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鬼故事》 西门之祸 在我小的时候,和我们家有两家之隔的是一户姓吴的人家。由于户主比我的爸爸年纪大好多,所以我按辈分喊他吴大爷。 吴大爷和吴大娘都是山东人,祖上都是闯关东的时候过来的,落户到了这里。夫妻两个平时的为人十分的热情,吴大爷还会一些木匠的活计,所以平时的时候,无论相亲们有什么事情相求,夫妻两都会热心相帮。 吴大娘前后一共生了五个儿女,三个女儿两个儿子。由于夫妻两个人很勤劳,过日子也是有算计,所以很快在村子里就成了最早富起来的富户。 吴大爷绕着自己的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心里掂对着现在手里有钱了,孩子渐渐的也都长大了,该盖一所大大的砖瓦房了。 自己还会木匠活,什么门窗什么的都可以自己做,这样盖房子就会省下好大一笔的费用。那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很穷,家家有个三间的土坯房那都是日子好的人家了。 这吴大爷一说盖砖房,立刻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村子里的相亲们像过年一样,在吴大爷家的老房子墙根下,放了长长的一挂鞭炮仗,就齐齐的上阵帮忙拆除旧房。 那时候的人是朴实的,邻里间的感情也是真挚的。记得妈妈扎着围裙,忙里忙外的帮着吴大娘,给干活扒房子的乡亲们做饭吃。 人多力量大,在一阵浓烟当中,吴大爷那三间破旧的土坯房,被拆成了一堆堆的焦土。 第二天,在人们的祝贺声中,吴大爷把盖砖房的工程队迎接到了村子里。那时候会盖砖瓦房的人都叫师傅,是个很牛的行业,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好烟好酒好招待,据说这样会给东家省下不少的料钱。 选了个好时辰,又在一串鞭炮声中,吴大爷的房子就开始破土动工了。 一切都似乎那么的顺利,赶上好几个艳陽天,工程队一阵赶工,这吴大爷的新房红通通的就高高的耸立了起来。 那时候我们这一群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啊!天天放学后,都会齐齐的跑到吴大爷家的新房前玩耍。 小心的用手轻轻的触摸一下那红通通的墙体,嘴里“啧啧!”的羡慕不已。又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个穿着几枚铜钱的红绳挂在了新房子的房梁上。 围着高大气派的红砖房,吴大爷倒背着双手,紫铜色的老脸乐得挤成了一个包子。这房子的一切布局,都是会做木匠活的吴大爷一手设计的,所以吴大爷是越看越爱看,越看越有成就感! 这事情啊就出在这个吴大爷的设计上了,整体房子分成五间。房前两侧各开了一个外屋门,中间屋子之间相互都是一个屋里门相通着的。 新房的西侧靠着的是一条南北贯通的大路,这吴大爷一想,如果在新房子的西面墙上再开一扇外屋门,那以后在路上往屋里搬什么东西,都会节约不少的路程。 这吴大爷为自己的小聪明一高兴,所以在设计的时候在新房的西面墙壁上就开了一个门。 干活的师傅们没有人管你那事,只要给钱,你说哪里怎么留就怎么留。可是相亲们可就有犯寻思的了。 由于吴大爷脾气很是倔强,又很容易发火,所以平常的时候,倒是没有人敢当面和吴大爷说什么? 可是这关系到吴大爷一家人以后的时运问题,所以几个平时和吴大爷关比较近的村民,就找到了吴大爷。 大家不敢直说,因为在老人传下来的忌讳里,住宅的房子是万万不能在西墙上开门的。那句话是这样说的“西墙开门抬死人!” 大家只是策略的给吴大爷说,西墙开个门太影响这座新房子的美观了,希望吴大爷能改变主意,把那面留下来的门给堵死。 吴大爷一听乐了“什么影响美观?你们就直说了吧。老人留下的忌讳我知道,那都是顺口溜没有影的事情。这自己家的房子,想在哪里开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无论老哥几个怎样的劝说,这吴大爷还就认准死理了,说啥也是不改初衷了,最后红着脸大喊了一声:“这个门我就开定了,看看能把我怎么着?”说完气哼哼的拍拍屁股上的土走了。 今年的天气好,吴大爷那红砖蓝瓦的大房子终于如期的完成了。太气派了!通红的房体,天蓝色的瓦在太陽底下闪着流光。 窗户和门吴大爷也油漆上了天蓝的颜色,屋檐下吴大爷自己还雕刻了几组鸟兽的图案,一只只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那时候家家的窗户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小玻璃,通常屋子里光线都很昏暗。那还是好的人家,有不少的人家家里的窗户都是纸胡的,根本就不透光。 而吴大爷家的新房子,采取了最新的样式,整个一面窗户由三块大玻璃砖组成,万缕的陽光顺着大玻璃窗照射到屋子里,那叫一个宽敞明亮。 在村民的羡慕目光里,吴大爷一家搬了进去。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由于是第一天搬进去,好多的东西需要收拾,所以我的妈妈在他们家里,帮吴大娘收拾到了很晚才回来。 睡觉到下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乓乓乓!”的敲门声。是吴大爷的大儿子吴兵,他言说他的爸爸半夜里突然的得了一个急病,让我爸爸赶紧去他们家看看。 爸爸和妈妈赶紧的起身,穿好衣服急忙的来到了吴大爷的家里,此时的吴大爷脸色铁青,全身僵硬,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不行,赶紧的套马车把人拉医院去。”爸爸着急的对着吴大娘喊道。可是一切都迟了,马车刚走到半路,这个倔强的老头就咽了气了… 吴大爷无缘无故的死了,尸体被摆放到了他亲手盖好的新房一天还没住上的院子里。吴大娘一股急火攻心,人一下子就晕死了过去。 这人死了,该办的事还得办。乡亲们找来了专门给死者办事的陰陽先生,看看吴大爷的丧事该怎么办才好。 陰陽先生是个七十多岁的杨姓老头,头发胡子花白一大把。从走进这个新房子的院子里的那一刻起,陰陽先生就大叫不对劲。 “好重的陰气!这房宅有不对劲的地方。”等陰陽先生绕着房子走上一圈的时候,陰陽先生不住的摇头跺脚。 “这是谁的主意?这不是故意要把这一家子人往死路上逼吗?”陰陽先生指着那个关闭的西墙上的门不住的跺脚。 这时候晕死过去的吴大娘清醒了过来,但是人变得浑浑噩噩的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大伙把陰陽先生请过来,先给看看刚刚醒过来的吴大娘。 陰陽先生一看大叫一声:“不好!这人魂没了,速速去抓一只公鸡过来,要快!”人么赶紧的几个人一起就抓来了一只有金光闪闪羽毛的大公鸡。 陰陽先生到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叫人把吴大娘扶到西墙的那个门前。一刀下去,公鸡的头就被砍落在了地上。 陰陽先生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一边把公鸡血淋在吴大娘的头上。稍许的功夫,吴大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人才算清醒了过来。 陰陽先生转手扔掉死公鸡,伸手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抓出来一把把的五谷粮,摔打在整个的屋子里。 摔打完毕,陰陽先生把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赶了出去。并且明确的告诉吴大娘,从今天起任何人如果想活命,必须离开这座房子。 现在屋子里已经充满了煞气,那扇西墙上的门就是直通地府的地狱之门。如此停滞百天之后,因为屋子里一直没有生人,所以煞气会慢慢的有所减弱。到了那个时候,陰陽先生自会前来,帮助吴大娘一家关闭那扇地狱之门,还吴家一个正常的宅院。 吴大娘万万没有想到,老头子的一个自认为聪明的举动,不但害死了自己,还差点害死一家人!于是含着泪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听从陰陽先生的安排。 乡亲们收留了刚刚丧夫,带着五个孩子的吴大娘,办完吴大爷的丧事,吴大娘带着孩子们哭着离开了那个刚盖好的家。 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人敢接近那个高大的房子。因为好多人都看见了,在晚上那座房子里总会出现很多点点的蓝色的鬼火。 很快,那座在当时来说异常豪华的大房子,就被空置了百天了。这一天一大清早的,那个须发皆白的陰陽先生就再次的来到了村子里。 陰陽先生手里拿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斧子,带领着大家就来到了房子西墙上的房门前。陰陽先生拿起斧子对着那扇门就是一顿的乱劈,但见随着斧头的落下,房门上冒出缕缕的黑气。 陰陽先生一直不停的劈了七七四十九下,这才气喘吁吁的住了手。转回身叫大家拿家伙事,彻底的把这扇已经被他砍得破碎的门给拆除掉。 陰陽先生打开正门,手里拿着桃木剑走了进去。大家只看见陰陽先生对着空空的屋子一顿乱舞,但随着桃木剑的挥舞,屋子里呜呜哀嚎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胆子小的早都吓跑了,胆子大的也是浑身打颤,勉强趴在窗户上向屋子里偷眼看着 。最后,屋子里渐渐的没了声音,陰陽先生来到西墙壁上的那个拆除门的位置,把那把桃木剑依靠在了墙壁上,然后招呼大家准备砖和水泥把那个窟窿给彻底的堵上了。 通往地府的大门被堵上了,那把桃木剑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在妇女们帮忙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屋子的地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层,像透明胶水一样的灰白色的东西。 一粒粒,一颗颗,每一个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点。那些据说是被陰陽先生用桃木剑斩除的来自陰界的煞气… 民间异事之留针案 一、神针 明朝末年,江南出了个“神针叶”。神针叶本名叫叶龙先,他少年时便出道行医,博古今之长,胆大心细,往往敢在人的死穴上留针,治疗危重患者,颇有些手段。只是此人年少成名,有些恃才傲物。 叶龙先喜欢游历,这天他来到祈州城,见一群人围着药铺在看热闹。药铺挂着黑底金字招牌,上书“回春堂”三个大字,几个衙役正围着端坐在八仙桌前的一位老者吵闹不休。叶龙先的心一凛,这老者他认识,说起来还算上是冤家对头。 叶龙先十五岁时已经出师坐堂行医,有天来了位怀胎八月的孕妇,她突然流血不止,他把脉后认定是胎死腹中,只有打下死胎才能保全母亲性命。可是就在那家人抓了药想离开时,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上前拦住他们。此人自称是祈州回春堂的坐堂先生柳回春,访友至此,见叶龙先诊治有误,忍不住上前阻止。柳回春名气比叶龙先大,孕妇的家人最后听从了他的意见,抓了他开的药方回去保胎,结果一个月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叶龙先丢了面子,只好灰溜溜地出门求学了。 叶龙先向看热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衙役是知府蒋十冲的手下。前些日子,蒋知府的独子蒋虎得了怪病,请柳回春去把过脉,当时柳回春说自己治不了。而蒋知府遍寻名医,可是都没人能救治,眼看着儿子不行了,这才又来请柳回春,没想到他死活就是不肯再去。 叶龙先想了想,分开众人,朗声说道:“还是不劳柳老先生了,就由不才出马吧。” 衙役上下打量一下叶龙先,见他年纪不过而立,细白面皮,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上前推搡:“哪来的野小子,别耽误差爷办事。” 叶龙先微微一笑:“不才正是神针叶龙先!”平日里叶龙先很少自己提到神针的名号,可是今天一来是不提名号就难服众人;二来也是说给柳回春听。叶龙先在这事上是有取巧的心,如果他医不好蒋虎,是正常的事;如果他医好蒋虎,正出了当年的恶气。 一听叶龙先三个字,柳回春马上睁开双目,眼中精光闪闪,射向叶龙先。看着看着,柳回春的眉头越拧越紧。 那些衙役一听神针的名头,马上换了嘴脸,弯腰弓背地请叶龙先上轿。叶龙先正要上轿,却听身后有人断喝一声:“慢!” 叶龙先回头一看,见是柳回春疾步追了上来,他拦住叶龙先,低声道:“叶兄弟,借一步说话。我看你眉心发暗,只怕身染暗疾,还是及早医治吧。”叶龙先哈哈大笑:“柳老先生不想让我去府衙救人,也不必出此下策吧?”说完上轿扬长而去。 二、神针出手 叶龙先刚进府衙后院,已听得哭声一片,进到屋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此人脸色发紫,正拼命地挣扎着,显然就是蒋虎了。 叶龙先上前搭过蒋虎的脉,然后挥手一拳,将蒋虎击倒在床。众人不及惊呼,又见叶龙先屏气凝神,口中默念针咒:“天灵节荣,愿保长生,太玄之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神针一下,万毒潜形,急急如律令。”两根银针稳稳地刺入蒋虎两眉中间的眉心穴,和脐上三寸正中的建里穴。再见蒋虎虽然仍是不省人事,呼吸却平稳下来。 蒋知府已听衙役报上神针的大名,上前就叫恩人。叶龙先道:“贵公子的性命只是暂时无忧矣。我还要在蒋公子的眉心穴和建里穴两处留针。这两处都是死穴,因此要非常小心,一个时辰进针不过毫微,进针过多,则命在旦夕。进针过少,则延误病情。这些天我就守在这里,如无意外,数日后公子应该脱险。” 眼看着蒋虎果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这一天,叶龙先收到柳回春的一封信,上书叶龙先的病况危在旦夕,让他速到回春堂一叙。叶龙先看罢不觉冷笑,想来这柳回春已知蒋虎无大碍,怕脸面上圆不过去,想让他过去借坡下驴,自己岂能上他的当。 叶龙先开出一个药方交给管家说:“去回春堂拿药,今天少爷就能痊愈了,成败就在子时。一定不要出差错。”叶龙先相信,柳回春看到这个药方,一定会知道蒋虎的病况,也一定会输得心服口服。 入夜,叶龙先听着更声,又进了两次针,很快就到了午夜时分。这时房门一开,走进一位少妇,只见她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形容美好,身段婀娜,只是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她的手中拎着一个竹餐盒,见到叶龙先就款款拜下:“妾身惦记着我家相公病体,见先生日夜劳顿,特做些薄菜送来。”说完少妇就在桌上摆下酒菜。 别说叶龙先还真有点饿了,他抬箸就吃,少妇举纤手把一盅酒递到叶龙先的嘴边,他哪里还由得自己,一仰脖饮下去,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节外生枝 不知过了多久,叶龙先突然脸上一凉,原来是被水给泼醒的,再看那边床上的蒋虎,身子都硬了。蒋知府见他醒来,怒道:“今天我要你给我儿抵命!”叶龙先冷笑一声:“若是别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可你别忘了,我是神针叶龙先。” 蒋知府一听,忙又是作辑又是央求。叶龙先大步来到床边,只见蒋虎眉心和建里两处的银针已是尽没肉中,他不由得叹道:“最毒妇人心,真真不假。”说完运气起针,先刺涌泉,蒋虎的双足微动,继扎人中,蒋虎偏了偏头,再加针合谷,蒋虎已是双眼睁开了,神志逐渐清醒,并针中脘,蒋虎喉中咯咯作响,终于吁出一口长气。 蒋知府这才放下心来,可忍不住还是埋怨叶龙先:“先生怎么就睡着了?吓死本官了。” 叶龙先哼了一声:“蒋公子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下毒的就是你家少奶奶!”叶龙先的一句话,可是吓坏了屋中众人,霎时都变了脸色。管家乍着胆子上前道:“先生,我家少奶奶已经过世三个多月了,不会是她吧?” 叶龙先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但他是习医之人,人的呼吸脉象一看即知,死人活人怎会分不清楚。他把昨夜所见细细说来,管家脸上直冒冷汗,说道:“总有下人说在后院看到少奶奶的鬼魂,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叶龙先沉吟一番,说:“不管是人是鬼,你们且在府中搜一下。昨夜我发现情形不对时,已经趁她劝酒之时把银针刺入穴位,她走不远。” 蒋知府半信半疑,可还是命人下去阖府搜查。没过一会儿,几个家人拖着一女子走进来,正是昨夜叶龙先见到的少奶奶,只是此时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少奶奶目眦欲裂,高声叫道:“那个禽兽,死一千次一万次不足惜,只可恨我没能得手,不能为妹妹报仇!” “原来你没死,而是藏在府中,竟然谋害亲夫,我看你是找死!”蒋知府怒道。 原来这个蒋虎仗着父亲是知府,在朝廷又有后台,平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少奶奶月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被他抢回府中后,受尽折磨。三月前,蒋虎出门数日,正好月容十五岁的妹妹月凤进府来看她,月容想着蒋虎不在家,就留她住下。 谁知蒋虎半夜回来了,见到月凤起了歹心。可怜两个女流,哪里打得过蒋虎,月容被打晕在地,月凤惨遭蹂躏。蒋虎走后,月凤见月容躺在血泊中似已气绝身亡,就一段白绫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蒋府无人深究,芦席一卷把两姐妹抛尸荒野。其时月容还有一口气在,被路人救醒,她一心想为妹妹报仇,偷得药物“五步逍遥散”后,就找机会潜进蒋府的后花园中。月容只在晚上出入,披头散发脸上抹得红红白白的做鬼状。被人遇到她也不躲避,倒把人吓得惊慌逃散。蒋知府父子作恶多端,府中下人也多是怨声载道,所以也无人为他们尽心,这样一来倒方便了月容行动。那日月容趁蒋虎房里无人,把五步逍遥散倒入西洋红酒瓶中。 蒋虎毒发后月容本想离开,可后来杀出个叶龙先,月容听说不日蒋虎就能痊愈,索性铤而走险,继续留在蒋府中。这天晚上,月容待众人睡下后,从厨房中盗得些酒菜,迷倒了叶龙先。再看蒋虎,睡梦正酣。可她一介女流,杀人谈何容易,横竖下不去手。月容忽然想起,蒋府家人谈论叶龙先医术神奇,在死穴留针,针多刺一分,则人即毙命。再看蒋虎的眉心和脐上三寸各有一枚银针,月容咬牙把针刺了进去,蒋虎猛然向前一蹿,又向后一倒,已是双眼上翻,气绝身亡。月容这才匆匆向后院门逃去。可是没想到才走到后花园时就腿麻脚软,寸步行不得了。 蒋知府听罢早已经暴跳如雷:“来人,乱棒打死这个贱人!” 四、真相背后 “且慢!”叶龙先上前阻止道,“大人,现在蒋公子已无性命之虞,就放过少奶奶吧。” “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本官这是成全她!”蒋知府冷笑数声,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上来就是一顿乱棍,月容的叫骂声越来越弱,可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在阶下。 那蒋虎眼见这一幕,口角颤抖,可是说不清楚,就手指桌上笔墨。管家忙上前摆好小桌,放上笔墨。蒋虎这才歪歪扭扭写下一个字。叶龙先上前一看,不由得心头一惊,那字正是:“好”。 结发妻子惨死,这贼子竟然还叫好,其凶残可见一斑。叶龙先此时心乱如麻,事情到此,已非他所愿。 原来那日叶龙先一搭蒋虎的脉,就怀疑他是中毒,后来细细诊断,更让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了。蒋虎不仅是中毒,而且中的正是回春堂老东家柳回春的五步逍遥散。 五步逍遥散是柳家祖传治五步蛇毒的药,从不外传,有人被蛇咬伤,不是抬到回春堂救治,就是柳家派人亲自上门。原因很简单,五步蛇毒性很强,咬伤人后,蛇毒随血液流动,破坏伤者的凝血系统,使人流血不止,以至身亡。五步逍遥散是凝血类药,正是化解了五步蛇的抗血凝毒素,所以说对于被蛇咬伤的人来说,五步逍遥散是救命仙丹,可是对身体内没有蛇毒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味致命的毒药。现在看来,蒋虎就是着人暗算,误食了五步逍遥散,以至全身血液流通不畅,气血凝滞,有性命之忧。 叶龙先一边给蒋虎服药降低血液浓度,一边针灸通经络,蒋虎就这样捡回一条命来。可是中毒这种事,口说无凭,怎么能借此打击柳回春,报当年羞辱之仇,让叶龙先着实费了些心思。只是,他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为虎作伥,连累月容丢了性命。 叶龙先闭目养神,半晌才工工整整写下一个药方,交给管家,命他去回春堂取药。 药很快就送来了,叶龙先命放在一边,自己先给蒋虎施针。他打开针包,挑出两根毫针,屏气凝神对准穴位反复施针。 正在这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针下留人!”叶龙先转头一看,来人竟是柳回春,不由得一惊。 只见柳回春上前对蒋知府深施一礼道:“大人,贵公子的药方一直是在回春堂拿药,今日的药方和往日的不同,往日以活血为主,今日却为凝血。只怕府中有异,所以小人赶来相救,幸好还来得及。”说罢抢过叶龙先手中银针,递到蒋知府面前。蒋知府一看,毫针的针尖已经不见了。 柳回春运气在掌,在穴位上用力一吸,两段细小的针芒从皮下跳了出来,他长舒一口气,道:“这针芒留在体内,会随血液流到脑中,人便会发狂而死。叶先生,你为何要害自己的病人?” 叶龙先咬牙切齿地说:“这样无恶不作,伤天害理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我是为民除害!” 柳回春怒道:“杀人之前你首先要想到,你是个治病救人医生,不是惩恶扬善的侠客!” 蒋知府早气得暴跳如雷,命人把叶龙先拉下台阶,乱棍打死。柳回春忙上前阻止道:“叶龙先不比月容,他乃一代名医,名扬天下,难免结交一些权贵,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只怕日后大人平添是非口舌。” “可他害我儿在先,是犯了杀人罪,罪已当死!” “叶龙先害人,自有国法惩治,大人不若将他押进大牢,上报朝廷再治罪。”柳回春说得有理有据,蒋知府本不欲再听,可转念一想蒋虎还要他救治,不能得罪了柳回春,这才让人把叶龙先押解下去。 见左右无人,柳回春这才上前附到蒋知府耳边道:“大人,叶龙先押至牢中,这求情的人想来不会少了,想置他于死地也难。不若让老夫去劝劝,也好让他自己认罪伏诛。” 蒋知府略作沉吟,他已经听明白柳回春话里有话,想想也确是如此,再说叶龙先在自己的手中,也不怕他搞鬼。不若送柳回春一个人情,让他好生给蒋虎治病。 蒋知府平了一下气,才向柳回春道:“老先生肯出马是再好不过了,犬子就交给你了。” 柳回春摆手道:“公子已无大妨碍,只要饮食调理即可,不过从此要戒酒色,方可保平安。” 蒋知府听说儿子没事了,心花怒放,也不再留柳回春。 五、善恶有报 且说这叶龙先,坐在牢中正埋怨柳回春坏事,让自己白白送死,还便宜了贼子。忽听牢子叫他:“叶龙先,有人来看你。”叶龙先抬头一看,登时气得跳将起来,来人正是柳回春。 柳回春用手向墙上的各色刑具一指:“你看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由得你张狂?这是夹棍、这是脑箍、这是拦马棍、这是钉指……” 叶龙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我知叶老弟的朋友遍天下,可是能来得及相救吗?只怕叶老弟就是有机会重见天日,也是肢体不全,耳聋目盲,那个风流洒脱的神针叶,再也不会有人见到了。”柳回春说着在叶龙先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叶龙先觉出手心里多了一个小瓶子,他突然明白了,柳回春留下的是毒药。蒋知府一定会对他百般折磨,让他生不如死的,不如服下毒药死个痛快。 再说蒋知府,听衙役通报,叶龙先不知为何突然死在牢中,就知是柳回春做的。可是他生性多疑,怕柳回春从中做手脚,于是亲自去查看。 进得牢中,就见叶龙先直挺挺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蒋知府命仵作上前检验,仵作很快来回复:“犯人确已身亡。”蒋知府又让衙役把叶龙先拉到外面,暴尸三天,并贴出告示,说叶龙先欲用针害人不成,畏罪自尽。 三天后,叶龙先的堂弟才被准许收尸。 叶龙先晃晃悠悠就像做了一场梦,忽地睁开眼睛,只见灯大如豆,人影晃动,不由得惊问:“我这是在陰曹地府?” “叶老弟,你是在我的老宅中。”再看说话之人,正是柳回春,只是不知为何他苍老了许多。 原来那日柳回春递给叶龙先的毒药本是末藜花根治成。这末藜花根磨成粉和酒服下后可致人假死,一寸死一日,三寸就是死三日,服七寸则无救,七寸以内施救就能醒转回来。叶龙先服下四寸花根,假死四日。给叶龙先收尸的堂弟,实为柳回春的乡下亲戚,收得尸体后就急送到柳家乡下老宅。柳回春早等在那里紧急施救,这才抢回叶龙先一条性命。 “你?你既然不肯杀那贼子,又何必假惺惺来救我?”叶龙先却不领情。 柳回春正色道:“医者父母心,当你拿起银针时,就是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此时你也只是医生,职责就是救人,这才是医德。如果你心里有恨,就不要接这个病人,就像当初我不肯去救治蒋虎。” “可是,他们是恶人,这样的人不除后患无穷,不知要有多少无辜送命。这样不是说恶人不会有报应?”叶龙先犹自不服。 “恶人作恶,是伤受害人的心。但如果医者为恶,则是伤天下人的心。至于恶者是否有报,那则在天。”说罢,柳回春叹了一口气,又道,“当日月容也是我救下的,可惜她不肯听我劝说,在听说五步逍遥散也能置人死地的话后,竟然盗药去杀蒋虎,最后还是白送一条性命。望老弟能听我一句,从此隐姓瞒名,江南再无神针叶,你看可好?” 叶龙先心里一百个不服,可终是被人救下性命,只盼着调养好身体早日脱身。不想柳回春一留再留,而且不顾他反对,坚持每日给他施针,最后见实在留他不得了,才同意过完中秋节就让他回家。 中秋这天,柳回春早早来到老宅,带了些酒菜,两人坐到后院的小亭,推杯换盏,聊着些草药医案,倒也开心。 正说得高兴,突然回春堂的老掌柜闯了进来,报说:“老爷,蒋知府到处找您。本来蒋知府大摆酒宴,说是给蒋公子饯行进京谋官。可是不知怎的,那蒋公子在酒席上突然大口吐血,随后就人事不省了。” “好!从此他就不会醒来,不能再伤天害理了。”柳回春大笑,又回头对老掌柜微笑道,“你今天看到我了?” 老掌柜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了,点头道:“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柳先生的影儿,估计是下乡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见老掌柜走远,叶龙先还没回过神来,柳回春又给他满上一杯酒道:“恶有恶报,你见到了吧。” “这?难道当日你给他下了毒?”叶龙先忙问道。 “非也,当日我已经警告过蒋虎,从此戒酒色方可保平安,他不能遵守,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天意,医者只求有医心,莫问生死事。”柳回春举起酒杯。 “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望先生明示。先生为何要先让蒋知府把我下到大牢中,才救我出来,不是多此一举吗?”叶龙先此时对柳回春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想心中再存芥蒂,索性挑明了问道。 “叶老弟,当日我见你眉心发暗,已知你穴位涌塞过久,应该是你平日里在自己的死穴试针的缘故。要知道,那些重患本身有病,在死穴留针是治病,你本身无病,在死穴刺激多了只能添病。只因你身体强健,又有一口真气顶住,所以没有察觉,只怕病发时你自己陷入危急,到时悔之晚矣。无奈那时的你气盛得紧,呵呵,我又如何劝得?”柳回春说着捻须一笑。 叶龙先不由得面上一红:“先生说得是,其实这病根我也略有察觉,只是没想到后果的严重性。” “这病想除根,要你死一次才行,当日若让你出了蒋府,我哪里寻你?只好出此下策了,叶老弟勿怪啊,这杯酒当我赔礼的。”柳回春又把酒杯一举。 叶龙先却把酒杯向桌上一掷,站起身走到柳回春的面前,长揖到地,诚恳地说:“先生受学生一拜,从此跟先生学医,请先生教诲。” 柳回春哈哈大笑,扶起叶龙先。从此江南再无神针叶,倒是多了一位悬壶济世的叶神医。 荒村怪谈之宝藏 一、 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还差一天。 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荒村,住着三个人:孟扩、陶广山和季东。 十八年前,他们是一家运输公司的职工。孟扩和陶广山是司机,季东是班组长。在公司,他们三个人来往最密切。那一年,孟扩和陶广山运送一车货物去几千里外的一个城市。因为那批货物价值极高,公司让季东跟着押车。 一天傍晚,他们在一家路边店吃饭。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荒凉。 他们喝了很多酒,陶广山想出了一个发财之道:把车上的货物卖掉,得了钱平分,三个千万富翁就诞生了。 孟扩和季东没有立刻表态,表情都很犹豫。 陶广山又说,就算是不吃不喝干三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富贵险中求,不如赌一把。 他们又喝了两瓶白酒,终于达成了共识:干! 深夜,他们把车开到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把货物卸了下来。孟扩开着车,慢慢地撞翻了路边的水泥护栏,下了车,三个人一起把车推下了悬崖。悬崖下是一条河,河水湍急,深不见底。 他们先把货物藏到路边的树林里,又折返了几十次,把货物搬到了一个远离公路的山洞里,然后用石头封死了洞口。 下一步,要找一个藏身之地。 陶广山对这里比较熟悉,他带着孟扩和季东在深山里走了一天,找到了一个小煤矿。他们成了挖煤工,租住在煤矿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 过了不到两年,小煤矿出了事故,塌了,死了几个人。 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小煤矿没了,村子里的人陆续搬走了。 他们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世界似乎把他们遗忘了,从没有人来过这里。那条运煤的小路早已长满了荒草,消失不见了。 他们种庄稼种蔬菜,养鸡养狗,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村子里有一口盐井,还有一个榨油作坊,他们一直在用。虽然与世隔绝,他们的心里时刻没有忘了这个世界,一直期盼着离开的那一天。每隔两个月,他们就去那个山洞看一看。封堵洞口的石头上都长苔藓了,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季东懂一点法律,他说那批货物价值巨大,如果东窗事发,他们得坐十五年牢。等十五年之后,案子过了追诉期,再拿出去卖就没事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建议再多等三年。季东说,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就等了十八年。 这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喝酒。酒是孟扩酿的地瓜烧,很烈。喝完酒,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离开了村子。 他们要出山了。 山林里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鸟啼声,没有虫鸣声,灌木和荒草一动不动,死气沉沉。三个人缓慢地走着,不时回头看两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背后,是无边的黑暗。 季东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孟扩和陶广山并排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你们说什么?”季东突然停下来,回过头问。 孟扩抖了一下。 陶广山说:“我们在说有了钱之后打算干什么。” “有了钱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 “你呢?”季东看着孟扩问。 孟扩避开他的目光,说:“存起来。” 停了一下,季东缓缓地说:“这些年,我们三个相依为命,离开谁都不行。现在不一样了,外面什么都有,只要有钱,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 “什么意思?”陶广山问。 季东冷冷地说:“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你到底什么意思?”陶广山的语气也变冷了。 “我知道,你们是同乡。” “那又怎么样?” “干活的时候,人越多越好;分钱的时候,人越少越好。” “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季东盯着他的眼睛,又说:“临走的时候,我看见你往背包里塞了两把菜刀,你打算砍谁?” 陶广山不动声色地说:“山里有野兽。” “这两年你们经常一起出去,干什么了?” “逮兔子,你也吃了。” “逮兔子用不着铁锨吧?那东西只能挖坑。” 陶广山突然笑了:“你让我们去挖药材,你忘了?” “是我想多了。”季东突然笑了笑,“我们三个人,身高体重年龄都差不多,单打独斗没有把握赢对方。可是,如果两个人联手,另一个人必死无疑。” “你想得太多了。”陶广山淡淡地说。 季东又看了他们几眼,转身继续走。 从三年前开始,陶广山和孟扩就打算杀死季东,甚至连坟都给他修好了,还给他立了一块墓碑。季东说得没错,分钱的人越少越好,陶广山和孟扩也是这么想的。 月亮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地面上的一切。 夜一点点深了。 季东走在前面,心情很愉快,总想笑,一直憋着。他知道,陶广山和孟扩想杀死他。不过,他一点都不害怕——菜刀虽然厉害,但是比弓弩差远了。陶广山和孟扩出去挖坑的时候,他就在家做弓弩。他喜欢研究冷兵器,做出的弓弩威力极大,能射穿门板,射死一个人易如反掌。 更重要的是,季东知道陶广山和孟扩并不是一条心。陶广山以为孟扩是他的搭档,其实,孟扩和季东是一伙的。 十年前,季东就已经把孟扩拉到了自己这边。陶广山早就被孤立了,他却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这让季东感到十分可笑。 拐了一个弯,季东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出现了一个土坑,长两米,深两米,宽一米。旁边有一堆土,上面插着一块木牌子,应该是墓碑。季东知道,这是陶广山和孟扩为他准备的。他还知道墓碑上写的是什么:季东之墓。字是陶广山用红油漆写的,歪歪扭扭。 这些都是孟扩告诉他的。 “怎么回事?”陶广山走了过来。 “有个土坑。”季东淡淡地说。 陶广山看了看,装模作样地说:“应该是一座坟,还有墓碑。” “你猜墓碑上写的是什么?” “我猜不到。” “我能猜到。” “是什么?” 季东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季东之墓。” 陶广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走过去,把墓碑转了过来。墓碑上用红油漆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宋书本之墓。 三个人顿时僵住了,仿佛被死神摸了一下。 二、 宋书本是那批货物的主人。 这十八年,他们经常说起他,猜测他的结局,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批货物没有了,他肯定会倾家荡产,说不定早已自杀死了。问题是,他的墓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季东以为是陶广山和孟扩在搞鬼,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表情同样惊恐。 一股陰森森的鬼气弥漫开来。 “下面还有一行字。”孟扩喊了一句。 陶广山弯下腰,仔细看。 季东冲着孟扩做了一个手势。 孟扩慢慢地凑过去,举起了手里的铁锨。 陶广山一字一字地念:“谁也别想走。” 孟扩猛地把铁锨拍了下去,一声闷响,陶广山一头栽到地上,身子一歪,滚到了土坑里,脑袋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季东走过来,弯腰往下看了看,说:“没想到,你下手还挺狠。” “他死了吗?”孟扩呆呆地问。 季东捡起一块土疙瘩,砸中了陶广山的脑袋,陶广山毫无反应。他轻轻地说:“应该是死了。” “现在怎么办?” “把他埋起来。” “行,我埋。”孟扩一边往土坑里填土,一边问:“你说,墓碑是怎么回事?” 季东踢了一脚,把墓碑踢到土坑里,不动声色地说:“不用管它。” 孟扩就不再说什么了,埋头填坑。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静得令人不安。 “谁!”孟扩突然一声惊呼。 季东抖了一下,四下张望。周围有一些面目陰沉的虫子在飞,它们不发出一点声音。十几米之外,有一棵很粗的树,树干旁闪出一个白白的东西,像是衣角。 “在那儿!”孟扩指着那棵树,惊恐地说。 季东把火把插到地上,盯着那棵树,从背包里拿出弓弩,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像野兽一样,无声无息。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停滞了。有一只大鸟从头顶飞过,又转回来看了两眼,发现地面上的几个活物不是它的猎物,就飞走了。可能是猫头鹰。 距离那棵树还有三米远,季东停了下来,托着弓弩,厉声说:“出来!”他的语气里,有伪装的强硬。 那个衣角没动。 二十米外,孟扩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纹丝不动。 “出来。”季东的语气越来越弱了。 那个衣角还是没动。 季东慢慢地走过去,像触电一样碰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来。他思考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它。虚惊一场,只是一个挂在树上的垃圾袋。 “别一惊一乍的,什么都没有。”季东走回去,瞪了孟扩一眼。 孟扩盯着他手里的弓弩,小声地问:“你拿的是什么?” “你不认识?”季东反问。 “是弓弩。”孟扩讪讪地说。 季东看着他,没说什么。 孟扩避开他的目光,说:“没想到,你还会做弓弩。” 季东把玩着弓弩,箭头始终对着孟扩。 孟扩左右晃动着身体,似乎害怕被射中。他故作轻松地说:“陶广山都死了,你还拿着弓弩干什么?” 季东没吭声。 “不如把它埋了……” “你开始提防我了。”季东突然说。 孟扩抖了一下,似乎被人戳穿了心里的秘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季东想了想,一扬手,把弓弩扔到了土坑里,说:“这样你就放心了。” 孟扩立刻开始填土。他很卖力,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的话很少,或者说,他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都藏到了心里,让人无迹可寻。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季东,警惕地说:“你说,陶广山真的死了吗?” “都埋上了,肯定死了。” “我觉得他还没死。” “你别胡思乱想了,他肯定已经死了。” “不,他还没死。”孟扩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一下子变得无比陰沉,他看着季东的背后,定定地说:“不信,你回头看看。” 季东慢慢地转过了头,顿时僵住了——陶广山直直地站在背后,身上和脸上沾满了土,血迹从头顶流下来,像蚯蚓一样,一直延伸到嘴角,十分狰狞。 “你……”季东张大了嘴。 “噗”一声闷响,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陶广山扔掉手里的石头,抓起季东的裤腿,把他拖到土坑里,慢吞吞地说:“你以为孟扩是你的搭档,其实他和我是一伙的。” 孟扩说:“他要是不把弓弩丢了,咱们也不敢对他下手。” 陶广山说:“你演得不错,骗他丢了弓弩。” “不,是你的主意好——先用宋书本的墓碑把他吓坏,再用一个垃圾袋把他引开,你就有机会从土坑里爬出来,绕到背后偷袭他。”孟扩谦卑地说。 他们都笑了。 “把他埋上。”陶广山说。 孟扩又一次开始填土。这一次,他埋的是季东。 火把毫无预兆地灭了。它没油了。 一片漆黑。 黑暗中,其实隐藏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只是我们习惯用眼睛去看,把它们忽略了。现在,它们显现了出来——虫子啃食树叶的声音,飞蛾扑打翅膀的声音,树叶晃动的声音,老鼠磨牙的声音…… 当然了,还有孟扩挥动铁锨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人心神不宁。 黑暗中,响起了孟扩的声音:“季东好像还没死,还在动,你下去再砸他几下。” 陶广山说:“埋起来就行了。” “他要是爬出来怎么办?” “你还真小心。”说完,陶广山摸起那块石头,跳下了坑。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很沉闷,像是两种物体发生了碰撞。那是什么?绝对不是飞蛾撞到了树上,或者两只老鼠碰到了一起。 那个声音重复了七遍。 响声过后,一切照旧。 虫子还在啃食树叶,飞蛾还在扑打翅膀,树叶还在晃动,老鼠还在磨牙…… 孟扩还在挥动铁锨。 天终于亮了。 土坑已经填平了,下面埋着两个人:陶广山和季东。他们犯了同一个错误:都以为孟扩是自己的搭档。所以,他们都死了。 孟扩是三个人当中最狡猾的一个。他左右逢源,左一刀,右一刀,捅倒了对手,笑到了最后。几个小时之后,孟扩扒开了那个洞口,看着那堆保存完好的摩托罗拉bp机,他轻轻地说:“分钱的人越少越好。” 他说得没错。 只可惜,现在是2015年。 他一分钱都得不到。 影子焦炭 清朝年间,林复清经过十年寒窗苦读,考取了功名,被任命为沂水县令。林复清一心为百姓着想,很受百姓爱戴。 这天,林复清带着几个随从上街体察民情,突然人群大乱,一个像焦炭一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跪在林复清面前,让林复清救他,说有人要杀他。 这时,远远的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手握一柄利剑,杀气腾腾地朝林复清这边飞奔而来。林复清有点奇怪,大人怎么会怕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怎么可以拿刀追杀别人?林复清赶紧将那人藏到了身后几个随从中间。 小孩子走到林复清面前,对林复清深施一礼,问道:“林大人,可否见到一个浑身赤黑的焦炭人,从此跑过?” 林复清很奇怪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认识他,他握住小孩子的手说:“你小小年纪,手握凶器,意欲何为?” 小孩挣脱林复清的手,对他又是一礼说:“让大人受惊了。如果大人看到那人,还请明示。我要为民除害。” 林复清看小孩子满脸清气,不像是个坏人,可是杀人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随手一指说:“你说的那人,刚才从这里跑过去了。不过,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追了,你小小年纪,怎会是他的对手,快快回家吧。” 小孩子只说了句“谢谢大人”,就朝着林复清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小孩子前脚刚走,林复清就问那焦炭模样的人为什么被小孩追杀。那人告诉林复清,因为自己长得黑,大家都叫他焦炭。那孩子是他哥哥的儿子,也就是他侄子,因为哥哥在外面做生意死了,孩子误以为是他杀了父亲,所以找他报仇。 他不能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所以只好一跑了之。谁知今天侄子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到了他,非要杀他不可。 焦炭说:“林大人,能否赏小人一口饭吃?如果我回去落在侄子手里,肯定活不成了。” 林复清一想,救人救到底,就把焦炭留下了,想慢慢化解他们叔侄之间的矛盾。 焦炭到县衙后,手脚很勤快,一心一意伺候着林复清,林复清很赏识他。 话说这天,林复清回县衙后,唉声叹气,焦炭一问,原来相邻的莒县县令相邀林复清进行一场斗酒比赛,看看哪个县酿出的酒更好。胜者就是大哥,输者要给胜者的父母当干儿子,而且每年都要去给义父母祝寿。 莒县县令为人飞扬跋扈,一直对周边几个县令颐指气使,有几次林复清就吃了哑巴亏。焦炭听说后,对林复清说,到时他会拿出最好的美酒参加斗酒比赛,肯定能赢。 沂水县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酒,林复清只能听天由命,任由焦炭作为。 可是眼看比赛的日子就要到了,还不见焦炭有什么行动。林复清沉不住气了,问焦炭用来参加斗酒比赛的酒酿得怎么样了。 焦炭对林复清说:“请大人稍候片刻,保管取得好酒来。”说着话,焦炭进了里间屋,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托着一坛好酒。 仔细一看,那酒坛子上竟然写着“龙池”二字。龙池是天下最好的酒,只有千里外的京城才有,不知焦炭是怎么弄来的。 焦炭对林复清说,其实他是传说中的飞毛腿,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去京城打个来回。 林复清开始对焦炭刮目相看,因为有了龙池酒,林复清大胜而归。 这次斗酒获胜后,林复清竟迷恋上了龙池酒,隔三岔五就让焦炭去帮他弄些喝。一开始,林复清还是小酌一点,后来,越喝越多,一日也离不开龙池酒了。 有时,林复清等不及焦炭弄酒回来,就喝当地的酒解馋。时间一长,原来的好县令林复清,竟变成了一个酒鬼。 不但如此,林复清还迷恋上了赌博。那天,林复清酒瘾犯了,非让焦炭带他一起去京城弄酒不可。焦炭拗不过他,只好从命。焦炭让林复清闭上眼睛,趴在他背上。林复清只感觉耳边响起呼呼风声,一炷香不到,就听焦炭说:“到了。” 林复清睁眼一看,原来他们已经到了京城,天子脚下。焦炭对林复清说:“林大人,既然我们到了京城,就好好玩玩再回去吧。”焦炭也不等林复清同意,就领着他进了一家赌坊。俩人这一赌不要紧,直赌到身上分文不剩。林复清输红了眼,让焦炭赶紧回去拿钱。焦炭拿了三千两白银回来,最后还是让他们两个人给输了个一干二净。 自从林复清迷上喝酒和赌博后,生活日渐窘迫。没办法,他只好下令增加老百姓的赋税,完不成的不是打就是杀,弄得到处怨声载道,哭声不断。 林复清还有个毛病,只要听说哪里有古董,必定想方设法弄到手。为这事,不知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有一次,他听焦炭说八十里外的毛员外家有件上好的古董如意,林复清两眼放光,带着人就去了毛家。宝贝如意没找到,却让林复清看上了毛员外家的毛小姐,毛小姐小名如意,长得如花似玉,林复清连吓带抢,当天就把毛小姐抬回了县衙,纳为小妾。 毛小姐被抢进府后,林复清的原配夫人忍无可忍,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没了夫人的管束,林复清更加肆无忌惮。 这天,林复清听说莒县县令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古玩大赛,他把焦炭叫过来,让他想办法弄到最好的古玩,这场大赛他志在必得。 焦炭这几年跟着林复清吃香的喝辣的,俨然成了第二个县太爷,逍遥自在,林复清有多快活,他就有多快活,最近官老爷的脾气也长了不少,甚至有时都不把林复清放在眼里了。这回,一听林复清安排他去弄上好的古玩,焦炭心里就有点不高兴。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竟然当众打起架来。林复清一介书生,这几年在焦炭的撺掇下,酒、色、财、赌,样样都会,早把身体弄夸了,哪里是焦炭的对手,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林复清要败下来的节骨眼上,院门外跑进一个人来,手举宝剑,照着焦炭就是一剑。焦炭立刻化作一股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喘息未定的林复清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那个几年前追杀焦炭的小孩。几年不见,那小孩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没变化。 小孩对林复清说:“林复清,你现在已经不配我叫你林大人了。当年我要杀焦炭,你把他藏了起来,不让我杀他。我虽看出他藏身何处,却因为你一身正气,我不能近身,也就杀他不得。我原本想,他跟了你,成了你的影子,会跟着你变好的,没承想你还是没斗过他,让他把你拉下了水。你知道吗?焦炭实际上是一个影子鬼,他身上五毒俱全,他跟了谁,谁就会变得跟他一样。我现在虽然把他逼走了,可你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现在跑远了,不知又要附到谁的身上祸害人,我得赶紧去追杀他。” 小孩说完,一转身化作一股轻烟,不见了。 小孩走后,才有人认出他来,原来小孩就是传说中的杀影娃,专杀那些有不良习气的影子,把影子杀掉,教人改过自新,一心向善。 现在,焦炭这个坏影子已经跑出来了,虽然有杀影娃一直在追杀他,但是如果你不小心的话,一旦让他成了你的影子,说不定你就会成为第二个林复清。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哦,一定。 屠魔者 西方死神主宰人的生死,而东方则是阎王,但很多人不知道,其实东方另一个可以夺取人生命的便是屠魔者。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男女,更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因为见过它样子的人都死了,民间关于屠魔者的传说也是支离破碎,有人说屠魔者只在夜间出没,也有人说屠魔者只杀坏人,更有人说屠魔者其实就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僵尸,专吸坏人的血。种种传说没人知道真假,因为无从验证。 王二是村里的恶霸,三十五六,不学无术,每天跟一群朋友喝酒闹事,不仅不照顾年迈的父母,还逼迫他们每月给自己钱,不给便拳打脚踢,父母不堪虐待,只能捡些破烂卖钱,唯一让老两口欣慰的是女儿小芳乖巧懂事,极为孝顺,二十多岁,老两口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远离她那个讨厌的哥哥就好。 一天老两口捡破烂回来,看见不孝子竟然笑着站在门口,“爸妈,你俩也忙活一天了,走,咱们去村口小饭店吃点饭”,老两口一听就愣了,心想:这不孝子是转性了吗,还请我们吃饭?不跟我们要钱就算了。王二看出了老两口的犹豫,忙掏出几张大钞,说“看,我有钱,走,走”边说边拉老两口往村口走,老父亲正想说叫上女儿呢,不想王二动作太快,不给说话的机会,拉着老两口就快速地向村口走去。 吃饱喝足,王二又去鬼混了,老两口则往回走,边有边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却也不敢大声说,等老两口回到家里,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自家的女儿竟赤裸地吊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原来,王二跟人赌钱,没钱还债,债主提出让王二的妹妹陪他“玩玩”,不仅赌债一笔勾销,还可以跟王二点赌资,再去翻本,王二思索半天,一咬牙答应了,于是便哄骗父母去吃喝,好让债主“玩玩”。债主在他们三人走后便溜到了王二家,啥也不说,上去就撕扯小芳的衣服,小芳极力反抗,大喊大叫,被债主堵住了嘴,控制了身体,硬生生糟蹋了。而极力反抗的小芳却被牲口似的债主活生生给捂死了,债主发现小芳死了,便把她吊在了院子的树上,反正王二也不敢拿他怎么办。老两口伤心欲绝,先后上吊自杀了,王二得知后也气愤难当,但也不敢找债主索命,整天借酒消愁。 一天晚上王二喝的醉熏熏的,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王二一个机灵,鸡皮疙瘩起来了,可能真的是喝醉了,“王二……”声音由远及近,“谁”王二颤抖着说,因为他发现空荡荡的路上就自己一个人,此刻的他完全醒酒了,“王二,你已经触犯屠魔令,现在由本尊带你回地狱受罚,你将永世不得翻身……”,王二听到这里吓得瘫软在地上“屠魔姥爷,屠魔爷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王二连哭带喊,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突然,王二的面前出现一个黑影,看不清脸,只能听见恐怖的声音“王二,你已经触犯屠魔令,现在本尊带你去地狱受苦,”说着便向王二飞来,王二吓得大喊大叫,泪涕俱下,一直不停地磕头,头都破了,还在磕,“屠魔爷爷饶命,屠魔爷爷饶命”,突然一头磕下去,没再起来,王二被活活吓死了,屠魔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另一个夜黑的晚上,糟蹋小芳的债主也死了,死相极其恐怖,脸都被自己抓破了,露出了白骨,他的眼瞪的很大,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村里人都说是屠魔者来索坏人的命了,大家都凭空拜拜,希望自己别碰上屠魔者。小芳坟前,一个青年在祭拜“芳,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安息吧……”原来是一直暗恋他的李全,那晚的屠魔者是李全办的吗?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见过屠魔者的人都死了,李全也在不久随小芳去了。屠魔者只屠坏人,它到底是人是神还是鬼?大家不要去猜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做个好人,一生平安。 家中闹鬼 村里一户人家,愁云惨淡,屋内门前都贴有一副残缺的白色对联的痕迹。 两户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似乎都有些不对头。而堂屋的上方,放着两张遗照,还有几页红纸。 遗照里两个老人,分别是这两户人家的父母。这两户是亲兄弟。哥哥叫梁杰,弟弟是梁博。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在外打工,各自都生了两个孩子,而生下的孩子由自己的父母一手带大。这次两兄弟突然回来,是因为父母及自己的孩子突然暴毙了!!! “都怪大哥,不回来关看老人,现在呢,我的儿啊…辛辛苦苦把你们养那么大,却被这个老不死的害死了。”梁博的媳妇尉春坐在长凳上哭天喊地,眼泪直流,说到最后,却一手指向堂屋上的遗照。 两张遗照,本来是笑容满面,但不知不觉中,梁父那黑白照片的脸变了颜色,怒视着这一家子人。 “你这娘们,还怪起我了,你们自己就不会请假回来看看吗,还将我的一双儿女赔了进去,你家那两个小子也死了,平了,平了。”老大梁杰双眼通红,显然是几天几夜没睡过好觉了,他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 两家人就这么一哭一闹吵起来了,颇有要打架的意思。 房间里的窗户突然一下子就“砰”的碎掉了。把一家人都吓炸毛了。 “梁杰,这会不会是那老不…爸爸显灵了。”青梅说话顿了一下,她害怕的扯着老公的衣袖,看着四周。 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几人摒着呼吸,人心惶惶。见没了什么动静,几人又都松了口气。 就在这口气刚松下,接二连三的,桌上的几只杯子浮在空中,分成了两方,互相扔了过去。就像有小孩子在嬉闹,打雪仗一般。 “啊!”两个女人吓的尖叫,躲在自家男人的身后,眼泪汪汪。 “是谁?”梁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可是无人回答。 这样的场面又安静了几秒,两个女人受不了这种压抑,都往门边冲去。 “哐”门被一股大风用力的关上了,这声音又将几人吓的面色如灰。 “爹妈啊,你既然都将我们几个孩子带走了,那你就安息吧。”尉春哭哭啼啼,家里已经断后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已经结扎了,哪还生的出来了。 梁杰和梁博突然双腿跪地,吃痛一声。接着,背上,腿上,都突然的挨了一打,密密麻麻的无节奏的打法,让两兄弟无法起身,也不知道如何躲避,因为打他们的这些人根本就看不见! 两个女人早已吓的小便失禁,蜷缩在地上起不来,只知道流眼泪。 “爸,别打了,我错了。”两兄弟跪在地上,向着空气求饶叩头。 可是那鞭打依旧没停,梁杰突然怒吼一声,推了空气一把,强行站起身来。“断了梁家的后,还有理来打我们,你呢?做人更心狠,居然下毒害自己的亲孙子。” 那鞭打似乎停了,梁博也站起身来,一脸的陰沉。“大哥说的对,我们没回来看你们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们工作忙,你们不理解就算了,居然害死我的两个儿子,逼迫我们回来,死了还要找我们麻烦,死了就赶紧走!” 越说越气愤,连尉春、青梅这两个女人都底气足起来,坐在地上就大哭自己的儿女怎样怎样,自己心里是如何心疼。 也许是这份话吧,另一个空间的两位老人都沉默着不出声了,而旁边的四个孙子孙女各自吵闹着。 最大的一个孩子生前高中即将毕业,老二上初中,老三老四上小学。此时他们都神情呆板,眼睛无神。与两位老人有着一个共同特征,从喉咙开始,一直到肚子那一块,有一个个的黑色印记的大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腐蚀了血肉。 当两兄弟说够了,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大概是愿意走了吧。 “好了,天色已晚,睡觉吧。”梁杰揉揉额头,神情疲惫。 两个女人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丧子之事,任谁也无法淡定下来,这些天没怎么合眼,就是因为这事无法睡着。 青梅躺在床上,眼泪湿了枕巾,在悲伤中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正睡的沉时,房间里的温度一下低了许多,一阵强大的风力将两人卷到了地下。 一声痛哼,夫妻俩醒来,眼里露出惊恐。这本是他家大儿子平常睡的房间,尽管读高中了,但基本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 突然,听到另外一间房间传出来霹雳砰咙的声音,一声尖叫通过墙导过来,连同着恐惧,传染给了青梅夫妻。 此时,客厅里的电视忽而放着动画片。 青梅与丈夫俩相互对视,披了外套,就跑了出去。 梁博夫妻的卧室里,孩子玩的奥特曼玩具,正在机械般的在地上走动,还有个洋娃娃,她的嘴巴上涂着口红,正在诡异的对着尉春两人笑。 夫妻两尖叫着跑到了客厅,然而,梁杰夫妇也正从房间里跑出来。 似乎无论跑到哪,都感觉寒冷。梁博试着将电视电源拔掉,可是就算没有电源,电视机还是亮起了动画片的专属歌声。 “呲呲呲”电视机又现起了雪花,房间里的灯怎么也按不亮,几人只得愣在原地。昏暗的房间,就只有电视在闪光,过了一会,电视里播放了节目。电视剧很普通,讲述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如何养育儿子的过程,以及孩子长大成人,又结婚生子等。 但梁杰梁博两人却看的目瞪口呆。那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吗?!里面的儿子就是他们两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旁出现了两张黑白遗照,面带微笑的看着几人。 电视还在继续播放,从儿子生了儿子后,孙儿就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儿子儿媳出门打工,基本没怎么管过… 一幕幕看下去,两兄弟的心跟纠着的一样,原来父母就是这样将他俩带大的啊! 里面的场景熟悉又陌生,出门打工后,就没怎么回去看过老人。每次打电话都推说工作忙,没时间。 当电视播放到:母亲病重,去医院检查,却是时间不多了。母亲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只能喝点稀粥。 “老头啊,孩子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只想在我走之前在看他们一眼啊。”模糊不清的话语,虚弱无力,母亲的眼角流出浑浊的眼泪。 “说什么傻话呢。放心吧,孩子们说这两天回。”父亲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老泪纵横。 父亲在门外给两个儿子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可是他们一个个的说工作忙,等母亲死了再回。一次次都是同样一个借口,父亲心寒了。 老婆子一天天的睡的更沉,身体温度渐渐冰凉,终于,她带着遗憾离世。 “倘若有一天,我这样了,死在家中也没人知道吧。”父亲绝望地喃喃自语,“那还不如全死算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这样实行了。 父亲买了一瓶腐蚀性很强的农药,再将在外读书的孙儿叫回家中,做了一顿丰富的菜肴给四个孙子吃。看他们吃下去,父亲满脸的痛苦和悔恨,但是四个孙儿刚吃下去不久便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父亲颤抖地将剩余的饭菜塞进了嘴里,闭上眼睛说:“这下,你们该回来看看了吧。” 看到这些场景,四人全身冒冷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悔恨。 放完后,电视上出现了两个老人,四个孩子坐在客厅里笑看着他们。 几人缓缓回头,看到… “啊!”几人都晕了过去。 病·画皮 一、出诊 寒影跟着张静走进楚家大宅的时候,觉得站在门口的管家张晓云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张晓云脸色不太好,微微显出暗红,呼吸有些急促,寒影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患有哮喘病。 张静将寒影带到小姐楚诗韵的房间。楚诗韵正坐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面容。 其实她没什么毛病,只是额头上冒了几颗青春痘。 寒影为她把过脉之后道:“楚小姐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最近可能吃多了辛辣的东西,我回去熬一副中药带过来给你吧。不过中药可是很苦的,还要坚持吃上七天,小姐要有毅力哦。” “那就麻烦寒大夫了。”楚诗韵欣然答应,吃苦药是次要的,能再见到这个英俊的大夫才是她的初衷。 确认身体无大恙后,楚诗韵亲自将寒影送下楼。张静送寒影到门口。 “让楚诗韵消失是你的愿望吗?我有不下七种方法让她死得无声无息。”寒影波澜不惊地说,“不过那样又能改变什么呢,想清楚你所想要的就给我打电话,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动手。” 张静返回楚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然后她独自去了市里一个黑暗的地方。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开始自暴自弃地宣泄自己的情绪。 在张晓云的怒骂声中,张静捂着留下鲜红掌印的脸冲进佣人的房间,硬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自从她记事以来,责骂就像是家常便饭不时发生。妈妈是个单身母亲,张静甚至不知道父亲是谁,小时候提起这事儿就会挨打,久而久之,她不再问了,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了。 换上女佣的服装,张静开始和其他年轻的女佣一起工作。 张静其实很漂亮,甚至比小姐楚诗韵还要漂亮,可是漂亮有什么用,不还是给人当佣人! 当天晚上,楚诗韵的未婚夫董辽宇来家里吃饭。楚天浩和女儿楚诗韵殷切地劝着董辽宇吃菜,董辽宇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张静。 事实上,在董辽宇和楚诗韵相亲的当天,他就一见钟情,爱上了张静,之后狂热地向张静表白。 张静以为他可以带自己脱离这种生活,自己和母亲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没想到,他得到自己之后,竟把自己甩了!还威胁自己不准说出去! 晚宴过后,张静开始清洗碗碟,因为她的迟到,所以其他女佣都早早地离开了,将狼藉一片的餐厅和厨房留给她一个人。 滑腻腻的清洁剂让一只盘子从手中滑落,张静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她把一个尖锐的三角形残片握在手心里,慢慢地凑近手腕,就这样轻轻搭上去,再拿开,再搭上去…… “女儿,你这是干吗?”张晓云突然出现,夺走了女儿手里的瓷片,从后面搂住张静,带着哭腔说,“妈妈是怎么教你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一定要坚强,就像妈妈一样……” 情绪激烈的起伏引起了张晓云的哮喘,张静连忙拿来药给母亲灌下去。 扶母亲回房休息之后,张静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她摸出手机,拨通了寒影的电话——她想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二、画皮 听说寒影不邀而至,楚诗韵并没有生气,她甚至取消了当天出游的安排,特意打扮了一番才让寒影进来。 “我怕楚小姐吃不惯中药,特意做了改良,早中晚一次一粒。”寒影从医务箱中拿出一个药瓶,“快到中午了,先吃一粒吧。” 张静端来温水,楚诗韵毫不犹豫地接过一粒黑褐色的药丸服下,紧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寒大夫和张静扭曲狰狞的笑脸……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醒来之后,楚诗韵发现自己竟然在佣人房! 脚步趔趄,她推开房门,与几个佣人擦肩而过,她们居然没有主动和小姐打招呼,甚至还有一个女佣甩了她一个白眼! 她抬起头看着通往二楼的阶梯,爸爸正从楼上下来,而他身边站着一个人——“楚诗韵”!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惊讶的声音冲出喉咙,楚诗韵大叫道,“为什么我会在那里?” 看着周围人惊讶的眼神,她本能地冲向客厅里那面装饰镜,镜子里却映出张静的脸! 可她明明是楚诗韵啊! 她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脸,很疼,这不是梦,她变成了张静,那么现在的楚诗韵会不会就是张静? “爸爸,我是楚诗韵,我是你的女儿啊!”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指着“楚诗韵”骂道,“那个才是张静,她是个骗子!” “张静,就算是玩笑也要有尺度!”楚天浩厉声说。 她冲上去抓住“楚诗韵”的衣服,疯狂地摇晃着她,喊道:“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我才是楚诗韵。” 家仆和保镖一拥而上,一记重拳打在楚诗韵的肚子上,她疼得蜷缩在地上,痛苦让她清醒,这是她的身体,或者她真的就是张静,那身为大小姐的记忆不过是黄粱一梦? “把她赶出去,楚家不需要这样的疯婆子!”“楚诗韵”一脸鄙夷地说。 两个保镖拖着她往门外走,这时,她看到了张晓云,此时她从张晓云脸上看到深深的悲伤,果然是母子连心吗,那一抹无奈又说明她无能为力。 三、绝望 她和乞丐们一起蜷缩在天桥下,又一次被夜风冻醒。 空气中充斥着恶心的味道,她一步步走上天桥,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份,她真的是楚诗韵吗?或者说,她曾经是楚诗韵吗?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证明。 但是十九年的记忆历历在目,对了,她昏睡过去之前在干什么?楚诗韵苦苦思索着。 寒影!她昏过去之前吃过寒影的中药!那个医生有问题!只要找到寒影,她就可以变回去了! 可是这个城市这么大,她到哪里去找寒影? 也许是她的运气好,三天后,她竟然碰到了从天桥上经过的寒影! “寒影!”她迎面赶上去喊道。 寒影怔了怔,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淡然地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楚小姐。” 寒影的淡定反而让她有些惊讶,她指着自己说:“你知道我是楚诗韵!我真的是楚诗韵?” “当然,就算外貌变了,楚小姐还是楚小姐。”寒影回答道。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张静的样子?”楚诗韵质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你用巫术交换了我们的灵魂?快告诉我!” “用巫术交换灵魂?这不科学!”寒影蹙眉道,“我是个超现实主义者。” “那为什么会这样?”楚诗韵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寒影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只是通过一个小手术给你们换了大脑和中枢神经而已,就这么简单,你就变成了她,她就变成了你。” “这不可能!”楚诗韵叫道。 “怎么,相信灵魂交换的人竟然不相信手术吗?”寒影略带嘲讽地笑道,“手术很顺利,你们两个人配型很成功,甚至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看你现在的状态不就很好吗?” “荒唐!”楚诗韵喊道,“别说是这种不可能完成的手术,就算可以,在手上划个口子都会疼,可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所以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寒影也不反驳,从医务箱里拿出一只手术刀柄,取出刀片装上,撸起袖子在胳膊上轻轻一划,血液涌出,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 接着他丢下手术刀,用手指按伤口的走势轻轻压按片刻,再看那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寒影用纸巾擦掉血水,解释道:“如果能让组织细胞迅速再生,你的身体就可以在麻药效果时间内完全恢复术前的状态。” 楚诗韵惊讶不已,随后命令道:“把我们换回去!既然你能把我们换过来,就一定还能换回去!” “你有十万元的佣金吗?”寒影淡淡地说。 “不就是十万元吗,我给你一百万把我们换回去!”楚诗韵不屑地说。 “我不接受赊账。”寒影冷冷地说,“我接受任何人的雇佣,但是没有钱,免谈!” 楚诗韵觉得这次是真正地失去了一切,她默默地翻过天桥的栏杆,脚下是呼啸而过的车辆。 “等等!”寒影劝阻道,“死人没有未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寒影的话仿佛带着魔力,楚诗韵昏昏然然地在他的拉拽下又回到了天桥上。 四、反侧 第二天清晨,张静醒来却不敢睁眼,她有些害怕变成楚诗韵只是一场梦,然而,天亮了,梦还没醒。 张静吃着最好的食物,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惩罚着以前对她冷眼相待的女仆,觉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这天,她走过楚天浩的卧房门口,听到里面仿佛有人窃窃私语,挡不住好奇心,她悄悄地靠了上去。 屋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仿佛是在央求楚天浩让女儿回来楚宅。 张静心里一紧,自己一时大喜过望,竟然忘记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母亲。 “我不会让一个想要伤害我女儿的人回来的!”楚天浩严厉地道。 张晓云沉默了几秒,然后道:“老爷,我对不住你,十九年了,您——就没发现张静和逝去的夫人如此相像吗?” “你是什么意思?”楚天浩惊愕道,这话倒是点醒了他,这些年来,张静确实出落得越来越像夫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一种莫明的温馨感受。 张晓云默默地说出十几年前的真相:“十九年前,小姐与我的女儿几乎同时出生,我注定一生都是下人,不想自己的女儿也是这样,所以把两个婴儿调换了。” “你……” 张晓云低下头说:“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楚天浩的脸色由白变绿,他老泪纵横地问:“我这么相信你,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是良心,良心的谴责……”张晓云痛不欲生,“这些年来,我整天提心吊胆,怕你发现张静的身份,但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我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了,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担,但是您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赶走啊!” 张静木然地靠在门上,泪水突然间涌出眼眶,人算不如天算,幸福来得快,走得更快! 五、相认 宝马车很快接回了真正的小姐。 当楚诗韵从司机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决定保持缄默,并扮演好张静——一个父亲就在身边,却十九年来无法相认的苦命女孩儿。 楚小姐把穿着楚诗韵一张皮相的张静关进了地下室,但却没有责怪张晓云,毕竟,是她养育了自己这具身躯十九年。 夜半,真正的楚诗韵潜入张晓云的房间,而吃了一惊的人却是她自己,张晓云根本没有入睡,似乎正在等她。 楚诗韵端详着张晓云的脸,她为何从未发现,曾经的自己和她是多么的相似。 “女儿,你来看我了?”张晓云的话令楚诗韵大吃一惊,她矢口否认。 张晓云却笑了笑,说道:“有认错自己孩子的父亲,却没有认错自己孩子的母亲,虽然你和张静换了外貌,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是我的女儿,否则我为什么要说出埋藏的事实? ”你的疑惑我会一点点来解开!张静把寒影带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大夫很眼熟,没想到他过了将近二十年却一点儿都没变,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怪物!“ ”你……认识寒影?“楚诗韵大惊失色地说。 ”何止认识,我也曾经是他的雇主。“张晓云扭曲地笑着,”十九年前,你和张静几乎同时出生,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把你们调换—下,我的女儿就不用和我一样一辈子受苦了,于是我找到了寒影。“ 楚诗韵果然地坐在那里,原来她这一生都与寒影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张晓云进一步解释道:”十九年来,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将张静放在身边只是为了监视她,她越是悲伤我就越高兴,因为我的女儿正享受着她应有的人生。“ ”妈妈,谢谢你,妈妈!“楚诗韵紧紧地抱住张晓云,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真正的母亲怀抱的温暖。 六、逃不掉 楚诗韵走后,张晓云开始收拾东西。 既然已经母女相认,楚诗韵表示不能再让母亲做下人的工作,让母亲马上辞职,然后先住到旅馆去,她要给母亲在外地购买一套高档别墅,雇一大堆女佣伺候她。 张晓云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寒影笑眯眯地看着张晓云。 ”你来这里做什么?“张晓云警惕地问道。 寒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的哮喘挺严重的嘛,知道吗,如果不小心可能会引起窒息哦!“ 突然,张晓云喘不上气儿了,她费力地想要去拿床头上的药瓶,瓶子却被寒影拿走了。 寒影摇摇手指,说:”你知道得太多了,楚小姐不想让你活着,所以只好请你再展示一下你那伟大的母爱吧。“ 寒影走出张晓云的卧房,顺手关上房门,走向楚宅的地下室。 张静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她一看到寒影便马上站起身来,透过窗户吵嚷道:”快把我和楚诗韵换过来,把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还给我!“ ”可是我,只会接受同一个人一次委托。“寒影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你不早说!“张静怒吼道。 寒影将手指放在唇边,微笑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就欣赏不到人们后悔的样子了。“ 在张静的一通乱骂声中,寒影说:”楚诗韵已经买通人来杀你了,我是来和你道别,并告诉你一件事的。“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张静撕心裂肺地大喊求救,直到寒影小声对她说了什么,她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反而大笑起来。 寒影悄然离开楚宅,仿佛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张静的笑声。 第二天凌晨,有人把张静捆绑着塞进车子的后备箱里,但直到最后,她仍面带笑容。 张静从寒影那里得知,被董辽宇抛弃时,一时冲动的放纵让她染上了艾滋病。 那次奇特的手术,换成张静外貌的楚诗韵,感染艾滋病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艾滋病在潜伏期是看不出来的,真正的楚诗韵在和董辽宇订婚之前已经做过婚检,所以,直到最后,心里藏着鬼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牧场里的坟墓 一、回家 上大学以后,爸妈在外面买了房子,我便没有再回过平陽镇。 这次回老家,是青叔特地打电话过来:“我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家乡人都说你当了作家,你帮我把这件事写下来吧,不然怕是真的没人知道了。” 家乡还是老样子。 我回来,却是为了了解当年那件轰动全镇的案子的真相。 怕吗?我问自己。 有一点儿。 穿过镇子,再向东走一公里,就到了青叔的牧场。 青叔家的大门仍旧没有锁,我推门进去,迎面看到的就是青叔妻子和女儿的坟墓,简单的墓碑和看得出一直都被精心修缮着的坟,边缘的土有一点被新近翻动过的痕迹。 坟墓比平日里见过的坟墓要大上一号,透着股哀伤的宁静。 草场已经疏于管理,有些凌乱了,牧场却非常干净,应该是已经许久没有蓄养牲畜,不像我小时候常来玩时那样,到处奔跑着活泼的鸡鸭鹅和动作缓慢的牛羊。 青叔的屋子就在坟墓正对面。 我敲了敲门,稍候片刻,门被轻轻打开。 青叔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他转了—下轮椅,轻声对我说。 屋子是整洁的,妻女的遗照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二、再度开始 当年那件案子是震惊了全省的。 青叔出远门去贩卖牲畜,五天没有回家。回到家时推开门,等待他的,却是妻女已经冰冷的尸体。 案子破得很顺利,嫌疑人很快锁定了,是镇卜刚刚退学回家的阿腾。 现场留下的证据和目击证人都证实了案子就是阿腾犯下的,他强暴了青叔的妻子,为防止她发出呼喊,捂住了她的口鼻。 青叔两岁的女儿在阿腾施暴过程中哭着爬过来找妈妈,阿腾将小女孩拎起来朝墙壁摔过去,女孩当场死亡,青叔的妻子则因被他捂住口鼻,窒息而亡。 案情异常明朗,没有丝毫疑点。 唯一位得商榷的地方在于,阿腾当时未满十四岁。 阿腾的父母不知从哪里找来位一张嘴便可翻云覆雨的名律师,生生将这宗强奸杀人的案子,说成了已婚少妇勾引青春期无知少年的不伦婚外情。 而青叔妻子的死也被说成是突发性痉挛,阿腾捂住她的口鼻,只是为了进行急救。至于青叔女儿的死,更被说成是阿腾害怕青叔妻子发病时伤害到她,为将她推向安全地带而造成的意外伤害。 没人知道阿腾父母到底用了什么代价去疏通关系,但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劳动改造四年。 青叔自然不服,持续提出上诉,可官司却越打越艰难,最后他也无法再继续下去,只能心灰意冷地回到平陽。 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 四年之后,阿腾被释放回到平陽,到家的第二个月,他失踪了。 有目击者说阿腾失踪那天看到他向着牧场走去,但并没有走回来。 青叔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因为对法律的判决不满意,而选择自己动手杀掉仇人。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又远非如此。 三、报仇 “是我杀了他。”我落座后,青叔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讲到这件事了,让我从头开始讲吧。” 我点点头,轻声应允。 在整个打官司的艰难过程中,青叔逐渐认为,靠法律是没办法替妻子和女儿讨回公道的。 想要公道,他只能自己动手。 青叔并没有在阿腾回到平陽时就立刻动手,他还是给了阿腾机会的。如果阿腾在这四年的劳教生涯里,真的认清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真的能够诚恳地请求他的原谅,也许青叔就不会走到这最后一步。 但阿腾没有,他的父母也是。 在他回来的那天夜里,青叔悄悄潜进阿腾家的窗台下,听到了他与父母庆祝自己重获自由的声音。 他们摆了一桌子的酒菜,谈笑风生,快乐非常。 青叔躲在他们的窗下,听着里面的欢笑声,握紧了拳头。他们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犯下的罪孽,丝毫没有后悔、愧疚。 凭什么自己的妻女要因为这种人而死,他们却都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因他而死,他们却能毫无愧疚地重新开始。 这不公平! “你是怎么让阿腾来到牧场的?”我问青叔。 青叔笑笑:“我对他说,他如果不来,我就会—直盯着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都会知道,就像他身后的一只鬼!” “于是他就来了?”我有些不信。 “对付邪恶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更邪恶。”青叔说。 阿腾是在一个下午来到牧场的。 他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当然就是青叔妻女的坟墓,但他并没有被吓倒,脸上仍带着戏谑的笑,还抬手跟坟墓打了招呼。 这么看来,他敢来牧场,多半也是带着挑衅的心理。 他推门进入青叔的屋子,里面没有人。于是他再向里走了一步。 躲在门后的青叔甩出绳套,勒住了他的脖子。 挣扎自然是有的,但绳子已经牢牢地套在他的脖子上,青叔多年劳作的手劲更不是他一个十八岁小混混可以反抗的。 没用多久,阿腾就躺在地板上,不再动弹。 四、搜查 两个星期后,警察带着搜查令来到牧场。 阿腾的父母以为儿子出来后,又开始与他曾经的朋友联络上了,以前的他时常一个星期不回家。但他毕竟才刚刚出来,一出门两个星期的状况,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些许不安。 阿腾的父母打给儿子曾经的朋友们,但没有一个人说见到过儿子,他们这才慌张地报了警。 当天,一个瘦高的警察带人来到青叔家,拿出了搜查令。 警察分成两队人马,一队负责搜查牧场及小镇周边地区,另一队则负责细致地搜查牧场。 瘦高男人在青叔面前坐下来:“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我希望你没有做傻事。” 青叔低头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做傻事,为他,不值得。” “那就好。”瘦高男人不再讲语,只是盯着外面正在工作的下属。 可是一个上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发现。 瘦高男人不相信,命令手下将牧场重新搜查一遍,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警官,我可以回屋了吗?”青叔表情轻松地站起来,没等瘦高男人回话,他就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个男人现在一定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背影。 青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他本来就是个小混混,在街头惹到了谁,都是有可能的,为什么你们怀疑一定是我下的手呢?” “他才刚出来一个月,再不要命的罪犯,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再犯案,监狱并不是个好玩的地方。”瘦高男人。说,“想让他彻底消失,与他有这种仇恨的人,只有你。” “如果您坚持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青叔说完,便转身接着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马上就到门口了。 “可以请你再等—下吗?”瘦高男人忽然叫住了青叔。 他只得再转过身来,看到瘦高男人正走到他妻女的坟墓旁,那坟墓比寻常的坟墓大了一号,而且旁边有丝丝新土。 “这里面还没有搜过。”瘦高男人说。青叔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被他尽收眼底,也因此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于是他招呼手下来掘墓。 “等等,”青叔快步走到他面前,“虽然我不懂法律,但要挖别人的坟,恐怕不是一纸搜查令就可以办到的吧?” 瘦高男人被青叔将了一军,但很快恢复冷静:“你说的没错,搜查坟墓确实需要特别的搜查令,我们这就去申请。” “那你们就……”青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瘦高男人截断:“我就呆在这里,等着他们把特别搜查令申请下来。” 瘦高男人看出了青叔的想法,只要他们一离开,青叔就有机会再次挪动尸体。 “你没有真的把阿腾埋在……坟墓里吧?”我问青叔。 青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他杀死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你觉得我有可能为了报仇,而将他放进我妻女的棺材里,打搅她们的安宁吗?” “那坟墓边的新土是?”我小声地问。 “你自己想想。”青叔不可置否地看着我。 “那只是我修缮坟墓时所动到的新土,我就算再想杀死他,也不会让他这种人来打扰我的妻子和女儿。”青叔在瘦高男人身边坐下来,诚恳地对他说。 瘦高男人笑了,说:“你真指望我会相信这么牵强的理由?” 青叔不再说话,只静默地与男人一起坐在坟墓旁边。男人也不再说话,安静等着特搜令申请下来。 下属们赶回来时,已经接近午夜。掘墓开棺是件大事,他们特意请了警局里专门负责这一项事务的人来做。 终于到了最后一关。 大号坟墓里果然埋藏有一具大号棺材,四个男人站在棺材四角,挑起棺盖。 空气里听得到所有人深呼吸的声音,棺盖被稳稳挑了起来,灯光照下去,只有被精心收殓过的青叔妻女的尸骨。那大号棺材自然有许多空间是闲置的,却并没有被放进阿腾的尸体。 “等我死了,就与她们一同葬在这里。”青叔看着那显得空荡荡的棺材。 瘦高男人再也无话可说。 这不算太大的牧场已经在他的带领下细细搜查过两遍,牧场周围和这小镇附近也都被仔细搜查过,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唯一的线索便是有人看到阿腾向着牧场方向走来,’至于他是走进了牧场,还是向着更远处的高速公路去了,便再无人知晓。 瘦高男人终于放弃,他愧疚地道:“今天打扰您了,实在抱歉。” 青叔摆摆手:“这几年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在乎再多这一次了。”青叔语气很轻,但字字沉重。 瘦高男人招呼自己的手下将坟墓好好地重新埋上,然后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青叔看着警察们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身体终于全然放松下来,瘫倒在草地上。 警方始终没能找到阿腾的尸体,没有尸体,便不能立案。时间过去得越久,在意的人也就越少。阿腾本就是小混混出身,谁知道他惹到了什么人,或者逃亡去了哪里呢。 到最后,就连他的父母也都不再那样介意,渐渐把这件事放下。 那之后还发生过一件事,便是青叔与阿腾的父母和解了。 刚开始,青叔带着宰杀好的自己亲手喂养长大的鸡鸭去拜访阿腾的父母,被阿腾的父母赶出门,带去的东西也被扔了一地。 但青叔没有气馁,那次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他便会上门一趟,送去自己牧场里产出的新鲜肉类,都是没有喂过激素的禽类最好的肉。 渐渐地,阿腾父母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开始接受青叔送来的鸡鸭肉类,偶尔也会交谈几句。 他们的关系慢慢变得缓和,最后竟一笑泯恩仇。 五、和解 “那些肉,不会就是阿腾吧?”我惊恐地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把他的尸体留着,警察怎么可能找不到。”青叔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为什么要与阿腾的父母和解?”我问。 “你不信我是真的想与他们和解?”青叔反问我。 我思考了—下:“不信。” 青叔把阿腾勒死之后,到警察上门搜查,中间有两个星期的空白时间,就是在那两个星期,他让阿腾的尸体消失了。 他用磨饲料的机器,将尸体一点点地悉心研磨成粉,混入到他为牧场动物们准备的饲料之中。 这个工作听起来简单,实则需要极大的耐心与力量。 研磨成粉混入饲料中之后,自然就没有尸体可供警察寻找,他们再怎么寻找,也不会想到去检查就摆在他们面前,鸡鸭牛羊正在吃着的灰色粉状饲料。 没人会用这么细致、这么需要耐心的方法来毁尸灭迹。 阿腾就此消失了。 “你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我不敢相信。 “骨头稍微难磨一点,幸好他的父母用了两个星期,才想到要去报警。”青叔的声音有点沙哑。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快死了,不想带着这种肮脏的秘密下去见她们。你不是当作家了吗,可以帮我好好写下来的吧?”青叔稍微耸耸肩,“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爱的人能够死而瞑目,现在,我做到了。” “那你说你快死了,是什么意思?”我问。 “癌症,”青叔笑着说:“大概就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吧,所以我也不怕你去告发我。” 我们一时相对无言。 “你相信报应吗?你说我得这个病,是因为我用这种方法杀了阿腾,老天让我偿还吗?”青叔忽然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相信,我觉得这是老天觉得我受苦受得够多了,觉得是时候让我去和妻子女儿团聚了。”青叔眼角滴落了一滴眼泪。 他的话已经说完,天也快黑了,我也到了起身回家的时候。 “那咱们就再见了。”他眼睛里满是浑浊的泪。 三个月后,青叔去世,我向学校请了假,回来帮着操持他的葬礼。 按着他的遗嘱,我们将他与妻女同葬在一口墓中。没有几个人来参加葬礼,但葬礼仍旧办得简单隆重。 在办完葬礼回家的路上,我想起那天离开青叔家时,站在他家门口,问他的最后一句话:“你送给阿腾父母的鸡鸭肉类,都是用阿腾所化作的饲料喂养大的吧?” 他微笑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两棵枣树 乾隆三十二年,吏部侍郎林自洲被皇上任命为京东巡抚,巡察各州县官吏爱民勤政和判断民间诉讼情况。这天,林大人一行来到滦陽县境的一个山脚下,突然,从山边跑来一只猴子站在大道中央拦住了去路。那猴子见了巡抚大人,四肢跪地,泪珠滚滚,哀叫不止。林大人颇感惊讶,这猴子莫非有什么冤情不成?自古白马黑驴黄犬狸猫告状之事多有所闻,猴子乃兽中最具灵性一类,此猴如此哀泣分明是拦路告状!林大人便对猴子道:“尔为异类,人言兽语难通,你若有什么冤情,速带本巡抚前往查看。” 那猴似乎明白了林大人的话,站起身来便在马前跳跃引路。林大人带领众护卫紧随其后,不久来到一个村庄。猴子直奔村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住,然后转身又对林大人凄凄惨惨地嘶叫。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刘生,妻子王氏。夫妇俩听到门外人声嘈杂,于是出门查看,原来是官府人众来到门前。刘生有些惊讶,跪倒在林大人面前叩头道:“小民不知大老爷前来敝舍,迎接来迟,望大老爷恕罪。” 林大人道:“免礼请起,本巡抚奉命巡察各州县路过此地,本不想打扰民家,无奈天热口渴,行路艰难,欲在府上讨杯清茶小憩片刻。” 主人起身领着巡抚和众人进了院子后又对巡抚大人说:“老爷请到屋里歇息,小人马上生火烧茶。”巡抚说:“主人请便,本官曾学过陰陽,我想在院子里看看你这个宅子的风水如何。” 林大人站在院中向四周逡巡一番后,目光落在了院中左右的两棵枣树上,然后走到两棵枣树下左瞧右看,默默沉思一阵后,对身边的几个护卫命令道:“将右边这棵枣树连根挖掉!”护卫们不知巡抚老爷为何要挖掉这棵枣树,又不敢多问,几个人便七手八脚地把那棵枣树挖倒了──树根下竟现出一具骷髅!林大人当即命人将这家主人夫妇绑了,带至当地县衙升堂审问。 刘生夫妇跪在大堂上,一边叩头一边口呼冤枉,林巡抚把惊堂木一拍怒道:“伤天害理的恶徒,有你家院内枣树下骷髅白骨为证,快快将杀人害命之事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刘生夫妇俩骇得魂飞天外,只得将杀人害命之事一一供出── 三年前初春的一天黄昏,一个外乡耍猴人向刘生央求借宿,刘生答应了。刘生的妻子王氏见耍猴人腰中鼓鼓的,断定耍猴人身上有些银钱,夜里便与刘生商议要害死耍猴人。半夜时分,夫妇俩乘耍猴人熟睡之机在耍猴人的头上连砍数斧,耍猴人当即毙命。夫妇俩连夜在院中悄悄地挖了坑将耍猴人的尸体掩埋。为了遮人眼目,第二天,夫妇俩又在埋耍猴人的土堆上栽上一棵枣树,同时又在左边栽上一棵──在院内左右对称栽果树乃农家习惯。这样,谁也不会对两棵枣树生疑。夫妇俩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他们只顾杀害耍猴人,没把那只猴子放在心上,给他们留下了后患。极通灵性的猴子在主人被害后逃进山中,一直想为主人申冤报仇,但始终没有机会。这天站在山头上见大道上走来一队人马,中间一长者骑着高头大马被众人前呼后拥,十分威严。那猴子跟随主人走南闯北颇见过一些世面,看出马上的长者像是一位出巡的官员,于是跑下山来拦路“喊冤”。 林大人随那猴子来到这户人家的院子后,心中暗想:此处可能就是案发之地。在院中经过仔细观察后,偶然发现院中左右的两棵枣树有些可疑──按农家习惯,在院中对称栽植果树均是同时栽下,但这两棵枣树生长状况截然不同,左边的一棵矮小,枝瘦叶黄,右边的一棵却树干高大,枝繁叶茂。林大人经过细心的分析后,认为两棵枣树生长情况不同或许就因为根下的营养不同,而树的主人绝不会对两棵枣树厚此薄彼。于是,林大人命人把右边的枣树连根挖掉,将一桩图财害命案一举破获。 琵琶恨 这天,秦娘路过香河畔,听到一阵嘤泣声,她挥手落轿,在一株柳树下见到一对落泊姐妹。虽是蓬头垢面,却掩不住女儿家的颜色,秦娘暗喜,遂上前搭话。姐妹俩便把家仇内情告知了秦娘,秦娘很是同情,便生出要带走她们的想法。见秦娘一脸慈祥,姐妹俩跟从了。 姐妹俩跟秦娘走进了一家春花院。当二人得知春花院是个妓院时,为时已晚。姐姐陈诗心生怨恨,摘下插在头上的一支刻着蜈蚣的银簪,愤怒地在脸上划了一痕,霎时,她光鲜的脸上宛若盘着一只血蜈蚣,丑陋无比。 秦娘看到陈诗的刚烈后,只好让人教授她弹琵琶。妹妹陈词目睹姐姐的举动后,并未落泪,只是叹了口气,为了保全姐妹俩,陈词接受了秦娘的歌舞调教。 两年后,陈诗的琵琶弹奏得出神入化;陈词则是一位俏女子,她的舞技技压群芳。一时间,姐妹俩在香河两岸名声鹊起。 这日,春花院来了一位公子,自称白悟生,是个阔主儿。秦娘喜笑颜开,特意引他上了二楼小镜轩。白悟生看着窗外的香河水,叹道:“听说春花院有个女子琵琶弹得好,就听听吧。”秦娘一惊:“白公子只听琵琶曲,不看琵琶舞吗?” “正是。”白悟生笑道。 自从陈诗陈词挂出招牌后,都是姐妹随行,双辉增色,陈词貌美如花,看客并没有要强行摘下陈诗头上的遮云衫。如今这白悟生只点了陈诗来弹奏琵琶曲,秦娘怕白悟生若强行揭开遮云衫,陈诗脸上的血蜈蚣伤疤便会暴露,一旦惹恼了客人,如何是好? 秦娘请白悟生稍安,便去把姐妹俩召来商量。突然间,陈词想出一计,要秦娘引白悟生到听雨轩,那儿有一扇偌大的四漆屏,然后让陈诗藏在四漆屏内真弹,陈词则在外假弹。这个大胆的移花接木之计,让秦娘大吃一惊,不过还是首肯了。 白悟生被请到听雨轩后,貌美如花的陈词早已端坐在四漆屏外,怀中抱一把“凤头哑琵琶”,这是一把怎么拨弄也不会响的琵琶。 一曲终了,陈词站起身向白悟生施了个礼,正要退出听雨轩,白悟生紧跟一步,拦住了陈词的去路。白悟生笑道:“琵琶曲弹得很好,一曲难求,不过似乎不是姑娘所弹。虽然你的手势跟曲子入丝入扣,没有破绽,但我识得你手上的‘凤头哑琵琶’,它乃出自家父之手,此琵琶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的。姑娘这不是欺骗白某吗?还请姑娘请出幕后高手。” 陈词料不到白悟生认出了“凤头哑琵琶”,不免一惊:“难道这琵琶柄上所铭刻的白崇德是你父亲?”白悟生叹道:“正是,还请姑娘屏退左右,白某有事相求。”陈词把白悟生带至深闺,深闺中坐着披一顶遮云衫的陈诗,她开口道:“不知白公子所求何事?” 白悟生忙道出原委。他父亲白崇德以制琵琶闻名于世,一个月前,边城刺史突然派卫兵前往白家,请走了白崇德。到了之后,白崇德才得知,有人送给刺史一段木材,乃是取自雪峰山下的一株药泡梧桐,极其珍贵。刺史夫人司马氏是个琵琶迷,想让他用这木材做成琵琶。 白崇德经过几个月的辛苦,终于制成了一把上等琵琶。然而压在几百年积雪下的药泡梧桐,在制造的过程中,却释放出了层层冰气,使得白崇德的一双手失去了知觉。 照理说琵琶造好了,工匠就可以走了,但司马氏却迟迟不肯放走白崇德,原来琵琶行有个规矩,琵琶完工后,造弦师要先为琵琶开弦压惊,琵琶才能归顺于它的主人。白崇德如今双手失掉知觉,有心无力,开拨不了琵琶,司马氏就把白崇德囚在牢狱。 白悟生请求司马氏放了其父白崇德,司马氏却要他找一个年轻貌美琴技高超的女子,去为那把琵琶开弦。他找了许多个女子前去,却没有一个能使琵琶发出音律。 “姑娘技艺高超,正是白某苦寻之人。”白悟生对陈诗说。 不料,陈诗把遮云衫揭下,露出脸上的血蜈蚣。白悟生见到陈诗的花脸,心就凉透了。陈诗却宽慰道:“请白公子放心,三天后,我会恢复容貌。不过,小女子也有个请求,传闻琵琶王白家有曲《琵琶魂》,小女子想习得一二。” 白悟生点头,问陈诗为何想学《琵琶魂》。陈诗横眉道:“白公子记得数年前的铁盒惨案吗?” 说起铁盒惨案,无不让人惊魂。陈诗的父亲陈栈只是个来往金国的商人,因为家业巨大,刺史命密探窃得一份与金国互通的假文书,栽赃于陈栈藏银券的铁盒中,以叛国奸细之罪,抄了陈家。陈栈含冤而死,而陈栈的女儿陈诗和陈词,当时不在家中,侥幸逃脱官衙拘捕,流落到香河畔。 “姑娘若能恢复容貌,答应去救家父,白某自然奉上《琵琶魂》!” 三日后,陈诗脸上果然没了血蜈蚣伤疤。原来,那支银簪乃是金国一位民间神医赠给陈栈的,非常诡异。银簪划破哪儿就会结一层血蜈蚣伤疤,看似真伤疤,只要用特制的药水擦洗,三日后就可以恢复原貌。 这日,司马氏见白悟生带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拿出一把琵琶让她来试弹。陈诗淡定自若,接过琵琶,弹拨起来。陈诗技艺不俗,司马氏特令下人,把那只冰封的琵琶抱了出来。 陈诗把琵琶抱在怀中,遂感凉气逼人,这么冰的琵琶是开不了弦的。她让司马氏屏退男丁,叫女侍围了一个圆帐,然后脱下身上的衣饰,与琵琶交抱在一起。司马氏只见圆帐内升起阵阵水汽,不一会儿,水汽凝成冰云,飘出刺史府。 冰云飘走后,陈诗已穿戴齐整,命人撤掉了圆帐。司马氏见陈诗怀中的琵琶,已然涂上了一层红霞,用手一摸,琵琶竟烫得吓人。 司马氏喜不自禁,特令陈诗赶快为琵琶开弦。陈诗却抱着琵琶端坐不动,司马氏再催,陈诗有板有眼道:“这么隆重的开弦仪式,刺史大人不出来压阵吗?” 闻听此言,刺史大人立马跨了出来,刚刚他可是躲在楼上一饱了眼福,这么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早已让他蠢蠢欲动。 陈诗望了一眼和司马氏并坐的刺史,含羞一笑,遂扬起手。手指落处,琵琶果然发出第一声响,是金戈铁马声;第二声响,是风吹竹林声;第三声响,是惊涛拍岸声;第四声响,是烈焰呼啸声;第五声响,是天崩地裂声…… 五音过后,陈诗放下琵琶,从容地走出刺史府,刺史府外,白悟生早已救出白崇德,焦急地盼着陈诗走出是非之地。 路上,三人摘下了耳洞里的棉花。他们明白,刺史府上下,听了这曲《琵琶魂》的人,将会相继失聪盲目,而距离琵琶音最近的刺史大人和司马氏,虽然端坐不动,却早已五脏六腑皆碎而死。 这金、木、水、火、土音,正是琵琶王秘传五行夺命谱——《琵琶魂》,白悟生三天前已传给了陈诗。 乡村异事之须弥瓶 我的老家在清明山下的槐安村。这里地方近海,历史上经常受到海盗滋扰。我爷爷说,明末清初时,天下大乱,这边的红毛夷尤其猖獗。有一回,佛朗机人的船又来了,我曾曾祖爷爷的二叔父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 佛朗机海盗抓住了他,用火铳逼着他带路,他就带着一队海盗转圈圈。海盗后来发觉,一火铳打到他的腿上, 他惨叫一声滚下山崖,跌到海里,摔断了两条腿。事关村里人的性命,他撑着一口气,两只手死命划水,往岸上爬去。 幸运的是,那天他侄子云生就在附近打渔,见状忙把他救了上来。他报了消息,一松劲儿,就咽气了。云生不敢耽搁,骑着小毛驴就往村里赶,愣是赶在海盗到来前把消息带回了村里。听说海盗要来,全村人都慌了神。 就在这时,来村里要饭的乞丐跑去找里长,说他有办法。 乞丐三天前抱着个初生女婴来村里乞讨,衣服很破,脸还挺干净,给女婴喝奶用的是澄明通透的琉璃瓶子,像个落难了的大家公子。他每到一家门口就斯斯文文地讲好话,还会给人算命,讲解几句周易还挺能唬人的。村人看他可怜,都好言好语地招呼他过去,从锅底舀给他一口半口的。云生娘那时生了云生的小弟才几个月,见那女婴饿得直哭,还抱过去喂了三四顿。这乞丐说有办法,没人信。他要有办法,会穷到没口吃的? 里长也是没办法了,问他:“你有啥法子?” 乞丐说,他知道清明山脚一棵大槐树下有个仙人洞,大伙可以带上干粮到那躲一躲。 里长都气笑了,清明山这一带有几块石头几棵草,一个外来的乞丐还能比祖祖辈辈在这里的村人更熟?他们来来往往都没瞅见有什么洞,怎么偏他瞅见了? 乞丐急得抓耳挠腮,云生和其他几个后生就跟他去了。结果大槐树下扒拉开藤蔓,真的有个山洞。大家都大吃了一惊,在槐安村住了二十多年,愣没见过这个洞。云生几个人钻进去一看,洞里干燥有光,确实能藏住人。 乞丐说,这里他来过,里头还深着,藏一村子人绰绰有余。时间紧急,云生他们飞腿跑回村,到村口就喊“快来快来”。村人已经提着大包小裹,惶惶然等在村口了,闻言就拖儿带女、牵羊抱鸡,跟上去一阵狂奔。 后来,爷爷告诉我,幸亏逃得及时,没多久佛朗机人就进村了,回去时大伙家里都被折腾得一片狼藉,没来得及带走的鸡鸭狗一只都没剩下。 进了洞,乞丐擎着一盏油灯,招呼大家大胆往里走。他们摸着洞壁足足走了一刻钟,突然前面豁然开朗,竟也有天有地,大伙一出洞就踩进了比大腿还高的麦地里。 云生叫嚷起来:“哎呀,洞是两头通的!”乞丐摆手道:“没事,没事,海盗进不来!” 村民们只得先信了他,你牵着我,我扶着你,磕磕绊绊出了麦地。到高地上仔细看看,不是后山也不是邻村,山河陌生而瑰丽。麦子结着九个穗儿,沉甸甸的。林子里每棵树都高得遮天蔽日,看上去长了上千年了,锯倒了树桩上头够盖个房子。最重要的是,这里花开花落,鸟唱蝉鸣,一片太太平平的光景,真是多少年都没感受到了。 村人四散走了走,发现这里果然安逸。已经有人商量起来,要在这搭个棚子,那搭个猪栏。里长被小孙子搀着走了一小圈,欢喜得笑迷了眼。等回过味来,村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叩头,大喊老天爷开眼,菩萨慈悲。 当晚青壮们就砍树枝锯木头,女人们把巨大的箬叶编成板子,先搭了些栖身的棚子。第二天一早,乞丐叮嘱大家安心在这里呆着,他抱女儿出去看看,一去就再没回来。大家在地上找到一行字,他让村民记着日子,等太平了就可以出去。 后来大家在这里日子越过越好。这里没有天灾,风调雨顺,庄稼和果子都可劲儿地长,不怎么花力气就有个好收成,没人会饿肚子。不用缴皇粮,不会遭遇战乱饥荒。 小孩一个接一个地生,白胖的人越来越多。老人们扇着蒲扇含饴弄孙,说八辈子都没过过这样的神仙日子了。渐渐的大伙就把这里当成了故乡,把外头还在打仗的事儿都给忘了。 云生算是个有点志气的,总有个当兵杀海寇的梦。两年后的一天,他下了决心,打了个包裹,沿着原路返回。洞里的草已经长得很长了,藤蔓密层层地开着花。云生拿镰刀一路砍,好容易又走到了洞口,却遇到了一扇木头门。他狠劲儿推开木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呆了。 他所在的洞口是一个玻璃瓶的瓶口,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正攥着瓶子。这个巨人乌巾裹头,身穿蓝布直裰,独自坐在马车里,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当年那个抱着女婴的乞丐。 云生慌兮兮地爬出了瓶口。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噗”地变大,“啪”地掉在了这“乞丐”身边。 “乞丐”挑眉笑了一下:“云生,你怎么出来了?” 云生点点头,瞪着他手中的瓶子。瓶子透明无瑕,有个细长的瓶口,瓶子里草木丛生,细看烟云渺渺,时有光芒射出。里面爬动着几百只黑黑的蚂蚁。有的钻进极小的木房子里,有的爬上小土丘,有的背着小蚂蚁,有的扛着米粒、草杆。云生越看越惊,抢过瓶子细瞅。这回他看到了“麦地”边一个眼熟的小土丘,看到了自家的“房子”,门口一只大蚂蚁正带着一只小蚂蚁玩耍,应该就是云生的娘和小弟。旁边木杆子上栓着一只褐色的蚂蚱,应该是家里的牛。 云生“啊”了一声,浑身打颤。鬼大爷鬼故事。 “乞丐”忙把他手里的瓶子拿了回来:“小心,手抖别拿。” 云生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乞丐”微笑道:“你都看到了,告诉你也无妨。这瓶子是我祖传法宝,叫作‘须弥瓶’,大的东西装进去能变得很小。以前我还用它当我家囡囡的奶瓶子,能装很多奶水,可惜乱世,也讨不到多少。” 云生想好好地讲话,可开口牙齿都抖“:囡囡,还好吗?” “乞丐”道:“她好的咧,我托付给我嫂子了。” 云生指着瓶子:“这两年,我们就在里头过日子?你就一直带着我们?” “乞丐”道:“埋在树底下不安全,难保被洪水冲了、野兽刨了,还是带在身上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瓶在我在,瓶失我亡。” 云生心有所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镇集上,“乞丐”请他吃了茶饭。云生说,还是想回去告诉大伙,“乞丐”也点了头,用瓶口对着云生念了句“须弥芥中藏”,云生就一下子被吸了进去。 回到瓶子里,眼前依然还是杂草丛生的狭长石壁。云生摸着石壁心头突突直跳,跟做了场大梦一样。他一口气没歇,赶着跑回了村子里,把外头看到的事儿告诉了村里人。 里长敲着龙头拐杖,骂他是做梦做迷了。云生不服气,带着杨根、水根等几个朋友出洞去看。到了洞口,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几个人都吓得怕了。是真的,他们几百个人生活的地方,是别人手里的一只瓶子。“乞丐”正端着火铳,架在渔船的船舷上瞄准。见胸口揣的瓶子传来动静,低头觑了一眼,低喝:“呆会儿!回去。” 杨根他们就缩回了头,再没敢出来。云生回去想了几天,还是跟他娘说想出去杀海寇,背着三十斤烙饼子出了瓶,跟“乞丐”道了别。 后来云生真的参了军,也杀了十来个海盗,还当过千户。他再次见到“须弥瓶”,是在四年后。那时他已经被海盗抓了,关在佛朗机人的甲板底下。 一天清晨,他被鞭子抽着擦洗甲板,看见一个船员正靠着桅杆,托着这个瓶子,用一种看待极其重要之物的眼神注视着它。他是黑发白肤,只眼睛有点绿,像个混血倭人。云生不认得这个雇工,但能在死前知道一村子人还有人在守护着,他就能安心了。 云生听同样关在这里的几个老兵说,那个绿眼睛的老许不是坏人,是卧底,自己人。是他传递消息,让他们没有遭偷袭全军覆没,也是他在海盗不给吃不给喝、大家渴得互相喝尿的时候,悄悄地送食送水进来。 两月后,海寇听闻上岸的那批人有了新的青壮俘虏,准备把船底一半人都给杀了。老许通风报信被发现,拔腿就跑,还没来得及跳下海,就被海寇一火铳打死了。瓶子跌在地上,瓶口裂了,上千的黑蚁从瓶子里涌出来,站起身变成了人。 此时残陽已尽天色昏黑,海盗几乎被吓死。村人从福窝里一下子掉到这儿,被许多火铳和刀槍指着,也是吓掉了魂。 云生隔着铁栅栏喊道:“你们这几年当神仙活够了本,现在庇护我们的瓶子破了,恩人死了,你们还要浑浑噩噩等着被宰吗?”海盗一火铳打中了云生的腿。 人群一阵騷乱,许多人哭叫出声。里长抬手叫大伙安静,上前和颜悦色地跟海盗头目说话,说这瓶子是个宝物,里面沃土辽阔,米粮满仓,供应不绝。海盗闻言,便叫村人带手下进去。里长的孙子便自告奋勇带四个海盗进了瓶子。 很快他们就出来了,四个海盗兴奋得要死,叽里呱啦地跟头目说里面的盛景。这小头目心也痒了,叫一支小队都跟他进去。进去之后,云生突然示意把瓶子给他。没等海盗阻止,云生的弟弟就抢过瓶子递了过去,云生拿瓶口对着海盗,喊了声“须弥芥中藏”! 海盗们一下子都给吸了进去,云生捡起地上他们掉的手电筒照着,一只只黑蚂蚁正慌乱地在瓶中爬动。他从裤腿上撕下一条布,把碎了的瓶口塞住,喊道:“拿东西来,砸死他们!” 村人从红夷大炮边的弹药箱里抬出了一颗铁石填充的炮弹。云生把瓶子横放地上,大伙把炮弹抬到了瓶子正上方。 须弥瓶瞬时被砸得粉碎,一股血水从石头底下滋了出来。 再后来,全村老少回了槐安村种地,看天吃饭,祠堂里的英烈墙上至今还写着许多人的名字,包括云生和他的小弟。 祠堂里祖宗灵牌边,供上了一个无字灵牌,还有一只用无数碎琉璃片复原的瓶子。 我很小就听说了这个故事,很久以后,才在《太平广记》里看到:唐贞元中,在杨州坊市间,有人自称胡媚儿,用一个琉璃瓶行乞,几十万钱入瓶大如粟粒,牛马入瓶大如蚊蝇。税官相试,他就将税官押送的数十车轻货都装入瓶中,消失不见。 也许槐安村的须弥瓶,便是这样有空间法术的瓶子罢。 夜谭记之驻颜 楔子 朱颜哭得肝肠寸断之时,看到了私塾的陈先生,他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如鬼魅一般,吓了朱颜一跳。 “哭完了?回去吧。”陈先生的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死气沉沉。 朱颜恨恨地说:“回去做什么?我不回去。” “那你想做什么?”陈先生问。 朱颜愣住了,是啊,她能做什么? 她没有小满美丽,清明不喜欢她,她也没有办法逼着他呀。 朱颜忽然怒了:“我想要变得好看,我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可我做不到!” 陈先生说:“如果你能变得好看,如果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就会开心吗?” “是!”朱颜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有法子,只要你愿意。”陈先生说。 “什么?”朱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先生。 陈先生说:“世上有一种换颜的法子,可以将别人的容貌转移到自己身上。不过,被夺取容颜的人会死,而换了容颜的人必须除去肌肤,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你,愿意吗?” 朱颜的脑中忽然闪现出小满和清明相视而笑的画面,心头一阵剧痛,恨意和怒意如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来。 她点点头,决绝中带着狠戾:“我愿意,帮我换脸吧,我要成为这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陈先生微微颔首。 此时,清冷的夜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你在哪里啊?姐姐——” 朱颜看了陈先生一眼,陈先生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黄土,缓缓循声而去。月色惨白,如下霜一般,一层层铺在地上,铺在朱颜的脸上,铺在小满的身上。 一、嫉妒 朱颜原是青州大富的嫡女,因生逢乱世,惨遭家破人亡,幸亏侍女小满机灵,两人才逃了出来。 一路上,主仆二人相依为命,风餐露宿,躲躲藏藏。在南京时,虽然遮住了相貌,但两人还是被两个色眯眯的流军给拦住了。 就在那两个肮脏的大汉扒开两人的衣服之际,一袭青衫的乐清明救了她们。 乐清明是附近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得知朱颜二人无处可去后,便邀两人去村里落脚。 “村子里多是无处可去之人,二位姑娘大可放心。”乐清明细心地道。 就这般,朱颜和小满便住了下来。私塾便在村子隔壁,私塾中,除了乐清明,还有一位陈先生。 小满说:“陈先生也是意外流落到村子里的,乐先生心善,请他来私塾帮忙,混口饭吃。” 朱颜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小满将饭菜放到竹篮里,嫣然一笑:“乐先生说的呀。姐姐,我去给乐先生送饭啦。”一边说着,一边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小满生得好看,年纪小还未完全长开,过个两三年,那容颜绝对是惊世绝艳。朱颜望着她的背影,淡淡的柳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转眼到了乞巧节,青州的习俗中,乞巧送糕点,也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表达情意的意思。是的,朱颜留在平安村,不仅是因战乱,更多的是因乐清明。 可是,当她提着自己烫伤手做好的点心时,看到的,却是乐清明接过小满做的点心,笑得满目温暖…… 二、烈火烹油 地狱有十八层,朱颜只觉得她不断地往下掉,从最初的痛入骨髓、生不如死,慢慢变成了麻木,变成了无知无觉,唯有心头的一丝热意,支撑着她活生生剥掉小满的皮,眼看着她一点点死去,然后她自己浑身的皮也被剥掉,贴上小满的皮,缠满纱布躺在一缸药水中,从剧痛到火炙到奇痒到再无知觉,最后坠入虚空的混沌之中。 待朱颜再看到陽光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了。朱颜呆呆地望着铜镜里比小满还要艳丽的容颜,惊愕过后,是疯狂一般的喜悦。她真的成为了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清明一定会喜欢她了! 穿好衣服,她朝村子飞奔而去。 可是,在她面前的,却不是曾经平和安详的小村庄,而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前些日子,乱军来了,抢了一轮,杀了一轮,放火烧了一轮。”陈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无波无澜地说。 “清明呢?”朱颜颤着声问。 “死了。”陈先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个坟茔,“我把他们都葬了,里面也有清明。” “不会的,我不信……”朱颜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我不信!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呜呜呜……” 杀了小满,忍受坠入地狱的痛苦,拥有人间绝色,就为了倾心的男子,可到头来,那个男子却死了,老天这是惩罚她吗? 朱颜茫茫然望着陈先生,可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无喜无悲,眼中古井无澜。 如果让一切重来,她会不会不要这张脸,只要和清明在一起,同生共死呢?她不知道答案。 既然活着,日子还是要过。 这日,朱颜正在河边洗衣服,听到身后有人问:“姑娘,这里可住有一位姓陈的先生,三十来岁,高高瘦瘦的。” 朱颜回头,正对上锦衣男子惊艳的目光。她微微一怔,摇摇头。锦衣男子似没见到她的表情,只是痴痴地望着她,眼神炙热。朱颜却仿佛不觉,将剩下的衣服一一洗完。 她提着竹篮转身,却见那男子还是呆呆看着她,眸中终于有了些恼怒。这时候,陈先生过来了,她一惊,用眼神示意他。 陈先生一愣,瞧见了锦衣男子,神情一凛,快步走到男子面前单膝跪下:“微臣见过三皇子!” 锦衣男子扶起陈先生:“先生快起!”陈先生带着锦衣男子和侍卫们回屋细聊了。 待到下午,陈先生唤来朱颜,对她说:“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朱颜不傻,三皇子不遮不掩的目光,她自是明白怎么回事。如果说,得知清明死的时候,她悔恨、迷茫,那么经过这些日子,她已经很清楚坚定了。 从青州到金陵,她几次死里逃生,这条命她得留着,且还要活得比别人更好,才不辜负她这一番如凤凰一般的烈火重生! 朱颜抬起头,背脊挺得笔直,语气如当初决定换脸时一般决绝:“先生,我跟您一起走。” 这一走,就到了帝都。 五年韶光匆匆而过,朱颜站在三皇子的身后,看着他收复失地,君临天下。而她,也从一名普通的侍妾,成为后宫四妃之一。 以色侍人,总是害怕容颜老去,恩宠转淡。可这些在朱颜身上,却未曾发生。五年了,皇帝身边的美女换了一拨又一拨,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事,每日都在后宫发生。但是,朱颜的地位却牢不可动。 更诡异的是,朱颜的容貌,一年比一年艳丽,仿佛世间最华贵的牡丹,不败不落,在后宫之中迎日怒放。 宫里细心的老人也曾发现,有那么一两次见到朱颜时,她的脸是有几分颓色的,可下一次再见的时候,朱颜又是一副不可方物的绝世之姿,甚至比上一次更美了。 只是,再美的容颜,再高的地位,总还有不顺心的事。在子嗣方面,朱颜的肚子始终不见大起来,皇帝也不止一次地抱着她感叹:“要是我们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朱颜听在心里,思忖了一番,对皇帝说:“臣妾想办个育婴堂,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积攒福气。若上天垂怜,兴许念我虔诚便赐我孩儿,若不能,也是积善积德的一件好事。” 皇帝觉得朱颜人美心又善,不但准了,对她的恩宠又多了几分。 育婴堂很快就办了起来,各地遭抛弃的婴孩,不停地往堂里送。孩子越来越多,育婴堂也越建越大,朱颜费了大笔的钱财和心血在育婴堂上。每年她总要出宫两三次,去看看育婴堂里的孩子们。 许是上天感她心诚,朱颜终于怀上了龙种!皇帝龙心大悦,对朱颜的恩宠达到了顶峰,朱颜的人生已近圆满。 三、失踪的婴儿 可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朱颜怀着孩子的时候,西域向皇帝进贡了两名绝色美人,皇帝的眼睛就跟当年初遇朱颜时一般,再也移不开了,什么妃子什么朱颜再也想不起来了。 朱颜脸上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心中却是怒火中烧。 这天,她借口肚子疼,请了御医,又去请皇帝。皇帝正看西域美人跳舞,被拂了兴致,脸上有几分不悦,可终究担心龙嗣,匆匆赶到朱颜宫中。 御医将朱颜的病情说得很是严重,开了一堆补方,又劝说定要少思少虑。朱颜垂泪:“药臣妾定会好好吃,可对皇上的思念却不知如何减少。” 皇帝听了大受感动,当晚便留宿朱颜宫中。次日早朝,朱颜替他着衣,皇帝却看着朱颜的脸说:“爱妃,你……似乎老了些,怎么还有白发了?”皇帝眉头微锁,穿好衣服连早膳都没用便离开了,仿佛朱颜是猛兽一般。 皇帝一走,朱颜脸上的假笑再也支撑不住,她冲到镜子前,镜中的容颜确有几分颓败之色,仿佛被日光晒了许久的牡丹,有些打蔫。朱颜吓得魂飞魄散,强自镇定一番,才唤人来给她更衣梳妆,带着亲信出了宫。 第二日再出现在宫人面前的时候,她仿佛被浇了水的牡丹,又是一副倾城倾国的绝色姿容,连皇帝黏在西域美人身上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皇帝又一次留宿在了朱颜宫中,惊呆了一群妃子和宫女。他们明白,除了朱颜,宫中再也无人可与西域美人争宠,而等朱颜诞下龙嗣,西域美人怕是要靠边站了。 在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中,朱颜的肚子越来越大,渐渐连行动也有些不便了。可不管如何,每个月她都要出宫,甚至在即将临盆的时候,出宫的次数愈来愈频繁,不要说宫中有异议,连皇帝都有些不悦了,怕朱颜伤着龙嗣。 这时,育婴堂发生了一件公案。一位妇人在门口哭诉,说她一时鬼迷心窍遗弃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儿,后来发现育婴堂收养了她的孩儿,悔悟之后想要回孩子,可堂中却再也没有她孩子的踪影了。 妇人还说,为了看到她的孩儿,她在育婴堂打杂,发现不但是她的孩儿,还有好些刚收养不久的婴孩也都莫明不见了。妇人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骂育婴堂是个贼窝。 这还了得,育婴堂是朱妃娘娘办的,骂育婴堂贼窝不仅是骂朱妃,更是骂皇帝!京兆尹当即把妇人拿下了,不声不响地处理了这事。 四、喝血 育婴堂的小风波发生后不久,朱颜便临盆了。 整整三天三夜,朱颜也不知昏死过去多少次,孩子才终于落了地。是个男孩,眉清目秀甚是可爱,朱颜舒了口气,皇帝也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当场册封朱颜为贵妃。 朱颜激动之余,终于能安心休息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唤奶娘把孩子抱进来。 奶娘抱了孩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朱颜身边,一抬头,顿时惊叫一声,跌坐地上。 朱颜面色发沉,那奶娘却不住地磕头。朱颜隐隐有了预感,冲到镜子面前。“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沧桑如老妇的容颜,满头青丝一夜竟成了白发! “滚!”她狠狠地将镜子扫在地上。奶娘见状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寝宫,宫内传来各种物件落地的声音,以及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朱颜害怕到了极点,疯了一般把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再也没东西可摔了,屋内只剩下她的喘息声和孩子的哭声。孩子!朱颜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鲜嫩的男孩。陈先生说,换皮之后的容颜比常人更容易衰老,而要维持容颜的长驻,唯有在容颜出现苍老迹象的时候立刻进食男婴的鲜血。 朱颜的眼中冒出了血色的光,她扑到床上,抱起哭叫的男孩,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一入咽喉,朱颜只觉得有股莫明的力量从心口慢慢朝四肢蔓延。她吸食的速度越来越快,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很快便没了声音。 朱颜终于满足了,她的容貌又变得那么美,皇帝会宠爱她,很快她会成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突然,她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把这个妖孽给我抓起来!” 朱颜睁开眼,对上的是皇帝盛怒之下扭曲的面容,而她的手上抱着一个被吸干了鲜血的男婴,正是她刚诞下不久的龙嗣。 五、重来的一切 朱颜被关了起来,等候皇帝处置。育婴堂的案子重新开审,朱颜的心腹受不住严刑坦白了真相,那些消失的男婴确实是被朱颜吸干血而死了。衙役根据心腹所说,在城外的坟茔中找到了那些男婴的遗骨,一数之下竟有二十一具! 一时间,朱颜吸血驻颜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帝都。宫中真假难辨的各种污水也都朝朱颜泼来,说五皇子的早夭也是因她之故,王美人的死是她一手造成诸如此类。 朱颜俨然成了黑心黑肺的妖怪。皇帝一道圣旨,也不留一丝情分,直接凌迟处死。 朱颜死之前,许久不见的陈先生来看她,请她喝酒。 陈先生问:“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换脸吗?” 朱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惨笑一声:“这些年,我最想念的,反而是和小满逃亡的日子。那时候很苦,可小满待我是掏心掏肺的好。你说,我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张脸,活生生杀了她呢? ”我真是没脸去地下见她,要是一切能够重来,那该多好啊……“朱颜失声痛哭,陈先生在一边喝着酒,面色平静。 两日后,朱颜被凌迟处死,她明白了,人在做天在看,自己造的孽总是要偿还的。 ”姐姐!姐姐……“是小满焦急的声音。 朱颜睁开眼,却看见小满一边抹着泪,一边说:”吓死我了,姐姐你跑出去一天一夜,幸好有陈先生在。你别误会,我知道你的心思,乐先生也跟你一样,只是他眼睛看不见,怕连累着你……“ 朱颜打断小满的话:”你说什么,乐先生眼睛看不见?“ 小满奇怪地看着她:”姐姐还不知道吗?“ 朱颜问:”这怎么可能,他看不见怎么能从流军手中救下我们?“ 小满说:”那个箭术是陈先生教的,我还以为姐姐你知道呢……“小满忽然记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解释道,”那个糕点,你千万别误会,我见你做不好在一边生闷气,就偷偷做了送给乐先生,本想放下就走,再把你叫过去的,谁知被乐先生发现了,我只能直接告诉他,是你让我送过来的,还说了乞巧节送糕点的意思,你,不会怪我吧?“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朱颜摇摇头,鼻子酸酸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蒙眬间,她看到开着的窗边站了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一向古井无澜的眼中,不知为何此时却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朱颜抹去眼中的泪水,朝陈先生感激一笑。 短小鬼故事之换心 大明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痴痴呆呆,这下可愁坏了大明的父母,两人是中年得子,颇为不易。要想再生一个,可比登上青天更难! 大明的父母寻医问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财,大医院也去过无数,走江湖的郎中也没放过,可得到的回答令他们心寒:此子天生无心,注定痴呆一辈子! 大明的父母奔波了十年,渐渐地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彻底放弃了治疗大明的想法。他们现在所想的就是趁着自己还能动,多赚取点钱财为自己养老。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游方的僧人找到了大明家中,号称可治疗大明的无心症。 僧人肥头大耳,一副慈眉善目,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可大明父母心想天上不会掉下无缘无故的馅饼,对于无故登门的僧人心存质疑。 僧人笑道:“贫僧也不是免费救治,待治好之后需向二位要一点东西。” 大明父母一听僧人治好之后才要酬劳,赶忙答应,生怕僧人反悔,大明妈妈还放言如果治不好,连茶水都没得喝! 僧人也不以为杵,忙唤来大明。本来大明是一个傻子,对谁的话也没有反应。大明父母正等着看这和尚出丑。 谁也没有想到大明仿佛通了灵性一般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到了僧人面前。虽然还未开口说话,但看大明的眼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有神了。 大明父母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对着僧人千恩万谢,就差没有跪下了。 僧人摆了摆手,示意大明父母治疗才真正开始而已。 僧人嘴里念念有词,拉开衣袍露出胸膛,用手刀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接着扒开大明的上衣,也在大明的胸膛比划,兀自摇头叹息:“可惜啊!” 大明父母忙问到底怎么了? 僧人开口:“大明这孩子自小缺心,本欲用贫僧之心给大明补上,却发现并不合用。现在贫僧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明爸爸拍着自己的胸膛,急道:“大师,你看看我的心可好?”大明妈妈眼泪急流,拦住大明爸爸,说道:“你是一家之主,要换心还是换我的心吧?” 僧人绕着大明父母一圈,仔细观察,暗自揣度许久,才徐徐说道:“二位可知贫僧为何出家?” 大明父母纳闷:“大师,这与大明的病有什么关系呢?”分明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僧人慢慢解释道:“贫僧本是一个不孝之子,父母生前并无好好孝敬他们,待他们仙逝之后,方才后悔。贫僧是缺少一颗孝心呢。贫僧四处漂泊就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孝心,本想把贫僧心中这颗不孝之心剜来放在大明胸中,然后问二位要一颗孝顺之心。可贫僧细心观察,你们一家三口都缺少的是不孝之心,这让贫僧如何是好?” 听到那位僧人的话语,大明父母脸色全部涨得紫红,眼泪汪汪留下,羞愧得直想钻进地缝。 原来这大明父母也是一对不孝顺的夫妻,二人对尚在人世的父母全无好脸色,甚至拳打脚踢,撵到了村外牛棚之中。 二人忙跪伏在僧人面前,嘴里求饶,称一定会把父母接回家中,但请僧人一定要救救大明。毕竟大明是无辜的。 僧人看着大明父母诚心悔悟的份上,就说道:“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善待父母,大明的心自然会一点点长出来。且不可再行不孝之举。切记切记!” 大明父母忙叩谢不已,等他们二人抬头一看,游方僧人早不知去向。 大明父母忙不迭地把父母从村外的牛棚中接到家中,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生怕爹娘受一点委屈! 而大明也一天天好了起来,起初会开口叫爸爸妈妈,再后来与普通小孩全无差别。 夜谭记之珠坠 一、病危 整整两天,盛嘉帝都没有传膳。他守着病重的太子,连眼都不敢闭一下,太皇太后和皇后坐在一边垂泪。 盛嘉帝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上天不敬的事,上天要让他的子嗣如此艰难? 登基十年, 他有过十九个孩子,十三个还未出世就胎死腹中,三个没过满月,一个刚过一岁就没了,另一个在三岁的时候溺水而亡,唯有皇后生的太子活到了五岁。可如今这一根独苗,也快活不成了。几天之间,他似乎老了十岁。 冷笑几声,盛嘉帝瞥了眼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一排御医:“治不好太子,你们都给他陪葬。”瞬间,御医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最年长的御医哆哆嗦嗦地开口:“臣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盛嘉帝的声音冷得近似冰霜。 老御医抖了抖身子,道:“若是有海灵珠,倒是可以救太子一命。” “海灵珠?!”太皇太后惊得站了起来,“是南海鲛人后代体内的神珠吗?” 老御医答:“启禀太皇太后,是的。相传南海鲛人与人族结合后的后代,能像蚌一样孕育出珠子,珠子可治百病。鲛人后代信奉海神,故此珠子被称为海灵珠。” 太皇太后惊喜万分,对嘉盛帝道:“皇帝,哀家要是没有记错,你母亲应该是有一颗海灵珠的。” 盛嘉帝沉默许久,才淡淡地回道:“太皇太后记错了,太后并没有海灵珠。” 二、救命之恩 太皇太后并没有记错,盛嘉帝确实有过海灵珠。 盛嘉帝出生后不久,国中爆发诸侯之乱,东南、正南、西南疆域的三位诸侯王勾结起来,组织了庞大的军队进攻帝都。 诸侯王灭了先帝和他的子嗣。先皇后命亲信护着当时仅十一岁的盛嘉帝出逃,自己找来另一位同龄的男孩自焚于昭陽殿。 盛嘉帝澹渊逃出帝都不久,便跟亲信护卫走散了。在民间流落了一个多月,他几乎成了乞丐,更为不幸的是,他被人贩子所骗,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澹渊试着逃跑,却被抓了回来。人贩子恼羞成怒,将澹渊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在澹渊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忽觉喉咙一凉,有甘甜的东西落入胃中。迷糊之中,似有人在呼唤他,可呼唤什么,他却听不清。 澹渊终于睁开了眼睛,对上的是一对黑白分明,像海水一般干净澄澈的双眸。 他说他叫若竹,同澹渊一样,也是被人贩子抓来的。澹渊用虚弱的声音对他说“: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若竹笑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有活着,才能获得自由。” 澹渊浑身一震,是啊,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握着若竹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凭着这股信念,两人在人贩子和卖主之间辗转了几道,终于逃了出来。 可为了救澹渊,若竹却受了重伤快要死了,他对澹渊说,不要管他赶紧逃。澹渊不肯,他从袋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泥丸,用力敲碎后,取出一颗白得剔透的珠子,喂若竹吞下。 若竹惊愕地看着他,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若竹安心睡觉。 若竹奇迹般地活了,更幸运的是,澹渊的亲信侍从终于找到了他!澹渊跟若竹说:“你跟我走吧,虽然开始会很困难,但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一切都会好的。” 若竹摇摇头:“我要去找阿妈。我离开这么久,她一定很着急。让她放心后,我再来找你。” 澹渊将一把匕首递给他:“好,到时候你来帝都找我。这是信物,上面有我的名字。” 若竹接过,两人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当日一别,便是十八年。澹渊集合当年最精锐的北疆军队,打败诸侯王夺回江山,登上了天子之位。后来,他派人去找若竹,可像大海捞针一般,若竹音信全无。 三、寻找海灵珠 澹渊用来救若竹的珠子,便是海灵珠。 再后来,鲛人同人族结合,繁衍的后代慢慢进化成了人形。他们完全离开了水,从水边迁徙到内陆,生活与常人无异。 鲛人上岸的代价,便是失去出生即有的灵珠。只有女鲛族后代,才有可能孕育出神珠,且神珠也不再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只能医治百病。 可尽管如此,这样的珠子还是稀世珍宝,是海神的恩赐,世人称之为“海灵珠”。这一切,是澹渊的母亲告诉他的,因为他的母亲就是鲛族后人。他曾有过的珠子,便来自他母亲体内。 澹渊在母亲的灵位前跪了一个晚上。然后,他唤来禁卫军亲信首领,告诉他,去南疆找一个名为赤水的族落,族落女子的体内一定有海灵珠。顿了一顿,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惜一切代价”。 禁卫军奉命而去,一个月后,他们在南疆丛林深处,找到了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赤水族。 上百人的赤水族很快便被杀光了,禁卫军将赤水族女子的尸体一个个开膛破腹,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血肉,没有一颗海灵珠。 禁卫军盛怒之下,将刀架在老人脖子上,逼他们说出还有没有别的赤水族女子,老人咬牙切齿:“几百人的赤水族,为了海灵珠,一遍遍被你们屠杀,如今就剩下我们了!” 禁卫军不甘心,又地毯式的搜了几遍,仍旧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回帝都复命。 澹渊大发雷霆,重责禁卫军。禁卫军首领说,为确保没有疏漏,他安排了暗卫在赤水族,若是还有落网之鱼,一定能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澹渊沉默了许久,微微点了点头。 四、做戏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澹渊的耐心快要被磨灭至尽的时候,暗卫终于传来了消息。 最后一个赤水族女子,出现在了赤水族!她本是回族落的,却被老人们赶了出去,他们让她快逃。如今,她住在南疆一个小村落的山下。 澹渊喜得从龙椅中猛然站起!禁卫军首领讷讷地问接下来如何处理,澹渊说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明日听他命令。 当晚,澹渊取出母亲的笔记,又仔仔细细研读了一边,目光最终落在几行字下: “并非每一位赤水族女子都能孕育海灵珠,唯有毫无保留地心悦于情人的赤水族女子,才有极大机会孕育出海灵珠……” 次日,澹渊将国事托付给宰相后,便让禁卫军首领带路,快马加鞭赶去南疆。 一直立于帝国最高处的他,向来只有女子来取悦他,在男女一事上,他从来不多费心思;如今,为了他单薄的子嗣,为了帝国的未来,他一定要让那个女子心悦于他,为他孕育出海灵珠! 一路上,澹渊让人给他讲民间的各种戏文。他很聪明,很快便明白了男女情感的关键之处。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也完成了整个计划的设想。 在那个女子住处附近,他取出禁军腰间的刀,往自己身上割了几个口子,血流得厉害,伤口却是不致命的。这其间的分寸,因着当年流亡和打仗的经验,他拿捏得十分精准。 制造好伤口后,他又吞了几粒保命的药丸,便让禁卫军撤到暗处,自己走到那女子的木屋边,弄出点声响后,便假装晕了过去。 门开了一小条缝,缝中有双大大的眼睛,转了几转后,门便被拉开了。一个青衣少女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见到浑身是血晕倒在院子里的澹渊,赶紧将他拖进了屋。 澹渊闭着眼睛,原本火辣辣的伤口,慢慢敷上了一层清凉。他知道,第一步,他走对了。 五、英雄救美 一个良好的开始之后,接下来便顺理成章了。 这名赤水族女子是哑巴,澹渊说:“我叫澹渊,你总是穿青衣,我唤你阿青可好?”女子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阿青是个很简单的姑娘,澹渊说什么,她都用点头表示赞同。 乡间的生活极其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阿青靠纺布和刺绣为生,她的手艺非常好,纺的布又薄又柔,刺绣也栩栩如生,镇上有固定的店家收她的布和绣,所以生计并不困难。只是,一个人的生活难免会显得孤单,忙碌时不觉得,空闲下来则有了寂寞。 澹渊聪明,将阿青眼中的情绪看得透透彻彻,学着他妃子的手段见缝插针地示好。阿青的回应从开始的羞涩慢慢变得热络了起来。 在她的眼睛里,澹渊看到了倾慕,这种情感他十分熟悉,后宫每个女人都有。 鱼儿已入网,是时候该收网了。这日,阿青收拾了纺好的布和刺好的绣品,去镇上送货。山路是她走惯了的,天蒙蒙亮她便准备出发。澹渊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行,要陪她一起。 阿青朝他摆摆手,表示他的身子还没完全好,留在家休养,她不会有事的。 澹渊坚持了许久,阿青始终不同意。她性子虽简单,但脾气却很犟,认准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澹渊没办法,只能目送她出门。 阿青走了一段山路,突然冒出两个贼人,婬笑着朝她扑来。她吓得脸色惨白,拼命踢打他们,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蛮牛似的壮汉。她喊不出来,泪流得满脸都是。 忽然,压在身上的贼人不见了,耳边似传来澹渊凶狠的声音:“我宰了你们!”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抹干眼泪仔细一看,只见澹渊正发了疯似的在打人。 阿青呆了,她不知道为何澹渊会突然出现。待她回过神的时候,贼人已经逃了,鼻青脸肿的澹渊抹了把嘴角的血,上前紧紧抱住阿青,颤着声音说:“幸亏我偷偷尾随你,不然……要是你出一点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阿青,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阿青的泪水又一次如泉水般涌出。她伸出手,环住了澹渊宽宽的背,将头埋入了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抽泣。澹渊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不用害怕,以后都有我呢。”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尽是一切皆在掌握中的满意。 六、取珠 阿青无父无母,澹渊便与她以天地为媒,结了姻缘。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一月后,阿青便有了身孕。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她的眼,她的笑,她轻快的步子,无不诉说着此时的快乐与幸福。她在灯下缝着澹渊的衣服,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眉梢眼角尽是浓浓的情意。 澹渊朝她温柔一笑,从她手里取走衣服和针线:“早些睡吧,别累着了。”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阿青慢慢睡着了。澹渊脸上的笑似烟般散去。今晚是月圆之夜,如霜的月色从黑暗无边的夜空洒落,天地之间一片清冷。 他瞧着着怀中熟睡的女子,她不是特别美丽,却十分耐看,且越看越有味道。 如果,她不是鲛族后人,他会带她进宫,像珍藏海灵珠一样珍藏她一生一世,澹渊想。 只是,可惜了。 月光下,他取出了袖中的匕首。突然,阿青睁开了双眸,澹渊一惊。阿青朝他甜甜一笑,澹渊定了下神,下一瞬间便掩住了匕首,柔声道“:怎么醒了?” 阿青没有比划手势,只是朝他怀里拱了拱。澹渊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阿青,你愿意我做任何事,对不对?” 阿青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澹渊又道:“我想要个东西,你帮帮我,好不好?” 阿青又点下头,澹渊紧紧抱了抱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入了她的心口。阿青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再也不会动了。 七、后悔莫及 澹渊只觉得心口一疼,仿佛匕首插入的不是阿青的心口,而是他的一样。 只是,他来不及去细想此刻的心情。他迅速划开她的腹部,那里,有他们还未成型的孩子,还有一颗小小的、白得剔透的珠子。 是海灵珠!澹渊欣喜万分,他的太子有救了,帝国有继承人了! 他拿着珠子冲出屋子,却不小心带下了放在一边的衣服,脚下一滞。那是阿青替他做的衣服,刚刚有了雏形。阿青用手语说,他的衣服旧了,趁着她现在还没有孕期反应,得赶紧替他多做几身衣服,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怕是做不动了。 澹渊的心口忽然空荡荡的,不难过,只是觉得茫然,茫然过后是害怕。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眉眼温柔的女子给他做饭,替他缝衣,暖心地陪伴在他身边了。 他忽然想起当年同若竹在一起度过的日子,虽然苦,尽管艰难,但回忆时总觉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若竹离开时,他觉得不舍,有些害怕,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恐惧。 澹渊转身冲到床边,抱起阿青,心里想,也许她还没死呢。 可是,她浑身都是血,身子越来越冷了。他疯了一般替她止血,可血就像她曾经的泪一样,如泉水一样涌着,怎么止得住呢?蓦地,他愣住了。 他探出手,不可置信地从阿青的心口取出一个异物。一颗拇指盖大小,白得剔透的珠子。 这是什么? 他一点点地拭擦干净,温润的珠子上,有三个小小的点,细细看才看得清。他记得,母亲的海灵珠上就有三个小小的点。珠子是同他一起从母亲的腹中来到人间的,幼时的他曾问母亲,为什么会有点。母亲笑道:“可能是你调皮,在肚子里挠坏了珠子。” 也许世上还有别的海灵珠,但是有三个点、且这三个点还是他如此熟悉的海灵珠,这世上只有一个,就是他母亲孕育的,而他送给了若竹的那颗! “若竹,阿青……”澹渊浑身都开始颤抖,他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母亲笔记里的文字却如潮水一样涌来: “能孕育出海灵珠的鲛族后代,最接近先祖鲛人。十岁之前,他们没有性别;十岁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性别,若成为女子,则有九成可能孕育出海灵珠…… ”就像蚌孕育珍珠,需要经历血肉模糊的痛楚,鲛族后代孕育海灵珠,亦要付出极大代价,或失明,或失聪,或失声,或减去大半的寿命。当她心悦于一人,体内开始孕育珠子时,便会失去这些…… “女鲛族后代,一生只选择一人,作为终身伴侣……” 澹渊将阿青,也是若竹紧紧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听闻声音的禁卫军首领冲进来,顿时惊得一动不动。澹渊眼里的泪水,一滚出眼眶,便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扑簌簌地落在了阿青的血里。 禁卫军首领忽然记起了几年前的春日,这个青衣女子曾拿着一把匕首找他,却被他轰了出去,那时候她眼里的悲伤,也像眼前陛下的一样。陛下常翻的书里,他记得有这么一句: “鲛族后人的泪水几乎与常人无异,唯有绝望到极致时,泣泪才会成珠……” 民间怪谈故事之离卦 临行前,张纪阿健步走进后院。一只西施犬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小芳一双手还泡在牛乳中,手指在铜盆里轻轻打转,手腕闻戴着一对翠绿的镯子。 “母亲果然把镯子交给你了。”纪阿示意屋里的丫鬟退下,接过小芳一双白皙的手笑道,“还是你戴着最合适。”小芳却愁眉轻锁:“但愿几位姐姐不要怪罪才是。”这对镯子本为张家祖传之物,历来由长媳保管,如今张老夫人将这对意义非凡的镯子交给小芳,是有意让她来掌管家务了。 纪阿唤大管家张福进来,伸手接过一大串钥匙,回头与小芳说:“这次出门我带张福同去,家里钥匙就交与你。母亲既然选了你来主持家中事务,我相信她老人家是对的,你是留洋读过书的人,自是明白个中道理,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张贵。”小芳接过钥匙回道:“放心吧老爷。”其实纪阿不老,刚刚年过四旬,小芳却是二十出头,她给纪阿生了唯一的儿子,是他的第三房姨太太。 纪阿此番出行说来话长。 时年农历四月,张家老太爷过世,张老夫人跟着一病不起,一心要追随老伴而去,纪阿请遍名医也不见起色,都说老夫人是心病,只给开些补药方子,如今已在弥留之际。 前些日子,忽然有个江湖术士找上门来,他自称道号游方,夸口能解老夫人心结。众人只当是招摇撞骗之辈,哪知他第二天便让张家门外的一株梅树盛放,众人惊异,夏日里梅树开花好比六月飘雪,定是奇迹。小芳却言:西洋有书记载,硫磺可以将花催生,只是次日花便凋谢,那株树也随之死去。隔日,满树梅花果然枯萎,有、r鬟调皮问梅花为何枯死,游方笑称:“那梅花已得我法力点化,超凡脱俗不知去向了。”此言倒也让不少人信服,纪阿便许以重金,请他为母亲看病。 那游方只见老夫人一眼,又问其生辰八字,便退与纪阿说:“这酬金我拿不了,老夫人寿数已尽,非凡人所能左右,张兄还请节哀。只是我观老夫人面相,似有异常之兆……” 游方这一番话纪阿早有准备,只问这异常二字是何意。游方面露愧色道:“应是与令尊有关。老先生所葬之地似乎不太妥当……实不相瞒,贫道亦是无能之辈,不敢妄说一二。” 纪阿闻言急道:“此事可有化解之道?还望大师提点。” 游方手抚胡须,沉默半天道:“贫道所学均是些雕虫小技,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我有个师姐在清风观,法力高深,我这就修书一封,你速去请她来此,或许可有转机。” 所谓风水运势之说,在国人中流传已久,老太太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间成了这样,纪阿亦有几分相信,故此依游方所言,前去拜请高人。他先谢过游方:“此番多亏大师指点,事后定当重谢。说来也怪,纪阿总觉得大师似曾相识,莫非是前世的缘分?” 游方笑道:“张兄言重了。世人结交莫过一个‘眼缘’,你我算是投缘啊。” 据游方所言,清风观仅每年七月门户大开七日,其余时间均不见客。这七日中,清风观要挑选入门弟子,亦有弟子出师,加之一些乡民求医问药,占卜问事,善男信女烧香祈福,好不热闹。清风观纪律严禁,穷苦人看病并不收钱,也算是造福一方黎民。其门下弟子无论医、易、武、德均出类拔萃,观主清风亦是得道高人,在当地百姓口中已是神话。 纪阿一行紧赶慢赶,总算在时限内抵达清风观。更不敢耽搁,当日便上门拜访。 张福将书信呈上,外加黄金百两,片刻后便有白衣道人出来接待,将纪阿等人引至清静之所。那道人二十余岁,眉目清秀,张福一路打量,终忍不住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女子?”那道人一稽首:“几位先生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清风观中皆是女弟子。在下乃清风道人座一弟子净慧,请张先生这边焚香致敬。”张福忍俊不禁:“怪不得观中道童都这等俊俏。”话未说完就觉得不妥,赶忙补一句,“女子好啊,男人得耕作养家,要是男人都跑来修道了,我们吃什么?哈哈。” 有道童端来一盆清水供纪阿洗手洁面,另有道童递来数卜根修剪齐整的稻草,纪阿遵照净慧所言,伸出两手持稻草,置于香炉之上,同时默念心中所惑之事,以求神明指示。 事毕,净慧接过稻草,退于静室北角,盘腿而坐,看似随意地分配着稻草,如此反复许久,面露异色道:“张先生此卦凶险,待我请教师傅,诸位稍等片刻。”说完施礼退下。 张纪阿听闻凶险二字,心中愈加慌乱。他一心想见这清风道人,不想百两重金加之游方的书信,到此时仍是无缘一见。张福不满道:“这清风观如此礼仪,难不成就让这小道姑来搪塞我们?什么凶险,我看这些道姑也是贪婪之辈。早知如此,当初多带些银两,看她清风老道出不出来!”几个随从也附和着为难道童:“是啊!这不是不给我们老爷面子吗?让你们观主出来!”纪阿急忙训斥:“不得无礼。今日是我们有求于人,你们就别添乱了。” 说话间,净慧已经回来了,她施礼道:“家师向来不见客,观中大小事务均由我处理,还望诸位见谅。张先生这一卦为易卦中的四十三卦,名为央卦。此卦有大水破堤之相,江河东去,堤危岸摇,府上定有重大变故。” 张纪阿闻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冷汗,母亲重病未愈,家中不知又会出何事,顿觉两眼发黑,又听净慧接着说:“不过家师让我转告张先生,凶者吉之本,福兮祸所伏。先生唯有坚守正道,以德行事,方可逢凶化吉,终得善终。家师还说,游方师叔书信中提及张家老爷墓穴之下似有旧墓和骸骨,此乃大凶之象,命我随张先生同去,根除这隐患。” 纪阿急忙叩首道:“多谢清风大师。他日事成之后,纪阿定当登门叩谢。” 此时天色已晚,净慧吩咐道童带领众人去休息,第二日清晨便随纪阿等人一同赶回张家。 自张纪阿走后,张家大院确是不太平,张纪阿的弟弟张纪业三不五时带些家丁地痞来讨钱。 张纪业是典型的败家子,他原是庶生,刚出生亲娘就死了,因此得来老太爷百般疼爱,不成想他年过三十仍然游手好闲,嗜赌成性。说起来老爷子也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年前纪业闹着要纳妾,老爷子一问才知是风月场的姑娘,自是不允,后来纪业更是闹着要分家,老爷子念及骨肉之情,给了他千亩良田和两间当铺,让他好自为之。这纪业自分家后也不闹了,替相好的小岚姑娘赎了身,并花重金买了一处大宅院安置,纪业的原配夫人来找老爷子哭诉,张老太爷是极爱面子之人,加之年岁已高,气急之下便一命呜呼了。 老爷子死后,纪业便经常来找纪阿,询问为何遗嘱里家产没他的份儿。纪阿从小便疼爱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来了就贴补些银子给他花,可到后来,纪业说要组商队做大生意,开口便是千两银票,后来更是说要抵押他的两间当铺。纪阿恨他无赖,当众给了他一巴掌,纪业却冷笑:“打得好,你张纪阿占着我张家亿万家产,我管你要区区干两,你竟然打我?连老爷子都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给我记好了,咱们走着瞧!” 过了几日,张纪业带着人再次登门。众家丁深知二少爷素来泼赖无耻,对人稍看不顺眼便拳脚相向,又碍于他少爷的身份不敢抵抗,避之唯恐不及并不敢真的阻拦。不过张纪业这次并不胡闹,他带来了一个师爷模样的瘦子,瘦子拿出衙门的传票,说:“传县太爷令,三日后正式审理张家财产案。”情面。“ 众人散去自是无话,小芳心情沉痛,只盼纪阿早些回来主持大局。老太太亦是奄奄一息,急待准备后事,小芳脱身不得,只有传张贵前去衙门打点一番,并嘱咐道:”此次非比寻常,官府一应条件都暂且答应,不可节外生枝。“ 当夜月明如镜,张府大门外的两只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门下立了一人,一身尊贵的黑绸衣褂,胸前绣得一朵考究白花。那人立于门下许久,忽而一掌打在门上,这一掌厚实有力,震得两个打瞌睡的门丁退后了几步,看门老头跑了出来:”哪个不要命的这样敲门,吵醒后院的奶奶有你好受的!“话未说完又听到一声闷响,外面的人似要破门而入。老头跳骂道:”你他妈的敢撞门!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吗,还不开门?“门丁急忙卸下闩门的横木,只见门外立善一人,花白头发被风吹得散乱,模模糊糊看不清脸,老头几步上前,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疑惑道:”老爷?“揉揉眼睛瞪圆了看,”老爷,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两个门丁慌了手脚,不知来者是人是鬼;也不知该关门还是逃命。 再说后院,老太太回光返照一般忽然醒过来,推醒床边熟睡的丫鬟:”快拿我的衣服来,快快快,快去打水来,老头子来接我了,我要洗脸,你给我梳头。“ 丫鬟嘟囔着端了盆水回来,正好遇上小芳的西施犬狂叫着从身后跑来,她急忙躲闪,那狗跑至老太太门前跳起奋力一扑,丫鬟这才看见门前竟站了一人,那人随手一甩,西施犬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没了动静。丫鬟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见老太太居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激动地说着:”老爷你终于来了,你这就带我走吧。“老太太说着伸手去拉那人,那人接过老太太双手,竟然将她抛了出去,远远地摔在院子里,亦没了声音。丫鬟吓得手一软,铜盆咣当一声落地,转身便跑:”杀人啦,来人啊,救命啊……“ 此时整个张府似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有家丁敲着锣前院后院跑,各房里都掌起灯,光亮如同白昼,数十个护卫手执兵器冲了出来,并肩一排站着,有胆小怕事的手中兵器亦拿不稳,颤抖不已。那不知如何从棺材里出来的张老太爷此时不躲不避,就立在原地。 小芳壮胆站在人前:”休要怕他,且不要轻举妄动看是怎样。“又问张贵,”游方哪里去了?快去找来。“张贵带着哭腔道:”三奶奶,那臭道士昨天一早便走了,说是约了故人喝酒。“ 张纪阿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竟看见大门敞开,门口三个人横竖躺着,一个家丁伤势较轻,但已神志不清,眼珠暴突,胡乱叫嚷。净慧拇指合中指,手腕划半圆,上前一掌推出,一片荧光在家丁眼前闪烁,片刻散去,那家丁才回过神来道:”不好啦,老爷子诈尸了!“净慧急忙冲进大院。 院中众人被逼得节节后退,张老太爷走起路来左摇右晃,遇到挡路的八仙桌也不绕开,双臂一挥便掀飞了,护卫们虽害怕也不敢临阵脱逃,正在危急之际,忽见一白衣道人一个跟斗翻至人前。张老太爷微微一怔,抬起双臂冲着净慧一挥,净慧后仰躲过,双手着地,狠踢张老太爷双腿,哪知竞丝毫未能撼动对方。见张老太爷直扑过来,净慧急忙挥袖散出半壁荧光,张老太爷顿时被点穴一般不动了,净慧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绳,绊住张老太爷双腿使劲一拉,老爷子轰然向后倒下,众人一拥而上,将张老爷子五花大绑,末了,净慧从袖间抽一张符,贴在老爷子的脸上。 ”怎会这样?“纪阿悲愤交加。 净慧宽慰道:”这是尸变,不过这东西见光就会腐化,不必担心。“ ”那等太陽出来晒死他。“一个刚刚受了惊吓的家丁喊道,张福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纪阿忽然跪倒在地,冲着张老太爷哭喊:”爹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让您死了也不得安宁,孩儿不孝啊。“ 张福也陪着落泪:”净慧大师可还有别的法子?让老爷子死无全尸是大逆不道啊。“ 净慧道:”那便火化吧,总可以留得骨灰入土。“ 也没有别的法子,当下小芳便令家丁搬柴垒木,忙乱之中忽有丫鬟喊道:”老太太,老太太在这儿……“纪阿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也已归西,一时之间天旋地转,晕厥过去。 熊熊大火燃起,将老爷子老太太一并烧了,凶猛的火焰预示着张家的不幸将愈演愈烈。 次日清晨,张福陪同净慧去为二老选福地。小芳早早起来向纪阿禀报几天来家中大小事务,衙门传令一事尤其不敢怠慢,听她一一道来,纪阿苦笑叹道:”莫非真要败我张家!“ 转眼已是开堂之日。纪阿带小芳,张福、张贵来到堂前,一行护卫皆守在衙门外。纪业带着小岚与上次送传票的瘦子,早已得意洋洋地站在堂下。 纪业告哥哥用假遗嘱侵占张家财产,张福请他出示证据,纪业却拿不出。张福道:”空口无凭,你这分明是污蔑我家老爷。“ 那小岚姑娘出来说话:”要说空口无凭这倒也是,不过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拿着的那张遗嘱可有公家人等在场证明?“ 张福道:”老爷子过世之时,我和总帐房先生都在场,他在众人面前拿出的遗嘱还能有假?这点,帐房先生和我们都可以证明。“ 小岚笑道:”你们证明?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谁知道那张纪阿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堵你们的嘴?我家纪业也是张老爷子亲生骨肉,遗嘱里怎么会不给他留一个铜子儿?大人你说这合理吗?“ 郡县太爷显然是得了张纪业的好处,明显偏袒道:”若张纪阿举不出物证人证,那么老朽很难断定这遗嘱的真实性。“ 纪阿忿忿道:”胞弟纪业是全域出了名的混账,谁不知道老爷子是被他气死的?当初他要分家之后,老爷子便给过他家产,那千亩良田和两间当铺早已划到他的名下,怎说是分毫未给?古往今来都是这样,既然分了家的,那么就是脱离了张家,和家产无甚瓜葛,而且纪业不学无术、荒婬好赌是众人皆知,这些年来不知败散了多少家财,家父不留给他家产也合情合理。男外家父过世后,他多次上门要钱,我念及手足之情从未让他空手而回,谁料他狼心狗肺,竟要与我对簿公堂!“ 这一番话说得县太爷亦是无语,只见纪业带来的瘦子一步上前:”休要拿那些大话来当凭据。同样是骨肉血亲,即便纪业少爷果真如你所说和老爷子关系不好,也不代表老爷子没有遗产给他。大人莫让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那昏官顺水推舟,连连点头道:”不要东拉西扯,张纪阿,你可有凭据证明遗嘱的真实性、公证性?“ 纪阿怒道:”张家家务事向来不经外人过问。“ 见气氛有些僵持,小芳眉头一皱,上前道:”大人可曾记得,前年我几满月之时,老爷子当善众亲朋的面说过,既然纪阿给张家延续了香火,从那天起张家所有生意就正式交由他接管。大人当天也在场,遗产分配早有定论,我们根本无需做假。“ 那瘦子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张纪阿继承家业,与你们儿子关系甚重是吗?我倒要问问,那儿子可是你亲生?“ 张福护主心切,急道:”老爷夫人,莫要与这厮闲扯。他们分明是恶意刁难,我们这就回去,不受这鸟气,看谁敢动我们张家!“ 县太爷闯言拍案而起,喝道:”大胆,公堂之上,哪容你藐视王法!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收监侯审!“ 直到此时,纪阿才察觉事态严重。 此时小岚也不闲着,在一旁风言风语道:”我听闻兰奶奶过门不足十个月便产子……若是和别人生的,大哥可是吃大亏了。“ 小芳极力抑制情绪:”孩子早产一个月,家中的老妈子可以证明。“ 张贵亦是不忿,但有张福例子在前,不敢多言,只道:”公堂之上,还请小岚姑娘检点一点,不要说一些污言秽语。“ 县太爷此时心里已有胜算,不再念旧情,索性与张纪阿撕破脸:”张纪阿,无论那遗嘱是真是假,未经公证统统无效。现在你说是因为生了儿子得以正式继承张家产业,但原告对你儿子的血缘产生异议,你敢证明他确是你亲生吗?“ ”敢!“纪阿与小芳异口同声。 县太爷便请人将小孩抱来,另外安排公差送上一应器具,准备滴血认亲。 那孩子刚过两岁,眉目清秀,甚是可爱,丫鬟抱来时在路上已睡着了。纪阿一言不发,拿起银针刺破手指,滴血入盆。小芳锁着眉头,狠狠心一针下去,那孩子在半睡半醒中哇地哭了起来,一滴血也落人盆中,众人上前围观,孩子的那滴血落到纪阿的血旁,优雅地打了个转却并不溶合,纪阿惊异道:”怎会这样!“ 县太爷奸笑道:”张纪阿,本官给了你机会,但你一来遗嘱无效,再者儿子也非亲生。你还有何话说?“ 小芳悲痛道:”西洋早已论证,滴血验亲并不完全准确,老爷不能就此判断孩子不是纪阿亲生……“话未说完,县太爷便喝道:”皇帝老子都用此法,你若不满意,莫非要本官叫出儿子,给你来个演示?“小芳强忍眼泪道:”这分明就是你们的圈套,只等我们跳进来。“ 纪阿对于滴血验亲一事尚未能平息,这孩子眉宇间与自己明明一模一样,可为何血液不会溶合?此时他也不再声辩,接着小芳的话说:”那么就依老爷看来,此案究竟是想怎样定夺?“ 县太爷得意洋洋起身道:”张纪阿,你识相便好。老夫看在与你相交多年的情分上,你只要将张家所有家业交给张纪业,你们伪造遗书蒙骗众人以及公堂之上的无礼行为全部可以不追究。本官最后问你一遍,张纪阿,你可伏法?“ 那日过后,张家易主,纪阿净身出户。他的两房妻室也由娘家人接回,只留三太太小芳还在身边。张纪业接手张家后一直受制于县太爷,屡遭勒索,最后竟恶向胆边生,勾结马贼绑架了县太爷并撕票,事情败露后自己也被欧了头,张家这块肥肉尽数落入外人之手。 纪业之事不提也罢。纪阿虽然一时没落,但凭着以前积累的人脉和生意伙伴的帮衬,只三两年光景便又东山再起,总算是吐出了胸中郁积的怨气,不过爱子身世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一日,纪阿在街上被一算命先生拦住,仔细辨认竟然是游方。游方问他为何事忧愁,纪阿将家中变故与心中烦恼一一倾述,游方听罢,大笑道:”张兄果然是老实入,滴血认亲怎能全信?那滴血盆像传说中的聚宝盆,可以滴出十万个亲生父亲,也可以拆撒十万个亲生骨肉。很简单,水中加入一些醋或是冰,等水变酸或者变冷,任谁的血也不能溶合。你被奸人算计了,若不信我可再为张兄验证。“ 一席话让纪阿恍然大悟:”既是如此,那什么混账东西不信便罢,何必再劳先生费神!“说罢释然一笑,眼神中像是看到了爱子活泼的身影,不觉露出慈爱。 虽然先前小芳亦是对他如此这般说过,但纪阿嘴上称是,心中终究还是不确信,不知为何如此信服游方。若说两人是前世结缘那未免太感性了,但他们的过往确有很深的羁绊。 多年以前,本地乡间有位郎中生性善良,医术高超。时逢天灾闹起了饥荒,流民陡增,疫情肆虐,这郎中施粥台药,半年间便花掉了祖上积攒的家底。 郎中所为天地可鉴,在流民眼中他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但某些小人却认为他笼络人心、出尽风头。期间,朝廷有公文下发。呼吁各地乡绅富豪捐银献粮共渡难关。县太爷平素就嫉恨郎中在乡间的声望,此番正好借公文之名,逼郎中上交银两。郎中实在无钱可交,被公差暴打一顿,抄家了事。这郎中有个儿子,年仅六岁,一老一小开始四处辗转流离。 三十年前,纪阿还只是十岁孩童,在张府的大宅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弟弟纪业的出生让他欣喜不已,他想等弟弟长大些,一起翻围墙,一起捉鸟玩。但弟弟不到一岁时生了重病,请来的大夫都说治不了。他听丫鬟说,小孩子很容易夭折,何况那个孩子的亲娘也死了。后来,管家张福从土地庙里找来个游医,说这游医只用荒野里的草和露水便能治病,好不神奇。纪阿觉得那医生看上起和流民无异,但跟在他旁边的孩童与他年龄相仿,倒十分喜欢。 游医父子在张家饱餐一顿,看过纪业便说有救,留下一纸药方,叮嘱丫鬟用心煎煮。 三天以后,张福带着几个家丁疯也似的来到土地庙,见人便打,最后抓住游医喝道:”好你个蒙古大夫,敢到我张家行骗,我让你一命抵一命。“不由分说,一棒打晕。张福记得他还领了个小孩,但流民里孩童太多,见到这个场面又都哭作一团,一时认不出是哪个,随便抓起一个哭得最凶的小孩,说:”你们两条贱命也比不得我家少爷。“ 张福把人带回张府,惹得张老太爷破口大骂:”这种东西你还带回家里做什么?绑好了送衙门去。“这时候一个丫鬟哭着跑来:”老爷,不好了,小少年好像没气了。“张老太爷怒道:”张福,看你干的好每!废物,你和他们都给我滚。“ 张福吓得大气不敢出,哭丧着脸把人带了下去,绑到后山的树上,骂骂咧咧地指挥家丁泼了灯油在游医和小孩身上,又找来干柴,一把火连人带树烧掉了。这一切,都被远远躲着的一个小流民看在眼里。 其实那日张家小少爷非但没死,反而渐渐恢复了健康。张老太爷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竟祸害了两条性命。只不过在张家,没人再提及那游医父子,流民命贱,谁又会在意呢‘ 再说那小流民,他跟着人群辗转来到江苏,一日出去讨饭,被看门的一脚踹出,眼见要挨打,幸而被一道人所救,便随他上山修道去了。这道人已有两个徒弟,一男一女,女为清风,男为明月,他手抚胡须思索良久,细细问过小流民身世,随后笑道:”既然你流转四方,以后便叫游方吧。“ 道人也不诚心教授徒弟,常常自己下山消闲,一去便是半月。游方平日里和清风明月做些清扫工作,打坐修身,生活安逸。 观中偶有过路的樵夫前来讨水、歇脚。一日,游方与一樵夫说:”快些下山吧,今日要下大雨。“那樵夫抬头看看天,笑道:”学道的怎么能说大话骗人?莫不是嫌我吃你观上的水?“说罢爽声大笑,下山去了。不多时,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数日后,那樵夫又来观中,见到游方便笑:”莫非小师父会看天象,知风雨?“游方摇摇头,说:”今日还会下雨,先生早些回吧。“那樵夫本也是歇脚,片刻便走了。当日果然又是一场雨。 过了些时日,观上便有入来询问天气,游方亦是说得准确。时值收割季节,渐渐天还未亮观外便有人早早等候,有等不急的便提高嗓门向观中喊道:”小师傅,今日有没有雨啊?“明月急忙摇醒游方,问:”今天下雨吗?“然后再跑出去对众人说:”游方师弟说今日无雨。“ 修道之人,难得有这样的灵性,游方的师傅从此留在观中悉心教授。 清风的年纪大游方五岁,虽为女子却分外努力,亦天资聪颖,几年里把道人的真经隐诀都学会了。道家的方术莫过于法、术两种,术中以符、咒、灵图、降妖、摄魂最难,这个时候也最能体现出灵性和悟性的差距。游方虽然懵懂,但天性使然,能力总要高于辛勤的师姐。加之每到农忙季节,乡邻定期来询问天气,众人口中,那游方俨然已是得道高人了。 一晃七年过去,游方已年近二十。 一日,清风师姐端来一碗肉:”游方师弟,你看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游方见碗中是肉,慌忙道:”我们学道之人还是少沾荤腥为妙。“ 清风笑道:”我们又不是全真道士,不需理那些戒律,你也经常见到师傅饮酒大醉,吃肉又有何妨?你不见明月师弟口水都流出来了,我还不给他吃呢!“ 几番手段,游方便被师姐骗得吃了肉,只一日他便大汗淋漓,止不住的恶心,吐了一地秽物,苦叫道:”莫不是师姐在肉中下毒了?“ 清风见此情景亦十分慌张:”我哪里有下毒!这……这不过是猫肉而已。“ 游方听闻,犹如五雷轰顶,他隐约记得师傅说过,猫肉最坏道行,切不可沾。 至此,游方断了慧根,再也不能识天气。清风当夜偷了师傅几本经书跑掉了。那道士怒骂要斩了那妖孽徒弟,但他更为游方惋惜,不禁痛哭流涕,之后只传授他一些幻术把戏,开坛法式,实战禁忌等等。 游方在观中又待了十余年便下山去了,如师傅给他起的名字一般云游四方。 途径本地,正遇到张老太爷广招能人异士,为自己挑选福祉,设计陰宅。游方略施小计,巧装易容,口吐莲花炫耀生平所学,张老太爷听闻他是茅山正宗,不免肃然起敬,百般哀求,游方终于答应为他寻龙点穴。游方更有意接近赌鬼纪业,他对纪业说过,那个小岚姑娘不简单,旺夫兴财,若是得了此女,荣华富贵便成了定数。他又对张老太爷说,纪业命硬,克父克母,亦是败家之根,不可姑息。 日后种种变故亦不难猜测,均是游方一手促成。所有计划都顺风顺水,最难的就是请清风下山,游方只得借纪阿之手,并且修书一封以激将,不想清风并不中计,只派了净慧前来。 这边游方算得时日,潜入张老太爷墓室,立于棺材前仰天大笑:”这块’宝地‘你可住得习惯?不如随我走一趟,活动活动筋骨。“说罢挥手念动咒语,一指前方,大喝道:”升!“ 只见得砰的一声闷响,棺材里飞出一具僵直的躯体,霎时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游方好生畅快,大笑着紧随其后。 