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第1章 报恩 作者:漫漫何其多文案:这是一个高门里不受宠的少爷的逆袭路,也是一个腹黑攻对小要饭的受的养成史。秦晏当年物伤其类,赏了荆谣一叠点心,一时的心软,换得荆谣一世的追随。府中有太多不如意,母亲早逝,父亲功利,后母虎视眈眈,秦晏索性以退为进,带着妹妹和荆谣抽身离去,待到有一日功成名就归来时,秦晏要将当年的债一分一分,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宅斗+宫斗,养成+溺爱。不虐不纠结,轻松升级向。】【架空朝代经不起考据,博君一笑。有爱的姑娘收藏一下吧^^鞠躬】 第一章秦晏将一身重孝褪下,秦晏出门并没有带丫头,一旁的福管家看见了连忙赶着上前帮着收拾,秦晏一路扶恩师灵柩南下已经月余,如今诸事终于料理清楚,他多日没好好歇息疲惫不已,懒懒道:“几时了?”福管家将孝衣叠起,躬身道:“已经未时了,今日回京就有些晚了,不如再住一日,明日一早上路。”秦晏摇摇头:“马车不是收拾好了么,即刻就上路吧。”福管家知道秦晏是担心家里的大小姐,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若是太太还在,少爷哪里用费这么大的心,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现在的太太,就这一个月不在府中心里不知道有多不放心呢。福管家摇摇头出去吩咐人套车,秦晏揉了揉眉心,转身又命人封了五十两银子送给当地的村人,托付他们每年记得给恩师上坟,秦晏闭了闭眼,恩师陈琪良人品学问无一不佳,奈何无亲无故,身后只得自己送葬,不免凄凉。福管家打点好车马后来请秦晏,见秦晏又散出去五十两银子皱了皱眉,犹豫了下忍不住劝道:“少爷多余花这钱,那些人拿钱容易,哪里肯真的花心思,知道少爷此去多少年回不来,更没个忌惮了,少爷这一趟已经花了不少,还是要攒着些啊。”秦晏摇头淡淡道:“我知道,只为了自己安心罢了。”福管家是秦晏生母从娘家带回来的老人,伺候了几代的主子,在秦晏面前很说得上话,见秦晏不甚在意忍不住又劝道:“少爷花就花了,回去大老爷若是问起来少爷可不能照实说,单陈先生的棺木就花了上千两银子,这要是让太太知道了更有的嚼说了,大老爷不问最好,若是问少爷尽往少里说,啊?”秦晏点点头扶着福管家上了车,福管家摸了摸马车里的茶壶,见是热的才退了下去,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三辆马车慢慢的上了官道,福管家犹自叹息不已,随行的一个小厮笑道:“马上就要回家了,福大爷怎么倒不高兴?”福管家长长的“嗨”了一声,低声道:“我替咱们少爷难受,身边一个个的都走了,这才几年,竟成了这个光景了……”那小厮才十几岁,刚进了秦府没几年,并不知之前的事,迷茫道:“什么光景了?咱们少爷可是当朝首辅大臣的长子,多好的命数!”“好什么!你也知道少爷是首辅大臣的长子,别说是首辅大臣了,满京城里看去,哪怕是个小吏家里的少爷过的也比咱们少爷顺心些!”福管家脾气好,小厮并不怕,一笑道:“一样锦衣玉食的,怎么就不好了?”福管家想找个人说说却不欲背后议论主子,一口气堵在心口烦闷的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不再说话了。马车里秦晏倚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心中筹划着回京以后的事,恩师已经病去,自己刚刚中举,还需寻一位先生指点,家塾里的就算了,都是梅氏的人,去了没得讨不痛快。跟那小厮一样以为他命好的人不少,也是,一般都是高门少爷,哪里有什么不痛快呢,他生母羿江倩还在时他过得确实不错,那时他上有慈母照看,下有无数丫头嬷嬷们伺候着,万事不用自己操心,但后来……外祖家家道中落,生母受惊难产,留下了自己和襁褓中的妹妹秦思就去了。生母走后秦晏的日子一落千丈,没等多长时间秦晏的父亲秦敛就又娶了梅阁老的女儿梅氏,梅氏心思阴毒,将秦敛和秦思视为眼中钉,一开始因为刚嫁过来在房中还没站稳脚并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暗中将原太太羿氏的人手悉数除去,挨个换上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后来生下一子一女后更是有了依仗,借管家之便处处克扣秦晏和秦思,秦晏身边的仆役也被梅氏换了个七七八八,一行一动都在梅氏眼中,什么主也做不得,只有在恩师陈琪良处才可得片刻安宁,奈何恩师身子不好,春分时染了风寒,病了数月竟就这样去了。陈琪良的丧事办的不可谓不风光,但秦晏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如今他万事做不得主,若是以前,想要办多大的丧事办不成的,可怜生母当年留下了百万嫁妆,自己竟一分也动不得。秦晏倚在软枕上闭上了眼,忍吧,总要忍到秦思嫁人。秦晏多日没有好好歇息,在马车里摇晃摇晃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戌时到了尧庙镇才被福管家唤醒,福管家抖开斗篷给秦晏围上,轻声道:“已经找好客栈了,之前咱们住过的。”秦晏点点头跟着福管家进了客栈,要了一间天字房给秦晏住,另又要了几间寻常客房供仆役们歇息,秦晏神思倦怠,命人将饭菜送到房间里,要了桶热水早早的上了楼歇息了。一夜无话,翌日早起福管家早早的打发下人们起来收拾着,自己请了秦晏下楼,众人在大堂用早饭,福管家不多时就用好了,转身去跟店家打听下面的路,不知何时客栈门口围了几个小乞丐,小二连忙轰赶,将人辇走后转身回来,店家正跟福管家说着话,转头问道:“又是那几个小叫花子?”小二点头,忍不住抱怨:“不是我说您,上回非要心软赏他们一顿剩饭吃,这好了,回回经过咱们这儿都得来看看,还一点眼色没有,堂里坐着这些客官就往里伸头,忒不讲究!”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叹了口气:“有剩余的时候扔了可惜,给了他们没准就能救条命,让大人们笑话了。”“哪里话,我们少爷向来也是乐善好施的。”福管家体谅的笑笑,“老人家心慈,总会有福报。”早起并没有什么客,小二蹲在柜台下面嚼草根,懒懒道:“上回那小子还在,嗨……要不人说宁死当官爹莫死要饭娘呢,好好的一个少爷,活的比我还不如,唉……”秦晏被小二的一句话触动了心事,转头看过去,福管家看出来了,连忙问道:“小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二赔笑:“我瞎说的,大人们别在意,嗨……这也算是我们镇上的一桩奇事了,我们镇上原先的知州老爷,今岁考绩好得很,被点成了京官,咱们这离着京中路远,批折发下来时晚了些,知州老爷着急,就打点了行礼带着几个仆从先行了,留下一家子家眷慢慢打点东西随后再跟上,谁知知州老爷路上竟遇上了山贼,京官没做成,成了野鬼,家里人知道后也不去京城了,领了朝廷的抚恤后办了丧事依旧过日子,谁知道……没过几日,家里的太太将府中的一个小少爷赶了出来,才九岁的孩子,哪里懂得营生,竟沦落成了要饭的。”福管家愕然:“这知州太太好好的将他们家的少爷赶出来作甚?”“嗨,若是这太太自己的少爷,自然不至于如此,这少爷原是知州老爷的外室留下的,也是可怜,那外室太太原是清倌,被知州老爷硬是占了去,置了别院关了几年,后来府中老人都去了就接回了府,不过一年就被折磨死了,剩下了这个少爷还不是任人揉搓?原先有知州老爷看顾着还好些,如今知州老爷也去了……”小二起身拍拍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秦晏心中黯然,起身道:“走吧。”福管家连忙算银子给店家,小二帮着打点行礼搬到外面跟着装车,秦晏正要上车正看见街角巷子口站着几个小乞丐,当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大约就是小二说的那个知州少爷了,秦晏本不是心善之人,这会儿远远的看着那孩子心里却不由的难受了下,秦晏将福管家准备好让他路上用的点心拿了出来递给小二,低声道:“给那孩子送过去吧。”小二愣了下,连忙点头:“是是,少爷心真好,小的这就去。”秦晏转头看了那孩子一眼,转身扶着福管家上了马车。 第二章福管家连忙下车走了过去,秦晏远远的看着福管家与那孩子说话,不多时福管家折了回来隔着车窗低声道:“那乞儿跟店小二打听了咱们的去处,知道是去京城的就跟了过来,说是……说……”“说什么?”福管家无奈道:“说他父亲就是去京城的路上被山贼砍死的,怕咱们也出事,要跟着……”秦晏有些好笑:“我带了这些人还用他?”福管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小要饭的话不多,说清楚了为什么跟着就不再说话了,让他回去也不理会。不多时马车里面秦晏拿出了一小包银子出来递给福管家,低声道:“也算是一段缘分,把这个给他让他走吧。”福管家连忙答应着接过银子送了过去,低声劝道:“少爷明白你的心了,这银子是少爷赏你的,趁着天还早快回去吧,尧庙镇到底是你老家,走迷了路就不好了。”那小乞丐看了福管家手里的荷包一眼,想了想明白了福管家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半晌低声道:“我……不是来要银子的。” 第3章 天色微微亮了,秦晏细看了看荆谣一眼,突然觉得这孩子长的不错,长大了应该是个剑眉鹰目的俊俏儿郎,这样的孩子沦落在外面,一个不在意没准就要让有心人掳走,秦晏想起家里三叔那点不为人知的“爱好”眼中一黯,若是落到那些人手里……秦晏叹口气,谁让自己当日非要心软了呢,荆谣一路跟来虽不是他授意的但到底是因为他,这么让他再走回去实在不像样,秦晏淡淡道:“几岁了?”荆谣抿了下嘴唇:“九岁了。”“九岁?”秦晏看看荆谣的小身板,自己六岁时就有他这么高了,荆谣微微沉吟,他身边的小厮大多都是十三四岁往上的,荆谣才九岁……小了些,罢了,只让他呆在书房里,又不用他真的做什么,秦晏看向荆谣:“跟我回府吧,先……先做我的小厮,按着你以前的身份这是辱没了你,不过到底比你现在好些,这一路也算是段缘分,等以后……再说以后的。”荆谣听到秦晏的话脸上先是一喜,随即脸又白了,他刚刚还说了自己不是为了赖上秦晏,现在跟着人家少爷去了府里不就是等于说自己这一路就是做给人看的么?荆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羞耻,这个少爷是个好人,荆谣是很想能跟着他,报答他的恩德的,但这么一点头……却又像是失去了心底那点仅存的尊严似得。荆谣死死的咬着唇,他喜怒随心,全写在了脸上,秦晏心中好笑,到底是个孩子,秦晏也不催促,只是定定的看着荆谣慢慢道:“不想过的好一些吗?”荆谣脸色又白了一层,秦晏意识到自己戳到这孩子的心了,一笑又道:“不是想报恩么?在我身边伺候,不是更好?”荆谣小小的心中天人交战,秦晏含着笑等着荆谣做出决定,半晌荆谣跪了下来给秦晏磕了个头,哑声道:“愿意伺候少爷。”不为了过得好些跟着自己,却为了报答自己的恩德愿意压下心中那点要强,秦晏不知怎么的,心中蓦然涌过一丝施虐的快感,笑道:“起来吧,一会儿让福管家给你好好收拾收拾。”荆谣爬了起来,秦晏这才看见荆谣眼中已经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秦晏失笑:“委屈你了?”荆谣连忙摇了摇头,低头擦去眼泪,秦晏心中怜意更甚,低声道:“我自然不会将你当寻常小厮,回去你就在我书房里呆着就好,也没什么事让你做。”荆谣抹了抹脸疑道:“少爷书房里伺候的不都是丫鬟吗?”秦晏冷笑,屋里不少丫鬟都是梅氏的人,各怀心思,秦晏平日里并不许她们动自己的东西,更不许她们随意进出自己的书房了,秦晏看了看荆谣心道若能得这孩子一直伺候着倒也不错,至少每日不用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他。秦晏想了想道:“我不喜人多,静不下心来。”荆谣点点头没再多话,不多时天大亮了,福管家在外面轻轻叩门,秦晏揉了揉眉心道:“进来吧。”福管家慢慢推开门,看见的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这……这怎么回事?”“荆谣跟咱们一同回去,你给他收拾下。”秦晏看了荆谣一眼又道,“告诉这次出来的人,回去别瞎说。”福管家心中惊愕不已,连连答应着,秦晏只睡了前半夜这会儿困意上来了,低声道:“早饭我不用了,都收拾快些。”秦晏不用早膳别人哪里还敢用,福管家让人准备了些干粮带着,忙不迭的找店小二准备了一桶热水来让荆谣沐浴,之前的衣裳是没法穿了,福管家跟随行的年纪最小的小厮要了套衣裳给荆谣换上了,直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众人才上了马车。午时终于进了京,终于到了家,车中小厮们谈笑起来,只有荆谣愣愣的扒着车帘看着外面,虽说是进了京,马车兜兜转转,直到申时才到了秦府,马车由侧门入了府,荆谣与小厮早早的就下了马车,都跟在秦晏的马车后面,马车进了府在垂花门外停了下来,秦晏扶着福管家下了马,小厮们进不了二门,各自去了,秦晏回头看了荆谣一眼道:“跟我进去。”荆谣点点头,接过福管家的包袱背着,三人绕过垂花门转到西边游廊上往里走,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外书房,秦晏转头低声吩咐:“好好认路,无事不要瞎跑,在这边是没人欺负你的。”荆谣答应着,刚进了书房里面一个与福管家差不多年纪的嬷嬷迎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一见秦晏眼泪就滚了下来,哽咽道:“大少爷可算回来了……”这嬷嬷正是秦思的奶娘柳嬷嬷,秦晏心中一凛:“思丫头怎么了?”柳嬷嬷看了看福管家与荆谣,犹豫了下也顾不得了,哭道:“我这几日就差急疯了,偏生我去不到上面,一句话说不了,大老爷和太太……他们要把二小姐配给雅姑奶奶家的二少爷!”秦晏脸色一瞬间变白,怎么可能?秦思与章云烈早有婚约,虽未行三书六礼但这事是两家人都知道的,怎么能有变?秦晏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珍比秦思还小一岁,将她聘给云烈,秦思呢?老爷说了么?”柳嬷嬷闻言眼泪更甚,大声哭了起来:“天煞的大太太说了!要将小姐聘给她娘家的小子!我不要这命了,拼死宰了这贱人!谁不知道雅姑奶奶的公公如今进了内阁,是御前得宠的人了?!知道这是好出去了,就忙不迭的把她亲女儿送过去,倒要将小姐随意嫁了!”柳嬷嬷也是秦晏生母从羿府带过来的人,将秦思从小奶到大,待秦思比自己女儿尤甚,如今见秦思好好的婚事黄了如天塌了一般,竭力哭道:“太太啊……你在天上开开眼!让雷公电母劈死那贱人啊……”福管家一时也气的手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大怒道:“欺人太甚!太太娘家的小子哪里有个成器的?!这是要将小姐往火坑里推!”秦晏闭了闭眼,低声道:“嬷嬷先去陪妹妹,我去寿安堂。”福管家愣了下:”这个时候大太太定然也在大老爷那呢,少爷别……别妄秦晏冷笑:”妄动?若不是为了思儿我何必容忍至此,如今他们敢拿思儿的婚事当儿戏,我还再怕什么?!姑母昨日已经回府了吧?请雅姑奶奶来,我有话要说。" 第四章秦晏吩咐完转身出了院,福管家自知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的去叫秦雅。秦晏径直去了寿安堂,正房外面的游廊上正坐着几个做女红的丫头,见秦晏沉着脸来了连忙起身福身赔笑道:“大少爷等等,太太刚进去,正跟老爷说着……”“滚!”秦晏一把推开丫头闯进了正厅,直接进了东暖阁,里面秦敛正倚在软榻上,梅夫人立在一旁端着茶盏,两人见秦晏进来了俱是一愣,秦晏也不行礼也不问好,薄唇抿成一条线,凤眸微挑,原本俊秀的一张脸此刻骇人的很,秦敛到底是有些心虚的,若是平日里秦晏敢如此他早就家法伺候了,如今见秦晏来势汹汹秦敛自知是秦思婚事的事让他知道了,秦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回来了?丧事办的如何?”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敛不答话,梅夫人干笑了下打圆场道:“晏儿累着了吧?我早早的就让人的给你预备下补汤了,一会儿让她们给你端过去,忙碌了这一个月,回来了可得好好歇歇,我看看……啧啧,瘦了不少呢!”梅夫人一脸怜爱,秦晏看在眼里只觉得恶心,要是以前他也许还会同这毒妇周旋几句,现在秦晏根本懒得理会她,秦敛不大耐烦了,坐起身来问:“太太跟你说话没听见?出一趟门规矩都丢了?”秦晏冷笑一声:“不敢,只是刚回府乍听闻了思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儿子高兴的很,所以过来想要同父亲商议商议这大事,虽说是嫁到自己姑母家去,亲上做亲,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该行什么礼该置办什么,儿子都要着手了。”秦敛脸色一白,秦晏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秦敛心虚不已,这次的事他也明白是委屈了秦思了,先妻在世时与小妹交好,当日孩子还没出生时就曾有过约定,若这一胎是女儿就聘给秦雅的二子,但如今……秦敛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为难的看了梅夫人一眼给她使眼色,梅夫人笑了下柔声道:“下人们知道什么,他们以讹传讹说岔了,思儿定下的不是你姑母家的云烈,是你舅舅家的梅文巧,那孩子你也是见过的,最是个伶俐会体贴人的,我这是在京中子弟中千挑万选才相中这么一个,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这多……”“太太。”秦晏打断梅夫人的话,淡淡道,“思儿是我母亲所出,她的婚事,实在不敢劳烦太太。”梅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秦晏一笑:“太太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填房,是继室了?太太在我母亲灵前也要行妾礼,由太太为思儿选的贵婿……呵呵,怕我母亲在天上看见了也不放心呢。”梅夫人险些绷不住慈母的皮相就要扑上来抓秦晏的脸了,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秦敛的发妻,就因为前面有个太太,她入府先是被先太太留下的下人折腾了个够呛,之后还要天天看着前面太太留下的一子一女,日日的装慈母,如今好不容易要将秦思料理了竟白白受了秦晏一顿羞辱,梅夫人怒上心头,装作委屈垂下头来拿帕子捂住了脸,声音带了哭腔:“老爷……我费了那些功夫,就差给我嫂子跪下了,好不容易求得了这门好亲事,我为了谁?我图什么?不过是为了让思儿有个好去处吗?!”“我给思儿做了十几年的娘,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要不是这样我何至于非要将她聘到自己娘家去?!还不是为了让她以后不受委屈吗?”梅夫人越哭声音越大,“我一颗心将他们俩视如己出,谁知人家从来就看不上!耗了这十几年的心血如今换得人家这番话,我还活着做什么?!”秦敛在一旁越听越觉得梅夫人委屈,转头对秦晏大声呵道:“孽障!还不快跟太太赔礼!”秦晏冷笑:“我哪句说错了?她不是填房?不是继室?太太好会说话,‘就差给舅母跪下了’?呵呵……这话听得耳熟,大前年,梅文巧闹市纵马撞死了人,那时舅母和舅舅到处托人,确实是‘就差给人跪下了’,去年,梅文巧跟舅舅的小姨娘有些首尾,舅舅一怒之下要请出了家法打死他,那时舅母哭求不迭,也是‘就差跪下了’!”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敛笑出声来:“这样英武的男儿太太不留着给秦珍却想到了思儿,果然是慈母心肠!可惜思儿消受不起,思儿与章云烈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我母亲死了,思儿的婚事就能随意糊弄了吗?!”“平日里你处处为难我和思儿,我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没想竟纵的你敢插手思儿的婚事!”秦晏上前一步怒道:“我母亲走了,你当我也死了?!容的你放肆?!”梅夫人一时被秦晏的话震住了,吓得直喘气说不出话来,半晌哭道:“老爷……” 第5章 梅夫人恨铁不成钢,自己操持内帏向来没有一丝不妥当的,种种手段这女儿没学到半点,脾气却比自己还大,梅夫人看着秦珍一脸不通透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盛:“芍药她娘跟着我,她哥哥跟着你弟弟上学,芍药一家子都攥在我手里,她性子又和软,多合适的陪嫁丫头!到时候跟着你去了章家你用着也放心,等你将来身子不便时让姑爷收了房也无碍的,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倒让你一下子配了人……”梅夫人越说越气:“你办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姑母还在府里,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不能容人……你气死我算了!”秦珍一听也后悔了,讪讪道:“太太之前也没跟我说……我哪里知道了?”梅夫人懒得再多话了,叹了口气道:“儿女都是前世的业障……罢了,我再寻别的人,刚交代你的可记住了?”“记着了记着了。”秦珍忙不迭的跟答应着,见梅夫人神色稍霁笑了下,“太太刚跟我说的东珠……”梅夫人疲惫的摆摆手:“知道了,明日给你送过来。”……潋淞园里秦晏将拜帖写好摊在书案等着墨迹干透,福管家将梅夫人刚送来的补汤放在桌上,低声道:“太太刚让人送来的。”秦晏看也没看低声道:“倒了。”福管家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犹豫了下低声道:“少爷……我想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妥,大小姐已经不算小了,转眼就要及笄,单是二小姐赶在大小姐之前定亲就能让人诟病,更别说年纪大了,这……”“那也比随意嫁了让人折辱的强。”秦晏静静的看拜帖淡淡道,“尤白元尤将军曾与我外祖交好,尤太太还是我母亲的干娘,外祖父走后他没少帮扶,如今尤将军当上禁军首领,在京中越发说得上话了,有他在,有些事好说一些。”福管家点点头:“少爷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对了,今天那荆谣跑过来跟我讨要一年的月钱,这不像话啊,我没给,少爷,这孩子在路上看着还不错,但这事……别是想跑吧?”秦晏微微沉吟:“不会,在这里他能吃饱能穿暖,出去了将钱花光了再要饭?他又不傻……我这几日忙的没顾上他,他想要就给吧,左右没几两。”秦晏想了想又道:“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福管家答应了去了。翌日一早秦晏命人将那封拜帖悄悄的送到了尤府,尤白元看见后当即回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回来,秦晏看着尤白元的回信放下心来,外祖父结交的人总是不错的,秦晏将信烧了,福管家上前笑道:“尤将军当真念旧情,知道是少爷送来的帖子连忙命人将我们叫进去了,好一番询问,尤将军说了,明日定然要来的。”秦晏点点头,福管家上前一步低声道:“昨日我将银子给荆谣了,他知道今日我们要出去就黏着说也想出去,我答应了,出了门他就不见人影了,我命人盯着……他沿着状元胡同转了半日,见医馆就进,将那六两银子全买了药材了。”“买完后他躲到一个僻静胡同里将那一包包的药材全拆了,翻腾了个底朝天,折腾了半日又将药材全装到麻袋里,随手扔到护城河里面去了!”福管家一脸疑惑:“他这是想做什么?”                                                                                    秦晏微微蹙眉没再说话,半晌低声道:“知道了。”晚间梅夫人照例又送了一碗补汤过来,荆谣在外面野了一日,回来后收拾好头脸跟着进了书房,早早的守在外面,等到梅夫人的丫头送补汤来时忙不迭的接了过来,转过曲曲折折的八折镂空大屏风,躬身送了进来。荆谣清秀的小脸微微泛白,手有些抖,小心的捧着描金汤盅,低声道:“少爷,这是太太刚让人送来的补汤。”福管家在一旁眼皮也没抬一下,更懒得上前伺候,梅夫人为显贤德每日雷打不动的送补汤来,秦晏从未喝过半口,谁知今日秦晏却放下了书抬头道:“端过来。”荆谣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单薄的身影微微晃了下,怎么会这样?!荆谣的指尖死死的扣着汤盅,抖声道:“少爷……不是向来不喝么?”秦晏看着荆谣淡淡道:“好好的补汤,倒了多可惜。”“不……不用倒。”荆谣呼吸愈发急促,咽了下口水,轻声道,“荆谣福薄……未曾尝过补汤是什么味儿的,少爷……赏给荆谣吧。”秦晏定定的看着荆谣,心中抹过一丝不忍,他起身一把拿过荆谣手中的汤盅,打开汤盅往书案上放着的一柄银质松柏镇纸上滴了几滴,镇纸瞬间变得乌黑,福管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这里面有砒霜!”奉晏将汤盅放下,擦了擦手低声道:”为了寻这点砒霜,买了不少化疲散吧?"荆谣没想到自己的周全计划早就被秦晏看透,腿一软,小小的身子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第六章“你先跟福管家磨了半日,要走你一年的月钱,之后混出府去了医馆,你不敢直接买砒霜,就选了些有砒霜的药方。”秦晏细想起来越发觉得荆谣心思缜密,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如此就是以后事发别人去医馆寻案底也找不着证据了……之后你将药材中的砒霜挑了出来,剩下的扔进了护城河,而后你守着今天接补汤的差事,趁机将砒霜下了进去……我说的都没错吧?”荆谣怎么也没想到秦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脸色惨白无比,半晌点了点头:“是……”秦晏差不多明白荆谣的心思,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栽赃给太太?你不要命了?!”秦晏已全然知晓,再瞒着也没用了,荆谣虚脱一般,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听说了府上的事,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太太毒害少爷的事来,少爷可以此为要挟,推掉大小姐的婚事。”荆谣抬头看向那盅补汤抖声道:“荆谣无能,知道少爷受此大辱却帮不上半分,唯有如此了……少爷,荆谣命贱,不值什么的……”秦晏心里狠狠的疼了下,他当日不过是赏了这孩子一碟点心,何德何能让他为自己豁出命去?!福管家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他心里先是感念荆谣大义,随即又忍不住想……若今日荆谣真的喝了这碗汤死了,那明日之事会顺利很多,死无对证,这个当口上梅夫人是说不清的,不管是真是假,就是为了外面的流言好听老爷也会退让。福管家抬头看向秦晏,现在只要秦晏一句话,荆谣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秦晏看了荆谣一眼,抬手端起汤盅将汤水尽数洒进白瓷笔洗中,荆谣失望的“啊”了一声,福管家心中叹了一口气,秦晏将汤盅随手丢在一旁低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给我忘了,谁也不许再提起,荆谣……”秦晏心中感动,有心安慰他几句,又怕说多了他更要为自己卖命,秦晏摆摆手对福管家吩咐道:“这几日好好看着他,不许他再出书房。”福管家点了点头带着荆谣下去了。荆谣被福管家拖出书房时还在扭着头看秦晏,一双墨色眸子里尽是不甘和担忧,秦晏心里好像被小猫挠了下似得,来日若能顺利出府,他定然不会再将荆谣当个寻常小厮。翌日一早秦晏就去了寿安堂,里面秦敛正同梅夫人用早饭,两人一听是秦晏来了都有些头疼,秦敛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下人们悉数退下,秦敛放下碗筷沉声道:“又怎么了?”秦晏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思儿同章云烈的婚事……作罢就作罢,我认栽了。”“怎么说话呢?!”秦敛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秦晏是疯了不成?大早晨的跑过来堵心自己,什么叫认栽?秦敛拍桌怒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点规矩?!你当真以为我打不动你了?”秦晏冷冷一笑:“不敢,我今日就是来跟父亲说一声,章云烈的事就算了,秦思不嫁他以后再寻佳婿就是,但梅文巧……”秦晏凤眸一扫,看着梅夫人冷冷道:“我就是把秦思掐死了也不会让她嫁给梅文巧,秦思的婚事将来要由我做主,别人少动心思!”梅夫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别人”肯定说的就是自己了!梅夫人当下就要反驳,秦晏又道:“章云烈的事我已然吃了大亏,不要欺人太甚!我没有什么好性子,这些年我真的在意谁父亲不是不知道,以前我投鼠忌器,若有朝一日宝器碎去,我会做出什么来……我自己也不知道。”秦敛被秦晏气的一把胡子就要炸了,秦晏正戳中他的软肋,秦敛也是担心这点,只可恨秦晏如今身有功名,自己想做什么都要顾忌三分,又不能真的将他软禁起来,更无法捂住他的嘴,自己初入内阁,若这个当口上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秦敛颇为头大,心中恨的无法,压低声音威胁道:“反了你了!你老子倒台了于你有什么好处?!”“思儿嫁的不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秦晏上前一步逼问道,“我真是不明白,思儿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性子和婉,又从未像我一般忤逆过你,你何必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今日我索性将所有话都说开了!只要思儿定下的人家我不满意,定亲当日我就将思儿吊死!好过她嫁过去后零碎受罪,拼的我被斩首,也要将你逼死原配嫡女之事大白天下!”秦敛心中大震,他素来知道秦晏性子刚烈,却没想到秦晏手段竟如此阴毒,秦敛一腔怒火被秦晏吓掉了大半,强撑着斥道:“梅文巧怎么了?他是你舅舅的嫡子!身份比思儿差了?!” 第7章 “我不来,你能料理好?”尤夫人天生一张刻薄相貌,对尤白元也是爱理不理的,“说到底当年认倩儿做女儿的是我,晏儿你有事不来求我,去找太爷是什么意思?”秦晏上前给尤夫人见礼,垂首恭敬道:“听闻外祖母如今日日礼佛,不敢贸然扰了您清净。”尤夫人轻嘲:“怕是嫌弃老身没太爷压得住场面吧?”“不敢。”秦晏头垂的更低,尤夫人一向待他和秦思很好,只是秦晏知道尤夫人身子这几年不大健朗,所以不敢轻易打扰,秦晏恭敬道,“说起内帏之事,自然是外祖母更明白些。”尤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些,抬了抬手让秦晏起来了,转头看向梅夫人,冷冷道:“老身刚才在外面听了一句‘羿氏’,呵呵……莫不是老身耳聋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喊一句‘羿氏’!”梅夫人脸瞬间白了,尤夫人是当朝太后的嫡亲妹妹,在京中很有些体面,单就刚才这一句话,尤夫人上报于太后,褫夺了自己的诰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梅夫人连忙颔首赔罪道:“是我失言了,老夫人,实在是晏儿太伤我的心……”“且不说晏儿伤没伤你,就算他忤逆,与倩儿又有何相干?!她是你前面的太太,你就敢叫她‘羿氏’?”尤夫人转头望向秦敛轻笑,“秦府家风,老身是领教了。”秦敛尴尬的很,转头斥道:“还不回房思过去!”梅夫人心里记挂着嫁妆的事不肯就走,尤夫人冷声道:“且慢!梅氏,你头上的四喜如意簪是哪里来的?”梅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白了脸,这正是羿江倩的嫁妆,昨日她去库房给秦珍挑东珠,正巧看见了这只簪子,这本是进上的东西,宫里传出来的,精致无比,梅氏一时眼热,没跟秦敛说一声就取了出来,今天刚上头,没想到竟被尤夫人看了出来。梅夫人勉强笑了下,低声道:“这是……这是家里一件旧物,不值什么……”梅夫人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尤夫人这么大年纪了,哪里就能记得清楚?且不过是只簪子,谁家没有么?尤夫人一笑:“看来秦夫人不单以为老身聋了,还以为老身瞎了,这只簪子是二十年前老身给倩儿添妆时亲手交给倩儿的,簪子上面的玉髓还是从老身的一个项圈上取下来的,秦大人,继室随意穿戴原配夫人的嫁妆,老身倒不知道这是什么礼数了?”尤夫人转脸对秦敛笑道:“秦府竟破落了不成?”秦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直接晕倒了了事,强撑着应道:“家里库房没打理清楚,想来是……放混了,贱内没留意。”梅夫人连忙将簪子取下,尤夫人身边的丫头走近将簪子拿了过来递到尤夫人手里,尤夫人轻轻摩挲簪子上的珠子叹息道:“秦大人是嫌老身多管闲事了吧?”秦敛连称不敢,先不说辈分上尤夫人算是他干娘,秦敛父母已去,尤夫人教训他几句是应当应分,而且前些年尤将军没少帮过他,尤家世代与皇族结亲,六部都说得上话,秦敛哪里敢随意开罪,尤夫人靠在椅子上慢慢道,“按理确实没有一个外人倒要插手人家家事的,只是当年老身既认了倩儿当闺女,就不能放手不管,若倩儿留下的两个孩儿过得顺遂也就罢了,只是如今看……呵呵,倩儿到底叫了我十几年的干娘,今天老身就逾距了,你们不放心下人,应该放心老身吧?”秦敛连忙点头,尤夫人淡淡道:“女儿家从家里带出来的嫁妆,本就是给自己花用,留给儿女花用的,晏儿既要料理思丫头的婚事,那带走倩儿的嫁妆却不为过,当年为倩儿打点婚事老身也出了些力气,当日有什么嫁妆,老身都还记得,说不得,老身如今也要帮忙看看了。”秦敛心中叫苦,尤夫人转头又对秦晏道:“你只是去你外祖家中小住,又不是分家,不必将那些嫁妆全都拿走,既是为了给思丫头预备嫁妆,那金银之物就不必再带了,路途遥远,遇上什么事也不好,我记得当年倩儿里外里带了黄金白银一共二十万两,你只带着两万两就得了。”尤夫人深深的看了秦晏一眼,秦晏心中明白,见好就收,这时候若是让秦敛全掏出来怕是不容易,秦敛不善经营,此时府中库房中也不一定有这些现银,趁此机会将母亲当日的嫁妆拿出来就是了。秦晏点头,秦敛暗暗松了一口气,尤夫人继续道:“除了银子,当日陪送的庄子,别院……那些地契,秦大人不如一气儿交给晏儿吧,一是让他早点学着打理,二是有急事时让他有个周转,这不为过吧?”秦敛连连点头:“不为过。”梅夫人在一旁急的直出汗,尤夫人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慢慢道:“剩下的,就是那些细软东西了,幸得老身还没糊涂,就是不用这嫁妆单子也还记得一二,秦大人将东西分出来吧,老身替晏儿看一眼,也省的你们日后说不清,如此可好?”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梅夫人打点,秦敛其实并不大清楚,点点头道:“好。”梅夫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秦敛不懂她是明白的,这才是先太太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当日羿老爷羿太太怕送亲队伍过多太过打眼,硬是将二百抬嫁妆塞进了一百二十抬中,是以细碎嫁妆都装的实在,且每件都是实打实的宝物,为什么梅夫人这么多年也只动了先太太的一根簪子,实在是剩下的那些东西太显眼,什么金线妆花云锦、团花文锦、百鸟逐花玉镯、玉女飞天瓶……不少东西还是上用的,说句有价无市也不为过,梅夫人怕秦晏秦思还有府中的老人看出来,只想等着秦思出了门子,再将秦晏远远的打发了再消受这些东西,没想到竟让秦晏半路劫了胡!下人们得了令开了库房一件件的往外抬东西,秦雅还有二房的秦敖,三房的秦攸闻讯都赶了过来,秦敛心中羞臊,一句话也没有,尤夫人气定神闲,坐在抱厦中远远的看着,老太太年纪不小了眼睛却毒的很,少了的那八颗东珠都被她看了出来,一屋子人看着梅夫人满脸通红的将那八颗东珠从自己屋里拿了出来,秦雅似笑非笑:“嫂子当真好眼光,这样的珠子如今真少见了。”梅夫人想要辩驳几句,一看端坐着的尤夫人还有牙尖嘴利的小姑子强自按捺下去,垂首不言,闻讯跟来的秦珍急的眼睛都红了,暗自扯了扯梅夫人衣袖,秦敛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秦珍才老实下来,尤夫人起身又看了看点头道:“差不多就这些了,日后装点思丫头的嫁妆也摆的出去,晏小子……”奉晏垂首,尤夫人叹了口气,进府这半日终于露出了些慈爱的神色,轻声道:”这是你娘留给你们的念想,日后看着这些东西,用着这些东西,要时时刻刻记着以往之事,莫要辱没了你娘的心意,日后离家去黎州……要明礼,上进,自尊,思丫头年纪还小,在外面她都靠着你了,别让你九泉下的娘闭不上眼,懂么?"秦晏一辑及地:”秦晏省得。" 第八章尤夫人说毕起身去了潋滟苑,关起门来拉着秦思的手又说了半日的话,尤夫人待秦思温和的很,细细的将持家之事捡着要紧的说了些,最后嘱咐道:“你妹妹赶在你前面定亲,外面必然会有不少风言风语,你们也不必编出什么身子不好耽误了亲事的假话,谁家说亲不得将亲家的家世打听清楚了?那明白的自然能体谅你们兄妹的难处,糊涂的就让他们糊涂去。”说起亲事来秦思眼中先是一红,随即微微颔首不再答话了,尤夫人慢慢道:“在外面跟人谈起来千万不要说你父亲和后母的不是,你越隐忍,越替他们遮掩众人才越能看出事来,这些日子我会放出风声去,外人能看出你们是受了委屈的,唉……你性子太像你娘,你娘有你娘的好处,只是太过温婉是要受委屈的,幸而晏儿性子刚烈,以后万事听他的安排就好,他不会让你吃亏的。”说起秦晏秦思流下泪来,哑声哽咽道:“若不是因为我,哥哥何至于此,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哥哥身上已有功名,现在在京中借着父亲的助力多结交些权贵才好,如今为了我去了黎州那么远的地方,于他仕途没有半分益处……”“那倒未必。”尤夫人淡淡一笑,“有你后娘在,你们府上能给晏儿出几分力?不害他就算好的了,晏儿若是由此入仕,说不得要打上梅府章府的签儿,受限颇多,来日孑然一身入朝,没准倒能有一番大作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你哥哥这样了。”尤夫人替秦思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行了,日后要少哭,以后在外面你就是当家的姑奶奶了,没人再能欺负你,好好养养你的威势,拿出高门嫡女的气派来,这样别人才会高看你,你娘当日的苦处,你不可再吃了。”秦思点点头应承着,尤夫人又嘱咐了几句就跟着尤白元回府了,秦晏一直送出门去,折回来时秦敛不住冷笑:“你真是长大了,连尤将军尤老太太都请的动,为父以前小看你了。”秦晏淡淡一笑:“逆境催人老,儿子也是不得已。”秦敛狠狠咬牙,如今秦晏就要走了,再闹出什么来更不好听,秦敛最重名声,几番克制才没发作,甩袖回了寿安堂。秦晏找来福管家命他将刚抬出来的嫁妆尽数搬到他的院子里,主仆一同装点后尽数封了起来,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几处庄子,秦晏和福管家商议了下决定福管家留在京中,一是为了照管庄子,二是往来送些府中的消息方便,福管家连连应承下来:“我这一年每个庄子上住上几个月,一定给少爷照管好了,只是……不能跟去黎州伺候,不大放心少爷啊。”秦晏摇摇头:“无事,你年纪也不小了,且还有一大家子人,不易再挪动。”“多谢少爷体谅。”福管家叹息,“可惜我那小子腿瘸,不然让他伺候少爷最适宜了,嗨,也是他没福……少爷把荆谣带着吧,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些,但极重情谊,之前为了少爷连命都能豁出去,显然是个知恩图报的,让他侍奉倒好。”秦晏点头,荆谣他定然是要带走的,剩下的……秦晏想了想道:“再带着秦思奶娘家一家子,还有母亲以前从娘家带来的老人,剩下的就算了,缺什么人到了黎州再采买就是。”福管家点头:“都听少爷的,少爷准备何时动身?太太那些嫁妆太多,得提前赁几辆车去。”“明日。”秦晏淡淡道,“早走早省心,去赁车吧,顺道把荆谣放出来,让他过来见我。”福管家躬身下去了,不多时荆谣来了,福管家不知将他关在哪儿了,一脑袋头发蓬乱的很,衣服也扯破了,乍一看又跟小乞丐似得。荆谣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上前给秦晏磕头,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秦晏看着他这样子撑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昨天还憋着劲儿寻死呢,这会儿不闹了?”荆谣闻言脸有些红了,今日的事他从福管家那已经听说了,秦晏没费多大的力气就驳回了秦思的婚事,还将先太太的嫁妆要回来了,荆谣想想自己小伎俩只觉得幼稚的很,心里很害臊,垂着头不说话,秦晏在他乱蓬蓬的头上揉了一把低声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明天你跟我一同上路去黎州……以后我总不会亏待你的。”荆谣眼睛有些红了,低声道:“少爷待荆谣太好,荆谣无能……什么忙也帮不上。”“你才多大。”秦晏一笑,“罢了,怎么总是哭?跟个丫头似得,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早起。”荆谣怕秦晏不耐烦连忙抹了抹眼睛,他心里很想再跟秦晏说几句话,又怕秦晏不耐烦,爬起来要往外走,眼中却还恋恋不舍的,秦晏心中一暖,沉声道:“福管家不跟去,这一路上你就跟在我马车上伺候吧。”荆谣听了这话眼睛立马亮了,笑着点点头出去了,秦晏一笑,转头去了潋滟苑。翌日秦晏带着秦思早早辞别了秦敛和梅夫人,梅夫人昨晚心口疼了一晚没睡着觉,一想到羿江倩那些嫁妆她恨不得也跟了去才好,秦珍的婚事眼见着定下来了,梅夫人原本打算好好给女儿打点一番的,剩下的也能贴补贴补自己,谁知现在什么都没了,梅夫人听说福管家在外面足赁了二十辆车,就这样还塞了又塞才将那些东西全装上了,梅夫人脸色青白,饶是她装慈母装习惯了也撑不住场面,一脸的愤愤,一句话也没有。 第9章 进了大门秦晏眼前一亮,他原本以为府中已经落败的不堪了,没想到府内却又是另一番情形,府邸虽不大却处处精致,垂花门外打扫的干干净净,风水墙下种着一排凤仙,水灵的很,再往里走游廊里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正慢慢的给池子里的鱼喂食,见人来了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一副大家做派。转过游廊两人穿过月亮门,再往里走就是羿老太太的正房了,里面也收拾的极为妥当,秦思是让婆子们从甬道抬进来的,比秦晏早到了一步,正伏在羿老太太怀里大哭,羿老太太也不住的垂泪,羿文嘉的夫人柳氏在一旁不住劝慰,秦晏眼中一酸,上前给羿老太太磕头,羿老太太一见秦晏心中更难受,大哭道:“我的心肝儿啊……”羿老太太一手揽着一个,大哭了半日才缓过来,擦着眼泪哽咽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到黎州来了?”秦晏怕羿老太太大喜大悲身子受不住,缓声笑道:“还能如何?想外祖母了……”“别瞒我了。”羿老太太扶了扶抹额低声道,“一个待嫁的丫头,一个还没娶媳妇的小子,大喇喇的来外祖家了,你当我老糊涂了么?京中出什么事了?”秦晏无法,只得将前事尽数说了,果不其然,羿老太太气的浑身乱战,大怒道:“好一个秦敛!他莫不是忘了当日是如何死皮赖脸的来求娶倩儿的吗?倩儿走了,我也不指望他能如何疼爱你俩,没想到他不怜惜就罢了,竟往死里作践起来!当真以为我们羿家没人了吗?!”羿文嘉气脸色发青,狠声道:“如何没人了?我今日就动身去京中,好好问问秦敛外甥外甥女犯了何错竟要让他如此糟践?!拼的这命不要宰了这杀才,正好祭倩儿在天之灵!”秦思连忙劝慰道:“无事,若不是因为这事我们也不能出来,外祖母……出来后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以后不管过什么日子,至少不用看人脸色了,又能得常伴外祖母身畔,这其实是好事啊……”“我的傻丫头……”羿老太太揽着秦思不住摩挲,哽咽道,“我可怜的倩儿啊……”秦晏轻声道:“舅舅不用动怒,其实……我早就有搬出来的意思,只是顾虑着思儿,如今出来了也好,用娘的那些嫁妆贴补贴补家里,也耽误不了思儿的婚事。”羿文嘉闻言摆摆手:“不必,倩儿的东西你收好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府上虽不如以前了也能支持。”“正想问舅舅呢。”秦晏斟酌了下语气,“我原本以为家里……”羿文嘉明白过来,一笑:“小看舅舅了?前些年是难过了些,后来慢慢的也挺过来了,原先卖了的那些地今年差不多都赎了回来,还差三百多亩地,过了年差不多就能收回来,再等上几年……我再把祖宅收回来。”羿文嘉眼中蓦然红了,低声道:“你也看见了……当年实在是支持不住了,总不能让一家老小没饭吃,不然打死我也不能卖了祖宅,再等几年……我一定能买回来。”秦晏心中大动,当年他随母亲归省时小舅还是黎州头号的纨绔,羿府出事时羿文嘉不到二十,家中一夜遭变,是羿文嘉咬牙担起了羿氏一族的担子,现在不过十年的功夫,当年的小少爷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一点一点的,不断地赎回祖业,撑起羿氏的体面和尊严。羿老太太一笑:“你舅舅别的不行,打理家业还是有些办法的,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的住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少说那些见外的话,有外祖母跟你舅舅在,什么也不用怕的。”秦晏心中感念不已,自打羿江倩走后秦晏再也没感受过这份温情,如今相隔万里,回到外祖家中秦晏的心终于又踏实了下来,柳氏心细,看出秦晏秦思路上疲惫了,柔声笑道:“老太太心疼外孙外孙女,等晚上接着亲近,这会儿先让俩孩子歇息会儿吧,洗个澡,换身衣裳,可好?”翼老太太连忙点头:刀巨刀巨,思儿跟你舅母去吧,一会儿再来外祖母这。"秦思依言跟柳氏去了,柳氏温柔的拉着秦思的手,轻声轻语的问她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一行人慢慢出去了,拜文嘉转头吩咐管家安排秦晏带来的人,秦晏本要跟着拜老太太进里面,正听见了,折出来笑道:”舅舅,有个叫荆谣的孩子,他是我认的义弟,你将他安排在我屋里就好。” 第十章羿文嘉答应着去了,秦晏跟着羿老太太进里面屋里沐浴换衣裳,秦晏收拾的快,换好衣裳后就出来了,羿老太太揽着秦晏慈爱道:“如今府中还有两处空着的院落,一处是梅花园,离着我这儿近,院里种了不少梅花,景致还看得过去,还有一处是波涛苑,这院子也敞亮,就是僻静了些,按理说该让你住梅花园,但……思儿的性子你也清楚,再让她住的僻静了她更得不出院门了,说不得,你这做大哥的受受委屈吧。”秦晏一笑:“这有什么的,原该如此,外祖母给的院子必然都是好的,哪里都一样。”“好孩子。”羿老太太搂着秦晏笑道,“从小就懂事,对了,你如今在哪儿念书呢?以前教你的那陈先生呢?”秦晏眼中一黯,轻声道:“前两个月走了,孙儿给发送的。”羿老太太“哎呦”一声,叹息不已:“才多大的年纪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唉……这可怎么办?你总得找个稳妥的先生,回来我跟你舅舅说一声,让他帮你留意着些,你的前途最重要,万万不可耽误了。”秦晏答应着,想了想轻声道:“比起这个来孙儿倒有别的事更着急……外祖母,如今家里进项不多,要用钱的地方却不少,舅舅他……有没有过再办十里红妆的打算?”羿文嘉在外面交代好了进里间来正听见这一句,一拍手笑道:“到底是我外甥!跟我想到一处去了!”秦晏一笑:“刚从家里出来那会儿我就想到了这个,外祖母觉得如何?”羿老太太微微皱眉,半晌轻声道:“十里红妆……是我刚进羿家门时倒了的,那会儿有你外祖在朝中得力,有皇商的牌子震着,有那么多银子上下疏通着,饶是这样还支持不住,哪里是这么好经营的?”羿文嘉摇头道:“不是,我查过以前的账本,那会儿经管十里红妆的是五堂叔,无堂叔人如何母亲比我清楚,我翻以前的账册子,两天支出一小笔,三天支出一大笔,全是私账,账面上那点钱还不够五堂叔养外室包戏子的,那……”“说什么呢?!”羿老太太瞪了羿文嘉一眼厉声道,“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这话是能说给他听的?”羿文嘉自知失言,干笑了下:“母亲别动怒……唉,外甥都多大了,这些事他早懂得了。”羿文嘉见羿老太太又要动怒连忙摆摆手岔开话头:“反正当初那点事儿母亲也清楚,五堂叔哪里会经商,自太爷走了后,族中公账里就没再见过十里红妆的出息,账面上记得清楚,每季去凉州采买东西都是靠庄子上送来的钱,可见其亏空,族里自太爷爷起就是十里红妆养着一家子花用,后来竟成了一家子养着十里红妆,最后五堂叔为了买一个丫头,愣是将铺子里制花钿的金箔都卖了,这才耽误了宫里的差事,被革了皇商的名号,之后更是救不回来了,这哪里是不好经营?分明是无堂叔自己……”羿老太太家风甚严,羿文嘉不大敢说长辈的不是,呐呐道:“用不着怨天尤人,分明就是,这要是交在我手里……定然不会是这个光景。”秦晏心下一动,羿文嘉知道的这么清楚,定然是早就有过这个打算的,一直没动手操持怕一半是因为羿老太太拦着,还有就是手头没有银子,秦晏顿了下轻声道:“不瞒舅舅,我自出府后就想找个谋生的法子,当时就想到了十里红妆,所以经过凉州时我私自做主置办了一万两的货,若是重开铺面,这些货大约能够用一年的了。”羿文嘉闻言眼睛都亮了,拉着秦晏的手笑道:“果真?我说呢,怎么拉了这么些东西来,都买什么了?”“各色香料,干花瓣,红兰花,丝绵。”秦晏一笑,“还有三匣子珍珠,品相不大好,但磨粉还行。”羿文嘉越听心里越发痒,笑道:“就是这些东西!母亲,晏儿连东西都买了,你可能答应了?”羿老太太端起茶盏来慢慢的品茶,半晌叹道:“罢了,原本不放心你,既然晏儿也有心……就放手做吧。”羿文嘉心中欢喜的很,起身笑道:“既如此,我这就去库房找当日制胭脂的方子去。”“慢着!”羿老太太横了羿文嘉一眼,“都当爹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坐下!”羿文嘉连忙坐好了,羿老太太看着他轻声道:“晏儿可是要入仕的,这事你给我办的周密些,若有外人知道了我先揭了你的皮!既然要办,那就得光明正大的办,不必借着谁的名头,你自己出面就好。”秦晏心中一凛,连忙道:“那哪行?商贾末流……”“羿家原本也不是没有经商的,这怕什么?”羿老太太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你舅舅是犯官之子,这辈子也指望不到起复的那一天了,他原本就喜欢做这些事,罢了,就让你舅舅经手比别人又强了些。”羿文嘉一听能自己直接出面果然高兴,连连点头:“是是,就该如此。”羿老太太扶着秦晏起身,进了里面阁子拿了个木匣子出来,羿老太太轻轻摩挲那匣子,轻声道:“真要开铺面,单靠那些的材料怎么行?出事那年……你娘还有京中跟你外祖交好的人偷偷送了不少银子来,用了许多,还剩下一万两,我怕家里再有事一直藏着,如今这也交给你们吧。”这定然是羿老太太仅剩的傍身银子了,秦晏心中一阵难受,推辞道:“外祖母快收起来,我这次还带了些银子来,先用不到这些。”“那一万银子你不可再动了!”羿老太太按住秦晏的手正色道,“后年就是大比之年,到时候用钱的地方多了,重办十里红妆的事能不能成还不知道,你手头总要留些银子傍身。”羿老太太不等秦晏说话又道:“听外祖母的没错,再说这份银子还有个别的意思……采买东西你用了一万两,这一万两算是你舅舅出的,日后若是真办起来了,铺面就算是你们俩一人一半的,之后百年……只要十里红妆不倒,都算是两家的私产,账面上永远是一半一半,如何?”秦晏连忙推拒:“那怎么行?我跟思儿没了生路投奔而来,幸得外祖母和舅舅不嫌弃愿意接纳,理应给家里出一份力的,哪里还敢再收铺子里出息?外祖母爱惜,给我一二分就罢了。”羿文嘉笑着插口道:“一半一半,清楚明白的很,晏儿别推辞了,以后你当了大官还要靠你照应呢,到时候咱们官商勾结,定要将铺子一直开到京城里去。” 第11章 那嬷嬷点了点头笑道:“送去了,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也是老太太亲自挑的。”秦晏点了点头:“外祖母有心了,我这儿就不用了,屋里横竖有嬷嬷们早晚收拾,平时里伺候有这小子就行了,就不再费人手了。”那嬷嬷为难一笑:“这……这屋里也没个端茶送水的,不合适吧?”秦晏摇摇头:“没事,我回头自己跟外祖母说。”管事嬷嬷也听说了这秦家少爷是个有主意的,不敢深劝,点点头笑道:“好,那我带她们回去。”荆谣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等人都出去后忍不住跟秦晏表忠心,小声的认真道:“少爷……这些活儿我都干的了。”