蜡,坚称这些东西都没有那天他自己采回来的露水和的面蒸的馒头好吃(虽然他根本一口都没有吃到)。因此,他不开心了整整一个月。  为了哄小祖宗开心,尹言和靳赫也在花期结束前分别上山采了几次露水和桂花,可是高晟风还是嫌弃。到后来,高晟风连馒头都吃厌了,却始终没有忘掉记忆中的那个桂花馒头。  这段尘缘因馒头而起,却不因馒头而终,故而纠缠了一辈子。  十几年后,卢雅江问高晟风:“教主,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那个馒头呢?”  高晟风想了想,苦恼道:“忘不掉怎么办?”  卢雅江无奈地亲了亲他,道:“教主的怨念这么深,投胎转世以后身上肯定会有一个馒头形的胎记。下辈子我就凭这个胎记来找教主吧。”  高晟风笑逐颜开地拍了拍他白嫩嫩的跟个馒头似的屁股,道:“也好,那你可记得,千万别再偷别人家的馒头了。”    第142章 番外之莫道桑榆晚(一)    晃眼二十年,韩江终于再度醒了过来。  由于他的身体受损太严重,胳膊腿脚都动弹不了,前几天只能躺着由人伺候。他的身体在冰室里冻了二十年,即使已经出来了大半天,但是身上还是丝丝冒着凉气。尹言给他擦洗身体,不敢贸然将他放进热水中,只好将他的衣服除尽,将毛巾用温水打湿,先替他一点点的暖身。  在尹言为韩江擦洗的过程中,韩江一直好奇地盯着尹言看。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虽然尹言看起来还很年轻(每天敷黄瓜),但相貌同从前相比还是有了变化。韩江小声嘀咕道:“真的过了二十年?我不是在做梦吧?”  尹言把他翻了个身,使他趴在床上,不再能看见自己,默默地替他擦背。  韩江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言,你等了我二十年吗?”  尹言手下的动作停了停:“等?我只是将你放在那里,有了解药,就把你救活了。”  “那这二十年里,你有没有……有没有……”韩江憋红了脸,小声道:“有没有啊?”  尹言微微蹙眉:“有没有什么?”  韩江忙道:“你二十年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尹言一愣:“哪一句?”  韩江急道:“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尹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说过的,都是真心话。”  韩江顿时一喜,想翻过身来抱他,可惜挣扎了半天也只能小幅度的动作。尹言摁住他道:“别动。”  韩江便只能嘿嘿地傻笑。  那几天里,尹言对韩江可谓是悉心照顾,由于韩江动不了,他吃饭喝水都送到韩江嘴边,衣服帮韩江穿好,每天为他绾发,替他擦洗身体,便是从前照料高晟风小时候也没有这般细致过。过了大半个月以后,韩江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经脉在杜讳的毒虫作用下有了恢复的迹象,脸上也有了血色,整个人重现生机。  他能动弹的第一天晚上,就抱着尹言在床上滚来滚去,不住地喃喃道:“阿言,阿言……”  尹言被他转的头晕,扯住他道:“够了。”  韩江将脸埋在尹言的胸口,拼命搂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不够,不够。好久没和你亲热了,好久好久了,可想死我了!”  尹言被他勒的快喘不上气来,将他的手扒拉开,这才松了口气,道:“早点睡吧,你的身体还没好。” 第63章 韩江松开他,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从来都愿意,虽然我想带你走,可是你在哪里,我就愿意在哪里。是你要赶我走!如今不是我愿不愿意留下,我要听你说,你想不想要我留下?”  尹言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韩江抓狂地摇晃他的肩膀:“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  尹言被他晃的头晕眼花,手里灯笼落地,一手指戳中韩江的哑穴,这才松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掠过一幕一幕,从武林正道血洗满花宫开始,到靳赫将他捡回出岫山,后来他遇到韩江,韩江一次又一次笑着告诉他“美人,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故而韩江的感情他也总是拿捏不准,然而二十年前韩江奄奄一息时抓着他的手倔强地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的一幕,以及韩江的眼泪,突然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还记得有一天,韩江将青雪剑拔了出来,当空举起。耀眼的阳光被剑身发射,刺得人整的不开眼睛,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韩江就在这一片金光中转过身对着他笑,笑容灿烂而坚定:“阿言,这青雪剑,天上地下都只有这一把!”说罢收剑入鞘,将剑送到他手中,目光炽热地看着他:“这天上地下,你与我也只有一对。”  其实无论是什么情,早在他收下青雪剑的时候,他就已将自己交出去了。  尹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定地整了整被韩江弄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灯笼,拍了拍灰尘,盯着韩江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想。”  韩江笑逐颜开,扑上去八爪鱼一样黏在尹言身上。尹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身上扯下来,牵住他的手,道:“走吧,回去了。”  半年之后,高晟风送了韩江和尹言一处新建的居所。他带着两人去看已经造好的房子,指着大大的匾额得意洋洋道:“为了孝顺右护法和岳丈大人,也为了圆岳父大人多年来的痴~心~妄~想,我亲自督工,造了这间院子。瞧,这院子名‘隐’,也就是隐居。”  又指着院前一条不到一尺宽的、连孩童都可以轻易跨过的小溪道:“为了满足岳父大人的痴~人~说~梦,瞧,我连桥都没让人造。”  