之后发生的事众人皆知,唯独不知游方一直隐没墙头,看着这场闹剧。 当日净慧亦是疑惑事有蹊跷,敷衍了张家众人,便想速速回观察告清风。快马跑了半日,净慧总感觉身后一双眼睛紧随其后,无法脱身,但人疲马乏,只得停步休息。 倚靠着大树喘了口气,恍惚中觉得一个人向她走来,转眼间已近身前,净慧急忙后退,那人却笑了起来:”见了师叔还不下跪?“ 净慧见来人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不再慌乱:”师叔?你是何人?何以我的半日快马竟是甩不掉你,你又为何跟我至此?“ 游方笑道:”你师傅当然不会提她的丑事,教你那些三脚猫功夫,怕是逃命都不够用吧?“忽而收敛笑容正色道,”想那清风无耻至极,尽做些小人之举,现在只敢躲到清风观苟活于世,何不让她出来见我?“ 净慧脸色通红:”那是你跟师傅的恩怨,何必为难我一个晚辈?“ ”哈哈哈哈,果然名师出高徒,这么快就划清界限,你师傅也是白养你了,鼠辈教导出来的也是鼠辈。“游方说罢,转身背手,仰头大笑。 净慧暗自运功,恨道:”接招吧!“话未出口,凌厉的掌风已袭至游方后脑,游方晃身躲过,转头退后几步笑道:”师姐,还不以真面目示我?“见形迹败露,净慧掀掉脸上入皮面具,露出的一张同样年轻的面孔。 游方笑道:”清风师姐,你小把戏也太多了。莫非这些年骗得穷苦人的八字,来续了自己的陽寿,怎么年近五十还是这般年轻?“ ”游方,你欺人太甚,既然躲不掉,今日就同你决一死战!“清风说罢,挥袖散出半壁荧光。 游方感到一股清澈的凉意,只觉得在荧光中举步维艰,动作缓慢,思绪凝滞,紧接着重重地挨了几掌,落地后方感觉疼痛,才恢复知觉。 几个回合下来,游方还是占不到半点便宜,更是对清风的衣袖心有余悸,眼见斗她不过,便远跳几步,念动咒语,聚集一股刚陽之气于头顶。 这气团恍惚化为八卦之形,猛然落下,砸到清风身上。清风轰然倒地,皮肤骤然衰老,眼角鼻孔都已出血,看眼神似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她挣扎着爬起来,全力挥袖,游方顿时觉得闪烁的绿色荧光遮蔽了太陽,再看清风,她奇异地爬于地上,姿态像一只猫,口中念念有词。轰的一声,周围竟然黑了下来。游方急忙定睛识辨方位,黑暗中清风早已不见,却有一只黑色的狮兽背上驮着一尊黑佛,张开血盆大口朝游方而来,愈来愈近,愈来愈暗……游方几乎窒息了,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穿透黑暗:”蛤蟆!蛤蟆!蛤蟆!“ 黑佛、狮兽神情惊恐,继而消散,黑云也随之淡去,清风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倒下了。 不远处一个扎着小辫的牧童细声问道:”游方师傅,我做的对吗?“ 游方起身笑道:”好,借你纯陽金口破了这妖孽的法术,你且在一边等待片刻。“ 游方看着在地上喘息的清风:”早料到你这般狠毒,定会出陰招取我性命。师傅当年不忍杀你,我今日也饶你一命,坏我灵性仇已报,你我都可以解脱了。“说完,抱起孩童转身走了。 至此,三仇得报的游方再无他求,得以安心云游。 夜谭记之幻影人 一、初相见 梅开茶庄的伙计阿九自打前些日子去了县城后,便跟丢了魂似的,整日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因他有了心上人。 这说起来,遇上这位心上人也是机缘巧合。 那日,阿九去县城的苏老爷家送茶。想来是早上吃得太过油腻,刚到苏家便闹起了肚子。 抓了个仆人问清了茅厕的方向,阿九便急急地去了。 岂知出来时,阿九便迷了路。 正当他四处寻找出路之时,却见假山处透出一抹嫩黄,随着软软的清风,分花拂柳而来。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约摸十五六岁,肤色甚是白皙,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亮,嘴唇像桃花一样娇嫩鲜红。 阿九看得呆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她真像年画上的仙女。 那女子并未瞧见阿九,走到花架下,晃晃悠悠地荡起了秋千。阿九痴了,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和她了。她在画中荡着秋千,他在画外看着她。 那日,阿九在苏老爷家门口站到日落,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此后,苏小姐的身影日日夜夜在阿九眼前徘徊,他想,这辈子是一定要娶了她的。可是,他一个没钱没地位的小伙计,又怎样才能娶上老爷家的小姐呢? 二、想念 桃花谢了,春天过去了。炎炎夏日,也慢慢走到了七月流火。 七月七日乞巧节,城南织女庙游人如织,纷至沓来。一半是城里未出阁的少女,相约结伴来此叩拜织女娘娘,求嫁一位如意郎君。 既有佳人淑女,自然也少不得君子少年,另一半便是城里的各家少爷公子,借着各种由头在庙附近喝茶聊天赏美女。 许是织女娘娘确实灵验,他们果然赏到了心仪的佳人。那位黄衫女子一出现,众人的视线便再也移不开了。所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便如此了吧。 少爷公子们迫不及待地打探一番,得知佳人是城东苏老爷的独女苏潆,于是纷纷提着丰厚的聘礼上门求亲。一时间,苏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苏小姐的婚事顿时成了城里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闹的谈资,甚至地下钱庄还设了赌局,猜哪位公子足够好运,能娶到钱塘第一美人。 可是苏小姐忽然得了怪病,昏迷之后便不省人事,再也没醒过来。苏老爷找遍了全城的大夫,可苏小姐未见一点起色,急得他一夜白头,抹着眼泪声言谁能救他女儿,他便将女儿嫁给那人。 此话一出,苏家的门槛又一次被踏平了,千年人参、极品燕窝……公子少爷们纷纷往苏家送。可再贵、再稀有的药材吃下去,苏小姐依旧未曾醒来。 公子少爷们很是愁眉不展。听闻灵隐寺来了位僧人,曾给病人祈福使得病人痊愈,公子们不由得眼前一亮,砸重金请僧人替苏小姐祈福。僧人祈完福的第二天,苏小姐果真醒了。 众人大喜,重金酬谢僧人。过了几日,醒了的苏小姐依旧是病怏快的,只能勉强咽药,食不下一粒米。僧人言,他到底不是良医,只能将大家的福祉送到苏小姐身上,增她陽寿,至于苏小姐能否痊愈,就看她的造化了。 于是这般,大伙也只能继续送药材吊着苏小姐的命,一面叹息佳人的不幸,一面也祈祷佛主显灵,佳人痊愈,结成良缘。 为苏小姐的病牵肠挂肚的,其中也有阿九。 苏小姐病了一月,阿九也跟着茶不思饭不想了一月,又着急又难过,嘴上冒了-一圈泡,人瘦得衣服都快撑不起来了。 只有小丫头小寒一直念着阿九的救命之恩,每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阿九有时候会一遍遍说着他对苏小姐的思念和担心,小寒坐在他的身边默默地听。她是个哑巴,脑子也不好使,她听不懂阿九的话。 “小寒,我一定要治好苏小姐。”阿九说得信誓旦旦,可小寒大大的眼中却只是空荡荡的一片迷茫。 三、救人 阿九上灵隐寺去找那个僧人。 他跪在僧人面前说,他没有钱,可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回苏小姐的痊愈。 僧人没有睁眼,风淡云轻地回了一句:“你走吧。” 阿九不肯,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昏死过去。寺里的其他僧人于心不忍,细心照顾了两天,阿九才恢复了身体。 可执著的阿九醒来后第一件事,却依旧是找到僧人,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救苏小姐。 那僧人叹了口气,终究是松了口:“善哉善哉,不是老衲不说,只是这法子太过罪过了。唯有饮下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的心熬成的汤,苏施主才能病愈。救了苏施主一命,却要牺牲另一个无辜生命,此事有悖天理,终是要受天谴的。” 阿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灵隐寺。鬼使神差一般,他打探了苏小姐的生辰。听闻那个日子,阿九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世上,一个人要遇上另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机会并不大,可恰好,阿九知道另一个和苏小姐同生辰的人。 那人,便是孤女小寒。 小寒是去年阿九从梅开茶园里救回来的。她不会说话,人也傻傻的,因救她那日恰是小寒节气,阿九就给她取了小寒的名字。 在茶园发现小寒时,小寒被冻得厉害,只余心口一团暖气。阿九花尽了多年的积蓄,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小寒人呆,却也知道阿九对她的恩情,从此像只小鸡似的跟在阿九屁股后面。阿九扫地,她替她拿簸箕;阿九泡茶,她就去烧水。 掌柜对阿九开玩笑,说他给自己找了个小丫环,阿九笑笑:“怎么是小丫环呢,是妹妹,跟我那死掉的妹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妹妹。” 知道小寒的生辰,是因为阿九带回小寒时,她的手里就抓了一张纸,纸上写了一个生辰八字。阿九问这是不是她的生辰时,小寒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阿九说:“我妹妹也是这个日子生的,可惜她已经死掉了。”阿九的眼底有淡淡的悲伤,小寒看着,默默地点了下头。阿九笑了笑,摸摸小寒枯黄的头发说:“以后你就当我的妹妹吧。” 手心是妹妹,手背是那个心尖上的女子,都是肉啊,他该如何抉择呢?阿九茫然了。 四、杀妹 阿九做了_一个梦。 梦中,苏小姐的病好了。桃花灼灼,清风徐徐,她缓缓走向他,牵起他的手俏皮地笑:“阿九,陪我荡秋千好不好?” 好!阿九一喊,便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夜色清冷,唯有一轮孤月,落下一地霜华。阿九抱着头,满心凄楚。 第二日是中秋节,茶庄只开了半日,下午掌柜就放大伙各自过节去了。阿九带着小寒去街上逛。小寒很高兴,看看这个糖人,摸摸那个小梳子,双眼亮晶晶的。 阿九见她特别喜欢的,就一一都买了下来。小寒有些不好意思,阿九却只是笑笑:“没关系的,小寒喜欢就好。” 逛到日落,阿九买了小寒最喜欢吃的豆沙月饼,两人回去茶庄过节。 月亮升起来了。如水的月光下,小寒爱不释手地玩着那些小玩意儿。阿九端着银耳红枣羹和月饼站在门口,看着她咧嘴笑嘻嘻的样子,有些发怔,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过。 小寒看见了,笑着从阿九的手里接过端盘,拿了一个大的月饼,递给阿九,自己选了个小的,大大地咬了一口。 “哥哥……我好开心……”阿九看见小寒的嘴在动,似乎听到了模糊的字眼。 小寒拿起了勺子,舀起一勺银耳红枣羹,将勺子送人嘴中。一勺,两勺,三勺……小寒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阿九,又轻轻摇了摇头,脑袋却又低了下去,终于趴在桌上不动了。 阿九将小寒抱进了房里。看着她平和的睡颜,阿九有些怔怔的。可一想到心尖上那只黄蝶,忽然—发狠取出了刀,往小寒胸口扎去。 “哥哥……”耳边似乎传来了很轻很轻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阿九猛地一惊,浑身冷汗涔涔,手一松,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噔——”的一声,却似炸雷惊醒了阿九。 他刚刚做了什么?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鬼附了身?那是小寒啊,是他的妹妹啊,他怎么可以用她的命去换苏小姐!他不是人啊! 阿九跌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呜呜地哭出了声。 “哥哥……不哭……”隐约间,他似乎又听到那个轻而软的声音。 五、骗局 再过三日,便是霜降,天越发冷了。 阿九是在给客人斟茶时,听闻苏小姐死讯的。在一刹那,水壶从手中滑落,落在他脚上,滚烫的水溅了一地。 小寒见了,急忙将阿九拉到一边,端来冷水,将他的脚浸在水盆里。阿九茫茫然的,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心口的地方似乎还在一动一动,闷闷的,有一种快要窒息的痛楚。 过了霜降,立冬也陕到了。 阿九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病情时好时坏,小寒陪在身边细心照料。她不会说话,每天安安静静的,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外面世间的纷纷扰扰与他们都无关了。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阿九早早起来打水、扫地。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苏小姐的事就像一场梦,永远留在了阿九的回忆中。 只是,这梦多了些痕迹。茶客们闲聊时,总会说起县城苏家的一些事。 据说,苏老爷受不住丧女之痛,跟着大病了一场。睹物思人,苏老爷夜夜都梦到爱女归来,不忍受这般的折磨,他陆续变卖了这里的家产,在一个雪后初霁的日子回了老家。 而在苏小姐丧事后不久,灵隐寺的那位僧人也云游去了。 城中总有新鲜事,苏家和苏小姐的事很快便不再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被人淡忘。 直到年后的惊蛰日。 那日,阿九去斟茶时,客人们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城里最沸沸扬扬的事。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那苏老爷看着挺忠厚老实的,竟是个骗子!要不是陈家公子去淮安探亲,谁还能知道苏老爷在变卖那些公子哥们赠的药材珍宝呢?” “敢情他就是用女儿做了个饵啊,敛完财,人也跟着没了。可怜那些痴心儿郎,伤了钱财又伤了心。”听闻此话时,阿九正擦着桌子,手微微停了停。 “听说陈公子还见到了苏小姐,活生生的,和苏老爷以及那合谋的和尚一起被抓进了大牢。可奇怪的事是,那活生生的苏小姐,就在县衙大牢里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吓坏了那群衙役,都道那个女子长得太过美丽,定是妖怪变的。” “你说这话,我也想起个事来,那跟苏老爷合谋骗钱的和尚,当初在灵隐寺时出过一件怪事。明明是秋日,可他屋里的花瓶中却插了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进屋打扫的小沙弥一直跟人说和尚是活佛转世……” 阿九擦完桌子,默默出了屋。屋外细雨绵绵,柳枝已冒了新芽,桃花也将灼灼其华,又是一个崭新的春日。 六、团圆 春分,清明,谷雨,立夏……中秋。 这半年时间,梅开茶庄和往年并无差别,采茶、做茶、卖茶,可对阿九来说,却见证一个凤凰涅槃的奇迹。 自惊蛰听闻苏小姐后续之事后,阿九着实难过了一阵子。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日子却总是要过下去的,当阿九走出过往的陰霾,重新振作时,他蓦然发现身边的小寒有些陌生了。 原本黑黑的皮肤不知何时不那么黑了,脸上青色的巨大胎记也淡了不少,又枯又黄的一把头发也变黑变密了,而更让他惊愕的是小寒竞对他叫出了几不可闻的两个字:“哥哥……” 这声音,和那个中秋日他听到的极像,柔柔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仿佛蛇蜕皮一般,小寒一日一日、一点一点地褪去那身丑陋的皮囊,变得越来越美丽,也愈来愈像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阿九已经将她深深地埋葬在心底,可那个春日、那黄衫轻舞的翩然之姿,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潆,我的真名叫苏潆。”虽然声音还略带沙哑,可小寒还是完完整整地对阿九重新介绍了自己。 阿九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如画中仙子一般的少女。她不但容貌与他心底那人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字不差! 小寒,不,或者现在应该称之为苏潆,她拉着阿九坐在茶树下,用还不顺畅的语调,慢慢讲述了一个有关幻影之术的故事。 她是苏老爷小妾生的女儿,她娘亲长得很美,而她恰好继承了她娘亲的容颜。 在她十岁的时候,苏家起了一场大火,不但烧掉了苏家大半家底,更惨烈的是死了十几口人,包括苏老爷的两个儿子以及她的娘亲。 苏老爷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从此性情大变,整日买醉。 机缘巧合下,苏老爷认识了一个同样潦倒的和尚,两个深陷困境中的人_见如故,立即成了挚友。 和尚有一门异术,能汲取人和物的部分精魄,造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或一件物,他称之谓幻影术。只是这门异术好虽好,用一次却要大伤元气,和尚也极少使用。 可为了帮衬苏老爷的生意,他还是用了那么一两次,却也因此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幻影术只是造了一个假象,却不能抹去所有痕迹,为了避嫌,苏老爷将家迁到了钱塘。 这时候,苏老爷注意到了他越来越美丽的幺女,或者可用她的姻缘换一笔大钱,重振苏家。苏老爷觉得此法甚好。 可他看中的人,着实太过劣迹斑斑。她不愿,便逃了家.却被和尚撞见。和尚急急写下了她的生辰八字,汲取她的魂魄。她与和尚争执,夺下那纸便跑了,和尚汲取魂魄时费了大力,也无精力再追。 她无意识地跑了不知道多久,等醒来时,便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所幸脑中的记忆也少得可怜,加之阿九的体贴,在梅开茶庄的这段日子,倒成了这几年她最平静安详的时光。 “许是那和尚的幻影术破了,魂魄便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恢复了记忆和往日的容貌。”苏潆说。 她说得淡淡,仿佛那些往事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 可阿九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悲楚,那样的爹,那样的被当做货物一般贱卖,又被生生夺去魂魄…… 她抬起头,本是要将眼中的几滴泪逼回眼眶,却在看到头顶一轮巨大的圆月时愣了愣,片刻之后,她的嘴角缓缓扬起,手指天上,语调轻快:“哥哥,月亮升起来了。” 冷冷清辉下,阿九心中五味杂陈,可看着面前少女的灿烂笑颜,忽然觉得此刻,他的人生如天上的圆月一般,很是圆满。 踏雪寻梅 1.诡画 民国年间,北平的琉璃街上有个叫卓越的文物倒卖贩子,为了钱财,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买卖,人送外号“卓铲子”。 卓越手里有了钱后,便开始厌倦老婆田氏,每天对她非打即骂,他的胞弟阿昆为嫂子打抱不平,反被诬赖有奸情,两人惺惺相惜,反而真的有了情意,又怕事发,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最近卓越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是西平一把手—牛大帅是个爱画之人,不论是谁,只要献上一幅名人字画,就能在他手下换个一官半职。于是卓越便开始大肆搜罗字画,想要觅得好画,给大帅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古玩巷,希望能淘点意外收获。很快,他在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婆婆面前停下了脚步,因为这老婆婆一个人坐在一个陰暗角落里,怀里抱着的,却是一幅画卷。老婆婆见他注意自己,连忙寻得一光线明亮之处,展开了手中的一幅画轴给他看,却是一幅宋代名家金雪琴的《踏雪寻梅图》,画中,皑皑白雪中盛开着一株似火般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红梅分外红分外艳,就像一滴滴鲜血。 卓越心中一惊,这幅画他认识,画的神奇之处就是这红梅历经数百年,依然能够娇艳欲滴,也不知用的是什么颜料。 他咽了咽口水,五年前,他就是为了这幅画,专门与人设了局,最后逼得宝主一家家破人亡,宝主自杀,宝画不知所踪,如今意外得见,叫他怎不喜出望外? 为了压低价格,他故意假装不识货,把画仔细打量了一番,说:“这字画倒确像是金先生的手笔,只是这踏雪之人在哪里?如果没有踏雪之人,这画岂不是空负其名?”老婆婆看了他一眼,说:“五根金条!要买就买,不买就闪开!”卓越咬咬牙:“你等着,我明天一定来买,但我只能出四根金条。”老婆婆犹豫了下,点点头。 卓越回到家咬了咬牙,用自家的宅子抵押,跟银行借了四根金条,第二天在古玩巷,他找到了等候在此的老婆婆,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婆婆将画交给他的同时,重重地嘘了一口气,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对他说:“画虽好,但最好不要在晚上欣赏……” 卓越还要多问,老婆婆却不再理他,径自走远了,他也顾不上多想,回到家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喜滋滋地欣赏着,仿佛看到财富正在向自己招手。 到了晚上,他不放心那幅画,干脆叫田氏帮他把被褥送到书房,他要守着画睡觉。灯光下他拿着放大镜再次仔细鉴赏画时,却意外地发现,雪地的远景处似有个淡淡的人影背对画面,看装扮却似个古代女子,因为穿着白斗篷,前几次他还真没看出来。他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这女子就是踏雪寻梅之人? 他连忙叫田氏来看,可田氏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反而劝他:“你一整天对着这画神神叨叨的,会不会是梅花精下来迷惑你?”这时,阿昆一脸惊慌地进来,浑身直哆嗦,说发现一个白衣姑娘在院中翩翩起舞,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丫头在偷懒,准备上前训斥,结果刚一靠近,对方突然凭空消失了。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用极度惊恐的声音喊道:“就是她!就是她!” 卓越听了阿昆的话后,感到头皮一阵发紧,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联想到老婆婆临走时的神秘模样,顿时也觉得这幅画有些不祥,当下也不敢在书房逗留了,匆匆逃离书房,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将画出手为妙。 几天后,就在卓越准备将画献给大帅时,道上传来消息:牛大帅因为被人举报贪污腐败,被上级警告,说什么也不敢再收藏字画了。 卓越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响,心想:完了!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决定中秋节在家举办“赏梅宴”,邀请一些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伙伴到家里喝酒赏画,希望能将画高价出手。 中秋当天,卓越私宅,宾朋满座,就等着赏画。卓越当众一打开画,众人都发出一阵惊叹,纷纷出价,然而价格都与卓越所期望的相差甚远,一直僵持不下。眼看着天色将晚,卓越心中暗暗着急。就在这时,有个眼尖的人发现了画中的蹊跷:“哇,这里还有个美人!” 众人连忙上前仔细观赏,果然发现在灯光的映衬下,白天看不出的地方,现在隐约看到一个美人的背影。阿昆怕大伙看不清,主动移动蜡烛给大伙照明。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有位姑娘推门而入,她怀抱琵琶,巧笑嫣然,这姑娘披着一件白色大氅,大氅里面是一身白底红梅的绸缎旗 袍,衬得身材婀娜多姿,众人都看呆了,她的装扮竟和画中之人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硬生生地把尖叫声咽了回去,偏偏阿昆胆子又大,他敲击着铜盆,朝姑娘大声喝道:“快离去!”姑娘幽幽地看了大伙一眼,突然衣裙一挥,一股白烟冒出,待白烟散尽,姑娘已不见踪影,留下极其诡异的气氛。众人不由感到害怕,下意识地去看那幅画,却发现画中的红梅如鲜血般鲜艳欲滴,众人吓坏了,不约而同地大喊道:“鬼啊!这是一幅鬼画!” 不知谁带的头,大伙吓得一溜烟跑了,很快,家里只剩下卓越和阿昆,卓越也感到十分恐惧,他无意识地向阿昆靠近了一点,想寻求他的保护,谁知,阿昆这时候突然脸上挂起了诡异的笑容,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卓越,冲他说:“公子,奴家美吗……” 卓越一看,不由感到毛骨悚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卓越睡得正香,却被一双柔荑拍醒了,卓越睁开眼睛一看,竟是昨晚的那个姑娘,姑娘此刻见他醒来,柔声唤道:“雪琴,你醒来了?” 卓越吓得连连后退,问:“你是人是鬼?为什么一直缠着我?”姑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几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了你,可你却几世为人,早已忘了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卓越找了一个枕头,作势要扔过去。姑娘说:“我是梅香啊,而你,则是这幅画的作者,金雪琴。”说完,姑娘将桌上的画打开,略带伤感地给卓越讲了一个故事。 2.画中情 在宋朝年间的皖江一带,有个富户姓金,金家人丁单薄,老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阁。家里虽然奴仆众多,但金老太太仍觉孤单,于是女儿便忍痛把7岁的儿子雪琴送给老人家做伴。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外祖母又收养了一个叫梅香的女孩,并认她做了干女儿。 梅香和雪琴虽然年纪相仿,却比雪琴长了一辈,外祖母让雪琴称她为“梅姑”,还要多注意姑侄之间的礼数,但两个小家伙可不管这一套,当着老人的面以姑侄相称,梅香背地里照旧称他为“雪琴哥”。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而且是出落得郎才女貌,雪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梅香则是针织女红件件拿手。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又朝夕相处,不免生出情愫来。 这事被金老太太看在眼里,老人家怕他们做出越礼的事来,就写信让雪琴的父母把他接了回去。雪琴回到家里,很快被父母逼着娶了妻,可怜梅香听到这个消息后,思念成疾,久治不愈,雪琴知道后不顾家人阻拦赶到了外祖母家。 梅香见了雪琴后身体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两人相约着在一个月夜私奔,可是他们刚离开家门就被人发现了,两人只好骑着马狂奔,身后跟着一群人喊打喊杀,最后他们因为天黑路不熟,竟来到一个悬崖边。 梅香本是大病初愈,现在又前后无路,她不由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染在自己的白色丝帕上。雪琴一见,夺过血帕,双手不住地哆嗦着。 梅香回头冲他凄然一笑:“雪琴,我先走一步了,来世再见!”说完趁他来不及防备,便纵身跳进了万丈深渊…… 雪琴正要尾随她而去,却被追上来的人死死拖住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香消失在崖下的茫茫云雾中…… 雪琴失魂落魄地回到外婆家,告诉外婆梅香跳崖了,外婆听了如雷轰顶,后悔当初不该拆散他们。 但是说什么也晚了,雪琴为了梅香的死,足足疯了半年,半年里,他什么人都不见,整天只知道捧着那块血帕发呆。直到半年后,外婆病逝,雪琴才振作起来,一日,他见那块丝帕上的血迹一直没有褪色,鲜艳如朵朵梅花,他知道是梅香的灵魂所托,便取来纸笔,含泪给它画上了枝干,题字《血梅图》,并将它装裱成了一幅画,挂在家里,日夜观赏。 其实梅香死后灵魂一直没散,她凭借着那一口精血,一直依附在这幅画上,却一辈子没有勇气出来见雪琴。后来,雪琴终老后,这幅画在世间又流传了几百年,经过了多个买主,有时候,她会趁着夜深人静,出来透透气,结果就被人当作鬼魂,唯恐避之不及,但直到最近大军阀收藏字画后,这幅画竟然被数易其主,最后到了卓越手中。 画被打开的一瞬间,梅香惊喜地发现卓越竟然就是当年的雪琴,只可惜隔世再见,她发现卓越已经不是当年的雪琴,他变得如此市侩,让梅香很是失望,遂生戏弄之情,故意把买主都吓跑了,现在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世人都说这画中有鬼,谁还敢再买? 3.大仇得报 卓越听了梅香一段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故事也太离奇了吧?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这幅画可是他押进了全部的家当买来的,要是卖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梅香一听火了,她将画摔在了卓越的脸上,大声说:“早知道你变成了这样,当初我就不该那么痴情!不行,我不能白白死去!我要带你一起离开!”说完,她将头转过去,待到她又转过脸时,已变得面目狰狞,只见她张开十指朝卓越扑了过来!卓越一见,顿时魂飞魄散,欲要逃离,却手脚无力,眼看得梅香双手接近了脖子,卓越一下子晕死过去。 “梅香”见卓越晕了过去,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冷冷地冲门外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说话间,门被推开了,阿昆和田氏走了进来,田氏上前,将手中一杯药汤子灌进了卓越的嘴里,并喃喃地说:“这是失心散,喝下去他就会变成傻子,也算我们对他仁至义尽了。” “梅香”见了,嘲笑道:“看来你们还是狠不下心来,枉我陪你们做一场局!也罢,如今我也算大仇得报,我父亲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只是可惜了我这幅画,凭空落个‘鬼画’之名,我还谎称这个败类是我的先祖转世,扮老婆婆卖画,又扮鬼吓人……” 阿昆听了,不由问道:“金小姐,我还有一事不明,这幅画既然不是鬼画,何故画中红梅如此鲜艳,就像鲜血一般?” 金小姐小心将画卷好,苦笑道:“我跟你哥说的那故事是真实的,此画是家传宝物,金雪琴乃是先祖,当年梅香跳崖后,留下一块血帕,先祖将它作成画挂在家中,可惜鲜血不几月便褪了色,整幅画也失去光彩,先祖苦苦寻觅良方,想要留住这鲜血般的红,他把一切红色的东西拿来作颜料,可惜都是不久便褪了色,最后先祖心里难受,跑去崖边祭奠梅香,意外发现崖边新生一棵红色植物,掐其茎叶,便有红色汁液渗出,先祖大喜,拿回家做了颜料,没想到从此鲜艳如血,永不褪色,先祖便认为是梅香所变,越发不能自拔……” 阿昆和田氏听罢,不由感叹道:“真真是千古奇情啊,令人敬佩。”金小姐露出一丝苦笑,不待二人多说,转身从二楼跳入后院,消失在后院的竹林之中…… 会跳的骷髅 明朝成化九年,周孟简调任登州府知府。 周孟简带上家人和幕僚一干人等,踏上了赴任之路。众人紧赶慢赶,中午时分,来到了登州府境内的云雾岭,周孟简吩咐休息,吃完饭再走。大家忙着生火做饭,周孟简有个七岁的儿子叫宝儿,闲来无事一个人跑去抓蚂蚱。 周孟简正坐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宝儿忽然跑过来,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地说道:“爹,那儿……那儿有……有一个会跳的骷髅,蹦跳着追我呢!” 周孟简跟着儿子来到不远处一棵松树下,果然看见一颗骷髅头在那儿跳,只是跳得不高也不远。周孟简不信邪,一把将那骷髅抓在手中,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只大蛤蟆不知怎么钻进了骷髅中,一时出不来,只好带着骷髅跳。周孟简正要顺手将那骷髅扔掉,目光无意中掠过骷髅的头心,却见那骷髅的头心竟钉着一枚大铁钉!不由得心中一动,将那骷髅头收好,又将那云雾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察看了好几遍。 当晚,周孟简进了登州府,办好交接事宜,他就坐在灯下研究那颗骷髅。经仔细查验,死者是男性,三十多岁。从铁钉锈蚀的程度看,这人已死了两年多,但不会超过三年。周孟简知道要想破这个案子,首先要了解死者是谁,因为从死者头心钉铁钉来看,作案者一般不出死者的家人,只要找出死者是谁,这案子就好破了。 第二天,周孟简吩咐柳捕头,让他到云雾岭周边查找一个两年前突然死亡的壮年男子,死者的家里今年有可能遇到了什么变故,或者是已搬离了本地。 晚上掌灯时分,柳捕头兴冲冲地回来了,他一见周孟简就高兴地说道:“大人,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打听到了,是有这么一家人。”周孟简摆摆手:“你慢慢说。” 柳捕头说道:“云雾岭南五里路有个赵家庄,赵家庄有个赵乡绅,是远近有名的大财主,可就在将近三年前,这赵乡绅年轻力壮的突然得了一场急病死了,死时才三十五岁,留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叫赵文博。赵乡绅死后,家里逐渐败落下来,只剩下了他老婆徐氏和他儿子,今年春天搬到了这登州城里,在县学旁边一个胡同里,我刚才去看过了,赵文博在县学里读书,徐氏靠缝缝补补过日子。唉,没想到这赵乡绅一死,家里竟败落到这种地步。” 周孟简说:“明天你跟我到他家里去一趟。” 柳捕头问周孟简:“大人,您真神了!您怎么知道这徐氏和赵文博搬家了?”周孟简笑了笑,说:“这没什么神秘的,在云雾岭时我发现整座山上只有在半山腰有座坟,因为今年雨水大被冲毁了,那骷髅一定就是从这座坟里出来的。坟被冲毁却没修缮,说明这家人已很久没到坟前来了,所以这家人不是出了变故就是搬走了。”柳捕头这才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周孟简带着柳捕头两人微服出了府衙,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徐氏住的地方。那房子早已破败不堪,门廊和院子收拾得却是干干净净。开门的正是徐氏,满脸的憔悴,看模样竟似一个老婆子了。 徐氏见了两人一愣,问道:“两位先生找谁?”柳捕头忙解释说:“这位是新来的知府周大人,找你来想了解一点儿事情。”徐氏听了又是一愣,随即神色恢复了平静,说:“那就屋里坐吧!” 屋里陈设很是简单,看出母子两人生活的艰难,只是屋子一侧却摆放了半屋子书,很是醒目。徐氏看到两人疑惑的目光急忙说道:“这是我儿子看的书!文博特别喜欢书。他到县学里去了,不在家。两位大人稍坐,我去沏茶。” 徐氏进了里屋,好长时间才捧了两杯茶出来,周孟简发现徐氏的眼圈红红的,竟有泪花在闪烁。她若有所思地说:“二位大人是想了解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吧?” 周孟简刚想说话,却听徐氏平静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丈夫是我杀的!那枚铁钉就是我趁他睡熟时钉进去的。”周孟简和柳捕头都呆住了,他们本想今天的事情很麻烦,因为案子毕竟已经过去近三年了,不想徐氏这么痛快道出了实情。 柳捕头说道:“那你跟我们到府衙里走一趟吧!”周孟简摆摆手,止住了柳捕头,和颜悦色地问徐氏说:“你能告诉我杀你丈夫的原因吗?”徐氏呆愣愣地望着窗外天上的白云,好一会儿才说:“就算大人不问,我也会说的,否则以后这就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了。不知两位大人是否知道三年以前这儿发生的匪患?”说起当年的匪患,周孟简了解一些,当时这儿很多大户人家被抢、被杀,损失惨重。周孟简和柳捕头同时点了点头。 徐氏说:“两位大人一定不知道其实这匪患与我丈夫有干系吧?”“和你丈夫有关?!”一时间,周孟简和柳捕头都呆了。只见徐氏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的。通过那些匪徒,我丈夫积攒了大量的财富。我常私下里劝他不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会断子绝孙的,可他早已鬼迷心窍,死活不听。我不想让他再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们,也不想让我们的儿子文博以后受他爹的牵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去。于是在一天晚上趁丈夫熟睡,我将一枚铁钉钉进了他的头心。家里的财产都是我丈夫积攒的不义之财,再苦再累我也不能花这些钱,不到两年,我就将家产全部救济了周围家境困难的人家,我和儿子搬到了这里,我不想再留在那个伤心的地方。文博好读书,我就给他买了那些书,我要让他从书中懂得做人的道理,不再像他爹那样。” 周孟简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他不禁对深明大义的徐氏肃然起敬。徐氏继续说道:“现在文博十七岁了,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照顾自己了,我也终于可以说出真相,得到解脱了。”说到这里,徐氏身子一软,慢慢瘫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丝。周孟简忙过去扶起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氏凄然一笑,说:“这两年多来,每当我一闭眼睛,就会看到我丈夫满脸是血站在我面前。虽说我丈夫罪有应得,可他却是我杀的,我早就应该到地下和他去做伴,可我放心不下儿子。刚才进里屋沏茶的时候,我服了毒药。周大人,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将真相说出去,也不要告诉我儿子,我想让他堂堂正正地做人……”说完,徐氏闭目而逝。 周孟简看着徐氏那安详的脸,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感觉沉甸甸的。也许,这案子一直不明真相更好! 古代鬼故事之鬼杀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登州府宁海县县令刘一山在腊月二十这天的上午,接到报案。报案人是李家屯村的农户李德成,他说今天早上发现自己的儿子李小栓被人割去头颅,死在被窝里,而儿媳妇赵灵芝则上身赤裸着被人捆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出了人命案,刘一山自然不敢怠慢,简单地问了几句后,赶紧领着一班衙役,随李德成匆匆而去。 来到李家,刘一山仔细地勘察了现场。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李德成老两口住在三间正房里,儿子和媳妇则住在左边的厢房里。他走进李小栓的屋里,发现死者死法奇特,明明整颗头颅不翼而飞,可脖子周围和屋子里竟不见一点血迹,也无打斗的迹象。门窗完好无损。捆绑赵灵芝的绳子被李德成解开后扔在了一边,赵灵芝则因受到惊吓,待在李德成的屋里不敢出来。刘一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让李德成详细地说说他发现儿子被害时的经过。 据李德成供述,他今天早上起床后,日头升起老高了也不见儿子媳妇起床,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李德成有些疑惑,便轻轻走到窗边,侧着耳朵细听,但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怎么回事?联想到昨晚上他们的言谈举止,李德成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他想推开门进去看看,又不敢造次,在窗外转了几圈后,用舌尖把糊窗纸润湿,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个小眼,凑上去一看,不得了啊!李德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老伴听到声音后跑了出来,见李德成倒在地上,很是吃惊,她边扶边问原因。李德成脸色蜡黄,指着厢房说:“快……快去看你儿媳……” 老伴颠颠地跑过去推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门在里面闩死了。李德成见状,平静了一会儿,遂起身拿过一把镐头,对准门狠劲砸去。门被砸开了,二人便看到屋内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媳妇被绑,儿子则成了无首尸体,魂飞天外。 刘一山听后,又问李德成:“你是说,他们昨晚上就有异常表现?说过什么不正常的话吗?” “是的,大人。昨天晚上儿子媳妇从娘家回来后,就惊慌失措的,他们说在村西的黑松林处遇到了鬼。” “说详细一点儿,怎么遇见鬼了?” 李德成就说了儿子媳妇遇鬼的事。原来,赵灵芝回娘家住了些日子,眼见快要过年了,李德成让儿子去把她领回来。由于媳妇的娘家在赵家庄,离李家屯有三十多里地,距离较远,小两口走到黑松林时天就黑下来了。这里有一片坟地,当年曾闹过土匪,也有过鬼怪的传说。这个传说刘一山也听过,说是有一个木匠外出干活,晚上在东家那里多喝了几杯,摇摇晃晃走到这片坟地的时候,忽然看到几幢小房子,房子里坐了几个人在那儿喝酒。木匠是个酒鬼,闻到酒香就走不动了。他走过去跟这些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跟他们一起大喝起来,三喝两喝就醉倒在那里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一看,大吃一惊:怎么躺在坟地里睡了一宿?木匠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头皮一阵发麻,估摸着是遇到鬼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从此再也不敢摸黑走路了。 木匠遇鬼的事很快传开,并且越传越神,人们对这片坟地充满了恐惧,白天路过都有些害怕,更别说是夜里了。小两口走到这里时,偏偏赵灵芝内急,李小栓只得把媳妇扶下驴,在路边的黑松林里解手。可进去后不大一会儿,就听松林里传来一阵“唰唰”的风响,赵灵芝“哎呀”一声便没有了动静。李小栓急忙跑过去,只见赵灵芝上身赤裸,紧抱一团,披头散发,形若木鸡。一问才知媳妇遇见鬼了,刚尿完就觉一阵陰风袭来,一个黑影从面前掠过,接着便失去了意识,衣服也不知哪里去了。 李小栓听得汗毛倒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赵灵芝穿上,赶着毛驴急慌慌向家里跑去。这些都是小两口回家后告诉李德成的。 听了李德成的叙说,刘一山手抚下巴,思考良久,然后说:“走,去看看你媳妇赵灵芝!” 见到赵灵芝的第一眼,刘一山的心里就打了个结,这女子脸色惨白,细眉善眼,不是那种刁钻恶妇的模样。他问她:“赵灵芝,你丈夫是如何被害的?你把夜里的情况说给我听听。” 赵灵芝低着头,语无伦次道:“鬼,鬼,他被鬼杀了,我、我遇见鬼了……” “哦?你是说夜里有鬼进屋了?” “是,鬼、鬼……” “赵灵芝,本官问你,昨天夜里遇鬼的情形跟你在黑松林遇鬼时一样吗?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 赵灵芝慢慢地抬起头,眼神仍然暗淡无光。“是的,大人。夜里的情况就跟我昨晚在山路边方便时一样。由于受了惊吓,我一直也没能入睡。直到半夜时分,我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忽觉一阵陰风吹过窗前,然后有黑影从面前一闪,我便昏迷过去。一直到公公砸开门把我弄醒……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至于我是怎么被绑在椅子上的,夫君又是怎么死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刘一山知道赵灵芝把话说死了,再想从她嘴里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可现场又实在怪异,门窗完好且从里面闩死,如果是外人进到屋里行凶,人又从哪里进出呢?再说,李小栓被砍掉头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留下?赵灵芝又是被谁绑在椅子上的?总不能自己捆绑自己吧?如果不通过门窗进屋,除非这人像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那这岂不跟鬼杀是一样的性质了吗?刘一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断定这案子绝非鬼杀,而是人为。他又仔细地勘察了一遍现场,还是没能找出他人行凶的证据,最后,只好让仵作验了尸,安慰了老人一番,暂且打道回府了。 这个案子让刘一山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钩死鬼把做了坏事人的头颅给钩走了?可据他调查,李德成一家都是很善良的农户,不会做什么恶事,也没跟什么人结过仇。李小栓的案子迟迟未破,一个月后又传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李德成老两口在夜里也被恶鬼钩去头颅。死法就跟他们的儿子一样,媳妇赵灵芝在李德成的屋里,上身赤裸,被捆绑在椅子上。她是在第二天上午清醒过来后拼命喊救命,才让邻居发现的。于是,整个李家屯被一种神秘恐怖的氛围笼罩着,人们谈鬼色变。匆匆埋葬了李德成老两口之后,只剩下赵灵芝一人。她无依无靠,又不敢独自一人住在鬼屋里,只好再回娘家。从此,无人敢再靠近李宅,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样破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一山心如刀绞,一个多月的时间,三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逝去,而身为父母官的他却始终不能为百姓伸冤。这一日,他坐在屋里冥思苦想,推敲线索,突然一阵风吹来,把未关严的门板吹开了。刘一山正想起身关门,却见小童双手托着茶盘走了进来,他用脚把门顶住,又转过头,用嘴巴把门栓插上。这个举动让刘一山幡然醒悟。他赶紧叫小童用绳子把他捆在椅子上,又让小童把门栓打开,然后自己试着站起来,背着椅子,躬着腰,一步一步走到门旁,学着小童刚才关门的动作,把门栓插好,又慢慢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 小童看着老爷奇怪的举动,瞪大眼睛问刘一山搞什么把戏。刘一山让小童把绳子解开,捋着胡须笑道:“我终于明白了。” 小童问:“老爷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这起奇异鬼案的原因。”说完,就让小童去把李捕头找来。待李捕头到来后,刘一山附耳吩咐了一番,李捕头得令而去。 三天后,刘一山下令把赵灵芝抓捕归案,进行了审讯。大堂之上,刘一山一拍惊堂木,对着跪在地上的赵灵芝说:“大胆婬妇,你是如何勾结奸夫杀害李德成一家三口的,快快从实招来!” 赵灵芝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说:“大人,我夫君一家是被鬼所杀,这是谁都知道的。再说,小女子守规守距,从没有奸夫,也不敢杀人,大人说我是凶手,小女子实在冤枉!” 刘一山冷笑一声,道:“别再狡辩了!赵灵芝,你看起来是个良善女子,其实心如蛇蝎。且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即使有鬼,也是人们的意念所致。你精心策划的这一起鬼杀案,为的就是遮人耳目,逃脱惩罚而已!” “大人,你是父母官,说话要有证据,可别冤枉好人。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夫君和公婆?就算是我勾结奸夫所为,人又是怎么进到屋里来的?这些,大人当时不都查过吗?” “好,就让我慢慢说给你听。当时在现场,我就怀疑此案与你有关,但找不出证据,只能作罢,以至于李德成老两口又遭你毒手。后来,小童的一个关门动作,让我豁然开朗。你事先把奸夫引进屋,趁李小栓夜半熟睡之际将他杀害,又让奸夫把你绑在椅子上。奸夫走后,你就背着椅子走过去,用嘴把门栓插好,从而制造了一起鬼杀假象。还有,这几天我让李捕头到李家屯做了调查,方才得知你对李小栓的丑陋相貌早有不满,你经常无缘无故回娘家住,就是去私会奸夫了。怎么样,本官说的是否属实?” 听刘一山推理得如此详细,赵灵芝不禁瘫坐在地,供认不讳。 原来,这赵灵芝同她本村里一个屠夫早有私情。因过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包办,有情人难成眷属,过门后看到新郎官儿又不合心意,便经常找理由回娘家与情人相聚。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于是两人就合谋出了这起奇异鬼案,想利用流传已久的鬼怪之说除掉李小栓,成就彼此的好事。 那天,赵灵芝知道李小栓要来接自己回家过年,她便事先和屠夫商量好对策,让屠夫早早在坟地旁边的松树林里等着。一路上她故意拖延时间,等到天黑时两人刚好走到坟地旁。此时,赵灵芝就以方便为借口,走进松林,脱掉上衣让屠夫拿走,自己再惊喊一声,胡说一番,制造出一种神秘恐怖的氛围,让李小栓相信衣服是被鬼抢去的。 李小栓和赵灵芝惊慌失措往家里赶的同时,屠夫一直尾随其后,来到李小栓家门口。等到夜深人静时,赵灵芝将屠夫放进屋来,屠夫把熟睡中的李小栓掐死,用布包住他的头颅并拿杀猪刀把头割掉,擦干血迹,最后把赵灵芝捆绑在椅子上。屠夫把李小栓的人头和一切带血的东西带走,赵灵芝便背着椅子挪到门边把门闩上,制造了一出鬼杀假象。 李小栓死后,由于按照当地风俗,已婚妇女需要从一而终,赵灵芝无法改嫁,只能守着李德成老两口过日子。她实在无法忍受,便又找机会跟屠夫密谋。那日,她以害怕为由搬到李德成屋里住下,用了同样的手段,把李德成老两口杀害。最终顺理成章地回娘家跟情人相会。 虽然鬼案已破,可李家三口都死于非命,刘一山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起人间悲剧?刘一山思考良久,只能摇头叹息。 悬疑故事之变脸 一、不明不白的手绢 郑尤住在玫瑰小区4幢601室。 和众多城市上班族一样,他的生活忙忙碌碌,却毫无新意,机械地重复着两点一线的轨迹。公司,家,公司,家…… 这就好比他刻板的性格。他是个喜欢一成不变的人,总是穿着朴实的装束,不喜欢和人交往。他穿着黑色外套,高领毛衣,灰色长裤,旧皮鞋…… 所以,他还没有女朋友。 现在的女孩都很现实。她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和钱无关,也还希望男朋友有个体面的外表,或者能时时给她们带来点惊喜,制造点浪漫,而这些秉性都和他不搭边。 就连那套房子,现在也只有十五个平方米真正属于他。他的房子是做的按揭。两室一厅,进门左边并排两个卧室,右边是卫生间,再进去一个客厅,拐角是厨房。后面有一个陽台,采光不好,被一幢大楼遮住了大部分光线。 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打乱了他的生活。 这天晚上,天黑得很诡异,似乎预示有事发生。郑尤出去买了点日用品,上楼时,发现楼道里黑乎乎的,他使劲跺脚,声控灯还是一眨不眨,黑乎乎地看着他。他心里顿时毛毛的,下楼时灯明明是好的,这么快就坏了? 前几天,小区附近刚死了人,第二天才被发现,警方根据现场初步判断是自杀,是个哑巴女人,好像还有点神经兮兮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吊在老式的架子床上。那个女人的舌头伸得老长,脸色死白,白衣服脏兮兮的。架子床上乱糟糟的,碎花布、剪刀、鞋垫子、手绢、针线……郑尤想起这些,不禁汗毛都竖起来。 他好像记得,哑女死的前一天,她呆呆地坐在小区门外的花台上,缓慢地用丝线在一条白白的手绢上绣着什么,一针,一线,意味深长。郑尤下班回来,她突然冲上来,挥舞着手中的手绢,咿咿呀呀,像个唱戏的戏子哇哇乱叫,似乎有话想急切地跟他说。 她想说什么?那天她的举动的确不太对头!以前,这个哑巴女人从来没在郑尤面前有过如此举动。她从来不笑,安安静静的,板着面孔,瘦骨嶙峋。不了解她的人,绝对认不出她是个哑巴。 他靠着墙,一步步往上摸索。一步,一步……楼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鞋子摩擦楼梯发出的声音“喳——喳——”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有的来自楼道尽头,有的来自看似关闭着的门背后,有的,好像就在他的头顶三尺的地方。 他终于摸到了六楼,松了一口气,他又摸向自己的房门。咦,不对!门怎么是开着的?他清楚地记得,半小时前下楼时,门是锁得好好的,他是个谨慎的人。 怎么办?进去?还是往楼下跑?他的脑子急速地转动,万一屋子里有人,这个人站在门后,陰恻恻的,不怀好意,手上拿着凶器,等他将脖子主动伸过来……或者,是那个哑女,她陰魂不散,板着面孔,坐在他的床上绣手绢…… 他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响,他按下了进门的电灯开关。 屋子里依然黑洞洞的,好像还冒着冷飕飕的凉气。 原来停电了。 他小心地挪着步子往里走,摸到了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迅速环视四周。客厅里安安静静,仅有的几样家具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电视柜、木质沙发、饮水机…… 他松了一口气,返身关好房门。四处看了看,东西好像一样不少。虚惊一场!现在他都怀疑自己下楼时是不是真的锁好了门。 他点着蜡烛,推门走进卧室。小小的光线立刻在房间中蔓延开来。他的卧室并不大,只摆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脑。 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床上摊放着一条白色的手绢。 端端正正。 二、救我 此时的郑尤,呆呆地拿着那条手绢,愣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会因今天的事,不再平静。 在短短半小时之内,房门大开,凭空一条手绢,不怀好意。 不是一束花,不是一本书,不是一封信,而是不明不白的一条手绢。怎么看怎么别扭,越想越觉得诡异——它冷冰冰的,毫无人气,似乎不是来自人间。 他觉得那个哑女从黑暗中爬出来了,慢慢地爬向他。她的眼神空洞而略显呆滞,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白衣服,她的身体长长的,不成比例,好像因上吊被拉扯得变了形。她伸出枯竹一样的手,举着手绢,晃晃悠悠地伸向他,越伸越长,她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说:“小郑,拿去用吧……” 他一惊,回过神来。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开始仔细研究这条手绢。这条手绢是用白色丝绸做成的,上面还用红线绣着什么图案,那红红的针线,像血。好像是绣的几树梅花,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慢慢地,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不是梅花,像两个字—— 救我! 救我?郑尤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这条手绢,果然与那个女人有关,而且,大概还事关她的死亡!可问题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莫非是她的鬼魂,找上了自己诉冤?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天,郑尤早早就到了公司,他一晚上睡不着。他不过是这个公司的小职员,负责货单处理及文件收发等日常事务,公司并不景气。早到的那几个女同事依然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他,并小声说着什么。他是公司的大龄青年,而且不怎么喜欢打扮,在公司人际关系自然不好。他不做声,也懒得听她们说些什么。他打开电脑,趴在桌子上,觉得困极了。 “郑尤!”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他一下子弹起来。 是小三。整个公司就他和他聊得来点儿。实际上小三和所有人好像都打得火热。他是个随时随地都精力充沛的人,大小消息好像也比谁都灵通,郑尤为此挺佩服他。他比郑尤小一两岁,也住在玫瑰小区。他们有时在一起下棋。 “一大早就跑公司来补嗑睡!你昨夜没睡呀!”他凑过来。 郑尤的睡意给他一拍全散了。“小三,我……”他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我昨晚遇到件邪门的事……” 小三的兴趣立马就来了:“邪门的事?哦,说来听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小三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迫切地想听下去,“你快说。” 郑尤吸一口气,说:“昨晚,黄华,就是我们小区里刚死的那个女的,她的手绢居然出现在我家里,而且,那条手绢上还绣着两个字,写着‘救我'' ……” “不可能!你断定那是她的手绢?” “那还能是谁的?”他惊惶地说:“她活着时好像就想把那条手绢给我!我记得她死的前一天,就在我们小区门口,她挥舞着手绢冲过来拉我,后来我跑开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对我说啥……现在她死了,没想到,还,还是把手绢送来了……” “听你一说,的确是怪事……对了,这个黄华以前认识你吗?” “她应该是认识我的。” 郑尤仔细回忆着说。 “是吗?” “嗯。我记得……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在小区外面工地遇到过她,当时一个男孩抢了她的布娃娃,他把她的布娃娃四处乱抛,还掉进沟里……后来我给她要了回来……” “你还挺助人为乐的。”小三脸上露出坏笑。 “不是……她当时真是挺可怜的!她跑着跳着去追那男孩,口里咿咿呀呀地哭,可是她追不上他……当我把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捡回来给她的时候,她还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很古怪的眼神?”小三念叨一句,他不信任地看着他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先别说出去,我正想报不报警呢,可我又一想,怕遇到麻烦,说不定……” 小三想了几秒钟,说:“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解释。可是,报警恐怕也不妥。” 是的,郑尤昨晚也想到了很多。他在脑海里罗列了两种情况:第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现在有好多事情都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不为人知,现代人总是太自信,自认为掌握了宇宙间一切真理。黄华生前因为某种原因想把那条手绢给他,什么原因他现在不知道,他却吓跑了,她死后心愿未了,陰魂不散,硬要交给他。第二,这个世界上没鬼,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给他开玩笑。 可是,到底是谁呢?会给他开这样的玩笑?他猜不出来。 “有可能黄华的死不像是别人传说的上吊自杀,而是被别人给吊死的。这个送手绢的就是凶手,他送手绢是为了吓唬你或是给你什么警告,报警的话,凶手恐怕会对你不利。”小三沉吟片刻,开始他的分析。 那“救我”二字说明什么?莫非黄华知道有人要害她?那凶手送这个求救信号来干什么? 小三又说:“听说现在警方怀疑之前的判断,成立了专案组。因为他们在尸检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 “黄华身上有很多刀疤。警方怀疑这与她的死有关。” “小三,你知不知道那个黄华住在几楼?” “她不在这边,她住旧楼区。” “你怎么知道?” “我叔叔就在旧楼区,就是老赵头。” “怎么没听你以前说起过?” “我很少过去,他的脾气很古怪。”小三淡淡地说。 郑尤不做声了。 三、你躲不掉的 天很快黑下来。郑尤吃了晚饭,打开电脑。 qq显示有系统消息。 他点了鼠标,是个陌生号码,请求加他为好友。 他想都没想就取消了。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 马上,那个号码又来了,请求加他为好友。备注栏里多了一句话:你必须加我。 他又点取消。无聊。 这次那个号码没再来了。他点开qq群34356744,浏览里面好友发的段子,谁知刚看到一半,系统消息又来了,他点开,竟然又是那个该死的号码!他移过鼠标刚想关闭,却看到备注栏里有一小行字: “你躲不掉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一下子傻眼了。他想起了那条手绢。 他加了他(她),他问:“你是谁?” 对方:“我是给你送手绢的人呀!” 他一惊,又问:“你到底是谁??” 对方:“嘿嘿,我是为你绣手绢的那个人,我一针一线地绣啊,绣啊,绣得手都出血了。” 绣手绢的人?黄华?!黄华不是死了吗? “别开玩笑了,黄华不是死了吗?” “是啊,黄华是死了啊。” “那你,你是怎么回事?” “我?我在和你聊天啊。” “胡说!手绢是黄华绣的,而黄华已死了,你说你是黄华,黄华怎么可能坐在这里聊天?” “谁说死人不能聊天?” 郑尤后背一凉。 “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害怕了?” “你别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出来!”郑尤忽然愤怒起来。 对方沉默片刻,发过来几个字:“我就在你家……”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脑主机工作的声音,外面客厅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滴滴答答,好像是水龙头没拧紧,卧室门虚掩着,无声无息。陽台上黑糊糊的,深不可测。 她在哪里? 难道在——陽台? 他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好久没去过陽台了。平时那里光线很暗。 他慢慢绕过客厅,就向陽台走过去。 叭,他按下陽台电灯开关,发出一声脆响。 陽台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他的脑袋“嗡”地一下! ——哦,那不是人,是一个高高的纸箱。他上个月买了个鞋柜,把箱子扔在了那里,前几天还把湿了的雨衣搭在了上面。 当人变得小心翼翼,就会疑神疑鬼。有人说,这叫心理暗示。 周德东说,把恐惧消化掉,就会变成勇敢的营养。 今晚,如果他不把这份恐惧消化掉,估计至少几个月会消化不良。 他走进卧室,不待他发问,电脑聊天窗口已显示出几个血红的大字: “我就在你家门口。” 大概十一点了。整幢楼安安静静,似乎睡着了,窗户外黑糊糊一片。没有人在楼道走动,连那个天天爬楼梯锻炼身体的老太婆也不在。天地间一片死寂。而她,此时就站在他的门口? 他在心里憋了好一阵,走到门后,“呼”地一声拉开了防盗门。 楼道里凉飕飕的,起风了。感应灯幽幽地亮着,显得昏暗。 没人。什么也没有。鬼大爺原创故事。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就在他刚刚关上门不久,门出奇的响起来。 “嗒——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来没人在十一点之后来敲门找过他。 “嗒——嗒——嗒!”门又响了。敲得很诡秘,很轻,好像很害羞,但很有耐心。 他没有听错,的确有人来找他。 这回,她真的来了! 郑尤的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思考着要不要开门。 “嗒——嗒!”门外的人在等他。 他轻轻走向门,通过猫眼向外看。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感应灯没亮。但他似乎感觉到了门外人的气息。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他猛地拉开门! 楼道的感应灯一下子睁开昏黄的眼! 他看到了—— 果然是黄华! 就离他三四步远,她依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白衣服,她的身体好长,瘦瘦的,黑糊糊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她脖子纤细,依稀看到一道乌痕,她慢慢地移拢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越来越近! 她两只手死死地拽着后颈,向上拉扯那颗头,似乎要把它扯下来,脖子咔咔在响,她竟然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郑尤“啪”地一下把门关住。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外面似乎恢复了安静,现在他和她只隔着一扇门。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晚他出去时锁好了门,回来时床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她死前绣的手绢——这扇门关不住她!她随时可以进来,现在她准备进来了! 他紧紧地盯着那扇门,觉得它好像一层纸一样薄。 可是外面没有动静,似乎还在吹风。风从窗户灌进来,她的魂魄幽幽在游荡。 她没有进来,也没再敲门。 一切像梦一样忽然消逝——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梦。 四、她不是哑巴 这天晚上,郑尤竟然在天快亮时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片空地,四周种满了梅花树,花开得像血一样红。树上晃晃荡荡全吊着白惨惨的东西,郑尤走过去看,竟然全是穿白衣服的女人!她们伸开手,伸向他,越伸越长,好像在向他要什么东西,她们声音嘶哑,“救救我……我吊得好辛苦……” 郑尤惊醒时,一身冷汗。 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有人给他设了局。昨晚黄华来时,她张口说了话,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黄华是个哑巴,她不可能说话。难道说她死后变成鬼就可以张嘴说话了?这样解释真是可笑。说实话,他不愿意相信这世界有鬼,但是又让他不解的是,昨晚他亲眼所见的那个“女鬼”,的确和黄华一模一样。 他找到小三,把昨晚的事给小三说了一遍。 小三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这让郑尤更加不安。 “郑尤,你真的听清楚她说什么了?” “是啊,她说让我救她,她说她吊得很难受!” “原来她手绢上’救我‘两个字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是不对啊,黄华不是哑巴吗?” “她不是哑巴。” “不……不是哑巴?”郑尤顿时张口结舌。 “对,她不是哑巴。”小三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话很少。准确地说,她在大多数时候是说不出话的,我听人说她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后来就变成这样,而且有时会变得痴痴呆呆,有时又像个正常人。” “你听谁说的?” “我叔叔。” “那你知道黄华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好像还有她妈。” 一团陰云笼罩在郑尤心头。莫非昨晚来找他的,真的就是个女鬼? 玫瑰小区建筑规模较大,共有十几幢住宅新楼,连同休闲场地、景区占地几千亩,这里位于市郊,大片的土地已被规划,现在城市的蔓延速度并不比一群毛毛虫啃噬一片树叶来得慢。 玫瑰小区后依然有一大片民宅,都是老式的楼房,大约建成于六七十年代。鳞次栉比,紧紧挨挨,与繁华的城市风光对比鲜明。它们更像一台台巨型的老机器,嘶吼着在同时间赛跑。 郑尤就站在这样一幢老楼前。 它离玫瑰4幢并不远。这幢楼连玻璃窗都不整齐了,咧着嘴像掉了门牙。每一扇窗户里面,都有一个故事。伤感的,幸福的,平凡的,恐怖的…… 他顺着陰暗的楼梯向上走。这幢楼修的是集体宿舍式,每上一层,可以看到直直的楼道。左右是住户,大约十来家人。因此,楼道显得更长,更黑。 这幢楼现在的住户应该不多,他想。因为他一走上来就有种感觉,这里缺乏人气。甚至显得陰气森森。 这里应该没有物管,楼道里灰尘很厚,地上扔着垃圾,显然已经好久没人打扫。墙壁上布满了灰,画得乱七八糟。 几户人家门口上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清香阁”、“怡人斋”……这环境很难让人感觉到清香、怡人。 他继续往上走,终于到了三楼,他找到了三楼4号——黄华的家。 是的,现在他要开始调查这件事。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三楼4号门上方。黄华家也取了个室名。 门斑斑驳驳,光线有些暗,根本不像是下午,但那三个字仍是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画皮斋!”这三个字写得很大,红色,像是用口红涂上去的。 一看到这个名字,郑尤马上想起了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画皮故事。用这样的名字给房间命名,隐隐让人感觉到诡异。 他敲门。门板发出“叭叭”的闷响。 没人开门。 他又敲,这次用大了力,空荡荡的楼道发出了回声。 门,慢慢地开了。 五、画皮斋的女人 一个妇人的脸挤在门口。 她很瘦,面色有点儿黄,穿着对襟子黑衣服。 “你是谁?” “请问这里是黄华的家吗?” “你找她干什么?”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这样,我……我叫郑尤,就住玫瑰小区4幢601室,我想来了解点儿有关黄华的事情。”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会,说:“那你进来吧。” 门“呼”地一下敞开了。郑尤不经意看向屋里—— 他陡然一惊! 一张妖艳的脸,出现在对门墙上! 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眼睛,红红的嘴唇,苍白的瓜子脸上两团腮红,鬓发很黑。 原来是一张美人脸谱,应该是唱戏用的,但却挂在墙上,挂得和真人一样高。 “你进来啊?”她依旧语调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郑尤定定神,走进屋里。 她开着昏黄的白炽灯,却无法驱散屋里一种说不出的陰郁气氛,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屋子里很简陋。 他拣了张椅子,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妇女没有坐,就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这让郑尤更加不安。他想起,就在这套房子里,曾经吊死过人。他斜斜眼睛,果然看到一间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黑糊糊的。 他估计那里面一定有一张老式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那是黄华的卧室,她曾经就吊在那高高的架子上,晃晃悠悠。黄华嘶哑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郑,救……我,吊得好……好辛苦,帮我扯下……来……” 他有点儿后悔到这里来了。但有些事总得自己弄清楚,眼前这个老妇人虽然不够热情,但看来还算正常。 她大概就是黄华的母亲吧,才死了女儿谁心里会好受? “您是黄华的母亲吧?”他问。 “嗯。” 紧接着就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她什么也不问,等他开口。 郑尤坐在那里东张西望,他觉得自己这颗心如同上吊一样悬得难受。 突然,他瞥见墙角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孩子”,就是那个他帮着捡回来的布娃娃,脏兮兮的,冲着他笑。 “这是……” “这是小华的朋友,它叫小黑。”妇人耐心地说。 “听说黄华上吊自尽了,您能给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他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意。 她不答话,直直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也知道不该提起这件事,”他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可是我最近遇到了怪事……我想我必须弄清楚。”他把那条手绢拿了出来。 她看着手绢,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 “大婶,这是黄华做的手绢吗?你认不认得?” “这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好一会儿,她硬生生地问。 “这就是我来找您了解情况的原因。”郑尤赶紧说,他把那晚得到这条手绢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直看着妇女的脸,他觉得她的脸更黄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尤手上的手绢,“……对,这是我家小华做的手绢,她喜欢女工,从小就喜欢绣啊绣的……小华上吊那天我回乡下了,第二天我回来发现她……吊在了床上。”她脸上木木的,像是自言自语,“这条手绢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僵直着瘦长的身板,不等郑尤答话,急急地走向左边那间卧室。 她在里面鼓捣了一阵,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木匣。那个黑木匣有点像一具棺材。 “不见了。”她的说话显得毫无强性,“我记得这条手绢是我放在木匣里的,这是我们家小华绣的最后一件东西,我没有交给警察,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绣这个。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在了这里面……” 郑尤看见木匣子里有个发夹,有条丝巾,还有个塑料小人,一个卷成筒的作业本……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这个盒子睡……”她的嘴角浮现起笑意。 看着她这个样子,郑尤觉得心里有一些难过。停了停,他说:“大婶,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 她不做声,好像没听见。 “我在手绢上发现了字。”他又说。 “字?” 他把手绢递过去,她凑近了些。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定定地看着手绢,表情毫无变化。 她不认识字。郑尤想。“她绣的是’救我‘!”郑尤把那晚黄华来敲门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妇女静静地听着,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恐怖。 “你知不知道黄华生前有没有什么仇人?” 她不回答。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要害她?” 她不回答。 “你怀不怀疑黄华上吊这件事?” 她不回答。 “你……”他还想问,突然闭口了。他猛然发觉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和说不出的悲哀! “她吊得难受啊!她吊得好难受哪!!小华没死!小华没死啊!她回来了——”她情绪越来越失控,抓着自己头发,“小华呀——我要你回来呀——” 看样子,她好像马上要向他冲过来了! 郑尤惊恐地退出房间,竟不敢安慰她一声。他紧紧抓起那条手绢,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画皮斋,离开三楼,耳边还不断响起她凄厉的声音。 空荡荡的过道回音阵阵,似乎要撕破他的耳膜。 天真的黑下来了。 他踉踉跄跄刚下三楼,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一只手拉住了! 他惊得差点儿叫出来! 他猛然扭头——一个小女孩,竟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旧楼,在黑糊糊的楼道上,竟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让人匪夷所思。 她一只白白的小手紧紧抓着郑尤的衣角,仰起小脸,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有点儿像一只夜猫。 “叔叔!”她着急地说话,踮着脚尖。 郑尤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子。 “叔叔,你是来找那个婆婆吗?” “嗯,怎么了?”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个婆婆好奇怪,我昨天晚上看见她在家里倒立着手走路。”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们家住二楼,昨天晚上妈妈上夜班,很晚才回来,我听见楼上有声音,就跑上去看,婆婆开着门,我看见她倒立着手走来走去……” 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片陰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倩倩。”小女孩脆生生地说。 他走出旧楼,忍不住向楼上望了一眼。三楼4号的后窗,依然亮着昏黄的灯。 这幢旧楼,在夜幕的笼罩之下,如同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它显得更加静谧、神秘,此时,这里的其他几户人家也都稀稀拉拉亮起了灯。 他不知道,暗地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六、背后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出人意料。越是身陷其中,越想弄明白,却越不明白。其实真相往往就在背后一转身。 他没有转身,径直回到自己的家。 天黑了,他也不想吃饭。他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困极了。脑海中闪过白天经历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 他想到了很多。 1、黄华家房间命名为“画皮斋”,进门他就看见了一张脸谱; 2、脸谱一般是用作唱戏,是京剧的重要道具,除非有什么特殊艺术爱好,才会单独收藏; 3、黄华母亲说黄华从小就喜欢女工,现在的女孩子应该很少做这个,她有什么家庭背景呢? 4、黄华母亲收留了黄华生前的东西,她说是她最喜欢的,可是有人偷偷从她的盒子里拿走了黄华做的手绢,放到自己家里,这个人是谁? 5、小女孩说看见黄华母亲倒立着手走路,是不是真的? 6、黄华的家显然不是个完整的家庭,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她的父亲呢? 还有,上次小三说,黄华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就变得半哑不哑,神经失常。她到底受到过什么刺激? 最后,他得出了三个结论:第一、黄华家应该和戏剧有关联,脸谱、女工都说明了这一点;第二、有人能从黑木匣子中偷偷拿走东西,这个人一定是黄华母亲最熟悉的人,至少是去过她家且知道手绢的人;第三、黄华的家庭一定有什么巨大的变故。 他作好打算:静观其变。 第二天中午下了班,郑尤早早地回到家,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他想起了半小时前销售部张姐给他说的话:“小郑啊,这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今儿中午十二点半,碧水咖啡厅,我人都给你约好了,是别人托我介绍的,人家女孩子可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跟你见个面。你别说大姐没帮你啊,哦,对了,穿得体面点儿!别年纪轻轻一副老气横秋样!你知道咱公司女同事都怎么说你吗?……” 销售部张姐,四十多岁,是个热心肠,成天笑呵呵的。这是她第一次给郑尤介绍女朋友。 郑尤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快到虹桥街碧水咖啡厅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提前下了车。 附近有个擦鞋店,他快步走进去擦鞋。 他至少还不是个不接受意见的人。他知道自己性格上的弱点。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他。 碧水咖啡厅风格简约,设计时尚现代,这里浓郁的浪漫氛围每每令型男靓女们驻足。整个咖啡厅以绿色调为主,就如同它的名字。精巧的桌椅,椭圆形的吧台,各式吊灯壁灯、橱窗里的艺术雕塑造型,相得益彰。 空气温柔得有点儿暧昧。 郑尤有些局促地走进去。这样的环境让他显得更加不自信。 他不是个喜欢浪漫的人,更不会制造浪漫。他估计这地儿是那个女孩选的。 吧台轻柔地播放着音乐:不要再来伤害我,自由自在很快乐…… 郑尤伤感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该来赴这个约会。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她太完美了,郑尤这样认为。 她纤细的身材,一头瀑布似的秀发,面容姣好,眼眸流盼,静静地坐着,就像一幅画。 “请问……你就是林窈窈吗?”他问。 “是啊,郑尤吧?请坐。”她声音和笑容一样甜。她是美丽而不傲慢的女人,郑尤想,但他想不通她这样的女子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 “嗯,是的。”郑尤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窈窈一直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笑意。“我们开门见山谈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大大方方地问。 “咳,我,我觉得善良、心地好就行。” “就这样?” “就这样。” “哈哈哈,你这个人好实在哦!”她笑得很爽朗。 她是一个很开放的人。郑尤在心里说。 他们大概只聊了十多分钟,无非就是关于兴趣、工作之类的话题。末了,林窈窈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吧!”她的笑容依然甜甜的。他们互留了手机号。 林窈窈走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倩影离开。他本想请她吃午饭,但他没有。人家说得那么清楚了,我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吧,而不是,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吧。 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夜幕降临,已是万家灯火。 郑尤刚吃完饭,小三就打来电话,说是公司有份文件,明天急用。他下午没上班,公司让小三转告他,今天晚上务必把文件赶出来。 他打开电脑,登陆邮箱,刚找到文件样稿,他的qq就开始闪了。 又是那天那个号码,黄华! “郑尤,这两天心情怎样呀?” 她真的就如同鬼魅一般缠着自己!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想问你要干什么?”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请你离开,别再来騷扰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去找我妈干吗?谁让你调查我的?” “我不信你是黄华,黄华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和一个自认为是鬼的怪物聊天!请你马上离开,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报警了!” “郑尤!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鬼,总之你接受了我的信物,就只能和我说话。但你今天见了别的女人,我要你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样?” “过几天,我会来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命!” 不等郑尤回话,那个qq头像的色彩突然就暗淡下去了,变成灰色。她走了。 聊天时,郑尤一直尝试用ip查询跟踪客软件搜寻对方的ip,但毫无作用。 她的ip显示为未知。 莫非今天是她跟踪我?莫非她真的是个无影无踪的女鬼?她刚才说她给了我“信物”,应该指的就是那个手绢,天哪,我不会是被个女鬼给缠上了吧?还有,她说过几天会来要我的命,这是不是真的? 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他从来都小心翼翼地生活,不招谁不惹谁,如今却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十五、不是尾声的尾声 郑尤开始谈恋爱了。 你一定猜出了她是谁。 对,林窈窈。 他爱上了她美丽的容颜和高贵的气质。 她说,她喜欢他的平凡,觉得他靠得住。 她有一个女儿,但是郑尤并不介意,他同样非常喜欢这个叫倩倩的小女孩。 倩倩依然脆生生地叫他“叔叔”。 幸福来得太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 郑尤觉得,自己总会遇到好运气,不可能永远倒霉,茫茫人海,总有一个人会欣赏自己。当然,他不希望这个人是黄华。 他们搬到了一起住,林窈窈离开了那个曾经给过郑尤恐怖记忆的旧楼区。 郑尤幸福得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次惊心动魄的遭遇了。 是的,画皮斋已经成为了故事。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天,郑尤下班回家,看到林窈窈坐在家里伤心地大哭,眼睛都哭肿了。 他急忙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林窈窈告诉他说,倩倩不见了。 林窈窈请假在家,她那天没去上班,倩倩怎么就不见了,她专门看她都看不住吗? 郑尤不想这个时候说这些责怪她的话,他安慰说,我们一起找,总会找到的,说不定她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可是,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他们报了警。 从此,可爱的倩倩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的失踪很蹊跷。 可是,不知为什么,郑尤老是会想起那天他去孟如珍家时无意中看到的情景。当时,林窈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倩倩,表情冷冷的,好像很不高兴…… 难道,倩倩的失踪和她有关?! 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倩倩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他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生活恰似扬帆行舟,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险礁暗流。不知不觉间,你会发现,我怎么驶进了同一个旋涡呢? 一周后,林窈窈的公司要派出几个职员到外市搞商品调研,包括林窈窈在内。 她回来给郑尤说了,郑尤说,去吧,正好出去散散心,这几天你情绪很低落,从来都没见你笑过。 林窈窈说,我要一周才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她提着大包小包,和几个同事一起坐飞机走了。 这天晚上,郑尤加班,很晚才回来。 走到小区时,天完全黑了。 整个楼道黑糊糊的,他使劲跺脚,声控灯还是一眨不眨。 怎么?难道灯又坏了? 于是,他只好靠着墙,一步步往上摸索。楼道里安安静静,只有他鞋子摩擦楼梯的声音:“喳——喳——” 终于,他摸到了六楼,松了一口气。他又摸向自己的房门。不对!门怎么是开着的? 突然,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和现在一模一样。那个晚上,他得到了一条该死的手绢,于是,卷入了一个离奇的旋涡,有了后面一系列的胆战心惊。 怎么办?进去?还是…… 他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啪”,他按下了进门的电灯开关,屋子里依然黑洞洞的,好像还冒着冷飕飕的凉气。 原来又停电了。 一切竟然和那晚一模一样。 他摸到了打火机,点亮了蜡烛,迅速环视四周。客厅里安安静静,仅有的几样家具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电视柜、木质沙发、饮水机…… 他松了一口气,返身关好房门。四处看了看,东西好像一样不少。只 是这门开得有点奇怪。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匆匆点起蜡烛,推门走进卧室。小小的光线立刻在房间中蔓延开来。 当他把眼睛往床上看去时,他倒吸一口气! 床上坐着一个苗条的女人。 她坐得端端正正。 这个女人慢慢扭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她竟是林窈窈! “窈窈,你怎么……” 不等他问完,她就说话了。 她口音中居然带着童音,一点也不像她本来的声音。 她脆生生地说:“叔叔,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儿吗?” 我有一个表妹,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待在家里帮舅舅做事,舅舅在乡里开了一个木器加工厂。表妹渐渐大了,舅舅成天忙生意,管不住她。后来。她和邻村一个叫蒋明的帅小伙偷偷谈起了恋爱,还有了孩子。后来那个小伙子居然扔下她跑了,表妹却一相情愿要把孩子生下来。这当然遭到全家的强烈反对,舅舅天天骂她,就连一向最疼爱她的舅妈,也对她改变了态度。可是,表妹还是生下了这个孩子,为此,她受到全家人的冷落和村里人的挖苦。 表妹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把蒋明的照片撒满一地。她用一把尖刀子在蒋明的嘴巴上鼻子上眼睛上一刀一刀地划,划,划…… 后来,大家发现,表妹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因为她发现,这个孩子长得越来越像蒋明。 嘴巴、鼻子、黑黝黝的眼睛,都很像…… 再后来,表妹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全家人谁也没拦她。 我舅舅姓林,叫林生银。 我永远记得,表妹走的那天,舅妈脸上那种彻底的绝望神色,她冲着她抱着孩子的背影,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哭喊: “窈窈呀,你好狠心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老人苗 1、父与子 萧亦觉得自己从小就像只被父亲萧持远圈养的宠物,只能活动在他眼前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得按他的意见行事。吃饭只能吃七成饱,不许大笑不许碰冷水,不许跑跳,每天要按着他的要求吃钙片和各种维生索,长这么大都没有游过泳,也没有自在地逛过街,这跟宠物有什么分别?所以他很想结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天,萧亦又一次提到自己想结婚的事,萧持远却若无其事地说:“感情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何况你有先天疾病,发作起来会有生命危险,只有我才能照顾你。” 萧亦终于忍无可忍,大吼道:“你一直在骗我。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什么病也没有。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当年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复制你这可悲的命运,孤独自闭,没有喜好,没有朋友,没有婚姻,没有爱。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完摔门而去。 萧持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当年,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几天后,一脸憔悴的萧亦坐在“旧日时光”咖啡店门口的伞椅下,向桌对面的人倾诉着自己的烦恼。那人叫报君知,是民间极富盛名的风水师。 静静地听完萧亦的话,报君知转过头看着他说:“听你这么说,你的家族真是非常奇怪。” “是,我祖父很有钱,但却没有结过婚,后来从孤儿院领养了个孩子,就是我的养父。我养父成年后不知道为什么复制了我祖父的生活,从孤儿院领养了我。那年我虽然已经六岁,可是之前的记忆一点儿也没有了。”萧亦苦恼地用手搓着脸。 “那么小,没记住什么也不奇怪。”报君知依然漫不经心地回答。 萧亦面带疑惧之色地说:“懂事以后,我很想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的家人,就雇了几个私家侦探去查访,但是根本找不到养父所说的那间孤儿院。这几年,我的体质越来越不好,走快几步就心慌气短,整天无精打采,对了,有一次他喝醉酒,指着我反复地念叨着三个字。” 报君知低头摆弄咖啡杯,问道:“哪三个字?” 萧亦咬咬牙:“老人苗。” “老人苗?”报君知一怔,终于坐正了身子,审视着萧亦说,“三天后,你还到这里来找我。” 2、转变 萧亦回到家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这个家越来越让他感到恐惧,此时他宁可睡在街上,也不想再留下来。当他提着行李正要出门时,萧持远拦住了他。萧亦冷冷地说:“你的家产我不要,我只想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萧持远看着腕表,低声问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家吗?” 萧亦点点头:“记得,那是三十年前。”萧持远意味深长地说:“准确地说,再过三个小时才满三十年。再等三个小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萧亦将箱子留在门口,很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父子俩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时针终于指向九点时,萧亦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里忽然间膨胀起来。他痛苦地呻吟着,双手捂住脑袋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世界忽然间一片雪白,脑海中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纷至沓来。终于,跌坐在地上的萧亦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转眼三天过去,萧亦如约来到“旧日时光”。报君知早已经等在那里,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萧亦与三天前判若两人,仿佛一切困扰他的难题都消失了。他剪短了头发,衣着光鲜地站在报君知面前,甚至连坐下的打算都没有,就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支票递过去:“这是付您的酬劳,我委托您办的事情到此为止。” 报君知并没有接,只是望着他淡淡地说:“怎么,白白付我这么大一笔钱,连老人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知道了?” 萧亦的眼神一时有些躲闪,说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有什么改变。”随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关于老人苗,我想那只是家父酒后随口一说。” “是吗?”报君知轻笑,“你父亲随口就说了一个连风水师都不一定知道的冷僻蛊术。” 萧亦怔了怔,戒备地看着报君知:“先前那都是我与父亲之间的一点儿误会。如今,我已经想通了,您就不需要再过问之前的事了。”说完就快步离开了“旧日时光”。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两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从萧家别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聊天。一人道:“我就说这家人脑子都跟有病一样,那萧老先生从来不愿意出门的人,前天突然一个人出去旅游去了。七十来岁了你说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另一个也附和道:“然后这老爷子前脚走,后脚他儿子就接了个小孩子回家,说是从孤儿院领养的。我看,没准儿是私生子,要不干什么趁他爸刚出门就急着接回家来。” 萧亦坐在客厅里的意大利牛皮沙发上,他面前的地毯上坐着个大约六岁的男孩。孩子的周围摆放着很多还未拆开的礼物,但他对礼物似乎完全没有兴趣,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萧亦。 萧亦柔声问道:“怎么了?不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玩具吗?” 孩子咬咬唇,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萧亦似乎很厌恶这个话题,不耐烦地皱着眉:“你不需要妈妈,记住,这个家里永远只有我们父子俩。你会过得像个王子,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孩子懵懂地点点头,顺从地坐在地上开始拆那些礼物。 萧亦的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在手里的一摞证件上。那是些房产证明和委托书。他已经决定要卖掉这里,移居到另外的城市。 这么短的时间卖掉这么大一栋房子并非易事,但报君知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萧亦的脑海里,令他寝食难安。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个错误非常有可能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打开,因为据说,报君知这个人是从来不会让接手的事情变成悬案的。 3、老人苗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萧亦所住的别墅里突然传来孩子尖厉的哭叫声。萧亦家的保姆都是小时工,晚上并不住在这里,萧亦闻声匆匆披上睡衣冲进隔壁的儿童房。 那孩子不知怎么从床上跌到了地上,双手抱头,一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萧亦虽然有些着急但是并不慌乱,他冲过去抱住孩子,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紧,刚开始是这样的,等你长大几岁就不会再疼了。” 孩子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平静,他不停地大声尖叫,并使劲地用小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顶。 突然间,萧亦大惊失色,只见孩子白嫩的额头上显现出道道凸起的血痕,头顶鼓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包。“这是怎么回事?”萧亦慌张地自语着,“当年我并没有这样啊。” 此时,孩子的哭声忽然停止了,小小的身体整个软了下去,额上状如裂纹的血痕越来越深。萧亦来不及再想,抱着孩子奔到客厅,拨通了急救电话。很快,门口传来门铃声,萧亦将孩子放在沙发上,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报君知。萧亦曾设想过很多次这个场面,他觉得自己铁定会转身逃走,因为他很清楚报君知再出现时带来的是什么,但是此刻,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然。 报君知闪身快步走进屋里,径直来到孩子躺着的沙发边,毫不迟疑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虚空地做了一个拔的动作。随着报君知向上抬起的手,那孩子的身形竟然迅速长大,很快由一个幼童变成少年。报君知似乎有些费力,顿了顿,重新用力,终于将一个东西从孩子的头顶完全拔了出来。跟在报君知身后的萧亦很清楚地看见,那是一棵通体雪白如同一把捆在一起的胡须般的植物,再看沙发上的孩子,眨眼之间身上衣服层层撕裂,露出成年人强壮的身体。 报君知将那胡须般的植物抓在手里,只见它的根系极为粗壮,底部已经分出三个如同小土豆般的块茎。“这么说,你们已经互相种植了三次了。”报君知略显惊讶,“你们不知道老人苗也是会生长的吗?这样连续种植,它会越长越大,直到将受种者的头完全撑破。” 就在说话间,老人苗在报君知的手上开始枯萎变黄,晶莹水润的块茎也干瘪成如土块般的褐色。报君知随手一捏,那株老人苗便化为灰烬。与此同时,躺在沙发上的那人原本年轻光洁的脸上迅速布满皱纹,一头黑发尽皆变成雪白,那张脸赫然正是萧持远。 萧亦激动得大叫一声向前冲了过来,但是他只迈了一步,身体忽然佝偻下去,那件合体的西装一下子如同大了两号一般,再抬头也变成了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人苗产自苗疆,原本是当地流传已久的一门蛊术。将一棵老人苗自人的顶门栽入,一昼夜之后那人就会萎缩成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但是记忆全失,要到三十年之后那棵老人苗长出一个新的子株,受种者的记忆才会恢复,但是此时也必须将老人苗从身体内移出。只要这棵老人苗不死,受种者就不会恢复原本的身体年纪,只是如常人一样重新变老而已。 萧亦与萧持远是一对身家千万的亲兄弟,多年前,两人无意中得到一株老人苗,便突发奇想,轮流做老人苗的受种者,每三十年轮换一次,这样循环往复,两人便可以永生不死。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打破这个循环,两人当年决定谁也不能娶妻生子。 此时萧持远也已经醒来,他望着萧亦苍老的面容,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兄弟俩多年以来从未以相同的岁数共处过,不是你养育我就是我养育你,此时心智年纪忽然在同样的时期,相互对望恍如隔世,一时百感交集。 报君知将手中的灰烬抖落,望着他们道:“你们带着老人苗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老人苗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最初是从一位垂暮老人身上培育出的,所以它带着一个衰老身躯的所有顾忌,不可经热受凉,不可饮食无度,不可大悲大喜,不可动情动欲……无论样貌如何年轻,老人苗的受种者永远要过一个耄耋老人的生活,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做一个病弱的长生者真的比认真享受人世间所有的美好还重要吗?” 兄弟俩沉默地看着报君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萧亦轻声道:“作茧自缚说的大概就是我们了。大哥,你还记得我们最初得到老人苗时有多么开心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一 点儿也不快乐。” 萧持远望着与自己一样苍老的弟弟,想着两人轮流养育老人苗的种种艰难,几十年生怕出一点儿差错,谨小慎微,寝食难安,谁知到头来依旧是大梦一场,不禁摇头叹息。 尾声 数月之后,报君知坐在花枝街128号的宅子里的紫藤架下喝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便起身来到花架边的小水池边,用手轻轻搅动几下池水。 只见里面映出一幅画面:一个热带小岛的海滩上,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泳裤坐在椰子树下的躺椅上,一人手里举着一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惬意地望着细浪翻卷的海滩。两个身穿比基尼的漂亮姑娘正在为他们做肩部按摩。 只听一人语调轻松地道:“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接下来再去哪里?”另一个想了想笑道:“爱斯基摩人的雪屋,你想不想看看?” 报君知在池水边微微而笑:“人间岁月皆如此,没有一人逃得开。” 一嘴烧灰 清朝嘉庆年间,四川剑门,一个名叫周三虎的人被火烧死了。据目击者说,那天夜里四更时分,暗娼关茂子家突然传出繁密的爆炸声。不大一会儿,一片红云腾空而起,烈焰蹿出屋顶,满天火星密如骤雨,交相激射,映得天空一片通红。 关茂子披头散发,赤着一双脚逃出屋外,大呼小叫惊动了附近的邻居街坊。众人忙取来脸盆水桶提水泼洒,可哪里还扑灭得了?不到一个时辰,屋塌柱折,好好一座宅院,化作一片废墟。周三虎像个炭将军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孔武有力的彪壮汉子转眼间就被烧成了一段焦木。 时隔一天,周三虎的几个朋友一状告到县令居大人那里,说是关茂子杀了周三虎,然后放火烧的屋。居大人少不得将关茂子传来。关茂子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妇人,白白的面皮,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眉毛,薄薄的嘴唇,纤纤的柳腰,小小的莲足,一步三扭腰,是个十足的娼女。 居大人问道:“本县问你,着火时你在哪里?” 关茂子抽抽搭搭道:“民女也在卧室里,与他在同一张床上。” “那为什么你能逃出来,他一个大男人反倒被活活烧死?” “回大人话,这夜周三爷天未曾黑到的我家,一直由小女子陪着喝酒,喝到半夜已是烂醉如泥。火起时小女子惊醒过来,再三推他拉他,他就是不应。他的身子蠢重,少说也有两百来斤,小女子哪里背得动他……后来火势越烧越旺,小女子只好只身逃了出来。” 居大人道:“有人告你是先杀他后放的火,你有何话说?” 关茂子道:“这是因为告状人贪图民女美色,小女子曾经得罪过他们几回,他们怀恨在心,要害死我。望大人为民女做主。” 居大人先叫她下去,然后叫来了本县有名的仵作郎进天。 此人五十来岁年纪,形容枯槁,满腮灰白胡子,模样猥琐,似一个市井老光棍。只是他祖传仵作这一行,对于验尸鉴别极是在行,居大人对他着实看重。居大人带了郎进天及一干公人,来到了火烧现场,见屋坍瓦碎,余烬还在冒烟。周三虎已被人抬到瓦砾堆旁的一个临时搭建的验尸棚内。 郎进天走进验尸棚,先朝尸体一拱手,口中念念有词道:“公务在身,得罪莫怪。”说完取下背上的小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些铁签、小刀、剪刀之类。他先在尸身上下喷足了烧酒,两手各涂抹上一层蜡,这才翻动尸体,正反上下看了看周三虎已被烧成一段臭烘烘焦炭的身子,最后取出一根铁签,撬开他的嘴巴,低下头去细细张望了一番,然后放下铁签,一动不动地站着,半晌,自言自语道:“凡是活活烧死的,不论喝得多醉,自然而然双手张开护住头面,因为脸是人身最难忍痛楚的所在。可眼下他双拳紧握,这多是被勒死、闷死的,更何况……”他双手一拍,又道,“可赵、周二家,已成世仇……只是,如果我……” 这样站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然后他弯腰就地抓起一些什么东西,背着棚门口,在尸体头部做了几个小动作,最后掸掸手,出来对居大人道:“据小的验证,此人确死于火烧无疑。” 站在边上的周三虎的朋友二麻子叫道:“你郎光棍整日醉生梦死的老酒鬼一个,凭什么将尸体翻个身,望上两眼便知晓是怎么死的?” 另一个叫三吊子的也骂道:“瞧这个婆娘,果然想得一条好计,以为杀了人,只消焚尸烧了,定然辨认不出来。偏这老光棍还帮衬她。” 关茂子哭哭啼啼道:“你这个遭千刀的小子,不就因为上次我怕染上你的瘌痢不肯接待你过夜吗?却来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妇道人家。这样口口舌舌的乱说,就不怕死了鬼王剜你的舌头?” 郎进天也生气道:“瞧你们,瞧你们,连我也骂进去了。也好,我叫你们心服口服。居大人,请吩咐人取来死猪、活猪各一口!” 居大人头一点,吩咐差人马上照办。 不一会儿,一死一活两头猪已取到。郎进天吩咐将活猪用铁索捆好了,又在两猪上下堆满柴草,放火焚烧。约一个时辰,柴尽火熄,活猪早已烧毙,死猪也被烤焦。 郎进天取出铁签,分别撬开死猪和活猪的嘴让居大人及众人看,过后又撬开了周三虎的嘴巴。 他道:“你们瞧,这猪是死后被烧的,当时死猪已不吸气,所以口中没有一丝半点的灰烬;而活活烧死的这口猪,临死还在呼吸,故而一嘴的灰烬。周三虎嘴里的烧灰,证明他是被烧死的。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此话有理有据,三吊子与二麻子等人无话可说,只好怏怏地散了。于是关茂子无罪释放,周三虎的尸体也被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草草安葬了事。 其实此案颇有蹊跷。原来关茂子虽说是个不到二十的女子,身上却负有血海深仇。她原姓赵,关茂子系她的艺名。自从赵姓一家人被灭门后,她是唯一免于死难的女孩,只是当时她年岁尚小,无人知晓罢了。至于为什么赵家人会被杀,说来就话长了。 话说十五年前,剑门当地住有赵、周二家,周家因与隔壁姓沈的无赖吵架,求助于赵家。赵家当家的名叫赵文雍,甚是单薄的身板,一嘴的龅牙,头发正中一绺白发十分显眼,原是个落第的秀才,专以助人打官司过日子,就借这机会骗光了周家所有的钱财,还让周家当家的周炳全进了牢。周炳全气得手足冰冷,口里嚷着:“畜生!畜生!”在牢里饭也不思,觉也不睡,不到十天便一命呜呼了。他的儿子周三虎拿了把刀杀到赵家去,赵家人一拥而上,乱打一通,转眼间便被打倒在地上,踹得像个柿饼一般。孩儿他娘见丈夫没了命,财产全无,儿子又被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自己活着也没啥意思,当晚便一条绳子悬了梁。几天后,周家的儿子失踪了,好端端一个家就这样败了。 六年后的一天夜里,星月朦胧,树荫如墨,夜幕中七八十个黑影翻墙进了赵家大院。已经做了强盗的周三虎带人杀光了赵家一家老小,连他家仆人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临走还放了一把火。事后因为没人出头,此案不了了之。 但是赵家也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家的小女儿赵小婴当天在姨妈家做客,她与表姐妹玩得好,赖着不肯回家,又在那里玩了三天。正因为这一赖,竟然救了她自己。她,就是眼下的关茂子。 周三虎躲过官府追查,又有了钱财,少不得要出来吃喝嫖赌。见关茂子生得好,又不知她的底细,便恋上了她。关茂子趁机灌醉了他,先用绳勒脖子,再放火烧屋,也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场景。 关茂子原本也不存活命之想,不过还是让老仵作郎进天救了下来。 那么,郎进天为什么要来这一手呢? 原来周三虎杀进赵家那一夜,他正醉酒回家,当时躲在树荫下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是当地人,周、赵二家的结仇如何会不知晓?不知情的只有官府。眼下他见关茂子也要死于刀下,心想周三虎报仇固然应该,然而下手过狠,赵家的仆佣、孩子何罪之有?关茂子要复仇,周三虎是罪有应得。若再让她偿命,未免有欠公正。这样冤冤相报几时了?凭自己制造一嘴烧灰的举手之劳,便可就此了结,岂不是很好?于是他便放了些许烧灰在周三虎的嘴里。这个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转世为人 清朝嘉庆年间,海曲县城西赵家村的赵磊家喜事盈门,过门十年不曾开怀的媳妇突然怀孕,足月后给他生了个儿子,七斤八两,母子平安。孩子白白胖胖,耳朵有一般婴儿的两个大,这不是毛病,因为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说法,耳朵大说明福气大,三国演义上不是说蜀汉君主刘备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嘛。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能睡,睁开眼睛就吃,闭上眼睛就睡,一天到头没听到他哭过。看着可爱的儿子,赵磊整天合不拢嘴,还给儿子起名叫福儿。 按照当地风俗,孩子百日时,要大摆酒席宴请乡邻,赵磊高兴,摆了十桌酒席,村里只要是沾亲带故的都在邀请之列,酒席把赵磊家的大院占得满满的。 酒宴期间,有一项就是赵磊两口子抱出孩子,接受乡邻的祝福。赵磊和妻子一脸幸福地抱着福儿在酒席中间转着,乡邻们都啧啧称叹,有的说,你看看这孩子,白白胖胖,好漂亮呀。有的说,你看看人家的耳朵,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福的样子。一位老私塾先生说:“今天这么闹,这孩子还睡得这么香,宠辱不惊,一看就有将相之才!” 听到这些赞美之词,赵磊两口子心里就像抹了蜜那么甜。这时,赵磊一家远房二叔赵奎站起身,说:“来,让俺抱抱俺这大孙子!”赵磊就把福儿往赵奎面前一递,赵奎接过来,刚要说话,福儿醒了,他看到了赵奎,竟然开始大声哭叫起来,那哭声跟一般的婴儿哭不一样,是那种好像见了鬼魅,害怕极了的撕心裂肺声音。赵奎赶紧把福儿递还给了赵磊,有些不高兴地说:“看来孩子不喜欢俺这黑爷爷!”赵磊有些过意不去,说:“叔,你不要多想了,孩子就是刚睡醒,该吃奶了!” 福儿一天天长大了,和婴儿时一样,他还是爱吃爱睡,胖得像个弥勒佛,但他性格活泼,也有礼貌,平日在村里玩,老远见了人,就会大声打招呼:“三爷爷,你吃饭了?”“小姑姑,你要下地干活呀?”村里人也都很喜欢他,见了他总要抱起来亲亲。 只有一个人福儿从不喊他,那就是他的远房二爷爷赵奎,他见了赵奎,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总要远远地躲开。有一次赵奎非要追上他抱抱,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赵磊正在院子里干活,听到儿子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拿着一根顶门杠冲出门来,赵奎一张大黑脸涨得通红,讪讪地走远了。 赵磊问福儿:“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你二爷爷?”福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一见了他,就像见了鬼,手脚发软,浑身哆嗦!” 福儿十二岁那年的某天,他去村头的大槐树上掏鸟蛋,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晕了,被赵磊送到村里大夫家里抢救,好在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醒来之后的福儿忽然对赵磊说:“爹,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怕赵奎吗,我现在想起来了,其实他是凶手,是我的仇人,他杀死过我……”赵磊喝道:“别胡说八道,你二爷爷心地善良,帮助过很多人!”福儿一本正经地说:“我没胡说,其实我上一辈子是猪,一头脊梁上有黑花的白猪,我被主人养了一年,已经长到了三百八十一斤,主人就要把我杀了卖肉,就去找屠夫。在屠夫来之前,主人还请了四个邻居,他们合力把我绑了起来,就去屋里喝茶了……” “我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我想活,于是使劲地挣扎,最后竟然挣脱了绳索。我站起身,也顾不上活动麻木的四肢,就跌跌撞撞地朝主人家院外跑去!” “我一路小跑逃到了村口大槐树下,迎面就遇到了一个黑脸的粗壮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他正是主人找来的屠夫。这时主人也追来了,在后面大喊:“那是我家的猪,快拦住它。” “那屠夫就拦在我的前边,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我憋足了劲,朝着那屠夫直冲过去,要知道那时候的我体态健壮,那屠夫要是被我撞上,够他喝一壶的。” “那屠夫不慌不忙,也不躲开,待我眼看就要撞上他时,他突然出手,将手中尖利的刀子插进了我的脖颈,接着抽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痛彻心扉。我又挣扎着向前跑了十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死去了!” 讲到这儿,福儿扭头问赵磊:“爹,你应该知道那屠夫是谁了吧?”赵磊说:“是赵奎?”赵奎正是村里的屠夫,杀了半辈子猪,卖了半辈子肉。尽管福儿讲的有条有理,赵磊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离奇的事情,福儿见爹不信,就说:“我以前的主人是宋家庄的,叫宋有才,你去问问他有没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宋家庄离赵家村十里路,赵磊真的去了宋家庄,一打听,还真的有宋有才这么个人,再去宋有才家打听,宋有才说:“十五年前我们家确实养了一只脊梁上有黑花的猪,那只猪肯吃肯长,一年的时间,就长到了三百八十一斤。过年时,我想把它杀了,卖几个钱,就去找了你们村的屠夫赵奎……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听他这么说,赵磊才信了。 福儿十三岁时,大青山上聚集了一帮土匪,匪首名叫宋青,原本是朝廷的武官,后被人迫害,被逼上山落草。他身材魁梧,武艺超群。为了发展自身,宋青经常带着手下到附近的村子抢掠,既抢财也抢人。在一次抢掠赵家村时,福儿也被土匪抢去。宋青他有好几个太太,却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的。他看福儿白白胖胖的,很是喜欢,就收了他做干儿子,对他视若己出,不光是给他好吃的,好穿的,还把一身的武功全部教授给了他,福儿对此很感激。 后来赵磊得知自己的儿子做了大青山土匪少掌柜的,就给他捎了几次信,让他不要认贼作父,赶紧迷途知返,福儿却置若罔闻,后来索性把姓也改了,跟着宋青姓。赵磊气得差点吐血,他找人写了文书,到处张贴,宣布与福儿断绝父子关系。 后来,宋青因病死去,福儿就成了大青山新掌柜的。此时的他已经二十岁,身高足有丈余,身材魁梧,体重和他的前生那口猪一样,是三百八十一斤,骑一匹黑底白花的高头大马,使一口一百二十斤的精钢大刀,有着万夫不挡之勇。 宋青死后,大青山附近的老百姓都认为福儿毕竟是苦出身,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会像以前的土匪一样蛮横残暴,最起码,还要仁慈一些。可没想到,这家伙比起他的义父还要残暴,他给山下各个村子定下任务,每个月必须提供粮食、油料等给养一宗,一旦对方交不起,他就会带着土匪下山,到那个村子抢掠一番,将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抢上大青山。 受害的乡民去县衙告状,让县里剿灭大青山土匪,海曲县新上任的县令刘国宗听闻此事,大为震怒,知道土匪不除,定会日益壮大,到时再想剿灭就难了。但他知道县里没有力量剿灭悍匪,就上书给兖州知府,兖州知府就派了三千精兵,让他们去剿灭大青山匪部。 福儿听说此事,根本没把区区三千官兵放在眼中,官兵来攻时,他也不躲,就带着匪兵在大青山前方的开阔地带与官兵对峙。福儿骑着他的黑马,手提精钢大刀,像一堵铁塔似的立在阵前,煞是威风。 官军的头目是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名叫欧陽忠,善使一根镔铁雕花棍。他策马冲出阵前,大喊一声:“大胆贼寇,见了本将军还不乖乖下马!”福儿也不与他搭话,挥舞大刀策马上前,朝欧陽忠砍去,欧陽忠用槍一挡,就觉得胳膊酸麻,手中的槍当啷一声落了地。他想掉头逃去,已经晚了,福儿的第二刀已经砍过来,正中他的脖颈处,可怜欧陽忠躲闪不及,顿时身首异处,血溅大青山。 福儿乘胜带匪部向官兵杀去,官兵一见主将被杀,无心恋战,掉头就朝后方逃去。他们一直退到海曲城,在城中的刘国宗见状,忙把吊桥放下,让溃兵进城,之后又将吊桥升起,将大门紧闭。福儿带匪部猛攻两天,没有攻下,怕官军的援兵来到,就撤退回大青山。 此后,官兵又两次攻打大青山,都被福儿打败,吓得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再去碰土匪了。 这日,有人前来县衙,求见刘国宗,说有破匪之策,刘国宗忙把那人请进县衙。 来人却是福儿的亲生父亲赵磊,他把心中的主意对刘国宗和盘托出,看着刘国宗怀疑的神情,赵磊说:“大人不必怀疑,宋福认贼作父,我与他早已断绝父子关系,我巴不得早日将他伏法,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刘国宗召集乡兵,凑了两千多人,给福儿下了战书,要与他决一雌雄。福儿见信,轻蔑地笑了笑,说:“官兵三千都拿我没有办法,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又能奈我何,真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决战的日子到了,一大早,刘国宗就亲自带领乡兵去了大青山前,过了一会儿,福儿带着他的匪兵也下了山,一见乡兵稀稀拉拉的队形,土匪们都大笑不已。 这时,官军营中走出一人,手持一种武器,指着福儿说:“孽畜,你还认识我吗?”福儿一看,浑身顿时哆嗦起来,手中的刀拿不住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原来来人竟是他的二爷爷,屠夫赵奎,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赵奎使用了几十年的杀猪刀,当年杀死福儿前生的就是这把杀猪刀。 赵磊知道福儿为非作歹,祸害乡邻,深为自责,这天他看到村里有人杀猪,忽然想起当年之事,心里有了主意。他找到赵奎,跟他说了当年福儿为什么怕他的秘密,又跟他商量让他去制服福儿,赵奎说:“我现在已经年近七旬,人老体衰,又多年不曾杀猪,他现在身强力壮,势头正旺,还会怕我吗?”他虽这么说,还是答应了赵磊的要求。这不,今天他上阵了。 赵奎一见福儿这样,知道他对自己的那份怕,是骨子里改不了的,他的胆子更大了,那嗓门也高了很多:“孽畜,还不快快下马就擒,省得俺动手!” 福儿听了他的话,就觉得腿脚发软,扑通一声,真的从马上跌落下来,土匪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在惊讶之间,刘国宗大喊道:“乡亲们,土匪不行了,快快上前,尽力杀贼呀!”乡兵们顿时士气高涨,朝土匪冲去。土匪们以前主要靠福儿涨士气,眼下福儿不行了,他们没有了主心骨,纷纷丢下武器逃跑,乡兵们奋勇上前,杀敌无数。 大青山匪部被剿灭之后,再无匪患,像以前一样,百姓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山灵 时值初秋,大兴安岭林海茫茫,参天古木以霸道苍劲的姿态挺立在列车两侧,四处丛生的常绿木填满了樟子松的缝隙,许多不知名的火红果实于树影中一闪而过,偶尔能看到一壁天空蓝得那样绚烂。 杨石一直在观察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女孩子半侧着身子,额头系了条宽阔的黑色缎带,手中抱着一个蓝色的粗布背包,上面绣了一只飞鸟的图腾。列车进山林的瞬间,她恹恹的神情就像吸饱了水分的豆子一样焕发起来,黑色的眸子似乎也变得流光溢彩。 “看够了没?”女孩子似是望着窗外,话却是对着杨石说。 “啊?”杨石尴尬地别过脸,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银子,你真的……是巫女吗?” 巫女银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杨石后背又开始冒汗,他努力吞咽了口唾沫,道:“我的意思是……我妹妹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星期,还、还活着吗?” 银子犹豫了一下:“大概吧。” “大概?!你不是巫女吗?!”杨石的声音大了一些,车厢里很多人都看向这里。 银子没好气地闭上眼睛假寐,她感觉到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穿透面颊,几乎要射进心里。她睁开眼睛,斜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火车一直向北行驶,入山不久便停靠在一个叫作“盘古”的小站。这个盘古站与上古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毫无瓜葛,其名称取自于辖区内第一大河——盘古河。盘古,鄂伦春语,意为“翻涌湍急的河流”。河水发源于白卡鲁山东麓,环绕盘古镇一圈,向北汇入黑龙江。 杨石取出地图与手抄的地址翻来覆去比对,银子懒懒地靠在路灯边,看到斜对面的年轻人也是独身一人,没有拿行李。他不期然对上了银子的眼睛,又是微微一笑。 “来探亲的吗?”他缓步移到银子身边。 银子上下打量他,没有说话,倒是杨石一把扯过他:“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地址,我怎么对不上号呢?” 年轻人抚平皱皱巴巴的纸张,上面简约地记了两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银子指了一下:“下面的家庭地址。” “学校不去了吗?”杨石惊愕地问。 “我又不是调查事件的,确定她最后停留的位置就可以了。” “你们是来找人的?”年轻人一怔,进而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是指两周前的失踪者?噢……这么大的山岭,想要找失踪者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你知道大兴安岭深处罕有人至,亡命之徒为躲避追捕,很有可能藏身于此。既然……既然已经失踪了两个星期,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还是回去吧。” 杨石心下一沉,他早就怀疑妹妹已经不在了,在山里失踪了近两个星期,当地出动大批人员进行拉网式搜查,如果活着的话早就出现了。可银子她……他又看了一眼银子,她认真地听年轻人说的话:“……那个地方现在是鬼村,入夜之后闹得厉害,倘若要去的话,我们正好顺路。” 银子点了点头道:“多谢了,我们正打算去。” 年轻人笑笑:“我姓玛哈依尔,长缨林场的护林人。” “银子。”银子象征性地伸出手握了一下。 玛哈依尔找了一辆面包车,说出一个地址,挤上面包车的后座:“我在列车上听说你是巫女?城市里也会有巫女吗?” “嗯,她在青石巷还挺出名的,去前还要预约呢。”杨石插嘴道。 “是白门楼附近的青石巷吗?” “咦?你也知道那里?”杨石的眼睛一亮。 “不,刚好有认识的人在那里……你都有什么业务?” “星相占卜、青草卦、驱凶、镇邪……祈祥,”杨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痕明显的小纸片,“喏,这是她的名片。” “青草?呵呵……蓍草卦。”玛哈依尔随意扫了一眼,纠正杨石的错别字,“你们那边也发生过什么趣事吗?” 杨石也期待地望向银子。 银子迎着猎猎山风,注视飞速闪过的林木,道:“杨石,知道入山的禁忌是什么吗?” 杨石吓了一跳,屏息道:“不知道。” “是闭嘴。” 郭蓉蓉是长缨镇上的小学老师,大清早收拾了背包,在校门口坐上公交车后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教研组长打不通她的电话,便询问了宿舍执勤,得知她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了。杨石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他与郭蓉蓉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而郭蓉蓉的联系方式里只有他一个人。校领导在郭蓉蓉的宿舍里找到周末例行家访名单,按照花名册登记的地址,寻到那个距离学校最遥远的学生家。 这一家祖辈都是大兴安岭的猎户,居住在人烟稀少的老林区,院落后面圈养了很多漂亮的梅花鹿,栅栏上面挂着松鸡与野兔的尸体。四周也有几户模式相同的村舍,依着层层山林的坡度次第坐落在缓坡之上。 学生家的大门没有上锁,桌子上摆着六只空酒碗,灶台底下的火已经熄灭,灰烬散发微微热量,大锅里面放入切成片的老腊肉,还未翻炒均匀,融化的油块凝在锅底。 校领导感觉有些不妙,立刻报警。 很快有两名警员勘查现场,排除挟持的可能性——外围既没有与猛兽搏斗的痕迹,又没有集体迁移的痕迹。这回失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离群索居的村庄。 两个星期的大规模搜寻毫无结果,村庄又出了古怪。起初,有个搜寻队员脚踝扭伤,便停在村庄前等待大部队回来会合。天渐渐地黑了,他靠在青石上稍微休息一下,忽然被一种声音惊醒。他侧耳细听,声音是从村舍里传出来的,那似乎是大门开合的吱呀声,又像搬挪桌椅的嘎吱声,又像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叮咚声…… 这个村舍的人都回来了?! 搜寻队员又惊又喜,没有多想,起身便往村子里走。行至一半,他停住了脚步——这是座漆黑空旷的村舍,漆黑的夜,漆黑的屋,漆黑的门,漆黑的窗,只有漆黑一团,有如另一个世界般静静地朝他挥着手。 不论听上去多么热闹,除了声音,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于是当地政府封锁一切消息,决定就此为止。小道消息沿着人们的茶余饭后不胫而走,比如说村庄入夜之后闹得厉害,是因为那个村庄触犯禁忌激怒了山神,被扣住了魂魄,永世不得轮回。 杨石找到了银子,掏出所有积蓄委托她帮忙找郭蓉蓉。 银子取出蓍草打了一个卦,是火雷噬嗑,六二六三九四爻动变为大畜卦。这是一个关于刑罚的卦象——离上震下,为雷电交击之表象。离震之中存坎艮,为日月之象,正如帝王刚柔相济,明罚敕法。而大畜却是上上卦,上艮下乾,登高山而纵观天下,虎斑霞绮,浮岚暖翠,是生命繁荣之兆。 郭蓉蓉还活着,她的生命旺盛,因为牵连了某种惩戒,被隐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 面包车停在一片蒿草连绵的荒野中,与最近的山坡还有一段距离。银子走下车问:“怎么不走了?” 司机一边数钱一边应答:“前几年不是山体滑坡了嘛,有个女的坐在车顶上得救了,听说还埋进去个男人,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晦气。” 山体滑坡?北方林区的气候与陰雨连绵的南方山区不同,暴雨极有可能导致山洪暴发,但要说山体滑坡……却是极其罕见的。这个山体呈丘陵状,山峦起伏不大,浑圆的山顶种植的树木笔直挺拔,有如青竹一般根根分明。 银子心里一动:“这是什么地方?” “草竹岭啊。”司机头也不抬地道,“本来要从那里通公路的,恰好山体滑坡死了勘测队的人,公路就从别的地方通了。” “护林人,你们这真的有山神吗?”闭嘴多时的杨石又忍不住了,“树林看上去好陰森啊。” “山林这么大,怎么会没有山神呢?”玛哈依尔微笑道。 “你见过?啥样子的?” “也许是驯鹿,也许是野猪,也有一些是鱼类的模样。” “山神不是人吗?”杨石失望地问。 “人?”玛哈依尔失神了一下,又很快微笑起来,“也许是吧。” 杨石用手拨动茂密的蒿草,时不时抬头确认玛哈依尔与银子的方位,这两个人习惯穿梭野外颠簸而繁复的地形,轻巧稳健地像只兔子,不多时便把他落得远远的。 杨石薄薄的裤子上扎满了黄褐色的苍耳与狗尾草的种子,行动起来刺痒难耐,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草浪中游走。不知行了多远,蒿草丛中豁然出现一条狭窄小径,两边都是倒伏的荆棘和杂草,路中央还遗留动物的粪便,有些已经干涸,有些还是湿漉漉的。 这是一条隐秘的兽道。 四周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空气潮湿润泽,成片成片的兴安落叶松与丛桦遮蔽住了日光,近处山峦中依次生长着高大挺拔的白桦、樟子松和山杨。松风与雀鸟在原始针叶林的上空盘旋飞舞,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翅膀拍打的声音,啪嗒嗒,啪嗒嗒,啪嗒嗒…… 密林缝隙间隐隐约约透入了一丝光,那光里凌乱地散布着十五座村舍,每座村舍与村舍的间距并不近,四周灌木丛生,不知名的野果坠满枝头。 这就是郭蓉蓉最后一次来过的猎户村庄。 此时已经过午,郭蓉蓉拜访过的猎户家。一进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大张奇特的赤红色毛皮。那块皮与普通的皮革不同,有如龟壳一般凸起,凿之铿锵有声,发出坚硬的金石之声。银子凑上前,见那毛发蓬松顺滑,自然形成五色斑纹,山风从门外吹进来,毛皮上的纹路似泉水一般汩汩涌动,那泉水流至动物的头颅,似是没入了一片深潭。 杨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急忙阻拦银子,大叫一声:“别碰!有毒!” 银子侧身一闪,避开他的手,不悦道:“干吗?” “你、你们两个听说过褪壳龟吗?”杨石的情绪分外激动,结结巴巴道,“我在泉城福利院的时候听到过一个传说,说是有那么一户富裕的人家,养了好多鸡鸭猪狗,可没过多久总是莫名其妙就死了。 “有天,一个游方乞丐路过这户人家,发现这里藏匿着妖物。原来这户人家曾经养过一只大乌龟。那乌龟不小心卡在猫洞里,猛一使劲,就从乌龟壳里掉了出来。这个从壳里掉出来的乌龟被称作‘褪壳龟’,也叫作‘蜥’,浑身剧毒,起初吃些鸡鸭猪狗等物,年头久了就开始吃人。 “游方乞丐杀了褪壳龟,把它剁成肉泥,凡是地上的血迹,都铲刮干净,用瓦罐盛取,埋藏在深山之中。但是杀褪壳龟的时候,有几滴血无意中溅到了门板上,当时谁也没有发现,才有了后面的大祸。有年夏天,这户人家的一个朋友来做客,晚上嫌屋里闷热,就拆了他家门板放在当院中露宿。到了第二天早晨,此人浑身上下除了头发以外,全部化为了清水。主人家因此被牵连入狱……呃,虽然后来游方乞丐帮着伸了冤,可那朋友不也白白折损了吗……我们泉城以水为名,很是注意这种东西,水源如果给污染了,全城人可不就会化成尸水了吗?” 杨石在银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而用期盼的目光望向玛哈依尔。玛哈依尔点了点头道:“《里乘》卷八确实也提到过褪壳龟这种东西,但这墙上挂的明显是……文狸的毛皮。” 听到这话,杨石不高兴了:“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哪里有文狸这种动物?” “这你就不懂了。”玛哈依尔微微一笑,但眼中没有笑意,“听过狩猎的禁忌吗?” 杨石摇摇头。 “山林里的动物并不是所有猎人都可以随意猎杀的,一种是狐狸,另一种是文狸。凡是猎杀狐狸的猎人,一生只能杀狐狸,不得染指其他动物,否则上天会因为他的贪婪而降罪于他;相反的,猎杀其他动物的人也不能杀狐狸,否则会遭到狐狸的报复。但文狸……却是万万不可杀的,自古以来它都是山神使者。屈原先生曾经在《山鬼》中说:‘山鬼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杀了文狸又如何?”银子冷冷地问。 “受到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 玛哈依尔笑了笑,有些玩味地看着银子,过了很久才答道:“取而代之。” “所以说,人类不可以猎杀是因为文狸本身就是人类变化而成的?” 玛哈依尔转过脸去,目光投射到一张桌子上。那是一张手工定制的老榆木桌,桌面泛着一层油浸浸的光,上面摆放着几只酒碗,所剩无几的酒液干涸成赭石色,或许放置得久了些,干涸的酒液中散落着细小的霉绿色斑点。 银子走过去,用手捻了捻杯里略微黏稠的酒液,问:“果子酿的?” “嗯,”玛哈依尔含糊地应了一声,“山里的夜晚露重湿冷,喝点酒活血暖身,所以家家酿山都柿酒。” “家家都有?” “嗯,”玛哈依尔顿了一下又道,“我一个护林的,也就知道点林子间的事儿。你不是巫女吗?还来问我这些?” “就是啊,”半天没插上话的杨石忽然道,“巫女大人,你怎么不着急找我妹妹呢?” 银子扫了两人一眼,叹道:“山里的神好像并不欢迎我们,自火车进山开始,就有一股灵气干扰我。” “那怎么办?”杨石惊慌失措,“天要黑了。” “不是说天黑之后闹得厉害吗?我就在这里等厉害的出来!” “在这里等?”杨石紧紧扯着玛哈依尔的袖子,“你呢?” “你怕了?” 杨石都要哭出来了:“我不怕……” 玛哈依尔哭笑不得地望了杨石一眼,“你会不会喝酒?” “千杯不醉!” 玛哈依尔翻出两只干净的水碗,又从墙上取下一个灰色的酒袋子,“老林区的人家都是这样把酒袋子挂在墙上。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我有水。”银子从蓝布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来,拒绝了玛哈依尔。玛哈依尔笑了笑,在水碗里倒入酒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香气,那是都柿发酵成酒产生的酸甜之气。 酒一下肚,杨石突然觉得身上有了一种奇异的轻松感,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还能使他恐惧,日光在他眼中呈现一种妖艳蛊惑的红,挂在墙上的文狸皮炽赤如焰,有如一块火彩璀璨的宝石,诱人神往。 杨石的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手指颤动着想要触摸那张文狸皮。突然,他感到身体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两道朦胧的虚影,好似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渐渐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杨石满足地趴在桌上,长鼾不止。 天很快地黑了下来,山林里的树木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明月与星辰,遥远的风声中夹杂着野兽长嚎,但是一声鸟儿的鸣叫都没有,似乎有银子存在的地方,鸟雀都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酒液有问题,银子清楚。 大畜卦的第一卦象就是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噬嗑卦正是经六二六三九四爻动变为大畜卦,单从卦象上看,九四为咽喉,六三为腰腹,食物经由咽喉落入腹部坐实,而产生了异变,意示饮食有毒。 但饮食如何让众人失踪,仍旧是个谜。 正在这时,漆黑的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踏嗒——踏嗒——踏嗒—— 银子藏于桌下的手暗中掏出来一个物件,她装作喝水的样子,让矿泉水瓶里的水流进那物件的洞口中。 没过三秒钟,夜风“嘭”的一声吹开了门,一股寒流扑面而来。风声中藏了不止一种脚步声,而是许多个:有男人低沉而稳健的步伐,有老人苍老而缓慢的步伐,还有儿童轻快活跃的步子,清脆的铃铛丁零当啷地响个不停。 村舍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一个人都在做自己应做之事,有的将清水哗啦拉地倒入容器内,有的将旱烟袋轻轻磕在墙壁上,有的拿着铲子在锅里扒拉着肉块,有的开门,有的关窗…… 最后,桌上传来倒入酒液的声音,咕咚咚咚—— 银子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也没有。她睁着眼睛,看着面前一片空茫,听见风声呼啸由南而北,而门外树影婆娑,玛哈依尔扭头望着她,微笑的嘴唇露出一排闪闪发亮的白色牙齿。 “果然是你。”银子开门见山地问,“他们不知道自己从世界中消失了吧?” 玛哈依尔颔首道:“如果眼中的对方与自己保持一致,时间与空间便停驻于此。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慢地跨入了另一道空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 “山都柿酒。” “把郭蓉蓉交给我。” 玛哈依尔不置可否地笑了,他从门外拾起一张黑色的鸟形小纸片,扔在桌子上:“雀鸟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也毫不逊色,拥有青鸟血统的巫女啊,你既然身在闹市中,为何插手山林里的规矩?” “我不插手你的事情,你也别插手我的事情。” “我何时插手过你的事情?”玛哈依尔陰恻恻地笑着,“怎么,以为你那矿泉水瓶里装些陰陽水就能制服我吗?太可笑了!” 银子脸色一沉,手中突然擎出来一块砚,那墨池里的陰陽水一瞬间化为云雾,中央腾空而起一条巨大凶猛的鱼形黑影,“刷”的一声便将玛哈依尔拢了进去。 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玛哈依尔感受到来自银子汹涌澎湃的灵力,他并不感觉害怕,却觉得悲伤。他认识这块砚,上面雕刻着温峤燃犀照水府的图案是父亲讲给他的典故: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他恍惚地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人类的时候,那些拥有过有亲情与爱情,曾经离他那么近。 “秦宇,听令!”银子举起了铜铃,猛地一晃。 “在……”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忽然间惊醒,继而看见银子清冷的面容。 他呆呆地看着银子手中的砚台,迟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是?” “我受理过景珍的委托,你还记得景珍吗?她说她与同事秦宇在草竹岭勘测公路桥梁穿山的项目中发生了山体滑坡,秦宇把她推上车顶,自己却被泥土吞没了,直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呵,你倒是煞费苦心,可景珍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你。” “景珍这个傻姑娘……”秦宇低低地笑着,“你是怎么察觉我的?” “呵,山神之所以需要文狸这种使者,是因为它根本无法离开这片山岭,你与我握手之际验查我的灵力,兽道之后又于林中设下屏障却被我的鸟儿破了,最后想诱导我喝下有问题的酒液……明明无法离开,却一直询问白门楼附近发生的事情,你说我有多迟钝还觉察不到你的用意?” “我真的是……太急切了,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秦宇神色黯然,“当年我不懂事,在河里捕捉到一条鱼,烤食了之后身上莫名其妙地长出些蔓草一样的花纹,我想忘记这件事,可是脑海里总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早上发现自己竟然赤脚在山林里行走……只要离开这片山林,我就浑身无力,像窒息一般难受。我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回不去了。” 银子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就是这样捕食了山神,继承山神之力,便要替代山神守护一方山林。” “可他们却捕食我的子民,又合力猎杀了我的使者,你说该罚不该罚?” “的确该罚。”银子点点头,“但郭蓉蓉又不是林中人,她有无过错?” “谁?你说她啊。是她自己服食了放入血枝果实的山都柿酒。” “血枝?” 秦宇微微一笑,在银子手中放入一小截奇异的植物,它有一对布满斑点的叶片,只在闰年结出成串的红色浆果。这些浆果里流淌的是山神血液,文狸服食后可以隐去踪影,于日光下无形,但人类服食后会失去形体,四十九天之后便彻底忘记自己的本性。 “你要惩罚触犯山林禁忌的猎户,使它们化为你的子民,我无话可说,但郭蓉蓉这个人,你本可以放掉她的。” “天地遵守天地间的规则,山林遵守山林间的规则,你又怎知她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反正你对我亦是无可奈何,若杀了我,失去神灵的山岭将会有更大的灾难发生。”秦宇笑眯眯地道,“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 “你说。” “我放郭蓉蓉回去,如果她仍旧选择成为文狸,便是我赢了,你替我疏通东北一隅的地脉,那个方位的地气受到阻塞,已逐渐影响我这条山脉,根源却在我掌握的范围之外;我若输了,便将这些村民全部归还,永不再犯。”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那我就不放出郭蓉蓉,即便你是个厉害人物,但这并不是你的昆仑墟,而是我的草竹岭,虽然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但一直僵持下去对你也没有好处。” 银子思索一阵儿,抬头道:“好。” 秦宇微微笑着散去了鱼形黑雾,缓缓步出门外,只见林中飘起星星点点的萤光。起初只是一小点儿冰绿色,渐渐从四面八方聚集得越来越多,那微小的光亮中夹杂些许稍大些微蓝的光芒,光芒中隐隐藏着小动物的透明形态——这些都是山林中死去动物的灵,最后要归于山林。 尘归尘,土归土,是山林逃脱不了的宿命。 夜空忽然间变得明亮,树梢上飘浮着一团硕大光球,散发出美丽的橘红色光芒,映得近处的山石树木似乎都在燃烧,那些飘浮的萤光如有生命般地盘旋在四周,一齐燃亮了秦宇前行的道路,而他身后则是杂乱踏踏行走的脚步声,有低沉而稳健的步伐,有苍老而缓慢的步伐,还有轻快活跃的步子,清脆的铃铛丁零当啷地响个不停。 银子神色凝重地望着秦宇的背影,手中的铜铃不停地抖动,那声音有如一张无形的网,激荡着四周的空气,渐渐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显形在这片空气中。 那个女子就是失踪了两周的郭蓉蓉。 杨石完全不记得喝过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醒过来就看到闭口不言的妹妹。他觉得妹妹的灵魂像是换了一个人,那双眼睛也像老年人看透世事一般敏锐。他曾经跑到银子所在的青石巷,想问问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不想说话吗?”银子端坐在茶室,为杨石倒上一杯清茶。 “嗯,”杨石挠了挠头,“好像老僧入定似的。” “她以前也是这样吗?” “妹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只是在同一个福利院长大,她从小就孤僻,总是受人欺负,很讨厌与人交往,如果不是学校找到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经历过什么……” 银子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萤光中,秦宇那狡黠又温和的笑容,他根本就知道郭蓉蓉向往着青山翠柏的生活,才诱导她输了这场赌局。 秦宇!你居然给我下套! 银子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你回去看住郭蓉蓉,她再跑丢我可不管了!” 三个月后,郭蓉蓉留下一封简短书信,写着十四个字:“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当杨石拿着书信来找银子时,郭蓉蓉已在山风中无拘无束地化为一只文狸,披着赤红如火的皮毛,快乐地穿梭在大兴安岭的山林中。 善念诀 天下最精明的莫过商人,他却把自己往绝路上引。 {楔子}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地上的水迹还未散去,但总算是晴了。空颜斋窗台上的一株茉莉冒出了新芽,未安照例一早便来了店里打扫,沏了一壶霍山黄芽茶静静等自家主子过来。 空颜斋的老板顾辞一贯是早起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雨,他着了风寒还未好全,头昏脑涨难免贪睡些,便嘱咐了未安先去。 久雨一晴,华意街人来人往,连地段偏僻的空颜斋也在两个时辰内将新进的几只羊脂玉手钏售空了,未安笑眯眯地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小姐丫鬟们,转头看着店里楠木茶几上的那把紫砂壶。 霍山黄芽已经凉透了,而顾辞,一直没有来。 {一} 颜子辰早年做生意的时候诸事不顺,落魄时穷得趴在巷子里奄奄一息,多亏有好心人给了他一口饭,才有劲儿爬起来东山再起。 后来的颜子辰在二十多岁时已是青归城首屈一指的珠宝店琳琅阁的大老板,城中最年轻的富商。因仍是念着当年的一饭之恩,便在自己府外开了善念堂,每日都有新鲜的米粥无偿供给那些吃不起饭的人。 一日天色将晚,颜子辰从琳琅阁回府,他朱红的大门前跪着一男一女,见颜府主人归来,忙不迭膝行上前扯着他衣裳不断叩首,女子哭哑了嗓子,声音如破碎的锦缎: “请大慈大悲的颜老板救救沛生!他……他快死了……” 女子怀中抱着个婴孩,整张小脸泛着病态的通红,急促地喘息着,显然病得不轻。 “我不懂医理,如何救你的孩子?”颜子辰扶起不断叩头的夫妻二人。 男人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可最后还是开口:“大夫说这是富贵病,要十五两银子抓药,可家里实在是……” 颜子辰垂下眼,看见自己袖口上掺了金线绣成的祥云花纹精致华贵,心中五味杂陈,转头吩咐身后的小厮:“去账房那里取四十两银子给他们。” 小厮答应着去了,颜子辰又道:“孩子这病得好好养着,天色晚了,快回去抓药吧。”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地走了,夜风里飘来女子因为孩子有救了而喜悦的啜泣声,无端让他想起当年跪谢救命恩人的自己,绝处逢生的喜悦,他最能体会。颜子辰在原地立了许久,才缓慢踱进府中。 {二} 本以为沛生的事情就这样揭过,谁知愈加麻烦。 不知是谁听说了前几日颜子辰慷慨解囊为孩子治病,消息在城中传开了,颜府门前陆陆续续跪了不少人,都来求颜子辰开恩,为自家的情况解燃眉之急。 “公子失去了左手,但尚且年轻,身子康健,右手也灵活,怎地就到了要颜府帮忙的地步?” 风烛残年的老者颜子辰总是出手帮助,可渐渐人多了,有不少年轻人夹杂其中,他便觉得有些烦躁。 男子哭丧着脸:“颜老板,我上有老下有小,都要靠我这一只手赚钱,求您开开恩!总得让我给家里人尝一口菜汤吧!” 颜子辰最不喜年轻人游手好闲,皱眉道:“那我为你安排一份工,你自己赚钱如何?” “颜老板真是善人。”男子仍是苦着脸,语气充满着不甘:“不知老板早年孤立无援之时,帮助老板的恩人是否也给您安排了一份差事。” 男子失去的左手断口处包着的白布隐隐渗出鲜血的颜色,颜子辰又想起那一年饿得奄奄一息的自己,只要有人给口饭吃就心满意足。最后他叹口气吩咐道:“去取银子给这位公子。” 只短短三日,颜子辰就因为接连不断的求助者焦头烂额。也曾想过拒绝,可看见对方无助恳求的眼神,兼之想起自己当年的困苦和如今的优渥,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大当家的,账房昨儿对我说,这个月的账目有些不大对……”早起时管家来报,犹豫着道:“虽然这阵子没进什么稀奇的好货,但理应也有银子进账,只是这月底把账目统共算下来,怎的竟还倒贴了许多银子进去?” 颜子辰伸手便要接过账本来看:“这个月共有多少人来颜府求我帮忙?” 管家想了想:“大约七十人上下,这还是我在您跟前的时候,其余您路上遇着的或是没跟我提的就不清楚了。” “帮这些忙也都是要花银子的,只不过当时想着举手之劳,便没放在心上,取银子时也没有好好记在账上。”颜子辰心中暗惊,叹道:“想不到这也是一笔大开销……” 管家斟酌着劝道:“虽然大当家心怀慈悲是好事,只是这好事也需量力而行,折损了自己,那全府上下岂不是都要没饭吃。” “我何尝不知。”颜子辰闭上眼,摇头道:“只是他们把我当作救命稻草,我也不忍拒绝,当年救我的恩公家中何尝不是捉襟见肘,但还是给了奄奄一息的我一口白粥。我如今小有资产,若是我能助他们改变现状,那也未尝不可。” 管家还要再劝,颜子辰摆了摆手:“我知道轻重。虽然我手头宽裕,但也不能因着善心一味贴银子给旁人,需得顾好自个儿的情况。” 管家这才放下心:“大当家脸色有些差,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人参炖好了没有。” 许是早些年奔波辛苦,每到寒冬颜子辰的身子便不大舒服,需上好的人参滋补着才缓解些,于是颜府上炖参汤便成了惯例。 颜子辰点点头,径自去书房了。 {三} 日子久了,青归城的人都知道琳琅阁的大老板颜子辰是个心软好说话的善人,不仅本城的人求他施舍,渐渐也有人从外地赶赴求助。 颜子辰虽然深觉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道,但总无法狠心统统拒绝,再加上觉得自己家底子厚,就这么拖着,八年过去倒也没觉得什么。 冬日颜子辰旧病复发,午后小睡方醒,有下人来通报,说门口有一老者求见。 颜子辰揉着额角,本想找个理由推了不见。又听下人说老者身着单衣,在门口冻得发抖,心中便有些不忍:“请老先生去前厅吧,倒杯热茶暖一暖,我随后就去。” 鸡皮鹤发的老者打量着颜府前厅的装潢,只见随处点缀的金玉之器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不由暗自咋舌。 “老人家来此所谓何事?”颜子辰带着客气的笑询问。 陈五咳了几声,佝偻着背长吁短叹:“颜老板莫嫌弃,老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颜子辰早想到了来人是有求于他,看到老者实际上精神不错,并没有小厮描述得那么凄惨可怜,便觉得他有些倚老卖老,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五见颜子辰神色冷淡,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喊地道:“我老伴儿快不行了,外头说要用野山参吊着命,听说颜府有着续命的人参,请颜大善人发发慈悲,用野山参救救我的老伴儿!” 此语一出,站在颜子辰身后的管家变了脸色,颜子辰更是紧抿着唇,不知是惊诧还是愤怒。 野山参不易得,何况是上好的品相,只怕要上百年才得一支,且多数都贡进了宫里供着病重的皇太后,其余在药市上也往往有价无市,陈五一开口就是要这样的东西,也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了。 “人参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我自己的身子尚且还需野山参煲汤调理,府中只剩最后一支,实在不能割爱,若老人家不嫌弃,其他品种的人参尽管拿去,颜府绝不吝啬。”半晌颜子辰温声解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颜老板,除了你这儿,我再没谁可以求了!”陈五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颜子辰看他样子虽凄惨,但这样的人自己几乎每天都见,只觉得他一把年纪,不忍绝了他的念想:“老人家去颜府的药房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 “不成!大夫说了必得上好的野山参!”陈五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肯帮别人,为何不肯帮我?” “我只帮能帮之人,”颜子辰道,“我并非圣贤,在关乎性命安康的事上也只是个想活得舒坦的普通人而已。” “你若是普通人,又何必装成圣贤惠泽百姓?我老头子只想要野山参哪!”陈五不死心,仍喋喋不休。 这话咄咄逼人,颜子辰忍无可忍道:“老人家,颜府实在爱莫能助,您请回吧。” 他低声吩咐管家:“好好送老人家回去。” 而陈五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眼中浮上了深深的怨毒之色。 {四} 三日后的清晨,颜子辰是被府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惊醒的。 原来那日陈五没有求得野山参,回去之后不出两日老伴儿便一命归西,他气不过,一大早便来到颜府门前闹事。 他身后的牛车上还放着妻子早已僵硬的尸体,本来用白布盖着,可寒风一吹露出变了色的皮肤,也实在瘆人得很。 不一会儿有围观者陆陆续续凑上前来,见他驼背白发,孤零零地对着紧闭的颜府大门哭喊,也顿生怜悯之心,议论纷纷。 其中也不乏颜子辰生意上的对手,幸灾乐祸道:“颜子辰这家伙平日里尽做善事,到了关键时刻却袖手旁观,原来也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此时颜府大门终于打开,管家皱着眉头,显然是强忍怒气斥道:“那日大当家命我送你回去,我明明听到大夫说那病已是回天乏术,现在人死了,你口中尽是些不尽不实的,少把脏水往颜府门前泼!” 陈五见颜府总算有人回应,立刻哭得更响:“一支人参就能救的命,我老人家跪着求你,你家主人却把我赶了出来!真是有钱人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让我老头子也干脆一并去了吧!” 无数谴责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他正要再开口,只听身后有人冷冷道:“不必管他!哪里都有泼皮无赖,你跟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怎么这点气度也没有?” 颜子辰负手而来,脸上的神色冷如寒冰。看他丝毫不为所动,陈五反而没了主意,一双浑浊的眼珠转来转去。在陈五愣神的当口,颜子辰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往琳琅阁去了。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陈五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道,“草菅人命,活该千刀万剐啊!” 托此事的福,近几日的琳琅阁少有人光顾。多数人都在观望,期盼远离是非,但也有爱热闹的人窃窃私语,经过陈五字字血泪的控诉,更有义愤填膺的百姓为他打抱不平。 这些天颜子辰因为一笔生意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都披星戴月才从琳琅阁回府,寂静的街道只能听见马蹄和车轮的声响。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颜子辰一怔,唤了两声车夫,但也无人回答。 颜子辰急忙将身子探出马车,只见车夫已经靠在车旁不省人事,停下来的地方是个十字路口,到处都堆着大量正在燃烧的纸钱。 他深觉不妥,拉了拉缰绳,想自行驱赶马匹,可那马如同受了魔怔,竟无论如何也不肯向前一步。 颜子辰想起,今日似乎是陈五妻子的头七。 头七魂魄归家,莫非是陈五的妻子死得不甘,才在午夜来寻自己? 颜子辰自认并无对不起她的地方,但也听说凶鬼往往没有道理可讲,纵然他问心无愧,也不免软了神色,握着缰绳的手冰凉彻骨。 马车位于十字路口的正中,有幽幽的绿色火焰攀上马车,颜子辰定睛一看,马车的前方地上有个粗糙的布娃娃,胸口扎着针,被画了粗糙的眉眼五官,带着诡异的笑容蓦地在鬼火中化作了灰烬! 陈五陈五,何必至此!何苦至此! 燃烧的马车散了架,颜子辰跌坐在地,鬼火仿佛吐着芯子的毒蛇在周围虎视眈眈,那些纸钱的灰烬随着寒风飘到他的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如同陰魂不散的死亡恐惧。 {五} 颜子辰病倒了。 他是心智坚强的人,当年商海闯荡时只剩一口气都有力气重头再来,可一场闹剧却让他失了心气。 他开着善念堂,平日没少帮别人,也从未想过别人报答他什么,只是现今出了事情,他曾帮助过的人为了明哲保身,没有一人肯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如何不令他感到齿寒! 虽然如此,还是有一些人来求颜子辰的帮助,期期艾艾地来到颜府门前诉说自己的惨状。颜子辰却不同往日一律称病不见,大部分人神色讪讪地散去了,也有几个偏要陰陽怪气地讽刺几句,听着着实刺心。 颜府待不下去,颜子辰便独自在城郊河畔的木屋里面住下,平日看书垂钓,期盼秀美的景色能将焦虑的心情缓解一二。 这天颜子辰没钓上多少鱼,正打算回去,只听一把音色泠泠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颜老板心里乱,鱼都不肯上钩。” 他回头,见一身着戎装的年轻女子牵着马,看着他空空的鱼篓,笑吟吟地打趣。 颜子辰的目光落在她的腰牌上,急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容珏郡主。” 容珏郡主是朝中大将军容江的幺女,自幼在军营长大,因聪慧伶俐很受皇太后和皇帝的喜爱,特地封了郡主以示亲贵。 “郡主怎会在此?” 容珏笑道:“颜老板不记得了?去年家兄成亲,因为出了点差错要急急赶出一整套首饰,旁的珠宝店都不敢接,唯有颜老板愿意担保,让琳琅阁连夜为嫂嫂做了出来,没让家兄成亲时为难。虽说商人重利,可寻遍了珠宝商铺,到底也只有颜老板肯出头。今日我从军营回来路过此地,见老板独自垂钓,颇有郁郁之色,便来多嘴一句。” 颜子辰勉强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让郡主挂心,倒是我的不是了。” “外头那些说你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话,我都听到了。”容珏的眼眸明亮如晨星:“想必颜老板也是因此才来这里散心。可请颜老板细想,你自己的东西,就是在他们跟前烧了毁了,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肯帮他是好心,不帮也是理所应当,一群连自己家中的事也无法周全的人,凭什么叫你去帮他们?” “这些话,只有郡主对我说。”颜子辰深深看她一眼,颇为动容,“这些年人人与我交好大多是利益相关,遇到此事都退避三舍,郡主肺腑之言,颜某感激不尽。” 容珏摆摆手,将喝足了水的马拴好:“你纵着他们闹,你不理会自然是你的涵养,可在他们眼中却是你胆小心虚,琳琅阁的大老板竟让一群乌合之众逼得走投无路,倒叫别人看你的笑话了。” “是。颜某受教了。”女子神采飞扬的风姿映在他眼中,颜子辰心中震动,深深作了一揖。 郡主扬唇一笑,亦回了一礼:“何必客气,颜老板素日里多行善举,容珏也敬佩不已。” 女子御马走远了,颜子辰依然在河边久久不动。 早听说容珏郡主的名号,本以为是风姿楚楚的大家闺秀,不想竟是如此绝世风华,举世少有,真心实意肯为自己考量。 颜子辰已是而立之年,却始终未曾婚娶,就是希望能遇到真心倾慕的佳人,夫妻伉俪情深才算圆满一生。 “若能求娶容珏郡主……” 颜子辰低声自语了一句,也觉得有些痴人说梦,不敢做他想。 {六} 接连几日颜子辰都没睡好,像是心里记挂着什么重要的事儿,却不能说出来。 后来他在一天深夜惊醒,把管家叫到面前,郑重道:“这几天把我所有的家产清点清点。” 管家有些不明所以,颜子辰的脸色在烛火的摇晃中格外坚定:“我想看看……我究竟有多少资本,可以求娶容珏郡主。” 管家知道利害,便雷厉风行地下去做了,颜子辰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清丽的面容和凛然的风姿,外头的寒风吹着,却丝毫不曾让他心头的热切冷却。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郡主作风潇洒落落大方,也必然不会喜欢畏首畏脚的懦夫。 第二天早晨管家捧着账簿来见颜子辰,目光低垂着,不敢看他喜悦的脸。 颜子辰捧着账簿的手稳稳当当,后来越抖越厉害,管家闭上眼,心底发出无奈的叹息。 “这么多年来我为了生意奔波劳碌,也开了城中最大的珠宝店,现在颜府却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没有存粮,没有余钱,那屋子里的金器摆件都是假的吗?这么大的宅子也是假的吗?怎会如此!” 末了颜子辰摔了账本,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大当家是白手起家,比不得其他人有父业可承,根基本就不稳,再加上八年来一直散财……”管家小心地劝:“大当家的息怒,是我的疏忽,不曾留意过这一层。” 颜子辰一掌挥翻了桌子上的茶碗,脑中一团乱麻。 是的,他其实隐隐有这样的预感,这些年接济的人着实太多了,且他出手大方,琳琅阁的生意也不错,有时候想要好好算账,却因为其他事情又忘记了。 日积月累下来,这些求助的人终于把他辛苦打拼下来的富贵侵蚀成了一具空壳。 “过两日西域那边会来一批宝石,你把府里值钱的东西换点钱订下这批货,兴许能解燃眉之急。”颜子辰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吩咐道:“悄悄的,别叫人瞧见,免得别人以为我落魄,传出去连提亲的资格都没有了。护送这批货也要找个稳妥的人,你若不放心,就亲自跟着去。” “我晓得轻重。”管家点点头,立刻去置办了。 颜子辰只身坐在屋中,脚下是被摔散了的账簿,他手边的茶凉掉了,空荡荡的府中,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寒冷。 {十} 颜子辰的尸体被发现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那段时间颜府没了主心骨,上下乱成一团。恰逢定了宝石首饰的达官贵人几日等不到任何消息,便急急来琳琅阁找人,结果人没找着,只在护城河里找着了颜子辰绝望投河的尸身。 颜子辰的尸体已经被泡烂了,若非有衣着尚可辨认,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大当家是被自己的善念逼死的。”管家的伤还没好全,垂泪不已,“天下最精明的莫过商人,他却把自己往绝路上引。” 可颜子辰身死,欠的债还得一分不少地还,由官府介入清点了颜府的资产并昭告世人,大家才发现原来颜子辰真的已经家徒四壁,不是他不愿帮助旁人,而是自身难保了。 善念堂供着的免费白粥也因为颜府的消亡无人管理,乞儿捧着空碗眼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粥铺,而那些骂他冷血的人这时才想起颜子辰往日的好来。 在无数的惋惜声中,颜子辰逐渐成了善人的代名词,他生前做的那些受人唾骂的事,也有了不得已的理由。 琳琅阁很快被其他的店铺取代,昔日气派的颜府也换了主人。繁华似锦的城从未有一刻停下脚步,颜子辰此人,仿佛只活在了传说里。 {尾声} 暖意融融的春日姗姗来迟,顾辞与未安一同登上城郊的山坡,一路上只见花团锦簇,开得无比热闹。 在背陰僻静处立着一块墓碑,仿佛怕被人发现了似的。 颜子辰便被葬在这里。 墓前跪着个孩子,将贡品摆好,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见顾辞驻足,孩子虽不认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在此?”未安蹲下身,温声唤他过来。 “我叫沛生。”孩子乖巧道,“当时为了治病,多年来家中辗转求医,如今我身子大好了,想来谢颜老板救命之恩,是颜府原来的管家伯伯告诉我恩人在这里。” 沛生。如果颜子辰当初没有救这个孩子,他一定不会落魄致死。 可最终也只有这个孩子,在疾病痊愈后到这块风水极差的墓地看望他,跪谢他的恩情。 未安笑了笑:“好孩子,这地方陰冷,你大病初愈别着了湿气,白费了颜老板的苦心,下山去吧。” 草长莺飞的季节,除了这里,到处都是一派欢喜与生机。 颜子辰成了传说,传说不会腐朽,所以也没有谁会理会他孤零零的墓碑旁长满杂草,珠光璀璨的半生荣华,终究永远葬送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嫁个有钱人 村口的三婶家里有三个女儿,大女儿舒小芳皮肤白皙,性格爽朗,在外地打工了几年后,便和邻村的一个帅气的男青年李浩结婚生子。 结婚后,李浩家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逢年过节也没有送出什么像样的礼品给作为丈母娘的三婶,女儿私底下也没有给钱孝敬财迷妈妈,久而久之,三婶心里不舒服了。这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靠不住?要不就是,这李浩家真的穷的叮当作响。当初要不是女儿未婚先孕自己也不会被迫点头的,没有深究李浩家的背景。唉!三婶想着,私底下找来小芳问:“李浩家到底条件怎么样?日子可宽裕?”小芳一听,面有犹豫的说:“妈,这几年才结婚,日子难免不好过嘛!”三婶听了脸色刷的陰沉下来,陰陽怪气的说:“这该死的李浩,穷的叮当响,害我女儿跟着吃苦受罪,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他们家欠没欠债,我是你妈,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否则将来吃苦受罪的事情我可不管。”小芳听完吞吞吐吐的说:“妈。李浩家确实有点债,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家比较难,才……” “哎呀,真是天煞的哟,傻女儿呀,你知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好过哦?”