秦晏心中好笑,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他现在逗荆谣越来越顺手了,捏了下后只觉得心情大好,正要说什么时外面羿文嘉进来了,边走边笑道:“你是要头悬梁锥刺股么,这屋里连丫头都不要了,别给你舅舅省钱,这点下人的月钱还是出的起的。”秦晏一笑:“没有,左右也没什么事,舅舅怎么过来了?”“给你看看这个。”昨晚秦晏回波涛苑后羿文嘉又去了库房一趟,翻了大半夜当年的账册还有制胭脂水粉的方子,整理了一夜终于理出了头绪,递给秦晏道,“差不多都在这儿了,有些我看不大明白,还是得找当年的老匠人回来。”秦晏接过来看了看,那些方子不像是药方一般只有材料,还有每一步的工序,复杂的很,单是一种胭脂的方子就足有十七页,遣词佶屈聱牙,内容晦涩难懂,秦晏翻了半日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胭脂师傅们看得懂么?”羿文嘉也说不准:“总比咱们看的明白,这好多词儿都是他们手艺上的内行话,咱们不懂他们是明白的,我已经让管事的去找师傅们了,今天就该有个结果。”秦晏慢慢的翻着这些方子失笑:“以前还真没想到……这些东西竟是这么麻烦。”“若简单那妇人们都自己做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咱们?”羿文嘉有些自得,轻笑道,“再说这些方子做出来的胭脂跟市买的可不一样,颜色好又养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买的那样好。”羿文嘉指着秦晏看的那张方子压低声音:“就这么一盒胭脂,做好了放在白玉盒子里,一盒市价十两银子,要是运到京城去,价钱又得翻一个翻。”秦晏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方子要用的材料,心中一合算暗暗叹息,当年羿府豪富不是没有理由的,一本万利的买卖,生意还这么好,不想赚钱都难。羿文嘉又翻了一张方子递给秦晏,轻声道:“这个,因为其中有一味龙涎香,脂膏中还掺了珍珠粉,用料贵重又精细,治好后一盒可卖一百五十两,在以前是专供宫里用的。”秦晏一顿,抬头问:“若是在市面上……卖的出去么?”“自然。”羿文嘉点点头,神情有些自傲,“十里红妆以前就没卖过下了一两银子的东西,一样供不应求,要不是……嗨,不说了,别说你舅舅是奸商,咱们用料都是极好的,价格自然不能低了,你放心吧,只要东西好,绝对卖得出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开始合计开铺面要用的银子,秦晏不大清楚市价,羿文嘉说一样他记一样,荆谣在一旁研磨伺候着,两人从盘铺面的银子到铺子里伙计的工钱,事无巨细全记了下来,都写好后两人看了看没有遗漏的,羿文嘉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那谁……荆谣是吧,去外面让她们拿我屋里的算盘来。”羿文嘉转头对秦晏接着道:“这些已经是不少银子了,这还没算上……”“舅爷。”荆谣有点犹豫,脸微微红了,轻声道,“不用拿算盘了,这……一共是七千四百一十二两银子。”羿文嘉一顿,转头看着荆谣哑然道:“你说什么?”荆谣垂眸一字一顿道:“这一共是七千四百一十二两银子。”羿文嘉转头看向秦晏,眼中一动随即吩咐人马上拿算盘来,不多时下人将算盘拿来了,羿文嘉接过来一下一下的打算珠,饶是指尖拨动的飞快也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将这满满一页的账目算清楚了,羿文嘉记上最后一笔钱,看着算盘说不出话来,秦晏看向那算珠……七千四百一十二,一分不差。羿文嘉不可置信的看着荆谣:“你……怎么算的?”荆谣看了秦晏一眼,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道:“刚看少爷记账,我就……算出来了。”羿文嘉心中一动,又拿过一张纸来,想也不想随意的写了一整张的数,递给荆谣道:“这些是多少?”荆谣双手接过,从上面看下来,一目十行,没有半分迟疑,随即递还给羿文嘉,低声道:“一十二万七千二百三。”羿文嘉不信,拿过单子来打算盘,秦晏却没有半分怀疑,虽然不可思议,但秦晏知道,荆谣定然没有算错。果然,羿文嘉算好后差点跌了算盘,失声道:“你这义弟是怎么回事?这……心里有个算盘不成?”秦晏心中也暗自震惊,荆谣以前也没说过啊,小小年纪,竟能心算出这么大的数。荆谣有点害臊了,他不是想显摆什么,只是当着秦晏的面忍不住就想出个风头,低头轻声道:“还小的时候……整日在屋里没意思,我阿娘就教我数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都能算了。”羿文嘉赞叹不已:“这岂不是连算盘都不用了?回头查账倒是容易了,不管多大的买卖,一屋子的账册子你看一遍就出来数了。”荆谣腼腆笑了下没说话,羿文嘉越想越觉得方便,对秦晏笑道:“这孩子脑子好,人看着也老实,你干脆让他去铺子里吧,等长大了定然能帮上忙。”没等荆谣说话秦晏先摇头道:“舅舅抬举他了,他哪里有那个本事,我计划着……先让他在我身边呆着,账目也看看,来日去学里也跟着学学,等过个一二年再看的资质吧。”话是这么说,比起经商秦晏更愿意让荆谣同自己一般走科举一路,商贾到底是末流,荆谣不懂秦晏是明白的,没得耽误了他,羿文嘉大概也懂了秦晏的意思,忍不住纳罕,轻声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想问你呢,一会儿说是你义弟一会儿又将他当小厮似得,这会儿还要处处给他谋划……”秦晏一笑,索性将前事尽数跟羿文嘉说了,羿文嘉听了亦感动荆谣忠义,叹息道:“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却能事事为你打算,罢了,既然如此……还是听你的吧。”荆谣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抬头看秦晏,心中暗自窃喜,算是给少爷长脸了吧?秦晏扫了荆谣一眼,面上不动心中轻笑,小狗崽子。羿文嘉想起荆谣那算数的本事又赞叹了一番,随即看着那张单子又发起愁来:“这还没算上胭脂师傅们的工钱,你那些材料不够,好些个东西都没有,回头问了师傅把那些东西置办全了又是一笔开销。”秦晏连忙道:“我那还有一万两银子,舅舅银子要是不够就先用那些。”翼文嘉连忙摇头:”老太太要是知道我动了你赶考的银子得扒了我的皮,老太太说的没错,那些银子绝对不能动,回头咱们家就靠着你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晦,再来个六七干的周转就够了,我跟你舅母商量商量去。"翼文嘉前脚刚走一个丫头进屋来了,一福身笑道:”少爷,秦府来人了,正在老太太哪儿,老太太请少爷过去呢。 第十三章秦晏一顿点点头:“我这就过去。”荆谣心中一凛,抬头看向秦晏,秦晏看着他这样心中好笑,轻声道:“放心,他们还能把咱们抓回去么?”秦晏随着丫头去前面,堂屋里羿老太太正倚在贵妃榻上看账册子,见秦晏来了连忙招呼人坐到她身边来,羿老太太轻轻摩挲着秦晏的手先问了问他昨晚睡的好不好,吃食可合口,秦晏都点头答了很好,羿老太太笑笑:“有不合心意千万别见外,跟我说,如今虽不比从前了那也不能委屈了你们,对了,刚才管事们通报你们府上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见你……”羿老太太抚了抚抹额顿了下轻声道:“跟你们府上久不走动了,这几个管事我看着眼生,就先拦下了,你要见么?“自然。”秦晏淡淡一笑,“如今我还怕什么?”羿老太太看着秦晏平静的神色心中宽慰不已,心道秦晏身子里到底有自己家的血,这点傲气还是有的,羿老太太一笑:“让他们进来吧。”不多时几个仆役打扮的男人进来了,一进门就磕头,先给羿老太太问好,口称“老太太”,而后给秦晏问好,秦晏一看来人心中惊异:“吉祥?” 第13章 秦晏放下心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不好跟外祖母舅母她们说就跟我说,不可委屈自己。”秦思闻言红了眼睛,低声道:“哥哥放心,哥哥就是为了让我不受委屈才千里迢迢的带我来黎州的,我若还过的不如意头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哥哥,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一分的委屈的,哥哥放心吧。”秦晏心下宽慰不少,柔声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刚听下人说……京中来人了?”秦思小心的看着秦晏的脸色,“怎么了?”秦晏一笑:“无事,福管家将庄子里的出息都卖了,换了银票让他儿子赶着送过来,想来是怕咱们在这边拮据。”秦思不疑有他,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中午秦晏就在桃花园用的饭,饭后外面传羿文嘉回府了正找秦晏,秦晏又嘱咐了秦思几句就去了。秦晏原本以为羿文嘉是急着跟他说铺面的事,谁知羿文嘉上来先屏退众人,关上屋门跟秦晏轻声道:“你外祖母让我给你打听着找个先生,可巧我今天出门遇见了个人,这事儿有眉目了。”秦晏失笑:“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舅舅这样?是哪家的先生?”羿文嘉压低声音道:“要是寻常先生我能这样?这位先生叫……苏卿辰,原是翰林学士。”秦晏失笑:“翰林学士在黎州这里当教书先生?以前犯过案子不成?”羿文嘉沉默了半晌道:“案子?当然,不然好好的翰林学士怎么会到黎州来,说起来这人跟咱们家也有些渊源……他年轻时曾是梁王的师父,官居太子太傅,后来……呵呵,你自然是知道了。”秦晏心中一凛,梁王,当今皇帝的嫡长子,当年因谋逆被押入狱,他外祖父羿峥嵘正是因为与梁王过从亲密获罪,当日羿家几经查抄,就是因为受此牵连,最后梁王和羿峥嵘等人在大理寺中相继没了命,这宗牵连甚广的大案才不了了之,而可笑的是最后朝中也没个结果,一直没有定案,皇帝没有褫夺梁王的封号,还特赦将梁王的遗体迁进了孝陵,但之后十几年却不许人再提起此事,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一般。这事在皇城中本是禁忌,如秦晏这般大的公子一般都不知道,秦晏是因为外祖家才知道一些,秦晏越想越不对,低声道:“当年……他没事?”不应该啊,外祖父只是因为曾与梁王交好就没了命,这苏逸辰既然是梁王的师父,那就等同于梁王一党,怎么可能好好的活下来了?羿文嘉淡淡道:“梁王入狱后头一天就将苏卿辰撇开了,他一口咬死是苏卿辰告发的自己,将他摘了个干干净净。”秦晏点头:“朝中寻不出把柄,不能判他的罪,所以将他流放了?”羿文嘉一摇头:“不单是这样,苏卿辰来黎州还为了一事,你知道,这黎州本是梁王的封地,梁王的世子……留在了黎州。”秦晏只觉得不可思议,哑然道:“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梁王留下后人了?”羿文嘉点点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梁王梁王妃都死了,当日苏卿辰受皇命暗中护送皇孙回黎州,到黎州后苏卿辰曾来咱们府上一次,说……你外祖没白死,梁王有后了,咱们家里也只有老太太和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秦晏心中几经平复,半晌道:“梁王是被冤枉的……所以皇帝才会对皇孙格外开恩,外祖父是……”“爹到底是白死了。”羿文嘉自嘲一笑,“皇子们明争暗斗,凭白的将爹卷了进去,没了性命。”秦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羿文嘉搓了搓脸继续道:“别的不说,这苏卿辰的学问是极好的,我今日出去正遇见他府上的管事,每年节下往来那管事常来咱们家,跟我熟了,问我做什么呢,说起话来就想起了你没先生的事,我跟他提了一句,看苏先生的意思吧,他为了避人口舌不单单教养着皇孙一个人,府上还有几位世家公子,有些人已经致仕了,你去了也没妨碍的。”秦晏点点头,苏卿辰既然曾为太子太傅,学问自不用提了,看在外祖的面上或许会收下自己。羿文嘉回忆了半晌前事心里堵得慌,呷了一口茶低声道:“你也不小了,是能担事儿的人,这些话我也不避你,跟你说这个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去了后别得罪了皇孙,好好求学是正经。”秦晏点头应下:“我省得。”两人说着话外面管家送帖子来了,翼文嘉接过一看笑了,递给秦晏笑道:”苏先生果然敞亮,得了,明日你好好收拾收拾,让你舅母准备些东西我送你过去,他府上路远还不好走,你过去得住下,我给你找个灵透的小厮带着。"”不必。”秦晏一笑,”我带着荆谣就行了。 第十五章两人说定后又去跟羿老太太说了声,羿老太太听了后扫了羿文嘉一眼,半晌没说话,羿文嘉干笑了下:“老太太……苏先生的学问你是知道的,晏儿拜在他门下错不了啊。”羿老太太冷笑一声:“拜在苏卿辰门下?这话敢跟外人说吗?说的出来吗?他的学问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只是羿老太太不想让秦晏跟苏卿辰有牵连,当年的事差点让羿府绝了后,羿老太太在此事上遭过难,不想让秦晏再沾上这些,羿文嘉有些心虚,勉强笑了下:“那……也不单单就晏儿一个,上次科举,苏先生的两个徒儿都中了进士,有一个还进了翰林院了,这不是没事么?”羿老太太心中有些烦躁,挥挥手:“这些我不知道?让你给晏儿找个师父,你就找了这么个,罢了罢了,我懒得跟你说话,下去吧。”羿文嘉无法,朝秦晏使了个眼色走了,羿老太太拉着秦晏的手叹了口气:“不是外祖母胆小,只是……唉,你舅舅既然已经跟苏卿辰说了,那你就去吧,但莫要与苏府中的公子们结交,能到那里去的,多多少少都是跟当年的案子有干系的,我听闻皇帝这两年身子已经不健朗了,皇储还没定下来,来日新帝继位,谁知道会不会将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翻出来,你要小心。”秦晏点头应下了,羿老太太放低声音:“特别是那一位……能不理会就别理会,明白么?”“孙儿省得。”其实秦晏自己并不太担心,这么多年苏先生都将皇孙好好的护住了,哪里就那么容易惹来是非,想到苏府中的公子们秦晏忽而想到一事,一笑道:“还要跟外祖母讨些东西,涵哥儿可有闲置的衣裳?给我些。”羿涵,羿文嘉的哥儿,今年刚十岁。羿老太太挑眉一笑:“你要小孩子的衣裳做什么?”“是我疏忽了,我想带着荆谣一同去,刚想起来他没几件衣裳。”秦晏笑笑,“这一去不知道哪天回来,没换洗的就不好了。”羿老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秦晏哪里是怕荆谣换洗不下来,他这是听说了苏府中都是高门公子,怕荆谣一个小厮去了受人气呢。羿老太太前日也恍惚看了荆谣一眼,眉眼清秀,确实不像是寻常奴才,长的讨喜年纪又小,在外面免不了让人逗弄打趣,秦晏定是顾虑到了这里,羿老太太含笑拍了秦晏一巴掌:“跟外祖母弄鬼呢?行了,我这就跟你舅母说去,找几身涵哥儿还没上身的衣裳送过去,嗨……这本是让你带着去伺候你的,你这样还怎么跟苏府的人说?说他是奴才还是主子?”秦晏一笑:“依旧还是说是我义弟就罢了。”羿老太太失笑:“你这又是图了什么?既舍不得他就将人放在府里就是了,非要带去,弄这些麻烦。”秦晏摇头:“他……心眼太实,我还是带在身边的好。”羿老太太无法:“都依你,我这就让人跟你舅母说去。”秦晏笑笑先回了波涛苑,跟荆谣说了要去苏府的事。“搬走?”荆谣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刚搬到这里来么……”秦晏一笑:“不愿意走了?舅舅给我找了个师父,那边路远,得住在学里,约摸十天半月的回来一次。”荆谣愣了愣:“那……小姐去吗?”“小姐去做什么?”秦晏失笑,“就咱们两个去,你当是走亲戚了么,还让你拖家带口的。”荆谣原先还懵里懵懂的,一听只有“两个人去”眼中马上亮了,两个人,连小姐都不去,只有他和少爷两个人! 第15章 荆谣闭上嘴没话了,犹豫了下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小铺盖挪上了床,只在床边上占了一角,秦晏撑不住笑了:“你是猫么?这晚上还不得摔下来?里面睡去!”荆谣几乎要哭了,只得哆哆嗦嗦的爬到床里面去了,秦晏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心情大好,吹灭了灯火也上了床,秦晏躺下一会儿觉得不对,往里摸了摸,贴到墙根才摸到个小小的身子,秦晏失笑:“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贴着墙睡不冷么?”“不冷。”荆谣一动也不敢动,咽了下口水道,“我……我就喜欢贴着墙。”“你喜欢个屁!”秦晏一把将荆谣扯到床中间来,给他掖了下被子冷声道,“睡觉!再作怪直接将你扔到院里去。”荆谣有苦说不出,他哪里要作怪了?秦晏折腾了荆谣一顿心中舒服不少,翻了个身不多时就睡着了,可怜荆谣脑中胡思乱想了半日,又是夜半才睡着。翌日两人早早的就起了,用过早饭后跟着送饭的那婆子一同去了苏先生的宏辉堂,荆谣看着那婆子忍不住跟秦晏小声嘀咕:“少爷,我估摸着苏府就这么一个嬷嬷……”秦晏不远不近的跟着那婆子,抬手在荆谣脸上捏了一把,淡淡道:“在外面还叫我少爷?漏了陷我就将你送回府去,让舅舅再换一个小厮给我。”荆谣闻言马上老实了,不多时三人到了宏辉堂,那婆子福了福身下去了,秦晏带着荆谣一同进屋,只见里面苏卿辰已经到了,屋里还坐着两人,看上去都是十七八的年纪,想来都是苏卿辰的学生了,秦晏同苏卿辰见了礼,苏卿辰一笑道:“来,你们先见见……这是衡琪如,你们是同乡,他老家也在京中。”衡琪如面相清秀,虽不及秦晏也算是个翩翩公子了,笑起来儒雅的很:“我痴长你一岁,叫你声秦贤弟,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直接跟我说就好。”秦晏点点头也谦让了几句,苏卿辰笑了下指了指后面那人道:“这是我侄儿,因身子不大好的缘故没怎么出过门,苏嘉,这是秦晏,昨日同你说过的。”秦晏心中一凛,这人大概就是皇孙了。苏嘉上前同秦晏见礼,含笑道:“我比你大两岁,也叫你一声秦贤弟了,我平日都在府中,就在凤仙居,秦贤弟可时时过来。”秦晏这才将此人看清楚了,苏嘉长相端正,龙姿凤章不是假的,只是不足弱冠眉间已经有了道浅浅的锁眉纹,秦晏暗暗算了下时间,梁王下狱那年苏嘉已经七岁了,想来他什么都清楚,既如今他心事自然少不了了。秦晏一笑:“那以后就多麻烦苏大哥了。”苏卿辰笑道:“行了,咱们接着讲书,秦晏,我不知你学问深浅,你先作一篇文章给我吧……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到午时做得出来么?”《中庸》里的,秦晏点了点头,坐下来略想了想就提笔开始写了,不到巳时时一篇文已经做好,秦晏并不张扬,将写好的纸张铺在桌上抬头静静的听苏卿辰讲书,听进去后秦晏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太子太傅,一样的《中庸》《大学》,苏卿辰讲起来又是另一番感悟,苏卿辰并不只从科举之道上讲授,每讲完一篇还要引经据典,从前朝到本朝,相似相仿的例子随手拈来,边讲八股边说政事,且说起政事来从不偏颇,这是秦晏从未接触过的,在上位者的角度看政事,秦晏听了一上午只觉得明白了不少,受益匪浅。午时下了学苏卿辰让苏嘉和衡琪如先走了,秦晏连忙起身将自己做的文章送了过去,苏卿辰细细的看了后点头道:“不愧是羿将军的后人,文章里都带着杀伐之气。”苏卿辰抬头轻声笑:“只是有些过狠了,知道为什么让你做这一篇么?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一步一步的来,古来多少人到了‘平天下’这一步了还会功败垂成,误就误在前面的‘修身’没做好,你胸中郁结过多,未免牵累自身,万事急于求成都没用,慢慢来吧。”秦晏失笑,点头受教:“学生明白了。”苏卿辰一笑:“你这个年纪能做这样的文章已经不容易了,去吧。”秦晏转身出了宏辉堂,荆谣在外面等了许久,见秦晏出来了连忙跑了过来,有些紧张道:“苏先生……说少爷做的好么?”奉晏看着荆谣担优的小脸心中通透了不少,修身么?先跟这小东西过好了日子再说吧。秦晏没答话,牵着荆谣的手慢慢的回了燕归楼。 第十七章在苏府的日子过的很快,每日上半日听课下半日温书,充实的很,不知不觉就到了年下。这几月里秦晏只见过苏嘉数次,苏卿辰一直称苏嘉身子不适,轻易不出凤仙居,苏嘉不在,秦晏的同窗只剩下了衡琪如一个,衡琪如品性端正,为人温和,因年长秦晏一岁的缘故对秦晏很是照顾,秦晏报之以琼瑶,对衡琪如也客气的很。中间秦晏和荆谣回过羿府一次,羿文嘉已经将十里红妆开起来了,刚开张时并没有什么生意,羿文嘉索性不管铺面了,挑了些胭脂眉黛包好了往黎州各大宅门里送,略差些的送不出手去,羿文嘉送去的都是成色最好的上品,用白玉雕花盒盛着的金丝胭脂,用纯银掐花小匣盛着的飞红香粉,样样精致非凡,单是这一项就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不过这些银钱也没白花,没过几日十里红妆重开的事就在黎州传遍了,铺子里生意马上好了起来,羿文嘉割自己肉狠割别人的肉更狠,铺子中最便宜的胭脂也要五两银子,再好些的更是贵的没边,秦晏一开始还担心卖不出去,谁知生意却好得很。羿文嘉借着羿老太太给秦晏送冬衣的时候将铺子里的账册送了来,秦晏不大耐烦看这些,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有红利就没再理会了,倒是荆谣新鲜的很,捧着那本账册看了许久。“这有什么好看的?”秦晏倚在榻上慢慢的翻着书,道,“早上让你描红,写了么?”荆谣闻言连忙放下账册子将秦晏给他布置的课业拿了来,秦晏接过来翻了翻点点头:“写的好多了……”荆谣一共写了十多页,秦晏一页页细细的看,再抬头时只见荆谣又捧着那本账册看起来了,秦晏失笑:“你看得懂么?”“嗯。”荆谣笑了下眼中亮晶晶的,“舅爷真厉害,这个月花销这么大还能有这些盈利,照这么来……下下个月就能回本了。”秦晏有点头疼,荆谣过了年就十岁了,到现在连《诗经》都没看全,开蒙晚,天分也不高,他自己也不怎么上心,秦晏问起来了荆谣就看看,应付一下,纯粹是为了讨秦晏欢心,秦晏有时做文章略忙些忘了问他,荆谣也就乐的清闲,读书不上进就罢了,偏生对商贾之道感兴趣的很。秦晏轻声道:“以后也想开铺子吗?喜欢经商?”荆谣点点头:“嗯,想赚多多的银子。”世人多以贪财为耻,荆谣说起喜欢银子来倒是很坦荡,眼中澄澈清明:“少爷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总得多赚些。”秦晏心中一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从来只有他为别人着想,没想到如今自己身边竟也有了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人,还是个小孩子,秦晏抬手在荆谣头上揉了下轻声道:“还轮不上你替我操心,你以后能好好的成人,养活了自己就行了。”荆谣抿了下嘴唇,有点想分辨又怕惹秦晏生气,只得闭上嘴不说话了。被人时时刻刻挂在心头的感觉还是不错的,秦晏心中熨帖不已,柔声道:“罢了,你喜欢就行,等过了年你就别再跟着我过来了,安心的在铺子里跟着舅舅学些……”“少爷。”荆谣脸有些白了,急急道,“少爷不是答应了一直让我跟着么?”秦晏失笑:“我没说不让你跟着……不是,你既然喜欢这些索性就跟在舅舅身边,多看多学些,你看这些账册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能帮上少爷。”荆谣一时口快说了出来,顿时红了脸,难为情的很,偏过头低声道,“下次……再有什么事的时候,我总不能还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被欺负……”秦晏愣了半晌,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秦晏自嘲一笑,上天莫不是嫌他如今日子过的太平淡了,非要派这么个小东西来,时不时的就狠狠的戳自己心窝子一下。秦晏俯下|身一把将荆谣揽进怀里,笑了下轻声道:“你还小呢,等你大了,自然能帮上我了。”因为自小身边糟心事太多,秦晏较同龄的少年成熟许多,也冷漠许多,为数不多的那点温情全给了秦思,秦晏甚至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大概只会对秦思有真心了,但自打荆谣到他身边后却总能引得他动心,秦晏在荆谣小小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心中叹息,就当是自己多了个弟弟了。荆谣不大敢跟秦晏撒娇,偷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躲开了,秦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轻笑道:“行了,我是怕了你了,你既不想跟我分开就罢了,等……等你再大些再说吧。”荆谣点了点头,转身去给秦晏铺床,秦晏拿起书来接着温习。腊月二十那日羿文嘉亲自来接秦晏,他这次给苏卿辰带了不少束修来,礼节尽了十分,秦晏扫了一眼,礼单中并没有金银之物,只是徽墨、歙砚一类,既文雅又不失体面,苏卿辰都收下了,又温言嘱咐羿文嘉回去给羿老夫人带好,苏卿辰笑了下道:“因为嘉儿身子不好的缘故我总不能出门,也久没去过府上了,等年下嘉儿的身子好些了我就去给羿老夫人拜年。”秦晏自然明白苏卿辰的意思,苏卿辰和苏嘉都不便去人多的地方,所以苏嘉就总得生病了,羿文嘉点点头:“回去自会替先生代好。” 第17章 “这孩子对你倒是忠心。”羿文嘉笑笑不再打趣荆谣,转过脸来对秦晏正色道,“等过了年我想去南边一趟,单是做黎州的买卖到底不行,整个黎州的女人们都买了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又能有多少?还是得跑跑秦淮那边的买卖。”秦晏眉头微蹙:“外祖母知道了么?”“老太太要是能答应我特意将你叫出来做什么?”羿文嘉自嘲一笑,“家里的事瞒不住老太太,索性将你叫出来商议,老太太嫌我得陇望蜀,让我先将这边的生意打理好了再说,这……你也看见了,如今这边的买卖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赚的虽不少,但比起当年十里红妆的买卖差太远了,我在这盯着也就这么回事,我想着……等开了春,带一批货去南边一趟。”秦晏苦笑:“外祖母不答应,舅舅跟我说了这不是让我难做么,舅舅打算不告而别?”“那回来老太太还不得把我打死了。”羿文嘉从小被羿老太太打到大,心中还是怕的,“这一年下我好好跟老太太说说,总得让老太太答应了,我就是先问问你的意思,我出去一趟少说要带上五千多两的货,我想好了,这一趟不能白走,请一趟镖,顺带再带些土仪,倒卖些东西。”秦晏点点头:“若外祖母能答应我自然没说的,舅舅问我做什么?”羿文嘉松了一口气:“到时候我差不多得把铺子里这段日子赚的银子都用上,这么大的事我自然得跟你说……你能答应就好了,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有五倍的赚头,舅舅少不了你的那一份。”“舅舅是怕我不愿意么?”秦晏一笑,“以后生意上的事舅舅自己看着来就行。”羿文嘉见秦晏不掣肘心情大好,笑道:“那就行,行了,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看看咱们这新制的胭脂,我让活计给你沏茶。”秦晏无意看这些,没去外堂,只在里面逛了逛,可巧看丫鬟们在磨珍珠粉,秦晏顿了下道:“舅舅……给我装些,我正想这个用。”羿文嘉忙命人挑了成色最好的上来,装了满满一小瓶,单是这点就值百两银子,羿文嘉递给秦晏笑道:“难不成是哄哪家姑娘去?这是刚研出来的,还没掺香料呢,擦脸不润也没香味儿。”秦晏笑笑:“没事,就这样的才好,好了,我也算是来过一趟,就不在这耽误舅舅的事了,先回去了。”羿文嘉点点头送秦晏出来,直看着他上了马车才回了院里。马车里荆谣抿着嘴盯着秦晏手里的耀州窑瓷瓶发愣,秦晏看着好笑,抬手用塞瓶口的丝绒蹭了蹭荆谣的脸,荆谣吓了一跳,抬头看秦晏,秦晏一笑:“想什么呢?”荆谣勉强笑了下没说话,秦晏顺手将手中的瓶子丢在荆谣怀里,倚在软枕上慢慢道:“半银勺珠粉,三勺蜂蜜,混在半碗牛乳中,隔一日喝一次。”荆谣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傻道:“什……什么?”“你夜里腿总是抽筋,以为我不知道?”秦晏扫了荆谣一眼,这小狗崽子以为自己是傻的不成?每每夜里抽筋了就咬牙挺着,一动不动的,以为这样就吵不醒自己了?秦晏睡觉一向轻,夜里的事都能知道,他低声道:”这是因为你长个儿了,我小时候也这样过,就是喝这个方子好的。vv,,"荆谣努力了又努力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宝贝的捧着手里的瓷瓶看了又看,心里开心的不行,秦晏没理会他,自己闭上眼倚在软枕上养神。 第十九章回到羿府后秦晏吩咐管事的给荆谣热碗牛乳,自己去了秦思院里。黎州的冬日尤其冷,梅花园里却暖和的很,暖阁里烧了两个熏笼,几盆子水仙开的很旺,秦思正坐在榻上伏在小炕几上绕一个玛瑙盘扣,见秦晏来了忙下榻跻上软鞋走到桌前给秦晏沏茶,秦晏一笑:“妹妹倒是悠闲,这是做什么呢?”“前些日子无事,给哥哥做了件斗篷。”秦思拿过榻上还没做好的斗篷来给秦晏试了试,一笑道,“就差这个扣子了,一会儿做好了给哥哥送去,年下穿正好。”秦晏摸了摸这料子蹙眉道:“这不是从京中带回来么?我不是说了,娘的这些嫁妆你用些就罢了,又给我耗费什么。”“这怎么叫耗费?”秦思抿了抿斗篷上的灰鼠毛一笑道,“我听外祖母说哥哥求学的那苏府上还有几位别家的公子,人家都锦衣锦袍的,哥哥穿的太简单了不好,我女红粗糙,哥哥不要嫌弃。”秦晏没法子,笑了下:“这还粗糙?这些东西左右都有针线上的人呢,你绣些荷包帕子就罢了,这些大件的衣裳太费精神了,以后少做。”秦思点头答应着,笑道:“反正也没事,哥哥这回在家里住几天?”“过了十五吧。”秦晏又问了几句秦思平日里起居的琐事,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丫鬟进来一福身笑道:“老太太正跟太太说话呢,让少爷小姐也过去。”丫鬟说话间开了橱柜给秦思拿了厚衣裳出来,跟着秦思一同进了里间伺候秦思换了衣裳,重梳了头发,因整日在家里秦思也懒怠日日箍着头发,只挽了个飞月髻,斜插了一只含宝凤钗,金凤嘴中的水坠珊瑚珠垂在白净的左额上,摇曳不止,平添了几分灵动,丫鬟给秦思披上了件大红撒金的白狐狸凤毛斗篷,衬得她本就精致的面庞愈发粉嫩娇艳,秦晏看着秦思逐渐长开的眉眼心中暗自叹息,自己妹妹样样齐全,真是许给了六品同知家的公子也太委屈了。秦思不知秦晏心事,一笑道:“哥哥盯着我看做什么?”“没有,你也不小了,平日里装束不可过素了,你刚不还是这么说我的么。”秦晏替秦思将兜帽戴上低声道,“走吧。”兄妹俩一起去了前面羿老太太屋里,柳氏和她屋里的一个哥儿一个姐儿正陪着羿老太太说话,见两人来了连忙招呼他们里面坐,丫鬟们抬进两个脚炉来给两人垫在脚下,不多时就将这一路上的寒意驱散了,羿老太太笑道:“正跟你舅母说咱们过年的事呢,今年年景好,庄子上出息不少,铺子也开起来了,有了些进项,最要紧的是你们俩来了,哈哈……今年总得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柳氏点头笑道:“正是,听老爷说明日前后的几处庄子上的管事就要来了,老爷早就吩咐了,今年留的各色肉、毛皮比往年的都多些,我让人给思儿留了一整张的白狐皮,回来做个手筒子,配着这身衣裳才好看呢。”秦思连忙谢柳氏,说起庄子上的东西来羿老太太忽而想起一事,慢慢道:“今年……还没给你们府上送年礼呢。”柳氏刚已经同羿老太太说过这事了,见羿老太太面色不是很好起身带着哥儿和姐儿回房了,秦晏放下茶盏问:“往年秦府可往这边送年礼?”羿老太太眼中抹过一丝嘲讽,淡淡道:“自然是送的,只是每年都等你舅舅送过去了才送一份轻了四五分的回来,呵……”“既是这样今年就不必送了。”秦晏打开手中的八宝白玉手炉,不紧不慢的拨了拨炭,往里放了块冷香饼子,垂眸轻声道,“如今我跟妹妹寄住在外祖家,一应吃穿用度都花的外祖母的,想来父亲没脸再收外祖母的礼了,再说家计艰难,也没那许多银子。”羿老太太听了这话撑不住笑了,俯身在秦晏身上轻捶了下笑道:“就你嘴毒,说出这话来……罢了,往年往京中送东西……我是想着没得让梅家一车车的送年礼,咱们家这正头外家倒什么都没有,让你跟思儿在府中抬不起头来,如今你们也出来了,做那脸给谁看?不送了。”秦晏一笑:“外祖母这话可错了,我可没见过梅家那一车车的年礼。”羿老太太冷哼一声:“半道上发迹起来的小家子,想来也没什么齐整礼数。”秦思见外祖母和哥哥都不大高兴故意装憨笑道:“这更好了,留着银子年下多买些果子吃是正经。”羿老太太一听笑了,拉着秦思的手细细说了会儿话,问她这几日在屋里做什么云云,秦晏趁着这个功夫去了自己院里一趟,半天没见,他想去看看荆谣,刚才回来让他就着牛乳吃些珠粉,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暖阁里荆谣将顶柜里最厚的棉被拿了出来,烧了个小熏炉一点点的烘着,这被子许久没用了,免不了有些潮意,偏生这天阴沉沉的也晒不了,荆谣小心的烘着,被子果然蓬松了不少,秦晏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一笑道:“费这劲做什么?晚上睡觉前搭在熏笼上热一会儿不就得了?”荆谣见秦晏来了笑了下:“熏笼里烧的是次等的银霜碳,还是有些烟味,烘一会儿这被子就一股火烧火燎的味儿,少爷晚上更睡不着了,这香炉里用的是的上等银骨炭,再添上点陈皮,一点儿味都没有的。”秦晏心中一暖,在荆谣头上揉了揉,难为他能事事为自己这么费心,秦晏看了看这大床轻声笑道:“晚上还跟我睡?现在天冷了,家里地上铺着毯子也不暖和了。”荆谣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没说话,若让他自己说他自然想跟秦晏一起睡,但这话要是说出来……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秦晏逗他逗的开心,笑道:“睡惯了床不想睡地上了么?嗯?”荆谣侧过红红的小脸不说话,秦晏正要再打趣两句只听外面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下雪了,秦晏出了暖阁出来看,外面果然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来,这还是今冬头一回下雪,荆谣也跑了出来,两人一同在堂屋外赏雪。梅花园外衡棋如正跟着羿老太太指给他的丫鬟往波涛苑里走,小丫鬟看着这雪花拍手笑道:“今年可算下雪了,衡少爷,前面是梅花园,里面梅花正开的好呢,只是如今里面住着表小姐,不方便让您去看看,一会儿我去让那边的姐姐帮我折几枝开的好的给您插在屋里,能开好几天呢。”衡棋如点头一笑:“好,这表小姐就是秦晏的妹妹吧,既是这样咱们绕道罢了,免得唐突了小姐。”“没事。”小丫头一笑,“小姐不往这边来,这院外面也有几棵梅树,映着雪景最好看了。” 第19章 “这还精致?哪有你小时候戴的好……”秦晏当年的金锁是羿江倩挑了成色极好的金子,寻了最好的玉石,托京中有名的金匠老师傅打出来的,颇为考究,秦晏小时候一直带着,羿老夫人还有些印象,笑了下,“你还记得么?那金锁本应该戴到十二岁的,那会儿你才几岁啊,刚懂事吧?就不乐意戴了,哈哈……后来你娘又是哄又是骗的你才板着个小脸答应了……小孩儿家家的就得让这金锁锁着才行,鬼祟不侵身,病邪不入体,你娘花了那么大心思,果然你小时候就一直不得病。”秦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笑了下。在前面陪了羿老太太一会儿秦晏就回自己院了,进了堂屋正看见羿文嘉在手把手的教荆谣记账册,羿文嘉见秦晏来了笑道:“章府来送年礼了?”秦晏点点头,忽而想起之前羿文嘉跟自己说的年后要去南边的事来,秦晏笑了下道:“那事儿舅舅可说动外祖母了?”羿文嘉苦笑:“说动三分了吧,挨了老太太好几顿教训,等年后我再求求大概就成了。”秦晏点点头,进了里间开了箱笼将银票匣子取了出来,点了八千两银票递给羿文嘉道:“生意上的事我不好插手,不然也愿意陪舅舅南下一趟,别的地方我出不上力,这些银子给舅舅办货吧。”银票是二百两一张的,羿文嘉捏了捏这一沓子估摸出了个大概,犹豫道:“老太太说了,你那一万两银子……”“后年我才进京呢。”秦晏对羿文嘉淡淡一笑,“中间整整两年的功夫,别说一万两,舅舅赚不回十万给我么?”羿文嘉心中士气大振,收下银票一笑道:“好外甥,就凭你这句话舅舅也得赚几个翻给你!”羿文嘉本就喜爱经商,幼年被羿老将军拘在房里读书,之后家道没落又没有多少银子可供他调度,如今秦晏来了倒是渐渐的让羿文嘉放开了手脚。秦晏笑笑:“我信舅舅,只是这事就别让外祖母知道了,没得让她上火。”羿文嘉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哎?你怎么突然……你着急钱用?”秦晏自嘲一笑:“如今这情形,我怎么会不缺?”羿文嘉叹口气:“不说了,还是那句话,等日后你在朝为官,舅舅我经商,咱们官商勾结……”羿文嘉越说越不像话,荆谣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羿文嘉转头拍了怕荆谣的后背跟秦晏笑道:“荆谣真是天生就该经商的,我刚教他龙门账,这才说了一遍,这小子直接将我这本账后面的几张缺页都补上了,这就是我也得算上半个时辰,他不用算盘,直接能写账,啧啧……”秦晏看向荆谣,当着秦晏的面被人这么夸荆谣有些害臊,嘴角微微挑起,努力绷着不笑,羿文嘉得了秦晏这几千两银子心里高兴,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去了。荆谣起身将桌子上账册笔墨等收拾起来,秦晏看了眼荆谣空荡荡的脖子又想起了羿老太太刚才的话,想了想进了里间取了钥匙将床头暗格打开了,荆谣见秦晏似是在找东西连忙放下账本走近问:“少爷找什么?”秦晏没说话,将放在暗格最里面的一个匣子拿了出来,荆谣见秦晏东西放的隐蔽不敢多看,转身要出去,秦晏道:“等着。”秦晏的话就同圣旨一般,荆谣闻言立刻停住脚,原地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抬头,秦晏心中好笑,一把将荆谣拉过来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他,道:“打开看看。”荆谣抿了下唇,打开匣子,揭开层层红绸,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金光夺目的长命锁,金锁边上雕着一圈圆头圆脑的小鲤鱼,每条鲤鱼眼睛上都点着一枚红宝石,工艺巧夺天工,里面是福寿祥云纹样,祥云中间托着块温润的和田白玉,浑然一体,荆谣轻声惊叹,小心的将金锁翻了过来,背面也是刻的祥云纹,只是多了篆体写的“福寿绵长”、“平安如意”等字样,小小的一个金锁上竟刻了百十来字,精致非常。秦晏拿起金锁来轻轻摩挲,幼时的不少回忆跃然眼前,他笑了下,将金锁给荆谣戴上了,荆谣吓了一跳,秦晏低声道:“没听老人说过么?小孩子都得戴长命锁,一直锁到十二岁度大关后才能摘下来,你还差两岁,现在……给你补上。”荆谣眼中微微红了,低声道:“我……我也见过大娘那两个孩子的,他们戴的都是黄铜包金的,少爷这个……太贵重了,这是别人给少爷的?”“这是我……”秦晏顿了下笑道,“这是件旧物了,空放着也没用,给你吧,好好戴着。”荆谣不疑有他,低头摸了摸那长命锁,金锁下面坠着的三个虎头铃铛叮铃作响,衬得荆谣可爱了几分,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转身去书房看书了,荆谣美滋滋的,独自站在里屋里捧着那金锁乐了会儿,随后回过神儿来捧着本账册子也跑到书房去了,蹭到秦晏身边找个一小块地方跟着“苦读”。年下过的很快,秦晏每日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荆谣殷勤的很,每日就跟在秦晏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荆谣过的太惬意的缘故,秦晏渐渐发现荆谣光是这一年下就长了不少,以前那么个瘦瘦小小的,现在站直了已经能到自己胸口了,秦晏记不大清自己小时候的情形了,那会儿……也没长这么快吧?荆谣被秦晏锦衣玉食的养了这半年早已脱胎换骨,身上骨肉匀亭,面皮白净透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娇养的小公子呢,只是对着秦晏的时候还是跟刚捡回来那会儿似得,黏人的很。羿文嘉几次跟秦晏说这次往南去想带着荆谣去让他长长见识,秦晏没意见,过后跟荆谣提起,刚问了一句“想不想去南边一趟?”荆谣就白了脸,秦晏再说一句:“不想去外面看看么?”荆谣直接眼睛红了,好像要被卖了小狗崽子似得,秦晏心中叹息,下面的话也不必问了。之后得了秦晏不会赶他的保证后荆谣才稍稍放下心来,过了好几天后还小心翼翼的问了秦晏:“少爷是不是嫌我烦了?”秦晏心中好笑,荆谣虽然总呆在自己身边但他有分寸的很,自己看书时荆谣就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他的,只要自己不说话荆谣能一点声音都不出,一点也不讨嫌。反而是秦晏无聊时喜欢逗逗荆谣,看他憨憨的有趣。时光飞逝,很快就过了十五,秦晏带着荆谣同衡棋如一同回了苏府。雪路难走,一行人到苏府后已经是未时了,苏卿辰也没有见他们,只有管事的出来说先生今日身子不适,明日再授课,随即将众人引到各自院里去了,燕归楼里快一个月没住人,各处都要打扫,秦晏和荆谣忙了半日,直到晚间才收拾停当了,正值十六月圆,外面月色正好,戌时天上静静的飘起雪来,景色动人,秦晏跟荆谣索性穿上厚衣裳撑了一把雪伞出院赏景。“少爷累么?”荆谣提着个小宫灯,抬头看看秦晏撑着的水墨山青的雪伞小声道,“我撑会儿?”秦晏轻笑:“你撑着?我在地上爬?”荆谣有些难为情:“我可以伸直了胳膊的……”两人说笑间没留意走远了,秦晏虽在苏府住过多日但从未好好逛过,不多时竟有些找不着路了,幸得月色好,不觉昏暗,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再细看才发现竟已经走到前院来了,荆谣看了看前面轻声道:“苏先生还没睡呢,厢房的灯都亮着。”秦晏点点头,动,荆谣也看见了这回找着路了,正要折回去时忽而见前院垂花门后面似有火光跳,惊呼道:”这是走水了么?!"两人刚要上前忽见衡棋如也提着个宫灯来了,衡棋如见这情形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回你院里,我跟你说。" 第二十二章秦晏往垂花门那又看了一眼,点点头牵着荆谣的手带着衡棋如回燕归楼了。荆谣烧了一吊子水上沏了茶端上来,衡棋如刚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有些冷了,喝了几口热茶缓过劲来了,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苏先生……每逢初一十五的都会去二门外面烧些纸钱,有时若是有了什么大事他也会去,我在府里住的时间长,撞见过几次所以知道,我怕你们冒冒失失的撞过去了两厢尴尬,没什么事,以后晚上别过去了,荆谣还小,看见了不好。”秦晏微微蹙眉:“给……给梁王烧的?”衡棋如顿了下点点头:“是。”秦晏更是疑惑:“又不是在热孝里,哪里用总是烧纸?这些礼数我虽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老人们说过……时常祭奠故人并非好事啊。”衡棋如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自经秦思一事后衡棋如心中待秦晏更为亲近,不大敢敷衍他,犹豫了会儿道:“罢了,跟你说也无妨,荆谣……天不早了,你先去睡吧。”衡棋如对秦晏安抚一笑:“我知道你万事不避开他,但有些事小孩子不好知道的,荆谣,去吧。”荆谣心里也好奇的很,听了这话有些失望,转头看向秦晏,谁知从不避他的秦晏点了点头:“你先去睡,我一会儿就去。”不管怎么样秦晏的话是必须听的,荆谣的抿了抿嘴唇,给两人满上茶转过屏风去里间了。秦晏看向衡棋如,衡棋如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茶,半晌道:“自我跟着先生后,这情形看过多少次了,现在还算好些了,以前……苏先生都是整晚整晚的守在梁王牌位前,有时也不烧纸钱,只愣愣的待着,有时若是朝中有什么事了,或是先生在京中的暗庄又有什么动作了,先生就会边烧纸边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后来……许是怕让人听见?先生也不说话了,都写下来,尽数烧给梁王。”秦晏越听越疑惑,这……若说苏卿辰是忠心梁王,为了报答昔年的旧情,那好好的教养苏嘉,尽心为苏嘉在朝中谋算就罢了,现在……弄得这么暧昧缠绵算什么?衡棋如苦笑:“你想不透吧?我也想不透,那会儿我还小,不懂事,有次趁着先生走的急,我偷着跑过去看了一眼,那信纸被烧了大半了,但末了署名未烧尽,上面写着……未亡人苏卿辰。”秦晏心中一动,哑然道:“先生跟梁王……”“就是你想的那样。”衡棋如叹了口气,“你也不是那深宅大院的小姐,这样的事大概也听说过吧?就是没听过,你也该知道……知道分桃断袖的事吧?我曾听闻……先生初为太子太傅时因不善周旋得罪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是梁王一直护着先生,还因为先生……跟三皇子动过手。” 第21章 荆谣偏过头去没说话,秦晏慢慢道:“还要走?让府里再送个人来?”荆谣抿了唇又犹豫了,心里十分舍不得,半晌轻声道:“要不……每月回府的时候我去舅爷那,少爷在苏府的时候我还是在这边吧。”秦晏想了想点头:“就这样吧。”荆谣终于去铺子里帮忙,最高兴的人就是羿文嘉了,荆谣人聪明勤快,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外心,羿文嘉生意上的不少事都不放心外人,但对荆谣就没事,羿文嘉听秦晏说过两人还在京中时候的事,荆谣既连命都能给秦晏,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羿文嘉去了趟南方赚了个体满钵丰,一下子尝到了甜头,赎回剩下的几处庄子后还余下了四万多两银子,羿文嘉给秦晏送去了两万两,剩下的全下了本,一心要将南边的胭脂生意全揽过来,羿文嘉一心扑在南边,黎州的生意就得有人打理,羿文嘉不放心全交给下人,荆谣正好补上了这个缺。只是荆谣的身份始终是个事,压不住人,羿文嘉跟秦晏商议了后选个好日子,在府中摆上几桌酒,秦晏正式收荆谣为义弟,以后荆谣打理起生意来也算名正言顺。“其实我以前就有这么个打算。”羿文嘉越想越合适,“这铺子里的事你一直不管,我这心里就不安稳,这样一来,荆谣在就跟你在一样,我还添了个助力。”秦晏一笑:“有什么不安稳的?我还不信舅舅么?”“唉这是两码事。”羿文嘉拿着个玉石小算盘飞快的打着,心中越来越高兴,“咱们这生意总算是扎下根了,刚开始那会儿没什么进项,我心里就总不踏实,现在行了,等后年你进京时……舅舅能给你凑够了这个数。”羿文嘉将算盘摆在秦晏面前,秦晏垂眸一看……三十万两。秦晏轻笑:“如此……我就是在京中买一套宅院也够了,辛苦舅舅了。”羿文嘉一挑眉疑惑道:“你买宅院做什么?”秦晏冷笑:“来日我带着思儿上京,总不能还住在秦府吧?秦敛和梅氏恨不得活扒了我跟思儿的皮呢。”“也是……”羿文嘉点点头,一拍大腿抬手在算盘上又拨了个珠,笑吟吟道,“外甥既然要置办家业,舅舅哪能干看着?来日我送你这些,买个大些的宅院,好好让姐夫还有梅氏看看……哎呦一想我就解气!你放心吧,有荆谣在这,没准赚的还要多。”秦晏点点头:“那就最好了。”来黎州快一年了,一切都进入了正轨,秦思有舅母柳氏相伴,平日里也会跟黎州高门家的女子们聚聚,日子过的舒适惬意,外祖家蒸蒸日上,生意一天比一天大,再也不用拮据度日,荆谣给当着众人给自己磕了头敬了酒,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弟弟,自己也寻得了一位好先生,来日高中有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羿文嘉将小算盘收进怀里,淡淡道:“看吧……当年他们是如何欺凌我们的,以后就要让他们一点点的还回来。”“自然。”秦晏转头在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荆谣头上揉了下,语气中不自知的带了些宠溺,“后年荆谣跟我一同进京,我出本钱,在京中也开起十里红妆的分号来,到时候就交给荆谣,这两年可得好好学,懂么?”荆谣眼中一亮,开不开分号是小事,能跟着少爷一同回京城就行,荆谣点点头:“哥哥……放心。”荆谣刚改口,还有些不自在,脸微微红了。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羿文嘉终于赎回了老宅,全心全意的在南京和黎州间往来经贸,已有了自己的商队,不止是贩卖胭脂水粉,小到红妆大到古董,没有他不搀手的,当初许给秦晏的三十万赶考银子水涨船高,直接成了五十万。荆谣已经成了黎州十里红妆的掌柜,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荆谣应付铺子里的生意已经不费劲了,翼文嘉索性将黎州的生意全交给了他,黎州十来家商铺每日成干上万两银子的买卖都由荆谣打理,一丝差错也不曾出过。而秦晏,终于迎来了他等了三年的春闺。 第二十四章今年的会试定在了二月十五,秦晏因为要带着秦思上路,路上不好太辛苦,是以决定腊月初就出发,只要年前能赶到皇城就行,福管家在京中给秦晏看好宅院了,五进五出的大宅子,福管家已经付了定金,里面早就收拾好,只等着秦晏了。临行前秦晏又去了苏府一趟。这一年秦晏已经很少住在苏府了,他的功夫多用在破题上,一般都是是苏先生送来几个题目,秦晏先将路子写上,然后再细细的写出来,做完这几个题目后带着文章来跟苏先生讨教,当天来回,很少住下。苏卿辰见秦晏来了笑了下:“可准备好何时出发了?”秦晏点点头:“腊月初三,先生还有什么交代的么?”苏卿辰摇头一笑:“该教你的都教了,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了,你的学问我心里有数,会试肯定无碍,不出差错殿试时一个二甲的进士出身是跑不了的,想好了以后做什么了么?是想入翰林院还是先谋个差事?”秦晏心中早就有打算了:“入翰林院。”苏卿辰微微挑眉笑了下:“志气不小,将来也想入内阁么?”秦晏一笑没答话,忽而想起衡棋如来,道:“近日都没看见衡兄,他今年也要入场一试的,不如跟我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苏卿辰摇摇头:“不必了,棋如自有我带着,嘉儿也不小了,我正想带着他一起进京开开眼界。”秦晏一窒,忍不住低声道:“先生,苏嘉他……”苏卿辰淡淡一笑:“皇帝身子不行了,这个时候苏嘉必须在皇城,我谋划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的皇位落入他人之手。”秦晏心中一沉,别说是皇帝身子不行了,就是京中皇族宗室中男子全死了苏嘉想继位都难,苏卿辰此去无异是飞蛾扑火。秦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递给苏卿辰,沉声道:“若来日天不遂人愿,学生在京中定会帮扶,学生现在没有别的……此去各处花费都小不了,这些给先生贴补一二吧。”那些探子和亲兵都是要用真金白银养着的,这一年里秦晏虽没怎么在苏府中住但也看得出来,府中原本就不多的仆役又少了许多,屋中的不少古物也都没了,苏卿辰支持多年,走到今天说一句油尽灯枯也不为过。苏卿辰一顿,打开荷包一看,之间里面厚厚一沓子银票,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足有百张,不等苏卿辰推辞秦晏先道:“若是以前我是万万拿不出这些的,但现在羿府的生意先生也知道,拿得出来的。”苏卿辰心中大为动容,半晌叹息笑道:“原本以为你是最心硬的一个人……”秦晏一笑:“先生没看错,我本就心硬,只是……看了这么多年,不免感念先生大义,学生无能,可效力的也只有这些黄白之物罢了”秦晏抬手掏出袖中一张纸条,低声道:“来日若事成那自然是好,这是我在京中一处庄子的位置,僻静的很,若事败……先生可带着苏嘉衡兄躲去这里,我在那给先生还准备了些银子,到时候……你们可化作商人混出城,逃出京来再混入我舅舅的商队中,一路往西边去,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卿辰心中感念,起身一揖:“我替世子谢过了。”秦晏忙将苏卿辰扶起,低声道:“此去凶险,先生万事小心。”苏卿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去吧。”秦晏端端正正的给苏卿辰行礼拜别,起身出了正厅。刚出了前院苏嘉追了出来,连声道:“秦晏!秦晏!慢些,我送送你。”秦晏转头愣了下,停下脚等苏嘉赶了过来,苏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眼中有些潮湿,哑声道:“先生跟我说了……秦晏,谢了。”“不敢。”秦晏一笑,“你,衡兄和我,也算是同病相怜。”苏嘉叹了口气,低声道:“我送你出去。” 第23章 福管家一愣,随即笑道:“荆少爷也不小了,跟少爷一起住,这……哈哈,难不成等少爷娶了夫人荆少爷还挤在一处吗?”荆谣最怕听人说秦晏要娶亲的事,勉强笑了下没说话,秦晏看了他一眼心软了,道:“就让他跟着我吧,到底还是小,刚住到这边来别睡不安稳。”福管家看了荆谣一眼,心道寻常家里这年纪的少爷都娶亲了,这还小?福管家点头:“少爷说的是。”