说罢一伸手,笑眯眯地道:“请吧,右护法,岳父大人。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韩江瞪了高晟风一眼,转脸去看尹言。尹言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竟有些湿润。韩江十分吃惊,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尹言轻声问道:“这里好不好?”  韩江一口道:“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第144章 番外之相性三十问    1、请问您的姓名?  高晟风:高晟风。  卢雅江:卢雅江。  2、年龄是?  高晟风:从山海经里穿越回来的时候……哦不,从姥山群岛回来的时候二十三岁了。  卢雅江:二十二。  3、性格如何?  高晟风:英明神武睿智果断足智多谋……而且还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比长缨枪那厮不知道好多少倍……呸,拿本教主跟他比简直就是对本教主的侮辱。  钟晓生(弱弱地):教主,我问的是性格,不是相貌……  卢雅江:我……据说比较冷清吧。(转脸对高晟风)但是我对教主的心是炙热的!  高晟风满意点头。  4、对方的性格?  高晟风(得意洋洋地):对别人很冷漠,对本教主很乖巧。  钟晓生:那他打教主屁股那次……  高晟风掀桌,卢雅江迅速拔出梅纹扭丝剑顶住钟晓生肺叶处,冷冷道:闭嘴!  钟晓生泪流满面:那个、左、左护法大人,我们继续回答问题。  卢雅江:唔……教主他英明神武睿智果断足智多谋。(看了眼高晟风)而且还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就是有的时候,咳,忘掉那个馒头就好了。  5、两人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  高晟风:出岫山上。  卢雅江:出岫山上。  6、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高晟风:会把屎拉在被子里的臭小孩!  卢雅江:……忘了……  7、喜欢对方哪一点?  高晟风:唔,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屁股上肉多,抱起来舒服。  卢雅江:教主的一切我都喜欢!(转脸小声嘀咕:对不起我能想到的都是缺点,实在想不出这个家伙到底有哪里招人喜欢了。好吧但是我就是喜欢了。)  8、讨厌对方哪一点?  高晟风:会偷尹叔叔给我做的馒头!!!  卢雅江:念念不忘一个馒头。  10、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高晟风:好。  卢雅江:在他不问我究竟喜欢他什么的时候,挺好的。  11、如果用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高晟风:跟我在一起就是猫,跟别人在一起就是豹子。  钟晓生:教主大人了解的很透彻啊。  高晟风:废话,你以为韩骋挨得那些鞭子是假的么?本教主确有千面不假,左护法也有千面啊!易容什么的能够帮助本教主全方位多角度了解左护法。  卢雅江:好像没有动物这么能折腾……  12、对对方有什么不满?  高晟风:偷馒头。  卢雅江:惦记馒头。  13、您的毛病是?  高晟风(转脸问卢雅江):我有毛病吗?  卢雅江一口咬定:没有!  卢雅江:我?(在高晟风的注视下弱弱地说)小时候头过教主的馒头……好吧我还分了一半给别人……  14、对方的毛病?  高晟风:偷馒头。  钟晓生:教主能换句台词吗?  卢雅江:没有。  15、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不快?  高晟风:把我当成长缨枪。  卢雅江:明明是你自己……算了我什么也没说。我的话,当教主总觉得我把他当成长缨枪的时候会不快。  16、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高晟风:他还欠我五百三十七次打屁股!  卢雅江:天天晚上被教主大人打屁股的程度……  1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高晟风:本教主用韩骋的身份。  卢雅江:教主大人一共告白三次,我必须每天对教主大人告白三次。  18、你有多喜欢对方?  高晟风:不准离开我。  卢雅江:想一辈子陪在教主身边。  19、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高晟风:谁?!长缨枪吗?!  卢雅江:首先,我肯定不会变心。其次,如果他变心的话,我就杀了那个人。  20、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高晟风:不可以。  卢雅江:我不能接受晟风抱别人,想一想就要抓狂。  高晟风揽过卢雅江用力亲了一口。  21、对方性感的表情?  高晟风:一脸纯良地跪在地上舔我。  卢雅江:只要他正面抱我,让我看见他的脸就好了。  22、在一起做什么事情觉得最幸福?  高晟风:打他屁股、捏他屁股、掐他屁股。  卢雅江:我喜欢坐在他身上,他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很安心。  23、曾经吵架吗?  高晟风:有啊,因为他偷了我的馒头,还分给长缨枪。  卢雅江(唱了起来):给我一杯忘情水~~换他一世忘馒头~~24、都是因为什么吵架呢?  高晟风:馒头、长缨枪。  卢雅江:哼哼哈嘿~快点忘记馒头~  25、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高晟风:他用痴迷地目光看着本教主自己的脸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嘛,本教主长得如此英俊美貌,他当年怎么会看上那张烂脸的?  卢雅江:他抱我、亲我的时候。  26、你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高晟风(有点害羞的,梗着脖子):打他屁股。  卢雅江: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