三婶浑身一软瘫倒在床上,哭的稀里哗啦。但是木已成舟,哭也无力回天,三婶也只有摇头叹气的分了。 三婶本想着女儿成家自己可以享清福,可是大女儿是指望不上了。转眼间二女儿舒小婷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说到舒小婷,首先让人想到的是低胸吊带裙,没错,舒小婷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性感撩人。夏天的时候,她穿着红色的吊带裙,露出雪白的腿,踩着10厘米高的凉鞋,缓缓地扭动着小蛮腰迈着小碎步走着,一阵风儿吹过,浓浓的香水味儿会勾了男人的魂,女人们则背地里碎一口:“呸,小妖精,真是妖里妖气,像个妓女。”舒小婷的内心对丈夫的选择要求只有一点:“必须很有钱。”这种思想是三婶夜以继日灌输给她的。三婶找算命大师为舒小婷算了一卦:问姻缘。三婶说:“大师啊,都说您算命很准,请您帮我家舒小婷算一下,她能不能嫁给一个有钱人?”算命大师下巴留着白色且长长的胡子,穿着灰色的长袍,一副仙风道骨。他上下打量了三婶,再看看妖娆的舒小婷,闭上眼睛,掐指一算,良久,大师缓缓睁开眼睛说:“嗯,你女儿会嫁给一个有钱的人。”“真的?”三婶眼睛放着金光。 大师眯起眼睛,捋着胡须点点头道:“嗯。”从算命大师那回来,三婶开心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很快就有个媒婆来给小婷说婆家,媒婆满脸堆着笑容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男孩子呀叫高崎,家境非常富裕。他父亲在镇上开了一家诊所,他自己在那里帮忙,打针开药什么的。人长得也还帅气,个子有一米七八,和你家小婷绝对是般配的。”三婶听了,立刻想起大师说的话,二女儿看来真是富贵命,自己将来也会跟着享清福。这样的条件,三婶和小婷自然是欢喜,连连点头并让媒婆把人带来见个面。 很快,媒婆领着高崎来见面了,如媒婆所说,高崎个子高大,样子硬朗非常帅气。可是有一点不对劲,高崎看人的眼神似乎很呆滞,说话也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三婶心下纳闷,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转念一想:可能也是第一次相亲紧张或者害羞吧!看来还比较老实,小婷嫁给他,肯定能管得住。高崎的家世和样貌小婷都非常满意,于是三婶爽快的同意了这门亲事。 高崎父母见三婶点头,马不停蹄的操办起他们的婚事。在操办婚事这件事上,高崎家里出手十分的大方,按当地的最高规格给他们举办婚礼。三婶这下春风得意极了,逢人就夸自己二女儿命好,就是做少奶奶的命。而高崎的眼神呆滞,说话含糊不清在她眼里都是因为紧张所致。村里人看到三婶骄傲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私底下却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一件事。住在高崎家附近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高崎小时候因为在乡下奶奶家住着的时候,夜里发了一次高烧。等送到镇上的时候,脑子因高烧受到了损伤,说的通俗点就是轻微的精神病患者或者叫“傻子”。村里人闲来坐在树下聊天,总会嘲笑三婶为了钱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真是一颗心钻到钱眼里去了,一点都不关心女儿的幸福。 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也渐渐的传到三婶的耳朵里,三婶气的在家里直跺脚,尖声的说:“这些个八婆,见不得别人的日子过得比他好。我女儿找个有钱人,他们就嫉妒了,造谣生事,真是想把他们的嘴给撕烂。”骂归骂,三婶冷静下来还是好好的想了想,高崎的一些举动确实有点不正常,不会真的是傻子吧? 这件事困扰了三婶整整一夜,她暗下决心:就算高崎是傻子,小婷也要嫁给她,找老公只要有钱就可以享清福。而且高崎能够给病人打针开药说明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小婷披上嫁衣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高崎。高崎还有一个哥哥,在市里单独开了一家诊所。在偌大的别墅里,小婷、高崎婚后和公婆住在一起。 婚后一个月,小婷的肚子就怀上了。这让婆婆和公公喜不自胜,认为小婷真是个好儿媳。婆婆在家里冰箱里放满了各种珍贵奇异的水果,营养价值很高的补品,买老母鸡回来给小婷补身子……可谓是尽心尽力。另外,小婷出门逛街,婆婆一次就给她一万块,想要什么随便买。 拿着钱,小婷买了很多东西带回了娘家,走之前总会把剩余的钱一并塞给三婶。三婶看着女儿在婆家吃的好住的好,肚子争气,还带给自己很多钱,一脸满足的想:“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位漂亮的千金诞生了,小婷坐月子期间婆婆也是忙里忙外,人也累的瘦了一圈。这在小婷的眼里不算什么,她想:“我为你们高家生孩子,劳苦功高,好好的伺候我是应该的。”人是要学会感恩的,可是小婷不会。 出了月子,小婷经常抱着孩子回娘家。小婷在婆婆的悉心照料下,身体调养的很好,面色红润,整个人神采奕奕。再看她怀里的宝宝养的白白胖胖,乌黑的大眼睛透露出一股灵气着实让人看了喜欢。“妈,您拿着,这是我婆婆给我的零花钱。”小婷回家前总会给很多钱给三婶。“诶,拿着。你婆家还真是大方。我们家的女儿总算嫁了个有钱人!妈这辈子总算熬出头了。”三婶接着钱满心欢喜。 婆家的诊所生意十分红火,婆婆想着小婷已经出了月子,打算把她送去学个护士好帮着家里的诊所。小婷对于这个提议欣然同意。可是,孩子才出生不久,小婷的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去护士学校的事情一推再推,后来公公说:“就让小婷在诊所里边帮忙边学吧!等孩子长大点再去也行!”就这样,小婷开始去诊所帮忙。 “你这个傻子,我真是被你气死了!”高崎真的傻,不管小婷说什么,他只会呆呆的看着她,然后用手摸摸婴儿床上的孩子。真想不通,他可以帮人打针抓药?日子越久,小婷渐渐感觉到了心灵上的空虚和寂寞,那是多少金钱都填补不了的空缺。自己就像和一个木头人生活,没有丈夫的温柔体贴,没有呢喃软语,没有,通通没有……难道当初为了钱嫁给他是个错误吗?暗夜里,小婷的心在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这天,一个帅气硬朗,身高约一米八,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陪着年迈的母亲走到诊所里,小婷见他的第一眼不禁怦然心动,脸颊上飞出两朵红云。小婷见男人带母亲在诊所接待室坐下,便迫不及待的的走过去,用甜美的声音问:“你好,请问是谁的身体不舒服?”男人看了小婷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艳,但很快又转为镇静。用富有男性特有的磁性声音说道:“我母亲有点感冒,来挂点水。”小婷听了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点点头说:“好的,先量下体温。” 接下来的日子,男人每天会陪着母亲来挂水,期间他找小婷要了她的手机号码。空闲的日子,小婷说要上街买点宝宝用的东西,实际上去赴男人的约会。俩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在路人看来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而小婷也在出轨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回家看高崎的眼睛也比以前更加充满了厌恶。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早早就街知巷闻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婆婆很快知道了丑闻,温和的她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天,婆婆和公公决定压压怒火,偷偷的跟踪小婷一探究竟。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家丑不可外扬,婆婆和公公虽然气的牙痒痒,但是也只能强忍着回家了。等小婷一回家,前脚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婆婆就冷不防的扑上来左手揪住她的头发,右手拼命的朝她的脸上刷去,嘴巴里大声的说道:“小婊子,小婊子,在外面勾三搭四,不要脸的贱货。我今天打死你,打死你……”小婷又羞又恼,但是她本能的反抗,使出浑身的力气和婆婆扭打起来。年轻的小婷力气比婆婆大的多了,眼看着她反过来将婆婆压倒在地上,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抓挠着婆婆的脸,鲜血流的满脸都是。 “啊,啊……”婆婆疼的大叫起来,公公闻声赶来,见老伴被打的满脸是伤。可恶的荡妇,他气的直咬牙,抄起板凳就朝小婷的头上砸去。“砰”的一声,小婷的后脑勺顿时血流如注,缓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婆婆从地上爬起来,用脚狠狠的踢她,踹她,尽情的报复着。 一会儿的功夫,突然,公公似乎发现不对劲,小婷浓黑的长发下流出了……她立即拽住老伴,慌张的说:“老伴,她怎么不动了,血啊,好多的血。”婆婆这时候才看向公公,“天啊,凳子上有血?”夫妻俩顿时慌了,蹲下身,把手放在小婷的鼻尖试探了一下,瞬间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小婷死了。 自首吗?夫妻俩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能,绝对不能。那怎么办呢?婆婆吓得所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最后,公公冥思苦想了一阵,拿出了一个主意说:“老伴,咱俩晚上把小婷埋在后院的小菜园里吧?”“可是,要是小婷妈问起来怎么办?我们交不出人来,到时候……”说着,婆婆吓的六神无主,眼神里满是惊慌。“哎呀,要不我们说送小婷去卫校学护理专业去了,要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们再说送她去正规大医院工作一年,用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做出国的准备,把家产悄悄的变卖,移民去国外,这样好吗?”“嗯,嗯,老公,我,我听你的!”婆婆已经有气无力了。 等天黑了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咚咚叮当,咚咚叮当。”小院里传来细小的叮当声,离12点很近了,公公在黑暗里挖好了坑,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小婷的尸体放进坑里,再一锹一锹的把坑填平。好不容易填完了坑,公公擦擦身上的汗水,慢吞吞的来到了卧室,此时婆婆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婆婆,公公,婆婆,公公……”卧室的灯骤然黑去,陰风从公公的背后吹了起来,一声声空洞飘渺的呼唤让两人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你们杀了我,我也要你们陪葬,公公,婆婆,来吧,来吧,哈哈哈哈……”小婷的身体漂浮在空中,惨白的脸上恐怖的笑容更加增添了陰森森的气氛。 “嘎吱,嘎吱”两声清脆的声音后,公公和婆婆的脖子瞬间被折断,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人常说:娶妻娶贤,媳妇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她的重要性不可忽视。一位贤惠的妻子,不仅是丈夫的幸运,更是老人家的幸福。对于女人,永远不能只注重外表的明艳动人,更要注重女孩的品质和涵养! 血宫念 第一章、宫杀 那是一段不愿意被日本皇室提起的历史,即使过了再多年,也是他们的耻辱… 那是在2017年的10月,秋天。 秋风萧瑟,吹动着大地的黄叶。整个日本陷入了一片荒凉之中,日本的皇宫亦是如此。 那一日的夜间,天气有点微凉。老佣人前去查房,主要是为了看看鹤宫琴子内亲王,也就是日本天皇最小的女儿人称琴子的公主睡了没有。 刚到公主的房门前,就看到房间里面灯火通明,老佣人好奇,公主这个时候为何还没有入睡? 靠近一看,一个人影正漂浮在半空之中,透过灯光折射到老佣人的眼里。 老佣人大惊,难道是… 一推开门,只见一具尸体赫然呈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一具被剥了皮,又被人开膛破肚的女性尸体! 而那具尸体,正是琴子公主! “啊…”老佣人凄惨的叫声划破了黑夜,众人随着声音赶来。一见到此情此景,皇后当时就晕了过去。 而天皇更是暴怒。一时之间,皇宫内外人人自危。 第二天负责破案的警察赶到了,他叫做东野明智,是日本数一数二的破案好手,在国际上也有着较高的享誉。 有人说他是真实版的明智小五郎,也有人说他是真实版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见到那具诡异恐怖的尸体,他急忙蹲下去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的傍晚,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干嘛?”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之后众人才一一回答了东野明智的提问。而众人的口供也都没有什么问题,无论人证,还是物证都可以证明大家的清白。 就在东野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了:“你还没有问我在干什么?” 说这话的人正是天皇,他的目光庄严到有如一尊佛像。众人诧异,高高在上的天皇怎么会是凶手呢? 但是他仍旧坚定的回答了东野的问题:“我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在书房里面看书,所以……没有人证。” 东野皱了皱眉头,天皇没有理由杀害琴子公主,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天皇陛下,我…可以给您作证,你昨天一直都在书房里面。”说这话的正是昨天那个被吓到的老佣人,“天皇陛下看书都是要开灯的,而我昨天时常要路过天皇陛下的寝宫,所以我一直可以看到一个人影,那就是天皇陛下。”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皇宫里面的人! “那我想请问一下,公主是否和外面什么人有过什么来往吗?或者说外面是否有什么人会进来皇宫?” 天皇想了想说:“琴子似乎有一个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我们也见过那孩子几次,他为人也很老实,父母都是公务员。” “那当天他有没有前来?” “这…”众人都想不起来了。 东野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厨子的人回答道:“当天是大公主的…祭日…所以…” “恩恩。”天皇咳嗽了两声,像是不愿意下人提及那件事情一样。 东野感到这里很是蹊跷,但是他也知道,无论哪个国家,只有是豪门,只要是皇宫,就会有着各种秘闻,那些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第二章、大公主 虽然那些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但是现在不同于以往了,窥探皇室秘闻,不再是死罪。 但虽然不是死罪,却也会导致自己丢了饭碗,所以众人都三缄其口。 不过这个世界上面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还是被东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是负责照顾琴子的佣人说的:“琴子公主对我们都很好,所以…我还是不能当作没什么事情发生。”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琴子公主会在大公主的祭日去世?而且为什么天皇不愿意让众人提起那件事情?”东野觉得大公主的死和琴子公主的死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位佣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那是皇室的一件丑闻,所以天皇不允许我们提及。” 接着佣人便讲起了三年前的事情来,那时候的琴子公主还很小,而大公主却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 要想做天皇的女婿,那家世和才貌都一定要是拔尖的。可任性的公主却偏偏喜欢上了自己的学长——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虽说日本皇室的规矩是公主出嫁便不再保有公主的头衔了,但是对于任何一个贵族来说,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如此普通的男人都是耻辱。 何况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自然更是不能如此。 父母疼爱子女,一定会为自己的子女打算一辈子。而子女终究只是年轻人,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未来呢? 对于公主而言,荣华富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爱那个男人。 但是这种事情任何一个老人都是不能接受的,何况她的父亲是日本的天皇,是一国之君。 天皇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他们,可是叛逆的公主却如何都不能顺从。而天皇到了最后,更是已死相威胁。 天皇说如果她嫁人,他就死在她的面前。 最后,公主让步了。 从此一对有情人就这样被拆散了。 而就在三天后,英国公爵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拜访日本天皇。天皇对于公爵的儿子十分的满意,而这段婚姻在世人看来也是绝配。 两人相识不过一个星期,便在彼此父母的意愿下结婚了。 而结婚之后,大公主也嫁去了英国,却在不足一月之后,就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回到了日本。据说是回来探望自己父母的。 天皇自然很高兴,热情的款待了他们,像是接待贵宾一样(日本和我国不一样,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客人了)。 但是天皇没有想到,悲剧就在那一晚上发生了… 那晚,有人听见远处传来了古老的民谣,仿佛是来自地下一般的幽怨。而也有人看见一个女子,穿着红白相间的衣服,在院子里面游荡。 而在第二天,人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子就是大公主!而那红白的相间,其实就是衣服上面的血! 没人知道那是谁的血,因为公主已然吊死了,而她的肚子,更被人剖开了… 而在公主身边的,是死去的公爵的儿子,他的脸,一片血肉模糊,而他的肚子,也被人剖开了。 但是更加诡异的是,人们在墙上发现了几个用血写成的大字——我要报仇!冤有头,债有主! “从那天以后……就……就发生了更加恐怖的事情了。”老佣人仿佛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幕似的。 第三章、失踪的佣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东野的目光翛然的尖锐了起来,仿佛是一把可以刺穿人心脏的刀子。 老佣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有人不断地失踪了!” 原来自从那次之后,照顾过大公主的人,就不断地开始失踪了。而当时就有人来传,那是大公主的亡魂在作祟。 直到天皇终于按耐不住了,他通知了警方。 而警察却在一个地方找到了那些失踪的人,那些人就被人埋在了皇宫的后山之中!相传后山的陰气极重,是鬼怪所在之处。 那些死去的佣人都穿着鲜血染红的衣服,她们的肚子,也都被剖开了……而之后警方却定位大公主是自杀,但是却又无法解释她的肚子为什么会被剖开。 而之后天皇更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压制了舆论。 佣人的脸色仍旧是一片的铁青,俨然被吓得不轻。 但东野觉得事情绝非就这么简单的,肯定里面还有着什么样的内情。 “这些事情是不是只有你们皇室的人才知道?” 佣人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矢口否认道:“大公主的恋人……似乎也知道。” “他知道?” “是的,因为他曾经来吵过,他曾经还说是天皇害死的大公主……” “那他现在在哪里?”东野立马来了精神。 老佣人想了想,说:“他应该还在那家公司。”说着她就把地址给了东野。 那是一家不大但是也算小的公司,却也让东野找了好久。终于,他找到了大公主昔日的恋人。 他叫做横渡窕夫,已经是一个小经理了。 一见到他,东野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那件事情,以及琴子公主的死。 横渡的眼中翛然的闪现出了一道光来,那道光中蕴藏着一股浓厚的悲伤:“我不相信明子是自杀的。” 明子正是大公主。 “为何?” “明子是个开朗,乐观的人,怎么会自杀呢?而且……” “而且什么?”东野立马追问道。 横渡咬了咬牙齿:“我们当时已经决定私奔了!而且明子还怀了我的孩子!”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晴天霹雳。霎时东野庆幸没有让媒体知道,不然一定会翻了天。 “你确定吗?” “确定,明子不会骗我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明子公主就不可能是自杀的。因为一个母亲,怎么舍得把自己没有出生的孩子带到地狱去了? 同样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凶手之所以剖开明子的肚子,那就是为了掩盖她怀孕的事情! 那琴子公主的肚子……难道她也怀孕了! 第四章、天癸 东野即刻找到了琴子公主的男朋友。一见到警方,他的表情就显得很悲切,想来他已经知道了琴子公主的事情了。 “你们还在怀疑我?”他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爱琴子的,我没有理由杀害她。” “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琴子的男友叫做山本和,他此刻仿佛有些震惊了。 东野顿了顿,说道:“琴子怀孕了,对吗?” “哐当”,山本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上:“不……不可能……我们……我们虽然是……” 看他说的结结巴巴的,东野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们一直没有越轨半步?” “嗯。”山本重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而此刻东野却一直注意着他的眼睛。有报告说,人说谎眼睛是会往左边看的,而此刻他的眼睛看的是右边,所以他应该没有说谎。 难道是东野的推测错了吗? 就在东野纠结的时候,一个女生却哭哭啼啼的前来找他了:“您是东野警官吧。” “你是……” “我叫做陈小遥,是一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也是琴子最好的姐妹。你可一定要为琴子报仇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那个凶手是个恶魔,他……他先是强奸了琴子,之后还杀害了琴子!” “你说什么?琴子被人强奸过?这是怎么回事?”东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停的追问了下去。 “是的,我发现琴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过天癸了。”所谓天癸,指的就是女性的月经,通知在怀孕的情况下,女性是不会来月经的。 “你怎么知道?” “我和琴子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住在一起,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琴子的脚开始肿了。” 浮肿也是女性怀孕的表现之一。 “那你知道怎么琴子一定是被人强奸过的呢?”东野仍旧觉得好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的怀孕。” “我是女人所以我知道,怀孕是会让我们开心的。” “也许是因为她还不想要孩子呢?” “不是的……其实……琴子是同性恋!” “你说什么!”东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琴子是同性恋,你怎么知道?” “这是琴子亲口告诉我的,而她的男友,其实也是同性恋!” 如果陈小遥说的是真的的话,那琴子的孩子是谁的呢? “其实我一直有个很大胆的推测!”陈小遥说道:“你知道戴安娜吗?” “戴安娜?英国的王妃?” “没错,就是她!外界传说戴安娜是被英国王室所害,原因是他们不愿意英国国王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这虽然是没有证据的谣传,但是…这却启事了我。” “难道你是说……” “我怀疑是日本皇室下的毒手!” 其实东野也有过怀疑,可是当时的每个人都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往那里想过。 “你能否把一些细节都告诉我?” 看着这个女人的表情,东野一时之间像是想起了另外的一个人——陈爱玲!那个中国的警察。 东野还记得那一次,一个叫做陈爱玲的女人,和一个叫做林飞的男人,一同来了日本,破获了当时的玉藻前命案。 也就是那一次,他结识了二位,还成为好朋友。 无论是口气,还是相貌,眼前的这个女人都有几分的酷似陈爱玲。 “陈爱玲……是你……” “是我的姐姐!”陈小遥不等东野问完就说了出来。 第五章、皮影手法 当听完东野的讲述后,陈小遥冷然一笑:“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谁?” “天皇!” 东野震惊:“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儿!而且……他一直都在书房里面看书啊。” “天皇的女儿?皇室和豪门一样,女儿从来不值钱。而且我想我知道他伪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了。今天傍晚,你来找我一趟。” 说着陈小遥就一笑,消失了…… 傍晚的时候,东野按照约定去找了陈小遥。他见陈小遥在自己的房中看书,他便礼貌的在外面喊了几句。 可是却不见陈小遥回应,而当他准备敲门的时候,陈小遥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应该在里面的吗?”东野大惊,好奇的问道。 陈小遥又是一笑:“进去看看吧。” 门推开,里面被人用针线固定了一个皮影,而在皮影的后面,则是一盏台灯!就是这样,导致了从外面看就像是里面有人一样。 “难道……这就是……” “没错,我想天皇就是用这个手法去杀人的。而且,他是天皇,肯定没有人敢去打扰他的。” 东野点了点头:“那我们还需要证据。” “我想证据一定还在天皇的寝宫,他需要把线绑的很紧,而且也需要在地上缝合线,将线绑在一些物品上面,所以一定还有痕迹,不过要快,如果他要整修皇宫,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说着二人便赶往了天皇的寝宫。 一见到天皇,陈小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是你杀死的琴子公主吧!” 这种性格和陈爱玲果然是一模一样啊,东野不禁感到恐怖。 天皇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道:“你这样说话可是没有证据的,小姑娘,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要掩盖的,应该是琴子怀孕的事情,而且,那个孩子也很有可能就是你的!” 东野完全震惊了。 “证据呢?”天皇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证据就在你的脚底下,那里是针线的洞吧。而且天皇陛下,您忽略了一点。皮影是我们中国的特产,但是在中国都已经很少了,何况是日本呢?只要我们调查,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您购买的皮影,要不要试试?” 见天皇不做言语,陈小遥又说道:“而且我们仔细找一下,应该也可以在你的寝宫里面找到线勒过柱子什么的痕迹吧。当然,也许不止这些,你敢让我们搜查吗?” “哈哈哈……”突然天皇笑了起来:“你们真的很聪明,没错,就是这样的。” 第六章、皇宫诡事 那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对于他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出生在皇室家族,却不受自己的父亲喜欢,以至于从小就被人欺负。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他难产而死的母亲。 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大姐姐会去照顾他,保护他。 那个大姐姐在他儿时的记忆里面,就像是他的母亲一样。但是渐渐的,他长大了,他不再把那个大姐姐当成母亲,而希望那个姐姐是她的爱人。 他记得年幼的自己看着那个姐姐说道:“长大了,我娶你好吗?”那个姐姐笑了,她说:“好。” 那时候他11岁,姐姐21岁。 那个姐姐是因为家里穷才会来做佣人的,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那姐姐过上最好的日子。 可是造化弄人,那姐姐最终还是丧命了。 但是,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因为他不受自己父皇的喜爱,所以就连自己同父同母大他三岁的哥哥也欺负他。一日,他哥哥开着车向他撞来,是那个姐姐拼死保护了他。 最后,他没事,可是,那个姐姐却被活活撞死了! 他哥哥见事情玩大了,便仓皇而逃。而他则看着那堆尸体,心理感到了无比的疼痛。就是那一刻,他成为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之后他奋力的讨好自己的哥哥、父亲,就像没有那件事情一样。而他的哥哥也渐渐的忘记了那件事情,也渐渐的接受了他。 一日,他悄悄约自己的哥哥出去山上玩,谁也没有告诉。就是那一日,他趁自己哥哥不注意,把他推落了山崖。 之后他回去谁也没有告诉。 当他哥哥死后,他成为了太子。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皇。 一日的雨后,他邂逅了现在的皇后,那眉目之间无比像那个姐姐,他爱上了她。 之后她给他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和一个儿子。生活本应该很幸福的,可是自己的大女儿却爱上了那样的一个男人,还怀孕了。 好不容易嫁走了大女儿,她却回来说自己有孕,并且还要离婚。一时生气和无奈,他灌酒了自己的女儿,并且伪装成她在深宫游荡。之后还残酷的剖开了她的肚子,拿走了胎儿。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切竟然会被自己的女婿看到,于是乎,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女婿也给杀了。 后来无事的过了三年,他却发现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像那个姐姐了。终于在风雨之夜,他强奸了自己的女儿!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怀孕了。最后还说要把这件事情爆料出去!为此无法,他再次下了黑手,并且想到用皮影伪造不在场的证明。 “你真是个变态!”东野忍不住骂道。 天皇忽而抬起了自己的头:“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保住皇室尊严。” 东野点了点头,他知道天皇的意思。于是乎,便带着陈小遥退了出去。 三日之后,天皇驾崩,这段血腥恐怖的故事,也结束了。但是陈小遥和东野的故事,却不会结束。 因为他们现在彼此都爱慕着彼此…… 村里的小庙 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村子里最有标志性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位于村子中央位置的一口老井,而另一个就是位于村子西头的小庙。 小庙大概有两米多高,一米半宽,房顶起脊披挂红瓦。整体用油漆涂成了大红色,孤孤妖妖的伫立在空地上,给人以视觉上的神秘! 话说这个用红瓦披挂的小庙是干什么用的呢?这可是村子里的人最神圣最敬畏的地方。 这个小庙的作用就是村子里的老人去世的时候给死人报庙用的。所说的报庙就是在人死了的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死者的家属带着重孝,头顶白布做成的孝帽身穿白色孝衣按照辈分的大小排列成整齐的一队来到村外的这个小庙。 队伍要整齐的绕着小庙走上一圈,领队的人会把死者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对着庙门报出来,以求得当地土地爷爷的知晓打开地府大门好对死去的亲人给予收留。 报完庙绕着小庙整整走上一圈然后再回到死者的家里。如此要接连走上三趟也就是一个死人要报三次庙,这报庙仪式才算得以完成。 不但这样,就是平常的时候不管大人小孩凡是招了没脸的了或者是受到了惊吓了都免不得要到村外的小庙前跪倒乞拜一番烧烧香再焚烧一些纸钱,说来也是奇怪,有一些小来小去的灾星也就真的好了。 还有更瘆人的就是偶尔附近村子里的人家有死了婴孩的就直接把婴孩的死尸扔到庙门口抱一捆秸秆就把死孩子尸体大概的烧吧烧吧以求得地府收留好保佑下一个孩子的平安! 于是那个小庙的门口总是啥东西都有,什么死孩子尸体,什么香火纸灰,涂着红色的上供馒头… 所以村子里的小孩子天生就会对那里产生一种惧怕,就是再淘气的孩子也没有人敢到那里去玩耍。 就是村子里的大人们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尽量的绕开那里,晚上走夜路的时候更是远远的躲开。 村子里有一个寡妇人家,年纪轻轻的丈夫就死于一场车祸。撇下一个三岁的孩子,娘两个相依为命,这个寡妇死了的夫家姓胡所以平常大家都叫她胡家嫂子。 这个胡家嫂子虽然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妇女,可是生来就细眉细眼细皮嫩肉的很是耐看。所以自从丈夫死后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孩子过日子那也是过的一个担惊受怕。 白天还好没人敢怎样,可是到了晚上就总有那二流懒蛋居心不良的人半夜里来拽门。 偏偏这胡家嫂子性格生就又柔弱,免不得被吓得抱着孩子暗自流泪不敢声张。 话说这胡家嫂子越想越觉得这日子可咋过下去,于是在一天夜里抱着孩子带了些香烛纸钱就摸黑来到了小庙。 点着了香火烧了些纸钱,这胡家嫂子是鼻涕一把泪的把自丈夫走后自己所受的委屈和惊吓一股脑的在小庙前细细的哭诉了一遍。 还别说,自从那日胡家嫂子到了小庙前哭诉了一通之后,晚上睡觉还真是安生了,再也没有了那敲拽门窗的事情发生了。 胡家嫂子心中感到十分的欣慰,看样子自己在小庙前所说的那些话死在陰间的丈夫一定是听见了,所以暗中来保护自己娘两个来了。 还别说还真是那样,几天的时间里村子里那些去敲过胡家嫂子门窗对胡家嫂子不坏好意的主都在一夜间得了奇怪的病,浑身溃烂流脓卧床不起了。 安生的日子没过上几天,这一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三岁的儿子突然瞅着妈妈说了一句让胡家嫂子心惊肉跳的话“妈妈!趴在你身上的叔叔长的好丑啊!” 胡家嫂子瞬间只觉得头皮刷的一下子麻酥酥的一下子酥到了脚后跟,愣了一下猛的转回头想看看孩子说的趴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回过头来一看,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胡家嫂子长出了一口气照着儿子的小屁股蛋就是一巴掌“小孩子不许说谎,我没告诉过你吗?再撒谎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妈我没有说假话,你看看就是有一个叔叔趴在你的身后嘛!叔叔你倒是说句话让我妈妈知道,要不然她又说我撒谎该揍我了。”孩子呜呜哭了起来。 听了孩子的哭诉,胡家嫂子知道孩子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了。她没有动轻轻的把儿子搂在怀里“儿子,你能告诉妈妈你说的那个趴在妈妈后背上的叔叔长的什么样子吗?” 孩子抽噎了几下“妈妈!叔叔长得像猴子一点都不好看。”听了孩子的话胡家嫂子明白了。看来老人都说只有孩子能看见大人所看不见的脏东西,看来一点都不假。 自己这几天一直暗自庆幸是孩子他爸回来保护他们娘两个了,看来自己错了,一定是那晚上在小庙前招回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办法找了一些黄纸拿在手里到门口烧了烧念叨了念叨娘两个也就关灯睡觉了。半夜的时候,胡家嫂子睡梦中就被儿子给推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儿子一边哭着一边使命的在推搡自己。 一把拉开灯,胡家嫂子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连忙问儿子怎么了?“妈妈!我看见有人欺负你,那个像猴子一样的人趴在了妈妈的身上再拼命的打妈妈。” 紧紧抱着儿子胡家嫂子彻底的懵了,这是怎么了?儿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自己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日子一天天的挨下去了,不管胡家嫂子怎么折腾,也找了几个神婆来到家里驱邪驱鬼可是儿子口里的那个猴子一样的男人还是每晚都会出现在胡家嫂子的身上。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当初不去小庙找那死鬼丈夫哭诉了,这下倒好活人不敢来了,倒是把个不知是啥的死鬼给召回来了。 战战兢兢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一晃两个多月的时间可就过去了。这一天一大早胡家嫂子收拾停当锁好门抱着儿子打算去乡里的合作社去买点布料给儿子做几双鞋。 走在路上的时候就要路过那个位于村子西头的小庙,就在经过小庙的时候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儿子突然喊了一嗓子“妈妈!你看那个总趴在你身上的那个猴子叔叔就在那个小房子里呢!” 儿子的一声喊叫可吓坏了胡家嫂子,慌忙用手把儿子的嘴捂住“别吵吵儿子,咱们不往那里看,乖孩子回过头来看这边。”一边说这一边把孩子的脑袋给拧了过来。 就这样一路上都感觉心惶惶的胡家嫂子匆忙的买了点布料就赶回到了家中。这左想右想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随后发生的事情是彻底的让胡家嫂子感受到了什么是恐惧。 接连几天的恶心呕吐浑身无力让怀过身孕的胡家嫂子暗叫一声不好,怎么自己的症状那么像是已经怀孕了呢! 不可能啊!自从丈夫死后,自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从来就没有根任何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所以说根本就不可能怀孕。 可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胡家嫂子身体上的变化可是越来越像怀了身孕了,肚子在一天天的变大,食量也在增加,种种迹象都表明胡家嫂子是真的怀有身孕了。 望着自己那越来越大的肚子,再想想儿子一直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这胡家嫂子的心里可就有了想法了“莫不是自己真的被鬼给缠上了?不会是怀了鬼胎了吧!” 想想自己是有很多次在梦里与一个模模糊糊看不清的男子做着男女沟壑之事,可是每次醒来都不见有什么异样所以自己也就一直没在意。 莫非这一切都不是梦?梦里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这胡家嫂子可就是每日里坐立不安了,渐渐隆起的肚子这要是被乡亲们看出来了,自己是个寡妇,到时候就是有一千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想来想去,这解铃还得系铃人,这男鬼是自己从小庙招来的,自己还得去小庙那里去求求看看不管是那路神仙怎么说也得放过自己才好。 打定主意,不敢出来太早怕相亲们看见。于是等到夜半没人的时候胡家嫂子抱着孩子带上一些香烛就来到了小庙那里。 胡家嫂子双膝跪倒一顿的哭诉,说不管你是那路大神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就放过我吧!以后我给你立牌位每日给你烧香磕头怎么着都行,只求你放过我。 一顿折腾就回了家,一段时间过去了,胡家嫂子发现肚子还在疯狂的长大,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一点点迹象。 眼看着是瞒不住了,想想以后要面对相亲们的吐沫星子那日子可怎么过呀!不但自己没脸见人,就连自己那幼小的儿子都会受到小孩子们的欺负。 第二天胡家嫂子把年幼的儿子送到了离自己家十几里外父母那里什么也没说,毅然决然的之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心情复杂的哭着等到了天黑,手里握着一家人的合照。看到外面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胡家嫂子怀揣一把水果刀就又来到了那个小庙前…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早起放羊的羊倌看见了胡家嫂子满身是血的躺卧在小庙门前,手里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已经成了形的小小的婴孩,胡家嫂子的肚皮被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大口子肠子流落了一地。在胡家嫂子的身旁扔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当人们从胡家嫂子那三岁的儿子口里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愤怒的村民拿着镐耙把个已经存立在这里好多年的小庙砸了个稀巴烂。 从那以后村子里也就再也没有了小庙,要是有死人需要报庙就临时拿来三块砖头临时在村子外简单搭立一下就算是小庙了。 杀人案之和尚度鬼 “阿弥陀佛。”一个和尚拿着一串佛珠,在城市里结缘,但很多人都对他噗之以鼻,没有理会他。 其中一个老奶奶给了几个包子给和尚,和尚连连道谢,并说了“施主子孙满堂,家庭和睦。” 老奶奶微笑,“吉言。”她的确子孙满堂了,老来安享晚年。 和尚又继续化缘,从中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这城市里杀人案又增多了。 “阿弥陀佛,请问这杀人案是怎么回事?”和尚虚心请教。 路人甲说:“听说杀的都是青年男女,全身皮都没了。” 路人乙抢着话:“明明是被人吸干了全身的血液,没有剥皮,不要听他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听说杀人的是个百年僵尸,每天晚上出来吸血。” 路人丙回答:“现在人心惶惶。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法,那凶手肯定是个疯子,报复社会,我曾经看到过凶手,那凶手奇丑无比啊。”路人丙声音小了起来,一副害怕的样子。 和尚微笑的念了一句佛号,“鬼都是从人心想象出来的。”这句话说完,早已不见和尚人影。 深夜,和尚站在一处地方,盘坐下来,念着晦涩难民的招魂经文。手中的佛珠摆放在地,成了一个圆圈,隐约可见一丝丝的黑色陰气围绕在佛珠圈中的上空,原来一圈佛珠,另成一方天地。 只见陰气聚集在一起成了人形,不过这个鬼魂浑身上下都是怨气,而且化形的身体也是血红色,这是即将成为厉鬼的体现。 鬼魂扑向和尚面前,佛珠发出亮堂堂的黄光,阻拦着鬼魂的脚步,“啊~”凄厉的鬼叫声伴随着一阵阵的陰风,吹的和尚的衣袍撒撒作响。 和尚不急不忙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木鱼,边敲边超度。每一敲,就会有一道无形的波浪,击中在鬼魂的身上,鬼魂的惨叫声在这僻静的地方格外的慑人。当敲的速度越快,波浪席卷的越多,鬼魂身上的怨气就散的越快。 鬼魂上的怨气若有若无的时候,和尚停下了敲打,“贫僧法号虚无,我想知道你是被何人所害。”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她长得很漂亮。”鬼魂眼神呆滞。 “有何特点?” “她吸人血,剥人皮,嘴角有两颗獠牙,手指甲会变长,双眼会发血光,好可怕好可怕。”鬼魂越说越激动,有害怕之意,但又很惊喜。“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不,僵尸。” “这样啊,我度你去该去的地方吧。”和尚又闭眼念超度的经文了。 没一会儿,这地方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就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和尚起身又转往别的地方而去…… 一女鬼正将一个路人摔来摔去,女鬼哈哈大笑,有一种快感。路人满身伤痕,有些地方已经见血见骨,“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路人吓的屎尿失禁,不顾身上的伤口就往前跑,可是快不过女鬼啊。女鬼站在原地不动,一双手延长向路人抓去,“你们该死,该死!”无情的声音传入路人的耳朵中,“砰!”他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心脏已经被抓了出来,可那路人还在向前冲,冲着冲着就倒地了。临死前还在挣扎,还在求生,但徒留一地的惊恐。 和尚赶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中气愤满腔,“终是来晚了!”扔出佛珠打向女鬼。 女鬼痛叫,恨恨的瞪向虚无。“死和尚,拿命来。”手臂伸长,五指成爪状。 和尚脸色慎重,这次不念经了,直接脱了衣服,这不是在耍流氓。和尚的胸口上刻着一个大字,“卍”大吼一声,字体发光,把和尚衬的如同佛祖降临一般。 卍发出炽热的光芒,女鬼的双手触此光,如三昧真火烧烤,手化成黑雾消失,女鬼不断惨叫后退,连忙把手伸了回来,可还是伤了根本。 和尚敞开胸口,一步步的往女鬼那走去,女鬼被这光笼罩,禁锢在此地,无法逃脱,身上的黑雾不断飘散。和尚又念起了超度经文,晦涩难懂的经文,加上这卍字大招,对女鬼克制很大。不一会儿,女鬼说了最后一句话“小心,她在鬼雾山顶。” 和尚点头,穿好衣服,又接连赶到案发地点,解决了害人的厉鬼。天微微发亮了,和尚看着即将升起的初陽,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去人群中化缘,遇到好心人,送上几句福言亦或是最近的会遇到的灾难。如何避,他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夜幕降临,和尚赶往鬼雾山。鬼雾山,山中寒气极重,树木茂盛,常年不见光,又有雾,所以被人们以鬼雾相称。 和尚手中拿了一个指南针,看着鬼雾山,指南针一直转个不停了。和尚皱眉,指南针不管用啊,难道真要以身涉险吗?佛曾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阿弥陀佛。”和尚坚定了本心,毅然的踏进了鬼雾中。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和尚念着佛号,手中数捻佛珠,自身散发着淡淡的光,驱散了身边的陰气。如果是常人,走进鬼雾中会被寒气侵体,这样的陰暗环境会让人暴躁不安,神志不清。 树林中多鬼怪,一些小鬼对和尚蠢蠢欲动,凡想近和尚的身的,都被和尚体外的光给灼伤。这林中的鬼怪不是一般的多,和尚虽然不畏惧,但蚂蚁多也能咬死大象。被几十只小鬼团团围住,这滋味不好受。 和尚干脆停留原地,不再前行,这不是害怕,而是想要直接超度。拿出佛珠,抛向空中,佛珠变大了几倍,把和尚套在其中守护。和尚取出木鱼,不停敲打,敲一击,就有几只小鬼们化成纯陰气散去。有些小鬼直接跑路了。一连数十击敲下来,小鬼们已经不见了,而周围的雾气也散了不少。 和尚起身收好木鱼,佛珠变成正常大小回到和尚手中,继续前行,其中也碰到过厉害的鬼物,一一解决,山中的雾气又散去多许。 前行了不知道多好久,忽见前方一白衣女子背对着和尚跳舞,在这山林中显得很是突兀,那块区域竟下起了雪,全世界就像只有她一人,翩翩起舞,身姿优美。 “阿弥陀佛。”和尚的佛号惊扰了女子。 “和尚真是好不识趣,我在这跳舞,你静静欣赏就是了。”女子说话,如天籁之音,让和尚一呆。 “呵呵~”一阵轻笑声在和尚耳边浮现,一双洁白如玉的素手搭在和尚的肩膀上。 看着身旁那肤如玉脂,精雕细琢的女子,心里一动。 女子在和尚的耳旁吹气,双手不老实的摸进了和尚的衣服里,突然,“啊~”女子极速后退,她其中一只手的掌心有了一抹焦黑。 和尚幡然醒悟,差点就破了戒。“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女子不怒反笑,“心既对我动心,何必装作没事一样呢?人有七情六欲本就正常,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啊,过来啊~”女子一件件的脱了衣服,诱惑的做些勾人的动作。 和尚看到这一切,身体一震。连忙闭眼,双手合十,佛珠挂在颈项,“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嘴中虽然这么念叨,但眼睛时不时的眯眼看。和尚感觉全身滚烫,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越不想往那方面想,可念头就越强。女子此时脱了个光光,挂在和尚的身上,亲吻着和尚的耳垂。 和尚额头冒着冷汗,他在激烈的跟内心挣扎着,佛珠也因为他的不坚定,而没有发光。汗珠一颗颗的滴落,他的很想甩掉身上这个女人,但身体不想,甚至双手已经摸上了女人的身体,正在游离。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让和尚更沉迷了,他随着女人的动作,把女人压在身下,心中突然一种声音在喊“她是鬼,她会吸了你的精气,这次你来的目的就是消灭她,快醒过来,醒过来……” 和尚的眼中有了一丝清明,看到双手正揉捏着女子的胸口,一口血吐出,“呔!”一声大吼,连忙从女子的身上下来,盘坐在地,念着清心咒,身体发光。 “你…”女子迫不及防的被伤了一次,双手张开,衣服就这么穿上了身。“不识好歹,那你就去死吧!”女子双眼发红,嘴边獠牙突出,红红的指甲瞬间长长十厘米。“啊~”一阵陰风吹向和尚,和尚被吹上高空,但依旧盘坐着没动姿势。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卍!”和尚敞开自己的胸口,发起万丈光芒,如太陽一般火辣。在这阵陰风中,他如佛祖降临。光芒所到之处,鬼怪不能隐藏躲避,消其怨气,净化心灵之恶念。 女子惨叫,陰风停下,和尚平稳落地。“我错了,请你放过我,我愿前往陰间转世。”女子的头发凌乱,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助。 和尚犹豫了一会,便盖上衣服,看着女子。 “我叫林颖,可是命运不公,让我得了生不如死的怪病,我恨啊,每受一次痛,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帮助过流浪汉,收养过小猫小狗,可是却没有得好报。”林颖声泪俱下,无比凄凉。 和尚有些不忍,开始念超度经文。 林颖捂头,“不,大师,再等等好吗,帮我一个忙,交一封信给我爸。”林颖用血在地上写字,很认真。 和尚走过去看,突然一双手抓破了他胸前的“卍”字,血水染红了衣襟,和尚脸色痛苦。 “哈哈,真是个蠢和尚,连鬼的话都相信。”林颖哈哈大笑,站起身,一巴掌拍向和尚的脸,左右开弓,和尚来不及还手。 趁和尚还没爬起,林颖突然冲向和尚,附身在了和尚的身上。“呵呵,我也做一回男人。什么命,什么良善,通通滚一边去。”和尚开口,但却是女声。 “你早已不是那个林颖,你是新诞生的灵智,占着林颖的躯壳作恶。而那善良的林颖真魂,想必早已去投胎了。”一个男声回答。 “哼,和尚你知道的还挺多,但你现在受了内伤,身体被我占领,你还能拿我怎么办?”林颖冷笑。 男声沉默,取出怀中的木鱼,静静地敲打着。 “臭和尚,我让你敲敲敲。”林颖支配着和尚身体的右手打乱了敲木鱼的节奏,径直的敲向了头部,毫不留情,头都敲破流血了。 和尚似乎看不下去了,主动让身,灵魂飘出体外。 “呵呵~和尚知道我的厉害了?你这一出来,可就回不去了。”男人的身体,女人的声音,显得不伦不类。 和尚灵魂看着自己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念着无量佛经,灵魂发光,“贫僧法号虚无,无中生有,有也可以化虚。万法破万物,卍能破一些邪魅,呔!” 和尚的灵魂此时转化为了一个字:卍!发着金光,打入了和尚身体的额头。 “你居然想同归于尽,不~”林颖控制和尚的身体还不灵活,躲已经来不及,卍入体,肉体和邪魅皆爆! “阿弥陀佛~”最后一声佛号游荡在山林中,山中鬼雾尽散,得见陽光。 民间异事之残手相骨 清末,在方城的东郊巷口开有一家相骨馆。摸骨先生姓张,年届花甲,人称“神手张”,搭手一摸,便能把前来相骨者的祸福吉凶说得头头是道。但这日傍晚,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双目皆盲的黑衣男子却和他唱起对台戏,直接将摸骨卦摊摆在了相骨馆的街对面。 最先注意到黑衣盲男子的,是相骨馆打杂的伙计小六子。小六子是“神手张”12年前从野地里捡来的,捡到他时人饿得骨瘦如柴,还长了一身恶臭的癞病。经精心调理后,一条腿已迈进鬼门关的小六子又活转了过来。 胆敢在“神手张”门前显摆手艺,无异于班门弄斧。小六子咕哝了声“不知好歹”,奔上前甩掉鞋子,伸出了臭烘烘的脚丫子:“你给我摸摸,看看我命相如何,将来能不能升官发财?” 盲男子探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小六子的脚踝。小六子登时惊得心尖一哆嗦:对方的右手疤痕累累,像是被石头或者铁钎击打过,只剩下大拇指和中指两根半截指头!而看似蜻蜓点水般一触,盲男子便道出一句偈语:“雀喙虽小能得食,衣食丰隆人不及。” 话未落,小六子顾不上穿鞋,撒丫子就往相骨馆跑。当他急匆匆闯进门时,“神手张”正给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书生摸骨。 这个书生要进京赶考,想测一下此行能否得遂人愿。“神手张”细细摸过他的颧骨、将军骨和日角骨,拈须点头:“聪明伶俐须定心,蟾宫未来可折桂,好骨格。恭喜公子,此次定能高中三甲。” “师父,门外来了个高人,是个瞎子,就两根指头,竟摸出我是雀骨,和你摸得一模一样!”小六子急急插嘴道。 “神手张”闻言,脸色一沉,气咻咻瞪了他一眼。小六子情知失言,急忙闭紧了嘴巴。 年轻书生也觉好奇,起身出门,直奔盲男子去了。“神手张”和小六子随后跟出,站在馆前张望。只见书生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递给盲男子,接着伸出了手腕。盲男子探出那双残手摸了摸,不知给出了什么说法,竟惹得书生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踹翻了卦摊。 “公子,他怎么说?”“神手张”追上书生,拱手问道。 书生余怒未消,骂咧咧回道:“他说我有血光之灾,让我马上回家,别去京城凑热闹。还说就算侥幸躲过死劫,也会名落孙山。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神手张”稍作思忖,拍拍书生的肩劝他消消火。一触之下,“神手张”放了心,书生确实是豹骨之相,此生虽不聚财,但官运正旺。那个盲男子连银子和石头都摸不出辨不明,又怎会摸骨断命?明摆着,这是个信口雌黄的江湖骗子。一念及此,“神手张”冲小六子招招手,附耳一通嘀咕。小六子乐得手舞足蹈,屁颠屁颠地跑远了。 不一会儿,小六子又站在了盲男子面前,拿捏着沙哑的嗓子请他给相骨。盲男子搭上他的手腕摸了片刻,冷冷道:“命宫陰暗,官杀混杂,凶不可测。” 小六子听罢,再次将卦摊砸了个稀巴烂:“你还真是瞎扯。刚才你还夸我衣食丰隆人不及呢,怎么我就变成了大凶大灾?滚!” 第二天清晨,“神手张”便瞅见盲男子不仅没滚,还早早地竖起了卦幌。说来也巧,恰好有个老婆婆陪同怀有身孕的儿媳经过,想让盲男子给算算是孙子还是孙女。同行是冤家,必须赶他走。“神手张”信步走去,在盲男子出手的同时也握住了孕妇的手腕。 骨相显示,孕妇怀的是男婴,且六陰朝陽,富贵命。“神手张”抢先说道:“恭喜,是男孩,日后必成大器。”老婆婆和孕妇正要道谢,却听盲男子也开了口:“蝴蝶双飞,当是龙凤胎。不过命是富贵命,但百步之内,血光必现。” “既是富贵命,又何来血光?老人家,别听他信口雌黄。”“神手张”哼道。老婆婆冲盲男子啐了一口,搀着儿媳小心谨慎地走远。谁能相信,一眼没照顾到,一辆马车斜刺里杀出,径直撞向孕妇。 糟糕,那是匹惊马,昂首嘶叫,四蹄蹬踏,一旦踩中孕妇,后果不堪设想。意外横生,孕妇也吓得脸色大变,惶惶躲闪中不慎跌坐在地,身下血流涔涔。 这一幕让“神手张”看得目瞪口呆,果真是有血光之灾!万幸的是,危急关头,车夫扯住了马。而孕妇那面,已当街诞下一男一女。 这个瞎子的确有两下子。就在“神手张”羞愧汗颜的当儿,一队官差如狼似虎般冲来。盲男子说:“张先生,我们打个赌如何?” “神手张”问道:“赌什么?”盲男子似乎能看得见似的说:“适才过去的是官差吧?就赌他们干什么去。” “神手张”问:“怎么个赌法?”盲男子仰起脸说道:“你若输了,请关掉相骨馆,尽快离开方城。” “神手张”冷哼一声反问:“如果你输了呢?” 盲男子说:“你十算九准,我十算十准,决不会输。你先请。” “我赌他们是去抓人。”“神手张”说。 “我也料定他们是去缉凶。”盲男子顿了顿,补充道,“要缉拿的凶手是你的伙计。另外,我再白送你一卦,今夜初更,你将大难临头!” “神手张”听得浑身一抖,呆立当场。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扔下句“一派胡言”回了相骨馆。 相骨之术,高深莫测,一骨一节,皆存玄妙。在被道教奉为高阶女仙的九天玄女所著的天书中,天下苍生的骨相被分为麟骨、狮骨、豹骨、鹿骨、熊骨、猫骨、雀骨、鹏骨、鲸骨、鱼骨、龟骨和鹰骨十二类。比如伙计小六子是雀骨命,命如麻雀,虽能吃饱饭,终难成大器;比如那个书生,是豹骨命,将来必蟾宫折桂,仕途通达。 再比如“神手张”自己。那年,他还只有7岁,家乡爆发瘟疫,父母双双染病身亡,他也病得只剩一口气,幸被一走南闯北的相骨人搭救才保住了小命。后来,相骨人传了他几样本事,加上他勤勉好学,慢慢闯出了名号。恩师曾说过他是狮骨命:“此骨生来不靠祖,成家立业全自主;坐等天财也会来,晚年衣禄更难数。”事实也是,这一辈子,他凭本事吃饭,挣下了不小的家业,晚年的日子也过得舒坦平稳,怎会有大灾大难? 闷头琢磨半晌,“神手张”猛然惊觉,今天自从相骨馆开门到现在,小六子始终没露面。莫非真如盲男子所言,他摊上了大事?惴惴不安地挨到天色傍黑,总算瞄见小六子探头探脑地溜进了门。 “小六子,你跑到哪儿去了?”“神手张”板脸问道。 小六子闻言,突然掏出匕首抵住“神手张”的脖颈,恶狠狠地说道:“我杀了人,是那个书生。快给我银子,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原来,昨日,书生来相骨,出手大方,小六子断定这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便动了偷盗之念。午夜时分,他鬼鬼祟祟摸到书生下榻的客栈,撬窗而入。书生从梦中惊醒,紧紧抱住小六子大呼抓贼。小六子慌了神,照着书生的心口就是两刀,随后落荒而逃。他打算找“神手张”抢笔钱,远走高飞。 听到这儿,“神手张”气得浑身直颤,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想当年若非我可怜你,你早冻死、饿死了!罢罢罢,算我有眼无珠,你动手吧。” “左右我已摊上人命官司,也不差你一个。那我就先杀了你,自己找银子!”小六子一咬牙,下了死手。“神手张”两眼一闭,一行老泪涌出了眼角。 恰在此时,那个盲男子突然出现在“神手张”身前,替他挨了一刀。那把匕首早已洞穿了他的残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盲男子竟笑呵呵地说:“张先生,咱们打的赌,看来是我赢了。” “你、你是人还是鬼?”小六子颤声问道。盲男子没有吱声,用空洞洞的眼窝盯紧了刀柄。眨眼间,那把刀宛若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拔出,凌空掉转刀尖,对准了小六子的胸口。小六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出了相骨馆。而那把刀紧随其后,一路追去。 次日,一桩奇闻怪谈很快传遍了方城的大街小巷——杀害书生的凶手小六子遭天谴,被一把匕首追得无处逃窜。直到他慌不择路扎进了官府,那把匕首才落地。 因小六子是“神手张”的伙计,官差想借机狠敲“神手张”一笔。可当他们赶到相骨馆时,“神手张”已携带家当去向不明。当夜,死里逃生的“神手张”感激涕零,一把抓住盲男子的手腕连声道谢。蓦地,“神手张”不禁打了个冷战,脱口惊喊出了和小六子同样的问话:“你是人还是……鬼?” 人的骨相共分十二种,这个盲男子柔若无骨,全不在其列! 突然,“神手张”想起一档子旧事。在遇到小六子时,饿得面黄肌瘦的小六子正打算杀一只刺猬果腹。那只刺猬试图逃走,一探出头和爪子,小六子便用木棍狠狠戳击,直戳得它血肉模糊。“神手张”顿生恻隐之心,便领走小六子放了刺猬一条活路。难不成,这个盲男子和刺猬之间有何关系? 正自琢磨,盲男子已转身出馆,边念叨边消失在夜色中:“认赌服输,你还是连夜离开方城吧。常言道,相骨难,相心更难,善恶只在一念间……” 夜明珠之谜 民国初年,洛陽孟津县刘家村的地主刘财种了一片苹果,苹果挂果的时候,因为怕被人偷,刘财就让自己的佃户光棍汉王独臂去看果子,果园中有房子,有锅有灶,而且还有人管饭,王独臂当然高兴,就牵着自家的大黄狗去了。 这一天,刘财准备给王独臂送一些粮菜,可到了苹果园,刘财却感到了死寂一片,房门也是紧关着的,刘财骂了一声:“懒鬼,太陽晒着屁股了,还不起床。”然后就用力地捶门,里边却没有任何反应,刘财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王独臂带来的那只黄狗性子很烈,平时一听见风吹草动就会狂吠不已,可今天怎么没有半点动静,刘财回过头一看,眼前的情景吓得他目瞪口呆,原来那只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骨头,而且骨色黝黑,好像是被烧灼一般,刘财再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脚跟涌起,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接着就派人去报了官。 二十分钟后,孟津警察局命案组李毅科长带着几个手下就来到了现场,他们推开围观的群众,听完刘财的叙述,又看了看黄狗的尸骨,然后将房门打开了,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几个人探头向屋里看去,尽管早有心里准备,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西墙边,一具人的骨头靠在那里,上面已经没有半点皮肉附着,骨头也和黄狗的一样,颜色黝黑,从骨头扭曲的样子来看,他临死之前是多么的痛苦。 因为王独臂的右臂二十几岁时因事故缺失,所以刘财辨认出,死者就是王独臂。 李毅进屋后仔细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况,发现整座屋内除了王独臂还有刘财的脚印、指纹外,并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而且没有人为打扫的痕迹,况且法医检查死者的骨殖后也没有发现有刀割之类的痕迹,死者骨殖黝黑,看样子应该是中剧毒而死,法医取下一点骨骼附着物,经过化验,死者生前确实中过毒,但是这种毒却和任何一种化学毒剂都不符合,也不是蛇毒或者蝎毒等动物毒素。 李毅又仔细搜查了王独臂的这间房子,终于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出一个自己订制的本子,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画,身边的刘财无意间看了一眼,叫道:“这上面画的不是阎王堆吗?”李毅就问起他是怎么知道的,刘财回答,他是看见那张图上的圆拱形土堆有一个月牙状的缺陷猜出的,李毅就问起阎王堆的位置,刘财说:“咱们就在阎王堆上呀。” 李毅带着队员去了离这个果园几里路的地方,这才看到,那个果园确实就在一个巨大的土堆上,那个土堆的西北角也确实缺了一块,据刘财说,那是早些年村里人盖房打墙时,从那里取土才变成那样的。 李毅仔细地看着这个土堆,又翻了翻王独臂的那个图纸,忽然一拍脑袋,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李毅回到了警局,接着就去了局长刘谦的办公室,报告了今天的案件,然后对刘谦说:“我怀疑那个阎王堆就是一个古墓,而王独臂的死与这个古墓一定有关。”刘谦一听来了兴趣,忙叫李毅坐,让他说一下理由。 李毅说:“我们县属于北邙之地,历来王侯贵族都愿意在这里建墓,而那座巨大的阎王堆形状就酷似一座大墓,此是其一,第二点。”李毅摊开王独臂的图纸,指着上面一些类似于石门、甬道还有画像之类的东西说,“这些东西正是古墓中典型的物品,也有力地佐证了那个阎王堆正是一座古墓。”李毅接着说,如果他的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就是说王独臂无意间发现了这是一座古墓,并找到了古墓的入口,潜了进去,探得了这座古墓的一些秘密,李毅还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王独臂的这份图纸前半部分纸张发黄,最起码有三十年的历史了,但是后面的纸张却很新鲜,这也就说明,其实30年前王独臂就发现了古墓,并对它进行了窥探,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中间停了很长时间,至于他那离奇的惨死,也说不定与这座古墓有关。 “下一步该怎么做?局长。”李毅请示道,刘谦思量片刻,说:“看来只有进入那座古墓才能揭开这个谜底了。”李毅说:“那是不是要请示上级或者文物部门?”刘谦脱口而出:“傻瓜,那个古墓中一定藏着为数不少的陪葬品,要是通知了他们,我们是捞不到一点好处的。”李毅一听,说:“捞好处?那不就是盗墓吗?”刘谦哈哈一笑说:“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说不定今天还活着,明天就见了阎王,我们总要为妻儿留下点财富不是?”李毅一听,原来这个家伙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态呀,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允,敬了一个礼后就出来了。 进入古墓探险的人员确定了,分别是李毅、警局后勤科的科长刘奋还有一个警员,其中那个刘奋是刘谦的亲侄子,是刘谦亲自指定的,李毅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独吞了墓中的宝贝,所以派个心腹监视他。 根据王独臂的那份图纸,李毅三个人经过几天寻找,终于在阎王堆的东南角找到了古墓的入口所在,李毅第一个顺着那个只能穿过一人的洞口进入古墓中,其他两个人也鱼贯而入。 人员聚齐,李毅让手下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刘奋不解地说:“咱们手中都有强光矿灯,还点那个火把干什么?”李毅说:“古墓内常年与世隔绝,空气稀薄,如果火把熄灭了,就说明墓中氧气不够用,我们就不能往前走了。”刘奋才恍然大悟。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圆拱形,高约五六米,有无数块青砖垒砌而成,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约莫走了几十分钟,前边一道石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道石门约有几千斤重,三个人上前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李毅取出王独臂的图纸,发现其中的一幅图画的正是这扇石门,不过旁边还画着一个怪兽图案,像是麒麟,又像是贝质,李毅就打开矿灯在旁边的墙壁上寻找起来。就在离石门一米开外的地方,还真的发现了有这样一个图案的青石,李毅用力一按那块石头,就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那扇石门就向两边开启了。 那个警员见石门已经开启,就一脚踏了进去,李毅此时正低头端详那份图纸,忽然觉得不妙,他大叫一声:“小心……”话音未落,从墙的两边忽然射出无数只短箭,那个警员躲闪不及,就被那些暗器射成了蜂窝煤。两个人目瞪口呆了好长时间,刘奋一伸舌头说:“真的是机关重重,防不胜防呀。” 两个人参考着王独臂的图纸,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躲避着墓里存在的流沙、翻板、吊石等机关,花了好几个小时,两个人终于到达了一个比较大的墓室,而王独臂的图纸到此也已经是最后一张,可见他经过几十年的摸索,也只是到达了这个地方。 李毅用矿灯照了照这个墓室,发现正面摆着一口偌大的柏木棺材,两个人上前,发现那口棺材已经被人开启过了,看着新鲜的撬痕,李毅猜想这定是王独臂所为,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棺盖往一边推去,就在棺盖开启的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光从棺材中射出,整个墓室都亮如白昼。 两个人探头向棺材里看去,发现那个发光的物体是一枚鹅蛋大小的珠子,“夜明珠。”刘奋激动地喊道,接着抢先一步就一把将它抓到手中。李毅说:“你要干什么?”刘奋说:“谁先拿到就是谁的,这是规矩。”李毅喊道:“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这是国家的东西,所以你必须放回去。” 刘奋一听,忽地一下拔出手槍,对准李毅,说:“你小子要断我的财路,没门,这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拿到外边转手后,我这一辈子就衣食不愁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这时,李毅忽然叫道:“快看,夜明珠怎么变形了。”刘奋冷笑道:“你小子想骗我,没门。”他低头看去,自己手中的夜明珠果然正在变长,一会儿工夫,它就变得像一根面条了,接着它自己顺着刘奋的身体往下滑,就像是融化了的蜡烛油一般,刘奋进古墓时,大腿上曾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个小口子,那个物体滑落到这个小伤口时,它停住了“脚步”,径直钻了进去,刘奋觉得就像千万根钢针齐齐扎人体内,他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接着李毅恐怖地看到,刘奋的身体正慢慢地瘪下去,一会儿工夫,他就变成了一堆颜色黝黑的骨头,跟王独臂的一模一样。而此时那个发光的物体从他的体内钻出,还是一个长条状,它以很快的速度又爬回了棺材里边。李毅战战兢兢地往里边探头一看,那个物体又成了一个夜明珠,只不过,体型大了不少。 李毅终于明白王独臂的离奇死因了:原来,王独臂很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古墓的洞口,此后一直在暗暗进入古墓探险,想寻找洞中宝藏发大财,在二十岁又一次进墓时,不小心碰到了古墓中的机关,那只胳膊也就是在那时失去的。以后有几年,因为这座古墓被地主刘财占据,开发为果园,王独臂不得已停住了寻宝的进程,后来,苹果挂果了,刘财怕有人偷,就找他看果园。王独臂心说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就欣然前往了。 此后,王独臂白天看果园,晚上就钻入古墓中探宝。历尽千难万险,探尽墓中机关,终于有一天,他探到了那个比较大的墓室,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棺材,发现了里边那颗夜明珠,心说这下可发财了,就带着这颗夜明珠出了古墓。岂料,这颗所谓的夜明珠其实也是古人设的一道机关,那其实并不是一颗夜明珠,它的真实名字叫做虫玉。名虽为玉,其实是一种微生物聚合体,这种微生物其毒无比,且嗜血如命,嗅觉灵敏,平日里他们以固体状态出现,可是只要它们沾到热气,再要让它们嗅到血腥气,它们就会一起出动,盗墓贼就必死无疑。那么古人为什么将它们列入墓葬暗器呢,就是因为盗墓贼费尽气力进入墓室后,身体都会或多或少有一些损伤,再说盗墓贼进墓就是为了盗宝,看见这么一个大夜明珠一定不会放过,一旦让温暖过来的虫玉嗅到他们身上的鲜血的味道后,这些人就会无一生还。而王独臂带着那个虫玉回到地面小屋时,不小心被门口钉子刮了一下,鲜血直流,这一下就唤醒了那些微生物,王独臂惨遭厄运,那只大黄狗则也是因为身r上有伤,被虫玉嗅到,也和主人一起去见了阎王。 虫玉在吸干了王独臂与大黄狗的血肉之后,体积扩大了不少倍,然后又回到了它的“家”—那个柏木棺材内,静候着下一个牺牲品。 看着刘奋那堆恐怖的黑骨,李毅再也没有心思往墓里走,他掉转头往古墓外仓皇跑去,逃出洞口的李毅这才发现,王独臂的那张图纸竟然也没有带出来,但是他却没有信心再进去找了。 是夜,孟津县突然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雨,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第二天天晴,阎王堆附近一片平静,那个古墓的洞口早已被冲刷下来的黄土掩埋,不见了踪影。 算命师严瞎子 传闻小镇上来了一位算命大师,这人算命大师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用看,他用摸,因为他是个瞎子。 “瞎子算命也能准?”不知道谁问了那么一句。 “准!”有人回答,当然准不准的还得自己去试试算算。 高武去了,高武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小镇最臭名昭著的混混,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他叼着烟卷,大咧咧地坐在严瞎子面前,还没张口。 严瞎子就笑了:“想发财吧!你家祖坟被水淹了,想要发迹,速去把你家先人安顿好,再来。” 高武刚要骂娘,严瞎子继续说道:“别在我这里找事,快去看看,如果不对,回来任你处置。” 高武甩着衣袖走了,他真的回老家去看祖坟,没想到祖坟真被水淹了。他回来后去找严瞎子,激动得跪下大呼神人。 严瞎子笑了,准确无误的拉起了高武,弄得高武一愣,这人是真看不见吗?可是他很快否定,这人是真看不见,因为他双眼的眼珠都没了,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怪吓人的。 高武吓得一激灵,站起来,坐在严瞎子对面,没了嚣张,恭敬地问:“先生你说我能发迹?” 严瞎子点点头道:“人善积德,鬼善积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回去吧!” 高武其实没明白,不过他记住了严师傅的两句话“人善积德,鬼善积福。”所以他变了,变的少了霸气,变得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赚钱上,所以没多久他就有了自己的事业,不但如此他还变得乐善好施,一时间他成了地方上的传奇人物。 因为高武的关系,严瞎子更加有名了,不过他轻易不给他看相,他说,人的命天注定,可事在人为,算了,知道了,会去设法改掉命运,这是不符合老天的安排,同时会降祸的。 不过严瞎子对鬼怪很上心,谁家家宅不安,他必到,很少收钱,几乎他去过,家宅就平安了。 那是一个陰天,严瞎子在棋盘上摆棋子,一个男人风一样闯了进来,脸色苍白。 严瞎子拿棋的手一抖,棋子掉在了地上。他指着男人说:“你妻子是不是性情大变,午夜梦醒的时候是不是看见她嘴角有血?” 男人点点头,可是立刻想到他是看不见的,连忙说:“是的,先生快随我去看看吧!” 严瞎子没有动,他掐指一算,脸色变得陰暗,嘴里喃喃地说:“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来人继续催他走,他恍然回过神来去穿鞋。这时只听房顶上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先生,我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严瞎子在心里回答道:“他来了,你也感觉到了是吧!哎!看来我们的缘分到头了。” 那细小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地说:“他……真的来了吗?……” 严瞎子没有继续回答,此时他以穿好外衣和来人匆匆而去,走的时候,他拿走了门口放着的一把红雨伞。 男人走在见面不敢太急,怕严瞎子跟不上,不过片刻间他就消除了这个顾虑,因为严瞎子用雨伞点地走的比他还快,而且走的路就是他家的方向。 男人惊讶之余,暗叹道:“这瞎子真是神人转世,真神仙呀!看来是找对人了。” 一路上严瞎子都没说一句话,当走到男人家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绕着房子走了三圈,然后回到大门前推门进去,手中的雨伞明显一鼓一缩,一道白烟在屋里一闪。 男人的妻子拿着柴刀冲了出来,看见严瞎子就砍,严瞎子机敏地躲了过去,男人的妻子回身继续向他冲过来,白影挡在了严瞎子的前面和男人的妻子纠缠了起来。 男人站在门口看得心惊胆颤,吓得腿都软了。 严瞎子冲着男人的妻子大喝:“你这个孽障,还在继续害人?” 男人妻子哈哈笑着说:“谁是孽障,我看你才是,你抢走了我的妻子,害的我孤苦。” 还没等严瞎子说话,白影化成一个白衣女子,她悲痛地说:“事到如今,你还不醒悟?你还在怪严先生?其实是他救了我,你别在作恶了,我们一起去陰间吧!哪怕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男人妻子脸上流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道:“青青,你变了,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了吗?我们就是被这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人逼死的,说我们是奸夫婬妇,我们真心相爱有什么错?为什么老天硬是要拆散有情的人。” 白衣女人悲伤地说:“是我不好,本来有丈夫还和你在一起,害得你和我一起被逼死。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只能认命了,先前我陰魂不散四处害人是我不对的,早晚会被陰司抓去,魂飞魄散。先生说他会帮我们超度,让我们转世投胎。” 男人妻子愣神之间,严瞎子拿出腰间的葫芦,他用力一怕葫芦低一股黑烟便被吸入葫芦中。等到黑烟完全被吸尽的时候,严瞎子连忙盖上了葫芦盖,葫芦里声音如雷,他咬破手指在黄纸上写了一道符贴在了葫芦上,葫芦里的声音才慢慢变小。 白衣女子来到严瞎子面前,眼神担忧地望着葫芦,严瞎子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白衣女子这才放心的化成一缕白烟钻进雨伞里。 严瞎子在腰间拴好葫芦,拿着雨伞走了。 从此小镇上的人再也没见过严瞎子。 那夜,我曾经越门而出 近些年地震频发,从2008年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到今年初的海地地震,伤亡人员皆数以万计。悲伤之余,一件亲历的关于地震的旧事也从记忆的深处蹿出来,让我愈加困惑、唏嘘不已。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拂去岁月的烟尘,依旧清晰如昨。 那年我十二岁吧,上小学四年级。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对我说,她和父亲下午要到我舅舅家去办点事,路程远估计晚上赶不回来了。然后母亲给我一小串钥匙,特意叮嘱我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把门闩插好。 虽然从来都有父母陪伴,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还隐隐有一些兴奋。因为平素父母管束比较严,这下终于有一个晚上自由了,可以随意疯玩了。下午放学后一路小跑回到家,跟小伙伴们一直疯到天黑,才意犹未尽地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关上房门开始写作业。做完作业,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院子里很静,夜空中繁星点点,因为明天还要上学,我按母亲临走时的吩咐,将门闩插好后就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外面好像起风了,吹得房顶和院子里都呼啦啦地响。我记得院子里的衣服母亲临走时都牧进屋里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响声呢?要是父母在家就好了,他们肯定会拉亮灯,然后到院子里检查一番,告诉我,什么都没有,睡吧,儿子。 但现在父母不在家,风声却越来越大,由远及近穿街过巷,好像过火车,房子似乎都被撼动了。我这时已经完全醒过来,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屋里黑咕隆咚的,正在害怕,忽然觉得床在晃动。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家里进贼了,贼正在搬床呢!我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贼加害自己。过了一会儿。床倾斜得更厉害了,好像要翻过来,接着屋里就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响声,这时候不光是床了,连整个房子都在倾斜。我极力让自己瘦小的身子向下用力,保持平衡,但整个屋子都好像要倾覆一样。我吓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就是要从屋里逃出去,逃到院子里,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哪怕在街角过一夜也好。 但这仅仅是念头,实际上一动都不敢动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家,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只能用被子紧紧地蒙着头,在心里无声地哭喊。多么希望父母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啊! 后来,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使劲睁开双眼,发现天已经亮了,父母也已经从舅舅家回来了。母亲站在我的身边埋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屋里不睡却睡院子里,夜里冻坏了怎么办?”我一惊,坐起来仔细一看,自己竟然睡在院子里的凉床上。 母亲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问道:“儿子,昨夜地震了你知道不?” “地震?”我回想夜里梦靥般的经历,原来是地震,难怪床和房子都变得倾斜了呢。母亲又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不对劲,才从屋里跑出来睡到了外面?”我挠挠头,说:“没有啊,我想跑出来,可又不敢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这里了!” 父亲在院子里忙碌,母亲也不理我了,径直去推房门。奇怪的是,房门怎么也推不开,好像被人从里面插上了。母亲问我怎么搞的,我一脸茫然,后来父亲用一把小片刀小心翼翼地拨开门闩,才将门打开了。 那个早晨,我们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啧啧称奇,母亲连早饭也忘了做。那种老式的木门现在很少有人用了,那种门人从屋里出来后是没法再将里面的门闩插上的,我既然早晨睡在院子里,那屋里的门闩是怎么插上的呢? 只有一种解释,我从屋里出来了,却没有经过那扇门。 临上学的时候,我问母亲:“舅舅家离得那么远,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昨天夜里地翻身(轻微地震),我和你爸一夜都没睡好,梦里几次把你从屋里抱到外面安全的地方。这不,刚鸡叫你爸就待不住了,愣是拉着我步行几十里地走回来的……” 我听了,默然无语。虽然最终无法对我“越门而出”睡在外面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更多的是感到一种亲情的力量和温暖。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这些事都不合常理却让我们惊叹不已。多少年过去了,我忽然想,如果当时真的发生了强震,我会不会成为一个传奇? 小岛惊魂 一、引子 1940年,英国正处在二战的水深火热之中。战火已经燃遍了英国大地,到处都是一片废墟。城市里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子,街道上遍地可见的都是人的尸体和用完的弹壳。远处的硝烟还在弥漫,一辆轰炸机又盘旋而过,新的一轮轰炸即将开始。 伦敦城市里的防空洞早已经千疮百孔,无力承受敌人的轮番轰炸。原先制定以防空洞作为主要逃生手段的计划早已破产。面对强大的敌人疯狂的袭击,军方自是应接不暇,根本无暇顾及市民安危。一座豪华的现代大城市即将在子弹和炮火之中化为一片灰烬,而人民的生命也沦为草芥。 转机在1945年。盟军节节胜利,法西斯溃不成军,最后的主力也被击溃。盟军虽然已经攻破了德意法西斯最后的堡垒,纳粹残余却还负隅顽抗,盟军正在做最后的致命一击。而残余的法西斯力量也在做最后的抵抗。 最后的战役要远远比战争开始和中间部分残酷激烈。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人要远远比之前的多。 为了躲避这场空前的大灾难,许多人都逃到茫茫大西洋上的英属小岛上避难。这些小岛大都荒凉孤寂,没有人常住。只是因为躲避战火的需要,小岛上才会盖起房子。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一逃就是好几年。从始至终孤独地生活在一座荒凉甚至死寂的小岛上,直到战争快要结束。 我们这篇故事的主人公就生活在一座荒凉孤寂的小岛上,而她的丈夫却远在前线进行这场生死之战。 二、葛蕾丝的现状 1945年,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前夕,战场上频频传来捷报,眼看世界范围内的胜利就要到了。但是,生活在这些远离城市和人群的小岛上的人们,对现实一点也不清楚。沉寂和荒凉是他们唯一的生活现状。 在遥远的泽西海岛上有一栋英伦风格古老房子。这栋房子是男主人买给女主人避难用的,而他自己则是英国的一名士兵,一直跟随盟军参与反法西斯战争。 由于战争的紧迫性,查理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送家人到那座小岛上还死活求上司才获得批准的。 葛蕾丝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战争开始时,丈夫查理把她和儿子女儿送到这座小岛上并且嘱咐她照顾好孩子和自己,千万不要回到陆地上去,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查理走的很仓促,他说给他的时间不多,战场需要他。葛蕾丝只能含着泪水在大雾弥漫的树林里送别丈夫。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葛蕾丝一直没有查理的任何消息,不过她连战争有没有结束也不知道。葛蕾丝知道这场战争的残酷性,也许查理早已经死了,但是她没有放弃希望。 葛蕾丝带着女儿安和儿子尼古拉斯开始孤独地生活在这栋房子里。除了这栋房子,岛上还有几栋别的建筑,但都死气沉沉的,许多房子里面的人都被德国人当作特务抓走了。 那片高大茂密的树林子倒是给这座小岛添了不少生气,里面住着许多不同种类的鸟,每天清晨和傍晚总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葛蕾丝一家已经在这座小岛上生活了整整四年。这段时期,她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查理的消息,尽管她已经寄出了无数份家书。外面的信件也很难到达小岛,德国人总是从中阻拦。战争胜利前夕,这里还是受到德国人的控制。 尽管他们几次三番地阻挡住德国人的入侵,但是荒凉孤寂的小岛仍像监狱一样幽禁着他们。整天面对的都是一片苍茫的荒野,和永无止境的枯燥生活。 这种境况久久折磨着葛蕾丝,差点让她疯掉。丈夫在外面生死未卜,自己的生活又像死水般让人厌倦,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候她真的想回到陆地上,去找他的丈夫和家,但是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当她看到两个年幼的孩子。查理临走时对她千叮万嘱千万不要回陆地,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她要照顾好两个孩子,为了查理,也为自己。 但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早已悄悄改变了,而且,一旦改变就不会复原。 那天晚上,葛蕾丝只披了一件红色的长袍睡衣,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凄凄的夜色。窗户紧闭着,但是夜风很大,吹的破旧的窗户架子吱吱作响。忽而楼道里也有一阵微风袭来,她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浑身哆哆嗦嗦。 好几个这样陰沉的夜里,她都失眠了。没有办法,她躺在床上却实在逼迫不了自己入睡,安眠药也吃了几粒,却没有效果。她只能走到窗前,茫然而又无助地看着外面。 她感到浑身发冷,紧了紧衣服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里。这时,几滴豆大的泪珠不经意间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下来,落到她手心中的杯子里。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酝酿了泪水,只是知晓内心中的那种无法排遣的孤独和忧伤还时时在心头萦绕,无论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视线的远处,那片黑洞洞的区域就是那片树林,曾经送查理离开,也就是见查理最后一面的地方。那天天气还很不错,查理打扮的很帅气,一身笔挺的军装,长槍就抗在背后。查理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就开始沉默,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面前的葛蕾丝。 葛蕾丝忍不住哭泣,因为她知道这一别恐怕就会永远不能再见面了。她多么想留下查理,无论用什么样的原因,只要他留下来和她以及孩子们一起在这座岛上生活。 查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擦干她的泪水,以一个军人的严正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身为一名军人,战场是我唯一的选择。更何况我是去解放我们祖国,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葛蕾丝没有做过多的挽留。她了解丈夫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就算前面是一片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查理的身影从她那渴求而无奈的眼神里渐渐消失了。这时候大雾开始在林子里弥漫,她站在原地直到雾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头发。 现在想起这一别竟然已经四年,葛蕾丝几乎快把丈夫的相貌忘却了。战场上总是会发生突如其来的事情,上次见过查理,她就差点没有认出查理,他的脸消瘦,下巴布满胡渣,整个人瘦了一圈。如果再次见到他,她还能认出查理吗? 查理还活在这个世上吗?葛蕾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如今葛蕾丝再也不敢轻易涉足那片林子,她怕她会想起和丈夫分别的那一天,然后忍不住要回去寻找丈夫。 天上那轮孤单的月亮发出黯淡的光,乌云围绕在它的身旁,几乎要把所有的光都吞噬了。正如此时葛蕾丝的内心,已经找不到任何有光的出口,可以让她走出这片孤独和寂寞。 她的眼神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泪水依旧顺着脸颊滴落到手中的杯子里,发出滴答的清响。内心中缓缓流动的情愫几乎不受她的控制,脑海中又泛出那些曾经全家都在一起欢乐美好的画面。而现在凄楚孤单的画面也在她的脑海里重复出现,让她难以承受。 这孤寂冷清的夜里,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窗前。忽然,她看见查理正在向她走来,他衣着破烂,面容憔悴,背后也没有槍。他对葛蕾丝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但伤亡惨重,付出了重大代价。 葛蕾丝的泪水停住了,嘴角慢慢出现笑意,眼神里慢慢有了活力。她缓缓向查理走去,突然,咔嚓一声,她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玻璃破碎的锐利声响刺疼她的神经,也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再细看时,前面什么也没有。 葛蕾丝的心忽然受到某种触动,她想去看看孩子们,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在承受着孤独的苦痛。 孩子们住在另外一间房子里。此时,他们正在安静地熟睡着。他们的房间里就算白天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室内照明也使用蜡烛或煤油灯。那种怪病让他们见不得半点光,不然就会有生命危险。 葛蕾丝举着煤油灯来到孩子的房间里,黑暗中两个孩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葛蕾丝悄悄走到两个孩子的床头,坐在床边,木然地看着他们红晕的面孔。 忽然,葛蕾丝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悲伤,脑袋里瞬间被孤独和寂寞占据了。这是一种病症,一种精神上的病症,已经印在她的骨髓和血液里,时刻等待着侵袭她的身体和大脑。 不知什么时候,葛蕾丝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脸上满是泪痕,但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哭。 黎明到来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了。 一声剧烈的声响响彻了清晨荒凉沉寂的小岛。 天渐渐泛亮,葛雷丝忽然从一声凄厉的尖叫中醒来。她坐在床上默默地抽泣着,然后把那个白色枕头扔到地上。她做了一个关于枕头的噩梦,这个噩梦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但它真实的令葛蕾丝感到害怕。 一阵无来由的恐惧让葛蕾丝的神经几乎频临崩溃的边缘。是她导演了这场噩梦,导演了噩梦里的一场悲剧,而她却是悲剧者之一。 葛蕾丝定下神来之后就从床头柜上找了几片安定药,匆匆吞下去之后才感觉心安。不过一会儿,她停止了哭泣,立即起床去看了看孩子们。 当葛蕾丝看到孩子们正在安稳地熟睡,她才彻底安心下来。 一切都好,没有改变,至少在她的眼里没有改变。 三、三个奇怪的仆人 一个星期后,一天清晨,葛蕾丝起得很早,她坐在客厅里继续那件刺绣。外面,浓雾笼罩着房子和树木,使得静谧的小岛更显得幽静而冷清。 寂静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三个仆人装扮的人朝房子走来。他们有说有笑,径直走到房子门口敲了敲门。葛蕾丝听到敲门声感到有些奇怪,这座岛上,她很少有前来拜访的客人。 但是葛蕾丝没有犹豫,放下手中的活就去开门。打开门之后就看见这三个陌生人。葛蕾丝忽然想起了什么,没等他们开口自我介绍,就让他们进来。 葛蕾丝想起之前投过一则聘佣广告,应该在报纸上登上了。他们三个应该是来当帮佣的。 进门后,中年妇人向葛蕾丝大致介绍他们三个人。她叫米尔斯,白发男士叫做特德,中间的年轻姑娘叫做莉蒂亚。米尔斯没有说别的,倒是对葛蕾丝把她们拉到屋里感到莫名其妙。 “太太,其实,我们只是……” 米尔斯想解释什么,但葛蕾丝打断了她。 “先别说这个,我都知道了。” 米尔斯和特德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莉蒂亚一直低着头。 葛蕾丝把三个人都上下打量一遍,从他们朴实的仆人打扮来看应该是富有经验的那种。只是中间那个年轻姑娘稍显稚嫩,好像对陌生的环境很恐惧,一直低着头。 “你会做些什么?”葛蕾丝指着年轻姑娘问。 “太太,她很难干,只是不会说话,有一天……”米尔斯解释道,但被打断了 “行了,”葛蕾丝觉得很合心意,说道,“在一个星期前,房子里所有的仆人都莫名奇妙地走了,甚至连工资都没拿,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米尔斯向特德和莉蒂亚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捕捉到的狡黠和鬼魅。 葛蕾丝继续说:“所以我需要要新的仆人,待遇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当然你们也得付出让人满意的行动才行。” “我们都有经验,都很能干,太太。”米尔斯笑了笑。特德和莉蒂亚也示意地点点头。 葛蕾丝很合心意,决定录用他们。然后特别嘱咐他们说:“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绝对不允许拉开,而且,关上一扇门之后才能打开另外一扇门,这里就像一艘船,光必须像水分一样被排除在外。” 说完,葛蕾丝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递给米尔斯。 米尔斯对此表示不解,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葛蕾丝语气有些急促地说:“我的孩子们有种疾病,那就是对光极其敏感,看见光会让他们呼吸困难,甚至会窒息休克。我不能失去他们,只能让他们在黑暗下生活了。” 米尔斯看了看特德和莉蒂亚,撇了撇嘴。特德也心有领会地点点头。 “任何强于这样的光,”葛蕾丝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煤油灯,“都不允许。” 三个仆人都点点头,表示都听明白了。葛蕾丝心满意足回到楼下客厅,是该喝早茶的时候了。 特德被分配到外面花园里干活,那边有一个小房子,莉蒂亚也跟他一道去。米尔斯留在房子里伺候孩子和葛蕾丝。 现在是早餐时间,米尔斯到厨房里伺候着两个孩子吃饭。米尔斯正在为两个孩子准备牛奶,他们就坐在桌子前一边吃一边说话。两个孩子的脸色都很苍白,自从得了那种怪病之后身体就很虚弱,整天都呆在自己的黑屋子里读书写字,一点外出玩耍的时间也没有。 安抱怨食物的口味不同,她不喜欢这种口味,她喜欢以前的厨师做的。米尔斯有些无奈,于是问她为什么以前的仆人会突然离开。 尼古拉斯显得有些神经过敏,对许多陌生的事情或东西都感到害怕。与其相反,安是一个调皮叛逆的小女孩,她的脑子里总有一些奇怪而大胆的主意。 “妈妈疯了,他们才离开了房子。”安对着新来的保姆米尔斯说。 米尔斯疑惑地点点头,问安,“孩子,你妈妈到底怎么了?” 安回过头,准备回答米尔斯,但是她的妈妈葛蕾丝已经走了进来,她把米尔斯叫到楼道的一侧。 葛蕾丝掀开窗帘,拿出一张纸说:“邮差每个星期三会来,但是我刚去看了邮箱,这一个星期他们都没来,我的这则聘佣广告根本没有登上报纸,你们是怎么找上门的?” “事实上,我们只是路过,碰碰运气。实不相瞒,我曾经就在这里做过佣人,我对这里了如指掌,除非它自己能移动。”米尔斯女士不动声色地说。 “在这里唯一改变的只有光。”葛蕾丝觉得她不像在撒谎,拉上了窗帘,点着了一盏煤油灯,又说:“忘了提醒你,我不喜欢吵闹,我喜欢平静,尽量不要弄出很大的声音,尤其是那种喘息声,钢琴室里的钢琴也不要让孩子们碰,明白吗?” “我明白。”米尔斯顺从地点点头。 葛蕾丝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匆匆下了楼。米尔斯道谢一声就辞别葛蕾丝来到厨房,只听见安又说了一声: “是真的,她疯了。” 谁疯了? 四、谁开的门 早饭后是读书的时候了。这是一天里基本的生活流程。 安比较调皮,尼古拉斯胆小,葛蕾丝依照他们不同的性格安排安到大书房里读书,那里宽敞明亮,安在那里不会感到拘束。而让尼古拉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房间,这里安静,适合尼古拉斯。 孩子们习惯了这种做法,早饭后就自觉地回到各自的房间读起圣经,葛蕾丝陪着两个孩子读了一会儿就下楼,回到客厅。 碰巧,米尔斯正在客厅里打扫墙壁,葛蕾丝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劳动的莉蒂亚,想起她是哑巴的事,心生好奇,就问米尔斯她为什么变成哑巴。 “其实,她之前并不是哑巴,但是有一天,她突然不会说话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或者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米尔斯充满神采的眼神紧紧注视着葛蕾丝那双充满神经质的眼神,仿佛是要告诉葛蕾丝什么。 但是葛蕾丝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上面,她看着莉蒂亚孤单而有些畏缩的背影,这多么像她自己,孤独而又彷徨,对未来充满无知,对过去又悔恨不已。她的心里又陷入了忧伤的回忆之中。 这个星期以来,葛蕾丝就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了以前的忧郁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神经兮兮,精神高度紧张,对许多事物都感到紧张甚至会引起烦躁。现在,她不得不每天定时服药,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葛蕾丝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莉蒂亚的身上。米尔斯以为葛蕾丝会想到什么,但正在这时候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哭声。 是她两个孩子的哭声! 葛蕾丝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尼古拉斯在哭,他一定是害怕了。葛蕾丝急忙跑到楼上尼古拉斯的房间,却看见他正在安静地读书。 不是他就是安了。 葛蕾丝没有思考又飞快地来到书房,但是安也在安然无恙地读书。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哭泣的痕迹。葛蕾丝不相信,安很调皮,她肯定是故意装哭,葛蕾丝有些生气,开始质问安。 “安,你为什么哭?”葛蕾丝问。 “我没有哭,妈妈。”安一脸无辜地说。 “安,不用难为情,我刚才听到了哭声,你难道是在装哭?”葛蕾丝心里有几分生气。 “不是我,是维克多,是他在哭。”安还是平静地回答。 葛蕾丝感到诧异,“维克多?谁是维克多?” “刚才他还在这里。”安指了指对面黑漆漆的窗户,又说:“他蛮不讲理,他要我们离开这屋子,他说这屋子是他们的,他还说要拆了窗帘,让外面的光都照进来。” 葛蕾丝差点就相信安了,不过对于这种无稽之谈,她还是觉得安在撒谎。房子里只有她们,没有别人。 “是吗,那他为什么哭?”葛蕾丝试探地问。 “因为他不喜欢这屋子,但他必须住在这里,他爸爸是钢琴家,他全家都搬了进来。”安放下书,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和他爸爸说了吗?”葛蕾丝不想拆穿她的谎言,继续这样问。 “没有,他爸爸还在客厅。”安指着门口。 “我刚从客厅来,那没人。”葛蕾丝已经揪出安的谎言的破绽了,她立即说:“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是维克多,不是我!”安咬紧牙齿,激动起来。 葛蕾丝也被激怒了。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谎言,她是无法忍受的。更何况安才是小孩子,小孩子就会撒谎你以后还怎么办。葛蕾丝感觉到心中的怒火快要发作,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不,她得给安一个弥补的机会。 “好,你告诉我,门锁着,他怎么进来?”葛蕾丝指着那扇门。 这个房间里有两扇门,刚才她开了一扇又立刻关了起来。如果有外然的话,必定会从这两扇门进来,但是门的钥匙只有她和米尔斯有。 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她转过头,看着那扇已经被打开的门。 当葛蕾丝看到那扇门是开着,她用双手紧紧握住额头,她几乎快疯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一扇被打开的门? “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安指着门说。 葛蕾丝走到安的身旁,两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激动地说:“不,这不是你说的那个维克多干的。安,你别再撒谎了,是米尔斯开的门,是不是,你告诉我?” “不是,我说了是维克多!”安生气地挣开葛蕾丝的双手跑出了房间。 葛蕾丝看着安,木然地站在原地。不过此时,她的心里满是怒火,脸色也特别难看。仆人是来伺候主人的,凡事都要听主人的话,主人吩咐的事一定要办到,主人要求不要做的事也千万不要做。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三个仆人一点也不适合当仆人。 也许,她们并不是来当仆人的。葛蕾丝忽然想起她们并不是自己招聘来的,而是所谓的路过。她们是路过此地,并且说曾经在这栋房子里生活过。 难道她们是想把我们赶走,夺回这栋房子吗?葛蕾丝紧张的神经不得不这样想。 愤怒让葛蕾丝恢复了理智,她使劲把门关上,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下了楼。不管怎样,米尔斯要为她的无知付出代价,葛蕾丝也在心中加深对她的提防。 正好米尔斯还在客厅,她正在打扫卫生。 葛蕾丝把她叫到身旁,拿出一串钥匙,指着米尔斯骂道:“我说过,只有关上一扇门,才可以打开另外一扇门,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 米尔斯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回事,但她从葛蕾丝充满愤怒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也许是有人不守规矩破坏了她的规定。 “太太,我去了花园,而莉蒂亚没有钥匙,我们没有开门。”米尔斯满脸无辜地说。 “别想狡辩!”葛蕾丝不想再听她,张大着那双神经质的眼睛,大声说:“难道是我开的吗?你以为我傻的不顾我女儿的死活了吗?我说过这光会害死我的孩子的。” 米尔斯叹了口气,走到正在气头上的葛蕾丝身边,用一种很平缓的口吻说:“你孩子的病说不定会突然好呢?也许该让他们看看外面的光,如果他们已经好了,你还不知道呢?” 但是这平缓的语调并没有平息葛蕾丝内心中的愤怒,反而更加激怒了她。 她一把推开米尔斯,气的整张脸都红透了,“你胡说什么?你难道真的想要我的孩子死,你才开心吗?” 葛蕾丝在心里更加确定这三个仆人暗怀鬼胎。 米尔斯不再说话,她知道再劝解只能在葛蕾丝的气头上浇一把油。这时,特德看见屋里的情况,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太,米尔斯说得对,您可以试试。我的一个亲戚有常年风湿病,但是有一天却突然好了,没有任何预兆。也许,孩子们的病真的会突然好的。”特德说道。 “走,你们这群疯子,你这这群疯子给我离开这儿!”葛蕾丝无法再忍受这样换谬的言论,她边说边把两人往门外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此时,葛蕾丝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痛,她在为她的孩子们的安危而担忧。如果哪一天,孩子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外面的光照进来的话,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葛蕾丝答应过查理,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孩子!不,绝不能。葛蕾丝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无论是谁,也别想伤害她的两个孩子,无论是谁也别想把她们赶走!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半天都不言语。米尔斯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对特德说:“她真的很固执,看来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我看这事还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特德回道。 “我只是受不了她的这幅犟脾气,真是让我有点难以忍受了。但是我们迟早要学会和谐共处的,她也迟早会明白的。”米尔斯说道。 “呵呵。”特德笑着走到花园里,然后开始扫他的落叶。 花园那块总是有许多落叶,特德已经在哪儿扫了好几天了。不过除了扫落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米尔斯看着特德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也平静下来。 对,有些事还得慢慢来,不能着急。她在心里想。 五、房子里有人 葛蕾丝吩咐三个仆人的几件事就是她一直以来恪守的信条,绝对不能逾越。逾越一件就会让她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现在,门无缘无故被打开,安却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陌生人打开的,而米尔斯却说不是她们做的。葛蕾丝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觊觎她的房子。 这就触犯了她的信条,她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快被搅乱了,平静离她越来越远。 这几天,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睡觉总是睡不踏实,半夜时常会做噩梦,好像就是一个星期前做的那个噩梦,但是具体情节她又记不清。 那是一个一直重复着的噩梦,噩梦中,她是悲剧中的主角,但她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她只能服从命令,接受悲剧的事实。当她沦为命运的囚徒时,当她一度迷失自我,在痛苦和压抑的指导下一错再错时,她终于看清了事实,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知道。不过记忆总是有选择性的,不想记住什么,总是会忘却什么。 而强迫自己记得什么就总会在脑海时时泛出那些画面,正如那天在树林里送别查理,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幻想和梦境中。每个失眠的深夜,当她站在窗台上就会看见一脸憔悴,衣着破烂的查理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葛蕾丝哭泣着抱住查理,她感觉到查理的身上几乎没有了温度,神情也呆滞着。他的双手几乎没有力气来拥抱她。葛蕾丝双手抚摸着查理的脸颊,那微微的刺疼感是那么清晰,他的脸颊早已被多年的槍火弹药毁坏。 “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查理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和孩子一直在等着你,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不知道有多担心你,我一直以为……”说到这里,泪水早已打湿了葛蕾丝整张脸庞。 “你没有,你没有做到。”查理浑身一震,激动起来。 “查理,你怎么了?”葛蕾丝擦了擦眼泪,关切地问,“战争结束了吗?你回来了就别在离开我们了,好吗?” “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伤亡很大。”查理的眼神黯淡无光,先前的激动也荡然无存。 “这就好了,你就不用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和孩子们。”葛蕾丝微笑着,眼眶里还是有泪水滑落。 查理不回答她,说要看看孩子们,当他看到两个孩子正安静地躺在床上,那苍白的小面孔像是变成了尖针狠狠刺着他的心。忍住的泪水终于在他的脸上肆虐。 “葛蕾丝,前线还需要我,我不能留下来。”查理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葛蕾丝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不能原谅……” 查理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的的影子就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渐渐变小然后没有了。葛蕾丝怎么也抓不住他,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查理在她面前慢慢消失。 葛蕾丝蹲下来,两只眼睛快哭肿了。不,这不是幻觉,查理回来了,查理真的回来了,但是他为什么又要走呢?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 噩梦会在深夜来袭,葛蕾丝甚至已经习惯了。她现在极其渴望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吵闹,她只想平静地睡一觉,或者度过一段没有噪音的时光。 但是,一切都改变了,她的平静只有在一切都揭晓的时候到来。 奇怪的事接踵而至。 这天晚上,尼古拉斯躺在床上,他忽然发现窗帘全被拉开了。尼古拉斯最害怕黑夜,他蜷缩着身子,有些生气地问安为什么要拉开窗帘。 “不是我,是维克多,他一晚上都在窗户那边。”安坐起来指着毫无动静的窗户说。 “我告诉妈妈你吓我。”尼古拉斯害怕地用被子包住自己。 “你这胆小鬼!”安掉过头,对着空荡荡的窗帘说:“你住手,不然我叫我妈妈了,你知道她的厉害。” “你也知道我爸爸妈妈的厉害!”是一个男孩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 尼古拉斯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轻声说:“安,不要学怪声吓我。” “我让他摸摸你,这样你就相信了。”安对着窗户说,“来,维克多,让他感受一下。” 尼古拉斯的心几乎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不敢回过头,只能在心里默念着不要不要。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一个身影渐渐接近自己,他分明感受有一只苍白而冰凉的手伸向他的眼前! 冰凉的手触碰到尼古拉斯的皮肤,吓的他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安站在一旁看着弟弟的一举一动。 葛蕾丝刚刚喝下一杯定神茶想安静地躺一会儿,这阵尖叫把她刚刚平稳下来的思绪全都打乱了。她有些气急败坏,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这是孩子们的叫声,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她顾不上生气,披上衣服疯狂地跑到两个孩子的房间。 一进门,尼古拉斯就一把抱住葛蕾丝的腰,颤抖着对她说姐姐吓唬他,还说房间里有别人。葛蕾丝看见站在一旁盛气凌人的安,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她知道安一直很调皮,经常欺负尼古拉斯,这次肯定是她搞的鬼。她居然还拿那个谎言来欺负弟弟,不由分说地骂了安一顿。 但是安一直说自己没有错,真的是维克多在搞鬼。葛蕾丝听到这话更加生气,罚安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读三天圣经,一刻也不能停。 安不服气的两只小眼睛狠狠地蹬着葛蕾丝。像是故意气他的妈妈,安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嘴巴里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喘息声越来越大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或者蒙在了脑袋缠身的窒息。葛蕾丝听到这喘息声,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回忆被触碰了,但是她什么想不起来了。 葛蕾丝听到这声音,感到烦躁不安,这种声音让她感到害怕和恐惧,令她产生不安全感。她必须阻止安这样做。 “安,我告诉你,这里只有我、你还有尼古拉斯,以及三个仆人,没有任何别人。不要再找什么借口来为自己掩饰,告诉你,你撒谎的行为越来越让我生气了。” “明明有,你却说没有,你才撒谎!”安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安,求求你别在那样喘息好不好?”葛蕾丝用手扶着额头,几乎要晕倒了,“安,我求求你,我受不了那声音。” “哼。”安瞪了葛蕾丝一眼就走了。 葛蕾丝这才松了口气,把尼古拉斯安顿好。 房子里恢复了平静,但是这一整夜,葛蕾丝还是噩梦连连,梦醒时她始终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她只知道这个噩梦跟那个枕头有关。她感到她的精神已经以之前所没有过的程度被毁坏了。 但是平静还不会到来。 第二天天上午,葛蕾丝正在客厅里刺绣,她忽然听到楼上有一阵响动,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又传来了,她循着声音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抖动。 葛蕾丝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她对米尔斯和莉蒂亚说过好几遍,清洁时绝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前的仆人绝对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响动的。葛蕾丝越来越受不了这三个仆人,心里暗暗决定把她们辞退,不管以什么原因。 她把刺绣放下,站起来急匆匆走到楼梯前准备上楼训斥他们一顿。但是,当葛蕾丝走到窗前,却看见莉迪亚正在和米尔斯在花园里交谈。葛蕾丝的心猛地一惊,除了她们还有谁在楼上? 葛蕾丝匆匆走到楼上,安刚好在那儿读书,就问她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安撅着嘴,不看她的妈妈,若无其事地读圣经。 “安,你告诉我上面有人吗?”葛蕾丝不得不放缓了语气,她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安。 像是等这句话,安放下书,站起来,说:“我说过这里有人你不信。”她又指了指楼上,“他们在杂货房里,不知道要干什么,大概是想把窗帘都扯下来吧。” “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房子!”葛蕾丝心里万分生气。她噔噔噔几步就到了楼上。但是到了杂货房门口的时候,她又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惊慌和害怕,难道里面真的有她看不见的东西吗?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到杂货房的门口,把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小缝,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这间杂货房里放着一些不用的家具,都用一张白布盖着,表面上看去都张牙舞爪,显得十分陰森诡异。葛蕾丝在旁边找了根棍子,慢慢地走在其中,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就躲在白布的后面。 正当葛蕾丝屏气凝神地查看四周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是个女人。”“小声点,她会听见的。” 葛蕾丝吓得丢了棍子,向后跌了好几步,被一个塑像的手碰到了后背,那一霎那,她感觉到简直就像是被一只鬼手给抓住了。 葛蕾丝疯子似的掀开一面镜子上的白布,看着里面的自己。静默了几秒钟,她才平复过来,她仔细地看了看屋子里的四周,什么也没有。然而就在这时,门却咿咿呀呀地开了。她又听到几句对话: “快走,她发现了。” “好,我们快走。” 葛蕾丝能分辨出其中一个声音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很浑浊沧桑。然后,葛蕾丝又听见一阵噔噔地踩踏楼梯板的声音。 葛蕾丝赶紧走出门,但她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有些虚脱地下了楼。 她不相信鬼魂,她觉得是有外人进来了,便联合三个仆人把房子里外都搜了一遍,但什么也没发现。 安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躲在哪里?葛蕾丝想知道答案 晚上,葛蕾丝刚准备躺下就听见一阵弹钢琴的声音。这次,她确定不是三个仆人干的,她们都在外面,两个孩子也没有钥匙。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个陌生人。葛蕾丝心想这次一定要抓住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她走到钢琴房里,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钢琴却被打开了,肯定是有人弹过。弹钢琴的人肯定刚刚逃走,葛蕾丝四下看了看,就去关上钢琴退到门口,没想到钢琴居然又被打开了。 葛蕾丝张大嘴巴,她不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机械地走过去把钢琴关起来。当她退到门口的时候,门居然也自己关了起来。葛蕾丝试着推开门,但是门还是自己关了起来,甚至把她撞倒在地。 她捂着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我检查过钢琴室,那里面根本没有人。”葛蕾丝躺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说。 事已至此,她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信仰,坚持人死后会进入天堂的圣经上的经典之说。那些神秘的力量是她亲眼见证的。 米尔斯倒是很淡然拿来两粒药片,放在桌子上,“吃点药吧,太太,平静一下。” “我真的看见了,那里面有人,不,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鬼魂,尚未得到安息的鬼魂。”葛蕾丝还处在刚才惊魂未定的时刻。 米尔斯并不回答,走到墙边,兀自地侍弄着壁橱上的物品,一边注意观察着葛蕾丝的言行举止。 “我知道你不相信,以前我也不相信。”葛蕾丝淡淡地说。 “不,太太,我相信,”米尔斯忽然转过头来,“我一直都相信关于鬼魂的故事,有时候,陽界和陰界会交错在一起,人会和鬼魂会共存,这是事实。” 葛蕾丝吓得有些发傻,她绝对不相信这样的谬论,“这不可能,上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有在末日审判的时候他们才相会,圣经上是这么写的。” 葛蕾丝使劲地摇摇头,一脸悲伤落寞的表情。但她知道,她自己也开始动摇了。 “太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合适的解释。”米尔斯的表情仍然波澜不惊。“有时候,我们的学会了解现状,而不是回避某些事情。” 葛蕾丝的心忽然受到了某种触动,她没有言语,眼神呆滞地看着米尔斯在烛光下平静的脸,才想起自己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平静和安详吗? 但是,什么时候她才会想米尔斯一样那样平静自然呢? 八、不速之客 原来米尔斯已经死了。安张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尼古拉斯催促着安快走,他说他害怕呆在这里。 安站起身来,这时,三个仆人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安和尼古拉斯回头看了看三个仆人幽暗的脸颊,顿时一起向房子方向跑去。 “孩子,快过来,跟我们在一起。”米尔斯微笑着说。 “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特德也笑着说。 此时,葛蕾丝正拿着槍走出屋子,孩子们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她让他们到屋子里躲起来,然后朝着三个仆人开槍。 “别费劲了,我们早在一个世纪前死了。”米尔斯淡淡地说。 葛蕾丝吓得把槍扔掉,跑进了房子里,然后把门锁了起来。但是很快,三个仆人已经压了上来,他们紧贴着门,脸上发出幽幽的光,紧紧地盯着门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葛蕾丝。 “太太,请开门。” “你们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葛蕾丝哭喊着,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们。 “太太,就算我放过你们,楼上的不速之客会答应吗?他们正在和你的孩子们在一起。” 葛蕾丝抬头看了看楼上,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孩子!”她大哭着,跌跌撞撞往楼上跑去。 来到孩子的房间,葛蕾丝推开门,却看见桌子上坐着许多陌生人。安和尼古拉斯也和他们在一起。其中有一个老妇人一只手搭在安的身上,一只手在纸上画着什么。她陰陽怪调地对安说:“她很忧郁,用一个枕头杀了你们,然后又开槍自杀!” 葛蕾丝确定她正是那天晚上在地板上看到的安,而她的声音就是在杂货房里听到的那个老妇人的声音。 “用一个枕头杀了你们,然后又开槍自杀!”葛蕾丝感觉到心里有一把刀在搅动。 “我们没有死,我们没有死!”安和尼古拉斯一齐大声地喊着。 葛蕾丝泪如泉涌,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和悲痛,狠狠地摇着他们的桌子,然后撕掉他们的文件,带着孩子离开了房间。 葛蕾丝紧紧抱着安和尼古拉斯,蹲在黑暗的楼道里。她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还只是一场从未醒过来的噩梦。 这时,米尔斯出现在门口,对葛蕾丝说:“莉蒂亚刚开始也不相信,她甚至吓得不会说话了。” 葛蕾丝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 “不速之客要走了,但还会有新的,有时候我们会感觉到,有时候我们感觉不到。从来都是如此。”米尔斯说完便转身消失在葛蕾丝充满悲哀的视线里。 第二天早晨,葛蕾丝带着两个孩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陽光。他们已经不再害怕光了,或者他们从那个星期开始就不再害怕陽光。 她们嘴里一齐默念着,“没人能赶走我们。” “查理,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做到。但我会和孩子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葛蕾丝心里默默地想。 楼下,维克多正在看着二楼的窗户,他的爸爸走过来说:“走吧,维克多,那些鬼魂不欢迎我们。” 推理故事之一起消失 民国二十八年6月13日深夜。 雨像是被诅咒一样,以惊人的速度漫下地面,随即,一道撼人的雷光划破天际,直逼向那座孤零零的古宅,二楼的窗户瞬间向外敞开,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身着真丝睡衣的苏玲赶紧走到窗前将窗户拉上,与此同时,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白仁宗正从轿车里走下来,他身后跟着司机阿忠,他正给白仁宗打着伞。苏玲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 白仁宗用微笑目送苏玲拉上窗帘,他很爱自己的妻子,而她真的很迷人。此刻,古宅里传出古钟敲响的声音,白仁宗知道现在刚好是午夜十二点,可就在他准备推开大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苏玲的尖叫声……白仁宗想也没想推开门扔下雨伞,冲上了二楼。 二楼卧房的门自里面锁上了。 白仁宗有些急了,他往后退几步,用力地撞向卧房门。在撞了几下后,门终于被撞开了,白仁宗跌跌撞撞地冲向屋里,同时叫着“苏玲──苏玲,你怎么了?”可随即,他就愣在了原地。因为── 苏玲不在房间里,而舒适的大床上则放着苏玲刚才穿的那件真丝睡衣。它呈人形整齐地摆放着,就好像人是从睡衣上抽离的,但靠近心脏的位置却有一大块红色血液…… 白仁宗迅速上前拿起了睡衣,闻了一下那红色的血液。 竟然是人血!而苏玲却不见了? 白仁宗有些着急,一边往外走,一边叫着,“小红──”他推开了另一间客房的屋门。通常这个时候,小红一定会在这里整理床铺。可是,这回她却不在,但白仁宗却发现床单是新换的,而且刚铺好一半。 也就是说,小红没干完活就不干了。 白仁宗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快步走下楼梯,“老丁──老丁──” 老丁是白宅的园丁,是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儿,负责整个宅里宅外的花树,是白仁宗最信任的人,可现在白仁宗也找不到他,只看到地上扔着半壶浇花的水壶。 老丁是个做事有板有眼的人,绝对不会扔下浇花工具擅自离开的,除非发生了什么。 想到此,白宗仁冲进了厨房。他想找每天在这个时候为他做夜宵的李妈问一下原因,然而等他走进厨房的时候,他却看到这样的情景。 火在着着,锅里的汤已经被煮得沸沸腾腾,铁锅上的鸡蛋已经煎糊,锅铲掉在地上 李妈也不见了! 白仁宗慌了…… 一、女仆小红 白仁宗报了警。当福探长带着手下赶到时,他也被眼前这些离奇的事件给困惑住了。 苏玲在密室消失,留下沾血的睡衣。 小红在客房消失,留下没有铺好的床单。 老丁在客厅消失,留下未浇完的水壶。 李妈在厨房消失,留下一厨房烧糊的夜宵。 而这一切全在暴雨倾盆午夜十二点古钟响起时发生的。 福探长探查了现场,竟然没有发现外人的指纹,这让他心存疑惑,于是找来白仁宗问话。 “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苏玲了?” “是,她在窗前朝我招手。” “你听到尖叫后,冲进来用了多长时间?” 白仁宗想了一下后,回答道:“没有超过一分钟。” 福探长更加困惑了,一分钟时间内,整个古宅内的人就全部消失了,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那你还看到别人了吗?” 白仁宗摇头:“我什么人也没看到。” 福探长想了一下,决定去找白仁宗的司机阿忠聊一下。 “你看到夫人了吗?” “我看到了。”阿忠用诚实的目光看着福探长。 “你为什么没有跟你家少爷冲进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少爷的允许,也不敢擅自进少夫人的房里。” “那你在客厅做了什么?”福探长完全有理由相信阿忠有嫌疑。 “我没在客厅,少爷去找少夫人的时候,我去把车停在了院旁。”阿忠说道。 他这句话又引起了福探长的怀疑,但没等他问,阿忠就解释道:“通常都是少爷进去,我在外面停车的。虽然当时少夫人发出尖叫,但我以为她看到老鼠,所以没太往心里去。” “少夫人看到老鼠也会叫吗?” “经常会叫的。” 阿忠的话很快就在白仁宗那里得到证实。的确,苏玲很怕老鼠,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忠是苏玲嫁过来时带来的娘家司机,因为他为人朴实诚恳且心眼好,所以一直跟着苏玲。他不可能去加害苏玲,而且古宅人消失的时候,他与白仁宗在宅子外,所以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他被排除了嫌疑。 那么,这四个消失的人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同时消失?难道这世上会有鬼怪吗?福探长的手下紧张地议论着,可福探长却不相信这些,他相信这件事一定是人为,但是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福探长向白仁宗发出一个请求,他今晚想留在这座古宅过夜。白仁宗当然没有拒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只希望警方能尽快破案。 夜深人静,雨又开始下,然而却没有人有困意,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别人的视线,因为谁都怕自己成为第五个消失的人。 福探长看看手下,又看看白仁宗和阿忠,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座高大的古钟上。 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 福探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古钟,他想知道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就在这个时候,古钟终于响起,那一声声地敲打声在午夜听来就像招魂鼓似的,让人心惊肉跳。 突然,一个女人声响起,她哼着一首奇怪的歌调,那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白仁宗猛地站起身看向二楼,“这是……是苏玲!” 福探长一听这话,立刻站起身,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这就是苏玲的声音。” “我也确定,这的确是少夫人的声音。”阿忠也站起身说道。 福探长立刻带人冲向了二楼,当他们正准备走向卧房的时候,福探长却突然站住,因为他发现这歌声不是从卧房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小红消失的那间客房里传出来的。 “怎么会是这间房?”白仁宗走上来时,不禁纳闷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歌声突然消失了。 福探长赶紧走到客房前去推门,然而客房门自里面锁上了。 “不可能啊,这门没有锁着啊。”白仁宗说道。 “有钥匙吗?”福探长问道。 “有备用钥匙,在一楼,阿忠你去取一下。” “是!”阿忠立刻冲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取来备用钥匙交给福探长。 福探长迅速打开了门…… “小……小红……”白仁宗失声喊道。 福探长及其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小红的确回来了,而且此时此刻她正弯着腰铺着床单,不过,她却一动不动,永远保持着那弯腰铺床单的姿势。 她被“定”住了,嘴张着,舌头吐出来,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她死了,尸体是冷的,不过却穿着铁钉,所以才会“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残忍了……”白仁宗不忍看下去,他跑出房去吐。 福探长则看着眼前的小红,紧锁住眉头。 “福探长,这手法太残忍了,而且是钉在这里,简直像鬼……”小雷是福探长的助手,也是新分派到警局的小警察。 “少胡说,这世上没有鬼。”福探长纠正他的话,他只得吐吐舌头,福探长低下头仔细检查着现场,众手下只得跟着帮忙检查现场。当福探长拿起床铺旁堆放着的被子时,却从里面掉出几块小石头,那上面分别写着血字。 我回来讨债 这天是6月27日。 二、厨娘李妈 小红的尸体经检查,证实一直被冰块冻着,所以才没有腐烂,而她的死亡原因就是脖子上的勒痕。可以说她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人自身后勒死的。 这是个雨季,弄到冰块很难,除非是一些大饭店的地下冷藏室才会有。福探长带着手下走访了全城所有的大饭店,终于找到一家名叫“意德”的大饭店,他们的厨师长证明在一个月前,他们的地窖里丢失了大量的冰块,但因为事情并不大,所以他们也没报警。 虽然偷冰块的小偷没有线索,但福探长却更加肯定古宅失踪案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捣鬼,制造成鬼怪事件。 他一定要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一切风平浪静,再没有任何鬼怪的事情发生,仿佛一切都恢复到正常秩序,可案件却没有一点儿进展。 这天夜里,福探长决定设个局来引这只“鬼”出来。当他打发白仁宗和阿忠去睡觉后,他和小雷开始布置现场。他们在厨房的地上撒了好多面粉,只要有人经过,就会留下脚印,知道来人往哪个方向走。同时,他们又在客厅立上相机,由小雷盯着,只要有动静,就按下快门,保管那个人跑了也会被拍个现形。而福探长本人则直接住进了苏玲的房间,他要亲自看看苏玲会不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像鬼一样跳出来。所有的这一切都布置好后,他们开始等待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福探长静静地坐在苏玲卧房的摇椅上等待着。他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提到那只“鬼”! 楼下客房里,白仁宗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他想不通自己的老婆为什么好好地就消失了,还“带”走那些佣人,当小红的尸体出现时,他更是害怕老婆遭受同样的不幸,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苏玲还活着…… 突然,窗前有个人影闪过。 白仁宗猛地坐起,喝道:“谁?” 窗前没有动静。 白仁宗擦擦额头的冷汗,又躺了下去,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窗前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背影。而那个女人正穿着真丝的睡衣。那睡衣和苏玲穿的一模一样! 白仁宗心猛地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轻唤道:“苏玲……苏玲……” 窗外背对他的女人突然抬手冲他挥了挥手,然后他就听到了苏玲的声音。 “我在厨房……我在厨房……”那声音虽然有些僵硬,但是白仁宗还是听出来是苏玲的声音,而窗外的女人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边“飘”走了。 用“飘”是因为她的动作真的不像走,很平稳地就消失在窗外了。 白仁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缩进了被子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鼓起勇气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壮着胆走下床拿着手电推门而出。 当他蹑手蹑脚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立刻听到“咔嚓”声,与此同时,一个光闪过,闪得他眼花。 “我抓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福探长第一时间自苏玲的卧房里冲了出来,当他跑下楼的时候,小雷已经将大厅的灯打开。 “福探长,我抓到那只鬼了,他是……”当小雷看清是白仁宗时,他愣住,“白少爷?” “你们在干什么?”白仁宗揉着眼睛,“晃死我了。” “你三更半夜跑出来干什么?”福探长用鹰般的目光紧盯白仁宗。 此时,阿忠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出了什么事?” “我也想问这句话,你们干嘛都看着我,好像我就是凶手似的。”白仁宗有些生气地看着众人。 “白少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福探长步步紧逼。 “我看到苏玲了!”他这话一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非常吃惊。 “她现在在哪儿?”福探长赶紧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刚才出现在窗外,还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就突然消失了。”白仁宗说道。 “你怎么确定是她?你看到她的脸了?”福探长继续问道。 白仁宗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她说话了,她的声音就是苏玲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你说那个女人说话,她说了什么?”福探长追问道。 “她说我在厨房……我在厨房……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白仁宗的话音还没落,古钟就突然响起,而它的指针刚好指向午夜十二点。苏玲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正是来自厨房…… 当所有的人冲向厨房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厨娘李妈。她正“做”着饭,锅里的汤正沸腾着,而她则手里拿着锅铲笔直地站在灶台前。 同样,她的身子也是被铁钉钉上的,所以她能站立。 “不要破坏现场!”福探长拦下了众人,自己则戴上手套小心地走到李妈的跟前。 她的脖子有勒痕,舌头吐出来,同样,她也是被人自身后勒死的,而她的围裙的口袋里则装着几块小石头,上面同样有血字。 我回来讨债 这天是7月1日。 三、园丁老丁 这座古宅里充满恐怖,也充满了秘密。 白仁宗再也不想住下去,带着阿忠去住饭店。而福探长也让那些精神几乎崩溃的手下回家休息,只留下了自己和小雷。他决定利用今晚,好好夜探一下这座古宅,他相信自己今晚一定会有新的发现。 他首先选择了苏玲的卧房,她是自这间房里凭空消失的,那么有可能这房间里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福探长和小雷各自翻找着,他们希望找到有用的线索。当福探长无意中拉开化妆台的抽屉时,他发现抽屉的长度似乎比桌面要短一些。 “小雷,把手电筒拿过来。” 小雷赶紧将手电筒递给福探长。福探长则将抽屉试着向外抽出来,却发现它上面还接着一根鱼丝,直通柜子里面,于是拿手电简照向里面。 果然,抽屉里面有个小机关按钮。 福探长试着将胳膊伸进去按了一下,立刻,化妆台就向右侧快速移开,它后面立刻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门。 “探长,真被你说对了,这古宅里果然有密道。”小雷竖起大拇指。 “进去看看。”福探长拿着手电筒带着小雷一起爬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看到一个延长的地道,四通八达的,而在地道的入口处还有一个绿色的小按钮。他试着按了一下,化妆台立刻恢复原样,地上的抽屉在鱼线的抽动下,又缩回到柜中。 “我想苏玲就是这么消失的。”福探长对小雷说道。 “那她消失到哪儿去了?”小雷问道。 “往前走走看就应该知道答案了。”福探长带着小雷朝地道深处走去。 随后,福探长和小雷真就有了惊人的发现。这密道竟然通向这古宅里任意一个房间,而在密道的某拐角处,他们还发现了一块不小心扯下来的衬衫衣角!现在福探长可以确定的是,凶手正是通过这密道来行凶的。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同时再次听到苏玲的声音,当他们顺着声音回到客厅时,他们看到了园丁。 他是被勒死的,他的关节被铁钉钉着所以站立着,他手中的水壶举着,他的舌头伸着,而水壶里没有水,有的是几块写有血字的石头。 我回来讨债 这天是7月7日。 他们是同一天消失的,但却在不同的日子又再度出现,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福探长再次找到了白仁宗,他有一些话想问他。 “6月13日,6月27日,7月1日,7月7日,这几个日子,你觉得有些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白仁宗想了一会儿后摇摇头:“就是很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事啊。” “6月27日,7月1日,7月7日,这三个日子不正好是小红、李妈、老丁来的日子吗?”一旁的阿忠搭话道。 “是吗?”白仁宗皱皱眉头,“这些事情我一般不记。” 福探长立刻来了精神看向阿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家小姐是三年前的6月13号嫁入白家的,小红,李妈,老丁他们是过几天才来的,而且是前后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阿忠回道。 福探长心下盘算着:13号所有的人一起消失,正是苏玲嫁人的日子,6月27日,7月1日,7月7日是三个佣人来古宅上班的日子,偏偏他们又都在这一天以死亡的样子出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四、夫人苏玲 当福探长和小雷以及白仁宗、阿忠回到古宅时,他们发现古宅后院的花园有人翻动过,就好像在找什么。 “真是见鬼了!是谁看我家里没人来捣乱?” 福探长蹲下身看着那些被挖过且又被埋上的地方:“不像是有人来捣乱,好像是有人在找什么,又怕被人发现匆匆地将挖过的地方又埋上。” “我家院子里能找什么?难道找宝藏?”白仁宗随口说道。 “白少爷,没准被你说对了。”阿忠忽然说道。 福探长和小雷听到后一愣,赶紧上前追问:“什么宝藏?”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白家谣传留下过家传宝藏,就在这古宅里。”白仁宗解释道。 “这是真事吗?”小雷继续问道。 “如果有,我早就挖出来了,虽然祖上也有说,但是我父亲也没找到,线索就在我老祖宗那断了,直到现在,我什么也没找到。”说到这里,白仁宗显得有些沮丧。 “或许别人不这么认为……”福探长站起身看着四周,他隐约感觉这一切似乎都跟白家的宝藏传说有关,现在总算有了一些眉目,他决定今晚继续住在白宅。 夜深人静,众人都回屋睡去。阿忠则陪着白仁宗,福探长和小雷继续留守在苏玲的房间,他们相信接下来的几天,苏玲该出场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苏玲的歌声没有出现,任何线索都没有。大家都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可就在半夜的时候,半睡半醒的福探长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响的声音,但只响了几声就断了,随后,他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以及东西撞击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抹了一把脸,推醒身边的小雷,轻声说道:“有动静。”二人起身拿了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向楼梯口,然后迅速照向一楼大厅。 是阿忠,他正举着铲子挖着大厅的地板。 “你在于什么?”白仁宗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用惊疑的目光看着阿忠。 “你们没听到电话响吗?”阿忠一脸急切地看着众人。 小雷和白仁宗摇头,福探长说道:“我似乎听到有铃声在响。” “是少夫人来的电话!”阿忠焦急地叫道。 “什么?”白仁宗一怔,就连福探长和阿忠都感到很吃惊。 “少夫人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在地下!让我把她挖出来。”阿忠眼中带泪。 众人皆愣。 “你说的是真的?”福探长觉得这事蹊跷。 “真的,电话里是少夫人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自己在地下,所以我要挖挖看。”说完,阿忠继续挖着。 “你疯了……”白宗仁本来想制止阿忠,却被福探长拦住。 “我也想知道这地下是不是真的有苏玲。” 白宗仁看着福探长,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只能任凭阿忠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忠的铲子突然碰到什么东西,他立刻停了下来。 福探长和小雷立刻凑上前看着,轻轻地将那样东西自土中挖出…… 是手骨……头骨……腿骨……竟然是一具完整的尸骨,而尸骨上还缠着几缕丝线。 福探长认出那些丝线正是真丝的,跟苏玲睡衣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这具尸骨是苏玲的吗? 五、三年前的案件 尸骨是苏玲的,因为在她尸骨的旁边发现了一枚蝴蝶胸针,那正是苏玲的陪嫁物之一,阿忠一眼就认了出来。而这具尸骨的骨质有些发黑,像是中毒而亡。 但,这具尸体至少在这里已经被埋了有几年了。 “这是少夫人的陪嫁,不过在她新婚夜的时候就丢失了,这三年来我一直没见过。”阿忠说道。 “你见过吗?”福探长问白仁宗。 白仁宗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见过。” “可是,我家小姐在嫁过来的当天晚上就戴着这枚胸针啊,少爷,您不可能没见过。”阿忠有些急了。 “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好困啊,吵死了,我要去休息了。”白仁宗回到房间里。 福探长突然感觉白仁宗对苏玲的爱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实际上显得很冷漠。 “阿忠,这三年来你一直在白家?”福探长问道。 “是的,从来没离开过。” “那你觉得少爷和夫人的感情如何?” “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他们之间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怎么样,我也说不好。” “你不是夫人的娘家人吗?难道夫人没跟你提起过什么吗?” “很奇怪,自从夫人嫁过来那天晚上,她就再也不怎么跟我说话,对我就像陌生人一样,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却看到少夫人的尸体,而且已经变成尸骨了,难道少夫人在嫁进来当天就死了?” 这句话提醒了福探长,他也觉得白仁宗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带着小雷冲进了一楼的客房。 白仁宗正提着行李准备跳窗,却被小雷一把给拉了下来, “白仁宗,说说吧,三年前那天夜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白仁宗闪烁其辞。 “没什么,你跑什么?你家客厅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尸体一看就是被埋了好几年,你肯定扯不清关系。我看你就是杀人犯!” “不是!真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后脑撞到桌角就死了……”白仁宗脱口而出。 “我家小姐真的是你杀的!”阿忠急了,冲向白仁宗就要打他,被小雷及时拦下。 “我不是故意的,三年前我们新婚当晚,我喝了好多酒想跟她亲近,她却嫌弃我,还骂我是流氓,我情急之下就推了她,谁知那么凑巧,就把她给推死了。” “那后来的苏玲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跟真的苏玲长得一模一样?”福探长问道。 “事情就是这么巧,我杀死了苏玲却被闯入我家的小偷看到,偏巧那小偷跟苏玲长得一模一样,她说愿意帮我,因为她不想再过小偷的生活,做个阔太太挺好的,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才同意了。” “原来是这样。”福探长现在才明白真相,但他绝对不相信小偷是凑巧来他家偷盗,又凑巧跟苏玲长得一模一样,这一切分析起来倒像个圈套。 “当时,你推倒苏玲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 “有,我因为烦躁就出去喝了杯水,后来回来发现她死了。”白仁宗说道。 福探长心下确定,这是那个假苏琦设的套。因为那具尸骨呈黑色,也就是说真苏玲不是被桌角害死,而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喂食了毒药才会死亡。随后又被白仁宗和假苏玲埋在了客厅,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个假苏玲叫什么名字?”福探长问道。 “她从来没说过,我也不想多问。”白仁宗说道。 阿忠突然推开小雷,上去对白仁宗就是拳打脚踢:“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还我小姐命来!”他情急之下扯住白仁宗的衣领子,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雷冲上去强力制止,福探长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阿忠的外衣下露出衬衫,而衬衫却像被扯破过……突然他笑了。 众人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都停下来看他。 “这场戏该结束了,阿忠,你引我找到杀死你小姐的真凶,你也该说出真相了吧?” “福探长,你在说什么?”阿忠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小红、李妈、老丁都是被人勒死的,我还在想他们是怎么被勒死的,刚才看到你扯衣领的动作我忽然想到了,原来他们都是死于自己的衣领,能有这么大力度的人一定是个男人。” “男人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再说,当时他们消失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 “因为小红、李妈,还有老丁都不是那个时候死的,他们或许更早一些时候就被你杀死了。” “可是那个假苏玲当时明明活着。” “没错,她是活着的,而且这是她和你事先商量好演的一出戏!” “福探长,你越说越离谱了,我怎么可能跟害死小姐的人演一出戏呢。” “你当然不会跟害死你小姐的人一起演戏,你只是利用她帮你完成你的戏。应该这么说,当你无意中知道了你家小姐死亡的这件事,你就想让凶手绳之以法,但你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些,所以你应该用了某种方法,取得假苏玲的信任,让她与你演了这么一出戏,小红、李妈、老丁早就死了,假苏玲则是自己逃进古宅的密道里躲起来了。不过,我想现在她也应该不在了,你不可能留下她这个活口。” “这都是编造的。” 福探长自口袋里拿出一小块布料举起:“我想这是你的,这是我在密道里发现的。”说完,他将布料拼在阿忠扯掉的衣角上。阿忠终于低下了头。 “是的,他们三个都是我杀的,那是因为他们三个是一伙强盗!他们听说了白家有家传宝藏,于是想要霸占,他们计划好了要在新婚之夜杀了我家小姐替换,所以找了一个长相相似的女人来帮忙。可没想到,白仁宗竟然将我家小姐打晕了,于是他们将计就计将那个假苏玲留在了白家顶替死去的小姐。”他叹口气接着说道,“后来,那个假苏玲又先后将小红、李妈、老丁介绍进白宅工作,一起寻找宝藏,终于有一天,被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才知道……”他流下眼泪。 “你是不是假装说自己知道宝藏在哪儿,欺骗假苏玲?”福探长接着说道。 “是的,为了让她相信我的话,我偷了小姐的珠宝给她看,果然她中计了。我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她,但不想跟别人分享珠宝,提议将那三个人杀了。” “她同意了,还帮你演了这场戏,可你却利用她引出杀死小姐的真凶,并且杀了她。” “是,我把假苏玲的尸体扔进了附近的河里……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小姐。” “你……其实很爱你的小姐吧?” 阿忠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福探长一个苦笑。 几天后,警察终于在河里打捞到假苏玲的尸体,她的脸已经彻底腐烂。从此,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长得像苏玲的女人。 辛白之墓 天价墓地 “有人给不存在的人买墓地吗?”一次闲谈中,马洪技突然抛来这个问题。 卜平和马洪技同在经济管理系,马洪技是个绝对的聪明人,大三的时候,当大家都在模拟炒股时,他敢拿自己的生活费去买一家小动漫公司的股票。那时他穷得喝免费汤吃馒头度日,没少遭同学的嘲笑,只有卜平接济过他,两人的友情也是从此开始的,后来在喜羊羊火爆的同年,中央推出大力扶植动漫产业的政策,马洪技手上的股票打着滚往上翻,他赚得盆满钵满。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谁会给不存在的人买墓地?”卜平说。 “哎,说你小白还真抬举你!你没看见现在天价墓地,你知道多少一平么?21.8万。我的天,死人比活人住的还贵!” “你的意思是弄个不存在的人,买一块墓地,然后再转手?” “然也!” 卜平想了想:“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最大的问题是……谁会买!这又不是房子,是墓耶,谁家家里人都会忌讳被用过的墓地!” 马洪技自信地笑笑:“如果是不存在的人,就没有任何忌讳了!”当这句话换来卜平一声五体投地的“哦!”时,马洪技又曝了一个猛料:“去年炒股赚到钱时,我已经买了!明天我带你看看!” 次日,两人驱车前往郊区的一处公墓,到了地方卜平不禁佩服起马洪技的远见。 这公墓位于驮山,外表酷似一只乌龟,去年他买墓地时只花了一万块。后来在驮山乌龟頭的地方出土了一个宋代宰相的古墓,有个香港风水大师说这山是块宝地,所以乌龟背上的公墓也水涨船高,快速跻身到天价公墓的行列。 对此卜平不禁羡慕嫉妒恨,还真是撑死胆大的,这小子连墓地都敢炒! 他们穿过林立的白色墓碑群,马洪技停在一个墓前面,说:“到了!” 卜平扫视了一眼墓碑上的字,辛白之墓,说:“你为什么不弄成大蛇丸之墓!” 马洪技白他一眼:“叫大蛇丸的话我不方便做假的死亡证明!来,我带你参观下里面,进去躺一躺体验下吗?” “免了免了,你打开干什么?” “有东西在里面!”他神秘地一笑。 他叫来工人师傅帮忙打开,当师傅慢慢用瓦刀敲掉边缘的水泥,慢慢移开上面的盖子时,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露了出来,那分明是个骨灰盒,马洪技脸上有一丝怪异的神情滑过。 师傅离开之后,卜平蹲下来察看,啧啧称赞说:“你这假做的,太专业了,骨灰盒都有!哎哟,里面还真有骨灰,是面粉吗?”他捏在手上,感觉很涩,回头看着马洪技。 马洪技的脸色一片死灰,慢吞吞地说:“我明明没有放过骨灰盒……” “啊!”卜平吓得一松手,盒盖摔在地上。 墓穴里的声音 这件事着实怪异,明明是空墓,却平白多了一个骨灰盒,而且装着货真价实的骨灰! 卜平看了看墓碑上的字,战战兢兢地问:“你确定真没有这个人?” “肯定没有,是我编的名字!” “也许是同名同姓,下葬的时候弄错了!” “谁会这么二百五,下葬个死人都能埋错地方!我看看!”他蹲下来检查,骨灰盒上没有名字,不知道是谁的。 两人研究不出什么究竟,最后决定把骨灰盒带回去。下车之后,卜平问:“你干嘛不直接去公安局,不是准备做dna检验么?” “dna检验?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抱回来干什么……上演真人版谁动了我的骨灰盒吗?”一滴冷汗滑过卜平的额角。 马洪技停在一个垃圾桶边,打开盖,把一盒骨灰全倒了进去,得意地一笑:“这盒子是上等红木做的,肯定值很多钱,到时候我搭着墓地一起卖!” “我靠,你这混蛋!” 这天晚上,正当卜平满脑子胡思乱想,以为那个骨灰的主人要从窗外飞进来时,马洪技却来找他了。马洪技一脸兴奋地说:“有发现了,重大发现!” “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我在墓里放了东西吗,就是这个……你来我寝室!” 卜平跟他过去,马洪技的电脑上有一个没见过的软件,上面显示着一条长长的细线,像某种波状图,正中间有一段细长的峰值。 “这是声纹!” “哦……哪里录的?” “墓里!” 卜平感觉一阵恶寒掠过他的后背,马洪技让他坐旁边,得意地介绍:“一年前我突发奇想,如果在墓里放个录音笔会不会录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于是我在买下墓地的时候放了一只录音笔。这只录音笔质量不错,电量和容量能支撑一个月左右,昨天我就是为了取这个东西!” “我昨天没注意啊?” “藏放在最里面,你只顾看骨灰盒了!一个月的录音,用听的方法太慢,所以我用声音处理软件,转化成声纹来看!”他指着那段峰值,“这儿有东西被录下了!这是货真价实的evp啊!” “什么叫evp?” “超自然电子异象,你可以到网上搜搜看!” 卜平笑了下:“想不到你除了钱还有别的兴趣啊!” “嗯!”他边操作软件边随口说,“这东西卖给evp协会能赚很多钱!” 卜平翻了翻白眼,原来他误解了。 “好,我现在放出来听听!”他点击播放,卜平绷紧了头皮等着。 音箱里传来一阵很沉闷的敲打声,一阵一阵的。然后,一个很遥远的声音传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好黑……我好怕……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这声音伴着时有时无的沉闷敲击声,像是隔着上面的土层在扣击着什么。女声不再说话,变成了一阵阵呜咽声,依然很沉闷,简直像是从自己的内脏里传来的,这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听得人浑身起疙瘩。 两人紧张地相互对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马洪技关掉了音箱,表情异常凝重:“你相信鬼吗?” “我……”卜平的话哽住了,那句悲哀的“放我出去”回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马洪技来回走动,皱着眉头思索:“我没记错吧,辛白的墓里什么也没有!” “有骨灰盒啊!” “骨灰盒……骨灰盒……”他喃喃念叨着。 一道灵光闪现在卜平的脑袋里,他恍然大悟,砸着手心说:“我知道了!” “等等,我好像也想到了!” 两人停了下,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词:“活埋!” “活埋在旁边的墓里!”马洪技说。 “和我想的一样!凶手打开旁边的墓,取出里面的骨灰盒,把这个女人塞了进去,那时她大概昏迷了!凶手既然能打开用水泥封死的墓,身上肯定有工具,为了不让那个露在外面的骨灰盒被人发现,就打开了辛白的墓 ,把这个骨灰盒放了进去!” 马洪技点头:“后来女人醒了,开始呼救,但外面根本听不到!而我的录音笔还在工作,土层也可以传音,所以录到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但还有一个问题……死的人是谁? 活埋 听声音可以感觉那女人年龄不大,他们在网上查本市最近的命案新闻,似乎没有符合的。 马洪技一拍脑门:“我们傻啊!那个女人现在还在墓里,我们找找失踪人口,寻人启事之类的!” 果然,在一个论坛里发现这样一则寻人启事,要找的人名叫胡静,二十岁,在读大学生,下面附着:“提供线索者,愿出一万元酬谢!” 马洪技叫起来:“一万!我靠,我们马上去找她!” “你疯了,现在是晚上十二点!” “废话,你难道白天去盗墓吗?” 卜平不情不愿地被马洪技拖了出去,打上出租,师傅问去哪儿?马洪技着急地说:“驮山公墓,快点,再过五小时天就亮了!” 卜平看见司机师傅的手颤抖了下,慢慢换档。 午夜三点他们到了公墓,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死寂,他们脚步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什么,从黑暗里扑过来。电筒光圈从一张张黑白照片上闪过,卜平感觉他们走过这些没有表情的人面前时,他们的眼珠就会跟着他们一起移动,他感觉背上一阵阵的恶寒。 他们摸到辛白之墓,两边都有墓,卜平问:“哪个?” “那个骨灰盒是红木的,你看看哪边的照片年轻!”马洪技说。 左边是一个老人,右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马洪技说就是右边的。他取出准备好的小锤,一边敲开边缘的水泥一边解释,他说红木沉,所以用来葬命薄之人,骨灰盒也是一个道理,卜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两人轮流敲掉水泥,当最后一点敲开时,盖子突然动了下,像是被下面的什么东西猛地顶了一下! “啊!”两人吓得跳起来,远远地注视着它,但过了很久也没有东西出来。 他们硬着头皮上,推开盖子,看见一具干枯的女尸,紧紧地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张着嘴,面目狰狞可怖,像是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刚刚盖子会被顶起,正是因为下面的尸体塞得实在太紧! “这么小……居然能装人!”卜平捂着嘴,不敢相信地说。 “她的腿生前被人折断了!我拍个照片,算是确认……不用带走尸体的!” 两人办完事,逃命似的离开了。回校后卜平睡到下午,马洪技说带他去见一个人,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发布寻人启事的人。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此人是本校经管系的研一学生,名叫年蔚金,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走进屋子两人不禁感叹,学经济的研究生怎么住这么破的房子,面积小不说,屋子的角落里堆着很多方便面袋子,天花板上还有水迹。 “地方小,随便坐!”年蔚金用纸杯给他们倒上水,抱歉地笑笑。 寒暄了几句,马洪技从怀里取出mp4,播放那天录下的声音。听到一半,年蔚金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热水溅到腿上却浑然不觉,他激动地扑过来:“这是……胡静?” “是她!”马洪技点头,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最后附上作为证明的手机拍。 听完之后,年蔚金抱住脑袋,大声哭嚎起来:“静静,你那天晚上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啊!” 他哭了很久很久,连卜平都有点不忍心,拉马洪技离开。马洪技默默等着,最后说了句:“一万块钱你得给我们!” “我知道……现在就转账给你!” 年蔚金打开电脑登上网银,准备转账,卜平看了一眼他的余额,1024元,一看就是生活费!他有点不忍心,低声对马洪技说:“算了,当成做好事吧!” 年蔚金抬头说:“同学,我现在钱不够!我今天就借,明天一定给你,你把联系方式留下吧!” 离开年蔚金的屋子,马洪技一直没说话,像在想什么事情,卜平问他怎么了,马洪技说:“他哭得很假,你发现没?” “你怎么这么多心,他那一脸老实相,租这么差的房子,你以为会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巧啊!” 马洪技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他明天拿得出一万,就一定可疑!” 第二天马洪技一脸得意地来找卜平,手里敲着厚厚一沓钱:“你说的这个老实人一夜之间筹到了一万,我来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推理 看起来马洪技这一天时间搜集了不少资料。 