众人又往里走,拐过游廊,过了穿堂福管家指着前面笑道:“这里就是小姐的住处了,府中院子数这处最精致,也够靠里的,后面还有两个院子,一排倒座房,穿堂外两层门看着,别说男子,就是寻常婆子丫头都进不来,很能放心。”秦晏点头,对福管家一笑道:“难为你想的周到。”福管家笑笑:“应该的。”众人走了这一趟已经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荆谣笑笑:“这园子倒是宽敞,快占了半条街吧?”不单宽敞,府邸位置也极好,出入方便不说,且离着京中繁华地段不近不远,平日里往来很是便宜,十八万两银子确实是赚了。福管家得意一笑:“不止,这条街大半都占了,对了,我那小子前几日去镜花胡同看了,那边正有一处铺子要转手,地方不错,且那铺面我也看了,门厅敞亮,还有内堂,做胭脂生意最适宜了,只是没商议价钱,等荆少爷看了再说吧。”秦晏点点头,转头对荆谣道:“回头去看看,镜花胡同的铺子必然便宜不了,不必怕贵,喜欢就盘下来。”身后跟着的这几个下人闻言不禁抬头看向荆谣,荆谣的身世他们也是知道一些的,现在虽说也是少爷了,但几年前那还是个小叫花子呢,如今竟这么得秦晏宠爱了,偌大的铺面,说给他就给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荆谣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垂首答应道:“是,谢……谢谢哥哥。”秦晏在他头上揉了下,转身带着众人回昭瑰堂,慢慢道:“如今府中有多少人了?”福管家垂首道:“回少爷,不算上少爷从黎州带来的,少爷屋里准备了大丫头两人,小丫头四人,婆子四人,小厮四人,荆少爷屋里减半,小姐那边有大丫头四人,小丫头十六人,婆子八人,府里有两个厨房,外面一个大厨房,小姐院里还有个小厨房,一共有十二人,马夫等各处杂役共十人。”秦晏点点头:“够用了。”秦晏不要排场,身边有伺候的就行,秦思那边却少不了,怕她委屈不说,且秦思如今待嫁,身边少了规整丫鬟会让人小看,有了这些再加上秦思奶娘贴身丫鬟等也尽够了。福管家答应着:“这些人是我跟管事姑娘挑过几遍的,尚且能用,少爷跟小姐看看吧,有不顺心的撵出去再买。”秦晏点头:“今日刚来,每人赏一月的月钱,都去忙吧。”众人连忙谢恩不绝,秦晏带着荆谣回了正院。正厅里小丫鬟们正收拾屋子,见秦晏荆谣来了连忙行礼,秦晏摆摆手:“先收拾外面去。”小丫头们鱼贯而出,秦晏坐下来,荆谣连忙上前沏茶,秦晏看着他笑了下:“不愿意自己住,还要住我屋里?”荆谣闻言忍不住侧过头往暖阁里看了眼,偏生被一架十二折的绣金屏风挡着了,他记得秦晏内室里的雕花拔步床挺大的,应该……有自己的地儿吧?荆谣犹豫了下,轻声道:“哥哥从来不让丫鬟守夜,我要是也不在这边,哥哥晚上起夜喝水都没人伺候了……”“是我不让丫鬟守夜么?”秦晏失笑,“是你说光子身子让丫头们看见了害臊,一直央告着不让丫头们进来。”荆谣一阵心虚,秦晏无法,放下茶盏道:“不知道你整日想些什么,就是长不大,罢了,还是跟我睡吧。”荆谣欣喜不已,连忙点头:“谢谢哥,我……我去取银票,福管家去请官吏了,等会儿好交接地契的,我先去了。”府中的银钱一向是荆谣收着,秦晏对他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秦晏看着荆谣的背影默默出神,有时候秦晏也疑惑,荆谣已经不小了吧?无论是府里的事还是生意上的事,没有他料理不清的,但一到自己身边就一下子变成小孩了,黏人的很,秦晏其实并不喜欢孩子,连着对那些孩子气的人也厌恶,但独独对着荆谣,秦晏一向硬不下心来。更奇怪的是……秦晏心中好笑,若别人跟自己撒娇卖乖,自己连看一眼都欠奉,但要是荆谣的话心里却受用无比,秦晏轻轻捻弄腰间羊脂玉佩,回想着荆谣不经意间讨他喜欢的样子心中很是熨帖,大约是从小将他养大的缘故吧,庄家看着别人的好,孩子看着自己的好。不多时官吏来了,银货两讫,秦晏另给了那管事一封银子赏钱,老管事千恩万谢的收下走了,秦晏将地契递给荆谣:“收好了,以后这就是咱们家了。”荆谣心中一暖,忙接过收起来了,刚搬过来,一大堆事等着做,两人各忙各的,直到亥时才歇下。秦晏沐浴后倚在雕花床栏上看话本消遣,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荆谣沐浴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自己的铺盖蹭了进来,秦晏抬眼看了他一眼:“过来给我擦擦头发。”荆谣忙去取了布帛来,爬上床跪起身来轻轻的给秦晏擦头发,暖阁里熏笼烧的旺,秦晏上身只披了件中衣,领口大敞着,露出坚实的胸膛来,荆谣忍不住低头看,心猿意马,秦晏有所察觉,放下书抬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看什么呢?自己没有?”荆谣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我……我有。”秦晏撑不住笑了:“你有什么?”荆谣刚沐浴过,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小寝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气,乖巧的跪在自己身边服侍着,比平日里还讨人喜欢,秦晏心里疼他,笑着在他身上摸了摸,嘲道:“有什么?一块硬肉也没有,还跟个孩子似得。”荆谣不敢躲,推拒求饶:“哥哥别闹了,我……我痒痒。”秦晏见他拘谨也就不逗他了,摇头笑笑依旧拿起话本来看,荆谣心中却如擂鼓一般,生怕秦晏发现,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布帛来接着擦拭,半晌终于给秦晏擦好了头发,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时间不早了,秦晏起身吹灭了蜡烛躺下了,荆谣缩到了大床最里面,努力平复心跳,许久都睡不着。平日里两人吃睡一处,身体接触是少不了的,秦晏心情好了也会逗逗他,但荆谣从未像今天一样,身上仿佛都要烧起来,秦晏刚才摸过的地方触觉似乎还停留着,黑暗中荆谣脸红红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藏在心底深处的一颗种子似乎正在破土发芽,搅的荆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秦晏呼吸匀停,显然早就睡熟了,荆谣却难受的很,身上燥得慌,脑中乱七八糟的,辗转反侧许久才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马棚里下着雨,他窝在稻草堆里守夜,难受的很,不知什么时候秦晏来了,将他抱了起来……秦晏睡觉轻,半夜里听见荆谣呓语醒过来了,秦晏睁开眼微微蹙眉,做噩梦了?秦晏怕他是身子不舒服,起身将荆谣揽过来低声道:“荆谣,荆谣?怎么了?”瞪的拱进了秦晏怀里,小声嘟嚷:”哥哥……抱抱我……”荆谣犹在梦里,迷迷瞪荆谣寻求着身体的本能,细瘦的双腿轻轻往秦晏身上蹭,两人都只穿着中衣,什么也档不住,秦晏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明显察觉出了荆谣身上的变化…… 第26章月上中天,秦晏依稀能看清荆谣脸上的神色,他一张小脸还带着稚气,紧紧闭着眼,讨人怜的很,嘴微微张开轻轻喘着,不知怎么的,秦晏古井不波的心里突然荡起了一圈涟漪,秦晏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悸动,低声唤道:“荆谣……”荆谣无意识的睁开眼,梦里秦晏正宠溺的抱着他,正同这会儿一样,迷乱中荆谣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哽咽着伏进秦晏怀里低声道:“哥哥我难受……”秦晏心中怜意更甚,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没事……你这是长大了。”荆谣初经人事惶恐的很,心里积压了多少年的情谊冲了出来,此刻看着秦晏的脸心里难受万分,哑声哭道:“哥哥……我喜欢你,喜欢的快不行了……”秦晏已足弱冠,春闱将至,马上就要高中的,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宅院都有了,下面的事也就是娶亲了,这两年总有人提起秦晏的亲事,特别是最近,荆谣每每听见了心里都如刀割一般,等秦晏娶了夫人,自己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荆谣平日里怕人看出来装的好,现在怎么也绷不住了,抱着秦晏的腰大声恸哭……秦晏心中大动,连起前事来心中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荆谣这么黏自己,为什么侍奉自己那么尽心尽意,但……秦晏失笑,荆谣才多大?竟这么早就懂人事了么?秦晏低头看着荆谣心中不禁疑惑,听了这事自己竟没有半分厌恶,却有些……心疼。 第25章 “还困么?困就再睡会儿。”秦晏将蓬松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给荆谣盖好了,昨晚荆谣跑出去了一趟,秦晏总怕他着了凉晚上发热,等人睡熟后就将他抱到自己身边来了,所幸如今荆谣身子好,并未染上风寒,秦晏轻轻抚摸着荆谣的后背轻声道,“早上想吃什么?”荆谣睁开眼看了看秦晏,半晌清醒过来,昨晚的事回笼,荆谣瞬间红了一张脸,秦晏一笑:“这会儿知道害臊了?”荆谣恨不得缩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了,心中又是难为情又是欣喜,看着今早的情形……哥哥昨日说的是真的吧?秦晏将荆谣的小下巴抬起来看了看调笑道:“昨晚冲着我做春|梦的架势呢?这会儿怎么不行了?”荆谣大为羞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来,哥哥这是……要那样吗?荆谣脸上藏不住心事,秦晏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太小,等再大些……我自然饶不了你。”荆谣刚好些的脸又红了起来,秦晏看的心里喜欢,低头在他薄薄的耳朵上亲了亲,低声耳语道:“我好心放过你,你也不许偷偷的自己碰那儿,要是让我知道了……”秦晏在荆谣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低声笑道:“想要了就跟我说,听见了么?”床下还扔着他昨日换下来的亵裤,荆谣低着头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秦晏笑道:“行了,昨日什么话都说了,这会儿又不好意思了?跟我有什么可害臊的,我又不跟别人说去。”荆谣稍稍放下心来,低头又在秦晏怀里缩了会儿,两人慢慢说着话,直到辰时外面的小丫头来叫才起来。府中的膳食分两拨做,秦晏跟荆谣一同吃,内院秦思自己吃,秦晏给荆谣夹了个蟹黄包道:“慢点吃,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荆谣咽了一口粥疑惑道:“怎么没事?我想去镜花胡同看看那边的铺面,约那边的人谈谈……”“年前不谈这些事。”秦晏放下筷子,小丫鬟连忙奉上茶水和漱盂来,秦晏由着她们伺候,擦了擦手看向荆谣,“接着吃啊,刚光发愣了,才吃了几口。”高门人家的规矩,长辈停箸后是不好再用膳食的,在秦府是这个规矩,在羿府也是如此,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下:“就咱们两个人,不谈那些繁文缛节,吃你的。”荆谣心中暖暖的,低头接着吃,秦晏也不走,就坐着看着他,时不时的给他夹些吃食,等他吃饱了才命人过来收拾。秦晏也不看书,先带着荆谣在府里又转了一圈,看看各处还需什么添减之物,秦晏时不时的问荆谣几句,荆谣若是答了秦晏就命人记下来,全按着荆谣说的办,荆谣有些心不安,趁人不在意的时候跟秦晏小声道:“哥哥……还是多问问小姐的意思吧。”秦晏摇摇头:“她自己院里自然是问她,这边就不必了,思儿能在这府里住几年?要在这住一辈子的是咱们。”荆谣闹了个大红脸,又怕别人看出来,偏过头去不说话了。逛了一圈后福管家寻了来,笑道:“少爷好,荆少爷好,咱们府里还没针线上的人,那几个大丫鬟的针线不很规整,少爷小姐的冬衣还没着落,针线上的人一时半会儿寻不着,我从外面请了锦绣斋的师傅们过来,少爷先将就些吧。”秦晏点头:“锦绣斋的女红不错,先给小姐去量身量选缎子吧。”福管家躬身:“是,两个女师傅已经带着人去了,剩下的人在昭瑰堂等着给两位少爷量身量呢。”众人遂先回了昭瑰堂,秦晏懒怠让人量,只命人将自己平日穿的衣裳取了几身出来让师傅们记下尺寸,自己坐在榻上拿过料子来看。几个师傅都是做老了事的人,细细的给秦晏讲,这料子如何,那皮子如何,这领口的样式又如何,秦晏点头选了几件,没花什么功夫,给荆谣挑的时候却讲究起来。锦绣斋里男子的料子多是玄色鸦青色等,秦晏自己穿着倒是还好,荆谣穿就有些老气了,也不鲜亮,但要是挑胭脂色秋香色的又显得轻浮,秦晏命人将自家库房里的好料子取了出来,亲自选了一匹鹅黄绣银色祥云纹的缎子,一匹大红洒金的缎子,一件清雅一件富贵,很得当,秦晏顺手又挑了一匹月白色的柔纱绫给让人给荆谣做几身中衣。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告退,一会儿的功夫秦晏给荆谣花了不下百余两,荆谣等人都下去了轻声道:“哥哥……太奢了吧?我还在长个儿,这些衣裳做了也穿不了多长时间,用那么好的料子,怪可惜的。”秦晏嗤笑:“人家府里的太太每季置办衣裳花上千两银子也是有的,你这才花了多少?”秦晏想的很简单,既已许荆谣跟了自己,那定然是要将他当自己正头夫人待的,既是自己的内人,那吃穿岂能委屈了?荆谣面色一红,小丫头们都去外间量尺寸了,秦晏往外看了看,见没人留意一把将荆谣搂进怀里,低声笑道:“你少了头面首饰这一项,已经很能给我省银子了。”荆谣听了这话心里一甜,怕外面丫头们听见竭力压低声音:“那……那也不用这样……”“不用怎么着?”秦晏每每看着荆谣羞赧的样子心里就像是有只幼猫在挠似得,轻声调笑道,“那些银子,不给你花给谁花?”外面小丫头量好了进来伺候,荆谣吓了一跳,连忙躲开,秦晏松手让他躲了,自己起身去书房看书,荆谣去账房给锦绣斋的人支银子。秦晏坐到书房里刚看了几行字福管家进来了,躬身道:“少爷,姑奶奶遣人来了,说中午用了饭就过来看看少爷小姐。”秦晏点头:“月前我已经给章府送过信了,说了等府里收拾好了请姑母过来坐坐,姑母倒是着急,罢了,好好收拾下,让人告诉小姐一声去。”福管家应着下去了。未时二刻的时候秦雅果然来了,秦晏迎了出仪门,秦雅一见秦晏就红了眼睛,赶上来拉着秦晏的袖子不住的看,哽咽道:“很好,几年没见,已经是大人了,在黎州一向可好?”秦晏忙劝慰道:“都好,姑母快进屋……”秦晏将秦雅一路让进来,里面秦思也早就等着了,两人将秦雅送到上座上一同行礼,秦雅连忙拦了,急声道:“行了行了,自家人闹什么虚礼,快让我看看思丫头……”秦雅将两人扶起,秦思眼睛也湿了,柔声问了几句好,又亲手给秦雅奉了茶,秦雅见秦思现出落的容貌出挑,身段窈窕,心里越发高兴,连声笑道:“黎州果然是个好地方,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的水灵,亲家老太太可好?你舅父舅母可好?”秦晏俱答“很好”,秦雅笑笑:“那就好,老说要去黎州看看,一直不得空,我心里总惦记着亲家老太太呢。”“年后大约就能看见了。”秦思笑笑,转身命人给秦雅换了手炉里的炭,亲手递上来笑道,“外祖母说了,等过了年天暖和些就带着一家子进京,到时候都得见了。”秦雅接过手炉来,暗自留意秦思行事做派,只觉规矩端庄,毫无小家子气,又听闻如今内院的事都是秦思一手操管,秦雅欣慰之余心中又是一阵气闷,一样的秦家女儿,秦珍就那么上不得台面,没有一处能顺自己的心!年后就要议亲了,秦雅每每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当初若没那糟心事,秦思顺顺当当的嫁入自己家做了儿媳妇,那多好!秦雅压下心头不快笑道:“思儿的及笄礼我也没过去,送去的头面可还喜欢?”秦思点头笑道:“喜欢,前两日还戴了呢,姑母费心了。”说起这个秦晏想起章云烈秋闱的事,笑道:“秋闱的名次出来了吧?二表弟这回如何啊?”说起二子来秦雅脸上笑意更甚,还是谦虚道:“跟你当初没法比,不过是勉强中了。”秦晏一笑:“二表弟还年轻,已经不容易了,今次春闱可要下场一试?”秦雅点点头:“试试吧,中是肯定中不了,且让他见见场面去,晏儿可准备好了?”秦晏淡然一笑:“尽人事了,且看天意吧。”“肯定差不了。”秦雅倒是挺有把握,“从小你们一块读书,这些孩子里面就数你最聪明,你要是再中不了我也就不再勒掯着你表弟看书了,他肯定更没戏!”众人闻言笑了起来,秦雅左右看看昭瑰堂屋里的摆设连连赞叹,“这园子我以前来过的,园里桃花最好,每年春天尚书夫人都请我们过来品茶赏花,以前也逛过,景致极好,屋子建的也大气,买这处宅院真买对了,银子……可还够?姑母给你带了些来……”秦晏连忙笑道:“还够,等真短了自要去跟姑母要的。” 第27章 荆谣涨红了脸,摇了摇头,秦晏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情动,轻声问:“知道男子之间……该怎么做么?”荆谣顿了下,半晌点了点头,秦晏笑了:“知道?那你跟我说说,我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荆谣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晏,偏生秦晏就是不心软,笑吟吟的看着荆谣,就是要让他说出来,荆谣满脸通红,又不敢逆秦晏的意思,羞的差点哭出来,小声说了,秦晏还嫌欺负的不够,一笑道:“大声点,我没听真。”荆谣这次是真的要哭了,眼睛红红的,又说了一遍,秦晏心情大好,宠溺的将荆谣搂在怀里笑道:“行了,哥跟你闹着玩呢,以为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放心,咱们先不那样,一步步的来。”秦晏扯过锦被给两人盖上了,又哄又疼,直将荆谣哄的笑出来才拥着他睡下。 第29章秦府正房里秦敛沐浴后倚在斜椅上出神,梅夫人招呼着丫头们收拾东西,都料理停当后自己也换了寝衣,卸了钗环坐到了秦敛身边,秦敛睁眼看了梅夫人一眼又闭上了,没有一句话。梅夫人心里也不大舒服,但还是屈意放软了声音道:“老爷……昱儿的师父今日又夸他了呢,说他最近上进了不少,这孩子外面看着淘气,其实心里是知道好歹的,明白老爷希望他成才,这不,知耻后勇,很是用心呢。”秦敛叹了口气,半晌道:“子不肖父啊……”“跟老爷自然没法比,但昱儿对老爷的孝心是一分都不少的,老爷也细想想,他生在这富贵乡里,从小丫头嬷嬷们捧着长大的,上进的心自然少一些,这还不都是承了老爷的荫庇么?如今他上进,是为了那一官半职吗?还不是为了让老爷高兴。”梅夫人一咏三叹,垂首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老爷怪我我不敢抱冤,但……千万别怪昱儿啊。”秦敛这几日气也消了,冷了梅夫人几天,如今顺着这个台阶也就下来了,秦敛拉过梅夫人保养得当的手叹道:“我自然知道你是疼孩子……罢了,让他再好好读几年书吧。”梅夫人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笑了下劝道:“再说……老爷也别总把心思放在昱儿身上呀,老爷又不只他一个儿子。”秦敛挑眉:“你说什么?”梅夫人笑笑,贤惠的很:“老爷还不知道吗?晏儿从黎州回来了,如今将许大人的池园买下来了,已经在京中住下了呢。”秦敛这日休沐刚从衙门回来,消息自然不如终日跟贵妇们来往的梅夫人灵通,一听这话怒目圆睁气道:“他既回来了怎么不回府?!在外面另辟宅院是想打我脸么?池园?他哪里来的银子买池园?!”“唉老爷消消火……”秦敛最重名声,梅夫人就知道他听说了得生气,连忙倒了茶水奉上来,柔声道,“老爷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性子倔的跟头驴似得,不然当年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让老爷难堪……”梅夫人见秦敛又要发火连忙劝着:“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啊,老爷不心疼,我这当娘的都心疼,晏儿还未娶妻,不过就是个半大小子,带着思儿在外面住,实在不安全啊,我越想越害怕,万一有个什么……岂不让人褒贬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当后娘的厉害,拦着不让孩子进门呢!”梅夫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秦敛忙安慰了几句,愤愤道:“也不知是随了谁!从小就是那个硬脾气,没有一次服软的时候,他在外面另开府,是当我死了吗?!不对……他哪里来的那许多银钱?池园那地方……没个二十万两买不下来啊。”“我也疑惑呢。”梅夫人微微蹙眉,轻声道,“不管如何……老爷,这样究竟不好看,不如……老爷派个人跟晏儿说一声,好好哄着,让他回来吧。”秦敛闻言大怒:“这是什么道理!他几年没一点音信,现在终于回来了他不来见我到让我去见他?!”“老爷……”梅夫人连忙给秦敛顺气,轻声道,“晏儿怕也有心回来,只是放不下脸呢,老爷何不给他个台阶?我还听说……黎州羿家等年后也要上京来了,到时候岂不更不好看?倒不如将晏儿和思儿接回来,回来跟羿府也好说话。”秦敛最不喜别人提起羿家来,说到底是他自己理亏,受外家襄助得势,最后外家出事时自己没帮忙,这几年也没走动,没意思的很,秦敛心里愈发心烦,羿家在黎州待的好好的,干嘛非要上京来呢!梅夫人见秦敛不答话以为他听进去了,声音越发轻柔,垂眉小声道:“老爷也知道……羿家如今买卖大了,家道殷实的很,只是没什么腰杆子硬的当官亲戚,他们若是来京中,老爷稍稍一示好,他们还不马上上赶着来捧着老爷么?”秦敛转头看向梅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梅夫人犹自不觉,一笑道:“到时候……老爷也知道,咱们府上马上就要给珍儿置办嫁妆了,我还想着不行就给昱儿捐个监生,哪哪都得用银子啊,呵呵……我倒也不是贪图他们家的银钱,到底是亲戚情分啊,还是常走动的好。”秦敛蹭的站了起来,勃然大怒:“你让我跟羿家要银子去?被人知道了我的脸面往哪搁?!”梅夫人心中一惊,连忙补救道:“老爷误会我了,我不过是为了亲戚面上好看罢了。”秦敛心中好几处火汇作一处,拍桌怒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为什么跟羿家总不走动了?这几年年下节下你跟黎州有往来吗?内帏的事我不理论,你就肆意胡来!思儿及笄礼的时候我还跟你提过一句,让你往黎州送些东西过去,你可送了?!”梅夫人从没受过这样的数落,面上下不了,要发火又不敢,强自按捺着哭道:“老爷提起的时候思儿的及笄礼早过了两月,让我怎么办?那会儿再送去不更没意思?老爷,你也想想,我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全老爷的脸面罢了,晏儿他们不回来不好看,跟羿府不走动不好看,珍儿的嫁妆少了也不好看,我都是为了谁……冤杀我罢了……”梅夫人越说哭声越大,秦敛发了一顿火气也消了些,静静的想了想确没别的法子,半晌长吁了一口气道:“罢了,别哭了,我再想想……”梅夫人最明白秦敛的心事,知道他拉不下脸来,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老爷若是不想出面,说不得,我去试试口风吧,寻个机会劝劝晏儿,让他们回来吧。”秦敛自知秦晏别府另居不像样子,犹豫了下道:“那……你看着来吧。”秦敛怕梅夫人在外面伤自己的脸面,又沉声道:“只可劝那逆子回来,别的不许提!羿家有多少银子我都不稀罕,若是因为这点事让御史参我一本才是最难看的!”梅夫人心下着急,秦敛只重官声不重银钱,他哪里知道这居家过日子的难处,只是秦敛刚才已经发过一顿火了,梅夫人也不敢再劝,转念又一想自己去说什么秦敛哪里听得见,想来是无妨的,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老爷放心。”接着服侍秦敛恩歇下不提。翌日一早池园里众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秦晏亲自为荆谣挑衣裳,荆谣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低声道:“哥哥跟小姐去尤将军府……我去做什么呢?我不如在家里看家吧。”“呵……连看家也会了,真能耐。”秦晏一笑,在小丫头捧着的托盘里挑了个翡翠平安扣看了看,又放下了,吩咐道,“取我从黎州带来的那一盒玉佩来。”小丫头听了连忙去取,秦晏回头抬手在荆谣脸上轻轻刮了下笑道:“真把自己当小狗崽了?”荆谣一愣才明白了秦晏刚才那话,正要说什么时小丫头托着一个盒子回来了,荆谣连忙垂首不再说话,秦晏将盒子打开,里面分四个隔断,每个里面放着一块玉佩,最里面的是由十六块羊脂玉拼成的玉佩,最上面是个平安扣的样子,浮刻着双螭纹,下面打着三枚小孔,由金丝红线缨子分别系着五个玉石雕的小鲤鱼,精致中又带了些稚气,秦晏一笑:“正好给你戴。”小丫头听着这话忙接过来,蹲下|身给荆谣系上了,秦晏左右看看,荆谣身上穿着鹅黄色白色凤毛的锦衣,腰间系着这个玉佩,脖子上带着秦晏的长命锁,头发用八宝珠珞扎了起来,一身穿戴不扎眼却经得住考究,秦晏点点头,很合适了。荆谣摆弄了下腰间的玉佩还是有些不心安:“人家问起来,哥哥怎么说呢?”“什么怎么说?你不是我弟弟么。”秦晏笑了下将人打发下去,将荆谣揽在怀里轻声道,“难不成你想让我跟别人说你是我内人?”荆谣小声急道:“我什么时候说……”“现在还不能说。”秦晏在荆谣额上轻轻的亲了下,一笑道,“你心里明白我是将你当内人的就行。”荆谣光顾着害臊了,没留意秦晏那句“现在还不能说”是什么意思,秦晏在他头上揉了揉道:“正好年下要去见些人,挨个带你引见了,以后也方便。”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丫头道:“少爷,小姐已经收拾停当了,里面嬷嬷们问两位少爷可穿戴好了,若好了里面就将小姐送出来了。”“好了,让人将那几箱礼好生抬到车上去。”秦晏牵起荆谣的手道,“来。”尤将军府上离着池园不近,众人巳时才赶到,尤府门上的人等候已久,见人来了连忙迎了进去。尤白元近日被请到军中练兵回不来,正厅中只尤老夫人还有尤家的几位太太,众人见了先是一顿寒暄,尤老夫人这几年没见老,只是刻薄相依旧,见了两人难得的笑了笑:“都长大了不少,思丫头愈发俊俏了。”秦思规规矩矩的给尤老夫人见礼,口称“外祖母”,拜了再拜,尤老夫人见秦思行事说话不输名门闺秀心中满意,点点头将人揽到身边来坐着,细细的问了问她在黎州平日里做什么,玩什么,秦思俱答了,尤老夫人笑了笑,转过来看了荆谣一眼,尤老夫人眼毒,一眼认出荆谣脖间的长命金锁乃是秦晏的旧物,尤老夫人抬头看了秦晏一眼,秦晏一笑对荆谣道:“给外祖母磕头。”荆谣好歹也是官门出身,平日里又有秦晏教导着,见这场面并不怯场,恭恭敬敬的给尤老夫人行礼,秦晏将这几年的事略说了下,道:“在外面时幸得还有他在身边,他父母都去了,我就将他认做义弟,同自己兄弟一样的。”羿老夫人一笑:“你对自己亲兄弟怕也没这么费心思,起来我看看……”荆谣起身抬起头来,羿老夫人细看了下荆谣的面庞,见他眼中澄澈,一看就是心思纯善的,尤老夫人更为满意,点点头:“是个好孩子,来……” 第29章 秦雅勉强跟秦晏笑了下,秦二太太秦三太太寒暄了几句,秦家二房三房两位老爷没什么本事,一辈子靠着大房周济,两个太太一向不敢多嘴大房的事,跟秦晏也没什么情分,不过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没话了,梅夫人却入戏的很,瞬间红了眼,低声哽咽道:“好孩子,难为你了。”秦晏心道幸好一早将荆谣打发去花房了,小小年纪可怜见的,没得恶心着他,秦晏当没看见一般,自己坐了下来道:“上茶。”屋里的丫头们有的上茶有的退到门外侍奉,没人理会站在当中的梅夫人,梅夫人老大没意思,秦二太太状劝慰道:“嫂子快别这样了,晏儿看见了心里也难受。”秦晏心中点点头,确实难受。梅夫人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转头看着秦晏柔声细语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跟家里说呢?”秦晏看向秦雅:“姑母没跟府中说么?”秦雅今日本就不想来,一听这话更懒得给梅夫人遮掩了,转头直接道:“二十那日到的京,嫂子,我跟你说过了呀。”梅夫人脸上红了,有些讪讪的,笑了下道:“我竟忘了……晏儿,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不回府倒住到这来了呢,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跟思儿在外面……算什么呢?对了,思儿呢?”“昨日去尤将军府上,思儿跟他们府上的姑娘们投缘,留在那了。”秦晏尝了口茶,“思儿不小了,总得有长辈带她出去走动走动,幸得尤老夫人爱惜,倒是方便许多。”梅夫人脸上越发下不来,论理带着秦思出去会客走动都是自己的事,现在倒让一个外人代劳了,秦雅似笑非笑的看了梅夫人一眼嘲道:“大嫂这倒是清闲了。”梅夫人心中有些着急了,她来这最大的把握就是以秦思为要挟,她打听到了,秦思并不曾许下人家,那往来应酬还不得靠着自己么?如今秦晏竟请动更得力的人了,一想到尤老夫人梅夫人心中还是有些胆怯的,犹豫了下笑道:“尤老夫人倒是好……只是也不能什么都麻烦人家啊,回来思丫头出门子,娘家席上总不能空着吧?要不说你们还是孩子呢,就是想的不周全。”秦晏挑眉冷笑:“空着?太太当我死了么?”“哎晏儿,我就是这么一说哈哈……”梅夫人有点坐不住了,秦晏软硬不吃,不管自己怎么说奈何他一点都不动心,梅夫人攥了攥帕子又笑道,“你就是太容易多心了,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如何就到了这一步呢?唉……倒是我说的,老子儿子一个样,你爹在家里也是想着你们,只是太忙不得空,又嘴硬,不肯说软话,晏儿……听我一句话,搬回去吧,外面也好看,再说……你跟思儿如今都是要用着家里的时候,别跟自己置气,耽误了自己的事才是吃亏呢,是不是?”秦晏放下茶盏看了梅夫人一眼,笑了下没说话,将梅夫人晾在一旁,梅夫人看了看秦雅,秦雅入定了一般,拿着手里的官窑茶盏细看不理会旁人,梅夫人又给秦二太太使眼色,秦二太太左右看看尴尬的很,也没说话。秦晏半晌才道:“太太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直说了吧,不必牵扯上这许多。”梅夫人勉强笑笑:“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劝劝你,别钻牛角尖,搬回府吧。”秦晏点头:“这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梅夫人一愣,知道了?这算什么回答?这是回去还是不回去?梅夫人一时也顾不上了,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就知道你是明白的,既然这样……什么时候搬回去呢?”秦晏轻笑:“我何时说要搬了?”梅夫人被堵的心口疼,强笑道:“你……嗨,还没转过弯来吧?真是……”“太太没有别的事了?”秦晏看了看时漏道,“既没别的事了我也就不虚留了,府中一切没收拾停当,还没有个得力的厨娘,恕不能招待了。”秦晏这就要送客,梅夫人急了,她来这一趟总不能空这手回去啊,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过来……梅夫人一咬牙叹道:“唉……其实还有件事要跟你说。”秦晏一笑,果然来了。梅夫人抚了抚发髻低声道:“你也知道……如今你二妹妹要出门子了,又到了年下,什么都要银子,原本……是能支持的,但是……实话跟你说了吧,自打将那几处庄子交到你手上后,府里就很艰难了,晏儿,那好歹是你家啊,你自己住着高门大院,使奴唤婢的,倒让你父亲你妹妹受着委屈……不合适吧?”秦雅实在听不下去了,梅夫人这话说的好像那几处庄子能掉金山银山一般,合着秦晏这几年都靠着那庄子置办家业了,秦府没了那几处庄子就揭不开锅了?秦雅想排揎梅夫人一顿又忌惮着自己公公婆婆,起身道:“家里还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我倒不能久坐了,晏儿,等思儿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得空了我再来看她,行了,我先走了。”秦雅自知秦晏能料理的清,扶着丫头就走了,梅夫人紫涨了脸,心中大骂秦雅,强撑着继续道:“府里实在艰难,我如何都没事,但……你父亲可受不了罪啊,对吧?”梅夫人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要扣下来,秦晏不动声色,一笑道:“我明白了,太太是想要这几处庄子的出息,是吧?”梅夫人笑笑:“本就是一家子的……”“别说这话。”秦晏淡淡一笑,“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跟秦府关系倒是不大。”梅夫人险些被气的发昏,秦晏看看她,又扫了秦二太太秦三太太一眼,慢慢道:“家里若艰难,我也不好干看着,可巧今年几处庄子里的出息还没送上来……吉祥!带着太太的人去庄子里,说我说的,都给那边府里送过去!”梅夫人闻言大喜,秦晏这几年没少扩他那几处庄子,如今年底的出息少说也有两万两,梅夫人起身感怀道:“还是你懂事,知道体谅家里艰难,行了,你这既然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秦晏没说话,只让丫头将人送了出去,自己转身去了花房。花房里荆谣正侍弄一株仙客来,秦晏没带着人,轻轻走了进去从后面将人抱住了,荆谣吓了一跳,转身小心的看着秦晏的神色,见他不曾动怒才放下心,小声道:“走了?都……说什么了?”秦晏把刚才的话都跟他说了,荆谣登时气的瞪大了眼,急道:“哥哥怎么答应了?那可是哥哥母亲……”“别急……”秦晏笑了下,“当我是傻的不成?你看吧……只这一次,我让她轻易不敢再往这边伸手。”荆谣还着急着,其实庄子上那点出息荆谣早就不看在眼里了,那还抵不上十里红妆一月的账目呢,但是要是给梅夫人那他一两都嫌多,秦晏看着荆谣替他着急的样子心中熨帖,笑了低声耳语道:“跟我回屋,去榻上我细细说给你听……” 第31章梅夫人坐在马车里心情好的很,笑了下道:“都说晏儿性子孤僻难处,现在看怎么着?到底明白我是他母亲,知道该孝敬。”秦二太太连忙附和着赔笑:“是呢,几处庄子上的出息,说给嫂子就给了,这下年下也富裕多了。”“富裕不富裕的究竟不是花在我身上,操持这么一大家子的难处你们也知道。”梅夫人尝着甜头了心中得意的很,心中几番思量,单是这一次还不行,回来再寻个由头,将那边的地契一块儿要过来才好,到时候将庄子里的人全换做自己的,自己以后吃穿不缺不说,回来还可以选一处给秦珍陪嫁过去,梅夫人越想越合适,转头对秦二太太笑道,“前几日二弟不是说看中了花鸟胡同里的一只白羽红眼的金丝雀儿么?回头从我这支银子,既喜欢买了去就是,百十来两的东西,没得让二弟大年下的不痛快。”秦二老爷因为这鸟吵吵了好几日了,秦二太太手下不富裕,哪里有那个闲钱,见梅夫人愿意出钱秦二太太连声道谢,笑道:“嫂子太宽厚老爷了。”梅夫人摆摆手:“无事,都是一家子骨肉,说这个做什么。”梅夫人志得意满,一路回了秦府马上打发人去叫几个管事来。如今府中的管家冯全财是梅夫人从梅府带来的,很受梅夫人倚重,梅夫人屏退了众人低声道:“这次去庄子上,给我擦亮了眼好好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庄子,到底能出多少东西,千万别让他们糊弄了,秦晏说了今岁的东西全没动,那少说也有两万两,你给我看清了,若少了这个数……看我揭了你的皮!”冯全财连忙答应着,梅夫人也不傻,秦晏答应的太干脆,这其中难保还有别的差池,梅夫人心中冷笑,别想着随便拿些东西就能打发了她。梅夫人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事老爷还不知道,老爷今日回府,你们从角门套车出去,悄不声的,若不小心让老爷院里的人看见了问起来……你只说是秦晏少爷一定要给的,推辞不过才收下的,明白了么?”若万幸没让秦敛发现就最好了,秦敛不许自己跟秦晏谈银子的事,那自己干脆就将这事瞒下来,将这些全归到自己私库中去。冯全财混迹内帏多年有什么不明白的,点了点头:“小的省的。”梅夫人想了想再没有不妥当的了,轻声道:“去吧,他们府上的一个瘸小子跟着来了,你只跟着他去就行。”冯全财一躬身去了。 第31章 梅夫人多说多错,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事会弄成这样,一时恨不得撞死算了,秦敛厉声道:“就算是秦晏答应给你的那些东西,那谁让你收的?!我几番叮嘱,你,你……滚!”秦敛一脚踢开梅夫人出了正屋,里面梅夫人险些哭死过去。秦敛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见事情闹成这样总要想个法子压下去,当即派人去了衙门里,只说梅夫人从不曾命冯全财来庄子里,是冯全财卖主求荣,妄图携了庄子里的东西私逃。知府见是秦府自家人的事也不敢多管,顺着这个意思就结案了,秦敛舍了冯全财那些下人出去,费了这些功夫,自以为可以将这桩丑闻抹去,谁知……翌日,秦府大太太派人去秦晏庄子上杀人打劫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第32章池园里秦晏斜倚在贵妃榻上慢慢的剥松子,剥好一个就往荆谣嘴里塞一个,屏风外面吉祥声情并茂,将昨日庄子里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吉祥笑了下道:“如今冯全财那些人全收押了,哈哈,我爹昨晚高兴的喝了两壶,今早还没起来呢,怕少爷着急,我就先过来了。”秦晏倒不是那么好奇,秦敛和梅夫人的性情他最清楚了,这事跑不了。秦晏起身将松子匣子放到一边,拍了拍手问道:“那边府上如何了?没有闹起来么?”“怎么没有?”吉祥笑笑,“听那边人说,老爷给太太下了禁足令了,不许太太再出来丢人,那有什么法子啊?咱们按着少爷的吩咐,已经将消息全放出去了,那边府上的人不说,自有别人说,这么有意思的事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传遍了。”秦晏颇为满意,点点头道:“昨日的事做的不错,去账房领双份儿的赏去吧。”吉祥听了这话连忙谢恩,磕了个头去了。荆谣犹自愣愣的,不可置信道:“这……就将他们摆布了?”饶是秦晏之前跟荆谣说过了荆谣还是忍不住惊讶,哥哥这招……是比自己砸花瓶撒瓷碴子强的多。“不然呢?”荆谣吃了一会儿松子,左边嘴角上沾了点薄皮,映着温润的唇有些勾人,秦晏低头将那薄皮舔了,一笑道,“多大了?怎么吃个东西还跟小孩子似得。”荆谣红了脸,见秦晏又要抱他连忙道:“哥哥不说今天去接小姐么?都申时了,我……我去让人套车。”荆谣翻身下榻,穿上鹿皮缂丝小靴跑出去了。这日尤白元也在府中,秦晏先带着荆谣去前厅拜会,尤老将军依旧英武,身板壮实,一点也不显老,见两人来了连忙将人叫进了内室,尤元白命人上茶,左右看看秦晏满意道:“行,是个大人的样子了,在黎州这几年不白呆,这个就是你认的那弟弟?”秦晏点头,命荆谣上前见礼,荆谣生的嫩,还是一副孩子模样,尤元白哈哈一笑一把将荆谣拉起来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是个好孩子,行了,都坐。”尤元白笑了下问道:“春闱将至,准备的如何了?”秦晏一笑:“勉强吧。”“最不爱听你们这些读书人的酸话,什么叫勉强?能中就能中,觉得不成就不成!”尤元白是个急性子,摆摆手道,“这几年光跟着你舅舅做生意了不成?”秦晏失笑,只好道:“若无差池……应该是能中的。”尤元白点点头:“那就行……想好了以后如何了吗?不如去兵部吧,我在这边还有点薄面,能给你说上几句话。”秦晏一笑:“多谢大人抬爱了,只是……我志不在此。”“志不在此?那在哪儿?想去户部捞油水?”尤元白颇为看不上,“年纪轻轻的,身板又壮实,来兵部效力不好?又有我给你上下打点。”尤元白年轻时在军中历练,他性子太直,在兵部呆了十几年都没怎么升迁过,而后在北原之战上杀敌有功,回京后得封将军,娶了尤老夫人,之后一直在军中练兵,不惑之年时任九门提督,统领京中所有禁军,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三年,说句简在帝心也不为过,他在京中很有威望,给秦晏说句话不成问题。秦晏恭敬道:“并没有想去户部,先……在翰林院待几年吧。”尤元白挑眉,笑道:“随你吧,看来也是有志想要入阁的,我只提醒你一句,若来日高中了直接进翰林那是最好,若没考上庶吉士,授了主事,你万万不要进吏部,哪怕是去礼部呢,哪里没实权去哪里。”秦晏心中一动,尤元白叹息道:“皇帝这一冬天药就没断,太医院院判如今已经住在乾清宫了,若……如今储位未定,你要小心,罢了,去后面见你外祖母吧。”秦晏明白过来了,老皇帝执政四十余年,终于要顶不住了,这会儿局势未定,自己若进了要紧的衙门不小心站了队,那后患无穷。尤元白身处高位多年不倒不是没有原因的,不管皇子们如何争执,他只忠心于皇帝一人,谁也不帮,所以他谁也不得罪。秦晏起身躬身道:“晚辈省的了,荆谣,跟我来……”秦晏和荆谣随着尤府的丫鬟穿过花厅往里走,一路上秦晏心中不住的挂念苏卿辰苏嘉还有衡棋如,他们差不多同时入京,按理他们该比自己这携家带口的来的更早些,但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秦晏给他们避难的那处庄子上没半点消息传回来,三人根本就没去过那里。秦晏按下心中忧虑,带着荆谣进了尤老夫人的正房。暖阁里尤老夫人正同几个姑娘摸牌,听说是秦晏来了屋里的几位尤家的小姐避到内室去了,尤老夫人跟几位尤太太还有秦思出来了,尤二太太笑道:“正说着要将思儿扣下同我们一处过年呢,偏生你就来讨人了。”秦晏看向秦思,只见她笑盈盈的,气色很好,显然这两日过得不错,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秦晏估计秦思也听说了外面的一些传闻,暗自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无妨。秦晏一笑道:“已经叨扰了外祖母这几日了,不敢再打扰了。”尤老夫人也笑了,转头同丫鬟道:“给我把前日康寿郡王送来的那对平安扣拿来。”丫头躬身去了,不多时奉了一锦匣来,尤老夫人将两枚平安扣拿了出来,只见玉质温润,通透无暇,尤老夫人对荆谣一笑道:“上回见面仓促,不曾准备什么,这两块玉还算能入得眼,你拿去玩吧。”荆谣连忙谢过,尤老夫人转头看了秦晏一眼,犹豫了下低声道:“晏儿,我今天隐约听闻……你们太太派人明火执仗的到你庄子里又打又杀的,砍死了不少人,还将你那庄子洗劫一空了?”秦晏心中暗叹,果然是三人成虎,才一天的功夫,已经传成这样了么?尤老夫人见秦晏不说话更加笃定了,年纪再大,性子再冷清,尤老夫人对这种事还是好奇的,蹙眉道:“我还听说……梅氏口口声声说是你让她去的?”秦晏顿了下,对着尤老夫人他不想说假话,点头道:“确实是我让她去的。”“唉……可怜见的。”尤二太太忍不住唏嘘道,“看这孩子懂事的……现在还给他后母遮掩呢!”尤老夫人看着秦晏的目光越发满意,不错,就是要这样,世人永远同情受了委屈的人,越是在外面替梅氏遮掩越能让人敬重,尤老夫人叹息:“晏儿就是这个性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也要自己吞下去。”荆谣听了这话好悬没把嘴里的茶喷了,表情复杂的看向秦晏,秦晏面上还是往常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失笑,这可不怪他,梅夫人恶名在外,自己补救不了。尤三太太颇为嘴毒,整了整鬓发淡淡道:“难为秦太太了,人家大家太太只消在自己屋里舒舒服服的让人伺候就好,横竖有外面的爷们儿打拼呢,秦太太不容易,还要去做绿林大盗,赶是想劫富济贫不成?当真英勇。”众人闻言笑了起来,尤二太太笑道:“偏生秦老爷不领情啊,听说将秦太太大骂了一顿,不知打没打,唉……真是可怜。”“行了!当着孩子瞎说什么?!”尤老夫人心中虽然也得意但面上还是严肃的样子,“少谈论人家家事了,晏儿,这就过年了,府里该准备的可准备好了?” 第33章 荆谣不敢看秦晏,低头道:“我怕有什么事就跟过来了,衡大哥他……很不容易。”秦晏垂眸看着荆淡淡道:“可是觉得我心狠?”荆谣摇摇头:“哥哥若是告诉了小姐,小姐定会觉得有愧于衡大哥,总会有个心结,但哥哥不告诉小姐……就要替小姐担着这个心结,衡大哥若是出事……哥哥就要担着这心结一辈子。”秦晏轻叹,将荆谣拢在大氅中揽着他一同回了昭瑰堂。年后朝中局势越发动荡,别人处秦晏不大清楚,秦府中秦敛经常在衙门里回不来,听尤府的人说尤元白也不在往军中去了,终日在城中巡查,单是一年下就寻着了几处“匪窝”,都是执锐披坚的精兵,不知其中多少人是苏卿辰的,多少人是薛家的。荆谣本想年后就将生意张罗起来,秦晏怕街面上太乱不许他随意出门,生意就一直耽误了下来。“三钱……”“四钱……”花房里荆谣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象牙戥子,仔细的量了三钱龙涎香小心的放进玉石臼中,拿过一旁准备好的花瓣汁子倒了进去,又加了一两微融的白茯苓膏,放好后拿过捣香杵来轻轻捣,一边留意着花瓣汁的颜色一边往里放着珍珠粉等物,捣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了手,里面几样东西早已稀烂融在一处了,荆谣转身去将胭脂盒子拿了来,再回手拿东西时却怎么也找不见了,腊月天里,饶是花房里暖和那茯苓膏一会儿也要凝,荆谣有点着急,竹椅上秦晏放下书扬了下手中的纱绸笑道:“可是找这个?”荆谣一笑:“哥哥快给我,一会儿茯苓就凉了。”秦晏起身挽了挽袖子将纱绸撑了起来,荆谣将胭脂膏尽数倒了上去,秦晏将胭脂膏包了起来,稍稍一用力,胭脂慢慢的透过纱绸流了出来,荆谣拿过玉石盒接了,那些东西也只得了两盒,荆谣闻了闻笑道:“嗯,虽然没夏日里做的香但成色透亮,挺好。”秦晏洗了手接过来看了眼,他并不大懂这些,一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能做胭脂了?”荆谣将胭脂方子锁在小柜中道:“在黎州那会儿整天看着他们做,学也学会了,不算多难的都能做了,这个回来给小姐用吧……闲下来就做胭脂,阖府就那么些女眷,也用不完啊,留着不卖多可惜。”“你也能用啊。”秦晏用手沾了些胭脂就要给荆谣抹,荆谣连忙逃开,秦晏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了,将他压在竹椅上就要给他上胭脂,玩闹间不小心将胭脂抹在荆谣嘴角了,珠红色的胭脂趁着荆谣白皙的皮肉好看的紧,秦晏心中一动,低头亲了上去……荆谣一顿,方子里十几味药瞬间从他脑中滤过,确定了并没有什么不能吃的才放下心,秦晏抬头看了荆谣一眼轻声笑道:“怎么傻了?”荆谣这才回过味儿来,连忙擦了擦嘴角,低声道:“哥哥……小点声,丫头们都在外面呢。”“在外面就在外面,谁敢多话?”秦晏拿过帕子来轻轻的给荆谣将胭脂抹了,低声道,“这几日你老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不让你出去憋着你了?”荆谣摇了摇头:“不是,我……总想到苏先生,还有衡大哥……”秦晏坐下来在荆谣头上揉了揉轻声道:“小孩子家,瞎操心什么?”“不光是担心他们那事,一想起苏先生和梁王当年的事,还有衡大哥倾慕小姐却不能说出来……”不知是不是曾经同病相怜的缘故,荆谣对这些事很在意,他对着秦晏藏不住心事,低声道,“心里怪堵得慌。”秦晏在荆谣后背上揉了揉道:“替他们难受?”荆谣点点头,秦晏慢慢道:“这些事……不管是身边人经历的还是戏文里听的,话本上看的,我自小也听说过一些,知道哪出最打动我么?”荆谣抬头问道:“哪个?”秦晏淡淡道,“那年让一个狗崽子从尧庙镇直跟着我入了京,再一路跟到了黎州,又从黎州跟回了京中,这么多里路,这么多日月,最后我才知道,竟让这人默默的倾慕了这许多年。”荆谣偏过脸去,眼眶微微红了,秦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低声道:“我当日知道了你心意时就想,这辈子,大约不会再有人这样对我了……”荆谣心里热热的,秦晏就是这样,他不经常对自己说什么,但只要自己心里不好过时,秦晏总能让自己的心安下来。“行了,就愿意听我说这些酸话!”秦晏在荆谣脸上捏了下道,“快三更了,回屋睡觉。”荆谣心里暖暖的,小心的将两盒子胭脂放好了才跟着秦晏回了屋,荆谣还有些兴奋着,一时睡不着,跟秦晏一同躺在被子里聊天儿,不多时忽而听到外面远远的似乎有钟声传过来,荆谣心中一动,小声道:“这是怎么了?”秦晏心中一凛,这钟声是从内城传出来的,池园离着禁城不远不近,但平日里的钟声他们是听不见的,除非……六宫一同鸣大钟。荆谣支愣起头来往外面看,秦晏低声道:“没事,睡吧。”荆谣不懂秦晏是明白的,皇帝驾崩了。 第34章秦晏等荆谣睡熟了就披衣起来了。衡棋如说苏先生曾秘见了皇帝,两人谈了很久,他们能谈什么呢?秦晏不觉得这个时候苏卿辰还有工夫跟皇帝谈当年那些恩恩怨怨,聊这些年是是非非,能让他们谈一晚的,定然是如何能让苏嘉顺利继位。这事不管什么时候都很难,国赖长君,诸皇子都在,皇帝要立苏嘉为储本就不合礼法,除非是……先追封梁王为太子,之后再行册封,如此还算合情理,但这样还是有不少难处,小皇帝继位,身边多少个虎视眈眈的叔伯盯着,皇位不容易坐稳,建文帝朱允炆就是个例子。秦晏差不多能确定了老皇帝定然留了册立苏嘉的遗诏,但遗诏能传出来么?秦晏不知道这些年苏卿辰的人在宫中渗透的如何,能不能顺利昭告天下。秦晏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哪里差了一步,细想又想不起来。荆谣在榻上翻了个身呓语了两声,秦晏吹灭了两盏灯,坐到榻上在他头上轻揉了两下,果然不多时荆谣又睡实了,寅时二门外云板响了四下,外面下人们连忙都起来了,荆谣被吵醒了,起身揉了揉眼小声道:“哥哥……怎么了?”秦晏已经将衣裳穿好了,低声道:“没事,皇帝驾崩了,你再睡会儿。”“哦。”荆谣点点头,随即吓得一机灵,“皇帝死了?!”秦晏原本一肚子心事,看荆谣这样撑不住笑了,笑道:“没规矩,什么死活的,再睡会儿吧,我去前面看看。”荆谣哪里还睡得着,连忙七手八脚的穿好衣裳爬起来了,着急道:“我得去吩咐一声去,等天亮了就去外面买东西,能买多少买多少……”秦晏蹙眉:“买东西?”荆谣点点头:“对啊,哥哥不是知道么?苏先生他们……那什么,城里肯定得乱起来,到时候哪里去寻吃食?守着一屋子金子也解不了饿,再说万一苏先生他们来投奔,咱们拿什么招待?来趁着这会儿还都没闹马上把该买的果蔬、米、肉、蛋都买回来,我去跟吉祥说去……”荆谣边说着边收拾,一把将头发挽起,只扎了个马尾就披上一件大毛斗篷跑出去了。秦晏自己在屋里愣了下笑笑,也是,多大的事也比不上吃饭要紧。池园中各处灯盏都亮了,福管家带着众人进来低声道:“刚外面来人传了,皇上……驾崩了。”秦晏点点头:“命人准备素衣,白布白绸,派几个执事的丫头去后面跟小姐细细说了,告诉她不必担心,荆少爷已经去拿牌子了,全听他吩咐就好,另……给我准备轿马,天亮后出去一趟。”福管家皱眉道:“少爷……等天亮了怕那边府上就要来请少爷一同进宫了,上面让不让进去守孝是一会儿事,去不去又是一说了,万一就让去了,这怎么处?” 第35章 荆谣不疑有他,秦晏消无声息的将尤元白的信送了出去,果然,不过巳时外城就封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尤元白的亲兵早已出城而去。 第35章照常说帝王驾崩京中高门人家都要进宫戴孝守丧的,秦府自然也算做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宫,秦府中只有秦敛和秦晏可入宫,秦晏交代好勤王令的事后就一直在府里等着秦敛来寻他,但一直等到午时外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平常秦晏根本懒怠理会秦敛的事,但这次不一样,若是可以他是想进宫一趟的,至少也能跟苏卿辰他们通个消息,让他们尽力拖延,只要城外勤王大军一来,就算薛家有再多的人也不怕了。荆谣坐在堂屋里听下面人报账说早起买的东西,荆谣不用算盘不用账房先生,自己听了一遍就知道开销多少了,下人们回完事就退下了,荆谣蹭过来轻声道:“哥哥,一共花了一千三百一十二两银子,我……我没想能花这么多。”秦晏一笑:“没事,早晚都要用的东西,我还看你买了几只猪仔回来,要自己养?”“怕买太多的肉放着不新鲜。”荆谣犹豫了下道,“其实还有几只羊,两只牛。”秦晏失笑:“无事……先养着吧。”荆谣打理好家里的事想起苏卿辰他们来了,压低声音道:“苏先生他们……现在在哪里?”秦晏摇摇头:“只盼着他们现在就在宫中……”荆谣不大懂,正要问时外面福管家急急忙忙进来道:“少爷!荆少爷,外面刚有官家的人来了,沿着街挨家吩咐了,让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许进出,街面上不让有人了!”秦晏明白了,要不秦府现在还没动静呢,原来都被拦下了,荆谣皱眉道:“可还说什么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关着吧?”福管家摇摇头:“这些人看来是尤将军的手下,听说了咱们府上住的是少爷跟我说话就客气了很多,跟我说别慌张,只安安分分的守在家里就好,等有什么事自然来报的。”秦晏紧紧锁眉,进宫传消息这条道是行不通了,只盼着苏先生赶在四皇子七皇子之前见到尤元白,如此才能有胜算,秦晏现在最怕的就是苏卿辰孤注一掷,没等到勤王兵来就玉石俱焚了。秦晏轻叹,听天命吧,只盼着苏卿辰再与自己心意相通一次。秦晏转头看着一脸懵懂的荆谣轻笑道:“你这次是立了大功了,如今看……且得戒严一阵子呢。”