他把报纸和打印的网页放在桌上,说:“多亏寻人启事上有照片,我在人人网上找到这个女孩了,和年蔚金是同一班。有意思的是,她失踪的那段时间,警方破获了一起诈骗案,主犯潜逃,这人也叫胡静!” “是一个人?”卜平惊讶万分。 “是一个人!诈骗案是这样,有人在网上代理小额投资,这人拿到钱之后承诺一月内就给入股的人分红利,你猜后来呢……” “想都不用想,携巨款潜逃了!” “错了!一月后真的有分红,后来几个月也这样……其实这个人给入股人的分红就是从他们投资的钱里拿出的一部分,他根本没有去做投资。尝到甜头,这些入股人就继续往里面砸钱,而且拉上更多的朋友来……我靠,这真是个好方法,我为什么没想到!”马洪技接着说,“后来东窗事发时,这个人已经赚了几十万跑了,警察是根据户头的名字知道本人叫胡静的,但她神秘失踪了!” “我懂了,是年蔚金用她的账户收钱,事发之后弄死了她,来掩人耳目!这么简单,警察为什么没发现?” “越简单越不容易被人想到!而且,举报胡静的人就是……年蔚金!看起来他早想到这么做,先让胡静失踪再举报诈骗,谁会想到胡静就在公墓里?” 卜平点点头:“你怎么发现他可疑的?” “因为他说谎!” “啊?” “还记得他那句话吗,‘静静,你那天晚上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啊’,他怎么知道是晚上?”马洪技笑着问。 “这不奇怪,我们给他放的录音里面,胡静确实说好黑好冷这样的话,很容易想到是晚上!”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好吧!我后来仔细看了下录音时间,那段话其实是在早上!年蔚金先入为主地说她在晚上受害,其实这是从一个凶手的角度在揣摩!年蔚金那天晚上喂了她安眠药或者别的什么之后,把她塞进了墓穴里,盖上盖的时候是深夜!但对受害者胡静来说,睁开眼开始挣扎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了!还有一件事让我怀疑,你猜是什么?” “是钱!明明卡上没钱,还能一夜之间拿出一万,这说明他当年骗到的钱没有存银行,而是藏在了屋子里某个地方!”卜平说。 “正确!” “又有说不通的地方了,他杀了胡静,为什么又拿出一万块找胡静呢?难道……”卜平的眼珠转动着。 “是!你让某人消失了,为了防止他被人找到,就摆出重金寻找的样子,这样一旦有人发现,你会第一时间知道并采取对策!这人还真不简单!”马洪技冷笑。 卜平掏出手机快速拨了110,马洪技抢过去按下取消,把手机捏在手里。卜平瞪着眼睛:“你干嘛?” “报了警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有个计划!” “喂,你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这是犯罪,是敲诈!” 马洪技脸色陰沉地笑了笑:“是敲诈,那他敢报案吗?”一瞬间,卜平感觉面前的他变得很陌生。 逼迫犯罪 这种事已经触到了卜平的底限,在他的坚决反对下马洪技作出让步,只敲他十万块钱就收手。 马洪技把材料整理出来,写了一封要钱的信从年蔚金的门缝推了进去。做完这件事他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卜平说:“马洪技,也许我们走上社会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你也一样是我朋友!” 卜平轻叹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马洪技都不在寝室里呆着,卜平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被紧紧塞在墓穴里的胡静一点点伸展开四肢,姿势扭曲地爬了出来。 年蔚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这种人放在世界上也会继续害人,但卜平怕报警会牵扯到马洪技,心里忐忑不安,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惟一一件亏心事了。 一天晚上有人很响地敲他寝室的门,他拉开门,马洪技摔进来,身上都是伤。马洪技说自己失算了,居然被年蔚金雇人揍了一顿,差点丧命。 “我们报警!” “没……没用了……他已经搬走了!” “算了吧,你还有天价墓地可以卖,不差这十万!”卜平安慰他,虽然知道这话不会管用,他太爱钱了。 但接下来却出了一件怪事:一天晚上卜平去自动取款机取钱,当他按下余额显示时,里面居然还有十万块的余额。他这辈子也没一次拥有过这么多钱! 他小心翼翼地放好卡,惴惴不安地往回走,身后却一阵阵的发凉。他回头看看,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人…… 再回过头,一块湿乎乎的布捂到了他的口鼻上,他便一下子昏迷了! 袭击他的人是年蔚金,为了这个目的他在取款机附近呆了好几天,总算等来了卜平。他四下看看,从背后摸出蛇皮袋把卜平装了进去,翻墙出了校外。 一直站在陽台上的马洪技,看见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快速离开寝室,赶到年蔚金租住的屋子,用万能钥匙开了门。 他在屋里找了很久,才在一块活动的砖下面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三十万的现金,摸着这些钱,他笑开了花。 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以卜平的名义给年蔚金写勒索信,并且附上了卜平的银行卡号,而且在字里行间反复暗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卜平一个人,快点交钱。 年蔚金很害怕,打给他十万之后,马洪技仍然接着勒索,而且数额越来越大,同样是以卜平的名义。年蔚金和他一样爱钱,而且又杀过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会采取的办法只有一个……杀卜平灭口。 如果他能逼迫年蔚金杀掉卜平,再让警察逮捕他,自己去他的屋子里找这三十万!他猜想年蔚金害怕别人知道他有很多钱,所以才租住这么差的小屋,也不把钱存进银行,而且那笔钱应该没有怎么花过,果然都像他想的一样。 让警察抓住年蔚金不是目的,目的是要让警察抓住他又不知道他身上有钱,惟一的答案就是逼他再杀一次人!这样他才能占有这笔钱! 所以他要牺牲掉一个人,让年蔚金以这一次的谋杀被捕,整个过程借力打力,马洪技只是这场谋杀中一个完全无关的局外人。 至于牺牲者,胆小又善良的卜平自然是最佳选择,这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出卖朋友,他觉得友情也是一种投资,现在抛售正是时候。 马洪技从年蔚金的抽屉里找到了这几天写的信,点火烧掉冲进了厕所,惟一的罪证也没有了!他包好钱,擦干净指纹,轻轻地关门离开。 他回到学校,选了一个风大的地方拨通了110,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电话接通,他用很惊恐的声音说:“不好了有人杀人,我看见了,你们快来,快点!” “请问您所在的地址……” 马洪技的嘴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年蔚金去了一个地方,也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一年前他上演那场成功的谋杀骗过警察,这种高明的手段他一定会再用,最好的证明就是他没有用刀捅死卜平,而是用乙醚麻醉了他…… “驮山公墓!”他说。 三天后,关于驮山公墓的杀人案被各大报纸转载时,马洪技正坐在寝室里对着银行卡上的数字开心地笑。 有人敲门,打开门,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那里,来者推了推眼镜:“你是马洪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惊讶地问。 “废话,你把公墓挂在网上卖,我当然知道了!” “这样啊!”马洪技咧嘴笑笑,“亲自上门,看起来您对这公墓很关心呐!” “墓我不关心,我关心上面的名字!” “名字?” “辛白之墓!”来者把门一关,“我就是辛白!你侵权了知不知道……” “你告我啊!”马洪技不屑地一笑。 “告你?我讨厌打官司,要花很多钱……”他转过身慢慢把门插好,锁好,动作慢得像在准备某种仪式,“我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你这种人!” “你想干什么?”马洪技警戒地后退一步。 叫辛白的人慢慢拉开夹克的一侧,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工具,有刀,有剪子,有锤子,有蓝瓶装的硫酸,他说:“我是写恐怖小说的,为了搜集素材,我在网上征集过一百种杀人方法。可惜呐,一种我也没实践过,要试试吗?选一个你喜欢的吧,我会把辛白之墓送给你,作为补偿!”他歪着脑袋,咧着嘴坏笑一下。 “惹谁不好,你偏要惹写恐怖小说的!” 古代鬼故事之翡翠连环 一 引子 一个夕陽昏昏的傍晚,一个草台戏班子搭了起来。 简单的舞台上搭着紫红色的布幔,颜色已经有些陈旧了。布幔当中一张匾,写着戏班子的名字。自然不是什么名班,可是对于这经济落后的小镇子来说,如此的戏班子足以怡情了。 时值明末,正是中国古代戏曲的繁荣时期,除了昆曲这样的正统腔调之外,一些地方小戏也开始发展。于是,经常有简单的戏班子到小城镇去,架起不大的草台,置办简单的行头,咿咿呀呀地倾吐着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 夕陽完全沉入西山,台下已经坐满了看客。这个时候,一男一女走上了舞台,男人坐在台侧拉起了胡琴。女的已经抹了淡淡的胭脂,脸上贴了简单的片子,她道一个万福,和着琴声开始唱戏。 一字一句,都是珠圆玉润的声音,台下便有人赞叹:“这个叫凤蕊的唱得真好!能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唱,真是不容易啊。” 也有人说起她的身世,“身边拉琴的是她丈夫,据说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然而,议论声很快就低下去了,大家望向戏台的目光开始充满了诧异。在灯光下,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对劲──凤蕊身上的行头很简单,可是她头上有一枝发簪,翡翠的,却幽幽地闪着夺人心魄的光。 “她头上的发簪是真的!是上等的翡翠!”台下终于有个人叫道。 顿时,台下的人都开始议论开了。要知道,戏子的头面是非常重要的,在这样薄利的戏班子里居然出现了用真翡翠装饰的头面,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豪举! 众人开始喝彩了,不仅仅赞她的唱腔,还赞她的头面。 凤蕊有些得意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对称赞无动于衷。她身边的男人也更卖力地拉着琴。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男人脸上闪过的那一丝冷笑。 突然,凤蕊不唱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一样。然后她停在了台中央,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恰在这个时候,台上传来了一声巨响。那块悬在布幔当中的匾额突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凤蕊的脖子上。 凤蕊应声倒地,血从匾额下流了出来。紧接着,她头上的发簪一晃,整个头颅从脖子上齐齐地断了下来。 “天啊!”台下的人都被这一幕吓住了,四散而逃。 混乱当中,断了头的凤蕊并没有死透。她那没了头的身体还在挣扎着,一只手在地上拼命地摸索,像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那滚落在地的发簪,身体一阵抽搐,随后归于平静。 二 不能收的翡翠 目光拉回到现代,这是一个陽光明媚的日子。 孟溪雪正无聊地站在柜台前。大学毕业后,孟溪雪继承了家里的翡翠店,店里不仅加工玉料,还回收和出售翡翠。现在翡翠的市价涨得很厉害,孟溪雪的收入比一般的大学毕业生都要高很多,她很满足。 不过,翡翠这东西有灵性,孟溪雪在收翡翠的过程当中也总是遇见诡异的事情。 对于孟溪雪这样的年轻女孩来说,这些诡异的事情总会成为一些抹不去的陰影,让她时时心里不好受。 比如,前不久孟溪雪收了一个翡翠的手镯,手镯一看就是老坑老货。孟溪雪当时很开心,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售价为何如此便宜。然而,就在收了翡翠的那个晚上,孟溪雪睡着之后听到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还给我……还给我……”这声音幽幽的,似乎还裹着一丝凉风。 孟溪雪好不容易从梦中醒来,她不敢睁眼,便伸手推了推在自己旁边的男朋友李晓磊。李晓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那个诡异的女声就不见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孟溪雪实在是睡不着了,于是她把李晓磊弄醒,唠唠叨叨地说着话:“收这些翡翠真是危险啊,谁知道每件翡翠上有没有什么邪门的事呢?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死,我还没和你结婚呢。” 李晓磊听了这话之后突然开心起来,他一把拉住孟溪雪的手说道:“可不是嘛!我们还没有结婚呢!既然你对收翡翠这件事如此忌惮,那么结婚之后我来接手这个店吧,你可以安心地做老板娘。接手这店以后,我准备扩大规模,然后开始几个新的项目。现在翡翠的行市这么好,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抓住时机,发一笔大财……” 黑暗中,孟溪雪听着李晓磊那兴奋得发抖的声音,从中她不仅听到了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同时她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的东西──对于李晓磊来说,结婚更多的是想拥有那个潜力无限的翡翠店,而不是孟溪雪本人。 孟溪雪叹了一口气。她和李晓磊的爱情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了,现在即使发现了什么不可靠的地方,她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务之急,是把那个诡异的手镯卖出去。 几天后,孟溪雪终于把那个翡翠手镯卖给了一个不信邪的老外,可是那件事情的陰影还在心里。 孟溪雪相信翡翠会记录其主人前世的事情,如果是好事也就罢了,怕就怕记录的是一些血光之灾! 三 染血的故事 “这样东西……我要出手。”突然,一个红色的布包放上了柜台。 孟溪雪吃了一惊。她面前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披肩长发,脸色有点苍白,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刚刚这人进来的时候,孟溪雪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长发女人并没有在意孟溪雪的诧异,她缓缓地打开了那个红色的布包,一枝美仑美奂的翡翠发簪立即出现在孟溪雪的视线里。 孟溪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跟随父母收翡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完美的东西,这翡翠美得甚至有些邪性了! “你……你开价多少?”孟溪雪试探着问道。 “一千。”面前的女人冷冷地说。 才一千块钱就出手这么好的东西?孟溪雪不禁要怀疑这个女人神经有问题,同时孟溪雪还担心这个女人的翡翠来路不正,于是她索要了女人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泉霜。 “泉霜小姐,这个东西很不错。不过,我们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我们得知道东西的来历。”孟溪雪解释道。 “哈哈哈……”泉霜突然大笑起来,“不瞒你说,这东西的来历不正,很多家都不敢收!如果你有胆子,我就给你这个发大财的机会。” 然后,泉霜讲了一个关于这枝翡翠发簪的故事。 明末,一对夫妻创办了一个小地方戏班子。女的叫凤蕊,唱得很好。男的叫欧陽生,拉琴有功力。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生意一向很好。然而,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殷实,每一次出戏过后,凤蕊都把钱如数交给欧陽生,可是过不了几天,欧陽生就把钱花光了,也说不清是怎么花的。 凤蕊心里自然不愿意,可是她是一个保守的女人,严格地遵守着三从四德,欧陽生乱花钱她也不敢责怪。终于有一天,凤蕊心里委屈,她对欧陽生说:“你多花了钱我并不怪你,可是我唱戏这么多年,连个漂亮的首饰都没有,你能不能给我买一件?就一件!” 这个要求男人无法拒绝,可是欧陽生心里很不舒服。原来,欧陽生早就变了心,在外面用妻子唱戏的钱养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只是舍不得凤蕊这棵摇钱树,所以才—直瞒着她。现在,男人手里的钱都已经用来养另外那个家,哪里还有闲款呢? 于是男人想出了一个“绝招”,他花钱租了一枝发簪,送给了毫不知情的凤蕊。同时,他已经下了决心:凤蕊即将年老色衰,倒不如搞一次大一些的演出,收到钱之后杀死凤蕊。然后,把租的发簪还回去,重新开始生活! 说做就做,收到发簪的凤蕊很配合欧陽生扩大演出的计划。演出当天,凤蕊喜孜孜地佩着簪上台,博得了满堂彩。然而就在这一天,戏台在欧陽生的操纵下发生了“意外”,匾额突然砸了下来,生生地砸断了凤蕊的脖子,也砸下了这枝发簪。 台下观众散尽,良心尽失的欧陽生到台中央捡回发簪。然而他吃惊地发现那枝发簪被断了头的凤蕊狠狠地抓在手里,上面全都是血,欧陽生无论如何用力也拔不出来。 “恐怖吗?这枝发簪可是沾满了女人的怨念,所以它才会那么美。”泉霜冷笑着说,“据我所知,收到这个东西的人,都会得到和凤蕊一样的命运,你敢吗?” 孟溪雪有些犹豫了。然而,一直坐在店堂深处的李晓磊突然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这枝发簪,坚定地说:“我们收了!一千块,现金!” “晓磊,我不想要。”孟溪雪争抢着。 李晓磊脸上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伏在孟溪雪的耳边说:“你怎么这么傻?这样的货色才要一千块,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那些传说都见鬼去吧,发财是正经!” “可是,如果收了这东西之后,我出了危险呢?”孟溪雪哀哀地问道。 李晓磊漫不经心地说:“不会的!” 于是,孟溪雪呆呆地看着李晓磊点钱、收货,送走泉霜,此时孟溪雪觉得踏上社会的李晓磊,和大学时候那个纯洁的男孩一点也不像了,人心是多么的善变啊。 孟溪雪注意到,当泉霜脱手了这件东西之后,脸色苍白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且孟溪雪还注意到泉霜似乎和李晓磊的目光交流了一下,意味深长。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爬上了孟溪雪的心头。然而,她没有办法。 四 断头人回来了 午夜,如此安静。 迷蒙中,孟溪雪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摸着自己的脸蛋,她困得厉害,于是责怪道:“晓磊,你别闹,我要睡觉。”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停下来,它向着孟溪雪的额头继续摸下去。 突然,孟溪雪反应过来了,李晓磊的手不会这么凉!她猛地眼开眼睛,只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指尖正试探地放在孟溪雪的脸上。 “妈啊!”孟溪雪大叫起来,她一伸手打开了台灯。 顿时,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孟溪雪定睛一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手。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本打算继续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台灯下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正是白天收来的翡翠发簪。 这枝发簪,她不是已经锁进了保险柜里吗,怎么会无故地出现在卧室里呢? 顿时,孟溪雪的背上渗出了冷汗,她伸手去摸李晓磊,却摸了一个空──李晓磊不在床上。 孟溪雪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大叫起来,却根本没有人答应。就在这个时候,孟溪雪听到了隐隐的二胡声,她仔细一分辨──居然是唱戏的声音!这声音软软地飘了过来,在宁静的午夜里显得如此诡异。 想到白天泉霜讲过的那个故事,孟溪雪更加害怕。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 果然,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卧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了,客厅里一片漆黑,但是孟溪雪能够看到,有一个华丽的身影正蹲在地上。那是一个女人,身穿着粉色的戏装,上面的绣花闪着异样的光。 那女人的身体蹲得很低,一只手正在地上摸索着,摸着摸着,她突然直起身来了。 这女人没有头! 孟溪雪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孟溪雪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她回想起昨晚那恐怖的一幕,简直不能够相信那是真的。 “吱呀──”门突然推开了,吓得孟溪雪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过还好,进来的人是李晓磊──穿着睡衣的李晓磊。李晓磊诧异地说:“真是出怪事儿了!昨晚我好好地睡在床上,可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客厅里了!谁把我弄到那里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还有,昨晚我做梦的时候总是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戏,我烦得很,总想从这个梦里走出来。可是奇怪的是,我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真是要命!” 听了这话,孟溪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前言不搭后语地把自己的惊魂一夜告诉了李晓磊,换来了李晓磊的一脸诧异。 “我觉得那个翡翠发簪太有问题了,我们还是把这个发簪退回去吧。”孟溪雪哭着说。 然而李晓磊并不同意,虽然他也觉得昨晚的事情很奇怪,但是他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人心一向是贪婪的。 见到李晓磊这般态度,孟溪雪终于急了起来:“你不是从小收翡翠,所以你并不了解情况。其实收翡翠真的很危险的,我有个妹妹,就是收玉导致了死亡!” 原来,孟溪雪还有个妹妹,她是学习考古专业的,人很聪明,家里原本是把妹妹作为翡翠店的一号接班人。 可是有一次,妹妹在古城里看到了一块带着红色的美玉。这块美玉的血都集中在玉的右上角,红得诡异。 当时有专家说,这是一个陪葬品,陪葬的女人的血沾到了这块玉上,收了之后恐怕不会有好的命运,甚至可能会被操控着用自身的血祭玉。 然而妹妹是个无神论者,她为了获得巨大的利润,冒险收了这块玉。 结果,从古城回来的路上,妹妹意外地遇见了“白马王子”,她像中了邪般一下子投入了爱河,根本没有深究那个男人的来历。结果,那个男人见了妹妹的血玉起了杀心,把妹妹骗到了树林里,狠心地杀了她。男人是用利器砸到妹妹头上的,所以妹妹死了之后,头部右上角也集中了一块血痕,和收来的那块血玉一模一样。 这一切,正好应了那个专家的话。 李晓磊听了却不为所动,相反他笑了起来:“溪雪,你是不是骗我的?你大学学的就是考古专业,而且我听同学说过,你在和我谈恋爱之前曾经疯狂地爱上过一个男人。” 见李晓磊不相信自己,孟溪雪生气了,她扭头要走。还是李晓磊一把拉住了她:“亲爱的,你再忍几天,我已经找到这发簪的买主了,很快我们就可以脱手了。” 就在这拉扯当中,孟溪雪的刘海被掀起来了,她的额头右上角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痕。 不过,这一幕并没有引起李晓磊的注意。他现在关心的只是如何去挣钱。 五 是谁在唱戏 “亲爱的,买主一会儿就到店里来!”这天傍晚,李晓磊打来了电话,兴冲冲地向孟溪雪报告着。 孟溪雪心里有些乱,晚上翡翠店都是不开业的,因为不安全。到了晚上,也许会遇见前来抢店的盗贼,更重要的是,到了晚上,店里这么多的老玉可能会作怪。那其中可能埋藏了许多几百年的灵魂啊! 可是今天,她要不要等下去呢? 正在犹豫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了女人唱戏的声音,那声音幽幽地,但是分外清晰。孟溪雪很害怕,她急忙问道:“晓磊,你那里是不是有人唱戏?” 然而,话筒里没有了李晓磊的声音,相反的是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是的,你看看背后。” 一股浓重的寒意顿时压到了孟溪雪的身上,孟溪雪颤抖地回头,只见身后一个无头的女人正在摇摇摆摆比比划划,像是在唱一出戏。女人的一只手向前伸着,手背发青指尖发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啊!”见此诡事,孟溪雪拔腿就跑。她冲到屋外,却发现门不知道何时已经关上了。孟溪雪猛地用手一推,一种热热麻麻的感觉顿时从指尖传了过来,之后,她全身抽搐起来。 “这门上通了电!”孟溪雪意识到了,可是已经晚了。 孟溪雪缓缓地倒了下去,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她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小红点,一闪一闪的。这是什么呢? 六 她真的死了吗 孟溪雪死了。 很快就有两个人来到了她的尸体前,一男一女。 男的,是李晓磊,他是从那个“无头”女鬼的戏服里钻出来的。而女的,是泉霜,她刚刚处理好店里的电闸。 李晓磊小心地看了看孟溪雪的尸体,确定孟溪雪已经没有呼吸了,然后他指着天花板说:“刚刚的一切全都录下来了,很顺利。可以看成是孟溪雪在翡翠店里遇见了离奇的事情,然后她逃跑的时候中电而死了。灵异事件警察是不会管的,我们是不是很聪明?” 泉霜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李晓磊兴奋地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弄到孟溪雪的翡翠店,然后和你结婚。咱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你到店里来卖玉的时候,故事讲得很真实。而我夜里装鬼,也是奥斯卡级的啊!据我所知,溪雪的父母全都死了,没有人再来插手。从此以后,我们一起经营这店,一起发大财!” 泉霜没有理李晓磊,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店面,并没有动孟溪雪的尸体。让李晓磊诧异的是,泉霜这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店,却对这店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简直就好像是店主人一般。 泉霜似乎看出了李晓磊心里的疑问,她缓慢地说:“其实,早在和你恋爱之前,我就来过这个店。而且,我讲的那个关于翡翠发簪的故事也不是假的,那是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后面有结局。” 于是,泉霜继续讲了下去。 为什么凤蕊死后会把发簪死死地握在手里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凤蕊并没有被砸死。她早就是一个女鬼了,又怎么会再死一次呢? 原来,凤蕊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意外身亡了,她死了之后,家里还有个小妹妹,让凤蕊放心不下。凤蕊看上了一个叫欧陽生的男人,希望可以把妹妹托付给这个男人,于是凤蕊先嫁给了欧陽生,之后就让妹妹接近欧陽生。 欧陽生果然没有经受住诱惑,背着凤蕊偷偷地和凤蕊的妹妹住在了一起。 即使是这样,凤蕊对欧陽生还是抱有幻想的。她认为如果欧陽生心地善良,那么即使花心一点也没有关系。她只希望妹妹有个好归宿。 然而,欧陽生无情地策划了凤蕊的死亡,让凤蕊彻底失去了对欧陽生的信心。于是,那天戏散之后,失了头的凤蕊从地上爬了起来,杀死了欧陽生。而这枝美丽的发簪流传了下来,成为了一个女人悲情的见证。 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李晓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他隐隐地觉得这个故事并不简单,泉霜像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突然,一阵唱戏的声音从李晓磊的背后传了过来,李晓磊一回头,只见背后那已经死去了的孟溪雪居然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了,孟溪雪丝毫没有中电之后的损伤,她和往常一样! 李晓磊大惊失色,想叫都叫不出来了。然而孟溪雪并没有理会李晓磊,她在地上不停地摸索,摸啊摸啊,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晓磊不停地向后退着,可是孟溪雪一步步地逼了过来,她冰冷的手摸到了李晓磊的脸上。 李晓磊猛然想起来,刚刚和孟溪雪恋爱的时候,自己曾经疑心孟溪雪身子怎么会那么冷。当时孟溪雪解释说是低血压,李晓磊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在意的只是这个翡翠店。 现在,他得到报应了! 七 下一个男人在哪里 李晓磊的身体以扭曲的姿态倒在了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泉霜和孟溪雪两个女人默默相对。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也许会发现,泉霜和孟溪雪长得有些相像。 果然,孟溪雪淡淡地说:“几年前,我收了一块血玉。结果遇见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从那之后,我怀疑男人的可靠性,便更加放心不下你。我本想用这几年的时间为你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让你的人生可以平安一些,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李晓磊的男人如此不经考验。对不起啊,妹妹。” 孟泉霜温柔地笑:“姐姐,没有关系的。你还记得那个关于翡翠发簪的传说吗?在那个故事里,姐姐也是经过了千辛万苦才为妹妹找到了可靠的男人,好事多磨。更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可以陪着我,我很开心。” 孟溪雪点点头:“等找到了可靠的男人,你就放手这个店吧。收翡翠并不是什么好行业,不好……” 说到这里,孟溪雪停顿了一下,她用脚踢了一下李晓磊的尸体:“前不久,我逛古玩市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挺不错的男人,明天我就联系他。” “嗯。”孟泉霜平静地点点头。 幽幽的灯光下,姐妹二人的脸上都泛着一种异样的惨白。 而那只绝世的翡翠发簪,在柔光里兀自闪着寒光。 偷生的老婆婆 二十年前,水厂大院一位55岁的老婆婆因病去世了,死于心肌梗塞,在到医院的路上就没有了呼吸。办完丧事以后,大家准备第三天送去火化,这时候她在乡下的妹妹来了。看着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病世,悲痛欲绝,死活不让火化,她相信姐姐没死,来的时候做梦还和她说话呢。大家考虑到她们感情深厚,便决定再停两天。这样两天以后,看着天亮姐姐就变成灰烬,她决定自己守夜。 妹妹看着姐姐依然如安睡的面孔,用手抚摸着,回忆起两人儿时的情景。想到悲痛之时,禁不住嚎啕大哭,用手拍着姐姐的胸,她隐约听见有叹息声。 难到真的活过来了?她用手摸摸胸口,似乎有点热气,但还是没有呼吸。她不死心,打电话给姐姐的儿子,听到外甥安慰她“姨啊,你就不要伤心了,怎么可能活过来啊。” 看到没人理她,她背起姐姐往外跑。来到急救室,医生很吃惊,没人愿意理她,她跪下说“她真的没死,你看她胸口是热的。”一个年轻的医生壮着胆子,用听诊器听了听。似乎有心跳,胸口的确是温的,死几天的人应该凉才对。 大家慌做一团,按压。电击。氧气尽然慢慢的有了呼吸,然而头上却莫名其妙的鼓起了一个疙瘩。看着几天没有心跳的人竟然能复活,真的算是天大的奇迹,但谁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和可能性。 活过来以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尽然是“累死我了”第二天,她向来看望她的人说了她去的地方。 一天夜里,她觉的一阵心脏剧痛,然后就晕迷了。她觉的自己象被什么拽起来似的,然后飘了很远很远,最后被从高处扔下去。那是块很低的凹地,一眼看去有一里宽,凹地上支着很多的大锅,一排排看不到边…… 然后听到有个声音命令她烧涡。锅是用石头支起来的,锅的旁边有很多稻草。她很害怕,就开始手脚不停的忙,可是锅里的水总是烧不热。她看到很多人来来往往,这些人转一转身子就化作风飞走了。这些中间还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她和他们说话,他们却不理她。 她学着那些人的样子,转转身,但只能飘起来半尺高,只好放弃逃跑的念头。其实就是逃跑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啊,她心里只想着离开这个陰森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半空中有个声音喊她的名字,是她妹妹的声音。她觉的自己如从万丈高空落下,便睁开了眼。 醒来以后,她还能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并且头很疼,摸摸头上的疙瘩,才想起来是烧锅的时候铁锅烫的。 后来这个老婆婆又活了十多年,最后和她妹妹相差三天的时间去世的。 古代鬼故事之越狱 [ 红馆 ] 木偶在地板上发出“踢踢挞挞”的声音,晋良偷偷躲在门后看着。 玩木偶的是个老头,鹤发童颜,眉心有颗红痣——这里就是红馆,那老头是红辰翁,木偶世家第八代传人。 “来,到这里玩。”红辰翁忽然回头,朝晋良招了招手。晋良愣一下,想逃,但他身后,一只绵软的手猛地攥住他,戏谑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是红伶。 十七岁的红伶,明艳骄傲,红馆很少听到她的笑声。“小家贼,干什么呢?”红伶抓住晋良的衣襟,再不松手。 “伶儿,别欺负他。”红辰翁上前,慈爱地看着孙女。 晋良拼命挣扎着,惹得红伶火起,一把推倒晋良,喊道:“贼犯的儿子,本来就该死!”这话一出口,红辰翁脸色变了。屋里片刻的沉寂,红辰翁沉缓地说:“伶儿,别乱讲。” “本来就是,他爹打碎了御赐的花瓶,罪该万死!”红伶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康熙四十六年,圆明园始建,晋良的父亲做工时犯了罪,侥幸逃脱,暂时躲在老朋友红辰翁家里避难,但这一切竟被红伶偷听到了。 此时,晋良伏在地上,仍是一派茫然无措的神情。红辰翁扶起晋良,轻轻掸去袍襟上的灰尘。晋良微微歪着脑袋,失神的目光投向窗外,好像在听远处的音乐。自从三岁那年从石阶跌落,晋良就变成了痴呆儿——这是父亲说的。 红辰翁把那只木偶递给晋良:“去玩吧,很有趣的东西。” 晋良抱着偶人,拼命往外跑去,在廊下,他不小心绊了一跤,木偶甩出去好远,“踢踢挞挞”响着,仿佛突然有了生命。晋良刚刚爬起来,猛地低呼一声,胳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小虫子蠕动着。 晋良看到灯下的偶人,分明变成了红伶的面容,微笑和红伶一模一样。 从此以后,这个噩梦就伴随着晋良,直到十天后的夜里,官兵突然出现在红馆。 [ 逃 ] 晋良和父亲被抓走了。红馆的仆人私下感慨:这一定是有人告密,才惊动了官府,也幸亏如此,否则日后查出罪人下落,红馆上下都要受株连。 晋良和父亲被关进死牢。那里陰暗潮湿,夜色比别的地方更黑更沉。犯人的怪叫,钻进他们的耳鼓,从里往外挤压着。但晋良感觉很好,因为没有红伶的欺侮,他可以耐心摆弄那只木偶。 他捡了一块石子,用力打磨偶人的脸,那就是红伶,脸上布满划痕,就像凄惨的伤口。 “这木偶……有股邪气……”父亲虚弱地说。 “它叫小红。”晋良木然地说。 月亮浮在云层边缘,一抹青灰色的月光穿过铁窗,投在父亲额头,父亲的眼角在痉挛,那是垂死的征兆。其实当年在家乡,父亲是数一数二的匠人,制作过木偶。但父亲现在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晋良继续折磨那个偶人。他把小红甩起来,小红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墙角,扭动的身躯仿佛在跳舞。父亲慢慢爬过来,一把按住偶人,瞪着晋良说:“你必须逃出去,报仇。”父亲的眼里布满血丝,使晋良毛骨悚然。 那天晚上,父亲打开了偶人的肚子。每个这样的偶人,肚子里都有小小的机关。 父亲扯下晋良的一缕头发,塞进偶人肚子,然后,父亲咬舌自尽。父亲的血溅在偶人眼窝里,偶人的眼眨了眨,以一种迷茫的兴趣看着晋良。偶人的微笑突然变成可怕的斜睨。晋良瘫软在地,整夜都在瑟瑟发抖。 从那以后,父亲的躯体便蜷在牢房的角落,一直摆在那里,无人过问。狱卒偶尔过来送饭,把馒头扔进去,立刻就躲开了。 牢里的空气寒冷而潮湿,浓烈的霉味弥漫在空中,似乎伸手便能攥在掌心,但晋良毫无知觉。夜里,他开始挖洞。他总能在黑暗中看到父亲的眼,父亲在他耳畔轻声细语:逃出去。逃出去。 每天晚上,夜幕遮蔽牢狱,视野中只剩一片漆黑时,晋良便开始挖洞。他选取的角度十分隐秘,而他的工具就是双手。白天,晋良把父亲的躯体搬过来,挡住洞口,然后他坐在一旁,攥着小红,凝视父亲的背影。父亲蜷曲的身姿像一个符号,而他读不明白。他感觉小红在手里微微蠕动,婴儿般的指甲刮挠他的掌心。 第四天夜里,子时,当月亮把肿胀的脸孔对准铁窗时,晋良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他听到身边飘来一缕微弱的呼吸。 他四处张望,灰尘浮在头顶,在黑暗里盘旋,那咝咝的颤鸣使他惶恐不安。也许是风声,他这样想着,叹了口气,继续挖掘。 随即又是指甲划过板壁的声音,喀啦啦啦,仿佛一根花刺慢慢划过瞳孔。 晋良耸起肩背,汗毛倒竖、冷汗淋漓。他趴在狭窄的坑道里,感到一阵窒息。父亲的脸又浮现在黑暗里,冥河一样乌青的眼窝里,露出麻木的笑意,父亲轻轻蠕动嘴角,耳语般地说:逃出去,孩子——逃、出、去。 晋良的头皮一阵发麻。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个偶人。 小红也正在望着晋良,呼吸声就是它发出的,就在晋良的肩膀一侧,倾斜着,一只手搭在坑壁上,一只手轻轻触摸晋良的胳膊。恐惧的触须缠扼着晋良的喉咙,从里往外挤压着。但他无能为力,只是呆呆望着小红。 木偶拱起笨重的肩背,两颗眼球闪烁不定。那一刻晋良似乎又听到红伶戏谑的笑声。木偶转过身,一边凝视晋良,一边倒退着向坑里爬。它长出了尖尖的指甲,挖掘速度飞快,嚓嚓嚓,嚓嚓嚓。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努力,终于逃了出去。 在漆黑的原野狂奔时,晋良才明白,父亲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小红。父亲在冥冥中关照着他。但奇怪的是,在晋良恍惚的意识中,木偶的脸为什么与红伶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月下舞蹈] 雾气化作细雨,在红馆上空织成一张网。黑暗中偶尔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晋良伏在树影深处,缩紧双肩,眼里有种梦一般不安的神采。掌中的偶人也嗅到红馆的气息,变得躁动不安,晋良死死攥着小红,掌心袭来尖锐的痛楚。 晋良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奇怪的是,红馆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四周一片沉寂。晋良慢慢穿过长廊,空气中浮动着铜锈味,身旁的柱子倾斜着,上半截隐没在黑暗中,下半截被凄冷的水光笼罩。 晋良转过廊角时,忽然听到一阵“踢踢挞挞”的声音。 有人在细雨中跳舞。一抹青白色的光芒投在那人脚上,漂亮的金丝软底鞋,很漂亮,充满活力。一阵恐惧和喜悦交织的感觉,笼罩了晋良。他不停地打冷战,颤巍巍走到那人身旁。 “小家贼,你回来了。”红伶低声笑着,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为什么?”晋良喃喃自语,仿佛刚刚从梦中苏醒。“为什么告密,父亲为什么要死?” “不是我告密的。”红伶呆板地说,“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晋良几乎要崩溃了。他想起她的骂声,还有她戏谑的笑容。她无缘无故扇他耳光,把滚烫的水泼到他身上,她踢他、咬他,而这一切,都因为“我喜欢你”? “我只能这样喜欢你。因为爷爷不让这样。”红伶抽泣一下。她想哭,但她没有眼泪。这也是晋良一直比较奇怪的,红伶从来没流过泪。 晋良手中的小红突然一挣,跳了下去。小红向一间屋子爬去,动作迟缓拖沓,仿佛一具死尸刚从墓穴出来。但随着目标越来越近,小红突然加快速度,如一只受惊的螃蟹,一眨眼消失在门后。 晋良追过去,随着木偶走进那扇门。 雨水反射的微光漫过大半个屋子,摇摇晃晃照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晋良呆呆地看着,红辰翁靠在椅子里。 晋良虚弱地退了几步,这是个不祥的地方。椅子上方有一个糟朽的麻制绳套,另一头系在顶梁的铁钩上,绳套上串着好几个木偶——都是红辰翁制作的半成品,在悬空的黑暗中,木偶的脸若隐若现,瞪着忧郁无神的眼睛。 突然之间,那些木偶开始摇摆,无风而动,发出“咔嗒咔嗒”的碰撞声。 一阵惊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晋良发不出来,只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低弱的哀鸣。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近了红辰翁。红伶跟过来,迈着轻快的脚步,那双金丝软底鞋没有一点声音。 椅子里的红辰翁,咧着嘴,露出痴呆的笑容。一条发黄的手臂耷拉在椅背外面。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冥河一样乌青的目光,从他微闭的眼睛里透出来。他已经死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冰冷暗淡,在窗边投下一块污迹。 小红在椅子周围爬行,似乎在散步。月光里只能看到它的影子,忽隐忽现,偶尔反射着淡淡的水光。晋良揉了揉眼睛,追踪着小红的背影。小红似乎正在回望他。小红的笑容湿漉漉的。 [桃木心] 红伶哼着歌谣,慢慢转过身,凝视晋良。 “红馆,就是一座牢狱。”红伶冷冷地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木偶一样生活,都受到红辰翁的支配。” 晋良嘶哑地说:“可他……可他是你的爷爷。” “制作木偶算是我的家传。”红伶叹息一声,忽然转变了话题。“红家九代都是著名的匠人,乡里传说,如果红家的人把桃木心放到偶人肚子里,偶人会在月光里跳舞;如果相恋的男女看到微笑的偶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红伶停顿一下,观察晋良的反应。晋良无动于衷地站着,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红伶继续说:“其实你们父子刚刚逃到红馆的时候,红辰翁便想告密,是我设法阻拦了他。” 红伶注视晋良,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喜欢你,便用尽各种办法想把你逼走。但你太傻了,只是恨着我。你们都很傻,轻信红辰翁,所以付出了代价。” 晋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告密者是红伶。他以为这女孩讨厌他,以至他的每场噩梦中都有她。现在才知,原来女孩的爱慕也可以是这样的,用残酷的方式表达最柔软的情愫。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 晋良又想起红伶刚才说的话:红馆就是一座牢狱。那么,他和父亲从圆明园逃到红馆,然后再从牢狱逃回红馆,这样逃来逃去,究竟为了什么? “小家贼,你怎么不说话?”红伶凝视着晋良。 “我在想这座牢狱的事。”晋良咕哝一句。 “现在好了,我解脱了。”红伶原地转了半圈,果绿色长裙飘摇着。 “红爷爷是怎么死的?”晋良颤声问。 红伶不再理他,蹲在椅子旁边,把小红抓起来,用一张砂纸打磨它的脸。 木偶的额头布满划痕,是晋良在狱中用石子刮出来的伤口。晋良不安地后退几步,他看到小红的嘴角有一抹陰影,好像一种懺语。 晋良踮起脚尖,猴子一样鬼鬼祟祟向门外走去。他又想逃开。 红伶抬起脸,目光逼住了他。良久,红伶沙哑地问:“你想去哪里?”她的目光竟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我……我回家乡。”晋良耳语般地说。 红伶把木偶放到地上。小红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红伶指了指小红,说:“你看,这是红辰翁按照我的样子做的木偶,可我并不喜欢它。” 她走到椅子前,忽然俯身,把红辰翁抱了起来。晋良目瞪口呆,直到红伶走近他,把红辰翁放在他身边,他才低呼一声。 红伶把红辰翁的衣领扯开,让晋良仔细看。晋良又惊叫一声,他看到一副木质脖颈——红辰翁是个大木偶! “真正的红爷爷去年就死了。”红伶淡漠地说,“红爷爷倾注全部心血,按照自己的样子做了个木偶,给它装了一颗桃木心。” 红伶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遥远未知的角落。“六月十三夜里,子时,这木偶居然复活了。是的,有了桃木心,它是会这样的。它慢慢朝红爷爷的床榻走去,就像一只大鸟。在接近红爷爷身边时,它突然加快速度,一眨眼就滑到爷爷面前。它伸开尖利的爪子,掌心的木纹如同一只眼睛。它突然捂住了爷爷的脸。那时我正巧出来跳舞,在廊下看到了一切。我看到月光下它的眼珠,溜溜圆的玻璃球,漆黑明亮。” 晋良的喉咙里发出“吱吱”的颤鸣。他瞪着红伶,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红伶也瞪着晋良,继续说道:“第二天早晨,真正的红爷爷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我,红馆上下都不知道真相。” 晋良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红馆的管理者,竟是一个大木偶。 [谁知道] 细雨已经停了,月亮从沉重的云层爬出来,在红馆的长廊投下一抹污痕。 红伶在清冷的夜色里,继续跳舞,漂亮的金丝软底鞋充满活力。晋良仍无法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逃出来也许是场错误,红馆仍是牢狱,而他应该和父亲一起去。 晋良穿过长廊,在院里徘徊,月亮低垂在屋顶,充满不祥的青色光芒。红馆一片死寂,除了红伶舞动的青白色身姿,一切都是呆板的,像一个真正的木偶。 晋良靠在太湖石上睡着了,梦中,他感觉有人慢慢走近,踮着脚尖,细碎的脚步声像一阵雨,踢挞踢挞。更黑的角落,风把院门缓缓推开,一只呆板的手伸进来,掌心有只眼睛,然后那只手突然捂住了他的脸…… 晋良猛地惊醒,最初的一瞬,他忘了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红伶的身影,他才想起这是红馆。 红伶似乎在梦游,背部僵硬,似乎有意保持着平衡。胳膊摆动的频率也很奇怪,在一个相同的角度总要停顿片刻,就像钟表的指针在移动中突然被按了一下。 晋良从廊柱滑坐到冰冷的石板上。小红伏在脚边。晋良的目光移到偶人身上,他想,小红的肚子里是否也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桃木的材质,心的形状,一样可以唤醒。这想法使晋良不寒而栗。 “小家贼,你想什么呢?”红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旁,正俯身盯着晋良。月色里,她倾斜的身姿像个漂亮的图腾。 “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红?”晋良举着偶人问。 红伶的神情微微变了。良久,她喃喃自语:“这只是一个半成品。” “什么意思?” “就像那座小屋里挂的木偶一样,它们一串一串来到人世,却从不会真正属于这里。我不愿看到和我一样的偶人,用僵死的目光注视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红馆里的自己。” “它们怎样才能活过来?”晋良脱口而出。 红伶的头发突然奓起来,逆风而舞,发出噼噼啪啪的摩擦声。 红伶嘶声说:“每个偶人都想活过来,这是它们来到红馆的使命。红辰翁替代了真正的红爷爷,就是为了实现对偶人的承诺。” 红伶的神态逐渐平和下来。她微微叹息一声,扫了晋良一眼,说道:“天色已晚,我该休息了。”她刚要迈步,又回身,耳语般地说,“晚上不要在红馆走动。如果你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不要出来看。记住了吗?” 晋良木然地点点头。红伶笑了笑,穿过长廊,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晋良迟疑片刻,无声无息地跟了过去。他伏在窗外,屏住气息,静静注视红伶。 月光透过花棱窗扇,在屋子中间投下一圈青白色的光晕。红伶就坐在中间那把椅子上,慢慢脱掉金丝软底布鞋。 红伶低声哼唱一首歌谣,她的声音很美,但是很古怪,尾音有一种金属般的颤鸣。当红伶撩起裙角的时候,晋良看到了她的脚踝,木质纹络很精致,一股淡淡的桃木香气弥散开来。 红伶突然转脸,他们隔着一扇窗,相视不动。晋良喉咙发出诡异的“咩咩”叫声,良久,他从齿缝挤出半句话:“你是……你是……” 红伶摇摇晃晃走来,她的脚步,咔嗒咔嗒,如暗夜里巨大的牙齿撞击,沉闷诡秘,回荡在屋子里。 “我当然也是偶人。我是红辰翁做的小木偶。”红伶露出痴呆的笑容,“我的胸口有颗桃木心。”她一直走到窗前,伸手按住晋良的脑袋,“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桃木香气越来越浓,晋良感到一阵窒息。他想摆脱红伶,但红伶紧紧抓着他,再也不松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小红的原因,”红伶轻声细语。“因为它太像我,也因为你,而我怕它活过来,怕它喜欢你。” “我不明白。” “小傻瓜,偶人有了桃木心是最大的悲哀,那样会很痛,特别是有月亮的夜晚,冰冷锋利的月光刺透了桃木心,你看不到它的血,但你能听到。于是我们必须不停地跳舞,但是——” “为什么?” “但是我愿意。自你进入红馆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样的生活终于来了。我要在月光里跳舞,和着心痛的节奏,最美的舞蹈就来自最痛苦的爱,你不懂。你也不必懂。” 晋良失神地看着红伶。红伶露出笑容时,也跟着露出了她的牙齿,她的牙齿明亮干净,细小的牙尖闪着光泽。晋良不知道红伶是谁制作的——红爷爷,还是后来那个红辰翁。但这其实无关紧要。 红伶更紧地攥住晋良的脖领,再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些。红伶的眼珠在眼窝里转动着,这样的距离,晋良终于看清,那果然是溜溜圆的玻璃球。他的脸就凝固在玻璃球的中心。 “可你总要逃。”红伶幽幽地说。“我也知道,因为我是偶人。”她的声音哽咽一下,但她流不出眼泪。“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把我的心,取出来。” 晋良拼命挣扎着,但那偶人的力量很大,他感到窒息。“不!”他喊。 “必须这样。”红伶注视着晋良,“因为它已经裂开了,我不想很痛苦地死去,所以,求你答应我。” “我不——我不能这样做。” 晋良突然张嘴,狠狠咬了红伶的手背。他的牙齿撞在木头上,用力反弹一下,红伶随即松开手,晋良逃走了。他逃跑的时候,一脚踩到旁边的小红身上,他听到一阵碎裂声,然后四周便安静了。 [魂归] 后来晋良还是会想起,他的牙齿咬到红伶手背的感觉。木偶红伶怎么会感到痛呢?不会的。她之所以松开了手,是因为绝望。 红馆的火光也是绝望的,那些火焰的舞姿,每一缕都充满了裂痕,是被风刻过的伤口。晋良一直猜不透,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也许是躲藏在红馆里的某位仆人,或者,是另一个活过来的木偶。无论如何,不会是红伶。晋良这样对自己说。 有时晋良会想起另一个小木偶,被他踩碎的小红。对小红的记忆填满头脑,红伶就很少出现了。他有意这样做,以使自己得到解脱。 有一天晚上,晋良终于也开始做一个木偶。假如有人问起他的身世,他会告诉人家:我是红馆的第十代传人。 “那么,红馆的第九代传人是谁?” “是红伶。” 晋良举着那个木偶,自言自语。灯下的木偶还和以前一个模样,连微笑都一样。 他给这个木偶起名:魂归。 他用砂纸打磨木偶的脸庞,一个完美的弧度。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声响,咔哒咔哒,恍惚间,他听出来,那是没穿鞋的木脚踩过地板的声音。 梦里的秋千梦里的你 韩朝是摄影爱好者,喜欢拍原生态的照片,经常一个人带着相机到处找感觉。这天,他来到一个叫安山村的小山村,一进村就被山坡上的一个秋千吸引。 秋千挂在一棵很大的榕树上,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微风吹过,秋千轻轻摆动,让人不禁浮想联翩。韩朝拿出相机,从各个角度对着秋千一连拍了十几张。 回城之后,他直接去了影楼。明天市里有一个影展,今天拍的秋千他很喜欢,决定也选一张去参展。韩朝和影楼的人混得很熟了,相片洗好后,他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打包送到展厅。 展区早已分好,他找到自己的展区,在挂相片时,惊讶地发现那张秋千的相片上多出一个女子。女子长得很漂亮,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她坐在秋千上,眼睛看着天,悠闲而惬意。韩朝连忙给影楼打电话,责怪他们怎么给他洗了一张ps过的相片。影楼的工作人员却不承认,说完全是按他相机里的原版洗的,没做任何加工。 韩朝不信,从相机里调出相片,看到不只这张,他拍的每一张秋千的相片里都多出一个人,同一女子,不同的动作。怎么会这样?他拿着相片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影展的举办人走了过来,指着他手里的相片,兴奋地说:“这张相片背景独特,人物自然,拍得太有感觉了。获奖肯定没问题。” 他的话让韩朝眼前一亮:“真的?”“我觉得不错。”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韩朝不再纠结了,也许这是命运在帮他。他做梦都想自己的摄影水平能得到认可。他特意给这张相片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梦里的秋千梦里的你”。 影展开始后,这张相片果然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韩朝在一边听到他们的夸奖,心里说不出地得意。也有人提出要买下它,价格一天比一天高。高兴之余韩朝越来越好奇,相片上的女子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相片里?在多次打量之后,他竟越来越觉得这女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在影展的第三天下午,来了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的酒气,他站在秋千的相片前,大叫:“这张相片是谁的?”韩朝听到喊声连忙走过去,说是自己的。 谁知那人看了看他后,突然拿起旁边的椅子,照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动作快得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韩朝已经一脸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只听那人骂骂咧咧地说:“抢我女朋友,我要打死你。” 男子骂了几句后,又上前要踢韩朝,被人拉住。然后保安把他带走了,韩朝被送到医院。头上缝了十几针,医生说有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这一顿打韩朝挨得很是莫名其妙,警察来了也只是说那男子是酒后闹事,顶多拘留几天,不过他的住院费是由对方出的。韩朝不在乎这点钱,他咽不下这口气。 在他住院的第二天晚上,病房来了一个女子,韩朝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女子正是相片里的人。她一进门先道歉,介绍自己叫陈晓雪,说打韩朝的人叫李晓东,是她的前男友。李晓东不愿跟她分手,总认为她是被别人抢走了,一直嚷嚷着要教训抢走她的人。 道完歉,女子脸色突然一沉,很严肃地说:“你没经我允许就把我的肖像ps到你的相片上。还拿去参展,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要告你。”韩朝顿时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我,对不起,那相片真不是ps的,我本来拍的是安山村的一个秋千,回来后发现相片上多了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拿出包里的相机让女子看。女子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事?我才不信呢!”韩朝又是解释又是发誓。女子见他如此,态度缓和了些,不过,她提了一个有点难办的要求,她说:“要是真如你所说,就证明给我看。” “好,等我出院后就带你去。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女子说她叫陈晓雪,然后说了她的手机号。 韩朝出院那天,他给陈晓雪打了电话。她真的来了,还带了一个很大的包。韩朝忍不住说:“你这是要搬家呀?” 陈晓雪笑了笑,没说话。安山村离市里不算远,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两人到了榕树下,陈晓雪指着秋千说:“到了,你拍吧!”韩朝犹豫着点了点头,他心里有点虚,诡异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出现?如果拍不出她怎么办? 他试着从不同的角度连拍了十几张。然后回放,看着看着,他的汗就下来了。拍的这些相片里都只有秋千。陈晓雪看着他,淡淡地说:“要不要明天再试试?”韩朝尴尬地说要。 陈晓雪指着榕树左边的一个院子说:“那就在这儿住一晚吧?”看到韩朝脸上的疑惑,她笑了:“跟你说实话吧!这个院子是我家,这秋千是小时候我父亲给我做的。前几年我们全家搬到城里。我父母偶尔回来这里住几天,东西都全着呢!” 原来这秋千是她的,难怪她出现在相片里,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答案总算是近了一步。院子里是三间平房,陈晓雪让韩朝住东屋,她自己住在西屋。房子不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柴米油盐一样不缺。 天色渐渐黑下来,陈晓雪做的晚饭也上桌了。韩朝看到简单却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饭菜,心里却开始打鼓,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自己好歹也是高学历的人,怎么能相信人物会自己跑到相片里这种荒唐事?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自己没发现。 想到这儿,他很不好意思地对陈晓雪说:“其实相片的事不只你不信,连我都很奇怪,可能明天我还是拍不出来,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愿罚愿告随你吧!” 陈晓雪听到他的话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扑哧”一笑,说:“那就罚你这两天拍出一张你最好水平的相片给我,要比以前拍的都好。” “啊?”韩朝傻傻地看着她。陈晓雪又说:“我知道一个特别美的地方,你看到那儿的景色一定会有好的灵感。”这算是邀请吗?韩朝一头雾水。 第二天,陈晓雪真的带韩朝出了门,翻了两座山,又过了一条小河,来到一片白杨树林。陈晓雪指着那些树的树干说:“这里有成千上万只眼睛,它们能看到我们,白杨树是有灵性的,它们会记住它们所看到的一切,它们也会记住我们。” “我们?”韩朝看着陈晓雪,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幸福感染了他,他举起相机对着那些眼睛,对着白杨树,也对着穿梭在树林中的她一通猛拍,如果说大自然是美的制造者,那么人就是美的传播者。 他数不清自己拍了多少张,陈晓雪跑到他面前,问他拍得怎么样,他说:“我现在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相片应该还不错。” “我明天再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他们似乎都忘了来安山村的目的,这三天里,陈晓雪带着韩朝翻山越岭地去了好几个地方,这些地方韩朝都很喜欢,它们各自有各自与众不同的美,都是以前韩朝没见过的。三天的相处,他和陈晓雪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他隐约感觉自己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第四天他们准备要回城的时候,韩朝却怎么也找不到陈晓雪了。一大早她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号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空号。让他更不安的是挂在榕树上的秋千不知道被谁弄坏了,掉在地上,绳子断成了好几截,木板也碎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让韩朝的心越来越慌。他找遍了整个村子,问了好多的村民,那些人都说没见过她,他们还说陈晓雪和她的家人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韩朝一直等到下午,在认定她可能先走了后,才独自回城。在他回到家的第四天,李晓东竟然找上门来,拎着一篮水果,说自己是来道歉的,那天他喝太多了,一时失控。韩朝正为找不到陈晓雪发愁,看到李晓东,心中不由一喜,忙向他打听。 李晓东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不知道吗?”韩朝不解地问:“不知道什么?”李晓东苦笑着说:“她和你是大学同学,只是不同系,她从大一开始喜欢你。你连她已经去世竟然都不知道,怕是她爱了你六年这事你也不知道吧?看来陈晓雪比我还可怜,我至少让她知道我爱她。” “你、你胡说什么?”韩朝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晓东同情地拍了拍韩朝,他的话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地刺向韩朝:“她两个月前车祸去世,去世前的一个月跟我分的手,她说她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忘不了你,她只希望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三天……” 当天晚上,韩朝做了个梦,梦里陈晓雪一脸幸福地荡着秋千,悠闲而惬意。 河里漂来杀人伞 乾隆八年六月初五一大早,宁波知府培文海刚洗漱完毕,衙役便禀报说关帝庙发生了命案。培知府忙赶赴案发地点,只见一年轻男子仰面倒地,脑后有一大摊血迹,旁边有一块带血的石头。见死者身上的衣衫有被雨水淋过的痕迹,联想到昨天傍晚的大雨,培知府推断此人是来庙里避雨时遇害的。 这时地保来报,说此人叫柳俊清,家住杭州,昨天搭货船来宁波叔叔家走亲戚。据同船的人讲,柳俊清带着30两银子。培知府问他们赶到关帝庙时是否见到这些银两,地保摇了摇头。培知府随即走进关帝庙后殿,只见墙角摆着几个瓦罐和一条破草席。培知府问谁住在这儿。地保说是一个叫谢阿三的乞丐。培知府立即命衙役将谢阿三押到县衙,从谢阿三身上搜出30两银子。培知府立即升堂审案,可不论怎样动刑,谢阿三只承认偷了银子,而且偷银子时柳俊清已经死了。 培知府随即命衙役拿着柳俊清的画像在城里走访,很快就获得了一条线索:案发当天傍晚,有人看见柳俊清撑着伞从田大贵家出来。田大贵是个泥瓦匠,一直在象山县揽活,家中只有妻子冯氏。培知府立刻命人把冯氏传到了衙门,让冯氏看柳俊清的画像。冯氏说这人的确在家门前避过雨,但她看天色已暗,担心自己一人在家多有不便,就取出一把油纸伞让他离开。 培知府听罢,不禁捻须沉思,从已掌握的情况看,案发情形应是这样:当晚雨大,柳俊清即使撑伞也是举步维艰,便跑进庙里避雨。进庙后不久,有人用石块猛砸其后脑,致其毙命。接着,谢阿三从外面回来,偷走了银子……如果上述推理成立,那把油纸伞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培知府命衙役把谢阿三从牢里提出来讯问,谢阿三说当时他看到尸体旁有把伞。见问到伞的事,一旁的冯氏开了口,说她昨天早上到屋后洗衣裳,见河里漂着一把油纸伞,捞起来一看,竟是她借给柳俊清的那把伞!伞柄上刻着田字。培知府让冯氏将油纸伞取来,递给谢阿三看,确定是案发当晚那把。 油纸伞难道自己长腿会跑不成?就算是凶手杀人后又返回现场拿走了伞,也不可能随手扔到河里。转念至此,培知府下令将这把油纸伞挂到衙门口,还贴出告示:在柳俊清被害当天,凡见过此伞者都须向衙门报告! 第四天早上,一名衙役跑来禀报,说油纸伞不见了。培知府听后,下令在全城抓捕盗伞者。正当此时,盗伞者却拿着油纸伞来自首了,说他叫柳彪,是柳俊清的叔叔,并说真凶就是田大贵!接着,柳彪道出原委:和田大贵一样,他也是个泥瓦匠,两人都在象山县盖房子。由于田大贵手艺好,许多好活都被他揽了去。于是柳彪动起了歪脑筋,造谣说冯氏红杏出墙,田大贵听罢妒火中烧,决定回家捉奸。 六月初四,田大贵匆匆赶往宁波,次日清晨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就在这时,柳彪听到了侄儿遇害的噩耗,赶回宁波奔丧。柳彪发现满大街都在议论油纸伞,还听说油纸伞是冯氏借给柳俊清的,便怀疑杀害侄儿的凶手就是田大贵。为了验证猜测,他偷走了衙门口的油纸伞,潜回象山。先找了个长相酷似柳俊清的后生,然后设宴将田大贵灌醉,接着让假扮的柳俊清举着那把油纸伞,装成冤魂吓唬田大贵。田大贵立刻求饶,说自己此次回家是去捉奸,没想到在关帝庙避雨时,发现柳俊清拿着自家的油纸伞,错把柳俊清当成冯氏的奸夫,用石块砸死他后逃走,想到伞柄上刻着“田”字,便又返回现场拿伞,结果在过河时,伞掉进河里…… 培知府立即命人将田大贵捉拿归案,田大贵见瞒不过了,承认杀死了柳俊清…… 运河七鬼 雍正初年。千里大运河上活跃着一群劫船害命、犯案累累的水贼,因其由七人组成,又奸猾似鬼,人称“运河七鬼”。为首的叫黑七,为人最狡黠,在他指挥下,运河七鬼驾驶着一艘双桅牵风大帆船,在运河上来去如飞,官府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年初秋,运河七鬼来到了苏北古黄府南门外的运河码头,抛锚后准备伺机作案。因初来乍到,黑七命皮老三在船头望风,其余几个全钻进篷舱中呼呼大睡。没过多久,皮老三看见一条独帆小木船正向他们靠近。小木船上的船老大是个满脸紫须胡子的精壮汉子,帮着摇橹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看来是父子仨。说时迟,那时快,紫须汉子操起一根竹篙, 往水中一点,竟“呼”地一下落在了大帆船的船头。 “你……你要干什么? ”皮老三大叫起来,舱中的黑七他们也全惊醒了,一个个跑了出来。紫须汉子将竹篙往篷舱边一靠,双拳一抱:“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大名鼎鼎的运河七鬼吧?”七个水贼一怔,一时间张口结舌。紫须汉子嘿嘿一笑: “ 码头上船来帆往,无不忙忙碌碌,只有你们蒙头大睡,打鼾声传出老远,岂不令人起疑?想必你们是准备养足精神好夜里做事,对不对?再者,你们恰好七人,不是运河七鬼又是谁?”这些话令运河七鬼惊骇莫名:此人莫非是官府的捕快?不由得向腰间摸去——大砍刀全在衣里掖着呢! 紫须汉子连忙摆摆手, 笑了笑说:“别紧张,我可不是‘鹰爪子’,也是个吃‘漂子钱’的‘老合’,咱们是‘并肩子’,特来借个火的。” 这番话令运河七鬼放松了不少:这几句是地道的江湖话,“鹰爪子” 是指官府捕快, 吃“ 漂子钱” 就是靠水上打劫为生,“老合”是盗贼的代称,“并肩子”为同道之意,说借个火,也就是想和运河七鬼他们联手做笔“生意”!黑七转了转眼珠,问道:“请问阁下是?”紫须汉子笑道:“在下新创名号,独角蝙蝠!” 原来是个新入伙的水贼。黑七将两个打火的火镰石扔给独角蝙蝠:“火镰石倒有,只是引火的纸媒子没有了, 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这一招一来给独角蝙蝠一个下马威,二来试一试他的功夫。只见独角蝙蝠拿过那根竹篙,掰下一节竹梢头,双手一搓,竟把竹梢头搓成了一把蜘蛛线那样细的竹丝。 然后他敲起火镰石,将竹丝引燃,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运河七鬼顿时咋舌不已:这个独角蝙蝠好神力,即使七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惊服之下,黑七拱拱手,恭问独角蝙蝠要做什么“生意”。独角蝙蝠瞟了瞟船舱,叹口气道:“你们在水道上只能做些小本生意,在下今天邀你们上岸做笔大生意!” 黑七苦笑着摇摇头:“岸上古黄府街道纵横,捕快兵丁极多,而且其中有一个守备使姓赵,武艺高强,军功起家,极是厉害。若是遇上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独角蝙蝠神秘一笑:“我倒有一计,可让我们发大财,又能逃脱官兵的追捕。只是需要诸位合作,就看诸位敢不敢干了!” 黑七见独角蝙蝠信心满满,不由动了心。独角蝙蝠这才将计策道出,运河七鬼听了,连连道好!不过,生性多疑的黑七又问道:“依蝙蝠兄如此身手和智谋,早该名动江湖,为何至今默默无闻呢?” 独角蝙蝠一声长叹:“有谁生来就甘愿做盗贼?我本是本分的种田汉,练武只为防身。这几年姓宋的上任古黄知府,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生计日艰,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做这水道的生意了!”黑七听了,方才打消疑虑,一拍大腿:“好,这次咱就上岸做回大生意!” 只说古黄府最大的当铺, 名号福泰,店主黄德山,手下有七八个伙计。其实,当铺真正的主人是宋知府。宋知府贪财而狡诈,对百姓刮地三尺心犹不足,又暗中指使同窗黄德山出面开了这家当铺。一来顺便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寄放铺中;二来钱生钱、利滚利,捞个盆满钵溢!有知府撑腰,黄德山他们狐假虎威, 统一穿着胸前绣着大“福”字的圆领罩衫,极是神气。 这天上午,当铺刚开门,便见一个紫须汉子手提一口式样极其古怪的皮箱走进店来。奇怪的是,紫须汉子不是来当东西的。他自称姓吴,是邻县专做皮箱的皮匠,只因招了三个不成材的徒弟,竟然将他铺子中的六口皮箱偷走,逃到了古黄。吴皮匠报案后带着四个衙门捕快跟踪追来,估摸着三个贼徒弟手中无钱,可能会来当皮箱换钱。因此,他想拜托黄德山留意一下,一旦三个贼徒弟前来当皮箱,速速向吴皮匠他们居住的海天客栈报信。 黄德山起先不想管这闲事,但吴皮匠很大方地送给他五两银子,他连忙一口应承下来。 吴皮匠走后, 黄德山等了一整天都不见有人来当皮箱。日头西落,黄德山正要命伙计关门,却见三个气喘吁吁的汉子闯进了当铺,手中各提两口皮箱,样式和吴皮匠的一模一样。黄德山心中有了底,故意磨磨蹭蹭跟他们讨价还价,暗中让一个小伙计悄悄溜出后门,直奔海天客栈。 不一时,只见吴皮匠依旧提着那口皮箱带着四个黑衣捕快在小伙计引领下大踏步走来。那三个贼徒弟一见师傅到来,惊恐万状,皮箱一丢,四处躲藏。“关门,关上门好捉贼呀!”吴皮匠大叫。黄德山和手下伙计哪敢怠慢,三两下将当铺前门和后门全关上了。不料待他们转过身来,却见吴皮匠及捕快连同那三个贼徒弟全拔出了大砍刀,刀刃对准了他们的喉咙,喝令他们不许喊也不许动! 黄德山和伙计们这才明白这是同一伙盗贼,他们上当受骗了! 盗贼们扒下黄德山他们的“福”字罩衫,用麻绳将他们捆得像粽子,口里塞满破布。一番折腾后,盗贼们将当铺中的金银细软一扫而光,几口皮箱全装得鼓鼓的,然后换上“福”字罩衫,拉开门提着皮箱,大模大样地扬长而去。不用说,这伙盗贼是独角蝙蝠和运河七鬼!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 街上少有行人,偶有提着防风灯巡逻的衙役路过,照见八人身着“福”字罩衫,明白是知府老爷的人,哪敢盘问?一行人来到城南门,守门的兵丁更是大开城门——他们都知道宋知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命福泰当铺的人把金银细软打了包,悄悄出码头送回老家! 八人回到两个小孩子看守着的大船上,把沉甸甸的皮箱放在了后舱。黑七拿出几盘下酒菜和一壶老酒,笑嘻嘻地道:“蝙蝠兄,你这条计策着实不错!再过一时三刻,到了下半夜定然起风,我们就分了财宝,扯帆而行。如今天色尚早,让我们庆贺庆贺!” 独角蝙蝠爽快地答应了。黑七又将两只烧鸡给了两个孩子,让他们到小船上自个儿享用去。八人在船头摊开酒菜,吆五喝六起来。其实,运河七鬼不愿把财宝分给独角蝙蝠,只是顾忌他功夫了得,不好制伏。上午他们趁独角蝙蝠去福泰当铺时,他们已商定待事成以后就把他灌醉,一刀杀之! 运河七鬼故作亲热, 轮番敬酒, 独角蝙蝠来者不拒, 开怀畅饮。月隐星稀,起风了,酒也喝光了,独角蝙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运河七鬼正欲动手,却见独角蝙蝠迅速将那根竹篙操在了手中,往水中一点,身子随之飞起,悠忽之间已稳稳地落在了小船上。独角蝙蝠立在小船船头,冲运河七鬼拱拱手, 哈哈大笑道:“ 多谢诸位帮忙,咱们后会有期!”随之命令两个儿子,“开船哪!”小船已是席帆高挂,“吱溜”一下划出十几丈远,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运河七鬼反应过来,回到后舱一看,个个目瞪口呆。只见后舱的七口皮箱全不见了,而后舱侧板已被撬去了一大块!不用说,肯定是独角蝙蝠的两个儿子趁他们船头喝酒之际,从小船上悄悄下水,将皮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皮老三气得哇哇大叫:“遇到赶蛋蛋的了!”在江湖盗贼中,有一类专门盯着别的盗贼的脚后跟,将赃物再盗走的盗贼,因其手段犹如屎壳郎赶粪蛋蛋一样,人称之为“赶蛋蛋的”,也可以说是盗中盗! 黑七镇定下来, 一声冷笑:“弟兄们莫慌。扬起帆,摇起橹,追!老子就不信咱们这艘双桅牵风大船赶不上他那艘单帆小船!”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赶紧起锚的起锚,升帆的升帆,摇橹的摇橹。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看见了小船。眼看两船只有几丈远了,不料一阵风吹来,“嘭”的一声巨响,双桅船左侧的桅杆突然断折,船帆一头栽倒在河水中!这下,由于右侧的船帆依旧被风鼓荡,大船失去重心,任凭运河七鬼如何拼力,只在原地打转转,寸步难行!黑七又惊又怒,跑到左侧桅杆细细一看,只见桅杆断口齐整整的,分明是那两个孩子白天用锯子锯的,只留下外面一点相连,风力稍大便断折了!小船上的笑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运河七鬼追赶无望,懊丧至极,全累得趴下来大口喘气…… 再说天亮后, 黄德山他们终于被解救下来,慌忙告知宋知府。宋知府气得浑身发抖,急得抓耳挠腮:八个盗贼出了南门,定是直奔码头,屈指算来,如今早逃之夭夭了! 这时, 负责治安捕盗的赵守备打着呵欠提了个建议,说码头上有个水师营,不妨命他们沿运河追赶,兴许能追上盗贼呢!宋知府知道事已至此,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没想到, 如赵守备所料, 水师营开起快船不到一个时辰便追上了一艘可疑的双桅大船。那艘船不知怎么竟将双桅全锯了,而牵风船构造特殊,没了双桅划起来比鸭子快不了多少。更显眼的是,船上七人居然穿着福泰当铺的“福”字罩衫!终于,横行多年的运河七鬼束手就擒了! 宋知府大喜过望,亲自审问运河七鬼。重刑之下,运河七鬼兜底吐实,可宋知府哪里肯信什么“独角蝙蝠”,喝令再用大刑。黑七杀猪似的号叫:“大人,若不是那两个小崽子把桅杆锯断,我我们岂能坐以待毙?”宋知府一屁股瘫软在了太师椅上。 运河七鬼很快被判了斩刑。 上刑场那天,背插亡命旗的黑七忽见维持刑场的赵守备好面熟,那脸庞,那眉眼,若是再挂那么一圈紫须胡……见黑七不住地打量自己,赵守备冲他神秘地哈哈一笑。熟悉的笑声令黑七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但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刽子手已手起刀落! 来年春, 青黄不接二三月,古黄府乞讨的百姓特别多,赵守备开了一个施粥棚,一连三个月无偿赈济,救人无数。宋知府见状很纳闷:姓赵的一直都是洁身自好,两袖清风,他哪来这么多的钱粮?没等他查出个子丑寅卯,雍正整治贪污,撞在了风头上的宋知府被发配关外充军。 那天,披枷戴锁的宋知府被押到运河码头北上,恰巧遇到因治理地方有功,又因赈灾受到士绅举荐的赵守备升任正五品的省城提刑佥事,坐船南下。望着赵守备那两个调皮儿子划船的动作,联想起那天早晨赵守备一身疲乏之态,宋知府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赵守备哈哈大笑,一帆远去,那高悬的船帆极像蝙蝠展开的双翼! 天神的搏斗 道教在我国人民的宗教信仰中,一直占据要极其重要的位置。话说,在我家乡,各个村庄信仰的神各自不一。我们村山上庙里供奉的就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乡民们信仰虔诚,大神也是有求必应,非常灵验。离我们村子不远的一个村庄信仰的是北方辰星水德真君,这位大神也很灵验,在当地人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有一年夏天,天气极端,常常是陰云密布,雷电冰雹。村民很担心,庄稼眼看就要收割了,可是一场冰雹下来,就颗粒无收,一年到头来白忙活,来年还要挨饿受穷。于是村里的老人带领大伙到庙里祈求神灵的庇护。 有天下午,天陰沉沉的,眼看就是一场大暴雨,可是,突然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密布的陰云消散了。大家都认为这是神灵显灵了,可是雨下到了领村,领村的庄稼受损了。 这天夜里,领村管理庙堂的人在梦中惊醒了,他梦见他们村庙里面的北方辰星水德真君托梦给他,说是白天他和领村的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互相拨雨,都怕雨下到自己管辖的地面,损害庄稼,所以他们俩大神就施展法力较量,把雨往对方的地盘上扇去。不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占了上风,雨最终下在了北方辰星水德真君管辖的地面,而自己的袍袖因为扇雨而扇破了。北方辰星水德真君托梦给庙官让他给自己换一件新袍。 庙官醒来后当即去召集其他人,大家到庙里一看,大神的袍子的确破了。大伙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至此,人们对各自大神的信仰更加虔诚,他们的村子也都是年年太平,岁岁平安。 投胎故事之古村古事 传说,人死后都要先喝孟婆汤,再过奈何桥,到了陰间后,阎王判官会根据你在陽间的所作所为,或奖或罚,再转世时,有的人就会转入富贵人家,有的人就会转入贫困人家,有的人转入畜生道,或鸡狗,或骡马,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古村的古老爷子就是个例外,他既没有喝孟婆汤,也没有过奈何桥,而是直接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转世成为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九月十八是古老爷子的生日。古家在村里是大户,古老爷子过生日,就是全村的大事,古老爷子六十大寿那年,古家摆了十几桌宴席,宴请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那天,古老爷子喝多了,宴席还没散,就被人搀回了卧房。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古老爷子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蹲在自家的门楼上,家里人来人往,比他过生日时还热闹,门外摆满了花圈,家人们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迎来送往,古老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家里谁死了? 古家门前搭了两个临时戏台子,有两班响器(农村自行成立的戏班子,多用于红白喜事、庙宇开光)正在唱戏,一班唱的是《穆桂英挂帅》,一班唱的是《樊梨花征西》,一个比一个唱的卖力,一个比一个唱的带劲,古老爷子天生就是个戏迷,蹲在门楼上两边戏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直看的古老爷子大呼过瘾!看着看着,古老爷子烟瘾上来了,他向人群中一撒,看到老婆子抱着孩子正让孩子撒尿,就高喊老婆子拿烟袋来,不想,老婆子像没听到一样,理都不理他,古老爷子又喊别人,依旧没有人理他,人们该干啥照样干啥,就像他是空气似的,这是怎么了?平时老爷子长老爷子短的,都巴结着他走,怎么一下子都不理他了?古老爷子想回屋里自己去取烟袋,可是,他转了一圈,门楼周围并没有靠着梯子,他下不去,既然没有梯子,他又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突然,“砰”的一声炮(鞭炮)响,吓了古老爷子一大跳,随着炮声,两班响器草草收场,一副描龙画风的黑漆大棺材缓缓地从灵棚中抬了出来,在孝子们的一片哭声中,被缓缓地抬向了村外,古老爷子这才猛然惊醒:家里确实死人了!可是,究竟是谁死了呢?古老爷子想下去问个清楚,却苦于下不去,急的他团团乱转,后来索性抱着一棵小树溜了下去,差点儿没有摔散他的老骨头。等他来到村外,黑漆大棺材已被放入了新挖好的坟坑内,有几个和尚正围着坟坑边敲磬边念经,儿子打着白幡跪在一边,古老爷子正想问问儿子,家里谁死了,忽见两个极丑的人向他奔了过来,倏忽间就到了眼前,其中一人一抖手中的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干嘛、干嘛呀?”古老爷子被铁链拽的踉跄了几步。“我们是陰间的鬼差,牛头马面!奉命来拿你归案!”另一人接口道:“大胆古同!肉身已死,还不速速去陰间报到?!”古老爷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死了,怪不得人们都不理他,敢情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啊!尽管如此,古老爷子也不愿意去陰间报到,他心说我还没有享够人间清福,干嘛要去陰间?天知道下辈子转个啥哩?要是转个畜生,还不如就这样在人世间混哩,于是拼命挣脱铁链,撒腿就跑,牛头马面一怔,它们没有想到,还有“人”敢从它们手中逃跑,等它们缓过神来,古老爷子早跑远了,急忙追了过去。 古老爷子跑过一片小树林,看到前面有一辆拉柴草的驴车,紧跑两步,一头扎进柴草堆里,刚藏好身子,就听到牛头马面追了过来,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喘。“真是奇了怪了,这老小子怎么跑的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莫非是在小树林里追错了方向?走,回去看看。” 直到牛头马面离去好久,古老爷子才敢活动活动身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驴车停了下来,趁车夫卸驴的功夫,古老爷子悄悄地钻出了柴草堆,刚站在地上,一只大黑狗就汪汪叫着冲他扑了过来,怪事,人看不到他,狗倒能看的清清楚楚!吓的他急忙躲在了碾盘下面,大黑狗看不到他了,才停止了吠叫。一路上跑的急了,嗓子眼干的都快冒烟了,古老爷子多想喝口水啊! 大黑狗随着车夫进了屋子,古老爷子才敢从磨盘底下爬了出来,他在院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水缸,想去屋里找又不敢,正在这时,他听到院门外有说话声,似乎有人要进院子来,古老爷子还以为是牛头马面寻了过来,慌慌忙忙地爬上了屋顶,趴在屋顶上偷偷向下看,他看到两个女人进了院子,一个是年轻妇女,搀着一个小脚老太太,老太太的胳膊弯里还挎了个包袱,古老爷子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趴在烟筒上向里看,没想到,古老爷子一脚没有站稳,一下子从烟筒里摔了进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等他缓过劲来,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手小脚的婴儿…… 短小鬼故事之迁坟 老刘家没有电视,所以政府要求迁坟还地的电视新闻,他家人没有看见。 不久,没主的孤坟被政府的铲车铲平了。老刘突然就感觉浑身剧痛,像是被重物压身之感,一时间痛得他嗷嗷直叫,家人忙把他送去了医院。可他到了医院之后已经奄奄一息,医生给他做了全是检查,发现他浑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颅骨里也有出血,还以为他被车撞了,可是家里人明明白白见他躺在家里好好睡觉,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后来有人提议找个神婆来看看,神婆来了之后,指着他说:“死都死了还要害子孙?”说着老刘竟然坐了起来说:“我也不想,我的尸骨被人挖出来抛尸荒野,还要被铲车来回地压来压去,而这些混蛋子孙却能安然躺在家里睡觉。” 神婆顺手掏出一张符咒,咬破食指把血淋在符咒上,然后贴在老刘的脑门上。 老刘立刻倒了下去,神婆让老刘的家里人赶快去迁走先祖的坟,家里人急忙去了,见政府就快铲平墓地了。他们犯难了不知道那座是先祖的坟墓,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老刘的身影徘徊在一座铲了一半的坟墓前,他们急忙跑了过去,老刘的身影却不见了。他们立即把这座坟里的尸骨取出另葬在山明水秀的公墓里。 等他们回去后,老刘已经能坐起来喝粥了,更奇怪的是,医生再给他坚持身体的时候,发现原来出血的地方都自动愈合了。 古代鬼故事之馋鬼虫 明朝时候,牛家村有个叫梨花的姑娘,她一出生便是个巨婴,经年累月,她的体重还在不断增长,时年二十二的她体重达三百斤,走起路来就像移动的小山。 梨花小时候和张茅订了娃娃亲,当年两家达成协议,十八岁就让他们完婚。可约定时间已过,张茅却没来提亲。梨花的父亲老牛来到张茅的村子一打听,张茅竟和一个叫杨巧儿的富家小姐定了亲! 老牛回到家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梨花后,梨花眉头紧蹙道:“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愿意娶我,那咱们就退亲。” 十几年前,老牛冒死从冰河中救出了张茅。张茅的父亲得知老牛只有一个女儿后,就提议让梨花和张茅订娃娃亲,好日后孝敬老牛。可万万想不到,张茅居然背信弃义! 一旦退掉娃娃亲,梨花很有可能嫁不出去。为了女儿的幸福,老牛吃过午饭就去了张茅家,想说和张茅和梨花成亲。可不承想,张茅得知老牛的来意后,堵着门说:“牛大叔,当年你救了我不错,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梨花这个身材,我不能接受……” “你……”老牛想骂张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越想心里越堵,在镇里的小酒馆喝起了闷酒。 天渐渐黑了,为了让父亲吃些可口的饭菜,梨花就出去买了点酒和肉。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从一棵大槐树后面蹿出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他二话不说,抢了梨花的酒肉就跑,可由于年老,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 梨花追上来,问老头儿是谁,为什么抢她的东西。老头儿做出恐怖的表情说:“我是馋鬼,快点松开手,否则我咬死你!” 馋鬼本以为梨花听到这话会吓跑,可不想梨花愣了愣后,竟说:“你想咬死我就咬死我吧,反正活着也没有人喜欢我,还不如死了呢!” 馋鬼只是馋,并不伤人,他趁梨花伤心之际,撒腿逃了。 梨花以前听说过世上有馋鬼,不承想今天自己遇上了。 梨花回到家见父亲还没有回来,不禁担心起来,她来到田里,却没有发现父亲的影子。梨花想到今天遇到的馋鬼,再想想父亲突然不见了,她吓坏了,忙四处寻找,来到村口时,她遇到了醉醺醺的父亲。 见到父亲完好归来,梨花就哭了。老牛问她为什么哭,梨花边走边把今天遇到馋鬼的事情告诉了父亲。老牛吃惊不已,他告诉女儿,如果日后再遇到鬼怪抢东西,一定不要追。梨花却说,那个馋鬼虽然相貌丑陋,可并没有伤害人的意思。 回到家,老牛就把去找张茅的事情说了,见梨花伤心,他安慰说:“张茅不娶你,是他的损失,你心地善良,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青年!” 第二天夜里,梨花正在睡觉,忽然听到厨房传来声响。她以为是老鼠偷吃,就拿了根木棍去了厨房,可走进去一看,居然是个人。她正要叫父亲来抓贼,那人忽然捂住梨花的嘴说:“我不是小偷,我是馋鬼!” 借着烛光一看,这个瘦小的人果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馋鬼。梨花有些恐惧地说:“昨天你把我买的酒肉都抢走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馋鬼叹了口气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顿皇宫里的御膳,可宫门有门神把守,我根本进不去。大富大贵的人家门前也有门神把守,我想偷点吃的很是困难,现在年纪大了,想偷点吃的东西更难了。为了解馋,只能在路上抢点吃的,我知道你心眼好,这才来到你家找点吃的。” 梨花听后说:“我家里还有一点酒肉,你若不嫌弃,就吃了吧。”说完把酒肉拿给了馋鬼。馋鬼心满意足地吃好喝好后说:“昨天我吓唬你说咬死你,你不但不躲,还说活着不如死了好,你是不是有烦心事啊?” 梨花心中的苦闷不敢对父亲说,她怕说后父亲会跟着难过,于是把心中的压抑告诉了馋鬼。 馋鬼听到张茅嫌弃梨花肥胖与别人订婚后,气得捶胸顿足。梨花说:“你不用为我不平,我认命了!”可不想馋鬼竟说:“我能治疗你的肥胖!” 梨花听后不敢相信地说:“馋鬼大叔,你真的能治疗肥胖吗?”馋鬼点点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馋,且天天喝酒吃肉却不胖吗?”梨花摇头说不知。馋鬼说:“我身体内有两只馋鬼虫,它们中有一只控制我的馋行,另一只吸收我体内的营养,所以我怎么吃都不会肥胖。” 梨花吃惊不已:“还有这种事情?”馋鬼说:“当然了!馋鬼虫威力极大,只要它轻轻咬你一下,你就会中馋鬼虫毒,到时候你就会慢慢瘦下来……”听了这话,梨花惊喜不已,跪在地上请求馋鬼帮助自己。 馋鬼背过身去,默念几句,然后从口中拿出一条长约三寸、酷似蜈蚣长着一大一小两个头的多足虫。梨花惊诧地问:“这就是馋鬼虫?” 馋鬼笑了笑说:“是啊,你让馋鬼虫在你的无名指上咬七次,每七天咬一次,到时你的身体就和正常女孩一样了。”说着,馋鬼拿着馋鬼虫的大头在梨花的无名指上咬了一下。咬了之后,梨花顿感全身凉凉的,身子轻飘飘的。 仅半月时间,梨花的体重就减轻了很多,容貌也更漂亮了。馋鬼虫帮助梨花减肥的事不胫而走,一些受肥胖困扰的人闻讯后都跑来请馋鬼帮着减肥。馋鬼在梨花的帮忙求情下同意了。 这天,张茅背着荆条来了。梨花见后一惊,问他所来何事?张茅说:“老牛叔如果当初不把我从冰河中救出,我早就死了。我本该按照事先约定娶你,可我鬼迷心窍地迷上了杨巧儿,我最近得知她是个不孝之人,我父亲长年卧病在床,如果娶了杨巧儿,老父亲岂不是要受虐待?而你心地善良,所以我来负荆请罪,祈望你和老牛叔再次同意咱们的婚约。” 这些话,老牛也听到了,见张茅态度还算诚恳就问梨花这事怎么办,梨花见张茅有悔改之意,说:“世人哪有不犯错的,既然你已知悔改,我没有什么意见。” 梨花和张茅正式定亲后,张茅一有时间就来梨花家里帮着干农活。此时的梨花,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达到了理想的程度。 这天,张茅对梨花说:“我父亲长年卧病在床,身体有些肥胖,郎中说继续胖下去对他的病情不利,能不能借我馋鬼虫帮父亲减肥?” 馋鬼为了吃到御膳,昨天起程去了京城。临走时馋鬼把馋鬼虫交给了梨花保管,但是嘱咐说用馋鬼虫给人治疗肥胖时要用馋鬼虫的大头,然后把治疗过的人都记录下来。张茅不是外人,梨花就将装有馋鬼虫的青花瓷瓶交给了张茅。 奇怪的是,张茅拿走馋鬼虫后多日不来了。梨花来到了张茅家,可张茅不在,只有他的父亲瘫痪在床。梨花问张茅去了哪里,张茅的父亲气呼呼地说:“这个混账东西,给我在床上放一些吃的东西后,带上馋鬼虫就走了,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梨花大惊,心说张茅这是去了哪里啊?找不到张茅,梨花只好先行回家。回到家刚坐下,馋鬼火急火燎地回来了。梨花问馋鬼是否吃到了御膳,馋鬼说皇宫中的门神把守严密,他根本没有混进去,可他在宫门外的树下乘凉时,看到张茅在一位大臣的带领下进了宫。 见梨花惊诧,馋鬼说:“皇上得了肥胖症,使得他日常活动都变得很困难,太医说如果继续肥胖下去,会引起更多的疾病,可用的方法都用尽了,皇上的肥胖症却没有控制住。皇上颁布了招贤榜,谁能将他的肥胖症治愈,就给予重赏。张茅此次带着馋鬼虫前去,看样子他是为了得到赏赐才给皇上治病的。” 听了这话,梨花想起了一件事。梨花减肥成功后,有很多肥胖者慕名而来,在馋鬼的救治下,那些人都如愿以偿减了肥。那期间,张茅和梨花正式定下亲,张茅提议让梨花把馋鬼虫据为己有,以便日后给肥胖者治病收些钱财。梨花断然拒绝后,张茅悻悻而去。馋鬼去了京城不几天,张茅就以父亲长年卧床身体肥胖需要用馋鬼虫治疗为由,将馋鬼虫要走了。那天梨花见到张茅的父亲后,发现老人身体很瘦,显然张茅是骗了梨花。梨花隐约觉得,张茅之所以接近自己,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得到馋鬼虫。 梨花决定找张茅问清楚。在馋鬼的陪同下,梨花在京城找到了张茅。梨花问张茅来给皇上治病,为什么不跟她说一声。 张茅冷笑道:“我这辈子追求的就是大富大贵,当初跟杨巧儿定亲我也是为了她的家产,后来得知你有馋鬼虫,我就放弃她,与你重归于好。可你脑子呆板,放着钱不赚,偏要帮着馋鬼免费给肥胖症者治病。我不久前得知皇上招贤之事,就以家父需要减肥为由,将馋鬼虫骗到了手中。我给皇上治疗后,效果非常好,才半月时间,皇上的体重就降了大半。皇上龙颜大悦,赐给了我很多金银,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咱们的婚约就此了断!” 看着无情的张茅,梨花伤心至极,当她提出要回馋鬼虫时,张茅笑道:“馋鬼虫是我的了,你做梦都别想得到它!”见梨花抢馋鬼虫,张茅一脚将她踹翻,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客栈里,梨花很自责,怪自己没有看清张茅的真面目,使得馋鬼虫落在了张茅手中。馋鬼说:“在烈日下我虽然不能现出真身帮助你教训张茅,可想唤回馋鬼虫却易如反掌,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将馋鬼虫召唤回来吗?” 梨花摇头说不知。馋鬼说:“馋鬼虫有大小两个头,两张嘴,大头的嘴咬人之后会使人瘦下来,但七七四十九天后,必须再让小头的嘴咬小拇指一下以解毒,否则减肥之人会减肥不停,直至瘦弱而死。张茅不得要领,虽然眼前给皇上减肥成功得到了赏赐,可日后定会得到惩罚。” 果然,皇上越来越瘦,短短两个多月就瘦得爬不起身了。皇上问张茅怎么回事,张茅却答不上来,皇上一气之下就将张茅打入了大牢。 梨花以能治疗皇上的病为由见到了皇上。梨花按照馋鬼所说,用馋鬼虫的小头的嘴咬了皇上的小拇指一下后,皇上便有了食欲,不多久就恢复了正常的身材。在得知张茅的人品后,皇上大怒,给张茅戴上了沉重的锁链并将他关进了装满金银珠宝的金库,让他虽然“拥有”诸多金银,却无法享用,直至郁闷而死。 梨花有功,皇上问她要什么赏赐,梨花摇头说:“民女什么都不想要,馋鬼虫是馋鬼的宝物,我来给您治病也是受了馋鬼的指点。馋鬼多年来一直梦想着吃一顿御膳,皇上既然要赏赐,那就请您赏赐馋鬼一桌御膳吧。” 皇上哈哈一笑,当即下旨令御厨做一桌最好的御膳。馋鬼如愿以偿,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御膳,他吃着吃着,开心地落下泪来。 古代鬼故事之怪井 这个事件就发生在唐高祖李渊武德四年,大概就在福建省的建州附近: 唐朝末年,各地起义如同春天的竹笋,全国各地起义使得黎民百姓饱受战乱,当地的一股军队选择了一处曾经做过官员的大宅。可是,“百物水为首”。首当其冲的是解决人畜的饮水问题。在大宅的后院,有两扇铜狮衔环的朱红大门,由于时间久远没人打理,早已是斑驳不堪。在大门处贴着两张黄色符纸,左右交叉而叠。那个时候民风封建,部队首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断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于是,请来当地的一位长者,施以上宾之礼,请教所以。哪位长者缓缓而道:这个大宅的后院有一口井,但是这口井有一个可怕的传说,就是因为这口井的事情,被后来的皇上知道了,认为是凶兆,加上那个官员本身可能和皇上就有一些隔阂,所以皇上龙颜大怒:“有此凶兆,为何密不报,尔等是何居心?”直接将这个大官全家满门抄斩了,所以,当地的百姓对此讳莫如深。 是什么诡异的传说?长者接着娓娓道来:这个宅子本是皇上封给一名姓赵的封疆大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误听谗言,误认为其臣功高盖主,日后有谋反的心,所以将这名封疆大吏贬职到建州做了一名有实名可是无实职的官,这名姓赵的也看透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相互勾结,所以借此机会也图个清心,加上平时对百姓们乐善好施,所以人称赵老爷。话说,在他回到建州的第二年,有一日子夜时分,正在卧榻之际,忽然床榻开始震动,整个房子也都跟着开始震动,赵老爷心说“不好,定是地震”赶忙冲出屋堂,家人和仆人也随之都到家中院子避震。可是,震动只是持续了几分钟,就停止了。管家带着仆人巡视了大宅一圈后,并无大碍。赵老爷随着家人和佣人们又等了一个时辰,在没有发生震动,随即会卧室和衣而卧。次日,清晨管家急匆匆的前来奏报,说大宅后面那口吃水井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赵老爷急忙裹衣而行,待匆匆走过后院大门,到水井旁一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旁边的管家说道,早上起来佣人们打水,发现了提上来的桶里一滴水都没有,佣人们以为是水井里的水位下浅了,便将水井用来舀水的绳索又放了些许,可是直到放到了头,都没有一滴水。更诡异的是,有耳音好的佣人竟然听到水井里有人声鼎沸的声音。这下佣人们都慌了神,才找到管家详细禀报了此事。赵老爷吩咐管家重金聘用几个井匠,井匠并不知道这个井发生的怪事,还以为是其他什么问题,便下井去查看,谁知道井匠下去查看,竟然渺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绳索捆绑处,竟然没有解开的痕迹,要是到那个时候每个井匠都有一个特殊的绳索打结绝活,因为关系到下井人的生命安危,所以不是一般人就能轻易解开的。一个下井查看问题的井匠,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在当时那个封建的社会,一下子传开了。皇上一直都在这名姓赵的封疆大吏的附近布置着眼线,就担心他有所不轨。很快,皇上就知道了这件诡异的事情,借此事情斩杀了姓赵的一家子,可怜的是全家连主人带仆人一百来口,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埋在了后院井的后面。当地人因为平时经常接受赵老爷的一些恩惠,所以请来了得到的高僧,超度亡魂,早日投胎。后来,当地的高僧将后院的大门用黄符纸封印。 听完老者的话,那名将军沉思了很久,可是又不能不解决饮水的问题,于是有人提议请得到的高僧佛法诵经,重新打开后院的大门,在查看那口水井,如果可以用万事大吉,如果不能用了,在请当地的井匠重新的打井。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当地高僧做法诵经三天后,后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井还是那口井,但是因为时间的久远,大宅后院枯草残木,满目疮痍。部队中有在参军之前在家从事井匠工作的,于是,在井匠的指挥下,士兵们埋头大干从井里捞出了一筐筐泥土之类东西,直到两天后,井里的泥土和其他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井匠士兵自己绑了一个扣,然后吩咐众人将自己放下去,只要绳子抖动就,众人就立刻拉绳子。井匠士兵带着众人期盼下了井,连将军都亲自来鼓劲。谁知道士兵拉着绳子从早上到半夜都动静。有士兵点起火把,可是井下黑黝黝的,不是的透出的寒风阵阵。士兵赶忙报告将军,将军忽然想起来长者讲述的那个事情,吩咐士兵赶忙拉绳子,报告的结果却和二十年前的那个姓赵的封疆大吏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将军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不见了。死一个人不是大事,可是如果查不出来原因,很容易的发生兵变。军中有一个和那个井匠一个村来参军的,感情甚笃,听说自己的袍泽兄弟下井以后,连人都不见了,所以自告奋勇的要求自己下去查看个究竟,将军一听有人主动请缨,连忙同意,甚至还亲自送这名士兵下了井,井底下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名士兵拉着绳子一点点的往井下滑落,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在井下面最深的地方有熙熙攘攘的喧嚣声,这名士兵甚是恐惧,本来想着上去算了,可是转眼一想自己的袍泽兄弟死的不明不白的,只要又硬着头皮往下继续的滑落,不约半盏茶的功夫,熙熙攘攘的喧嚣声没有了,他有接着顺着绳子往井底滑落,等到终于站到井底的时候,他感觉已经顺着绳子滑落了至少一个时辰。他四周看了看,水井的底部很大,他用火折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的袍泽兄弟,他原本想算了,上去吧,禀报将军重新再开一口井算了,谁知突然刚才听到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又传来了,就在前边不远处,似乎那里还有亮光,他怀揣着恐惧的心,一步步的朝那个亮光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声音就越来越大,亮光也越来越亮,等他伸着头往亮光处一看,片刻功夫,顿时大骇,按照刚才和上边士兵的约定,他死命的拉着绳子,大家一看绳子在没命的式的晃动,赶忙的一起拼了命的往上拽…终于,等了好久,那名主动请缨的士兵露出了头,却只见那个士兵上来后,神志恍惚,满嘴都是嘟嘟囔囔的话,将军闻言大惊,见此人一会笑一会跳的,嘴里还不住的在念叨着什么?似乎是什么曲调,将军示意众人全部噤声,然后轻轻的将耳朵凑到了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士兵嘴巴前,只见士兵在手舞足蹈的挥着手,并且嘴里在哼叨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将军闻听大骇,却不知道他嘴里所以然,一个学过几天郎中的军医,赶忙从身后的医药箱中拿出针灸用的银针,对着那个人又是扎穴位,又是放血的,片刻过后,下井的士兵似乎意识有点清醒,对着将军断断续续的说:下井后,并没有发现袍泽兄弟的尸体,却闻听有喧嚣的声音,还有不远处的一处亮光。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士兵就顺着声音走向了亮光,亮光是一个洞穴一样的圆形,谁知道伸头一看,一群穿着鲜艳的夫人们,在手舞足蹈的扭动着身子,旁边一个黑色的箱子,但是可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听了一下,黑箱子里面传出来的是‘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将军还想再询问详细情况,谁知道,那个士兵趁众人不备,跃井而下了…… 山村鬼事秘史 本人只讲事,不做评论。缘何而来,因何而去。无人知晓。敬请众人评述。 (一) 农历七月十五,朔风紧,彤云满天,无星无月,北斗南迁数尺无华。诸事不宜。 子时,鬼门大开,东南方鬼气涌动,赤红满天。镇凹之物长吟终夜,隐有白气升天,白红相交,至寅时,白气骤息。地动山摇。 午时,煞气大重,愚昧之民不知回避,热闹之事仍不息不止。 未时,西北之庙坍塌,邪气得以长驱直入。 是夜,全凹人死者一十有二人,重伤一人。 然,诞一人,不哭,不闹,窃以为患。当除。 —————摘自《欧陽秘史》 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是上坟的日子。 李家凹子是这方圆几百里的一处富庶之地,这儿缺水严重,但是再缺水,李家凹子没缺过。这儿的庄稼长的茂盛,别人的谷穗指头粗时,这边的已经象狼尾巴一样了。别人都说这儿是聚宝盆。但是没人搬来这儿住。只有原住户一百来家。 风水先生曾说,李家凹子是块大凶大险之地。周围环山,东南方开一口,奈何对着自己家的祖坟。西北建一庙还可以镇的住点。 傻李是住在凹口边上的,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但庄稼人,起早贪黑,身子板结实的很,看着象个三十岁的壮汉。李嫂原是邻村人,有一次地里呆的时间长了,回来时天黑,一个没瞅清,摔倒了山崖底下,怪就怪在她摔下去没死。 那块山崖有四五丈深,摔下去三四个人了,没一个活着的。本来李嫂应该也死的,但是人们下去救她的时候发现她还有口气。抬的人把她抬起来,突然间发现她身下之物,都吓的目瞪口呆。身下蠕蠕而动有数十条黑蛇,里面有压死的好多条,流的血洒在其他黑蛇身上,红黑相见,互相盘着,蠕动着。 救起来的李嫂摔断了一条腿,再加上黑蛇的故事,提亲的人几乎没有,眼看要过当嫁年龄,也是天意如此,李嫂那天脱着一条腿出地里抱柴。意外的看见了李家凹子的傻李。傻李是那天去邻村牵猪的,听说邻村的猪种好,他想配个好点的种,下窝猪仔可以卖个好价钱。就这样,李嫂就跟了傻李来到了李家凹子。 这一晃就是二十年了,李嫂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但是临近四十岁竟然又怀上一个,傻李听人说,过了三十五岁生的孩子命好。傻李整天乐呵呵的。 就这一天,七月十五这一天,傻李一大早起来,拿着前日里李嫂已准备好的香纸,带了点馒头之类的,准备出凹子去上坟。 凹子那头的青头和傻李差不多大,只是一直讨不到老婆。他也想去上坟。本来准备两人一块儿去的。 傻李来到青头家的大院子,青头是个很勤快的庄稼人,种了一院子的蔬菜瓜果。看着喜人的很。路过青头家的鸡窝,傻李顺手将放在鸡窝墙上的一盆剩饭给倒了进去,心里嘀咕:怎么这么晚,连鸡都没喂,改明儿个自己家的鸡都不下蛋了,还想讨老婆给你生崽呢。刚想走,咦,不对劲有点,但没想出来什么不对劲。 傻李走上前,拍拍青皮的门,叫门。青皮,青皮,太陽窝子都照得我们家后院了,你还不起啊,快点走了。 没人回应。 傻李拍了拍门,还没人应声。但是门里却光当一声。好像是顶门的木棍倒了。 傻李一听,咦,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是不是已经走了。 顺手一推门进去…… 傻李一推门进去,一股陰气扑面而来,外面的陽光反复顿时黯淡下来。 青头家是老式的木结构房子,这种房子冬暖夏冷。分里外两间,外面的就算是客厅了,里面的算是卧室。 傻李走进外间,已经感觉到背后冷气嗖嗖的往外冒。他心里直犯嘀咕,好端端的太陽天,怎么里面这么冷呢。 当傻李迈进青头的里间时,一股冷气只冲脑门子,只见青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脑袋从床沿垂下来。眼睛里的血在脸上画了条红色的线,一直流到地上,地上的血迹还没干。傻李大惊,叫着拔脚就往外跑,边跑边叫,死人了,死人了。 屋内,青头的尸体动了动。在身下隐隐约约有一丝黑色滑过。 李家凹子是个小地方,不到中午,人们就都知道青头死了。可没人知道为什么死。傻李在家里呆了小会儿还是去上坟了,这儿的传统,过了中午不上坟,死人会怪罪的。 请了凹子里两个辈分较高的老者来处理这事,青头小时候死了父母,是村里人你家一碗饭,他家一碗汤养活大的,而且这人活的时候很地道。经常帮村子里的人忙这忙那的。这一死,有几个村子里的女人也摸了把泪。 两个老人先去西北面的庙里扯了人家还愿的一条红布,然后撕成小布条,给两个小伙子带上了,嘱咐他们进去把青头抬出来,还特别嘱咐,先要动头,然后在抬脚。另外让村子里的人都回自己家,别围着青头的家,让青头好上路。 两个小伙子就这样走了进去。青头还在那儿躺着,地上的血已经凝固了。黑黑的一团。 再说傻李那边,眼瞅着太陽都快到头顶了,傻李有点着急,自己家的坟地还是凹子里比较远的。今天本来好好的,结果被青头的事情一耽搁,心里面有点虚虚的。青头的身子骨傻李知道,一顿可以吃掉三大海碗的面条。还是不加佐料的。怎么说没就没呢。而且,突然,傻李脑子里灵光一闪,象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可是到嘴边,就又没了,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傻李就到了自己家的坟地前面,这是个山坡,在坡顶有一株大柳树,茂盛的很,据说谁家的树大,谁家后辈的福气多。 傻李刚想跑过去,突然看见柳树的陰影下,仿佛站着一个人。 这里本就是凹子的坟地,没其他人的,要是有人,也是凹子里的人,傻李应该认识,可傻李远远的瞅着,愣是看不清,傻李又揉了揉眼睛,陰影下只有两座坟墓,哪里有人,傻李心一凉。大中午,太陽照着地面,暖哄哄的。可是这时候的坟地里却静悄悄的,风吹过,连风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傻李心想。怕甚么,自己家的坟地,有什么也是自己家人,还会害自己啊。心里打着气,两腿打着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先拿了个小树枝,圈个圈,然后跪下,放上香,放上馒头。放上纸,点了起来。 傻李看看风,找了个挡风的地方跪着,这样不容易让灰迷了眼睛,还能让纸就在圈里烧,到不了别家坟头上。 可当傻李点着了纸的时候,纸上的火苗子一窜老高,竟然逆风而来。 傻李一个激灵,做到了一边,火苗子仍旧不小,可还是逆着风一摆一摆的。仿佛在和风争斗着什么。 傻李站了起来,背后冷汗涔涔。今天碰到的怪事太多了。怎么这火也出问题,坟地里仍旧没半个人,傻李一愣,没人,怎么今天没人来上坟,就我来了吗?以前的这时候,坟地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哭哭叫叫的,比唱大戏还热闹呢。想到这里,傻李突然间觉得两腿之间尿意逼人。 傻李再顾不得许多了,跪在另一面向坟磕了一头,提了篮子赶快要跑。可就在它磕完头提篮子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顺着火的指向,他看到在对面的坟地里的那棵大柳树下,赫然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衣人。 傻李感到头晕,眼前一黑…… 没人知道在青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大家还在村街上谈论有关青头的事的时候,就听到了青头那边那两个长辈竟然象小孩子一样叫着: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午时到了。 当人们放下手中的饭碗赶到青头家前面的时候,都吓的惊呆了。两个老者更是不顾体面的坐在地上,筛糠一般的抖着,青筋暴露的手抬着,指着青头家的门口,几个小媳妇更是将刚吃下去的饭都吐了出来。 木结构房子的门是两扇左右开的,而且门槛很高的。在门口,人们看见了青头和那两个进去抬他的小伙。但是人们看见的不是两个小伙抬着青头,而是看见三个人都挤在门上,三个人仿佛都想夺门而逃,但却没法逃出来,挤在了门上。脸无一例外,都是惨白,鼻子,眼睛的血往下淌着,青头的血也在淌,上身的衣服还在,但却象被人洒了一层土一样灰蒙蒙的一层,三个人的六只脚竟然悬在半空,他们三个人的整个身体的重量靠的是门框挤往中间的力浮在半空。丝丝的血滴在土地里,结了块。 人群里,两个小伙的媳妇已经晕了过去。 被称为长辈的老者更是无法动弹,被人扶着坐在了一旁。 然后,一个老者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着:快去庙里烧住香,到村北面叫陰陽师傅过来,不对劲,这事情不对劲。一个小伙子应了一声,就向西北的庙里奔了过去。 当傻李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满天的绿树叶。他一骨碌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坟地里,篮子扔在一边,看看周围,他躺在刚才自己划的那个圈圈里。身下都是刚才烧过的纸的灰烬。远处坟头上漂着好多的飞灰,傻李想,看来都烧完了,那该过了大晌午了。该回去了。 胆战心惊的看看刚才的那棵大柳树,那个黑影已经不在了。提个篮子,撒腿就往家里跑。路上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湿了好多。 还没进凹子门,发现青头门口怎么没人呢?应该说没这么快就处理完事情的啊,傻李一琢磨,又想想今天发生的事,不敢再往前走,贴着墙想溜进去,可是就在他溜了一半的时候看见了青头家的鸡窝。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青头家平时喂着十几只鸡,有三只大公鸡,那三只大公鸡可是厉害,要不是关着,比平常的看门狗都厉害的多,青头家的鸡窝门有一次被一只公鸡给啄了个大洞。一寸厚的木板,那公鸡发火,几下就啄透了。平常青头喂鸡,一般都是这三只公鸡先昂首踱出来,然后母鸡才敢出来,可是今天,傻李喂鸡时,没有一只鸡出来。 傻李想到这里,有想去看看那个鸡窝,就走了过去,他想着青头已经被搬走了,而且大中午的,没什么好怕的,可他一走进院子,就感觉左面有股冷气逼来,转头,竟然是三个死人,都卡在门中间。流血的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没有一点活气。六只眼睛就像六把刀子,直接剜在傻李脑袋里,傻李脑袋嗡一下,转头就跑出了院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村西北头轰然一声,然后烟尘大作。 村西北头的庙还是民国时盖的,那时候的凹子里还没住人,听说凹子外面打过一场大战,死了好多人,而且都死的很惨,后来,那个参加战争的将军看到生灵涂炭,死了这么多的人,到底为了什么,一时有了心结,恰逢道上来位高僧,点化于他,这位将军大悟,遂出家为僧,在此地建庙修行,同时也为那场大战死去的数千条人命超度,后来,其家人尾随而来,定居于凹子里。将军姓李,于是,这个凹子就叫李家凹子。繁衍至今,再加上当时逃难到此的人,发展成今天的李家凹子,也就是说,这座庙和李家凹子的年龄一样的大。 经过这几十年的岁月,李家凹子的人也是几经翻修,虽说有点残破,无人入内主持,但是,整个凹子的人逢年过节的,都会去烧烧香,捐点香火钱,修葺一下。不至于马上倒塌的。 但是当那个小伙子点燃香的那时,香气竟然没有向上而去,而是慢慢的向地上蔓延,久而不散,越积越多,小伙子害怕,插完香就想走人,可手抖,在插上去的那一刻,不小心掀翻了香炉,香炉内还有几百支别人插进去还未燃尽的香(七月十五,上香的人多),顿时一地都是,庙内烟气更盛,但是古怪的是从下面慢慢往上面走。仿佛烟气很重的样子。小伙子蹲下去想拣起这个香炉,这个还是当初建庙时用的,青铜铸成。可小伙子一拿,发现香炉瞬间四崩五裂。紧接着,听到房梁支支嘎嘎的响。小伙子抬脚往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了,整座庙顷刻间崩塌,小伙子更被一个直径大约有一米的松木房梁砸中,当场毙命。 陰陽师傅来了。众人只有几个胆大的跟着他来到了青头的院子里。傻李也跟着过来,胆战心惊的想知道鸡窝到底出什么事了,因为现在,他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不是青头不明的死,而是鸡窝的鸡。也许这儿有什么说法。 陰陽师父端着罗盘看了看,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路过青头的门口时候脚下稍微滑了一下,差点没把罗盘摔了。他看了看院子,然后抬起头看看远处的凹子外面,脸色刷白,急急忙忙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没人知道他要作甚么,也就是这时候,庙随着一声巨响坍塌了下来。 当庙坍塌下来的时候,陰陽师傅竟然突然间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旁边的人赶快扶他起来,陰陽嘴里喃喃着:“这下不好了,这下不好了。” 陰陽师傅是那位将军的后人,据说将军过世后,曾留下几件法器,因为有大部分的战争中的冤死之魂已经超度,但是积怨太深的一些则无法超度,时间越长,积怨越深,已成厉物。需要法器镇压,这样可以保一方太平。 到了陰陽的家里,陰陽师傅将家里的什么痰盂之类的肮脏之物拿出去,又拿清水洗了手。然后点一拄香,默念片刻。从房梁上面拿下来一个大箱子,上面厚厚的盖着一层土,古老的很。他拿手慢慢把土揩去,然后又把封口的黄纸掀去。缓缓打了开来。 箱子里面是一件法袍,一把宝剑,还有一个铜铃。再下面是一本书。 穿上法袍,拿剑和铃铛,陰陽师父走了出去。他看着书又回到了青头家的大院子里。 青头家的院子里,那三具尸体还是老样子,不过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尸体的皮肤已经看着有点嫩白的发肿,有一个的嘴里还在流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地上的血已经变成了一大块血块。 陰陽师傅拿着书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他在鸡窝前站住,然后仿佛确定般的又看看书,看看鸡窝,然后用发抖的声音说:去找几把锄头,把这儿挖开来。慢点挖,下面可是咱凹子的几百号人命啊。 鸡窝开了门,傻李往里探了探头,他拿着锄头,但仍有点担心那三只大公鸡。可是也奇怪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傻李没见过青头家的鸡。慢慢的打开鸡窝的棚子,里面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见鸡棚内那还有鸡,有的只是鸡头,鸡毛,还有一团一团的红黑色的,还有一只只鸡爪子。 “罪过,罪过啊,快挖,别管这些。”陰陽师傅催促着。 几锄头下去,什么都没挖出来。陰陽师傅看脸色有点担心。这时,傻李发现在鸡棚的角落里看见了一跟颜色鲜艳的长鸡翎,那是一只大公鸡的,傻李拿锄头去把他往外拉了一拉,后面跟着的竟是这只大公鸡的身体,再往外拉,傻李脑袋嗡的一声,旁边的人都吓傻了,然后有人大叫一声,锄头扔了一地,所有人都往外挤。 在大公鸡的脑袋上,密密麻麻的趴着足有几十条小黑蛇。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蠕蠕而动。他们互相纠缠着,看着就像一个令人恶心的大黑球体。 陰陽师傅大叫一声说:“快,拿汽油来,烧了他们,烧了他们,秘密就在这底下了。” 几个人从附近找了点汽油浇了上去,那小蛇汽油一浇开始往四散逃跑。群蛇蠕动,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仿佛那蛇都爬到自己身上一样。 陰陽师傅点着了一个符扔了过去,顿时,火舌开始吞没蛇,鸡的尸体,还有整个鸡棚。 鸡棚烧没了的时候,日头也已经西斜了。几个小伙子正想挖呢,却发现地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大坑。在大坑里,有一块似金非金的铁牌子。 陰陽师傅走了过去,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先拿手里的剑轻轻的绕着铁牌子转了个圈,然后把它拿了出来,这是人们才看清,原来是面镜子,只不过这面铜镜的镜面冲下,所以其他人看起来,以为是一块铁牌子呢。 陰陽师傅手里拿着这块镜子走了出来,傻李看到镜面的光,突然间感觉冷冷的,就像刚才青头他们那红色眼睛里的光一样,没有生命,没有气息。 镜子就那样的在陰陽手里裂成了两块。没人知道怎么裂开的。陰陽摇摇头:“唉,这是根源啊。就从这儿开始的啊。” 天渐渐黑了下来。 奔走在各家的陰陽师傅拿着金粉为各家的墙上和地上各写了一道符咒,恐慌笼罩着整个凹子,有的人已经外出去娘家了。没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到天完全黑了。还有一户人家的符咒没有写到,而这户人家,恰恰就是傻李家。 当陰陽师傅走进傻李家的时候,傻李家的那条看门的大狗已经被傻李给拴了起来,而且陰陽师傅也是同个凹子里的人,那条狗已经对陰陽师傅很熟悉了,平常陰陽师傅来了,那狗还会爬到陰陽师傅的膝盖上,伸着舌头添来添去的。但是,那天的陰陽师傅也许是穿着道袍的缘故,狗一直在冲他叫个不停。 陰陽师傅顾不得什么,直接就开始在门外写符,可是写到左边时,傻李家的门柱子比较高,陰陽师傅使劲儿够都够不着,然后傻李搬来个凳子,陰陽师傅站了上去写,就在写了一半的时候,刮了一阵大风,陰陽师傅突然间大叫:“不好。” 陰陽师傅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一摔,不偏不倚,正好摔在傻李家的大狗面前,那条大狗象疯了般,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下去,傻李着急,手边正好有一个挑草用的大耙子。顺手抡起来就冲狗扔了过去,但是太晚了,狗倒地了,嘴里还衔着陰陽师傅的喉头。 傻李的眼睛红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看屋里。 李嫂站在家门口,笑盈盈的站着。仿佛没看见发生的一切。 那一夜,听说回娘家的人七个一起坐村子里的三轮车上路出凹子,但在路上出了车祸,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李嫂分娩了,生下来一个小孩,这小孩生的奇怪,生下来,既不哭,也不闹,只是愣愣的睁着两只眼睛看。接生婆说一生下来的小孩,又睁眼睛,又不哭的还真少见。人家说不好的。 说完这话,接生婆走了。临走,还在门口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多。 晚上,起风了,很大的风。傻李抱着自己的妻子,缩在墙根边,大炕上的孩子既不哭,也不笑,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傻李,傻李不敢去看,但是他还是知道,那感觉就像青头,就像那面镜子。 李嫂还在笑,象傻了一样的,还在不停的笑…… 七月十五,煞气重,然凹内镇物受污,只因后代保管不慎,上建鸡棚,鸡啄石,乃至镇物见天,邪物入侵,以鸡血淋其上,镇物威力大减,遂无法镇百年冤物,乃至入凹。先伤一命(青头,笔者注),得其陽气,然未得圆满之时,被人打断(傻李的进入),遂隐藏,以待时机。后又得二命陽气,陽气大盛,遂可成形,出门之时抛弃皮囊于风水交换之所(门槛上方),西北小庙难抵冲天煞气,尽其职直至坍塌。天气渐晚,符咒之力愈重,邪物难抵,遂找依着,然处处金光灿灿,难以避让。遂直至畜生之身(傻李家的大狗),飞沙走石,欲阻正人(陰陽师傅)断其路,啮之至死。然大煞身(李嫂)出现,收其入内,并封之于皮囊之中。诞一人,不哭,不闹,窃以为患。当除。 大煞身只因修炼火候未到,又因镇物正对,邪气难长,埋藏数年。其本欲阻鸡啄镜,奈何镇物在旁,无法施展,终至招来又一煞气。一山难容二煞,二煞相争, 死者一十有二人,重伤一人。此事暂歇。 ------------摘自《欧陽秘史》 (二) 农历八月二十七,天晴,有大风。不宜祭祀,动土。 大煞易除,小煞难治。 我辈之耻也。 --------摘自《欧陽秘史》 时间过的很快,西北角的庙在第二天就已请人来建,两天后建好了。但是这块破成两半的铜镜却无法复原。陰陽师傅有儿子,但是年幼。还好他的妻子见过一点。做了个法事,仍旧把它埋在原来的地方。所有人的尸体都准备这天出殡,黄历上明明写的不宜祭祀,动土,但是不知道是谁先说要今天的,大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时也没了主,就答应了,但是到了这天,翻黄历才发现这一条。临时停灵还是少有的事,更别说是十二条人命。 傻李的老婆仍旧疯疯癫癫。那个生下来的小孩第二天傻李就流着泪把他扔到了村外。从那以后两个多月,傻李一直在照顾着李嫂,很少出门。 十二具尸体已经放了整整两个多月了。尸臭让整个凹子的人都感觉得到曾经的那份恐惧。没人敢说取消今天的出殡,因为仿佛这十二具尸体代表这一切恐怖,他们想把这些东西早点扫地出门的。 傻李一大早给李嫂做了点吃的,然后自己就出了门,毕竟都是同村人,至少得送送。走到凹子的中心,这儿有个天生的土台子,仿佛成了凹子里人们的集会场所。人们还在谈论着曾经的那些事,有些人看到了傻李,都突然间不在说话,傻李明白,自己家的事的确很怪。 太陽又爬了一段,村里的长辈开始催促人们快点抬着“人”上路。前面两个人一路给撒着纸钱和五谷杂粮。一条凹子里最长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坟地开进了。 凹子里的坟地是各家管各家的,不在一起,有一块乱葬岗,专门埋一些短命的人。屈死的,冤死的,都埋在一起。这十二条人命肯定也埋在这里的。人们一路上心惊胆战,幸亏人多,也不觉得什么,但心里总是像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七上八下。 傻李走过坟地,突然间又想起了那天在坟地看见的那个黑影,腿一软,几乎摔跤。慢慢的,送葬的队列路过傻李家坟地的时候,傻李偷偷的看了一眼那棵大柳树,树下空无一物,但是傻李看见柳树下的坟头没了。 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没了,傻李心中一惊。撒脚丫子就冲自己家坟地奔了过来,本来送葬队里面就是一凹子的人都来了。而且人有三急,其他人看到了傻李奔向坟地,还以为他是生理需要。也没当回事,该抬的还抬着。该往前走继续往前走着。 傻李这一路小跑,跑到坟地的时候,已是累的气喘吁吁了,这是个大坡的坡顶,而且下面都是种的庄稼,土质松软,进脚容易拔脚难的地。 傻李喘了两口气慢慢的挨了过去,只见原来坟头的地方竟然成了两个大洞,傻李家的墓室已然暴露在外面,上面的大柳树的根丝丝挂挂,仿佛是被一种极锋利的器物割断一般。 傻李来不及想更多,他必须追上送葬的队伍,他不想再一个人在这儿呆着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引起的,一件让十二个人一天之内暴毙的事情。 傻李向坡下的路上跑去,可当他跑到路上时,前面竟然空无一人,上百人的送葬队伍竟在这一会儿消失了,难道是他们过了前面的那个岗了,挡住了看不到?傻李心想,于是,他又向前追着。 送葬的队伍人太多,又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和分工,所以谁都没注意,傻李已经不在了。四个人抬一个人,走的速度快不到那儿去,再加上这该死的路上竟然坑坑洼洼的大大小小的出来好多小洞,该死的。哪路的耗子这么厉害。挖到大路上来了。 终于,人们快要到乱葬岗了,过了前面的玉米地向左拐就是了。抬人的一个小伙子活动活动筋骨,这半天路走的,也挺累人的。他伸伸胳膊,然后转转头,可就在他低下头的时候,突然间发现,他们抬的棺材底下,竟然嘀嘀嗒嗒的滴着血。 要说一般的死人滴血,谁都可以理解,人死了,会有尸水的,但是,这些棺木都是村子里的木匠用上好的松木打造的,厚四寸多,即使滴血也只是渗出来的,不会这样滴滴答答的,都快流成了一条线。 欧陽少爷于是带齐了东西连夜两年前的战争之地,等他赶到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儿多了个村子,叫做李家凹子,他先在邻村住了下来,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村里面流传着一个故事:有人几年前想要推倒村边的小屋盖间大点的房子,但是那个小屋的门却是铁做的,只有一个小窗户,人们拿了工具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门,里面却是满地的长长的黑发,屋里有好多东西都留下了牙咬的痕迹。有一个识两字的在屋子的地上看见深深的挖着一行字:你们杀了我的儿子,丈夫,爱人……。 欧陽少爷听到这儿时已然泪如雨下,两年前的花前月下历历在目,今日却是人鬼殊途,而且,阿镜直到死时仍旧念念不忘他,他的父亲,他的儿子,却独独没想过,她自己是怎样惨死的。一个对别人怀着深深眷恋的女子,竟在这种偏僻蛮荒之地饿死,而腹中竟然还有一个胎儿。那是他的儿子啊。 事后,欧陽少爷想将其葬于邻村,奈何邻村说坟地里不葬外乡人。欧陽少爷只好将其葬到李家凹子的坟地去,可是李家凹子的人说,葬的女人必须是李氏媳妇才可以,于是,欧陽少爷在碑文上只好这样写:李氏欧陽之四妾,民国三年。欧陽立。 欧陽少爷事后,直接奔往李家凹子,去找李将军,细述前事,并且说明了来的原因,李将军一听这个异物可能对整个李家凹子不利,当然愿意帮助,于是第二日分别找了下辈中年纪较小,脑袋比较聪明的两个小孩随欧陽少爷去了。于是此四人经过数十年的苦练,终于道法有所成就,于是他们分守东南西北四方。而欧陽少爷守卫的正是李家凹子的东方。 后来又过了数十年,阿镜成妖,竟然藏于崖下,暗吮毒蛇之邪气,日久,竟然可以化发为蛇。更是机缘巧合,李嫂落崖,阿镜遂附其体内。欲往李家凹子行凶。 可是却遇到她生前的那面注满她的诺言的铜镜做为镇物所阻,不敢贸然行动。然而,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阿镜腹中之子已经怀胎数月,竟然已成人形。后来阿镜虽然无人为其送饭,但为了让自己孩子生下来,她吃光了小屋里所有原来用来烧火的稻草,又因为一念之坚,竟不肯断气,维持数周,但终于饿毙在小屋内。阿镜满腔的怨恨和无法发泄的仇恨竟在无形中传给了胎儿。这胎儿竟然郁结于腹,亦成一怪,而这,正是当初那名老道没有预料到的。 胎儿凝成之怪竟然借青头家的镇物受污之际,趁机想要毁掉庙宇,以为后来灭掉李氏后人打基础。但是,却被陰陽师傅所阻,陰陽师傅本是照书而做,然而,没想到胎妖竟可附兽之身,导致自己惨死。而傻李在坟地中数次见到的黑影却是欧陽少爷, 已近百岁的老人为了不让阿镜真身前去李家凹子,在乱葬岗守着她们娘俩的墓,同时也是守着自己一生来所作的孽。有数次阿镜意欲谋害傻李,但是经过欧陽巧妙的用障眼法,傻李没有走到阿镜的妖力范围之内。而常叔却因当时欧陽分别保护另外一面的傻李,无暇顾及常叔。而导致常叔之死。开幕之人却是胎妖,胎妖因为没有道士的专门指教,欧陽也是一筹莫展,眼看着胎妖开墓吸取尸气渐渐成为气候,却无可奈何,只能将一村之人在坟地里困住,尽量让他们远离妖气旺盛之地。 陰陽死了,李师傅先赶到,照书上所授方法,将阿镜藏进自己的红色头发中,放于盒中,然而,他没想到在井中竟然一直隐藏着胎妖,而傻李在数次刺激之下竟然发现了识别胎妖的窍门,就是他木木登登,死一般的眼神。傻李见到井中之物,凹子里的人竟以为他疯病发作。李师傅用照妖镜发现井中气与别处不同,遂想去制止,奈何胎妖之事无人对他以前提及,于是,李师傅猝不及防,命丧井台,但却留下了线索给后来的常氏二兄弟。 常氏二兄弟发现了李师傅的尸体上的符并非专克厉鬼之符,心下已感觉绝非阿镜一人所为,于是他们由常大师傅连夜去东面山上和欧陽商量对策,二师傅在此静候。 半夜胎妖附体傻李夺走盒子。二师傅一路追至乱葬岗,与大师傅施法捉妖。 冷雨中,数十年前的恩怨仿佛在瞬间了解,随着欧陽的一声闷哼,口中一口血水喷射而出,身上的黑丝缠绕,而阿镜也在红光中淹没,数十年的恩怨纠缠,数十年的情深意重,刹那间灰飞湮灭。远处山雨飘摇,二位师傅手中提着一团物品匆匆奔来,到了欧陽的身边,手中大包缓缓打开,是那个死婴的身体。已经腐烂不堪。 欧陽缓缓的抬起了手,摸着这个已经腐烂不堪的小孩的头颅,微微的笑了:孩子,父亲来了,父亲欠你们娘俩的,孩子,我来了…… 两位师父在雨中抬着欧陽的尸体缓缓又向乱葬岗走去,欧陽垂下的袖筒里掉落了一本书,风轻轻吹过,一页页翻过,又一页页翻回,封面上写着四个字:欧陽秘史。 家里鬼故事|恶诅村 李和维特一踏上这片土地,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片广阔的荒原,深黑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天边,地面上除了一寸来长的硬草,什么也没有长。站在荒原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荒凉,绝无人踪,寂静得令人空虚。天空中密不透风地蒙着厚厚一层乌云,只有在靠近地平线落日的地方,乌云才略微稀薄一点。 “你确定是在这里?”维特疑惑地问,“这里看起来不象有人的样子。” “是这里。”李再次仔细看了看地图,那上面清楚地标明了恶诅村的方向。 李和维特是堂兄弟,他们的祖父最近去世了,留下一个奇怪的遗愿,希望将自己的骨灰洒到故乡的土地上。祖父的故乡,是在南美大陆上一个名叫恶诅村的地方,李和维特作为他的后人,带着他的骨灰,带着他手绘的地图,几经曲折,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明的黑色荒原。 但是恶诅村在哪里呢? 极目远眺,四野茫茫,看不出有人经过的痕迹。李对照地图,仔细辨认了一番,指着北方道:“朝那边走。”说完他便继续朝北方走去,在他左手边,一轮沉重的夕陽,正在缓缓朝地平线靠拢,荒原在残陽的暗红渲染下,显出血一般的色彩。维特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恶诅村,多可怕的名字。”维特的声音从苍凉的风中传来。 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无论那个地方多么古怪,他们都必须完成任务——他摸了摸背包里那个圆形的骨灰坛子,又想起祖父的笑容——那个一生都保持着神秘色彩的老人,带着一种宿命的悲哀,常常那样望着他们,微笑,再微笑,象所有慈爱的祖父一样。想到这里,李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湿润了。 “李!”维特看着他笑起来,“你越来越象你的中国母亲了,这样多愁善感。快走吧,太陽快消失了。”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天空,渐渐失去光彩,转为与这土地一样厚重的黑色,这是荒原中特有的乌云层,终年不散,只有在太陽最强烈的时候,才能勉强看到一点蓝色的天空——祖父在遗嘱里特别详细注明了这点。 依据地图的指示,他们还要再望前走50多里路,才能看见恶诅村。他们疲惫的双腿已经有点不听使唤,可是祖父的遗嘱上还特别注明了另外一条——“绝对不能在荒原上过夜。”祖父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即使是维特这样任性的人,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停下来休息。他们加快脚步继续赶路,一路上不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夕陽下落。 在最后一缕陽光消失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恶诅村。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奇怪的南美文字,李和维特从小跟随祖父学过这种文字,仔细看了看,就着一点余光,读着那些音调奇怪的语句——“日落之后不要单独外出;日落之后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相视一笑——多么奇怪的话。 村子里十分寂静,茅草屋凌乱地散布在村中各处,一些光着上身、穿着稻草裙的孩子们,正慌慌张张地朝家里飞奔,身后跟着一群狗和几只鸡。 “嘿,小孩!”维特用恶诅村的方言叫着他们,“这里有旅店吗?” 孩子们听见他的话,露出惊恐的表情,跑得更加飞快,冲进他们各自的茅草屋,将结实的木门使劲关好。 “他们怎么了?”维特问道。李耸耸肩。 天色全黑了。因为有乌云遮挡着天空,太陽一落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维特从包里抽出事先备好的电筒,强烈的光芒亮起来了,一些好奇的孩子,从窗口探出一个个小脑袋,但是维特一朝他们打招呼,他们就象小鸟一样缩了回去。 他们沿着村中的大路朝里走,希望找到一间旅社。这里看来是个土著部落,村民的不开化程度很高,茅屋建造得非常粗糙,屋外晾着的衣裳,也只是简单的几片布,根本称不上形状,从茅屋窗口透出的,不是电灯的光,而是一星星微弱的火把光芒,甚至在茅屋的外面,他们还发现了舂米的石臼。他们很难相信,自己那个有三个博士学位的祖父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们怎么在夜里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维特将电筒朝出声的地方照去,那个女孩子在黑暗中凸显出来了。这是个很健壮的年轻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一身黝黑的肌肤闪闪发光。她和那些孩子一样穿着稻草裙,上身只围着很短的一小块布,长头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花串,赤足上也戴着两串花。 “我们是外地来的,”李说,同时举了举手里的包,将骨灰坛子的形状显示给她看,“我祖父在这里出生,现在他死了,想回到这里。你知道哪里有旅店吗?” 女孩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们别指望在这里找到旅店——明天日出之前,谁也不会理你们的。” “为什么?”维特感到很奇怪,“是因为村口石碑上的那些字吗?” “是的,”女孩说,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不耐烦,“我叫阿提拉,你们呢?” 李将他们的名字说了出来,女孩又皱了一下眉头:“这名字很怪。你们跟我来吧。”她顿了顿,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如果你们肯相信我的话。” 李和维特笑了笑,跟在她身后走着。她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茅草屋,将门推开:“你们今夜可以谁这里,这是雅布老婆婆的房子。”她带着他们进屋,点亮挂在墙上的火把,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靠墙的地板上堆着一堆稻草,上面铺着一张席子,看来那就是床了。另一边是个小小的灶台,里面的火已经熄灭许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雅布老婆婆哪去了?”李问道。 阿提拉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屋子,从黑暗中远远抛下一句话:“她死了两天了。” 呆在一个死去不久的老太婆的屋子里,两个人有点害怕,肚子也饿起来。维特在灶台上一阵乱翻,翻出一块风干的腊肉,想了想,还是没有吃。 “也许那是人肉呢。”他开玩笑道。 李在床边的墙角里发现一个陶罐,里面盛着半罐水,他闻了闻,水已经有点味道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得各自吃了两块巧克力充饥,脸也不洗,倒头便睡。 茅草屋的窗子用一块薄薄的兽皮蒙着,风突然强劲起来,鼓动兽皮发出嗡嗡的声音。外面隐约传来唱歌声。 “谁在唱歌?”维特坐起来,掀开兽皮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睡吧,”李说,“别管他。” 维特正要睡下,那歌声突然嘹亮起来,就在他们门口回响,声音柔媚婉转,用恶诅村方言唱着一首情歌,大意是说一个等待了很久的女子,对情人的思念。 “……要是夏天不回来,那就秋天来;要是秋天不回来,那就冬天来……”歌声慢慢地唱着,旁边还有很多人在鼓掌。但是维特和李朝窗口望去时,外面仍旧是一团漆黑。 “他们不用点灯吗?”维特笑道,“在黑暗中唱歌,真奇怪。” 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坐起来,听了一阵,对维特使个眼色,两人熄灭火把,悄悄地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歌声却噶然而止。维特猛然将门拉开,电筒朝黑暗中照去,四面都是安静的茅草屋,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走得好快。”维特咕隆道。 这一整个夜晚,他们都不断听见窗外传来切切私语声,还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人叹息,可是长途跋涉后,他们实在太累了,累得没有力气爬起来看一看。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太陽透过茅草屋的缝隙在屋内投下班驳的光点,当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了。 屋外传来喧哗的人声,不时有人在大笑,还有狗在汪汪的叫,仿佛经过一夜的沉睡,这个村子终于从沉默中苏醒了。 维特和李走出屋子,陽光强烈地照在地面上,发出灼热的光芒。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出来,都吃了一惊,有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远远地避开。 “你们好!”维特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露出怀疑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又狐疑地望着维特。 “你们从哪里来?”一个老人问道,“昨天已经有人告诉我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是你们吧?” 李走出茅屋,朝他们走过去,他们却朝后退。李怔了怔,站住了。他回头望望维特,维特朝他笑笑。 李也笑了笑,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当他说到自己的祖父是恶诅村人时,村民们发出一阵嘘声。 “年轻人,在恶诅村里,不要说谎,”那老人道,“恶诅村的人从来不到外面去。” “我们没有说谎。”维特说着,将祖父的骨灰盒给他们看。但是村民们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仍旧在大声指责他们撒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老人看来在村里很有地位,他一开口,其他人就都不说话了,“你们对我们说谎,并且还住在死人的屋子里。”他用苍老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仿佛要从他们眼睛里挖出真话。 “我们没有说谎,”维特从袋中取出一串骨头项链——那是祖父小时候在恶诅村戴的,上面刻着祖父的名字——阿古力特。老人接过那串项链,和村里人仔细传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喃喃道:“阿古力特?那个想到外面去的孩子?”他蓦然抬头望着李和维特,“他没有死?他还有了孩子?” “是的,”李说,“他到了英国,结了婚,我们是他的孙子。” 老人显然相信了他的话,挥挥手,村民们便陆续散去了。 “阿古力特出去了,很好。”老人点点头,“但是你们不该来——任何人都不应该来恶诅村。” “为什么?” 老人招呼他们在树底下陰凉的地方坐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给他们送来草汁饮料——那是一种深绿色的汁液,和凉水兑在一起,喝起来有点清凉的感觉。老人喝了两杯饮料,又从随身的一个兽皮荷包里掏出不知是什么叶子嚼着,这才告诉他们恶诅村的故事。 恶诅村周围的荒原,原本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这片蕴藏着生命的土地上,繁衍出各种动物和植物,还有人。几百年前,这里一共有30多个部落,象蒲公英种子一样散落在原野的各处,大家互不侵犯。 但是哪里有人类,哪里就有战争。 200年前,战争在30个部落之间爆发了——战争的原因谁也不记得了——但是战争的后果,却是谁也无法忘记的。30多个部落的战士们将他们的血洒在黑土地上,整整一年,土地都是红色的,他们怨愤的灵魂在黑土地上咆哮。 他们诅咒战争,诅咒这片土地。 根据诅咒村流传下来的记载,当最后一个战士在黑土地上倒下时,这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再也不会流眼泪。鬼魂们飘荡在原野上空,经久不散,从此整个原野都不见天日,只有鬼魂形成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而土地,也从此干涸,此后整整20年,无论人们多么努力,黑土地上除了那种硬草,再也不长别的生物。 只有一个地方能够种出庄稼,就是现在的恶诅村。这个村庄被诅咒包围,它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许多年来,不断有村民想离开恶诅村,到有蓝天的地方去,但是他们离开恶诅村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都被那些怨恨的灵魂杀死在荒野上了。”老人叹息道。 “但是我祖父为什么能够活着离开?”维特不解地问。 老人摇摇头:“事情总会有例外,也许那时候鬼魂们恰好在休息。”他换了一片叶子继续嚼着,接着说恶诅村的故事。 那些鬼魂们不仅白天形成乌云,夜晚还会化成人形在村里出没,所以恶诅村的村民,从不在夜间出门。 “要是你夜间出门,很可能会碰见他们,”老人压低声音道,“他们会诱惑你,杀死你!”他说到“杀”字时,眼睛突然可怕地亮了一下。 李和维特交换了一个眼神,维特道:“但是昨天夜里,我们就分明看见有人在外面走动。” “你们看见了?”老人紧张地问,“你们看见了什么?” 李将阿提拉的名字说了出来,还提到那阵歌声。老人摇摇头,叹息道:“阿提拉,她原本可以成为你们的祖母,可是自从阿古力特出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嫁人,”他眯起眼睛,仿佛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再也没有嫁人,甚至和鬼魂交上了朋友。” “祖母?”李惊讶不已,“但是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老人看看他,冷冷道:“是啊,她死的时候的确是十五六岁,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有八十多岁了。” “她死了?”维特和李惊叫起来,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忽然觉得无比恐惧——原来那个好心给他们指路的少女,竟然是很多年前的鬼魂? “白天你们可以四处走走,但是不要离开恶诅村,”老人站起身,拍拍衣裳,“但是太陽一落山,你们就不要出门——夜里没有呆在屋子里的,都是鬼魂。”他看了看他们昨夜住的茅屋:“你们不要住这里了,死人的屋子都要烧掉。你们住我家里去吧,我家里只有5个人,地方很宽敞。” 李和维特听他这么说,立即收拾好东西,到了老人家里。 老人家里并不宽敞,但是有一间多余的房子,在地上铺上稻草和席子,就可以给他们睡了。当他们取出自己的东西时,村里的人便点燃了雅布老婆婆的屋子。干燥的茅草屋在陽光下熊熊燃烧,很快就化为灰烬。 李一直背着那个装着骨灰的旅行包,老人——现在知道他的名字叫阿斯望——不断打量着那个包。看了一阵,忽然走过来,将包从他背上拽下来。李吓了一跳,赶紧夺了回来:“你要干什么?” “烧掉!”阿斯望说,“死人的东西都要烧掉。” “但是这是我祖父,我要将他埋在恶诅村。”李说,紧紧地抱着旅行包,维特也走过来,和他站在一起。 “恶诅村不埋死人,”阿斯望冷冷道,“死人全部留在村外。” “为什么?”维特不满道,“难道你们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埋在村里?” “不能,”阿斯望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冷酷,“死人和活人是敌对的,所有的死人都在诅咒活人,他们夜里在村中出没,每夜都发出诅咒声,”他的脸一阵扭曲,“阿古力特既然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回来了,他必定也会诅咒我们,和其他死人一样!” “不,他不会,他是我祖父!”李大声道。但是他的声音突然显得这么微弱,村民们正慢慢聚拢来,盯着他的旅行包。 包围圈慢慢缩小了,李和维特无处躲藏。 天空突然迅速陰暗下来,乌云朵朵压低,太陽渐渐被遮住,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了。人们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看看天,又看看维特他们,不知所措。 “诅咒!”阿斯望的眼睛里写满恐惧,“阿古力特也开始诅咒我们了。”他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盯着李:“好吧,你们保留那个死人的东西吧,但是记着别让他打扰我们!” 他说完这句话,光线立刻明亮起来,太陽被乌云释放出来了。 李和维特看人们一个个走开,松了口气。李害怕他们会偷偷将祖父的骨灰拿走,不敢将旅行包放在阿斯望家里,便随身背着,两人一起到村里四处游逛。 恶诅村面积不大,绿色的小麦散布在黑荒原上,分出明显的界限。绿色之外的地方,是村民不敢涉足的。 逛了一阵,看村民们劳作和游戏,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黑夜又来临了。 太陽落山的时候,阿斯望和他家里人都回家来了,他们将门窗紧闭,再三叮嘱李和维特不要出门。 “好的。”维特说。 村里的人睡得很早,吃过面饼和茶,就吹灭火把睡了。李和维特不习惯这么早睡,躺在草席上,讨论着恶诅村的事情。 那歌声就在此时响起——“……要是春天不回来,那就夏天来;要是夏天不回来,那就秋天来……” 是阿提拉,是她在唱歌。 李和维特紧张极了,他们挤在一起,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声。 “你们听见了吗?”隔壁房间里阿斯望忽然说话了,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们还是听见了。 “是的,是她在唱歌。”维特轻声回答道,“怎么办?” “别理她,睡吧,”阿斯望的声音充满疲惫,“只要不出门,就没有关系。” “阿斯望,阿斯望。”李呼唤着。但是那边很快传来阿斯望粗重的呼噜声,看来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鬼魂的出没。 但是他们睡不着。他们用兽皮包裹着身体,用稻草堵住耳朵,可是歌声仍旧如流水般清晰。 “李,维特,你们没有睡,是吗?”阿提拉忽然停止唱歌,轻声道。李和维特吓得几乎要停止呼吸。他们没有回答,躲在黑暗的茅草房里,全身发抖。 “你们没有睡。”那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耳边。 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在房间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朝他们飘过来。 他们心跳越来越快,那影子长发飘拂,脚不沾地,如同在水面滑行的鸟儿,轻盈地滑到他们身边。 “李,维特,你们为什么不理我?”阿提拉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十分清楚。 “阿提拉,”维特全身出了一层冷汗,颤抖着道,“你已经死了,不要诅咒我们了。” “诅咒?”阿提拉嘲讽地说,“你们现在就要走,离开恶诅村,到荒野上去!” 她想害死他们! 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恶诅村! “阿斯望!”李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他。 阿提拉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过,夜里没有人会理你们。”她在暗中吹了一口冰冷的气,火把变突然亮了,但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蓝色的磷火。阿提拉在磷火中笑着,拉着他们的手,要将他们拉进黑暗中去。 阿提拉的手,冰凉而僵硬,是一只被死亡浸透了的手。 “看在我祖父阿古力特的份上,”维特大声喊道,他紧紧抓着李,“不要伤害我们!” 隔壁房间里传来不安的騷动声。 “跟我走!”阿提拉声音冰冷,“跟我走!”她的长发在一瞬间长长,黑色卷曲的长发,在地面上蔓延,渐渐如潮水般淹没了两人的身体,将他们包裹起来,象蜘蛛包裹它的猎物。 “救命!”维特大声呼救,“阿斯望,救命!” 隔壁的火把蓦然亮起来。很快,阿斯望和他的4个儿子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脸上都充满惊恐的神色,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 “阿提拉,”阿斯望声音微弱地道,“鬼魂为什么也开始伤害屋里的人了?你们破坏了规矩。” “没有规矩!”阿提拉蛮横地道,“我们现在要杀你们,除非你们离开恶诅村,”她的眼睛发出绿光,“恶诅村是我们的!” “恶诅村是我们的。”一阵咏叹般的低语从窗外传来,所有的门窗都洞开了,一阵又一阵冷风吹进来,茅草屋象气球般轻飘飘地飞到了天空之上,越飞越高,和满天堆积的乌云融合在一起。 整个村庄的茅草屋都飘了起来,人们睡眼惺忪地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他们的家随风起舞。四面燃起了蓝荧荧的磷火,许多穿着草裙、脸上用黑泥土画着图腾的人影飘行过来,将惊恐的恶诅村村民包围在中间。 人们的眼神那么绝望,可是除了李和维特,他们谁也没有掉泪——在很多年前,恶诅村的人,就已经不会流泪了。 鬼魂们低声笑着,朝人们逼近。人们象一群羔羊,慢慢缩在一起,却没有人想到逃跑。 “快逃!”李大声道,同时一拉维特,他们两个拼命奔跑起来。他们的奔逃提醒了村民——原来他们还可以选择逃跑。 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跑起来,足下踏着村里绿色的草地和庄稼,身后是影子般的鬼魂。风吹荡着他们的草裙,他们狂奔不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出了恶诅村的边界,跑进了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的黑色荒原。 “不好,我们出来了,”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立即站住,“必须回去,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荒原上。” 村民们慌乱地点头,转身想回到恶诅村去。 人们迷信那个诅咒。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直到阿古力特和阿提拉出现。爱情使他们的心胸更宽广,他们相信了鬼魂的话,阿古力特带着阿提拉的祝福,上路了。在鬼魂的指引下,他顺利地离开了荒原。 在恶诅村生长的阿古力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却又如此残酷,为了生存,他整整奋斗了一生,没有一点机会回来向阿提拉报信,直到他死,他才有机会让自己的孙子们带着他的骨灰和灵魂回来。 而阿提拉,因为常常和鬼魂对话,被村民视为不详,在一个清晨,被烧死在太陽底下。她的鬼魂依旧在等待阿古力特回来,来解开村民的心结。 可是阿古力特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是一个鬼魂,人们不相信鬼魂的话。 虽然村民们烧死了阿提拉,但是她仍旧爱他们,她知道他们其实多么善良,只是对鬼魂的恐惧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在李和维特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阿提拉和阿古力特商量出一条计谋。 村民们心里没有信任,但是有恐惧。他们决定用恐惧来驱赶村民离开恶诅村。 “我希望他们生活在广阔的世界里,”阿提拉说,“恶诅村太小了,何况,我自己也实在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咯咯一笑,“阿古力特将外面说得这么好!” 于是,就在昨夜,所有的鬼魂,装扮出一副凶恶的面孔,将村民们赶了出来。他们一边驱赶着村民,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办法。 “长期的闭塞,让人的智慧也闭塞了,”阿古力特说,“没有智慧的人变成的鬼魂,也是没有智慧的,只有我走了出来,我学到了人类千百年来流传的智慧。” “是的,”阿提拉甜蜜地说,“阿古力特最聪明,是他解开了诅咒。” “诅咒解开了吗?”李高兴地问。他和维特回头看看黑色荒原——那里乌云消散,蓝色天空在陽光下一碧如洗。 “鬼魂们都到哪里去了?”维特问道。 阿古力特和阿提拉轻轻笑了:“他们都走了,诅咒一解除,天国的大门就敞开了。” “但是你们呢?”李不解道,“你们为何不走。” “我们就要走了,”阿古力特道,“再见,孩子们,我们只是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李背上的旅行包又是轻轻一动,他们仿佛依稀看见两个透明的身影消失在蓝色天空中。 村民们依旧在虔诚地拜望。 原来禁锢他们的,不是鬼魂的诅咒,而是他们自己。 四面传来沸腾的声音,一个壮丽的清晨开始,南美大陆的生命都苏醒了! 僵尸村 传说在清朝初年,湘南西边,有一个靠山的小村落,整个村子两百多户人家,七百多人都是僵尸。这些僵尸,喜吃活人血肉,其身湿润腐烂,全身皆发出霉味般的恶臭。 本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大部分人以打猎为生,一部份人种点野菜、地瓜之类生活。村中有个叫成三的年轻人,平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又喜欢调戏别人老婆,常被村人追打羞辱,因此就躲在山中苟活,利用晚上回村偷些东西过活。全村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有一天,成三在山上肚子饿了,想挖一些野笋,地瓜之类来果腹,就到处挖啊挖啊,竟挖到一具尸体,样子极为恐怖,似乎死了几百年,脸和身子都烂的不成人形,他虽然肚子空空的,也不禁呕了几口酸水出来。成三本想拔腿就跑,但是仔细一想,或许尸体上有一些值钱之物,就蹲了下来仔细检查。虽然整具尸体都已烂成糊状,但似乎头上有一张黄纸,上面的字已看不清楚了。成三找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有,死尸身上所发出的怪异腐味,更加闻之全身不对劲。于是赶紧把死尸埋了,到别处找食物。 自从成三看过那具死尸后,整个人就觉得难受,一天天消瘦,牙齿也渐渐变黑,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好像中了尸毒。 过了一个月,大家发现成三好久没上村来偷东西,心想可能死在山上,正高兴的时候,却看见成三呛呛踉踉地走来,要求村人到城里帮他找医生。这些村人哪一个没吃过他的亏,哪里会帮他? “啊!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再怎么说成三也是一个人,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看他死啊!”一位老者这样说着。又带他回去洗澡,又煮一些东西给他吃,想不到成三稍微好些了,又想调戏老者的女儿,被村人发现后,大家将他打个半死,丢在后山草丛中让他自生自灭。 过了几天,又见成三一身病地求人救他,这次,村人不但没给他东西吃反而狠狠打他一顿,然后将他绑在树上。 村中有人看不过去,说这样太过缺德,会受报应。但几个壮丁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硬是把他绑在树上。 成三在树上没几天就断气了,尸体发黑带青,眼睛也变为灰泥状,发出的尸臭非常难闻,村中许多妇人和小孩闻了就不舒服。 村中几个壮丁看到这个情况,就商量把成三尸体放下来,好好埋了,才不会让大家感染尸毒。大伙都同意了,不过白天大家都有活要干,就决定晚上去埋成三的尸体。 到了晚上,大伙吃过晚饭,拿着火把要找成三的尸体时,想不到竟然不翼而飞。根据树上被撕裂的绳子来看,好像是成三自己挣脱的。成三是尸变了!! 大伙一提到尸变就吓的到处大叫,全村顿时吵翻了天,家家户户钉紧门窗,妇人小孩都躲入房子中,壮丁们拿着刀,锄头,个个神态紧张…… 根据老一辈的人说,八十年前,这个村子也发生过尸变。 那时,一个恶霸被人杀死,邪气未除,成为僵尸到处害人,后来被一个跛脚道士所伤,就逃走了。成三应该是受到这个尸体感染,才会变成僵尸的。说到这里,大家都后悔没救成三一命,不然就把他烧了,以防尸变。当天晚上,大伙找到三更天,都没发现成三影子。 “或许不是尸变,我们太紧张了吧”有人怀疑的说道。 大家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就同意停止搜寻。当大家正想回家休息时,突然听见张老头家有惨叫声,急忙跑去看个究竟。 一进门口,就看见张老头的尸体被吊在梁中央,地上的鲜血像几十朵梅花般散着。张老头的媳妇儿也被咬了几口,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身旁的三岁小孩被咬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大伙一见到这个惨状,都吓的浑身发抖,手脚发软的怔在原地。只听得门外一家接一家地传出惊悚的哀嚎声,大伙只得又朝着惨叫声方向跑去,最后,壮丁们终于正面遇上成三,还未交手就被其相貌震摄。它的眼睛像沾满血浆的玻璃球,黑暗中发出红光,牙齿又尖又利,连着少许血肉及毛发。几个壮丁见到这个形象,早丢下武器落荒而逃,而其他有家有室的不得不鼓起勇气跟它一拼。 岂知成三力气大的异乎寻常,身上也不知被砍了几刀,不但没事,一个转身,又一个壮丁被插中倒下。这样一来,大伙已失战意,躲的躲,逃的逃,全村死了一大半,而一些躲了起来的生人还者闻到其他遇害村人的尸臭,也渐渐不对劲了,一个个昏死过去。这时,可说全村都是死人了。 几天之后,村中尸体忽地一个个爬了起来,样子就像成三差不多,全村就这样成了僵尸。几位逃出的村人,利用白天回来看自己亲人的,皆尽死在他们的嘴里,或中尸毒而亡…… 邻近村人也都心惊胆颤,纷纷迁出,深怕僵尸饿久了会出来害人,于是尸鬼村之名就这样传出来了…… 大罗村的传说 小的时候,就听爷爷奶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这也是个传说,尤其是我的祖爷爷那一代最清楚了。 清光绪年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从皇宫抢走了大批宝物,当八国联军走到了一个名叫大罗村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墓地,因为宝物太多,地上难免有丢失,大罗村的许多村民们也捡了不少,其中,有一个叫王生的人捡了很多,张平见到王生发了财心中不服,于是,趁乱将王生杀死,那是一个晚上,王生正在睡觉,张平溜进了王生的家中正要盗取宝贝,结果被王生发现,张平害怕自己会因此事而身败名裂,所以便本能的杀死了王生,宝物被张平带走,张平找了一个墓地,将宝物和王生一起埋下,心想改日再来取宝物,便胆战心惊的回了家,家中就张平一人,没有妻子,父母早亡,也怪可怜。 次日,王生失踪死亡的消息传遍了大罗村,当地官员因国家的腐败也没有理会这件事,张平暗自高兴,于是,这件案子变成了一件扑朔迷离冤案了。不过令张平头痛的并不是杀人事件的问题,而是宝物足足有一大袋子,几十斤重,没法子搬运,况且,不能太张扬,张平在这几天里天天自言自语:“这怎么办···怎么办呢?”心中好生着急,于是心生一计:“自己用钱时再去取,每次去一些不就没人注意了?如果别人问自己总是去墓地做什么,自己就说去拜祭父母不就行了?”张平心中沾沾自喜。 事情就是不巧,几天后,村里的赵大爷去世了,所用墓地就是埋葬王生的地方,这可把张平急坏了,于是就打算连夜处理宝物和尸体。虽然很累,但是,一想起宝物张平就浑身是劲。三更天到了,张平穿上黑衣来到了目的,挖开了那块“宝地”。王生已经是一具僵尸了,这时,张平呆住了,因为就在一刹那间他发现王生的心脏部位还有血流出来,就一直在流,突然王生的尸体居然立了起来,张平背起宝物就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跑回了家,喘了口气,仔细一想,认为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便打开成宝物的袋子。 “啊!”张平此时一声尖叫,因为里面的并不是是宝物,这是张平真的呆了,汗水直流,竟然是王生的尸体,身上全是血迹,那尸体又重新立了起来,一把掐住了张平,张平好生挣扎,最终还是死了。宝物竟成了王生的尸体,这是为什么?还是个谜,好几代人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最多的说法就是王生为了复仇化作了厉鬼。|长篇鬼故事+ 这件事之后,大罗村除了战乱以外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据说那天张平的家里全是血迹,而张平被绳子吊在了房檐下面,面孔狰狞,七窍流血,而那袋子仍然是宝物,王生的尸体仍然不知所踪。因为有人见过王生捡的宝物,和袋子中的一模一样,所以,整个大罗村的人怀疑甚至已经相信是王生的鬼魂前来复仇。 后来,孙中山起义发起辛亥革命建立民国,就在那民国年间,曾有一位探长经过大罗村听说此事,准备查清,可是,很不幸,那位探长不仅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就是在张平家查找线索时身亡的,同样是在房中的屋檐下被吊着,面目狰狞,表情极为恐怖,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血迹,那位探长的身上连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从此,大罗村再也没人敢轻易就去了,就是商人也绕道而行,村民们有的连家都搬走了,只剩下几户人家,几年来还算宁静。 至于张平的房子嘛,仍是破旧不堪,已长满杂草,似乎随时坍塌的样子。 好了,这就是那个村子的传说,估计村子现在已经没有了,成了一片荒地,那几户人家应该也搬走了罢。 尸鬼村 这是清代野史轩主人的述异记中出现僵尸的故事: 清朝初年,湘南西边,有一个靠山的小村落,整个村子两百多户人家,七百多人都是僵尸。这些僵尸,喜吃活人血肉,其身湿润腐烂,全身皆发出霉味般的恶臭……。 本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大部分人以打猎为生,一部份人种点野菜地瓜之类生活。村中有个叫成三的年轻人,平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又喜欢调戏别人老婆,常被村人追打羞辱,因此,就躲在山中苟活,利用晚上回村偷些食物过活。全村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有一天,成三在山上肚子饿了,想挖一些野笋,地瓜之类来果腹,就到处挖啊挖啊,竟挖到一具尸体,样子极为恐怖,似乎死了几百年,脸和身子都烂得不成形,他虽然肚子空空的,也不禁呕了几口酸水出来。 成三本想拔腿就跑,但是仔细一想,或许尸体上有一些值钱之物,就蹲了下来仔细检查…… 虽然整具尸体都已烂成糊状,但似乎头上有一张黄纸,上面的字已看不清楚了。成三找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有,加上闻到死尸身上所发出的怪异腐味,更觉得全身不对劲。于是赶紧把死尸埋了,到别处找食物。 自从成三看过那具死尸后,整个人就觉得难过,一天天消瘦,牙齿也渐渐变黑,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好像中了尸毒。 过了一个月,大家发现成三好久没上村来偷,心想可能死在山上,正高兴的时候,却看见成三踉踉跄跄地走来,要求村人到城里帮他找医生。这些村人哪一个没吃过他的亏,哪里会帮他? 啊!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再怎么说成三也是一个人,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看他死啊!一位老者这样说着。 于是又带他回去洗澡,又煮一些东西给他吃,想不到成三稍微好些了,又想调戏老者的女儿,被村人发现后,大家将他打个半死,丢在后山草丛中让他自生自灭。 过了几天,又见成三一身病地求人救他,这次,村人不但没给他吃 反而狠狠打他一顿,然后将他绑在树上。 村中有人看不过去,说这样太过缺德,会遭受报应。但几个壮丁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硬是把他绑在树上。 成三在树上没几天就断气了,尸体发黑带青,眼睛也变为灰泥状,发出的尸臭非常难闻,村中许多妇人和小孩闻了就不舒服。 村中几个壮丁看到这个情况,就商量把成三尸体放下来,好好埋了,才不会让大家感染尸毒。大伙儿都同意了,不过白天大家都要干活,就决定晚上去埋成三的尸体。 到了晚上,大伙儿吃过晚饭,拿着火把要找成三的尸体时,想不到竟然不翼而飞。根据树上被撕裂的绳子来看,好像是成三自己挣脱的。成三恐怕是尸变了! 大伙一提到尸变就吓的到处大叫,全村顿时吵翻了天,家家户户钉紧门窗,妇人小孩都躲入房子中,壮丁们拿着刀,锄头,个个神态紧张……。 根据老一辈的人说,八十年前,这个村子也发生过尸变。 那时,一个恶霸被人杀死,邪气未除,成为僵尸到处害人,后来被一个跛脚道士所伤,于是就逃走了。成三应该是受到这个尸体感染,才会变成僵尸的。说到这里,大家都后悔当初没救成三一命,不然就把他烧了,已防尸变。当天晚上,大伙找到三更天,都没发现成三影子。 或许不是尸变,我们太紧张了吧?有人怀疑的说道。 大家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就同意停止搜寻。当大家正想回家休息时,突然听见张老头家有惨叫声,急忙跑去看个究竟。 一进门口,就看见张老头的尸体被吊在樑上,地上的鲜血像几十朵梅花般散着。张老头的媳妇儿也被咬了几口,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身旁的三岁小孩被咬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大伙儿一见到这个惨状,都吓的浑身发抖,手脚发软的怔在原地。只听得门外一家接一家地传出惊悚的哀嚎声,大伙儿只得又朝着惨叫声方向跑去,最后,壮丁们终于正面遇上成三,还未交手就被其相貌震摄。它的眼睛像沾满血浆的玻璃球,黑暗中发出红光,牙齿又尖又利,连着少许血肉及毛发。几个壮丁见到这个形象,早丢下武器落荒而逃,而其他有家有室的不得不鼓起勇气跟它一拼。 岂知成三力气大的异乎寻常,身上也不知被砍了几刀,不但没事。一个转身,又一个壮丁被插中倒下……这样一来,大伙已失战意,躲的躲,逃的逃,全村死了一大半,而一些躲了起来的生还者闻到其他遇害村人的尸臭,也渐渐不对劲了,一个个昏死过去。 这时,可说全村都是死人了。 几天之后,村中尸体忽地一个个爬了起来,样子就像成三差不多,全村就这样成了僵尸……几位逃出的村人,利用白天回来看自己亲人的, 皆尽死在他们的嘴里,或中尸毒而亡。 邻近村人亦心惊胆颤,纷纷迁出,深怕僵尸饿久了会出来害人,于是尸鬼村之名就这样传出来了…… 村中的鬼屋 我们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叫弯子头,是一个比较老式的村子,夹在两座小山之间。村后是一片竹林,竹林下是一片不知年月的坟场。小时候偶尔去那里玩家家,回来后肚子就会痛,当然在外边也不会吃什么东西。肚子痛得厉害了,母亲会问我当天都到了什么地方,我说是村后竹林里。母亲就会拿个碗盛了些熟饭,再添上冷水,背着我去村外路边撒了,嘴里说小孩子冲闯了你们谁,都该谅解,不要和小孩子为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过不了多久,我的肚子自然就不再痛了。 村里的房子是连栋的木架房子,中间是块晒坝。在我小的时候整个村子住着十几户人家。我家在村子外围,是在靠西南角的开阔地段上。村子东北角住着一户熊姓人家,论辈我该称呼那家的老太太为曾外婆了。在早些年,有户姓郭的人家挨他们家住。据说姓郭的人家以前有个小女孩,有一天晚上回去,看见家里阁楼的楼梯口吊着一双毛茸茸的脚,很有规律地晃动,她吓得夺门而出,结果在村口的阶梯上摔下去导致双腿残废,没两年就死了。在我大约5岁的时候,姓郭的人家在村外重新修了房子搬出去了。 那熊老太太很信鬼神,她总是说能感觉到家里有异样的东西,所以她常常请些巫婆道士做法。堂屋的正墙上贴着些菩萨的画像,常年烟熏火燎的。小时候都不太敢去她家,感觉比较陰深。儿时几乎所有邻居家家具是怎么摆设我都知道,惟有对她家里很陌生,每次去都探头探脑的,感觉奇怪而且滑稽。 每当只有她一人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找人给她做伴,不然到了夜里她会整夜睡不着。她总是能看到什么东西,但是她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她一惊一咋的性格吓坏了很多为她做伴的妇女,到后来都没人乐意去帮助她了。 熊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当时已经结婚成家。大儿子有一女两子,他的小儿子和我同年,小我十一天。 在我们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熊老太太的第二个儿子为了能给女朋友买一块手表,跟着我姑妈的儿子到城里去干力气活。那天他拉着满满一板车货下坡时,在他的正前方不远处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板车没刹车的,眼看要闯到那个小孩。这时候他看到路旁有一跟电杆,他可能希望把板车卡在电杆上就可以避免闯到那小孩吧,于是就打了方向冲向那电线杆子。车是停了,但是他也卡在了板车和电杆中间,一声也没吭就死了,七窍流血…… 奇怪的是,他死了当天早上,熊老太太出来和村里人聊天。说昨天晚上她很清醒地看到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男子,从她卧室的窗口跳进屋子来到她床前说:妈妈,我要和你一起睡。她回答说谁是呢,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但是那男子没再吭声就钻进了她的被窝,她摸那男子的脚,感觉暖暖的。 她儿子回来的时候变成了骨灰,是裹着白布烧的。 在我们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熊老太太的第三个儿子去广州做泥水匠。走之前给了我那比我小十一天的小舅舅一个小圆镜子,小舅舅曾经拿着那镜子对我说:这是我幺爹给我的纪念,他要我不要忘了他。 听人说熊老太太的第三个儿子就在那次乘火车时,半夜里从飞驰的火车上跳出了出去,至今音训全无。早些时候还听外出务工的人回来说在某某城市看到了他,破破烂烂疯疯癫癫地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当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就跑了,老太太发动亲戚朋友去那城市搜寻了段时间,结果无果而终。 他留下一子,如今已经随母离开了我们村子。 在我初一那年寒假,堂舅家翻修房子。我那小舅舅在之前就有要去帮忙的想法,并且也得到了我堂舅的同意。他虽然比我小十一天,但是发育比较早,长得高大威猛,那个时候他大概有一米七左右吧。 正月初十那天一早,到堂舅家帮忙的人都早早去吃早饭。我那小舅舅当然也是去了,在早餐桌上他大声谈论当时正热播的《红高粱》,其他人皱着眉头都端着碗离开了那张桌子。在我们家乡,早上都是忌讳说“红”字的,更不要说修房造屋这样的工程了。 那天早餐吃完后开始拆老房。待屋顶拆完后,都考虑着推墙了。唯有我那小舅舅站在墙边的台阶上。几乎所有人都站到坝中间去了,他们在谈论怎么推墙的事。突然有人发现墙上有土块要掉,于是叫我小舅舅快跑开,他可能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楞了那么一下。在他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一块大大的干土掉了下来,在台阶上一弹分成两块。一块打到他的脚,他倒了下去;另一块一弹打到他的胸膛,连闷哼也没有就七窍来血。 我去看到的景象就是两根板凳担着几块木片,木片上放着一张草席,他躺在草席上,肚子凹了下去。前一天晚上还和我嬉戏的同伴就这样再不能起来。 我那小舅舅有个插曲,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奶奶的影响,很小的时候就信那玩意儿。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不忘提提他的那个道士干爹,他干爹曾经预言他长不大。为了辟邪,给他求了一张护身符,把那护身符缝在他领口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那张符,干爹也渐渐地疏远了。 到现在去看那老太太的家,已经是一片废墟。村里人说:那房子留着也没用了,来来往往的都是陰魂。 父亲说:鬼这东西,不要去过多的相信,一旦信过头了,什么鬼都来了。 现在回家,最能令我感叹的就是我那小舅舅的母亲。她一看到我就会拉着我的手问候我,深情地看着我,然后就是沉默,然后就是擦着眼泪说:哎,如果他还在,都该…… 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停顿里,我已经体会了长大后才有的苦衷,知道了人世间谁都有说不尽的烦恼。谁知道我那小舅舅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不是比我更快乐呢。 山村老师 “兰儿,你真的决定要去那么偏远的山区支教?”同学云竹问道。 “嗯。”兰儿点点头。 “听说你要去的云南l县中,也有不少支教的人曾去过,但不知怎的,都是去了没多久就死活要走。” “我也听一个学姐提起过,说那l县中里还有一个支教的年轻女教师莫名其妙失踪了,后来又有一个支教的女孩刚去没多久就自杀了,她死的时候还留下了一行血书,写道‘不要来支教’。” 另一个同学蔷薇道,还皱起了眉头。 “哈哈,你们跟我讲恐怖故事吓我,我才不怕,别忘了我平时可最喜欢看鬼故事。”兰儿笑了起来。 蔷薇急道:“谁跟你讲故事了,说的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等我去了再告诉你们吧。嘻嘻。” 另外两人同时摇头,云竹道:“就算没蔷薇说的那么恐怖,那种破山区中学,你去了也是受罪。” “你们有什么打算?”兰儿不愿再聊这话题,她去意已决。 “我想留在c市教书。”蔷薇道。 “那可不容易,竞争肯定很激烈的。”云竹说道。 兰儿心里也有些诧异,蔷薇是预科生升上来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试讲时也是照本宣科,从网上复制了教案,凑合到一起乱七八糟瞎讲一通,谁都不会想到她竟然打算留在c市教书。 “我当然知道竞争激烈,所以老早就让家里人想办法了,已经打通了好几处关系,只要考过那一区那个学校的分数线进入面试就ok了。”蔷薇得意地说道。 “看你那得瑟样,真让人羡慕。”云竹小嘴一扁。 兰儿心里对蔷薇这样的做法颇不认同,想:你自己学习都不好,就算考试前突击一番过了线,真的教起书来还不是在误人子弟。转而去问云竹:“那你呢?” “我不想去别的地方,还想留在c市,已经找到一家公司做文员了。”云竹说道。 “你不教书吗?”兰儿惊讶极了。 “我倒是想,可我没有蔷薇家有火,只能靠自己。马上要毕业了,总得先找份工作立足糊口。” “那真可惜。”兰儿说道。 “我们还替你可惜呢!”另两人齐声道。 “其实我们都没什么好可惜的,最可惜的,还是顾雪。”兰儿说道。 云竹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道:“她都死了三年了,你还没忘。” 蔷薇则有些害怕地说:“别提她了,我真有点怕。” 兰儿心中黯然,大一刚进寝室时,她第一个看见的女孩就是顾雪,当时顾雪正在打扫寝室,见她来了,还微笑着上来帮她整理行李。兰儿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顾雪那白雪般的肌肤。得知她的名字后,兰儿暗道:真是名如其人。 此后,寝室其他两个女生才相继报到,顾雪的美同样震惊了云竹和蔷薇,当时蔷薇还曾和顾雪开过玩笑,道:“你这么漂亮,在咱们学校可要被追得鸡飞狗跳了。”可惜蔷薇的预言还没来得及实现,顾雪就跳楼自杀了。 虽然和顾雪相识不久,但兰儿心里对顾雪早已产生了朦胧的好感,而且军训的时候,兰儿掉过一次队,顾雪害怕她跟不上受罚就带着她一起跑,结果两人都迟到了,一起被罚扫地。 “唉。”兰儿长叹一声。 那次讨论没多久,三个大学寝室里的好姐妹就各奔东西。 兰儿如期奔赴云南l县中,在昆明下了火车后,又转搭汽车,一路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后才到l县,那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下车后,才发现汽车站外冷冷清清,行人稀少,不但没有出租车,就连一辆山轮车也没有,只有三辆摩托车停在那里,摩托车上的人倒是用当地土话在招揽生意,可兰儿身边的行李也不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妹子,要帮忙不?”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兰儿转过头,见那人剑眉星目,倒是一付正气凛然的模样。 “你要去哪儿?怎么没人来接你?”男人又问。 “我,我是来县中支教的……” “支教?现在还没到报到的时间啊,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可后天就是……” “那也还早,以往来支教的妹子都要晚个三两天,咱们这里交通不便,火车经常晚点不说,汽车颠簸起来也慢。你这次到得这么早,一定提前好几天就动身了。” 兰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来之前查过这里的交通情况,害怕迟到所以……” 男人已经提起她脚边的行李,道:“走吧,边走边聊,到学校还有半个小时的距离。” “那么远?”兰儿吃了一惊。 “这里虽然是县城,但其实就是以前的村寨发展起来的,城里的路还有很多是山路,学校又在那边的土坡上,且有得走。” “既然那么远,我还是……” “快走吧,妹子,我叫‘赵海’,是县中的门卫,骗不了你。” 转眼间,兰儿在县中正式上课已经一周多时间了,在这里教书条件真不是一二般的苦,但兰儿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倒也能够忍受,而且在教师节这天收到学生亲自做的工艺品,听着他们用自己教的普通话说出“老师,节日快乐”时,兰儿的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觉得很感动。 这天下了晚自习,监督住校生就寝后,兰儿回到自己的寝室,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正在一下一下机械地踢着木板门,发出“咚咚”的响声。 “你找谁?”兰儿上前问道。 女孩闻言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兰儿。 两人一照面,兰儿见那女孩眉目如画,十分秀美,不禁消了气,再次问道:“请问你找谁?” 女孩低下头道:“木槿。” “木槿?” 女孩依然低着头,但却抬起手,指向兰儿身后,兰儿掉头望去,只看到院墙边影影幢幢地长着一些两三米来高的花树,在微弱的路灯照明下,花开正艳,十分美丽。 兰儿道:“原来那就是木槿花吗?”一面转过头来,却见空院寂寂,面前的一排平房瓦屋都木门紧闭,哪里还有什么人,不禁吃了一惊。 自己居住的这片教师小院与学校的操场相连,只有开着木槿花的那边院墙上有个门可以进出,可是刚才自己一直盯着那边,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那女孩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如果说她是进了教师宿舍的某间瓦屋,那怎么刚才又没听到开门声响?这种木板门开关起来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没可能听不见啊。 兰儿惊疑不定,只觉一股冷风忽然从身后吹来,顿时打了个寒颤,匆匆忙忙地开门扑进自己的小屋去了。 一到夜里,山里就刮这样的风,呼呼风声似鬼哭,不过兰儿知道左右的小房间里还住着其他老师,倒也不怎么害怕,真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准能被人听到。可是,刚才那女孩踢自己的门踢得那么大声,怎么其他老师也不出来查看一下? 众多的疑问,实在让人难以索解,在反复的思考中,兰儿终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只听一个炸雷响,兰儿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此时屋外已是大雨瓢泼,电闪雷鸣。 从两扇老旧的玻璃窗望出去,只见院子里的木槿树影婆娑,在雨中疯狂摇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兰儿一眼瞥见木槿树下竟站着白天见过的那个女孩,顿时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又是在这样的天气,那个女孩怎么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吧? 兰儿急忙起身披衣,打着雨伞追了出去。 可当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树下时,先前一直站在树下的女孩却又和白天一样,转瞬间就消失了。 兰儿心中一沉,本来她是不信邪的,但今天接连两次遇到这样的怪事,她这才想起同学说之前来这里支教的两个女孩,一个失踪了,一个自杀了,心里顿时有些恶寒。 “妹子!”一个声音几乎近在咫尺,将正在雨中发愣的兰儿吓得尖叫一声,连雨伞也丢掉了,转身连退几步。 “是我,赵海。” “你,你吓了我一跳。”兰儿看清果然是门卫赵海,顿时放心了,从地上拾起雨伞,大声说道。 “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危险的!快回屋去!”赵海说道。 “那你呢?” “我是在巡夜。” “这种天气也巡夜?” “这种天气才更要巡夜!不巡夜,就不会发现你这么不小心!快,回屋去吧!外面太危险了。” “有你这尊门神把着关,学校里安全得很,还怕会遇到坏人吗?嘻嘻。”兰儿笑道,自从她来这里支教当天遇到赵海以后,赵海就一直对她十分照顾,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子一般看待,所以兰儿和赵海说话时很轻松,常常和他开玩笑,赵海也都微笑不语。 这一次,赵海却是脸一沉,道:“就怕遇到的不是人!快回屋去!外面危险!” 兰儿一愣。 赵海已经叹了口气,解释道:“快点回去吧,就算遇不到坏人,这样的天气,生病了也很麻烦的。” 兰儿这才听话地点点头,朝屋内走去,心里却不太自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海对自己说话时脸色那么难看。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赵海却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和兰儿打招呼。 兰儿忍了一天,下了晚自习后,还是忍不住去门卫室问赵海:“你昨晚说过一句话‘就怕遇到的不是人’,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海脸色顿变,道:“我说过吗?没有吧!” “不,你确实……” “你肯定是记错了,我昨晚都没有见过你,怎么会跟你说话?”赵海镇定地说道。 “可是你……” “我还有事。”赵海说着站起身来。 兰儿只得匆匆离去,心里十分不解。自从昨天遇到那个提到“木槿”的女孩后,自己才发现笼罩在这所学校内的种种诡异情景。 为了弄清心里的疑问,兰儿悄悄向其他老师打听各种消息,但每次一跟人提到自己遇到的怪女孩,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便犹如听了鬼故事般露出骇异的神色来,都不肯再深谈下去,唯有一个就快要被调走的高龄老师和兰儿说了几句话。 “你真见到她了?” “她?她是谁?那个陌生的怪女孩吗?” “她叫木槿。” “木槿?” “对,她是第一个响应政策来到我们这里教书的女孩,我印象十分深刻,尤其是她呆了一年后突然失踪了。当时有不少人都说她是受不了山村里的苦,所以自己跑了,可我直觉地感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所以一再撺掇众人和我一起找她,但是后来一直找不到,也只有罢了。直到现在,我们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么后来自杀的那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兰儿想了想,问道。 “这件事你最好去问赵海,他是第一个发现梅梅自杀的人,而且他还承认因为想要挽留梅梅继续在这里教书,在梅梅吵着要回家的当天晚上,赵海就将梅梅反锁起来,导致梅梅跳窗回到她自己的小屋后,感觉受到侮辱愤而自杀,甚至还留下了‘不要来支教’的一行血书。” “这,这可真是……”兰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道赵海这人真的有问题? 荒地中的芳村 离交方案的最后期限只剩三天了,晓苏心急火燎地走到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京都市郊外、古运河边的一处烟雨蒙蒙的废园。历朝历代以来,多少有钱有势的高门大户巧取豪夺,想在这里建自己的私家园林,结果,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一动工就出意外,总也建不起来。当地老百姓都说这是块凶地,里面有鬼怪出没,就是青天白日也没人敢进去,所以到如今还是一块古木森森、杂草丛生的荒原禁林。 晓苏是一位城市建筑设计师,他所在的公司参与了京都市在这片荒原上开发建设度假村的招标,公司老总要求他在半年之内拿出一套击败所有竞争对手的设计方案,拿下这片荒园的开发权。可是半年过去了,眼看招标会三天后就要举行,他还没有想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方案来。 晓苏心烦意乱地从房间里拿出一把红纸伞,到对面街区的一个小咖啡厅喝咖啡,平静一下自己心头的烦躁。刚坐下,晓苏发现吧台边有一个身穿蓝衣的姑娘好奇地看着他放在桌旁的红纸伞。这把红纸伞是他去年到郊外钓鱼时,在古运河边偶然拾得的。这时,蓝衣姑娘向他走过来,笑着说:“这伞真别致,能借给我吗?”晓苏笑了笑,把伞递给了她。蓝衣姑娘回头说了声“谢谢”,就消失在雨幕中。 第二天一大早,晓苏刚睁开眼,就听到门铃响,他开门一看,没想到是那位蓝衣姑娘。她一手拿着红纸伞,一手捧着一大束鲜花,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晓苏正在纳闷,手机响了,是公司老总打来的。老总在电话里调侃道:“是不是有位美女送上门啊,她是我的表妹,名叫蓝媚,和你是校友,也是京都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吵着要给你当助手。你们这对帅哥靓妹一定要在三天内拿出最好的方案。”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说话间,蓝媚已径直走了进来。她把鲜花放在客厅里的花架上,然后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笑着对晓苏说:“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到荒原走走,说不定能找到方案设计的灵感。”此刻,下了半个多月的秋雨停了,窗外已是红霞满天,晓苏的心情豁然开朗,愉快地接受了蓝媚的提议。 荒原里古树盘根、密不透光,陰森静人,齐腰深的荒草杂木中根本没有路径。晓苏正不知怎么走时,蓝媚却走到一块古朴的石碑前,用手轻轻地敲了三下,一座高大的门楼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门楼上方写着“碧树芳村”四个大字。晓苏大吃一惊,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片荒原里还有一处村庄。 蓝媚拉着晓苏信步走了进去,晓苏没想到,在秋风瑟瑟、满目荒凉的的禁林里,还隐藏着一个花繁树高的江南水乡。村子依河傍山,集市上穿着各色服饰的人川流不息,五花八门的店铺里摆满了市面上少见的珍稀物品。街旁的茶楼里,一帮老人一边悠闲地品着香茶,一边拿着一些不知名的乐器,弹奏着从未听过的清音古乐。 村子的中央是一个开阔的广场,一个长相丑陋的怪人带着几只猴子,正给一大群缺脚少腿的小猫小狗喂食。蓝媚对晓苏说这些小动物都是被京都市人遗弃,流浪街头的宠物。广场外面的河里,一群孩子围着一个黑漆漆的橡皮圈戏水打闹。等到孩子们抬着橡皮圈,上岸来时,晓苏大吃一惊,橡皮圈原来是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一个较大的孩子顽皮地拍了拍缠在身上的巨蟒说:“去和这位客人打个招呼!”大蟒蛇从孩子们身上滑下来,爬到晓苏身上,吐出腥红的芯子在他脸上舐了舐。见晓苏吓得面无人色,孩子们哈哈大笑,带着蛇一哄而散。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晓苏惊得合不拢嘴,他就像一个木偶跟着蓝媚来到街市尽头的一处幽静的院落。一位老人坐在河边的大柳树下垂钓,他看见蓝媚带着晓苏走过来,招手说:“年轻人,欢迎你们来到芳村!”说完,就示意晓苏和蓝媚在他身旁的一个长石凳上坐下。老人把一根渔竿交到晓苏手里,眼睛看着水面上的浮标说:“年轻人,我知道你现在满腹疑问,你一定在猜想我们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我告诉你,我们不是人类,也不是鬼神,我们是世间万物中有慧根的生命幻化成的精灵。”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村庄和田野接着说:“在京都市还没出现前,我们这群精灵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随着人类的侵入,森林日益减少,湖泊开始干涸,我们开始流离失所。走投无路下,精灵族只好聚集在荒郊野外形成了这个村落,这是我们最后的家园。为了躲避人类,我们还施展‘时空对折’法,把村庄浓缩在这片小小荒原中隐藏起来。” 说到这里,老人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他看了晓苏一眼又接着说:“我们与人类之间相安无事的平静看来马上就要被打破,千百年来我们一直想方设法阻挠这块土地再被人类侵占。不敢想象,精灵们一旦失去了最后的家园,一起涌进纷乱的人世间时,他们的报复将给人类带来怎样的灾难。难道人类忘记了艾滋病、非典、禽流感……” 老人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晓苏的心里,他从来没想到一块土地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晓苏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他决心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这些精灵保留最后的家园。这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困绕他半年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他冲动地拉着老人的手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正在这时,老人的浮标沉了下去,老人连忙提起渔竿,一条金色的大鲤鱼跃出水面,跳到岸上。老人高兴地说:“看来,芳村的水族也知道有贵客来了,特献上金色大鲤一条,为你接风洗尘。” 夜里,芳村的广场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精灵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为晓苏和蓝媚举行盛大的晚宴。吃着猿猴奉上的蟠桃,喝着灵蛇献上的美酒,晓苏满面笑容,他从来没有像这样高兴过。醉眼蒙眬中,他发现蓝媚有一点落落寡欢…… 清晨,晓苏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他想一定是昨晚喝醉了,蓝媚把他送了回来。他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工作室,一个名叫 “最后的家园”的设计方案很快跃然纸上。 上午八点,晓苏和公司的老总来到市政府招标大厅,世界各地的房地产大鳄和建筑设计精英云集在这里。招标会开始,各大公司的代表纷纷上场,发表各自对这片荒原的开发创意和建筑理念,他们的设计方案精彩纷呈,难分伯仲。 晓苏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说:“女士们,先生们,在公布我们公司的设计方案之前,我针对市政府开发这片荒原的行为,代表生活在这片荒原上的万千生灵说几句话。这是我们这座城市的最后一片荒原,它经过上千年的封禁,已经形成独立、良好的生态环境,我们的城市管理者为什么不能容忍在现代化的都市中有这么一片原始风味的荒原存在?”参加招标会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喊道:“今天开的是招标会,不是环保会,你这是杞人忧天!” 招标会的组织者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晓苏接着说:“我们公司设计的方案就叫‘荒地中的芳村’。在建设这个休闲度假村时,我们将沿着这片荒原的边缘架起长长的栅栏,将它保护起来,不允许人类踏入半步。然后再以最前卫的手法,在荒原的四周和古运河的两岸建成一幢幢错落有致的别墅群,使整个度假村的建筑风格形成一种原始与现代、山野与都市相互映衬的强烈视觉冲击,让前来度假的人在享受现代化生活的同时,能欣赏到荒原的宁静与美丽......” 整个招标大厅寂静无声,人们都在倾听晓苏的慷慨陈词,他们都被晓苏的设计方案所折服。等晓苏说完,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晓苏兴奋地从台上走下来,在人群中寻找蓝媚的身影,想与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可蓝媚并不在现场。晓苏正有点失落时,老总跑了过来,与他热情地拥抱。晓苏连忙问:“蓝媚呢?怎么不见蓝媚?”老总回头看了看,说:“谁叫蓝媚,我不认识。”晓苏笑着对老总说:“她不是你的表妹吗?还是你打电话叫她过来给我当助手的呢。”老总一脸惊诧地看着晓苏说:“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派助手了?我是有一个表妹,今年才三岁,刚上幼儿园。”见老总一脸无辜的样子,晓苏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时,祝贺的人群包围了他们,晓苏顾不了这些,逃了出来,赶到京都大学。学校的老师听说他来寻找一个叫蓝媚的姑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默默地拿出一张照片说:“这真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可惜你找不到她了!一年前,为了调查化学污水乱排放,导致人命的真相,她被人残忍地杀害在运河边。如果不是河水中飘浮着一把她最珍爱的红纸伞,我们真不忍心相信她遇害了......” 晓苏头脑里一片空白,他没想到这几天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早已不在人世。晓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寓所的,房间里依然残留着蓝媚的气息,花架上的一簇鲜花依然鲜艳如故,可斯人已逝。他拿起墙角的那把红纸伞轻轻地打开,突然发现伞柄上刻着两个淡淡的字痕:蓝媚。 晓苏拿起红纸伞马不停蹄地赶到荒原,他惊讶地发现这片满目凄凉的荒林,一夜之间鲜花盛开、百鸟和鸣,可他再也找不到进村的路径。从此以后,人们常常发现,在雨后的黄昏,有一个年轻人打着一把红纸伞,徘徊在运河边,默默地守望那片最后的家园。 六里村 最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脑子都浑成豆汁了,连续半个来月没睡过踏实觉,现在站着不动身子都乱晃悠,真是到了人体极限了==| 早晨查完房,遇到个已经出院准备报销医药费的病人来请医生填确认卡,主任不在没法盖章,便让他坐着稍等片刻。好不容易喘口气,我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牛奶咕咚咕咚灌起来,权当是早餐了。 一弯腰,脖子上挂的观音吊坠从领口露了出来,那病人一看,显得很有兴趣,问我道: “护身符吗?医生也信这个啊?!” “呵呵,家里人给的,从小就戴着,习惯了!”我顺口回答他。 “有灵性的东西戴一个挺好的,最起码能挡挡灾!这种事儿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道这么悬,谁能说的准啊!”他一见我接话,到是来了精神,摆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架势。 鬼故事 我瞧着挺可笑的,但对他也不算厌烦,就没有打断他的话。 “医生您是本市人吧?知道城南边的六里村吗?我以前就住那,邪乎事儿可多了!” 六里村我知道,其实它原名叫刘李村,因为住在那的村民大多是刘李二姓,只是出了村子离省道还有六里路,而这短短一段距离经常发生交通事故,就被人戏谑成了“六里村”! “是吗?您这个也是?”我指了指他的出院记录调笑道,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腹股沟斜疝(单侧)”。 “呵呵,医生您玩笑啦!我可是说真的……”他边讲边掏出了根烟,扭头看看周围又觉得不合适,便没有点燃,只在手里摆弄着。 “那些车祸的事啊?我也听说过一些!”看他有些尴尬,我又主动搭话了。 “是啊是啊,我们那六里地可玄乎了!”他大约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很外向,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三言两语间就把那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六里村的故事全告诉我了。 六里村不大,可是地处两市的交界处,交通挺便利,村前是省道,村后还有铁路。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村口至省道的那六里地! 村里的人已经很少有全家务农的了,年轻人大都在乡镇街道上有工作,平时就骑着摩托车来来回回。短短三四年间,已经有将近十人在出村后的小路上车祸身亡了,而且出事的几乎全是骑摩托的年轻人。一而再再而三以后,村里人便传言那条小路诡的很,而且又聚集了那么多年轻的亡魂,实在是大不吉,于是三番两次去政府请愿,想要做些法事什么的。 且不说那里的领导是否勤政爱民,单就这个要求,即使再想帮忙的官老爷也不敢轻易答应,好歹还顶着马列主义的大帽子呢,哪能这么招摇的宣传封建迷信?! 可是架不住村民三天两头的催促,加之此地确实经常出事,实在是影响恶劣,便派了一些所谓的专家来实地勘察了。 鬼故事 要说专家确实了不起,书不是白念的,在村口转悠了半天便得出结论了——出村左转才能上小路,路本是泥巴地,几年前草率浇了些柏油,可是路基偏软,经过这些年的使用,整体向左侧倾斜,所以骑着摩托车的村民只要拐弯时没控制好速度,便会直直冲向路边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树林,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嘎嘣一声撞断了颈椎的! 结论一下,解决方案便随即出台了,镇领导大笔一挥签了字,一天之内树林全给挪走了==|从此以后,再路过这里的人只能隔着一片光秃秃的土地遥望不远处的小河…… “那么些树都没啦!”我觉得怪可惜的,便接着问道,“那完了以后还出过事没?” 病人张嘴正要回答,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騷乱,我从窗外往下望去,只见一行几辆救护车呜啊呜啊的冲进了医院。 “糟糕,肯定是出什么大事故了!”我急急忙忙跑下楼,病人瞅着热闹也跟了下来。 还没到一楼,便听见大厅里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护士们像踩了弹簧一样到处蹦跶着,整个医院乱成了一锅粥。 我正想打听一下详情呢,却被旁边人一把拽住了:“医生啊,救救我儿子吧……” “哎呦,李嫂啊,怎么啦?我大侄子怎么啦?”我还没来及答话呢,跟着来的病人抢先一步扶住了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 “出事啦!我儿子……”那女人只顾着哭,半天讲不出一句完整话。 这时,我已从护士那里了解了整件事情。 原来是路过六里村的一辆城际公交车出意外了,车子一出村口,突然打滑冲向了路边,司机反应不及,前方又没个遮挡便直直掉进了河里,除了司机在落水前跳了出来外,一车老小总共11个人,全闷在里面了…… 鬼故事 看着救护车拉来的乘客都已经冰凉了,我无能为力的望向了先前聊天的病人,他也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我,半响,冒出了一句话:“你看,多玄乎——” 渣货村 从果园二路往北走,穿过东山大道,顺着金家台2号往上走,一直走过铁路,就是宜昌有名的渣货村。至少2000年左右是这样,现在我不晓得拆迁没有。大家都是宜昌人,我把这路线说的这么清楚应该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但我想这个渣货村虽然有名,不过真正知道到达路线的应该不多。 渣货村离火车站很近。火车从宜昌站一出站,经过的城中村,就是渣货村。渣货村只是形象化的别称。行政名是东风x队。如今还是村的建制。 渣货村里面大部分住的都是外来人员,半数都从事一个相同的职业——资源回收。 宜昌的道口,火车撞死人最多的就是这里的道口。而不是报纸上经常报道的香山铭园下面的那个道口。只是这里火车撞死拾荒的外地人,都默默的由民政部门不声张的收拾了,默默的死去,引不起多大的关注。火车基本上也是奉行不赔偿的政策。 我的一个同学曾经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他一到晚上就不愿意出门,虽然住了很多人,但晚上就是死气沉沉的。不晓得为什么。 刚好他租住房子的房东我认识。是东风的老村民,以前和我父母有过来往,关系还不错。东风村和我老妈娘家的那个地方很近,以前宜昌老一辈的人少,所以他们认识也很寻常。 那个房东姓谭(我就不写真姓名了),很结实的一个中年人,最开始杀猪的,后来改行卖肉,又贩鱼。满脸的横肉,脸上杀气很重。身高一米八的个子。 可就这么一个体壮如牛的汉子。说死就死了。 我同学是99年左右在他家里住的,我去找同学的时候,看见他还是那种很健壮的样子,说话做事还是那种风风火火的风格。可是不到半年,我同学对我说,他的房东谭师傅,死了。 我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结实魁梧的人,和他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问同学是怎么死的,出车祸吗。 我同学着说,还就不是什么车祸意外死的,而是生病的死的。肝癌。 我当时就感叹人生无常,这么壮实的人,说死就死了。 回了家,把这事聊给我父母听。 我老妈听了,用很平常的表情说:“谭xx的还是没能过这道坎么。” 我一听,觉得很奇怪,怎么老妈没跟我一样很惊诧。我就连忙追问老妈究竟。 老妈告诉我,“当初算命子就许了福的,谭xx肯定要在36岁出拐,这个事东风的人那个不晓得啊。” 我来了兴趣,就问老妈缘故。 老妈就说起了谭xx的轶事: 谭xx从小就体格健壮,脾气火爆,经常给人打抱不平。又不信邪。斗狠的事情,若是旁人不劝就罢了,要是劝了,他就非干不可。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人。 当年90年代初,宜昌附近郊区的渐渐繁华,开始向城中村的形式转变,于是村民都开始向村委会要地皮修建房子。东风地处火车站附近,地段非常好。所以,当时建房的跟疯了一样,用尽各种方式找村领导要地建房。东风的地盘本来就不大,特别是靠近火车站这个队,已经被城市逼到铁路和党校的那个山头之间的一点点坡地上。 地皮很俏,可是有个地方一直都没人要。 那块地方本来在东风是一块不错的地皮,可没人问津。因为那块地皮以前是医院的停尸房,就是太平间。(我问老妈,那以前是什么医院,怎么没听说过。老妈说的医院名字我没听说过,毕竟城市扩张太快,很多地方物是人非,出生迟了,肯定不知道。) 刚好谭xx当时也要建房。本来他可以要到别的地方建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人喝酒的时候,斗狠。说别人怕的地方,他不怕,他说他杀猪杀狗都数不清了,要不是法律不允许,他连人都敢杀。还怕什么太平间的。 当时他老婆就劝他,要他莫太好强了。太好强的人在宜昌的说法就是“德行人。”德行人都是短命不得善终的。 他不听,执意要了那块地皮起房子。房子起好后,他老婆还是不放心,趁谭xx不在家,请了一个算命子来看房子。算命子来了吃了顿饭,对谭xx的老婆说,房子没得事情。谭xx的老婆就蛮高兴,连忙给算命子给钱。刚好谭xx就回家了,他生平最见不得算命啊和尚啊道士之类人士,说这些人都是骗钱的。就要打算命子的人,赶算命子出去。 谭xx的老婆连忙拦着他,让算命子走。算命子走到铁路上,还是回头,跟谭xx的老婆说:“本来我不想多事,没见你爱人之前,我还以为没得事,可是我劝你们还是另外找地方起房子。你老公火气太冲,一般人心平气和反而好些。他这么大火气,以前太平间的脏东西没走干净,被你老公一扰,估计要发狠。你老公虽然也恶,但我看不见得镇得住。” 这么一长段话,说得谭xx媳妇腿都软了。问该怎么办,她老公这么犟,现在起房子本来就借钱起的,他肯定是不会另外起房子的。 算命子叹口气说:“你老公面相很凶,估计平时不会出什么事,就看几个坎过不过得去了。最难过的坎就是三十六岁。如果能过,应该这辈子就平安了。但我看很难得过这道坎。” 算命子的这段话,和谭xx的一意孤行,在那几年常常被认识的人提起。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渐渐忘记。 没想到谭xx就这么发急症死了,大家猜想起,这年,刚好他满35岁,虚36岁。 听我同学说,谭xx死前在床上很痛苦,一米八的汉子,瘦到不足100斤,嘴里老是喊着:“你们莫过来,你们莫过来。” 临死前,他斗不起来狠了。 我同学本来不是市内的人,谭xx死了,他才知道自己租住这么久的房子,以前竟然是太平间。马上就搬了,一天都没有等。 山村幽魂 “我没疯!我没疯!……”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哭喊穿透凝静沉沉的夜色,在山谷里嘶声裂肺的回荡着,尔后又硬生生钻进人们的耳中。 整个小山村都慌了,都惊了。“天哪!那个疯女人真的来找咱们算帐了。” 邬钰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疯女人”,自从来到这个这里,自从他们看到她的第一眼起,邬钰就受到了出乎想像的排斥。“欺生”这个词,是这个小山村的一贯风俗。他们已经习惯了王、李、陈、刘,这几家人的几张熟悉面孔,他们已经习惯了呼吸熟悉的空气,对于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陌生的女人,尤其还那么漂亮,他们当然不能接受,更不能轻易的让她破坏这安静平和的山村氛围。 当陈武打算带回这个自己已然一步也不想分开,分开一秒就会思念成灾的女人时,他就已经想到会是这么个状况,但他又别无选择。小山村的闭塞保守,让他忍无可忍,可父母兄弟姐妹全部生活在这里,这让他的离家出走又被搁置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村长的一次提亲后,他愤然暴发了自己的长久以来强压在心头的“孝字第一”。知子莫如母,妈妈早已窥测到他的动机,不止一次的给予忠告: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父母养你这么大,你不能长大后翅膀硬了就飞出去,再说,现在已与女方定下婚期,也就是说,这桩婚姻已被村里人认可了,你若离家出走,就是害了人家女孩,而你的父母也将会背上骂名,甚至受到株连,遭受村规的惩罚。”父母的话,让陈武忖思良久,指腹为婚,村长做媒,这种古老腐朽的婚姻模式居然还在这里盛行。怎么办?不走!也就是说要听父母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自己承认了这门亲事,墨守原始风俗,可这的确有违自己的意愿。走!可村规的历害自己是知道的,虽不是浸猪笼、点天灯那么残忍,但扔到山顶“祭天”更为惨绝人寰。 陈武在省城上了三年中专,这让他对于村子的古老原始的陋习十分鄙视,可依他一已之力又自知无力改变,一腔惆怅,满腹怨言无从发泄。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外面的世界已是电子信息化,可这里依然是油灯布衣,完全停留在原始阶段,他也曾试着带来新的科技。在这个小山村里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他所宣讲的一切,山村里的人们大部分无动于衷,但更有人认为是他的大脑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尽管陈武不厌其烦的讲的口干舌燥,可村里人的思维僵化呆板,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思来想去,陈武决定先出去走走散几天心,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毕业了,可陈武还是打算去学校转一转,没准能碰到老同学也说不定,晃悠悠蹓跶到校园,迎面传来一句蕴含了惊喜的叫声:“陈武!真的是你!” 陈武循声望去,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也是娇肤若脂,明眸善睐,“邬钰!没想到能碰到你。” 邬钰和陈武是同班同学,三年朝夕相处的中专生活,让陈武早已把邬钰当成自己的恋人,当然,这只是暗地里的喜欢,也许只是一厢情愿,陈武没从在邬钰面前提起过,男生的自尊心最强了,他怕听到那句自己可能生命无法承受的话,所以,只能在心里偷偷的喜欢着,暗暗暗的爱着。没想到,在今天自己最失意的时候又能遇到她,难道这就是缘份吗? 陈武有些激动了,“都毕业三年了,你来学校干嘛?” “我也想问你呢?来学校有事吗?”邬钰也耐闷的问陈武。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互相说起了这三年的经历。 “我毕业后去了一家工厂做了技术员,你呢?”陈武问邬钰。 “我留校在校务处专管那些滋事惹祸的学生。” “你这么娇小柔弱能制服得的住那些打架斗殴的孩子吗?”陈武不无担心的问道。 陈武最关心的还是邬钰有没有男朋友,“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 邬钰没有回答,却反问他:“你呢?结婚了吧,还没吃到你的喜糖呢?” “唉,一言难尽。”陈武的眉头紧蹙起来。 “怎么了?” 陈武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邬钰瞪着双眼,一副不可致信的表情:“天哪!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让你见笑了。”陈武有些无奈。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不知道?” 陈武的无奈影响到了邬钰,她很想帮助陈武,便劝道:“明天我请假陪你一直回去,也许外人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不行!我不想让你受到连累,再说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谢绝陌生人。” “哈哈!那我非去不可了,我倒真想见识一下这古老神秘的村子。”邬钰的好奇心被吊的好高好高。 陈武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定下约法三章,“第一,不许瞎逛。第二,不许提问题。第三,不许和人搭讪。 邬钰满不在乎,“我全部接受,一个小村子而已,能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可才一进村子,她就被村里人的架势吓懵了。村民就像欣赏西洋景一样上前围观,还对她指手划脚。 而本来是一起进村的陈武,此时却被村长拉到另一间屋子盘问,“这女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你带她来想干嘛?” 此时邬钰想尽量表现出一种可亲的举止,她不停的向村民们点头示意问好,可没人领情,反而开始有人往她身上扔东西,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子……邬钰狼狈万分,想躲又躲不了,想喊人又不知道喊谁,想找陈武又不在身边,此时,她真的体会到了喊天不应哭地不灵的地步。突然,一个石子打中了她的太陽穴,邬钰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当邬钰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幽暗的石屋里,地上只铺有一堆干草。邬钰起身去拉门,发现门被反锁上了,她使劲拍着门大喊:“有人吗?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快开门放我出去。”回应她的除了山里冷嗖嗖的风还有时而传来的野兽尖叫声。邬钰的眼泪掉了下来,陈武,你在哪?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一边哭一边埋怨陈武,邬钰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邬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难道他们来放自己出去?侧耳听了听,是个很细的声音,“你是谁?你是谁?”邬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说话的人,咦?我在做梦吗?还是产生幻觉了?她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是真的呀,那是谁在说话?“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你来这做什么?”那个声音又传来了。邬钰瞪大眼睛,趴在门边听了听,外面没动静,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天刚刚蒙蒙亮。难道是自己见鬼了不成?邬钰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一跳。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战战兢兢终于天亮了,那个声音一直没再出现。 当第一缕陽光从窗缝穿透进来时,邬钰才真正放下心来,光天化日下“鬼怪”肯定不会再来作崇了。 突然石门开了,邬钰紧张的缩在角落里。 陈武一边往里边走一边轻声喊着:“邬钰,让你受罪了,是我不好。” 邬钰看到是陈武,两行委屈的泪水顺腮而下,扑到他怀里啜泣着。 “不怕不怕,晚上一定是吓坏了吧,怪我怪我,好了,现在咱们可以离开这里了。”陈武安慰着。 邬钰仰起挂满泪痕的脸,“离开?是回家还是离开这个石屋?” “看来你的计划要改变一下,村长已找过我,他不允许你再停留下去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然,等待你的就不是石屋了。我再三保证你只是路过,没什么动机,他才网开一面,不然……”陈武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再说下去。 “不然会怎样?还有比这残忍的吗?”邬钰简直不敢想像比这更让人恐怖的折腾人手段。现在终于见识到了,这里不单民风恶劣,而且顽固守旧。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不然,连生命安全都难以保证。”陈武催促着邬钰。 没办法,既然不能呆下去,更何况自己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了,那就走吧。陈武半搀半背着邬钰走出来,邬钰回身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关了自己一夜的石屋,四周是光滑的石墙,窗子只留有小鸟才能飞进来的缝隙。 “陈武,这个石屋是专门用来禁闭人的吗?” “嗯,专门禁闭违反村规的人。” “是不是经常有人被关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下换作是陈武好奇了。 “你看墙壁那么光滑就能猜到了,真是个费尽心机让人插翅难逃的好地方呀。”邬钰有些感慨了。 村民们是在亲眼看到陈武和那个令他们紧张的女人确切离开后才解散的。这里人的凝聚力,是现代社会难以企及的。尽管现代的科技难以介入他们的生活,但他们依然自得,过的惬意悠闲。世外桃源也大概也不外乎如此吧。 回到城里的邬钰立刻找到民俗学者,她想知道为什么一个闭塞的小山村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外人?为什么仍会保持古老的习俗?为什么现代化的生活影响不到那里?…… 在了解了一定的民俗知识后,邬钰找到陈武,“哪天再陪你回村一趟。” 陈武的眼睛瞪着像要冐出血来,“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还想去?难道不想要命了?” “这次我可是有备有来哟。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尽管带路然后回家就行了,后面的一切交给我了。”邬钰打着保票,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陈武有些被动,不好勃她的面子,只有答应。 尽管邬钰表面上装作胸有成竹,可当再一次踏上村子时,仍是心有余悸。还好,在讨教了多位专家又翻阅了若干资料后心底多少有了底,这让邬钰的脚步虽有些怯意,但仍在往向迈着。 村民依然如上次,从冷眼打量到扔东西,但邬钰显得要比上次镇静。一不躲二不闪,不求饶也不喊人。村民对于她的反应也很吃惊,便停下手,交头接耳。 陈武早已不见踪影,邬钰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他们只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而已,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就容易了。 突然,街上鸦雀无声。真让人怀疑刚才的喧哗吵闹是自己的幻觉。村长如众星捧月般的出场了,这是一位长相普通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的老者,那仿佛能看穿人心里的眼神让人有一种畏惧感。邬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虽然自己并无恶意,可那眼神太凌厉,犹如暗含一把杀人的刀。 只一个照面,还未来得及语言交流,老者一挥手,几个人把邬钰又押到了上次的那个小石屋,一路上邬钰辩解着,“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来看看。”没有人听她的解释。 坐在那堆干草上,邬钰突然想到上次听到的那个神秘声音。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天还会不会再次遭遇到呢? 她躺下来闭眼假寐。正当意识有些朦胧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看到大家在小石屋里又是跪拜又是作揖,他才想起那天趴在窗边递东西给邬钰时听到的对话: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问。 邬钰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敢情是你在吓唬我呀?小东西,你哪来的?上次也是你吧?” 那个细声接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邬钰,你呢?小鹦鹉,你有名字吗?你是谁家的呀?” 有关那只鹦鹉的传说,陈武也了解一二。当初有一个村民因犯了村规也被关到小石屋,整整十天呀,没人敢来看望他,更没人给他送吃喝。村规无情,谁又想惹火上身呢?可当打开小石屋的门看到那溃烂的尸体时,村民们被激怒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村长的一句“村规不容”而魂归西天。众怒难平,村长为了不把事态闹僵,答应对此人宠养的一只鹦鹉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可是自从那人的尸体被祭天后,那只通人性的鹦鹉也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为了追随主人可能自杀了?还有人说:鹦鹉通灵性,可能飞到别的地方潜心修练伺机替主人报仇也说不定?却没想到这只鹦鹉一直藏在这个小石屋。 但愿此类的事情不再重演,不然,岂止冤魂不散,连鸟儿都不答应了。 夜宿石壕村 我一生的爱好,就是喜欢游山玩水。每当天气晴朗,闲着无事,就去登山观光。昨天早晨,天刚刚泛白,我背着行囊启程。中午,登上了闻名于世的舜源峰。在山顶上,我构思了几首意境深远的诗,由于几个词语的反复推敲,花去了我不少时间,当我步行到山脚时,已是夜幕降临。 途经石壕村时,夜色已浓,四周一片沉寂,地上的路难以辨清。除了这里,方圆十几里都没有地方投宿了,如果再走,就可能抛尸山野。于是,我决定投宿石壕村。见一家灯火通明,我轻轻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她热情地把我请进屋里。我见村里如此凄凉死寂,就问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我说,半个月前,村里除了逃走的几个男丁,其余的都被抓去充军了。近日,河陽那边烽火再起,战争激烈,血流成河,加上粮食不足,士气低落,局势不妙,邺城即将失守,兵力告急,抓丁充军的行动正在各村进行,搞得鸡犬不宁,壮丁白天不敢回家,晚上才与家人团聚。充耳不闻窗外事的我听后,为老百姓的处境和生活,感叹不已,老泪纵横。 半夜,村里静得怕人。我双手合十,祈祷差役今晚千万不要来抓人,让疲惫不堪的我睡一个安稳的觉。未等我入睡,犬吠声由远及近响起,老太婆马上叫我躲入茅厕一个隐蔽的小洞。我来不及细想,戴着草帽,跳进小洞,露出双眼,以观动静。突然,从屋里冒出一个老头子,似是一个幽灵,慌慌张张地从东边翻墙逃走。 差役如魔鬼般来到门前,急促地敲门,大声叫嚷:“快开门,把男人交出来!”老太婆刚要出门擦看动静,却迟了一步,差役愤怒地把门踢开,贼眼四处搜索,一无所获,于是,用右手指着站在门边脸色惨白的老太婆说:“为何不开门?家里藏了丁吧!”老太婆双手作揖,说:“没有藏丁,只怪我老太婆穿衣着装太慢,开门迟了,希望当官的宽宏大量,高抬贵手,不计小人之过。”在火把的照射下,差役个个怒目横眉,张牙舞爪,十分暴怒:“少啰嗦,只要你交出壮丁,我们就宽宏大量!你睡你的觉,我们走我们的路。”老太婆见差役们蛮横不讲理,走上前,在一个手拿大刀满脸横肉的官吏面前跪下,泣不成声,哭声悲苦。差役们毫不动容,怒言相向,咄咄逼人。老太婆停止哭声,战战兢兢地对差役诉说:“你们听着,十多天前,我的三个儿子已经到邺城去充军防守了。”老太婆呜咽几声,强忍内心的痛苦,断断续续地说:“你们知道吗?三天前,我的一个儿子托人捎信回来,两个儿子刚刚战死沙场,为国家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活着的儿子还在世上苟且活着,也不知道哪一天会丧身沙场,死去的就永远长眠了……”老太婆没有力气说下去,又泣不成声了。 差役听了,没有要走的意思,但语气陡然缓和了许多,似乎有点深受感动。其中,有一个差役起了善心,小声说:"走吧!"拿刀差役眉毛一竖,怒目一瞪,大发雷霆,马上斥责:“你不想拿饷了吗?完不成任务,我们还要掉脑袋,这是为国家办事,匹夫有责,我们不能被老太婆的谎言假语所蒙骗。”“难道你家中没有别的人了?快交出来吧!”拿刀差役叫嚣着。“没有别的人了。”老太婆针锋相对。她心里明白,如果家中不走一个人,凶横残暴的差役是不甘罢休的。她正想请缨出征时,房里的小孙子,突然哭了起来。差役听到哭声暴跳如雷:“你竟敢欺骗我们,房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在哭吗?”孩子的母亲不由得咳嗽一声,差役更是恼怒。接着,拿刀差役硬要往房里冲,老太婆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死死拖住,涕泪横流,哀求道:“求你慈悲为怀吧!我家中除了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孙子,就再没有可以上战场打仗的男人了,我媳妇的丈夫才战死不久,因为孙子太小,所以没有离家改嫁。现在她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出出进进都丑人,怎么好出来见人呢?”拿刀差役的心一怔,不敢贸然,停住了脚步。 我在茅厕里有点呆不住了,听到这些更是咬牙切齿,世间哪有如此残暴的差役。“那也不行,老太婆,我们也要吃饭啊!”一个矮个子差役声嘶力竭喝道。我真想出去与他们拼了,又怕这篇文章失传。因此我在茅厕里坚持着。专心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老太婆悲切地哭着。 拿刀差役接过火把,挣脱老太婆的手,就要往房里捉人。老太婆不顾一切,站起扑去,又拉住他的衣襟,全力拖住,死心塌地地央求道:“求求你们了,放我媳妇和小孙子一条生路吧!我虽然年老力衰,但还可以做很多的事,请让我马上跟你们连夜赶去河陽,还来得及给军营准备早餐。” 拿刀差役把火把递给他人,抓住老太婆的衣服,转身凶狠地喝道:"那就快走!"老太婆哀求道:“给我两分钟时间,让我进房里看看小孙子吧!”差役点头答应。老太婆直奔房里,对媳妇悄悄地说:“告诉孙子他爷爷,保重身体,来世再与他结为夫妻。把孙子教育好,牢记安史之乱带来的灾难,发奋学习,将来有所作为,千万不要去做那种蛮横不讲理被人唾骂的差役……”在差役的催促下,老太婆不得不与媳妇忍痛告别。差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夜中。 夜更深了,大地又恢复了寂静。我从茅厕出来,隐隐约约还听到老太婆的媳妇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时,翻墙逃走的老头子匆匆赶回来,我握住他的手,把老太婆被抓的事,详细地告诉他,他失声大哭,埋怨自己生不逢时,埋怨社会太乱,有家不能回,这还成什么世道?他得知我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便要我写一首诗,记载此事,以告后人。接着,媳妇哭哭啼啼把老太婆说的话传达给老头子,老头子经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晕了过去,直到清晨才慢慢苏醒过来。 在石壕村停了数日,我再也没有见到差役来捉人。老头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第二天清晨,我正要辞别,听见锣鼓喧天,马蹄声声。走出门外,只见老太婆身戴红花,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差役骑马护送。我进屋告诉老头,他喜出望外,刚走出门口,鞭炮声响起。其儿直奔家中,与妻抱头大哭,孙子痛哭……听到炮竹声,全村的人围过来,在老太婆家的院子里,坐着,站着,挤着,鸦雀无声,倾听着差役讲述老太婆立功平定动乱的事……大家都为老太婆的机智勇敢和聪明才智,赞叹不已!都说老太婆是仙人下凡,百姓救星。 三个小时后,我也被老太婆的动人事迹而感动不已,但时间不等人,我要走了,作别老太婆,作别老头子,作别村人,走在返家的路上。沿途的风光不美,萧杀凄凉,荆棘丛生,白骨遍地……民不聊生的景象,令我思绪万千,悲愤之情油然而生。迎着凄风苦雨,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荒村教堂的鬼 这座教堂你千万不要进去! 尤其是午夜。 “老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思琪思前想后的。那座教堂。哪里啊。思琪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他突然看见了一座很破旧的教堂。 这是传教士来村子里,修建的。 钟楼很高,大钟已经不存在了。十字架已经掉下来了。显得很陰森和破旧。 “千万不要进去啊。” 脑海里又回荡着老婆婆的话。 思琪没在意。便朝着自己的住处走了。 半夜的时候。思琪听见了清脆的敲钟声。铛铛铛。思琪下意识的划了十字。 伯伯麦克看见思琪的屋子亮着灯。推门进来。“你怎么了。不睡觉,明天帮伯伯去农场,我们挤奶去。” “伯伯。我听见了教堂的钟声。划了十字。祈祷。” “你这孩子。现在是午夜。教堂不会敲钟啊。而且。。而且这座教堂已经有一百年不用了。” 一百年!思琪顿时感到一丝凉气。老婆婆的话是真的。难道说,教堂闹鬼。 第二天去农场的时候。伯伯看见思琪好像在想什么。眼神很木讷。看着那座教堂。昨天明明听见了钟声的。 一天过去了。黄昏的村子很美丽。教堂那里却很陰森。蝙蝠和乌鸦飞着。像是魔鬼撒旦的翅膀。思琪划了十字。祈祷。他隐约看见教堂的钟楼上站着一个人。思琪赶紧闭上眼睛。伯伯看见了问她。“思琪你怎么了。”“我。。哦。没怎么”“你是饿了吧。回家我们吃小牛肉”。 那是思琪最喜欢吃的。晚餐很丰盛。蔬菜沙拉。小牛肉。美味的蘑菇汤。思琪吃的很好。准备回去睡觉。 半夜。她又听见了敲钟的声音。“真奇怪啊。”然后脑海里想起了那个站在钟楼里的人。连忙钻进了被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她去问问伯伯这是怎么回事。伯伯却严厉的说“小姑娘。不要多问了”我不是小姑娘了。对了!去问那个老婆婆吧。 思琪去村子里找老婆婆。但是没有找到。很失望。正当她想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教堂的门开了。 好奇心是每人都有的。思琪慢慢的走近了教堂。打开半掩的门。破旧的大木头门。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里面很黑暗。 胆子很大的思琪。走了进去。看见门口的蜡烛。拿起身上的打火机,点燃了。思琪的打火机是哥哥送她的。很好看。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点燃蜡烛。思琪看见了教堂的内部。高大的穹顶。残破的座椅。正面是祭坛。大大的十字架。 “好脏啊。我的天啊”思琪用脚丫划拉着地上的脏土。和残破的椅子。她走上祭坛。打开一个小柜子。那是存放圣体的柜子。突然一只蝙蝠飞了出来。 吓了思琪一跳。她将所有的蜡烛点燃了。教堂似乎明亮起来。但是她看见了可怕的一幕。 一个老婆婆站在她的身前。“不是说了嘛,不要进来。”老婆婆的指甲很长。猛地向思琪扑来。思琪尖叫着。拿起身上的十字架对着老婆婆的脸。“杀死你!”老婆婆不见了。 教堂的钟楼上响起了钟声。大门在这个时候关上了。蜡烛要熄灭了。钟声非常激烈。思琪想为什么没有人听见钟声呢。没有人救自己呢!自己好像要死了。 那个老婆婆又出现了。站在思琪的跟前。“没用的,没有人会听见你的叫喊。”长长的指甲抓向思琪。啊!她想起了打火机。鬼魂是怕火的。啪的一下。火苗喷了出来。老婆婆好像很惊慌的样子。魂飞魄散了。 思琪走出了教堂。不。是跑出来。她回家问伯伯。 这是怎么回事。伯伯对她说。“这个教堂是鬼魂生前经常来的地方。她喜欢上了一个神父。后来神父死了。那女人就敲钟。在深夜敲钟。最后被村民打死了。”思琪看见的老婆婆就是鬼魂。钟楼上站的人,就是老婆婆。 乡下怪谈之鬼村 感谢网友“云淡风轻”的投稿!本故事属于原创鬼故事,转载请著名出处,否则(鬼故事网:)将追究法律责任! 很久以前,有一个四处游历的赶路人傍晚到一个小村子投宿,村子不大,依山而起,那个赶路人在村口看到了村长,村长坐在一个黑黑的棺材上,正“吧嗒吧嗒”悠闲地抽着旱烟。 村长听赶路人的叙述之后边说“住处倒是有一间,只不过很久没人住了……”“没事,没事!”赶路人显然已经很满足了。村长便领着赶路人走到一间黑黑的西屋里。在乡下,房子分为正堂,西屋和东屋,东屋一般作为厨房来用,正堂在中间,一般是招待客人用,而西屋陰冷潮湿,一般作为储藏室。 “恩,就是这里”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去开西屋门锁,“吱嘎”门打开了,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迎面扑来,地面的灰尘也足有一寸厚!赶路人虽说是心里不愿意,但在荒山野岭里,自己也没本事找别的住处,便无奈的打扫地上的灰尘,好找个地方下铺。见赶路人整理房间了,村长也默默的离开了,天也渐渐黑了起来。 鬼故事大全 整理好屋子,赶路人拿出几个馍啃了起来,他正诧异这麽个村子,除了村长怎没就没个其他人呢,也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是从正堂传出来的,而且是个男人的声音:“半夜的时候叫我哥来……” 赶路人心里感觉怪怪的,他是在琢磨不透这句话是福是祸,眼看着天已经黑尽了,他便躺下泛起了迷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赶路人被一阵窃窃私语声吵醒了,他隐约听到声音是从东屋传来的,“东屋也能住人?”此时赶路人一下子醒了,疑问此时也越来越多了起来。他放低呼吸声仔细听东屋传来的那声音。不错,有村长的声音,此外还有两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是谁的呢,好奇心上来了,他悄悄打开房门,慢慢向东屋挪去。 透过门缝,赶路人腿不由得软了,村长正和两个无头的男人商量事呢:“这盘菜咱们吃定了,大哥,你拿刀了没有?”其中一个无头男人说道。 赶路人害怕归害怕,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以前他就听说过一家子变成鬼的,没没想到今遭让自己给碰上了,他便满头大汗的回到房间后边琢磨着逃跑的对策,从大门跑肯定不可以因为动静太大了,而此时他发现西屋正好有个小天窗。 不容多想,他立即爬上天窗,后面是牲畜栏,赶路人稳稳落在了一堆稻草上,逃出这间房子后赶路人没命的往田野里跑去,直到远远地离开了那间房子,赶路人来到一个田野中的一个破庙里,这时候大概是半夜了吧,赶路人困倦的倚在一堆稻草上,没容他清净一会,结果外面又传来一阵声音。赶路人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静静地听着声音,这次竟然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声音,“大半夜的,谁会带孩子出来的?”赶路人不禁向外瞄了一眼。 的确是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娘,我要吃肉!”孩子眼巴巴地说道。“晚上不是刚吃了吗?”做妈的也不依不饶。最后拗不过孩子,女人走到附近的一个新坟前,扒掉土,从棺材里拽出一根腿,一根人腿,人腿很小,应该是个死去的孩子的。那孩子便噶吱嘎吱啃着那根腿,腐臭气味四散开来,对于赶路人来说,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赶路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了。 好不容易,等孩子吃完了腿。女人带着他走远后,赶路人奔出破庙,没命的向远处跑去,远远地,他看到一盏亮光,赶路人径直便奔向那盏亮光。 鬼故事 那是一个小房子,房子里点着一盏煤油灯,一个面貌和善的村姑坐在板凳上纺纱。赶路人大喜过望,他立即冲进房子,显然村姑被吓到了,没等村姑说话,赶路人便给她讲起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村姑说话了:“这就是你害怕的啊,两个男人是我哥,女人是我姐,她带着她孩子…… ”此时的赶路人已经呆住了,只听村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再仔细看看!”说罢一抹脸,只见整个脸皮都被撕下来了……或许是多次被吓,赶路人这次冷静的转身向门外跑去,可惜不巧,门槛绊倒了他,他直直摔在地上,死了。 两年前的时候,一个商人携家带口来到这个村子,在路边不经意看到一个大坑,坑里有一个骷髅头和一堆白骨,骷髅头的眼睛直直望着天空。商人丢下一块猪肉下去,口里还说“吃吧吃吧,”结果到了晚上骷髅变成一个大火球把整个村庄都烧了,最后烧死的村民活过来建立了这个鬼村,并诱引了无数的赶路人,而那个商人就是后来的村长。 山村老屋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橙子和南翊笙背着两个大包,一脸愁苦地看着橘子和风风手拉手在山路上蹦跶。翊笙连连摇头,那表情像在心里甩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我为什么要想起来啊?从老公变成劳工,这就是有女人的男人的命!” 橙子撇撇嘴:“你就知足吧!我连老公都不是就变成劳工了!” 翊笙向公司请假带了风风来这深山老林里蜜月旅行,拉了橘子和橙子一起。不是他想带着朋友一起蜜月旅行,而是这个地方有个修炼的好地方,灵气充足。 这里有个小村庄,四人在这儿找了个老妇家住下,橘子一面把自己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面转头问:“我怎么觉得这个村子没什么人气呢?” 老妇正端了热茶进来,听到她的话,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稍微有点条件的都把自家老人也接了出去,只有清明和春节回来扫墓祭祖,真正住在这儿的人已经很少了。” 翊笙想了想问:“现在乡下的日子应该挺好过的,比在外打小工要好得多,别的地方很多年轻人都回去了,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事?”这里就只有他是个关心时事的人类,这种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老妇顿了顿,叹了口气,说:“这村子前几年出过事,不过都是些迷信的事儿,你们这些知识人不会信的。” “您说说吧,我们当故事听就好。”橙子的故事瘾上来,点了一支烟,静静地坐在一边。 鬼故事 暑假终于在雷夏忧心忡忡的期盼中到来了,那个钢铁丛林已经让她喘不过气,尤其是那个冷冰冰的丛林里还有个冷冰冰的前男友。 雷夏一个人回到老家,那里有真正的丛林,潺潺溪水,木头搭的老屋,还有多年不见的奶奶和叔叔。 “夏夏来啦?哎哟,外头晒,快!进屋!”奶奶一直在门口盼着,一见到雷夏便迎上去接过她的大包小包,往屋里领,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堆满了喜悦。 雷夏跟在后面,看着老人微驼的背脊,不由心中生愧。自己上初中后就没回来过,接奶奶去城里住奶奶又不愿意,爸爸说奶奶晕车很严重,几乎不怎么出门。四年了,这么长时间见不着儿孙,奶奶心里肯定牵挂得很,每次电话却又什么都不说。 老屋很大,像是古时大户人家建地宅子。奶奶说这宅子是祖传下来的,雷家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 一进门就是个长方形的院子,院中有口水井,井水甘甜。穿过院子便是一条弯曲的回廊,回廊绕着正对大门的两层小木楼往宅子深处弯延而去。雷夏和奶奶进了小木楼,这是奶奶和叔叔一家平常住的地方,里面的屋子都差不多荒废了。 “二叔和婶婶呢?”雷夏在家里没见着叔叔,放好东西忙问奶奶。 “你叔和你婶下田去了!杰杰跑出去玩儿了,都得吃晚饭的时候才能回。”奶奶给雷夏倒了水,问:“夏夏,你跑了一天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弄点吃的?” 雷夏哪舍得让老人家又为她辛劳,忙说:“不用了奶奶,我一路吃过来的,就是累了,想睡会儿。” “好!我带你上楼去休息!你小时候住的房间都给你留着呢,奶奶给你铺了新床单,你爸爸前几年送来的,我没舍得用。” 雷夏鼻头一酸:“奶奶,以后我一放假就回来陪您,再给您多带点床单!” 奶奶帮着她把行李放好,宠溺地笑:“傻丫头,我要那么多床单干什么?你回来就够了!” 奶奶铺的床总是这么舒服!雷夏幸福地想,快速进入了梦乡,一个不太幸福的梦乡…… 梦里的老屋给人一种晦暗的感觉,全然不似雷夏印象中的明媚。 顺着那条弯曲的回廊像宅子深处游荡,雷夏似乎闻到了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是宅子深处那口废井!雷夏自然的想着,往更深处走去,她知道那口满是枯藤缠绕的废井在等她……从很久以前就默默地在那儿等待着…… 雷夏一步步朝它靠近,身边的一切都扭曲在黑暗之中,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井口冒出来,布满深绿色苔藓的脸上,两只铜铃大的圆眼有着黑珍珠般妖冶的光泽。他的眼怔怔地看着雷夏,突然地咧开嘴笑了,苔藓从脸上剥落,露出一块块黑乎乎的空洞。 “夏~夏……夏~夏……”他咧到耳根的嘴唇一张一合,轻柔地呼唤,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充满了诱惑,雷夏不自觉迈开脚步…… “夏夏!夏夏!起来了,吃饭了!” 雷夏睁开眼,奶奶正在拍打自己的脸,见她醒来,慈爱地把手放在她的额上:“夏夏,你叔叔他们都回来了,洗把手脸下去吃饭吧。” “噢……好……”雷夏的脑袋里还乱哄哄的,只记得刚刚做了个怪梦,至于具体梦到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也正常,经常会有一觉醒来只记得做了梦却不记得内容的情况,只是这次雷夏隐隐觉得这个梦不太一样,总有种吸引力让自己去努力回忆起它。 浑浑噩噩地在楼下吃饭,几次把菜夹了放在桌上。二叔是庄稼人,见不得孩子糟蹋粮食,刚想训斥,抬头却见雷夏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发乌…… “夏夏,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二叔放下碗筷,走到雷夏身边拉过她的手:“给二叔看看。” 鬼故事 雷二叔自学过一点儿中医,村里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找他,算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了。十二岁的杰杰见爸爸给姐姐号脉,也有模有样地拉过雷夏剩下的右手,搭了两指闭着眼:“嗯……是水土不服!” 奶奶推了把他的小脑袋:“去去去,什么水土不服,你姐姐可在这儿长大的!” 杰杰见自己的诊断被奶奶推翻,不服气地嘟着嘴:“姐姐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会水土不服也不奇怪啊!” 雷二叔回到位子上拿起碗筷道:“没什么大事,天气热,有点热乏了。先吃饭吧,晚上我拿点药给你。” 雷夏乖巧的点头:“谢谢二叔!” 雷杰见老爸都发了话,只得乖乖坐好吃饭,只是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惹得婶婶展现了身为母亲的威严:“咕哝什么呢?吃饭!” 别人或许没听见,但和他坐在一条长凳上的雷夏听得清楚,他说:“我们家这么陰凉怎么会热乏了!再说中暑成这个样子早就晕倒了,怎么会像没事儿人似地,爸爸怎么搞的!” 的确,这宅子里十分凉爽,不像城里非得开着空调才能睡着,甚至连电扇都不用,开着窗就能睡得舒服。中暑这种小事儿二叔不会看错的,可是二叔没有说谎的理由啊,为什么呢? 入夜之后气温更低了,雷夏穿着吊带打了个喷嚏,拿了条薄薄的披肩裹上。桌上放着二叔送来的药,雷夏看着他从奶奶房里拿出来的,带着一脸的愁容。 难道自己病得很重,重到二叔不忍出口,只得用中暑来搪塞? 雷夏叹气,吃了药,又想:不对,要是真的病得那么重,应该让我去医院才对。到底怎么了?几年不见,这个宅子怎么变得神秘兮兮的。算了算了,不想了!早点睡吧。 躺在床上,雷夏又想起下午做的那个记不起的梦。“要是能接着做梦就好了!”侧过身睡下,盖了毯子,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朦胧中,雷夏听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轻巧的脚步声……有人放了东西在床头,又轻轻地走了。雷夏闻到一股异香,大概是奶奶拿了什么熏蚊子的东西来吧。迷迷糊糊地想着,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梦,又是这个晦暗的宅子,弯曲的回廊…… 雷夏顺着回廊走了许久,脚步越来越快!不停地左右张望,似是要找到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要找什么。 停住脚步,气恼地坐下,自语:“怎么不见了呢?到哪儿去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夏……夏……” 有断断续续的呼喊声,轻柔地渗透进来,从四面八方……雷夏起身转着圈张望,始终不见有人,她也急切地喊:“你在哪儿?你是谁?” “夏……找……夏……井……” 那声音愈来愈远,雷夏也愈加焦急:“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夏夏,夏夏,怎么了?做恶梦了?” 雷夏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地坐在床上,奶奶和叔叔站在床沿担心地看着自己。抹了把脸,摇头道:“没事,可能认床睡不安稳,做梦了。” 奶奶问:“梦到什么了?” 雷夏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睡吧,最好先洗把脸……”二叔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药品“吃颗药再睡,可以睡得安稳些。” “嗯,吵醒你们了,奶奶,二叔,你们也早点休息。” 送了两人出门,雷夏来到桌边拿起药瓶,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一粒,回到床上。 “他要我找什么?井?”雷夏低声自语,她并没有忘记这次的梦,只是刚刚下意识地就撒谎了。她的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宅子里有个和她息息相关的东西,一个奶奶她们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东西。 好奇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真相和自己有着某种奇妙的,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关联。雷夏此刻就被诱惑着,迅速沦陷。她是个聪明人,很清楚探索是需要掌握时机的,现在明显不是个好机会,奶奶和二叔一定会看着自己。等过几天吧,等他们不再担心的时候。 雷夏沉沉睡去,夜风起了,穿梭在这座老宅……宅子深处呼呼的风声,像是一声声轻笑…… 鬼故事 一个星期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雷夏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也不再做梦了。奶奶和二叔似乎放下心来,不再天天在家看着。 陰雨天,不似城里那种灰蒙蒙的苍白,水珠儿顺着树叶滚落下来,带着翠绿的清新明媚。二叔一早去了镇上买生活用品,其实主要是给雷夏买些好点儿的零食,免得她在山里无聊。婶婶带着雷杰去山上采药去了,只剩雷夏和奶奶两人在这空旷的大宅里。 “雷二哥!开门呐!雷二哥!” 雷夏正一人坐在屋檐下,听着雨水滴滴嗒嗒地敲击石板,手上捧着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不舍地放下游戏,大步跑过院子开开门,一个满脸雨水的壮实汉子立在门口,看到雷夏先是愣了楞,随后才反应过来道:“这是夏夏吧?” 雷夏礼貌地点头:“是,叔叔好!” “好……好……”汉子憨厚地回应,又朝院里望了望:“你二叔在吗?我找他有事!” 奶奶听到声响从厨房出来,见到汉子招呼道;“张老大来啦,怎么不进来坐,瞧你淋成那个样子!” “哎呀,雷奶奶,我这是急得呀!我那儿子今早就开始说胡话,额头烫的很,给吃了感冒药,半天了也不见好,请您家二哥给瞧瞧吧!” “哟!勇娃子又病啦?我家老二去镇上了,我跟你走一趟吧!”奶奶回屋拿了雨伞和药品,在门口吩咐雷夏“夏夏你就留这屋里,宅子里面荒废了,虫蚁多。” 雷夏应声是,关上门,心思却还在刚刚奶奶拽在手中的药上——那股药香味,和她吃的中暑药一样! 是奶奶不通医术拿错了药,还是另有原因?雷夏踱步,想着:单单拿了那一味药,说明奶奶坚信它能治得了那孩子,但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什么问题呢? 雷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真的是她长大的那个地方吗?为什么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朦朦胧胧,看不通透。 等等,现在家里只剩了自己一人,正是去探究那个怪梦的好时机!至于虫蚁什么的,小时候的确是怕的很,但现在嘛……多喷点蚊不叮就好了! 雷夏虽然安慰自己别怕那些小虫,心里却还是毛毛的,回屋换了长衣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踏上回廊朝宅子深处走…… 这场景与梦里相似,却不似梦里那般手足无措,这次雷夏的目的明确,找井! 越是往里走,雷夏就越发觉得熟悉,身体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扶了扶自己的肩,自嘲地笑道:“不至于吧,在自己家探个险也能兴奋出这种效果?不过这地方总感觉以前来过……” 井不会在回廊里,雷夏每走一段都会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院落……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清理过,那草竟长了半人高!小心翼翼用脚拨开草丛,一步步地搜寻那口井的踪迹…… 这宅子里的井并不少,雷夏找了阵,也找到了几口,但只匆匆瞄了一眼,她便知道不是在找的那个。那感觉很诡异,虽然没见过要找的井长什么样,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气息! 这不知道是自己找的第几个院子了,虽然总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自己,找不到它就浑身不舒服,但是人都会觉得累,尤其是在城里长大的小女生。雷夏有些懊恼了,高高地抬脚把杂草踩倒在一边,嘴里不快地嘟囔:“这宅子也太大了!这个院子再找不到就回去好了!” 喀!脚下传来一声轻响,草可发不出这种声音!低身扒开草丛,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玩具车安静地躺在草上,两个圆圆的车灯如眼睛一般可怜巴巴地盯着雷夏,仿佛在祈求她的怜悯。 雷夏将它托在手中,这玩具怎么这么眼熟?难道是杰杰的?仔细看了看,玩具车底用透明胶贴着一张白纸,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夏字! 奶奶叹道:“行了,都是我不好,当年老三掉进水里我没能救他,他心里有恨和妖物融在一起。那妖物有了雷家的力量,我也一直拿它没办法,要不是它觊觎夏夏的魂力让老三的魂魄窜进她的身体控制她,我们永远都不能把老三从它身上剥离出来。” “妈,弟弟掉水里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抱好他,您别自责了。现在妖物彻底封住,我们能出去了吗?”雷二叔问,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窝在这个山坳里,实在是憋屈的很。 “嗯……把老三从夏夏身体里拉出来。” 橘子听完问:“又没有害到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搬走。” “雷家人走了,一直没回来!可妖物在,没有人管着,经常能听到宅子里鬼哭狼嚎的,当地人都吓得够呛。但凡有点办法的,谁愿意住在这么个定时炸弹旁边啊?”老太说着说着想到什么,讪笑道:“你瞧我,你们过来玩儿的,我还说这种故事吓你们。” 橙子笑道:“没事儿!我们胆子大,您去忙吧!”说完又抽起了烟…… 南翊笙看着橙子一脸凝重的样子,问:“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只是我印象中的雷家没这么不负责任罢了。”橙子说着,透过窗子看着在院里忙的老妇。 橘子捅了捅他:“你怎么谁都认识?” 鬼故事 橙子笑道:“活得久了,总会碰到很多人……” 村边的河沿 农村的河沿。夏天微风阵阵。傍晚非常凉爽。小吕和刘佳在河边钓鱼。夕陽西下。非常美丽。不知不觉的就玩到了7点多钟。两个人饿了。准备在河边烤鱼喝点啤酒。 鱼很香,啤酒喝的很多。有点醉意了。小吕就睡着了。刘佳看见小吕睡了。没有打搅他。一个人走了。 就在刘佳走后。几秒钟。天渐渐的暗下来。已经8点多了。小吕的酒劲过去了。睁开眼睛。“妈的。刘佳。把我一个人扔在河边。孙子” 小吕刚要起来。收拾渔具回家。啊!“谁。刘佳。你别吓唬我啊”一个人影在傍边的树边。看着小吕。周围寂静无声。连虫子的低鸣都听不到了。 一阵寒意涌上小吕的身上,从头到脚。“刘佳,你别吓唬我。这个河里晚上淹死过人的” 小吕连渔具都忘记拿了。拔腿就跑。可是后边的影子一直追着他。 “救命啊”啊!那个人影随即消失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小吕躺在一颗树下。死了。 死相很可怕。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直挺的看着什么。是被吓死的。 原来河边淹死很多人。那些人变成了鬼魂。拉替身的。朋友们,河边最好晚上不要去。尤其是农村的河边。当心! 村长的传说 王从部队复原,先是做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因当过兵入了党,很快就成了村里的书记。 而后的日子里卖树卖沙无数,可谁也不知道卖了多少,因为会计也不清楚。 村里没人敢反对他,因为谁要是反对都会被他整得很惨。不过他们家是第一个用上煤气的人,而且持续几年都是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家的柴草垛每年都会被人烧掉。 他们家比酒店还热闹,总有喝不完的酒,经常看到几个醉醺醺的人,当然也有王村长那醉醺醺的脸。 每到麦收世界就苦了我们这些学生们,他会跑到学校让我们停课,在老师的带领下去帮着他家收麦子,而且地还特别多...... 那时候的勤工俭学多数和他有关,当然还有我们校长。以勤工俭学的名义,收酒瓶、薄膜、还收草种子,当然庄稼和钱也不会少的。 学校里修路,上报的是工程,可是石子和沙子都是我们按任务去河边拉回来的。完不成任务不准上课..... 当时我真的很恨他,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原因就是他总是让我们干活,甚至上着课,都会跑到教室里去找我们帮他家打水或者扫地...... 他一连开了几个饭店,村长也当得很稳,似乎真的没有了天理。直到十几年后,他被车撞死。不过他的继任者和他差不多,也死在了同一条路上.....以至于后来没人敢当村长。最终现任的村长上任才发现,村子里居然负债累累! 他死后,妻子改嫁他人! 女儿贪图享乐,成了夜总会的小姐,儿子成了小混混..... 村郊奇案 第一幕 在加利弗尼亚州的圣地亚哥郡,有个在当地很有名的“瀑布社区”。 克林开车停在“瀑布社区”门口。 电子门发出语音提示:“欢迎来到瀑布社区。请输入您的密码。” 克林输入密码后,电子门再次发出语音:“欢迎回家,克林。” 克林回到家门口,打开信箱,发现手上沾上了油漆。他发现希罗德先生站在一边,手里提着油漆桶。希罗德说:“是不是沾到身上了,戴夫?我只是不希望你被罚款。你应该遵守规定的。” 克林只好勉强地一笑,然后回到家里。他把从信箱里拿出的一个大邮包丢在桌上,对太太说:“希罗德在外面漆我们家的信箱!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要把这整个房子漆成粉红色。别管那个信箱,是不是?我要把这该死的地方弄得非常娘娘腔。就得给那些纳粹们一点颜色瞧瞧。” 克林太太只好安慰他:“亲爱的,冷静点吧!规定就是规定。” 克林继续发牢騷:“他们仅仅因为那是褚黄色而不是土黄色就来重新漆我们的信箱。这家伙还真有病!” 克林太太为把话题转移掉,就问:“亲爱的,这个包裹是什么?” 克林说不知道,寄包裹的人没写名字。克林打开邮包,发现那是一个木质的会发出声音的风车,他赞叹道:“真有品味。” 克林太太说:“嘿,邻居们一定会很讨厌这东西的。” 入夜之后,已经装到屋顶上的木质风车发出“嗒嗒”的声响。克林夫妇从睡梦中惊醒。 克林太太问:“亲爱的,那是什么?” 克林答非所问:“呆在这儿别动。”然后,他下楼观察。在地面上看到一个巨大的脚印,随后,有一个巨大的怪物袭击了他。 克林太太在卧室叫:“戴夫?亲爱的?”随后她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上楼来,克林太太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七个月后 埃兰德太太在克林旧居门口。手里捧着—份礼物,显然在等什么人。—辆货车和—辆轿车开来,穆德和史卡丽走下车。 穆德说:“哇噢!看看这儿,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埃兰德太太迎上前来说:“你们好!嗨,欢迎。欢迎来到‘瀑布社区’。”埃兰德太太顺手把礼物塞进史卡丽手里。 穆德把双手搭在史卡丽的肩上,说:“我是罗伯,这是我可爱的妻子劳拉。” 埃兰德太太说:“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帕特·埃兰德,住在那边第六栋。我是欢迎新邻居的代表。” 穆德说:“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帕特。” 埃兰德太太:“我必须告诉你,现在已经5点!”0分了。我想你们恐怕会来不及了。” 穆德忙问为什么。 埃兰德太太答道:“6点是截止时间。下午6点之前所有东西必须搬进屋里。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定。” 穆德和史卡丽走进屋子,看得出屋子打扫得很干净。穆德赞叹地说:“哇噢,照片不太准确呀。前任的屋主保持得真干净。” 埃兰德太太说:“伙计们,快,快,动作快一点。”邻居们帮忙把货车上的家具搬进屋里。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petrie先生?” 穆德说:“我,呃,我通常在家里工作。这点对劳拉最棒,因为我是完全属于她的。”穆德亲热地搂着史卡丽的肩膀,还对埃兰德太太眨了一下眼睛,史卡丽笑得有一点勉强。 史卡丽说:“这地方真是太完美了,帕特。我真想寄一张感谢卡给前任屋主。” 埃兰德太太说:“真是细心。呃,很好。”她走出门去帮忙搬运。埃兰德太太刚走开,史卡丽就挣脱 穆德搂着她肩膀的手,还白了穆德一眼,去看他们的新邻居忙碌地搬运物品。 希罗德先生头上顶着一把椅子走了过来,问:“罗伯和劳拉?” 穆德:“是的。” 希罗德先生说:“我是温·希罗德。就住在隔壁。欢迎。”穆德表示了感谢。 希罗德先生接着说:“你们别担心,我们会在6点前帮你们搬完的。几点了?” 另一个邻居回答:“5点!”9分。” 希罗德先生:“失陪了,邻居。” 邻居们不停地把箱子搬进房间,穆德和史卡丽不断地说谢谢。史卡丽看到一个大个子吃力地搬运一个箱子,箱子上写着“瓷器”。 史卡丽走过去说:“我来搬吧。” 大个子说:“不,别傻了,这很重的。”两个人争执之间,箱子摔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大个子非常尴尬,说:“真的很抱歉,请记得把账单给我。” 希罗德太太走过来安慰大个子,说:“没关系的,麦克。我是卡迷·希罗德,温的妻子。” 史卡丽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劳拉。” 搬运工从货车上搬下一个篮球架,然后问穆德:“这个放哪儿?” 穆德回答说:“放在车道旁边就行。” 希罗德先生在一边插嘴说:“噢,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得谈谈。篮球架放这儿不好。那东西在你家前院一定会显得很突兀。” 穆德很困惑地问:“突兀?” 希罗德先生解释说:“的确有点……呃,不太美观。不过也许尔可以得到格拉克先生的特许,他是屋主协会的主席。我会向他报告的,不过在此之前,最好把这个放到车库里。” 穆德说:“那就放到车库里吧。” 希罗德先生说:“好吧,快点把东西搬完,来吧,各位。” 穆德看了一下手表,6点整。 穆德还是搂着史卡丽的肩膀,目送着邻居走远。关上门之后,史卡丽迅速走进客厅,说:“这里有点不对劲。” 穆德跟在史卡丽身后,说:“嘿,等等,你还没让我抱你过门槛呢!” 史卡丽没有接话,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准备好了吗?” 穆德微笑道:“开始吧,亲爱的。” 史卡丽丢给他一副手套:“来吧!”他们开始搜集证物。 史卡丽打开写着“瓷器”的箱子说:“真该谢谢那些友善的邻居,荧光血迹增强剂没了。” 穆德划开客厅的一块地毯:“有没有都无所谓,这地方干净得可以造电脑芯片了。” 史卡丽拿出一个便携式摄像机开始拍摄,说:“2月24日下午6点0!”分。这是史卡丽和穆德探员,在克林夫妇的旧居,他们于去年7月无故失踪。克林夫妇是这个社区自!”99!”年建成之后失踪的第三对夫妇。他们都有稳定职业,没有暴力行为、家庭不和以及心理疾病的记录。最先都是被他们的家人或员工发觉消失的,他们的车和个人物品也同时消失。当地警方在所有案件中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只留下干净整洁的房子,还有一群号称对失踪一无所知的邻居。这真是让人吃惊,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邻里关系如此紧密的社区里。当地警局束手无策,只好向fbi求助。skinner副局长将案件交给我们处理,他想出一个侦查此案的绝妙方法,让我们假扮房屋买主暗中调查。这个规划完善的社区,似乎隐藏着……某种黑暗的、寂静的谋杀陰谋。” 摄像机拍到了穆德的脸上,穆德嬉皮笑脸地对着镜头:“现在要拍蜜月录像带吗?” 史卡丽关掉摄像机,然后纠正穆德:“是罗伯和劳拉,”接着又说,“穆德,如果以后还有暗中调查的机会,让我来选名字,行吗?” 穆德表示同意。 史卡丽生气地说:“看你这意思,你没有认真地对待这案子。” 穆德说:“我是认真的。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这是我们回×档案之后的第一个案子,却不是×档案。” 史卡丽说:“这当然是,是无法解释的。你想要什么案子,外星人?牵引光束?” 穆德回击说:“承认吧,你只是想玩‘过家家’。” 这时门铃响了。史卡丽准备去开门。 穆德大喊:“老婆,回来给我做三明治!” 史卡丽毫不客气地脱下手套摔在穆德脸上。 穆德继续说:“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史卡丽打开门,看到大个子麦克抱着一大箱杯盘站在门口:“嗨,这个赔给你们。” 史卡丽忙说:“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麦克说:“请你一定收下。我家的盘子多得用不完,我通常只用一个,用完就洗了。我绰号‘大个子麦克’。我就住在对面街上。” 史卡丽看到麦克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说:“双蛇杖标志。(美国陆军军医部队的标志)你是医生吗,麦克?” 麦克说:“不,我是兽医。如果你们想养宠物,我很乐意免费帮你们检查。不过,呃,你们不能养超过!”6磅重的宠物,这也是这里规矩的。” 史卡丽抱着那箱瓷器:“你真是好人,麦克。天啊,你们这么热心,真不相信克林夫妇会搬走。他们是叫这个名字吧,克林?” 麦克却回避了这个问题:“我得走了。” 史卡丽困难地用肩膀关上门,走进屋子。看到穆德正站在椅子上,于是叫他:“穆德。” 穆德正从吊扇上刮下什么东西,说:“我叫罗伯。” 史卡丽问:“你找到了什么?” 穆德说:“看来打扫房间的人漏掉这个地方了。你觉得这是血吗?” 格拉克的住宅晚上7:49 大家在吃晚餐。 埃兰德太太说:“我对他们还不太了解。他只说他在家工作,这表示他一定很有钱。” 希罗德太太说:“看起来不错,可爱的一对。” 麦克说:“嗯,很可爱。他们是一对不错的夫妻。” 希罗德先生转身问:“你认为呢,gene?” 大家讨论了一会,对新来的夫妇是否会合作并且加入他们,意见并不统一。最后麦克说:“可是,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规矩了,我想如果他们知道不遵守规则的后果的话,他们也许能更好的遵守规则,这是邻居应该做的事。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 麦克起身去厕所,格拉克先生对大家说:“温,麦克这孩子是一个薄弱环节,他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格拉克先生的住宅 穆德抓住了格拉克先生。 格拉克先生问:“联邦调查局?我干了什么?” 穆德说:“从克林夫妇说起吧,你得对他们埋藏尸体的事负责,是你给了他们那个风车,这违反了规定,足以置克林夫妇于死地。” 格拉克先生有恃无恐地说:“推测可不管用,你没有证据。法官问你,是什么杀死了克林夫妇,你怎么回答?” 穆德说:“陶巴,一种思想形式,它会在某些情况下获得生命。我想是你在远东地区出差时,学到了这种能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每家都要拥有同样颜色的邮箱真的那么重要?遵守规定是很重要,但你不了解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是不是?你可以召唤它出现,你可以给它生命但却控制不了它。” 格拉克先生说:“孩子,我的律师会让你百口莫辩的。我不但不会进监狱,而且你还得付我一大笔赔偿金。” 穆德的前院 穆德把格拉克先生铐住,进屋寻找史卡丽。希罗德先生想去解救格拉克先生,却被希罗德太太阻止:“他罪有应得!” 穆德发现屋子里到处是血迹,史卡丽被困在柜子里,穆德试图把她救出来。这时前院传来一声惨叫,穆德和史卡丽赶到时只见一个怪物杀死了格拉克先生。怪物向他们步步逼近,当格拉克先生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这个怪物也消失了,成为了一堆垃圾。 结束语 “瀑布社区的住户开始把邻居的死亡,归罪到屋主委员会主席格拉克先生身上。这些居民否认穆德的指称,他们宣称,他是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死的。” 大鲵村 大鲵村1 曾婷走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好几次喝醉了,早上送牛奶,送的太迟,被区域经理骂了几次。这段时间,天气也很讨厌,天天陰沉沉的,老是下雨。 早上起来,就淋着雨干活。淋了几天,人就开始感冒。 我的一个客户,是个孤老头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没看见过的他的家人。 这个老头子,每天起的很早,我每天凌晨四点多,把牛奶送到他门口。第一天给他送,就把我吓了一跳,我把牛奶往他门口的牛奶箱子里放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猛的就看见黑暗里有人盯着我看。我吓的一激灵,那老头子才开口说话,说我送的蛮早的。 于是后来我差不多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坐在门口。我就把牛奶直接递给他,然后从牛奶箱子里拿空瓶子。给这个老头子送了大半年了,都是这样。 我感冒后,连续几天,都发现,牛奶箱子里放的牛奶并没有喝,我第三天凌晨,就问那个老头子,“你儿是不是身体不好,不想喝了,可以暂停几天,身体好了,我再送。” 那个老头子没说什么,只是从我手上接过牛奶。我就没多想。 可是翌日,牛奶箱子里,那牛奶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我再次问那个老头子,那老头子,仍旧不说话,默默的把牛奶拿过去。我早上送牛奶,时间很紧,就没多问,拿了空瓶子就走了。 我下午去老头子家附近找个客户收钱,想着老头子为什么不喝牛奶,却还要我每天送,想去问个究竟。到了老头子的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开。 我打开门口的奶箱子,一看,果然里面还是一瓶没喝过的牛奶。我就奇了怪,继续敲门。 这时候旁边的邻居就问我干什么。 我就说要找韩爷爷,我是送牛奶的。 那个邻居就说,不用找了,韩老头死了。 我说,“这么突然啊,早上还看见他的。” 邻居说道:“你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星期前就死了。” 我明白了,我每天早上看到的是什么了,怪不得他不喝牛奶。 本来就感冒,这么一惊吓,人就病的更厉害,回去就躺下,脑袋疼的发昏,额头在烧,咳个不停。我知道是自己病了,身体虚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而且上次,我冒冒失失的的玩了一次看蜡,估计让我更加容易感知到陰间的东西。 人就不能生病,生病了就心情沮丧,心态低落。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想曾婷,如果她在,还有个递水喂药的人。一会想王八,不知道他现在辞职没有。想回家,可是想到回去,又要听父母的数落。。。。。。。算了,还是一个人呆着吧。 病了几天,活也干不成,我给区域经理请假,区域经理竟然要我上班,根本就不管我病的严重。我一气,就说不干了。 于是,我又一次失业。 每天吃点泡面,吃的都恶心了,还没感冒药吃的多。病就老是不好。 这天,正在床上万念俱灰,想着自己二十几了,却混成这个样子,过两天,房东来收租,我也没什么钱给,估计要把我赶出去。 心里就更加郁闷。 所以当王八和董玲来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很感激。人在最脆弱的当头,有朋友在身边,是很容易被感动的。 王八看见我病了,连忙带着我去医院,边走边骂,病这么狠了,光吃药有什么用。到了医院,非要我输液,我从小怕打针,死活不同意。 王八恨不得揍我。 打完吊瓶,王八不放心,非要我到他寓所里去住。 我想着反正租的房子,也要退了,就答应了王八。董玲现在的变了,竟然还一天几次的问我好些没有。她现在脾气柔和,但没有什么话了,人沉默的很。而且瘦了好多。 在王八家里又住了几天,病还是没有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贱命,没得福气生病,没想到生病这个事情,还是不认人的。 王八每天很忙,白天到律师事务所上班,下班了,就呆在卧室里,静悄悄的。我偷偷看了一次,他正盘腿在床上打坐。卧室里到处都是法器,而且摆放的很有规律。 和王八讲话也少,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连我,跟他讲话的口气也变了,变得很客气。我老是在内心里问自己,怎么跟王八讲话这么生分了,想改变气氛,故意和他斗斗嘴,可是俏皮话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王八倒是没注意到这点,仍旧跟往常一样的上班,修炼。 人都是会变的,不可能永远跟读书时候一样。不仅是王八变了,我想我也变了。 王八在一天对我说,他要出门了,也许要很多天。要我按时到医院去打针。别跟小孩一样,连打针都怕。 我没王八去那里。 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可是没想到,王八这次去做的事情,最后还是把我也牵扯进去了。而且这次,和以往不同,事情的发展,对我和王八的命运,有非常重大的影响。 王八走后,董玲这个丫头,还是每天来照看我,我和董玲就聊聊天。 董玲就说,婷婷是好女孩,是你没得福分。 我心里好笑,你也没什么福分。王八迟早要离你而去的。 估计董玲也知道这点,可是她仍旧在坚持,也许她还抱着希望,王八能回到从前吧。我在想,要是有个什么办法,能让王八回心转意就好了。 我和王八之所以这么生分了,就是因为认识赵一二开始,若是赵一二不曾出现过,我们现在还是跟从前一样,多好啊。 想到这里,我内心里,开始怨恨起赵一二起来。 我无话找话,问董玲,知不知道王八这次去那里了。 董玲说道,好像是神农架,听说那里出了什么事情,而且不一般,王八和赵先生一起去的。 我想着,赵一二以前有什么事情,都是让王八这个菜鸟独自处理,如今王八也算是出师了,可竟然师徒二人,要联手干活,这个事情,肯定不好搞。 在屋里躺着没事的时候,我就把董玲每天买来的报纸翻来覆去的看。时间无法打发,连报纸的中缝都不放过。 忽然,在两天前的报纸的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一则很短的新闻:神农架松柏镇古庙乡村民围攻乡政府恶性事件已平息。。。。。。。 我能非常的肯定,王八和赵一二,就是去的那里。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么大的事件,村民围攻乡政府,报纸竟然没有大篇幅的详细刊登。只是在很偏僻的位置略微提到。这个事情,肯定不简单,事情的真相被媒体掩盖了。而且赵一二和王八这种边缘人物都去了那里,这个事件,绝对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我每天都想着,神农架深处的什么古庙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一天董玲不在,有人敲门。我还在奇怪,是谁呢,难道是董玲忘记带钥匙? 开了门,一看,更加奇怪了。 来人是金仲。 我看着金仲好久,金仲现在正在用力集中精神,防备我探知他的想法。虽然他脸色还是无动于衷,但我知道,他在提防我。我放弃了,随即好笑,为什么我一看到金仲,就下意识的去探知他的思维呢。 我对金仲说道:“你找王抱陽么,很不巧,他出门了。” “我知道,”金仲冷冷的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来找我?”我摸不着头脑。 金仲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我问道:“很重要吗?” 金仲说道:“至少对你和我很重要。” 我把金仲请进屋里,我对他非常防备,毕竟,金仲以前的作为,我还是耿耿于怀的。就算是他参加了赵一二的三十六岁生日,也只是证明他们在面子上还是同门。 我想到金仲对王八的憎恶,以及他当初对邱升一家的冷酷,本能地离他远了点。不知道金仲来找我,到底安着什么心。 金仲说话很直接,这点比王八强多了。他不说废话,在沙发上坐下了,第一句话,就道明来意:“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师父决定了,让你跟着我们,继承诡道的正宗。” 我的感冒还没好,听了这句话,一口气没缓过来,吭吭的咳嗽半天。 “师叔太固执,非要找个跟他一样的普通人,传承螟蛉。故意和我们门派几千年的惯例作对。。。。。。。当初师祖爷不知道怎么会看中他。。。。。。”金仲还在喋喋不休。 “你刚才说,让我继承螟蛉?”我荷荷两声,去厕所吐痰,回来后继续说道:“还是跟着你和你师父?” “是的。”金仲叹了口气,“我等不了十一年这么久了,我和我师父,教你一点道术,你就可以找王抱陽去把螟蛉争回来。” “我告诉你一个事情,你听了别激动。。。。。。。”我故作神秘的说道。 金仲沉着脸,听我说话。 “当初赵先生就是要我跟着他学艺。。。。。。不是我得不到赵先生的衣钵,而是是我不想要哪个知了壳子,知道吗?”我轻轻的说道。 “你真的是脑袋有毛病?”金仲大奇。我能感知他正在打探我的记忆,我没有放抗,让他很轻松地探知到我对陰司的抗拒,和当初拒绝赵一二的心情。 金仲不再打探了,对我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你放弃了你最不该放弃的事情。你这辈子,不干这个,什么都干不好,你的命格火旺,命数却是陰路,天生就是做陰司的命。。。。。。。你当普通人当不好的。” “赵先生也这么说过。”我无所谓的摆摆手:“谁知道呢,我不是还没饿死吗。” “你知道吗,要有多么深道行的人,才能把螟蛉的化作炎剑。你天生就什么都不会,却能做到,可是你竟然放弃了。” “我胆子小,干不来这行。”这句话,我好像已经给人解释了无数次。 忽然的心里冷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头到脚。 一个瘦弱的少年,坐在荒野的坟地里,打着一个招魂的灯笼,吓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在坚持。身边的密密麻麻的鬼魂,都把他紧紧的围着。少年把耳朵捂上,眼睛闭上,都没有用,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恐惧,虽然他还看不见。 是金仲,他把他的记忆让我探知到了。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感受,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的当年是一致的。金仲把这个回忆展示给我,原因很简单,他告诉我,他也曾经非常害怕过。 忽然我探知他的一个心思,那个心思很巧妙的被他掩盖,但是现在他一不留神,被我感觉到了。 他到现在都还是害怕的。怪不得,他那么渴望得到螟蛉。 我想起来了,我经历了那么多次遇鬼的遭遇,唯一一次心里没有害怕的,就是在王八走陰结束的时候,我拿起了他身上的螟蛉。那时候,我不仅不害怕,竟然还有御鬼的成就感。 “你要我跟我的兄弟争螟蛉?”我说道:“你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行的?”金仲说:“我师父和师叔当年天天一起学手艺,睡一张床,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当年赵一二走投无路,还是我师父把他带回山的。” “螟蛉是赵先生从你师父手上抢过来的!”我愣了,“你师父不恨赵先生吗?”我在西坪看见金旋子身上的残疾古怪,问过董玲,董玲跟我说起过,金旋子身上的每个残疾,赵一二都脱不了干系。 金仲恨恨的说道:“我恨师叔不留情面,但是,师父倒是看得开,他说,这就是规矩,既然在诡道门下,就得认这个规矩。” “你骗我。”我说道,“赵先生是好人。” “他做了什么?”金仲问道:“让你觉得他是好人,在世人眼里,我们诡道从来就没好人。” 金仲这么一说,我蓦然发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是啊,我凭什么就认为赵一二是好人? 他找邱升走的胎魂,是为了石础;他守陰关,他答应黄莲清把尸体赶回秀山,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尽一个神棍的职责而已。 金仲也和他一样,做的事情,都是在尽本分。 我背上开始流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就算是赵一二当初替我解开草帽人的心结,也是和王八之间的一个利益交换而已。 他那么急切的要找人接手螟蛉到底是为什么? 那医生,把我的手指看了,快速说道:“不能等了,就是现在,必须截掉。” “给他多打点麻药。”王八说道:“他从小就怕疼。” 金仲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你答应过我,跟我去找我师父的,说话还算数吗?” “滚!”我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中午时分,我们又到了老严的办公地,那群神棍都纷纷围着王八,不停的恭维,王八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我看着自己右手的剩下的四个指头,心里想哭的厉害。 “你干脆和你朋友一样,留下来吧。”老严在劝我。 我没理会老严,背起赵一二,走出帐篷。 “要不要我派个车。。。。。。”老严在身后喊。 我不说话,向松柏镇的方向走去。太陽正炽。赵一二身上却冷的跟铁一样。 “赵先生,我没选择带回你的魂魄。。。。。。。”我问着背后的赵一二,“你怪我么?” “我今年就要散功,可不止一个人说过。”赵一二忽然换了话题,“你现在信命吗?” 我答不出赵一二的问题。 只能背着赵一二,慢慢的在路上走着。 眼前的群山连绵,无止无尽。 (大鲵村完) 沙田村屋 我妈妈是一位风水堪舆师,平日专门帮人睇风水的,而这个故事是关于她以前的一位顾客〈暂称陈生陈太〉的真人真事…话说大约十年前,在沙田宝福山骨灰龛〈即沙田火车站后面〉附近的一幢三层高村屋,这年陈生陈太刚新婚搬了入去地下的那一层住,他们是对年青夫妇,对一些传统的中国习俗都不太认识,所以他们新居入伙都没有做到什么特别的入伙仪式,只是找班朋友回来搞个大食会便算,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当时正值夏天的雨季,这晚的雨下个不停而且雨势都颇大,陈生陈太吃完晚饭便一同入房休息,陈生一入房便走****看电视,而陈太则走到一张靠着窗子的书棹上写信,「隆~~」忽然出面打了一个很大的雷,陈太不以为然向窗口转头去看一看,窗户给大雨打得当当作响,只是看到雨水像瀑布似的在窗上流着,特然间陈太从窗口中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像一个人头一般大小的黑影贴近窗子,在好奇心驱使下她便把面靠近些看看,因为雨势实在很大关系,始终都看得不太清楚,此时她还心想谁人那么缺德在窗外偷窥她们呢,于是她再把面靠近些仔细一看,忽然天上闪了一个电,她很震惊地大叫了起来「?~~!!」,原来在闪电的光线下她看到一张人的脸庞,是一张毫无血色目无表情的男性脸颊!而且最恐怖的是她看到此张脸上有一对陰森森全是黑色没有眼白的眼睛,仿如面贴面般与她四目交接!!此时她即跑去正在床上看电视的陈生那里,陈生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便很惊慌失措地指着窗子说「有…有…有鬼呀!」,于是陈生便走去窗口看过究竟,但是没有任何发现!!在此之后陈生便安慰她可能近日工作压力太大产生幻觉罢,陈太无奈地只好相信,但心里都还是忙记不了当时恐怖的情景,整夜都不敢睡直至天亮。 又过了两个多星期,这晚又是下着滂沱大雨,陈太巳对上次的事巳淡忘了,如常地吃完晚饭后陈太便独个儿在厨房中清洗餐具,而陈生则自己先行入睡房看电视休息,忽然间陈太听到大 门口传来杂乱急促的拍门声「呯!呯!呯!呯!!!」,于是陈太便走去看过究竟,但当她走到门口前时那些拍门声特然停了下来 ,陈太向着门口说「谁呀?」但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便从门上的防盗眼一看,但都是看不到任何人在门外,心想谁家的顽童在乱拍人家的门呢!于是陈太便转身走回厨房继续清洁餐具, 当她转身走了几步后,「呯!呯!呯!呯!!!」大门口又传来那些杂乱急促的拍门声,陈太真是被气得无明火起,于是便急忙转身一手打开大门想着一定要痛骂那些顽童一顿,但当大门一打开竟然看不到任何人,再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陈太心想算你们走得快,如给我找个正着一定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她便只好气愤地走回屋内,当她关门后心里还是觉得气愤,于是便再从那门上的防盗眼看看他们会否再走回来戏弄她,今次他们没有回来了。正当她还面向大门之际,大厅的灯光忽然闪过不停,然后她感觉到背后有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于是她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慢慢回头往后看,她看到一幕令她毕生难忘惊心动魄的情景,当时她看到整个大厅都挤满了有老有幼、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全身都发出怪异绿色光的半透明物体!她实时被这极度恐怖的情景吓至目瞪口呆,事隔几秒才懂得作出反应,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及想发足狂奔,由于她非常惊惶失措双脚好像没有力似的,一时失去重心整个人跌了在地上,她唯有十分狼狈不堪的向厨房慌忙爬去,在这期间在她耳边还清楚听到一把很尖很怪异,听落令人很心寒的女人声音说着「出~~面~~好~~大~~雨~~呀~~」陈太真是被吓得死去活来。陈太的尖叫声惊动了在睡房中的丈夫,于是他走出来查看究竟,最后陈生发现陈太失魂落魄地缩在厨房的一角!并且在喃喃自语「有鬼…有…有…有鬼…有好多鬼呀… 好…好恐怖呀…」。陈太几经陈生安慰后渐渐平服心情,于是陈太把事发的经过一一告诉给丈夫听,但陈生表示当时完全听不到有拍门的声音及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到她的惊叫声!但陈太十分坚持刚才所发生的事全部属实!陈生只好再三安慰她,翌日陈生放心不下于是带陈太去看医生,经过一番检验后医生说她没有什么大碍,只给她一些镇静剂及叮嘱她多些休息便了结此事。 如事者过了一年有多了,期间已再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而陈太亦都在这期间诞还下了一个很可爱的婴儿,而且还将快三个月大了,大家的心情都十分之愉快。开心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在一个假期天的下午,一家人都没有外出,陈太把婴儿安置好在房中睡觉,而两夫妇则闲坐在厅中看电视,良久睡房中转 来婴儿的哭声,于是两夫妇便一同走进房中查看儿子,当一推开门之际,在昏暗的房中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型黑影正伏在婴儿的身上,并且快速地由婴儿的床上像流水泻地般一直向墙边溜去并且还消失于墙角之中,此时他们互相望一下对方像是要说「你看见吗?」。虽然今次两人都同时目睹这怪事,但陈先生都还是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还向在旁的太太安慰「眼花吧!不要糊思乱想了!快些看看儿子吧!」。可能因今早的怪事关系,陈先生今夜未能熟睡,整晚都展转难眠,不知何时在朦胧间他发现陈太不在身边,但他都不以为然没有再去深究,正当他转个身面向书桌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黑影座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老婆!你又是睡不着?」陈先生向着这黑影说,正当陈生说完这句话后,房门特然打开了,此时陈生十分之惊讶!!原来是陈太打开房门入来!「老…老婆…系你!?」,「系呀!什么?我头先过去看看儿子罢!」陈太说,然后陈生急忙回头看看书桌的那方,刚才那长发黑影不见了!今次陈先生真是不得不相信这间屋有鬼了,为怕他们的儿子受到伤害,最后都是决定全家迁出上址! 渔村 暮色行近,一艘大船停泊在海中间,船沿上围着一群人。站在高处一点的那个男人是渔村里德高望重的村长。在挥挥手平伏了人群的喧闹之后,村长举起了右手朝地上一指,高声道:“把这两个奸夫婬妇沉入海里!”……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声凄厉的喊叫仿佛要撕开人的胸膛,久久不息的余音如同冰冷的海水渗进到人的血液骨髓里,一张被凌乱长发遮挡,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扭曲得令人心寒。在挣扎中两只猪笼在翻动中从大船上掉进了大海,刹时把平静的海水搅开了一阵剧烈的水花,接着从水底扑扑的腾上来一连串白色的水泡,倾刻又回复平静。 海其实不是平静的。在永远见不着光线陰暗的水层下面,有水草随着暗流如水妖一般猖獗地舞动,倾吐着百年千年不变的怨毒。 相比之下,映着桔红朝霞光泽的海面总是令人感到美好。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渔村里便有渔船沐浴着金光扬帆出海了。 这个渔村只有百十户人家,祖上是明朝时候从福建一带迁来的,民风一直都很淳朴。清朝光绪年间村中有两户人家给自己的孩子订了娃娃亲。女方叫徐灵儿,男方叫张远惠。两人成年之后,便由家中主持着完了婚。婚后的日子本该幸福美满,不料有一年张远惠驾船出海,竟遇上台风不幸身亡。徐灵儿年轻守寡,终究奈不住寂寞,与村里的未婚青年徐佰暗暗地来往。不想一次好事竟让村人无意中撞见,事情被捅了出来。这无意等于在村里掀开了捍然大波,村长惊闻这样的苟且之事不免震怒万分,即刻令人将两人擒来,拷问一番,即行村规,将其浸了猪笼。 海水一如既往地拍打着岸边。 梁小明看到夕陽从海平线的那头一点点地消失,然后转瞬即来的黑暗便吞没了这个海边的小渔村。听得见海鸥在头顶偶尔盘旋过而发出的叫声,在沉闷的潮声里显得有些凄厉。夏夜的风裹着令人窒息的气味迎面扑来,不远处昏暗的灯光看起来就好象是在海水中漂浮的红灯笼。 梁小明的女朋友阿芳在不远处呼唤他,并沿着沙滩朝他这边漫步走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梁小明都会与女友出外度假。今年是第四个年头了,过了今年,按照双方家里的意思,他们俩就该结婚了。 阿芳的步伐由走渐渐变成了跳跃,最后一下抱住了阿明。阿明张开双手环住了阿芳,俩人的步子开始往海里退去。在不由自主的呢喃声中,阿芳感觉到海水漫过了自己的腰;在不由自主的喘息声里,阿明看到海水泛起的光映上了阿芳的脸。他俩的激情在这刻无法抵挡的温柔里陶醉,最后又象巧克力一样融化进幽深的海水里。 一九九五年盛夏的某个清晨,村长徐叔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从城里来的阿明小两口竟一宿未归。 村子地处偏僻,很少有城里人来此地度假。阿明刚来,徐叔便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开朗的小伙子,因此邀请阿明上自己家去住。老伴去世好多年了,与阿明年纪相仿的孩子工作在外地,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虽然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但是徐叔的生活不免显得太寂寞。与阿明俩人吃晚饭的时候,徐叔的心情一直很好,一连喝下了好几杯的酒。久违的开心过后,徐叔建议俩人去海边走走,自己却因为有些不胜酒力,早早地睡了。 徐叔心里有些不安,早饭顾不上吃,便去了海边。沙滩上的脚印被一夜的潮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沿着海滩寻找了一圈的徐叔依然孑然一人。转眼已经近了午后,心急如焚的徐叔确信阿明两人已经消失在海里。徐叔回村里叫了不少人出来,纷纷上了自家的船出海搜寻。一天很快过去,大家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次日,彻夜未眠的徐叔又领上一些人出了海。船在水里慢慢地行进,船铉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细绳,绳子的另一头奇怪的系着一只西瓜,任其在海面上漂浮。村里原来有老人传言:西瓜可以帮助寻尸。于是徐叔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大早让人在船上系上了西瓜。这时众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这只西瓜上,时间仿佛变得静止了。过了良久西瓜任不见动静,却没人敢张口打破这紧张的气氛。徐叔起身点燃了三柱香,插到船头,表情肃穆,迎空拜了一拜。 船在海上游弋了好一阵子了,大家都有些动摇,有的人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看!”一声带着颤音的惊呼又将大伙的注意拉了回来。只见刚才那只西瓜随着船到了这一片海域便突然无声无息地往海底沉去!“快,快!”“跟着西瓜下海!”徐叔话音刚落,有两个水性极佳的小伙扑通一声钻进了海里。不大会工夫又从海里冒出头来:“徐叔!在!在!……他们……在水里……找找到了!” 阿明和阿芳现在双双躺在了村中的祠堂里。徐叔站在他们的面前,神色有些悲伤。嘴里喃喃地道:阿明啊,是我害了你哇……徐叔从眼眶里掉下几滴浊泪,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徐叔在叹息中脚步蹒跚慢慢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苍老。祠堂里亮着昏暗的灯光,还有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的烛火,莫非他们就这样安息了么? 不知道为何,徐叔在回去的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奇怪?怎么阿明两个人就这么突然死在海里了呢?那天晚上也没有大潮,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平静。徐叔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耳边明明吹过的是风,可听起来总像是有人在冥冥中幽幽地招唤,陰森森的。 夜已深,徐叔躺在床上,好象是睡去了。这个时候只有祠堂中仍旧亮着灯火,被乌云遮挡的月亮也隐去了光明。风声不止,树叶沙沙,黑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恍然间,竟有火光在夜色里穿梭!近了近了!竟是朝着祠堂方向走来!门吱呀一声打开。猛然一声惊叫:哎呀!堵住门槛的不是昏暗的灯光,是梁小明的身子!直立着,脸色苍白,脚下竟还不停地滴着水,已经湿了一大滩。来人大骇,吓得倒退一步,手里的灯笼也失手掉在地下。一个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缓缓地,冷冰冰的:“——徐——佰——徐——佰——”火光一晃,阿芳出现在阿明身后。头发披散,目光炯然。僵持间突然发出尖利的镊魂的枭笑,双手放在头上,缓缓的把自己的头拧下,放到来人的面前。来人哪经得住如此恐惧之事,扑通倒在了地上。 天色渐明。祠堂围了不少的人。因为大家一早发现,阿明与阿芳离奇的不见了。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徐叔赶来了。他也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便支使人去了镇上报了案。镇上很快来人了。是两个年纪稍长的警官,一个姓马,一个姓何。在询问了一些详细情况后,又现场勘察了一番。入夜之后,两个警官就在村中徐叔家住下了,说是一切等明日再说。 砰砰砰!有人敲门!谁呀?屋里有人问道。屋外边没人回答,仍旧只是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哦!是你小子呀!怎么也不吭气呢?吓我一大跳。”徐平雨望着门外的徐子风,“打牌来了吧?正巧,我也睡不着,要不把阿云和阿军叫来?你进屋等着啊!”不一会,徐平雨领着两人进屋的时候,徐子风已经在桌子前坐好了。摆好了一切阵势,几个人议论了一下今天村里发生的事后,便开始了牌局。徐平雨道:“阿风,你昨天怎么没来?怪没意思的。去哪了?”阿云打趣道:“他小子肯定去找相好的去了,哪记得起咱们来啊!哈哈!”阿军也说:“阿风,你陰沉着脸干什么?这里又没人欠你钱。怎么不说话呀?” 外边忽然起风了,不一会又下起了大雨。盛夏的雨来得猛,一声滚雷在屋顶炸响,把几个人骇了一大跳。妈的!阿军骂了一句。闪电交加,树影在一刹那的电光中显得有些狰狞。哎呀!屋里进水了!徐平雨停下了手中的牌,正待起身。却突然眼盯着徐子风。噫?你的手怎么在滴水啊?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两个人也朝徐子风的手看去,滴答滴答,桌子已经湿了一小块了。阿军有点好奇,伸出手指轻轻地沾了点徐子风手里滴下来的水,放到嘴里舔了一舔,“咸的?”阿军突然神色一变,猛然僵住,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半晌,抬头看看徐子风,徐子风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冷酷,并且浑身开始滴水。阿军这时一把推翻了桌子,后退了几步,手指着徐子风:“他!他!鬼上身了!”一听此言,大家一时手足无措,赶紧跳开。徐子风站起身来,嘴角无声地裂开,露出血红的嘴,目光望出窗外。“徐灵儿,你来——”这一声招唤穿透了雷雨声,在小小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清晰。阿军只听得血管暴缩,头皮发麻,双脚竟不听使唤,三个人一时愣在了原地。未曾等他们反应过来,有身影破窗而入。三人定睛一看,竟是阿芳!阿芳形如鬼魅,与徐子风欺身前来,刹时阿军与徐平雨不经意间被他们双双掐住咽喉,两眼暴突,转眼已经倒下。阿云一见此情形,双腿仿佛恢复了一点点知觉,夺门狂奔。边跑边喊:“闹鬼啦!闹鬼啦!”大雨滂沱,阿云在慌不择路中一连摔了几个跟头。 徐叔家仍旧亮着灯。阿云狼狈不堪地冲进了徐叔家,砰一下把门关紧。顿时摊在了地下。徐叔与两位警官还在屋子里低声商量着什么,见阿云如此阵势都围了过来,扶起了阿云。阿云压抑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手哆嗦着指向门外:“闹鬼了!闹鬼了!阿军……平雨他……们都完了!鬼上了徐子风的身了!”一闻此言,徐叔和老马,老何都紧张起来。阿云又接着说:“徐子风还莫名其妙的管叫死鬼阿芳叫‘徐灵儿’,刚才我听着听着腿肚子就老不听使唤了……” “徐灵儿?!”徐叔恍然中好像想起了什么。徐灵儿?……对!对!族谱中记载,曾有个叫徐灵儿的女子,与青年徐佰偷情被沉入海中之事。村里自古只发生过一件这样不光彩的事,所以徐叔很容易地想起来。莫非百年之后两个冤魂又俯上人身索命报复来了么?徐叔越想越惊,越想越怕,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凉。老马与老何不清楚内情,可看徐叔的脸色,知道也好不到哪去。连忙把随身带的槍掏了出来,将槍推上了膛。 雨势不减,并越下越大。 门外传来咆哮声。 两只鬼竟匿声而来。 徐叔发出命令:快!将桌子抬来,把门堵上!几人没有丝豪犹豫,迅速用桌子堵住了门。随后又用其他的重物堵上了窗户。四人围成一圈,退到屋中间。老马手平抬着槍,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门窗方向。阿云冷汗汨汨,不停地打着牙战。突然一下猛烈的撞门声!砰!整个屋子都好象晃了一晃,屋顶沙沙地有灰掉下。砰!又是一撞!桌子被撞得退开了。快!顶住!徐叔反应过来,抢上去用力顶着桌子。“老马!你守着!”阿云与老何也同时上去顶着桌子。又是几次猛烈的撞击之后,一时没了动静。阿云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不住地喘气。老马也刚想松一口气,冷不丁窗户传来一声巨响,窗子已经被撞破,两个身影同时从黑暗的户外跳了进来!阿芳与徐子风!口里淌着涎水,眼睛血红,仍在不住地喘息,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可怕。“还我命来!——”阿芳扬起两手,一步步朝他们逼近。说时迟那时快,老马回过神来,扣动了手中的槍,zidan嗖的一下穿过了阿芳的身躯。阿芳猛然震了一下,脚势却未缓。徐子风嘴里呼嗤有声,喷出的腥气几乎把徐叔几人逼到了墙角。阿云看见阿芳的身子中弹处裂开了一个大洞,死鱼般的肌肉已经翻了出来,还隐隐透着暗绿色。阿云几乎临近崩溃,口大张,却发不出一点声来。“徐——灵——儿——,我们复仇了——”沉重的声音带着一腔怨毒,弥漫在空间里面。徐灵儿发出刺耳的狂笑,叫人不禁毛骨悚然。懵然中徐叔想起了什么,朱砂!就在身后的墙上挂着!徐叔朝后看,伸手取了过来,扔给了老马。“朱砂弹!”老马接住之后,霍然明白,连忙低头退弹。 徐灵儿这时已经到了眼前,老何挡在老马前面,却被徐灵儿一口咬向了咽喉。徐叔想上去分开老何,只见徐佰双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往前一拽,一张血口暴张,似乎要将徐叔一口吞下。徐叔死命用手挡住他,头低着,不敢直视他的脸。阿云面对如此情形,想帮忙又帮不上,想逃跑又硬不下心,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看老何就快不行了,徐灵儿松开了老何,把脸转向了阿云。阿云心一缩,紧紧地抱成一团,不住地哆嗦。徐灵儿的手冰凉,已经触到了他的喉咙,阿云把两眼一闭,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时徐叔大叫一声,将徐佰推出几步远。自己却也因为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下。徐灵儿闻见动静,回头一瞧,怒得眦牙裂嘴,狂甩了一下头发。徐叔想爬起来,又踉跄着倒下。紧要关头,槍声响了。在徐灵儿的胸膛上又炸开了一个洞!接着开始冒雪白的烟,并吱吱作响。随着一声撕声裂肺的惨叫,徐灵儿滩在了地上。徐佰仰天一声悲呼,闪电般地欺上前来,拍去了老马手中的槍,两手直直地插入老马身体,将他顶在了墙上。老马睁圆了双眼,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腿脚还兀自蹬了几下。槍,就掉在离徐叔不远之处,徐叔挣扎着捡起了槍,用尽气力抬起,对准徐佰开了一槍!又是一声沉闷的撕吼,徐佰倒了下去。两手仍旧朝天直竖着,一股白烟腾起,整个屋子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腥臭味,久久不散……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阿云从昏迷中醒来。天色已经发白,揉揉发痛的眼,他看见徐叔躺在屋子的中间,老马和老何也分别躺在了地上。屋子的地上漫开了不少的水,只是不见了阿芳与徐子风,他们象是凭空蒸发了一样。阿云站起身来,走到徐叔身旁,使劲摇了摇徐叔。徐叔紧紧闭着双眼,隔了好一会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看见是阿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阿云似乎仍心有余悸,抱着徐叔突地哭出声来。徐叔伸出手拍拍阿云,无言地笑了。 海风漫过这个古老的渔村,象一只柔软的手抚过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百年的时光只是其中的一个停格,再多的留恋,也经不住抚过后落寞的凋零。 山村鬼夫妇 那是发生在抗战时期的一件事。狗日的gcd经过一个小山村,部队坚持让高司令员住在群家里。他不同意,后来发现村北头有一间茅屋,每人住,高司令才同意去住。但人们说那闹鬼,劝他不要去。高司令说:“老子打了几时年的仗了,就没打过鬼,他娘的!老子今天就要看看。 高司令当天晚上就住进了鬼屋。当兵的晚上总有些警觉,他在床上铺好被子,里面塞上些衣物,再盖上个头盔,他和一个小兵就在床下睡了。 半夜屋里漏风,很冷。窗外的树枝叶摇晃,翘楞楞如鬼一般。小兵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屋里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突然却又消失了。小兵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高司令要走了,逢人就说那里有什么鬼呀!都是骗人的。小兵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的。突然天上下起了大冰雹,这里是从来不下冰雹的,真是怪了。结果部队被迫再停留一天。司令又住回茅屋。 今天仍然和昨天一样,他们睡地上,半夜脚步声又响起来,比昨天更响了,还有说话声: 差点让这小子溜了,今天可不能再等了。 是啊!今天一定要饱餐一顿! 说着走向床边,敲了敲,说这小子还挺壮呢! 这时高司令从床下滚出来,掏出手槍。对准那两人,只两槍,那两人不见了。 事后高司令叨叨着还真他妈撞鬼了!这时小兵已吓得不能动弹了。 第二天,这件事在村里就传遍了。 人们都说高司令是神仙下凡,还能杀鬼…… 同时人们还在屋后发现了,两具骷髅,他们的头盖骨上还有两发子弹…… 荒村鬼事 作者:残夜 小鬼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做,这次他和另一个从qq群里认识的小伍一起约好去郊外的一个小村子玩,这个地方是小鬼从网上听说的。 到啦那个村子已经很晚了,村头有间房子亮着灯,两个人就进屋去了,屋子里有位老婆婆,两个人看到老婆婆就放松啦一直绷着的神经,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告诉拉老婆婆,那个婆婆跟他们说:“这个村子原本有很多人,但就在几年前死啦一个女的以后就怪事不断,村里的人都逃走啦,就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啦,你们来的正好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把” 半夜的时候,小鬼听到屋里有女人的哭声,以为是那个老婆婆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了,就跑到老婆婆的屋里看看,小鬼看到老婆婆的屋里有一个头发又长又黑的,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哭,小鬼鼓起勇气问那个女的:“喂!你怎么啦”那个女的慢慢的把头转过来,她的;脸白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眶里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向外淌着血,小鬼吓得尖叫的跑会他和小伍的屋里想把小伍叫起来逃跑,但小伍怎么也醒不了,女人伸着长长的手臂向小鬼走了…… 第二天,小伍醒了看到床边小鬼的尸体吓了一跳,房子里也找不到老婆婆的身影。 在这里小夜提醒大家。出去探险是千万不要去什么奇怪的屋子借宿。就算屋主是个慈善的老婆婆,还有如果你住在啦那半夜也不要去找什么奇怪的声音。 荒村地窖里的老尸 一年中每到七月,世间的陰陽平衡就会被打破,尤其是鬼节的前两天…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潮潮的气息,这些就是溢出的地陰之气… 鄂尔多斯市乌木兰镇折家梁村…这里有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 传说,两千年前隋末唐初,折家梁村发生一场地震,因为地处边境,朝廷也没有太在乎,于是,离奇的怪事开始发生… 村长一家神秘死亡,当地富豪突然失踪,村民以血肉为食…没有意识…是病毒?是温疫?还是其他… 地震后的第二十一天,在折家梁村西北方向的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地窖…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是谁挖了这么一个地窖?它又是用来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一个月后,它又突然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 地窖神秘消失后,村里的人都恢复了正常…从此流下这样一个规矩:西北的山禁止入内。变成了禁地… 离奇的事并未结束,恐怖的气息好像粘上了这个宁静而又祥和的小村… 几年后,七月十三晚上…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山上约会时再次发现这个地窖… 他们听过关于地窖的传说…当年有村民下去过,但都没有出来过… 年轻人火气大,胆大。就让女人在一旁等着,男人就下了地窖…没过多久,男人一脸惊恐的从地窖探出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了回去…女人惊恐的跑下山,中途被什么推了一下滚了下去…被闻声赶来的村民救了下来…她醒后只说了一句话就死了…她说的跟男人一模一样:快跑,地窖里全是活尸… 没过多久,地窖再次神秘消失… 每过几年,地窖就会出现,没有规律…可能一年,可能三、四年。只有一样相同:每次地窖出现,月亮就会变成红色… 从此,流下这样一个传说:血月挂,地窖现,灾难临。 冥币死人村 (1)逃生 这个地方的七月正直盛夏,本应该天空晴朗、微风和煦的。可不知为何,最近几天全省总是陰雨连绵。 王县长开着一辆越野车,颠簸在没有尽头的泥泞山路上。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他点燃一根香烟,迷离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山路,生怕走错了方向似的。 说他是县长已经有些不妥。早在四天前,他还在县上主持了一场重要的会议,倡导县上官员们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没成想第二天便被某人举报贪污。他通过人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知道事情要败露,赶紧让妻子带着孩子躲避到农村老家,自己带着几百万现金踏上逃亡的路上。 “妈的,这该死的倒霉雨!”王县长一边打开车屏风上的雨刷,一边气急败坏地咒骂道。 其实他不知道,在他逃跑时,正是这雨水遮住了道路上的摄像头,帮助他顺利逃跑,没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上天眷顾他,也许是上天故意地安排。 王县长看了看副驾驶位置上的钱袋,不由的眉开眼笑。这钱已经放在保险柜里三年了,一直以为自己把那件事处理的很妥当,没想到三年后还会被人揭发,自己真够倒霉的。不过没关系,暂时先避一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就可以带着这些钱逃往外国远走高飞,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到这里,王县长心里美滋滋的。 一声晴天霹雳般的雷鸣把王县长拉回了现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还是几天以来第一次听到雷声。不过管它呢,也没有劈到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前方隐约出现一座村庄的轮廓,王县长不禁暗喜,这种偏远的乡村,通讯极为不发达,这里根本没人会知道县长携带赃款的事。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了,王县长长呼了一口凉气。 这时天色已晚,只有几家点着蜡烛,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几点星火,但被细雨和雾气所遮挡,显得朦胧不清。 (2)察觉 王县长将车开到一家比较新的砖房门前,车灯将前方照得明亮,灯光中的细雨若隐若现,雾气缭绕在车身周围,带着一丝诡异。 王县长手忙脚乱的把钱袋装入后备箱的暗阁中,还是不放心,又把一箱矿泉水压在了上面,这才肯两步一回头地下了车,生怕钱张了翅膀飞出来。 锁上车门,王县长来到砖房门前,试探着敲了敲门,然后俯身将一只耳朵贴在门,想听听里面的情况,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也难怪,天都黑了,或许睡觉了吧。这么想着,王县长收回了身子。 刚别过头准备离开,门咣当一声被打开,着实吓了王县长一跳。 只见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一手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一手提着一盏蜡烛出现在门前,褶皱的脸被烛光照得惨白,让王县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开车路过这里,想在您老家里借住一夜,您老看方便不方便。”不愧是县长,在职场中练就的随机应变能力在哪里都能派上用场。不过因为自己是个逃犯,他暂时放下了平时的架子,显得毕恭毕敬,要是在以前,哪会和老百姓这么客气的说话。 “啊,是这样啊,那快进来吧,正巧我家孩子没在,有一间空屋子……”老太太的语速很慢,语气生硬,嘴角时不时的轻微抽动,好像在冷笑一般。 王县长哪里会注意,他听见老人的话便一头钻进了屋子,脱掉湿了的外套,轻轻地抖了抖。 屋子里还算干净,几件陈旧的家具如尸体一样站在那里,屋子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腥臭味。老人的屋子里都这味道,王县长也没有太在意。 老太太把王县长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同样是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就是我儿子的房间,你安心的在这住吧。”老太太一边将这间屋子的蜡烛点燃一边说道。 “您儿子出去做生意了啊?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吧。”王县长摸了摸床边椅子上的浮灰,好奇的问道。 老太太神情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伤,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一定冻坏了,我给你倒杯热水。”说着,老太太转身向门外走去。 王县长刚想说不用了,抬头间猛然发现老太太在烛光下没有影子!准备说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王县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前就听说过民间闹鬼,可自己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信过。 王县长笑着揉了揉眼睛,自己是学过文化知识的,怎么会和那帮没文化的平民一样害怕起鬼神了呢!一定是没睡觉累的,眼睛都累花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脱去沾满泥土的鞋子,一头栽到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中,王县长抱着一袋子钱逃跑,一村子的村民穷追不舍,嘴里都同时喊着:“我死的好惨啊!还我命来!”王县长一直跑着,终于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暗自窃喜,一打开钱袋,发现里面全是冥币!突然脚被一只手抓住,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那些村民呲着獠牙围了上来,王县长这才看清楚,他们脸上个个张满了恶心的浓包,干枯的手上皮肉分离…… 王县长从睡梦中惊醒,满身是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他颤颤微微地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感觉这水又腥又涩,真不如矿泉水好喝。 这种梦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很久没做了而已。这让他又想起了那笔钱的往事: 那还是三年前,他刚上任没多久,规他所管的一个名为凤霞村的小村庄爆发了很大的瘟疫。上面拨款下来组建医疗队伍,增加医疗设备对该村进行救援。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一笔钱,有些不知所措。由于贪念滋生,他将大部分钱据为己有,小部分钱用于医疗,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导致瘟疫进一步扩散。为了封锁消息他不得不以害怕瘟疫扩散出来为理由对村庄进行了隔离,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最后,全村人全部死于这场瘟疫之中。事后他动用背景才免于丢掉乌纱帽,并想尽各种办法来平息这件事。事隔三年,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乱子,没成想居然被人用匿名信举报到了省里! (3)冥币 一想到这里王县长是又气又怕,但手中有着这笔钱,只要逃到国外,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用自己以前的势力下所培养的人才把自己送到国外也并非难事。他咧着嘴哼笑了一声,顺手又拿起了茶杯。 当他准备再饮一口的时候,看到杯子里全是鲜红的血,上面还飘浮着一只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出于本能他发出“啊!”的一声,瞬间将茶杯扔到了地上。鲜红的血液从杯中流出来,那只眼睛贪婪得望着他。 王县长顿时吓的浑身冒冷汗,心跳的频率已经到了常人的极限,两条腿瑟瑟发抖,一股暖流从裤裆中间流到了腿上。即使以前多么风光,甚至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今也表现出了一个常人的恐惧。不,应该说是极度的恐惧! 王县长光着脚跌跌撞撞出了屋子,打开车的后备箱。即使是再害怕,也要确定钱的安全,也可以理解他为何会贪污巨款了。 更加让他恐惧的事情来了!袋子里的钱全部变成了冥币,他像疯了一样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张人民币! 东方出现了一抹鲜红,已经是早晨了,蒙蒙细雨和缭绕的雾气却没有散去的意思。整个村装充满了诡异,陰森森的让人感到恐惧。 乱了阵脚的王县长一时间不知所措,突然注意到东方的日光下出现的一座石碑。上面鲜红的三个字被雾气遮挡不清,隐约可以让人知道这是刻着村庄名字的石碑。 王县长稳了稳情绪,小心翼翼的来到石碑旁想看个究竟。只见上面清晰地刻着“凤霞村”三个字,扭曲的字体带着莫名的怨气。 王县长彻底崩溃了。是的,这正是在那场瘟疫中灭亡的死人村! 王县长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后视镜里的他显得苍白无力,嘴唇紫青。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死人村庄! 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出了村庄。王县长用力踩紧了油门,颤抖着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轰鸣的引擎声在山间回荡,一个急转弯方向盘失灵,王县长和车一同翻下了山谷。 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山谷之中,燃烧的冥币飞舞在空中,充满了讥讽和嘲笑。 车燃烧的残骸旁围满了数百个冤魂,他们在世间游走了整整三年,只为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仅此以文,表达我对贪官污吏的深深的敬佩和美好的祝愿! 山村煮尸 夜已很静了,山坡之上的小木屋里,仍闪有点微弱的星火,定是那盏破旧的油灯。仔细闻闻就会发觉那木屋内却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呵呵…小乖乖,你怎么还没睡啊",屋内的油灯下坐着一个老妇人,手中不停的抚摸着一只花白的黑猫。只见那老妇人,身穿着朴素而整洁的棉袄,一头银色干枯的头发,但面色却而显得一副慈祥之态。乖乖,睡吧!今天可没什么好吃的了,呵呵…,那妇人手摸着猫,脸上露怜惜之色。 “喵”,那花猫叫了一声,猛地挣脱了老妇人的手,向窗外钻去。那老妇人身体突然一怔,缓缓的站起来,紧紧盯着窗外。脸上露出一丝陰森之色,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尽养些白眼狼啊,儿子不要我了,你也是。哼,明天我没吃的。就把你煮了"。 咚咚…咚咚…"有人在吗?老妇人看了看门,最佳露出一丝冷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之色,然后缓缓想那木门走去。 “咯吱”,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却实很肥壮,满脸横肉。怀里却依偎着一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老大娘,我们俩是来爬山的,可是在山中迷路了,能不能在这睡一晚啊?”那胖子望着老妇人笑着说道。“呵呵,没事,我老婆仔最喜欢帮人了”,那老妇人说道,“那多谢大娘您了”。 “没事,进来吧”,那老妇人转过身去,露出丝丝陰笑。身后二人也跟着走进来。“好想啊,不过有点刺鼻!咦!大娘,这是什么味啊!”那女孩进屋闻到阵阵香味,于是转身向那老妇人问道。“走吧!呵呵…没什么,不过我在灯油中加了点特制香料罢了”,那悠悠说道。只见那女孩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那女孩和那老妇人不停的说东说西,似乎像俩母子一样。“嘿嘿,大娘我有点饿了!您有没有吃的呀”,那胖子看着二人总算扯完,马上开口道,“呵呵,你看我都忘了你们一天没吃,哎!这样你们坐会儿吧!我这就去弄”,那妇人说完,起身向一间屋子走去。“看你那熊样!”那女子白了一眼胖子说道。胖子发出几声傻笑,并和女子谈天说地起来。 不一会,那老妇人并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出来,放在二人面前。“哇,好香啊”,那女子说道。只看那胖子,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女子看了胖子一眼,笑了笑,也吃了起来。如果他们这时看老妇人,就会发现她脸上露出一丝陰笑。老妇人看着二人吃着,缓缓走进房中,只见房中有两口大锅,里面水已翻滚起来,冒出腾腾热气。这是老妇人手里正抱着那只黑猫,对着黑猫说道:“哈哈,这下可够我们吃得了,以后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喵…”那猫似乎听懂什么似的,满足的叫了一声。老妇人望了望灯光映在墙上人影,自语道:“这下灯油够用了”。 山村血案 突发惨案 河塘村是一个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村人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这几年,随着外出打工的人逐渐增多,留在村里的大多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儿童。 山里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这年,正是春耕时节,村子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天中午,突然从王良家中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其声凄厉,令人听了毛骨悚然。这样的惨叫声也打破了小村像往常一样的宁静。首先意识到王良家中出事的是王良的邻居春兰。春兰是王四喜的老婆,他们家与王良家门对门。近些年,王四喜一直在外打工,留下春兰和十多岁的儿子在家。此时,春兰正在家中吃午饭,听到惨叫声后,她立马飞身跑向王良家。到了王良家中一看,只见王良正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饭菜泼了一地,地上有好几趟血,王良一个劲地在衰叫,而且嘴里不断冒出血来。可以想象,王良当时有多么痛苦,春兰一看此景,急忙叫人。可是奇怪,王良的老婆莲妹此时却不家。春兰来不及多想,急忙跑向屋外通知其他人。不一会儿,村里的赤脚医生何广财拎着药箱跑进了王良家。何广财一看王良已经痛得说不出来话来,而且气息越来越弱,知道情况不妙。他朝着在门口围观的人群大喊一声:“快来人帮忙抬到我家去!”何广财家离王良家有200米距离,因为村里人看病不易,他特易将家中的一个房间辟为诊所。正当村里人抬着王良快到何广财家中时,王良突然一个翻身滚落在地,他两眼瞪得滚圆,盯着何广财,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大喊一声:“有人毒我”说罢,脚一蹬,气绝身亡!何广财虽然行医多年,可是却从未见过这般场面,他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看着已经死去的王良,他竟一时没了主意。这时旁边的一个村民提醒了他:“赶紧通知支书吧!”何广财一听,马上交待旁人:“你们先把王良抬回他自己家,我去找支书!”说完,拨腿就往村委会跑。 河塘村委会是一幢土坏垒成的平房,有三个房间,因为村里平时事务不多。所以村委会只设了村长和支书两个职务,由他们二人管理村里大小事宜。此时,村支书何长田和村长汪百金正在楚河汉界捉对撕杀。何广财突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待何广财讲完事情经过之后,何长田拉着汪百金就往外走。 话说那头。春兰一直没看见王良的老婆莲妹,心里也很着急,正当她向人打听时,只见莲妹挎个菜篮子从村外走来。春兰一见莲妹就冲她大喊道:“莲妹,你家王良出事了,快回家看看吧!”莲妹一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撒腿就往家里跑。 当莲妹赶到家时,何长田与汪百金已经到她家了。莲妹一看躺在木板上的已经死去的王良,顿时像丢了魂似地扑向王良:“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何长田绕着王良走了一圈,沉沉地吐出三个字:“报警吧!” 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行驶着一辆脱了漆的北京吉普车。车里坐着河源乡派出所所长老杨和干警小郭。接到河塘村支书何长田打来的电话时,老杨就颇感意外,听何长田说完事情的缘由后,老杨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老杨在派出所干了几十年,对河塘村的冶安状况是赞赏有加,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是偷鸡摸狗的案子,河塘村也是少得几乎没有。所以,老杨对河塘村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老杨对河塘村的户籍人口、外出务工及治案等情况是了如指掌,陌生的是他根本很少来河塘村,村里的实际情况并非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这一次来河塘村,老杨知道:事情不简单。 车子开到村口,何长田和汪百金已经在等候了。村里跑面太窄,老杨就让小郭把车子停在村口。然后随着何长田他们向王良家中走去。 王良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对于他们来说,王良不寻常的死让他们感到震惊。老杨让汪百金劝散了在门口围观的村民,然后向何长田了解了一些王良家中的情况,就走进了王良家。此时的莲妹在一个妇人的搀扶下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呆滞,面无血色,声音吵哑地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说起这个王良,真是个苦命人。王良自小就父母又亡,无亲无故,靠吃百家饭长大。十多岁的时候随村里的泥匠学了门手艺,本以为日后可以靠手艺养活自己了。可不想,那年在给别人做新房时,王良从房梁上摔了下来,命是保住了,可是摔断了一条腿。手艺活是干不成了,可王良脑瓜灵活,他见城里越来越多人喜欢上了手工艺品,自己就想捣鼓一下。山里竹子多,他就用小时候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手艺编制竹子做的工艺品,做好后让人拿到城里卖,没想到竟然很受欢迎。这么多年来,王良就在父母给他留下的老房子里编制着竹制品,不但养活了自己,还娶了漂亮的媳妇莲妹。按说,这日子应该越过越红火,可是,结婚多年,莲妹一直未能怀上孩子,让王良时常哀声叹气。这段时间,王良正打算雇人把自家的地给翻一翻,不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杨看了一眼莲妹,然后在王良旁边蹲了下来,小郭则在四周拍着照片。老杨叫过了何长田,对他说道:“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为慎重起见,还要上报县公安局,请法医来验尸。”何长田一听,低声问道:“莫不会把事情搞大吧?”“出了人命,已经是大事了!”老杨瞪着何长田说道。 当晚,由县公安局副局长范天鸣挂帅的专案组就开进了河塘村。也是在当晚,公安局的法医就地对王良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并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堪察、化验。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在王良的胃里、中午吃的饭菜里均发现了毒鼠强! 整个村子震惊了! 山夜惊魂 第二天的太陽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何长田就被外面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老杨和范天鸣。昨晚,为了不给村里添麻烦,他们硬是在车上过了一宿。何长田看着他们疲劳的神态,赶紧让他们进屋,“真是辛苦你们了!”何长田谦意地说道。范天鸣说:“何支书,麻烦你今天给王良买口棺材让他先入殓,我们力争这几天破案,也好让他入土为安。另外,我们要在村委会设立临时审讯室,询问和本案有关的人员,希望村里配合一下。”何长田满口答应了下来。吃过早饭后,何长田领着几个村民带着一口棺材就去了王良家。而另一头,汪百金也将一间房间收拾出来给公安人员作审讯室。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范天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汪百金:“王良这个人平时为人怎么样?”“他呀,老实本分,厚道善良,平时和村里其他人相处得也很好。”范天鸣又问:“那他最近有没有一些不正常的表现?”“这个嘛,应该没有。”范天鸣也没有再多问,便开始交待下面就地审案。这时,干警小郭跑了进来,他拿着一沓纸交给了范天鸣:“经过勘查,当天在王良的厨房里发现了三个人的脚印,一个是王良的,另一个王良老婆的,第三个还在调查中。”范天鸣点了点头,立即让人传唤莲妹。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莲妹似乎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她两个眼窝深陷下去,面无血色,头发也有些凌乱。范天鸣看她这样,便安慰道:“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凶手,让王良早日入土为安。”莲妹一听此话,眼泪就流了下来。不一会儿,莲妹停止了啜泣,说道:“我一定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范天鸣让莲妹坐下来,说:“那我们就开始谈话。”“嗯”,莲妹应道。“你先说说昨天你家的情况。”莲妹想了一下,说:“昨天早上,王良对我说要去请个人把家里的地给翻一下,吃了早饭后他就出去了。等到我做好午饭他也没回来,于是我就把饭热在锅里,去村外采点艾叶,要过清明节了,我打算过几天包点艾果的。没想到我一回来,就……”莲妹说到这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妹子,先别哭。你出去采艾叶之前,你家里有人来过吗?”“没有。”“最近王良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没有,他这人一向安分守己的,从不去招惹别人。”范天鸣想了一会,又问:“你们夫妻感情如何?”这话刚问出口他就觉得不妥,又说道:“我们只想全方面了解一下王良,请你理解。”莲妹点了点头,说:“我们感情一直很好,虽说这几年我一直没怀上孩子,但王良对我却是很好的,他还打算过了春耕就陪我去医院看看。”“哦”,范天鸣沉思了一会,就让莲妹先回去了。随后,他又先后询问了何广财、春兰和几个村民,根据线索,案情逐渐明朗:1、王良死于毒鼠强中毒。2、基本确定是他杀。3、王良从早上出门到回家这段时间一直在田师傅家中下象棋。4、王良厨房里发现第三人不明鞋印,可能就是投毒凶手。那么,第三个鞋印是谁的呢?杀人动机又是什么?根据对春兰及何广财等人的询问,他们虽然在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却只是在王良家中大堂停留,并没有进入厨房。可以确定,这第三个鞋印是在王良死前留下的。带着一连串的问号,范天鸣和老杨又来到王良家中。看着摆在王良家中大堂里的棺材,又望着地上仍未擦干净的血迹,范天鸣自言自语道:“王良生性善良,既没有钱又没与他人结怨,可却有人下如此毒手致他于死地,这是为何?”“我觉得莲妹并没有说实话。”老杨在范天鸣耳旁低语道。 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在何长田家吃过晚饭,范天鸣和老杨他们又要回车里过夜。这回,何长田是如何也不答应了。他硬是把范天鸣他们安排到了自己的卧室,他则和老伴睡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洗涑之后,老杨倒床就响起了呼噜声。可范天鸣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索性,他干脆坐了起来,想去外面走走。于是他披上衣服,拉开房门就走出了房子。山里的夜晚黑得早,也黑得吓人。刚才还灯火通明,转眼就伸手不见五指。范天鸣掏出手机,借助手机荧光屏的灯光向前缓慢地走着,可能对路况不熟,或是想得太多,不知不觉,范天鸣已经走到一座山脚下。他朝身后望去,吃了一惊:已经看不见村里的灯光了。看来是走远了,范天鸣打算朝原路返回。突然他发现旁边有一个物体飞快闪过,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夜太黑,范天鸣看不清楚,他以为是山里的小动物夜里出来寻食,没有想太多。他继续往回走,可没走多远,他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物体忽明忽暗,待走近了,借着手机一看,原来是地上插了根烟头,旁边还用石头压了一张纸。 好不容易回到了何长田家中,范天鸣额头上已沁出一些细汗,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摊开了那张纸,白纸上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大的字:汪百金不是好人。 这一回,范天鸣是真的吓了一跳。 打草惊蛇 吃过早饭,范天鸣对老杨说:“今天咱们老哥俩去村里走走,也算是体味这乡土民风。”老杨心领神会,披着衣服就和范天鸣走了出去。何长田在他们身后嘀咕了一句:“王良的尸体都快发臭了。” 虽说河塘村这几年不断有人外出务工,但河塘村的变化却不大,一条百米长的村路坑坑洼洼,尽是石子,路两旁多是土坏房,杂夹着几幢新房,看起来参参不齐。现在正是春耕时节,村里的剩余劳动力都外出干农活了,此时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范天鸣和老杨走在村路上,好像都若有所思。“你昨天跟我说莲妹没有说实话,为什么这么说?”范天鸣问老杨。“老领导是明知故问吧?”老杨“嘿嘿”地笑道。范天鸣捶了老杨一把,说道:“确实,一个从不惹事生非的老实人遭此毒手,他的老婆不可能一无所知,要么是心中有鬼,要么是故意隐瞒事实。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凶案就不难破了。”接着,范天鸣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和老杨说了一遍。“你是说……”“哎,我可什么都没说。”老杨看着范天鸣,会意地笑了。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田师傅家门口。王良死前的一段时间就是在他家下象棋。昨天问话时,范天鸣已经传唤过田师傅。此时,田师傅正从家门口走出来,看见范天鸣他们,有点紧张,向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要返屋。