福管家一笑:“不能吧,说是皇帝刚驾崩恐京中不安稳,要我说也就戒严个一两日,等新帝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安稳的?”秦晏淡淡道:“希望是。”勤王令发出去后不过申时城门就被撞破了,封城令是四皇子发的,军中几位将士只认皇帝只认尤将军,一看是四皇子下的令话都没说直接拔刀攻城了,三万将士战城中几千护城兵,势如破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杀进来了。之后全城都乱了起来,池园沿街,在昭瑰堂里就能听闻外面兵戎声,时不时的还有人大声呼和着撞门,秦晏听着那声音似有好几拨人在战,心下疑惑也不好妄动,府中下人们听着外面的声音都吓做一团,秦晏无法子,让人将几处门锁的严严实实的,再让所有人都聚到昭瑰堂来,秦晏和秦思还有荆谣坐在内室中围着熏笼品茶看书,外面堂屋里婆子丫头们各自拿着自己的活计坐在一处,时不时的小声议论几句。“哥哥……”秦思欲言又止,低声道,“这要闹到什么时候?”秦晏安抚一笑:“无事,横竖与我们不相干,等……等遗诏出来就好了。”从昨晚京中就不大安稳,秦思心中惴惴的,幸得有秦晏在,心中放心很多,不多时外面又闹了起来,打杀声不断,秦思胆小,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绣活,荆谣倒了一盏茶递给秦思一笑道:“小姐是冷么?怎么手一直抖呢?先喝杯茶。”秦思点头勉强笑了下接过茶来,荆谣慢慢道:“前几日送过去胭脂小姐可用了?觉得怎么样?”“很好,用茯苓做膏子底果然润了许多,不像脂膏似得油乎乎的,香味调的也好,清雅的很,且经久不散。”秦思想了想笑了下道,“就是颜色稍艳了些,平日里上妆不大合适。”荆谣一笑:“小姐平日里妆太素了,那些算不上艳了,铺子里这个色的卖的最好呢,小姐既不喜欢……那我再做些颜色浅的,左右这会儿无事,现在就做吧。”荆谣起身命人去花房取他的东西,众人将东西搬了过来,荆谣当即挽起袖子净了手就开始动手,秦思看的有趣,也跟着搭把手,两人又是玩又是说话,不过一会儿秦思就将外面的事儿忘了。秦晏倚在榻上眼中一直看着荆谣,心中一片熨帖。外面的厮杀持续了快一个时辰,隔了一个时辰又杀了起来,但这次的声音明显变了,这是从内城杀出来的,秦晏放下书深深吸了一口气,荆谣心有所感抬头看向秦晏,秦晏朝他笑了下。荆谣这半日也是强作镇定,他不知道秦晏发勤王令的事,他只是在担心苏卿辰苏嘉等人,若是事成,梁王大仇得报,连同衡棋如的痴恋也有盼头了,荆谣转头看了犹自挑弄脂粉的秦思一眼心中砰砰跳起来,风水轮流转,运道如今也该轮到自己家了吧。秦晏和荆谣有默契的很,都没说什么,众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一概不听外面的纷扰,晚间荆谣还命人宰了两只羊分给上上下下的做锅子吃,众人吃的饱饱的,心安了不少。晚饭后戌时外面仪门咚咚作响,似有不少人在外面,秦晏披上狐裘出去应门,实在拗不过荆谣,只得也让他跟着了,秦晏走至仪门朗声道:“这里是秦府,外面何人叩门?”“秦晏!”衡棋如一听是秦晏的声音喊道,“是我,快开门!”秦晏一听是衡棋如连忙命人开大门,重重闸栓打开,外面衡棋如带着一众禁军进来了,衡棋如转头对军士们沉声道:“府中多是女眷,你们不可唐突,只在外院守卫就好。”秦晏见衡棋如安然无恙心中大石放下,低声道:“可是……事成了?”衡棋如原本还好好的,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点头:“事成了……”衡棋如一连多日心都提在嗓间,这会儿见了秦晏再也撑不住,哑声哭道:“事成了……秦晏,终于事成了,事成了……”秦晏心中亦动容,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沉声道:“行了,里面坐。”秦晏将衡棋如迎到昭瑰堂正厅,衡棋如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些,抹了下脸慢慢道:“今天……幸亏有你了……”“丑时我们就从密道进宫了,先帝身边的太监将遗诏交给了先生,先帝遗诏,追封梁王为烈宗,立皇孙晁嘉为储,先生当时就想将遗诏带出来,宫里我们的人手不够,必然守不住这封遗诏,但四皇子已经有所察觉了,他们的人早将承乾宫守的死死的,我们出不去,只能等天亮,当时先生打算等明日宗室都来时当着众人发遗诏,赌一把。”衡棋如对秦晏笑了下:“但那会儿大家心里明镜一般,只要四皇子说我们都是假的,指鹿为马,要将我们全杀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纵没有遗诏,这皇位也落不到别人手里去。”“刚到辰时皇子们同宗室就都来了,众人命礼部尚书请出遗诏来,先生换了衣裳亲自将遗诏送出来了,呵呵……你没看见四皇子他们当时的样子,险些吓晕过去,苏先生笑问众位故人可还记得自己,殿中人都吓傻了,苏先生当即宣读了遗诏,四皇子先回过神儿来了,当即就要杀先生,说他拿的是伪诏,这会儿尤老将军出来将四皇子拦下了……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尤老将军那里是你送的信。”秦晏淡淡一笑:“尤老夫人曾认我母亲为女儿,幸得如此,我在尤府还说得上几句话。”“多亏了你这一句话。”衡棋如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先生当时就想到你应该发勤王令了,先生过后跟我说,你不会凭白让尤老将军出面受死,必有后招,先生那会儿马上转了口风,开始拖延时间,他质问四皇子,这封遗诏若是假的,那真的在哪,真的是不是立的是五皇子,你知道……这段日子皇帝为了替我们遮掩,对五皇子很有意,四皇子听了这话果然大怒,这个当口上,五皇子的亲兵冲击来了……”衡棋如苦笑:“当时乱的很,原来五皇子也是有备而来,他早存了争储的心思了,只想着遗诏上若是他最好,若不是他就直接将四皇子宰了,两边的人剑拔弩张,中间又有先生和尤老将军挑火,众人在殿中就杀起来了,我那会儿没想到外面还有勤王兵,就守着先生杀了起来,只想着砍死一个算一个,也不管谁是谁了,到底是四皇子在朝中根基深,最后他们的人将五皇子扣下了,将我们全围了起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勤王兵杀进来了。”衡棋如笑了下:“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尤老将军命人将殿中所有人全抓起来关到宗人府去了,我现在回想都后怕……一分一毫,差一瞬都不行,你同先生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就安排的这么合适?”秦晏彻底放下心来,一笑道:“不过是凑巧罢了,也算是应了你父亲死前的话……天理昭昭,天理昭昭。”衡棋如眼眶又红了,狠声道:“这话不差!天理轮回,晁嘉,你,我……我们的祖辈父辈屠于他们手,如今……我为刀俎人为鱼肉,该如何,就得如何。”秦晏闭了闭眼,外祖在天有灵,如此可瞑目了。 第37章 刚料理完秦思的事福管家进来了,皱眉道:“少爷,我刚出去看了看……街面上还禁着呢,一概不让人进出,还是那几个禁军老爷去问了才知道,原来外城还封着呢,说是有乱党,咱们府中还好,有的地方官差都进府里来搜!活活吓死人。”这倒不意外,三皇子如今还在封地上没回来,薛贵妃一脉还未除尽,晁嘉他们自然要小心了,秦晏点点头道:“没事,横竖也没什么事要出去。”福管家点点头:“咱们府上没事,别人家可不是,哎,要不说还是荆少爷有远见,囤了那些东西,咱们东边文秀才府上已经没多少吃食了,也该着他们倒霉,前日刚宴请了宾客,没剩什么东西,昨日他们府上的厨子出去……呃,也没买着东西,他们府上虽小但也有二十几口人呢,两天就将剩下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这不……他们出不去,只能沿着街面想法子,刚派人来请咱们周济周济,荆谣少爷已经让人给送了几袋子米面过去了。”秦晏失笑,昨日天还没亮荆谣就让人将早市上的东西都包了,他们哪还买的上什么,秦晏一笑道:“他向来想的周到,无事,就是封城也不会卡的这么严的,左右几日就好了。”福管家点头称是,却没想到,这次秦晏却没猜准情势,后面京中一连戒严了十几天,每日只辰时一个时辰许人出门,市面上也只有些米面等物,鸡蛋都是稀罕物,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外城还把守着,外面送东西的人进来要经过十几道盘查,不少庄户人胆小,索性不来了,城中粮食虽够,但果蔬蛋肉却不常见了。“听说就这么一斤肉,现在在外面一吊钱都不好买呢。”荆谣夹起一块烤羊肉来,倍感奢侈,一口吃了,叹息道,“世道艰难……”秦晏撑不住笑了,将架子上的肉翻了翻,早起的时候府中又宰了只羊,荆谣闲得无聊,命人将肉腌了,中午的时候两人支起架子来在屋里烤肉吃。荆谣端起蜜汁酱来往肉上刷,馋道:“可惜没有豆皮,用那个卷烤肉最好吃,用这个饼皮味道淡些。”“这还淡?少吃些羊肉,回来上火,吃这个……”秦晏挽起袖子来将刚烤好的牛肉沾了酱汁卷在薄饼中递给荆谣,“张嘴……”荆谣本要接,秦晏往旁边一让,荆谣只得就着秦晏的手吃了,秦晏故意在荆谣的嘴唇上抿了下,一笑道:“味道如何?”荆谣脸微微红了,点点头接着刷蜜汁,外面丫头进来一福身道:“少爷,荆少爷,外面衡公子来了。”秦晏忙命人请进来,衡棋如远远的就闻着香味儿了,叹道:“还是你自在,你们……可已经用好了?”“没呢。”荆谣一笑道,“衡大哥也吃点?”衡棋如原本想矜持些,奈何他也多日没闻见肉味儿了,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晏给荆谣使了个眼色,荆谣明白过来,笑道:“东西太少了,不够招待的,我再让他们送些来……”荆谣说着话往外走,直往秦思院里去了。 第37章衡棋不疑有他,坐下来同秦晏一起吃肉,笑道:“你这可比宫中还自在了,我整天连顿热饭也吃不上,更别说这些了。”秦晏给衡棋如斟了杯酒道:“还要封多长时间?”衡棋如一笑,压低声音道:“怎么得等到登基了。”“这么长时间?”秦晏失笑,“用得着么?先生他们也太小心了。”衡棋如一晒道:“这皇位来的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无大错,且如今晁泽还在封地上,八成已经反了,不小心怎么行?”晁泽,即先帝的三皇子。秦晏倒是不大担心:“如今四皇子七皇子还有薛氏一族的性命都在晁嘉手里,只要一日不处斩他们,晁泽肯定有所避讳。”“先生也是这么说的。”衡棋如轻轻翻动着钎子慢慢道,“他们都商量好了,现在只说先帝尸骨未寒,不忍骨肉凋零,一切都出殡后再议,等登基后,大权在握,马上召回晁泽,老娘兄弟外家都在咱们手里,看他敢不回来。”秦晏心中却没这么乐观,为了这些人晁泽自然不会轻举妄动,那也不至于傻到乖乖回来送死,到时候必然还有一番难处,不过现在还愁不到哪里,晁泽如今不过是一个郡王,且手下没多少人,谅他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秦晏正要说什么只听闻里间阁子里轻响了下,秦晏心中轻笑,荆谣倒是麻利,看来是躲在屏风后面了。秦晏借故倒茶侧过身子,让秦思看了个清楚,复坐到衡棋如身侧,没再挡着。衡棋如哪里知道这些,边吃边道:“还有,今科要推后了,晁嘉不好当面说,让我暗地里问问你,想要榜眼还是探花,呵呵……你要是想要状元我就让给你。”秦晏险些跌了茶盏,不可思议道:“你们整日都商量什么呢?”“还能商量什么?逐鹿逐鹿,鹿逮着了,就得商量怎么分肉啊。”衡棋如懒懒一笑,吃了一块羊肉道,“会试你肯定是没跑的,等殿试的时候……先生和晁嘉亲审,你那笔体好认的很,能错了?晁嘉跟我说了,等点了状元后马上赐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啧啧……对了,这话别跟秦思说,让她以为我本就有真才实学才好。”秦晏敷衍着笑了下:“我是不会说的,但愿……她不知道。”屏风后秦思羞红了一张脸,转身就要往回走,荆谣连忙拉着她,小声道:“小姐……不看了?”秦思连忙“嘘”了一声,摇摇头含羞走了,荆谣笑了下,转过阁子去往外面去了。衡棋如笑笑:“她一个闺阁女儿,哪里能知道这些事,三鼎甲是跑不了咱们俩的,晁嘉这也不单是为了提携咱们,春闱后一大堆事等着呢,朝中没有咱们的人不行,这次春闱的人都要重用的。”秦晏点头:“正是这话,尤将军可还得用?”“很得用,那日尤将军出了不少力呢,以后这九门提督的职还是他的。”衡棋如给秦晏斟了杯酒一笑道,“对了,等春闱后你想去哪儿?”秦晏一顿问道:“你呢?”衡棋如一笑道:“状元一般都是授翰林院修撰,就这个吧,我本就不似你一般有智谋,居高位怕是有人不服,我此生只有两个心愿,一是辅佐晁嘉登上皇位,让我爹沉冤得雪,二就是娶令妹为妻,如今马上就要志得意满了,官位就随意吧,再说句你我之间才有的话……”衡棋如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助晁嘉上位,我已出了不少力,功高盖主,兔死狗烹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秦晏彻底放下心来,衡棋如或许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他胜在知趣,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样一来,不只晁嘉放心,自己也放心,至少秦思这一世安稳是有了。“等着吧,春闱后你定当比我受重用。”衡棋如拿过铜筷子来拨了拨炉火笑道,“到时候就仗着大舅兄提携了,我安享富贵就好。”秦晏一笑:“借你吉言吧。”衡棋如点点头,想了想笑道:“昨日得了个空我去了钦天监一趟,让他们给我看了看日子,三月十二是个好日子,我准备那日来下定,如何?”秦晏一愣,哑然道:“你……倒是着急。”“怎么不急?”衡棋如笑笑道,“等出了国孝三个月就要娶过来了,这么点时间里三书六礼都得挑好日子,可不得紧着点?”秦晏无可无不可,点头道:“随你吧。”“对了,还有一话。”衡棋如蹙眉道,“你们同秦府那边的事我也知道些,你……不准备跟那边说了?”秦晏一笑:“说,自然是要说的,说到底也是思儿的生父,我总要告诉他们一声,等各处都解了禁吧,我亲自去。”衡棋如点点头,又说了会儿话就去了。时光飞逝,大行皇帝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时太子晁嘉亲自扶灵,晁嘉守灵多日,扶灵路上悲痛难抑,体力不止昏了过去,满朝皆称太子至仁至孝。先帝出殡后晁嘉顺利登基,十日后才解了封城令,十二日后起复原太子太傅苏卿辰,苏卿辰除乱党有功,授吏部尚书,加封一等公,原吏部尚书薛江海如今深陷囹圄,正等着发落呢。 第39章 秦敛横了梅夫人一眼,梅夫人连忙闭嘴不说话了,秦晏淡淡一笑:“谣儿以前确实吃过百家饭,天将降大任,所以现在才这么出息。”梅夫人扫了荆谣一眼,只见他一身玄色暗红祥云纹锦袍,腰间系着个羊脂白玉十二连玉佩,头发由四颗指头大的东珠嵌金扣串成的红缎束起,通身富贵雅致,衬的原本就精致的面容越发俊秀,梅夫人心中暗自冷笑,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也称兄道弟起来,再看荆谣颈间……梅夫人微微眯起眼,自己是眼花了不成?那金锁不是秦晏的么?秦敛几年没见秦晏,这会儿上下看看,只见秦晏身量已成,面容英俊,通身无一件富丽装饰却一样贵气逼人,秦敛心中轻叹,若秦晏没有出府,有这么个儿子在家中操持家业也是不错的,秦敛见秦晏不说话只得问道:“怎么想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秦晏放下茶盏慢慢道:“后日三月十二,嘉恩侯要跟我下小定,老爷好歹生养了思儿一场,我来说一声。”梅夫人顾不上想别的了,一听这个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嘉恩侯?!”秦敛心中也是惊异,但见梅夫人如此失态还是咳了声,梅夫人只得按捺下,她也是刚听说的,新帝给老嘉恩侯平了反,下了旨让老嘉恩侯的独子袭了爵,这才几日的功夫,秦晏是怎么跟人家搭上线的?且那可是侯府啊!秦晏细细的看着秦敛夫妇的神色一笑道:“嘉恩侯同我本是同窗,马上也要是同年了,情谊非常,且嘉恩侯人品人物都很合我的意,也配得上思儿了,我已应下,所以来告诉老爷一声。”秦敛心中一惊,疑惑道:“嘉恩侯同你是同窗?何时的事?”“在黎州时候的事。”秦晏淡淡一笑,“老爷自然不知道了。”秦敛有些羞恼,怒道:“就算是嘉恩侯那提亲也该来寻我!若你们都在黎州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经回京了,这样的大事如何不来跟我说?越过我去同你商议,当我死了不成?!你个不孝子!孽障!”秦晏冷笑,他就知道秦敛得这么说,刚要回话时荆谣冷冷插道:“嘉恩侯不来贵府提亲,这也是我哥哥的错?”荆谣向来守礼,外人跟前除非问到他头上来他是不会多话的,但秦敛一口一个“不孝”“孽障”的惹恼了荆谣,秦敛闻言一窒,还没等说话荆谣又道:“我也好奇,贵府就在这,怎么侯爷就说什么都不肯来呢?不如我去替秦老爷问一问?也这样拍着桌子呵斥他一番?”秦敛心中一堵,冷冷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荆谣点点头:“嘉恩侯眼瞅着可不是外人了,一家人,不明白的所以要问问。”秦敛被气的肺疼,秦晏撑不住笑了,在荆谣头上揉了下,懒懒笑道:“老爷向来威武,不惧权贵,但我是个胆子小的,不敢去问侯爷为何不认岳丈岳母。”梅氏听了这一会儿眼红的就差滴血了,嘉恩侯是什么人物?辅佐新帝登上龙椅的人,年纪轻轻就有了爵位,得皇帝亲自赐府邸赐奴仆,多大的体面!且听闻这嘉恩侯是个翩翩佳公子,性情也是极好的,婚后必然和睦,最重要的是这年轻侯爷一个亲眷也无,那以后还不得全力帮着岳家?前几日听京中几家太太提起这人来时那些贵妇半吐半露的暗示有意结亲了,梅夫人那会儿心中还叹息,可惜秦珍定亲早,不然也可以让秦敛去寻一寻门路,如今倒是真做了亲了,可惜却是秦思!秦敛被秦晏气的直喘气,愠怒道:“不必拿嘉恩侯来压我!我一辈子清清白白,靠着自己站到现在的,且争储一事我没沾染过分毫,想寻我的不是也难!”秦晏忍不住笑了:“靠着自己站到现在的?呵呵……我外祖一家过段日子就要入京了,这种话,老爷同我外祖母和我舅舅说吧。”秦敛一时语塞,随即心中更添羞恼,抄起茶盏来就要砸,梅夫人连忙拦着劝道:“老爷少生些气……”梅夫人心中又嫉又怒,转头对秦晏斥道:“大少爷少提这些罢!是想气死你爹不成?你不是来说秦思的婚事的吗?行了,老爷和我已经知道了!嘉恩侯当真硬气,被你灌了迷汤去,竟不认自己正头岳家,行啊,来日他也要入朝的,到让大家看看这事好看不好看,没来岳家一回,没提一个字就将人抬了去,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苟合!”秦晏脸冷了下来,秦敛不砸他先砸,秦晏拿过茶盏来就扔了过去,“啪”的一声杯碎茶流,梅夫人被吓了一跳,秦晏冷声道:“‘苟合’?呵呵……今天我将话放在这,来日单是这两个字我就可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荆谣同秦思相处多年也早有情谊了,听梅夫人嘴里不干净也动了怒,低声道:“衡大哥是要请旨赐婚的,秦太太好大胆子,敢说皇帝赐婚是‘苟合’,好,这句话我也记下了。”梅夫人闻言吓白了脸,秦晏冷笑一声:“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好心来说一声秦思的事,奈何老爷夫人大骂这是‘苟合’,我也没法子了,总不能因为怕老爷夫人不高兴违命抗旨,只得让这亲事离着这边远些,省的自取其辱!”“少颠倒黑白!”秦敛被气的直喘气,他算是明白了,秦晏这一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吵一架,好名正言顺的跟外人说是自己不喜这亲事所以闹成这样的,秦敛一边暗狠自己进了圈套一边大怒秦晏奸诈,拍桌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好歹读了这些年的书,圣人之言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秦晏目的达到了,懒得听秦敛狂吠,冷冷一笑:“我本就是小人,如何?”说着牵着荆谣的手就要往外走,还迈出门槛时秦晏转过脸来淡淡道:“老爷,夫人……当年夺了秦思的亲事,还想将她往火坑里推,过后将我们兄妹扫地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还有今日吧?”秦敛攥紧拳头,那会儿他只想秦晏秦思此生大概也就在黎州蹉跎了,如此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也好,哪里想到他们还有回京的一天?若是知道秦思过后竟能嫁入侯府他自然也不会那样待她了,只是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晚了,秦敛梗着脖子冷声道:“晏儿,你今年就要入仕了,没有我提携,没有个孝顺名声,光靠着嘉恩侯……呵呵,你以为行走官场是那么容易么?”秦晏一笑:“还有一句话忘了跟老爷说,不单嘉恩侯是我同窗,今上也是。”秦晏说完这话拉着荆谣的手慢悠悠走了,留下秦敛和梅夫人双双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第39章 秦晏走后秦敛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了,梅夫人也不敢去触霉头,只得回自己院里暗恨秦晏。秦珍也听说秦晏来了的事,听说人走后连忙跑到梅夫人院里来打听了,梅夫人将方才的事咬牙切齿的说了,低声诅咒道:“也不知是真是假,竟与皇帝牵上了线,若是这样……我的儿,以后这府上怕是都要让秦晏夺了去,我跟你弟弟是没有活处了。”秦珍紧锁着眉,低声喃喃道:“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爹爹和弟弟呢……”秦珍也听说过先太太的事,就因为娘家破落了,在府中一句硬气话也没法说,生生被折磨死了,留下两个孩子让人捏在手里,秦珍对秦晏秦思向来没什么同情之心,但要是落到自己头上就不一样了,如今出嫁在即,秦珍可不想出什么岔子。梅夫人心中又急又怒又怕,不住的揉着手中的帕子,秦珍想了想低声道:“太太……大哥跟秦思也太受用了,要我说……太太和老爷就是太仁慈了,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么?”梅夫人一顿,看了看左右见身边伺候的都是自己亲信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容易?怎么容易?人家是攀了高枝了,那是侯府啊,等进门了就是侯夫人,要多光鲜有多光鲜……我见了她都得行礼的,我还能有什么主意?”秦珍轻嘲:“太太糊涂了,让她做不得侯夫人了不就行了?”秦珍从小万事都想压秦思一头,当年抢了秦思的亲事让秦珍得意了好长时间,做梦都要笑醒,如今见秦思嫁的这么好心中好似千万毒蛇在咬一般,眼眸一转轻声道:“秦思当年可是差点许了表哥的呀,太太放出风声去,只说秦思当年许过表哥,一女两嫁,我不信那侯爷听了这话还能要她!”秦珍越想越合适,轻声笑起来:“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梅夫人本以为秦珍有什么好法子,听了这话禁不住气闷,怒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出嫁呢!这就忙不迭的败坏秦家女儿的名声,你不要嫁人了不成?!你整日心中有没有点成算?你姑母本就不喜欢你,来日风声传出去,嘉恩侯要不要秦思是两说,你姑母先以此为把柄不要了你!”秦珍一愣,呐呐道:“我……我没想到……”梅夫人被气的咳了几声,心中越发愁了,自己这闺女早就被自己宠坏了,见识没多少,脾气却不小,这么浅显的事都想不到,毫无心计,来日到了章家每日还不知得让秦雅如何折磨呢。女儿不懂事,儿子指望不上,外面有一个处处与自己为敌的“儿子”,还有个就要当上侯夫人的“女儿”,梅夫人一想以后的日子就发愁,一时又恨起来,当年还是自己太心软,若是心一狠,趁他们还在府中的时候就一了百了了,现在也就没这许多麻烦了!梅夫人轻轻揉着眉心,保养得当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了,秦珍见母亲发愁也只得陪着,小声辩解道:“我只想着要坏了她的名声罢了……太太也知道,外面行走,最要紧的就是名声,我原也没想错啊……”梅夫人闻言心中一动,名声……梅夫人又想起白日间见了的那个叫荆谣的男孩儿,他脖子上戴着的分明就是秦晏幼时戴着的金锁,那把金锁太显眼,且那上面镶的玉石宝石哪里再寻的来,想要仿造也不能的。长命金锁最是个要紧的东西,幼时整日佩戴,过了大劫后往庙中供了还了愿,之后需妥善保存起来,京中这边还不算太重视,梅夫人记得听人说过,黎州那边的长命锁取下来后碰都不许别人碰的,藏在无人处,生怕让人传了晦气给自己,就是再给别人戴那也定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女,为了给他挡灾挡祸的,秦晏怎么就肯将那么要紧的东西给别人了?梅夫人细想荆谣的样貌,清秀又讨喜,且言语见回护秦晏的紧……梅夫人再回想荆谣的穿戴,一身锦衣华饰,哪里还像个小要饭的?秦晏说荆谣是十里红妆的掌柜东家,梅夫人却根本不信,荆谣脸上还带着稚气,哪里就能做那些事了……梅夫人心中一动,又想起三房老爷那点儿不可为外人道的“爱好”,心中一阵厌恶,定是那么回事了!“太太……太太?”秦珍喊了几声都不见梅夫人应答,低声疑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梅夫人冷冷一笑:“无事,你说的很对,外面行走,名声最重要,女儿家名声重要,官场中人的更重要。”秦珍不解,犹豫道:“太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没什么,今日你大哥来摆了我们一道,他不想让我们插手秦思的婚事,所以来闹一场,好对外说是我们不乐意,所以不去张罗,呵呵……什么事都推给别人,他自己去做好人,这是你大哥一贯的手法了。”梅夫人轻抚鬓角淡淡一笑,“这次是我不防头,吃了一亏,等着……我总会还回来的。” 第41章 秦思一笑:“无事,家中门户森严,很安心的。”羿老太太点点头,叹息道:“都是外祖母的不是,外面太乱了,实在出不得门,不然早就来了,倒是误了你的小定,一切安排的可好?”秦思脸上微微红了,点点头道:“里外都有哥哥和谣儿打点着,又有尤老太太帮衬着,一切都好。”羿老太太转头看向荆谣笑道:“你如今是愈发得用了,你可知道,因你来了京中,你舅舅把铺子里弄的一团乱麻,一直嚷嚷着还叫你回去呢。”秦思一笑:“那可不行,如今府中上下都靠谣儿打点着,不说我舍不得,哥哥也舍不得让谣儿回去呢。”秦晏一笑点点头:“是呢,我舍不得。”众人听了一笑,秦晏凤眸一转看了荆谣一眼,荆谣脸微微红了,羿老太太见秦晏如今顶门立户是个男儿样子了心中更高兴,招手让他近前笑道:“看看……这是你舅舅从黎州千佛寺给你求来的签,你舅母放在家庙中供了多日的,好孩子,快戴上……保佑你高中的。”秦晏将那签拿来放在贴身荷包里了,转头对柳氏笑道:“麻烦舅母费心了。”“这孩子!跟我还有什么可见外的……”柳氏转头对秦思一笑道,“好孩子,没想着耽误了你的小定了,你舅舅来不了,让我给你捎了些东西来添妆,肯定没你哥哥给你准备的好,别嫌弃。”秦思连忙谦让笑道:“舅母这话是怎么说的……”随即又跟羿月哲说起话来,众人热闹了一阵子,中午一同用过饭后羿老太太果然留秦思了,笑道:“整日家在府中做什么?你哥哥过两日就要会试去了,一去多日,你在府中也是无聊,干脆住在我这,你舅母早给你留下屋子了。”秦思转头看向秦晏,秦晏点了点头:“外祖母爱惜,你就留下吧,同住自己家是一样的。”秦思这才点头笑着应下了,秦晏和荆谣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回池园的马车上秦晏握着荆谣的手慢慢道:“会试这九日你好好的在家里,先别想着开铺子的事,反正也耽误了这些日子了,索性等思儿出了门子再说吧,省的你里里外外的抽不开身。”荆谣也怕自己两边牵扯着照管不周全秦思的婚事,闻言点点头笑道:“嗯,我听哥哥的。”秦晏在荆谣额上亲了下笑道:“还有就是好好想想去哪儿玩,等考完了咱们就走。”荆谣心中还在犹豫着,苦笑了下道:“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我再想想。”“嗯,等我出来时你能想好就行。”秦晏也不知怎么的,只是要几日不见,心中却总是不安稳,又嘱咐道,“无事不要出去,若是有什么事也等我回来。”秦晏很少这样反复叮嘱,荆谣也觉得好笑,点头笑道:“嗯,哥哥要是不放心那我这几日都不出去了,就在家里等哥哥回来。”秦晏满意一笑:“听话……”秦府中,梅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了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道:“可都查明白了?”那婆子点点头道:“查明白了,那荆谣在黎州时确实是十里红妆的掌柜,听那边的人说他也很得亲家羿舅爷的倚重,羿舅爷自己往南边跑商常年不回来,都是这荆谣料理黎州的买卖,家中的账目没有避他的,到了这边来后池园那边里外的事也都是他在照管,说是大小姐料理家务,但也只是内院,进出账目还是这荆谣掌管着。”梅夫人冷笑一声:“不过还是个孩子,就敢将家业交付于他,看来这关系真是不一般呢。”那婆子点点头道:“池园里的人嘴严的很,再私密一些的事就打听不出来了,只听往池园里送炭的活计提过一句,他们家……”婆子俯下身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他有次听那府里人说了一句,荆少爷的银霜炭份例算在昭瑰堂的账面上,不必往他自己院子里送。”梅夫人微微蹙眉,婆子解释道:“那都是上等的银霜炭,也就只有主子用,荆谣少爷自己的份例,不往那他自己院子里送,倒是要送到大少爷住的昭瑰堂里,看来……这荆少爷每日就住在昭瑰堂中!”梅夫人心中一动,随即摇摇头道:“不会吧……秦晏做事一向小心,就算是将荆谣收做娈童了,那……那完事儿了也自然是让他回自己院里啊,怎么会和他同吃同睡呢?!”那婆子摇摇头道:“倚奴婢看不然,太太也说了,大少爷连那金锁都给荆谣了,这其中的意思……太太还不明白么?大少爷还年轻,一时动了情也是有的。”梅夫人还是不放心,她被秦晏坑怕了,反复思量后害怕这是秦晏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好引自己上钩的,梅夫人想了想问道:“就没有更作准的消息了?单是这些……不好说啊。”婆子摇摇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但实在无法,池园那边铁桶一般,咱们的人插不进手去,大少爷屋里还没有大丫头伺候,我一开始还想,大少爷屋里若是有几个大姑娘,她们年纪大了,看着大少爷的这样的人物,难免不动心思,若起了这心思时定然视荆谣为眼中钉,咱们联起手来也可,只是我打听了才知道……大少爷屋里竟不用大丫头的,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子,听说过了十四岁就分到别的院里去,其余就都是婆子了。”梅夫人吃了一惊:“这……难不成是怕那荆谣吃醋?”那婆子摇摇头:“这奴婢倒是不知道,只是这前前后后的事串起来看……没准的事呢。”梅夫人静了一会儿冷笑道:“也不用再费力查了,只这几样,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我原先只以为秦晏只是喜好娈童,如今看……倒是动了情了,如此更好了!”婆子心中一动抬头问道:“太太……预备如何?将这事告诉老爷么?”梅夫人摇摇头:“不必,老爷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生一顿气,最多了就是将秦晏叫来嚷一顿,又怎么样呢?不伤筋不动骨的,能怎样?我倒是想好了一个主意……”梅夫人眼眸一转,压低声音同那婆子细细的说了一回……翌日一早荆谣打点秦晏要用的东西命人好生放到车上去,秦晏一笑道:“你就别跟着了,到那边单是一个个的搜身就不知要多长时间,今日天气又不好,你就在家里呆着吧。”荆谣想要去,奈何做不了秦晏的主,只得对秦晏低声道:“那哥哥自己在意些,里面没人伺候,万事自己想着些。”秦晏含笑应了,屏退众人又跟荆谣说了会儿亲热的话才出门去了。秦晏出门后荆谣一人在府中无聊,翻了会儿书就又钻到花房里去了,随意掐了几朵花研了做汁子,消磨了快一个时辰的光阴,正无聊时外面来传,说是羿府那边有事要让自己过去一趟。荆谣不疑有他,虽答应了秦晏不出门,但荆谣根本就没将羿府当外面,只以为那边真有什么事,换了衣裳就去了。荆谣下了马车进了仪门,管事将他一路迎到羿老太太上房中,荆谣一进了屋就决出不对来了,屋中一个丫鬟也无,只有两个羿老太太的心腹婆子在一旁服侍着,羿老太太脸上也没了往日的慈和,只是看着荆谣发愣,荆谣心中疑惑,笑着请安:“老太太好,这么急叫我过来是这么了?”羿老太太看着荆谣心中越发难受,昨日天擦黑的时候外面不知谁没头没脑的送了一封信来,门上的人看了后险些吓破了胆子,当即将信送来了,羿老太太看后一夜没睡。信中好些事说的有理有据,羿老太太前后想起来心中越发信了,再回想秦晏对着荆谣时的情形,确实……像是那种事。昨日已经晚了,且羿老太太怕耽误了秦晏今日的会试所以压下来了,今天秦晏已经进场了,羿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遣人将荆谣叫来了,她总得自己问问才能安心。荆谣见羿老太太只是出神不说话心中就有些惶惶的,也不好再多言,羿老太太半晌低声道:“谣儿,昨日有人给府里送了封信来,你看看吧。”羿老太太的一个心腹婆子将信递给荆谣,荆谣看了几行脸刷的白了,手禁不住抖了起来,羿老太太见状心中颓然长叹一声,冤孽啊……荆谣自知失态,努力压下心中悸动,勉强笑了下道:“老太太……总不会相信了吧?”羿老太太垂下眼,低声叹息道:“你还想瞒我么……谣儿,这些年,秦晏待你不薄吧?”荆谣心中一凛,低声道:“哥哥待我恩重如山。”羿老太太抬眸沉声道:“所以你就这样报答他了?”荆谣抿了下发白的嘴唇定了定心道:“老太太别信这些小人胡言乱语,我……” 第43章 荆谣摇了摇头,秦晏一笑道:“我们一块想,误了那劳什子科考更好了,咱们天南海北的逛去,走到哪儿玩到哪儿。”荆谣明白秦晏这是替自己宽心,心中越发难受,正要说什么时外面福管家几步跑了进来,险些摔了一跤,磕磕巴巴道:“少……少爷,衡公子来了!”秦晏吃了一惊,衡棋如也出场了?!秦晏起身迎出来,迎面见衡棋如走了进来,上来在秦晏肩上捶了一拳笑道:“以前不知道,你竟还是个情种呢!”秦晏不解,道:“你如何出来了?还是……你也没进去?”衡棋如“嗨”了一声坐下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道:“还不是因为你,我进了隔间刚将自己东西收拾好,外面送题目进来了,这原本是我作过的,心下正高兴呢,谁知贡院南边竟走水了!浓烟滚滚,吓得我了不得,想着……状元不状元的吧,留着命娶亲到是正经,正要往外逃时巡场的大人们已经开始轰人了,这些人乌拉拉的全跑了出来。”衡棋如也跟着救火了,这会儿渴的不行,又喝了一杯茶继续道:“我有心留了一会儿,正遇见先生,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你竟没进场,听先生说,你急匆匆的策马走了,先生觉得奇怪,就命人将给你传信的那个小厮押去了,一问明白过来,待要叫你回来却也来不及了,无法……先生只得效仿北宋焦蹈,替你放了一把火了,贡院那边还需修缮,虽未伤着人但烧了好几间屋子,毁了些典籍,刚礼部传下话来了,考期顺延三日。”秦晏听了还可,荆谣听了这话喜的几乎几乎要跳起来,连忙问道:“那三日后,我哥哥……还是可以去考的,是不是?”“那是自然,还不全是因为你!”衡棋如在荆谣头上弹了下笑道,“以往竟是我瞎了,只将你当小舅子,以后……看来得以长嫂待之了。”秦晏一笑道:“行了,他今天七魂八窍快被吓了一半去了,你还打趣他。”说着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笑道:“这是我的福星呢……”当着衡棋如的面荆谣有些不大好意思,笑了笑没说话,秦晏转头对衡棋如道:“科考时节我不方便见先生,你替我谢过先生吧……竟为我费这么大的心,秦晏万死难报。”衡棋如一笑:“先生也不全为了你,到底是为了皇上选人呢,如今这样……怕先生和皇上更是敢倚重你了。”秦晏点点头,苏卿辰如此是卖了自己天大的面子,日后不怕自己不尽忠,而且……他们也知道了自己是个断袖,一个没有姻亲没有后人的人,用起来只会更放心。虽如此说秦晏还是感激,道:“总之替我谢过吧,现在不便,等会试的事儿完了我自去给先生磕头。”衡棋如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荆谣万万没想到竟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就差去上香磕头了,他怕羿老太太还愧疚着,连忙遣人去羿府送信儿,转过来抱着秦晏的腰不住撒欢:“重考重考重考重考重考……”秦晏心里也高兴,由着他闹,最后将人一把抱起压到榻上低声道:“今日咱们算是过了这一关了,以后……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外祖母不是不通达的人,经了这事以后更不敢轻易动你,外祖母同意了,别人如何我也就不在乎了,好宝贝,以后看我好好疼你……咱们再也不藏着掖着了。”荆谣被秦晏几句话说的心里暖烘烘的,眼中亮晶晶的,不住点头,秦晏轻声笑道:“今日可吓着了,我给你压压惊……”说着亲了上去,荆谣嘴唇微凉,肉皮润润的,亲起来舒服的很,秦晏有些着迷,抿了下他的下唇,在他两唇间舔了下,荆谣知意,听话的张开嘴,任由秦晏侵了进去……秦晏迷恋的亲了他好一会儿,已有些情动了,只是顾忌着荆谣今日大喜大悲的,不想他再累着,在他额上亲了亲低声道:“等考完了……我就真得连本带利的收账了。”荆谣犹豫了下忍着羞赧低声道:“哥哥……现在也行。”秦晏撑不住笑了,轻声道:“别撩拨我,我今日还有正事呢。”荆谣迷恋的搂着秦晏不住的蹭,小声道:“还有什么正事?”秦晏冷笑:“你欠着我的账,我先留着,梅月白欠我的账……我现在去讨,谁在外面呢?”伺候在外间的一个小丫头闻言连忙回道:“少爷。”秦晏起身整了整衣裳淡淡道:“套车,我要去秦府一趟。” 第42章荆谣原本也要跟着,秦晏执意不带着他,自己带着人去秦府了。秦府中秦敛不在,只有梅夫人一人在家,梅夫人听闻秦晏来了心中先是一喜,她在府中消息闭塞,并不知贡院走水一事,只当秦晏果然误了科考,随即心中又忐忑起来,秦晏如此来分明是兴师问罪了,梅夫人自知躲不过去,整了整衣衫头饰迎出去了。梅夫人出来见了秦晏故作惊讶道:“晏儿?你怎么有功夫来这边?今日不是会试的头一天么?”秦晏淡淡一笑:“我为何来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梅夫人勉强笑了下道:“这……这是什么话?我确实不知啊,说实话,晏儿,我如今是真怕了你了,如今外面都说因为我嫉妒秦思嫁的好,所以唆使老爷不许容你们进门,也不许姑爷过来,这不都是你害的?当中缘由你比谁都明白,你不害我就是好事了,我哪里还敢再去找你的麻烦?”秦晏闻言笑了:“听你这话……好像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我是来道喜的。”梅夫人听了这话愣了,干笑两声:“喜?这喜从何来啊?”秦晏轻笑:“刚从家里出来时,我去丹风胡同逛了一圈,找人牙子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两个绝好的丫头,快带上来给太太看看。”跟着秦晏的人连忙命人上来了,梅夫人抬眸一看,只见这两个丫头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装扮得当,颜色极好,且形容举止稳重大方,确实值得这个价钱,梅夫人心中一跳,秦晏买丫头做什么?这样的丫头断然不是随常使唤的,一看就是人牙子那里专门养的卖给大家子做姨娘的丫头,梅夫人心中一凛,难不成是送给秦敛的?秦晏尝了一口茶,抬眸将梅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慢慢道:“太太别小看了这两个丫头,她们姿色倒还是其次,难得的是读书识理,从小就是由六七个师父教导大的,琴棋书画都通不算,家中一应事务也都照管的来,比寻常家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身世可怜,落得奴籍,只能为人妾室,可惜了……”梅夫人心中只突突的,定了定神心道无事,就算是给秦敛的,秦敛知道这是秦晏送来的人想来也不会理会……梅夫人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心中到底有些不放心,敷衍的笑了下道:“是,这么水灵的孩子,可惜了的。”秦晏将袖中的卖身契拿出来看了看,慢慢道:“那太太觉得如何?可还满意?对了……买前我让婆子给她们验过身,都是完璧,太太大可放心。”梅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急道:“什么叫我放心?我……我满意什么?你自己买丫头去,倒来问我,行了秦晏,我也明白了,你这是邪火没处发,想让我也堵心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老爷不是那好色的人!且我们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配给这么大年纪的爷们儿?你想也别想!”秦晏放下茶盏笑了:“这是什么话?谁说要将她们送给老爷了?”梅夫人一窒,顿了下哑然道:“那……那这是做什么?”秦晏笑笑:“这两个丫头,可是我要送给云烈表弟的,本想直接送到姑妈那去,后来一想……以后这两个丫头也是要服侍秦珍的,所以先送来让太太看看,太太可还满意?”梅夫人瞬间白了脸色,送给章云烈?那还不如送给秦敛呢!梅夫人扫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咬牙厉声道,“秦晏……你真是用苦了心了,你妹妹还没过门,你就往姑爷房里塞人,你……你……”梅夫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秦晏轻笑:“太太不满意?那可太可惜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丫头了呢,这都不满意,我也没法子了,太太只凑合着吧,还有……太太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表弟屋里不能有人?呵呵……就我知道的就已经有了两个了,有个叫嫣红的,那个丫头还是从小伺候表弟伺候大的呢,情意非常,还有一个,听说前些日子得了病死了,姑母当时就想再挑一个给表弟,因怕耽误了学业故而一直没给,只说等科举之后再给他选个好的,我想着……”秦晏细细的欣赏着梅夫人的神色,慢慢道:“姑母向来疼我,我怎么能不替姑母着想呢?故而花了这些钱买了这两个丫头来,先让她们去伺候姑母吧,等学足了规矩再去伺候表弟,章府太太一向慈和,你们过去后定然受不了委屈,要好生伺候少爷,懂了么?”那两个丫头闻言垂眸福了福身,梅夫人再也按捺不住,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你敢?!”秦晏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上,冷声一笑:“我为什么不敢?我给我表弟送两个丫头,你管得着么?”梅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气都喘不大匀了,确实……这事她是不能管的,这还没出门子呢就不许姑爷纳妾,一顶“善妒”的帽子就要扣下来,秦珍的品性就败了,梅夫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不知如何是好,秦晏起身沉声道:“今天我为什么过来你心里明白,今天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收起你那些心思来!再敢往池园伸手时,先想想你那一双儿女,与我比阴毒?呵呵……咱们看谁强的过谁。”秦晏说毕转身带着人走了,出了秦府就命人将那两个丫头送去了章府。若不是过几日就要进场腾不出手来,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她,只是自己一进场又要将荆谣留在外面,秦晏到底不放心,如今只小惩大诫,只等来日再慢慢料理,且……就是这“小惩”,也够她们喝一壶了。章府,秦雅看着这两个丫头笑了下道:“晏儿还说什么了?” 第45章 荆谣吓了一跳:“这就去?不回府了?”秦晏疑道:“回府做什么?你东西不都收拾好了么?吉祥已经命人送去了。”荆谣哑然:“这……也太快了……”秦晏笑笑,低下头在荆谣耳畔轻声道:“说好了会试后连本带利的收账,我哪里还等得及?”荆谣的脸“腾”的红了,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秦晏轻声问道:“这今日可休息好了?”荆谣红着脸点了点头,秦晏一笑,意味深长道:“那最好了……”荆谣脸更红了,左右看看不知说什么好,秦晏笑了下道:“你休息好了,我可没有,往里靠靠,我躺会儿。”荆谣连忙坐到最里面去让秦晏枕在自己腿上,不多时秦晏就睡着了,荆谣小心的拿过马车上的毯子给秦晏盖了上去,坐了不知多长时间,最后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不过一个时辰秦晏就醒了,他身子底子不错,虽劳累了这几日睡了这会儿精神也如常了,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荆谣还睡着,他怕挤着秦晏,自己蜷在马车最里面,可怜兮兮的,秦晏小心的将人抱过来,荆谣往里靠了靠抱着秦晏的胳膊又睡了过去。马车又行了多时,直到戌时才到了地方,秦晏怕荆谣刚睡醒就下车着了风,先将他叫醒了,荆谣睡的迷迷瞪瞪的,看了看外面道:“这是到哪儿了?”秦晏一笑:“醒醒盹,这就下车了。”荆谣拉开些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见马车竟是行在山路上,吓了一跳:“这是……往庙里去不成?”“去庙做什么?”秦晏失笑,“这是我母亲当年一处陪嫁别院,因为路远少往这边来,我来过几次,景致还是其次,山上有几处温泉不错。”荆谣眼睛都亮了:“温泉?我只听说过!听人家说旁边下着雪,那池子里还冒着热气,赏景祛病都是好的。”秦晏蹙眉一笑:“听谁说的?哪能就幕天席地的泡着?庄子里铺有机关,将那温泉水引到屋里去,个人在自己屋中泡泉水。”荆谣嘿嘿笑了下:“我也忘了听谁说的,我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哪里知道,但……真是引到屋里去了,那不跟咱们在家里在木桶里泡着也差不多?”秦晏点点头:“道理上倒是差不多,只是略大些罢了。”荆谣没见过并不大明白,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地方,荆谣远远的就看见别院中灯火幢幢,挂满了正红大灯笼,看着就觉得暖和,马车直进了院,到了里边才下来,庄子上的人久不见秦晏,都迎上来行礼,秦晏让吉祥挨个行赏,自己牵着荆谣的手进了别院,荆谣一开始还只以为只有外面挂了灯笼,进来才知道,院中处处都挂着大红的灯笼,各处还点了粗粗的盘龙凤大红蜡烛,一片喜意,似乎已经将整座山都映红了,秦晏见荆谣愣愣的笑了下,低声问:“喜欢么?”荆谣点了点头,秦晏一笑道:“喜欢就好,我已让人把这出别院过到你名下了。”荆谣吓了一跳,且不说这样一处别院价值几何,这可是秦晏母亲留下的,荆谣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间的金锁,摇头道:“不可,这……”“先听我说。”秦晏牵着荆谣往里走,慢慢道,“其实,你的我的都一样,我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那天……从外祖母那里回来后我又想了想,还是让吉祥去办了。秦晏转头对荆谣笑了下道:“以前是我疏忽了,以后再有人问起来,就名正言顺的告诉他,我们早已做了夫妻,无一分彼此。”荆谣已把他能有的全给自己了,秦晏无以回报,只得将自己,连同这全部身家送与他,只要是他有的,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给荆谣的。荆谣眼眶瞬间红了,秦晏一笑:“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不许哭,来,我带你好好逛逛。”荆谣竭力压下眼中泪意,抹了抹眼睛跟了上去。别院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雕廊画栋,建的精致又大气,就是在夜色中也美的很,秦晏带着荆谣逛了一圈回了正院用了膳食,用罢膳食后下人们忙撤走杯盏,只留了两人在屋中。秦晏见荆谣有些不安笑了下哄道:“山上冷,里面阁子里暖和些,来……”荆谣随着秦晏进了里面,只见内室中竟布置的如同喜房一般,房中明晃晃的点满了大红喜烛,地上铺满了大红烫金毯子,窗扇帷帐都是大红的,拔步雕花大床上放着大红龙凤图纹的锦被,处处皆是喜意,映的人心里都热了,秦晏笑了下低声问道:“为了这次,你相公算是费心思了吧?”荆谣脸微微红了,秦晏笑笑,一把将荆谣抱到床上去了…… 秦晏轻轻解了荆谣的衣裳,轻声问道:“害怕么?”荆谣摇了摇头,忍着羞赧给秦晏宽衣,秦晏挡了下笑道:“不用,今天也让我伺候你一回,来……”秦晏给荆谣脱下外面层层叠叠的衣裳,只留了一身小衣,放下床幔挡住了些红艳艳的光线,哄道:“冷么?”荆谣咽了下口水摇摇头,里面暖阁里还烧着炭,暖和的很,并不冷,他只是有点儿紧张,秦晏自己除了外袍俯下身来在他唇上亲了下,轻声笑道:“还是害怕,对吧?没事……”秦晏在荆谣的耳垂上又亲了下,低声道:“头一次可能有些疼,我轻点,好不好?”荆谣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小声道:“没……没事,哥哥舒服就好,其实……我不怕疼。”荆谣说完自己先害臊了,脸红红的,诱人的很,秦晏让他这句话说的心中怜意更甚,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哄道:“瞎说什么,哪有不怕疼的,放心,哥哥慢慢来……”都等到这会儿了秦晏自然不急于这一刻,一面轻声哄着荆谣说着情话一面拿过枕下的一盒脂膏,荆谣看了那东西一眼连忙转过头去了,秦晏笑了下轻声道:“把裤子解开,我给你那里涂些……”荆谣无法,只要是秦晏的吩咐,他自然都要做的,犹豫了下慢慢的将裤子褪了,秦晏得寸进尺,轻声道:“转过身去,跪着趴好了。”荆谣为难的看向秦晏,秦晏低头亲了下哄道:“听话……”,荆谣无法,只得按着秦晏说的做了,秦晏偏过头看了眼,只见荆谣前面那物已经颤微微的立起来了,更放心了些,用手沾了些脂膏往荆谣后面抹了过去,秦晏也不急着侵入,只是在那处不住的按揉,俯下身揽着荆谣轻声问:“这么揉这里舒服么?”  荆谣羞的差点哭出来,使劲摇头不肯说话,秦晏轻笑,待荆谣放松下来才慢慢侵入,温柔的很,轻轻抚弄着荆谣里面,着意寻荆谣最舒服的那点,荆谣两条细腿不住的发抖,前面泌出些粘液出来,秦晏给他轻轻揉着,低声问道:“疼么?”  荆谣摇了摇头,秦晏动作温柔,且自己也已经情动,并不觉得疼,秦晏留意着荆谣的神色,又加了根手指,动作愈发轻柔,且不住的亲着荆谣哄着他,又待了一会儿,等荆谣能受的住三根手指时才退了出来,带出了不少脂膏化了的粘液,秦晏故意给荆谣看了下笑道:“里面也舒服了?”    荆谣眼红红的摇了摇头,秦晏这次却不放过他了,非要他说,荆谣被逼的无法,声音中带了些哭腔,小声求饶道:“舒服……里面舒服,哥哥饶了我吧……”  秦晏却还不肯饶他,又问道:“又多舒服?想不想我进去?”    荆谣流下眼泪来,他早已情动,又是初尝情事,那里这会儿空落落的难受很,偏生秦晏非要他说这羞人的话,只得哽咽道:“想……想让哥哥进来……哥哥……”  秦晏低头安抚的亲了亲,一俯身挺了进去,慢慢的动了起来…… 第44章翌日巳时秦晏才醒来,外面天已大亮,怀里荆谣还睡着,秦晏想起昨夜种种餍足的很,低头亲了亲荆谣的发顶又闭上眼,躺了快半个时辰荆谣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左右看看回不过神儿来,秦晏看着他的呆样忍不住调笑道:“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了?”荆谣抬头,见秦晏随意披着件中衣,赤着结实的胸膛,昨夜的情形忽的冲进脑中,荆谣的脸一下子红了,恨不得再钻进被子里装睡,秦晏笑了下将人拢在怀里笑道:“后悔也没用了,我看看……这里还疼不疼?”秦晏说着就要解荆谣的衣裳,荆谣连忙躲闪着笑道:“不疼,本来也不疼……”“瞎说。”秦晏知道荆谣是害臊,柔声哄道,“你不是想去泡泉水么?我给你看看……那里若是没事再带你去,不然拿热水一烫可就更疼了……”秦晏眼中皆是笑意,荆谣更害臊了,奈何确实想去看看温泉是什么样的,只得忍着羞答应了,秦晏一笑扶着他翻过身趴到自己腿上来,小心的给他将亵裤褪了下去,分开双腿看了看,荆谣那里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破皮,秦晏看着那处有些情动,怜惜他昨晚头一回,现在再来一次肯定受不住,秦晏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火低声道:“幸好昨晚记得涂药了,外面看着没事,里面疼么?”