范天鸣叫住了田师傅:“田师傅,不介意和我们下几盘吧?”“哪能呢!”田师傅有些局促地把范天鸣和老杨请进了自己家里。田师傅的房子是那种老式的土坏房,大堂当中的一张小方桌上还摆着一幅象棋,棋盘上已落满子。“田师傅,我能不能和你切磋一下?”范天鸣问道。田师傅一听,显得有些不安,连连摆手,说:“我下得不好,还是不要让领导见笑!”范天鸣也不理会,径直走到棋盘边坐下,自顾摆起了棋子,田师傅一看,只好硬着头发坐了下来。刚开始,范天鸣只是下棋,并不说话。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范天鸣已经被田师傅杀得无路可走了。“田师傅真是谦虚啊!”范天鸣道。“让领导见笑了。”田师傅毕恭毕敬地说。摆棋再战。“王良平时也找你下棋吗?”范天鸣终于切入正题。“嗯,平时他没事的时候会过来和我下个几盘。”田师傅有些奇怪地望着范天鸣,低声地应道。其实,这个问题,昨天问话时范天鸣已经问过了。昨天,范天鸣还问了田师傅那天王良是否和他说过什么话,田师傅说,王良一直是有说有笑地下棋,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范天鸣此时似乎想起了这些,就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你们村长为人怎么样?”田师傅一听此话,脸色都变了,他结结巴巴地答道:“这个……这个……,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干部的事情……”东拉西扯地又聊了一通,三盘棋也就下完了,这时候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范天鸣和老杨告别田师傅直奔何长田家。中午在饭桌上,趁着没有外人,范天鸣向何长田问道:“汪百金这人怎么样?”何长田有些疑惑地望着范天鸣,说:“领导这话是什么意思?汪村长一直为村里任劳任怨恨,没得说啊。”范天鸣并不介意何长田的话,接着问道:“那他在生活作风方面呢?”何长田又说:“这个汪百金,自从老婆死了以后一直没有再娶。”“哦!”范天鸣长吁一声。“何支书,此翻谈话只有你知我知。”何长田疑惑地点了点头。吃过午饭没一会,小郭走了进来,他在老杨耳旁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老杨笑着对范天鸣说:“咱们该去打猎了。”原来,范天鸣和老杨忙活的同时,他们手下的干警也没闲着。干警们兵分两路,时刻监视着莲妹和汪百金等人的一举一动。范天鸣自从昨晚看到那张纸条,就觉得汪百金这人不简单,他一早就让属下盯紧汪百金。就在刚才,小郭他们发现了春兰离开了村子向河源乡的方向去了。老杨告诉小郭:先按兵不动。小郭走后,范天鸣和老杨又直奔王良家,他们要再审莲妹。到了王良家,莲妹正在几位村妇的陪同下坐在家门口,见到范天鸣他们,莲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老杨先请几位村妇暂且离开,范天鸣便向莲妹单刀直入:“妹子,王良的尸体都快发臭了,你的良心过得去吗?”莲妹一听此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我杀了我丈夫吗?呜……”就在此时,一名干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范天鸣耳旁说道:“汪百金骑着摩托车向河源乡方向去了。”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范天鸣心里说道。 真相大白 看着眼前仍然嚎啕不止的莲妹,范天鸣掏出了杀手锏:“我们在你家厨房里发现了第三个人的鞋印,这是你家所没有的鞋子留下的。你说那天做好午饭就出去了,可是这鞋印正是在你出去后才留下的。而留下这个鞋印的人就是投毒的最大嫌疑人。可是那个人怎么就知道当时你厨房里没有人呢?为什么偏偏就在你出去的时候发生那样的事呢?你能解释一下吗?”面对范天鸣一连串的发问,莲妹一时语塞,紧接着坐在地上撒起泼来:“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会让你说出实话的。”范天鸣当即让人把莲妹控制起来。不久,小郭急急赶来。他告诉范天鸣,在河源乡干警们将正在会面的汪百金和春兰当场抓获。 “好,游戏该结束了。” 还是在村委会的那间审讯室里。汪百金正耷拉着脑袋坐在范天鸣和老杨的面前。“说吧,汪村长,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范天鸣严肃地说道。汪百金知道大势已去,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原来,丧偶多年的汪百金对莲妹的美貌垂涎已久,可是莲妹是有家室之人,汪百金也未有过多非分之想。有一天,汪百金去王良家收农业税,只见莲妹一人在家,汪百金就故意多坐了一会,他起先只是拉拉家常,后来借关心之名询问莲妹至今未能怀孕之事。莲妹起初羞于回答,经不住汪百金百般追问才道实情。原来,莲妹不能生育竟然是因为王良的原因!莲妹说完这些就忍不住落下眼泪。汪百金一看此景,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抱起莲妹就往房间里闯……一桩不应该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了。此后,为了掩人耳目,汪百金和莲妹多次在夜里相会,村里人对此毫不知情。为了达到能够终生在一起的目的,他们竟然想出一个歹毒的念头:毒死王良。经过一番密谋后,他们找到了王良的邻居春兰,许诺以5000元的价格让春兰投毒。他们知道春兰家穷,孩子经常生病需要用钱。起初春兰并不肯答应,后来还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答应了下来。那天中午,莲妹做好饭后就故意离开,而春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王良家的厨房投了毒。按事前汪百金的交待,春兰回家后就换了另一双鞋……汪百金起初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惊动公安局,他认为村里人会以为王良死于意外。可是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二天上午,又有两辆警车开进了河塘村,汪百金、莲妹和春兰被押上了警车,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范天鸣在即将离开河塘村时却向村子里走去,老杨叫住了他:“怎么,还有事?”范天鸣说:“我们应该去感谢那个给我纸条的人。”“你知道是谁了?”“你随我走就知道了。”走着走着,老杨发现,他们竟然又来到了田师傅家门口。田师傅似乎知道他们要来,特地站在家门口。“领导破了大案,不会又来找我下棋了吧?”田师傅笑着问道。“下棋今日就免了,我们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范天鸣说。“感谢我,感谢我什么?”田师傅面带疑惑。“感谢你那根烟头,哈哈哈……”田师傅先是一楞,随即发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领导是怎么知道的?”田师傅问道。范天鸣顿了顿,说:“我想,汪百金和莲妹的事非一日两日,王良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而他与你甚是投机,我觉得有些话他可能会对你说。碰巧那天和你下棋时,我特意看了你抽的烟,与我那天晚上在地上拣到的烟是一个牌子的。所以……”“领导真是高见啊!”田师傅抱拳说道。 当天下午,老天下起了丝丝细雨。随着一声锁钠响,八个汉子抬起了王良的棺材向墓穴走去。他们身后,跟着范天鸣和老杨…… 死亡老屋 冬天的清晨,越来越冷了。王凌起得很早,到处白茫茫一片雾的世界。为了替卧病在床的老父亲采药,王凌背着背蒌拿着镰钩匆匆的出了门,在路上边走着边打哆嗦。 走到临山的小路时,他抖得更历害了,因为他看到前面废弃的茅棚下躺着个人。这么冷的天,谁会在这种不避风不避雨的破草房过夜?难道是死人?王凌生性胆小,一想到那是死人,王凌吓得脚僵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后退,站在原地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好在太陽极力突破雾层,已开始一天的运程了。 身上被太陽晒得有点舒服,王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身体,咽了一口口水转身想走。可父亲的药还没着落,家里又没几个子儿,买不起诊所里那昂贵的中药。王凌又转身过去,把脸偏向另一边。走到茅棚旁的时候,王凌的一点好奇心驱使他转头瞧了一眼。这一瞧王凌就看到了躺在那里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隔壁的寡妇王二婶。王凌看到是熟人,胆子稍大了一点,他对躺在地上的王二婶叫:“二婶,你咋躺在这里?瞧这天多凉。”说着,王凌伸手去拉王二婶的手。发现王二婶的手冰凉僵硬,探手在她鼻子下,气息全无。王凌慌了,赶紧背着背篓拿着镰钩回头往村里跑去。一口气跑到村门口,在寡妇王二婶家里过了夜正出来的村长看到来人,赶紧躲在一边。当村长看清楚来人是王凌时,他就自自然然的走出来。叫住像逃亡一样跑过来的王凌:“我说王凌,一大清早的像条疯狗一样跑,什么事急成那样?”王凌跑得太快,没看到村长从哪里出现。听到村长叫唤,一个急刹车差点摔跤,站稳了脚后才一脸惊恐的对村长说:“村……村长,王二婶没……没气了,就在山脚那……破茅棚里。” 村长愣了会,他刚从王二婶家出来,两人亲亲热热了一个晚上。才刚分开,就听王凌说王二婶在破茅棚里。心里想是不是这王凌知道了他与王二婶的丑事,在这里编故事引他入圈套呢。这样想着,他就心虚起来。脸上的表情由不屑变成笑容满面,并拉住王凌的手说:“王凌,你看咱们都叔侄二十多年了,眼看你从小毛孩长成有为青年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忙,都没请你吃过一顿饭。我看,今天咋们去清茶馆喝早茶吧。”王凌情绪稍微平息点了,听到村长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心里更是急。由于穷,平时村长就不把他当人看,更别说称赞他有为青年了。王凌来不及想清楚村长今天的反常,一个劲的跟村长解释:“村长,我是真的看到了。不信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天这么冷,二婶她对咱家也不错,现在她人死了。总得找人把她的尸体拉回来安顿好啊。” 村长又是一愣,以为他嫌自己太寒酸。一般做了坏事,被人知道,都得用好处费堵嘴,电视里都这样演的。于是村长把手搭到王凌的肩上。看上去,就像一对父子。村长低声说:“这么着吧,我给你爹买药去,一会送到你家里来。那事你千万别声张呵,我这就去。”说完村长屁溜就走了。留下王凌傻愣想了很久,都没弄明白这是哪门跟哪门。 正在这时,二婶从屋里走出来,叫了正在发愣的王凌:“凌子,你跟谁在吱吱喳喳的呢?大清早的站这儿干啥?”王凌听到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的用手指着王二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回过神,啊的一声慌忙转身又像逃亡一样跑回自己家里。王二婶轻斥一声:愣傻的,见鬼了不成? 下午村长送药来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左右查看有没有人。然后才跨进了王凌的院子,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他坐在王凌父亲的床边,叹息的说了一声同情的话,又对王子凌说:“贤侄,以后我们得对你们家多关照,你们家确实困难。再不帮你们,我就不是人了。”说完又小声的加一句:“那事别声张啊!”然后才起身走出去,走出门口时,像来的时候一样,又畏畏缩缩的看了看四周。 王凌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看到王二婶躺在那里连气都没了。怎么一会又在她自个儿屋里呢?村长又怎么突然对他那么好呢?王凌想着就想去山边那个小茅棚再去看看,难不成真的闹鬼了?王凌不寒而栗。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看天色快黑了,就跟父亲交待了一声:“爹,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平时王凌胆小得很,看见蛇都要抖一天。这回竟鬼使神差的想去再探究竟,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快要走到茅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的看到茅棚里竟然有火光,还有人影晃动。王凌定睛一看,那不是王屠夫麻子吗?平时就爱欺负人,一次还当着王凌的面把肉扔到狗嘴里并骂王凌狗都不如。王凌本不想叫他,可是看到他天黑了还在破茅棚里烧火,感觉有点奇怪,就走了过去。王凌走到王屠夫身后,王屠夫正在烤火,动也不动。王凌拍了拍他的肩膀:“麻子,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生火?”没有听到回答,王凌怕早上的那一幕重演,心怦怦跳着后退了几步。这时,麻子转身对王凌说:“来,再喝一杯。”醉歪歪的伸出一只胳膊向王凌挥了挥,原来是醉酒了。王凌心里踏实了点。本来想扶他回村里去,可是想起以前王屠夫的所作所为,心里不平起来。转身回了村里。 第二天早上,王凌去井边挑水,正好碰上王屠夫的老婆在井边洗菜。王凌想起昨晚王屠夫酒醉后在破茅棚里过夜,事后没告诉他家人,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便小心翼翼的问:“王屠夫回来了没有?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王屠夫的老婆被他问的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话:“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昨天感冒发烧一天都没有出门,昨晚天没黑就服伺他睡了,今天还躺在床上呢。”王凌惊叫一声:“昨天他喝醉了在山边那个破茅棚烤火啊,我亲眼看到的,还搭腔了呢。”王屠夫老婆眼神怪怪的看着王凌,低头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见鬼了这是。” 王凌坐在井边,想着这怪异的事情。自己明明都看到他了,碰到他肩膀了,也搭腔了。真是见鬼了。 正午的太陽有点燥,晒得王凌眼睛不敢睁开。 王凌在院子里洗着萝卜,又一片一片的匀称的切开。这时外面传来叫喊声:“要下雨了,快收东西。”王凌抬头看看天色,果然一块很大的乌云慢慢移向太陽,很快就遮住了陽光。王凌听到院子外不停的有奔跑的脚步声,跟着,好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在地里田里干活的人们都从地里田里跑回来,雨下得不留余地。半个小时后,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王凌感觉出了事,他的左眼自下雨时就跳个不停。 他不安的走到村里,又走到村口,看到一个一个都往村外跑。王凌看到小卖部的阿六也跟着人群小步跑到村外去,王凌叫住他问:“六子,你们这是去哪儿?怎么这么多人?”六子急匆匆的边跑边转头回他说:“王二婶死了,去看看!”王凌一听,也跟着追跑出去,“六子,王二婶怎么死了?”六子说:“我听说刚才下大雨,大家急着往回赶,王二婶在山上捡柴禾。下山的时候冲得太猛,摔了个朝天跤,死在山边那个破茅棚下面。” 王凌心一紧,前天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又划过脑海。 果然,王二婶躺在那里跟那天早上王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王凌悄悄从围观的人群中退了出来,回村后直接往王屠夫家走去。 王屠夫没有在家,去镇上卖猪肉去了。王屠夫老婆在喂鸡,边撒着米边学着鸡叫,唤拢鸡群。王凌站在他家院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王屠夫的老婆看到他,面无表情的问:“啥事?”王凌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孔,转身走了。走了两步,王凌想想这样走了不妥,于是回头说了句:“要你家麻子天黑不要去山边那小茅棚。”王屠夫老婆狠狠的扔过来一把米:“你这个天杀的,什么话不好说,说这些煞景话。”王凌转身就跑。 果然,那天晚上就听到了哭声,声音是王屠夫老婆的。 王屠夫的尸体是守林人回来时发现的,天黑得差不多时就在那小茅棚里,旁边还有一堆燃尽的火堆以及一个酒瓶。尸检后发现是酒精引发了他的急性肺癌而死的。 晚上,王凌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部,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凌第二天一出门就被披头散发的王屠夫老婆追着打。 后来,王凌老是看到有人在某个地方出现,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在王凌看到的地方去世。所以,村人都说王凌患了毒咒,谁看到都可以打他。王凌就在人们的追打唾骂中躲躲藏藏度过了余生,连他父亲死了都不敢回去。 最后,王凌冻死在小茅棚里。日晒雨淋三天后才被人发现。 蛇坡村怪事 蛇坡村位于湘西南东面的半山坡上,四面环山,出入只有一条山道。路两旁是一排排修直的杉木,景色十分宜人。 据老一辈的说,这一带自古就多蛇,但从不伤人,甚至连禽畜都相安无事。老人们把这一带的蛇称为灵蛇,不仅有灵气,而且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这座村庄。所以,每到夏天,无论是晚上乘凉还是白天上山下山,村民们只要看到有蛇出入,就像护神一样的予以保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全村三十来户人家,民风淳朴,人心向善,村邻之间相处和睦。之所以如此,村民们都认为是坡上的灵蛇起的作用,保佑着这里的平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蛇坡村发生了不少怪事,而且都与蛇有关,村民们至今仍解不开这个谜。 村东头住着一户姓周的三口之家,父亲叫周世昌,儿子周秉旺忤逆不孝,经常虐待自己的母亲。娶亲之后,对母亲更是过犹不及,不是打就是骂。老婆李氏见丈夫如此,也不把婆婆娘放在眼里,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村里人都说周家出了报应。一年之后,母亲被儿子和媳妇活活气死。 三年后的七月半,周世昌正在门外给去世的老伴烧纸,突然听到屋内一声叫喊。 他赶忙跑进屋一看,只见儿子周秉旺痴愣愣地站在房门口,一条青花蛇正高高地扬起头盘坐在儿子睡觉的床上。周世昌一见,对儿子说:“秉旺,不要怕,这是你母亲来看你了。”周秉旺登时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青蛇说:“娘,你不要变成蛇来害我啊,生前我没有对你尽孝,今天是鬼节,我一定为你多烧一点纸钱,请你保佑我平平安安!”说着,连叩三个响头。等他抬眼一看,青花蛇不见了,他和父亲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这事后面传了出去,全村人都知道周秉旺的娘变成青花蛇在鬼节那天进了屋。 村里有个叫盘古老爹的听了,掐指一算,对村民放出话来,说看到蛇进屋是不祥之兆,周家的儿子不出一个月就要大难临头。 这话后来被周秉旺听到了,他躲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甚至去菜园子摘菜都不敢出门。这样过了一个月,周秉旺见没有任何事发生,以为盘古老爹是信口雌黄,故意吓唬他,便把盘古老爹的话当作耳边风,趁村人不知,悄悄地溜出了门。 那是一个天色陰沉的早晨,周秉旺搭乘村里一辆农用车出山。车行至一个弯道处时,突然一阵电闪雷鸣,接着下起了滂沱大雨。不知是司机缺乏经验,还是心里被雷声震得有些害怕,他还来不及打方向盘,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坡上自然滚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车身上,他和坐在后车厢里的周秉旺连人带车翻下了二十多米高的山崖。 村民们得知险情后,赶来及时抢救。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司机竟平安无恙地活了下来,而周秉旺却被摔得血肉模糊,早已一命呜呼。周世昌抱着儿子哭得呼天抢地,在场的村民们个个都流出了眼泪。 从此后,村里要是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就去请盘古老爹预测吉凶。 离周世昌家不远的一户姓朱的人家,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含辛茹苦把儿子朱名发和两个女儿拉扯成人。朱名发是个孝子,大学毕业后,被分在县政府工作,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家看望母亲几次,有时还把母亲接到城里住上一段日子。也许是孝心感动了天地,朱名发在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不到五年就被提升为科长。 有一年清明,朱科长带着妻小回家为父亲扫墓,当他刚走至父亲坟前时,突然发现一条乌蛇公从父亲坟墓里钻出来,看到朱科长后,还扬了扬头,然后一溜烟地跑了。他女儿当时吓得哭了起来,朱科长却安慰道:“菲菲,不用怕,刚才那条蛇是你爷爷变的,他知道你来看他,就从洞里钻出来看你,爷爷会保护你的。”女儿信以为真,紧紧地抱着母亲不敢松开。 回到家里,朱科长把这事对娘说了,娘偷偷地跑到盘古老爹那里询问,说这事要不要紧。盘古老爹掐指一算,哈哈大笑几声,告诉朱科长的母亲,说你儿子遇到小龙抬头,不要一年,就会官运亨通,人丁兴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朱科长正如盘古老爹所预测的那样,竟然当选为常务副县长。六月高考过后,他的女儿菲菲也以总分第二的好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周秉旺看到蛇会死,而朱名发看到蛇却能升官?有人悄悄地跑去问盘古老爹。老爹说,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什么都了。村民们感叹说,真是不可捉摸。 打这以后,蛇坡村的怪事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说蛇坡村的蛇有灵气,谁要是命中遇上,可以带来好运。于是,有胆大者打老远跑来寻找运气。 忽一日,从外乡来了一位年轻人,看样子好像很有钱。一进村子,他就对村民们说,他要在蛇坡村住上一段时日,说是来这里寻找矿藏的。村民们告诉他,这里有磷矿、铁矿,就是蛇太多,要他小心。晚上,年轻人住在一户姓杨的人家里。 那晚天气特别炎热,年轻人独自铺着凉席睡在地板上。到了凌晨两点左右,年轻人打着手电外出解手,刚走到茅房门口,无意间发现一对青花蛇缠在一根柱子上交配。他以为见蛇就能交运,好奇地瞪着蛇看个不停,只到青花蛇从他脚旁溜走。 第二天一大早,年轻人把昨晚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房东。房东是个十分迷信的中年人,他马上跑到盘古老爹那里,把年轻人的话对盘古老爹说了一遍。老爹听完之后,没有言语,最后告诉房东,要他劝年轻人赶快回家,晚了只怕要出事。房东问老爹为什么,老爹神秘兮兮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回到家里,房东劝年轻人赶快回家。年轻人一听,不以为然,继续呆在村子里。 过了一个星期,年轻人突然觉得心口不适,而且上下呕吐,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终于病倒在房东家里。等房东想办法把年轻人送往山外的医院治疗,不到一天时间,年轻人就人事不知,医院只好把他转到县人民医院。通过一段时间的诊治,医生十分奇怪地发现,年轻人身上的皮肤像重新换了一层似的。 从此,蛇坡村的怪事越传越神,以至外地人只要听到“蛇坡村”三个字,都会感到几分畏惧。 这事不知怎么让一个专以捕蛇为生的商贩知道了,他搭乘火车,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汽车,慕名来到蛇坡村,找到了被村民们誉为“活神仙”的盘古老爹,问蛇坡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现象。 盘古老爹问他是干什么的。商贩报上自己的姓名,慌称自己是名大学生,专门研究蛇类学的。盘古老爹一听,开玩笑对他说:“小老弟,你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科学上不能给予解释?” 商贩要老爹举例说明。盘古老爹笑了笑接着道:“比如说,像前不久一位年轻人来我们这里,他看到一对蛇在交配,不久就害了一场大病。病治好了,身上却脱了一层皮,你能解释这是什么原因吗?”商贩听后摇了摇头。 “还有,”盘古老爹又继续说。“为什么在家里看到蛇和在外面看到蛇的命运不一样,前者可以致人毙命,而后者可以升官发财,你又该作何解释?”说着,把周秉旺和朱名发遇蛇的事告诉了商贩。 商贩听后,愈发产生了好奇,他决定在蛇坡村呆上一段日子,捕捉一袋蛇带回城里,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啊。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后问房东借了两条装化肥用的袋子。房东有些怀疑,问他是不是用袋子到山上去捕蛇?要是去捕蛇,会有危险,而且这里的蛇一般不轻易让人捕捉的。商贩慌称说,上山找一些矿石带回城研究。房东信以为真,便找了两条化肥袋子给他。 吃过早饭,商贩借了一顶草帽,顶着火辣辣的烈日,沿着村后一条小道,来到一片茅草丛间。他看了看周围,见地上有些湿润,猜想这里肯定有蛇出入。于是,他从身上掏出自制的几粒蛇丸吞下,又把随身携带的一瓶驱蛇药水涂抹到手上和身上,然后用手中的一根捕蛇棍不停地在茅草中搅动。 来到一棵大树下,一滴清凉的水珠从头顶枝繁叶茂的树隙间滴落到他的脖颈上,粘糊糊的。他抬头一看,我的妈呀,只见一条碗口大的青蛇盘绕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蛇头朝下,正吐着信子看着他。商贩起初有些害怕,朝后猛退了几步。当他发现那条蛇并没有什么恶意时,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对着大青蛇打去。大青蛇受了惊,发出一阵“丝丝”的怪声,然后把蛇头埋进一片茂密的枝叶间。商贩一时兴奋不已,估计这条大青蛇足有五十多斤重,要是能把它捕捉到,仅这一条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他想起刚来时村民们对他说的话,在外面看到蛇就等于碰上了好运,而且是见蛇抬头。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正当他喜滋滋地想着时,突然发现大青蛇从树上溜了下来,尾巴一晃一摇地朝茅草深处跑去,身后发出“沙沙”的一阵声响。商贩急了,跟在蛇后面紧追不放。 来到一片乱石堆旁,大青蛇倏忽间不见了,他猜想一定是藏在石堆里,便将石头一块块搬开。正忙碌间,商贩发现身前身后来了不少大蛇小蛇,昂起头“呼呼”地朝他逼近。从未见过这个场面的他感到一阵恐慌,想从身上取出那瓶驱蛇药喷洒出去,可是还没等他把手伸进口袋,那条大青蛇“呼哧”一声扑了过来,紧接着大蛇小蛇团团将他围住…… 当天下午,一个农妇砍柴打这里经过。当她发现那个商贩脸色发乌全身是血被蛇咬死在地上时,吓得赶快跑回村里。在家的村民一听,都说那个外地人犯了忌,自己找死。 盘古老爹听后却笑着说:“人的命是由上天安排的,你该在那条路上死想跑都跑不掉。”老爹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其实,那个外地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是不怀好意来我们蛇坡村捕蛇的,这里的蛇是随便能捕的吗?它有灵气,谁心眼坏就专门对付谁!” 丁庄村的传说 丁庄村有一片坟地,听老一辈的人讲,这片坟地很早就在这里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四周已经长满了杂草。 最近村里结婚的越来越多,由于没有那么多土地住房成了大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村支书丁大全组织村干部开了个会。“眼看咱们村需要盖房的人越来越多,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大家有什么主意都说一下吧。”丁大全大声的对大家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行吗,咱们可以把仅存的那片荒地划分出来盖房”会计小刘对丁大全说道。“不行,那块地已经给了村民用来种地,不能因为房子的问题损害谁的利益,大家在想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丁大全见没有人发言,就站起来说道:“我有个主意你们听一下,村西的那片老坟地已经有好多年的历史了,我们可以考虑把它弄平盖房子。”这话一出,立刻引起老支书等人的反对。老支书说:“大全啊,那片坟地动不得,在我当村支书那几年,先后有多少人打过那片地的主意,结果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虽然已不知是谁家的了,但你千万不要动呀。”大全听完这番话对老支书说:“您说的这都是大家口耳相传的谣言,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您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谁还有主意可以继续发言,没有的话就按我说的做吧。”那些阻止他的人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好勉强通过了。 丁大全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一直困扰他多日的难题终于解决了,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这些年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自己都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原因是他家的房子又小又破,没有一个女孩看的上他。当村支书这几年自己总是把批给自己的土地让给了别人,自己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一进门,看到母亲正在做鞋垫,“妈,歇会吧,别累着您。”“回来了大全”“嗯,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土地的问题解决了。”丁大全高兴的说。“是吗,那妈终于可以给你盖几间房子说个媳妇了,你爸走的早,临终前他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看到你成家。”母亲边说边用手擦了擦眼睛。“妈,您别哭,我们很快就有新房子了。”他早就想好了,除了分给别人的,还剩一小块可以盖几间房子,自己并不着急找对象,主要是想让年迈的母亲在晚年住的好一些。“大全啊,咱们村不是已经没有空地了吗?”母亲又问道。丁大全把今天会上底一五一十的向母亲说了一遍,母亲听后也有老支书那样的忧虑,但听完儿子的解释,忧虑就慢慢打消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大全就组织大伙把那些坟地上的土堆给平了,然后按照先前计划好的把大部分土地分给了村民,最后一块留给了自己。忙了一整天,回到家吃过饭后,丁大全突然想再去那里看看,于是和母亲说了声披上大衣就出了门。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今晚月亮真圆,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丁大全想。不一会就到了,“弄平以后真看不出这里原先是一片坟地,要是早想到利用这块地就好了”正想着,突然一阵风刮过来,丁大全身体不由的一抖,“看样子要起风了”他边想边裹紧了大衣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开始盖房了,几天后丁大全发现只有他一家在盖,“这是怎么回事,土地都划分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盖呢?”丁大全想。于是他特意去了趟老支书家,老支书看见丁大全来了,“快到里屋坐”老支书对丁大全说。“叔,我不进去了,今天来是想问您件事。”“有什么事进屋说吧”丁大全只好跟着老支书进了屋。他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老支书,老支书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大全啊,村民们还是一直在忌讳那个传说,都在犹豫盖还是不盖”“原来是这么回事,叔,那只不过是个传说,不会有什么事的”老支书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就算你真的要盖,最好在盖之前把地下的遗骨取出来安葬在别处,这样对亡魂也是一种尊敬。”“叔,那些坟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棺材里的尸体早就烂成灰了,我想应该什么都找不到了”丁大全不以为然的说。老支书见他不听自己的劝告就不再说什么了,闲聊了一会丁大全就起身告别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丁大全想:既然大家都相信那个传说,我偏要用行动证明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谣言。于是他决定自己先把房子盖起来住上一段时间,证明给大家看。房子渐渐盖起来了,他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就和母亲搬了进去。住进去的第一天晚上丁大全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长发的女人,一直在对着自己说话,走近一点才听清女人的话:你占了我的房子,还一直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也动谈不得。女人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还我的房子,还我的房子……声音越来越大。啊!丁大全一下坐了起来,“原来是场梦”丁大全深深的出了口气,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从那以后丁大全常常梦到那个女人,女人总是重复着她的话。直到有一天,丁大全早上去叫母亲吃饭,发现母亲在床上已昏迷了不知多久,送到医院,医生竟查不出什么原因导致昏迷不醒,还叫丁大全做好心理准备。深夜,丁大全守在母亲的床前,看着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自己的母亲,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天啊!为什么这样对我母亲,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丁大全痛苦的在心里喊道。 凌晨时丁大全不知不觉趴在床头睡着了,梦里又是那个女人,还是重复着那些话,他队女人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总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女人说了一句“想想你现在的房子在哪里”就消失了。丁大全猛的一下惊醒了,他重复着梦里女人对他说的话,突然一下想明白了:这一定是我的自做主张打扰了地下的亡灵,母亲昏迷不醒一定是对我的惩罚,真后悔当初没有听老支书的话,现在害了母亲,还差点害了大伙。鬼故事 不等天亮丁大全就找到了老支书又组织大伙把盖起来的房子全部拆了,还专门为那片坟地建了一圈围墙,丁大全对着这片地在心里默默地说:“以后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了,请安息吧”。当围墙全部建好时,母亲在医院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荒村客栈 一家客栈,有两层,很古老的那种,房角结了蜘蛛网,老板是一个老头。 夏天,夜黑风高的一夜,客栈亮起了灯,烛光昏黄,窗户上映着老汉的影子。轰隆一阵闷雷响过,便下起了急雨,雨大如豆,随风倾下,急促敲打着窗纸。 “店家,麻烦开开门,小生住店。”声音和敲门声比雨点还急促,想必是被雨逼的。 老汉比较沉稳,慢慢起身,蹒跚着脚步来到门口,打开门。一个穿白衣的书生站在门口,已经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雨水从鼻尖滑落到嘴里,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门刚打开,书生略一行礼走了进来。 老汉露出一个非常诡异的微笑,一现即逝,非常猥琐。书生没有发现,正在忙着挤身上的雨水头都未抬说道:“店家,准备一间房,有没有衣服让我换一换?我的衣服全湿了。” “有,客官先请上楼,楼梯左侧第一间房,待会我会把衣服送上去的。”老汉的声音吓了书生一跳。那声音像破金属摩擦发出的一样。书生惊愕的抬头看着老头,老头也看向他,书生顿觉失礼,说道:“那我先上楼。”走到楼梯中间又回头说道:“劳烦再准备一些饭菜。”老汉点点头应了。 书生来到二楼,找到房间,开门就闻到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书生掩鼻挥了挥衣袖,慢慢走了进去,点上灯。房间渐渐亮起来,环境基本还算干净,就是陈设简单了点,一张桌,两张椅,一张床。桌上有一个插着兰花的彩绘花瓶。书生没想到在这还会有此清雅之物,本想闻闻兰花的清气,走近却发现竟像是一朵假花,顿觉兴致索然。“客官,这花好吗。”老汉突然在背后说道。书生冷不丁打了一冷战,毕竟这声音太突然。书生稳了稳心神,回过身说道:“好是好,不过终究还是一朵假花。”老汉摇摇头把衣服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书生感觉老头有些莫名其妙,但衣服湿冷粘身,顾不得多想,先把衣服换了下来。 衣服正合身,书生穿上老汉拿来的衣服,感觉舒服之极。把湿衣服找地方挂了,又把包袱打开,除了一点银两,就还有三本书。书还好抱在怀里,只是湿了那么几张。把书翻了翻晾在桌上时,不经意看了一眼花瓶,眼睛就定格住了,只见花瓶上面绘的是一朵滴血的兰花,旁边倒着一个白衣个人,双眼圆睁,七孔流血,右手还硬挺挺的指着那朵兰花。书生深吸了口气感觉这客栈有些诡异,忙抬起头来默念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保佑小生一路走好,呸!不对,保佑小生一路顺风,逢凶化吉,大吉大利,刚才我是呸我自己,不是说您的,佛祖保佑。” 呼,窗户被一阵大风刮开,油灯登被吹灭了,雨点冲进来打在书生脸上。书生感觉眼前一黑,有冰凉的东西就打在了自己脸上,吓得两脚一软,惨叫一声摔在地上“佛祖保佑啊,佛祖,你得保佑啊。”书生喊叫着缩在地上,身体抖的跟筛糠似的。过一会没了动静,只听见外面的风雨音,眼睛适应过黑暗之后,明白这冰凉的东西原来是外面的雨水,松了口气,暗骂自己胆小。颤巍巍的站起身要关窗户时,发现外面有人向客栈走来,书生探头细看,那人正巧抬起头来,闪电划过天际,一张满是血的脸对向书生。书生翻了翻白眼,连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 “喂,客官,醒醒。”老汉拍着书生的脸叫道。书生悠悠醒过来,甩了甩头睁开眼,看到老汉枯瘦的尊容。猛然想起那个满脸是血的人,起身拉着老汉叫道:“店家,有鬼,这附近有鬼,你看到没有,模样很可怕的鬼。” 老汉疑惑的看着书生说道:“客官,你可莫要胡说,老汉在这居住了二十年之久,还从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你不要砸了我这招牌。” 书生忙道:“没有骗你。”说着来到窗前,闪电一阵阵从天际划过,大地不时被照得亮如白昼,外面风已经弱了,只是雨比方才大些,哪有什么鬼。“难道是看错了,自己这几日奔波劳累,产生了幻觉?”书生想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把窗户关了。 老汉道:“客官,你的饭菜我已经给送来了。”书生哦了一声,又看见桌子上的花瓶,对老汉说道:“这花瓶,怎么绘着这么可怕的彩图?” “这里面说的是一个故事,关于兰花杀人的故事,你是否有意听听?”老汉拿起花瓶用干瘦的手慢慢抚摸着,眼睛发出神秘的光芒。 书生听着老汉越来越低的声音,不禁汗毛冷竖,强笑道“那个,不用了,我该吃饭了。”老汉叹口气,又将花瓶放在桌上说道:“那客官慢用,老汉先出去了,有什么吩咐再叫我。” “这花瓶你也拿走吧。”书生不等老汉走出门口又道。老汉停在门口,头也没回说道:“这只花瓶只能放在这间屋子里。”话说完就下楼了。 书生怔了一会,把花瓶放在了角落。这只花瓶要是放在桌子上实在令他难以吃饭。书生刚坐下举起筷子,又听见外面上楼梯的声音,脚步到了二楼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书生紧握着手中的筷子,眼睛盯住门。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筷子被自己捏断了。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头缠白布的男子,书生大惊失色,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鬼,你是鬼,不要过来,不,不要过来。”男子拱手对书生说道:“兄台,我不是鬼,对不住,刚才的模样吓到你了。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因为下雨路滑,我从山坡上摔下来,伤到了头,弄的是一身血。看见这有灯光,就过来了。没想到惊吓了兄台,实在有愧,还望海涵。” 书生尴尬的站起来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请坐,是我胆子太小了。” 男子坐下来看着书生道:“我看兄台像是读书人,怎么会撞到到这荒郊来。” 书生道:“我本是进京赶考的学生,奈何路途太远,走这想抄些近路却迷了方向,未料又下起雨来,胡乱奔走着就到了这里。” “我看着客栈陰气太重,里外透着古怪,恐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男子低声说道。 书生瞪大了眼,小声道:“不,不会吧,不过,这里老板好像有点怪怪的。” “兰花净瓶,遇之汝命;遇魂噬魂,不死不休。”不知从何处传来陰森森尖利的声音,却像是趴在二人耳边说的一样。二人僵在当场,男子眼睛转动,打量着这房间,书生额角已经开始流汗。 “不死不休,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一会书生眼神涣散,浑身乱抖,男子这时猛然盯住角落的花瓶,声音戛然而止。书生也停了下来,目光渐渐恢复正常。 “兰花孽。”男子喃喃说道。 瓶内缓缓飘起一团烟雾,自烟雾中出现一红衣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却美艳不可方物。书生看的不禁呆了,女子在空中衣袂无风自动,冲书生微微一笑,书生也跟着也不自觉笑起来,站起身,竟是要走过去。男子一把拉住书生道:“不要过去,她不是人,是兰花孽。” 书生回过神来,却还没明白男子的意思,问道:“什么是兰花孽?” 男子站起身说道:“就是前世因恨而死,不入轮回,积怨附在兰花身上,幻化成妖孽,靠吸取陽人魂魄而存在。” 书生听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这女子刚才是从花瓶中出来的,打一冷颤,道;“你说她她她,是妖?“说着躲到男子身后。 这话刚说完,只听呼的一声响,书生眼前红影飘动,数卷红绫缠在了二人身上,书生惊叫着手脚并用,想把红绫扯下来,红绫缠在书生身上把书生向女子身边拉去,“啊,吾命休矣。”书生大叫道。男子挣扎了一阵忙从怀内掏出一个八卦镜。只见金光射出,女子惨叫一声,红绫顿时退了回去,书生软在地上大喘粗气。这时忽听门外传来老汉的声音:“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既然碰上了,那就随它吧,又何必强违呢。” 男子冷哼一声:“进来吧,店家,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用兰花孽来替你杀人夺财。” 老汉叹息一声走进来,道:“杀人夺财?,老汉可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过作为一个父亲,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死去吗?” “你是这兰花妖的父亲。”男子盯着老汉说。 老汉看了一眼男子,并没有回答反而看着男子手里的八卦镜说道:“乾坤八卦镜,没想到竟然是昆仑山的人。” 男子振声道:“不错,我就是昆仑玉清观第十八代弟子宋明桥。” “嘿嘿,好一个玉清观。”老汉笑声诡异异常,只听卡擦一声巨响,从房顶落下一大铁笼,盖向二人。 书生和宋明桥反应不及,被结结实实该在笼内,二人正自惊异,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铁笼正在缩小,只一刻,夹得二人便在里面动弹不得,乾坤八卦镜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老汉走过去捡起,慢慢有用手擦拭着镜面,笑着说:“这宝物现在已经在我手中,你还能怎么样?” 那女子看见老汉把乾坤八卦镜收起,飘向书生。 书生以为女子要吸自己的魂魄,吓得面无人色,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幽幽的声音自书生身边响起,“和他长得太像了。”女子说完转身看向老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还想他干什么,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他罪大恶极,你应该现在就杀了他。”老汉恨恨的说。 女子又转过身看向书生,眼波流动,竟然留下泪来。 老汉仰天叹气,“杀了他吧,忘了他。” 女子流的泪越来越多,书生此时竟然没有了惧意,看着眼前的女子伤心流泪,产生了怜惜之意。 男子手心攥出了汗,生怕女子突然张口,吸了书生的魂魄。 “放了他们吧”。女子幽幽的说,“我不想再杀人了。” 老汉猛然看着女子坚定的说:“不行,再吸够四个人的魂魄,你就可以不必依附兰花,独自生存,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女子看着书生说:“我以为那年杀了他之后我就会忘记他,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在想念着他,不曾有一刻的忘记,今天竟然能再和他相见,我死也值了,我不想再杀人了。” 十五年前,一个叫薛玉的书生恋上了一个叫文娟的女子,薛玉答应文娟,如果科举考试能金榜提名,必定回来风风光光的娶她,文娟含泪答应送别薛玉,一等就是三年,三年之后,文娟听人说薛玉终于回来了,兴冲冲跑到大街上去迎接,可她见到的不仅仅是薛玉,还有大队的随从,和他身边的貌美妻子,薛玉高中状元,已经娶当朝宰相的千金为妻。薛玉见了文娟吃了一惊,本以为过了三年,她早已嫁人,没想到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岂会再娶一个小小的村姑? 文娟想质问薛玉,为什么自己苦等三年,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薛玉见了文娟也是羞愧万分,自己贪慕虚荣,抛弃了深爱自己的女子,但现在的薛玉已经不可能再娶文娟了,当朝宰相的女儿与一穷乡僻壤的村姑共事一夫,传出去是多大的笑话,堂堂宰相岂能答应。 文娟知道薛玉不会再娶她,整日以泪洗面。薛玉的妻子知道文娟的事之后,怕薛玉旧情复发,便逼着薛玉杀掉文娟。 薛玉被逼不过,最终找人设计,把文娟害死。 可他没想到,死后的文娟,身边有一盆兰花开的正艳,文娟含恨附身兰花,幻化成兰花孽,在一个月圆之夜,薛玉莫名死在一株兰花之下,形态恐怖,当朝宰相是何等人物,寻来能人异士查看,知是兰花孽所为,文娟父女为躲避追杀,逃到这荒郊。 薛玉虽对不起文娟,但这几年文娟却一直想念着他,顾念几年杀的人多了,心中已有不忍,也怕父亲为自己背太多的罪孽,早已想就此魂飞湮灭罢了,但每当看到这几年为了自己受尽苦难的父亲,自己真不该怎么办才好。 文娟今天见了这书生,长得竟然和薛玉一模一样,回想起当年和薛玉在一起的时光,多年来心中积郁的痛楚,从心底涌出,化作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淌。 兰花枯萎,兰花孽,文娟,身体渐渐透明,老汉悲叫一声:“不要,娟儿,不要啊。” 文娟脸带笑意,看着书生,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一滴眼泪,跌落在地,也慢慢消失殆尽…… 无狗的村庄 (序言:这个故事,是听我已经故去的二叔讲解的,非常恐怖,当时我听了,吓得夜里都不敢睡觉,看见自家的狗就害怕。现在把它整理出来,供大家阅读,希望不至于惊着诸位。) 故事发生在很多年以前。那时的二叔,因为生活的压力,自己买了一条大船,和二婶一起跑运输,主要是出售砖头,偶尔也做些别的生意。话说有一年夏天的这么一天,天色已晚,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因为砖头卖得差不多了,二叔二婶就决定停船休息。他们上岸去找家饭店吃点东西。 令我的二叔二婶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村子里听不到一声狗叫。要知道在苏北农村,狗是最常见的动物,它不但可以保家护院,很多时候,还是人排解寂寞的伙伴。他们的疑惑不久就解开了,在村头的小饭馆,我的二叔二婶听到了这个村刚刚发生的一件怪事,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村里有位木匠,手艺很好,为人也很忠厚,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村里人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木匠家里来了一条流浪狗,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木匠早晨起来,发现门口趴着一条狗,它浑身都是黑的,没有一根杂毛,长的高大威猛,但显得非常疲惫,仿佛赶了很远的路,一见到木匠,狗就非常高兴,围着他转来转去,蹦个不停。 见狗如此通人性,木匠非常高兴,就留下了它。这狗真的非常聪明和忠诚。它从来不乱跑,也不和别的狗打架嬉戏,虽然是公狗,但从来不和母狗玩耍。有它在家,谁也别想靠近木匠的门。曾经有人想打木匠家的主意,企图用排骨引开狗,但狗就是不去碰骨头,反而朝来人猛扑过去。自这条狗到木匠家以来,木匠家就没有丢过一样东西。 而且,这狗得木匠喜爱的原因,还在于每次木匠每次出门,不管远近,它都会跟着,直到跟木匠一直走到亲戚或者干活的雇主家里,就立刻自觉回去看家。而到了晚上,这狗又会到人家门外,静静地等候木匠出来,然后陪他一起回家。木匠以前是很怕走夜路的,因为那一带经常发生抢劫事件,但有了狗以后,木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一晃过了很多年,木匠由父亲变成了爷爷,而狗也呈现出一派老态龙钟的样子,没有以前灵活了,只是还象以前一样,忠于自己的职守,看家,接送木匠。而木匠,因为多年的感情,对狗是无以复加的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要给狗留一口。以至于有人跟木匠开玩笑,说他对狗比对自己的孙子好,木匠哈哈笑着说:“我的狗,也是家里人啊!” 木匠和狗,都一天天老了下去。有那么一阵子,老狗经常定定地看着木匠,眼睛里流着眼泪。木匠也很诧异,在农村人的眼里,狗是有灵性的。木匠就跟朋友讲了这个事情,他自己揣测说:“是不是它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寿限到了,舍不得我啊?” 他的朋友们也认为是这样,提醒他说,该物色一条小狗了,好做好“接班”工作。但木匠坚决否定了他们的建议,他抚摸着老狗,深情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再养狗了,因为再也没有这么好的狗了!” 就在二叔二婶到村子的那个夏天,有那么一天,温度很高,老木匠没有外出,就开着大门,在家里地上铺了一张凉席,躺在上面午睡。有路人看见老狗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它不知道从哪里衔来一根芦苇,在用芦苇量老木匠的身高(准确说是身长),它量的非常细心,也很准确,把芦苇除了木匠身高外多余的部分,爪子扣着后用牙齿咬断,然后衔着刚好是木匠身高的芦苇,跑了出去。 路人很是好奇,就在傍晚时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老木匠。老木匠不以为然地说:“这畜生在自己消停着玩呢,没什么事情,你看你一惊一乍的。” 然而之后的几天,狗就开始反常,每天一早就离开了家,一直到晚上天黑了才回来。而且,它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脏兮兮的,显得非常疲惫,一回来就要吃很多东西。木匠的老婆感到很奇怪,木匠就很不耐烦的解释说:“狗老了,也该退休了,它自己出去找乐子了,有什么不对的,你指望它给你看家到死么!” 老了的木匠,很少干活,也很少出远门、走夜路了。但就在我二婶他们到的前几天,老木匠受人重金邀请,去打一户人家儿子结婚用的传统床。传统的婚床,是有很多讲究的,尤其是雕刻的图案,更是难度很大。接受了邀请以后,老木匠就带上工具,一早出门了。 那狗也象往常一样,一直跟着他到了雇主家里,然后就离开了。 开始几天,木匠都是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家的。到了最后一天,因为床打好了,非常精美、漂亮、结实,雇主很满意,不仅按照约定付清了工资,还多给了五十块钱“喜钱”,又硬留着老木匠吃晚饭。老木匠本来是没有心思吃的,但架不住硬劝,就坐了下来。 雇主一个劲地恭维老木匠,不停地在劝酒。而老木匠,也很陶醉在别人的夸奖里,不停地举杯。不知不觉当中,老木匠喝高了。雇主一看这场面,考虑到老木匠的年龄,怕出意外,就要留老木匠住下来过夜,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走。 可老木匠不答应,他坚决要走:“不,不,不,狗……还在外面……等……我呢,家里……老婆子……还等着……我呢。”他含糊不清地说。雇主劝不住老木匠,就只好把他送到了自家门口,但奇怪地是,没有看到老木匠的狗。 老木匠也感到纳闷:“这个畜生,真是老了,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没有来,就坚决要由自己送老木匠回家。老木匠不让,但他喝多了酒,拉扯不过雇主,就只好由着他搀扶着自己。两个人走了一段,上了条小道,两边都是玉米地,玉米长的很茂盛,杆很高差不多快结穗了。突然,老木匠突然很高兴地喊了一声:“狗!” 雇主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那条老狗,不知道从哪里穿了出来,来到了老木匠的身边,摇头摆尾。老木匠弯下腰去,刚要抚摸到那条狗,狗突然眼露凶光,一口咬住了老木匠的咽喉,老木匠哼了一声,拼命挣扎。但狗却紧紧地咬住,以非常快的速度,拖着老木匠猛地往玉米地里狂奔而去。 雇主惊呆了,他听说过老木匠家的狗,都说他家的狗好,可现在,他亲眼看到这一幕惨剧。雇主楞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终于回过神来,他拔腿就往玉米地里走,朝刚才狗钻的方向追去。但玉米太高、太密了,加上夏天的露水,很难走。他转了一会,摔了几个跟头,仍然没有发现狗和木匠的身影。 雇主定了定神,决定回去求援。他赶紧往回奔跑,一回到自己家,就立刻叫起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再找邻居来。他的老婆儿子,也不敢怠慢,立即行动。不一会工夫,就聚集了几十号人,这当中还有村干部。 村干部立即报了警,但从派出所到这个村子,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因此,村干部当即决定把人大伙分成几组,带着手电,按照雇主指示的方位,在玉米地里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同时,安排两个小伙子到老木匠家里报信。 他们一连找了很多块田地,也没有发现狗或者老木匠。后来派出所的民警,老木匠的老婆、儿子也都参与了寻找,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天快亮时,大家只好散去。老木匠的老婆泪汪汪地说:“这个畜生,难道疯了么?”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老木匠的尸体,是在两天以后,也就是在我二叔二婶他们到村子的前一个星期,由一个农民在河滩的自留地里发现的。当时,这位农民因为看天要下雨,临时决定到河滩去看看油菜长势如何。他老远就看到在自家的地里,趴着一条黑狗。这农民知道老木匠的事情,一看到狗,立即打了个冷战,他一面找人汇报了村里干部,一面又赶紧找了几个胆大的小伙子,带着棍子、铁链子等家伙,慢慢地向狗扑过去。 那狗早已经死了,或者说已经僵硬了。但它仍然保持着一种威严的姿态,静静地趴在那里。而且,它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在狗的旁边,有一根芦苇。经那天走过老木匠家门口的人辨认,正是狗给老木匠量身高用的那根芦苇。 离狗不远处,有一处地明显被翻动过不久。他们中胆大的人,用铁锨挖开有约10厘米深,就看到了老木匠的尸体。令人奇怪的是,除了喉咙上的那个伤口,老木匠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而且虽然埋在地里,他的脸很干净,神情却是万分惊恐,或者说是痛苦。 派出所来了法医,验了尸体,得出的结论是老木匠死于喉咙上的那个狗咬的洞,他是慢慢流血直到血液流尽而亡的。听到这个结论,老木匠的老婆当时就昏了过去,所有听到的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这个村里最有权威的老人,对此事作出了如下解释:狗其实是上辈子欠老木匠债的人,因为上辈子没有还清,所以这辈子阎王爷要他变成狗来还债。因此,它勤勤恳恳给老木匠看家护院多年。但在还清了欠债以后,它又不甘心自己多年被人使唤,就和老木匠同归于尽。 听了老人的“答案”以后,村里人最短的时间,通过出、宰杀、送人等方式,处理了所有的狗,不仅是狗,连猫也一并解决了。而且,他们明白告诉我二叔,从今以后,这个村子里再也不会有猫或者狗。 我那时年幼,听完这个故事,吓的战战兢兢,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二叔:“那狗为什么要杀死老木匠呢?真的是还债的么?” 二叔沉思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谁知道呢,也许是它知道自己老了,快要死了,不能保护老木匠了,就把他一起带走了吧。狗是有灵性的。” 亲爱的朋友,看完这个故事以后,您还会再养狗么? 荒村传奇 1、荒村迷情 在福建省西部有一个名叫下里的村庄,一直都太平无事的,最近有人在那离奇死亡,而在他随身的游记里记载着:女鬼、锣鼓声、血河、巨蟒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图案…… 陈强是一个热衷于探险的小伙子,三个月前他收到了一封林勇发给他的e-mail,信中写到一个叫下里村的村庄,里面发生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自从陈强收到那封e-mail后就再也没有林勇的消息了,后来据说是死了,而且死得很奇怪。 陈强经过四天的颠簸到下里村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又饿又累的他敲响了村口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年纪大概70岁的老伯,老伯似乎认识陈强,还没等陈强开口,老伯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当晚他好奇的问老伯,"村里没有其他人了吗?"老伯不紧不慢地说:"下里村还有三户人,它们的离这大概还有三里的路程。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陈强疑惑地问:"老伯,您为什么这么说?"老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开了。 陈强正在想老伯怎么就莫名其妙不理人,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哀婉凄厉,他打开房门看见老伯跪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嘴里念念有词朝天拜了好几拜,看到陈强后狠狠地盯了一下他,然后继续拜。陈强只看见远处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抖动,等到白色的东西消失后,老伯转身拉陈强回屋内。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来。年轻人,你明天一早赶紧离开吧!"老伯冷冷地说。"她是谁?每年都会来是什么意思?"老伯突然大声吼到:"这不关你的事,你明天必须给我滚出村去!"见陈强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出事!"陈强很肯定地回答到:"老伯,我不会走的,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老伯冷冷地说:"你一定会死的,她不会放过你!" 陈强是个无鬼论者,他深信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正想继续追问,只见老伯微笑着趴在桌子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第二天村里人来给老伯办丧事,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人怀疑是陈强杀的老伯。陈强在整理老伯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笔记本,刚翻开它就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不自觉地睡着了。 他梦见手持着一把断剑站在一块石头上,脚下河里到处都是血…… 老伯死前提到过"她",为了更清楚的知道她是谁,陈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攀爬,找到了上官庄云的坟墓。老伯死前一直在讲"她",那么这件事就肯定与上官庄云有关系?陈强惊奇地发现,墓碑前竟然有燃着的香,而四顾却没有任何人。陈强第一个想到:"难道真的有鬼?"接着陈强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2、谁在祭坟? 这根燃着的香说明刚才肯定有人来过,可会是谁呢?根据香灰的长度,那个陌生人肯定没走多久,他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仔细地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只见墓碑的右下角仿佛还刻着几十个字,用柴刀将杂草除掉便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图案,像是一龙一凤。陈强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 陈强远远地就看见段伯家似乎有人,便悄悄拿起一根木棍藏在身后。"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对方惊讶地看着陈强:"你又是谁,在我家干什么?再不说我喊人了?"陈强把藏在背后的木棍扔了,"你是段伯的什么人?""他是我爹,我爹呢?"那个陌生人叫上官云飞,是上官段的儿子,当陈强告诉上官段已经去了的时候,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到:"爹,孩儿不孝……" 上官云飞三十年前就离开了下里村,每三年才回来看一次上官段。云飞又好奇地问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为什么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呢?"陈强有些悲伤地说:"我的一个好朋友三个月前来这里游玩,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了,我来这里就是想弄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想他走得不明不白?" 云飞慢慢地说,"也许他是做了一些他本不该做的事?你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陈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就算死也不怕?"陈强听到那个"死"字,眼神突然有些游离,有那么严重吗?却又肯定地点点头,"就算死也不怕!" 云飞微笑地说,"一定会死的,我们都会死。"他从怀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下里村是一个受了诅咒的地方,我相信你的朋友一定在这里做了不该做的事,不然他也不会死的。""受诅咒?"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如同前些天一样的女子哀婉凄厉的哭声,云飞赶紧说,"快把灯熄了!"顿时屋子一片黑暗,云飞接着说,"她回来了!"陈强想到了上官庄云。"白天我看到你去过她的墓,当时我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所以你没有发现。小云是我的妹妹,都死了几十年了……" 沉默了一会,云飞突然问陈强:"我爹有留什么话给你吗?"陈强摇摇头。"上官庄云死了,那又怎么样?""她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下里村。无论是谁!" 事情越说越玄乎,可是陈强始终也不相信有鬼,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第二天天刚亮,云飞就要陈强收拾一下,说今晚开始到三里外的上官宗祠里住。一到祠堂里,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些人了。陈强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家都集中在这里?"云飞小声地说:"过两天就是小云的祭日,住到这里她就无法害我们!"云飞心里咯噔一下,脑后仿佛有一阵冷冷的陰风吹来,虽然他是个无鬼论者,可此时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晚上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直到云飞告诉他上官清失踪了,所有人立即到大堂集中。只见一个妇女坐在大堂中央,云飞告诉陈强,这是上官清的独生女叫上官玉雪,是上官庄云生前最好的朋友,自从庄云死后她也莫名其妙的疯了,据说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物体,被吓疯的。只见上官玉雪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嘴里一直重复:"大蛇大蛇,大蛇把他们吞了!"陈强重复了一句:"大蛇!"上官玉雪突然睁大眼睛盯着他,眼珠就像要迸出来,陈强赶紧闭口转过头看别的方向。 这时一位白发老头从侧房走出来站在疯子的旁边,"清儿失踪了,所有人今晚必须呆在各自房里,谁也不许离开祠堂。"陈强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晚上肯定很关键,陈强在心里暗暗地打定主意,今晚就盘旋在祠堂的周围,不管是人是鬼,一定要查出个究竟。 3、黑夜惊魂 陈强偷偷地躲在祠堂后面的一棵树上,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地动静,三个小时后他突然看见从祠堂的一个小侧门里闪出一个人影。因为是农历12,月光很亮,陈强轻易地看出那个人影不是谁正是上官云飞。他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呢? 陈强用望远镜监视着云飞,望远镜有夜视功能,而祠堂处于山腰可以轻易地看到整个村,只见云飞绕来绕云最后去了上官庄云的墓地。只见他在墓碑上捣鼓了好几分钟,仿佛一切都计算好了,就在一瞬间,陈强再次把望远镜对准上官庄云的墓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云飞的踪迹。仔细地查找了周围几百米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他的身影。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云飞也没有再次出现在陈强的视线里面。"难道是人间蒸发了?"陈强不解的想道。 一回到宗祠,云飞就把陈强拉到一个角落里,"你昨晚去哪了,大家都找不到你!"陈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故作平静地说:"我在后山,想看看是谁带走的上官清,后来不小心睡着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昨晚又有人失踪了,下次你别再擅自离开了,否则你会没命的?"陈强一点也感觉不到云飞是在关心是自己,反倒是觉得那是命令是恐吓。 "上官云飞昨晚鬼鬼祟祟的,这里边一定有文章?而且他是怎么回到祠堂的?" 第二天晚上陈强故意拉着云飞到后山的那棵树上,看看他怎么耍花样。大约晚上十点,上官庄云的墓地方向出现了一团抖动的白色物体,用望远镜一看,是一个女子在跳舞,在空中飘来飘去的,陈强差一点从树上摔下来。接着是鼓声、哭声,陈强手一软,望远镜掉在了地上。回头一看,上官云飞正诡异地看着自己,颤抖着说:"我……我们……我们回去吧!"陈强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睁开眼睛,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手脚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陈强只好叫了一声,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陈强听到有脚步声,心里突然间感到一丝希望。"脚步声"却是上官云飞,他笑嘻嘻地走到陈强的跟前。陈强刚想叫他救自己,才想到自己八成是被他绑来的。可是自己明明在祠堂的房间里,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说过你会死的,如果你能识趣地离开,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上官云飞冷冷地笑道。陈强从来没有看过那么邪恶的眼神,能让人无端地想到死亡。"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这会儿陈强什么都不敢多想。"放了你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上官段死前和你说过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否则你就别想活着离开。"陈强仔细地想,除了一首诗外上官段并没对自己说过其它什么,可他要是这样回答上官云飞,自己的命九成是没了。可要怎么说呢?他突然灵机一动。 "要我说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半句话?"陈强毅然决然地说,这时候玩的就是心理战。上官云飞想了一下,估计在权衡利害,然后点点头。"你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我没有那样的父亲?""那你又为什么要杀害上官庄云?"这是陈强猜的,连父亲都敢杀,那庄云十有八九也是他杀的。"我没有杀庄云。是上官段,是他害死庄云的!"陈强安静地坐在地上,"好了,现在你可以把我杀了,上官段什么也没有和我说过。不过,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上官云飞恶狠狠地看着陈强,转身离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上官云飞手里攥着一捆炸药,略带微笑地走向陈强。 4、死里逃生 "反正你是个快要死的人了,也不怕告诉你。要不是上官段身上藏着宝藏的秘密,几十年前他就应该死了,也不必活到现在。这是他自作自受,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上官云飞端着一条椅子,和陈强面对面的坐着,"你说这样的人该杀不该杀?"陈强冷笑一声,"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就不要再骗我了。段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女儿?我看你是在为你自己的罪行找借口吧!" 上官云飞一面听陈强说,一面在离栅栏两米开外的地方安上炸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儿女的性命都不顾的人是好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淹死,不仅不加以阻拦,还大声叫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终于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死的代价,哈哈哈……"上官云飞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仇恨、恐惧和快乐。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话?怎样把我知道的告诉你?"陈强很冷静地说,这会儿上官云飞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陈强与他的目的又关系重大,目前要想制服他的唯一前提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上官云飞听到这句话,先是怀疑地看着陈强,继而微笑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必相信我的话,我承诺找到宝藏后分你三分之一。不过你要是敢耍花样,你会死得很惨!"说罢拍拍手,从过道里进来了两个年轻人,上官云飞称他们为"刀疤"和"胡子"。 因为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清,陈强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眼罩拿下时,陈强已经在祠堂后的那棵大树下了。上官云飞和陈强一回到祠堂,立刻有人去通报那个白发须须的长者。陈强问那个人是谁,云飞说那是下里村上官氏辈份最高的上官乾。上官乾见他们回来,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喜色,随即又怒骂道:"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离开祠堂。"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回房。 "为什么这些天大家都那么害怕?"陈强不解的问。上官云飞笑着说道:"他们以为是庄云来寻仇,其实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这里作法,搞得他们心惶惶的。如果不是你的那个朋友来搅局,我也不必费这么多事,族长本来就该是我的,宝藏的秘密也随之传给我。妈的,那小子死有余辜!"陈强故意试探地问:"那现在宝藏的秘密不就没人知道了?""所以你千万别想跟我耍花样,这个村内到处都是机关,你要是敢耍我,到时候你会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虽说陈强好奇心强,可也没必要冒着把生命也搭进去的危险,斗不过他们还跑不过他们吗?可这村庄处处都是机关,一不小心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想把上官云飞所做的坏事告诉上官乾,可自己是谁呀?谁会相信一个陌生人而怀疑未来的族长,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直接把命交给上官云飞吗? 陈强一面策划着该如何解救这个村庄的人,因为刚刚绑他的地方有一股很浓的火药味,一面仔细地想着上官段死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将军冒死护巾车,欲泪沾襟奉愚奢,蓝灵石上残利剑,风雨一偏兰临阁。"却久久也不能体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陈强拿出那本在上官段家掏来的笔记本,里面说到一条血河?而这个村庄里只有一条河,难道宝藏与河有什么关系。他再仔细地分析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图案,其中有一条很像一条卷起来的蛇。可这与宝藏有什么关系呢?陈强又学着电视剧里所演的,将一页页纸对着灯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页,看到那张图案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便手忙脚乱地收起笔记本。进来的是上官云飞,他焦急地看着陈强,"快把你刚才看的拿出来,快点!"见陈强不动,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亮澄澄的刀子让人心里发毛,"再不拿出来我要了你的命!""咱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既然你不信任我,你杀了我好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陈强相信上官云飞刚才肯定看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上官云飞很快就把刀子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兄弟,刚才是想试探一下你,从你刚才的表现,我信你了。你也希望快点找到宝藏,对吧!" 陈强心想笔记本在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给他。上官云飞接过笔记本,按照陈强刚才所做的,用烛光把图案投影在纸墙上。 "藏宝图……藏宝图,哈哈,我终于得到藏宝图了。"上官云飞异常兴奋,却又恐惊动别人,像快窒息般地说着。陈强定睛一看,真的像是一张地图。 5、孤胆寻宝 第二天一早,上官云飞就和陈强离开了。他们沿着藏宝图所画的,单然还有刀疤和胡子。上官云飞手里有槍,所以陈强不敢有逃跑的想法。到了一条河前,上官云飞示意停下来休息一下,但是绝对不许喝河里的水。确实是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大家都筋疲力尽。 "想不到你朋友还真有一手,竟然能够找到藏宝图,也怪不得他会死了!"上官云飞笑着说道。"难道不是你杀的他?""我为什么要杀他?都说过了下里村是一个很邪门的地方,你不要小看这里的每一个事物。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肯定是喝了这里的水。""这里的水怎么了?""这里的水有毒,据说以前这里的水是红色的。明朝末年,上官洪大将军在这里和敌军大战,把河水染成了红色,从此以后这条河就被称为血河,凡是喝过这里的水的人,必死无疑,就像十几年前一样。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只说是这河被下了诅咒。所以我才叫你们别喝这里的水,是我救了你们一命,这个秘密只有下里村的人知道。""那财宝也是上官洪将军留下的?""你也不笨,据说这里藏着数不清的珠宝……" 陈强仔细揣摩着笔记本上记载的,先是女鬼、锣鼓声然后是血河,这些都应验了,接下来就是巨蟒了。陈强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是不是有大型的物体会冲出来,他们沿着河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走到了河的尽头。这时看到了一块呈三角锥体的石头,上官云飞走到那块石头面前停了下来。 陈强突然想到,难道这块三角锥体就是"蓝灵石"?只见上官云飞卷起裤管走向蓝灵石,双手摸着蓝灵石,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上官云飞消失了。刀疤和胡子见状也走到蓝灵石面前,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陈强一个人留在河岸边。这是陈强逃跑的最好的机会,可是仿佛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促使他完全不能自主地卷起裤管走到蓝灵石面前,还未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只觉得自己在往下一直掉,四周一片漆黑。 原来这就是宝藏的所在地,藏宝图里画的终点就是这个蓝灵石。只见突然地动山摇,四个人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这种恐怖的震动持续了大约三分钟,上官云飞挣扎着站起来,"妈的,被骗了,那根本就不是蓝灵石,是巨蟒,原来玉雪疯掉之后一直说的就是这东西,我们被骗了。"说罢抖掉身上的粘稠液体,打开打火机,朝四周开了几槍,见没有效果,又说到,"好在老子作了两手准备,刀疤,把炸药拿出来,看我不轰了这死蟒!"说罢用小刀在蟒身上割了好几个长宽三厘米深二厘米的洞,然后找出三股炸药。只听见"轰"的一声,被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为一米的口,三个人马上从那个口子里爬出去,陈强一看也爬了出去。血从口子里喷出来,整条河被染成了红色。这会儿是名符其实的血河。 大约过了五分钟,巨蟒的尸体却突然消失了,水面上浮起一个雕刻着龙凤图案的蓝色水晶石,难道这才是"蓝灵石"。他肯定不算是宝藏,可相信就这一块石头市价就值好几百万,那真正的宝藏的价值肯定高得令人无法估算。上官云飞绕着蓝灵石转了几十圈,还是毫无办法,"刀疤,把陈强带过来。"陈强只能乖乖地走过去。 上官云飞把槍顶在陈强的头上,"快说,上官段还和你说过什么?怎么开启蓝灵石?你要是不说,我一槍爆你的头。"陈强摸着那蓝灵石上的图案,这图案和上官庄云墓碑上的图案非常相似,接着莫名其妙眼眶就流出了几滴泪水,泪水融化在蓝灵石上,突然石上出现了两行诗"蓝灵石上残利剑,风雨一偏兰临阁",上官云飞看到上面的字,似乎想到了什么……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他在离蓝灵石四百米左右的一块空块上找到了一块废铁。废铁一碰到血河里的水就突然变得锋利起来,是一把剑,难道就是诗中所说的残剑。只见剑一碰到蓝灵石,地底就开始颤动起来,接着就是蓝灵石背后的那座山的山脚突然出现了一个铁门,门口有两头巨大的石狮。 刀疤二话不说就推开铁门冲了进去,可是没走两步就被射死了,上官云飞冷笑道:"想不到世上还有那么傻的人,谁会费尽心思把宝藏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然后又没有一点机关呢?上官氏曾经可是以制造机关名扬天下,又多了一个牺牲品。"陈强紧跟着上官云飞进入了藏宝地,果然上官氏制造的机关对他来是简直是小菜一碟,机关都被悉数破了,很容易就到了藏宝正宫。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上官云飞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既然已经找到宝藏了,为什么他却又不要了呢? 只见里间传来一声尖叫,陈强和胡子跑进去看到躺在地下的上官云飞,他已深中数箭,可手里还死死的抱着一个朱红色锦盒和一个铁块。 陈强跑上前去问出了什么事,只见上官云飞笑着说:"终于找到它了,小云,你有救了。"说罢上官云飞掏出槍,一槍打中了胡子的心脏,胡子当即倒下。然后他才笑呵呵地说:"陈强,这宝藏是不属于任何人,你快跑,这盒子和这令牌带着,还有这封信。"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快走,这里就要塌下来了。" 7、村灭人亡 七月大伏天,天气燥热难当,上官云飞原本准备用来毁灭这座村庄的炸药产生了自燃,一夜之间整个下里村被移为平地,好在村里的人那天刚好在外祈福,除了上官清外并没有人受伤。可陈强却再也没有找到上官庄云的墓上,他把那两颗"还命丹"埋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下里村曾经在一夜之间惊动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变的面目全非,想不到几百年后,又在一夜之间彻底地成了一个荒村。 这到底是上天的注定,还是人世间偶然的巧合? 丁巳初年,上官庄云误闯"禁地",族老念其无心,责令其父上官段教改。段时任族长,当效法祖先,违禁者杀无赦。为免后人重蹈覆辙,庄云遇诛。其子云飞自此离家,三年一归。癸未年,段初立云碑,自此下里村怪事连连,凡人有进无出。丙戌年,天崩地彻,一夜之间,村没人尽,叹为观止。 荒村教师 一、支教 从阿财的拖拉机上下来,向他挥手致谢并道别,看着他那辆只剩下骨架的漆皮斑驳的拖拉机消失在弥漫的尘土中,我拎起黑色的行李箱向路旁的钩子岭村小学走去。其实,所谓的钩子岭村小学只是三间土坯房和一个操场。如果不是门楣上的木匾和操场上用一根木头和一个铁圈支起的篮球框,我实在无法把它和学校联系起来。 兴许是听到了拖拉机的突突声,正在讲课的赵晓庆临时放下手中工作,安排我在教室一侧的小偏房里休息。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几乎要进入梦乡的我,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睁眼一看,是赵晓庆。 “睡着了?”他把手里的教案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在床沿坐下来说。 “嗯,差一点儿。”我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条件艰苦。” “还行吧,比想象的要好。”我故意乐观地笑了笑说:“来之前我以为这里是茅草庵呢,没想到还是土坯的!” 他也笑了。 孩子们挤在门口、扒在窗子上,向屋内张望。咯咯地笑个不停,比赛一样。 赵晓庆对他们说:“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张老师。从明天起,由我们共同为大家上课。你们说好不好呀!” “好!”孩子们咯咯笑着,一哄而散。 “他们怎么这么爱笑啊?”我被他们感染了,自言自语地说。 “太苦了,就不知道什么是苦了。”他若有所指地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 “你呢?” “我到村子里做家访,顺便在学生家蹭一晚。”他想了想,又说:“你晚上注意点,这儿不比咱们山下。山上虽然狼已经很少,但野猪、狐狸、豺什么的,还是有的。” “不会吧,你可别吓我!”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胆子小。” “没事儿,看把你吓得!”他笑起来:“只要把门关好,会很安全的。你看我,还不是好好地在这里活了一年了?” 也是。赵晓庆跟我一样,是从大城市过来的。区别是,他是广东人,我是江苏人。我想,我即使不比他强,应该还不至于比他差。要应付几只山里的小兽,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不是毒蛇。话虽如此,赵晓庆走后,我还是准备了一支铁锹。在夜幕降临,雾气渐起的时候,四周除了星星的光亮和虫鸣,我关上门,把铁锹支撑在门口。一方面,铁锹起到加固门闩的作用;必要时,还可以作为防身的武器。 二、请求 从南京到昆明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为省钱,之后的路都是长途大巴。云南的山山岭岭,可以把几个小时的路程拉长到几天。可能实在是太累了,山里又冷,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睡到半夜,被一阵木质门的刮擦声惊醒了。 什么东西?我在心里嘀咕:狼,山猫,还是狐狸?应该不是野猪。那种粗笨的家伙,只会把门撞得山响。 “谁呀?”我试着轻轻喊了声。 “是我。”一个童声稚气地回答。 “你是谁?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起了身,坐在床沿上说。 “我叫王小雨。张老师,我想请你帮帮忙,跟我娘说说,叫我来上学。” 老实说,我张伟明最怕别人叫我老师了。别人一叫我老师,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认了。没办法啦,就这点出息!嘿嘿。所以,当我听到这个叫王小雨的孩子叫我张老师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开门拥抱他了。 “好,你等一下,老师来开门,哈?” 我点上煤油灯,拿掉铁锹,拉开门闩,打开木门。门口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头发鸟窝一样粘着几根干草,一身葛衣有点破旧挽着袖口,光脚一双草鞋。手上脏脏的,仔细一看,还有划擦破的伤口。 “这是什么?”我挽起他的小手,心疼地问。 “不要紧。”他把他的手从我手中轻轻的、小心的抽离出来,继续问我:“老师,你去跟我娘说叫我来上学,好不好?” “好!”我说。 我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小孩子的面,拒绝他伟大的求知欲呢?这不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吗?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么黑黢黢的夜晚,荒山野岭的,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想到这儿,不由我想起一些关于山鬼的故事来,又想起刚才摸他的手,冰冷的。不知是因为这冰冷的夜晚,还是他本身就不是人啊! 我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他。 “不过,”我说:“天这么黑,路不好走,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黑,一会儿就到了。”他央求地看着我。 “还是明天吧。”我不得不坚持。 “那好吧。”他沮丧地看了看我,继续说道:“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呀!我叫王小雨,赵老师知道的。” “嗯,一定。”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他扭头走了,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三、家访 第二天,赵晓庆来校的时候,我把昨晚上的事情跟他讲了。他想了想说:“王小雨吗,我知道的,我刚来的时候,他也来找过我。后来,你也知道,这学校学生虽然不多,但就我一个老师,忙不过来呀。再后来,说起来也是我的失职,竟然把他这事给忘了。现在好了,你来了,咱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改变他娘的思想观念。” “他娘的?”我提醒他。 “哦!不好意思!说话一快,就……”赵晓庆挠挠头,憨厚地笑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王小雨,我就要遵守诺言。所以,上午和同学们见了个面,算是熟悉了;下午,吃过饭,小眯了会儿,就去找王小雨和他娘。这山是石头山,哪里有空地,哪里就有山民。而石头上要找块空地并不容易。所以,学校离村落有相当一段路,而村落也并不是一个聚居区,各家各户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山的向陽面。王小雨的家,在村落的边缘,靠近山顶的地方。那里有棵歪脖子大树,他家就在树底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先跺了跺脚。说起来,还真不好意思,我怕狗。山里的狗野,没见过生人,我是怕王小雨家养着狗,突然蹿出来咬我一口。 但是还好,没有狗。 没有狗叫,就是没狗。 笃笃,“有人吗?”我敲门,问道。 没人应答。我轻轻地推开门,门没闩,吱呀就开了。木板房,院子里只有一口轱辘井和一堆木柴。这时,从屋里跑出一个人。我一看,就是王小雨!他还是那身打扮,只是,似乎健康状况不是很好,眼神暗淡无光。 “你娘呢?”我问。 “我娘下山,跟我旺叔采药去了。” “啊!?你不早说!害我白跑一趟。”我抚着酸胀的腿,埋怨道。不过转念又一想,他家也没电话,想通知我也没办法,气又消了些。这怨不得他。要怨,也怨这贫穷的山。 “对不起,张老师。我忘了跟你说,我娘都是晚上很晚才回来。” 晕死!这是什么娘?难怪不让孩子上学! 我问:“不就是采药吗?白天采,晚上也采吗?天黑了不回来,还干什么呢?” “还得加工啊,我娘说的。” 那好吧,也只有等她了。我想起昨天晚上赵晓庆夜宿同学家的事,看来这样的事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呀! 四、女人 在他娘回来之前,王小雨跟我讲了他爹的事。他说,他一出生他爹就下山了。说是去打工赚钱,具体到哪儿,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只回来过一回。还是半夜,跑过来,亲了一口王小雨的小脸蛋,就钻他娘被窝里去了。王小雨被他爹的胡子扎了一下,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感觉。那一晚上,他听着他娘和他爹叽叽咕咕了一夜。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嗯,再也没回来。……可能回来了,我不知道。” 天黑了之后,因为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灯油没了,我和王小雨就先睡下了。王小雨想和我睡,我没答应。因为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黏人,虽然我同情他,但我还不习惯被这么大的孩子当爹看。嗯,再小点也不行,我还是个处男呢。所以,王小雨还睡他自己的铺子,我就在他家柴草堆里铺了个破被子,打算就这么窝一夜了。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而后,我和王小雨又零零碎碎地闲扯了几句,就不说话了。 我用的被子肯定有好久没拆洗了,一股子腐朽味道,像林子里的腐枝败叶。我只能把嘴巴和鼻子离它远点,大口地呼吸山里冰冷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我的被子突然被猛然掀开了,和冷风一起钻进我被窝的,是一个光溜溜的身体,执拗地压在我身上,张开嘴巴就朝我颈子上咬。我吓得一激灵从柴草堆上弹起来,把那身体推开,斥道:“我靠,你谁呀!想吓死我呀!” 借着冰冷的微弱的月光,看仔细了,是个女人。 光溜溜的女人。 那女人被我推倒在地上,又不甘心地扑过来。老实说,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纯爷们。如果不是她这么主动吓到了我,我想我是不会介意她比我大几岁的。可是,她这样子让我无法有那种情绪。 “你谁呀!”我问。 女人不说话,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风一样就消失了。 我赶紧追出去,屋外,一地清凉,银样的月光。 “小雨!小雨!”我找小雨,发现小雨也不见了。 正吃惊中,忽觉脊背一阵发凉,回头一看,是小雨从屋外跑进来。 “你去哪儿了?”我问。 “我接我娘了。”他兴奋地说。 “你娘呢?” “我娘刚回来,你没看见她吗?她现在正忙着给我做饭呢!每天晚上,她都会帮我做好一天的饭。” 说着,王小雨领着我到厨房。 果然,一个女人在做饭。 “娘!这是张老师,从学校专门来看你的。”王小雨对那女人说。 “张老师,是来让我叫小雨上学的吧?又辛苦你跑一趟。是这孩子去找的你吧?每次来个新老师,他都去把人叫来。可是我们家里穷,饿不死他就算好的。我一个女人家,没有更多本事了。他爹又不在,你来说再多也不顶事。明天一早,你还回吧。” 我说:“嫂子,现在上学不要钱,你就叫小雨去吧。究竟有什么难处,嫂子你尽管说,能解决的,我们学校和你一起解决,都是为孩子好嘛!” 女人没有再说话。我只看见那炊烟和蒸腾的水汽,水在大锅里咕嘟咕嘟地响,柴火在灶洞子里哔哔啵啵地响,红彤彤的。我和王小雨默默地站着,一直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就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一阵,女人掀开硕大的锅盖,先从罩子里拣出几个大饭团;拿开罩子,舀了一碗稀饭给我,说:“张老师,你喝吧。” 我接过稀饭,那稀饭可以照到月亮的影子。 “嫂子,你采药还赚钱吗?” “赚啥子钱哟!这山里,就是个辛苦钱。现在采药的多了,好药也不容易找了。” “就没打算把小雨他爹找回来,好好过日子?” “找不到了。” 吃过饭。 洗碗的时候,我发现小雨他娘在一个人偷偷地哭。因为刚才她钻我被窝的事——我想在这个屋里,也不会有别人了,虽然我也没看清楚——我觉得在她脆弱的时候问私人问题不是太合适,所以也忍着没问。 五、旺叔 第二天清早,小雨他娘已经不在了。饭团在锅里盖着,还冒着热气。我对于没能帮上王小雨感到非常抱歉和羞愧,但王小雨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沮丧的神情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把那些事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即使像赵晓庆一样再来一次,也是枉然,没必要再重复一次。不过,既然王小雨他娘是和旺叔一起采药赚钱养家的,那么找找旺叔,也许是个解决问题的机会。关于旺叔,王小雨说,那是个老单身汉,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子女。因为白天不在家,所以是找不到人的。 “那就晚上再来吧,一起去你旺叔家,看看你娘工作的地方。”我说。 “我娘不让我去。” “为什么?” “我娘让我看家。她说,家里长久没人住,会被山上的孤魂野鬼占住。到时候,我们就真地方可去了。” “难道你不想吗?”我说。说实话,我可不信这种说法,这纯粹是骗小孩子的。就好比我小的时候,我妈说我是捡来的,我亲爹是走街串巷的乞丐。不听话就还把我还给老乞丐。你还真别说,这话我当时还信了,从此再不敢轻易捣蛋。所以,我也不打算轻易戳破他娘给他编制的谎话。 “想。” “就一个晚上,不要紧的。”我说。 “真的吗?” “真的。” 于是,我先回学校给孩子们上课,我得让孩子尽快接受我。因为,不久赵晓庆就要回城,他的支教任务就快完成了。等到傍晚的时候,我踏着黄昏的余晖,又来到了村子里。我看见王小雨远远地站在村口迎接我,看见我,他的脸上就立刻绽开了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说。 “怎么会?人要遵守诺言。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我不失时机地向他灌输我认为正确的价值观。 “嗯!” 我们来到旺叔家。 旺叔家是个石头垒砌的房子,用木栅栏围着个院落,也在山顶村子的边缘,和王小雨家相距有二里地远。我们到的时候,不出所料,家里没人,连只鸡也没有。糊在窗棂上的报纸已经泛黄破洞,织着蜘蛛网,在山风中呼啦啦地响。 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已经生锈了的样子。 我摆弄了一下铁锁,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我的腿脚用直觉告诉我,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但我看着王小雨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又不想让他对我失望。 “小雨,你先回去吧。老师一个人在这里等旺叔和你娘,好吗?大人说话,小孩子在场不方便。”我想,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不该让王小雨搀和进来。 “哦,那好吧。晚上你还来我家吗?” “到时候再说吧。” 王小雨走后,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在院子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里穷是穷了些,但如果安贫乐道,还是可以诗意地栖居的。别的不说,就单是这山水、这空气、这草甸,就让人流连忘返了。转累了,我就在旺叔家屋后的草堆上躺下来,数天上的星星。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旺叔和小雨他娘回来,加工药材,肯定是要点灯的。到时候,灯一亮,我就知道他们回来了,再去找他们不迟。 山上的露水渐重,当我感到刺骨的冰冷时,旺叔家的灯亮了。 透过石墙的孔隙向屋内张望,我看见一个五十多岁、虽不粗壮但很结实的男子被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压在床上,两人像两条一黑一白两条蟒蛇,死死纠缠在一起。我的心咚咚狂跳,几乎要从胸口喷射而出。 那女人,不就是昨晚在王小雨家钻我被窝的女人吗? 六、鬼娃 这个婬wa!只知道自己快活,却不管自己儿子的教育。可怜的王小雨! 我快速跑到院子里,咚咚敲门:“旺叔!旺叔!” 门开了,旺叔光着上身、披着黑色的单衣从门后闪出半边来,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是?” “我是咱们村小学新来的张老师。” “你找我什么事?” “我是为王小雨的事情来的。” “哦,”他脸色立时变得和悦起来,门洞大开道:“张老师请进!”进门后,见我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问:“张老师,你在找什么?” “小雨他娘不在你这里吗?” “小雨他娘?……怎么会在我这里!”他断然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孤男寡女的,她还是个寡妇,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留她到晚上的!给人知道了,不好听!我们山里人,要的只是个脸面!” “可是……”我想说我刚才明明见你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可是又一想,就算他俩做了什么事,也不该由我来管。我只是个小学老师,还是支教来的,管不了那许多的。“听说小雨他娘跟你一起白天上山采药来的?” “是的。不过,采药回来,她就回家去了。” “不是这个,旺叔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想了解一下小雨他娘的收入情况。你也知道王小雨,七八岁了,还没上学。这已经违反《义务教育法》了!我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上不了学。”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旺叔的眼睛,我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种说法。我发现旺叔的表情非常的怪异,我话音刚落地,他就抢过话头说:“可是,张老师,王小雨已经死了。” “啊?!”我吓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因为我傍晚刚和王小雨道别,他怎么就死了?“他什么时候死的?” “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可是,我刚下午还见到他呢!不,就在刚才,两个小时以前!”我指着旺叔家大门:“就在那里,我们在那里道别。你怎么能说他已经死了?!” “他确实已经死了。如果你不信,明天我可以带你去看他的坟!” 他的坟?坟都有了,那看来王小雨是真的已经死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两天来看到的王小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鬼吗?我可不信鬼,我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学了这么多年的“物质决定意识”,怎么可能会有鬼?可,如果那不是鬼,那又是什么?我的脑子一时间乱糟糟的。 “那就不必了。”我说。我抬眼看了看旺叔,我已经不能确定他是人是鬼。如果他是鬼,王小雨就还活着;如果他是人,那王小雨就已经死了。我无法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无论哪个选择我都无法接受。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我还是愿意接受旺叔是人,否则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度过一个晚上了。 当晚,我在旺叔家借住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我特地去王小雨家看了看,但我没敢进那个门。因为,假如王小雨又活蹦乱跳地跑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无论是人是鬼,我都无法面对。我的手几次放在他们家柴门上,几次又缩了回来。 七、父亲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上课,发现教室门口站着两个人:我父亲和村长有德大叔。看父亲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是来者不善啊。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向台下的同学们致歉,安排他们上自习课,温习一下刚才讲的内容。 来到我的宿舍。 父亲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响:“你说,你一声不响跑这山窝里,害得一家人提心吊胆!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有德大叔赶紧劝他:“别打了。这还不是为了我们这里的孩子嘛!有话慢慢说。” “你不知道,村长,我这孩子精神有点不正常。”父亲对村长说,“我得把他带走,在这儿再把孩子们也教坏了。” “不正常?”村长笑了,“那可不!正常的孩子是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到咱这穷山沟里来吃苦的。不过,他们都是好孩子!” 虽然我有一千个不情愿,被父亲找到我的根据地,我还是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因为如果我不走,他一定会待在这里,让我无法正常给孩子们上课,直到我肯走为止。我了解他,所以我决定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赵晓庆的接班人半途而废,他不得不继续待下去。 孩子们刚和我认识,还没熟悉起来,我就离开了,对此我深感歉意。我向他们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和父亲一起上了阿财的拖拉机。这里到距离最近的汽车站还有三十多里,阿财的拖拉机是村里唯一的机动车。路上,我和阿财谈起旺叔和王小雨家的事,因为我对于王小雨的事始终放心不下。 我说:“阿财大哥,你了解王小雨的事吗?” “你说的是阿珍家的小雨吗?”阿珍是王小雨的娘。 “是啊!” “那孩子可怜!他娘生下他那年,他爹就出去打工了,说要赚钱,好好供孩子读书呢。可是不知怎么的,常年不回家,留下他和他娘两个人,孤儿寡母的;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有说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有说是死在外面了。究竟是怎么了,没有人知道。山外面那么大,上哪儿找去呢?他娘慢慢的,就精神失常了。” “那小雨呢?”我其实是想求证他是死是活,但我不好那么问。“小雨他还好吗?” “没了爹,娘又傻了……小雨就成了野孩子。这山大呀,富是富不起来,不过饿是也饿不死哟!树上有野果子,地上有野兽,枝头上有野鸡。饿不死。话说回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听说,他已经死了。”我提醒他。 “死了吗?我不知道,可能吧。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孩子未成年就死了,是不出殡的,家里人就当他还活着。只把尸骨衣冠埋在后山。”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个解脱。那么小的孩子,还拖着个傻娘。他娘,疯疯癫癫的,听说是跟后村的旺叔闹不清楚。……这话你就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扔,当我没讲过。咱们山里人过生活,名声很重要。因为你是外面来的人,我才跟你讲……这样下去,你叫他以后还怎么活?” 八、后记 回到南京,我有很长时间都无法走出王小雨的影子。也许是出于对他生死的疑问,也许是对于那里孩子们咯咯笑着叫我“张老师”的留恋。我有好几次拿起电话,想要再次拨通赵晓庆的电话,问问他王小雨的事情,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但我没有。我没有勇气面对他,我怕他对我失望。我想,他一定正在找新的接班人,或许已经找到了并离开了那里。我的父亲打算让我在家静养一段时间,他说我精神不正常,这样出去工作只会给人家添乱。这样我才有时间理一理这件事。但我发现我还是理不清楚。也许,我是真的不正常吧。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人脚獾 以前我们村里有一个王老汉,他曾喂了很多只下蛋母鸡,以靠卖这些母鸡下的蛋为生。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王老汉由于白天赶集太劳累,就早早地休息了。到了半夜里,他听到屋外鸡笼子里的鸡不出声地死命扑腾,像是有人捏着鸡脖子在往鸡笼子外面拽。他以为是黄鼠狼来了,赶紧拿着手电筒和木棍,跑出门外,来到鸡笼子前,他看到鸡笼子旁躺着两只母鸡的尸体,它们的头都被活生生的撕掉了。奇怪的是,这两只母鸡的尸体都干瘪瘪的,身上没有血了,王老汉看到这种情况,知道这决不是黄鼠狼干的,又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在作怪呢?它为什么光吸食鸡血,不吃鸡肉呢?他心里纳闷不已,准备到第二天晚上再看个究竟。 到第二天晚上,月明星稀,他不敢睡觉,躺在床上,眼睛直盯着窗户,等待着那个怪物来偷母鸡。又到了半夜里,他听到院子里传来朝鸡笼的方向走去的脚步声,知道那个怪物正朝鸡笼边走去。他急忙跳下床,来到窗户前,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一个模样像狗,却长着四只足像人脚的怪物正爬向鸡笼边,要去抓笼子里的鸡。看到这里,他一下子被吓蒙了,不由得抖索着咳嗽一声。它怪物听到他的咳嗽声,也吓得顾不得去抓笼子里的鸡,随即快速地逃走了。 到天亮时,他把昨天夜里看到的怪物告诉了村里的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那个老人告诉他:“你看到的是人脚獾,有时人脚獾口渴了,也喜欢吸食动物的血,不过它的胆子很小,惧怕成年人,却不怕小孩,小孩若碰到它,可能还会被它吃掉(注:“我童年时就曾遇到过人脚獾,可是由于我怕它,怕得要跪在地上时,它却以为我要拾砖头投它,就吓跑了它),现在它受到你咳嗽的惊吓,就不会再来偷你的鸡了。” 果然从那以后,人脚獾再也不敢来偷王老汉的母鸡。 人脚獾(亲历) 人脚獾不属于鬼怪类,是属于灵异类的动物,它的外形像狗,却长了四只像人脚的足。它昼伏夜出,很少有人能见到它的踪迹。 老一辈人说:人脚獾会专吃闹夜的小孩,所以在我的童年(即80后的那一代童年),若是我闹夜时,母亲总是吓唬我:孩子,你再闹,人脚獾就会吃掉你。这时我就会吓得赶紧躲进被窝里,不敢再作声。我想我们80后的这一代年轻人的童年,也都是如同我一般在人脚獾的陰影下渡过的(注:它可能是一个区域性的概念,在其它的地方也许并没有人脚獾)。然而在我五岁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却与它不期而遇了。 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与它相遇的情景,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我和几个童伴们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就各自分开回家了。由于我的玩劲未退,就独身一人在村外的小路上多玩了一会。可是就在我发觉天色太晚,要赶紧回家时,陡地从我前面的庄稼地里窜出一个像狗一样,却又长着四个足像人脚的动物,只见它在距我前面不远处,蹲下身体,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我见到它,顿时想到母亲那句人脚獾专爱吃掉小孩的话,就吓得浑身冷汗直淌,双腿也不听使唤般的要弯曲下来,奇怪的事,就在我双腿快要跪在地上时,它却惊恐的逃窜了。 事后,我向母亲提起这件事时,母亲说:人脚獾如同狗一般,也是惧怕人弯腰拾东西投它。听到这里我才愰然大悟,原来我那不听使唤下跪的双腿,居然使得它误认为我要弯腰拾东西投它,才导致它落慌逃遁。只是很邪门的事,现在的人再也见不到它的踪迹了。http:/// 人脚獾这个词也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只是想起童年,才想起了它。 备注:人脚獾,外形如狐,但身体较胖,尾较短,体长65-80cm,尾长15-25cm,体重约4-10公斤。尾毛蓬松,吻尖,耳短圆,两颊有长毛,体色棕灰,四肢及胸腹几乎为黑色,眼部有一片黑褐色斑纹。穴居河谷、山边和田野间。杂食性,如鱼、鼠、蛙、虾蟹、野果、杂草等。 没有脸面的小孩 村里的大队院里曾发生过很多灵异事件,如在文革时期怨死的红衣婆婆,三十年前她的鬼魂就经常出来扰人。每到夏天里,要是有人敢在夜间去那里乘凉,睡到半夜里,就会被一个陰冷冷的声音唤醒,让你挪挪地方。你睁开眼睛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却又不见人影,总之大队院里是一个极不“干净”的地方。 大队院里栽了很多棵杨树,只要到夏天里,就会非常的凉快,由此会吸引很多村民来这里乘凉。 村里有一个爱喝酒的年轻人,叫李全,他是一天三顿都喝酒,而且酒量特别大,每次都能喝一斤多酒。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天气异常的闷热。李全在一个朋友家里喝过酒后,醉醺醺的来到大队院里,觉得那里非常的凉快,他就坐在一棵大杨树下睡着了。当他睡到半夜时,突然觉得眼前有一个小孩的身影在晃动,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约五、六岁大的孩子正背对着他在捡地上的杨叶玩,还在数捡到的杨叶:“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声音很诡异,但却很清晰。他以为是村里的孩子跑到这里来玩耍的,看着天色已晚,不禁担心道:“孩子,都半夜了,你该回家休息了。” 那个小孩听到他的话,转面盯上他,朝他幽幽地笑了一下,随即迅速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李全看到那个孩子的脸时,发现他的脸上似贴着一块白布,根本没有五官,把毫无思想准备的他吓了一大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酒劲也全消下去了,随即惊慌失措地朝家里跑去。 后来他听村里的老人说:“以前大队院是属于赵家人的院地。那时赵家是村里的小户人家,全村姓赵的也就他们兄弟两家,而且兄弟两家的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都靠走乡窜村卖戏为生,可是赵家子孙并不兴旺,赵老大只有一个女儿,赵老二也只有一个儿子,但是他们的家产却殷实富足。 有一次快要过年时,兄弟两家的人都去赶集了,家里只剩下赵老二的儿子。他先是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后来就来到屋里翻出他父亲为过年准备的一布袋烟火,接着他把整袋子的烟火从屋里使劲地搬到院子里,再去厨房里拿出一盒火材,来到装烟火的布袋边,解开布袋口,他看到满布袋全是火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火炮,就兴奋得拿了一把麦桔杆,他划燃火材,点燃这把麦桔杆后,一下子把燃着的麦桔杆塞进布袋里,结果那满布袋的火炮惊天动地的全响了起来。当时那响声似天上打的震耳欲聋的响雷,把村民们都吓了一跳,等知道响声是从赵家院里传来时,都惊慌失措地跑进赵家,以看究竟,可是当他们跑进赵家的院子里,看到的情况却惨不忍睹,只见赵老二的儿子正躺在院子当中,浑身血淋淋的,更可怕的是,他的五官都被火药崩没有了。当赵老二夫妇俩人赶集回来,看到儿子死去的惨状,都哭得死去活来。http:/// 后来赵家人丁冷落,成了绝户。村民们都说:赵家的院子是凶宅,也没有人敢住,后来就成了村干部白天办公的地方。夏天里,要是有人在夜间去那里乘凉,就会遇到一个没有脸面的小孩在院子里玩耍,他正是赵老二因玩烟火崩去脸面死去的儿子,只是不干心陰间的寂寞,才出来扰人。 听到村里老人的这一番话,李全从此就戒掉了酒瘾,再也不喝酒了,更不敢再去大队院子里乘凉了。 鬼手印 以前村里有一个以偷盗为习的年轻人,他曾被鬼拍过一次手印,这种情况农村人称作鬼手印。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晚上,月明星稀,借着月光,他翻墙进入了村里的孤寡老人聋耳婆婆(注:聋耳婆婆的耳朵虽然聋了,她的眼睛却明镜似的,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她无儿无女,也没有了丈夫,只有她一个人孤苦无助的过日子。)的院子里,来到聋耳婆婆的鸡舍前,要偷她养的下蛋母鸡。就在他把手伸进鸡舍里,要抓母鸡时,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他猛地扭过头,朝身后瞧去,问一声:“谁?”可是他看到身后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他以为是自己心情太紧张了,产生的幻觉,也没有往深处想,回过头来,又要朝鸡舍里抓母鸡,这时他感到身后那只手又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直拍得他的肩头上疼痛难忍,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幻觉,急忙朝身后照去,却又没有看到人影。这时他想到村民们都说这个院子里不干净,才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只感到一股凉气自脊柱贯穿全身,哪里还顾上再去偷母鸡,直吓得赶紧翻墙逃跑了。 到天亮时,他仍感到肩头上疼痛难忍,便去老村医那里看病。老村医扒开他肩头上的衣服,看到上面有一个乌青色的手指印,对他摇了一下头说:“我看了一辈子的病,也没有见过你这种怪病,你去大医院里看一看吧。” 他听从了老村医的话,去了城里的一家大医院里看病。医生们看过他肩头上乌青的手印,都无法给予他这种病合理的解释,没有办法,他只得回到了家里。 过了几天,他从一个村民口中得知,在离村子二十里外有一个叫龙庄的村子里住着一个老巫医,据说他看这种怪病最拿手。于是他就去了龙庄,找到那个老巫医,让他看了一下自己肩头上的乌青手印。老巫医看过后,气色凝重的说:“这是鬼手印,只有身怀恶习的人才会遭到这种情况。” 他赶紧追问破解之法:“老先生,怎么破解它?”http:/// 老巫医告诉他说:“只要你能改掉恶习,肩头上的鬼手印自然就会消除,要是不改掉它,每当你产生恶习的念头,那个鬼手印就会狠抓你的肩头,直抓得你疼痛难忍,而且那个鬼手印会附在你的肩头上一辈子,直折磨得你一辈子都痛苦。” 听到老巫医的话,他吓得浑身直淌冷汗。从此他改掉偷盗的恶习,没有过多久,肩头上的鬼手印果然消除了。 千年黑、万年白 在80后这一代人的童年,大多数人应该听到过千年黑、万年白这个鬼故事,而且也应该有很多人看到过千年黑、万年白,因为在二十年前,它们确实存在过,只是让人感到纳闷的是,近年来,它们也和人脚獾一样,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踪影了,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它们永远是不会被抹灭掉的。 我五岁那年的夏天,就曾遇到过千年黑、万年白。有一天晚上,月明星稀,我约几个小伙伴去村东头的大坑(注:村东头的那个大坑里,是我童年的时候,常去玩的地方,也是最易遇鬼的地方)里玩耍。等我们在那里玩到半夜时,小伙伴们见到天色已晚,都各自散去回家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那里的,就在我要走的时候,突然我看到有两只可爱的兔子,它们一黑一白,在坑边的草丛里吃青草。看到它们,我很兴奋地借着月光朝它们追去,可是让人感到蹊跷的是,在我用尽气力去追逐它们时,它们却有两只,变为四只,再变为八只,十六只,甚至更多只,总而言之,我越是拼命去追逐那些小白兔,它们就会变的越多,到了最后,我也数不清眼前究竟有多少只兔子在奔跑了,只觉得眼前有白茫茫的一大片(是白兔子),还有黑乎乎的一大片(是黑兔子)。瞬间我想到:“莫非,莫非……我遇到了千年蚰臧祝 鬼鞋 老屋 以前村里有一座老屋,村民们都不知道它是哪年哪月盖的,究竟有多少年头了,村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人说,这个老屋在他太爷爷的时候,已经很破旧了。当然它也不属于某个人的,老村长秦大爷曾要把老屋卖给村民们,以便卖得老屋的钱能用于村里的建设上,可是却没有村民敢买下老屋,因为农村里有一句谚语:莫管是什么物件,只要年久了,就会成精,老屋自然也不例外。老屋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也没有人知道,村民们只听老一辈人说,每到月圆之夜,老屋里就会有一个白衣女人在跳舞。 有一年秋天的一天晚上,村里的二牛去朋友家里喝酒,喝过酒后,已是半夜时分,当时他喝得也有些过量了,离开朋友家后,他晃晃悠悠的来到老屋旁边。突然他听到老屋里传来女人的笑声,以为是村里的年轻人在老屋里约会,想要抓到他们,好借此让他们请客。于是他放轻脚步,悄悄地来到老屋的窗户旁,通过窗户缝朝里面偷看,他看到老屋里正有一个白衣女人背对着他在不停的跳舞,并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过了一会儿,那个白衣女人才把正面转上他。这时他看到那个白衣女人的脸上根本没有五官,全是流动的血液,并不停地滴在她胸前的白衣服上,他顿时僵在那里,感觉浑身发木,头皮发麻,背后渗出一股凉气直冲上头顶,接着就吓得尿了一裤子,心里惊呼着:“鬼啊!!我见到鬼了,我……”看到这里,他吓得瘫在地上,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气来,却没有再看到那个白衣女鬼,他也不敢在这里停留,爬起来拼命的朝家里跑去。http:///鬼故事 到家里后,他生一场大病,吃了很多的药也没有治好。没有过多久,一个月圆之夜,他迷迷糊糊的刚要睡去,不知从哪里传来女人“咯咯……”的笑声,断断续续的笑声让人好不心烦。他烦躁的打开灯,那笑声更近了,像是在他的床头边,借着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的他看到床头边有一个白衣女人在不停地跳着,笑着,看到这里,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全身的肌肉都变得紧了,脑门上,后背上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满脸恐惧地惊呼着:“鬼啊,白衣女鬼来了,鬼……”接着就在惊恐中死去了。 村里的人都说:“二牛的命是被老屋里的白衣女鬼索去了。”从那以后,村民们更不敢走近老屋半步了。 大白蛇、绣花鞋 又过几年,到了文革时期。有一天,村里来一群红卫兵,要破除四旧,先拆除了村南地的一座庙(注:后来村民们又在原地把庙重新建了起来,我童年的时候,正是在那里遇到的鬼蝙蝠)。到第二天上午要拆老屋时,本来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大雨,打起响雷,到下午,才雷停雨歇,红卫兵们就开始拆老屋。当时有很多村民都去看他们拆老屋,因为老一辈人都说老屋的墙壁里藏着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要是能得到它们,就会给后世子孙带来享用不尽的财富,由于老屋里闹鬼,村民们都害怕拆掉老屋,会得罪鬼魅,给自己带来灾难,所以都不敢拆除老屋,来寻找这些宝贝,现在红卫兵要拆老屋了,都好奇地想过来看看老屋的墙壁里究竟藏了些什么样的宝物,可是当红卫兵们把老屋的墙壁都拆掉后,却没有发现什么宝物,只是在拆掉老屋的最后一面墙壁时,人们看到墙壁下面盘着一条大白蛇。这条大白蛇的腰身粗壮得如同小孩的手臂,长有一米左右,模样非常吓人。此刻它正缠着一只绣花鞋,看到人们也不逃跑,看情况它似在保护那只绣花鞋,见到人们走近它,唯恐他们会把那只绣花鞋抢走,反而把绣花鞋缠得更紧了。http:///鬼故事qq群:34356744 这时红卫兵里有一个叫李斌的中年人从地上拿起一把铁锨,举起铁锨就将大白蛇拦腰铲断。那条大白蛇被拦腰铲断后,先是首尾两截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了一番后,才不动弹了。 村南地李二狗的儿子,那个只有八岁大,虎头虎脑,胖胖墩墩的孩子李青趁着大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在大白蛇的身上之际,悄悄地拿走了那只绣花鞋,当人们再去寻找那只绣花鞋时,已经不见它的踪影了。 到晚上,又刮起了刺骨般的寒风。那个叫李斌的红卫兵,睡到半夜里被尿憋醒了,他急忙起床,来到院子里的厕所门口时,突然他看到自己白天铲死的那条大白蛇正堵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这里,他知道一定是那条大白蛇的鬼魂来找自己了,于是他吓得尿都没有了,转过身来就要逃去。那条大白蛇却以最快的速度凌空飞起,缠在他的脖子上,并一直狠劲地缠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就躺在厕所门口一动不动地死去了。那条大白蛇也从他的脖子里爬出来,变成一个白衣女人,消失在冷冷的夜风里。 天亮后,他的同伴们发现他已满脸恐惧的躺在厕所门口死去多时了,便把他安葬在老屋后面的一片空地里,为恐怕再遭到大白蛇的报复,把他安葬后,这些红卫兵很快都离开了这里。 走动的绣花鞋 李青拿着那只绣花鞋回到家里,就把它锁进自己的书柜里,也没有把捡到绣花鞋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到第五天,正是八月中秋节,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天地间如同白昼。李二狗把月饼供在月亮下面,先是祈祷一会儿,才将月饼分给家里人吃。 李青爱贪玩,吃过月饼后,他就跑出家门,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了。等他回来时,已经半夜了,他爬上床很快就进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嗒、嗒……是鞋子走路的声音!他仔细听一下声音的来源,发现那个声音正是从自己的书柜里传来的。他吓得缩进被子里,也不敢出声,直感到被窝里寒气逼人,他想动一下,发现全身都僵住了,根本动不了。他又想大叫一声,把父母都叫过来,因为他的父母正睡在他隔壁的房间里,但是他的嗓子憋住了,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喊不出声音来。过了一会儿,突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就跳下了床,抓到床头上放置的钥匙,急忙来到书柜前,打开柜上的锁,这时那个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屋里一片寂静,寂静得非常吓人…… 打开书柜后,他看到里面除了几本小人书和那只绣花鞋外,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可是那个走动的脚步声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做梦了?但是这个梦也太奇怪了吧,想到这里,他为了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就在自己的手臂上拧了一下,感觉到很疼,才知道那不是梦,可是又想不通书柜里怎么会响起走路的脚步声。由于他玩了大半夜,实在太累了,也顾不得多想,就朦朦胧胧地躺在床上又睡觉了…… 正在他熟睡之际,书柜里又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惊醒他罢了。http:///恐怖故事 这时他的奶奶那个白发苍苍驼背的老太太出来小便,在路过他的睡房门口,听到了这种声音,以为他在屋内贪玩,还没有睡觉,就在门外关切的说:“青,睡吧,明天你还要上学呢。”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声音又莫名奇妙的消失了。老太太听不到屋里传来的声音,就很放心的回去了。 中邪 老太太回到自己的睡房里后,只觉得里面有些陰飕飕的,似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她周围走动。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睡房正中央有一个白衣女人正背对着她在跳舞,她以为那个白衣女人是来偷东西的,忍不住喝声道:“姑娘,我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快走吧。” 那个白衣女人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走,反而把脸转向她,陰森森的说:“我来这里是要拿走我的东西,快让你的孙子把它还给我。”说着,就向她迎面扑过来。 老太太看到她脸上血淋淋的,很瘆人,又见她朝自己扑过来,不禁吓得想跑也跑不动,想喊也喊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她的腰椎处升起并漫延到四肢百骸,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也都竖立起来,觉得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青上学之前要去和奶奶打个招呼,告个别,就在他来到奶奶的房门口喊:“奶奶!奶奶!,我要上学去了。”只见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要是在往常,奶奶总会跑出门来,答应一声,并叮嘱他: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同学吵架……,可是今天奶奶好象没有听不到似的,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他觉得不对劲,赶紧跑进屋里,看到奶奶正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的盯着屋顶,嘴巴里还吐出白沫……,看到这里,他以为奶奶一定是生病了,赶紧把父母也喊过来,于是一家人都围着老太太焦急的喊她…… 喊了一会儿,老太太还是没有反映,李二狗赶紧把村医请过来。村医给老太太看过后,发现她身体很经常,根本就没有病,也没有办法给她包药。一家人听到村医说老太太没有病,也就没有把她送进医院里。到了过响午时,老太太突然坐起身来,满面惊恐的朝一家人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孙子没有拿你的东西,不要……”说着,又晕死过去了。鬼群:34356744 李二狗看到母亲满嘴胡话,已认不得家里人了,就纳闷地对妻子说:“咱妈可能是中邪了,你去替她到灶菩萨那里拜一拜,。” 李二狗的妻子赶忙去灶菩萨那里,一边磕头一边拜,等拜好后,老太太又醒了,这一次好像精神意识也好了,也能认得出家里人了。李二狗问她:“妈,你怎么会中邪了?”老太太就把昨天夜里自己看到白衣女鬼的事情向家里人说了一遍,随后又一个劲地问李青:“青,你有没拿过别人的东西啊?”听到奶奶的话,李青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几天除了从老屋里拿一只绣花鞋外,并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可是那只绣花鞋没有主人,也不算是拿别人的啊,想到这里,他朝奶奶摇了一下头说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 白衣女人 李二狗夫妇听到母亲说起的白衣女鬼,以为是母亲年纪大了,可能是看花眼了,都没有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李青由于明天还要去上学,就早早地休息了。李二狗和妻子陪着母亲拉了一些家常话,又安慰母亲,晚上不要怕,世上根本没有鬼,昨天夜里她只是看花眼了,才会看到那个白衣女鬼,接着夫妇俩也都回到睡房里歇息了。 到了半夜里,李二狗夫妇俩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一阵陰森森的声音惊醒:“还我的鞋来,还我的鞋来,还……”那种瘆人的声音正是从窗户外传过来的,接着原本关得死死的门被一阵陰冷刺骨的寒风吹开了,门开过后,很快从门外飘进来一个满面淌着血的白衣女鬼朝他们夫妇俩扑过来。 夫妇俩看到那个白衣女鬼,都吓得面无血色,浑身不停地颤抖,赶紧都用被子蒙紧头,不敢再出声。过了一会儿,他们俩听到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了动静,才都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发现那个白衣女鬼已经走了,房门也和原先一样堵得死死的,窗外月明如昼,月光把树的影子投射在窗户纸上,在微风的吹动下,那树的影子在窗户纸上不停地游动着,就如同窗外站着一个不停地走动的人,看到这里,夫妇俩才都松了口气。李二狗安慰妻子说:“不用怕,刚才只是我们看花眼了,是窗外的树影在作怪。” 这时他的妻子发现床头边的一团红头绳上湿漉漉的,便很纳闷的说:“忒怪了,这团绳子原来是干的,现在怎么会湿了呢?” 李二狗瞧了一下眼前那团红头绳,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好怪的,最近老是下雨,屋里潮得很,这团红头绳子能会不湿吗?” 他的妻子听到他的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夫妇俩就安心地睡去了。 而在此时,陰风又把窗户吹开,窗外正站着那个白衣女鬼,她的目光正幽怨地盯着床头上那团红头绳,因为刚才就在她抓向李二狗夫妇俩盖的被子时,不小心抓到了那团红头绳,为此还险些断送了她的魂魄(注:鬼最怕红头绳,特别是找一根红头绳系在最近的一棵柳树上,鬼也会拿你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她才极不甘愿地飘走了。 鬼鞋的来历 接下来的几天,李二狗夫妇俩总是在半夜里,反复看到那个白衣女鬼朝他们扑过来,并反复听到同样陰森森的话。李青睡到半夜里,也总能听到书柜里传来走路的脚步声。李青的奶奶也先后中了几次邪,总之这种怪现象折腾他们都很恐慌。 几天后,村里来了一个看风水的先生,李二狗便把他请回家里。风水先生来到他们家后,先是把院子里和屋里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皱着眉头对李二狗说:“现在你家里有个不干净的东西,这个东西的怨念很重,要是不及早除去,会伤害到你们家里人的性命。” 听到风水先生的话,李二狗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急忙问他:“先生,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藏在哪里?” 风水先生紧紧地盯着李青的书柜,告诉他:“它就藏在这里面。” 李二狗赶紧让李青打开书柜,风水先生看到那只绣花鞋,面色凝重的说:“就是它了,它是一只怨气极重的鬼鞋。”随后又问李青从哪里得到的这只鬼鞋。李青就把那天红卫兵扒老屋,杀死大白蛇,自己偷拿这只绣花鞋的事情说了一遍。 风水先生听到他的话,又用自己的陰陽眼看清了这只绣花鞋的来历,叹声说:“在明朝末期,有一个妃子很得皇帝的宠爱,皇帝专门赐给她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别的妃子很嫉妒她,其中有一个娘娘卖通宫里的一个侍卫,让他偷走了皇帝赐给这个妃子的绣花鞋中的一只,接着这个娘娘拿着偷来的这一只绣花鞋向皇帝那里诬告这个妃子和那个侍卫有奸情。皇帝大怒之下,让太监割去这个妃子的脸皮,把她撵出了宫外。这个妃子流落民间后就疯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怀中抱着另一只绣花鞋在村里那座老屋里上吊自尽了,后来她的冤魂变成一条大白蛇,日夜守护着那只绣花鞋,并把自己的怨念注入了鞋子里,不管任何人只要得到那只绣花鞋,她的魂魄就会变成白衣女鬼来伤害他。” 李二狗的一家人听到这只绣花鞋的来历后,都非常惊慌。鬼q群:34356744,加群请注明:鬼故事爱好者。 风水先生便向李二狗说出了破解之法,就是让李青把这只绣花鞋重新埋在扒老屋的地方,那个白衣女鬼才会离开这里。 李青听从风水先生的话,把这只绣花鞋重新埋在被扒老屋的地方,自此以后,他们家里才得以安宁。 山村蟒祸 1、飞来横财 张大力是靠山寨里的第一号富人,他富起来不靠务农也不靠经商,而是靠着父辈留给他的一手打猎手艺。最近几年,国家不让打猎了,村里的人都把打猎工具上交了,张大力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有全交,而是留下了几个套索和一把猎刀,靠着这几样家伙儿,他偷偷逮了飞禽走兽卖到城里,居然发了大财,为了掩人耳目,他在村外自家的田里造了两间大屋,还专门造了一间比较隐蔽的地下室,专门存放他抓到的山货。有了山货,大力就到大屋去住,农忙的时候,老婆小兰也来这里歇歇脚。 这天傍晚,张大力正坐在大屋前发愁:城里的刘老板已经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让他尽快抓些像样的山货送过去,只要有好货,钱不是问题。可今天张大力上山转了一圈,几个套子里只有一个套住了一只半大的野兔,根本不值钱,气得他一棍子把兔子打死,扔到了山沟里。眼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挣不到手,张大力心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太陽渐渐下山了,张大力站起身子,准备回屋休息,突然,他的眼睛直了,只见在沉沉的暮色下,一只大鸟从山林里飞起来,冲着稻田这边飞了过来。张大力心中一阵狂喜——他连忙躲进屋里,透过窗户偷偷盯着,那只大鸟扑扇着翅膀,落在了离大屋不远的田埂上。虽然夜色已经很深了,但张大力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受了伤的鸟,估计伤得还不轻,否则它是绝对不会停在田埂上的。这不是老天给自己带来的好机会吗?他拿起一只麻袋,一截绳子,悄悄地向大鸟落脚的地方摸了过去。 果然不出张大力所料,虽然在张大力离大鸟还有三四米的地方,那只大鸟就发觉有危险靠近了,可它只是“嘎克嘎克”地怪叫了几声,踮着一条腿蹦了两下,就扑通一声卧在了地上。张大力张开麻袋口扑了上去,很顺利地把那只大鸟兜头罩了进去。他用绳子把麻袋口拧了几下,拎起麻袋向自家的大屋跑去。打开地下室的门,点亮油灯,把大鸟倒进铁笼子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借着油灯的微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猎物,老天,这是一只什么鸟?只见它有多半人高,长着一张一尺来长的蜡黄色大嘴,鸟的眼睛上还长着又粗又长的睫毛,头上似乎还长着两只“角”!它身上的羽毛是黑色的,头上和尾巴上还有白色的羽毛。不过翅膀上的羽毛有些凌乱,左腿上还在慢慢向外渗血。这只怪鸟站在铁笼子里,用一双陰冷的眼睛看着张大力,让他觉得脊梁沟一阵发凉,他匆忙掏出手机,给大鸟照了几张照片,然后钻出地下室,把门锁好,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张大力早早回家,让小兰到大屋给他值班,顺便把家里大黄狗也牵了过来。他领着小兰来到地下室,小兰一看也呆住了——这究竟是什么鸟儿呢?大力告诉小兰,这只鸟横竖是个宝,凭他的经验,越是没见过的鸟儿就越值钱,他让小兰一定要照顾好这只鸟,自己马上起身到城里去找刘老板,看他能给个什么价。小兰一听眼睛也放光了,她连连点头,催大力赶紧上路。 大力坐车来到城里,走大街串小巷,邻近晌午了,才在一个僻静的小茶楼找到刘老板,他让刘老板看了一下手机上的照片,刘老板的小眼睛一下就直了,他拿着手机问大力,这真是他捉到吗?大力点了点头,刘老板笑得脸上的胖肉几乎都挤到一块儿去了,他拉起大力的手走进他设在茶楼上的办公室,把房间门关好,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又用鼠标点了几下,随即,一张大鸟的图片从屏幕上显现了出来,大力虽然不识字,可一眼就看出那只大鸟和自己昨晚上捉到的那只是一样的,他忙问刘老板这叫什么鸟,究竟值多少钱。刘老板小声告诉大力,他们发财了,这种鸟叫双角犀鸟,是云南省的特产,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在他们这一带早就绝迹了。一只卖给老外做标本的死鸟还值十来万呢,活鸟根本就没有价儿,因为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货,黑市上最保守的估计也得值几十万。刘老板这样一说,大力的眼睛也放出光来,他问刘老板什么时候把鸟送过来,刘老板摆了摆手,告诉他不要着急,容他找几个下家问问,看究竟能卖多少钱,同时他又再三嘱咐大力一定要把犀鸟照顾好,千万不要声张,更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损失太大了。http:/// 中午,刘老板设宴招待了大力一顿,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力心里痛快,就多喝了几杯,在茶楼上睡了一会儿,等他睡醒,天已经有些发黑了,他连忙爬起来,赶末班车往家里赶。 2、不眠之夜 张大力下了车,天已经黢黑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田里走去,渐渐看见大屋的影子了,奇怪的是屋子里面是一团漆黑,也听不见大黄狗的叫声。大力暗骂小兰偷懒,准是跑回村里打小麻将去了,这个婆娘,等老子这次发了大财,非得休了她不可!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大屋,奇怪!大屋的门是没锁,是从里面紧紧栓住的,他使劲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丝动静,他急了,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小兰的名字,这才看见屋子里有人影晃动,小兰点亮油灯走了出来,哆哆嗦嗦地给他开门。大力进了屋,借着灯光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见小兰的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被昏暗的灯光一衬,就像一个女鬼一样。他忙问小兰怎么了。小兰手忙脚乱地把门栓好以后,这才指着窗外说:外面有鬼!大力回头看了一下,哪里有鬼?外面只有一方方的稻田。 等小兰慢慢平静下来,大力慢慢问小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兰答非所问地说:“大力,咱把你抓的那只怪鸟放生吧?今天我去喂了它好几次,它什么也不吃,总是用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盯得我心里毛毛草草的,那说不定是只神鸟,是老天爷派来警告咱们的,以后咱们再也别干偷猎的缺德事了,行吗?” 大力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把鸟放了,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你一跳,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可小兰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告诉大力,天刚擦黑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听见地下室里那只怪鸟“嘎克嘎克”地叫了起来,大黄狗噌地一下蹿了出去,然后就疯了一样汪汪汪叫个不停,等她放下菜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怪鸟还在愤怒地叫着,大黄狗却不见了踪影,任凭她怎么喊,大黄狗也没有回来。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大黄狗突然不见了踪影,这难道不是怪异吗?大力听了嘿嘿一笑,大黄狗不见了,说不定它贪玩跑回家去了,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这只大鸟,要知道,卖掉它,可以换回一只分量相同的金鸟呢!他让小兰先回家,可小兰不敢,说稻田里有鬼,大力只好让她呆在屋里,自己到地下室看了看。那只犀鸟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鸟笼前摆着老婆撒的玉米粒、稻谷和一些死去的蚂蚱、小鱼,看来都没有动过,不过犀鸟精神还好,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大力心里也一惊——以前捉住的鸟兽,从来都是满眼恐惧的,为什么这只鸟一点儿恐惧也没有,只有冲天的怨气呢?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小兰几乎把被子罩到了自己的头上,大力则望着屋顶发呆,幻想着发财以后该怎么到城里买房子,该怎么跟小兰分手。半夜时分,大力刚迷迷糊糊想睡着,突然小兰一把抱住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大力,快醒醒!外面有鬼!”,大力激灵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床头放着的猎刀,http:///侧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果然,在房子的外面,传来了刷刷刷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轻轻地走动,紧接着,地下室里的那只犀鸟就高声叫了起来,同时传来了它扑棱翅膀和笼子相撞的声音。大力翻身起床,凑到窗台边向外望去,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甚至连个刺猬黄鼬的影子也见不到。大力刚想开门出去,小兰死死得抱住了他,哭着说:“大力,你千万不要出去,外面真的有鬼啊,万一你有什么闪失,咱们这个家不就完了吗?” 老婆这么一哭,大力心里也没底了,虽然他不信鬼神,可现在外面黑糊糊的,谁知道会有什么蹊跷?可不出去,万一自己的宝贝犀鸟出了问题,损失也不小啊!这时,犀鸟的叫声更加愤怒了,地下室里不断传来碰撞铁笼子的声音,大力让小兰到床边去,他从厨房里点了几根火把,猛地打开窗户投了出去,大屋外顿时明亮起来,大力仔细瞧过去,外面好像什么也没有,不过随着一阵刷刷声渐渐远去,犀鸟的叫声也停了下来。大力关紧了窗户,重新回到了床上。 小兰早已经缩成了一团。大力安慰了她几句,小兰又哭了:“大力,咱把那只鸟放了吧,我总觉得这鸟是只神鸟,你捉住它,山神爷会不愿意的,他一定会报应你的。” 大力烦了:“什么山神爷山神奶奶的,我根本就不信这些,说不定是有人知道我这里藏着宝贝,黑更半夜来想把它偷走,不行,明天我得催催刘老板,让他抓紧时间把这只犀鸟弄走,省得夜长梦多,让那些爱得红眼病的人把事情搅黄了。” 3、巨蟒现身 第二天,小兰提心吊胆地回家了,大力看着老婆的影子消失在村口,又走到地下室看他的宝贝犀鸟,让他大喜过望的是那只犀鸟面前的食物已经剩下不多了,那只犀鸟的精神也好了很多,眼睛亮了起来,不过眼神依然像充满了怒火。大力从地下室里出来,马上给刘老板打电话,告诉他犀鸟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催他赶快找下家把犀鸟提走。刘老板一听喜出望外,他再三叮嘱大力一定要照顾好犀鸟,千万不要把家里有犀鸟的消息泄露出去,最近两天,就要有位从国外来的老板来看货了,到时候,肯定少挣不了。大力放下电话,连忙又检查了一下地下室,等确认安全绝对没问题以后,这才哼着小调睡下了。 由于昨天折腾了一宿,大力睡得很香,天过午了,才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一看是小兰打来的,就接了电话,小兰还是那副哭丧腔调,无非是劝他把那只“神鸟”放了,大力听得不耐烦,随手把手机挂了,自己跑到厨房泡了碗面,吃过以后,又拿了些玉米、稻谷到地下室喂犀鸟,然后接着睡觉,他知道,晚上,才是自己最需要提高警惕的时候。如果昨天晚上那个来大屋捣乱的家伙再来捣乱,他就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刀,让他尝点苦头,断了沾他张大力便宜的念头。 夜色降临了,张大力把大屋的油灯吹灭,手里紧握猎刀,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大概将近10点钟的时候,突然一阵“嘎克嘎克”的叫声响起来了,犀鸟又在狂叫,扑棱翅膀撞击铁笼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力握紧了猎刀,果然,一阵刷刷刷的声音由远而近,慢慢的似乎到了窗台下,却突然又消失了,大力等了好一会儿,声音再也没有响起,他琢磨不透,莫非小偷害怕,又跑了?可为什么犀鸟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呢?正纳闷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定睛看了看,没错,黑暗中,的确有个人头大小的东西在距离自己脑袋一米多的高处摇晃!大力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握紧猎刀,掏出打火机,扑地一下点燃了,随着灯光一亮,那个东西一下定住了,大力仔细看去,只见一个扁扁的蛇头正静静地看着他,原来一条大蟒从大屋的通风孔钻了进来,正悬着身子准备向他进攻呢!这条蟒粗略估计也得有四五米长,灯泡似的眼珠里射出一股饥饿而冷漠的的光,它的信子像一团跳跃的火焰一样,带着风声一吞一吐。大力的父亲以前告诉过大力,对付超过3米以上的蟒,没有两三个高手帮忙根本不可能拿下,早年间他们在蟒洞捉蟒,总是派一个人进入蟒洞,先要用火把照着蟒,这样蟒就不会发起攻击,然后要猛地用一块鹿皮罩住它的眼睛,再用双手抓住它的脑后,慢慢地倒退着爬出来。几个人一起下手,有摁头的,有抱腰的,有掐尾的,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有可能失手受伤。大力稳了稳心神,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轻轻把猎刀放下,把枕巾从枕头上拽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手舒展开,慢慢坐起身子,朝蟒头靠过去,邻近蟒头了,他猛地一跃身子,用枕巾把蟒头紧紧地包住,熟练地打了个结。大蟒被激怒了,由于它的半个身体还在通风孔的外面,它没有办法缠住大力,只能拼命地摇晃着身体往屋里钻,大力知道那块枕巾在蟒头上呆不多长时间,于是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拎起猎刀向门外跑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逃离这间恐怖的大屋。随着咚地一声蟒蛇落地,大力也已经冲出了屋子,他砰地一声关紧了屋门。可他刚想喘口粗气,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扭头一看,两个壮汉已经把两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壮汉的身后,是微微冷笑的刘老板。 两个壮汉夺下大力手中的猎刀,押着大力来到刘老板面前,刘老板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手槍,在大力面前晃了晃,说:“不愧是猎人的后代,果然机警过人,我们几个刚到门口就被你发觉了,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专门请了两个黑道上的高手,想不到吧,快把那只犀鸟交出来!”http:/// 大力惊魂未定地说:“刘老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到时候把货卖掉,咱俩四六分成,你四我六,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老板挥舞着手槍说:“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国外的买家了,你猜人家出价多少?100万!全是美元,外国老板说了,只要交易成了,保证把我带到国外去。大力,不是我不讲义气,实在是这100万太让人眼红了,而且这山上值钱的飞禽走兽也被你逮的差不多了,我留在这里,将来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拖累,还不如尽早远走高飞的好。” “你个混蛋!”大力暴怒起来,挣扎着想朝刘老板扑过去,两个壮汉抡起拳头劈头盖脸朝他打来,不一会儿,大力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了,鼻子里和嘴里都窜出血来。 “走,快带我们去取鸟!”刘老板使劲踢了大力一脚。 大力哼哼唧唧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指了指紧闭的屋门,说:“呶,鸟就在屋里,你们去拿吧。” 4、田埂惊魂 两个大汉刚要上前开门,刘老板喊住了他们,他盯着大力的眼睛说:“张大力,你不要冲我耍花腔,前两天我已经观察过了,你的宝贝犀鸟就在地下室里,快带我们去地下室!” 两个大汉骂骂咧咧地推搡着大力,大力只好带着他们朝地下室的暗门走去。打开暗门,四个人走了进去,刘老板用手电照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关在铁笼子里的犀鸟,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得意地笑了,他拍了拍大力的肩膀说:“对不起了,兄弟,要是你觉得不服气,尽可以打110报警,说我抢了你的宝贝,不过估计你盗猎了那么多野生动物,恐怕你要先进去住上几年了,呵呵!”,说完他让两个壮汉拎起铁笼,三个人一起走出地下室,把张大力锁在了里面。 张大力气得跳脚大骂,可刘老板他们三个人根本不理他,嘻嘻哈哈地走上田埂,天已经微微返白了,远处的树丛里,停着刘老板的面包车,穿过田埂,他们就可以上车走人了。 突然,在三个人的身后,就像起了一阵风,田埂旁的稻秧齐刷刷地向两侧倒去,那只铁笼里的犀鸟又一次扑棱着翅膀叫了起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三个人怕被人听见,加快了脚步,正在这是,后面抬笼子的两个壮汉忽然觉得一阵陰风扫了过来,两个人的后背上挨了重重一击,扑通一声掉进稻田里,铁笼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刘老板气得大骂两个人是废物,当他转过身把笼子扶正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的是前半截身子高高耸起的一条大蟒!大蟒的眼睛像凸出的玻璃球一样,血红的信子不断地吐出来。刘老板再也顾不上那价值百万的珍贵犀鸟了,他扭头顺着田埂一路狂奔下去。 在地下室的风孔旁边,张大力看到了发生的一切,等他看到刘老板撒腿就跑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拐着弯跑!拐着弯跑!”张大力的父亲告诉过他,近距离碰到蟒蛇,跑比不跑还要危险,即使跑,也千万不能跑直线,蟒攻击猎物就像一支射出的箭,人是不可能跑过蟒的。可惜他的声音传不了太远,刘老板也顾不上仔细听他的话了,他刚跑出四五步,就被大蟒缠住了,他翻倒在地,拼命地挣扎,可大蟒对他越缠越紧,带着血腥气的大口已经凑近了他的脸颊,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两排带着倒钩的牙,他举起手槍给了大蟒一槍,清脆的槍声显得那样刺耳,受伤的大蟒更加恼怒了,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身体,就在刘老板听到自己骨头断裂声的同时,他又开了一槍,正好击中了蟒蛇的脑袋,蟒蛇的力量一下小了下去,但上百公斤的重量依然把刘老板死死地压在下面。 槍声震动了整个山村,天刚亮,几十名荷槍实弹的公安干警已经把现场包围起来,刘老板由于身体多处骨折,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两个浑身是泥的喽罗也在逃跑的路上被警察抓获,张大力被从地下室里放了出来。闻讯赶来的动物专家仔细观察了现场,只见死去的大蟒身上,除了刘老板那两处槍伤,还有几处明显的啄痕,而铁笼里那只犀鸟腿上的伤,也有蟒蛇咬过的痕迹。动物专家告诉大伙,估计是蟒蛇袭击了犀鸟的种群,这只公犀鸟为了报仇,一路追杀蟒蛇,弄得两败俱伤。动物虽然头脑不发达,可他们却有很强的报复心理,正是因为犀鸟和蟒蛇之间不依不饶的互相报复,才引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 讲完自己的分析,动物专家让警察给犀鸟照了很多照片,然后打开铁笼,把犀鸟从里面放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只犀鸟并没有立即飞走,而是一踮一跳着走到蟒蛇尸体边,狠很地啄了下去,啄掉了蟒蛇的眼睛,啄出了蟒蛇的脑浆,这才满意地“嘎克嘎克”地叫了几声,张开翅膀飞向了山林。 “这就是动物之间的互相报复!”动物专家看着犀鸟飞去的身影说。http:/// 看着犀鸟飞走了,把自己的猎刀和套索都拿了出来,交给警察,说:“警察同志,我坦白交代,以前我一直在偷猎,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干这蠢事了。” 一个警察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觉悟了?实话跟你说,关于你偷猎的事,我们已经得到举报了,正准备查实呢,你主动承认就好,呆会跟我们到局里把问题交代清楚,把刘老板的事也交代清楚,最起码可以减轻你的罪过。” 大力走到小兰跟前,说:“老婆,我跟警察到局里去一趟,你一定在家等我,回来后咱们把大屋拆掉,我再也不干那伤害生灵的事了。 小兰使劲点了点头,把嘴凑到大力耳边说:“你不怪我吧?我劝不了你,又怕山神爷饶不了你,所以,昨天,是我给公安局打的举报电话。” 大力没有生气,反而一把把小兰揽在了怀里:“我怎么会怪你呢?专家都说了:动物之间互相伤害了,它们都要报复到底,我不信山神爷,可咱伤害了动物,它们迟早也会报复咱们的啊。” 挤旮旯 80后我们这一代人,在童年的时候常玩的游戏就是挤旮旯、打水漂、垒庙、老鹰抓小鸡、打瓦、游秋、跳皮筋、拔河、放风筝等,然而在玩这些游戏同时,会时常遇到一些荒诞离奇的怪事,而今想起这些玩游戏时遇到的怪事,还犹如昨日,历历在目,今信手捏来与诸位共赏。 我五岁那年的冬天,天气异常寒冷。我和小伙伴们为了取暖,便常玩挤旮旯的游戏,等到游戏结束时,我们会挤得全身是汗,这样即锻炼了身体,又解了寒冷之忧。 有一天晚上,刚下过雪,非常的寒冷,我在家里呆不住,就找那几个平时要好的小伙伴,去村南地的小学里玩挤旮旯的游戏。我们几个来到小学的院子里后,寻到一处墙角,先让一个小伙伴站在墙角里,另一个小伙伴紧靠着他贴墙站好,剩余我们几个人依次紧靠着前一人排成一队,然后一起唱着"挤旮旯儿"的儿歌: 挤旮旯儿呀/暖呀/暖和和 挤出汗呀/暖呀/暖心窝 猫儿猴儿/拍着手儿笑呀 笑声惊醒万座佛! 挤旮旯儿呀/暖呀/暖和和 挤出屁呀/震呀/震山河 猫儿猴儿/拍着手儿笑呀 妖魔鬼怪无处躲! 挤旮旯儿呀/暖呀/暖和和 柳絮飘呀/春呀/春来到 猫儿猴儿/拍着手儿笑呀 来年一准好生活!!!http:/// 我们开始用尽全力向墙角里挤去,当时我在对伍中间挤,由于我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很快我被从对伍里挤出来,没有办法,我只得重新排在对尾。挤了一会儿,突然我觉得身边有一个小男孩在挤着我,我看了他一眼,见不认识他,就问他:“你是谁?”他也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挤我。当我们都唱到“猫儿猴儿/拍着手儿笑呀,妖魔鬼怪无处躲!”时,突然他显得很害怕,随即从我身边往学校外跑去。我看到他离开,急忙朝他喊:“喂!不要跑了,快回来,我们还要挤旮旯呢。”可是很快他就消失了。 这时我前面的一个小伙伴听到我的喊声,好奇地问我:“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呢?” 我纳闷的说:“我在和我身后的那个小男孩说话,你没有看见他吗?” 他摇了一下头说:“你身后一直没有人,哪里会来的小孩。” 听到他的话,我以为他在骗我,不干心地又问他:“刚才你真没有看到我身后面有个小男孩在挤我吗?” 他仍旧摇头,说:“真没有看到,只听见你一个人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随后又有几个小伙伴也证实了他的话。 此刻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挤在我身后面的小男孩是个鬼,怪不得我们唱到“猫儿猴儿拍着手儿笑呀,妖魔鬼怪无处躲!”时会吓跑他。 小伙伴们得知刚才我身后面确实有个小男孩在和我们挤旮旯时,也不敢再玩下去了,都吓得跑回了家里。 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十几年前,在学校的院子里,有一群孩子在一起玩挤旮旯的游戏,其中有一个得先天心脏病的小男孩,在挤得最起劲的时候,突然他的心脏病发作了,当他的父母把他送进医院里,他已经死了,他的父母便把他安葬在学校的附近。 听到村里老人的话,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和我们一起挤旮旯的那个男孩正是那个因得先天心脏病死去男孩的鬼魂,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去那里挤旮旯了。 抬棺材 村里的阿牛是一个壮汉,他力大无穷,据说能一下子举起二百斤左右的东西。村里若是死了人,自然就少不了让他去抬棺材。 有一年的夏天,村里的刘阿婆死了,刘阿婆有六个女儿,她出殡时,她的那六个女儿都拽着棺材哭哭喊喊地跟在后面,自然就苦了抬棺材的人,刘阿婆的棺材本身就是湿的,再加上她有那么多的女儿在后面拽着,直累得抬棺材的人汗流浃背,受不了,一路上就换了好几茬人,但是阿牛仗着年轻力气大,没有让人换他,他觉得要是被人换掉,太丢脸面了,就一直硬撑着抬到墓地里。 到墓地里后,由于阿牛太劳累了,他不小心把脚上穿的一只布鞋掉进墓坑里,就赶紧跳进里面,把布鞋拾出来穿上。 出殡回来后,他的一只脚就开始疼,而且一天比一天疼,吃什么药都不见好转。眼见着疼得要命,他母亲情急之下请来了邻村的巫婆王大娘。 王大娘看着他的脚说:“你的脚已不在你身上了。” 阿牛指着自己的脚,纳闷的问:“那不是我的脚吗?” 王大娘摇头说:“你看到的是虚像,实际上你的脚早已没了。”接着又问他最近在什么地方掉过鞋没。 阿牛就把刘阿婆出殡那天自己的鞋掉进她的墓坑里的情况向王大娘说了一遍。 王大娘点了点头,说:“你的脚就是掉进刘阿婆的墓坑里了。” 阿牛一听王大娘这样说,顿时急了:“那我该什么办呢?” 王大娘安慰他说:“别急,等到月圆之夜,你和我去刘阿婆的坟前将你的脚从里面取出来。” 果然过了几天,在一个月圆之夜,阿牛陪着王大娘,带着祭品来到刘阿婆的坟前。http:/// 待王大娘在刘阿婆的坟前摆上祭品,作过法后,突然王大娘从刘阿婆的坟上抓出来一只人脚,并快速地安在阿牛那只曾掉过布鞋的脚上,从此他再也没有脚疼过。 老鹰抓小鸡 我童年的时候,农村里的照明电经常不够用,到晚上就会停电,这时村里的孩子们会从家里跑出来,和小伙伴们玩游戏,那时我们常玩的游戏就是老鹰抓小鸡和捉迷藏。记得有一次由于玩捉迷藏的游戏,回家晚了,在路上遇见了人脚獾,母亲知道这件事后,怕我再遇见它,晚上就不让我出门玩了,可是每到晚上,我听到院子外的街道上,孩子们的欢笑声,心里像猫抓似的很难受,总想跑出家门,去和他们玩游戏,怎奈母亲看得紧,我没有办法出去,然而有一次,我能在晚上出门玩的机会终于来了。 那天晚上,我的一个堂嫂要生孩子,唤母亲去帮忙,母亲临走时叮嘱我不要出门玩,等她走后,我早已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便若脱缰的野马,在村里的街道上疯玩起来,玩着玩着,就遇见那几个经常和我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于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要去大队院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到大队院里后,我们几个开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而玩这种游戏,需得一个人扮老鹰,来抓小鸡,另一个人扮老母鸡来保护小鸡,不让扮老鹰的人来抓到他们,剩下的都扮作小鸡跟在“老母鸡”身后面跑,以防被“老鹰”抓到。当时由于我的年龄是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没有资格扮老鹰,更没有资格扮老母鸡,只好扮一个小鸡,排在那些扮小鸡的伙伴们身后面,抓着他们的衣服,跟着他们跑,以躲避老鹰来抓到我。就在我正跑得起劲时,突然我感觉到身后面有一个人也抓着我的衣服,跟着我跑。我一愣神,朝身后面看去,可是我看到后面根本就没有人。这时那个扮老鹰的小伙伴趁我愣神的机会,就抓到了我。我问他抓我的时候,看没有看到我身后有一个人,也抓着我的衣服跟着我跑。他摇了摇头说我身后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我相信了他的话,也没有多想,就继续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过了一会儿,第二轮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开始了,这一次我还是扮小鸡,跟在那些扮小鸡的伙伴们的身后面,抓着他们的衣服跟着他们跑。在游戏开始之前,那些扮小鸡的小伙伴对我说,要我机灵些,不要让扮老鹰的伙伴再轻意地抓到我了。我点头答应他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愣神了。可是就在扮作老鹰的伙伴来抓我们时,我又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在抓着我的衣服,跟着我跑,我硬着头皮朝身后看去,看到身后面黑咕隆咚的,似有一个小孩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一定是有一个不干净的东西跟在我身后面,在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只是我们看不到它罢了,想到这里,我也没有心思和他们玩游戏了,吓得跑回了家里。 后来我把这一次的遭遇告诉了爷爷,爷爷说,大队院里是一个不干净的地方,特别是总爱出现一个没有脸面的小孩,那天晚上和我们一起玩游戏的可能就是他,并告诫我晚上不要再去那里玩了,我听从爷爷的话,再也没有去那里玩过。 吹肥皂泡的小女孩 在童年的时候,小伙伴们最喜欢的游戏正是吹肥皂泡。那时,每到放学后,我们用一小截麦秸杆蘸着肥皂液,使劲地吹出一个个肥皂泡来,这些薄而透明的肥皂泡,会在飘飞中折射出奇妙的虹彩,给人以梦幻般的美丽,我们欢呼着去追逐这些飘飞的肥皂泡。 也许童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肥皂泡才会更加让人难以忘怀,然而更让人难以忘怀的却是肥皂泡里的鬼故事。 记得有一天上午,我放学回到家里,见到母亲还在地里干活,便去地里找她。在来到村东头的那棵大柳树附近时,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背对着我在大柳树下吹肥皂泡,可是让我感到纳闷的是,她吹的肥皂泡一串串很快都飞进她旁边的一座大坟里,而在那座大坟旁边还有一座小坟。看到这里,我觉得背上直窜起一丝丝的凉意,就硬着头皮问她:“你吹的肥皂泡怎么都会飞进坟里呢?” 她听到我的话,停止了吹肥皂泡,转面盯着我,语气陰冷的说:“我妈妈病了,正躺在那里面,我要吹给她看。”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面容,只见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目光空洞而陰冷,她的双手瘦得只剩下一张皮贴在骨头上,指甲约有半尺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长这么长的指甲,顿时吓得浑身直淌冷汗,又故作镇定的说:“你的指甲太长了,这样很不卫生,该剪一剪了。” 她鬼祟地瞄了我一眼,冷笑着说:“我们那里“人”的指甲都这么长。” 听到她的话,我觉得不对劲,心里想:“听村里的老人说,只有鬼的指甲才会这么长,难道这个女孩也是个鬼?”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浑身发抖起来,并颤着声音问她:“你是……人,是……鬼?” 没有想到她回答的更直接:“当然是鬼了。”说着,她站起身朝我走来,接着说:“来吧,咱们玩吹肥皂泡,好久没有小伙伴和我玩了。” 看到她走过来,我吓得也想不起逃跑了,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忽地我想到母亲曾说鬼怕银器之类的东西,赶忙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了家里的钥匙,投在她面前。 她看到我投在她面前的钥匙,也吓得停下脚步,陰冷的说:“原来你也不和我玩了。”说着,她很快消失在那一座小坟里。 后来我找到母亲,把看到那个吹肥皂泡小女孩的情况告诉了她。母亲说,五年前,村里有一个寡妇李梅,她的丈夫因车祸死了,剩下她和女儿相依为命的过日子。有一次她生一场大病,住进了医院里,她的女儿去医院里陪她,整天的给她吹肥皂泡来排解寂寞。有一天,她女儿用完了肥皂液,就去街上买肥皂,当她女儿买到肥皂回来时,却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死了,她由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气得病上加病,没有过多久,她也因病死了。村民们把她们母女俩都藏在村东头的那棵大柳树附近。 听到母亲的话,我才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把肥皂泡吹进那个大坟里,原来她是在吹给她母亲看的,只是从那以后,我曾多次去过那里,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吹肥皂泡的小女孩。 童年鬼故事之玩沙包 我的一个朋友李二蛋,在他童年玩沙包游戏的时候,也曾遇到过鬼。 李二蛋十三岁时,在离他们村约有十几里外的一所中学里上学。有一天下午放学,他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当时夕陽分外美丽,天空里布满了五彩缤纷的云彩,田野间的麦子也快成熟了,并发出扑鼻的青香。他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兴奋地欣赏着田野间美丽的风景。由于他陶醉于田野间的美景里,放慢了骑车的速度,在走到才一半的路时,天就黑了,幸好天上的月亮照得天地间明亮亮的,他也不感到害怕,借月光照路,一个劲地骑着自行车朝村里赶去。 在他骑着自行车快要来到一片树林边时,突然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立即朝那里瞧去,看见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正聚集在一起玩沙包的游戏,并由此产生了争执。他也喜欢玩沙包的游戏,就骑着自行车进了树林里,很快来到他们面前,说:“我们来玩“九间格”的沙包游戏吧?” 那几个男孩听到他说话,立即停止了争执,都目光陰冷地盯着他,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陰森森的说:“好吧,好久没有生人和我们玩这种游戏了。” 那男孩的声音陰森森地似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他听了浑身不禁打一个哆嗦,接着他又看到在月亮下面,自己的影子拖得很长,而他们根本没影子,这时他想到村里的老人们曾说,鬼在月亮下面是没有影子的,就吓得颤着声音问他们:“你们~~是人,是~~鬼?” 这时只见那几个男孩的脸上突然都流出血红的液体,并且都浑身湿漉漉的,似从河里洗过澡才出来一般,接着他们手中的沙包也瞬间化为灰烬,只见那个年纪稍大的男孩仍旧陰森森的说:“你看我们是人,是鬼?”说着,领着那几个男孩朝他扑过来。 看到这里,他吓得丢下自行车,拼命地跑出了树林。到天亮后,他来到这片树林里找自己昨天晚上丢下的自行车,发现那辆自行车正倚在一座大坟上,在大坟的周围还有几座小坟,让他感到纳闷的是,昨天晚上他来到这里看那几个男孩玩沙包的游戏时,并没有发现这里有坟。后来他听村里的老人说,十几年前,村里有几个男孩也在那所中学里读书,有一天下午放学后,他们没有回家,就去了村边的小河旁玩沙包游戏,等他们玩得浑身冒汗时,就跳进河里洗澡,结果由于河水太深,把他们都淹死了,这几个男孩的父母把他们安葬在那片树林里。从那以后,那片树林里就不太干净了,每到晚上,要是有人路过那里时,会看到那几个被淹死的男孩在玩沙包的游戏。 听到村里老人的话,他才明白那天晚上他看到那几个男孩身上何故湿漉漉的了,原来他们正是十几年前被河水淹死的那几个男孩的鬼魂。 鬼村 小菲和小洁是孪生姐妹,两个人都有同样的兴趣——猎奇。 作为《惊悚e族》的粉丝,不仅让姐妹两个人认识了不同的作者,还喜欢上了不同风格的美文。 为了更有写作灵感,小菲和小洁决定去猎奇。 说实话,对于猎奇的定义是什么,她们还是模棱两可,她们只是觉得猎奇就是去寻找恐怖而刺激的事物而已。 宁静的夏天,萤火虫漫天飞舞,点点的荧光,点缀着寂静的山村。 小菲和小洁趁着暑假来到×地区的某个山村。 这山村很奇怪,怎么大白天的竟然没有一个人? 山村的建筑很古老,用木板砌的墙,瓦顶屋檐,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古代。 她们俩分头寻找人迹,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互相望着对方耸耸肩。 “姐,都快黄昏了,我们都找了一整天……”小洁说着,两个人来到一座大宅院。 “我们吃点儿东西吧,然后找个地方休息。”小菲也觉得累了,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和水递给小洁。 蟋蟀轻轻哼起夜曲,太陽隐藏了最后一丝残光。 一阵风吹过,荒凉的大宅显得陰森森的。 “咕咕——”猫头鹰的一声鸣叫,让两姐妹更是觉得恐怖。 “姐,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怎么这个地方这么恐怖?”小洁紧紧靠着小菲说。 “我也不知道啊,地图上怎么没有显示这个村庄?”小菲用手抚摸小洁的头发,轻声说着,仿佛害怕被谁听见似的。 月色当空,朦朦胧胧的,给山村笼罩了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 姐妹两人睡得正熟时,村庄突然热闹起来了。 大宅外的街上人声鼎沸。 “云吞面,热辣辣的云吞面……”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小菲醒来了,被这热闹的“夜市”吵醒。 小菲轻轻摇摇小洁,小洁惺忪着擦擦眼,问:“姐,怎么了?” “你听!”小菲说。http:/// 小洁竖起耳朵听,只听见猫头鹰的叫声。 “什么声音也没有啊。”小洁一脸疑惑地说。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外面有叫卖的声音。”小菲安静下来,外面的热闹声竟然停息了,“难道真是我的错觉?” 小洁打着哈欠回到休息的地方正要坐下,小菲二话不说拉起小洁就跑。 “姐,你干什么!”小洁甩开小菲的手,吼道。 “好多人……”小菲瞪大眼睛,发现几个穿着古装的园丁正向她们走来。 然而,小洁什么也看不见,她觉得姐姐是无理取闹,不让自己睡觉。 小洁正要转身回去睡觉时,愣住了。 因为她也看见了,那些如同鬼魅般的人,正慢慢飘来。 小菲拉着发呆的小洁就跑。 “一定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小菲说。 她们两个人一直跑,然而她们没有发现,不论她们怎么跑,她们还在这个院子里…… 天亮了,陽光洒在这宁静的坟墓群上,小鸟清着嗓子欢呼黎明。 两具冰冷的尸体,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俏丽面孔,她们的手,紧紧握着对方…… 山村午夜怪声 子夜时分频频遭遇怪声騷扰,闹鬼传言在坊间流传。 2002年一个入夏的深夜,在重庆丰都暨龙乡一个僻静的小山村里面,人们都在辗转反侧中渐渐入睡了。向正银一家也进入了梦乡。突然,向家的小木屋里传出了一种怪异的声音。这是一种空旷、沉闷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开大门,哼呀哼呀,有时又是咕咕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而且,每到子夜时分,这个神秘而怪异的声音就会打破宁静的夜色。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呢?难道是小偷进来了吗?老向拿起手电出了屋想看个究竟。四周静悄悄的,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是到第二天晚上,那个怪异的声音又出现了,就这样,一连几天,那神秘的声音都是在子夜时分响起,一个多小时后又消失。夫妻二人越想越害怕,他们住在著名的鬼城丰都,难道这里真的有鬼吗? 从此以后,每到夜晚,老向一家人的神经就开始绷紧,而那恐怖的声音也总是准时出现,平静的生活被莫名的恐惧打破了。村里开始传言,向家闹鬼了。 地震引起地声的可能被排除,怪声究竟从何而来呢? 难道是谁得罪了鬼神,难道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到这个偏僻的山村?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都到向家的堂屋里来烧香祷告。希望能将这个不露面的鬼神请走。彭亚明是丰都县地质环境监测所的负责人,专门搞地质灾害研究预防工作的,他很快就来到现场。彭亚明首先想到的是老向他们家地下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会不会就是地声呢?地声是地震之前的一种先兆。地震发生时,岩石断裂、挤压和摩擦过程中自然会发出声音,这些声音可以传到地表,也就形成了地声。 彭亚明在向家呆到了半夜,果然,一种怪异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了出来。可是除了向家,周围的人家都听不到这个怪声,而且彭亚明感觉那声音不像是地震发生前的地声。为了排除老向的恐惧,彭亚明让老向他们找来了三个空酒瓶,把它们垂直挂了起来。这三个酒瓶相互之间都有将近一厘米的距离,只要有轻微的震动,酒瓶就会相互碰撞报警。 可是不管地下有没有怪声,酒瓶始终纹丝不动,地震被排除了。可那怪异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呢?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老向一家就要经历那毛骨悚然的时刻,他们实在不敢再住下去了。 向家的怪声和小水塘的涨水是否有关联呢? 谭开鸥是南江地质队的高级工程师,中国洞穴协会的副会长,大半辈子和四川的山山水水打交道。在听说了丰都暨龙乡这件怪异的事情之后,她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她很想去探个究竟。 在彭亚明的陪同下,谭开鸥直接赶赴向家。既然不是地震,那会不会是一种人们还不了解的奇特地质现象呢?谭开鸥和彭亚明沿着向家的周围查看地形,就在向家旁边的农田边上,他们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他们把石头扔下去,很久才能听到声音,而且是水的声音,这正是水文地质学上讲的落水洞,地面上的水大多是通过这样的洞穴进入地下的。在向家的前前后后,他们发现了五个落水洞,这里是标准的石灰岩地质。 谭开鸥他们继续沿着山势向下寻找,在离向家几百米远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塘。老向告诉他们,这个小水塘在每天晚上都要涨水。这个发现使谭开鸥和彭亚明非常兴奋。 向家上面的落水洞和下面这个小水塘之间有关联吗?那么小水塘和向家神秘的声音到底有没有关系呢?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当天夜里,彭亚明来到了山下的小水塘,而谭开鸥则守在向家的堂屋里。深夜,那怪异的声音又出现了,谭开鸥赶紧通知彭亚明,一会儿,彭亚明看到水沿着他插在水塘里的竹竿爬了上来。接连几天,只要怪声出现,水塘就开始涨水。 怪声为什么每天只出现一次,又单单是在半夜三更? 看来,落水洞和水塘之间有一个通道,当水流过的时候发出了那种怪异的声音,声音通过一个细小的裂缝传到了向家。如果只是流水的声音,为什么每天只出现一次,又单单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呢?谭开鸥认为这就是地质上的一个奇观,落水洞、水塘和溶岩管道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虹吸系统。 落水洞相当于一个贮有液体的容器,和落水洞相连的溶岩管道相当于虹吸管。地表水慢慢渗透进落水洞,当水面上升到溶岩管道弯曲处的顶端时就产生了虹吸现象,溶岩管道开始向外吸水,流向与溶岩管道相通的水塘,恰恰就是在这个流动过程当中,因为水冲击这条通道,产生了咕咚这种声音。可是因为地下比较深,这个声音很难传出来。但是恰好,就在老向他们家堂屋底下有个非常细的缝,这个缝当中的空气就成为声音很好的一个载体,然后就传过来了。而恰恰在两次涨水满水之间,它的时间间隔大概也就是24小时,到了老向他们家里,这个奇怪声音发出来的时候,恰恰就是深更半夜了。 事情终于搞明白了,这个“鬼”原来是大自然和向家开的一个玩笑,一家人又搬了回来,村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拔舌村的鬼魂 终于到了,哎累死了,你们说中国怎么还会有这么偏僻的山村呀!陈梦疲惫的说道。 我的大小姐呀,你是出生在富豪家庭,干嘛还和我们一起来这,再说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更偏僻的村子我都去过。你还是回家喝你的咖啡去吧!一边的苏雄接口道。 陈梦顿时气到:你知道什么我从大学开始就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了,这次行动只要在这个村子待在这10天就有5万,谁会嫌钱多呀! 一边的队长张猛道:说也奇怪,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呀? 苏雄一脸淡然的接口道:管他呢,有没有猫腻进去再说,要不你们可以回去呀,钱都不要和你们分了! 说得对,我就不信这是个圈套,走吧!陈梦挥着她那小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一行人又不行了将近5分钟才走进村子,放眼望去村子不大,但是依山傍水景色确实不错,但是却给坐落在村子里几栋快倒塌的土胚房和满地的鸡屎,鸭屎等破坏了些气氛。 苏雄淡然道,就这么个村子有什么猫腻呀,说完便带头走了进去。 想不到的是刚到门口他们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村子里的人都带着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毛毛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刚想发问便走上来一个中年男子面露凶光的对她们说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村子里没有七七八八的东西,你们这些记者也太奇怪了吧,都给我滚出去!村子不欢迎你们。 陈梦纳闷道:什么记者?什么七七八八的事?你们村子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中年男子鄙夷道:还装什么,你们来不就是为了白馨那件事吗? 张猛推开众人上前道:老乡,我们真的不是记者,我们只是来这体验农家乐的! 中年男子怀疑到:你们真不是记者? 张猛笑道:是记者我们干嘛要藏着掖着是吧! 都让开,都让开,是谁来了?一群人挤在这像什么样子都不要干活啦,正说话时一老者在远处嚷嚷道,边喊变像这儿走过来,对她们道你们谁是队长? 张猛伸手与老者握手道:你好我是队长,我们是来体验农家乐的,你是? 呵呵,老者笑呵呵的说我是这里的村长,你们刚到乡下一定累了吧,到我家去休息休息,晚上就住在我家吧,我那边还有几间空屋子。 陈梦搭话道: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也没找到住的地方吗?去我那,叫我老伴给你们弄点吃的,说着不容分说的拉着陈梦的说向前走去,众人相视一眼只得跟上。 晚饭过后,苏雄对村长说道:为什么你们的村民这么排外,还特讨厌记者,好像我们会发现什么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得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我们这前几年出了一场命案,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拿这说事,说什么白馨变成的鬼回来报仇了,这不是扯淡嘛,你们说是不是 张猛疑惑道:命案?鬼?白馨?什么意思?怪渗人的!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还得从白馨的母亲身上开始说起,当初白馨母亲一个外姓人到了我们村子,刚开始还相安无事,想不到几年过后白馨的母亲突然又了身孕,后来一查才知道有一天晚上,白馨的母亲被人给糟蹋了,后来白馨母亲好不容易拉扯白馨长大后,受不了闲言闲语就自杀了,而白馨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又被村子里的其他人欺负,也受不了跳河了,然后村子里发生命案,大家就说是白馨的鬼魂回来报仇了哎。。。 啊,陈梦猛的叫道,那么说真的有鬼? 村子语气不善道:有啥鬼?叫只出来我瞧瞧,别想太多早点睡吧! 一夜无话,张猛一早就被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就听到门口的人说道:村长你看这事咋处理,这已经是第4次了,这叫我们以后谁还敢在村里住呀! 是呀,是呀,一群人呼喝道。 正在这时张猛听到一句清亮的嗓音,白馨姐姐回来报仇了,你们都等死吧,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面前,嘻嘻嘻嘻! 这时村长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先回去,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是鬼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你们别在这散布谣言。 张猛穿上衣服向外走去,看到一大群人围在屋子面前,陈梦和苏猛也在,显然他们都被吵醒了。 散了吧散了吧,村长再一次喝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的散开,显然村长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可是正在这时,那个清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们等死吧,我等着收你们的舌头哈哈哈哈。说完转身就走。 张猛定神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女孩,队员们相顾一看,显然都明白的对方的意思,紧跟着这个女孩向外跑去。 你等等,陈梦向那个女孩喊道:你刚刚说什么鬼是什么意思呀? 女孩转身一看是昨天来的三人,便停了下来对她们说道,你们是记者吧,我要像你们说这件事,你们帮我报道出去好吗? 苏雄点头道,我们是记者,那你跟我们说说这得情况,如果是事实我们就帮你,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我叫白沉香,是白馨姐姐最好的朋友,要不是他们每天闲言闲语,那么白馨姐姐就不会死,现在他回来报仇了,明天,还会死一个人,你们等着看吧,希望你们把这件事报道出去,说完便不理众人像远处走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视。 苏雄:你们说不会是真的有鬼吧?那我们还是赶快走吧!现在我都感觉到一阵阵的陰风往我脖子上吹了。 张猛道:别疑神疑鬼的了,现在是21世纪,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鬼,要走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领这5万块钱吧。 就是,要走你走,我可不相信,沉香刚刚不是说了嘛,明天还会死一个人,我们在看看,半途而废可不是我,陈梦一旁接口道 苏雄住口了,这是三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在他们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谁也没开口便往村长家走去,连今天计划好的踏青都取消了。 夜晚,众人又像村长问起沉香的事, 村长对从人说道:请你们务必记住,沉香他如果对你们提到什么闹鬼,以及村子死人的事情,你们可千万别相信,那是她瞎说的,那些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 是就是巧合,你们记着这一点总没错,说完便不理会众人自己离开了。 众人感觉一团疑雾笼罩在自己上空,好像村长有什么刻意隐瞒似的,没错就是隐瞒,可是大家又都猜不出谜底,只得闷闷不乐的向各自的房间走去。 晚上,村里的宋田突然肚子疼了起来,解决完三急之后,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似的,就在这时候……忽然他只感觉屁股处传来一股凉意,巨大的水声传来。还来不及反应……极其骇然的一幕出现了!冲刷便池的,不是清水,而是……殷红的鲜血!而混杂在鲜血中的,还有许多碎肉块、内脏、甚至……一颗被切了一半的头颅!哇啊啊啊啊——”宋天连忙提起裤子站起来,冲向茅房大门……然而,茅房的门居然锁住了!他立即用身体拼命撞去,可是,怎么撞,也没有反应!他立即捶起门来,拼命大喊:“阿玲,阿玲!你个败家娘们,快点给我开门啊!快开门!”这时候,他无意中回了一下头,结果……整个人僵住了。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便池下面伸出!宋天顿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想说什么,可却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接着,一颗完全被浓密长覆盖的头颅,也缓缓地从便池里露了出来…… 呼,还好是场噩梦,陈田想着。随即,他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谁……你是谁!陈田此刻胆战心惊问道。对方没有回答。那黑影的身体,走近了以后,现扭曲得非常厉害,简直就好像身体里没有骨头一般!陈田立时站起身,要逃走。但是,来不及了……那个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太暗了,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眼前的黑影,伸出手,掐住了陈田的脖子陈田只感觉到,那只手,完全被水浸湿了……白馨……白馨……这时候,他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她果然还是回来了。死亡以前,忽然一道月光射下。映入陈田的眼帘的……正是白馨的那张完全冰冷苍白的面孔。 第二天,村子就传开了,陈田失踪了…… 张猛三人一听到这个消息便一路打听一路向沉香的家跑去,一推开门,他们见到了他们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事。 只见沉香判若无人的将水缸里尸体的头发抓住,猛的一用力便将尸体给拉了起来,她一见尸体拉起来了,便拿过身旁的剪刀将尸体的舌头给剪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的罐子里,做好这些后便转过头来对着众人笑道,你们都看到了?哈,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今天就等死吧。 三人这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什么5万块,什么早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揭发出来。 5天后,谜底终于揭晓了,原来一直赞助他们,并且要给他们5万奖金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馨,原来当初白馨是想要死来着,可是却被人给救了,经过别人的一番劝道,白馨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跑去别的地方发展,而后竟然发了财,她一想自己小时候虽然受欺负,但是能长这么大还不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吗?于是便有了回报家乡的念头,想把家乡开展成旅游区,而张猛他们只是因为白馨怕底下的人会因为她的原因而言不属实,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派张猛他们去进行考察,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村长一个人而已,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村长为什么对他们那么热情并且一口否定没有鬼了。而白沉香,她的确是白馨小时候最要好的玩伴,也一直认为是村里人害死白馨的,加上她也是孤儿所以特别怨恨村子里的人,所以做出了与白馨截然不同的举动,至于她的杀人手法则是用迷药了,让人误认为是鬼,并且在发生了多起命案之后村长里人都对她敬而远之,所以能一直不被发现,可是却被张猛他们几个误打误撞的碰到这也确实是证明了那两个字,巧合。 小村故事 1 这是个很平静的小村庄。 这个地方的人都说他是恶棍。 其实他一没抢二没偷,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坏事就是逗哭了村长家的小女儿,给人追着打了二里地,在柴房关了三天。 等一切弄清楚,把他放出来时,他的腿早已经瘸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那个时候只是想给小女孩吃个糖。 人们之所以这么讨厌恶棍,是因为他的脸。他的相貌很怪异,嘴角很开,往匕扬起,眼角却又耷拉下来,鼻梁扁平,鼻孔朝上,整张脸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可怕表情。 小孩们看见他就哭,人人们看见他就远远避开,他没有朋友。 村子里谁家的孩子不听话了,人人们就会这么哄:“你再不听话,我就把恶棍叫过来。” 他是这村子的毒瘤,没有人喜欢他。 恶棍家祖上积德,留下来几亩地,传到他这代,刚刚好够吃。恶棍自从腿瘸之后就将地租了出去,偶尔走到田问远远地看两眼,再一瘸一拐地回去。有人见过那时候的恶棍,说他的样子很奇怪,侧面看像是在笑,可走近了,又觉得他在哭。 在恶棍还没瘸的时候,老村长死了,村长家请恶棍抬棺材,抱死人。村子里的年轻人有出息的都去了城市,除了他,没有人愿意做这个。 恶棍尽心尽力做好这份工,得了钱,没给自己买吃的用的,而是去买了只土狗。黄皮的,跟他一样瘦,长得很难看。 从此以后,恶棍经常帮村里人抬死人。他抬人的时候,那条狗就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垂着脑袋,也不叫,偶尔抬起眼,看看前面的路。 村子里的人都说,恶棍是太寂寞了。 2 新村长原来是城里的人学生,毕业很长时间没找到工作,后来报名考试,分配到这地方来当村长,支援基层建设。 他来的第一个月就实行改革,要把土葬改为火葬。他说这是科学。 在他宣布改革措施的第一天,恶棍就带着自己的狗,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他家门口,大半夜的,蹲在门口喊村长的名字。 村长揉着睡眼,点着灯出来,刚一开门就被恶棍吓得大叫起来。灯油溅在恶棍的棉衣上,烧出些黑色的小窟窿。 恶棍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特地穿来见人的压箱底的好衣服,抽了抽鼻子,那狗直起腰,收紧了毛。 村长看着恶棍,有些烦躁。他当然知道恶棍过来是为什么,实行火葬,恶棍就没了生意,就得比现在还穷。 村长没让恶棍进屋,把他堵在门口,冷风嗖嗖地吹着,他噼里啪啦说着自己早就想好的套词,大道理砸出来,把恶棍说得一愣一愣的。 等他说完了,恶棍还没来得及开口,村长将门关上:“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然后不管恶棍怎么敲门,都没了回应。 于是火葬开始实行,恶棍迅速失了业。镇上的殡仪馆生意忽然好起来,恶棍牵着狗,穿着更破的衣服,拖着那条烂腿坐在田埂上,看着村里的人捧着装着骨灰的小盒子来来回回,再回过头,摸着土狗的脑袋一直叹气,一直抽着鼻子。 那狗依偎在他身边,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 村里的人嫌弃地看着他们,说真是物似主人型,连狗都那么晦气。 再后来,恶棍遇见了村长家的小姑娘,想着讨好一下这孩子,让她回去说点好话,村长也许能通融下。结果恶棍才把糖从口袋里摸出来,小女孩就人哭着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好事的人,不明真相的人空前团结起来,拿着棒子追着恶棍就打。恶棍一脑袋血,使劲地跑,跑到一半,听见后面狗在叫,回过头看见那些人拽住了狗链子,连狗一起打,又掉过头,咆哮地冲过去,护在狗身上。 就这样,一人一狗惨叫着,被揍了几个小时。 最后狗被拉开了,恶棍被关进了柴房。等小女孩说清楚情况,村长深明人义地挥手说“算了”。将恶棍放出来时,狗瘦得脱了形,恶棍低着脑袋,拖着瘸腿慢慢回了家里。 从此村里就不大能见到他人了,人们也逐渐淡忘了他的存在。 3 事情发生在某个恶棍喝醉了酒的晚上,他忘记栓好狗的链子,狗偷偷跑了出去。 大半夜的,本该静悄悄的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紧接着,家家户户把灯亮起来,披着衣服冲出去看。 惨叫声是从村长家里传出来的,恶棍的徇把村长的腿给咬了。 村长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几乎陷入昏迷,那狗陰森森的,就蹲在一边眦牙看着村长。它夹着尾巴,背佝偻着,骨骼嶙峋,就守在村长跟前,不让人靠近,又像是伺机而动,随时要继续撕咬已经奄奄一息的村长。从它的狗眼里,人们甚至能看到一种叫仇恨的东两。 壮实的年轻人从几个方向包抄过去,趁它不备,一棍子敲在它脑袋上。狗哆嗦了下,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村长给人抬进了县医院,那一口虽然深可见骨,流了很多血,还不至于危及性命。村长很快回到了村子里,像英雄一样被接待着。 恶棍瘸着腿赶过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求村长把狗还给他,保证以后一定看好自己的狗。 村长恶心地看着恶棍,心里无名火烧得厉害,叫人把狗拽过来,当着恶棍的面说,这狗伤人,不能留。说着亲手拿棍子把狗敲死了。 那天的场景村里人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狗虚弱地叫着,恶棍跪在地上被人摁着肩膀,声嘶力竭地哭,他的脸被土蹭破了半边皮,血从那双吊角眼一直流到他可怕的嘴角边上,红红的一条,就像血泪一样。 等到后来,狗没了声音,恶棍也没了声音,两个丑东西面对着面。直到周围的人都散了场,恶棍还滚在那里,哆嗦着伸出手,摸着狗的毛。 人们悄悄议论,说村长人狠心了点。 可也只是议论而已,毕竟这是条徇,还是恶棍养的,基本这两个条件一合并,就可以拼出另一个词语,叫作死有余辜。 4 恶棍把狗的尸体带回了家,很多天没有出来。小孩子们好奇,趴在他的窗上看,发现狗的尸体一直躺在恶棍的床上,恶棍呆滞地看着狗,伸手摸一摸它枯萎的毛发,再捂着脸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 直到事情过了大概一个月,有人终于在镇上看到了恶棍。他卖掉了自己那件唯一的棉袄,拿着钱进了小店,买了几瓶酒。那些钱应该是恶棍最后的家当。 看见的人猜,恶棍是想要祭奠自己的狗。 再然后,连续两个晚上,恶棍家里都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牙齿咀嚼骨头时发出来的响动。小孩们想去看,被大人们阻止了。人人都猜测,恶棍可能在吃那条死狗的肉。 可到了第三天,人们忽然发现了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让他们不寒而栗,也没人有勇气亲自去验证。 因为他们发现,在恶棍开始嚼骨头的三灭里,村长一家都没有露面。 等恶棍终于吃完,喷着酒气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一个人往村外的墓地去时,村民们纷纷跑到他的房子里看。 房子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很重,让人想呕。 他们在恶棍的床上看到了已经腐烂的狗。 恶棍没有吃狗。 那晚之后,恶棍再没有出现,也再没有人见过村长一家。他们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去探个究竟。 于是小村庄继续平静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鬼乡邻 自从我在苹果园里遭遇到蝉魂后,我和王某再也不敢去那里捉蝉蛹(俗语:爬蚱)了,于是在下一年的夏天里,我们俩总是去村北头的树林里捉蝉蛹。那一片树林的面积比较大,约有二三十亩地,只是里面有十几座坟,晚上陰气比较重,进去后总感到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在跟着你,让你感到背上遭了芒刺一般。好在那里的蝉蛹比较多,到了晚上,去那里捉蝉蛹的村民也很多,颇有些门庭若市的热闹,纵然再胆小的人只要进去也不会胆怯。 有一天晚上,刚下过一阵小雨,我和王某就一同去村北头那片树林里捉蝉蛹。也许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只见黑茫茫的夜色吞没了树林里的一切,让人成了睁眼瞎,若在往常的这个时侯,村民们的手电筒的光芒就会把这里照亮得如同白昼。我们俩在树林边忧豫了一会,想到刚下过雨,爬出来的蝉蛹一定会比往常多,而且整个林子里又没有其他人来捉蝉蛹,我们俩肯定能捉得比往常多,想到这里,我们俩就大着胆子进入了树林里。正如我们想的一样,树林里的蝉蛹特别多,有的树上能捉到三四个。就在我尽情地捉蝉蛹时,突然听到距我不远处的王某好像在和别人说话,而且他的目光总是在盯着我身后面,像是和他说话的人就在我身后面一般。这时我也感到身后面冷飕飕的,似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心惊胆战的朝身后面瞧去,只见身后面黑洞洞的,根本就没有人。忒怪了!他不是在和我说话,又会是在和谁说话呢?难道他是在喃喃自语?我心里直犯嘀咕,也不敢私自离开树林里,害怕王某笑话我胆小,只得硬着头皮捉蝉蛹。捉到十一点时,我们俩拿的大瓶子里都盛满了(约有五六百个)蝉蛹,再也装不下了,才肯罢休。这时我想起他的“喃喃”自语,不禁问他:“刚才你再和谁说话呢?” 他目光诧异地盯着我说:“我在和李某说话,李某向我问起他家里人的近况,我就把他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才离开我们,朝树林当中那一片坟地里走去。”接着又问我:“李某一直就跟在你身后面,你没有看到他吗?” 听到他的话,我一下子惊呆了,李某正是我们村里的人,可是一年前他就得病去世了,并安葬在这片树林里。今天晚上王某居然亲眼看到他了,我虽没有看见他,他却一直跟在我身后面,想着想着,瞬间冷汗浸湿衣衫:“他是,他是……鬼。”说着,我转身拼命似的朝家的方向逃去,王某也瞬间醒悟过来,不甘落后地紧追在我后面。 从此以后,我们俩再也没有捉过蝉蛹。 迎壁墙上的福字 邻村有一户王姓乡邻,前年他们家里增添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出生一个月后,就开始闹夜,每到晚上,他就会无止休的哭泣,任凭大人们想尽花招来哄他,都无济入事。他们家里的人都怀疑这个男孩一定是生病了,身体里不舒服,才会闹夜的。于是王某就抱着他去村里的卫生所找医生检查了一下,结果医生也没有诊断出他生有什么病,就告诉王某,小孩子闹夜是常事,可能过几天就不闹了,可是过了十几天后,这个男孩仍旧闹夜,而且闹得越来越凶,直折腾得王家人都精疲力竭,并影响到了家庭中的日常生活。 王某只得抱着他去了大医院里,找专家医生给他治病,可是经过专家医生的诊断,他的身体很健康,并无疾病的迹像,至于闹夜现像,专家和村医的解释同出一辙,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来解决它,于是王某只好很无奈地为他放弃了求医,从而任凭他闹夜。 又过了几天,王某从一位乡邻囗中得知,镇里有一个李姓巫医,给人算命看相,诊病驱邪都很灵验,于是王某就把李巫医请进家里,给这个孩子驱病赶邪。李巫医刚进大门里就盯上了迎壁墙图画中的大黑福字,随后紧皱眉头,叹了一囗气说:“你家里的陰气太重,难免会扰得婴孩闹夜。” 王某不解,问他:“陰气的根源在哪里呢?” 李巫医指向迎壁墙上的大黑福字说:“它就是祸端。” 王某更是不解的问:“家有福字,子孙都能受其荫庇,不是很好吗?” 李巫医摇头说:“福字一般刻在棺木上,子孙才会受其荫庇,要是在迎壁墙上,特别是大黑福字,就会招邪,从而造成家里的不安宁,应尽快拆掉这幅带有福字的壁画,把它另换作带有竹子的壁画,而且在壁画里有流水不能有小桥(注:因为桥为奈何桥直通鬼意,更易招邪),才能把邪气驱走,婴儿也就不会再闹夜了。” 经过李巫医的一番解释,王某顿时恍然大悟,直恨不得当时就要拆掉迎壁墙上这幅带有福字的壁画。 送走李巫医后,王某急忙找了几个乡邻把迎壁墙上带有黑福字的壁画拆去,随后又贴上一幅带有竹子的壁画。从那以后,那孩子果然就再也不闹夜了,每晚总是睡得很香甜。 其实细想起来这件事很荒诞,大多数人是不会在意迎壁墙上的福字,而在乡村里往往发生的一些让人感到邪门的事,却又大多数于此有关。诸位读者你们的迎壁墙上有福字吗? 兔子仙 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讲兔子仙的鬼故事,老人们说,兔子仙很厉害,一旦被它附体,就会发烧说胡话,六亲不认,甚至会跑出来打人,还会像狗一样咬人,不过它一般不会伤害男孩,只会伤害女孩,特别是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都是它伤害的目标。 邻居家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叫秦清,就曾被兔子仙附身过。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村子里的变压器毁了,村民们都用不上了电。秦清就去买了根蜡烛,在烛光下做作业,由于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多,她做到很晚,才做完,等她做完作业,准备吹灭蜡烛,要休息时,突然看到一只白兔子悄悄溜进她的屋子里,穿着鞋子,搭拉着耳朵,跑到她面前,居然说出人话来:你看我像你吗?” 她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兔子会说话,以前奶奶给她讲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兔子,都会说人话,来帮助弱小的小动物,就这样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奶奶讲的童话故事里了,就很高兴地回答它:“像,你很像我一样的善良啊。” 没有想到那只兔子听到她的回答,居然很诡异的笑起来:“好,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 笑声过后,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只兔子就扑到她身体里,很快她就不能自主地躺在床上睡觉了。 等到天亮后,她母亲看到她还没有起床,就来到她的屋里叫她,却发现她在发烧,说胡话,她母亲赶紧去找村医给她看病,村医来到后,看到她的这种情况,就按照感冒给她开了药,只是吃过几天后,她的病反而加重了,村里的一个半仙知道她的这种情况后,知道她是被兔子仙附体了,来到她家里,拿稻草的烟火熏她,还要用银针往她身上扎,就这样折腾一番后,只听得她很凄厉地叫了一声:“别扎我,熏我了,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附在她身上了。”刚说完,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后,烧也退了,脑子也清醒过来,不再说胡话了。 那个半仙临走时曾叮嘱那个邻居,秦清要是再遇到兔子仙,一定要骂它:你这个死兔子!快滚吧,再向它吐几口水,就会吓跑它。后来村里有几个小孩也遇到了兔子仙,就是用这种办法吓跑它的。 阿嫂的见鬼经历 以前玉米熟时,邻村里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总是在夜里下地偷玉米,所以一到晚上我都会地里看玉米。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昼,邻居家的阿嫂也来看玉米,我家的玉米地和阿嫂家的玉米地相距不是很远,,当中却隔一座桥。我和阿嫂就坐在桥头上聊天,开始时聊的还东家长西家短的平常事,到后来,阿嫂就开始给我讲起她年轻时的见鬼经历。 阿嫂年轻时,农村里还比较落后,家家还没有通电,一到晚上,都点的是媒油灯,这样村里即使在有月亮的晚上,也会显的比较暗。有一天晚上,阿嫂身体不舒服,要去村医那里看病。就在她来到秦老三的家门口时,看到秦老三的门口正蹲坐着一个人,阿嫂心里好奇,以为那一个黑影是一个贼,要来偷秦老三家里的东西。因为秦老三是一个孤寡老人,一个月前就因病去世了,现在他的家里还没有住人,是一个空院子,到是最近有贼经常光顾他的家里,所以阿嫂才会有这种想法。 等阿嫂快要走近那个黑影时,突然迎面刮来一阵怪风,她喝了一声:“谁?”却看到那个黑影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伸着两只细长的手臂,正张牙舞爪地朝她靠近。 借着皎白的月光,她在一瞬间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正是死去的秦老三,才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鬼魂,直吓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窒息得要死,拼命地张着嘴想喊,却好像突然成了哑巴发不出声来。 秦老三的鬼魂已经来到她的跟前,并发出瘆人的声音:“你们都偷光了我的东西,你们要还给我,你们……。”那声音很低沉,好像蕴藏着无比的愤怒和仇恨。 正在秦老三鬼魂的十根铁锥般的黑指扼向阿嫂的脖子时,突然秦老三邻居赵忠家的大黄狗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从赵忠家的大木门下面钻出来,舍命的朝阿嫂这边叫起来。 经过赵忠家的大黄狗的一番狂叫,阿嫂眼前的秦老三的鬼魂很快不见了,她被刚才发生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往村医那里去了,随即转身三步作两步的摸黑朝家里逃去。 现在阿嫂仍相信自己那天看到秦老三的鬼魂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从那以后村里又有很多人都在秦老三家的门口前看到过秦老三的鬼魂,只是邻村里的几个贼也惧于秦老三的鬼魂,再也不敢去偷他家里的东西了。 眼皮跳跳 在乡间有一句俗语,叫左眼皮跳是福,右眼皮跳闯祸,意在告诉我们,左眼皮跳是好事,这一天里你不论办什么事情,均会随心所欲,万事皆成,可是你要是右眼皮跳,却不是好兆头,弄不好会人财皆失,大祸临头,所以你要是右眼皮跳,最好不要出门办事情,即使有急事燃眉,也要改天去办,在这里我要先讲一个关于右眼皮跳的怪事情。 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叫徐家凹的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叫黄老三的老头。黄老三有一个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一天村里的媒婆给他的儿子说了一门亲事,并约好三天后就要领着他的儿子去相亲。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起了床,要去集市上给儿子买相亲用的糖果,就在他才推开家门,要往外面走,右眼皮就一个劲地跳。他知道右眼皮跳不是好事,打算关上门不愿去赶集了,可是又想到儿子相亲是大事,不能就此耽搁了,便顾不得眼皮跳所带来的凶吉,就去赶集了。 在途经邻村的一条小河边时,突然看到有很多人在那里卖出买进的很热闹,他以为是到集市上了,赶忙走进人群里去买糖果。让他感到邪门的是,当他来到卖糖果的摊前,看到卖糖果的人居然是他死去很久的邻居,而那个邻居生前也卖糖果,并和他是好朋友,此刻看到他,很热情的对他说:“黄大哥,小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挺想你的,这次你别走了,陪小弟在这里做生意吧。”说着,就朝他扑过来。如此同时,在他身边走动的那些“人”也都样子很吓人的朝他扑过来。这时他吓得撒腿就跑,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天亮后,有人赶早集路过这里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河边上,已经死了。 原来黄老三在河边上看到的那些人全是河里的水鬼,特别是他的那个卖糖果的邻居,也是被这条河淹死的,成了这里的水鬼,所以他才会把黄老三也拉过来当这里的水鬼。其实右眼皮跳,是一个人身体里的陰气最重的时候,人若这个时候出外办事情,特别是晚上,很容易遭受鬼魂的侵害,黄老三不知此中之道,才会遭遇此等横祸。 鬼村奇谈 很多人都描写过各式各样的“鬼村”,可是我并不想写这些让人无法求证的故事,但是我却真实遇到了这样如此令人恐怖的事。 看过我的短篇小说《死亡名单》的人应该会知道,我曾去过湖南的西冲山村。可是那之后我却无故爱上了这些冒险,于是我随着自己的爱好找到了我一直都想过往的地方——罗洋村。而我知道这个地方的途径是无意中在互联网上发现的踪迹,那里的迷奇故事实在令人忍不住着迷。 可是谈到这个村庄,很多人便谈村色变,因为与其说那是一个村庄,不如说那是一片碎瓦残砖以及凄怆的荒凉之地,那里呈现在眼前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人们居住,就在这样的地方曾经也是让许多游客神往的旅游胜地,可是它的衰败却让人好奇。 但是我却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图,甚至想要写下这个故事,即使这个故事让人看后会有不好的联想,以及对人性更透彻的理解,我依然忍不住想要记录,因为它太过离奇,太过悲伤。 自从知道罗洋村的事件后我便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那个所谓的“鬼村”探探究竟。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这段旅程,傍晚我便到达了那个地方。可是我却没有方向,于是我决定找一个导游,当我说出我的目的地时,许多人却从兴奋转变为一种恐惧。无奈等我将酬劳加的很高时,确有人愿意带我去。 当我们走到罗洋村的外围时,我更加兴奋了,其实那个村子看上去并不可怕,它处在山坳里,被两头山夹在中间,甚至有点像是画中那些美丽的村庄一般,当然却没有公路延伸到这个村子,以至于我走了很久的羊肠小道才到达罗洋村。 可是当我踏上那里的第一片土地的时候,我惊呆了,这里哪有村子。四周堆满了残壁断瓦,一片狼藉,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到处只有茂密的树枝遮盖在上面,没有一间完整地房子,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当我把钱递给导游时,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很快消失在我眼前。我感觉偌大的空地,只剩下我单调的身影点缀在这片废墟。我试探性的望了望四周,因为这里陰森的气氛实在不允许我直挺挺的张望,废墟上零零散散的铺着一些砖瓦,砖瓦之间一些矮矮的树探出头,显得十分古怪,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一股恐惧就要将我吞噬。感觉这里越来越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粗莽的喘气声以及那像是被拨动的心脏的跳动声。更加诡异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丝的鸟叫声,难道这里有一只恶魔将鸟儿都吞食干净?我最害怕自己的这种胡思乱想,因为它总可以使我抓狂。 我实在忍不住心里被压抑的感觉,于是我开始喊叫,我希望有人回应我,因为已经到了傍晚,如果现在这里没有居住的地方,那么就意味着今晚我就要睡在这片幽静的废墟。 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果然有人从草丛里跳出来,那是一个耄耋老人,留着寸长的银白胡须,带着一个破旧的草帽,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和打了很多补丁的筒鞋,脸上挤满了厚厚的皱纹,就像是得道的老道士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老人手里握着的并不是拂尘,而是一把弯弯的镰刀,散发出一阵寒意。 我以为他看见我会表露出一种吃惊的表情,可是没有,他的脸上明明是恐怖狰狞的表情,他对我拼命的吼叫,具体吼的是什么话,我却听不太清,因为那是地方方言,我实在无法肯定的揣测其中的意思。于是我向他询问并凑到他跟前时,他的那种表情便越发的狰狞。当他对我作出驱赶的动作时,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在赶我走。那个动作就像是在驱赶瘟神一般,我极力的向他解释,可是他却没有为之所动。 于是我做了一个无奈之举,我掏出了一张工作证,当然工作证是假的,那是托朋友做的一张记者工作证,没有任何印章,只有一个名字以及封面上“记者证”的大字。纯粹只是拿来糊弄小孩子的东西,却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那个老头看见这个工作证后马上转变了先前恶劣的态度,对我投来令人发凉的微笑,那是多么虚假而挤出的难看的微笑,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用十分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以为你是观光的记者,这个村子不是该那些享着福不知好歹的家伙来的,死了人我们可管不着。”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人有些滑稽,可是我马上注意到他的话有些不对劲,是的,这里还有其他人。 “老大爷,这里不止你一个人住吧。”我唯恐他听不见我的声音故意将嗓门提的老高。这也是我有一种潜意识——大多老人听力都不好。可是我错了,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属于例外。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你说的对,这里除了我还有8个人苟延残喘在这里。” 那个老头的言辞有些夸张,虽然我觉得这里用“苟延残喘”这个词是在恰当不过了,可是他的言语中却能听得出一股埋怨的味道。 “老大爷,今天已经很晚了,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晚?”我故意抬头望望已经拉下帷幕的天空,然后试探的问道。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家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住,我帮你问问别人吧。”老人很干脆的回答我。 “喂,你们都出来,又有记者来了。”这个老头对着身后的山林大叫了一声。我知道在我之前就有人已经到过这里,我只是其中之一。 话音刚落,便有8、9个人稀稀落落的赶到这片废墟。 “不是已经有很多记者来调查过吗?怎么又来了?”一个稍微年长的大妈问道。 “我们不是一个节目的,我是报刊记者。”我听后竭力解释,深怕会露出一丝破绽。 可是他们并没有听见我的声音,而是聚拢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我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要听到他们嘴里说的是什么,可是他们那如同微风一般的窃窃私语让我更加紧张。我开始害怕他们会不理睬我,最坏的情况就是会被丢在这个地方独自过夜。 “我们决定了,你就睡在王兴家,每次到来的记者都住他家。”听完那个老人的话,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算是轻松下来了。 我忙说了声谢谢。 可是那些人围过来问我叫什么时,我却被吓到了。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是一种蔑视和不屑一顾,还有一种诡异,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叫陈虹,来这里就是为了听听大叔大婶们讲讲故事,希望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你们的困境。”我深怕会说出一些让他们不满意的话,所以将话慢慢的讲道他们的心坎里。看见他们一阵的默许,我方知自己已经逐步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当晚我便跟着那个叫王兴的大叔来到了他的住处,一路上我并没有敢出声,只是他一个劲的用夹生的普通话对我问东问西。等到我们走到一间用挡板做的房子跟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当他说这正是他的房间时,我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房子有点像是危楼一般,似乎摇摇欲坠,我不太敢走进里面。 可是在他半推半搡下,我始终还是进入了这个临时的巢穴,说是巢穴,却一点都没有错,因为里面除了两张床以外就只有摆在角落孤零零的灶台,我有些忍不住那从地下和灶台扑面而来的一股酸臭的味道,忙趁着他看不见我的动作蒙住了鼻子。 这晚,我并没有因为条件的限制,而睡不着觉,相反我却很快就梦归深处了。 到了后半夜,我醒了,并不是因为那灌进来瑟瑟的寒风,而是因为我听到了一阵哭声。那个声音很凄惨,就像是我看过无数的恐怖片,那里面会有女人冷飕飕的哭喊。可是我听到的却并不一样,因为那明明是一个男人悲痛、凄凉、感伤、以及愤怒的哭叫声,那个声音穿过挡板萦绕在我的耳边,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慢慢的紧张起来,呼吸变得越发的沉重,感觉有一只猛鬼正张牙舞爪的向我伸出血红的舌头。我猛地坐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后面的一块挡板已经被谁拆掉了。 我忙出声去叫王兴,可是他的被窝里哪里还有人,我一下子呆住了,王兴不见了。我此时更加的害怕了,那种恐惧就像是嘶嘶的风一个劲的吹进我的胸膛。我眼见王兴并不在他的床上,于是我拿出手机借着微微的光渡步来到外面,外面是有月光的,可是那煞白的月光更加令人狂躁不安。 我四处张望,顺着那个哭声的方向,开始慢慢的寻找那个源头,我开始祈祷上天或者是可以保佑自己的所有可以跪拜的神,那一刻希望可以保佑我这条小命。外面茂密的树木以及废弃油桶,还有破砖烂网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苍白和冰冷。那个哭声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般,砰砰直跳。我慢慢的清楚的感受到了哭声的来源,那是躲在一贯树木后面的人发出的声音,可是我突然又摆摆头,因为人的声音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穿透力?我一下子蒙了? 我开始努力的往前挤压着,心里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在那里哭的是人是鬼?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快失去了心跳,屏住呼吸向树林探出头,我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场景,比如那个哭的人会一口把我吞掉,或者是一个人蹲在那里悲伤的哭喊着。可是当我定睛去看去时,我惊呆了,那里哪里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梁。 “你怎么在这?”我的背后突然被一阵猛打,随即我的身体重重的摔进了树丛。当我努力爬起来时,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失踪的王兴。 我有些不高兴了,因为我绷紧的神经被他这一吓快断了。 “你刚才到哪去了?你也听见了哭声?”我语气有些生硬。 “我就起来小便,然后就看见你站在这里啊,什么哭声,你幻听了吧?”他不自然的解释道。 “你真的没有听见哭声?” “没有,很晚了,睡吧”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小屋里,然后我紧跟其后,然后他用挡板遮住了那本来拆掉的洞。 可是这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了,那凄惨的哭声在脑海已经根深蒂固,一闭眼就可以看到一个皮开肉绽,脸部溃烂,浑身血淋淋的男人对我悲伤的哭泣,经久不息。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跳起身,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空寂的蓝天让我心情也很舒畅,可是眼睛已然红肿,憔悴的挺不直脊梁。等我吃了一块面包便开始了我的调查,虽然王兴有叫我吃饭,可我告诉他我早上只吃一块面包,当然并不是我只吃面包而已,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塞进锅里的是什么,然后煮出了绿莹莹的黏糊,我却怎么也吃不下。 当我再次找到昨天的那个老头时,他正坐在一张板凳上面,板凳已经残旧不堪。 原来这个老人姓刘,当我知道他的姓之后,便一个劲的叫他刘老爷,以便可以套取一些故事。可是他总是遮遮掩掩,当我问他晚上听见哭声没有,他却说没有。这点是我很奇怪,昨晚的哭声的确很大,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当我问到这个村子为什么只剩下8、9个人时,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那是一种感伤和多余溢出来悲愤。 我原本想将那个老人的话原原本本的写在纸上,可是刘大爷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我根本无法完全听清他的话,以至于我只有将听得懂的话串联起来,试图勾勒他心里的故事。 这个村子原本是一个有五百人口的大村,因为这里是靠近风景区,所以会有不少的背包客会在这里旅游,村子自然也就很富裕。可是自从2004年开始,人口骤降,直到现在还有仅存的10个人,谈到原因,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事情要追溯到2004年的一个傍晚,一家8口人本来相拥而坐吃晚饭,可是突然全家开始冒冷汗,然后紧接着是一阵狂吐,最后到底死亡,从事发到死亡不过短短十分钟。随即一个月内死亡17人,接着两年内竟然死了76人,可是这样的猝死并没有停止,后来就有人说这是“鬼村”,名副其实的“鬼村”,说是村子受到了恶鬼的诅咒,也有人说这里风水不好。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人纷纷离开家乡开始背井离乡到外面打工,以至于现在只剩下几个老人。我听后脑袋一阵晕眩,一股冷风袭面而来。可是当我问到这里为什么只剩下残壁断瓦时,老人沉默了,我看的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严重的火灾,可是老人怎么也不肯透露了。 于是我开始独自在这片废墟上寻找线索,可是我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曾发生在这片村庄,我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可是却没有人透露半个字,这使我很苦恼,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我觉得在这里住几晚再说。 晚上是王兴做的晚饭,我吃的很少,因为我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将饭菜烧的黑乎乎的。当我睡下时,我特意看了一眼手机,这里没有一丝信号,我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与外界毫无联系的情况下,也就是说我现在与外界完全隔离了。 晚上我实在无法入睡,因为我害怕那个哭声会再次光临我的耳廓,可是到了半夜,我实在忍不住眼皮的反抗,慢慢的睡着了。 “呜呜,呜呜”果然那个声音还是出现了,我被熟悉的哭声再次吵醒了,哭声依旧是那样的凄惨,让人不住的打冷颤。当我去叫唤王兴时,他果然不在。我慢慢的爬起身,打开手机,等它射出光线时,我便开始向外移步,我条件反射的往昨天那个地方奔过去,这次我想一定可以抓到那个哭喊的源头,可是当我走到灌树丛时,哭声停止了。我很快的跑过去,深怕那个影子会一下子消失,可是果然那里没有任何人。 但是当我定下心时,我惊呆了,全身开始冒冷汗,嘴角不停的抽搐,身子摇摇晃晃的开始站不稳,眼睛圆睁,咧开嘴巴。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座坟墓,那是多么矮小的坟堆。就像是小时候有宠物死后为它搭建的一座。 墓碑上上面静静的躺着几个字,是血红的大字——“爱女王甜之墓”。我被吓呆了,感觉坟墓里正伸出一双干枯蜡黄的手想要拉我下去。当我把头转向另一边时,毫无意外的我看见了另一个坟墓,墓碑上同样躺着几个血红大字——“爱妻黄氏之墓”。我定眼望去,那血红的大字似乎在流淌着鲜红的血液。那哭声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正是这座坟墓里的鬼叫出的声音?可是马上我就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我听到的是一个男人悲伤的哭声,难道是眼前埋在土里的亲人哭出的声音?对,我再次确定了旁边那个坟墓的墓碑上的字,是的,进入我脑海的第一个有嫌疑的人是王兴,因为那座坟墓上的名字也姓王。 我没有一丝犹豫的叫出了王兴的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微微的听到树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钻出一个人,不出意外的那个人果然正是王兴。 当他看见我时,已经将眼睛哭得红肿,可是他并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意愿,只是望了我一眼,然后消失在我眼前,我连忙追上去,最后来到那间屋子,他什么也没说,便睡下了,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答我,于是我也满怀疑问的闭上了眼睛。 我来这里第三天早上,没有看到王兴的影子,当我去询问刘大爷的时候,他却只是摇头,没有其他的话,其他人就像是预谋好的,没有告诉我想知道的。譬如,王兴呢?他在哪? 到了晚上,我没有睡下,等待王兴的出现,可是始终没有再见到了。当那熟悉的哭声出现时,我再次感到一阵阵恐惧,我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我依然借着手机的光,来到坟堆,果然那里蹲着一个人。我认出了那个人正是王兴,我走过去叫他,可是他怎么也不应,只是蹲在小坟堆前不住的哭泣。我用力的掰动他的肩膀,试图转过他的身子,可是当他转过身时,我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不是王兴,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叫做脸部位,鲜红的血肉贴在面部,最咧开不住的哭着,眼球突出来露出悲伤的眼神。 我吓得大叫起来,慢慢的村子里仅存的人都闻声跑了过来。可是蹲在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兴,王,王”我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怎么了?”眼前的人都开始盘问。 “我看见王兴,他在哭,他没有脸皮了”我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们我看见了什么。 可是当我说完后,都摆头离开了,从他们的眼眶里我看见了——他们知道真相。 无论我怎么叫唤,那些人再也不回头了。当晚我一直无法闭眼,一闭眼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脸部以及那个痛苦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身体不住的打冷颤,长夜漫漫,我再次在恐惧当中度过。 第四天早上我不管一切的开始询问村子里的人,开始死缠烂打。最终果然如了我的愿——刘大爷果然告诉了真相。 可是我听完更加把持不住那袭来的恐惧。王兴竟然在我来的第二天已经死了,是自杀身亡的,可是由于尸体被发现的晚,脸部被狗撕咬了一部分。可是我不敢相信,因为第二天我确实吃了他做的晚饭,还有他站在坟墓旁的身影,我历历在目。王兴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可是当我再次跑到坟堆时我惊呆了,那里的确多了一座坟墓,上面依然是血红的大字——“王兴之墓永垂不朽”。由于这个地方已经只剩下几个老人,于是死人只是草草的卖掉,以至于我并不知道王兴已然死去。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如果他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看见他了?还有他为什么要自杀?另外两座坟墓又是谁的?王兴为什么晚上会哭? 当那个老头告诉我一切时,我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这个村子在2006年发生了两场大火,第一场大火烧掉了王兴的店铺以及自己的女儿,第二场大火烧死了自己的妻子。而后来警察来调查火灾原因时,发现时有人纵火,当晚就找出了凶手。原来凶手正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马福满。因为在生意上竞争不过王兴,然后就毫无人性的烧掉了王兴的家产以及亲人。可是知道凶手时已经为时过晚,因为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再也无法活过来。因为自己不在家的缘故,于是都没有来得及赶上火灾发生,以至于王兴每次都会责怪自己,然后就会晚上跑到女儿和妻子的坟墓前忏悔和痛哭。让我住在他家也正是想有人在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可是没想。。。 突然我觉得王兴是多么的可怜,凶手又是多么的可恨,我不禁长嘘一口气。 然后就是关于村子的离奇死亡,早已经有专家到这里来调查过,排除了水源投毒、空气污染等一系列可能后,最终只剩下冠心病一种可能,因为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猝死。专家的意见就是外出打工的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只剩下了一堆老人,最终无人照顾,所以理所当然的死了很多人,死亡的具体原因就是冠心病。 可是村子里的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死的人里面还有小孩,未满周岁的小孩,十几岁的小孩。我自然也不认同,可是我却是在找不出其他原因,于是我便放弃了追查,就让它成为一个迷又未尝不可。再说这里我实在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处处可以感受到陰森恐怖的气息以及晚上那悲惨的哭声。 于是当天我便离开了罗洋村,当我跟老人道别时,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他们不离开这里?我一直记得那句话“我舍不得!”。 我再次踏上羊肠小道时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回头望去,村庄上面的斜坡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坟墓,我想他们并不孤独。 当我再次回到家里时,突然觉得一身的轻松,一个大字躺在了暖和柔软的大床上,突然有一种想再次看看罗洋村的冲动,于是我打开电脑,搜索罗洋村。突然我惊呆了,我张开嘴巴,眼球凸出,脑子一下子蒙了。电脑上闪烁着一排大字,“鬼村迷奇大量死亡,先如今仅剩四人”。当我把眼球定格到日期时,这篇报道竟然是一个星期前发布的,正是我去罗洋村之前,那我看到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我到底去过罗洋村吗?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感觉有一双干枯的手掌正紧紧的掐住我的喉咙,无法呼吸,脆弱的心脏被恐惧拨来玩去。 四灵村怪谈 没有血的人 我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寝室里本来有四个人的,不过另外一个出去实习,大概走了一个星期。因为我们是学医的,所以经常会去偏远的山村考察,不过这一次似乎走得时间有些太长了。 突然,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声音很小,持续了一会儿,又停止了。 我正纳闷,紧接着又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东西摔倒的声音。急忙下床打开门,竟然是出去考察的刘伟。 “喂,没事吧?”我推了推他的身体,抓起口袋中的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突、然,他抓着我的手,用着全身力气说,“寄……血。”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学校派人带走了刘伟的尸体,在这个晚上,我经历了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幕,一个出去考察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寝室里面,而且留下看似神秘的暗号后就死了。 刘伟考察的地方,之前就听说过,那个地方挺邪门的,据说那个村子有传染病,但是过于偏远,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救治。我们学校把这个村子设立为考察地点,刘伟他们是第一批。 刘伟出事后,关于这个村子的情况就成了一个谜。 不过,有人说,刘伟其实已经死了几天了。 据说刘伟的尸体当天晚上就被解剖了,里面的情况令人吃惊。尸体呈严重的腐烂,这是死过几天后的征兆。 一个死人是怎么回来的?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能去考虑这些问题了,明天我就要出发,但是我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寝室的另外两个人已经睡着了,寂静的房间内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我找了找,竟然是刘伟的手机,那天晚上他的手机掉在地上,被我捡回来了。 是一条彩信,发件人叫林宇,好像是和刘伟一起去考察的学生。 你回去了吗?快叫人救我们啊。我已经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他们还在追我,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文字的下面插入了一张图片。 很不清楚,应该是拿手机随手拍的。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很多人影,天色太黑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发出亮光。 像是晚上野兽的眼睛,闪烁着吓人的红光。 地图上消失的树子 四灵村是一个偏远的山区,背后靠山,交通很不便利。 这趟公交车比我想像的还要颠簸,在进入大山内的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缓缓停下来了。 下车之后,公交车缓缓发动,最终淹没在来时的雨夜中。 终于到了,我抬头看了看,一块牌子上写着“四灵村”三个大字,看来确实是这里了。 不过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村子里安静得可怕,可能乡下都是这样的吧,农民睡得比较早。 我迅速冲进村子,在屋檐下躲着雨。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不过没有打伞,还没等我叫住他,人影就消失了。 我还在纳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农家女孩。 “你也是实习生吧?”她突然说。 “是啊。”来这里之前老师说过,会有人接我,想必就是这个女孩吧。 “你好,我叫王可,你可以叫我小可,你今晚就在我家睡吧,我带你去。”说着,她递给我一把雨伞,慢慢走进了雨幕中。 看来,那帮实习的家伙过的也不差嘛,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陪着。我心中暗暗地想,却突然发现,周围竟然全是一个个经过的黑影,他们抬着东西,风吹过的时候,盖在上面的布被掀开了一角。 竟然是个死人。 “小可,旁边的这些人是村民吗?”在转过几个弯之后,我问。 “有吗?”小可转过头看着我。 我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了,空荡的村子里似乎就我们两个人,寂静得让人心中抓狂,周围除了死一般的房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房子,快速走了过去。 小可还有一个父亲,他们不是本村人,不过却一直生活在这里。 在收拾好行李之后,我询问着他们村里的情况。 “王叔,你还记得上一次来你们这里实习的学生吗,他们人呢?” 王叔看了一眼窗外,反问道:“不是都回去了吗,要不怎么让你来了?” 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好像有声音,外面的树丛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王叔继续说道:“你就在这儿好好考察吧,注意啊,一定不要去村中央的那栋房子,那是我们村里祭祀用的,外人是不许靠近的。” 我答应了一声,继续和他闲聊,大约十点过了,我打了一哈欠,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手机基本没有信号,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和外界断了联系。我从随身包里找出了专业的地质地图,本想找找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可是地图上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庄。 屋外传来惨叫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正纳闷儿,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黑影匍匐在地上。我愣了一下,黑影猛地扑了上来。 我抓起手机,接着微弱的光芒,出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张人脸。 竟然是一个人。他一把按住我的身体,牙齿朝着我的脖子咬了下来。我迅速歪着头,牙齿咬人肩膀里,瞬间鲜血飞溅出来。 黑影像是受了鲜血的刺激,再次咬向我的脑袋。 这次完全没有机会躲闪了。 那个人突然从我身体上滑落下去,站在他后面的是王叔。 王叔甩了一下斧子上的鲜血,将尸体扛在肩上:“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吧,你不该来这里。” 噩梦的开端 那一晚上我没有睡好。 一直坚持到第二天,也不敢问什么,迅速收好了行李。 小可走进了我的房间:“你怎么要走啊?” “啊,家中突然有事,必须要回去。”我一向不会撒谎,不过她好像没有怀疑。 “不过,客车明天才会来啊。”她认真地说,“我们这里比较偏僻,所以客车隔一天才会来一次。”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我爱到坏人的袭击,他要杀了我啊,幸好你父亲及时出手,要不然我早就死了。”我说。 “我父亲?你在开玩笑吧,他去世好几年了。”小可说。 我大惊:“可是昨天有人真的在我的房间内被杀了,你看地上。”说着,我看向地面,才突然发现原本残留在地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了。 这个村子里没有人。 当我早上再去这个村子里闲逛的时候,这是唯一给我的感觉。 空荡荡的大街上似乎就我一个人。每家每户都是紧锁着大门,门口的空地上留着像是坟墓的土包。一连看了几家,终于走到了村子中央。 那是昨天王叔告诉我不要去的地方。那栋房子像是一个巨大仓库,没有窗户,就像是一个铁皮的盒子,被封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我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正要离开,突然觉得这里很熟悉。 是那张照片。我拿出刘伟的手机,翻找着那张照片,对比之后,更加确定。 林宇发出来的照片背景就是这里。 转了一圈回来后,小可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小可,这个村子里没有人吗?” 她看了我一眼:“不瞒你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得了一种怪病,他们一般早上不出来,只有晚上出来。” 我低着头,无意间看了一眼角落,顿时感觉身体一阵震悚。 那是一支烟头。 “小可,今天有人来过吗?”我谨慎地问。 她奇怪地看了看我,慢慢说:“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我强作笑脸。 我甚至推测,王叔并不是几年前就死了,而是昨晚被人杀的。我捡起床底下的烟头,上面的唾液痕迹很明显,那么可以推断,王叔昨晚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应付潜藏的敌人,林宇还在这个鬼地方。也许只要找到他,就能解开这里所有的真相。 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我透过窗户,看着村中央那个密不透风的禁地。 真相背后的恐惧 敲门声想起,小可走了进来,她有些犹豫地说:“你不是要考察吗?我可以带你到村长家里去,他那里有很多关于村子的历史资料。” “那太好了。”我顿时来了兴趣。 两人走在荒无人烟的乡村道路上,那种安静已经让人感觉到诡异。走了一会后,她在一栋民房前停了下来,“你进去吧,我还有事。” 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姓张的村长把我带进里屋,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书籍。 我听到他陰沉地说道:“你是在小可的家里住吧?她家也是不容易啊,就她一个孩子,早年还死了爹。”我附和着叹了口气。 “村长,今晚的……”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张村长说了一声失陪,便退出了里屋。我偷偷跟了出去,躲在门口偷听着谈话。 那个人背对着我,说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会儿,村长点了点头,那个人转过身,便要走。这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我感觉整个世界在颠覆,他的脖子背后留着一条长长的伤疤,那是昨晚被王叔的斧子留下的。 那个死人复活了。 我急匆匆地回到书桌旁,听着脚步声一点点儿接近。 那个声音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最后渐渐变远。 好像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那堆资料。 据资料上说,这个村子的村民一年前得了一种奇怪的遗传病,厌光症。村民以为这是妖魔附体,于是每年的特定时候,就会举行驱鬼的祭祀活动。而祭祀的形式就是:活祭。 回到小可家后,她一人坐在家门口发呆。 “该告诉我真相了吧?”我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任何人之后,悄悄地对她说。 “什么真相?”她的眼睛看向了别处。 “王叔是昨晚被杀的吗?我今天在角落里发现了烟头,但是你却告诉我没人来过。昨晚也是,王叔说那几个大学生已经回去了,其实是因为昨晚屋外面有人在监听,所以王叔并没有说实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并不是本地人,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个鬼地方?”虽然这还不是全部的疑问,但是总该是有个答案的时候。 小可突然哭了起来,她把我招呼到屋子里,紧紧锁上了门。 “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的村子。我和父亲是一年前搬进釆的,原本这里并不叫四灵村,而是叫死灵村,这是个被诅咒的村庄。”她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父亲是一个医生,因为对这种疾病感兴趣,所以才来调查的。谁知道刚来的时候,村民对我们很好,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听到村中央的仓库里传来惨叫声。父亲好像也调查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村民们不让我们走了。他们监禁了我们,让我们帮助他们接待来的人。可是父亲却不愿听他们的,经常把来村里的人送出村庄。” “也就说,那些大学生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一本手抄的笔记本:“那些人被送到了村中央的仓库里。这个是父亲留下来的,他说一定要交给外面的人,上面有他发现的秘密。” 我翻着笔记本,不过最后的几页被撕下来了。 本子上写着,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在一年前就因为瘟疫都死光了。那么,我看到的村民到底是什么呢? 午夜的活祭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留在了晚上。 午夜,我看着窗外的黑影在渐渐变多。他们行走在黑夜中,像是僵尸一般向村中央涌去。 我偷偷躲在旁边的树丛里,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仓库前的空地上,在最前面的台子上,站着早上的张村长。 他们一动不动,无数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灭的。和林宇拍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我感到有些害怕,这时,从台上丢下来一个东西,瞬间,这些村民聚集过去,随后,就是刺耳的惨叫声。这就是所谓的活祭吗? 我从旁边绕了过去,在仓库的后门前停了下来,迅速溜了进去。里面很黑,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属盒子,无数的粗管道连接着这些盒子,通向四面八方。 我朝里面望了望。 里面竟然是活人,从他日中慢慢呼出气体,在玻璃表面变成雾气。 我一边抑制哆嗦的身体,一边寻找着林宇的影子。 在最后排的盒子里,我找到了他。 表面的玻璃被砸碎了,林宇抖动着身体,几乎绝望地看着我。 “你是林宇?”虽然只是走之前专门去找过他的照片,但这个人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脑子,只有他才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赤裸的身体大大小小全是针眼。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一种寄生虫,吸取人的血液,但是却能保证人的身体不会腐烂。”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了刘伟临死之前的神秘暗号,竟然是这样。 “我们在这儿考察了几天,每天早上都没看到任何村民,但是晚上他们却出来活动。于是,某天晚上,我们打晕了一个村民,抽取了他的血液,做了一个基本的检验。血管里的血液全是那种神秘的寄生虫,我们本想告诉带我们一起来的老师,结果却发现他失踪了。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这么安静吗?那是因为周边的活物都被他们吃掉了。之后的某天晚上,他们举行了活祭,祭品竟然是那个老师,他也被吃掉了。” “那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 “他们把误入此地的游客和实习的学生囚禁在这里,饲养起来,供应村民食物,也就是人类的新鲜血液。” 竟然是这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伟在王叔的帮助下逃跑了,我被抓了进来。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了。”他停顿了一下,小声地说:“王叔发现了一颗神秘的种子,被他藏在了家里,据说只要吃下去的话就不会被这些寄生虫寄生了,可惜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对了,小可说不定会知道在哪儿。”我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小可?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他困惑地问。 “就是王叔的女儿啊。” “王叔家里不是就他一个人吗,哪来的女儿啊?”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残酷的直姻 突然,安静的仓库里响起了细细的脚步声。 下一秒,小可站在了我的面前。 “快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向门口跑去。身后,村民的身体瞬间挤满了仓库,林宇被淹没在人海里。 “赶快逃出村子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去你家。” 我们回到她家,紧紧锁上了大门。 没一会儿,村民就挤满了小院子,“砰砰”的砸门声撞击着我俩的心脏。 “你父亲应该发现过对付这些村民的方法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碰的。我们以前试过,不只是这些村民,连普通人都会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我看着她走进里屋,紧跟着走了过去。 她打开面前的柜子,一颗闪着金光的种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就是那个叫刘伟的下场——被吸光全身血液后,成为一个活死人。”她平静地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全部的疑问都解决了。 “我是谁无所谓。”她看着我慢慢将种子放人口中,惨笑着说道,“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来了。” 外面传来了咆哮声,狭小的房间内被挤满。 我一把抢过种子,吃了下去。同时,门被撞开了。前面的人大笑着说道:“真正的祭祀终于完成了!” 这个人竟然是林宇。 “看来,真相果然是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么,请告诉我吧,吃下去这个种子到底会发生什么?”我苦笑了一下,看着、旁边的小可。 “你和这枚种子一起消失,之后,就是这些活死人的天下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一切都清楚了。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很奇怪,你是如何在这个完全没有信号的地方发彩信的,刘伟又是如何一个人逃出来的?” “洗耳恭听。” “我想那是因为你跟着刘伟一起回到了学校,之后才发了彩信。我想你们来到村子后,发现了村民的秘密,也发现了王叔种子的秘密,这么明显的地方你竟然说没找到,没有比这更糟的假话了。你很聪明,让刘伟先去试,结果他立刻受到了影响。” “没错,我和他们做了交易,带更多的试验品来。故意将刘伟放了出去,为得就是吸引更多的人来。” “不过,既然王叔有这个王牌,为什么他一直没用呢?这也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直到我看了村长家的资料。这个村子几年前受到了瘟疫的袭击,一年前,王叔一家来到这里考察,恰恰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死人复活的事件。那么再把之前的一联想,答案就很清楚了。” 我看到林宇的笑容变得僵硬:“那是因为第一个被感染的就是王叔家的女儿,就算王叔知道能用种子杀死这些活死人,不想失去女儿的心情也让他放弃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这个村子活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其实,你有一点推理错了。并不是因为那个种子,而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不受种子影响的人。在你出现之前,村民必须留住这个希望,直到找到下一个不受影响的人。当你来这个村子后,我们发现你竟然能看到母体,母体是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所以,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在了你身上,当天晚上就杀了那个家伙,然后陪你演了一场戏。不过,就结果看来,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我来的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是你,撕下王叔笔记最后几页的也是你?” 他自信地点了点头:“你来这个村子之后,就一直受到监视。王叔的笔记最后几页就是记录的种子使用的方法。今晚让你见到我,让你跑到这里来吃下种子,都是计划好的。” “我还不想这么早死呢。”我取出含在嘴里的种子。 “你、竟然……”他惊讶地说,“不过,我们人多。” “该结束了。”旁边传来了小可的声音。 她突然抓起我的手,种子顺着手的摆动而滑落在她的嘴中。 瞬间,眼前的村民一个个倒在地上。我看着林宇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最终化成了一具干尸。 “其实,我很早就想这样了。父亲一直不想让我消失,所以宁愿冒着生命危险把那些误入死灵村的游客送出去。谢谢你能帮我结束这一切,我一直在等能亲手把这枚种子送人我身体的人,如果我碰到这个种子的话,那么这最后的希望都会消失。我父亲应该已经在等我了,再见。”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终于消失在清晨第一抹陽光下。 尾声 当我再次走在死灵村的小道上时,这个村子又恢复了来时的寂静。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回头看向这个村子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切发生过吗? 也许吧,至少有些人终于可以安息了。 山村古树 我住在山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听村里的老人说,村头的那棵死了的古树里住着一个神物,谁要是对它不敬或者谁要敢动它,不光那个人会倒大霉,而且很有可能会连累整个村子。说来也怪,那棵树长的弯弯曲曲的,神似一条大蟒蛇,每次经过它时我都会绕道而行,因为我害怕从它身上所散发的一种气息。 1999年5份的一天晚上,那晚天漆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要上夜校,所以每晚我都要从这棵古树旁边经过。那晚也不例外,当我我快到这棵古树的时候,原本我想躲开,可是我突然听到“啊,啊,啊……"的叫声,好奇心使我鬼使神差的停下来一探究竟。我悄悄的移向那棵古树,脚步声轻的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别着急啊,你慢着点,让我当家的知道了,不杀了你才怪。”“他妈的,就他那窝囊样,我借他两胆他也不敢。美英,你就跟了我吧。”此时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一扭头,竟看到两只发光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古树的树洞里的一男一女,那眼神充满了愤怒,我撒腿便跑回了家中。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会一辈子藏在我的心中,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美英和大壮死在古树的树洞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两个人没有穿任何衣服,赤裸裸的。在他们两个的身上缠绕着好多的蛇,死状非常的恐怖。老人们说,这是他们触怒了古树里的神物,遭到的应有的惩罚,大伙谁也没有提报警的事,因为村里人都相信这古树里确实住着神物。美英的丈夫王军把美英抱到地里,随便挖了个坑便埋了,而大壮的尸体就放在古树洞里,谁也没有去理会。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不料在第三天,大壮的老婆死在了自己的家里,同样身上缠满了蛇,村里的里都害怕起来,一个年过一百的老人对村里人说,他们不知廉耻的行为把神物惹怒了,神物要毁掉我们的村子,大家都快逃命去吧,没有人离开村子,他们不相信这位老人的话,留下的只有这位老人的叹息声。第四天上午,村里有人发现在古树的不远处,躺着一具身上缠满蛇的尸体,等大伙都赶来,发现这竟然是那位年过一百的老人,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呢,大家心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此时在人群中的王军的脸上不轻易间闪过一丝陰险的笑容,我直直的看着他,却发现他也正好看着我…… 荒村凶井 邪念 段鹏大学毕业已经三年多了,向来眼高手低不肯吃苦,工作换了十几个,钱没攒下一分,却一心梦想着发大财。前几天借了一千块钱全买了彩票,却一根毛都没有中。看着已经快九十岁瘫痪在床的爷爷,段鹏又是伤心又是焦急。 早些年,父母不幸出车祸走了,段鹏只跟爷爷生活在一起。打从段鹏记事的时候起,爷爷就这样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年龄大的原因,爷爷从来没有一句话,像一个活死人。而更让段鹏害怕的是,爷爷没有双手,而父母在世的时候也说不出爷爷没有双手的原因。 在段鹏心里,爷爷像一个陌生的老人,祖孙之间几乎没有感情,甚至有些淡淡的恨意,毕竟现如今年迈的爷爷正在拖累他。除了每天伺候爷爷吃喝拉撒睡,段鹏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过,段鹏倒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好像说过爷爷曾经很有钱的话。 这天,急着赚钱的段鹏开始翻找爷爷的东西。爷爷的年龄大,或许就藏着一些他那个时代的东西,只要找到一样,或许就能卖些钱。之前,他有过同样的想法,却终于没有忍心去翻,如今都快要喝西北风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翻来翻去,段鹏终于从床底下非常隐蔽的角落里掏出了一只斑驳的小箱子,满怀希望地打开,里面却只有一本破旧的线装日记。听父亲说,爷爷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小村里当过教书先生,也算是一个文化人,所以这本日记应该就是他的。 好奇的段鹏取出日记,信手翻了几页,而就在这时,床上的爷爷却忽然睁开了那双苍老的眼睛,吃力地伸出没有手的胳膊,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似乎想要阻止段鹏看那本日记。 “为什么不让看,里面有藏宝图啊?”段鹏不满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翻看。 爷爷放下胳膊,枯涩的双眼之中折射出了无比的不安和无奈,瘦小的身体也开始颤抖。 而这时候,段鹏翻看日记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段鹏发现,爷爷的这本日记大概只有十几篇,而他把所有的日记内容连起来,得出了几个信息:第一,那段时间爷爷一直在一个名叫赵家堡的村子当教书先生。第二,这个赵家堡曾经是茶马古道必经的村落,村里人曾经非常富有。第三,后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神秘的离开了,赵家堡再无人烟,从此荒废。 “几乎是一夜之间,村民们都逃走了,许多没办法带走的家产,丢的丢,埋的埋。罪过啊,但愿这个村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记起!我也要走得远远的。”这是日记中最后一页的内容。 之前,段鹏听说过这个赵家堡,在城南一处树林的山脚下,距离这座城市两百多里路,保存完好,却从来没人去过,他们都说这个荒废的村子陰气太重! 可是看完爷爷的日记后,段鹏忽然觉得没人去过是件大好事,因为这就有可能在那里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兴冲冲的段鹏赶忙拨通了孙杰的电话,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孙杰是段鹏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开了一家古玩店,所以段鹏很清楚“老东西”的价值! 而就在段鹏打电话的时候,床上的爷爷脸色已经青紫,好像正憋着一口气,而段鹏全然没有理睬! 一番准备之后,段鹏和孙杰上路了。大约两个小时后,他们穿过了那片陰森森,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的树林,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那座荒废的村落。 村子不大但保存完整,依稀可见白墙青瓦,显示着荒废前的富庶。村中杂草丛生,蛛网密布,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依稀可见马蹄的印记。 “你爷爷没说当初这里的村民为什么一夜之间都慌乱地逃走了?”孙杰不安地问。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值钱的东西。”段鹏说。 “都几十年了,我觉的找到东西的希望不大。而且这里几十年没有人了,陰气太重,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孙杰不安地看着四周说。 “少装蒜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店里的那些古董都是怎么来的。”段鹏揶揄了一句。 “对,那些东西大都是盗墓贼弄来的,可我只是收购,从来没有亲手挖过啊!”孙杰不满地说。 “性质都一样,别废话了,赶紧找吧。”段鹏说。 “可这么大个村子,我们怎么找?” “当然是用高科技了。”说着,段鹏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可折叠的金属探测器!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两个人拿着探测器在村子里“扫描”了好几遍,可除了找到了几枚散落的银钱和几只马掌铁外,再也没有收获。又是疲累又是失望,两个人坐到一块青石板上准备休息一下,探测器却在这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有东西,而且很多!”两个人马上兴奋起来。掀开探测器所指的石板,他们吃惊地发现,石板下竟然是一日黑乎乎的水井,段鹏将探测器往水井下一放,探测器的警报声更响了。 “井下有宝贝!”孙杰兴奋地说。 “我说不会白来吧!”兴冲冲的段鹏一边说一边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伸进了井中,却发现井中不但有水,而且还很深。可这也难不住他,只见他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只小型水下呼吸器和一身防水服。 孙杰一看就乐了:“段鹏,这回你真是有备而来啊?” “谁叫我穷怕了呢!”段鹏解嘲般地笑笑说。 两个人将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井边的一棵粗壮的柳树上,然后将另一头扔到了井中,三局石头剪子布后,输了的段鹏穿上防水服,戴上呼吸器就要下井。而就在这时,周围却忽然起了风,柳树上的枝条像无数双魔爪狂乱地飞舞着。 好好的天气怎么忽然起了风?两人的心头拂过了一丝不安。而就在这时,段鹏忽然发现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女人,正站在离水井不远的一个屋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依稀可辨这个女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清秀,但陰沉着脸,而且脸色白如身上的素衣。 “你是谁?”段鹏赶忙问,而女人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屋去。 “不、不会是鬼吧?”孙杰不安地说。 “别胡说,哪来的鬼?走,过去看看。”说着,段鹏拉着孙杰走进了那座小屋。 屋中很陰冷,除了一只破旧的织布机摆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包括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人呢?怎么不见了,你还说不是鬼?”孙杰惊恐地说。 此时,段鹏的心里也着实不安,可他来的目的是找到宝贝卖钱,没有时间去恐惧,他宁愿相信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管,我们赶紧下井。”段鹏又拉着孙杰走了出去。而就在他们迈出小屋的那一瞬间,身后的织布机忽然“咔咔”地动了起来,两个人再次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不要回头,继续走。”段鹏努力镇静地拉着孙杰快步走到了井边,这时织布机的声音消失了,刚才那股怪风也同时停止。 下井 段鹏简单活动了一下,热了热身,抓住绳子就准备下井。孙杰却一把拉住他说:“我一个人在这儿,有点怕。” “不管发什么,都不要回头看,神马都是浮云,你明白的。”说着,段鹏慢慢地下到了井里。 井口离他越来越远,井中的光线也越来越暗,他打开了呼吸器上的防水灯。 很快,段鹏沉到了水中,这水即浑浊又冰冷,他咬着牙继续下潜。大约沉到了水下三米多的地方,防水灯的灯光忽然将两道金属器物的反射光折回到了他的眼中。段鹏惊喜地发现,两只金光灿灿的小匣子正整整齐齐地放在井壁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收获了,而就在他伸手要抱起那两只小盒子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下方晕出了一团白色的身影。是刚才在井外看到的那个女人,她仰着头,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段鹏。 无比慌乱的段鹏赶忙抱起两只铜匣子就要往上游,女人忽然拉住了他的脚,用力地往井下沉。 “段鹏,你怎么样啊?”这时,孙杰的声音忽然从井上传了进来。女人松开手,消失了。 惊魂未定的段鹏赶忙把绳子拴在腰上,然后用力拉了拉绳子,在孙杰的配合下,将两只金属匣子升到了井上。 两只匣子应该是铜制,外面鎏金,做工精美,匣身各自上着一把青锈斑斑的铜锁,看上去就很有些年头了,盒子尚且如此精美,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也错不了。段鹏来不及擦干身上的井水,急于要跟孙杰打开,可费了一番气力却未能成功。两个人担心硬砸会毁坏匣中的东西,便决定回去后再慢慢打开。 “真想不到还真弄到东西了,你猜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孙杰的脸上绽着笑容问。 “肯定是值钱的东西,别废话了,再看看井里还有什么。”段鹏一边说一边又将探测器伸进井中。 这回探测器没有了任何反应,两个人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这时,天色又忽然陰沉沉地暗了下来,怕是要有雨,两人赶忙将铜匣子装进包里,准备暂时离开,第二天再来。而就在这时,段鹏的脸色却重重地一沉,手中的探测器“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见鬼了?”孙杰笑嘻嘻地问,而这时段鹏看着孙杰的身后,整个脸都快要变形了。 看到段鹏被吓成这样子,孙杰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戴毡帽,脸色奇白,嘴唇艳红,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小马褂的孩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倘若不是他的眼睛还偶尔眨几下,孙杰还以为是哪个花圈店里纸做的冥童。 “小朋友,你是人是鬼?”孙杰不安地问。 孩子不说话,径直地走过来,忽然一把抓起装着铜匣子的包,转身就走。 “唉,拿我们的包干什么,放下。”孙杰大嘁一声,追了几步。 孩子忽然停下脚步,慢慢地放下了包,就在孙杰和段鹏愣神之时,他忽然转身快步跑回来,一下子跳到孙杰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怒怒地看着他。孙杰“啊”了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孩子平静地走回到包前,回头冲吃惊的段鹏冷冷一笑,提起包跑远了。 看着孩子消失在远处,段鹏顾不得两腿发软,赶忙在孙杰的人中上用力掐了一把,孙杰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坐了起来。两个人脸色腊白地对视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说不来,你偏要来,赶紧走吧,这里真的有鬼。”回过神来的孙杰爬起来就要跑。 段鹏也赶紧抓起自己的装备,也准备跑,可就在这时先前看到的白色女子却出现在前面的路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同时大声地喊了一声,女子一下子消失了。而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水井之中却传出了很大的咕噜声,像是人,不对,应该像是一头硕大的巨兽在水中喘息时发出的声音。 可这声音又吸引着他们走回到井边,低头一看,却吃惊地发现井底正往上冒着很大的水泡,很快,一只漆黑的大坛子浮出了水面。 “坛子里面肯定有东西,孙杰,快拿绳子,把它弄上来!”段鹏急切地说。 “段鹏你疯了,这么大一只坛子,里面就算装着的全是空气也不会浮在水面上啊。我觉着不对劲儿,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孙杰慌乱地说。 “万一里面真的有宝贝怎么办?我们冒着这么大风险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啊!”段鹏急了。 孙杰在段鹏的软硬兼施之下,终于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将这只坛子捞了出来。坛子很重,足有一百多斤。孙杰说的没错,这么重的坛子怎么会浮出水面呢?急着发财的段鹏可顾不得去解释这些,犹豫了一下,将捆绑在坛口的羊皮解了下来。 “嘻嘻”,这时几声女人的笑忽然传进了他们二人的耳鼓,赶忙看向四周,却不见人影。而等到他们再次看向面前的坛子的时候,却无比惊恐地发现,一团黑乎乎的头发正从里面溢出来,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从坛子里慢慢地爬了出来,两个人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女人慢慢地爬着,长长的黑发垂在地上,上面的水珠“啪啪”滴落着,将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她却一下站起来,一阵陰风吹开黑发,露出了一张清秀却又陰冷的脸。她不就是他们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女子吗?段鹏和孙杰全身都颤抖起来。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忽然又张大嘴巴“嘿嘿”一笑,原本清秀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狰狞,“扑通”的一声,孙杰再次晕倒在了地上。 “孙杰,孙杰!”段鹏急切地喊了几句。 孙杰没有任何反应,而女人忽然叉开双手,以非常快的速度扑向段鹏。可怜的他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承受这恐怖的情形,双腿一软,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真相 可是,段鹏没有完全昏迷,还能蒙蒙咙陇地看到眼前的景象。女人还在靠近自己;一步,两步。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忽然一个瘦小的老人出现在了段鹏的面前,挡下了女人。 “放过我的孙子,我来了,我跟你走。”老人说。 是爷爷,段鹏不禁大吃一惊。他明明瘫痪在床上,明明不能言语,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忽然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了?他想要开口,却没办法做到。 女人静静地看着爷爷,可眼神中却流露着一股巨大的恨意。 “让我跟我孙子说几句话,我就会跟你走的。”爷爷说了一句,然后颤颤地走到段鹏的面前,段鹏挣扎着要起来,却同样难以做到。 “都怪我,我应该一早就把那本日记给烧了,可你是真的不能来这里的啊!”说完这句话,爷爷给他讲起了一个让他无比吃惊的故事。 几十年前,这个村子里有位教书先生,为了钱,跟一个有钱人家的寡妇成了亲,可她也很快知晓了他的动机。愤怒的她将家产装进箱中,准备像小说上的那个杜十娘一样,将之怒沉到河中,同时她还要到族长那里揭露教书先生的嘴脸。教书先生怕了,想要逃离这个村子,却又舍不得那些财物。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郡天晚上,他买通外乡的几个痞子,冲进寡妇家中抢走了所有的财物。可是,这几个痞子并没有按照约定把抢来的东西的八成交还给教书先生,而是只给了他百十块大洋。 教书先生又气又恼,却又毫无办法,担心东窗事发,便急匆匆地逃走了。而几天后,他听到了一件让他万分惊恐和自责的事。那天晚上,寡妇在跟那几个痞子抢夺财物的时候,被他们打晕装进了一只坛子里,活生生地沉到了井中…… 而更令教书先生想不到的是,寡妇怒气难消,幻化成鬼,村里人几乎在一夜之间都被她吓跑了。而这天晚上,正在借酒消愁的教书先生,忽然发现寡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面前,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又是愧疚又是恐惧,他跪在了寡妇的面前…… 这天晚上,寡妇没有要他的命,那是因为他雇人砍下了那双罪恶的手,封进两只铜匣里,然后放进了那口深井中,这总算平息了寡妇的怨气! 爷爷的故事讲到这里,段鹏一切都明白了。这时,那个女人冷冷地走过来,一把拉住了爷爷的胳膊。 “爷爷!”段鹏终于喊出了一声。 “现在那双手没有了,再也压不住她的怨气了。而我也一把年纪,该跟她走了,该去赎我的罪恶了。你找个正经工作,好好赚钱,不要再把心思放到歪门邪道上。这世上要说有鬼,那也是因贪念引出来的。”爷爷伤感地说。 话音未落,女人用力一拉,一把将他推进了井口,井中传出了“扑通”的一声响,接着,女鬼也跳了进去。 “爷爷,爷爷!”段鹏吃力地喊着往井口爬去。 忽然,爷爷又全身湿漉漉地出现在井口,痛苦地向段鹏挥了挥胳膊,示意他快走,而手势还没有打完,女人的那双白皙的手出现在爷爷的肩膀上,再次将他拉了进去。很快,井中恢复了平静,段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昏迷着的段鹏被孙杰给叫醒了。段鹏忽然想起刚才爷爷的那一幕,赶忙扑到井边哭喊起来:“爷爷,爷爷!” 井中却没有任何声响。 “段鹏,你疯了!你爷爷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一秒钟也不能呆了,赶紧走。”适才同样一直昏迷着的孙杰急忙喊。 是啊,爷爷明明瘫痪在床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幻觉,刚才自己看到的这一切肯定都是幻觉!他要赶紧回去看看爷爷。 段鹏和孙杰相互搀扶着,急匆匆地离开了那口井,离开了这个村子。 结局 回到城里,身心俱疲的段鹏和孙杰各自回家去了。而段鹏一回到自家的居民楼下,就发现楼洞口站满了邻居,他们正看着地上的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唉声叹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段鹏的心头拂过了一丝不安。 “段鹏你可回来了。”一位邻居看到段鹏回来,急切地说。 “怎么了?”段鹏问了一句。 “你爷爷他……”邻居支支吾吾。 “我爷爷他怎么了?”段鹏急切地追问。 “两个多小时前,你爷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邻居含着眼泪说。 两个多小时前!那个时候爷爷正在跟自己说话,看来自己在荒村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一定是,一定是爷爷知道自己将要遭遇不测,所以他,他选择了自杀,他要用自己的魂魄去拯救自己!段鹏忽然明白了这一切。 “我爷爷人呢?”段鹏疯了一般地喊。 “120来了,说人已经不行了,警察跟他们一起把尸体拉走了。” “爷爷!”段鹏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顿时泪下如雨! 而当段鹏跪在地上忏悔的时候,孙杰却急匆匆地来到了花圈店。店内摆满了花圈,还有各色的冥器。更显眼的还是那几个纸扎的童男女,他们身上的装扮跟之前段鹏和孙杰在荒村看到的那个孩子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孙杰笑嘻嘻地看着这些冥童,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怖的神色。 “怎么才回来?”胖胖的店老板王宝神秘地关上门问。 “别提了,这回真的遇见鬼了,昏迷了好长时间。”孙杰不安地说。 “不会是叫我的儿子给吓的吧?”王宝笑嘻嘻地说。 “你儿子确实是个演戏的天才,那一身打扮真跟鬼一样,可把段鹏给吓住了。不过后来真的又来了一个女鬼。”孙杰说。 “这怎么可能?”王宝收住笑问。 “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东西呢?”孙杰问。 很快,王宝将那两只铜匣子从里屋抱出来,放到了桌上。 “段鹏怎么也想不到,东西竟然会在我这,这回我发财了,就算遇见过鬼也值了!”孙杰笑着抚摸着这两只铜匣子说。 “之前,你答应给我的两千块钱不够,我要一万。要不然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王宝忽然冷冷地笑道。而他的笑声未止,孙杰已经将一根长长的钢针插进了他的脖子…… 一个多小时后,孙杰终于在自家的古董店里打开了那两只铜匣子,而铜匣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铜匣子里面除了一双洁白的手骨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孙杰惊恐而又懊恼地喊了一句,而就在这时,那扇被他上了三道锁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鹏在电视上看到了孙杰死在店里的消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那双眼睛睁得溜圆。警方调取了孙杰店内的视频监控,只捕获到了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像是一个女人又像是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时,段鹏想起了爷爷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这世上要说有鬼,那也是因贪念引出来的。” 这一刻,他只想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到爷爷的坟前,好好陪爷爷说说话。第二件是烧掉爷爷的那本日记。第三件是好好找一份工作,脚踏实地地生活。 古村轶事:殉情 老呼平时是一个人生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来个合家团聚。其实团聚也只有两个人,她和她的儿子。老头子死得早,只留下她一个人,现在只能靠儿子每月寄来的钱加上一点**来维持生活。 老呼很少说话,自从老头子死后更是不愿意与人们交往。 老呼其实不止一个人,有细心的村民常常隔着墙头就能听到老呼在说话。一开头还以为在和儿子说话呢,谁也没在意。时间一长,这就不对了,儿子明明在外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现在根本不可能回来,真是奇怪了。 现在是夏天,人们没事干,傍晚乘凉就喜欢说一些别人家的倒霉事和幸运事。 说是人们,其实整个村子只有一些年老的、懒惰的、痴愚的在这,其他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不过就是十多个人。 村里是由四堵城墙围起来的,是在明代修的长城,结实着呢!虽然抗日时候被炸开了一些豁口,但依旧屹立不倒,这么些年的风吹日晒,让城墙边的苔藓布满,远看就像一匹黑色的骆驼。 城墙只有四个门,当年打仗时为了守城方便,直到现在也是保持这样,村里来来去去基本上没一个陌生人,陌生人是不敢进来的,因为一旦进来谁家丢了东西就真的说不清了。再说谁家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平白无故背这黑锅,可不值得! 于是小村里平常因为没新闻憋得慌,这几天的新闻就变成了老呼到底是在和谁说话。于是就几个人结伴到晚上听,只听得老呼说:“快点吃,吃完了早点睡。儿子也不回来,只有你陪着我……”下面的话就不用听了,几个老头心里有数了,老呼这是偷了人了。于是几个人捋了一下,村里的人没几个,能行动的只有光棍老史,村西头的老梁,而且都是不可能的,这两人都在喝酒,有人能证明,那一定是外村的了。几个老头越想越奇怪,平常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老呼怎么也干这种事。于是这时就传开了,谁也不再和老呼说话,老呼更孤僻了。 老呼就只好扳着指头数日子,平常人们没事干就喜欢趴在老呼墙外听,尤其是傍晚时候,这时候天凉快了。这些天话更多了,老虎开始拉家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些天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就连华子娘也见我就像见了鬼似的躲开了。他们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爹在的时候我们可没少帮助他呀,真是人心隔肚皮呀,现在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都不和我说话了,你听着吗,听着就点点头……哎,对了,你点头了,你是在听着。困了,睡吧,看你的眼一闭一闭的的了。我也困了,睡吧,”没有下文了,外面听的人仿佛意犹未尽。话语中涉及到的华子娘是村里的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 人们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个村的人一到晚上就潜伏到老呼家,第二天早晨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人们就分了工,有的一连几天都守在村口,当然是秘密的隐藏起来,有的藏在老呼门口附近。 有一个晚上在村口的老头子等正在侦察,突然有人来了,来人是偷听老呼的老史,老史说:“出来吧,已经谈上了。”老侯说:“什么,没见有人进村呀。”几个人就一起到老呼的墙外听,也不知从哪说起了,也接不上了,这次似乎是有一个话题,只听得老呼说:“老大家的说,把那间房腾开,就有地方了。老三家的说,腾开做什么,这不是没事找麻烦吗,里屋不是有地吗。老二家的说,里屋有里屋的用处,瞧瞧,又打起里屋的主意了。那个时候,我是老四家的,我说,你们不要闹了,你看我都没地方住,你们都要占多少才是个够啊。你猜怎么着,哎,对了,他们都说谁叫你是老四家的呢,我们都分完了,哪有你的,哎,都过去了,你看现在,老大的儿子考了学,念了大书,把老大家也接到城里了。老二一家现在也都和儿子到南方打工了。老三家去城里卖菜了,就剩下我,我的儿子没出息,我的儿子没出息呀。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呵呵呵呵……”老呼说到这,外面的老侯听不下去了,说:“你看都拉了一些家常,也没听见那啥那啥……对吧,你清楚的。”老史说:“看你又想哪去了,我说这老呼到底家里藏着个谁,是不是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呀。”老侯说:“明天说吧。你看都几点了,我要睡了。”于是大家散去回家了。 第二天老史说:“我们都没个家呢,绝对不允许这事发生在我们西洼村。我们村没几个人了,但这几个人一定得守住我们的清白,绝不能让呼老太毁了满锅汤啊。”这句话确实说出了大伙心里的想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呼鬼得很,藏人藏得很深,而且白天很少出家门。老侯出了个好注意,于是这些人都照办了。 …… 这几个老头子中只有老侯老伴还在,所以先是由老侯敲开了老呼家的门,老侯敲了老半天,这几个老头都说:“一定是开始藏人了。”老呼开门了,老呼开个门缝,看是老侯,就要关,这时老头都出现了。老侯说:“有一个黄耗子隔墙头窜到你家了,我们都搜一搜。”老史说:“刚刚咬死我家一只鸡,厉害着呢。”一个姓王的老头说:“免得害更多的鸡,我们得把他找出来。”老呼看这阵势,只好开门让进来。 这几个老头就四下查勘,那架势就像鬼子进村似的,只是不敢摔东西。老头们先把能进去的屋子都进去看了,又把上锁的门让老呼打开,全看了,就连地窖都看过了。只有堂屋地上的几只大红公鸡特别引人注意,平常人都是在外面鸡架上养着呗,但老呼却让鸡生活在笼子里,最奇怪的是笼子里特别干净。虽然有点怪,但没人往心里去。老呼问:“找到了没有?”老史说:“没有,你家一定还有地方,快告诉我们吧,这可是全村的鸡,说不定换会咬人的。” 老呼说:“那你们再找找就好,我的所有房子你们都看到了。你们一定帮我找找,可不能藏在我家里呀!”老史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已经跑了,这家伙跑得特别快。”几个老头都笑笑。 值几个老头出去都说搜查遍了,没有漏网的地方。可人呢?于是几个人就决定守候在老呼院子周围,看是否有什么人进来。如果没人进来,老呼还说话,那就不是人了。难道是鬼?几个老头见过世面,但也不免心里发凉。 但总要出个结果,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要不这么些天的心血白费了。 老史一直盯着老呼院子周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遇到江湖中传说的武林高手来个飞檐走壁窜到老呼家里,但没有,一定没有。老史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听到老侯过来说:“到底看到什么人没有?老呼又聊上了。” 老史这才砸了一下眼睛:“什么,绝对没一个人进去。” 老王有点不相信的说:“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老呼的那人回来了?” 老史说:“鬼魂回来了?” 老王说:“还用问?” 几个老头就回去了,朝里锁上门。晚上都没睡着,从那以后再也没一个人敢来老呼家附近了。 快过年的时候,天气很冷,儿子回来了。儿子发现人们见了自己都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子进家的时候看见母亲痛苦的表情,儿子说:“妈怎么了。”老呼捂住肚子,说:“这儿憋得疼,”儿子问:“多长时间了?”老呼说:“好长时间了。”儿子问:“那怎么不去医院呀?”老呼说:“我一个人去不了,让谁送我呀,那不是闲话吗?”儿子说:“那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呀?”老呼说:“村里没电话,又到镇上,那多麻烦呀,我也走不过去。”儿子说:“那也不能等着呀。”老呼说:“这不快过年了嘛,你总快回来了。” 儿子带着老呼来到了县里的医院,一检查医生说:“肚里有东西。可能是癌,得动手术。”谁都知道癌症是没法治的,老呼说:“有希望吗,要不算了,我不治了,白白的扔钱。”儿子说一定得治,就把打工的钱拿来交了手术费。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那东西取出来了,原来是一个鸡蛋,比普通鸡蛋大好多。老呼什么事也没有,儿子很高兴,老呼却心事重重。医生说:“怪事,鸡蛋怎么长在人身体里了。”问老呼:“你平时和鸡接触吗?”老呼闪烁其词,不想说,医生就不再问了。 没什么大事,老呼住了几天院就回家了。老呼千叮咛万嘱咐儿子不要对外人说这事。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只好照办。 过完年后儿子又出去打工了,后来村里人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老呼身体里的鸡蛋,有的说在肠子里掏出来的,有的说在肉里长着的,有的干脆说就是在子宫里。说完人们就想起那次看到的老呼堂屋里的大红公鸡,似乎都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惊呼:“不会吧?”几个老头想起了老呼天天一个人在说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老呼离这些人越来越远了,偶尔出去上自己的几分菜地干活,也被人们指指点点的。老呼想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还是来了…… 又一个大年就要来到了,老呼的儿子又回来了。这次儿子似乎赚到钱了,刚一进街门就喊:“妈——妈——”可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过年的迹象。 儿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赶紧到家里走,只见老呼摇摇晃晃地悬吊在房梁上,旁边是一只已经死去的公鸡。老呼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看来已经死去多时了,家里一直没有人进过。 现在屋里和外面一样冷,老呼已被冻硬了。 回来过年的人们听见有哭声从老呼的屋里传来,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潘涂村的鬼故事 厦门市同安区潘涂村是一个大村,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村落,村民大多姓林,如果真要追朔其历史,只怕要到郑成功那会。 在村落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坟茔,成圆形,足有几百个平方。像许多闽南的坟茔一样,其中的三分之二是主坟,另外的三分之一则用来祭祀,摆着一些长条石凳什么的。至于这座坟茔里埋葬的是谁,究竟有多少岁月,则恐怕要追溯到村里最老最老的一位祖宗。 这座坟茔的走向是坐东朝西,为了不使它过于夹逼,在坟前村民还留出来一个不大的广场。旁边立着一些健身器材什么的,大概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些村民会来到此地甩甩腿啊,打打太极什么的。而一到厦天,每天晚上则都会有一些村民来到广场纳凉。当然,时间久了难免会出一些怪事,比如,有的人明明睡在条凳上,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更有甚者,来的时候明明带着枕头,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枕头不知道被那个淘气包给掏走了。村民们也不以为意。 话说有一天,一对小夫妻也带着小宝宝来到广场纳凉,——按说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可是鉴于有的村民就直接躺在坟头上,所以也没啥好怕的。凉风习习,夫妻俩说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夜色深沉,露侵肌肤,夫妻俩才醒了过来,连忙收拾竹席打算回家之后再睡,可是猛然之间才发觉事情不对:宝宝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村里村外都是熟人,半夜三更的也不会有人来偷孩子,那宝宝到那里去了呢?联想到之前的许多传说,夫妻俩知道,一定是老祖宗又在开玩笑了!于是夫妻俩连夜准备香烛纸钱,准备给老祖宗行磕拜大礼。 东西都是现成的,夫妻俩一阵手忙脚乱就在老祖宗坟前搭起了一个临时的祭场。可就在夫妻俩心急如焚的时候,却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只小狗狗,摇头摆尾地跟着他们,夫妻俩到那,它也到那,夫妻俩摆好香案,点上香烛,它也跑过去趴在旁边,一边露着好奇的目光一边吐着它的小舌头。 不过此时夫妻俩那有心情理它呀!焚完纸钱,夫妻俩就规规矩矩地在老祖宗坟前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无非就是老祖宗您好哪;平时忙少掂记哪;对不起哪之类的,希望老祖宗快点把宝宝还给他们。 可是怎说呢?到底是年轻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都累了,时间一久,俩人都禁不住眼皮打架,不知不觉就又都睡着了。 也是,年轻人磕睡都重,天大地大不及磕睡大!等到一觉醒来,东方发白,天以放亮,两人睁开眼睛,我靠!趴在旁边的那里是什么小狗狗,分明就是宝宝。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直到今天,一旦天气炎热,潘涂村的村民们还是喜欢来到坟地纳凉,和老祖宗一起睡。当然,绝对是没有人再敢带宝宝的了。 少年屠村事件 这是当刑警的岳父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1.屠村恶魔 20世纪90年代初期,东北某省曾发生过一起足以震惊世界的屠村惨案。后因调查过程疑点重重,涉案原因包含许多非正常因素,最终政府封锁了消息,涉案调查人员全部签订保密协议,这桩诡异血案也因无法告破而尘封于世。 几年前的一个夜里,兄山县下属的小村庄白日村,三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一夜之间屠杀了全村二十二名村民,其中竟还包括他们的父母!他们几乎疯狂到挨家挨户见人就杀,村庄里的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草地里大片大片的血迹,尸体随处可见,场面惨不忍睹! 三个凶手被抓捕之后,岳父张淮山时任局长,亲自审讯,他表情凝重地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则坐着方小可、雷毛毛和郭天三个满身血迹和腥臭的孩子。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张局长无法把他们三个和杀了整个村子里二十多口人的杀人恶魔联系到一起。 审讯进行了一个钟头以后,张局长一无所获,任凭他怎么恐吓劝导,三个孩子就是不说话,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但足,心思敏锐的张局长还是暗中发现了他们一个很诡异的共同点,每当他们的心理防线快要崩溃,马上要说出实情时,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看看左上方狭小的天窗。然后,他们就像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点和鼓舞一样,意志变得异常坚定。 可那狭小的天窗口,除了几根生锈的铁栏杆以外,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天了。 他们究竟在看什么? 张局长决定分开来审,用离间法来逐个击破他们。 方小可和郭天被带到了其他的屋子,张局长开口问道:“雷毛毛,你为什么要杀人?” 雷毛毛歪着脑袋看了看窗口,依旧轻蔑地看着张局长,不说话。“你不说也可以,你一定不知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郭天和方小可招了,并且都说人是你杀的,与他俩无关。” “雷毛毛,你为什么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怎么问,雷毛毛就是不说。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副局长吕骨正在审问方小可,但结果一样,什么都没问出来。 而在最后一个审讯室里,一个年轻的民警正在审讯一直发抖的小胖子郭天。年轻民警对眼前这个小胖子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你为什么杀人?” 郭天颤抖着不回答。 “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郭天继续没有回答。 “你不说也可以,你一定不知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雷毛毛和方小可摺了,并且都说人是你杀的,与他俩无关。” “什么!胡说!” 年轻民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郭天竟然有反应了,上套了!他趁热打铁道:“对,你要是再不说,等他俩无罪释放以后,你就没机会说了。” 郭天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们撒谎,我说!” 2.梦境迷藏 傍晚,晚霞将村庄镶上了一圈血色的红边,形状怪异、疏密有致的山丘看上去像一排排巨大的牙齿。 四个小孩子在村口一片相对平坦的林子里玩捉迷藏。这四个孩子里面,最大的方小可十六岁,最小的雷毛毛十三岁,方小心和郭天都十五岁。其中,方小可和方小心是亲兄弟。 这次,轮到雷毛毛找人了,当他倒数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纷纷找地方藏了起来。谁知,大家竟然都在藏身之地睡着了。当他们醒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已经是半夜12点了。 可天明明还没黑,太陽正不明不暗地挂在空中。聚集到一起的四个孩子愣了一下,又看了一次手表;0006am。没错,是午夜啊! 听到这里,接手审问郭天的张局长忍不住问道:“你是说,昨天夜里你们村的太陽一夜没落山?”“是的。”郭天点了点头继续讲。 四个孩子也都不明白为什么午夜里天上还会有太陽,郭天提议道:“别管怎么回事了,咱们快回家吧!” 于是大家就快步往家走。可刚一进村口,一个老牛模样的怪物就突然冲了出来,大家四散而逃。方小心躲闪不及,被那怪物头上的角扎进肚子里,当时肠子就漏了出来。 “什么怪物?你仔细描述一下。”张局长打断问道。 郭天面露恐惧,似乎对那怪物心有余悸“后来我们杀死那怪物以后,就认出来了,那是村长家的老黄牛,但当时,它全身的皮肤都是烂的,满是绿色的脓包,它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白布,肿得鼓鼓囊囊的。” “你们是怎么杀死那头牛的?” “小心死后,我们三个爬到了树上,发现那头怪物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于是我们悄悄爬下树,在村长家院子里拿出三把叉子,趁它趴在地上喘气时,就乱叉叉死了它。” 这时,一旁的陪审员递给张局长一份凶案现场资料,上面是那头被叉死的黄牛的照片,满身的血窟窿,但是并没有郭天说的溃烂脓包。张局长示意:“你继续说。” 杀死那头怪牛之后,方小可抱着弟弟方小心的尸体哭,雷毛毛和郭天也吓坏了,陪着方小可哭了起来。 三个人哭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去找村长。于是,三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村长家,村长家的门紧闭着,三个人打开门走了进去,刚一进屋,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臭气就扑面而来。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村长和村长老婆都变成和刚才的怪牛一样,满身的溃烂伤口冒着绿色液体,并且满屋子乱撞,鼓得令人恐惧的眼球通体白色,像是眼窝里塞了一颗鸡蛋。 “快跑,丧尸!”随着雷毛毛的喊声,郭天和方小可也跟了出来。 三个人又爬上了树。 方小可哭着说:“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害怕,好想尿尿。” 郭天说:“我也想尿尿,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像不敢尿一样,尿不出来。” 这时,雷毛毛惊呼道:“我知道为什么午夜天也不黑了!为什么村长家的人和牛都变成了怪物,你们为什么不敢尿尿!因为——我们是在梦里!” “你们——认为你们是在梦里?”张局长问道。 “对啊,不然为什么连着两天两夜太陽都不下山,为什么全村人都变成了丧尸?” 张局长快速翻阅着一页页的尸体照片,虽然每一具尸体都血腥异常,但没有一具是丧尸或是眼球有问题的,并且前两天的天气很正常,根本没发生过夜晚还有太陽的事,但这个孩子却说得异常诚恳。 他低声对身边的陪审员说道:“请精神科的法医来。” 三个孩子想了一会儿,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奇异景象,也只有梦境解释得通。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大家还是决定等到下一个晚上看看天会不会黑,他们找到一处高耸的草垛爬了上去,这样既可以安全休息,又可以查看有没有怪物袭击。然而,到了晚上8:00的时候,天还是惨白地亮着。“真的是在梦里!我要尿床啦!”说着,方小可站在草垛上尿了起来,和梦里的感觉一样,尿得很勉强。 “那这到底是谁的梦啊,为什么咱们能沟通呢?”郭天问道。 “管他谁的梦呢,既然是梦那就玩得快活点!”雷毛毛说,“小可,村长家的牛顶死了你弟弟,你就杀了他两口子报仇吧!” 方小可想起弟弟心里一阵难过,便去村长家,用院子里铡草的大刀,一刀砍下了村长的脑袋,鲜血一下从村长的脖子里涌了出来…… 3.没有真相 审讯过程中,法医来了。在对=三个孩子做完紧急的神经检查之后,张局长继续审问郭天。 这期间,警卫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方小可嚷着想妈妈和弟弟,趁医生不注意,用手术钳插进自己的喉咙里,自杀了。 审讯中,郭天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问道:“叔叔,几点了?” “晚上8点了,你究竟在看什么?” 郭天答非所问地说“天还亮着呢,这个梦可真长!我都有点不想做了。” 张局长背后一阵发凉,窗外明明已天黑了!他愁眉紧锁,实在想不出眼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接下来,张局长也没有问出什么,就在他即将放弃审问时,突然看见了郭天父母的照片,郭父的腿被砍断了,挂到了树上。 他拿着照片问郭天,“你父亲?你干的?” 郭天看了看说:“我爸总用那条腿踢我,我就在梦里给他割下来,当时他和妈妈浑身恶臭,满地爬……不对啊,你们怎么把我爸的真照片弄成这样啊,我砍的可是丧尸爸爸,不是这样的好爸爸。” 这时,警卫送来了法医的鉴定报告,三个孩子精神正常,且均没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张局长更加疑惑了,既然一切正常,那么这三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照片上的尸体个个都是正常人,只有一个疑点似乎证明郭天的话是真的:如果全村的人都正常,那么三个孩子怎么可能杀死全村的壮年呢?也许,真的像郭天说的那样,他们看见的是永无黑夜的世界,他们杀死的是满身溃烂的丧尸人。或者,他们真的是活在某种可怕的梦魇之中吧。 之后的几天里,白日村二十二具尸体尸检报告出来了,张局长看着报告上的文字,双手不由颤抖起来。 报告重点指出,每具尸体都经过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且尸体上都存在大面积射线灼伤,经分析,大部分都是严重超过正常标准的紫外线,而有一小部分是不可能出现在白日村的宇宙射线。这种超负荷的紫外线和其他宇宙射线,只在臭氧层空洞的南极或北极才有。并且每具尸体都有患过皮肤癌和白内障的痕迹。 张局长看着手里犹如天方夜谭一样的尸检结果,陷入了沉思。 讲到这里,岳父起身拿出一份文件,我伸手接过,那是一份破旧的复印件。 4.科考队的回忆录 我打开那份文件,看样子像是某人的回忆录: 那是北京时间的八月,在北极腹地库斯马冰川带。严寒常年笼罩在这片凄凉的土地上,动植物根本无法生存在这人间冰域。而这里一年的时光,也只有一天一夜。 此刻,我们七人组成的科考队,正缓而有序地步入北极的腹地,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区域,四周除了茫茫白雪,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们这次的行动是政府秘密指派的,任务便是抢先于其他各国前了解真正的北极。 天开始陰霾,一阵阵的寒风呼啸而过,像是要把这七个闯入者吹出北极一样。走了一段路之后,队长于学斌让其他五名队员在原地驻扎帐篷,准备晚餐,他则和队员胡不贾继续往前面走一段。 胡不贾抱怨道,“队长,这样恶劣的天气咱俩还要继续走啊?这里除了雪还有什么!” 于学斌厉声训斥道:“少废话,你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 胡不贾回过头去,小声嘟囔道,“什么态度嘛,即便我是个死刑犯,但我来这里主要是负责运行李干重活的,不是打头阵冒险的……” 于学斌在他身后顶着寒风艰难地踹了他一脚:“你嘟囔什么!还不赶快走!” 胡不贾一下扑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腰部一阵酸疼。他清楚地记得,这已经是该死的于学斌第九次在后面踹倒他了,一旦执行完这次任务,自己会因功得到提前释放,等安静一段时间以后,他一定要杀了于学斌! 走了一段路以后,胡不贾突然停住了,他指着前面说,“于队长,你看!” 洁白的雪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手机般大小的、锈黄色的盒子,深深地插在坚硬的雪地里。 看了许久,于学斌对胡不贾说:“你把它拔出来。” 胡不贾使了很大的劲才把它从雪里拔了出来,递给于学斌。 “这是什么?”胡不贾问。 于学斌左看右看,摇头说,“不知道,要拿回去检测才知道——咦,这个小钮是什么?像是一个开关。” 胡不贾说:“你按一下看看会怎样?” 于学斌说:“蠢猪!你太没有常识了,对待这样一个陌生的东西,是不能够随便乱碰的!” 胡不贾憋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蠢猪”这两个字给点燃了! 他猛地按着于学斌的手用力按下了那个开关,两个人挣扎了起来。 突然,于学斌像是触电了一样。猛然脱手扔了那个神秘的盒子。然后,他和胡不贾两个人都像是被过了电一样,剧烈地抽搐着。 胡不贾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像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肆意流窜着一样,大脑里像是多了一只看不见的手,要把他的脑神经从天灵盖里拽出来,眼前的于队长背对着他,也在痛苦地抽搐。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按响了身上的求救铃…… 5.尾声 半年后,岳父把材料移交给了省级法院,郭天和雷毛毛最终被鉴定为患有严重的精神紊乱,终身监禁于精神病院内。 听到这里,我大概判断出了“丧尸”和“白昼”的原因了,我试探地问岳父:“如果我没猜错,是那个在北极找到的盒子搞出了某种科学无法承认的空间感知转换现象,才导致了白日村的屠杀案?” 岳父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这么猜测的,可毫无证据,并且种种现象表明,郭天和雷毛毛眼里的世界,是半年白天,半年黑夜。甚至于他们的皮肤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绿色,并且肤质极其糟糕,汗液都是黏稠的绿汁…… “法院不会承认导致二十二具尸体的皮肤灼伤,甚至是皮肤癌变的射线源来自北极,更不会承认这两个屠村凶手感知的世界是北极。真是可怜这一村子无辜的人和四个孩子了。至于那个神秘盒子也早已被军方带走,再无任何消息。” “为什么白日村没有因为北极的温度而冰封?” 岳父缓缓摇头道:“这就不在我的理解能力之内了。” 我又问道:“那份回忆录是谁写的?” “昏迷整整七十六天后苏醒过来的科考队员胡不贾。而队长于学斌,至今还在沉睡之中……” 北极腹地库斯马冰川带距离白日村粗略计算不下四百公里,而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两个空间竟能通过一个神秘的盒子发生模糊的感知转换。 我内心不由感叹,大千世界,人类还未揭开神秘面纱的事物简直太多太多了…… 狗眼见鬼 一、鬼老伴回家 村民们都说:狗眼能见鬼,特别是在太陽落山后,只要看到谁家的狗在不停地对着空气叫,那里肯定有鬼怪路过,因此为防鬼怪进家门,村民们都会养一条狗来看家。 以前村里有一个孤寡老人王大爷,他无儿无女,只有一条大黑狗和他相依为命。 有一年的清明,天黑后,王大爷吃过晚饭,要上床睡觉。突然他听到大黑狗“呜呜”的低吼声,他以为是院子里来小偷了,赶紧跑出去逮小偷。当他跑到院子里一看,只见院子里根本没有小偷,只有大黑狗站在门口,发出警告似的低吼,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好像要打架的样子。 王大爷看到大黑狗在咬空,知道它一定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赶紧跑回厨房,端出一盆刷锅水,朝大黑狗咬的地方泼去,一边还喝声道:“今个清明嘞,陰鬼子,不要打扰我老头子睡觉了,快回你的坟里吧。”喊过这一声后,大黑狗才恢复了平静,不再低吼,毛也下去了。 王大爷看大黑狗不叫了,知道那不干净的东西被赃水泼走了,就放心地回到卧室里休息。睡到半夜里,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来到一片坟地里,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前面的一个老坟附近传来女人的哭声。王大爷于是前去看个究竟,只见坟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子正低着头,哭声悲切。王大爷上前问她怎么了,却见那女子抬起头,脸色纸白纸白的,没有血色,让人感到很瘆的慌。王大爷吓得后退了几步,惊叫:“老伴,是你啊!你不是死了,咋又会在这里啊?” 这个女人就是王大爷死去多年的老伴,只是她看到陽间的王大爷,没有兴奋起来,反倒越加哭泣起来说:“今天是清明节,老头子,我想你了,就来家里看你,结果被家里的大黑狗拦在门外,又被你泼了一身赃水……”听到死去老伴的话,他吓醒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睡觉前那只大黑狗咬空的一幕,原来是老伴的鬼魂来家里了,却被大黑狗拦在大门外,又被自己用赃水撵走了她。 经过这件事情后,每到清明节的晚上,他为了能让死去的老伴回家看一看,在这一天晚上,他就把大黑狗撵出家门。 二、死人脚印 在农村曾有一个“老道”的说法,人死后的第七天,俗称头七,也叫回魂夜,也就是说死者有什么未了之事,由鬼差押解回到生前居住的地方作最后缅怀,死者的灵魂还可以像生前一般在家中活动。这时你把家里的门窗封死,并在地上撒上石灰粉,等着看他回来在上面留下脚印儿,这种脚印就叫死人脚印。 临村的阿才曾给我讲一个他在回魂夜里亲身经历的鬼故事。三年前,阿才的父亲因病死了,在他父亲死后的第七天,阿才为了能让父亲的灵魂回到家里看一看,就把家里的门窗都封死了,又在地上撒上石灰粉,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就和妻子一起去家门外面等父亲的灵魂回来,那时太陽刚落山,外面还不是很黑。 阿才和妻子在门口外面等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家里的大黑狗冲着空无一人的路上直摇尾巴,那感觉就像和什么人很亲密一般,随后又撒着欢儿往家里跑去。 这条大黑狗正是阿才的父亲养大的,阿才的父亲经常逗它玩,它也很听阿才的父亲的话,常常跟在他身后面撒欢儿。自从阿才的父亲死后,这条大黑狗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撒过欢儿,阿才看到它撒着欢儿往家跑去,知道它一定是看到父亲的鬼魂,才会跟着父亲的鬼魂回家了,于是阿才和妻子都吓得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才觉得父亲的鬼魂应该离开家里了,才敢和妻子壮着胆子回到家里。到家里后,果然看到撒过石灰粉的地上有浅浅的人脚印。 村里的刘老头也曾在回魂夜里看到过死人的脚印,刘老头的家据说以前是坟场,在刘老头建房的时候就挖出过许多人骨,每到回魂夜,那些地下的孤魂野鬼就会出来在刘老头的院子里活动,刘老头就会在天黑以前,把门窗都封死,在院子里都撒上石灰粉。这样到了天黑后,他的房门就会发出嗒嗒嗒的敲门声,很有规律。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响一次,一开始声音很小,响的次数也少,渐渐地越来越大,他害怕得蒙在被子里几乎不敢探出头来,到了后半夜,鸡子叫的时候,这种声音才停下来。等天亮后,开开门,他看到门前的石灰粉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脚印,才知道昨天晚上有很多鬼魂都来敲过他的门。 后注:"老道"的说法,即是古老的说法,一般农村人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有些城里人可能一时弄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可能会认为是道观里的老道在说话呢,才故此一解。 三、鬼哭 村里有一个叫刘黑蛋的老村医,据说他年轻时,胆子很大,常走夜路给人看病,也曾遇见过几次鬼,但都没有吓倒他,因为那时他喂了一条很有灵性的大黑狗。每次他走夜路时,总会带上这条狗,那些在黑夜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就不敢来侵犯他 有一年的夏天晚上,月明星稀,他白天干活太累得慌,想早早的休息。就在他才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很急的敲门声,他知道一般的这种情况,肯定是病人的家属来找他去给病人看病了,他急忙下了床,跑到大门前,开开大门后,看到一个小伙子正满头大汗的盯着他,急切地央求他:“刘医生,我媳妇在家生孩子,现在大出血了,求求你,快去救一救她。” 听到那个小伙子的话,他皱了一下眉头,很为难的说:“兄弟,我不看妇科,你还是快把你媳妇送到大医院里吧。” 那小伙子一听他不愿意去,就更急了,几乎哭着嗓门说:“来不及去医院了,你是咱们这一片的神医,只有你去救我媳妇了,若再晚了,只怕会保不住她的命了,刘医生,求求你,快跟我走吧。” 他一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顾不得自己没有妇科方面的专长了,就赶紧跟着那小伙子往他住的村子里跑去。 从他家里到那个小伙子住的村子里至少有十七八里路,那时的交通工具很落后,一般人还买不起自行车,出外面办事情,都是步行,而这一路上由于要救人,他们俩就拼命的往前赶,等跑到小伙子的家里后,由于他媳妇失血过多,还是死去了。 等他回来时,由于去的时候赶路太累了,他就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困得慌,就睡觉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呜呜……”的哭泣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刚才那个因生小孩失血过多死去的女人正在他面前凄凄惨惨的哭泣。他马上明白了,这个女人可能是觉得自己死得太冤了,自己又没有救活她,她才会陰魂不散的跟着自己。而据村里的老人们说,一般这种因生小孩死去的鬼冤念最重,她一但缠上你,就会要得你的性命,想到这里,他吓得马上闭上眼睛,坐在地上不敢动了。就这样他闭着眼睛听着那个女人的鬼魂哭了一会儿,接着他又听到狗吠声,而且吠个不停。听着这狗吠声,他觉得挺耳熟,就睁开眼去看,才知道是自己的大黑狗来了,这时那个女人的鬼魂也被大黑狗吓跑了。 鬼故事之喊魂 我六岁那年的夏天曾丢过一次“魂”,有一天晚上,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来到村东头的大坑里玩。玩了一会儿,我看到月亮和平时有点异样,很晦涩,这时淡淡的云儿不时地会从那轮圆月中飘过,稀淡得如轻烟一般,看着它甚是渗人。我就有些胆怯,想要离开这里,因为我知道这里以前是一片墓地,后来村里的小学盖房子就铲平了这里的坟,挖走了这里的土,才使这里得成了一个大坑。 有一次我在这坑里玩时,看过一些人骨头和几块墓碑,并在这里还看到过千年黑万年白及泥人马良的鬼魂,想到这里,我就不吭声地离开那些小伙伴们,独自一个人回家了。 可是在我才离开那个大坑来到回家的小土路上时,突然我看到一个白衣长头发的女人在我面前一晃,就不见了影子。看到她,我吓得浑身直淌冷汗,赶紧跑回了家里。 到了家我躺在床上睡觉时,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白衣女人的影子,一夜也没有睡着觉。 天亮后,母亲看到我双眼无神,嘴唇发燥,手面渗白,就赶快给我请了医生,可是几天后,我的病依旧不见好转。 母亲见我吃药无效,又赶忙去邻村把巫医李奶奶请进了家里,来给我看病,李奶奶是我们这一个地方有名的巫医,她姓李,并且年纪也大了,村里的孩子们都叫她李奶奶。 李奶奶看到我的情况,知道我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丢了魂,就让我坐在床前,然后点燃一支香,插在床头跟前,接着就祈求床公床婆将我失去的魂叫回来,并且她的一只手里拿着一只青花碗,碗口还用纸蒙着,另一只手拿着饭勺子,用饭勺子每敲一下门坎,就叫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再用饭勺子舀点凉水,倒在蒙着纸的青花碗上,就这样反复多次,直到她看到碗里的积水中映出一个闪亮圆圈,就算把我的魂喊回来了。 李奶奶给我喊过魂后的第三天,我的病就好了。其实喊魂是农村里很普遍的一种“鬼”文化现象,很多村民们都有过丢魂和喊魂的经历,当然喊魂的方式也有很多种,譬如说: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在太陽热的时候,从屋外向屋内大喊被勾魂者的名字,也可以把丢魂者的魂唤回来。 村里有个饿死鬼 那还是上世纪60年代初的事。当时到处闹饥荒,村里的王叔也饿死了。就在王叔饿死后没几天,村里就闹起了鬼。鬼就是王叔,这话最先是从李伯伯家传出来的。那天中午,李伯伯家正准备吃午饭。刚把饭菜端上桌。饭是稀的,照得见人影,菜是咸菜,咸得如同盐巴。这时,王叔突然走了进来,张口就说:“哇,好香的饭菜!”最先发现王叔的是李伯伯的儿子,他大叫一声:“鬼啊!”吓得连忙跑到另一间屋子去躲了起来。 他这一叫,全家人都吃了一惊:是啊,王叔死了好几天了,现在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里,不是鬼又是什么?再看王叔,披头散发,瘦得只见骨头,两眼大睁,舌头伸得老长,真是吓死人!李伯伯全家人顿时吓得四处逃跑,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王叔见大家跑了,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喝了一碗稀饭,然后从身上掏出个钵头,又倒了两碗稀饭后,这才轻飘飘地离开了。 王叔走后好半天,李伯伯全家才敢出来瞧,发现王叔走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大门关了,心里还是咚咚直跳。一整个下午,李伯伯全家连门都不敢开。晚上,全家人挤在一起,都不敢睡觉,怕王叔突然造访。好在晚上王叔没来,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李伯伯颤抖着打开大门,率先走了出去,接着大家也跟着跑出了门。 一出门,遇到人,他们便把遇到鬼的事说了。但是听的人却不信,说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啊,肯定是白日做梦了。白日做梦?全家人一起白日做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就在村里大伙儿都不信这回事的当天中午,王叔来到了赵爷爷家。当时,赵爷爷家也正准备吃午饭,也是刚把饭菜端上桌。大家一见到王叔,想到上午李伯伯一家说的事,顿时都吓得立即躲了起来。 半天过后,等赵爷爷他们出来看,发现王叔已经不见了,桌上有3个碗空了,咸菜也少了些。见此,赵爷爷说王叔是饿死的,他成了饿死鬼,现在一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就出来讨吃了。赵爷爷家也出现王叔的事传开后,大家才知道村里真的是闹鬼了。想到饿死鬼,大家都很害怕,心想鬼饿极了,说不定还要吃人呢。一时间,村里人人自危,白天很少出门,晚上更是不敢出门了。 由于饿死鬼王叔是每天吃午饭的时候才出现,因此一到午饭时间,家家产户都把大门紧闭,心想关了门,王叔就进不来了。那天中午,我们一家人正准备吃午饭,突然有人拍门,全家人心里一紧:肯定是王叔!王叔把门拍得“砰砰”响,我们听到拍门声,都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去吃饭,大气也不敢出。这样应该可以给王叔制造一个家里没人的假象,可王叔闻到了饭菜香,就是不肯走。 王叔不停地拍门,拍得我们一家心惊肉跳。我非常担心王叔把门拍烂了,跑进屋来吃人。我的担心也是全家人的担心,爷爷说王叔肯定是饿急了,不如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吃饭,吃饱了就会走。要是惹火了他,等把门踹开,那就会吃人!爷爷这么说,全家人都点头同意。可谁去开门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言语。最后,爷爷说他去,他一把年纪,活够了。 爷爷去开门的时候,大家赶紧躲了起来。我想看看王叔,便偷偷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只见爷爷开了门,王叔便飘了进来。爷爷笑着说:“您请!”王叔没说话,径直去了饭桌。王叔端起一个碗,就张开大嘴喝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一碗稀饭就被喝光了。王叔然后掏出一个钵头,往里面倒了两碗稀饭,然后抱着钵头走了。我明白了王叔带走的是晚上和明早的饭。 有惊无险。王叔是饿死鬼,只吃饭不伤人,只要给他吃,他就会走。(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因此村里人决定,每天午饭时间端3碗饭放在村头王叔的坟头,这样免得他进村来乱跑。最后,村里人还商量好,每家送一天,让王叔天天都有饭吃,不来村里闹。果然,自从每天有人送饭到王叔的坟头,村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王叔的鬼影。大家这才放心了,都松了一口气,白天也用不着再紧闭大门了。 半年后的一天,赵爷爷去给王叔送饭,在王叔的坟头,他看到地上有几个字:以后不用送饭了。赵爷爷见了赶紧回了村,把看到地上字的事告诉了大家。胆大的人一起来到坟头,果然有这么几个字。大家开始有些担心:王叔不让送饭了,他是吃腻了,还是吃饱了,不想再吃了?后来的几天,没有人给王叔送饭去,但也没见王叔来村里走动,大家彻底松了一口气:王叔吃饱了! 十几年后,王叔的儿子道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人们见到的王叔,其实是王叔的弟弟王二叔。王叔为了妻子和孩子能活命,不肯吃仅有的一点饭,活活饿死了。可是王叔死后,他们还是没有饭吃。王二叔于是便装扮成王叔的样子,在吃午饭的时候到村人家去。这样,大家以为他是鬼,自然会躲开,他就可以吃一碗饭,然后再为他们母子带两碗回去。正是这两碗饭救了他们母子。 大家知道是这么回事后,心里五味杂陈。这时,王二叔早已死了,大家都不记恨他装鬼吓人了。大家心里想:要是当初自己主动伸手帮帮王叔一家,王叔就不会死,王二叔也不会装鬼弄饭吃。可是在那年头,仅有的一点粮食都是救命粮,谁也舍不得主动送人啊!不过,这事给大家提了一个醒:任何时候,人们都要共渡难关,否则,困境里死去的人真的可能变成鬼来世上讨要! 南村诡事 小时候我很喜欢喜欢听别人讲故事,尤其是鬼故事。父亲有一帮子朋友,都是些喜欢读书看报特别能聊的人物。尤其冬天的晚上,他们围着熊熊的炉火开始海聊,时政新闻,天文地理,奇谈怪论,无所不聊。每到那时我都会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去听,生怕漏掉一个字。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我们南村的一些诡异的事情。 (一)梅家胡同 南村有条胡同很出名。 胡同名叫梅家胡同。 梅家胡同出名是因为它有一处很有名的宅子。 宅子是南村有名的大地主梅自耕的院落。 胡同地上铺满了长方形的青石,经过多年各种鞋子的踩踏已经光滑可鉴。 胡同本来不宽,被两边高耸院墙衬托的更加狭窄细长,抬起头来几乎就是一线天。胡同两边的屋脊连着屋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梅家后代的院子。 梅自耕在南方做中药买卖,后来买卖做大了就把铺子开到了北京,上海。梅自耕光姨太太就娶了四房,可不知为什么,他只把二姨太带在了身边,把正房和其他姨太太们都留在了南村。 南村的正房和姨太太们在家不好好操持家务,整天鸡飞狗跳地闹。三闹两闹,把生性懦弱的三姨太太闹得上吊死了。 后来全国解放,县里把梅自耕划了资本家兼地主。开批斗会时,批斗场地就设在梅家的后院的戏台子上。批斗的场面热烈的很,最后有点儿失控,激动的南村人你一指头我一指头的硬硬把梅自耕给戳死了。梅自耕最宠的二姨太一看老地主死了,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刀子竟然当场抹了脖子,一命呜呼了。当时二姨太的鲜血喷洒了一地,鲜红鲜红的,瘆的人心里直发毛。 就这样梅家有三口人都惨死在了这所宅院里。南村人没想到手指头也能戳死人啊!私下里议论纷纷,各个心存恐惧。 这件事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本来县里打算要槍毙梅自耕的,还没宣判,没费一槍一弹,梅自耕竟然死了。看来民愤实在太大了,要不人们怎么会把他给戳死了。 后来县里领导开会研究,最后总结说:梅自耕这样剥削人民的恶霸地主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一句话:梅自耕该死,至于他二姨太就更让人不能原谅,不但不与他划清界限,反而愿意送死陪葬,如此冥顽不化,可见也是该死的。反正早晚都得死,又何必在乎死的形式和时间呢?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后来土改工作组把梅家剩下的人都赶了出去,挂上牌子,梅家院子顺理成章地成了工作组的驻地。 可是没过几天,南村就有人传说梅家闹鬼:有人半夜听见有女人在哭,悲悲戚戚。有人听见男人长吁短叹的声音。 工作组的队长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怕谣言引起人心涣散,就开会宣布:心里有鬼就能看见鬼。我们工作组都是批斗员。什么神啊,鬼啊的,我们才不怕呢! 谁知又过了几天,一天半夜,工作组队长忽然大喊大叫的在院子光着脚板上蹿下跳,眼神凌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着队员们大骂不休,声音明明就是梅自耕的声音。他骂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吃里爬外,吃了我的救济,反过来就呲起牙来乱咬人。穷棒子永远都是穷棒子,我咒你们十八辈子都别想翻身。 工作组队员们齐呼拉地一拥而上,生拉硬扯却也压制不住他,一直折腾到黎明,队长才昏昏睡去。第二天,人们问队长可否记得昨天夜里的事,组长一脸茫然,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十里八村。有人说梅自耕死的太屈,已经变成了厉鬼,要把用手指头戳死他的人一个个找出来,生生啃死他们。吓得那些在批斗会上戳过梅自耕的人晚上都悄悄到梅家院门口烧纸,祈求梅自耕别找自己寻仇,因为自己只是迫于工作组的威力。 工作组的工作陷入了很被动的局面,而队长一到半夜就开始闹腾。吓得工作组仓皇而撤。从此这所深宅大院就被一把大锁锁住了院门。 不知过了多少年。据说,一次外乡里来了一个卖豆腐的中年人蹲在梅宅前不走。有人从胡同里走,卖豆腐的拉住一个人问:这家里的人去哪了。上个月五号,这家的姑娘,说家里有喜事买了俺一板豆腐。后来她说家里没人,让俺六号来拿钱。六号俺倒是来了,可一看,门都上锁了。从那后,俺每天卖豆腐都过来看看。这么些天了,门怎么一直锁着,俺就想可能人家有事出远门了。深宅大院的像个有钱人家,还至于讹俺这一板豆腐钱。昨天俺老娘病了,俺就想来把那一板豆腐钱要回去。一板豆腐钱对她们家可能不值几个钱,可俺指望这每天的一板豆腐过日子啊! 那人听的毛骨悚然,高声叫道:不可能!这事可不能胡咧咧的。这家好几十年都没人啦! 卖豆腐急的汗都出来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大哥啊!你…可千万…别哄俺…俺可是…是个实诚人哎。那天,俺清清楚楚记得是个下雨天。雨下得不大,但天陰的沉的很。俺害怕豆腐卖不完,姑娘说俺的豆腐她都要了,俺心里还挺高兴的。那姑娘长得挺俊相。她说家里没人,她搬不动豆腐,让俺给她搬进去。 这时街上乘凉的人都已经围拢来。那你跟着进去了?有人问道。 那是。卖豆腐的点点头:俺想她一个姑娘家,长得又娇细(娇弱),咋能搬动这么沉的一板豆腐?俺就给她送进去了。 你可记准了,就是这个门?又有人问。(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卖豆腐的连连点头:你看他家门左墙上掉了一块砖,俺记得清的很。 那姑娘长的啥样子?乡亲们问。 姑娘细眉细眼的,白净的很,右眼角下有颗黑痣。啊!对了,她右手手腕上拴着细细的一根红头绳儿,俺那时还想,这么大户人家怎么也得带个银镯子啥的,咋就拴了根头绳儿呢?。 