荆谣摇摇头就要爬起来,秦晏按着他不许他动,自己将床头的小柜打开取了一个白瓷描金的小药盒出来,打开药盒用手指沾了些晶莹药膏给荆谣细细的涂了一层,轻声道:“疼了跟我说……”荆谣昨晚到最后的时候已累的人事不知,并不知道秦晏给他清洗涂药的事,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昨晚就让秦晏这样过一次,羞臊的不知如何是好,秦晏轻抚着他细腻的皮肉又心猿意马起来,荆谣此时只穿着件薄薄的月白色中衣,下面亵裤半褪,乖巧的趴在自己怀里,这情景下饶是圣人也要情动,秦晏涂药的手越发不规矩了,专捡着荆谣要命的地方按揉,荆谣昨日才经人事,这会儿哪里忍得住,双腿不住的发颤,秦晏抽出手来,低头在荆谣后颈亲了下低声道:“转过来,昨天把这儿也弄肿了,就着也涂点药……”荆谣没听明白秦晏说的是什么,顺着秦晏的意思转过身来,秦晏又沾了些药膏,一把将荆谣的中衣推上来,将药膏涂在了荆谣微肿的乳|尖上,荆谣被凉的哆嗦了下,随即脸更红了,秦晏手下越发得寸进尺,低头笑了下轻声问:“好些么?”荆谣羞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声央告道:“哥哥……”“给你涂药呢,闹什么?”秦晏有点心疼,荆谣到底年纪还小,不禁欺负,他将药盒放到一边给他将衣裳整好了哄道,“不涂了,穿衣裳,我带你去看温泉。”说着自己先下了榻穿衣裳,两人都收拾停当后一同出了屋。秦晏带着荆谣沿着游廊出去,经跨院绕到另一处院中,刚一进院子就觉得暖和了几分,院中梅花将尽桃花盛开,落英缤纷,香气宜人,秦晏一笑道:“这边冬日里下雪时景色更好些,红梅映着雪,艳丽的很,这边来……”荆谣不住的左右看看,伸手去够那桃花,一枝的桃花扑簌簌落了下来,掉了荆谣一身,荆谣笑了下跟随秦晏踏着这一地的落红往里走,里面的丫头见两人来了一福身道:“少爷,荆少爷,点心果子已经备下了,都温着呢。”秦晏点头道:“这边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第47章 秦晏一把将荆谣揽进怀里,一转身背对外面道:“进来吧。”小丫头转过屏风来,也不敢抬头,只是看着脚下往里走,只见地上玉石雕花砖上都浸着泉水,更添翠色,花瓣也溢了出来,漫了一屋子,小丫头小心的走近,躬身将食盒放下了,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冰片彩瓷汤盅拿了出来双手托着奉与秦晏,低声道:“还有一句话,吉祥让奴婢跟少爷说一声,少爷说的那桃花河灯已经做好了,等晚上就送过来。”秦晏搅了搅粥碗给荆谣喂了一口淡淡道:“知道了。”秦晏不紧不慢,同荆谣慢慢的将一碗粥分吃了,荆谣见有人在一句话也不敢说,秦晏知他别扭,回手将粥碗递给小丫头道:“出去伺候吧。”小丫头连忙去了。“就是个小丫头,她不怕你就得了,你倒是怕她。”秦晏将人拉过来亲了下笑道,“你不亲近丫头倒也好,我放心多了……”荆谣顿了下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哥哥还不放心我?你就是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跟别人好呀。”,秦晏听了这话心中更为熨帖,一笑道:“放心,我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城中羿府中羿老太太拿着黄历本子细细看罢后点点头笑道:“很好,五月十八当真是个好日子,那会儿也不很热,那喜服里八层外八层的,你也少受些罪。”秦思颔首不言,一旁的柳氏犹豫了下低声道:“这……我听人说,秦府二小姐和章府二公子的婚事也是在这一天呢。”羿老太太冷哼一声:“那倒是好了,也让别人看看……谁家办得热闹,我们还怕了他们。”柳氏一笑:“倒不是怕他们,罢了,这样也好,省的总惦记着谁先谁后,一起办了也就得了,到时候……是从池园发嫁?”说到这羿老太太有些犹豫了,静了片刻道:“依着晏儿的意思自然是从池园出门子,棋如那孩子只说听我们的,也没甚说的,只是……倩儿的牌位在章府,思丫头出嫁,难道不改去给倩儿磕头么?姑爷……也该给他岳母磕个头的。”说起早逝的女儿来羿老太太眼眶红了,柳氏连忙劝慰着,秦思也红了眼眶,低声道:“自然是该给母亲磕头的,这……我还是听哥哥的意思。”羿老太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有些犹豫,柳氏想了想笑道:“这也不难,还是从池园出门,只是中间再去秦府一趟,磕个头就走,接着送到侯府去,这也合规矩啊,思儿……到底是生你的父亲,你给他磕个头也是应该的,也堵一堵有心人的嘴,就不是为了这个,你跟姑爷也该给你母亲磕头啊,反正那日他们府上也办婚事,热闹到一处去了,没什么人在意你们单去了一趟的事,还为了一件……”柳氏看了看羿老太太笑道:“我猜……依着秦雅的性子,秦珍的婚事办不了多排场,让他们见识见识思丫头大婚的尊贵也是应该的。”羿老太太笑着在柳氏身上拍了下笑道:“你现在也越来越刻薄了……”柳氏最明白羿老太太爱听什么,故意笑道:“不是我刻薄,明白的事儿么,填房继室之女,跟咱们这元妻嫡出的女儿哪能一样了?”羿老太太笑笑道:“好,不过……这是咱们的意思,还是要问问秦晏,到底是他哥哥说的算。”柳氏应着:“那是自然,那我现在让人去送信问问?”羿老太太点头:“去吧。”柳氏起身去了,羿老太太想起别院那边的情形心中轻叹,荆谣什么都好,只可惜是个男孩儿。秦思看出羿老太太的心事,想了想低声劝道:“外祖母放宽心吧,哥哥是有主意的人,且他做事最有分寸,那些事……还是顺着哥哥的意思吧。”羿老太太愣了下疑道:“你……你知道了?”秦思尚未出阁,很多事不太好说,犹豫了下点点头道:“以前在家中就察觉出一些来,但不敢十分确定,会试那天哥哥突然回来,我又听说谣儿让外祖母叫回来了,我左右想想,大概就明白了。”羿老太太心中还别扭着,正愁没个人能说说,见秦思已经知道了忍不住诉苦:“你说这小冤家,竟弄出这样的事来……那天我不过是把荆谣叫了来问了问,你哥哥竟抛下会试就来了,差点把我生生吓死,现在我也不敢管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处?你听了这事不急么?”秦思摇了摇头慢慢道:“一开始我也是担心,也想着劝劝哥哥,后来……就是因为哥哥为了谣儿回来的事,我倒是想明白了,起先我还发愁过,等我出了门子哥哥怎么办呢?说句托大的话,以前哥哥都是为了我活着,争着一口气要让我过好了,等我嫁人了呢?哥哥一个人空落落的,有什么意思?”羿老太太蹙眉道:“谁让他空落落了?你嫁人,他也该娶人了呀,那还空什么?”秦思一笑摇摇头道:“未必,哥哥的性子外祖母不知么?冷心冷情,轻易不会动心,给他一个再好的夫人,他最多也就是以礼相待,不会跟人家交心的,说不准还要防备着,只把人家当个摆设养着,就是谣儿……那也是跟了哥哥这么多年,挖心掏肺的受了那些罪才把哥哥捂热了,哥哥念的是旧情,时间越长牵挂越深,到了现在这样……斩不断了,外祖母别生气,您担心,我倒是更放心,哥哥已经有依靠,有牵绊了,不会走偏路险路,以后日子定过得有滋有味,如此我也安心出嫁了,外祖母也放宽心吧,只要哥哥心里高兴不就行了么?”秦思说的句句有理,羿老太太辩驳不得,长叹作罢。晚间秦晏和荆谣用罢饭后外面吉祥将羿府的信送来了,秦晏拆开来看了看,看罢将信递给荆谣,转头问吉祥:“外祖母还有什么说的么?”吉祥点头:“除了这信又送了几样果子来,还让告诉少爷,山上天凉,两位少爷在意着些,小心别冻着。”秦晏点头,荆谣看完信皱眉道:“出嫁要去秦府一趟?这不……太便宜了他们么?他们巴不得咱们能跟他们有些来往给别人看,让人以为哥哥跟他们和好如初了呢。”秦晏一笑:“小傻子,别人是傻的?要真的是和好了那怎么不在秦府出嫁?”荆谣抿了下嘴唇,秦晏轻笑道:“外祖母思虑的是,该去一趟的。”荆谣还不甘心:“让小姐去给梅夫人磕头?想得美!”“自然是想得美。”秦晏点点头,“梅氏并非我们生母,只是个继室,在我母亲灵前是要行妾礼的,她自然当不起秦思的礼,放心吧,吃不了亏。”秦晏大概也明白羿老太太的意思,当年梅夫人抢了秦思的婚事给秦珍,自以为压了前面太太一头,如今就让他们看看,尊卑有序,到底是谁强过谁。秦晏在荆谣脸上刮了下笑道:“别想这个了,咱们去放河灯……” 第46章两人又在山上住了几日,直到城中的人赶来报喜,那日两人还睡着,只听外面噼里啪啦鞭炮一直响,荆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秦晏先起来了,笑道:“快去准备点儿打赏银子去。”荆谣一下子清醒了,定是会试中了!秦晏心中有数,自知会试不在话下,心中并没有怎样,倒是荆谣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起来了,穿好衣裳开柜子直接取了十几贯钱,一把碎银子出来,外面小丫头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伺候,等两人收拾好了报喜的人正好进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福昌茂福管家,老人家高兴,竟是从山下一路放着鞭炮上来的,进来见了秦晏连忙跪下磕头,喜道:“中了!少爷,会试第四!少爷大喜!”荆谣连忙将人搀起来了,赶着给了赏,福管家笑道:“府里的人听说后都乐坏了,我斗胆做主先当时就放了赏钱,一人一月的月例,少爷……可还行?”秦晏点头一笑:“应该的,姑爷中了第几?云烈中了么?”“中了中了,都中了。”福管家不住点头,笑道,“姑爷中了第七,表少爷是……有些偏后了,并没记着名次。”秦晏点点头:“这次录了多少人?”福管家颔首道:“三百七十二人,听来报喜的差爷说可好些年没录这么多人了。”饶是秦晏心里有准备也惊了下,笑道:“竟这么多……”,看来晁嘉是决心给朝中大换血了。福管家笑道:“是呢,我隐约记得三年前春闱时……也就录了百十来人吧?” 第49章 晁嘉走下来在秦晏肩膀上拍了拍淡淡道:“苟富贵,勿相忘……当年最难的时候,你们没舍弃我,如今兄弟发达了,自然忘不了你们,我知道荆谣的事始终是你的心事,你只放心,只要我在,自然保全的住你们,你喜爱荆谣,我除了诰命不能给,别的……只要我能帮你的,义不容辞。”秦晏心中大石落地,自出了羿老太太的事后秦晏就一直隐隐的担心,来日混迹官场,免不了有人会拿荆谣说事,秦晏自己不畏人言无妨,但荆谣……秦晏知道荆谣心事重,若是听到一句半句的肯定会自责带累了自己,秦晏最怕的就是这个,如今得了晁嘉的定心丸终于安心了,秦晏躬身道:“臣……替内子谢过圣上隆恩。”晁嘉一笑:“行了,知道你最近事忙,去吧,听棋如说……已经定下五月十八了是吧?到时候我再送份大礼过去。”秦晏谢恩退下。 第47章秦晏此次出宫走的是午门的正门,一辈子一回的事,秦晏也没觉得多新鲜,衡棋如却是志得意满,微微侧过脸对秦晏低声笑道:“怎么聊了这半日?让我们好等,一会儿完了事我去你府上。”左右都是宫人秦晏不好多言,压低声音好笑道:“你不回府拜祖宗,去我那做什么?”衡棋如一笑:“自然是给祖宗磕头上香了再去,你说做什么?今日可是皇上赐婚的日子,我亲去府上求娶,多热闹。”秦晏想想点头:“也罢。”出了宫门外面早有高头大马预备好了,自有礼部的人引着三人去游街,秦晏利落上马,低头看看白马身上绑着的大红绸花微微蹙眉,心道好傻,抬头扫了眼前面冠上还得簪红花的衡棋如一眼心中点点头,幸好没跟他抢状元,那个更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回府后自然又是一番热闹,羿府众人都在池园昭瑰堂中等着了,见秦晏回来了连忙围了上来,一屋子的女眷,拉着他问什么的都有,秦晏耐下心笑着挨个回了,转头对秦思笑道:“皇上隆恩,已经赐婚了,让人准备香案吧,过会儿大约就要来宣旨了。”秦思闻言羞红了脸,连忙避开了,羿老太太大喜,笑道:“这个是三喜临门了……福昌茂!快去准备香案和一会儿打点的银子。”福管家笑盈盈的去了,秦晏见众人那架势还有一大堆话要同自己说,连忙先笑道:“外祖母容我喘口气,换了这衣裳给我娘去磕个头。”羿老太太一笑道:“是是,看我……都笑迷糊了,快去。”秦晏给羿老太太柳氏又作了一揖,转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荆谣道:“谣儿来,同我一起去给母亲上香。”荆谣顿了下不由得看向羿老太太等人,羿老太太面色一僵,秦思心思细腻,上前扶着羿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外祖母先坐下吧,哥哥又跑不了,一会儿还得有不少人来贺喜呢,外祖母快养养精神等着应付。”羿老太太心中叹息,转过头对秦思点点头笑道:“正是呢。”秦晏像是没看见一般,上前拉着荆谣的手带着他去内室了,一进屋荆谣就忍不住将秦晏抱住了,小声喜道:“我刚偷着去街上看哥哥了!哥哥真威风!比状元榜眼都抢眼。”“不是说了不让你去么?!”秦晏闻言忍不住斥道,“街上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凑什么热闹去!你是没见过我么?”荆谣嘿嘿一笑:“见过哥哥,没见过探花呀,我在天香酒楼里面呢,并没挤着。”秦晏在荆谣脸上捏了下道:“想看就再看看,我这就要脱了这身衣裳了,红艳艳的,傻的很。”“谁说的,多好看。”荆谣一点也不觉得傻,看了看笑道,“我下楼回来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哥哥呢,还有城外的乡里人跟我打听哥哥呢。”秦晏转过屏风换衣裳,随口问道:“议论什么?议论我这身衣裳蠢吗?”“怎么老说衣裳不好看……”荆谣失笑,帮秦晏挑了身象牙白的衣裳出来伺候他穿上,“她们议论……这探花郎是谁家的公子,可曾娶亲。”秦晏一笑,转头问道:“你怎么说的?”荆谣坦然一笑:“我说,探花郎是城南池园的秦晏秦公子,月前已婚配了。”秦晏低头在荆谣唇上亲了下笑道:“说的好……跟我来。”,秦晏带着荆谣去园中的小祠堂上香,秦晏上罢三炷香后荆谣随着也上了香,郑重叩拜后同秦晏跪在一处,秦晏侧过脸看着一脸庄穆的荆谣心中一暖,如今自己已高中,外祖家逐渐恢复昔年荣光,秦思也已寻得良配,自己更是得了这么个如意人,母亲在天有灵,大概可以安心了。若还有什么不顺心的……秦晏默默的看着祠堂中供着的白玉观音,有朝一日,他定当夺回秦府中属于他的东西,名正言顺的将他母亲的牌位请回来!荆谣起身拜了又拜,秦晏起身将荆谣扶起来了,淡淡道:“走吧,一会儿还要接旨呢。”秦晏牵着荆谣的手出了祠堂,等下次再来时……大概就是自己亲手将三皇子一派绞杀的时候吧,秦晏转头又往祠堂中看了一眼,观音大士宝相庄严慈和依旧,秦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荆谣往前面去了。不多时圣旨果然来了,骈四俪六的念了半日,最后还赏赐了不少上用的大红云锦蜀缎,秦晏同荆谣谢恩后好生的将那几个太监打发去了,刚送走衡棋如就来了,秦思听外面传是他来了红了脸躲到内院去了,衡棋如进来,还没等说句话外面尤老夫人带着她的儿媳也来了,池园中一时热闹非凡,秦晏忙命人上茶好生招待着,尤老夫人见衡棋如也在忍不住打趣道:“新姑爷也来了?等不及五月十八了不成?”衡棋如这阵子被大家玩笑开多了也懒得脸红了,见屋中都是自己人索性厚着脸皮道:“还是老太君最懂晚辈的心思,这日子本就定的太晚了些。”话一出羿老太太撑不住笑了,道:“这孩子……就这样准备嫁妆还手忙脚乱的呢。”衡棋如笑笑:“老太太说笑了,嫁妆不嫁妆的我是真不在意,这……人能来就行。”厅中众人闻言更笑个不停了,尤三太太笑道:“早就听说嘉恩侯是个重情谊的,如今看果然不错,以后思儿过去有福了。”柳氏凑趣笑道:“可不是,小定的时候姐姐没来,咱们姑爷可是指天画地的发誓要对思儿好一辈子呢,还……”,柳氏压低声音跟尤三太太笑道:“还说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纳妾的。”尤三太太闻言眼中钦羡不已,笑道:“如此……倒是咱们思儿有福了。”里面两个太太慢慢说着秦思的那些嫁妆等物,外面尤老夫人问了问秦晏和衡棋如授的官职,连连点头:“很好……年轻,在翰林院里待几年,慢慢历练着学着办事。”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就在池园吃的,饭后尤老太太又坐了会儿叮嘱了些婚事上的琐事,尤老太太一开始还担心衡棋如刚立府,又没有长辈操持着大事上怕是料理不周全,衡棋如笑道:“老太君放心,皇上说我父母早逝,特给了恩典,让内务府派人来帮忙操持。”尤老夫人和羿老太太闻言都放下心来,毕竟是侯府的婚事,半分也差不得的,如此众人又商议了些小事就散了,只等着五月十八日大婚。时光飞逝,五月十七花妆,羿府尤府女眷都出动了,一起在池园帮忙招待往来诰命贵妇,秦晏也没想到能来这么多人,且好多都是秦晏不大熟识的,外面是尤二老爷和尤三老爷带着秦晏一一认过,里面是羿尤两府女眷照应,荆谣里外打点着,临时往外面去又定了几桌席面来,两人忙了一早都没能说上句话,中间奉茶时秦晏抽空往后面来寻荆谣,荆谣正在库房里取了两套考究茶具出来预备着一会儿待客,秦晏从后面将人抱住了,笑道:“怎么来这儿了?丫头们呢?”刚刚入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荆谣擦了擦额角的细小汗珠笑道:“丫头们?连婆子都要去端茶倒水的了,哪里还再找丫头们去,哥哥……咱们还是得要些大丫头,平日里自己不觉得,别人往来看见了不笑话么?都是些小丫头伺候……”“也就这一次大事了,哪有以后?”秦晏拉着荆谣坐下来失笑道,“都是棋如……我不知道他竟撒了这么些帖子,来了这些人,早知道从他那边借些丫头过来。”衡棋如撒帖子是一个缘故,他送帖子的都是老嘉恩侯的故交,但今日看,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也来了,秦晏心中明白,晁嘉的安排已经慢慢出现效果了,朝中变天,京中贵族不少都在观望,如今有个能向新帝宠臣卖好的机会,怎么会不来呢?秦晏心中冷笑,很好,自己这里来的越多,秦府那里就越少。秦晏看向荆谣,一笑道:“大丫头就算了,人大心大,难免不省心,别召那个麻烦。”荆谣无法,起身道:“这清净,哥哥歇会儿吧,我把这套茶具送里面去,听吉祥说几位王妃都来了,正好给她们用。”秦晏点头,外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他呢,他也不好久坐,在荆谣额上亲了下就出去了。里面羿老太太正跟安国太妃客套着,安国太妃同羿老太太年轻时也有些交情,拉着手不住笑道:“你可算是熬出来了,外孙这样争气,外孙女儿又得此佳婿,老姐姐……好福气啊。”羿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是,你也知道,倩儿走了,这两个孩子一直让我惦记着,许是倩儿保佑吧,这几年顺风顺水,还算可以。” 第51章 尤三太太放下茶盏笑道:“我也是昨日刚听说的,秦珍入门头一日就要给章二少爷屋里的人立规矩,不知因为什么,只说有个叫……嫣红的?言语不尊重,怠慢了她,当即就让那丫头去院子里跪着,直到章二少爷知道了才让人起来了,人来人往的看着,那丫头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着章二少爷的面就要寻死……”柳氏心慈,闻言连忙问道:“可真的出事了?”尤三太太轻笑一声:“你心太实了,她要真的想寻死为什么不在罚她的时候就寻?那不更省的受这半日的屈辱了?非要等到章少爷回来,明摆着的,这就是给章少爷看的,呵呵……这丫头也不是一点心眼也没有,这么闹了一顿,都知道秦珍善妒,不能容人了,还得了章少爷的疼惜,哼,姨娘们的小把戏了……”尤三太太年轻时没少受姨娘的苦处,是以向来看不上通房妾室一流,浅尝了一口茶接着道:“秦珍立意就要罚那丫头,章少爷又偏要护着,闹了个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秦雅出面,两边都劝了几句,各打五十大板就算了,可巧我女儿那日正往他们府上去寻章云儿,全看见了,回来跟我说的。”屋中女眷们听了取笑了一顿,秦晏淡淡一笑,内宅的事他没兴趣,只是心中暗自庆幸当年秦思跟章云烈的婚事黄了,章云烈屋里这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别人听了这话都以为是秦珍挑衅,秦晏却不这么想,秦珍再没脑子,出嫁前梅夫人应该也叮嘱过她了,不至于新婚头一天就闹起来,说不准……确实是那丫头故意激怒秦珍闹出这样的事来的,秦珍那脾气秦雅等人都是知道的,谁会信她?哑巴吃黄连吧。不过这些秦晏就不在意了,章府的婚事是她们费心抢去的,以后生死有命,且看个人吧。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思和棋如就来了,秦思穿了一身大红洒金对襟罗裳,头发全束起,挽了个凌云髻,插了几只精致步摇,脸上轻施粉黛,不知是开了脸的缘故还是这几日新婚夫妻和睦,秦思气色很好,只是有些害羞,和棋如一同给众人行礼后也不多说话,羿老太太她们问一句答一句,被打趣两句脸上就飞红,荆谣看着秦思这样转头看了秦晏一眼笑了下,两人眼神交换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幸亏没进章家,就秦思这样,还不知让那些姨娘如何算计呢。嘉恩侯府如今也同池园一样,主子少下人多,秦思每日只消照料棋如就好,上面没有公婆需要伺候,下面没有妯娌小姑需要周旋,也算是惬意了,羿老太太问了几句后就放心了,看向棋如的目光越发慈和,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外面太白楼的人送菜来了,众人落座宴饮不提。秦府中章云烈也正陪着秦思回门,秦府人多,章云烈在前面同秦敛秦二老爷秦三老爷还有秦昱等人坐了一桌子,秦珍在里面跟女眷坐在一处,梅夫人见女儿神色不佳心知不好,略动了动筷子就停下了,梅夫人放筷子了秦二太太秦三太太自然也就不敢再用了,她们看出梅夫人定然有话要跟秦珍说,几人说笑了几句就搭讪着走开了,梅夫人带着秦珍回自己屋,屏退众人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刚看你俩脸色就不对,可是拌嘴了?”秦珍这几日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原本怕人看笑话一直撑着,这会儿没外人了也撑不住了,咬牙怒道:“还不是他房里那个贱人!”梅夫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先别理会她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姨娘,怕什么?先拢住姑爷的心,生下嫡子才是最要紧的,这之前不要多生事!”秦珍急道:“怎么是我生事?明明是那贱人故意气我!”梅夫人不耐烦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秦珍咬了咬唇,犹豫了下才慢慢道:“大婚当天晚上,他说累了一日了,要早睡……我能说什么?早歇息就早歇息吧,第二日去给家里长辈磕完头回来他就出去了,他屋里那个贱人来收拾床褥,故意……”秦珍气的脸发白,压了压火继续道:“故意做出那副吃惊样子来,问是不是有人已经换过床褥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给谁听呢?”梅夫人叹口气,章云烈不亲近秦珍她是早预料到的,所以之前一直劝秦珍,让她忍耐些,温柔小意,慢慢的将章云烈哄转了,没想到章云烈这丫头竟是个不省心的,梅夫人蹙眉道:“然后呢?”秦珍一撇嘴:“然后我就抽了她几巴掌,让她跪到院里去了。”梅夫人头疼不已:“她得罪了你,你在自己屋里教训她就罢了,做什么闹得人尽皆知的?然后呢?”秦珍自知冲动了,她在秦府打骂丫头都习惯了,更别说是章云烈的小妾了,不招惹她她还想给几分颜色,秦珍将后面的事全说了,狠声道:“姑母好偏心,还教导了我一顿,说我不尊重,娘你说……”“我说你姑母说的对!”梅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辛辛苦苦教导了多日的话都进了狗肚子了,秦珍成亲三日居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梅夫人恨不得也打她几下,竭力压低声音怒道,“她言语莽撞有错在先,你不抓着了这个装委屈去讨姑爷的好,居然还要闹得人尽皆知,这么一来你脸上好看是怎么的?!有理成了没理,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秦珍也有些后悔了,愤愤道:“我忍不下去嘛!再说当时我怎么想得到呢。”“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心思的来!”梅夫人越想越气,这是若是出在她身上,她定然抓住了嫣红的那句话,委委屈屈的哭上一天,还要尽力装着不让章云烈发现,等着章云烈来问,等问到头上来时也要做出为嫣红瞒着的样子,最后半吐半露的说出来,最好再哭个梨花带雨,如此暗里告了嫣红一状,明里让章云烈愧疚心疼,抓住了章云烈的心,让人觉得自己贤惠大度,还阴了嫣红一把,一箭三雕!再看自己女儿呢,什么也不考虑,先急吼吼的钻到人家设的套里去了!秦珍看看梅夫人的脸色,凑近不住求道:“娘……你帮帮我,帮帮我呀……”梅夫人沉思半晌,抬头看着秦珍的脸却也懒怠再说什么了,叹了口气,命人将自己的奶嬷嬷叫了来。“罢了,是我小看了那丫头,哼……也是我高看了你。”梅夫人见秦珍又要急,在她手上拍了拍安抚道,“让戚嬷嬷跟你去吧,以后万事你不要出头,有再大的事你也先忍着,回去问过戚嬷嬷在做决断,听到没?”秦珍一顿,犹豫道:“难不成她们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也……”“那你也先忍着!谁敢无故欺负你?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先张牙舞爪的就要闹起来了,谁看见了不先说是你的错处?!”梅夫人冷下脸来厉声道,“你也看清楚点形势吧!在婆家也能让你如在娘家似得?都是我这些年太宠你,纵的你这样,你自己静下心来想想,若是这事料理不清,让那几个丫头在你前面生出儿子来……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秦珍这点脑子还是有的,想了想老实了,呐呐道:“我……我听娘的就是了。”梅夫人这半年大起大落的,老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从前,说了这会儿话就累了,秦珍也看出来了,忙拿了个拐枕垫在了梅夫人身后,梅夫人拉着秦珍的手慢慢道:“你也学学你大哥……别人惹了他一分,他就能顺水推舟拿住了那一分做出十分的文章来,一点亏吃不得……”晚间,一点亏都吃不得的秦晏沐浴后披着件月白色的中衣,倚在大床边上淡淡道:“昨日咱们可是说好了,少来一次,今日双倍的补上。”荆谣正趴在榻上拿着本前朝制胭脂的孤本在看,闻言手抖了下,咽了下口水细细辩解道:“那会儿……是哥哥逼我那样说的,怎么能算数呢……”“逼你?我何时逼过你了?”秦晏坐下来一把抄过荆谣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将手里的一个小盒扔到荆谣怀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荆谣拿起那小盒来,脸微微红了,秦晏笑笑,将荆谣揽在怀里轻声道:“算了,你求我一求,我给你换个法儿,就一回,好不好?”荆谣脸更红了,其实他不是矫情的人,做那样的事……他也很舒服的,只是秦晏体力太好,一次就行了,两次三次的……实在有些吃不消。秦晏眼中含笑,宠溺的看着荆谣,荆谣无法,只得小声央告道:“求求哥哥……就一次吧,好不好?”秦晏微微侧过脸,荆谣抿了下嘴唇,凑上去亲了下,秦晏一笑道:“行,听你的,不过……”,秦晏微微俯身在荆谣耳畔亲了下,低声耳语:“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那样么?你自己坐在我身上……”秦晏声音越来越小,荆谣听完后脸都红透了,秦晏连哄带骗的,最后荆谣只得点了点头……内室中春意正浓,不知今夕何夕,封地上的晁泽已经集结了五万兵士,连夜扑向京都。 第49章翌日寅时二刻池园的门就被敲开了,福管家不知何事,匆匆披上衣裳去门上问,一见是宫里来的人连忙将人迎进来了,急匆匆的找丫头进里院通报秦晏。秦晏睡觉轻,管事的大丫头刚将这边院门敲开他就听见了,外面天还漆黑着,秦晏心中一凛,这时候进来人绝不是什么好事。秦晏起身扯过床头的衣裳披上,转身绕过屏风出来来,小丫头们正要进来叫人,秦晏先一步压低声音道:“荆少爷还睡着呢,小点声,怎么了?”小丫头一福身轻声道:“宫里来人了,福管家已经给请到外书房去了,让少爷过去呢。”秦晏微微蹙眉点了点头,整了整衣裳去了。里面荆谣微微听到了些动静,皱了皱眉醒了,外面堂屋里灯火通明,透过层层纱帐映了进来,荆谣见秦晏不在也起来了,床头的青瓷冰裂盆中的冰块还未化尽,荆谣皱皱眉,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外书房里两个禁卫见了秦晏来了连忙行礼,秦晏摆摆手:“莫拘这虚礼,出什么事了?”一个禁卫看了秦晏身后的福管家一眼,秦晏知意,侧过头道:“你们先下去吧。”福管家带着丫头们下去,那禁卫这才低声道:“秦大人……晚间丑时三刻时,圣上遇刺了。”秦晏眉头紧锁:“现在如何了?”“秦大人莫担忧,圣上自有神佛保佑,只伤着了手臂,已经让御医诊治过了,并无大碍。”禁卫顿了下压低声音接着道,“那刺客当即咬舌自尽了,苏大人正搜宫呢,咱们也出来一会儿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圣上让请大人进宫一叙。”秦晏顿了下点点头:“两位且稍等一会儿,我换了衣裳就来。” 第53章 “谁说的?”秦晏拉着荆谣一同倚在榻上,握着他的手捏了捏轻笑,“你在这能安我的心啊,只当是走亲戚了吧,忍几日……一晚上没睡困了吧?”荆谣其实还好,只是秦晏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又进宫审案,一直熬到现在,眼睛里又有血丝了,荆谣点头道:“有些困了,哥哥陪我睡会吧。”秦晏点头,两人只脱了外面的袍子就一同躺下了,荆谣抱着秦晏的手臂微微蜷着身子,不错眼的看着秦晏,秦晏翻过身来将人搂在怀里揉了揉,只觉得心中终于踏实下来了,秦晏低头在荆谣唇上亲了下,任凭外面怎么闹吧,只要将人护住了,不让他受到牵连就好。 第50章审那两个太监费了苏卿辰等人不少功夫,这两人行刺的罪是逃不掉了,苏卿辰急与从他们嘴里套出晁泽还有薛氏的罪证来,不管真假,只要是对他们不利的就好,可那两个太监偏偏嘴硬的很,苏卿辰事多,不能时时的守着,案子就慢慢的交到了秦晏手上。这也是晁嘉的意思,晁嘉想要薛氏的罪证,也想让秦晏快点办出点实事来好给他升迁,如此一箭双雕。是以后面几日秦晏就耗在掖庭院了,暴室中酷刑无数,秦晏却什么没用,先干晾了那两太监一日,自己自在的跟荆谣在乾清宫偏殿中品茶对弈,荆谣刚学下棋,秦晏慢慢教导着,时不时的占点便宜,惬意的很。“你这也太……”秦晏顿了下笑了,“罢了,学学就好了……”荆谣呐呐笑了下,将秦晏的话补全了:“太笨了,是吧?”秦晏笑笑:“我可没这么说,有人天生就不下不好,这没什么好强求的。”荆谣嘿嘿笑:“回去我跟吉祥他们练手,练好了再来跟哥哥下……快酉时了吧?哥哥明日还不审那两人吗?”秦晏放下棋子道:“明日审。”“那今天……为什么不审呢?”荆谣顿了下压低声音道,“是为了抓别人吗?”“不是。”秦晏笑了,起身同荆谣坐到一处,握着他的手慢慢道,“之前先生已经审过两日了,几乎没进展,他们都是千挑万选送进来的,嘴严的很,轻易撬不开,万一不小心再弄死了更为难,所以要想些别的法子。”荆谣顿了下:“什么法子?”秦晏故意逗他:“你猜?”荆谣苦着脸:“刚下那几盘棋已经把脑子用完了,想不出来了。”秦晏失笑:“你还好意思说!那几盘臭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在摆画儿呢!今天就不跟你说,自己想……”荆谣抿了下嘴唇心中一动:“哥哥……今天是让人去寻他们的家人了?”秦晏一笑:“这不也不笨么?你不知道……方才下棋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悬着,心想别是捡了个小傻子回来,这可赔了……”荆谣被打趣了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赔了也没法子了……他们的家人好找么?做这种事的人大概都将家里人藏起来了吧?”秦晏轻笑:“你当他们是多大的人物,哪里有那个能耐,我昨日就让人在查了,有个太监家里还有些人,明日应该就能带来了。”荆谣顿了下没再接话,下面事就不是那么好在明面上说了,秦晏看出来了,故意岔开话笑道:“刚才还那么笨呢,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想出来了?”荆谣正出神儿呢,闻言一笑道:“啊,我是想……要是我的话,若是有些话我宁愿豁出命去也不会说,还想要撬开我的嘴的话,那也只能是拿哥哥来威胁我了,推己及人,大概别人也是这样。”荆谣说这话并未走心,秦晏闻言心中却熨帖不已,笑了下道:“为了你这句话……明日我定要网开一面,只要他们识趣,我尽量不伤及他们家人,算是……给你积德了。”荆谣笑了下:“不耽误哥哥审案就好,说起来咱们这些年也没做过什么功德,等这次回去往千佛寺那边捐些香火银子吧,行么?”秦晏无可无不可:“你看着来就好。”翌日大理寺的人果然将其中一个太监的家人找来了,凡是沾亲带故的全拖了来,拉拉杂杂站了一屋子,秦晏也没废话,只命人将那太监带了来,淡淡道:“一炷香的时间不说,杀一个,两柱香的时间不说,杀四个,到了一个时辰还不说,全杀。”秦晏懒得跟他穷耗,转身就要出去,那太监却服气了,长叹了一声全招了。秦晏并不喜欢血腥,能这样干脆利索的将事情解决了最好,当然,这种招数也只能在掖庭院中做,真到了大理寺刑部中,这些阴毒招数是摆不上台面的。那太监按着秦晏的暗示和授意写了供词画了押,秦晏也让人将他的家人安全的送了回去,秦晏自认做的干干净净,却不知为何让秦敛知道了消息。审理那两个太监的事秦晏做的不错,供词送上去后晁嘉高兴的很,当日升了秦晏的官,授大理寺卿,官居从三品。短时间内连升三级,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只是这半年朝中动荡,当年的官员罢免的多,晁嘉新提拔上来的人都没什么品级,不得已,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几次了,秦晏这事也算不上打眼了。那日早朝之后秦晏回偏殿,秦敛去内阁,两人在游廊边走了个对脸。周围没有什么人,秦敛定定的看着身着紫色官服的秦晏,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了这身孔雀官服,手上沾了不少血吧?”秦晏轻笑:“这就不劳秦大人费心了。”秦敛被气的肝疼,今上多疑,对于这些老臣是能不用就不用,之前跟夺嫡有关的官员全部罢免,像是他这样根本没插手争储一事的老臣也全被晾了起来,手中实权一点点的被抽走了,全交到了这些新科小吏手上,秦敛心中大恨,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冷笑了声道:“行刺案我也听说了一些,苏大人都问不出来的话,让你问出来了?端的好手段。”秦晏心中微动,秦敛是怎么知道的?秦敛淡淡笑道:“张汤、来俊臣、赵禹、周兴……哪个有好下场了?就是不说这些,以人家人威胁,你也不怕生死报应!”“按着秦大人的说法,我哥哥难道要客客气气的问案不成?”荆谣随几个太监转过游廊来,冷冷的看着秦敛,“昔年三皇子晁泽将十数位大臣拘于刑部,挨个动用私刑,当时怎么没人出来问问生死报应的事?”秦敛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荆谣竟也在宫中,荆谣继续问道:“为何别人屠我时就该忍着,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敛心中不耐,冷声道:“我是在问秦晏为何要如此审案,你牵扯这些做什么?!”荆谣抿了下嘴唇道:“皇上亲任命的哥哥从旁审理此案,大人不去问皇上,却怪我哥哥?”秦敛被顶的说不出话来,荆谣原本不想多话的,但秦敛实在太能激人火,什么叫“生死报应”?且他刚说的那些人名荆谣虽不全通晓,也知道其中有几个人都是史上有名的酷吏,无一有个好下场,这是在咒秦晏不成?!秦敛甩手就要走,荆谣冷冷道:“秦大人答不出么?正巧皇上宣我觐见,我代秦大人问问好了。”大热天里,秦敛听了这话身上却出了一层冷汗,愤然怒道:“莫要胡言乱语扰乱圣听!我何曾说过什么了?若真要说,我倒要告你污蔑朝廷命官!”荆谣淡淡一笑,神情居然同秦晏有几分相像:“告不告……看我一会儿高兴不高兴吧。”秦敛气急,却也没法子,担着心转身去了,秦晏看的好笑,忍不住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笑道:“皇上宣你做什么?”荆谣顿了下小声道:“皇上其实并没有宣我……那日我们聊天,说起黎州的茶,皇上说久没喝过了,正巧昨日我让人回府中拿哥哥的衣裳时取了些,让人告诉皇上了,皇上派这两位公公来取,我想……来见哥哥,就跟来了。”荆谣将手中的一个小匣子递给身边的一个公公低声道:“我就不去了,这茶叶麻烦公公送去吧。”,荆谣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出来递过去,那公公欢喜的接了,道了谢一行去了。 第55章 秦晏一顿:“怎么了?”荆谣咽了下口水,抿了下嘴唇道:“都脏了……要不给我吧?”秦晏失笑:“你要这个做什么?”,秦晏心中一动,不管因为什么,有便宜不占可不行,秦晏揽着荆谣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你,轻笑道:“想要?行啊,正好也该歇晌了,乖乖的陪我躺会儿去,我就给你……”秦晏声音越来越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荆谣被迷得七荤八素的,红着脸跟着秦晏往里间去了。 第52章“哥哥……”荆谣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握着秦晏的手捏了捏低声道,“刚回来那会儿福管家跟我说舅爷前几日给我送了几个胭脂匠人来,还有些难寻的香料,已经记了账放在库房里了,现在也没事了,前面做的胭脂也囤了些,回来让风水先生选个日子就开张吧?”秦晏闻言顿了下,起身倚在软枕上犹豫了下笑道:“其实也不用急……”“以前哥哥就一直说不用急。”后来又说市面上不安全,不让自己出门,后来又因为秦思的婚事耽误了,前前后后来京中已经半年多了,荆谣的那个铺子还一直空着呢,荆谣隐隐的觉察出来秦晏是不想他开铺子,想了想问道,“可是有什么顾虑么?”秦晏轻轻抚摸着荆谣的后背,半晌道:“罢了,开吧,总让你呆在家里也不好。”秦晏确实是不太想让荆谣去张罗生意上的事,以前在黎州时做生意是没法子,囊中羞涩,不得已将祖宗的手艺翻腾了出来,借着前人的招牌赚了些银子,如今又不缺银子了,何苦让荆谣再去辛苦,且说到底商贾也是末流,秦晏不大忍心让荆谣做这个。但荆谣不是女子,总让他在府中也不行,没得闷坏了人,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道:“只是不用像在黎州时那样拼命了,有些进项就可,如今思儿的事也完了,以后也没什么用着银子的地方了。”“哥哥还嫌银子多么?”荆谣与秦晏心意相通,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事,笑了下低声道:“我听哥哥的,等铺子开起来了我就也不天天去了。”秦晏点头:“别累着就行……”,秦晏的手越来越不老实,顺着荆谣中衣下摆摸了进去,荆谣下意识往后躲,秦晏轻声道:“我摸摸是不是又瘦了……”荆谣一窒:“刚才不是……怎么还要再看是不是瘦了。”“会顶嘴了?”秦晏挑眉,“过来……”荆谣无法,只得坐起来凑到秦晏跟前来,秦晏将人搂在怀里故意在他腰上捏了捏笑道:“越来越不听话了,等再长几岁还不要翻天?”荆谣腰眼处最敏感,一碰就要笑,连忙求饶道:“不敢……长大了也不敢……”“这还差不多……”秦晏低头在荆谣唇上亲了下笑道,“现在你还小,再疼你几年,等你再大些……你看我晚上还能那样轻饶你……”荆谣被秦晏说的心里热热的,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丫头传羿老太太来了。秦晏微微蹙眉,大热天的,老太太不早不晚的过来做什么?秦晏拢起头发对外面道:“知道了,先将老太太迎到堂屋里去,多摆两盆子冰。”丫头去了,荆谣爬起来拿过秦晏的衣裳递给他疑惑道:“咱们这才刚回来啊,这就知道了?”秦晏穿上外裳道:“你慢慢收拾,我先过去。”羿老太太这次连柳氏也没带,自己带着丫头们就来了,秦晏进屋笑了下道:“外祖母有什么事让孙儿过去就罢了,大热天里又劳动这一趟做什么?”羿老太太勉强笑了下道:“马车里也用着冰,不那么热,今天刚回来?差事做的可还好?”秦晏点头笑了下:“如今案子已经转到刑部去了,大理寺这边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羿老太太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又聊了几句闲话,秦晏看出羿老太太是有心事,笑笑道:“外祖母可是有什么事要跟孙儿说?”“你……”羿老太太看了身后丫头一眼道,“春桃,带丫头们下去。”秦晏抿了口梅子汤,放下茶盏一笑道:“这是怎么了?什么要紧话?”羿老太太顿了下慢慢道:“安国郡王府,你可知道?”秦晏点头:“先陈王的嫡子,如今已经殁了,老陈王是先帝的嫡亲叔叔,先帝惋惜堂弟早逝,特赏了恩典平级袭爵,封了其嫡子为郡王,现在也四十多岁了吧?怎么了?”羿老太太半吐半露,低声道:“他们府上,虽说是宗室皇族,但这血脉跟今上已经很不亲近了,好在王府中子弟们还算得用,不同于那些纨绔膏粱……”秦晏越听越迷糊了,一笑道:“可是他们府上来跟外祖母探口风了?皇上虽未重用他们,但如今朝中几番清理也没沾着他们什么,如此就是没事了,让他们安心吧。”“太妃倒也问过这个……”羿老太太不是能藏住话的人,犹豫了下索性说了,“安国太妃在你妹妹婚事时就同我打听过你,言语间总提起她家的小孙女儿,那意思很明显了,是想结亲,我明白你的心思,所以一直混着,只想着她们是女家,咱们不太理会她们也就罢了,谁知前几日,就是你在宫里的时候,安国太妃来府上赏花,趁着无人的时候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只问你有没有相看好哪家姑娘,我能说什么?总不能平白捏造出个人来吧,太妃见没有就说了,她们家的小孙女再过两个月就十五岁了,人品长相都是好的,问我有没有意……”羿老太太愁苦不已,若是放在以前这是个很好的婚事,郡王的嫡女,不论别的,光这个名头说出来就很好听了,但是现在……羿老太太想起秦晏会试时的那一出就头疼,生怕惹的他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秦晏明白了,低声道:“都是孙儿不好,让外祖母忧心了。”“你也不小了,且如今做了大理寺卿,不少人家都看着呢,辞了这一个容易,下一个呢?”皇城就这么大,什么事也藏不住,秦府的情形众人都是明白的,是以有意与秦晏结亲的都不去寻秦敛梅夫人,反来找羿老太太,羿老太太皱眉道,“你说吧,我拿什么由头跟人家辞了?总不好得罪人吧。”秦晏沉吟,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外面帘子轻响,荆谣换好衣裳过来了,规规矩矩的给羿老夫人请了安,羿老夫人看着荆谣心中叹了口气,柔声问了问他近日在宫中可好,荆谣答了,笑了下道:“老太太这会儿过来可热着了?我让她们去准备些……”“别麻烦了。”羿老太太虽说默认了荆谣的事,但这会儿看着荆谣心中还是有些发堵,摆摆手道,“我出来时也没跟你舅母细说,趁着天还早我先回去了,过几日你们再往那边去玩……”秦晏和荆谣苦留不住,只得将羿老太太送出去了,荆谣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了?”秦晏牵着荆谣回屋慢慢的跟他说了,荆谣抿了下嘴唇,半晌低声道:“要一劳永逸么?我倒是有个法子。”秦晏一笑:“你说。”“就说庙里大师说的……”荆谣看了秦晏一眼,一咬牙道,“哥哥克妻。”“瞎说!”秦晏闻言冷下脸斥道,“这话是能瞎说的?你这是给我省麻烦呢还是咒你自己呢?!”其实秦晏对鬼神一说并不相信,但也不愿意让人传这些话,荆谣见状笑了,凑近了抱着秦晏的胳膊笑道:“不过是瞎说的,怎么就算是咒我了呢?我又不是庙里的大和尚,说的话哪里就那么灵验了,哥哥你细想想,这法子不错呀,多省事。”秦晏还是不肯,荆谣掏出自己颈间的金锁来显摆道:“我有哥哥的长命锁镇着呢,邪灵不侵体,哥哥放心吧……”,秦晏微微蹙眉,荆谣这法子虽然让人恶心了点……但却是一劳永逸,荆谣见秦晏还别不过劲儿来再接再厉道:“再说我又不是哥哥的妻,怕什么?”秦晏挑眉,荆谣没察觉出来,不怕死道:“我是男人,这……只能算是哥哥的夫吧?”秦晏忍无可忍:“今天真是反了你了!”说着将人压倒榻上狠狠的亲了两下,低声道:“几天没折腾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看看你男人是谁?!”荆谣刚才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让秦晏回绝那些亲事上,哪里想到这里了,迷迷瞪瞪的被秦晏压在榻上了,秦晏刚才本就未尽兴,这回儿让荆谣撩拨出火来了哪里能放过他,几下扒了他的裤子,手伸到他腿|间不住揉捏,荆谣起初还躲,嚷嚷着要商量正事,没多一会儿音调就变了,小兽似得,伏在秦晏怀里轻声呻吟,秦晏将人死死的压在榻上,细细的欣赏着荆谣脸上的神色轻笑道:“这会儿不厉害了?” 第57章 梅夫人闻讯后急匆匆的扶着丫头们来落英居了,看着榻上躺着的秦珍喜道:“可真是有喜了?”秦珍点点头,轻抚小腹笑道:“我说近日身子怎么一直不舒服,茶饭也不香,刚丫头们把那道八珍汤奉上来,我闻了那味儿就受不了,吐了这半日呢……”“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梅夫人脸上一扫这几日的阴鸷,欣喜道,“跟当年我怀你弟弟时一样!原本爱吃的东西都咽不下去了,可去请太医了?”梅夫人转头问外面丫头,秦珍连忙抢道:“我已经让腊梅去请了!”“那就好。”梅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庞笑道,“好孩子,你害喜可算早的,这也就刚一个月吧?”秦珍点点头含混道:“差不多吧……”梅夫人不住笑:“你年轻,身子好,受孕就容易些,哎呦看我乐的全忘了……快去告诉老爷去!”秦珍笑了下,眉梢眼角尽是得意:“别光告诉老爷啊,找人去往章府说一声,我如今身子重,不好轻易挪动了,他们若是愿意来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梅夫人也觉得解气,点头道:“很是!现在看他们还沉得住气么!”“你大嫂只有个姐儿,如今你要是先她生下个男孩儿来,这可就是你们房的长孙了……”梅夫人这两个月沉寂下来的心又活泛开了,冷笑道,“等生下个哥儿来,看你姑母还能不能随意发作你!如此你在他们府上也算是立住脚了。”秦珍嗤笑:“这次回去我看谁还敢让我整日的在长辈前立规矩!”“放心吧,你怀着孩子,她们自然都要让着你的。”梅夫人的气终于顺了,如此也解了自己的困局,不必上赶着去章府赔礼了,梅夫人笑了下在秦珍的肚子上摸了摸,“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呢……”秦珍笑笑,忽而想起什么来,拉着梅夫人道:“太太,在这屋里伺候的腊梅不错,让她跟了我去吧?”[书 香 门 第]梅夫人自然无可无不可,点头笑道:“都随你……”秦晏从衙门出来后上了马车,吉祥隔着帘子跟秦晏交代秦府的事,低声道:“表少爷接着信儿后果然将二小姐接回去了,听说……有个丫头伺候二小姐得力,也一块跟去了,想来就是腊梅了。”秦晏轻轻拨弄着腰间玉佩上的穗子,闻言一笑道:“她倒是得用。”“那是,我将少爷说的话分毫不差的交代给她了,没当着那边太太的面说的,只有腊梅跟二小姐知道。”吉祥笑道,“这样一石二鸟,既把咱们的人送到她们跟前去了,又让她们进了套,哈哈……我一开始还怕二小姐不听,没想到她知道这法子后忙不迭的用了呢……”秦晏心中冷笑,秦珍遇着万事只顾眼前,脑子愚笨,气性又大,这个当口上给她这么个主意她自然会依的,装有孕……饮鸩止渴吧。吉祥又想起一事来:“今日铺子里事多,荆少爷还没回来呢,让我跟少爷说一声,他尽快完事,若是回来晚了少爷也别等他,晚饭自己先用。”秦晏一顿道:“转道,去铺子。”京中十里红妆的铺面还未开张,不过里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荆谣正趴在大柜台上看账目,勾勾画画的,秦晏笑了下:“还没开张呢,有什么可算的?”荆谣见秦晏来了连忙将账本子放下了,笑道:“哥哥怎么来了?”“听吉祥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做什么?”秦晏看了看铺面点头道,“修的倒还算精致。”“比黎州的铺面大了快一倍呢。”荆谣领着秦晏里外看了看,笑道,“我的事也差不多完了,这边太热,咱们回去吧,哥哥都累了一天了。”秦晏一笑:“有什么累的,这边是挺热,吉祥……”吉祥闻言连忙过来了,躬身道:“少爷吩咐。”“这边没冰窖,用冰不方便,以后荆少爷若是过来,你们就将冰鉴装满了,一同随马车送过来。”秦晏只是在这边呆了一会儿额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难受的很,“大热天里,中暑了又是事。”吉祥连忙答应着,荆谣心中热乎乎的,怕让活计们看出来,侧过头偷偷笑了下,跟着秦晏出门上了马车。 第54章两人回到池园后沐浴更衣不提,用过晚饭后秦晏同荆谣一起坐在亭子里纳凉,秦晏揽着荆谣慢慢道:“皇上给了我个差事,后日我得出门一趟。”“去哪儿?”荆谣抬起头来,“去多长时间?”秦晏笑了下在荆谣额上亲了亲,低声道:“不长,也就十天半月的吧,晁泽在哲林已经被生擒了,正往京中押解,苏先生有些不放心,让我带人去督管。”荆谣皱眉:“平乱军有那么些人,还看不住他吗?”“平乱军人再多也不能乌压压全跑到皇城来吧?那边战事平了后那些将士大多都回了原先的兵营了。”秦晏喝了一口梅子汤,慢慢道,“这事儿人多了没用,放心吧,也出不了什么事。”荆谣心中越发不安心:“会有人劫囚么?”秦晏一笑:“不会,派我去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秦晏见荆谣还是担心又道:“自来皇位传承,老皇帝大多都会在体力尚可时将朝中事跟储君交代好了,要害地方也会换上储君的人,如此登基后万事都好说,皇上……这皇位怎么来的你也知道,朝中几乎没有他的人,所以才频频出这样的岔子,先生也是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扰的不敢不小心了,薛氏一族在朝中盘踞多年,不知何人就是他们的暗庄,不过也没什么,等这次杀了晁泽清理了薛氏后……以后大概就好些了。”荆谣微微抿着唇,低声道:“那……能不能跟皇上求个恩典,让你贴身带几个身手好的禁卫?”秦晏一笑:“依你,明日我就跟皇上说,其实也不用这么小心,就算有劫囚的那也是冲着晁泽去的,我不出头就是了。”“若是真出了那事,哥哥怕是先让人来个鱼死网破,将晁泽杀了吧?”荆谣抬头看向秦晏,“到时候只让那些禁军高手们去就得了,哥哥也帮不上忙,自己小心些。”秦晏禁不住笑了:“聪明啊,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人杀晁泽?”“哥哥太小看人了。”荆谣被夸了一句心里高兴,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苏先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怕他再逃了罢了,他不放心别人也会相信哥哥的,只要晁泽在哥哥眼皮底下死了,先生也就安心了。”秦晏笑笑:“是,今日散了朝后我跟先生说了,若有意外,就地斩杀,先生也嘱咐让我保命为上,不必强求晁泽的尸身……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人闲着没事过来找死。”荆谣一想也是,心中稍稍放下心来,依旧同秦晏赏月……秦晏走后荆谣醉心生意上的事,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幸得黎州的十里红妆这几年已经有些名气了,铺子开张后倒是不愁没人光顾,来采买一件两件的少,多是大家宅门里的夫人小姐们开出单子来,府中采办来铺子中订货,如此每日赶制这些东西最费时间,且暑天炎热,胭脂膏子不易做,做成张的胭脂成色又不够好,是以近日荆谣一直跟老胭脂师傅们商议改良方子的事,正好秦晏不在家,荆谣几乎是整日都住在铺子里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熬了几日后荆谣终于配出了暑天里不易化的胭脂膏底,方子也没变动太多,只是减了些茯苓膏的量,添了些脂膏和米粉,还加了些薄荷,如此既不伤胭脂的成色又不易融化,且夏日里用着更轻薄些。荆谣这几日一直穿着一身细麻小褂,袖子高高挽起,手臂内侧一道道的都是试涂的胭脂,荆谣细细看着手臂上的胭脂最后定下六种颜色来,命人记好了新方子中各色东西的分量,快马送到黎州去,让那边的师傅们也按着这个方子来。老师傅用手沾了点胭脂在指尖捻了捻点头笑道:“还是少爷有办法,往年暑天里胭脂水粉的不好卖,天热,易出汗,容易花妆,这下好了,这新制胭脂质地轻,颜色却不薄。”荆谣褪下袖子一笑:“不光是我的功劳,师傅们近日也辛苦了,下面还有几单子生意要忙,师傅们再辛苦辛苦,吉祥……”吉祥听荆谣叫他连忙进来了,荆谣道:“这边铺子里的人,再算上你,这个月都领双份的月钱,就当是消暑银子了。” 第59章 “跟昱儿差不离的年纪,再能耐能如何?说不准都是秦晏帮着料理的呢。”梅夫人想起前事来讥讽一笑,“你忘了他跟秦晏那点事儿了?不过是个娈童罢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他在我跟前说得上话么?他有底气么?”那嬷嬷眉头紧锁,还是觉得不妥,低声问道:“太太预备如何?他这么小年纪,给二少爷捐官这事儿能帮上什么忙?难不成……太太要他去同嘉恩侯说情?他不一定会乖乖听话啊。”“自然不是,秦思都能驳了我,更别说是他了,人家只说说不上话,我能如何?”梅夫人吃一堑长一智,慢慢道,“我这次要的,一定是他能给我的……”梅夫人又想起一事来,蹙眉道:“当年只说他是秦晏捡来的,到底祖籍何处?家中可还有人?家中人有无案底?你找人去查访查访。”“这倒是正经事。”那嬷嬷点点头,“太太……真要去找他?”梅夫人点头:“自然!趁着秦晏还没回来,我总得将这口气出了!”,那嬷嬷见梅夫人心意已定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犹自惴惴的。嘉恩侯府中衡棋如下朝回来了,秦思同丫头们服侍着衡棋如换衣裳,衡棋如穿上常服,扣上颈间的玛瑙扣子一笑道:“天太热了,也不能出去,在府中可闷?”秦思一笑:“也不闷,今日那边太太过来了一趟呢。”衡棋如蹙眉:“她来做什么?可为难你了?”秦思摇头笑了:“她能难为我什么?不过是颠三倒四的说了些话,也就不学给你听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她如今要给秦昱捐个前程,如今正愁没门路,我看着倒是不像,那边府上虽不比从前了但也不至如此,中间还不知有什么事呢,我也懒怠去想,不应就是了,今天她从我这碰了个软钉子,怕是不死心,若是她找到你这里来了……可千万别顾忌着那是我的娘家,一切公事公办。”“我知道。”衡棋如握着秦思细细的手捏了捏一笑,“想来她也不敢在我这充岳母的款儿的,我什么时候认过这岳家?想要我帮那便宜小舅子的忙?做梦去吧。”衡棋如呷了一口冰镇的绿豆汤慢慢道:“我就两个正经岳家,一个大舅兄出门办事儿去了,还有个小舅兄正做生意忙的不可开交的,哪里又跑出来一个?”秦思莞尔一笑,想到一处:“说的是呢,如今大哥不在家……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池园看看,谣儿一个人在家我怪不放心的。”“你还不放心他?”衡棋如放下青釉冰裂小碗,见秦思眉宇间有些担忧连忙哄道,“我知道了,明日下了朝我就去看看。”秦思这才放下心来,衡棋如见丫头们都下去了低声笑道:“说起岳家来……听说我那便宜小姨子已经有身孕了?太太,咱们可不好被她落在后面啊。”秦思闻言脸一下子红了,偏过脸去不再接话,衡棋如笑呵呵的凑过去哄劝不提。翌日梅夫人果然带着人去了十里红妆铺面上,里面荆谣正同几个买办说话,听是梅夫人来了荆谣也愣了,她来做什么?铺面里面自有专门招待女客的茶厅,荆谣命人将梅夫人请过去,自己依旧同那几个买办说生意上的事,直等着交代完了才整了整衣裳过去了。梅夫人正拿着屋中摆着的几盒胭脂细看,见荆谣来了笑了下:“昨日思丫头送了我些这边的胭脂,我回去用了下果然好,这不,又想过来看看。”荆谣心中疑惑,秦思好好的送她东西做什么?荆谣不欲同她多谈,里面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呢,遂淡淡道:“若是喜欢,那就让丫头们陪着看看吧,春桃……”这春桃本是秦晏从秦府带出来的丫头,因后来秦晏身边不留大丫头了,是以过了十四岁就往铺子里来照应了,算是府中嫡系,荆谣对她使了个眼色,春桃明白,这就往前来扶梅夫人,梅夫人见荆谣要走连忙笑了下道:“不是,荆谣……我是来找你的,同你说说话。”荆谣心中疑惑,复又坐了下来,梅夫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一笑道:“是这么回事,近日我给秦晏他弟弟看中了一个好前程,呵呵……这事儿啊思丫头也是知道的,不信你自可问她,别的还好说,只是现银短了些,那边又着急要这银子钱,没法子,我想着你这边铺面上银子必然是富裕的,就想着先过来取一些,下个月秋收,各处庄子上的银子就能收回来了,到时候我再让人给你送来,一两也少不了的。”荆谣一笑,原来是打秋风来了。梅夫人原想含混不清的打着秦思的旗号骗过荆谣,没想到他却不接话,只得继续道:“你许是不知道吧?这原是各家常有的事,像我们府上二房三房,那是常年的从我这边支银子,等手头富裕时也要还,我从来都不要的,自家兄弟,跟别人不同。”梅夫人意有所指,荆谣也听明白了,合着自己给了她银子还不能再索要的。荆谣不欲同她多话,直接道:“秦太太高看我了,这边铺面我只是替哥哥打理,这样的主我做不得,如今哥哥不在,账面上的事我更不敢错一点,向来没有空头就在账上支银子的例的,秦太太的事我爱莫能助了。”“荆谣……你这话说的就太假了吧?”梅夫人早就知道荆谣会拿这话来推诿,所以之前全打听清楚了,一笑道,“我是知道的,这边铺面上一半多的红利都是你拿着的,怎么又成了替你哥哥打理了呢?你该……不会是故意不答应我吧?”荆谣抿了下嘴唇,原来是有备而来啊。梅夫人眼角带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来,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谎都不会撒,梅夫人笑了下,轻声道:“再说……你也许是不懂我们大家子的规矩,好不好都是亲兄弟,平日里再如何,那血脉是连着的,不像别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临了还不知落得什么光景呢,呵呵……又扯远了,行了,别闹了,这边既是秦晏出钱开的铺面,那赚的银子钱就都是秦家的,我从自己家里取些银子救急,这不为过吧?还是说……你疼惜这点钱,不肯拿出来?”荆谣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抿了抿袖口的褶皱,心中突然很心疼他哥哥,以前整日跟这种人周旋,多辛苦。荆谣不愿意费这个心思,也不像秦思那样顾全大局好脸面,直接起身道:“秦太太说对了,我确实疼惜这些钱,不会轻易给你的。”梅夫人闻言愣了,她一向都是同别人勾心斗角的周旋,打言语上的机锋,头一次遇见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再不想给……也总得说个像样的由头吧?为了今天梅夫人筹谋了一晚上,差不多将荆谣能拒绝的理由全想到了,自认都能驳回,没想到荆谣竟……直接否了。荆谣还想着趁秦晏不在的机会将铺子里的事好好理一理,等各处都差不多了,能放心交给各处人手了,秦晏也回来了,自己也就不用天天守在这了,时间紧的很,哪里有功夫跟梅夫人斗嘴皮子,再说他也懒怠跟内宅夫人比心智,怕她还会来纠缠,又道:“还有,不光是这边铺子里的银钱全都在我手里,池园那边,就是哥哥的俸禄平时都是我收着的,所以秦夫人以后也不必再去同哥哥讲,他没有银钱给你,我更不会给。”梅夫人简直了快疯了,这个荆谣身量未全张开,脸上还带着些稚气,木着脸说起话来却丝毫情面都不给,梅夫人昨日从秦思那吃了一肚子的气,本想今日来荆谣这扳回一局的,没想到更闹了个没脸,梅夫人红涨了脸冷笑道:“也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过是秦晏捡回来的一个奴才,靠着点恶心手段爬了上来,真将自己当主子了?还口口声声‘哥哥’‘哥哥’的,我们府里那个才是秦晏的正经弟弟呢!我好声好气的来同你说事,给你几分颜色,你倒是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荆谣见梅夫人开始撒泼了更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转身对春桃道:“暑天炎热,秦太太怕是中暑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好生将人送出去吧。”梅夫人气急,饶有再多计谋对着荆谣也使不出来了,荆谣根本就不接招,直接将人往外轰。“好,这是你要闹没脸的。”梅夫人冷笑数声,起身往外走,扫了荆谣一眼轻声讥讽道,“罢了,到底是我心慈,提前劝你一句,别以为秦晏今日对你好了就太得意,他能永远不娶亲,就陪着你过么?别做梦了,现在得意,以后失意。”若是刚同秦晏表明心事那会儿听到这话荆谣没准真会吃心,但经历了会试那一次,这些话已经进不了荆谣的耳朵了,他明白的很,自己若还不信秦晏,那才真是辜负了秦晏待自己的一片心了,不过……虽然自己不会理会这些话,但听梅夫人这样诋毁秦晏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动怒。梅夫人拿起帕子带着丫头婆子们就要往外走,荆谣眼中闪过一抹戾色,等着梅夫人转过屏风经过百宝格时荆谣上前一步,一把将百宝格翻了,格子上放着的古玩玉器纷纷落下,几声脆响后碎渣铺了一地!梅夫人还有屋中的丫头们吓得不住尖叫,荆谣冷着脸对外面高声道:“吉祥!”吉祥见梅夫人来了恐有事早就在外面守着了,听见里面乓乓啷啷一阵乱响,又听见荆谣叫他连忙一瘸一拐的冲进来了,荆谣冷声道:“秦太太失手砸了咱们家的东西,跟着秦太太回府,描赔银子一分也不许少!”梅夫人吓得手都抖了,听了这话尖声道:“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推翻了这格子的!你疯了不成?”荆谣心道对着你疯了都是客气的,也不理会她,转头对吉祥道:“秦太太中暑了许还没醒过来,你只同秦老爷说就行了,将今日的事细细的同秦老爷说了,想来秦老爷不会赖账。”这话一下子戳到梅夫人要害上,秦敛向来不许她来这边,且今日之事是为了给秦昱捐官闹起来的,若是让秦敛知道了怕先要发作自己呢,梅夫人看向荆谣,恨不得生吃了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梅夫人竭力压下心头怒火,咬牙点头道:“好,很好……今日我就赔给你!”,说着带着人出去了,吉祥连忙跟了上去。梅夫人出来,却正遇见了下了朝来十里红妆寻荆谣的衡棋如,一时两个人都愣了,衡棋如往里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道:“大舅兄刚走了两三日,秦太太就忙不迭的带人来砸荆谣的铺面了么?!”梅夫人被这一句话问的险些吐出血来,衡棋如却不肯饶过她,愠怒道:“不就是那捐官的事吗?你来找我就是!又寻摸荆谣什么?他才多大?太太也下得去手!”,说罢转头对跟着的小厮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大舅兄不在,荆谣唬着了伤着了谁担当的起?!”衡棋如又转头对梅夫人冷声道:“太太用心也太苦了,思儿驳了你的事,你就来拿荆谣出气,当真是柿子挑软的捏,欺辱幼子,也不怕报应!”梅夫人被气的脑中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脑中一黑往后仰了过去…… 第61章 “嗯。”荆谣连忙点头,忍不住往秦晏身边蹭,“就是想哥哥了……”秦晏笑了,拿起床上的一条半旧的玉穗子笑道:“看出来了……”说着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道:“我也想你,这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就觉得走了这么长时间呢?”荆谣低声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秦晏低头在荆谣额上亲了下,“我让人送回来的槐花蜜你可吃了?喜欢么?我这次回来经过那里又让人买了些。”荆谣摇摇头:“没吃,就打开闻了闻……”“闻?”秦晏失笑,“好闻么?”荆谣憨憨的,点头:“好闻。”“还敢接话!”秦晏忍不住在荆谣脑门上弹了下,“我赶着让人给你送回来是光让你闻闻的?”“那我明日就吃。”反正秦晏已经回来了,荆谣大方了许多,“明天让厨房里用这个做枣花蜜糕来吃。”秦晏差不多明白荆谣的心事,心中愈发疼他,低声道:“以后再有这出门的差事无论如何我也得辞了,不然就带着你去……”荆谣听了这话高兴得很,点头道:“能让我跟着就行!”荆谣又将近日十里红妆铺面里的事跟秦晏细细说了,账目上的事也交代了一遍,秦晏点头:“才这几日,能有这些出息就不容易了,辛苦你了……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事么?”梅夫人的事荆谣本不愿意跟秦晏说,但一想自己也瞒不住,回来吉祥他们总会告诉秦晏的,索性就都说了,秦晏听了果然动了气,冷笑道:“我才走了几日,她就开始挨个的找麻烦了,来日我若是谋了外任,她还不得把这家都搬空了。”“哥哥别生气,反正也没让她占着什么便宜。”荆谣想起那三百五十两银子还挺乐呵的,“倒是让我折腾了一顿,想来近日也不敢再来了。”秦晏一笑:“真是长大了,都能看家了。”荆谣先是一笑,随即明白过来又被打趣了,秦晏一笑哄道:“我逗你呢,最近你照管家里和铺子上辛苦了,来,我犒劳犒劳你……”秦晏翻身压在荆谣身上,挥手将帐子放了下来。翌日秦晏本能歇一日的,只是晁嘉又命人来传,不得已,秦晏早早的换了官服进了宫。晁嘉没让秦晏上朝,直接命他去御书房中等着,还恩赐了一顿早膳,秦晏用罢后又等了一会儿晁嘉才来了,见着秦晏笑道:“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我起先还怕他得寻死,你倒是将人好好的接回来了。”秦晏淡淡一笑,低声道:“皇上谬赞,臣当不起,只不过是在他的饭菜中下了些让人疲惫无力的药,皇上放心,药的剂量很小,就是太医也诊断不出来,且是臣亲自动手,并无第三人知晓。”“哦,我说呢。”晁嘉冷冷一笑,“昨夜我让人去宗人府看他,他爱答不理的,我以为他已心灰意冷所以才做出那副样子,原来是用了药的缘故,呵呵……我一会儿就命人送最好的太医过去,一定要将皇叔的病治好了,我可还有许多事要问他呢。”秦晏心中一动,低声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晁泽?”晁嘉淡淡一笑:“他的罪过,单砍头是抵不了的,但他偏偏又是皇室,不好动极刑……朕也正犹豫呢,跟你说这些朕是不怕的,若按着朕的心意,活剐了他才好!但……这话朕却不能说。”秦晏一顿,刚要接话时晁嘉笑了:“别多想,朕不是让你在朝中出头提这事,就是你提起来……朕也不能答应,这正是难处……”晁嘉眼中闪过一抹戾色:“秦晏,仁君不好做啊……”“苏先生是什么意思?”秦晏正觉得奇怪,平日自己来多半能看见苏卿辰,今日却不见,“先生近日可好?”晁嘉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正是为了这个叫你来的,从昨晚晁泽来了先生就去了宗人府,一直没出来,朕遣人去请先生也没理会,他……你知道的,心里的恨意比咱们都深,晁泽终于押回来了,他定然坐不住的,朕已经跟那边的人说了,先生想如何就如何,弄出伤来就说是在哲林打仗时落下的。”“朕担心的是先生的身子,自打出了上次刺客的事后先生一直殚精竭虑的,我看着就不好,到底是有些年纪了,总这么费心思哪里受得了。”晁嘉已经同苏卿辰说过几次了,奈何苏卿辰根本不理会,“我想着晁泽的案子……还是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你同徐尚书一同商议着来吧,让先生歇歇。”人押在宗人府,却要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审,秦晏一笑:“皇上既信得过臣,臣自然不敢推辞。”“不信你还能信谁?”晁嘉苦笑,“你看我现在手下还有几个信得过的人?衡棋如那东西太可恨,如今每日下了朝就回府,朕邀他聊会儿他都心不在焉的,想来是记挂着他夫人,唉……说到底还是你们有福气,我同先生每日除了这朝政就没别的可做了。”秦晏轻笑:“等明年,礼部还有宗室那边大概就要催皇上大婚、纳妃了,皇上如今膝下还没有皇子,为国本计,按例是不必守足三年的,且承重孙本也没那么严苛。”“大婚……再说吧,纳妃就不必了。”晁嘉自嘲一笑,“朕以前就想好了,若来日得了命闯出这一片天来,必不会再让后辈受这些苦处,来日寻一低门有德的女子为后,再生几个嫡皇子嫡皇女就罢了。”晁泽看向秦晏心中微微遗憾,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过,若大事能成来日就迎娶秦思为后,如此既还了当年秦晏待他的情谊,又得了个温婉妻子。当然,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成了衡棋如对秦思多年的情谊,全了自己同衡棋如同甘共苦的义气,而且最重要的……秦晏若是成了国舅,晁嘉也不敢像现在这样重用他了。晁嘉捏了捏眉心轻笑:“朕从未像你们一般有过那样喜欢的人,也看不大明白,如此也好,少受些折磨,对了,荆谣近日可好?”秦晏淡淡一笑:“托皇上洪福,内子很好。”晁嘉又同秦晏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他跪安了,秦晏自去寻刑部的徐尚书同他商议晁泽的案子。从宫中回来后秦晏命人将吉祥叫了去,屏退众人后吩咐了他半日的话,最后又嘱咐道:“这些腌臜事也不必让荆少爷知道了,他每日的事够多了。”吉祥连忙答应着去了。秦晏冷冷一笑,敢在他不在的时候寻荆谣的麻烦,看来他平时还是太宽和了,让人以为他是好惹的呢。章府,秦珍坐在床上不住的扭着手中的帕子,左顾右盼终于等着冬梅回来了,秦珍连忙让人都下去了,急急的拉着冬梅问道:“可打听出来了?太太是不是知道了?”“奶奶先坐下。”冬梅扶着秦珍坐了下来,笑了下柔声提醒道,“说过多少次了,真有身子的人哪里能这样利索的起起坐坐的?”“我不是心急么?”秦珍连声问道,“可问出来了?”冬梅点点头:“问好了,根本没有的事,太太哪里就知道了,是奶奶您多虑了。”“那……为何不许相公同我同房了?”秦珍这几日心急如焚,她本想着已成了婚,且自己身子一向好,过上十天半月的差不多也能怀上了,临了再想个法子含糊过去就是,谁知秦雅竟断了她的后路,不许章云烈在这边过夜了。”冬梅安抚一笑:“我的奶奶,您这是自己心里先怯了,所以事事都往这上面想,其实太太只是担心奶奶和二爷小夫妻,不懂节制,开玩笑时没准就伤了奶奶的胎气,所以才这样的,前三个月胎像不稳,这也确实是有的。”“那怎么办?太太不许相公来我就没法真的怀上啊!”秦珍死死掐着冬梅的手,尖利的指甲扎进冬梅的掌心里,急声道,“你快给我想想法子!!”冬梅不动声色,生生忍下手中的刺痛,低声道:“这个简单,太太有句话说对了,前三个月……胎像本来就是不稳的,且这个月里奶奶几番动怒,就是小月了,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吗?”秦珍想了想脸色缓了下来,一笑道:“对,对啊!嫣红那个贱人惹我生气了,所以我的孩子被气掉了,呵呵……如此解了我的困局,还能把孩子的事栽到嫣红头上去,甚好。”冬梅心中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奶奶一定要沉住气,选个合适的时候才行。” 第63章 “荆家的少爷去年已经娶亲了,同媳妇在那边没过来,除了荆太太一同来的还有荆家的一个姑娘,叫荆语的。”那婆子得意一笑,“才十五岁,正是如花的好年纪呢,我在那边就跟荆太太说……说他们家的小少爷现在出息了,替咱们的大少爷操持家业,很得用,我半吐半露的说了咱们大少爷的事,跟她说如今已经授了大理寺卿,但是一直未娶亲,荆太太听了后没接话,但看那神情是有些心动了。”梅夫人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是呢,她家道没落,自然是想攀一门好亲的,且有着庶子这条线,正是个好去处……呵呵,你还许她什么了?”“我们说了,城中的秦府太太感念荆少爷这些年的辛苦,听说他老家还有人所以善心动了,想拉扯一把。”那婆子轻笑一声,“来京中替他们置办些家业,不过也未曾说死,太太自己掂量着来就行。”梅夫人一笑:“你们这次差事办得不错,人呢?”“就在西边碧波园的厢房里了,太太这就见她们?”梅夫人点点头:“让她们过来吧。”那婆子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将人领了来。荆夫人同梅夫人年纪相当,看上去却老了十岁似得,一身半旧褐色绸衣,手上戴着个缠银丝镯,额间缠着石青色绣花包头,头上戴着两支老银扁方,耳间配着玉环耳坠,通身没有一件富贵装饰,不过却严整得很。梅夫人再看向立在梅夫人身后的那个姑娘,这姑娘正值及笄之年,亦有几分颜色,上身穿着水色绣花对襟夹衣,下身是水蓝色罗裙,倒都是新作的衣裳,只是料子一般,绣工粗糙,梅夫人心中了然,看来是为了进京赶做的衣裳了。梅夫人打量两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脸上早在二人进屋时已堆起笑来,连声道:“这就是荆太太吧,路上可还好?还不快上茶!”梅夫人的丫头们忙招呼着,荆太太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勉强应对着,点头笑道:“秦太太好,府上的人照顾的很好,一路上也没受罪,这是我那小女儿,荆语,语儿,给太太见礼。”荆语上前行礼,梅夫人受了,命人给了一份表礼,笑道:“一些小玩意儿,不成什么,姑娘拿着玩吧,快来让我看看……”梅夫人拉着荆语的手不住的看,点头笑道:“果然是个齐全女孩儿,我看着就喜欢,荆太太是怎么养的?这么招人喜欢。”荆夫人并未接话,笑了下道:“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粗苯的很,当不起太太的夸,这……只是还不知道太太接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梅夫人抿了一口茶,笑道:“我们府上二房太太屋里也有个女孩儿,跟你们姑娘差不多的年纪,你们在一块定能说的上话来,好孩子,你去同我们的姑娘玩会儿,不必拘在这。”荆语了然,跟着丫头们去了,梅夫人这才放下茶盏对荆夫人慢慢笑道:“这些年晏儿都在黎州,所以我一直也没顾上,荆太太已经知道了吧?你那庶子荆谣一直跟在我那长子秦晏身边,两人结拜了兄弟,情谊很是深厚的,荆谣长大了更是替晏儿操持起家业来了,很有本事,我一直说该接荆谣的家人来,只是没得空……”荆夫人眼中还有疑惑,她寡居这几年操持家业颇为不易,没少受人欺骗,现在别人说的话轻易不敢信,梅夫人也看出来了,笑的越发柔和:“还有就是……”“我那长子如今已二十了,承蒙圣上看重,官居大理寺卿,别的都好,就是还缺个少奶奶……”梅夫人细细的看着荆夫人的神色,一笑道,“他这孩子脾气怪的很,并不喜欢高门女子,前面安国太妃有意将孙女儿配给他他都不乐意,我这当娘的也没法子了,只能按着他的心思来,细细的问了他,他说了,不求这姑娘家世如何,只一件,要性子和婉,当时还开玩笑说跟荆谣似得就好了,不瞒你说,我也喜欢荆谣,过后一想,若有这么个女孩儿就好了,故而想到了您府上。”荆夫人不动声色,眼中疑虑却分毫不减,梅夫人看出来了,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接着道:“我再跟您交个实底……但凡晏儿是个好答应的,我也不会劳动您这一趟,实在是他太挑剔,这样一年大似一年了,我心急的很呢,只要他乐意,家世如何我们都不在意。”梅夫人努力做出一副勉强样子来,好似她对这事儿也不大乐意似得,转而又笑道:“但刚才看了你们姑娘我就放心了,端得好模样,人也温和,实在不错,我斗胆问一句,荆太太可有意?”荆夫人自然有意,不然也不会跟着上京来了,只是她心里还有个担心的地方,犹豫了半晌低声道:“太太不知道,荆谣……当年同我有些误会,怕是心里还恨着我呢。”“多少年的事了,那孩子早忘了,且血浓于水,就是同你不亲,他跟荆语可是正经的血亲呀。”梅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况且这是给晏儿说亲,他心里就算是有个疙瘩……想来也没事的。”荆夫人却不这么想,她家如今虽破落了也不想让女儿受人欺辱,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将女儿嫁出去,如果秦晏真是有意那还可,若有别的什么,她定然是不同意的。荆夫人从未上过京,并不知道秦府中的烂事,她心中只害怕这是荆谣的主意,心里记恨她,想把她女儿弄来折磨,荆夫人犹豫了下慢慢道:“是……明媒正娶吗?”“哎呦,不然还能委屈你们姑娘做妾吗?”梅夫人轻笑,“放心吧,三书六礼,一点也差不得的。”荆夫人心中越发没底了,若梅夫人说的是真的,凭着秦晏这样的身份,自己女儿撑死做个填房或是侧室,若真是头一次结亲,做他的正房太太……会有这样的好事?梅夫人见荆夫人还疑虑笑了下柔声道:“只怕荆太太还是不信,这样吧,您大老远的来了,且歇歇,等明日我亲带你去秦晏那,到时候你见了荆谣就知道了。”荆夫人眼中一动,困惑道:“大少爷没在这府上?”“没有呢。”梅夫人揉了揉眉心干笑了下,“他的事多,挤在这一处不方便,明日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朝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带着荆夫人去歇息?好好伺候着。”荆夫人虽不安心但也跟着去了,只想着明日自己看过了,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辞了就是,万万没想到梅夫人竟是下了这个套给她钻!“你想让我女儿做妾?做梦!”荆夫人比荆谣怒气还盛,嘶声道,“别以为我们寡妇孤女好欺负!拼了我的命也不能让你们将语儿骗了去!”荆夫人身板本就壮实,这几年家道不易,自己也做过些活计,更添威武,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丫头,上来就要撕梅夫人头发,在老家这些年不是没人来提过亲,荆夫人爱女心切,连继室都不肯让女儿做,哪里能甘心让女儿为人妾室,如今幸得荆谣拦着,若是荆语真被抬进府来那名节就败了,荆夫人一想到自己被这女人从老家诓骗了来还差点就让她毁了自己女儿就恨不得生吃了她,下手越发狠辣,生生将梅夫人的头发扯了一绺下来,梅夫人疼的不住大叫,连声叫丫头打荆夫人,正吵闹着,外面忽而传秦晏回府了。梅夫人立马收了气焰,匆忙整衣拢发,还没收拾好秦晏已经进来了,秦晏扫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今日倒是热闹。”荆夫人见秦晏来了也忙整了整衣裳,她虽泼辣但还是要脸面的,今日这事虽是梅夫人算计也怪自己贪心,如今见了秦晏很是尴尬,荆谣正要说话秦晏先道:“我都知道了。”秦晏看向荆夫人,低声道:“我不知梅氏同你说了什么,家丑原不可外扬,今日……我索性都说了,这梅氏是我父亲的填房,并不是我生母,我的婚事,她说不上话的,至于我为何别府另居,呵呵……不说也罢。”荆夫人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只恨梅夫人,秦晏忽而一笑:“将你从尧庙镇接来……梅氏许了你不少好处吧?”荆夫人面露愧色,秦晏淡淡道:“她许你什么,你只找她要就是了,秦府可不止我一个男子,秦昱如今也未婚配呢……”“想都别想!”秦昱是梅夫人以后的依仗,梅夫人一心要给他寻一门好亲的,哪里能同这种破落户有牵扯,梅夫人一听这话气的肺疼,厉声道,“你若是不愿就罢了,何苦拉扯昱儿!”秦晏冷笑:“她们可不是我请来的,如何打发,你自己看着办,荆太太……”秦晏顿了下,同她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以前他还想着将荆府的人寻来给荆谣出气,但荆谣自己已经说了不在意了,如今见她们过艰苦秦晏也懒得对付了,低声道:“梅氏哄骗你们……该要什么,你只跟她要就是,呵呵……为了她那好儿子的名声,她都会答应的。”荆夫人依旧愤愤,硬邦邦道:“来前她家奴才说了!要替我们置办家业,如今没有个万八千的银子我是不肯回去的!”梅夫人气急,扶着丫头就走,荆夫人心急就要追,秦晏淡淡道:“无事,这笔银子你只去找秦老爷要就好,他定然是会给的……”梅夫人的好算盘又落了空,心头愤愤,又怕秦晏还要寻自己的不是,急着回府,谁知刚出了池园大门就有秦珍身边的丫头寻来了,上来就大哭:“太太……快去章府看看吧,奶奶她……奶奶她出事了!” 第59章梅夫人脑中翁了一声,一把抓住那丫头的手厉声问道:“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是,不对,不是孩子……”那丫头也吓坏了,一五一十的说不清,哇的哭了出来,抽噎道,“根本就没有孩子啊……”梅夫人几乎要晕过去,抬手给了那丫头一个巴掌,尖声道:“胡言乱语!什么叫根本就没有孩子?!之前太医明明诊出来是喜脉的!”“没有……太太请了太医院千金圣手来看,确实没有过孩子……”那丫头捂着脸不住哭,断断续续道,“今天府中本有酒戏的,里面不知怎么的,就闹起来了,太太立意要休了奶奶呢。”梅夫人抚了抚心口竭力平复心头悸动,半晌沉声道:“去章府……”昭瑰堂中,吉祥在堂屋外面探头探脑的,拉着个丫头低声道:“进去跟少爷说,冬梅回来了。” 第65章 秦晏点点头,想了想道:“回去告诉棋如一声,不必派人去秦府送信了。”那管事女人顿了下马上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就跟姑爷说。”秦晏又嘱咐了几句话就打发人去了,秦晏屏退众人,转身对荆谣笑道:“咱们家又要添丁了。”“我也没什么可送小姐的……”荆谣心里也高兴,想了想道,“我……总不能还是送银子吧?”秦晏一笑,抬手挑起他颈间带着的金锁笑道:“你寻些东西给那思儿肚子里的孩子打个金锁吧,小舅给打的长命锁,也合适。”荆谣连忙点头,一笑道:“我回来去库房寻些好的料子,我记得上次皇上还赏了几块成色很好的红玛瑙,一直没动过……”秦晏无可无不可:“你看着来就行……”两人慢慢的说了会儿话一同进里间歇晌,未时吉祥从外面回来了,将打听来的章府中的事细细说给秦晏……“小点声……”秦晏往里面看了一眼,荆谣趴在床上,微微张着嘴,正睡的好,秦晏慢慢系好颈间盘扣子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方才无事,小的让人去章府打听了下,咱们那珍姑奶奶……呵呵,野心真不小,一心想借着这事扳倒雅姑奶奶,如今事情是败了,又要寻死,嚷嚷着要章府的人赔命,闹了个不可开交,直到太太去了才好了些。”吉祥低声笑了下接着道,“最可乐的是……二小姐见着太太就以为遇见救星了,拉着太太要太太给她住持公道,谁知道太太当即给了她一顿大嘴巴,当着那些人的面,唉……咱们二小姐在婆家的脸面是败光了。”秦晏冷笑,梅氏还是有点脑子的,这个时候若还纵着秦珍就真是不想要这门婚事了,这个当口上她先发作秦珍看着是不护短,其实是在尽力保全她呢。“太太一面打着二小姐一面骂她,回过头来给雅姑奶奶赔不是,雅姑奶奶本不欲理会,奈何太太直接给雅姑奶奶跪下了!一行哭一行求,让雅姑奶奶看在老爷的面上担待些,雅姑奶奶不说话,她当即抄起东西来打二小姐,下手更狠了,一面打一面说,这是给你姑母出气,若你姑母还不解气,我就把你勒死了算了,当即就要人娶绳子来,二小姐也哭,太太也哭,两人抱在一处说要一同死……”吉祥一脸的看不起,撇撇嘴道,“弄的好像是她多委屈似得,今日是章老太爷千秋,不少人都去了,太太这么一闹倒有不少人替她说话,又说二小姐是新妇,怕是因为太想要孩子了才这样的,反倒劝雅姑奶奶容忍些,到底是自己亲侄女儿,差不多的就担待些,总不好因为这事真要了人家命去,我呸!不理她们试试?我才不信她们真的去寻死!”意料之中的事了,秦晏也没指望凭着这点事就能让章云烈休了秦珍,他们总要顾忌秦府和梅府的,秦晏淡淡一笑:“世事多是如此,闹出事来,不看之前是谁有理,只看过后谁哭的最惨,谁最能博人怜悯,谁就该受体谅的……之后呢?”吉祥心有戚戚,低声道:“之后雅姑奶奶也撑不住了,微微松了口,说若真是怀不上,那还可恕,但欺瞒上下,妄图嫁祸这两条是不可恕的,罚二小姐即日起不许再出自己屋子,抄录女则百遍,让她先收收性子再说。”秦晏点点头:“知道了。”吉祥犹自愤愤的:“凭什么?!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姑母自然有她的道理。”秦晏差不多明白秦雅的心事,靠着这点事不好将秦珍如何了,若做的太绝了不免还会有人反过来说她严苛,只能文火慢炖,凭着秦珍惹事的能耐,不愁她犯不了众怒,积毁销骨,众口铄金,等到那一日才能做的干净利落,秦晏摆摆手,“去吧,日后自然有人料理她,这事到此为止,管着上下人的嘴,别让荆谣知道了。”今天荆谣刚夸过自己心地好呢,可不能让荆谣知道了这些破事,秦晏想起两人方才的温存受用无比,正要转身进屋时又想起一事来,转身道:“还有,让章府剩下的那些人眼睛放亮些,看紧了秦珍,主意都打到秦思身上去了,不想要命了不成。”吉祥连忙答应着:“是是。”翌日秦晏下了朝后回府接荆谣一同去嘉恩侯府,荆谣见秦晏眉宇间似有郁色,想了想低声道:“可是朝上有什么事?”秦晏安抚一笑:“没什么……不过还是那点儿事罢了。”今日是烈帝的祭日,关于如何处置晁泽的事酝酿多日,终于在这个日子里爆发了。秦晏跟秦敛在早朝时唇枪舌战了小半个时辰,单是这个就罢了,偏偏有人将羿老将军是秦晏外祖父的事搬了出来,一口咬死了秦晏是因为想替外家报当年的仇才一直主张要对晁嘉处极刑的,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夸赞秦敛不徇私情,一心公办。秦晏心中冷笑,这些事不过还是那些宗室们在背后怂恿罢了,晁泽死不死,怎么死,其实他们无所谓的,他们在意的是晁嘉对获罪宗室的态度,他们想要新帝一派在朝中第一次对他们妥协,如此才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才能越发肆无忌惮。自晁嘉登基后一直慢慢的收拢权利,如今朝中实权已经慢慢的从宗室和旧臣手里转移到了今科刚提拔出来的这些人手里了,表面上是晁嘉在打压当年旧臣,其实晁嘉也是在不动声色的打压宗室,晁嘉和秦晏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绝对的权利,比起那些老臣来晁嘉更不放心宗室,而秦晏是对谁都不放心。秦晏慢慢的将早朝上的事同荆谣说了,略去那些激烈的言辞,尽量将话说的温和些,最后一笑道:“其实才多大的事?晁泽死是死定了,只是怎么死罢了,非要费这些功夫。”荆谣听着也觉得可笑,摇摇头:“其实……不过都是为了要个说法罢了,哥哥别太上心,怎么死不都一样么。”秦晏笑了下没再同荆谣往深处说,转而道:“刚下朝的时候我得着信儿,荆夫人已带着荆语回老家了。”荆谣抬头看向秦晏,顿了下道:“何……何时走的?”“昨日下午就出城了。”秦晏细细看着荆谣的神色,见他眼中有些不放心一笑道,“没提前跟你说……我命人请了一趟镖送她们回去,这么远的路,都是些女眷……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荆谣听了这话心中果然舒服了许多,秦晏一笑,他早就起了这个心思,只是怕荆谣不欲助她们,自己说了他反要不开心,如今见荆谣有些担忧自然要告诉他让他宽心,秦晏低头在荆谣眉心宠溺的亲了亲,到底是荆谣,这才是真正的心地好。荆谣抿了下嘴唇低声道:“以后……大约就不会再有来往了,如此最好了,谢谢哥哥……这样我安心许多。”荆夫人的出现到底是翻出了些旧事,秦晏怕荆谣心中有结,故意笑道:“不单是为了你安心,还为了两件事。”荆谣挑眉:“还为了什么?”“知道今早秦敛为什么这么咬死了我不放么?”秦晏轻笑,“昨日荆夫人狮子大开口,硬说梅氏答应了给她置办产业,生生要了他五千两银子去,秦敛本不欲理会,奈何荆夫人撒起泼来无人能敌,当即就要在府门前闹,秦敛那样好脸面,自然不肯同她纠缠,且昨日章府中秦珍还出事了,里外不得安宁,秦敛实在受不了,就快快的给了银票打发她去了。”荆谣闻言想起昨日荆夫人撕扯梅夫人的样子来笑了,点头道:“她闹起来……确实是够让人头疼……”“就是不知道梅氏知道后有多恼怒。”秦晏淡淡一笑,“估计也没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她做的还少了么?”荆谣撑不住笑了:“刚说为了两件事,还有什么?”“还有……”秦晏揽着荆谣让人离着自己更近些,慢慢道,“还有就是……从尧庙镇到京中路有多难走没人比我更知道了,想来她们一路也不容易,所以就发了些善心。”秦晏每每想起荆谣在那样小的年纪曾随自己一路跟到京中来就会心疼,秦晏低头在荆谣唇上亲了下低声呢喃道:“当年我怎么那么混账?竟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你磨破了脚,一路讨着饭睡着马厩跟来……怪我么?”秦晏现在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当年居然会冷漠至此,心狠至此。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让这小狗崽子把心捂暖了,现在别说是让他走那些路,就是伤着根汗毛自己的心都会跟着疼。秦晏不住的亲吻荆谣的唇,若不是荆谣,自己大概就会没血没肉,混混沌沌的过一辈子了。荆谣最喜欢秦晏这样轻柔的同他温存,心里暖暖的,闻言摇了摇头小声道:“是我自己非要跟着,又不是哥哥逼我的,最后生了病,还是哥哥把我带上楼,给我吃了药呢。”许是荆夫人的出现真的掀起了荆谣幼时一些不好的回忆,荆谣从昨日起就总想黏着秦晏,秦晏容着他对自己不自觉的撒娇,脾气好到了极点,同早朝时那个言辞激烈分毫不让的大理寺卿好似两个人一般。 第61章不多时两人到了嘉恩侯府,外面已经停了羿府的马车,秦晏一笑:“老太太比咱们还急。”府上人见是秦晏和荆谣来了直接将人引到了里面,衡棋如府上多枫树,深秋里景致好得很,秦晏看着这一片片鲜红的枫叶转头对荆谣笑了下道:“回来咱们也在园子里栽些枫树,如何?”荆谣笑了下点点头:“好。”两人踏着一地枫叶进了里面,堂屋里羿老太太正拉着秦思的手细细嘱咐着:“平日里别太懒了,总窝在屋子里,虽然不好多劳累,但每日还是要出去走动走动的,哪怕去院里看看花呢,只是一点,定要穿厚实些,进了秋越发凉了,伤了风就不好了,孕中不能轻易吃药的,可都记下了?” 第67章 秦晏心中一暖,心道不分尸也有不分尸的法子,自己总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秦晏面上温和的很,点头道:“好,听你的,只是杀了他们……就像先生这样,赐三尺白绫可好?”秦晏忽而想起自己在刑部看过的一种刑罚,将人全身用无数条白绫绑结实了,多人扯着白绫慢慢的勒,松松紧紧,能勒上几个时辰,最后那尸身都能软的跟水似得……荆谣听了秦晏方才的话却起了一身冷汗,那点酒意瞬间醒了,睁大眼睛沉声急声问道:“先生是用白绫勒死晁泽的?!”秦晏点点头:“对啊,怎么了?”荆谣的脸瞬间白了,哑声道:“那……那先生之前让你去寻烈帝当年自刎的匕首,是想做什么……”荆谣竭力想挥去脑中那可怕念头,但却越发害怕起来,抖了抖唇不敢说出来,秦晏同荆谣心意相通,几乎同时明白了过来,今日……是烈帝的祭日。秦晏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现在才想到!秦晏一把掀起车帘厉声道:“换道!去太庙!命后面的车回嘉恩侯告诉衡棋如,马上进宫去寻先生!务必要确保先生安好才行!不可耽误!” 第62章马车硬生生的拐了个弯,扬起一片沙土,飞也似得往官道上去了,马车里荆谣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半晌低声道:“先生他……应该没那么快……”秦晏竭力压下心头焦急,点头道:“没事,一定能赶得上的……”荆谣的手不住发抖,秦晏将人轻轻的揽在怀里,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秦晏现在心中也没底,之前衡棋如对自己说那些事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回想,苏先生于朝政上虽一向冷漠自专,但绝对不会做出今天这样冲动的事来的,秦晏只以为先生是为了在烈帝祭日上手刃仇人,但这还有可能是……先生等不了了。荆谣将脸深深的埋在秦晏的胸口,只盼着是自己多想了,现在苏卿辰还在宫中,好好的呆着呢……天已经黑透了,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太庙,没等马车停稳秦晏和荆谣就下了车,一路冲了进去,外面侍卫本要斥呵,见是秦晏连忙行礼道:“请秦大人安,太庙重地……”“苏大人来过吗?”秦晏一把抄起那侍卫的领子急声道,“苏先生来过没有?!”那侍卫吓坏了,磕磕巴巴道:“刚……刚进去……”还来得及!荆谣不等秦晏说话先奔了进去,秦晏推开那侍卫一路也跟了过去。太庙中各处已经掌灯,前殿中灯影幢幢,似有人立在那里,秦晏几步上了盘龙石阶,里面站着的正是苏卿辰!苏卿辰一身前朝旧衣,手中握着一把生了铜绿的匕首,正静静的看着殿中墙壁上挂着的烈帝画像。秦晏强自镇定道:“先生……来这里做什么?”苏卿辰转过身来对秦晏和荆谣温和一笑:“我来看一位故人,你们怎么来了?”荆谣抿了抿嘴唇勉强笑道:“我听哥哥说今日是烈帝的祭日,所以想……来看看,没想到遇见先生了,先生……如今大仇得报,想来烈帝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先生……同我们先回去吧,大晚上的,在这也吓人……”“不吓人的。”苏卿辰同往常似得,柔声细语道,“若真有鬼神,我倒是高兴了,可惜,空有亡魂招不得……”荆谣心中一疼,眼睛已经红了,哑声道:“先生……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秦晏心中悬着把大刀,谨慎的往前走了一步,苏卿辰见状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攥着手中匕首,一笑:“你们明明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匆忙了……”,苏卿辰眸子清澈透明,看向荆谣的目光中有些宠溺,轻声笑道:“正好你来了,我一直想同你说句话,荆谣……我听棋如说过你和秦晏的事,我很佩服你,你比我有胆气,所以……”灯火下秦晏和荆谣并肩而立,一个冷心冷面,一个痴心痴情,却是说不出的般配,苏卿辰努力压下眼中泪意,哑声道:“所以,合该比我命好……”记忆里自己同晁洌相遇时也是在这样好的年纪里,只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天命不佑,颠沛流离,最终成了这样的结局。苏卿辰苦笑:“若我当年也有你那一路追着秦晏上京的勇气,也不该是这样……”秦晏哑声道:“当年烈帝一力为先生担下所有罪责,为的是让先生能好好活下去!先生如今……对得起烈帝当年的情谊吗?!”苏卿辰笑了下,摇摇头道:“若不是有晁嘉,若不是不甘心心中这血海深仇,我根本不会独活这些年,秦晏……你同我年轻时很像,不过……许是幼时曾经离丧,又比我稳重有担当的多,这样很好……以后,你们好好过……”苏卿辰抬手就要将那匕首往胸口刺,荆谣连忙扑了上去,秦晏下意识的推开荆谣,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匕首的刀刃!这匕首虽已陈旧生锈却也锋利的很,鲜血瞬间迸出,蜿蜒流了秦晏一手!“哥哥!”荆谣见秦晏伤着了目眦尽裂,上来就要抢那匕首,秦晏左手紧紧的攥着刀刃,右手拦着荆谣不许他靠近,鲜红的血滴滴落下,秦晏却一点痛觉也没有,只是红着眼沉声道:“先生好歹想想晁嘉,他初登大宝,还靠先生扶持……”苏卿辰见秦晏如此心中大不忍,但还是不肯松手,听了这话苦笑一下,低声道:“晁嘉……这世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皇帝……终日看着他的脸,不亚于日日受刑,秦晏,嘉儿是真心倚重你的,他对你从未有过一丝疑心,以后,我这位子……就交给你了……”秦晏还不肯松手,死死的咬着牙沉声道:“那也要活下去,替晁洌活下去!”苏卿辰苦笑,眼泪蜿蜒流下,轻声道:“你让我活一日,不过是多受一日的罪……晁泽已经死了,我也该去寻晁洌了,晏儿,别逼我了,我一日也不想在这世间待了,你放我走,或许我还能见着晁洌……”秦晏依旧不动,苏卿辰哑声苦笑道:“我徒留世间二十年,这折磨也够了,秦晏……若是你,你还想留下吗?”秦晏眼眶发红,最终闭了闭眼,放开了刀刃转过身去,荆谣见状起身就往苏卿辰身上扑,秦晏一把抱住荆谣不许他过去,荆谣大力挣扎嘶声哭道:“等下!先生……”秦晏抱着荆谣狠声哽咽道:“别闹!让他走!”荆谣死死的咬着唇,抱着秦晏的手臂颓然跌倒在地上,大声恸哭。苏卿辰回头看了荆谣一眼,眼泪流下,温和笑道:“谣儿莫哭……以后,同你哥哥好好过日子……”苏卿辰转身往里面供奉着诸皇帝神位的中殿走,一面走,一面将那匕首不断往心口扎,一如当年烈帝自戕时的情形,反复数次后血流如注,染红了大片衣衫,荆谣失声大喊,抱着秦晏的腿竭力哽咽……苏卿辰踉跄着进了太庙中殿,拖着一地血迹一步一顿的走到烈帝灵前,突然脚下不稳,倒在神台上,晁烈的神位就在眼前,他费力往前伸出手,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却也没够到那神位,最终体力不支,慢慢的跌倒在了地上。苏卿辰眼中似有无限遗憾,最终竟是笑了起来,丝若游丝,低声哽咽道:“晁洌,我们这一辈子,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我们这一辈子,我们这一辈子啊……”苏卿辰声音越来越低,慢慢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大殿外秦晏双目赤红,忽而想起了多年前黎州那一晚,他同荆谣在苏府中误打误撞,遇见在垂花门外的影壁下,静静的烧了一沓纸钱的苏先生。未亡人苏卿辰,终于不必再受这世间百般苦楚了。两人在殿外静默许久,荆谣忽而看见地上血迹,连忙掏出袖间帕子,抖着手将秦晏的手包了起来,哽咽道:“先生……先生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我们那样好,会试时还为了我们纵火,先生他……”“这样对先生最好。”秦晏不顾手伤一把将荆谣揽进怀里,紧紧的拥着他,哑声重复道,“这样对先生最好。”荆谣眼泪不住的流,低声道:“我也明白的,但是……”,荆谣说不出话来,不住哽咽。…… 第69章 秦晏笑了下没说话,上面晁嘉低着头看折子,听着两人的家常话心中黯然。不多时宫人将荆谣的燕窝送了上来,秦晏接过来尝了一口递给荆谣道:“有些烫,等会儿再用。”,说罢还是让荆谣坐在自己位子上,自己拿起方才看过的折子送上来给晁嘉,两人一同商议。秦晏将一份名单递给晁嘉道:“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四岁的男子全部发配岭南,终生不许返京,女子悉数发卖,皇上以为如何?”晁嘉点点头:“很好,还有一事……还要为当年那些像羿老将军,嘉恩侯一般蒙冤获罪的人正名,位高有功者配享太庙,神位送入西殿。寻来他们的后人,皆受荫封。”晁嘉冷笑一声:“也让这些人明白明白,朕从未忘过当年之事!”涉及羿府的事,秦晏不好答话,顿了下问道:“还有就是薛太妃,她侍奉先帝多年,且育有三位皇子,这该如何?”“生了三个儿子又如何?如今只剩下一个了,还被褫夺了王位在宗人府里等死,呵呵……薛太妃昨日已经自尽了,前朝的妃嫔中薛家的还有一个贵人。”晁嘉眼中有些厌恶,“干脆也赐她自尽吧,以绝后患。”秦晏不欲为难女人,摇头道:“这倒不必,那个薛贵人我已查过,她十三岁进宫,如今三年了,从未侍寝过,且她本不是薛家本家的女儿,应是薛太妃接进来固宠的,只不知为何没用上……罢了,让她去守皇陵就是。”晁嘉点点头:“也好……对了,礼部的人已经报上来了,烈帝陵西边五里有一处风水不错,朕看着还行,就在那里给先生修陵吧?”秦晏点头:“那边安静,挺好的……”提起苏卿辰来两人心中又都难受了一阵子,秦晏低声道:“薛家的案子诛连的人已不少了……一会儿臣将名单列出来,皇上再看看,再添些也行的。”晁嘉既已经因此事发了怒,那就得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将看不顺眼的,挡着路的人都清理清理,至于他们同这案子有没有关系……那就不重要了,朝中轻易遇不到这样大的案子,失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晁嘉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提笔添了几个人进去,秦晏看了眼没说话,晁嘉放下笔低声叹道:“皇位之争,向来都要流些血的……以前是朕糊涂了,不流血,别人谁将你当皇帝呢?呵呵……”秦晏低声道:“等将这些人都清理后皇上自可继续做仁君。”晁嘉苦笑一声,摆摆手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手上还带着伤,先回去吧,今夜朕自己为先生守灵。”秦晏刚想拒绝,忽而想到荆谣眼底的乌青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好,皇上保重身子。”等荆谣用罢燕窝后秦晏带着荆谣出了宫,回到府中时已经亥时了,荆谣换了衣裳命人取热水来,秦晏不知是近日累的狠了还是怎么的,头有些发沉,身上疲惫的很,低声道:“今日就不洗了,早些睡吧,明早再洗换也是一样的……”荆谣心中疑惑,秦晏向来最爱干净了,竟能不沐浴就睡?荆谣以为秦晏是怕手上伤口沾了水,轻声道:“没事,我伺候哥哥……只用热布巾擦一擦可好?免得一会儿睡不踏实。”秦晏一笑:“罢了,听你的。”荆谣让丫头们都下去,自己抬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道:“哥哥先将外面这衣裳脱了……”,荆谣抬手给秦晏脱外裳,手指无意划过秦晏颈间,愣了下连忙往秦晏身上摸了摸急道:“怎么这么热?”秦晏自己还未曾察觉,摸了摸额头皱眉道:“我发热了?”晚间给秦晏换药时还没发热呢,荆谣心中着急,连忙出去让人传太医,低声急道:“怕是手上的伤处引起来的……都怪我,该早些催着哥哥换药的。”秦晏笑了下:“哪里是你的事,是我拖着不许你看的,放心吧,许是伤口化脓了,请太医开两剂药吃了就好了。”荆谣急的心口疼,低声道:“那一样得受罪啊……怎么会这么厉害?是不是我上的药不对?”秦晏拉荆谣一同坐下道:“别瞎说,你给我上药之前就觉得不大舒服了,我只当是这两天累的,就没大在意……”秦晏怕荆谣着急故意道:“要不你再给我吹吹,没准就好了呢?”荆谣心中急的很,哪里还听这个,忍不住起身道:“太医怎么还不来?我去迎一迎……”“外面起风了,你出去做什么?”秦晏轻斥,“大晚上的,哪里有那么快,先坐下!”荆谣抿了下嘴唇低声道:“那……我先去取些酒给哥哥擦一擦,行吗?”秦晏一笑:“罢了,去吧。”秦晏脱了衣裳上了床,荆谣命人倒了一碗烈酒来,用帕子沾湿了,掀开一侧的被子给秦晏擦胸口和后背,反复数次后秦晏果然觉得好了许多,一笑道:“舒服多了。”荆谣一听有用放心不少,侍奉的更为尽心,秦晏不欲他劳累,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来低声笑道:“单是这个还不行……你亲我一下,比什么都管用。”荆谣心中没来由的酸了下,低声道:“哥哥……你别生病,我宁愿自己病了……”秦晏心中轻叹,低声哄道:“一会儿吃了药,明天就缓过来,好不好?难受了?嗯?”荆谣凑上来轻轻的亲秦晏的唇,哑声嘟囔道:“替哥哥难受,多疼啊……”秦晏一颗心都软了下来,轻声道:“不疼,就是有些涨,这会儿好多了已经,不信……”,秦晏轻声调笑:“不信你摸摸我身上,是不是不烫了?”荆谣脸微微红了,知道秦晏是在逗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摸了摸秦晏身上,轻声道:“还是有些热,不过比刚才好些了……”秦晏轻声哄:“等吃了药好的更快了……”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太医来了,荆谣忙将人迎了进来,太医又将秦晏手上的伤看了一遍,重新上了一次药,又斟酌着开了张方子,荆谣忙命人取药吊子来,亲自熬了药给秦晏喂了下去,等秦晏身上的热退了才放下心来,直守到夜半才上了床,挤到秦晏身边睡下了。 第64章荆谣睡觉向来沉,特别是在秦晏身边的时候,但这一夜却不知怎么的,几乎一会儿就会醒一次,丑时二刻时荆谣又醒了一次,依旧是往秦晏身边靠了靠,轻轻的摸了摸秦晏的脖颈,黑暗中荆谣只觉得手下一片滚烫,荆谣心一沉,连忙推秦晏,低声道:“哥哥,哥哥……哥哥?”秦晏没有回答。荆谣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非要贪睡!若是一直守着也不会让秦晏又烧了起来!荆谣翻身下床,连声叫起外面守着的丫头,命她们去请太医,幸得昨夜太医来的晚,因荆谣不放心,又因犯了夜,秦晏就没让太医走,如此叫他倒是方便了些。荆谣跻上鞋取来酒坛子,打开酒封直接全倒进了盆中,又取过布巾来,沾了酒给秦晏反复擦胸口,不多时太医跟着丫头们来了,荆谣急声道:“他又发热了,比昨晚还厉害……已经叫不醒了……”太医上前诊脉,又命人掌灯,拆了秦晏手腕上的白纱细细看过,荆谣靠近了看了一眼,那伤处比起昨日似有好转,肿的没那么高了,荆谣心中愈发着急,伤都有转好的迹象了怎么还会发热?!“可是用的伤药不够好?”荆谣眉头紧锁,想了想道,“我命人去羿府嘉恩侯府问问可有什么好伤药……”太医将秦晏的手臂放下摇了摇头道:“不是药的事,昨晚少爷说秦大人这伤处是让旧匕首刺伤的,此乃外邪侵体……已经进到身子里面了,险的很……” 第71章 荆谣双目赤红,抬眸泠然道:“那要你们是做什么的?”一旁的冯太医愣了下,他经常来池园给荆谣诊脉,从未见荆谣如此刻薄过,这些太医中唯有他与荆谣最相熟,连忙上前道:“荆少爷放心,我们自然还是要再想办法的……”荆谣紧紧的攥着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各位大人请尽心,我哥哥的命几就交给各位了……”,说罢命吉祥去账房取银票,一位太医给了一千两,几位太医心中叫苦,这银子哪里是那么好拿的,这治好了有命享,治不好还不知是什么罪过。荆谣给完银票后自己出来,命人将秦晏之前写好的折子送到宫中去,另求皇帝再派得用的太医来,吩咐好后又命人去请京中有名的医馆中的年老郎中,只盼着他们能有什么法子。都吩咐好后荆谣依旧进里间来守着秦晏,喂水,擦身,熬药,无一假手他人,午间的时候宫中又送了两位太医来,同来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宫人,赏赐了不少补品后细细的问了秦晏的病,荆谣俱答了,一宫人低声道:“皇上知道秦大人病了后急坏了,只是脱不开身,皇上说等晚间的时候亲自过来看看,这两位太医如今算是最得用的了,皇上让荆公子放心,秦大人吉人天相,自然能快快的好起来的。”荆谣点点头道:“还烦请公公跟皇上说,荆谣替哥哥谢过皇上天恩。”那宫人又问了李太医几句话,劝慰了荆谣几句就回去了,荆谣一刻也不敢耽误,将秦晏这两日用过什么药,吃过什么都细细的说了,连几时睡过去几时醒过来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两位太医取了之前用过的方子慢慢的看了,半晌无话,荆谣急声问:“可还有什么法子?”一太医放下方子低声道:“李太医下的方子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治伤热,这个方子……我也没什么可添减的了……”荆谣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半晌道:“没……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那太医摇了摇头道:“如今只好时时看着,床前不能没人,药粥不断,时时拿帕子给他擦着,撑住这一口气,若能熬过去,热退下来……就是得了命了。”荆谣双目赤红,闭了闭眼哑声道:“好,烦请各位大人再斟酌斟酌方子,我看着哥哥……”那太医点了点头去了,荆谣狠狠的搓了搓脸进了里间。午间时秦晏身上烧的更厉害了,荆谣心急如焚,连声叫来太医诊治,太医也没别的好法子,不过还是让拧帕子给他敷上,荆谣无法,命人去冰窖里取今年未用完的冰来,自己拿棉布裹了给秦晏擦身上,半个时辰后热才堪堪退了些,荆谣一直攥着冰块,双手冻的通红,早就没了直觉,小丫头们看不下去,红着眼低声道:“荆少爷也歇会儿,让我们来就行……”荆谣摇了摇头没说话,只要他能做的,就不会让别人接手。荆谣给秦晏换了身中衣,刚收拾好外面传秦姑奶奶来了,荆谣心中叫苦,给秦晏盖好了被子迎了出来。秦思扶着丫头急匆匆进来了,见了荆谣连忙急声道:“到底是怎么了?我听她们说……哥哥已经下不来床了?可是真的?”荆谣顿了下低声道:“是……不过小姐放心,定然没事的……”秦思看着荆谣的神情心里就觉得不好,见他还要哄自己忍不住急道:“别怕吓着我,照实说!到底如何了?”荆谣垂眸看向秦思的小腹,顿了下慢慢道:“小姐放心……太医说了,这是内毒在发作,等过两日退了热就好了。”秦思犹自疑虑,眉头紧锁:“那如何就闹得这么厉害了?听说已经请了七八个太医来了,他们就没个法子马上将哥哥治好了?”“病去如抽丝,没有那么快的。”荆谣抿了下嘴唇劝慰道,“小姐若还不放心就进来看看吧,哥哥刚睡下……”荆谣带着秦思进了里间,里面秦晏刚换了中衣,头发也重新梳了,神色比平常并无大变化,秦思稍稍放下心,压低声音道:“用了那药怎么样?”荆谣点了点头:“还好。”“那就好……”秦思生怕惊醒了秦晏,小声道,“那我出去坐着,等哥哥醒了我再进来,别吵着哥哥……”荆谣心中大痛,如今秦晏若真能被吵醒就好了……荆谣竭力压下心头钝痛,柔声道:“小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好久坐,且……这屋子里一会儿用药酒一会儿熬药草,味道很不好,小姐闻了怕会伤身子,不如先回去吧,等哥哥醒了我再派人去接小姐。”秦思一摇头:“不必,我还没那么娇气,我先住下了,一会儿派人回府取我的东西,不等到哥哥大好了我是不回去的。”荆谣心中焦急,勉强笑了下哄道:“实在不用这样麻烦,有我伺候着就行了,我……我实话说了,小姐在这我倒是要分心,单是哥哥一人我都伺候不好,更别说小姐有孕在身了。”秦思也知道自己在这怕是会碍事,但心中实在担心,犹豫了下又道:“我还去我以前的院子住着,不出来麻烦你们就是了……”“要是那样,回侯府也是一样的。”荆谣轻声劝道,“左右就那么几步路,来回都是方便的。”秦思说不过荆谣,又怕自己添乱,坐了一会儿就被荆谣劝走了,荆谣又托人去告诉衡棋如,千万不可让秦思再来了,谁知晚间时衡棋如又同晁嘉一起来了。将秦思送走后荆谣脸上再也挂不住笑了,转身进了里间依旧伺候秦晏不提。又是一夜,秦晏时不时的发起热来,荆谣一刻也不敢合眼,一直守着,这次什么法子都用了,却一点用处也无,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秦晏根本就喝不下东西去了,荆谣心急如焚,口对口的给秦晏喂药,最后荆谣又命人熬了一碗老参汤来,小丫头们心里害怕,低声劝道:“太医们说……若又内火,用老参怕是不好……”荆谣几日未睡,脸色差的吓人,闻言低声道:“那也要先吊住命……”,说罢接过碗来喝了一口,低头慢慢的给秦晏喂了下去,如此反复,不多一会儿就将一碗参汤喂下去了。荆谣将空碗放在一边,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荆谣将脸埋在了被子中,从一开始听秦晏说苏先生要那把匕首的时候,就该拦下的,若是没有那把匕首,苏先生也许就不会死,秦晏也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荆谣从未如此绝望过,他其实都明白,太医们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如今不过是看秦晏能不能撑过去罢了。荆谣抬起头来摸索着将颈间一直戴着的金锁取了下来,多少年了,金锁依旧熠熠生辉,荆谣轻轻摩挲,这是秦晏母亲留给他的长命锁,自己命贱,一开始就不该戴着……荆谣起身小心的替秦晏戴上,心中绝望祷告,夫人在天有灵,保佑秦晏过了这条坎吧……荆谣怕秦晏被金链硌着,小心的摸了摸他脖颈后面,摸到秦晏身下躺着的褥子只觉得里面似有纸张一般,摸起来噶喇作响,荆谣心中疑惑,小心的掀起褥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只见是一封信笺……信是写给羿文嘉的,确是秦晏笔迹,荆谣手不住发抖,慢慢的将信笺打开了……舅父大人亲启,见字如面,自去岁别后,甥思念甚矣,只恨黎州路远,不得常见,现甥身染重病,不知前路如何,生死大事,非人力可抗御,甥只忧心内子荆谣,荆谣年幼,若甥身有不测,望舅父大人念及昔年情谊,多加照拂,甥薄有身家,身后一分为二,一份留与内子,一份留与秦思嫡子。甥父兄无缘,只靠舅父大人辛苦操持,切莫让荆谣再受苦处,以上请托,伏乞俯俞,甥秦晏再四跪谢。荆谣忽而想起那日秦晏醒来,要他取来纸笔,说要给皇上写折子,当时荆谣也看过,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谁知秦晏竟是又写了这样一封信藏了起来……荆谣终于撑不住,眼泪滂沱,秦晏竟是那时就知道自己的病不大好了。荆谣起身将那信扔进了茶吊子底下的炉子里,这信本没有用处,若秦晏真有不测,他不会苟活一日,更不用提家产之事了……荆谣抹了抹脸,转头对外面道:“叫吉祥来。”不多时吉祥来了,低声道:“少爷,有什么吩咐?”“去账房提一万现银,送到东华寺去捐做香火钱……”荆谣哑声吩咐,“另请百名高僧来,请他们日夜诵经为哥哥祈福,僧人每人一件烫金袈裟,鎏金镶宝钵盂,银子若是不够……就去铺子里提。”吉祥心中匆匆一算就知道这银子花大发了,只是不敢说什么,若真能有用,就是将这家财全散尽也是值当的,吉祥点点头去了。秦晏病重,不单是秦思,秦府中梅夫人也听说了。 第73章 “姑奶奶来过一次,让荆少爷连哄带骗的劝回去了,之后荆少爷跟姑爷通了信,让瞒着姑奶奶,别让她再来,不过……姑奶奶到底是察觉出一些来了,听说在府里也是日日垂泪,茶饭不思的,还闹过一次病,伤了胎气,急的姑爷了不得,每日两边府上来回跑。”吉祥一回想前面几天的事只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一般,唏嘘不已:“羿府那边荆少爷早早的给舅太太送了信,让舅太太管好上下的嘴,切莫让老太太知道了,中间舅太太来过两次,见少爷这样哭的了不得,只是不敢让老太太知道。”秦晏偏过头看向里间,大心疼不已,闭了闭眼低声道:“外面那些和尚又是怎么回事?”“那也是荆少爷请来的……”吉祥眼睛红了,低声道,“那会儿少爷的情形实在不好,荆少爷也是没法子了,花了不少银子,在各处捐香火,还在城外设了几所粥铺,又请了这些大师来诵经给少爷祈福,想来是有用的?少爷这不就醒了吗?”吉祥回想这几日的情形低声赞道:“平时倒是没看出来,少爷病了后荆少爷换了个人似得,里外料理的没有一丝不妥当的,哪里像是这样小年纪的人……”秦晏心中黯然,他倒是从未盼着荆谣能这样得用。“他手腕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秦晏醒后替荆谣上了一次药,想起那道口子心里就像刀在扎一般,厉声道,“谁告诉他这邪门法子的?!”吉祥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忙道:“这个就真的不知道了,连我也是等少爷您醒了才知道荆少爷伤着了,少爷……这割肉喂亲的法子知道的人原多,也不一定就是谁告诉荆少爷的,荆少爷没准原本就知道,咱们府中都是下人,谁敢说这话?”秦晏心中也明白,只是压不过心中怒气,吉祥见秦晏脸色不好又道:“不过……看来也管用,就是人血真不管用,就单是荆少爷这份心也够了,神佛知道了也要显灵的。”秦晏蹙眉,摆摆手道:“起来吧。”吉祥连忙爬起来了,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那日少爷醒前,那边太太来过一趟,说的话气人的很,不好学给少爷听,当时荆少爷气坏了,当即砸了她们的车马,还将她带来的人都扣下了,现在还关在咱们柴房里呢。”秦晏冷笑:“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梅氏呢?”“她?谁知道怎么回去的。”吉祥一想起那日的事忍不住笑,“当时少爷您醒了,大伙儿呼啦啦的全跑了进来,谁还顾得上她?便宜她了!那天咱们府上的人都气疯了,那些老妈妈们差点撕了她,不过……街上人来人往的,太太那日还特特的穿得讲究,街面上的人看她跟看西洋景儿似得,呵呵,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当乐子呢,不知她最后是走回去的还是跑回去的。”秦晏失笑,摇摇头低声道:“行了,我都知道了,她的那些人不用留着了,你带人将人都赶出来,押着他们一路走回秦府去,既然她不要脸面了,我索性将她的脸全撕下来,先给个小教训,等谣儿病大好了我再好好料理梅氏,去吧。”吉祥听了这话差点蹦起来,乐道:“对!我早就看那些人堵心了,让他们在这吃咱们府上的馊饭我都恶心。”,说罢出去自去料理了。秦晏进了里间,荆谣还在睡着,怀里抱着秦晏的中衣,秦晏怕他压着伤臂,俯下身来小心的揽着他让他翻了个身,荆谣温驯的很,顺着秦晏的意思躺平了,手却一刻不松,依旧攥着秦晏的衣裳,秦晏心中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低下头不住的亲吻荆谣的脸。秦府中秦敛听说秦晏将扣下的下人送了回来气的险些炸了肺,管事的下人惴惴得看着秦敛,慢慢道:“那府上的吉祥说,大少爷宽宏大量,想着既是太太的奴才,那必然没有私自扣下的道理,所以赶着让人送回来了,还说,还说……”“那孽障还说什么了?!”秦敛气的胡子不住的抖,厉声道,“一气儿说了!”那管事下人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道:“说……让太太不必惦记着池园的家产了,大少爷且死不了呢。”秦敛气的一把将桌上茶盏摔在了地上,怒道:“他若真是那么好心就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人送回来!如此谁还不知道之前的事?!”管事下人连忙道:“老爷别太上火,总之……总之是送回来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完了?你以为那孽障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我?”秦敛越想越气,胸口起起伏伏,大怒道,“都是那无知妇人惹的事!等我去问她!”秦敛平生最好面子,偏生梅氏每每伤他的脸面,这快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几乎磨没了,秦敛带着人走到内院,里面梅夫人病怏怏的,正让丫头们给她揉额头,见秦敛来了勉强起身,赔笑道:“老爷下朝了?”“你的那些下人,秦晏给你送回来了!”秦敛冷声笑道,“让他们接着伺候你,省的你整日抱怨新上来的这些人不得用!”梅夫人暗中咬牙,秦晏这哪是将人给她送回来,分明就是变着法的折腾自己呢,梅夫人侍奉秦敛多年,早将他的脾气摸的透透的,闻言先滚下泪来,低声啜泣道:“我知道老爷是生了我的气了,我那日不过是听闻了些消息,心中实在担忧,老爷又不在家,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秦晏之前病的多厉害老爷是知道的,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这让别人怎么说咱们?我怀着好心去的,谁知秦晏身边那……那个荆谣说话实在刺耳,我好言劝着,他却不知好歹,也不看着老爷面子就打杀了起来,我是为了谁呢……”秦敛见梅夫人这样险些又要心软,忽而想起前日那事来心中又发起狠来,怒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不管那边出了什么事你一概不用管,只要操持好家里的这些事儿就行了,你听了吗?!非要连连惹事,处处卖丑,带累我的声名!”“我实在不是有心的啊……”梅夫人连声哀求,上前拉着秦敛的袖子哽咽道,“我什么性子老爷还不知道吗?一心只有这府里的几个人,我哪里愿意惹事?实在是秦晏次次故意设局害我啊……”秦敛听了这话,回想自秦晏上京来这一年的事越想越火旺,桩桩件件,没有一次不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偏偏这愚昧妇人从不知悔改,还非要迎上去让人耍,秦敛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梅夫人推到在地,冷声怒道:“你若是早听我的,从不招惹那边,又何来这种事?今日我就告诉各处去,正好你的车马也让人砸了,从此不许你再出门!你这些丫头婆子的也不许再出二门,若再让我知道你背着我玩些什么花样……你看我敢不敢休了你!”梅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刷的白了,颓然跌倒在地上,秦敛转身带着人去了。池园昭瑰堂中秦晏一直守在荆谣床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荆谣才醒了过来,一睁眼还没回过神来先问道:“哥哥今日的药喝了吗?”“已经喝了。”秦晏垂下头来在他头上亲了亲,低声道,“要是还累就再睡会儿。”荆谣摇摇头笑了下:“都睡了几天了,早缓过来了……哎?”荆谣只觉得颈间一沉,低头一看,那金锁竟又挂到了自己脖子上,荆谣抬头看向秦晏,秦晏一笑道:“好好戴着。”荆谣眼中一红,低头道:“我不想戴了,哥哥……自己留着吧。”“那哪行?”秦晏低头宠溺的亲了亲荆谣的脖颈,低声道,“不给你戴给谁戴?”,秦晏突然发狠的在荆谣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低声道:“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伤了自己?谁告诉你割肉喂亲真有用的?若真是这样那天下也不用太医郎中的了!”“我没法子……”秦晏病好了,荆谣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小了几岁似得,之前的那凌厉劲儿全散尽了,只剩下了一腔柔情,搂着秦晏将脸埋在他胸口依恋的不住蹭,哑声道,“我不会别的法子了……”秦晏听了这话心中怜意更甚,他也曾经离丧,知道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有多可怕,秦晏低头不住的亲吻他的唇,轻声哄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病了,好不好?”荆谣点点头:“哥哥自己说的……”“我说的。”秦晏将荆谣揽进怀里,慢慢道,“以后我身上就有你的血,你的肉,我怎么还会生病……”荆谣心中突然涨的满满的,之前多日的绝望一朝散去,只剩下这一室的浓情蜜意。 第67章两人的病稍稍好了些后就进了宫,苏卿辰的灵柩还停在承乾宫中,晁嘉正在灵前跪着一张张的烧纸钱。晁嘉听闻是两人来了忙命人请了进来,见秦晏神色好了许多放下心来,蹙眉道:“你先歇着就罢了,身子刚好些,还来做什么?”秦晏摇摇头:“之前误了先生的头七已经是不孝了,如今既已大好了,哪里还能再不来……之前谢过皇上体恤了,那些太医昨日我已经让人好生送了回来,之前多劳动了。”晁嘉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们照料你还不是应该的?荆谣如何了?你现在倒比你哥哥还像大病过的。”秦晏侧过头看向荆谣,因为这些天连着劳累荆谣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秦晏心疼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低声道:“我也说让他在家里歇着,他哪里听呢。”荆谣垂眸道:“已经歇了几天了,没事了。”晁嘉叹口气,转身依旧跪在灵前,秦晏和荆谣一同换了孝衣给苏卿辰上过香后跪在了晁嘉后面,晁嘉一张张烧着纸钱,半晌慢慢道:“幸亏你没事,你要是也出个好歹……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秦晏垂眸轻声道:“皇上放心,有这一次,臣今后定然会珍重自身,不再立危墙之下。” 第75章 梅夫人闻言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她的丫头连忙上前扶着,梅夫人揉了揉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这法子自然是要用的,只是……老爷就不帮帮岳家了吗?老爷若是同章老太爷联名上折子,许还有用的……”“你怎么还不明白?!”秦敛听了这话老羞成怒,怒斥道,“现在去求情不过是白填送在里面罢了!你父亲言语不慎犯了天威,你也要让我得同样的罪过吗?!且如今并不知道皇上是真的因为岳丈言语上的事发怒还是……”,秦敛压低声音怒斥道:“还是借题发挥,这个时候让我出头,岂不是要受到牵连?!”梅夫人滚下泪来哽咽道:“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从此致仕吗?我父亲一辈子为国为民,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竟得了这么个结果……”秦敛被梅夫人哭的越发心烦,厉声斥责道:“不过是让岳丈闭门思过几日,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行了,我自会尽力帮忙转圜转圜。”秦敛不耐烦听梅夫人的抱怨,转身就要走,梅夫人哪里死心,连忙追出来,秦敛耐心散尽,转头沉声道:“还没如何呢,你别自乱了阵脚!这些日子你还是不必出门了,好好养养你的身子是正经,还有……你且不必同岳丈家往来通信了,左右这些事你们内宅妇人也不懂得。”梅夫人被秦敛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还没回过味儿来秦敛已经去前面了,梅夫人万万没想到秦敛心狠至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太快别这样……让老爷听见了不更心烦?”梅夫人的心腹婆子不住的劝着,低声道,“那是老爷的正经岳家,老爷不会不上心的,大概是真的帮不上忙,太太别多心……”梅夫人摇摇头,边拭泪边狠声道:“若老爷真有心,就不会故意瞒着我……正经岳家?呵呵,我虽不甘心,但羿府不更是老爷的正经岳家?当年羿府出事时,老爷又是如何做的?别说没帮着求情走动,就是事后……明知道羿府破落成那样了,连张银票都不肯送去,知道先太太变卖东西往娘家送还要大加斥责,严令众人不许让先太太再往外送东西,这不跟我现在一样了吗?”那婆子皱眉道:“老爷……也不是那样吝啬的人啊,这话太太从哪儿听来的?”“从哪儿听的?还不是先太太留下的那些人说的,如今这些人都随秦晏走了……”梅夫人摇头哽咽道,“老爷自然不是可惜那些银子,他是怕让人知道自己同羿家还有来往,由此可见老爷有多谨慎,多绝情了……”那婆子听了这话越发着急,压低声音道:“那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娘家吃亏?”“自然不行……”梅夫人擦了擦脸起身冷声道,“老爷不帮忙,我就没有法子了吗?若是梅家倒了,我在这府上越发没有容身之地了,老爷不是不让我出府吗?好,我就不出府……一样将事情都办了!”池园中,秦晏闭着眼枕在荆谣腿上,听完屏风外面吉祥的话慢悠悠道:“知道了,赏那传话的人一封银子,难为她了……”吉祥答应着去了,荆谣轻轻的给秦晏揉着眉心,轻声道:“哥哥预备怎么办?”“什么也不做。”秦晏拉过荆谣的手亲了下,慢慢道,“局势已定,前面的棋子都落下了,如今只等着梅氏自己找死就行了。”荆谣还有些不放心:“那边老爷在朝多年,还是有些自己的路子的,没准……”“他不会插手。”秦晏冷笑,“他若真有这几分人性,当年外族家也不至于连祖宅都卖了,还记得咱们刚到黎州那会儿吗?”荆谣自然是记得的,那会儿众人一直住在羿家祖宅旁边的一处小宅子中,终日看着羿家祖宅中人出出进进,那会儿还不觉得,现在想起当时的吃穿用度实在是寒酸的很,荆谣轻声道:“少爷受委屈了。”“那算什么委屈……”和荆谣不一样,荆谣对于以前的那些事只记着好的不记得坏的,秦晏却是桩桩件件都能记得清楚,“秦敛刚出了妻孝就迎娶了梅氏,那会儿梅氏才十六岁,心思却毒的很,面上对我和思儿好得很,但只要不当着秦敛的面,她马上就换一副嘴脸,我还好些,那会儿思儿吃了她多少言语上的闲气,你看思儿现在性子和婉,焉知不是从小被她冷嘲热讽的将性子磨去了……”荆谣见秦晏不大痛快连忙道:“也不一定……小姐性子原本就好,不像哥哥似得,想来是随先太太多些。”秦晏撑不住笑了:“敢打趣我了?也是……思儿那性子是像母亲……”“你这处好的倒是快……”秦晏撩起荆谣的袖子来轻轻摩挲他腕间那道细细的疤,轻声道,“还会疼么?”荆谣摇头一笑:“前些天凉着了所以有点疼,泡了几天的药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了。”“那也得小心,小小年纪别落下病根,没事再泡泡那药……”秦晏略想了下道,“对了,不如再去别院中住一阵子?如今天气愈发冷了,那边有温泉,暖和些,且泡泉水对你这伤处也有好处。”荆谣闻言眼睛都亮了,笑道:“哥哥抽得出空来?”“你说呢?”秦晏坐起身子来一笑道,“我可是大病初愈,告假歇几日,这个脸面还是有的。”荆谣自然高兴,倒不是为了治病,只要能跟秦晏腻在一块,就是单在府里也是好的,荆谣忽而想到梅家的事犹豫了下道:“要不……再等等,那边的事别再出什么纰漏……”秦晏一笑:“放心吧。”秦晏当即叫来人收拾东西,自己给晁嘉写了封折子,隔日就带着荆谣上了马车出了城。一路无话,到了别院后两人刚歇了会儿府中又有人送信来了,梅夫人的哥哥不知因何事犯错,如今已经被免了官,送到督察院审理了。荆谣听了秦晏的话心中吃惊,低声问道:“是哥哥做的吗?”“这可赖不着我了……”秦晏随手将那信丢在熏笼中,火苗舔上来,一瞬间就将薄薄的信纸吞了下去,秦晏淡淡一笑,“说起来还是我那便宜表弟梅文巧得力,省了我不少功夫。”秦晏若是不说荆谣几乎已经忘了这人了,梅文巧,梅夫人的亲侄儿,当年梅夫人将章家的婚事抢去后还曾想让秦思嫁给他,后来被秦晏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作罢。荆谣依稀记得这人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无所事事,名声很不好,秦晏淡淡道:“梅家才多大的家业?我这便宜表弟真就把自己当人物了,强抢民女,逼迫致死,以为给了几两银子就能打发了,呵呵……当那些御史言官是瞎的么?对了,告发他的就是与我同科的那个榜眼,如今在御史台很得力了。”荆谣心中一动,这也算是晁嘉这一派的人,许是得了秦晏的授意了。“梅文巧身上并无官职,敢这样做不过是借了他老子他祖父的势,如今皇上想发作他们家,拿他开刀最合适了,呵呵……可惜了,吉祥也跟来了,不然还能让他打听打听梅氏现在的情形……”父亲被闲置,哥哥和侄儿被督察院的人请去了,梅氏现在的心境可想而知,秦晏冷笑一声,“这些年她没少拿外祖家当年落魄了说笑打趣,如今风水轮流转,我母亲当年的苦处,让她也受一遍吧。”荆谣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秦晏头一个发作的是梅家了。秦敛不出手,梅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娘家一点一点的败落,一如秦晏母亲当年一样。荆谣心中忍不住心疼,当年羿夫人不好过,秦晏也是一样的,他懂事早,那会儿已经看的明白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郁郁而终,留下不足满月的妹妹。不过若不是当年的恨意深入骨髓,大概也成就不了如今的秦晏。荆谣怕秦晏想起以前那些事心中难受,凑近了小心的搂住了秦晏,轻声道:“哥哥能解气就好,先不想这个了,晚上……晚上咱们吃炖鹿肉吧?鹿筋炖的烂烂的,可好吃了……”秦晏看着荆谣笨拙讨好的样子心中一暖,轻声笑道:“都听你的……你先同我去里间歇歇,我就不想这些了……”,秦晏手往下滑,伸到荆谣臀缝间轻轻揉了下,压低声音道:“咱们可有日子没亲热过了……”“那不是……”荆谣腿有些发软,细细解释,“因为哥哥病了吗?太医也说了,这段日子不能,不能累着……先得养一养……”秦晏沉声一笑:“我这不是没做什么吗,就是跟你说几句亲热话,来……”,秦晏边说着边揽着荆谣进了里间…… 第69章城外别院中一片浓情蜜意,城中秦府中却险些炸了锅。梅夫人听着梅府婆子传来的消息险些疯了,急声怒道:“怎么会?!哥哥和巧儿都被押到督察院去了?巧儿他一官半职都没有,如何能去了那里!”梅府婆子闻言哭道:“可不就是因为二少爷吗,刚入秋那会儿少爷跟冯家的几位公子去城外围猎,路上不知经过哪里,二少爷看上了一个丫头,当即要跟她老子娘买下来,他老子娘原答应的,只是那丫头性子左犟不惜福,竟一头碰死了!这事太太原也知道的,又特意送了银子去遮掩,那丫头的老子娘并没说什么,谁知隔了好几个月,又翻腾出来了!”梅夫人心中明镜一般,听了这话冷声斥道:“跟我还遮掩什么?!定然不只如此,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给我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你们连我都要瞒,让我如何想法子!”那婆子听了这话老脸一红,一跺脚嗨了一声道:“当时……那丫头的老子是不肯的,说已经许了人家了,且不肯卖闺女做人小妾,估计是说的话不好听?二少爷不知为何动了怒,当即让人打了那人一顿,到底打的如何也不知道,反正……那人隔日就死了,不过当时二少爷确确实实是给了银子钱的!”“给了银子管什么用!”梅夫人怒火中烧,厉声斥道,“我跟你们太太说过多少次了!好好管管你们少爷,这样的脾气以后一定会吃亏,如今看如何?既是喜欢那丫头就先让人去说,哪怕是逼勒着他们先退了亲呢,不管不顾就要打杀,还闹出两条人命来!偏生事后还不知遮掩!” 第77章 荆谣嘿嘿笑:“哪醉的那么厉害了。”两人起身穿过花厅进了正屋,绕过层层屏风转进里面阁子里,两人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留了一身中衣,秦晏怕荆谣这么躺下不舒服,轻声哄道:“你先躺会儿,我让人送水进来给你擦擦……”荆谣根本没听明白秦晏说的是什么,只是不住点头。秦晏出去让人给荆谣熬醒酒汤,幸得厨子里早就预备下了,一听吩咐连忙送了来,秦晏自己端了一碗进里间来,低声道:“先别睡,把这……”里间百花榻上,荆谣怀里抱着秦晏刚脱下来扔在一边的衣裳,一脸憨意,嘴微微张着,竟已经睡着了……秦晏拉着自己的衣裳往外扯,几下竟未扯出来,荆谣抱的愈发紧了,嘴里不清不楚的说了句什么,抱着衣裳翻个身又睡了过去。秦晏心中一片柔软,本想饶过他,偏生荆谣梦中又嘟嘟囔囔的叫了一声“哥哥”,秦晏忍无可忍,端起醒酒汤来喝了一口,俯身将人拉过来口对口的给他喂了进去……荆谣眼睛微微睁开,可怜兮兮的:“哥哥?”秦晏温和一笑:“没事,你睡你的……”,说罢一把将荆谣的中衣解开了…… 荆谣酒还没醒,恍惚间以为秦晏是要给他擦身上,老实的很,坐起来低声道:“我自己脱吧……” 秦晏眼中一暗,一笑道:“好……” 荆谣将中衣脱了下来,又跪起身来将绸裤脱了,秦晏将荆谣揽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后臀哑声道:“亵裤还没脱呢。”“这里……”荆谣眼睛有些发红,迷迷糊糊道,“这个不用脱……”“用的。”秦晏轻声诱哄道,“快点,自己脱了……”荆谣不敢逆着秦晏的意思,忍着羞意将亵裤脱了下来,秦晏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满意不已,坐下来将人搂在怀里不住 ,轻声道:“想不想我?”荆谣别秦晏摸的不住颤栗,蹙眉低声道:“哥哥……不擦身上了吗?”“擦……”秦晏到底更在意荆谣身子,怕他酒气出不来难受,转身拧了帕子来给荆谣擦拭,荆谣老老实实的跪在穿上等着秦晏给他擦洗,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来,腿分开些……”秦晏手指修长,轻轻的爱抚着荆谣细瘦的腿,“听话……”荆谣虽醉了但还是明白些的,只觉得这姿势羞耻的很,不肯做,秦晏连哄带骗:“快点,弄好了我们好早点睡的……”荆谣无法,只得将腿分开了些许,秦晏还不满意,在他后臀上拍了拍轻笑道:“这样擦不到里面,再分开些……”荆谣脸一下子涨的更红了,无法只得依着秦晏说的做,奈何他正跪着,哪里分的大开,只得趴了下来,秦晏心中一热,拿过帕子轻轻擦拭荆谣大腿里侧,慢慢道:“害臊了?”荆谣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晏手往上一转,湿热的帕子抚上荆谣的肉&棒,荆谣撑不住叫了一声,秦晏手下不停,俯下身来轻轻亲着荆谣的耳垂,沉声调笑道:“都多大了,还让哥哥忙你擦这里……”荆谣听了这话羞的险些晕过去,秦晏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拿过香脂盒子来取了些脂膏轻柔的替荆谣扩张,轻声问:“疼吗?”许久没进入过这里了,秦晏怜惜的很,怕荆谣受不住,轻声哄道:“疼了就说,这样舒服吗?”秦晏轻轻揉着荆谣身体里最喜欢被撞的地方,荆谣前面慢慢的立了起来,双腿不住发抖,秦晏知道他是舒服着了,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荆谣神智终于清明了些,转头喘息着求道:“哥哥……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虚,不能累着,哥哥要是想……我用嘴好不好……”秦晏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疼他,抽出手指,没等荆谣反应过来一俯身挺进了荆谣的身体,荆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秦晏沉声一笑道:“我身子虚?今天就让你看看……你男人身子有多好……”两人久没有,秦晏又是这个年纪,哪里忍得住,一开始还顾忌着怕伤着荆谣那里,没过一会儿听到荆谣 的越发好听了秦晏再没了忌惮,越发凶狠,荆谣有些受不住,不住求饶,秦晏让他摆出什么样子来就摆,让叫什么就叫,“夫君”“相公”这些平日里怎么哄他都不肯吐口的话全喊了出来,秦晏还不满意,又逼着哄着荆谣说了不少羞人的话,许是之前喝了酒的缘故,荆谣今日也比平时放得开些,又怀着讨好秦晏的心思,直让秦晏折腾了个够,秦晏在床上要了荆谣一次后还不足,沐浴时又要了两次才堪堪作罢…… 第70章 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秦晏就醒了,外面小丫头们轻手轻脚的收拾两人一会儿要穿的衣裳,秦晏坐起身来,见床边熏笼里的炭还未燃尽,就着将荆谣一会儿要穿的亵衣放了上去,好让他一会儿穿的时候冷不着。昨晚到底闹到几时秦晏都记不大清了,看着蜷在自己身边的小狗崽子秦晏心中餍足的叹口气,都怪荆谣太勾人……秦晏轻轻的顺着荆谣的头发,他无意识的往秦晏身边蹭,秦晏心中喜欢,索性又躺了下来,搂着荆谣陪他睡了一会儿。天大亮时荆谣才醒了,迷迷瞪瞪的揽着秦晏道:“哥哥……今天不上朝吗?”秦晏轻笑:“你睁眼看看咱们在哪儿呢?”荆谣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自己先笑了:“睡迷糊了……这都几时了?”,荆谣清醒了些,昨夜的种种全部回笼,荆谣脸微微红了,恨不得再钻回被子里,秦晏将人搂在怀里轻声调笑道:“平日里也不那样啊,昨晚是喝了酒的缘故吗?那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的很……”荆谣就怕秦晏事后提这种事,支支吾吾道:“哥哥饿了吗……”“不饿,昨晚上让你喂饱了。”秦晏就是喜欢荆谣这放不开的小模样,故意低声问道,“喜不喜欢昨晚那样?以前真是暴殄天物了,只拿那泉水沐浴,实在是浪费……”荆谣听了这话脸腾的红了起来,昨晚秦晏在床上来了一回后本答应的好好的,去池子里洗洗就睡,谁知真去了就不是他了……“回去真得在咱们府上也修一处汤泉池了,映着那水声你叫的那声儿好听了……”秦晏轻笑,“你那样撩拨我,我也不好冷着你,这里可累着了?”秦晏说着手伸进被子里滑下去在荆谣臀缝间揉了下,低声道:“让哥哥给你看看?”荆谣羞的险些哭出来了,低声求道:“哥哥别闹,让丫头们听见了……”“在又怎么了?”秦晏轻轻抚摸着荆谣的后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说真的,那儿疼不疼?那些药我都带着呢。”荆谣满脸通红的摇了摇头,秦晏在房事上虽霸道但向来温柔,昨晚做的次数虽多了些荆谣也没伤着,秦晏见荆谣是真的难为情了也就没再羞他,搂着人慢慢的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丫头们听见动静进了里间隔着屏风低声道:“少爷,荆少爷,可要起来了?”秦晏嗯了一声,外面丫头们鱼贯而入,利索的伺候两人穿衣洗漱,都收拾好后两人去花厅里用了早饭,荆谣还有些累,蔫蔫的只是喝粥,秦晏给他夹了一块糟鹌鹑肉一笑道:“光喝粥一会儿你就饿了,多吃点。”荆谣点点头,吃了几口低声道:“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秦晏轻笑:“才出来几天,想家了不成?”“哥哥就在这了,我还想什么家……”荆谣喝了一口粥低声道,“我总是不大放心梅府的事,小姐如今还怀着身子呢,这……我有点担心,也不光是这事,万一梅府寻了个什么门路……”“有棋如在,你放心就是。”秦晏淡淡一笑,“思儿的事他不会不上心的,至于梅家……呵呵,放心,他们翻不了身了。”秦晏又给荆谣夹了一块酱牛筋,轻笑道:“出来一趟不容易,再好好玩几天。”荆谣自知这些事秦晏定然比自己看的明白,点点头不再多言。“我听丫头们说后山的桂花开的正好,吃完饭咱们去逛逛。”秦晏一笑,“你不是喜欢花瓣枕芯儿的枕头吗?让丫头们摘些桂花风干了咱们带回去,香味儿比桃花的还好。”荆谣连连点头,笑道:“不光能做枕头,再摘些新鲜的拿蜜糖腌了,回来做桂花糕吃!”秦晏失笑:“就知道吃,行了,快吃,吃完了咱们就去。”嘉恩侯府中,衡棋如料理完前面的事马上换了衣裳进了里院,秦思屋里的小丫头们正在堂屋里缠丝线,衡棋如压低声音道:“太太还睡着了吗?” 第79章 荆谣回想起前事来恍然大悟,一笑道:“哥哥是不想自己动手……”“这事我插不插手都不合适,索性就避避嫌了……”说到底秦敛是秦晏的生父,这时候他若是在京,亲自挑出盐引的事不免让人诟病六亲不认,若是不作为没准又会让人说他徇私,左右都是为难,干脆借着病后体力不支的借口避开了,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笑道,“不正好也带着你出来玩么?”荆谣万万没想到早在半月前秦晏就将这事料到了,讶然道:“哥哥怎么知道梅家一定会拉秦敛下水?”“我没料定梅家会拉秦敛下水,我料定的是秦敛一定会袖手旁观。”秦晏冷笑,“他那性子我最清楚了,万事都以自保为上,且如今皇上无事还要寻些由头发作那些旧臣,秦敛战战兢兢,绝不会轻易开口,只要逼紧了梅家,他们就一定会闹出事来,梅家也不是为了鱼死网破,他们只是没办法了,想要以此威胁秦敛而已,只是没想到这条路子我早就盯上了……”秦晏淡淡一笑:“偏生这个时候梅氏还非要去惹秦思,当衡棋如是好欺负的吗?就是我不动手,棋如也不会放任梅夫人一次次的来秦思这里寻门路的。”荆谣转过来细想了一遍后服气了,他眼中俱是钦佩,秦晏受用的很,将人揽在怀里揉了揉轻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让秦敛和梅家尝尝这天理轮回报应罢了……不知如今梅氏在家中如何了……”秦府中,梅氏听下人说了早朝时的事吓白了脸,厉声尖叫道:“他们是疯了不成?老爷不帮忙也不能这样啊!如此都进去了,还有谁能说上话!”跟着秦敛的小厮跪下哭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在外面守着,并不知里面的事,就听出来传话的人说老爷也被送到督察院去了,说是舅老爷将老爷当年私批盐引的事捅出来了,事情大了,让家里人一概不许妄动,不知何时还会传家里老爷少爷们去问话呢。”梅夫人一听这话腿一软险些跌倒,屋里的婆子们连忙搀着她坐下了,梅夫人愣了半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秦敛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夫君,她的依靠,如今娘家犯了大事,自己夫君也被关了起来要严审,梅夫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大哭道:“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孽啊……娘家倒了,夫家靠不住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婆子们连忙劝着:“太太万万不可如此,许没有什么事,多少年前的事了,没准查不出什么来的……”梅夫人不住淌泪,摇头道:“哪里有这么轻巧……山永是糊涂了不成?还是让人逼迫了?怎么就这么狠,不给我留一条活路啊……”梅夫人捶桌不已,秦敛的小厮哭道:“舅老爷倒不是糊涂了,小的听说……是舅老爷自己想往外送信,那这事吓唬吓唬老爷,但没想到这信被督察院的人截下了,所以闹了出来……”梅夫人心中愤恨不已,此刻却也不知该恨谁了,狠声哽咽道:“都是他不听我的劝!若是早早的出一把力,把他们救出来了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梅夫人的心腹婆子连声劝慰道:“前事已于事无补,太太打起精神来想想怎么对付吧……”“还能怎么对付?!”梅夫人不住哭道,“可惜我没个好儿子好女儿!大儿子日日恨不得我死,大女儿捡高枝儿飞去了,忘了我对她的养育之恩了,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却事事不肯相帮!偏生老天又不开眼,儿子女儿里得意的偏偏是他们俩,我还能指望谁?!”心腹婆子犹豫了下低声道:“如今……也只能求求亲家府上了……”梅夫人一顿忽而明白过来,点头道:“对……去章府!他们就是不看在珍儿的面子上救梅家,也该看在秦雅的面上救救老爷啊!那可是秦雅姑奶奶的亲哥哥啊!”跪在地上的小厮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话了,雅姑奶奶再如何也总要在意老爷的。”梅夫人拿过帕子来随意抹了抹脸上急声道:“快去备车!我这就去章府!” 第72章章府中,秦雅听了章云烈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道:“你舅舅为官一向谨慎,怎么会……”“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儿舅舅许是糊涂了?要不就是让梅家的人诓骗了。”章云烈也头疼不已,梅家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想管,且这也说得过去,从秦雅那里论这不过是个转折亲,就算是有秦珍的关系也不算很亲近,且章云烈因当年换亲的事一直对梅府心存怨怼,根本就不想理会,但现在就不行了,秦敛也进去了,这可是他正经的亲舅舅,好不好的也不能袖手旁观的,章云烈皱眉道,“现在倒是得想个法子了,我一会儿去跟太爷说说,合计下这事该怎么办。”秦雅眉头紧皱,慢慢道:“先得弄清楚了,是梅家狗急了跳墙,临死想拉个垫背的,还是这事根本就是……就是皇上的意思。”章云烈一时愣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跟舅舅又没仇……”“皇上是没仇,但你表哥有啊!”秦雅想起秦晏来心中更添愁苦,“这若是你表哥的意思……那多少人也救不会来了,皇上待你表哥同自己兄弟一般,他说的话没有不听的。”章云烈顿了下压低声音道:“太太的意思是……这事都是表哥捅出来的?不能吧……舅舅好歹也是他亲爹啊!”“亲爹又如何?”秦雅冷笑,“你舅舅当年是如何待你前面舅母的,如何待晏儿思儿的你不是不知道,晏儿心里一直觉得是你舅舅把你先舅母逼死的,后来又出了思丫头的事……当初要不是晏儿拼死拦着,思儿没准就真进了梅府的门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表哥能忘了?他们父子早就跟死敌一般,且晏儿心狠,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但表哥现在不城中啊!”章云烈到底年轻些,且初入官场,并不懂这里面的事,“我听说表哥为了调养身子去了城外庄子上住了,离着这么远,怎么会……”秦雅抬头定定的看着章云烈,章云烈自己说完也明白过来了,哑然道:“这根本就是表哥……故意在避嫌呢……”“没别的法子……这事儿太爷老爷们出面怕是不中用的……”秦雅叹口气慢慢道,“说不得,备车吧,我去庄子上一趟,看看晏儿能不能看在往昔情分上给我几分薄面,给你舅舅留一条活路……”章云烈一听这话连忙拦道:“不可,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太太怎好出面……”“你以为太爷真能下力气救你舅舅?”秦雅冷笑一声,自己这公婆自己最明白,虽说自己比秦珍强些,张了口公婆许会答应下,但差不多也就敷衍敷衍自己,今上明白的是借题发挥,一家家的发作这些老臣,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自己公婆疯了才会撞上去,秦雅起身抚了抚鬓发低声道,“且你们就是去说情也没用的,只要晏儿不松口,皇上哪里会理会?唉……说起来也是晏儿有本事,在黎州时就跟今上有了交情,如今在朝上想如何就如何……”秦雅进了里间换衣裳,收拾停当后出来,刚要出门时外面传梅夫人来了,秦雅心下一阵厌恶,待要不理又怕让人说自己一看娘家倒了就开始撇清干系了,只得忍着点点头:“让她进来吧……”梅夫人一路哭着进来了,秦雅皱眉道:“嫂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哥哥让人押到督察院去了,我还怎么好好说话……”梅夫人一行哭一行说,将之前事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不住哽咽道,“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听了这话就慌了神了,哪里还有什么主张,只靠着姑奶奶给拿个主意吧,若你哥哥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秦雅听了这话心中更添烦躁,蹙眉沉声道:“还没如何呢,嫂子说这些死不死活不活的做什么?!”梅夫人见秦雅面色不佳不敢再哭闹,低声哽咽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呢……”“你急别人就不急了不成?”秦雅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低声道,“我都知道了,你先放宽心,在府中好好待几日,不要出去乱求情,稳住了家里就好,过几日自有个是非清白出来……”梅夫人不知秦雅之前跟章云烈已经商议过了,只当她不经心,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自己打发了,心中更着急,放下帕子往前坐了坐急道:“那怎么行?如今昱儿他父亲他舅舅都在督察院关着,我在家里哪里坐得住……”“坐不住也没别的法子了。”秦雅见梅夫人如此不看事索性也就不顾忌什么了,直接起身道,“嫂子只管好了家里人,哥哥出了事,难免家下奴才们起了别的心思,嫂子要小心,我这还有个要紧的事要出去,就不送嫂子了……”“哎呦姑奶奶,你哥哥都被抓起来了,你还有闲心出去逛?”梅夫人心中还愤懑之前秦雅袖手梅府的事,见秦雅在秦敛的事上也不甚上心忍不住出口带刺,“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秦雅一听这话心中大怒,杏眼立起厉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原来嫂子是来教训我的……呵呵,我没问你娘家带累我哥哥,你倒是敢闹起来了!我也是白操心了,好言劝了你这半天,你半句没听进去还想寻我的不是,就是我真不好也轮不着你来训斥!云烈!还不送送你岳母!”梅夫人只当秦雅根本不在意,当即大哭起来:“墙倒众人推,我如今是谁也指望不上了啊……”秦雅额间一突一突的疼,她不是不想跟梅夫人说清楚了,只是怕这蠢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了自己的话独自去寻秦晏,到时候真惹恼了秦晏就一点转圜之地也没有了,秦敛是她亲哥哥,她怎么会袖手旁观!秦雅被梅夫人气的肝疼,转头骂梅夫人的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着你们太太回去!”“姑奶奶别着急撇清干系,贵府且站得稳呢,那火一时烧不过来……”梅夫人抽抽噎噎的还不忘讽刺秦雅几句,又道,“我来一趟,姑奶奶都不让我见见珍儿吗?他爹下了大狱,还不知出不出得来,也让我那苦命的闺女知道知道啊……”“这些事你跟她说什么?!”秦雅恨不得直接将这蠢妇轰出去,怒道,“她能帮上什么忙?还嫌现在不够乱吗?!”梅夫人只是不住呜咽:“姑奶奶是想瞒到哪一日?这事瞒得住吗?还是怕珍儿也拿这事来求姑奶奶?姑奶奶放心吧,珍儿跟我不一样,不想我这样痴心待人,把什么人都当亲骨肉……”秦雅按捺这半日终于忍不住了,厉声怒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真当我好脾气的,来拿我撒气不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她出去!”梅夫人见秦雅是真急了也不敢在说什么了,拿着帕子不住的抹着眼泪灰溜溜的扶着丫头们出去了……秦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低声道:“我们也走……” 第81章 “这事儿已经不新鲜了。”吉祥满脸兴奋,喜盈盈的,“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引起来的,因为那边老爷出了事,阖府……连着咱们这边都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这次是真完了,先是梅府,再是秦府,一个都逃不掉的……”众人说着话进了堂屋,荆谣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两口问道:“然后呢?”“估计是传的太邪乎了,加上上头本来就有话,让秦府的人候着,不知何时就要传人去问话,好像府中的东西也不让妄动了,闹得那边人心惶惶的,就怕出个什么事,谁知怕什么就来什么,晚上真就出事了!”吉祥一笑道,“那边的三老爷……荆少爷许是不大清楚,那三老爷最是个没用的,年轻时迷恋烟花柳巷,后来上了年纪也是不务正业,今天养个鸟儿明天养个雀儿的,什么费银子玩什么,平日里那边老爷不大理会他,只是碍于名声每月给他些银钱罢了,府里也没什么人把他当回事。”“就是这么个人,谁知昨晚他不知从哪儿得了信,说过两日官中就要来查抄了,到时候府中银钱一个也留不下,三老爷动了心思,连夜买通了府中人,开了库房将府中的银票、值钱的金银玉石等物卷了多半去,五更天闹出来时三老爷三太太还有秦显少爷全都不知所踪了!”荆谣吃了一惊:“他们……带着那些东西跑了?入了夜连城门都关了,能跑到哪里去?”“要不说也邪了,现在还没寻着呢,怕是已经出了城了,若是已经出去了,那就更难找了……”吉祥满脸幸灾乐祸,“那边府上本来就快不能支持了,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呵呵……雪上加霜,该!”秦晏听罢后嗤笑一声:“他们家的事,咱们不管。”吉祥连忙答应着去了,荆谣看向秦晏,秦晏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奇怪的,树倒猢狲散,你看吧,以后这事少不了……” 第74章秦晏所料不差,秦府三老爷的事还没完,二老爷又闹了起来。“你说什么?分家?”梅夫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有什么可分的?这家业哪些是你们挣下来的?”二老爷听了这话老脸一红,偏过头梗着脖子道:“当年老太太去的时候府中就没有分家,族中所有东西自太爷时就归在一处从未分开过,我是没用,没挣下什么来,但这祖宗留下的东西总有我一份吧?”“哈哈……祖宗留下的东西?”梅夫人笑了几声,忽而一拍桌子怒道,“是!我进门子晚,但当年账本子还在!福全!还不快把老账拿来给三老爷看看!看看你们家太爷时家底子有多厚!”福全连忙应着去翻旧账册子,二老爷面上有些难看,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秦家是从自己这一代才发迹的,当年太爷还在时家里那么些人也不过挤在一处三进的院中,还没自己现在住的院子敞亮呢,那点儿家底实在不够看。秦二太太见梅夫人动了大气连忙上前笑着劝和道:“嫂子别上火,你兄弟不会说话,其实我们是这么想的,这……大老爷出了事,外面都说不知何时就要来查抄了,这查抄的事我略知一二,据说只查抄犯官家中,像是我们这种旁系是不会查检的,若是这样……我跟你兄弟就合计着,不如先将家分了,东西多往我们这边放些,这样就是后来出了事也不妨事,横竖还有我们呢,到时候嫂子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再命人抬过来就是,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里外之分呢?”梅夫人听了这话冷笑不已,转头看向二太太,眼中俱是讽刺,往日二房三房依附于自家,两房的太太唯自己马首是瞻,在自己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出的,现在世易时移,也敢在自己面前叫板了。梅夫人怒极反笑,点头笑道:“难为弟妹想的周到,这倒是提醒我了,但放在自己家里到底还是不能放心,不如我找个靠得住的人远远的送出去,等风头过去了再取回来,如此既不麻烦又很能放心,不是更好?”“嫂子这话说的……哪有什么人比自己家人更能放心呢?”秦二太太垂眸淡淡一笑道,“再说放到我们那里,让人知道了还不算什么,若是送到别处去了,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什么人知道了,那可是要罪上加罪的。”梅夫人听了这话险些气蒙了,拍桌怒道:“你这意思若是我送到别处去你先去大义灭亲告我不成?哈哈……果然是没家贼引不出外鬼,你们看老三偷了银子走了,心里也活动了是不是?想趁火打劫?呵呵……做梦!”梅夫人气的不住发抖,不多时福全将昔年的旧账捧着送了来,梅夫人拿过来一把摔到秦二太太脸上怒道:“你自己看看!破院子一处,霉烂的银子几千!这就是你们太爷时候的家底子!”秦二太太闹了个没脸,讪讪的捡起那账册子来不知该说什么,梅夫人冷笑的转头对秦三老爷道:“行啊,不是想分家吗?好啊,这账册子上的东西分作三分,先让你们挑,挑好了马上给我走!我从未指望过你们什么,走了更让我省心!”秦二老爷拿起那过那账册子来越看眉头锁的越紧,皱眉犹豫道:“这……不能光算当年那些东西,现在家业这么大了……”梅夫人挑眉一笑:“呵呵……刚还口口声声的说太爷时没分家,该有你们的东西,现在又说家业这么大了,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家业怎么就这么大了?二老爷是出了多少力?还是说拿着太爷留给你的那点儿东西当本钱赚了多少银子?呸!别叫我说的太明白了!”二老爷被梅夫人骂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夫妻不过是因为见三房的人跑了心中也有些没底,只想在秦府这大船还没沉的时候捞一笔速速抽身,如此不至于人财两空,没想到梅夫人今日了还这么厉害,分毫不让,夫妻俩相互看看呐呐不言,梅夫人冷笑道:“这是怎么了?刚才的气势呢?分吧,可别让你们吃了亏!”秦二太太不住干笑,低声道:“都是我们不会说话,让嫂子生气了,罢了,嫂子本来就事多,咱们也别添乱了……”梅夫人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生气,怒道:“怎么了?看捞不着什么又不想分了?别啊!让你们跟着我们吃委屈多不好!?“看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过也是为了家里罢了,既不合适那就算了,没得因为这个给嫂子添麻烦。”秦二太太如今也不怎么怕梅夫人了,自顾自的说完自己的转头对秦二老爷道,“嫂子还有事忙,咱们先回吧。”秦二老爷哼了一声点点头跟着秦二太太去了。二房的人走了后梅夫人身上的那股凌厉劲儿瞬间没了,脱力一般倚在拐枕上,半晌低声道:“多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好歹也在京中立了这么多年,如何一朝败落,竟倒的这么快……”梅夫人的心腹婆子们连忙劝着,一人低声道:“太太是没看见当年羿府的情状,那可惨多了,祖宅卖了,家里奴才大多发卖了,一族的人挤在一处小院里藏头藏脚的过日子,那才是真落魄呢……”“就是,太太自己宽宽心。”一婆子递上来一碗茶轻声道,“咱们家里如今有事,三老爷他们这样跑了可是犯了律的,官府的人还在追呢,只要拿到三房的人将银子送回来就行了。”梅夫人苦笑一声:“哪有这么简单,就是万幸让官府的人抓着了,见了官走那一个过场不知就要被扒几层皮呢,可怜我积攒多年的家底,竟让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卷了去……”梅夫人正自苦着,外面又有人进来回话道:“太太,少爷说,少爷说……”“说什么?”梅夫人烦躁道,“麻利点!”来回话的丫头硬着头皮低声道:“少爷说……三老爷房里的折柳好像没走,想跟太太讨个恩典,要过去……”“他的丫头还不够多?!”梅夫人回想折柳的容貌心中警钟大响,厉声道,“不行!告诉昱儿去,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已经让我卖了。”回话的丫头连忙答应着去了。梅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摇头慢慢道:“家里成这样了,昱儿还不知上进,居然有心思想个丫头,呵呵……”婆子们不知如何劝,呐呐不言,梅夫人一咬牙道:“以前是我疏忽了,若说起来……还是秦晏那儿的规矩好,冯嬷嬷,去昱儿那,除了从小伺候他的齐眉,剩下的大丫头全给我撵出去!只留下小丫头们伺候就尽够了!每日不知好好看书,专知道在丫头们身上费心思!告诉他,若是敢闹我连剩下的丫头也全轰出去!”冯嬷嬷早就劝过这些,见梅夫人终于明白了连声答应下,梅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也别光裁昱儿的,如今家道艰难,养不起那么些下人了,带人去将三房没带走的人全部发买了,二房人的裁一半!各屋里的份例都减半,每日例菜也革了,今时不同往日了,什么七大碗八大碟的,能吃饱就得了!”冯嬷嬷点头去了。池园昭瑰堂中,小丫头们绕过十二折牡丹绣金屏风鱼贯而入,轻手轻脚的打开食盒将一碟碟菜品摆在桌上,摆放好后躬身退下,仍在暖阁外侍奉,荆谣放下手中账册子坐到桌前,一笑道:“这月铺子里的生意不错,之前我派人送到舅爷那儿的东西卖的也很好,这些还没归到总账里去,等年底归了账再看……红利应该少不了。”秦晏笑着给荆谣夹了熏肉道:“荆掌柜辛苦。”荆谣一笑:“小姐那一份子我已经让人送去了些,他们立府头一年,花用一定多,等年下再一起送去怕来不及,舅爷那边就先等等吧,他应该不急,听往来黎州的人说舅爷现在的生意好得很,那边跑商的多跟着舅爷一起,俨然成了气候了。”秦晏无可无不可:“你看着来就行,天越发冷了,我昨日跟管事的说了一声,让他们采买了些狐皮等物,回来让针线上的人给你量量身量,将今冬的衣裳做了。”荆谣有些可惜:“今年长了不少,去年的那些衣裳都不能穿了……干脆少做些吧,等个子不长了再说,那么好的料子,只穿一年多可惜。”“这点东西值什么……”秦晏侧过头看了看荆谣一笑,“再说也快到年纪了。”荆谣马上道:“没有!我还得长几年呢……”许是幼时过的不安稳的缘故,荆谣的个头虽不低但也不算出众的,比秦晏更是矮了半头,荆谣一直憋着劲儿的想再长些,秦晏只好哄他:“是是,且得长呢……” 第83章 秦晏心中一疼,往里靠了靠将荆谣搂在怀里,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叹息道:“怎么就这么傻呢……”荆谣就知道秦晏见了秦敛心里肯定不舒服,实在不放心就跟了来,见秦晏好些了安心多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道:“干脆……今天也别去衙门里了,来前让厨子做了醉蟹,咱们回去吃?”秦晏一笑,点头:“好。” 第76章当日晁嘉又传召了秦晏一次,两人在御书房中说了半日的话,晁嘉的意思很明显,梅家是必须斩草除根的,但是秦敛犯的事可大可小,且还是先帝时候的事了,时隔多年,想要遮掩一二也是可以,晁嘉让秦晏自己看着来。“梅文巧身上背的是命案,饶不得他,来年秋后问斩,梅山永知情不报,肆意欺瞒,收受贿赂过万,即日免了他的官,流放西北,大赦不得入京,梅府家产全部查抄充公,秦敛的话……你自己说吧。”晁嘉一笑:“你可别多心以为朕是在试你,你我之间绝无此说,朕是真的想让你决断,免得让督察院那些瞎判一顿不合你心思。”秦晏淡淡一笑:“臣并不曾多心,之前臣想过了,就……免了他的官,再让他将当年收受的那十万两贿赂交出来就罢了。”晁嘉有些意外,失笑道:“你何时也这么宽厚了?罢了,你说的算,先帮朕拟份旨……”秦晏没接话,心中冷笑,这惩戒只是面上看着轻松,内里如何只有秦家的人知道了。秦府中梅夫人千等万等的终于将府中传话的奴才等来了,不等人磕头请安先急声问道:“案子可判下来了?督察院的人怎么说的?!”传话奴才一行哭着说了,末了哭道:“督察院的官爷们说了,限期五日,五日内若是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不单老爷放不回来,官家的人马上就来查抄,府中所有都充公,连家里的人也全要卖了……”梅夫人刚听自己侄儿问了死罪,自己兄弟被流放西北险些就晕过去,一听这话腿更软了,往后一仰栽倒在榻上,婆子们连忙上来扶着,梅夫人缓了两口气大哭起来:“十万两银子啊!我去哪里寻?咱们库中一万两现银都寻不出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太太先别着急……”一婆子连声劝道,“万不可自乱阵脚,如今……先将剩下的东西归置归置,折卖了看看还差多少吧。”梅夫人强自稳住心神点头道:“是,让他们……先将库房里剩下的东西列出单子来,再将我屋里的头面衣裳全抬出来……”,梅夫人一想到自己毕生积蓄就要付诸东流心里刀绞一般,狠声道:“若再不够我也无法了,索性一头碰死算了!强过以后过那寒酸日子!”婆子们一面劝慰着一面打发人去收拾东西,正一团乱着外面秦二太太哭着走了进来,大声嚷嚷道:“大嫂……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是不听,如今怎么样?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要折卖库里的东西,可问过我们二房一声没有?”梅夫人正着急着,一听这话怒道:“你又要闹什么?”“大哥犯了事,也要连累我们二房砸锅卖铁的跟着凑银子吗?当初富贵时我们也没沾上什么光,现在却要将我们的东西全赔进去,这凭什么?”秦二太太一辈子才攒了点家底,如今比梅夫人更急,“大嫂子这边的摆设家具随便卖卖就够了,何必勒掯我们那点儿银子钱?就算没有,大嫂不如去梅家先要些,常听大嫂说娘家吃穿用度如何如何,想来是不将这十万两银子放在眼里的!”梅夫人本就肝火旺,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娘家判的还重,如今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心中又是怒又是急,脑中一空晕了过去……嘉恩侯府中,秦思低头摆弄着绣活儿慢慢道:“这是你的,下个是给大哥的,你看看……”秦思将绣绷拆下把绣好的冬梅图样递给荆谣笑道:“我这针线可还过得去?”荆谣忙接过来,苦笑道:“小姐还是少做些吧,多费精神。”“你也说我?”秦思自认比荆谣大了几岁,待荆谣就像待弟弟一般,笑着教训道,“别听他们瞎说,总是闲着才容易出毛病呢,现在月份大了,也不敢出门了,再不让我碰碰这些绣活儿,真是要折磨死了,喜欢这花样子吗?回来再用金线绣一圈缠枝花藤纹,做荷包肯定好看……”荆谣点点头:“回来可配大红的或是石青色的穗子。”“那给你用大红的,哥哥的用石青的。”秦思接过绣活儿来依旧拿绣绷子绷上,慢慢道,“哥哥今日没回府?”荆谣点头:“本说吃了午饭估摸着小姐歇过晌了一起来的,巳时的时候派人回来说有事回不来了,厨子们给小姐做的点心都准备好了,我怕浪费了,就自己过来了。”秦思慢慢的点了点头,半晌道:“秦府那边的事……你知道吗?”荆谣抿了下嘴唇笑道:“小姐如今以养胎为上,这些事不用知道。”秦思苦笑一声,摇头道:“你们都瞒着我,却不知这样我更会多想……难不成你们还会以为我会担心他们不成?我只是想知道那边如何了而已,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闲下来总担心……怕你们吃了什么亏,你没在那府上住过几日不知道,她们……心眼太多。”荆谣失笑,心道心眼再多也多不过秦晏的,荆谣略一想低声道:“罢了,我告诉小姐就是,那边……如今正四处变卖东西,拼了命的凑钱呢。”秦思蹙眉不解道:“他们凑钱做什么?”荆谣将前事说了,低声道:“不说头面首饰,屋里的摆设,连厨子马车夫都卖了,就这样也才凑够了三万两银子,听哥哥说章府那边雅姑奶奶给凑了一万两银子,就是这样……也差太多了。”秦思一咬唇,轻声道:“她们凑不出,会不会让我们来出?我不是可惜银子,只是不肯让她们……”“小姐放心就是。”荆谣轻声笑了,“哥哥做事,不用担心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了,那边府上根本出不来那些银子,难不成真要让官家来抄家?”秦思稍稍放下心,摇头道:“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哎,她们卖了多少银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荆谣面上一红,干笑了下:“没……瞎打听的。”秦思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没在意,轻声道:“你都知道,那哥哥更该知道了……算了,不想这些,好谣儿,哥哥和你衡大哥只将我当妇人看,什么事都不肯跟我说,倒是让我每日更担忧,这些事以后你多跟我说些,也让我安心。”荆谣心道若真有要命的事我也不敢跟你说的,嘴上却甜的很,哄她道:“小姐放心的,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小姐。”秦思满意一笑,依旧低头做起针线来,荆谣陪着说了会儿话又嘱咐了她半日就告辞了。荆谣回到池园时秦晏已经在了,荆谣一笑道:“小姐一切都好,只是还是喜欢做针线,我劝了几句,她也只是嘴上答应着……”“棋如是太小心了,让她做些女红消遣消遣也好,先不说这个……”秦晏挑眉看了眼屋中的丫头,小丫头们知意,躬身退下了,秦晏起身走到荆谣身边低声笑道,“最近背着我都干了什么了?”荆谣一愣:“什么事?”“还嘴硬?”秦晏揽着荆谣在他腰上捏了捏轻笑道,“你铺子里的人好好的生意不做,都跑到各处当铺里去干什么?”荆谣没想到秦晏能知道,脸稍稍红了,低声磕巴道:“我……我让他们去看看……”“看什么?”秦晏听人说的时候心中差不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想听荆谣自己说出来,故意道,“还想瞒着我?”荆谣怕秦晏真生气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瞒着哥哥,只是怕事办不成倒让哥哥空欢喜,我……我让他们去各处当铺里看着,等着赎那边府上先太太的东西,我托福管家帮忙看着,确定了是太太的旧物无误,已经赎了两样回来了,一个送子观音,一个凤头钗,我已经擦好了放在库中了……”秦晏心中涨的满满的,低声道:“大半的东西当年都带出来了,还赎那些做什么?”“就是不大要紧的……那也是先太太的东西啊。”荆谣低声道,“而且之前那些东西大多都陪嫁给小姐了,哥哥也没剩下多少。”秦晏一时心中又酸又疼,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功德,此生修了这么个活宝贝来……秦晏低头在荆谣唇上宠溺的亲了下,轻声道:“难为你想的细致……”荆谣嘿嘿笑了下,顿了下问道:“赎东西的时候顺便打听出来……她们现在才凑了四万两银子,差得多呢。” 第85章 秦晏不紧不慢,直到酉时才带着荆谣去了秦府,府中梅夫人早就等急了,见秦晏终于来了却也不敢如何,她如今半分依仗也无,在秦晏跟前再也不敢同以前一样了,只是干笑了一声,低声道:“大少爷倒是不急。”秦晏淡淡一笑:“这是自然,吉祥。”吉祥将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了梅夫人的心腹婆子,梅夫人同她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将银票点了点,转头对梅夫人点了点头,梅夫人苦笑一声:“你自己看看吧……这府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你还只肯给这些,秦晏……你这是把我们往绝路逼啊……”秦晏一笑:“你若是觉得吃亏,我可以不买。”梅夫人一下子没了话,秦晏心中冷笑,这边府上的底他摸的透透的,就是这样梅夫人手下还是有几千两银子的,足够他们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不过……这些人已过惯了奢靡日子,以后受不受得了就不得而知了。梅夫人虽不甘心也无法,又不敢抱怨,只得看着官中的交代清楚了拿了那五万两银票,将府中的地契交了过去,秦晏接过了随意看了眼就递给荆谣了,淡淡道:“今日不早了,就再容你们住一日,明日我的人亲自来封这边的院子,都交代好后……督察院自会放人。”梅夫人心中大恨,闭了闭眼点了点头:“知道了……”秦晏偏过头对荆谣轻声道:“同我去小祠堂接母亲的牌位。”秦府的祠堂以前秦晏是常来的,有时是因为太想母亲了,来给母亲上香祝祷,有时候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秦敛叫来这里罚跪,幼时的记忆里,自己不少光阴都是从这里度过的。秦晏牵着荆谣的手进了祠堂,一同跪下,恭恭敬敬的给羿江倩上香磕头,秦晏偏过头看看身边的荆谣心中忽而敞亮了起来,自幼时起长年累月积攒在心中的阴鸷一扫而空,宠溺道:“叫母亲。”荆谣脸上微微红了,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红着脸郑重道:“母亲……” 第78章翌日梅夫人等人搬出秦府后督察院那边果然放人了,梅夫人正忙着搬家的事哪里顾得上,只让人赁了一辆小车去接秦敛。秦敛出了督察院后见街边只有一个仆从守着,身边停着辆半旧的马车心中就不自在起来,眉头紧皱低声道:“这是怎么了?从哪里寻了这么一辆车来?”秦敛自上次见过秦晏后再没见过任何人,也没得着什么消息,之前种种全然不知,只以为是秦晏兑现了之前说的承诺,不会要自己的命,所以才将自己放出来了,秦敛原本还疑惑着,如今看这情形明白了几分,见下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心中越发着急,抖声道:“可是抄家了?!”“没有没有!”那小厮连忙摇头道,“并没有抄家,但……也差不多了。”那仆从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哭丧着脸道:“老爷回去就知道了,如今咱们连府邸都卖了,太太在城西赁了间二进的院子,老爷先上车吧,那地方偏,且得走呢……”秦敛听完这些险些站不稳脚,呼吸慢慢的急了起来,小厮见了觉得不好,连忙将人抬进马车里了,幸得马车里有壶茶,那小厮给秦敛灌了些,帮他顺了半日的气秦敛才好了些,小厮哭道:“家里的事还指望着老爷呢,老爷可得撑着。”秦敛脸色灰败,摇头慢慢道:“兵败如山倒,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老爷千万别这么说,如今虽说是不如以前了,但……吃穿总是短不了的。”那小厮见秦敛稍稍缓过来了些忙打发那马车夫上路,自己转过头来对秦敛道,“只是以后老爷要委屈些,太太将大数的下人都卖了,不过也好,如今赁的那院子里也住不下多少人。”秦敛一听发卖下人了心中一凛,抬头急道:“那几个姨娘也卖了不成?!”那小厮咽了下口水,没敢说出了事后要发卖下人时梅夫人头一个卖的就是那几个姨娘,只是顿了下低声道:“老爷……太太说了,左右她们并没有生养,于府中无功,好吃好喝的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如今府中遭祸,正是该……该她们报恩的时候,老爷别急!不是小的说的难听,姨娘们再好也不过是妾,卖了……就卖了吧,等咱们府上缓过劲儿来老爷再纳多少不都容易?”秦敛颓然叹息,恨不得下车一头撞死在街上罢了,这小厮哪里知道他的心事,他不是可惜那几个姨娘,只是他平生最要脸面,将收用过的姨娘卖了不亚于受辱,秦敛狠狠捶了下马车里的破旧被褥,嘶声道:“一朝败落,如何就这样了……”那小厮也不知如何劝,只是跟着叹气。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马车才停了下来,秦敛揉了揉眉心扶着那小厮下了车,举目四望心中凉了大半,就是他幼时家道不旺的时候也没经历过这光景,破旧的二进院子,门口只有两个一尺多高的狮子,里面连个像样的风水墙都没有,只是用砖垒了半面墙,秦敛闭了闭眼往里走,之间各处乱糟糟的,几个婆子不住的里外搬动箱笼,见秦敛来了也没正经行礼,都忙的顾不上了,只连声告诉屋里的梅夫人,如今就这么几间房,倒是省了里外通报了,声音稍高一些里面就听见了。梅夫人听到秦敛回来了也没多大兴头,之前两人大闹过一次,梅夫人心中本就怀着恨,后来又出了这么大的娄子,梅夫人心中虽知道不是光是秦敛的事,当年收受贿赂的事自己家也有份,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怪在秦敛身上,自苦所托非人,是以两厢见了面半分平日里的情谊也无,秦敛见了梅夫人冷笑道:“我不过是不在几日,不想竟败落至此了。”梅夫人本就压着火,一听这话也炸了,一扬眉道:“是呢,多亏了老爷,皇上才罚了咱们家十万两银子,偏生老爷那好兄弟还将咱们库房洗劫一空,留我一个妇人支撑家业!老爷不用跟我这样,不信就问问剩下的这几个人,我这些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如今已经入冬了,冬衣未做炭火未置,老爷还是先愁心这个吧!”秦敛见梅夫人如此脾气也上来了,厉声怒道:“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些!要不是你兄弟告了我那一状我何至于此?!我辛苦了半辈子的家业!全被你带累空了!!”“呵呵……我兄弟为什么告你?”梅夫人冷声讽刺,“还不是因为你明哲保身!你亲家出了事,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帮忙说说,你还有脸怪我娘家?!”梅夫人折腾了这些天早将平日的矜持丢了,泼妇一般,直将秦敛气的手抖,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倒下,正闹着外面一个小丫头哭着跑进来了,对着梅夫人就哭:“太太不好了!姑爷……姑爷房里的那个嫣红姑娘怀上了,奶奶知道后将嫣红从亭子上推了下去,孩子……孩子没了,那边正闹着要休了奶奶呢……”梅夫人眼前一黑,先秦敛一步栽倒在地……池园中,秦敛倚在软榻上看着荆谣记账。“西边亭子里的雪我没让她们扫,中午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吃吧?阁子里多拢几个熏笼,也不觉得冷,还能就着赏雪。”荆谣一面翻着账册子一面跟秦晏商议着,“行吗?”“你说的算。”秦晏有可无不可,打开手炉拨了拨里面的银霜炭慢慢道,“听说你在城北又开了几间粥铺?”荆谣手下一顿,道:“吉祥跟哥哥说的?”“哪里是他。”秦晏将手炉递给荆谣一笑道,“今日早朝时说起今冬大寒,接着就有人说我品行好,在城北城西都开了粥铺给贫苦人赊粥,我自己都没回过神儿来,心道咱们家何时在城北又开起来了。”荆谣将账册合起来,接过手炉捧在手里笑道:“今年红利多,我想着哥哥也没有什么用银子的地方了,不如捐些出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多做些功德总没错,皇上夸哥哥了吗?”秦晏一笑:“皇上倒是夸了,但我哪里敢贪功?马上陈情表述,此事臣并不知,大约是内子心慈在做善事呢。”荆谣闻言脸稍稍红了,拿过茶盏来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哥哥又哄我。”“谁哄你了?不信你去问棋如。”秦晏坐到荆谣身边来,低头在他耳畔轻吻,低声笑道,“后面更有乐子呢,御史台刚提拔出来了一个小言官,愣头愣脑的,并不知咱们的事,郑重其事的出列,慷慨陈词的夸了你一顿,最后竟请皇上给大理寺卿夫人赐一诰命,以表嘉奖……”荆谣正低头喝茶,听了这话险些呛着,连声咳了起来,秦晏连忙给他拍着,笑道:“这是怎么了?吓着了?”“咳……咳咳……”荆谣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咳的,脸红成一片,磕磕巴巴道,“然后……哥哥怎么说的?”秦晏轻笑:“我自然要假意推辞啊,说内子年幼,不堪生受,偏生那个小御史就是不干,说大理寺卿年轻,夫人想来年纪确实不大,但贵在能忧民之所忧,急民之所急,堪为诰命表率,一定要皇上予以嘉奖……”“皇上那脸色……呵呵……”秦晏牵过荆谣的手捏了捏轻笑,“说实话,若不是怕你难做,今天我真想就答应下来……反正话已经说到那份儿上了,不用那小御史,就是我自己给你请一个诰命又如何?”荆谣连忙道:“哥哥千万别意气用事,咱们这样就挺好的,我……我平日也要出去见人张罗生意的,真弄那什么……我在外面还怎么见人呢?”秦晏自嘲一笑,如今爬到这位子上了,说句位高权重也不为过,可惜对上来不及为母亲请封诰命,对下没法给荆谣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到底意难平。荆谣明白秦晏的心事,笑了下轻声道:“在意那些虚名上的东西做什么?咱们这样比寻常夫妻还……还那什么,已经很好了。”秦晏心中一热,低头轻声笑了下,在他唇上亲了下道:“比寻常夫妻还什么?”荆谣脸微微红了,忍着羞意抬头也在秦晏唇上亲了亲,低声道:“还这样。”秦晏抿了下嘴唇笑了下,心中的计划勾勒上了最后一笔。 第87章 荆谣抬头看向秦晏:“哥哥说什么?”秦晏一笑:“没事,先起来吧,再贪睡也好歹陪我用了午饭吧,一会儿陪你一起歇晌。”外面小丫头闻言鱼贯而入,伺候荆谣起床洗漱。翌日天还没亮两人就换好了一身素服一同进宫,乾清宫内晁嘉正在烧纸钱,荆谣见晁嘉眼底一片乌青低声道:“皇上……要保重龙体。”晁嘉苦笑一声:“昨晚没睡着……”秦晏心下黯然,昨夜他和荆谣也许久睡不着,晁嘉将手中最后一沓纸钱放进火盆中低声道:“都说尾七故人会回来,守了一夜,却也没看见先生……”荆谣忽而想起之前太庙中那一幕,万箭穿心一般,眼睛蓦然红了,秦晏在荆谣头上揉了一把轻声道:“皇上不必伤怀,先生思念烈帝,早早的去寻他了,想来……如今已经相见了。”晁嘉闻言苦笑一声,哑声道:“相见……那日收拾先生旧物,看见先生以前在黎州时写的札记,里面写着……忧心烈帝早自己二十年投胎,以后……生生世世不得见……”荆谣实在撑不住,偏过头滚下泪来。晁嘉抹了下眼泪,低声哽咽道:“先生……还不如当年就跟着父皇走了,都是因为我……”“皇上。”秦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先生隐忍这些年,不是为了让皇上愧疚的。”“先生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能让烈帝的血脉延续下来,为了让皇上替烈帝报当年大仇。”秦晏语气和缓了些,低声道,“所以皇上不必自责,这条路是先生自己选的,况且……烈帝若记得当年的情谊,轮回台前应该是在等先生的,两人一同投胎,来世……只羡鸳鸯不羡仙。”晁嘉点点头收了泪,起身道:“对,父皇定是在等着的,罢了,走吧,幸得还有你们……”晁嘉搓了搓脸转身出了大殿,秦晏掏出帕子来给荆谣擦了擦脸轻声哄道:“别哭了,一会儿出门让风吹的肉皮疼。”荆谣抽噎了下点点头,秦晏禁不住心疼,刚才的话其实是说给这傻东西听的,就知道他心眼实,忍不住会难过。等荆谣不哭了秦晏才带着他出了大殿,外面车辆禁卫早就等着了,秦晏和荆谣上了后面的马车,众人一同出城,秦晏将棉帘放下来,倒了一杯热茶给荆谣笑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这么好哭。”秦晏一说荆谣眼眶又红了,秦晏连忙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就说你别跟来……”“我就是替先生难受……”荆谣抹了抹脸低声道,“这些年……过的多苦。”秦晏将荆谣搂在怀里低声哄道:“所以先生才走的,如今葬入皇陵,跟烈帝也算是有个结果了……”“那也不是一个陵墓里啊……我听他们说,虽是葬入皇陵,但也是另起的穴,就像武帝和卫将军一样……”荆谣偏过头低声道,“我还记得先帝临死前说的……这辈子,和烈帝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怎么就……这么苦呢……”“难不成还让人将烈帝的陵打开?再说里面还有德馨皇后呢,再加上先生算什么。”秦晏低头在荆谣额上亲了亲轻声道,“这样可也好,先生喜爱清静,独一个人……也好。”荆谣将脸埋在秦晏怀里,半晌哑声道:“等以后……我能葬在哥哥的墓里吗?”秦晏心中一疼,低声斥道:“瞎说什么!”隔着层层衣袍秦晏都能感受到胸口的暖意,秦晏心里叹息,怕是又哭了呢,只得低声哄道:“这还用你说?你不葬在我墓里还想去哪儿?我还能让你去哪儿?”秦晏低头在荆谣侧脸亲了下呢喃道:“我都恨不得把你藏到我心里头来,怎么会舍得你不葬在我身边?放心吧……咱们以后不单葬在一处,还只用一个棺材,好不好?”荆谣拼命点头,秦晏失笑:“你说说……好好的非说这个做什么呢?多不吉利,行了,还有一会儿的路呢,你要不先躺躺?”荆谣摇头,还是伏在秦晏怀里,秦晏知道他是因为苏先生和晁嘉的事难受了,担心百年后同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顺的躺在一处,心中越发心疼他,柔声哄了半日……过了苏卿辰的尾七后荆谣越发爱腻着秦晏,秦晏心里明白却也没说破,他向来不喜欢口头上承诺,除了让人凭白欢喜一点用处都没有,比起这个来秦晏更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但如今还不到时候,秦晏只是待荆谣更好了些,让他安心。“马上就过年了……铺子里给小姐的红利我又添了一份,行吗?”荆谣在小炕桌上细细的记着帐,头也不抬道,“小姐月份不小了,转过年来就要临盆,到时候办满月酒哪儿都少不了用钱,先多准备些吧。”秦晏点头一笑:“你倒是疼她。”“也是疼外甥……”荆谣笑了下将账册子合上,刚要起身时外面传吉祥来了,荆谣低声一笑,“估计有事那边出什么事了。”果然,吉祥进来行礼后道:“少爷,那边怕是过不了年了……”秦晏挑眉,吉祥咽了下口水低声道:“那边老爷……中风了。”“原本二小姐回去后他们宽松多了,毕竟那些嫁妆呢,若是消消停停的也能富足的过一辈子了,但……梅府那边隔三差五的去打秋风,太太疼娘家人,每次都要给些,因为这个那边老爷就总生气,两人这段日子打过多少次了,每每闹起来太太就说二小姐的嫁妆多是自己当年陪嫁,跟老爷没干系,让他少管,这……老爷听了这话自然更动怒,那天不知怎么的,言语不和,老爷趁太太去梅家的时候……将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收用了。”荆谣闻言蹙眉,自跟在秦晏身边后他也有丫鬟,到池园这边来后伺候的丫头更是数不清,许是秦晏留心挑选过的,都是些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荆谣跟这些小丫头们相处惯了,一直看不上大家子里老爷年纪一大把了还强人家做小,低声道:“之后呢?”吉祥撇撇嘴:“之后太太回来就发火了呗,闹了那一场,那也无法了,木已成舟,只得忍下了,上下都改口叫姨娘,本也无事,但……”秦晏沉声道:“接着说。”“但……二小姐看不过眼去,整天寻那小姨娘的不是,少爷也知道,那边如今一家子挤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非实在太多,那日不知是因为什么,二小姐就要让人打那小姨娘,老爷回来正看见,肯定是要拦着的,问二小姐为何胡闹,二小姐说……如今一家子都吃喝自己的嫁妆钱,还不知足,一个姨娘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云云……”吉祥小心的看着秦晏的脸色,慢慢道,“少爷知道的,老爷最好脸,最怕人提这样的事,当即就栽倒了,再救过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不好动弹了,说是两个手一直抖,说话也不利索了,听说请医延药的花了不少银子,但……没什么成效。”秦晏像是听别人家的事一般,喝了口茶道:“行了,知道了。”吉祥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下去了。荆谣看向秦晏,犹豫了下低声道:“少爷若是不放心……”“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秦晏是真的不在意,一笑道,“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抗,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以后我不会害他,自然也不会帮他,且看天罚如何吧。”荆谣点点头,秦晏走近了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笑道:“我有事出去,晚上回来陪你一起吃。”荆谣顿了下一笑:“嗯,我等着哥哥。”秦晏轻笑:“回来给你带桂花糕。”,说着就出去了。荆谣接着坐到榻上来伏在小炕几上记账,不多时外面传吉祥有事,荆谣让他进来了,笑道:“又怎么了?难不成你又打听着什么了?哥哥刚出去……”“不是,我……”吉祥犯难的很,犹豫道,“我有点事儿想跟荆少爷说。”荆谣放下笔道:“说吧,可是家里有什么事?直接去账房令银子就行……”“不是不是。”吉祥连忙摇头,嗨了一声道,“罢了,死就死吧……荆少爷不知道吧?这个月咱们府上的帐……是假的。”吉祥咬牙道:“少爷上个月就挪了十万两银子出去了,昨日……又挪了五万两,这事我父亲也知道,少爷让上下都瞒着,我们都不敢说,但……但我若不跟荆少爷你说一声我这心里过不去。” 第89章 “你们也太小心了,我现在只是被这身子坠的懒怠动,别的都好好的呢。”秦思精神很好,接过荆谣给她送来的一个小匣子笑道,“这又是送什么来了?”秦思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十二个指头大的足金虎头铃铛,一旁羿老太太看见了笑道:“这个倒是有趣……这样小的东西,难为怎么打的这么细致。”荆谣一笑:“昨日跟哥哥出去逛,原本是想寻块玉石料子的,一眼看见这个了,或是穿在手镯上,或是坠在金锁下面都好。”秦思将匣子合上递给身边丫头一笑:“谣儿有心了,近日总不见哥哥,可是衙门里的事太多?”荆谣抿了下嘴唇,点头道:“这两月是比平日忙些……”羿老太太蹙眉道:“如今又没有什么案子,哪里就那么忙了?”荆谣顿了下一笑道:“可能是别的事吧……皇上向来倚重哥哥的。”羿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很是熨帖,点头道:“那倒是……晏儿像他外祖,朝政上的事很能插得上手,对了,听思儿说你在城南又开了分号?”荆谣一笑:“嗯,那边主顾不少,每日往来这边不方便,索性在那边又开了一家,现在还没开张呢,让人看了这月十二是个好日子,那天再开张。”羿老太太点点头:“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但你年纪到底还小,不必太操劳了,咱们现在虽不敢说是多富贵的人家,但也衣食无忧了,不必太在这些事儿上费心思,别跟思儿舅舅似得,一头扎进去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不算,还将孩子也带去了!没家没业的似得,空留我跟思儿舅母在家里,等再过几年大概将我们都忘了……”提起羿文嘉来羿老太太抱怨总是少不了,秦思温婉一笑:“谁说舅舅将外祖母忘了的?每月黎州往这边送东西,外祖母的都是独一份的,舅舅在外面挣了金山来也是为了孝敬外祖母的,谁不知道,谁不羡慕呢?”羿老太太撑不住笑了:“跟你舅母一样,就会哄我……其实我倒也没什么,只是替你舅母委屈,让她跟去又怕她受不得那跑商的辛苦,她自己也不肯,说怕我一个人在京中没人照料,嗨……你舅母来咱家后可没少吃苦,但谁听她抱怨一句了?孝敬我,伺候你舅舅,照料这几个孩子,样样来得,如今日子好了,我哪里舍得委屈了她,偏偏你舅舅不能体谅……”秦思一笑:“舅舅不是说了么,再过一年,明年等两个表弟能担下事儿就回来,到时候舅舅舅母就可团聚了。”“这不还有一年么……”羿老太太犹自愤愤,摆摆手道,“罢罢,说起他来就生气,不过是仗着你舅母性子好罢了,还是你有福气,棋如那孩子是个顾家的,总离不得你。”秦思闻言脸一下子红了,偏过头低声道:“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羿老太太打趣道:“怎么?我说错了不成?”“这都要当娘的人了,脸皮还这么薄哪行?”羿老太太笑了下又转过头接着跟荆谣念叨,“刚说到哪儿了……对,别跟她舅舅学,小小年纪,太劳累了落下病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反正你们也,也……”也不用置办家业娶妻生子。羿老太太顿了下,将后面一句话咽了回去,刚知道秦晏和荆谣的事的时候她是真动了大怒,一心想将两人分开,因被秦晏险些误了科考的事吓着了才没再插手,但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后来让秦思劝了几次,又冷眼看了荆谣这一年的种种,心结也慢慢的解开了,羿老太太一辈子几经磨难,深知得一心人的不易,自然也希望他们白首不相离。荆谣大概也猜出来羿老太太后面没说的话了,怕她尴尬,连忙答应着:“老太太说的是。”羿老太太有些别扭,拿过帕子按了按嘴角转而道:“对了,听说秦家……如今已经揭不开锅了?可是真的?”荆谣失笑:“没到这份上,只是……确实是不大好过了,那边老爷去年中风后一直没救过来,听说刚过年那会儿又病了一次,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了,吃喝拉撒全得人伺候,他们自那次还完赌债后家底已经掏尽,也请不了什么好大夫,就……一直那样了……”羿老太太微微蹙眉,当着秦思的面不好多说,过了会儿打发了秦思去歇晌才跟荆谣道:“回去跟你哥哥说,寻个什么法子……将他们打发走了罢了,这么半死不活的赖在京中,让人看见了不说他们罪有应得,倒要说秦晏半分情分也无,自己高门大户的住着,倒让自己老子沦落至此。”荆谣颔首道:“我也担心这个,之前已有言官说过此事了,幸得被皇上压了下来,那会儿我就跟哥哥说,不如许他们些银子,让他们远远的走了就得了,听闻秦家老家也不是这里的,如今回去也好,省的让哥哥受人褒贬,只是……”羿老太太见荆谣面色犹豫,疑道:“晏儿不肯?”荆谣点头为难道:“老太太知道的,哥哥那性子……不好劝。”羿老太太一挑眉:“你劝也不行?”荆谣没来由的心里热了下,脸微微红了,低声道:“我……我说了,哥哥让我不用管,我怕惹得哥哥心里不舒服,就没敢再劝……”“他那样宠你,你还怕他什么?”羿老太太摆摆手道,“不用老让着他,该说就说该劝就劝,他从小主意就正,身边没个人劝着不行,你今日回去再跟他说,他要还不干你就说我说的,舍得千八百的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远远的离了这里,别在这儿碍眼,他们如今快穷疯了,给点银子就会答应的。”荆谣只得答应下了。秦思差不多就是这几日的事了,羿老太太不放心,就住在衡府了,申时秦晏也来了,众人说了会儿话秦晏就带着荆谣回府了。马车里荆谣犹豫了下低声道:“哥哥,今日跟老太太说起那边……老太太的意思跟我一样,给他们些银子,将他们远远的打发了吧。”秦晏一笑:“不是跟你说了么,不用麻烦。”荆谣有点着急,轻声道:“别人不知道前事,只以为是哥哥不孝呢,同在京中,那边都过成那样了哥哥却不帮一把,之前……不是已经有人说过了么,对哥哥官声总归是不好的。”秦晏丝毫不放在心上,摇头道:“我不可能给他银子,疯了不成?到今天我不害他已是仁慈了,还要我如何?至于别人如何想……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在意,过段日子就没这事了。”荆谣闻言眉头轻皱,低声道:“过段日子?”秦晏自知不好再瞒着荆谣了,低头笑了下道:“不用他们走,要走的是我们,你还记得……我当初病重时跟你说的话吧?”荆谣愣了,不过半年的光景,那时的事仿佛隔世一般,只依稀记得,那会儿秦晏曾说,等他病好了,等朝中的事都平息后,要同皇上请恩,谋一职外任,回黎州去。后来秦晏病好了,荆谣也就将那话忘了,秦晏如今已是阁臣,来日是要接替苏卿辰的位置的人,这时候谋外任无异自毁前程,荆谣从来就没想过秦晏真会如此。“京中虽好,但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有多少规矩束缚着,总是不得畅快,且我每日忙朝政的事,虽算不上辛苦,但到底陪你的时间少了……”秦晏眼中尽是宠溺,轻声道,“将来若坐到先生以前的位置上,怕是更不得空闲了,谣儿……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心为国为民,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想让思儿过的好,所以要争一口气,后来……又想让你过得好,让你不必畏惧流言蜚语,让别人不敢小看你,所以一路拼到现在……”秦晏自嘲一笑:“后来出了先生的事,我当日就想,浮名利禄,说白了都是空的,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跟你平淡厮守罢了。”秦晏轻轻抹去荆谣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我一声所求不多,生,与你同衾;死,与你同穴。”秦晏眼中深深情谊似要溢漫出来,却依旧云淡风轻,一笑道:“为了你,舍了这一浮名又如何?”荆谣侧过头,眼泪滂沱而下。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谣儿说的“武帝和卫将军”是说的刘野猪和卫青,跟暴君里的两只没有关系哦^^ 第83章秦晏半年前计划就定下了,这些日子有条不紊,稳扎稳打的已经进行了大半,如今跟荆谣说开了秦晏也轻松了许多,剩下的,就是跟晁嘉交代了。晁嘉看着秦晏拟好的名单失笑:“你这是做什么?”秦晏颔首道:“这都是臣这几个月着力提拔人,这几人家世清白,品行可靠,皇上可以倚重的。” 第91章 秦晏眼中含笑:“喜欢这儿?”荆谣点头笑:“嗯,喜欢。”秦晏点点头:“那就好,来……”秦晏牵着荆谣的手上山,不多时绕过这一片桃花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出巍峨庭院立于眼前,荆谣几乎看愣了……“傻了不成?”秦晏一笑,“谣儿,我们到家了……”眼前的庭院与是京中城外别院分毫不差,若不是这边气候太好,荆谣就要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京中了,秦晏牵着荆谣的手进了仪门,里面赫然同池园中一模一样,游廊中小丫头们嬉戏玩闹,见两人来了规规矩矩行礼,称秦晏“侯爷”,称荆谣“少爷”,众人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神色无异,好像原本就该这样一般。秦晏一路将荆谣引到卧房中,牡丹盘枝垂帘,烫金红毡毯,芙蓉千工贴金拔步床……种种都同京中无异。荆谣终于知道账上那些银子都去了哪儿。秦晏舍了大好前程,舍了京中繁华,倾万千家财给他在这里建了一个桃花源。这里没有朝政的匆忙,没有是是非非的嘈杂,没有一次次的陷害,只有一个秦晏,和一个荆谣。秦晏拉着荆谣的手走到卧房的书案前,掀开一本崭新的家谱,轻声道:“京中秦氏一脉止于秦敛,在这里,咱们另立族谱。”荆谣眼睛瞬间红了,秦晏从后边抱着他,握着他的手让他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家谱的第一页上写下两人名字,轻声道:“谣儿,以后不管子孙万代还是五世而斩,只要有秦氏血脉在,你就会同我一样享受子孙香火供奉。”荆谣拼命压下眼中泪意,哽咽着点了点头,秦晏宠溺一笑:“百年后,我们名正言顺的躺在一个棺材里,只要有我秦晏在,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荆谣终于受不住,眼泪蜿蜒而下……寻寻觅觅,一路跌跌撞撞走来,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句名正言顺。荆谣从未想过,他们真的能走到这一步。秦晏看着荆谣,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溢漫出来,当初不过是一碟点心的恩情,就让荆谣舍了一辈子,几番险些将命赔给自己,生生将一颗百炼钢成的心化成了绕指柔。秦晏轻轻拭去荆谣脸上的泪水,一笑:“别哭,咱们的日子这才开始呢……”——完——作者有话要说:先说正事^^1、关于定制,现在正在校稿+做定制封面,定制会有非网络版番外^^2、关于网络版番外,当然有番外~至少两篇^^3、关于新文时间,这个待定……如果情况好的话下一篇会在中秋左右发,情况不好……可能会在过年那会儿?嗯我会尽量快点^^4、还是关于新文,手头现在两个大纲,一个孤单一个咸蛋,孤单题材有大变动,怕hold不住所以要先存一半的稿子~咸蛋是个中篇(he+温馨+非v),哪个先发就不确定啦,希望今年全能搞定(做梦呢5、凑表脸的打个广告,^^《佞臣凌霄》《暴君》,文风和本文非常相似,感兴趣的妹子可以看一看~好的,正事说完了我开始啰嗦了~嗯首先很感谢大家啦,看到现在,追文很辛苦,很感激,每天看评论都很开心,很大程度上也是我更新的动力,爱你们^^可能每次完结的时候都有点恋恋不舍?其实不用啦,秦晏和荆谣要开始幸福幸福再幸福的生活了,就像秦晏说的,这不是结尾,这才是开始^^文章一条主线一条暗线,上一辈的恩怨暗线有点虐,苏先生貌似赚了大家不少眼泪,摸摸头~先生现在在天上很幸福的~文章名字叫报恩,其实也不光说的是谣儿,之前苏先生对秦晏,秦晏之后对晁嘉,都算是吧,嗯说句俗一点的话,做好事总会有好报的啦~看秦晏,一盘子点心就钓了个辣么萌的小受,多赚!嗯再次感谢大家,愿意捧场到现在,很感激,无以为报,下篇会更努力的^^,最后祝我的读者幸福、积极、每天都充满正能量。谢谢支持,我们下篇再见鞠躬---------漫漫何其多,一四年四月二十八第84章 番外— 苏卿辰头一次见晁洌,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殿试时姑苏苏卿辰一举夺魁,名满京华,皇上爱惜苏卿辰的文采,破例直接封为翰林学士,为天子私人,专职起草诏书。“听说今年的状元是个小孩子?还挺俊?哎呦……快叫出来让我见见……”苏卿辰听见廊外远远传来的声音,放下笔看向身旁的宫人,侍立在一旁的宫人温和一笑道:“这是大皇子,平日里最爱玩闹的,估计是听说大人您年轻有文采,想来看看呢……”彼时的苏卿辰腼腆的很,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面上不动,俯身将手中毛笔放好,整了整官服迎了出来,外面一翰林官正跟晁洌说笑着,见苏卿辰出来了笑道:“卿辰,快来拜见大皇子,那日宫宴时不巧大皇子出城狩猎去了,你也没见着。”苏卿辰看向晁洌,规规矩矩请安问好,晁洌怔怔的看着苏卿辰,抿了下嘴唇磕磕巴巴道:“这……这……”站在一旁的那翰林一笑道:“这就是苏卿辰。”晁洌自觉失态,连忙笑着将人扶起来了,哈哈一笑道:“今天我真是长了眼界了,你……今年几岁了?”苏卿辰垂首道:“臣今年十六了。”晁洌哑然笑道:“我十六那会儿还只会上书掏鸟窝呢!哈哈……”晁洌为人爽朗,那日却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个腼腆的小翰林却有些尴尬,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匪气吓着他似得,干笑了几声说着还要给皇帝请安就出去了。待送了晁洌出去后一旁的翰林才对苏卿辰低声道:“这是先皇后留下的皇子。”那翰林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卿辰一眼出去了,苏卿辰虽年轻但心思通明的很,“先”皇后留下的皇子,这个身份很微妙了,特别是在如今故皇后外家没落,薛贵妃受尽荣宠的时候。如今皇子们都大了,争储之事在所难免,苏卿辰不欲沾染是非,是以并没太留心晁洌,幸得自那次之后晁洌也没再找过他,懵懵懂懂的,很快就过了一年。翌年秋分,苏卿辰亲随皇帝狩猎,途中做《天子赋》,皇帝看了后龙心大悦,适逢诸青岩诸太傅告老还乡了,皇帝直接点了苏卿辰为太子太傅,专教导皇子们做文章。 第93章 “刚老师还说是风传呢,那老师跟我讲讲正史吧,也省的让我以后出去胡说八道让人笑话。”晁洌就是忍不住逗苏卿辰,笑吟吟的看着苏卿辰道,“老师可别欺负我,我虽没什么学问,《汉书》还是读过的,里面怎么说的依稀还记得。”苏卿辰抿了下嘴唇,轻声道:“殿下既然记得,为何还要臣再讲呢?”晁洌一笑:“这不是记不大清了吗?再说那书上写的晦涩的很,读不大懂。”苏卿辰无法,只得将董贤生平几件大事讲了下,晁洌一笑问道:“老师也觉得董贤是佞幸?”苏卿辰愣了,半晌道:“《汉书》上是说……”“我们不说汉书,只说先生自己觉得。”晁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看不得别人为难苏卿辰,自己却总想逗他刁难他,故意道,“先生昨日还跟我说过,不可偏听偏信,总要有自己的主张,我今天就想听听先生是怎么想的。”苏卿辰心跳的快了些,强自平复了下慢慢道:“汉哀帝曾想效仿尧舜,将帝位让给董贤,单是为了这个……董贤佞幸的名头就躲不掉了。”晁洌一笑:“那我也说说我想的,先生听听?”苏卿辰跟别的太傅不同,一向喜欢皇子们自己说,闻言点头道:“殿下请讲。”晁洌倚在苏卿辰身边,慢悠悠道:“汉哀帝身子一向不大好吧?”苏卿辰想了想道:“汉哀帝驾崩的时候年纪确是不大……许是身子不大好……”“一个人,知道自己身子不好,知道自己没法护心爱的人长久,那他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晁洌一笑,“先生信不信?汉哀帝宴饮时突然提起要让位给董贤,那会儿他身子应该是已经不好了。”“汉哀帝也不傻,知道宠的太过了,等自己一走,别人定然饶不了董贤,怎么才能保全他呢?最绝对的办法就是将皇位让给他,让他手掌生杀大权。”晁洌一笑,“不过也太天真了些,这样的事,哪里就那么容易了。”苏卿辰被晁洌一顿歪理说的失笑,道:“殿下连汉哀帝何时身子不好都能猜到了?”晁洌一笑:“我自己的见识罢了,不过……先生应该知道,汉哀帝驾崩后,董贤自戕,在他上吊前……传国玉玺可一直在他手上呢。”苏卿辰顿了下,几乎要让晁洌给说服了,晁洌见状一笑道:“董贤生前虽受宠太过,但那都是汉哀帝自己乐意的,宫殿是他建的,昭仪是他封的,银子是他赏的,玉玺也是他给的,就是有不对的地方,那也该怪他啊,且董贤最后也上吊随着他去了,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谊了。”苏卿辰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晁洌一笑道:“说起来也是这对鸳鸯苦命,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有这份心,早就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可惜了。”苏卿辰心中一动,抿了下嘴唇没再接话,晁洌见苏卿辰不说话笑道:“我瞎说的,先生听听就算了。”若是别人,这样诡辩一通苏卿辰定是不会理会的,但就在刚才……苏卿辰几乎觉得当年正史就该如此,晁洌见苏卿辰还怔怔的出神忍不住笑道:“先生可是也有喜欢的人了?想谁呢?”苏卿辰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道:“殿下!刚……刚说到哪儿了……”晁洌哈哈一笑,将苏卿辰的书递给他一笑道:“这儿呢。”苏卿辰心神不定,越讲越乱,晁洌倒是没听出来,其实他根本就没听,半晌突然道:“哎先生你说……这男的跟男的,真能那么喜欢?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俩男的……”苏卿辰暗自叫苦,晁洌怎么又扯到这里来了,晁洌转过头来看向苏卿辰,忽而有些失神,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也别说,那董贤要跟先生你似得,长的这样好,性子也这么和婉,我要是汉哀帝差不多也忍不住了……”苏卿辰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实在有些受不住,借口有些热,去了里间洗脸擦拭。晁洌没心没肺的拿起苏卿辰刚才翻的书看了看,不知怎么的心痒痒起来,就想进里间去看苏卿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刚才自己言语不当已经惹的苏卿辰尴尬了,若再这么冒冒失失的怕又要惹得苏卿辰不快。晁洌百无聊赖,偏生跟着他的小太监逮着这空溜了进来,轻声道:“今天晚上恭亲王请殿下去仙鹤楼喝酒,殿下去么?若是去我就跟那边说一声,就着将车马备齐了。”晁洌心中一动,一笑道:“还有谁去?”那小太监低声笑道:“五皇子,七皇子,还有尤将军,好像还有几位大人……恭亲王说了,要带着他们府上新调|教出来的那班小戏子过去呢……”刚说了半日半荤不素的话,晁洌心里也有些燥,闻言压低声音道:“行,你们……”“殿下。”苏卿辰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垂眸低声道,“今日谈天多说了些话,耽误了殿下的课程,今晚殿下可能抽空补回来?”“我……”晁洌看着苏卿辰略带闪躲的眼神,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摆摆手让身边小太监下去,恹恹道,“很是,今晚不去了,还是……听老师讲书吧。”苏卿辰心里一分得意三分暖意,还夹杂着六分说不清的情谊,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晁洌没去喝成花酒心中也没多不高兴,反隐隐觉得跟着苏卿辰聊聊天儿也不错,比浪荡一晚上好得多,兴致又起来了,忍不住开始逗苏卿辰……第86章 番外—晁洌?苏卿辰 3两人越走越近,慢慢的所有人都看了出来。苏卿辰初入朝堂时心中还暗自警醒自己万不可搀到皇子们争储中去,但不知不觉的,竟已经同晁洌站在了一起,苏卿辰开始也犹豫过,只是还是忍不住总要去寻晁洌,幸得晁洌也很愿意赖着自己,平日无事时也不再去狩猎了,只陪着苏卿辰。「殿下,臣听闻薛贵妃在跟皇上提给三四皇子在朝中谋差事的事。」苏卿辰旁敲侧击,轻声道,「殿下是怎么想的呢?」晁洌轻蔑一笑,整个人往后一躺,随手拉过苏卿辰平日里用的那个软枕来倚在颈后,慢慢道:「让她去求吧,只要我不入朝,她就是费尽浑身解数也没用。」苏卿辰自然也明白这道理,顿了下轻声道:「殿下如何还不急入朝呢?先学着办些差事,等皇上放心殿下了,自然会委以重任,以后……」「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些。」晁洌淡淡一笑,「我不是傻子,这储君的位子多少人盯着呢,他们都将我当对头,以为我一定要跟他们争,呵呵……老师,若我说我从来没将那皇位当回事,你信么?」苏卿辰顿了下,点点头道:「我信。」晁洌轻笑了一声,偏过头低声道:「我母后走的早,外祖家打舅舅那一辈就没什么能抗事的人了,已然没落了,如今我的位子尴尬的很,我都清楚……随便吧,若他们不害我,我倒是不一定跟他们争,以后远远的做个封地王,不一样快活一辈子?对了先生……」晁洌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坐起身来兴冲冲道:「以后你跟我一起去封地上吧?封地王一个文相一个武相,我都让你做,好吧?」苏卿辰险些就要点头了,努力的克制了下垂眸低声道:「殿下……莫要玩笑。」晁洌干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苏卿辰猜晁洌也是明白的,身为嫡皇子,这个位子他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他说他无意皇位,苏卿辰信,但晁泽晁沁他们不会信,将来其他皇子得登大宝,第一件事必然是处死晁洌。苏卿辰察觉出晁洌不大高兴了,想了下轻声道:「殿下不是说想要幅扇面么?想要什么的,我给殿下画。」晁洌挑眉一笑,那天他无异看见苏卿辰的几幅工笔,描的当真好,当时赞了几声,苏卿辰就说要送给他,他那会儿说想要苏卿辰另画,不过是一句玩笑,没想到苏卿辰竟记住了。晁洌看着苏卿辰清秀的眉眼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轻声笑道:「那可是好,老师给我描幅春|宫吧,没事儿的时候看看,省的去……哈哈老师别生气。」苏卿辰脸涨红了,偏过脸不知如何接话,晁洌连忙笑着补救道:「跟老师闹着玩的,老师……给我画幅岁寒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