人们互相交换一下眼神,都感觉很诡异。再不敢去看那黑漆漆的大门。 那家里什么样子?一个大娘想验证一下,就问道。 院子里很潮,地上长了一些青秧(苔藓),走路很滑。俺差点摔了一脚。姑娘还提醒俺小心点。她前廊厦外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上面结了好多小石榴。俺把豆腐给她送到廊厦下的一张矮桌上,放在一块木板上俺就出来了。卖豆腐的不像在撒谎。 她屋里你没去?又有人问。 姑娘没让俺送屋里。屋门虚掩着,里面黑咕隆咚的,俺看不逡。人家就一个姑娘在家,俺怕姑娘多想就赶紧出来了。 听完外乡人的讲述后,有几个大胆的人觉得很好奇,很想确定一下外乡人话的真假。就就找了一把大锤把锁给砸开了,领着卖豆腐的一起进去看看,想让他死了这份心。 梅宅里陰森的很,到处散发着一股发了霉的味儿。高大的梧桐和石榴树把个院子遮得密不透风。地上又湿又滑,长满了乱草。卖豆腐的喃喃自语:那天就是没这些草。别些的都一样。 啊!看!豆腐!俺没说瞎话啊! 大家顺着卖豆腐手指得地方一看,立刻傻眼了。一板长满绿毛风干的豆腐摆在廊厦里的布满灰尘的矮桌上…… (二)大湾涯里有水鬼 邻居老木爷爷经常对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一摇,神神秘秘地说:一定要记住呀!半夜后别出门,咱们南村到处都是鬼。白天是人和活物活动的时间,夜里是鬼出没的时段。尤其晚上一至两点的时候,各种鬼都会出来到处游逛,比如:水里的水鬼,井里的淹死鬼,墓地里死鬼,旧宅子里的吊死鬼,胡同里的挡鬼。各种鬼的样子简直千变万化,总之都是能吓死人的样子。人们要避开这段时间,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出门。如果不知道避开,那人们就得遭殃了。 “村东的大湾涯(yai)就有水鬼。”老木爷爷压低声音说。我的两只胳膊上马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老木爷爷的眼神渐渐朦胧起来,好似又回到了过去。他继续说道:从我记事起,大湾涯就淹死了不下十五个人了。那可都是被水鬼拖走的啊! 那一年我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 我记得那是个夏天夜里。 别提那个热哟!过了半夜,我出了好几身得汗也没睡得着。那时候仗着年轻,胆大,我就想干脆去大湾涯里去泡一下,凉快凉快,回来或许还能睡个好觉呢。那样想着,我就起身了。 我出了院子,街上那个静哟,一丝风儿都没有。我困的头都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大湾涯。大湾涯北边有好大一片苇子地,地里黑乎乎的,整个湾里连声蛤蟆叫都没有。蛤蟆整天都在水里,它们还怕热,你说让我们怎么活啊? 天太热了!我扒光了衣服,试探着下了水。那水啊,还是温的呢。我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离开岸边,慢慢往水里游了五十多米。这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头脑忽然清醒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时候,我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老木爷爷说到这儿,我已吓得几乎叫出了声。我赶紧朝四周环顾了一下,还是在自家的屋子里,大家都在屏息听着。 老木爷爷继续讲下去:都说大湾涯里很邪性。那时候我还就不信邪。嗨!他们说得那么吓人,不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吗?我就硬着头皮又往前游了几米。这时候,大湾涯的水啊,一下子变得凉了起来。啊!我就这么抬头望西边望了一下。哟! 说到这儿,老木爷爷伸出一根手指往窗外指了指。我根本不敢抬头顺着老木爷爷手指的方向望,好似水鬼就在那儿躲着一样。 那水哟!黑黝黝的,漫天漫地的朝我这边涌过来。一波,又一波。天和水根本分不出来啦!这时我感觉两个脚尖像冰一样凉飕飕的。我有点怕了,想往岸边游。我就朝着岸边用尽力气划水。我游水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又快又轻的。可是我蒙着头地游了好一会儿,立起身子一看。嘿。我愣是在原地没动。我有点儿吓傻了,不敢朝涯里看,眼睛直敢冲着岸边,不敢回头。我的力气越来越小,感觉腿上一点儿劲都没了,两条腿就象两根面条一样只能在水里漂着啦。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两只脚腕被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怎么挣也挣不脱啊。那两只手又硬又凉,那感觉就像手上没有肉只有骨头似的,那凉才是彻骨的凉呢!就像冬天里,一块铁在外面冻透了,你一把抓住,要粘下一层皮来的凉。我想:坏啦,这下遇上水鬼了。难道我要成了大湾涯里第十六个淹死鬼了。看来今天我张林木非要留在这涯里回不了家喽。这可咋办呢?我连个媳妇都还没娶,马上就要死了?我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就是死也是个屈死鬼!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原来我爷爷告诉我的一个破解鬼阵的法子了。我猛地回过头来,冲着我涌过来的一波波的浪头,拼劲力气大声骂道:你奶奶的,我和你没怨没仇的,为什么非得拽上我!我知道你们死得屈,死得冤,想找个陪着的,可今天你就是拉下我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不信你就试试看! 哎!你说奇怪吧!我骂了这几句,我感觉抓着我脚腕的手松开了,我的双脚又能活动了,铺天盖地漫过来的浪头竟然慢慢退了回去。趁着这个当头,我猛地扭转身,一个猛子扎下去,扑腾扑腾,拼尽死力游回了岸上。我怕水鬼们反悔啊!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光着身子一溜烟地跑回了家,衣服都没敢拿。跑回家里我的两个腿肚子还一直乱颤,上下牙咬的咯吧响,两只脚板底冰凉凉!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我就去了大湾涯。我想拿回我夜里丢下的衣裳,要不我就没换洗的衣裳啦,那时候人人都穷,再破再烂的也能遮身啊。可你猜怎么着?那儿什么也没有!后来我一想,也对啊!一定是水鬼们不死心,没拽上我,愣是把我衣服给拖水里啦。哎呀,从那以后呀,我是不敢半夜去大湾涯游水了。你说巧不巧,过了几天,大湾涯里又有一个人淹死了。也是夜里天太热去凉快的,去了三个人,只回来俩。那天水鬼没把我拖走,又被我骂了一顿,心里屈的很哪。他总得淹死一个,才能消停那么一段时间呢! 我一颗心已被老木爷爷惊心动魄讲述惊得心里怦怦乱跳。我很佩服老木爷爷的胆量,怪不得人们都喊她”张大胆”呢! (三)月光下的小路 我七岁时初秋一天晚上。父亲和朋友在家里喝酒聊天。喝完了酒大约晚上十一点多,父亲骑自行车出门去送朋友。 临出门时,朋友再三拒绝父亲去送,父亲一再说自己没喝多,一点儿事都没有,朋友也就不再坚持。留在家里没走的朋友看电视聊天等着父亲回来。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本来那个朋友的家就在村西头,开始父亲不回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以为喝了酒的人就是唠叨,加上是好朋友,肯定两个人你送我我送你个没完了。 眼看时钟的时针马上指向了一点,母亲沉不住气了,赶紧找了手电。父亲的朋友们就出了门去寻找父亲。父亲送朋友的路线简单可循,从村中间大路把朋友送到村西南,然后从村南边的小路折回来。朋友们就顺着父亲送朋友的路线一路寻去。母亲在家里焦急的等待消息。 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父亲和朋友们神色异样议论纷纷的回到了家。母亲一看父亲满身都是泥土,脚上糊满了泥巴。一见母亲,父亲开口第一句就是:有鬼。一定有鬼,你们别不相信。 朋友们告诉母亲他们是在村南头大坟窝里找到父亲的。父亲不再作声,昏昏欲睡,时间也太晚了。大家也就各自算了。 后来又一次聚会大家聚在一起玩,父亲和朋友才又讲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你们都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我很清醒。送完朋友回来,我从南面的小路回家。 那晚的月光皎洁,清凉如水,天空幽远净明。路程不远,父亲说他当时的心情很好,想借此夜深人静的时刻欣赏一下月光。他推着车沿着月光下的小路慢慢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父亲忽然感觉路两边的景物模糊起来,越往前走,两边逐渐变得漆黑一片。 他环顾四周,别处已无路可走,只有眼前的小路清晰可辨,白光光的通向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本来小路也就半里路左右,可父亲沿着小路走啊走啊,眼前的路好似永无尽头。父亲有些心慌:莫非迷路了?可是四周全是黑暗的深渊,父亲也无路可走。忽然前面的路被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父亲疑惑:平地里怎么起了一座高山呢?只有爬过高山才能到家吗?父亲只能放下自行车,努力往山上爬。爬啊爬啊,怎么也爬不到头,累了父亲只能停下来喘口气,歇一会儿再接着爬。终于累得筋疲力尽,他感觉今晚上恐怕是怕不过去了,索性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这时,隐隐的有喊声传来。一束束手电光照了过来。父亲听出了是朋友们来找他了。赶紧大声回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可是他再怎么喊,自己的声音好似都被周围的空气吸收了一样,一点儿都传不出去。父亲最后急中生智,他随手抓起一把把的泥土,尽力的扬出去,扬出去…… 回来后我怕你们害怕也就没再讲下去。 下面是父亲朋友的讲述。 那天夜里我们顺着村中大路一直找到成叔家。好不容易才叫开门。成叔说你把他送到门口就从南边小路回家了。我们就顺着小路往回走。白天上午刚下了一场雨,路上能清晰地看出车辙。我们一路寻着,找到了村头,车辙忽然没了。 听到这儿大家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一看车辙直冲着村南的大坟窝下去了。我们找下去。看见了歪倒的自行车。我们就大声喊。忽然听见有声音传来。我们用手电一照:你正在东面高坡处的陰影里,浑身是泥。你正在一把一把的扬土呢。那坡那么高,足有七八米,很陡,你都爬到一半了。你怎么单单从那陡处往上爬呢? 我们南村东南角原来有处很大的坟叫黄家坟。前后两个坟头。文革破四旧时人们想炸掉没炸成,红卫兵只能爬进去把里面的盆盆罐罐都砸碎了。后来八九十年代村里造房盖屋,大兴土木,人们就紧贴着黄家坟的南面挖坑取土用。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个好几百米的大坑,人们把它叫做大坟坑。黄家坟高高的矗立在北面的坑壁上。坑底散落着一些黄家坟里洒出来的瓦罐和白骨…… (四)莫名野火 这是父亲的朋友成叔的一段经历。 大约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 一天晚上,成叔去邻村朋友家玩,聊到兴头上忘了时间。从朋友家出门时已是十二点多了。他骑着自行车慢慢往东走。那时已是深秋,月亮很亮,风吹过来已很有凉意。田野里很开阔,庄稼棵已都被砍倒,一眼几乎可以看到二里地之外。 快到村头时。他看见前方路上有个黑黑的人影躬着身推着小推车,车上堆着一大捆玉米秸慢吞吞地走。成叔想:怎么大半夜里还有人往家弄柴草呢。正在疑惑,他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往南看。哇!这一看让他恨不能生出翅膀赶紧逃离此地。南边田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火,从东往西纵贯着整个田地,火光冲天,火焰呼呼地足有十多米高,吞噬着田野里的一切,庄稼棵,野草,树枝。把整个天空映得红彤彤的。 那天晚上只有点儿轻微的风,但火势猛烈,大火迅速地一路往北蔓延,眨眼之间就逼近了马路。成叔呆在了当地,听着大火烧得所有东西哔哔剥剥的响,他已经感觉到了烈火的炙热燎烤得皮肤生疼,尤其是眉毛都被燎没了。成叔忽然想起路上的推车人。他猛地往前冲去,撵上推车人朝他大吼:快跑啊!快跑啊!大火来啦。 可是推车人就像没听见一样,仍然慢吞吞地推车走着,对成叔的话置若罔闻。快跑啊!你不要命啊!成叔又喊。推车人连头都不抬。大火已经逼近,成叔顾不得再想。他躬起身,用尽力气朝村里逃去。刚跑到村口,他停车回身一看:他走过的马路已经被大火吞噬了!包括那个推车人。 成叔想:坏了,这下连人命都出了。回家赶紧打110啊!(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成叔进门给媳妇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打110啊!着大火啦,烧死人啦!说完一头扎到地上怎么也叫不起来了。 第二天醒来。他问媳妇:哎呀!昨晚你打110了吗?是不是有人烧死了? 媳妇笑道:瞎说!胆小的就被你吓死。儿子刚下班从村西来,一切都好好的。 成叔挠挠头。难道是场梦吗?他拿过镜子一照,发现他的眉毛只剩下短短的一点儿,似有若无…… (五)瓮头怪物 大舅三十五岁那年夏天,一天半夜,天气奇热。 大舅热得睡不着,半夜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一张凉席睡眼惺忪地顺着靠在南墙的梯子爬到了南屋顶上。南屋是平顶,里面盛杂物,屋顶用来晒东西。以往年份天热的晚上,大舅经常上南屋顶上乘凉,但很少在屋顶上睡觉。 外婆经常教育他,夜里会有歪风吹过,在外睡觉会受风。胡同口的老歪头小时候长的那叫一个俊呢!虎头虎脑,俩大眼骨碌碌,一看就是精神孩子。可是十二岁那年夜里在外睡了一觉,受了歪风吹,从此成了现在的样子:两个膀子往高耸起夹着脑袋,头朝左歪着,左眼小,右眼大。直到四十都没娶上个媳妇,后来有个逃荒的外乡女人才跟了他,才好不容易成了家。 可这天夜里实在太热,大舅热得已经迷迷糊糊了,还怎么能想起老歪头来呢? 月亮像个银盘,又大又亮。大舅站在南屋顶上想把凉席铺好。在弯腰时他不经意地往家南外的胡同里这么轻轻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一辈子一直心存疑惑,连在梦里他都想揭开那个东西的神秘面纱。 大舅家南边紧紧相邻着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到了大舅家的门口就分成了朝南朝北的两条小胡同,大舅的大门朝东,正处于朝北的胡同口上。 再说大舅那么一看不要紧,几乎把胆大的他唬了个半死。他看见从西面慢慢走来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也就半米高,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但从半截处,上部分忽然变得粗大,就像一个大瓮扣在上面,而那个瓮足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南村从没有这么矮小的人,再说大半夜的把个瓮扣在头上干么呢?把瓮扣在头上怎么能看不见路呢! 大舅也不想一惊一乍的,万一是个人,弄出误会,岂不让人笑话。想到这儿,大舅壮起胆子朝那个东西喊:哎!下边走的是谁呀? 大舅连喊几声,可是那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依旧不紧不慢往东走过来,说走过来,其实根本不能算走,轻飘飘的,没有脚步声,也看不清到底怎么走的。大舅的头“轰”的一下,气血往上涌,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非真有鬼?从很小的时候大舅就听说他们这条胡同闹鬼,但具体是什么大家也没有明说,只是隐隐的都说不清到底看见的是什么样的鬼。 大舅也是胆大,非得想弄清那个怪物是什么,那胡同里闹鬼的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想到这儿,他就赶紧朝着西面隔壁小舅家喊:小树,小树,快起来。小舅家的灯亮了。大舅快速顺着梯子下到院子里,他从院子里抄起一根棍子,赶紧去开大门,这时他听见小舅开门的声音,并且一迭声地问:哥,怎么啦?。 大舅感觉自己计算得很好。如果他出门,小舅出门,他们正好能把那个怪物堵在胡同里,如果他迎面遇上,就用手里的棍子当头一棒,那是什么不就都清楚了。想到这儿他“哗”地一声把门拉开,快速的跑到门外。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朝南朝北的胡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月光当头,一目了然。他转向西胡同。除了看见自己弟弟站在家门口还在喊:哥,什么事啊?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月光依旧明亮,静谧的普照着大地。大舅把刚才看到的怪异事情告诉了小舅,小舅仍不能相信;你是看花眼了吧?大舅没再说什么,他怕说多了吓着弟弟。 从此后不管多热大舅再也没去南屋顶上睡过觉。 山村魅影 一、 二丫做好了饭,就喊:昌辉,昌辉,吃饭了。 以往,昌辉总会应一声的,但今天喊了几声,都没动静。二丫心道:这货干嘛去了。想着,就去房里看,只见昌辉还蒙头大睡着,但奇怪的是,昌辉在被窝里筛糠般的抖动,二丫一惊,忙爬上床,掀开被子,一只手按在昌辉的额头:你发烧了啊?怎么不吱声?看你还晚上出去打麻将不? 躺在被窝里的昌辉嘴唇青紫,上下磕碰着。看着并不像是发烧的迹象,而且,昌辉向来身体特棒,感冒发烧什么的,扛一扛就过去了,现在这般情景,可是头一回,莫不是晚上回家,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么想完了,二丫就笑了一下,自己和昌辉都是新时代的年轻夫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不会是他们这拨人该想的问题,就算不在外面工作,至少也是个高中毕业。这么想着,二丫就更加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之极。她在昌辉的脸上搧了一把:大清早的,你成什么精? 昌辉哆嗦着嘴唇,完全不是和二丫开玩笑的样子:我……我碰……碰见……玉……玉香了。 二丫好容易听清,着实惊了一下:玉香不是死了吗?你个大老爷们,该不是到现在还想着玉香吧。 不是……真的……真碰见了。 昨晚,昌辉打麻将回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那是,二丫已经熟睡,昌辉就钻进被窝,睡了。据昌辉清醒过来后描述,昨晚回家,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昌辉哥。 据老人说,晚上回家,碰见个男人没啥,要是碰见个女人,就坏了。意思就是说,像这大半夜的,谁家的女人会出门呢?那么照此话推断,晚上出门的女人,就不是女人。那么不是女人,会是什么呢?答案或许就剩一个字了:鬼! 这一声“昌辉哥”的叫声,着实让昌辉脊背一阵发凉,他不敢回头,只是轻声问道:谁? 我呀,我玉香啊,昌辉哥贵人多忘事,连我也不记得了。女人说着,昌辉就感到有一个轻飘飘的,冰凉的东西靠在了自己身后,然后就把自己抱住了,或者说是粘在了昌辉的身上,接着,昌辉就感到脖子湿漉漉的,好像是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舔着。昌辉再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惊慌之中,就不走自主的,或者说急中生智,仰或是本能反应的抓住了那个黏黏的东西,凑着月亮的清光一看,竟是一截红如鲜血的舌头。昌辉大叫了一声:妈呀!猛一回头,被披散的头发遮住的一张惨白惨白的女人的脸,睁着一双黑咕隆咚的大眼,对着自己发笑。那张脸上,张着一张扯到耳根的大嘴,那舌头,正是从那张嘴里伸出来的,越伸越长,越伸越长。 在昌辉临昏倒之前,他听见“她”说:昌辉哥,我死的好冤啊,你要替我报仇啊,我只有找你了,我只有找你了…… 声音在昌辉的意识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昌辉对二丫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怎么躺在被窝里的。 二丫依旧笑着:我不信,不信你还能真撞见鬼,你骗我。 昌辉说:真的,我清醒的很。不骗你。 那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玉香的事,她生前可是很有名气的啊,村里的哪个男人不想跟她有一腿的。二丫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二丫,你要相信我。我除了平时和玉香开开玩笑,从没想过和她有什么。你知道,我是最讨厌那些事的,我可以给你发誓,如果我和玉香有什么,就天打五雷轰。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事的。本来,我也不相信,以为自己是幻觉,但今天早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发抖,没有意识的发抖,想让自己醒过来都不行,而且,我感觉这昨晚碰见的那个女鬼,就在我的身边似的,给我一遍一遍地说着昨晚说过的话。昌辉见二丫不肯相信自己,有点急了,急得脸都红了。 那你看,要不要找个巫师给你驱驱邪?二丫认真地又带上笑意地看着昌辉。 昌辉摇摇头:我先把饭吃了,去村长家里说说。 去村长家里说说? 玉香生前,可得村长宠爱了,我先去探探底,看村长能否指点迷津。 这么说,玉香真的死的冤了? 冤不冤的,我怎么知道。 好吧,先吃饭,但愿你只是幻觉。 呵呵,幻觉的话,更好。昌辉用手搔搔后脑勺,又恢复了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或者,这也是男人在女人面前撒娇的一种方式吧。总归,一个大男人,碰见这样的事,放着谁,都会很不好意思的。毕竟,还在高中混过,就算没拿上高中毕业证,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在这个小山村,谁又知道那毕业证的价值,就算知道,又能在周而复始的庄稼活里,起到什么作用呢? 二、 苟家弯,是一个只有不到百户的小山村,玉香,是苟家弯一位年轻漂亮的寡妇。玉香的男人,在晚上浇地的时候,不慎掉入一口枯井。村长早就垂涎上了玉香的美色,这下,正好机会来了。而玉香作为一个娇弱的女人,渴望男人的年轻寡妇,对于村长的挑逗正中下怀。也许,玉香本身就是放浪的坯子,是男人的尤物。村长想得到她,很多整天想着家花没有野花香的男人,也想着偷食一下解解馋。玉香好似来者都不拒的样子,招惹的村上很多女人都对玉香恨之入骨。但玉香生性活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但惹得男人围着她团团转,就连大部分女人,也以常人所没有的宽容跟玉香亲密地交往着,仿佛就差在玉香面前说:玉香,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男人陪陪你吧。 玉香也是死在井里的,死得很是蹊跷。但玉香不是死在枯井里的,而是死在苟家弯村民吃水的那口井里。玉香的死,是昌辉第一个发现的。整个苟家弯,用的是一口井。这口井,很有年头了,井里的水,香甜可口,源源不断,滋养着苟家弯所有的人。这口井,在苟家弯每一个村民的心里,都是神圣和不可侵犯的。但玉香,却死在了井里。 昌辉清早天还没大亮,就挑着两只水桶,去打水。天亮了以后,打水的人就多了,虽然大家能热热闹闹的边聊天边排队。但二丫那天催昌辉去早点,吃了饭,她要让昌辉陪着她一块回趟娘家。娘家的兄弟快要结婚了,她要去问问娘,看还需要准备点什么。忙的话,就留下来,让昌辉一个人回家,不忙的话,两人就一起回家。 昌辉到了井边,看见扔在一边的扁担和一只水桶,心里就纳闷,谁起的这么早?可是井绳溜下去了,人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是桶用铁链子没拴好,掉井里了吧,是回家去捞桶的家什去了吧。边想着,昌辉便趴在井沿往下看。这一看,不打紧,昌辉倒吸了一口凉气,吓了个半死,井里,吊着的不是桶,而是一个人。一个倒着上了吊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头发,悬浮在清莹的水面上,瑰丽的飘动着,仿佛是无数个黑色的生命在游动。女人的脸,煞白煞白的,一双大眼挣得老大,瞪着井里的那些飘动的头发,仿佛在对着自己的头发说:我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昌辉只听说,上了吊的人,舌头是吐出来的,吓人。但没听说,倒着上吊的人,也会把舌头吐出来。井里的女人,舌头吐得老长,而且,是倒着吐出来的,盖住了女人的鼻子,伸在女人的额间,好像是一条鲜红鲜红的大虫,爬在人的脸上,吸食着人的精血。那舌头,随着水里的影子,也像是在清清的晃动,更像是在对水里飘动的头发说:哈哈,只有我们两个还活着。 随后而来的打水的一位村民,按辈分昌辉该叫他大爷的。那位大爷看昌辉趴在井沿上,就骂上了:你狗日的不打水,趴在那里,井里是不是有美女呢? 昌辉没应声,而且纹丝不动的样子,那位大爷就很奇怪,接着骂:你狗日的真见到美女了,魂都被勾走了吧,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说着,大爷放下扁担,伸出手掀了昌辉一下,昌辉就像一根稻草似的,就势倒了下去,仿佛是一座雕刻成的木头人,或者是被冻僵了一般。大爷很是奇怪,凑在井沿看下去,一声“妈呀”,倒在昌辉身上,把昌辉压醒了,大爷自己却倒成了脑溢血,一命归西。 那一天,村里的人都没打到水。谁还会打水呢?村长后来叫了几个胆大的,把玉香摇了上来,草草安葬。那位大爷,辈分高,年龄大,儿孙满堂,被家人和村人厚葬了。玉香的死,有人惋惜,有人庆幸,众说纷纭。村长还报了案,但查来查去的,没有个头绪,最后定性为失足落水。结论是这样的:玉香一早去打水,由于时值深冬,井旁有洒下的水冻成的冰溜子,脚下不慎一滑,人就栽倒了。匆忙中,被井绳又缠住,便掉了下去。因为被井绳缠着,也就没能掉下去,就那样倒着把人活活的给急死了,闷死了,吓死了的。 三、 吃过午饭,昌辉正准备去村长家,没想到,村长打来电话说是让昌辉来他这儿喝酒。昌辉在电话里说:你叫我喝酒啊?村长说:你个俅!又不是没在我这儿喝过酒。昌辉说:哦,就来。村长说:是不是怕我家二丫。昌辉说:俅!二丫才不管呢。村长说:那就好,赶紧来。 到了村长的家里,迎面撞上了村长的爱人金芷,金芷一双丹凤眼妩媚多情,笑眯眯地看着走进门来的昌辉说:昌辉,来了。 昌辉说:嫂子,几天没见,是不是想我了?说着,昌辉就伸出手,佯装着去摸金芷那粉嫩的脸蛋。 金芷躲了一下,嗔怒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昌辉说:男人越坏,女人越爱么,嫂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去!你就不怕冤鬼来索魂么?留点口德呗。 金芷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昌辉一惊,他直勾勾地看着金芷,似乎要从金芷的脸上搜寻玉香的影子,或者玉香的冤魂。 金芷掩着嘴笑了一下,低下头,一头披散的头发便松散的垂吊在额前,似乎在水里浮动一般。昌辉慌忙走了进去,边走边喊:村长,我来了。 昌辉是第一个走出苟家弯的人,在外面是一个小包工头,在苟家弯,家境是最殷实的。村长的儿子高中毕业,在家里无所事事,闲逛了几年。村长原来在昌辉跟前说过,想让昌辉把儿子带出去。昌辉心里不大情愿,但碍于村长的面子,勉强应了下来。昌辉知道,村长请自己喝酒,大概还是这个缘由。 村长给昌辉倒上酒,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兄弟啊,什么时候走,我好给犬子收拾收拾。 昌辉端上酒,一仰脖,干了,然后才说:等我丈人兄弟完婚了就走,到时候我提前给你说。 那敢情好,来,哥给你满上。说着,又给昌辉倒了一杯。这一次,昌辉端着酒,没有立即干掉,而是面露难色,村长看到昌辉这个样子,便问道:兄弟有什么心事么? 昌辉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村长:大哥,你说,玉香真的是失足掉入井里的吗? 村长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兀自的抖动了一下,面色凝重:怎么,忽然想起了玉香了? 唉,昌辉叹了口气,最近撞鬼了。那晚,从你家打麻将回来,碰到个女鬼,说她是玉香,叫我给她报仇伸冤。 哈哈哈,村长干笑了几声,兄弟这个闯荡世界的人,还信这个? 当然不信,但事情就是邪门。 没事,兄弟怕是想多了呗,来,咱喝酒!村长举起了杯子。两人正要干,却听到外面一声脆响,金芷手中的盘子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吃的?!存心找茬是吧?!又是一声脆响,村长将手中的杯子意图往金芷的脸上摔,却被金芷本能的一躲,摔在了门上,碎了。 昌辉忙拉住村长:哥,别动气,嫂子也是不小心。 这娘儿们,就是欠揍!村长气咻咻地坐了下来。 昌辉望着金芷,金芷眼里畜着委屈的泪水,看着昌辉万分同情的目光,说:都怪我不小心,我给你们重新去做。 四、 昌辉离开村长家的时候,天已擦黑。也不是昌辉和村长喝酒喝得时间长,而是昌辉和村长喝完酒,还看了一会打麻将。两人喝完酒的时候,正说着闲话,就来了四五个人来村长家里打麻将。现如今,生活好了,苟家弯有好几户人家买了个麻将桌,包括村长家里,闲来无事,就是图个热闹和人气,顺便,也能给家里增加点额外的收入,可谓是一举两得。昌辉没有打,他心里还心存余悸,只是在旁边看热闹,想着老早回家,省得再碰上鬼。从昨天开始,干了一冬的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花,村道上几乎没有人,大家都钻到有麻将桌的人家凑热闹去了,或者老婆孩子热炕头,谁在这个时候会出来让老天爷冻呢?昌辉一个人走着,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时候,“鬼”该不会出来吧?他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风雪路上,除了他,除了山,除了房,毫无人迹。可是,刚拐过弯,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啊”了一声。昌辉听对方的声音,是个女的,一个用围巾包着头,带着只露出眼睛的大黑口罩。 谁?昌辉惊问。 昌辉,你急着去死是吧?女人一开口,昌辉才知道,是二丫。 二丫,你怎么出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我怕你又打麻将忘了时间,让鬼给逮住了。 呵呵,不会的,我没打麻将。昌辉搂住二丫的肩膀,两人说笑着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二丫问起了昌辉去村长家里打探的情况,昌辉说了自己问玉香的事,村长的反应,二丫听了,皱着眉头想着。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看着二丫冥思苦想的样子,昌辉问。 是不对,根据你说的,我觉得村长有问题,而且,金芷也一定知道什么? 怎么说? 首先,村长在你问起玉香的时候,表情和动作都不对,而且还和你打马虎眼,另外,你和村长说的时候,被金芷听到了,不管她是无意中听到的,还是有意听的,金芷的表现也不对,打翻了盘子,哼,一定是怕事情败露吧。二丫正儿八经地分析道。 老婆,你堪比福尔摩斯了。这么说,金芷也有问题? 我相信我的感觉。 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你想当黄继光?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那个鬼的事呢? 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我想,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二丫肯定的说。 为什么? 如果我知道为什么,就不要人民警察了。 可是,“鬼”为什么找上我? “鬼”看上你了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 五、 第三天午饭后,昌辉又来到村长家里。这次,村长没有邀请昌辉,是昌辉自己来的,而且,昌辉还知道,村长此时去乡里开会去了,只有金芷一个人在家,而这个时候,打麻将的人还都没来。 听到敲门声,金芷打开门,见是昌辉,就妩媚地笑了一下:你哥不在。 我哥不在,我就不敢来吗?昌辉说着,就伸手去摸金芷的脸蛋。 金芷头一偏,躲了过去:那就进来吧,嫂子给你炒两个菜。 到了房里,昌辉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金芷去厨房不知忙活什么,叮叮当当的。家里平时人来人往,金芷也已经习惯了,而昌辉来村长家里,看电视也罢,打麻将聊天也罢,也习惯了。农村人都爱互相串个门子,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和娘们待在家里,没有什么意思的。要不,就夫妻两个一起逛,一起打麻将,别样的夫唱妇随。 昌辉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心却没在电视内容中,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趁着金芷不在,昌辉打量着对自己来说,熟悉不过的房间。靠门的一面,放着一张沙发,另一面,是一组灰白色的柜子,柜子的一闪,被镶嵌了一面整衣镜。柜子的一头,是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堆放着几本杂志,还有洗漱盘,盘子里,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瓶子放了好多,五颜六色的。昌辉站了起来,走到整衣镜前,看着自己,然后,伸手拉开了柜门,挂在里面的衣服映入昌辉的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樟脑丸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异的味道。昌辉在那些衣服上拨拉着,像是要寻找什么似的。忽然,一样东西“啪”的掉了出来,昌辉低头一看,就吸了一口凉气,掉出来的东西,是一条长长的舌头,不过,是橡皮的,兀自在昌辉的脚下蠕动。昌辉僵在了衣柜前,看着那蠕动着的舌头,不知所云。 芷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昌辉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昌辉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还有女人温热的的身体,还有女人软绵绵,娇滴滴的话:昌辉哥。 你就是那个鬼。昌辉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想做第二个玉香,昌辉哥,救救我。金芷说,将脸在昌辉的脖子上噌着。 这么说,玉香是被人谋杀的。昌辉没有动,他全身都冒着丝丝凉气,女人很可怜,也很可怕。 是的,是村长,我亲眼看见的,但我不能说。但我也实在无法承受村长的虐待了,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女人。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赌博成性。玉香的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我知道,如果我要和他离婚,结果还是个死。 你可以求助与法律,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没用,对他这样的人,没用。没有证据,也没人相信。 你就是证据。 连你都不相信,谁会相信我。 我信。你让我怎么做? 帮我除掉村长,我就是你的人。 我还有二丫,我也很爱二丫。 我不会破环你们的感情的,你不要我也没关系,帮我除掉村长就好。金芷的泪水淌在昌辉的脖子里,昌辉觉得,那不是泪水,而是玉香的血。 你个婬妇,荡妇!随着一声怒骂,村长将一把剪刀戳进了金芷的后背,金芷一声没吭,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昌辉回过头,看着面目狰狞的村长:村长,你不是开会去了吗? 昌辉,我错看了你,今天,你就和这个婬妇一起上路吧。村长说着,举起了手中带血的尖刀。昌辉没有动,他仰起头,闭上眼,脑子里,魅影重重,一会儿是玉香在井里的模样,一会儿,是金芷鬼魅的面容。 不许动! 不许动! 几声断喝,警察涌了进来。随后而来的二丫,扑在昌辉身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男人…… 荒凉鬼村 第一章 我的家原本是在一个闭塞的小农村里边,说出来大家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它连电灯都没有。原本是修好电灯的,但是,因为农村过于闭塞,村里边的男人几乎都走完了。只剩下孤寡老人,或者一些妈妈。常年里边没有男人的村庄,习惯了最原始的方式生活。 我在这所小村庄里边生活到九岁,就和爸爸一起到县里边住。最初几年,我经常回家,后来我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高考完以后,漫长的假期实在是无聊,我想要回老家看看,正巧奶奶也说想要回老家。 于是,我便和奶奶上了票车。 “前边那个拐弯处,常年出事,经常有人死在那儿。都说,有一些死了的冤魂会守在哪儿找垫背的。”奶奶指指路前边的拐弯处说道。 这里路的很特殊,右边是山,左边是滑坡。 每次回家,每次经过这儿,奶奶都絮絮叨叨的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我笑着接话,“他们都死了,找垫背的有什么用?” 车一阵晃动,我看到窗外的山正在倾斜,第一时间意识到票车翻车的时候,我急忙抱住奶奶,把她护在我的怀中。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脸上淌下来了一股血,糊住了我的眼睛。我伸手抹了一把,掌心里边全都是血色。我拄着地上的草,站起身子,腿上被刮出了大片的瘀痕,“奶奶,奶奶。” 我慌张的望着周围,大巴车被摔得残破,而奶奶也不知去向。 我拐着腿,四处找奶奶。奶奶躺在河边,河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擦伤。我跑到她的身边,把奶奶的头放在我的腿上,“奶奶,奶奶,你醒醒。” “你看你满头的血,也不知道包扎一下。”奶奶睁开眼睛,脑子却很清醒,从衣服里边拿出手绢帮我包头。 见奶奶醒了,我心里边才觉得安心,“没事,奶奶。我捂着点就行,车都坏了,我们怎么回去?不然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奶奶看看我,目光又投向残破的票车,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我从兜里掏我的手机,然而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我一时间,有些慌了。这儿离我家至少有十几里的路程,奶奶上了年纪肯定走不动了。 “三儿,三儿的车。”奶奶扯扯我的袖子,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到一辆拖拉机远远的从上边的马路上经过,我急忙跑近点,大声喊道:“小三叔叔,小三叔叔。” 小三看了我一眼,停下车,急忙从坡得小路上跑下来,“我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叫我,还以为是幻觉。幸亏我拉了一趟矿石从这儿经过,不然……我拉你们上去。” “小三叔叔,你有手机吗?”我想了想,发生车祸这么大事儿,虽然这儿偏远除了好几场车祸都没人管,但毕竟是大事。我想先通知家里人,奶奶年纪大了,需要去医院里边检查检查身子。 “哪儿还有手机啊,接到村子里的电线前段时间被吹断了,连电都没有,手机根本没法用。”小三叔叔把奶奶扶上马路,抱上拖拉机。 我紧紧的抓着拖拉机的边缘,用手帕按着头部,头上仍会传来刺痛的感觉。 车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小三叔叔把车停到了河边的修车场,他把奶奶接下车,我从车上一跃而下。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小三叔叔的眼眸。 小三叔叔的目光中有些情绪一闪而过,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妞妞,高考完了吧?打算去哪儿上大学啊。” 不知道小三叔叔什么时候也这么情绪化了,我笑着说道:“小三叔叔,成绩还没下来呢。我已经和我爸爸、妈妈说好了,就报离家近的学校。” 小三叔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心虚,毕竟是在这个村子边长大的孩子,大家对我知根知底的。我急忙转口说道:“也得看分数,我的分数能分到哪儿去,就去上哪儿,选能上的学校里边最近的。” 小三叔叔咧嘴笑了,拍拍我的手,笑道:“你个傻丫头啊,行了,你快回去收拾收拾房间吧,天都黑了。对了,别忘了买上蜡烛,你们在城市里生活惯了,肯定会不习惯。” “行,好唻,小三叔叔。”我挽着奶奶的胳膊,走过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这一代的路没有铺过水泥,路上都是小石子。 “大庆嫂子,给我来包蜡烛。”整个商店里边空空的,东西不多的几样摆放在柜子上。 大庆嫂子拿着饭碗,一边吃着一边走了出来,突然脸色一变,“你就吓死我了,妞妞,你头是怎么弄得?看这血流得咋哪儿都是呢,快进来洗洗。” 大庆嫂子长得有些胖,因此吧,抓我胳膊的力道很大,我的胳膊被她的手捏的生疼。我急忙说道:“没事,没事,不用。” 村里边的人就是质朴、热情,不管我怎么推辞,大庆嫂子一甩手把我扔到了井旁边。我是真的一个踉跄就到了井边上,差点栽进井里,吓得我脸色顿时间煞白。 “看你的小胳膊小腿的,在城里还没吃够好吃的?”大庆嫂子把板凳放在我的身下,给了我一条毛巾。 我用毛巾沾着井水擦拭脸上的血迹,家里的井都很小,很浅。井里的水很凉、很净,我望着井里我的投影。突然间,井水一阵晃动,镜面上飘出一层涟漪。天色沉了下来,整个空际的院落大得渗人。血水从我的指尖,一滴一滴的低落,滴在青石板上,碎开了一朵朵血花。 等井里边的水平稳了,我看到井里的倒影中,有一个小女孩儿扎着两个小辫子,站在我身后陰陰的笑。 我一回头,果然有一个小女孩儿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娃娃,直勾勾的望着我,唇角一勾就是一个陰森森的笑,“姐姐来了,姐姐来了,我有伙伴了。” 她看到我转头,甚是开心。 我是宁愿我一转头有一个女孩儿正站在我身后,也不想像恐怖片里边那样,一转头竟然没人。不过,这个小女孩儿笑得确实渗人。 “你先去玩儿吧,等过两天姐姐再来找你玩儿,好不好?”我耐心的诱导,这个院子里边太安静了,女孩儿清脆的笑声,让我身子发麻。 “说好的哦,不许变的哦。”女孩儿伸出小手指。 我伸出我在井里边泡得冰凉的手,勾住她的手指。她的指尖竟然比我还凉,那种感觉,像是冻在冰柜里边的冰。我的身子一阵颤抖,神经都开始颤栗了,“好,不变。妹妹,你的手指也太冰了。” 任谁会把自己的家乡想象成鬼村,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妹妹大夏天玩冰了。没有电,哪儿来的冰?那她就是把手伸井水里,冻了比我更长的时间。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往某些方面臆测。至少,在这一瞬间,我是不敢。所以,我找了许多理由解释小女孩儿手冰的理由。但是,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天生手脚冰凉。 “妞妞,擦好了没有啊?”大庆嫂子的大嗓门一场尖锐,回荡在空寂的院落里边。 我急忙随手擦了两把脸,走到屋子里,我问道:“大庆嫂子,你生小孩儿了啊?” “你这个丫头瞎说什么呢?你大庆哥连着走了五年了,一趟家都没回过,我生孩子,跟谁生去?你快回家收拾收拾吧,你都多少年不回来了,家里边肯定连蜘蛛网都结上了。”大庆嫂子挥挥手,一脸的豪迈。 奶奶手上拿着一包蜡烛,我挽住奶奶的胳膊,“奶奶,走了,咱们回去了。” “我们先走了,大庆媳妇忙。”奶奶和大庆嫂子打了个招呼才走。 我家离着大庆嫂子家很近,中间隔着三座房子。等我走到家门口,黑色的大门上蒙上了一层灰,大门上几年前贴的福字,已经褪了颜色,在风中摇摇欲坠。 铁锁上生了一层厚厚的锈迹,我从衣服里边拿出钥匙,然而因为锁子生锈生得太厉害,门很难打开。我低着头,用力的拧,我感觉钥匙几乎都要断了,却仍拧不开锁子。 “去隔壁要点香油滴上,锁子就容易开了。”奶奶望着我看锁子艰难的模样,笑得很慈祥。 我继续尝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我点点头,“行,奶奶,我去要点香油,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我小跑着来到隔壁,农家院子一般都不关大门,我走进院子里边,叫道:“苏婶婶,苏婶婶在吗?” 苏婶婶打开门,一身白色的孝服,眼睛哭得红肿。我这才扫了一眼院落里边,堆放着许多画圈,门上系着白花。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怔怔的望着苏婶婶。 苏婶婶热情的说道:“妞妞放假回来了?回来住几天啊?” “住两个月呢,高考放假了,想多在老家待一段时间。”我接话道。 苏婶婶点点头,“多待一段一时间吧,好不容易回来了。” “婶婶,那个,可以给我一点香油吗?我家的锁子打不开了。”我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卡口说道。 第二章 “成,我给你去取点。”苏婶婶拿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装了一点香油,交到我手上,“回去后,好好的清扫清扫。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住了。” 我点点头,一直不敢笑,总觉得这个院子里的有点陰森森的,“那我先走了,苏婶婶忙。” “嗳,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苏婶婶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跑出院子,跑到了我们门口,有些喘。 “跑什么呢?”奶奶拍拍的我背。 我把香油的瓶盖拔掉,小声的和奶奶说道:“奶奶,苏婶婶家死人了。” “那有什么好怕的?傻闺女,估计是老爷子死了,他这辈子活了九十多岁,没享过福。”奶奶望了一眼苏婶婶家,情绪有点悲伤起来。 苏老爷子一辈子都很清高,他懂得一点风水学,懂点易经,据说能通灵。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见他效果,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神色有点孤冷。我从小就有点怕他,自然,清高如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和我们搭话。 我用力的拔出钥匙,在钥匙上涂了一点香油,锁子很容易被打开了。我心情一时间顿好,推开门,我们家的花池里边已经生长了一大片野草,就连院子里便地板砖的缝隙中,都长了野草。一颗桃树,已经长得硕大,遮挡了整个窗户。整个院落中,充斥着没有人居住的寂寥感。 房子许多年不居住,泛出一种低沉的感觉,整个院落被树枝遮挡着,陽光稀稀疏疏。在过道中,已经结了蜘蛛网。 “这恐怕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奶奶你先进来,我们先把房间里边的被褥收拾了,晚上好睡觉,你先进来歇一会儿。”我挽着奶奶的胳膊,走进房间中。 房间中的床帘都拉着,所以整个房间中,都是一片黑暗。刚从外边走进来,我有些不适应,我点燃蜡烛,照着路走到窗帘旁边。用力的一扯,把客厅中的床帘拉开。床帘上的灰尘扑了我一身,我呛得咳嗽了几声。 “捂着点嘴,这里边的灰尘太大。”奶奶拿着蜡烛指挥着我,“估计你姑姑不知道我们来了,等明天我们去找你姑姑,让你姑姑帮我们好好收拾收拾。” “行,奶奶你先坐着吧。”我转身走到了卧室里边,双人床上罩着一层花条纹的补,窗外的陽光稀稀疏疏的照进来,我看到布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撩开布,刚撩开一角,便看到一只干瘪的手。手指上只剩一层灰褐色的皮,手背的的血管异常清晰,血液从指缝里渗出。这只手不断的向外趴,血淌过床单,一滴滴的溅在地上。 我有一只感觉,这只手,随时都可以解决扼制我的呼吸。我不敢闭上眼睛,大声叫道:“奶奶,奶奶。” 奶奶颤颤巍巍的小步跑到我身边,“怎么了,乖,你这是怎么了?” 我绷紧的神经一时间得以放松,我再看床上,真的就如同电影中的一样,手和血液都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这儿刚才有一只手。”我尽量的平复我的情绪。 奶奶伸手拍拍我的身后,安抚道:“乖,没事没事,你看错了。” 之前,奶奶小时候生活在动荡年代,没有读过几本书,她一直相信世界上有鬼。我知道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 我确实怕了,我觉得睡在我的这张床上边,我晚上会总想到有一双手在我的身下。 “奶奶,不然,我们去我爸爸、妈妈的卧室睡吧。”我们家中一共有三个卧室,一个是我和奶奶的,一个是爸爸、妈妈的,另一个则是客房。这所房子建上没多久,我们就搬到县城里边去了,因此我在这所房间里边也才一年左右。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奶奶一直轻轻的拍我的后背,“行,那就去你爸爸他们房间睡。” 我推开我爸爸妈妈的房间,房间里边有一股书的霉臭味。我爸爸的卧室中,摆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架。估计因为时间太久没有晾书,书返潮了。 我拉着奶奶,实在不敢一个人行动。这个家,我住得时间太短,离开得时间太长,处处充斥着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我一时间无法适应。 我聊天覆盖在床上的布,布上也已经堆积了一层灰。我把布扔到窗户外边的院子里边,从衣橱里边拿出一套被褥全部换好。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我累得瘫坐在床上。 “累了吧?好好休息休息。”奶奶坐在床沿上,望着外边的树,“等过两天找人把院子里那两颗桃树都砍了,遮住了窗户,不好。” 虽然奶奶没有读过书,但是年龄毕竟到了那儿,也算是见多识广。或许真的和这颗桃树有关,整个房间里边有些陰沉,感觉陰气太重。 “行,等明天我叫我姑姑来,顺便让我和她一起砍了。”我实在是累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意识渐渐远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看到一个长发红衣女孩儿坐在我床边。已经是晚上了,橙黄色的火焰被风吹得不停的晃动,女孩儿背着身子,长发随着风缓缓飘动。 我不敢说话,身子慢慢的向墙的方向移去。 却见女孩儿缓缓的回过头,她嫣然一笑:“嘉然,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找你玩儿了,结果你倒好,从下午睡到晚上,我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我看到阿芳熟悉的面孔,心里边才觉得踏实,“今天收拾了太多东西,感觉太累,不小心说睡了一会儿。” “行了,快点起来了,你都睡好几个小时了,还累呢?走吧,我们去玩儿打扑克。”阿芳一身红色的长裙在烛光中,飘荡。 因为她的头发是自然卷,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被风一吹一束一束的长发飘散,遮掩住了大半块脸颊,“去那儿玩扑克?我今天收拾了一天怪累的,并且还没有吃午饭,不然这样吧,等明天晚上,我去找你打扑克。” 阿芳等了好几个小时,自然不会因为我的推辞就放弃,她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从床上扯起来:“走啦,扑克我都买好了。” 村子里边的人从小就当做男孩养,野疯了,并且力道比一般的女孩儿要大。 “行,不然这样,反正你扑克都已经买好了,那我们在我家玩儿斗地主。”我实在是懒得动,并且第一天回到老家就把奶奶丢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玩儿的事情,实在和我的孝心相悖。 我跑到厨房里,奶奶正给我煮的方便面,顺便打了一个荷包蛋。村子里边的方面便不分什么牌子,大多都是五毛钱一袋。当然,味道也是很传统。我从身后搂住她的身子,笑着说道:“奶奶,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玩儿扑克啊。” 奶奶摇摇头,“我老眼昏花的,你们自己去玩儿吧。” “别,别,反正也没事,权当娱乐了。”之前煤气一直都会我爸爸灌,现在只有我和我奶奶,只能烧柴煮饭。 我撩天锅盖,水蒸气滚滚而出,白茫茫的一片。等水蒸气消散了,我把方便面挑到碗里,冲外边喊道:“阿芳,你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吃点?” “不吃了,减肥。”阿芳对我说道。 我和奶奶吃完泡面以后,静止走到卧室里边。阿芳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低着头玩扑克,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像是血一般渗人。她拿出一摞扑克,交到我手上,“喏,这是你的。” “我要那摞。”我弯下身子抢了床上的那摞,这丫头一直鼓捣,鼓捣了这么半天,如果说没有耍诈,我都不太相信。我取过扑克,交给奶奶一摞,我们几个坐在床上,在蜡烛微弱的灯光下玩儿扑克。 “阿芳,我今天在阿庆嫂子院子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儿,长得像是鬼丫头,手脚冰凉?”我看到手中清一色的小牌,玩的是斗地主,结果从a以上的牌,我一个都没有,“哎,这牌怎么怎么臭?” “臭也是你自己挑的。”阿芳低头看扑克牌,微红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哪个像是鬼丫头,你说的是萍姐家的女孩儿吧?她家女儿性格就很古怪,没事喜欢看着人笑,有一次我大晚上出去,遇到萍姐的女儿还真吓坏了。” “地主出牌,地主出牌,别只顾着聊天不出牌。”我伸手碰碰阿芳的胳膊。 “34567顺子。”阿芳随手甩出一手牌。 “奶奶,能不能压住?”我一边整理我手中的牌,一边问道。 “能压住,四个四。”奶奶小心的把拍从手中抽出来,放在床上。 “奶奶,不用炸,干嘛一次出那么大的牌,白瞎了。”我回眸一看,床上明明白白的摆着四个四。我转念一想,再看看我手中的牌,竟然也有一个四,我把牌扔床上,“阿芳,你买的牌可真晦气。一套扑克里边有六个四。” “这套扑克是从家里拿的,估计是昨天两副牌混一起了,没有收拾开。”阿芳低头把扑克装进扑克盒里,“哎,等了你一下午还没玩成扑克。” 第三章 “不然,我们现在出去买一副。”我摸了摸口袋里边,有几块钱零钱,村子里的扑克,一块钱一副,特别便宜。 “也行。”阿芳坐起身子,走下床。 “奶奶,我出去买扑克了。”我拉着阿芳的手,走出院子。 村子里的街道上没有路灯,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的村子地势比较高,因此在晚上的时候十分凉爽,凉风吹在我的胳膊上,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早知道出门之前就应该穿件衣服,这天气好冷。”我紧紧挽着阿芳的胳膊。 “你刚回来,还不习惯,等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阿芳也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别紧张,自己吓自己,我都被你弄的害怕了。” 路上十分空寂,没有一个行人,夜色深沉。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能够看清楚路两旁的堆放的玉米杆。 阿庆嫂子家的小卖铺前方透出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我抓住阿芳的手猛地冲进小卖铺里边,“阿庆嫂子,买扑克了。” 阿庆嫂子从内侧房间里边走出来,从架子上拿出扑克牌,“你这丫头,大晚上的在路上跑,小心摔倒了。村里边的路不比城里的。” 我一边摸口袋里边的钱,一边问:“阿庆嫂子,扑克多少钱啊?” “一块钱。”阿强嫂子随手从货架子上拿了一把小扇子,摇晃着。 “这么久,咱们村里边的物价还没涨,真好。”我把钱交到阿庆嫂子的手上,心情大为舒畅。一块钱买了一副扑克的心情,有点像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看把你美得。”阿芳拿着扑克,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小卖铺。 隐隐的我闻到了一股烟味,看到不远处一堆玉米杆有一个猩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我低声和阿芳说:“在玉米杆旁边都敢抽烟,不怕引起火灾啊?” “说什么呢?”阿芳虽然用的是普通音量,然而在寂静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渐渐的走进了,我总觉得黑夜里边的那个轮廓很熟悉。越走越近,我才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竟然是邻居家的苏老爷子。他一身青藏色的衣服,是老时代的中山服。他坐在玉米杆旁的石头上,吸着大眼袋,目光一直盯着我。 他的目光中带着点陰冷,我被看得全身发毛。我记得苏婶婶家的丧事,当然奶奶也只是推测说可能苏老爷子死了。即便是真的有鬼,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坐在路旁,我心里默默的念叨:奶奶推断错了,奶奶推断错了。 等走进了我们的大门,我急忙把铁大门关上,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院子里边。 “怎么了,你跑什么呢?”阿芳紧紧的扣着我的手。 我直接冲进了客厅里边,才敢说话:“在玉米杆旁,你看到苏老爷子了吗?” “哪个苏老爷子?”阿芳疑惑的问我。 “就是我邻居,算卦、看风水的那个。”我推开卧室,看到奶奶正坐在卧室的长沙发上。她低着头,短发遮住了眼睛,头一颠一颠的,正在打瞌睡。奶奶的年纪大了,平时有事没事就打瞌睡。我心里边仍觉得慌张,坐在奶奶身边,双手握着奶奶的大手,才觉得安心。奶奶的手有些凉,掌心中密布着茧子,很粗糙。 “你别吓唬我,那老爷子不是已经死了吗?”阿芳看了我一看,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低下头拆扑克。 奶奶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我的头部,轻柔而和缓。我心里却涌出一股凉意,我分明看到苏老爷子坐在玉米杆旁,吸着一根长长的烟斗。我心里觉得毛毛的,在奶奶的怀抱里缩了缩,“你没听错吧,阿芳,确实是苏老爷子走了?” “他的丧礼我爷爷还参加了,那还有假?”阿芳迅速的洗牌,可能是仍觉得我在逗她,低着头说得云淡风轻。 我心里头皮都觉得发麻,想起来就觉得害怕。苏老爷子冰冷的眼神,投在我的身上,我转头望向奶奶。 奶奶背着光,头上的刘海儿滑到了额头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然而她唇角的笑容却很和蔼。 我紧紧的握住奶奶的手,“奶奶,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苏老爷子了。他的目光陰森森的……” 奶奶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擦,“天那么黑你能看清楚,别自己吓唬自己。” 阿芳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 一阵风飘进窗户,吹得我身上发凉。我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心里边一抖,我这奶奶手的力道更大了。 “你们俩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奶奶推开卧室的门,拿着素白的毛巾擦手,擦完后随手搭在了肩膀上。 我望着奶奶,身体里边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我明明坐在了奶奶的身边,可是怎么会又出现了一个奶奶?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刚开手中握着的那只苍老的手。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看大手掌心中干瘪的大手化成了血水,从我的指缝滑落。连血水都是冰凉的,我的情绪一时间难以控制,眼泪滚下来。 “你怎么了?”阿芳放下手中的扑克,跳下床,慢慢的走向我。 奶奶也是惊讶的望着我,快步走向我。我心底,对奶奶产生了恐惧情绪。一晚上发生了太过的灵异事件,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我甚至不清楚,现在在我身边的阿芳和奶奶究竟是人是鬼,我缓缓地向后退,“别过来。” “妞妞,你这是怎么了?”奶奶望着我,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脸颊上,我在她的眼睛里边看到了深深的关切。 可是,恐惧这种东西,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理智上相信她们是人,可是情感上一时间无法扭转过来。 我继续往后退,一步一步的,我的小腿被身后的沙发绊倒,整个人摔坐在沙发上,我的手拄在了沙发上。 “嘉然,你没事吧?”阿芳温热的掌心放在我的腿上。 我下意识的闪躲,而阿芳又快速把手放在了我的膝盖上,蹲着身子,望着我。我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热,心里边才觉得有些平稳,我指指刚才坐的位置,问道:“阿芳,你真的没有看到那儿有人吗?还有,回来的路上,你没有看到苏老爷子吗?” 阿芳转身望着我奶奶,奶奶走到我身边,坐在我的身边,把我揽入怀抱中,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她背对着烛光,刘海儿滑到眼前,遮住了眼睛。这个画面和刚才的画面融合在一起,还未等阿芳回答,我急忙站起身子,坐到床上。 “你这是怎么了,嘉然,一直疑神疑鬼的。” 奶奶叹了口气,“妞妞别怕,等明天我们好好的收拾收拾房子就好了。” 刚回家的时候,每个人劝我好好的收拾收拾房间。难道真的和收拾房子有关?这座房子是我小学的时候建的,之后小学四年级跟爸爸去县里边读书,之后断断续续回家,在五年前因为回家的次数少了,并且回老家一般也就是走走亲戚,回来的天数少,也就懒得回来收拾,直接睡亲戚家。 这么说来,这座房子已经有五年多没有人踏入了。 毕竟是自己的房子,自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因此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强的慰藉性。奶奶颤颤巍巍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走到我身边,用她干裂的手握住我的手,“妞妞,别怕,奶奶在呢。” 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奶奶年纪大了,血液流通的慢了,虽然不像阿芳的手那么温热,却也是暖暖的。奶奶正对着蜡烛的光,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满脸的皱纹深深浅浅的。奶奶年纪大了,我觉得心酸。 “嗯,奶奶,我不怕了。”这个村子陰气太重了,仿佛居住了特别多的鬼,甚至多到我分辨不清楚。我只能靠体温判别,是人还是鬼。 “奶奶,您别理李嘉然。一会儿苏老爷子,一会儿奶奶的,嘴里边没一句正经的。”阿芳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摆钟,“都九点多了,我要回家了。” “那你慢走啊。”我不是催着阿芳回家,实在是没有精力陪她玩儿扑克。并且,她这一身红裙子,到处跟着我晃,可能也确实招鬼。 阿芳抓住我的手,瞪了我一眼,“你个没良心的,走送我去。” 我哪儿还敢出门,摇摇头,“别,阿芳你自己回去吧,我好几年不回家了,路也不熟,你说是不是?” “看你吓的,以前你胆子不小啊。”阿芳松开我的手,豪爽的挥挥手转身而去,并且把我新买的扑克也带走了。 我心里边当然不介意她把扑克带走,但是好歹也得把自己的那副六个四的扑克带走吧,听着就怪渗人的。 我尽量不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奶奶扶上床,“奶奶,咱们睡觉吧,我困了。” 我下意识的相信奶奶,在整个村子里边,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上,我和奶奶最亲近。我从小被奶奶带大,所以感情深厚。 只是,刚才的那个奶奶的“幻影”太过于真实,即便是我选择相信现在这个奶奶是真的,仍然带着点担忧。 “妞妞,奶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装作没有看到。”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我点点头,一回头却在沙发上看到一个血红色的手掌印。就在我刚才拄过的地方…… 第四章 “奶奶,你看。”我指指我刚才指过的地方,血红色的手印那么清晰。 奶奶叹口气,坦然自若的把沙发罩扯掉,从窗户口扔出去,并且低声念着:“我们已经回来了,你们快走吧。” 听着奶奶的话,我心里觉得平稳了一些。至少,奶奶是相信我的,我不是在孤军奋战。我急忙钻进了被窝中,身上仍觉得冰凉,手心里边冒出了虚汗,“奶奶,快过来睡觉吧。” “别怕妞妞,奶奶在。”奶奶颤颤巍巍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在了床上,大掌轻轻抚摸我的头。 我从我的被窝中钻出来,钻到奶奶的被窝中,紧紧的抱住奶奶温热的身体。我想要急切的入睡,入睡后至少会减轻我心中的恐惧。我紧紧的闭着,窗户中的凉风袭来,吹到我的脸颊上。 或许是过于恐怖,我的意识一直处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床轻轻的晃动,陰冷的风吹在我的身体上,我感到有人把我的手拨开,缓缓的站起身体,又帮我盖好被子。我潜意识中知道,是奶奶去上厕所了。 被风吹得我身体发冷,环抱着肩头缩了缩身子。“吱”门被打开了,或许由于长期没有人开过这个门,轴间铁锈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异常的清晰。我的睡意朦朦胧胧,潜意识中等着奶奶回来。 轻巧的脚步声,走进房间的门,我隐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我的被子被撩天,床的一侧凹陷。我知道是奶奶回到了我的身边,心里边觉得安稳一些,开始放松起来。我深处胳膊环抱住奶奶的身体,刚从外边回来,奶奶的身体冰凉。 然而,就在此时,我又听到了“吱”的一声关门声,因为门板碰到了门框,发出了剧烈的响声。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缓缓的靠近床,拉开被子,把我的扯开,躺在我的身边。奶奶一个人出去上厕所,然而却回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我的身上一阵冰冷。我不敢动弹,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不敢动,也不敢睁开眼睛。 那股淡淡的味道又钻入了我的鼻子中,隐隐的,淡淡的。清醒后的我,第一时间反应出来,是一股烟味。奶奶从来不吸烟,那么,第一个回来的是谁?我刚才抱住的那居冰冷的身体,是谁?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寒意渗人。我装作呓语一般的叫道:“奶奶,奶奶。” 我感受到温热的手轻轻的抚摸我的发丝,正在我心里刚有些放松的时候,突然想到,进来的两个人,躺在了我的同侧,躺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又叫了一声,“奶奶。” 没有人回答我,手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加大,我感觉发丝被紧紧的缠绕,又一只手在狠狠的扯我的发丝,扯得我的头皮发疼。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奶奶神色安然,睡得正香。奶奶的身下露出一个青藏色的衣角。我头上的疼痛感,渐渐的消失,我再一会回头,奶奶身下那个青藏色的衣角也消失了。 我不清楚刚才第一个进来的人是不是苏老爷子,然而,恐怖感却遍布我的全身。我伸手推推奶奶的身体,然而奶奶却仅仅只是微蹙着眉头,睡得很熟。 窗外是无尽的夜色,我觉得身体中全部的神经都绷紧了。我刚要躺平身子,却在窗户中看到身后竟然坐着一个人,猩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烟味越来越浓。我不敢回头,用力的推动奶奶的身体。 然而,奶奶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趋势。山海秘闻录:book.shanhaimiwen 我望着窗户中的影子里边,青藏色的影子缓缓的向我靠近,一只皱皱巴巴的手伸过我的肩头。我蒙的闭上眼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我熬了多久,最终听到鸡鸣声,我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亮了,奶奶仍在熟睡,我不敢望向身后。 “你的眼圈怎么那么重?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奶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我摇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奶奶,你想吃什么你做点,我先睡会儿。” 一晚上没有睡觉,并且精神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下,我确实很累。看着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心里觉得踏实了不少。我坐起身子,走到客厅里边,指指客厅的沙发,“奶奶,我在这儿补个觉。” “客厅还没收拾呢,沙发上都是土,去床上睡吧。” 我实在是没有精力讲述昨晚的事情,扯开沙发罩,一层灰层扑面而来。我躺在软软的沙发上,不肯动弹,“没事儿,等过今天晚上我就洗澡。” 奶奶倒是也并未再坚持,给我拿出一条毯子,放在沙发上,走进了厨房中。 我抱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快睡醒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我跑到院子里边,看到姑姑和奶奶正在烧昨晚的沙发罩。 “妞妞睡醒了?这几天你和奶奶先去我家住吧,家里太脏了,我帮你好好收拾收拾。”姑姑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短发,是个很憨厚的女人。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我而言过于恐怖,我正好需要缓解一下心情。于是,我厚着脸皮点点头,“行,那这两天先住姑姑家吧,我正好好久没有和小怡姐姐一起玩儿了。” “小怡前两天还念叨你,说你都是大学生了。”姑姑从房间里边搬出一张木桌子,“妞妞去村口买几柱香过来,再买点烧纸。” 刚睡醒我有点迷迷糊糊的,走出家门,晃荡着走到阿庆嫂子的小卖铺,“大庆嫂子,我买香和烧纸。” “好好收拾收拾房子,毕竟挺长时间没住人了,烧烧香、烧点纸也行。”阿庆嫂子煞有其事的说,说得虽然很淡定,却弄得我十分心慌。 就像是,所有人都认定了我家里会有鬼,每个人都劝我好好清理房子。我接过香和烧纸,真心的认为,其实没有受过教育还是不错的,阿庆嫂子没有读过多少书,毕竟还是有鬼论的信仰者。像是阿芳,白读了几年书,书没读好,却坚定的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把烧纸和香带回家的时候,姑姑桌子上摆了三个碗,碗里边装了些小米。姑姑把香插在碗里的小米中,弯着身子鞠了三个躬,口中念念叨叨,念念有词。 “妞妞过来,把烧纸放铁盆里烧了。”我依照姑姑的说法,用打火机点燃烧纸,丢进铁盆里边。灼灼的火,烤的我汗珠大落。我蹲在地上,把纸一摞一摞的丢到铁盆中。 我听到街道里边传来阵阵哭声,村子里边死人后,需要大哭。即便是不落泪,也一定要有声音,否则死人很难归西。我抬头问姑姑:“要去埋苏老爷子了吗?” 姑姑点点头,拉我起身,“你和苏老爷子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等过两天去拜拜他吧。” 一提起苏老爷子,我心里边仍是一阵寒意。 “我出去玩会儿啊,奶奶。”我觉得无聊,并且在家实在是没有意思,于是便对奶奶说道。 奶奶一脸慈祥的笑意,“就知道你呆不住,你早上没吃饭,在小商店里边买点吃的。” “好唻。”我跑出大门,但是刚出大门便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抬着棺材,手中拿着摇钱树、金童、玉女等东西从大门前走。人群中间仍夹杂了浓烈得哭声,撕心裂肺,倒不像是假的。 我远远的竟然看到棺材的木盖一点点的抬起,一只枯老干瘪的手从抬出棺材,手指一弯一弯的,仿佛在召唤什么东西。我急忙撇开眼睛,望向别处。余光看到一行人渐渐远去后,我才敢回过头。突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我的脑海中浮现起从棺材里边探出的手,顿时惨叫一声,“啊。” “姐姐。”昨天的那个小女孩儿有些诧异的望着我,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扯着我的衣摆。 我低头望着她,“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 “姐姐说要陪我玩儿的,我是来找姐姐的。”小女孩儿的面孔又恢复到没有表情的模样,浑身仿佛散发出一种陰冷的气质。这次她倒是没有抱着她的旧布娃娃。 “你的布娃娃呢?”我蹲下身子,坐在家门旁的石头上。 小女孩儿扬起头,大大的眼睛圆滚滚的,却没有小孩儿的纯净,她轻声说道:“姐姐以后是我的布娃娃啊。” 如果不是昨天阿芳说这个鬼丫头是萍姐的女儿,估计我又得被吓着。被一个陰森的乖丫头说,把我当做她的布娃娃,听起来真的很恐怖。农村里边没有电,更别说什么电脑、电视,能玩儿的东西本来就很少,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很少。我虽然从家里出来,却也没想要去哪儿玩儿。 “你叫什么,小丫头?”我问道。 这个鬼丫头倒是自来熟,悠悠的坐在我的身边,“我叫丫丫。” 着实是富有浓郁农村色彩的名字,很容易记。我正在品味丫丫的名字,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我对冰凉的手有种自然的恐慌,出于条件反射,我急忙抽回我的手,“怎么了?” “姐姐,那边那个爷爷总看着你。”丫丫指指道路旁的陰影处。 我刚抬头,便看到了一个青藏色的衣角…… 第五章 我战战兢兢的撇开目光,装作没有看到模样,低头和小女孩儿说话,“丫丫,你多大了,不去上学啊?” 目光的余光,看到藏青色的衣角渐渐的飘近,我更加的紧张,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这个鬼丫头的手是不是冰凉,紧紧的握住丫丫的小手。 丫丫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热情,一时间没回过神儿,呆呆的望着我的斜后方,藏青色衣角出没的地方。丫丫一旦认真起来,目光相当恐怖。她的眼睛原本就很大,低着头,眼睛却往上看,眼睛中露出大片的眼白。 我扯扯丫丫的小手,丫丫回过头,望着我笑,“我今年6岁了,我娘说等八岁了再送我去上学。上学好玩儿吗?” 鬼丫头笑起来有种陰冷的感觉,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妞妞。”姑姑粗狂的嗓音从院子里传来。 我松开鬼丫头的小手,“姐姐先回去了,妞妞快去吃饭吧。” 鬼丫头恋恋不舍的望着我,用她大眼睛望着我,神色有点无辜,带着委屈的牵着我的衣角,“姐姐说陪我玩儿的。” 我对熊孩子没什么怜惜感,更多的是觉得她们太粘人。我用目光的余光小心的窥探周围,那个藏青色的衣角已经消失了。此刻不走,更待何时。我轻轻的扯开鬼丫头的小手,放缓声音,温柔的安慰道:“丫丫,姐姐先回去,一会儿再跟你玩儿。” 丫丫执着的再次牵住我的衣角,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我,神色中带有一股陰森,那种陰森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体都冷起来了。我十分具有自我嘲弄精神的想,有这个鬼丫头在,夏天都省了空调钱了。 “行,不然你跟我回家。”我说完后,鬼丫头立刻眉开眼笑的望着我,点点头。赶快松开衣角,紧紧的拉住我的手。 “妞妞,去菜园子里摘点菜吧,等晚饭我们吃炒豆角怎么样?”姑姑利落的搓洗床单,手上的动作十分有力。她看到跟在我身后的丫丫,有点惊讶的问道,“丫丫,也过来玩儿了?” 丫丫倒是也不认生,点点头。 “行,那我去菜园子里了,还要不要别的,我顺便摘点。对了,姑姑,我们家的菜地在哪儿呢?”我好多年不回来了,不太记得姑姑家菜园子的位置。 姑姑指指村子的北边,“那片菜园子旁边有个浅水坑,去了你就看到了。丫丫应该知道在哪儿,你让丫丫领你去。” “好的,我去了。”我拉着丫丫冰凉的小手,走去大庆嫂子家。 “我说丫丫怎么没来我家后院玩儿,原来去找你玩儿了。”大庆嫂子浑身的泡面味儿,估计是在房间里煮方便面呢,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买点什么?” “我看看吧,阿庆嫂子。”我环绕了一圈,看到架子上有面包,不夹任何陷的,外表很朴实的面包。离开了好几年,这种牌子的面包竟然还在,我有些诧异,从架子上拿下来两个。 “这个面包好吃,中午本来想买馒头,今天卖馒头的没来,我拿了一个面包,真的好吃。”阿庆嫂子很适合做广告,一看就是朴实的劳动妇女,说起话来,特别容易让人相信。 “那我要两个面包,阿庆嫂子有塑料袋吗?”我把面包放下,从口袋里掏出钱。 “有啊,我给你找一个。”阿庆嫂子从架子的夹缝中扯出一个用得已经皱皱巴巴的塑料袋,给我装了两个面包。 我给了鬼丫头一个面包,鬼丫头毫不客气的接过去,大口吃了起来。鬼大爷鬼故事。 正是午休的时间,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整个破败的村子,显得有些恐怖。即便是光线异常浓烈,却仍掩饰不住整个村庄的萧瑟。我一手牵着鬼丫头,一手拿着面包啃,不知道大庆嫂子是味觉出状况了,还是品味确实有问题。这个面包,的确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我见鬼丫头吃的开心,问道:“丫丫,面包好吃吗?” 鬼丫头点点头,继而狠狠的点点头,“好吃啊。”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我和鬼丫头到了菜园子。菜园子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姑姑家的菜园子旁边有一个坑,河水聚集在坑里边。我松开鬼丫头的手,“丫丫,你好好的玩儿,等我摘完我们就回去。” 鬼丫头坐在小溪边,伸手玩儿河水,背着身子,仿佛陷入了沉默一般。 我走到丫丫的身边,看到河水中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我。河水的倒影,原本就很模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倒影,竟然那么清晰。丫丫回过头,眼睛角下垂下鲜红的血色,淌下脸颊。她的指尖镶嵌进了面包里边,紧紧的抿着唇。 大中午的,如果还能出现鬼,那估计我的运气就可以去买彩票了。我像是鸵鸟一般,若无其事的走到菜园子里边,透过绿色藤蔓间的缝隙,我看到丫丫背对着我,拿小石头丢进水里,激起一个个小水花。这样的形态,和一个正常的孩子无几。 或许,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才出现了这种错觉。我隐隐的听到惨烈的哭声,慢慢的靠近,心中一寒。这个苏老爷子,可真的是陰魂不散。一想起苏老爷子,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我轻轻的叫鬼丫头:“丫丫,丫丫。” 鬼丫头玩儿扔石子扔上瘾了,始终不回头,只是把一颗一颗的石头丢到水里。 听着哭声越来越近,我本能性的寻找庇护,跑到鬼丫头身边,拍拍鬼丫头的肩膀,“丫丫。” 鬼丫头缓缓的转过头,眼睛里仍淌出血色,她轻轻的扯着嘴角,笑着望着我。我感觉身后有一股推力,整个人重心不稳,向水坑倒去。那一瞬间,我看到鬼丫头狰狞的笑容。 我跌落在水坑中,水坑看着虽然浅,竟然比想象中的要深很多。我用力的挣扎,恍惚间看到黑色的发丝从水里边长了出来,纠缠住我的身子,我几乎难以动弹。头上有一股力道狠狠的往下压我的头,突然一张充斥着血色的面孔浮现在我的面前,她狰狞的笑,目光有些呆滞,脸颊一点点的靠近我。 我的手指被无数的发丝紧紧缠住,我瞪大眼睛,感受到窒息一般的疼痛。终究我放弃了挣扎,那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我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震耳的哭声从身旁经过,一群人抬着苏老爷子的棺材,渐渐离开。我全身上下都是水,觉得冷得刺骨,衣服紧紧的贴在我的身上。鬼丫头安静的呆在我的身旁,望着我:“你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从落水坑,到回到岸上的全过程,然而看到苏老爷的棺材才经过,应该不超过五分钟。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鬼丫头确实诡异。我不知道我落水是不是鬼丫头推的,但是我可以确定,以鬼丫头的力道绝对难以把我从水坑里拉上来,“我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鬼丫头指了指不远处说道:“今天那个总盯着你看的爷爷,他把你拉上来的。” 我看着坑里有些浑浊的水,模糊得可以看到,里边没有头发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身上更冷了,望着渐渐远去的棺材,红得像是血一样。 我慌慌张张的摘完豆角,想了想,选择去姑姑家。姑姑家离得近,正好可以换一身衣服。我对鬼丫头,产生了恐惧感。刚才那张流血的脸,一直充斥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耳边浮荡起孩子的笑声,“姐姐,做我的布娃娃吧。” 我望着鬼丫头,她闭着唇望着我,目光有点无辜。 “丫丫,我要去姑姑家,你自己敢回家吗?”村子的孩子从小就开始串门,村子小,每条路都熟。 丫丫或许是被我掉进水里吓到了,点点头,脸色煞白。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照顾鬼丫头的情绪了。我蹲下身子,“丫丫,等以后姐姐再陪你玩儿,你先回去吧。” 丫丫这次倒是没有执着,点点头,“那我回去了,妈妈在叫我回家吃饭。” 偌大的菜园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更是没有听到萍姐声音。但是转眼一想,或许只是小孩子顾忌自己的自尊,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我点点头,“丫丫多吃点。” 丫丫静静的转过身子,离开了。 望着她在路口消失后,我才转身去姑姑家。姑姑家的路,和刚才送苏老爷子棺材的路是一条,我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却发现,地面上有一点一点的水滴,一直蔓延到棺材离开的地方。我虽然不擅长推理,但是也知道在这么热的天气,水滴很容易蒸发,除非是刚低落的。如果是刚落下的水滴…… 从醒来的那一瞬间,到现在我没有看到过任何人从这条路上经过。丫丫说,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是上午盯着我的老人,我的脑海中飘出一个藏青色的衣角。 坟村疑云 我家祖上姓罗,世代盗墓。我们所在的村子是一庞大的同姓家族,也都靠祖先心口相授的风水陰陽、夜探古墓之术为生。按理说秘术世代代传,但奇怪的是父亲从小忌讳我接触这些魑魅魍魉牛神杂术,叫我一心钻研学业。而我最终成为了这个村子唯一飞出去的大学生。 2012年9月13号这日,我正在省城大学报到,却突然传来了噩耗——老乡的村子突发泥石流,村子瞬间被乱泥吞噬,家父不知去向。 好似霹雳炸雷在头顶炸响。 我怀着焦急而复杂的心情,马不疲蹄地赶回老家。在县城花几张红票子请来当地的“鬼猪头“王二麻子这个大胖子和我随行引路。 9月15日,跋涉了一天,天色已暗,我们赶到离村子只隔几个山头的黑湖边。夹带着疲惫的潮流,两只腿象灌了铅,摇摇欲坠的骨架一下子瘫倒在软泥青荇上。 梦里,盗墓村的远处模模忽忽又是“婴婴”的啼哭,夹带着绝望的呼嚎,眼前是一片乱尸横野,流血成河,无数两眼蛊红的恶狗疯了一样发出嘶力的咬叫,在尸体上窜来窜去,甚至成群的撕咬着尸体,如麻如毛的尸蹩虫从恶狗和表情木白的人们的口中钻出来,看得我一阵的翻浆倒海。 火光,嘶鸣,行尸,还有远处影影绰绰的黑影,好象在对我发出无限的召唤,好象来自灵魂深出的渴望和欲求,把我的神魄引到无尽的深渊里…… 一惊而醒,只有一轮白的可怖的月亮。 王胖子做在旁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说:“怎么着,哥们,做梦娶媳妇了?怎么虚汗直冒啊,肾不行啊!哈哈,要不我去湖里给你打两条肥鱼来补补。” 我没有理会他,从包里取出照片,审量起来,照片上,陰韵的夜气里站着一个断了左臂的人,脸上血肉斑斑,右手紧抓砍刀,他的脚下是一条惨死的疯狗,正是和梦中一样——狗瞪圆的红眼在照片上格外醒目。 而狗的旁边立着一块陈腐大碑,赫然写着“盗墓村”。 正在我全神贯注地看着照片,突然,一阵陰风袭来,寒得透进骨头里,余光里,似乎远处湖边的罂粟花丛里闪过一个白影。 刚才还打着哈哈的王胖子一下魂都丢了,小声嘟囔着:“他……他奶奶的,你看见那个是什么玩意没有?” 我的心一时也虚起来,道:“我咋晓得。” 这时,远处又传来熟悉的“婴婴”的啼哭,好象是个小女孩在断断续续的抽泣。 王胖子一下脸白了大半,说:“他奶奶个熊,早晓得当初我就不该贪那么点钱,和你来这个鬼地方。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地方是是非之地。闹鬼啊!我胖哥可不想为了几张毛泽东摊上这条肥命啊” 我白他一眼说:“去你的,别在这装神弄鬼。你哥我在这村子活了十几年了,怎么就没见过什么牛鬼蛇神。倒是你这胖子在这神神叨叨的。” “嘿,你是不听棺材响不掉泪,告诉你…”一看我这冷笑不信的样子,反而突然激起了胖子的倔脾气,跳起来说:“不是跟你吹。就在25年前,25年前!我…” 我打断他说:“得了得了,谁听你在这胡侃。25年前你还在你爹裤裆里” 他却更来劲了,说:“不……5年前。5年前,那时我在这一片偏林里采珍贵野药讨日子,有一次,和同伴瘦子同行来这采药时,突然下起了弥天大雾,有路难回,天色又晚下来了。我们只好找地方寄宿。这附近,只有一个诡异神秘的盗墓村。当我和瘦子摸雾摸黑到那个村子时,你猜我们看见了什么?” 我不耐烦地说:“别故弄玄虚的,不就是一个村子嘛。” 胖子的神色突然紧张严肃起来,好象回到了一种不安暧昧的氛围里,说道:“放他妈的蛋,要是能看见什么叫好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到那的时候雾气已经消散,我们一看就楞了,哪有什么村子啊,只有一个大得无边的黑湖!百十户人的村子一下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有那个‘盗墓村’大碑还立在湖边!” 我听了心说好笑,我就在那个村子土生土长了十几年,村子消失过我咋会不知道,只当是胖子胡扯,但同时也对他讲的故事感兴趣起来,鼓励他继续讲。把他说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在脑中拼接起来。 胖子和同伴一看到这黑湖就吓傻了,愣了几分钟,定神才发现远处湖中央仿佛荡着一叶小船,透出幽幽的暧昧的红光。 胖子心想,荒郊野外的,总算是看着个活人了。那肯定是哪家打鱼的船夫。于是大声地招呼小船,可喊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 胖子想,不买爷爷的帐就算了,爷爷自己游过去,先讨条鱼吃再说。 于是胖子瘦子二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向船游去。 湖水黑不见底,还散出浓烈的腥臭。鬼大爷鬼故事。 等游到了船边,胖子才发现,哪有什么渔夫啊,只有一条破败断船和半段船橹。 而反出红光的竟然是船上一个巨大浑浊的晶体,呈长方形大块,外面乳白稍泛青,里面隐隐地透着……蠕屈着一个红色的不知名的邪异的影子,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看不真切。 瘦子说:“革老子!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龙蛋吧。” 原来此黑湖本隔盗墓村而卧断壁山下,面指天罡,背制地煞,所连迤俪曲径通幽,正是龙穴所遏之处,水源活而不竭,千年不旱,小城里早就有这么一个传说,因为此湖里伏有黑龙,所以这条湖才得以常年盈满。 再说胖子听瘦子说完,对他脑门心就是一掌:“你家的龙蛋长得那么得瑟啊?” 话是如此,但胖子心里也有几分虚惧和疑惑,对着晶体左右打量,里面的红光透出阵阵不安的暖热,又好象有难以名状的蛊魅吸引着胖子靠近。 “你看!”胖子突然大叫一声说:“这里面的红影会变。” 果然,瘦子凑近仔细一看,里面的红光好象在慢慢地蠕动着,变幻着奇怪的型状,弥散出奇异的暖香,渗进人的毛孔和血管。 “哈哈,我就说那是一个龙蛋吧。你看,这他妈和你在你娘的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一个款式……” 瘦子说着,两人才觉得脑袋发涨,好象困意缭绕成烟雾久久盘旋在身体里,身子软得像一瘫泥。恍惚之间就没有了意识,倒在船上。 等胖子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血日残照,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躺盗墓村中,水泥地踏踏实实,周围像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声讯,而昨天的那片湖和船早已无影无踪! 胖子晓得越慌越乱,想自己肯定是昨天酣睡大梦,聊以安慰自己后镇定下来,再往前一看,“盗墓村”的大碑立在远处,自己现在正是在村子的中央位置! 他越想越乱,想一定是他妈的被周公给涮了,正想着,才猛地记起瘦子呢,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昨晚的那个大晶体上贴着一张血脸,正瞪着自己,肉筋模糊,皮一抽一搭…… 而瘦子,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山村奇事 1 世上有鬼吗?世上真的有鬼吗?罗小怡不断地重复这这句话,就在一周前,这位可怜的女孩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 地处大山脚下的黄沟村,因村离镇比较远,经济十分有限,山路也很崎岖。村北有条山路,是村里唯一一条通往城镇的山路,路边则是一片大坟地,因当年日本侵略中国,重创了此地,给当时的黄沟村带来了巨大灾难,死伤无数。也是让今天这片坟地显得更加陰郁,坟地中央的几颗大树,枝繁叶茂地盖着几个坟头。 夕陽西下,罗小怡都能模糊的看到:孤山半山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满脸是血的女人,伸着双爪很愤怒的盯着罗小怡,似乎有很大的仇恨一样……然而村民度可以听到坟地哀怨的哭泣声,久而久之,一到傍晚,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害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不该听的声音,也让这座山村的傍晚备添加了几分陰凉,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安静。村西是一座高大威武的孤山,此山与其他山并未相连,也是与南山脚下两丈多宽的河水相隔,异常奇特,故称孤山,孤山也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山,山上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因比较奇特,这几年在这座山下的坟地死了很多人,死过的人都瞳目圆睁,好像死前受过很大的惊吓一样,也因此事,让这座山的神秘之处又蒙上了一层陰煞…… 2 时间还要从一周前说起,那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途径孤山脚下坟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上的浓雾和小雨将这片坟地黑的更早,被浓雾笼罩的坟地更是显得陰森,罗小怡和她的同伴赵路急速往家赶,虽然之前也听说坟地很邪,但因家离镇比较远,又没公车,才导致傍晚才到这里的原因。 小怡和小路的家同住黄沟村,两人可谓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现在初中即将毕业,然而死神却降临在她的头上…… 她俩走着走着,突见前方坟地中央的大树下毅然飘着个长发女人,显得那么狰狞,女人嘴里哭喊着;‘我死的好怨呀’陰飕飕的话听的异常清楚,此刻两人的心都炫起来了,顿时吓的腿脚发软,双眼无神的注视着这一切,小怡率先的反应过来,抓着小路的手向前狂奔,她知道,如果不及时逃离这个鬼地方,有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陽了,小路胆子很小,跑了几步就软在了地上,苦求这对小怡说:“我。我。我跑……不动了”她那沙哑的声音伴着无助的眼神使小怡的信心也不足了,"那 。那怎么办,不跑在这等死吗?“这句话击中的小路的软肋,一瘸一拐的跟着小怡往前跑去…… 大树下那个幽灵冷冰冰地看着她们,哭喊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冷笑的话语,可是任他们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就在两人十分惊愕的时候,在他们的前方飘来一个女人,女人大约20岁的样子,此刻整张脸仿佛已经扭曲了。一对眼珠突出眼眶,仿佛随时都能从里面滚出来,嘴角含着笑,正一步步向她们走来…… 小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感觉头萌萌的,好想被什么击了一样,她猛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坟地,而小路已不知踪影,她慌张地站了起来,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想如果小路回去了,不可能把她丢在这里,毕竟两人青梅竹马,何况这也不是小路的作风,忽然又一想,一个坏的打算在她心头升起,”难道被鬼捉走了????“她顾不得多想了,就在坟地大声地呼喊了起来,然而,回答她的,只是陰嗖嗖的冷风…… 回到了村子之后,她就将昨晚的经过告诉了村民,自己就晕了过去。村民神情似乎都很凝重,村长王天福带着村民来到孤山脚下的坟地,大面积搜索了起来,也不见小路的踪迹。”难道真被鬼抓了吗“有的村民说道”不如报警吧“,村长此刻脸上也是充满了恐惧,”报警有用吗?谁又会相信?"村民们都纷纷的议论了起来,顿时间人心惶惶。 3 小路的父母得知消息更是哭昏了过去,小怡的母亲因早年不在,由父亲罗今陽独自抚养,听了女儿的叙述,加上之前死的几个人,也让他不得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 小路的男朋友在学校也得知了消息,从学校赶到了黄沟村…… 初秋的早晨是凉爽的,李小帅站在斜斜的北山上,往下眺望,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天地里的村民都在忙着秋收,一切又是那么的喧嚣,李小帅看着天地里的大叔大妈,脸上都笑开了花,比起之前的恐惧,好想没有什么比丰收更是喜悦…… 刚一进村,突见一疯疯癫癫的女人在路边傲叫,看着路边的村民,眼神是多么的无助。不过小帅也顾不了那么多,直奔小路家,小路父母之前就见过这人,以前还阻止小路和他交朋友,毕竟两人还小,可现在看到这人进来时,也不好说什么。小帅进去就叫叔婶,这到底咋了,小路的父母不想他搀和进来,就不愿多说什么,小帅也是看到了叔婶的担忧,就去找小怡了,毕竟两人也是同学,到了小怡家,小怡看到后顿时一惊,心中也猜测到了,他定是知道小路出事了,小怡也是害怕他卷进来,平静地问道“你来做什么呀”“小路出事了你怎么不通知我呢”,小怡看着他一切都知道了,也蛮不下去,就将事情经过说了,小帅却怎么也不相信,他决定请假来这探探究竟,看扭致不过,当天晚上,就把他安排在了堂叔家,堂叔家有两个儿子,就让他住了进去,大儿子是个医生,还是很给老罗家争脸的,可是二儿子却是个傻蛋,小时候因高烧,村里没医生,他父母抱着去别村看,耽误了很多时间,导致了病情恶化,才出现头脑不正常。虽说不发疯,但却是傻里傻气的,被人们都叫二傻子,二傻子可谓天不怕地不怕,做事也从来不计后果。 当天夜里,李小帅朦朦胧胧刚睡熟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女人的悲哀哭泣声,那声音是那么的悠长,小帅没一丝顾虑,一股烟地溜了出去,外面的月光银白的洒在地面上,还没等跑到哭声处,便看到了一女人向这边飘来,哭声极其悲哀,看的李小帅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小帅躲在树后,待女人过去后,静静观察者这一切。 待女人走近时,小帅却看不到她的样子,甚至连月光下的影子也没有,此刻他一心想着找到小路的失踪原因,也顾不得害怕,脚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他跟着女人走到了一处大宅子处,转了个弯,女人却不见了,声音也是嘎然而至!他隔着门缝忘里看了一下,透着皎洁的月光看到里面都是荒草小树,很久没住人了一样。这时里面的夜猫子悲哀地叫了两声,在黑夜里甚是恐怖……大门却自动开了,一阵阵陰搜搜的怪风刮了进来,李小帅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他犹豫不决地走了进去…… 4 山村的天气总是陰晴不定的,天空黑云绵绵,早晨二傻子起床后发现小帅不见了,就慌慌张张的告诉了他爹罗金销,罗金销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告诉小怡他们,却见小帅朗朗苍苍地跑回来了,到了门口就晕过去了,一身伤势,直到傍晚也未醒过来…… 晚上,小怡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突见窗户外怕了一个女人,女人大约20岁的样子,此刻整张脸仿佛已经扭曲了。一对眼珠突出眼眶,仿佛随时都能从里面滚出来,嘴角含着笑,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啊”一声呼喊划破夜空,他父亲跑来后看到女儿满头大汗两眼发呆,被子都侵湿了,直到女儿做噩梦了,小怡怎么也想不到,连续两个晚上的梦镜如此相似…… <注:本篇悬疑故事初定为长篇惊恐故事,因笔者最近心情复杂,无心编辑。特在此草草结尾,望有心在此序下去的童鞋们,本人将提供故事大概剧情,整章故事所有权将归你们,本人概不参与!因故事刚开端就收尾,却是对不住大家,望读者们见谅!> 小路的尸体在孤山下发现的,已不成人样! 李小帅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匆忙地将此事告诉了大家,罗小怡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好友小倩竟然没死,小帅要求小怡将事情复原,小怡说出了3年前的一桩事…… 3年前,黄沟村发大水,那次的大水也却是有些怪,刚下大雨大水就波涛汹涌的顺低洼处流了过来,因小倩家宅子大,地处低洼,发大水时父母在后院,来不及往山上跑,就被无情的大水冲走了,小倩放学回来,看到自己家一片汪洋。哭喊着要找爸妈,小怡和小路却死死啦着她,她往前走了几步,说来也怪,忽然又一个大浪把他卷了进去,小路却死死啦着她,小怡慌忙喊着放手,在不及时松开,小路也将卷进去,紧急关头,小路放了小倩跑了上去,看着小倩消失在汪洋之中…… 奇怪的是小倩并没有死,她又重回荒沟村,更对小路和小怡充满了仇恨,为了让大家不发现她,伴成红衣女人,提前以同样的方式杀了几个人,然而这一切却在李小帅的来给破坏了,当天晚上,小帅进了正屋,桌上还有吃剩下的饭菜,就发现一切不是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别的生命存在。就在女人往后院跑的时候,小帅就大叫一声跟了上去,小倩知道有人跟踪,也是后悔不已,决定杀了小帅……小帅在黑暗中把小倩给打晕了,自己也因受伤昏了过去,早上醒来才得以逃生…… 正当人们议论的时候,警察破门而入,在小帅的带领下,冰冷的手铐铐在了小倩的手上…… 《完》 鬼村孤楼 “哎呀,好冷啊,咱们这是到了哪里啊!”莫姗背着宽大的旅行包茫茫然抱怨道。“不知道啊,好像,好像我们迷路了。” 雨泽打量着四周:黑洞洞的一片林子,一条河横切了他们与对岸的联系,四周散发着雨后的潮气。 “对面有人,去问问吧。” “打扰一下,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们要去轩城,可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莫姗挂着那副堪称秒杀的笑容去问,可是被那人冷冷地打断了:“什么轩城!我根本就不知道轩城是哪里!这里是景宪村。不过,夜要深了,等天全黑下来你们可就难说了,趁着还看得清快去找个住处吧!”那人头也不回,扭头就走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迷雾里。 “什么态度嘛!”碰了一鼻子灰的莫姗怒气冲冲的。“那人说的对,我们还是先找个住处再说吧......看!那里有个旅馆,我们去看看吧!”雨泽拉着莫姗,朝着那个小旅馆走去。 ...... “呼,大半夜还能找到一个住所,我们很幸运呢!先对付一个晚上吧。明天起程。哎,我要喝水,雨泽你去帮我打水吧。”莫姗撒娇。“每次都是这样,真是麻烦。喏,水壶给我。”雨泽做了一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后走了出去。 雨泽走了之后,莫姗开始打量起这间简陋的旧式房间:两个木质的床头柜,一台打开后只能是黑屏的黑白电视,一个已经旧得发出吱呀之声的老旧衣柜,一扇落地窗。“真无聊,怎么这么倒霉困在了这么个地方,真是,哎。”这时,门响了,声音很大,大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踹门的地步。莫姗急忙跑去开门,心里想着这次雨泽倒是勤快,这么快就回来了。“来啦来啦,急什么!真是的!” 莫姗想都不想就开了门,却发现敲门的并不是雨泽,而是一个3岁左右的女孩,梳着最普通的马尾辫,大大的眼睛毫无光彩。“哟!吓死我了!哎呀呀,小朋友你要干什么啊?”莫姗吓了一跳。“找妈妈......不见了,熊熊不见了......我要熊熊......”小女孩嘟囔着,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好吧,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吧,来,牵着我的手!”莫姗转身掩上门,拉着小女孩朝楼道深处走:“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找不到家人的话他们该多着急啊”…… 走了十分钟,莫姗还是没有走到小女孩说的地方。莫姗有点着急了。就在她无计可施时,小女孩突然打了兴奋剂一般,踉踉跄跄地跑上前去,嘴里还嘟囔着“熊熊、熊熊,这是我的熊熊……”莫姗百思不得其解——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啊?她刚刚想要叫住小女孩,却发现小女孩已经跑得全无踪迹了。 按常理来讲,莫姗已经算尽到了职责可以回去了,可她就是不。她又追了上去,可这一追不要紧,她也全然迷路了。“哦买噶!这是哪里啊,刚刚走的不是这条路啊?”莫姗沿着去时的路探着走,却发现走的根本不是那条路了。“喂喂!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莫姗丧气地自言自语道。“哈哈哈,谁说没有的?”在莫姗身后,有一个声音飘了过来,虚幻而渺茫。“谁!”莫姗一个转身,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她不断地向后退去:“谁?你是谁!”“我啊,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莫姗害怕了,一个劲的往后退,却不想在身后有个软软的东西,散发着腥味。莫姗一惊,向后一看,是一只玩具熊在墙角堆着。可玩具熊好像不大对劲,一只熊眼被抠了出来,另一只睁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向走廊另一侧跑去。她慌不择路,看到了一个只有往下走的楼梯便飞快地跑了下去。而她的身后,又冒出来了一个声音,是那个小女孩的:“姐姐,别走啊,我一个人多孤单啊,陪陪我吧,我找到熊熊了……你看啊,哈哈,看啊……看啊……”莫姗背后一凉,拼了命地跑了下去。她一抬头,4层。可是,这层黑压压的,完全看不到边,一股陰冷的寒潮从深处吹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层不对。她继续往下跑,可这楼梯好像越来越长,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到了下一层。“姐姐,别跑啊,别跑啊……”莫姗头皮发麻,脚好像不听使唤。她猛然一抬头,却是到了5层。她四周环顾,只有小小的一点空间,剩下的就都是螺旋的楼梯,望不到底。“不要走啊,不要走啊姐姐……”那个可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阵阵的寒风吹着。她无暇顾及楼梯的下面会是什么,继续又跑下了楼梯。(鬼大爷:/转载请保留!) 那个声音一直从身后传来,身后的寒风也愈来愈大,刺骨无比。她突然发现,这个楼梯踩着不大对劲,好像有水从深处流来,而且楼梯越来越软塌塌的。她低头,发现脚底的竟是一堆腐烂着的尸体!“啊——”她再也跑不了了。而那陰森森的声音离她也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了,她无处可逃。那个声音终于在莫姗的背后响起了,她战战兢兢地回头,却是那个女孩,披着头发,眼珠翻白,用不带血色的嘴唇笑着:“姐姐,我找到你了,陪我玩,你看,熊熊在这里……我们一起玩吧……”“啊——”莫姗无力地尖叫着。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可怖的脸,她只好闭起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了…… “哎哎,你干嘛呢!”莫姗被摇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雨泽哭笑不得的脸,“你怎么了?”“雨泽,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莫姗喜极欲泣。“当然是我了……”雨泽无奈。“咱们在哪里啊?我,我好像做噩梦了……”“傻瓜,咱们在轩城啊!好啦,我去上班了,你自己乖乖的哦!”“恩恩。” 雨泽走了之后,莫姗松了一口气。她回想起那个梦,那么真实,真实到不可思议。她决定上网查一查那个村落——很傻的决定,哪个村落是她梦里出现的,怎么会真实存在呢?但她还是想一探究竟,好了却这个不算愉快的梦境。她打开电脑输入哪个村落的名字——景宪村,可她所期盼的空白网页没有出现,而是这样的一条信息:景宪村,一个十分古老的村落,在二战期间因为一种生化武器,全村的人都死于非命,现在那里改为墓地…..莫姗看得头皮发凉,突然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姐姐,我可找到你了……” 墓村奇遇 我和朋友李多经常结伴出去旅游,一年中几乎有半年的时间花在了旅行上,我们总是喜欢避开大城市,去寻找发掘那些偏僻而又古老的村落。 一路上的村子小镇很多,但是这一个却不得不说。 与其说这是一个村子。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陵园,在这里几乎嗅不到任何活物的味道,铺天盖地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座座坟墓。 村口很宽阔,大片已经干枯的草地,即便在冬日的陽光里也没有太多的喜色,草地旁边有一条两人宽的崎岖小路,那一座座的坟墓就在小路的另一边,有的是杂草混杂枯树枝搭建的三角支架,有的是竖立着残破石碑的坟墓。 耳边偶尔掠过一些风声,陽光更加热烈,我却觉得更冷了。终于,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蹒跚着向我们走过来的老人。 “大爷,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拉着李多走过去问道。老人低着头驼着背,穿着一套几乎褪色的羊皮夹袄,手拢在袖口里,下身是肥大的黑色棉裤,踩着厚重的圆口布鞋。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几乎干瘪成了一个破旧皮球似的脑袋上嵌着一对眯起来的三角眼,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凉表情,他的嘴唇干得裂开了,露出道道血丝,干枯卷曲的头发很脏,一片片地粘在一起。“这里叫墓村。”老人的声音混浊不堪,仿佛含着一口水在说话。“墓村?”李多惊讶地问。老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这里没有房子,有的只是坟地,活人墓,死人路。”老头儿解释着,慢悠悠地又向前走去,陽光在那条狭长的路上投下老人孤独的背影。 “我们再向前走走吧,或许能找到别的人问问。”李多建议说。 走出十几米远,我忍不住回头想看看那老人。他却不见了!如此空旷的地带,老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看到的仍然只有一堆堆的坟地,而且奇怪的是,这些坟头并没有任何的祭品或者像是有人祭拜过的痕迹。难不成,都是孤坟么? 这个村子很大,但走来走去却只有我们两人,于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留宿? 天空开始渐渐浸入墨色,眼睛能看见的光源也越来越少。李多忽然“啊”了一声,拉了拉我,另一只手指着旁边。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坟。 很普通的坟墓,立着一块青石碑,后面是圆形的坟冢,不过,比我见过的普通的要大得多。但是不普通的是从坟冢后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细长而苍白,或许并不十分白,只是在这夜色的对比下显得比较白皙而已。随后出来的是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个人头,她的双手支撑着上身,用力一挺,犹如做俯卧撑一般,身体虽然瘦弱却十分矫健,不消一会儿,她的整个身体便从坟墓里出来了。 然后我看见了光,虽然混浊昏暗,但我肯定那是蜡烛的光而非人或者某种动物的瞳孔发出来的。果然,那女孩又拉出了一个人,体型矮胖,而且手里拿着一个烛台。 就像捉迷藏一般,那个巨大的坟堆出来了三个人。 “啊,有外人。”女孩清脆地喊了起来,声音非常好听,像风吹铃铛,却又带着野性的不羁。 “莫咋呼,不要惊了人家。”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他很高大,虽然看不清楚脸,但觉得整个人如同一块厚实的门板。 蜡烛移动过来了。我可以看清楚他们了。一个年轻女孩,一对中年夫妇,看来,他们是一家人。 “妈妈,他们莫不是被我们吓到了?”女孩看我们两个不说话,走过去一只手搂着中年女人的胳膊,一只手捂着嘴笑了起来。中年女人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在后面,虽然身体已经发福,但从端正的五官来看,年轻时候也肯定如这女孩一样秀丽。 母亲笑了笑,有点责怪地对这女孩摆了摆手,却不说话。 “你们是外乡人吧?不知道我们的规矩,惊吓了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中年男人的普通话很不错。 我立即朝他点了点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于是,这家人请我们进了他们的家——那座很大的坟冢。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活着进到坟墓里。这种感觉是相当怪异的,我甚至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里面比我想象的更加宽阔,有点类似于陕西的窑洞,但却是圆形的,如同一口倒扣着的巨大铁锅,坟墓高三米左右,长宽各有四米,想来当初挖这个肯定很费气力,入口处离里面有将近两米,虽然有个土堆垫脚,爬上去还是很不容易。四壁非常光滑,虽然是泥制的,却依然干燥,带着灰土色,别有一种味道,只是空气沉闷,略觉得压抑。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好端端的要住在坟堆里。”女孩爽朗地笑着对我们说。她摇晃着脑袋,整个身体发出脆脆的声音,听她说话,犹如在吃一个甜脆的苹果。 我仔细看了看她,全身裹着深蓝色的棉裙,带着很漂亮的花纹,身上还挂着一些银器,难怪会有声响。女孩很漂亮,五官略显稚嫩,皮肤也很白皙,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饰物,非常漂亮。只是似乎饰物很重,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瘀痕。 “莫要胡闹。”母亲把她拉走了,女孩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原来旁边还有一个通道,估计是去向里间的路,我要过去还得低头,看来那是女孩的房间。 这个姑且可以称做家的地方日常生活物品一应俱全,桌椅板凳,茶水吃食。男人给了我们两块火柴盒大小的白色甜点,似乎是糯米做的,非常香甜。 “这个地方叫墓村,住着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大家都是住在这样的坟墓里,这几天大家白天都不会出去,直到晚上才出来活动透透气,没想到有外地人来,没有吓到你们吧?”中年男人阔脸粗眉,高鼻方嘴,一脸英气,只是眼神略有落寂,似乎有什么心事。 “白天都不会有人在么?”我问。男人肯定地点点头。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老头儿,说话长相都很古怪的老头儿,突然消失在那条路上。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规矩?”李多好奇地问。其实我也很想问,但有时候人家可能并不想告诉你,换句话说,如果人家愿意说不用问也会说。 果然,男人脸上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他斜眼看了看旁边,似乎女孩那边还在和母亲聊天,于是缓缓说道:“我们在这个村子已经住了好些年头了,谁也不知道这规矩何时定下的,传说是老早以前汉人们想在我们这里征兵,老人们怕青壮的汉子死在战场上,于是把他们全部藏在坟墓里,只留下气孔和一些食物。那些男人白天不敢出来,直到夜晚才能露面,后来这些人活了下来,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村子。所以每到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就会躲在早就修建好的坟堆里表示纪念,而且冬天这里也非常暖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外人不太理解,经常会传言我们这里是鬼村。” 我“哦”了一声,男人又告诉我,实际上他们一家有自己的房子,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脚力好的也要一个多小时。 我问男人,“活人墓,死人路”是什么意思,男人吃了一惊,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他是老人说的,只说是自己听来的。 “时候马上到了,你很快会知道的。”他说完,朝里面招呼了一声,女孩和她母亲都出来了。 “我带你们一起去,就知道‘活人墓,死人路’是什么意思了。你来得很巧,一年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缓缓地说,接着又再次爬出了坟墓。 果然,外面居然亮起了三三两两的零碎灯火,像萤火虫一样,只是现在是冬天,又身处在坟堆边,全然没有了那种诗意。 火点渐渐聚集起来,我们跟着男人一起坐过去,大概聚拢了上百人,穿着大都一样。 只是有一个老者,低着头不停地咳嗽着。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是环绕在老人四周,缓缓往前移动,他们都走在那条路的两侧,只有老人一个人走在路中间。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座不高的荒凉的石山边,那条小路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这座山很怪异,在山脚下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个大概一米高,一米宽,至于深多少则看不清楚,每个窟窿都被石头堆砌起来封死了。他们走到一个没有封上的窟窿旁边,老人自己走了进去。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得非常缓慢,在众多火把的照耀下,黑夜也显得更加光亮了,只是老者的背影依旧灰暗。 他弯腰钻了进去,坐在里面,旁边有个年轻人将一瓶水和一袋子食物郑重地放了进去。 我还是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很快,所有的人都抱着一块石头堆积到老人面前。 原来他们要将洞封死,让他死在里面!当那个老人喝下最后一口水,啃掉最后一口干粮,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了,我想过去阻止他们活埋,结果却被一只大手拉住。 回头一看原来是女孩的父亲,他的样子很难看,脸庞像被几只手揉捏过一般。他费力地将我和李多拉了回来。 往回走的路上我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男人慢慢地解释给我听,我逐渐平息了自己的惊讶与愤怒。,“在村子里,所有的人,只要是快死了,都会被搬到那里,大家留一些水和食物,把门封死,然后让他在洞里终结,每个人都是如此,我以后会这样,我的女儿也会,所以你无须愤怒和不解。”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亲手把我的岳父埋了进去。”他的声音很小,随着喉结的上下蠕动才流出这几个字,旁边的女孩和他妻子都默不作声。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习俗,忽然我想起白天的老人。 因为我又看到了,他就在前方不远处,依旧弯着腰拢着袖子盯着我们,不,应该说盯着那男人。他就站在小路上,刚才那个被埋进石窟的老者刚刚走过的小路。 男人也看到了,女孩和她母亲也看到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老人慢慢地朝这里走来,而那一家人却在往后退。 “阿公!”女孩似乎很激动,高喊着要过去,却被父母死命拉住。 老人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爸,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找孩子。”男人忽然挡在妻女前面厉声说。 老人依旧不出声,只是指了指被母亲拉住的女孩,继续慢慢地挪过去,似乎想去抓女孩的手。“阿公,阿公!”女孩哭着喊道,也伸出手去,不过被她父母扯远了。 我连忙走了过去。那老者见我过来,忽然慢慢退到那条路上,渐渐消失了。 那一家人惊魂未定,尤其是女孩,不停地哭着喊着自己的外公。 回到墓里,母亲好不容易把女孩哄睡了。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男人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丈夫宽厚的脊背,眼里溢满了泪水。 “家里穷得很,连女儿上学的学费都凑不齐,她喜欢唱歌,山歌唱得很好听,周围的孩子都喜欢她,可是我没本事送她去上学,她阿公又得了不知道缘由的病,钱像扔进了无底洞,看也看不好。 “眼见着活不下去,我只好和她一起跪在老人面前求他,我知道这么做要遭报应,进活人坟的人是出不来的,除非自己愿意进去,没人可以强迫,被村子里的人知道我们求家里的长辈进活人墓是要被骂死并被赶出去的。我们村向来有长少,无尊卑,老人都是村子里极为被敬重的,而且孩子她阿公年轻的时候还跑过马帮,贩过金子,为村子流过汗出过血,大家都很尊敬他,同辈分的人没有比他更得到村里人敬重的啊。 “他老了生了病,连话也讲不了,却爱极了这外孙女,我们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这样做,当我们求他的时候他啊啊地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用手指着外孙女。 “于是我们告诉村里人,说他自己同意进活墓,他们来问的时候,他也只好艰难地点了头,不过却一直在流眼泪。” “我亲手为他堆的石墙,这都一年了,他不可能还活着啊,我别的不怕,就怕他抓走我女儿啊。”男人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和他妻子相拥在一起。 “阿公!”里面忽然传来女孩尖锐的叫喊,我们赶紧走了进去。 那个老者居然就在这里,他一只手摸着女孩的头,一只手握着女孩的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非常担心,甚至想要冲过去救出女孩。李多却紧紧抓住了我,她一边摇头一边指了指女孩。 女孩流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外公,我忽然觉得老人不会伤害她。 “不要,不要啊!”女孩的母亲跪在地上,男人也跪了下来。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褪下了女孩手上的饰物。 那居然是个可以活动的东西。他将饰物放在床沿上,慢慢又走出了坟墓。过了好久,那对夫妇才爬起来,赶紧抱住女儿,生怕她少了什么。 我把床沿的饰物拿起来,发现重量不对,拿手一推,居然发现是可以活动的。 原来是空心的,里面装着的都是类似沙子样的东西,准确地说,是金沙。 夫妇两个吃惊地望着那些金子,又拿下女儿其他的银饰,这些据说都是老人生前送给外孙女的,结果里面都装着金沙。 夫妇俩这才明白老者回来的原因,他们抱着女儿号啕大哭起来。 每隔一年,死去的人都会沿着那条小路走回自己的故里;去看自己的家人,所以这个村子的人都会在这时候躲到坟墓里,意喻不在陽世见故去的家人。 我问李多她为什么会明白老人的意思。李多满脸忧伤地说,老人的眼神虽然冷漠,却带着更多的不舍。 第二天,我们便离开了那个墓村。 那对夫妇则带着女儿去了埋葬老人的地方,好生祭拜去了。或许对亲人来说永远不会存在所谓的仇恨,有的只是关怀和谅解吧。至于那条路,或许每个人都会走上去,我也会,你也会。 葫芦村坟地的鬼影 一、封锁消息 葫芦村出事啦,出大事啦!北山坡的坟莹地里闹鬼了!村民们早饭的时间刚过,葫芦村闹鬼的消息就满街筒子地传开了。前几天,葫芦村刚好评上精神文明示范村,正在招商引资,市里的一家矿泉水厂长已经看好了西山腰的一股泉眼,本月中旬就要来人实地考察,如果闹鬼的事被他们知道了,非打退堂鼓不可,村主任刘长海的这顶乌纱帽弄不好也得被镇长撸下来。闹鬼可不是小小不然的事,是直接关系到葫芦村经济发展的大事情。为此,长海早晨出门见村民们俩一伙,仨一群的都在议论闹鬼的事,顿时牙床子就肿了,嗓子也哑了,赶忙跑到村委会找治保主任郭全商量对策。郭全见村主任眼珠子都红了,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想了一下说:主任,咱们村民的素质虽然不高,但在集体利益上还是有觉悟的,一会我就广播个通知,或许能煞住这股邪风。长海就唉声叹气道:目前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郭全就赶忙找出笔,在稿纸上划拉了几行字,拧开办公桌上的广播喇叭,扯开大嗓门讲道:广大村民注意了,重要通知,重要通知,今天上午,有村民造谣说在北坡看见鬼了,希望大家要相信科学,不要搞封建迷信,目前,咱们村正在招商引资,如果传到外村去,就会给咱们村的经济发展造成不良影响,因此,警告大家决不能以讹传讹,如果发现谁再造谣声势,被治保组调查出来,坚决严肃处理,谁影响了招商引资,谁就负全部责任。 郭全发表完重要声明,问长海这样广播行不行。长海赞同地点点头说:你讲到点子上了,最起码村民们一听负招商引资的责任,肯定不敢再声张了。郭全就说:那我多广播几遍。长海说:行,你就照半个小时广播吧。郭全就又把刚才的通知又重复了几遍。 郭全一气把通知内容广播了六遍,长海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他一是担心上午外出的村民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二是唯恐饮料厂的人知道了会说出去,自己村民的嘴能管住,可饮料厂的人就不归他管了,一想到饮料厂的大货车中午就要去镇上和县城送货,长海赶忙离开村委会,去了红果饮料厂。 红果饮料厂距村委会不到百米远,就位于村委会东侧,厂长徐敏原是市化工厂的工程师,下岗后便来到葫芦村办起了饮料厂。徐敏不仅是省化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又是一位女强人,她之所以选择来葫芦村投资办厂,据她自己对村主任刘长海说是来报恩的。原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全国轰轰烈烈地掀起了走“五七”道路的运动,作为市京剧团后备干部的徐连春被分配到了福兴县建设公社葫芦村下放锻炼,那一年干部下放都带家属,徐连春的妻子秦学梅也随同丈夫来到了葫芦村。当徐连春夫妇随着下放的六名干部乘着解放汽车来到葫芦村落脚时,受到了大队干部和百姓的热烈欢迎,大概大队书记刘顺良很喜欢京剧,又曾在县城看过徐连春演过样板戏的缘故,对徐家人的到来给予了特殊的照顾,不仅把夫妻俩安排到了一间有玻璃窗的土房里居住,而且每逢节日,还会把鸡蛋猪肉送给他们过节。当然,徐连春夫妻也深知知遇之恩的道理,那时刘书记的妻子已经去世很长时间了,刘家大儿子长海只有八岁,二儿子长江六岁,小儿子长河仅四岁。因为刘书记没有女人,又常去公社和大队忙工作,家里几个孩子根本照顾不过来,秦学梅便时常把几个孩子叫到自己家来吃饭,有时看到孩子们的衣服脏了破了,还为他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一来二去的,两家人处得跟一家人似的,直到徐连春被调回到城里,两家才断了来往。徐敏自懂事起,秦学梅就常跟她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并嘱咐女儿长大一定要报达刘书记对徐家人的恩情。为此,对刘家报恩的思想从小就在徐敏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两年前,徐敏靠贷款来葫芦村投资创业时,刘顺良已经过世十多年了,时任村主任的正是刘顺良的大儿子刘长海,当长海得知徐敏就是父亲经常叨念的秦阿姨的女儿时,联想到秦阿姨给自己和两个弟弟做饭和过年做新衣服的情景,竟激动得流出了热泪,并表示对徐敏创办的饮料厂给予全力支持。两年来,在长海的帮助下,饮料厂让徐敏经营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生产的各种水果饮料不仅在县城和市里打开了销路,而且还有外市的许多客商前来订货。 红果饮料厂是一座四周砌着灰砖院墙,占地约三千平米的大院套,院子西侧是生产饮料的厂房,东侧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一楼是工人的食堂和接待室,二楼是厂长室和财务室及员工会议室。长海惴惴不安地来到饮料厂二楼去敲徐厂长的办公室门时,就听徐敏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请进。 徐敏母亲是五天前去世的,回家料理了几天丧事,于昨天傍晚赶回到了村子。大概徐敏这几天过于操劳和悲伤的缘故,脸色异常苍白,眼皮也明显地肿了起来,她见来人是村主任,便把长海让到椅子上问道:刘主任,找我有事?长海就坐下来,支支唔唔地答道“没,没什么事,我来……看看你。徐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挺好的,不用……惦记。说着,就淌下一串泪水来。长海清楚她一时还难以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便安慰道:既然秦阿姨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也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逃不了这一劫。徐敏眼睛通红地望着长海:我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起母亲,我的心……徐敏说到这,嗓子又哽咽起来。长海又劝道:人死不能复活,你还是节哀顺便吧。徐敏点点头,忽然问道:小玉的预产期该到了吧,生没生?长海喜滋滋道:生了,今天凌晨两点生的,给我生了个外孙子,八斤重呢。徐敏微微一笑:噢,太好了,我应该去医院看看她们娘俩。长海道:厂里这么忙,你身体又不舒服,别去了。徐敏坚持道:添人进口是大喜事,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我今天把账目处理一下,明天就去。长海说:你太客气了,咱们这关系用不着。徐敏笑了一下,突然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刘大伯去世十二年了吧。长海禁不住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十二年?徐敏苦笑了一声:去年听我妈说刘大伯去世十一年,今年不就十二年吗,正好一个甲子,我怎能不记得呢!长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记得这么清楚,原来是秦阿姨告诉你的呀。徐敏就感慨道:你们家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怎能忘记呢! 长海本想打探一下徐敏是否知道村里闹鬼的事情,竟唠到两家交情上来了,于是,忙调转话题说:瞧你,回家这几天,人都瘦了好几圈,别总在屋里憋着,到外面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徐敏摇摇头:心情不好,哪有精神溜哒呀!长海就问:这么说从早晨到现在你一直没下楼?徐敏觉得长海的话有些莫明其妙,就问:刘主任,你找我有事吧?长海就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事。徐敏笑道:刘主任,我一直把你当大哥看待,有话就直说嘛,跟我还见外?长海便试探着说:你上午没听到咱们村的什么消息吧。徐敏就问:咱们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长海摭摭掩掩道:其实也没出什么事,都是几个村民闲着没事嚼舌根子。徐敏忙问:嚼什么舌根啦?长海干笑了一声说:有村民说……说咱们村半夜闹鬼了,你说……咱们葫芦村这些年平平安安的,怎么能闹鬼呢,这不是捕风捉影吓唬人吗!徐敏苦笑了一下:哪来的鬼,这不是无中生有造谣吗!长海便点点头道:可不是嘛,谁信啊,可现在村民们都哄哄圆了,眼下咱们村正在招商引资,如果这件事被矿泉水厂的人知道了,招商引资的事非弄砸不可。 市里矿泉水厂的厂长当初是徐敏向长海介绍来开发的,徐敏一琢磨,立马就明白长海此番来意了,便表示道:刘主任,您放心,这件事我决不会向外界透露一丝一毫,再说,我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说法。长海仍顾虑重重道: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可你手下的工人如果知道了传出去,对葫芦村的影响就大了。徐敏就郑重其事地说:刘主任,您只管放心,我这就让助理给工人开会去,一定不能让葫芦村的名誉受到任何损害。 长海见徐敏对此事如此重视,激动得忙握住徐敏的双手致谢道:徐厂长,有你这样珍惜葫芦村的荣誉,我就放心了。说完,便和徐厂长告辞,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饮料厂。 二、村主任看见了鬼影 尽管徐敏向长海保证饮料厂的员工不会做出有损害葫芦村名誉的事情,可长海的心还是七上八下地无法平静下来,因为今天凌晨两点多,他亲眼看见了那团鬼影。今天凌晨一点多,长海和媳妇朱翠苹躺在热炕头上睡得正香,家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长海操起电话,原来是女婿从县城医院打来的,女婿告诉长海说小玉在十分钟前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长海女儿小玉在医院待产三天一直没生下来,昨天下午,助产医生又给小玉检查了一遍身体,见胎儿还没入盆,便告诉长海和朱翠苹说刘小玉估计明天早晨七点以后能生下来。俩口子考虑到医院没有闲床,便商量回家等消息。没想到,小玉竟提前六个小时生下了孩子,而且还给长海生了个外孙子。长海当姥爷了,甭提多高兴了,一边催促朱翠苹把为孩子做好的被褥和奶瓶子等物品整理好,一边忙给大林打去电话,让他尽快把面包车开到家门口来。 大林是长海堂叔的孙子,在亲族里论辈份,管长海叫三叔。大林是村里有名的富裕户,不仅靠养鸡发了家,而且在镇上还开个饭馆,为了送货和采购方便,就养了台面包车。一般情况下,他白天都是开着面包车到县城买菜或送鸡蛋,夜里把车放在自家院子里。 长海给大林打完电话,穿好衣裤下了地,帮媳妇把东西打点好,院墙外便传来了面包车的鸣嘀声。长海一听是大林车的动静,忙和老婆拎起大包小裹走出院门,落上锁,便登上了面包车。 县医院距葫芦村约二十五里地,俩口子钻进车里,大林发动引擎,面包车便沿着村子的柏油路向县城方向驶去。春天北方的下半夜,月亮悄悄躲到云层里去了,空中零零散散地悬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村中民宅在黑漆漆的夜色笼罩下,如同一座座黑色城堡般的神秘莫测,而村路两旁的风景,只能隐约地看到模模糊糊的几片树影。 面包车沿着村中的柏油路刚刚驶到吴老四家超市门口,大林转动方向盘的双手突然哆嗦起来,颤抖着声音叫道:三叔,快……看,那山上的白……白影是什么?长海不由一怔,忙向北山坡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后脊背直发凉,就见北山坡上有一团白影在坟地里晃来晃去的…… 霎那间的,长海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时,就听朱翠苹“妈呀”的一声就扑在了他的怀里。 长海年轻时在内蒙边界当过侦察兵,经常在夜晚执行任务,虽然被那团白影吓了一跳,但没完全吓崩溃,忙从白影那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一下就抱紧了朱翠苹的脑袋。大林这功夫吓得好像丢了魂,把车开得七扭八拐的,好悬栽到路边的水渠里。长海赶忙把他换到副驾驶员的位置上,自己转起了方向盘。可尽管他替下了大林,心里还是紧张得直打鼓,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听使唤了,开起车来好像肇事司机般在村道上狼狈地向西逃窜。 尽管长海遭遇了刚才的惊吓,但还是把面包车开出了村子。朱翠苹这功夫才缓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问他:刚才咱们是不是遇见鬼啦。长海是村里的一号人物,说出的话在村民中是最具影响力最有权威性的,考虑到大林在身边,他便做出平静的样子说道:哪来的鬼,肯定是墓地里的白花让风刮起来了。大林却摇头道:三叔,哪来一人高的白花呀,再说,那白影好像有胳膊有腿的。长海唯恐老婆再被大林的话吓着,就息事宁人道:净胡说八道,天这么黑,咱们连树都看不清楚,你怎么还看出胳膊腿来啦?大林便不敢言语了。 长海嘴上这样训斥大林,心里却直画魂,因为他也恍惚看到了那个白影的胳膊和腿,可他是村里的头号人物,能跟大林随声附和吗!那样的话,他这个村主任的觉悟与普通村民就没什么两样了。为了不让老婆和大林再起疑心,他就安慰二人道:人要是遇见鬼还有好,你俩肯定看走眼了。经他这么一解释,大林和朱翠苹就不再提鬼的事了,可俩人的神情还是忐忑不安的。 仨人惊魂未定地赶到县城医院,朱翠苹大概得了外孙子的缘故,望着小家伙黑茸茸的头发和白嘟嘟的小脸,兴奋和喜悦之情一下子赶走了刚才路上的惶恐和不安。长海女婿见大林深更半夜的给出了面包车,忙递给他一盒软包中华烟表示谢意,大林见村长一家人合合美美的情景,情绪也平稳多了,接过烟,去走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吸了起来。 长海以前听村里上了年岁的老人们说过,但凡鬼都是在夜间出没,天亮之前就回到陰间去。他担心大林在天亮之前返回去再看见那团白影,就让他亮天以后再回去。大林就哭丧着脸说:三叔,你就是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回去呀。长海就绷起脸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哪来的鬼,你怎么还吓唬自已呢。大林就嘟囔道:三叔,我总觉着那个白影不像刮起来的白花,好像是个人影。长海就朝他瞪起眼睛:不管它是什么,反正这事就你三婶咱仨人知道,回去千万不能说遇见鬼了,被村里人知道非炸窝不可。大林就答应道:我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你和咱们村子影响不好,我肯定不能说出去。长海就又警告说:你三婶这两天得在医院伺候小玉,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讲出去,如果村里人知道了就是你捅出去的。大林便起誓发愿道:三叔,咱们是没出五伏的亲戚,你放心吧,就是打掉牙巴骨咽肚里我也不会说出去。长海就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便又给他点上一颗烟,让他多冷静一会。 大林果然没敢在夜里着急回家,而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开着车和长海一起回到了村子。 三、大林吓出了毛病 大林把面包车开到家里,媳妇王艳正围在灶台前做早饭,他进门也没跟王艳打声招呼,一声不吭地就仰在了炕上眼巴巴地望着屋顶发呆。王艳觉着丈夫的举止有些奇怪,便问小玉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大林就带搭不理地说是个男孩。王艳见丈夫有气无力的样子,再一瞧他蜡黄的脸,便问他的脸色咋那么难看,大林也不言语,拽起被垛上的被子就蒙住了脑袋。王艳赶紧掀开他头上的被子,摸了他一把额头,就觉着大林的额头有些发热,手和脚却冰凉的,便断定他十有八九感冒了,忙催促他赶紧到村卫生所看看去。大林就不耐烦地说:我没病,上什么卫生所。王艳说:没病你手脚咋冰凉,肯定感冒了,要么我去宋大胡子那给你抓副药吧。大林就坐起身说:人家不看见我本人,怎么抓药,还是我自己去吧。王艳说:咱俩先吃饭,吃完饭我陪你去。大林心知肚明自己手脚冰凉是夜里吓出来的,担心万一宋大胡子诊脉诊出来被王艳知道了不好解释,就搪塞说:一个头疼脑热的用你陪啥,我自己能去。说着,强打精神去灶房刷牙洗脸。 宋大胡子早年是葫芦村的赤脚医生,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土医生,别看他没念过专门的医科大学,可医学知识却懂得不少,尤其是中医理论和实践,决不低于大医院坐堂的专家大夫,他不仅能通过患者脸上的气色看出病源出在哪个脏器上,而且还会针炙和号脉,尤其是通过号脉,能确定患者的病如何患上的,村民们一般有个小病小灾的,都愿意到宋大胡子家去就诊。 大林早饭一点食欲也没有,只喝了半碗小米粥,便去了宋大胡子家。宋大胡子也刚刚吃过早饭,见大林病怏怏的样子,便问他哪不舒服。大林也不言语,坐到椅子上就把左胳膊伸出来让他诊脉。宋大胡子抚着他的手腕处诊了一会,就皱起眉头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大林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吓着了?宋大胡子掐着他的手腕子道:从脉相上诊出来的呗,难道我说错啦?大林忙点头道:没,没错,你诊得真准,是被吓着啦。宋大胡子便纳闷起来:什么东西把你一个大老爷们吓成这样?大林不想说出真相,就支支唔唔道: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吓……唬我,是昨天夜里回家撞见了一只野猫。宋大胡子嘿嘿一笑:净瞎扯,一只野猫能给你吓这样?你不说实话,我怎么给你下药方啊!大林见瞒不住了,便把夜里去医院路上看见的那团白影说了出来。宋大胡子就大惊失色道:我说你的脉跳得这么急呢,敢情撞见鬼啦!大林忙去捂宋大胡子的嘴,让他小点声。宋大胡子便吁出一口长气问:这么说,主任俩口子也看见啦?大林点点头:我三叔特意嘱咐我不许对任何人讲出去,他说这种事传出去会影响咱们村的招商引资。宋大胡子点点头:闹鬼确实不是啥好事,你既然信得过我,我得对得起你,放心吧,这件事到我这就打住了,不过你确实吓得不轻,心率太快,我这里的汤药来得慢,你去药店买一盒柏子养心丸吧,吃几丸就能见效。 大林一心盼着自己的病快点好,为了不引起王艳猜疑,从宋大胡子家出来也没回家,给王艳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到县城办点事,便来到村饮料厂大门口,踏上了通往县城的客车。 大林去县城买完药回到村子时已经快到晌午了。他刚在吴老四家超市门口跳下长途客车。就见吴家院墙外聚集了一大群村民,这些人把一个男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中间。大林凑上前一瞧,原来是冯傻子站在人群中间,两只手比比划划地正白话着什么,就见一位男村民问道:傻子,你咋看见的女鬼?冯傻子转转眼珠子说:我下半夜闹肚子去茅坑拉屎时看见的呗,那鬼穿着一件白袍子,就站在坟莹地里哭呢。这时,吴老四的老婆胖杰子以为冯傻子编瞎话呢,就戏弄说:傻子,你是不是成天想媳妇想的,在梦里梦见的女鬼呀?冯傻子朝胖杰子梗起脖子道:哪是做梦,我都看见那女鬼的胳膊和腿啦。人群中便又有一个女人问:那女鬼长啥样,好看不好看。冯傻子就不高兴道:黑灯瞎火的,上哪看模样去,不过那女鬼苗条大个,杨柳细腰的。 大林听刚才说话的女人像王艳的声音,挤到人群前一看,果然是王艳正与冯傻子对话呢,便紧忙把王艳扯到人群后面的大槐树下问: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听这傻子白话啥?王艳就甩开他的手埋怨道:你还说我呢,我问你,在宋大胡子那看完病为啥不回家,上县里办啥事去啦?大林示意她小点声:回家再说。王艳不肯回家,瞅着冯傻子说:傻子说看见鬼了,我还没听他讲完呢。大林就打断道:哪来的鬼,傻子的话你也当真。王艳就认真道:冯傻子都听见鬼哭了,还有假。大林犟不过老婆,只好站在人群后面也跟着听冯傻子说看见鬼的一幕。 就见冯傻子满嘴吐沫星子地继续说道:我听那女鬼哭都吓筛糠了,屎都没拉净,就撩屋去了,哪敢一直盯那看,等我再去拉屎时,天都亮了,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见鬼哭了,才敢再去茅坑。 村民们听冯傻子这番讲述,有的相信,有的不信,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葫芦村从来没闹过鬼,怎么今年就闹上了,肯定是冯傻子编故事逗大伙开心呢。有的说,冯傻子以前为啥不编,非赶上清明这几天编故事呢,看来还是有鬼。冯傻子见有人不信任地朝他撇着嘴,急赤白脸道:我说的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村民们见冯傻敢对老天爷发誓,联想到昨天又是清明,对闹鬼的事就信以为真了。 四、长海要揪出造谣分子来 闹鬼的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有的村民就说,看来这坟莹地不能去了,万一鬼出来还不吓死几口子;有的还说,晚上可得把家里的门窗关严实,以免鬼跑到家里来闹腾,住在北坡下面的几户村民被吓得更是六神无主,便都说夜里要打灯睡觉,说鬼只有看见亮光才不会闯到家里来闹腾。 长海从饮料厂出来的时候,见有几个村民站在村街上还在窃窃私语地谈论着闹鬼的事,便走上前严肃地问道:你们听谁说闹鬼啦?有一个村民就说,听冯傻子说的。长海就批评道:傻子的话你们也信,刚才村委会的广播听见了没有?几个村民忙说听见了。长海就训斥道:听见了咋还造谣?如果这件事影响了咱们村的招商引资,别说我让你们负法律责任。几个人便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敢吭声了。长海见几个人灰溜溜的样子,就想:这几个人肯定不敢再造谣声势了,可别的村民不知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看来当务之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造谣分子揪出来。眼下,朱翠苹在医院伺候女儿要等一周以后才能回家呢,刚才村民们说是听冯傻子说的,可傻子的话大伙怎能轻信,他思来想去的,断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大林讲出去的,于是,长海家也没回,直接去了大林家。 长海推开大林家大铁门时,王艳正站在猪圈前喂猪食,长海开口就问大林在没在家。王艳说:在家呢。长海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朝房门迈去。王艳见村主任陰沉着脸,心里直犯嘀咕,忙丢下喂猪的铁勺子,也跟进屋来。 长海一进门,见大林四脚八叉地仰在炕上,就劈头盖地说道:你还有心躺着呢,外面都开锅了你知不知道?大林打炕上“腾”地坐起来:什么事开锅啦?长海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你还聒脸问我,闹鬼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大林懵头转向道:你咋怀疑上我了?这时,他发现王艳就站在长海身后,忙灵机一动道:闹什么鬼,我刚从县里抓药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哇。王艳忙为丈夫开脱道:他一上午都没招家,刚从县城抓完药回来,上哪知道闹鬼事去,是冯傻子告诉大伙的。长海一怔:这么说冯傻子看见鬼了?王艳就解释道:冯傻子说他夜里闹肚子去茅坑时看见的,还说是个女鬼呢。长海就批评道:一个傻子的话你们也当真?王艳就认真道:冯傻子是不尖,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听见鬼哭了呢,他为啥早不说有鬼晚不说有鬼非赶上刚过完清明看见鬼呢,我看这坟莹地肯定有鬼。长海一琢磨,难怪村民相信冯傻子的话,看来还是有理由的,可是,即便真有鬼,长海也不能跟村民持一个态度,便思索了一下说道:这冯傻子兴许是夜里瞅东西瞅花眼了,我得好好问问他去。于是,一不坐,二不休,又急三火四地去了冯傻子家。 冯傻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光棍汉,个子不高,八字眉,小眼睛,年轻时村里曾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外村姑娘,可他总嫌人家长得不好看,一来二去的,就再没人给他做媒了,直到五十挂零了还没娶上媳妇。冯傻子是家中老大,下面的三个妹妹都嫁到外村去了,几年前。冯傻子的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家中的老土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冯傻子勤快能干,就是嘴馋,好喝几盅,可他又舍不得花钱买下酒菜,就时常跑到北坡坟莹地里找一些罐头、熟食或糕点等食物当做自己的下酒美味。 长海急赤火燎地来到冯傻子家,就见冯傻子正盘腿坐在炕上就着一盘黄豆芽炒肉皮喝酒呢。长海就忍不住呵斥道:我说傻子,你闯了恁大个祸,咋还有闲心喝酒呢?冯傻子毛毛愣愣地问:我惹啥祸啦?长海反问道:还惹啥祸了,北坡闹鬼的事是不是你造的谣?冯傻子却理直气壮道:咋是造谣,可不真有鬼,我亲眼看见的。长海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你啥时候看见的鬼?冯傻子眨巴了一下耗子眼:昨天下半夜两点来钟吧。长海联想起夜里在吴老四家超市门口看见的那团白影,心想,看来傻子没撒谎,可是自己又不能对傻子说也看见了那团白影,便冷静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鬼,就不兴是个狼和野猫什么的?冯傻子把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这山上都多少年没狼了,还能有一人高的野猫?再说,我看那鬼有胳膊有腿的,还听见她哭了呢。 长海见冯傻子形容的那鬼与自己看到的一幕一样,心中暗想:看来真闹鬼了。可他又不能随声附和,便做出不相信的样子说:你肯定看花眼了,既使不是狼和野猫兴许是别的野兽呢。冯傻子就把嘴撇到耳丫子上:哪来的野兽,我去茅房时还看见那鬼好像挎个篮子呢。长海就疑惑道:鬼挎篮子干嘛?冯傻子转转眼珠子:这两天清明,鬼们知道陽间人该给他们送好东西了,就用篮子装好吃的呗。长海就沉下脸道:净胡诌八列,鬼哪能吃陽间的东西。冯傻子又眨巴一下耗子眼:那坟莹地里好吃好喝的咋见少呢。长海就调笑说:还不都是你偷吃的。冯傻子一脸的冤枉:我哪能吃那么多,肯定是那个女鬼天天夜里出来偷给陰间小鬼吃啦。长海见他越扯越远了,就说:越说越不像话了,那坟圈子里黄鼠狼多的是,肯定是黄鼠狼偷吃的。冯傻子就突发奇想地说:咳,说不定那个女鬼是黄狼子变的呢。长海见他越说越不着边了,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越说越悬乎啦,快别喝啦。冯傻子忙端起酒杯道:你说我为啥喝酒,还不是让那女鬼吓的,我喝酒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下午好去坟地里再弄点好吃的吗!长海讥笑道:你不是被鬼吓着了吗,怎么还敢去北坡?冯傻子掫了一口酒,瞧着剩下的半盘黄豆芽:我这不是没下酒菜了吗,昨天是清明,去坟莹地祭祀的人肯定少不了,我得去踅摸点下酒菜去。长海不屑道:就知道吃,下辈子也得托生个馋鬼。冯傻子嘻嘻一笑:一会我去弄好吃的你敢去吗?长海唬起脸:我去那干嘛?冯傻子就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怕遇见鬼呀?长海就一拍胸脯:我是共产党员,无神论者,压根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有啥不敢去的!冯傻子就一拍饭桌子道:好哇,一会咱们就去北坡,谁不去谁是孬种。长海也一拍桌子道:去就去,我就不信还真有鬼啦!冯傻子便赶忙下地拿来一个酒杯给长海倒满酒道:酒壮英雄胆,咱俩干了这杯酒就出发。长海这功夫便想:不进虎穴,焉得虎仔,我就不信邪了,这世上还真的有鬼?于是,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长海嘴上虽然这般硬气,喝酒的样子也很豪爽,但一回想起山上的那团白影,还是心有余悸,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一言既出,怎能退缩下来呢,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又连干了两杯,便和傻子推开后院大门,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坡走去。 五、坟地里的怪事 冯傻子家后院的北面是一片涝洼地,走过坑坑洼洼的涝洼地,再沿着崎岖不平的北坡蜿蜒而行一百米的路程,就是葫芦村的坟莹地了。葫芦村的这片坟冢足有五千平方米,至于从哪一辈子起成了村民的坟莹地谁也说不清楚,反正长海的祖太爷,太爷、爷爷和父亲那辈子人都埋在了这里。坟莹地的大北边是一片松树林,西面是从上一个村流下来形成的大河套,东面是村民的庄稼地。葫芦村北靠内蒙科尔沁沙漠。由于这里风沙大,气候干燥,头些年镇政府计划在北坡搞封沙造林,号召村民们把自家的祖坟都迁到南山公墓去,可掘祖宗坟的事谁肯同意。结果遭到了全体村民的一致反对,后来考虑到葫芦村的民风民俗和国家提倡以人为本的方针,经过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就保留了这片坟地,可是,村里每年都要有过世的老人,如果北坡无休止地增加新的坟冢,墓地的面积就会无限扩大。这样一来,葫芦村的水土流失会更加严重,为了提倡移风易俗的新风尚,镇政府便在原来的规定上加了一条细则,那就是,以前故去的人埋就埋了,从今年起决不许再有新坟出现了。 长海跟在冯傻子身后快攀上北坡坡顶时,想起下半夜看到的那团白影,两条腿不知不觉地打起摽来,心也怦怦跳个不停。冯傻子脖子上挎个装食物的帆布袋,见长海双腿哆哆嗦嗦的样子,就嘿嘿笑道:我在前面都没害怕,你倒吓筛糠了,还当村主任呢。长海甩了一下前额上的头发,让自己振作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吓筛糠了,这坡陡,我不是累的吗!冯傻子不服气道:你倒会找理,没吓筛糠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长海一咬牙:前面走就前面走,我就不信真能撞见鬼啦。便紧走几步,把冯傻子甩在了身后。冯傻子就挑起大拇指:这才是当领导的料呢。 约一袋烟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坡顶的坟莹地里。大概刚过清明的缘故,山上许多个坟包前摆满了各种花圈和供品,冯傻子东瞧瞧西望望地盯着一座座墓前摆着的水果、熟食和糕点,眼睛直放光,忙不迭地拉开帆布包拉链,随手就将身边的一瓶白酒和一块猪舌头塞进了包里。长海瞧他那副孙悟空光顾王母娘娘蟋桃会的架式,便说道:别光寻思吃,快说你凌晨看见的那个鬼影在哪个位置出现的。冯傻子又从身边的墓台上抓起一个香蕉,三下五除二地扒掉皮,塞进嘴里道:深更半夜雀黑的,我上哪看清楚去。长海瞟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吃。冯傻子一呲牙,又从墓台上抓起一个桔子递给长海:你也来一个。长海摆摆手:还是你留着回家吃吧。冯傻子就不客气地把桔子塞进了帆布包里。 长海每次来到墓地,心情都十分沉重,因为自己的父母和祖上几辈子人都埋在了这里,尤其是十二年前父亲临终的时候,那双干枯的双眼突然变得湿润起来,似乎含着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这个长子说,可是他的嘴唇只微微嚅动了几下,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这件事成了长海心中永远的痛,他后悔当初没在父亲清醒的时候跟他说一些知心话,却让父亲永远地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一回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双凄楚无奈的眼神,长海的心仿佛刀割般难受。 山上的风要比村子里的风大许多,站在众坟墓中,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长海和两个弟弟是昨天早晨来这里祭奠祖先的。和往年清明一样,哥几个给刘氏家族的每座坟头都敬献了花圈和供果,送了烧纸。眼下,长海来到这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再看一眼父母的坟墓,与二位老人再倾诉一下自己的心里话。于是,面对这庞大的墓群,他先朝东面的一座座坟包望去一眼,然后缓缓地向父母的墓碑走去。就在他走到距父母坟墓几米远时,不由怔住了,只见父母坟前的石碑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花篮,那花篮里五颜六色的花朵都是鲜艳的真花,有百合,康乃馨,满天星,花朵的正中央还夹着一个长长的挽联,长海定定地望着挽联,骤然就呆住了,只见挽联上写着这样一行娟秀的字迹:先父刘顺良名垂千古。长海再往下看落笔人的名字,又愕然住了,只见下面写着:女儿挽。长海不错眼珠地望着这几个字,心“忽悠”地一下就撞到了嗓子眼,周身如电击般一动不动就立在了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刘家到了我这辈既无姐姐也没有妹妹,父亲怎么凭空冒出个女儿来?”长海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以为是把别人的墓当成了父母的墓,赶忙揉了一把眼睛,又仔细辨认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子,可是上面显示的仍是父亲刘顺良和母亲张玉珍的名字,甚至昨天哥几个给父母祭祀拿来的酒杯和水果还摆在墓台上。“父亲哪来的女儿?这太不可思议啦!太可怕了|长海联想到昨天夜里的那团白影,吓得面如土色,嘴唇青紫,浑身的寒毛孔都颤栗起来,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双腿一软,便瘫倒在了父母坟前。 六、长海被送到了宋大胡子诊所 长海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头顶上挂着点滴,手背上下着针管,床头围着一大群村民,其中有弟弟长江和长河,还有冯傻子和大林两口子。老弟弟长河见大哥醒来了,哭哭啼啼道:哥,我们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长海环顾着一屋子的村民,向大伙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们都请回吧。宋大胡子就对众人解释说:我已经给主任打完强心药了,一会就能缓过来,你们在这影响他休息,都回去吧。大家见宋大胡子说没事了,便都放心地离去了。 在通往长海家的路上,长江就问冯傻子:我哥去坟地里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啦?冯傻子晃晃头道:坟地里除了花圈就是好吃的,那个鬼根本没出来。长河就埋怨道:你把我哥骗到墓地怎么不照看着点,他是怎么昏过去的?你那功夫干啥去啦?冯傻子也觉得怪对不住村主任的,就焉头搭脑地说:我能干啥去,往兜里敛好吃的呗。大林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就知道吃,我三叔都快没命了,你心咋那么大呢!冯傻子就满嘴是理地争辩说:主任跟我上去那功夫还好好的呢,谁知道他上老书记坟那就昏过去啦!长江便问:这么说我哥是在我爸坟那昏过去的?冯傻子恍然像想起了什么:可不是咋地,你爸坟头上还摆个大花篮呢。长河就问:这么说,有人给我爸送花篮?冯傻子就眉飞色舞地说:那花篮可大了,里面都是真花,可好看啦。长江就惊诧道:不对呀,昨天咱们哥几个去扫墓带去的都是花圈啊,怎么会有花蓝呢?冯傻子就比比划划说:那花篮里的花好几样呢,有红的,黄的,还有粉的,要不是主任昏过去,我怎么也得摘几朵回来,这可倒好,为了把主任背回来,花没带回来好说,一兜子好吃的白白扔在山上啦。王艳就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一兜好吃的和我三叔性命比哪个轻哪个重你不知道啊?冯傻子就直眉瞪眼道:当然是主任命重要啦。长江就戏谑他说:那兜好吃的肯定没人动,要不你再把它取回来吧。冯傻子望望西斜的太陽:都啥时候啦,一会天该黑了,我可不敢去,万一女鬼出来,还不要我小命。王艳笑道:看来你也不傻呀。 大伙说归说,笑归笑,但还是觉得这事出得蹊跷。长江就对长河分析说:爹妈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每次咱们去扫墓也没见大哥这么激动过呀,看来大哥今天出事肯定与那个花篮有关系。便又问冯傻子那花篮上有没有字,都写了什么。冯傻子摸了把后脑勺:我从西头敛完吃喝回来就看见主任躺地上了,哪顾上看有没有字,再说,有字我也不认识呀。长河就思索了一下说:给咱爸妈送花篮的人怎能不留姓名,说不定大哥就是看到花篮上的姓名才激动的呢。长江赞同地点点头:反正我看这件事肯定与那个花篮有关系,要么多大个事能让大哥激动得昏过去呀。长河就一跺脚:要不咱俩现在就去北坡,看看那花蓝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艳忙制止道:你俩不要命啦,三叔差点把小命搭上,你俩还敢去?冯傻子就眨眨眼睛说:我都不敢去了,你们还敢去?实在要去,明天亮天我带你们去吧。长江就摇摇头道:我看这件事还是等一会大哥回来问个究竟吧。长河便点点头,跟二哥去了大哥家。 长海在宋大胡子诊所打完吊瓶,宋大胡子见他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旁敲侧击道:你跟冯傻子大白天的到坟莹地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啦?长海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便说:一个坟地里除了坟还是坟,能有什么东西。宋大胡子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吧,我看好像有点说道。长海顿时警觉起来:啥说道,你是党员,脑子里怎么也有迷信思想啊!宋大胡子就神兮兮地笑了一声问:你说这就怪了,今天早晨大林来我这号脉,我看他的脉相可是惊吓的迹象,你刚才去了趟坟莹地,结果又昏在那了,是不是咱们村今年的风水犯说道啊!长海就板起脸道: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怎么还八卦上啦? 宋大胡子见村主任生气了,就满脸陪笑说:我也不是八卦,就是觉着今天这事出得奇怪,你说大林受惊吓不说,这冯傻子竟说夜里看见了鬼,结果你去墓地又好悬交待了小命,这事怎么都赶一起啦,能不让人生疑吗! 长海清楚宋大胡子是个精明人,一般事瞒不过他,可是闹鬼可不是件小事,便反驳道:你那些书都念哪去了,怎么跟冯傻子一般见识呢。 宋大胡子就直截了当道:就算冯傻子编瞎话,可大林夜里跟你去医院路上吓出病了是怎么回事? 长海的心骤然一陡,就想,大林十有八九跟宋大胡子说了实话,可自己决不能把实情讲出来,便犹豫了一下说:去医院的时候你弟妹和我都在场,夜里风大,北坡上的白花圈又多,那白花让风一刮,肯定刮老高,大林自来胆小还以为撞见鬼了,他是自已吓唬自己呢,我跟你嫂子怎么没事。鬼大爷鬼故事。 宋大胡子就干笑了一声:你是村主任,我理论不过你,这件事权当跟你探讨啦。 长海就批评道:探讨也不能探讨这样的话题呀,上午的广播你没听到吗? 宋大胡子见长海发火了,忙点头哈腰道:听见了,听见啦。说着,就给长海倒了杯白开水,让他压压惊再回去。 长海喝了杯水,觉着脑子清醒多了,心也平静了下来,想到两个弟弟还在家里等着自己,便和宋大胡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告辞了。 长海回家推开院门,恰巧赶上长江和长河迎面走出来。长江就问:哥,你咋自己回来啦?我们正准备接你去呢。长海轻松的样子说:自己能走就回来呗,又不是啥大不了的病。长海说着,将两扇大门关严,插上了铁划。 以往家里有人,大门都大敞四开着,这次大哥却把院门关得严严实实,肯定有什么事不想让外人知道,长江和长河便纳闷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没问为啥插大门,便默不作声地跟在长海身后来返回了房里。 长江一进门,就埋怨长海道:哥,不是我说你,你明知道夜里北坡闹鬼,干嘛还跟冯傻子去墓地,这不是没病找病吗!长海就板起脸问:哪来的鬼,你听谁说的?长江道:冯傻子都看见了,这村里人谁不知道哇。长海就批评长江说:冯傻子话你也信,真要有鬼,我还不得被吓死!长河就问道:哥,你在墓地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啦,我听冯傻子说咱爸妈的坟头有个花篮,是真的吗?长海点点头:看那花新鲜的样子,好像是今天早晨送去的。长江就惊讶道:我还以为冯傻子编瞎话呢,原来真有人给咱爸妈送花呀,是谁送的呢?长海就神情复杂道:说出来你们也许不相信,花篮挽联上写的是父亲刘顺良名垂千古,落笔人竟然写的是您的女儿挽。长河一惊:什么,为什么只写咱爸的名字没带上咱妈的名字呢?长江也一头雾水道:这就怪了,既然写您的女儿挽,咱妈的名字也应该写上啊?长河就猜测说:难道是咱妈去世后咱爸认的干女儿?长江就否定道:不可能,咱爸认干女儿哪能不让咱哥几个知道啊,再说,也没听外人说过咱爸认干女儿这档子事啊?长海就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就是嘛,没有干女儿却有人以女儿的名义来祭奠他,这事简直太莫明其妙,太不可思议了。 长河就危言耸听地说:多亏冯傻子不识字,如果识字咱家可就摊麻烦事了。长海心事忡忡地说:当时我一看女儿挽那几个字就懵了,一着急就晕过去了。 哥几个正说着,就听院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接着,就听一个女人唤道:刘主任在家吗?长海忙向弟弟俩使个眼色,便走出房门,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迎接客人。 长海拉开大门一瞧,原来是饮料厂的徐敏厂长。长海打量着徐敏一袭乳白色的风衣和憔悴的脸庞,禁不住问道:徐厂长,你怎么来了?徐敏淡淡一笑:我听说你病了,被送到宋大夫那打针去了,我就去了宋大夫诊所,结果他说你回家了,我就到你家看你来了。长海难为情道:你瞧,这点小病还把你惊动了。徐敏笑道:怎么,当哥哥的有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不应该来看看吗?长海便做个请的手势道:快请进屋吧。徐敏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屋里。 徐敏掀开屋门帘,见长江和长河也在,就问道:二哥三哥什么时候来的?长江说:有一会啦。长海便为徐敏沏了杯茶水端了过来。徐敏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关切地说:你快歇着吧,刚打完针,别累着。长海无所谓道:没关系,这点小病挂一瓶点滴就好啦。徐敏点点头:那就好,健康第一位嘛。 徐敏自打来葫芦村投资办厂两年多只来过长海家一次,还是一年前小玉结婚的头一天送彩礼来的呢。长海便想,徐敏此番来意肯定不完全是为自己的病来的,也许是矿泉水厂厂长来村子考察的事要与自己商量,一想起招商引资的事,长海就来了精神,便说道:徐厂长这么忙还来看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 徐敏瞅了长江和长河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点事。长海见她犹犹豫豫的神情,就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管是个人的还是厂里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徐敏搓了一下手,又瞅了长江和长河一眼,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件事不知该不该当着二哥和三哥的面讲。长江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便向长河使个眼色道:三弟,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长河心领神会,便说回去给老婆孩子做晚饭,于是,哥俩便满腹狐疑地朝门外走去。 九、秦学梅的临终遗言 徐敏自打创办起饮料厂,生意越做越好,尽管整日的奔波忙碌,但隔三岔五都要回家看望一眼母亲和儿子。随着母亲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就在她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应该还给女儿一个真实的身世,于是,在病危的时候,向徐敏讲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并再三嘱咐女儿在自己死后一定去刘顺良的坟头看一看。徐敏便含着泪答应了母亲。当然,她无法理解母亲当年的做法,她觉得母亲为了要一个亲生的孩子竟然做出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包括继父徐连春更是愚昧至极荒唐透顶,同时,她又觉得母亲这么多年为了抚养自己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和煎熬。她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年代竟成了母亲和刘大伯的私生女。那一刻,惊愕,惶惑,迷茫,不知所措,一股脑地都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面对气若游丝的母亲,她忍住了,她终于在母亲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情感像打开了洪水的闸门放声恸哭起来…… 她哭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哭母亲养育自己这些年遭受的屈辱和无助,她哭还没等自己来得及叫刘顺良一声爸爸就与他陰陽两相隔了,这是人生多么遗憾多么悲哀的事情啊!可是,无论她如何的悲伤、如何的痛苦,必须要面对现实。于是,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她决定去葫芦村北坡的坟莹地去祭奠生身父亲。可是,在葫芦村人的眼里,她是招商引资来的一名外地厂长,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去祭奠看似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个人呢?她苦思冥想了许久,便选择在天亮之前,不被村人发现的时候去了却这桩心愿,于是,她在昨天傍晚返回村子的路上,特意去花店买来了鲜花,于今天凌晨两点披上那件乳白色的风衣,挎着花篮,向长眠于北山坡上父亲的墓地走去。 按理说,别说一个女人在深更半夜出入坟地,就是换上男人也会心惊胆战的,不知是祭奠父亲心切还是有一肚子的话要与长眠在地下的父亲倾诉,徐敏在夜里向北坡坟地走去时并没感到丝毫的胆怯和畏惧,而是从容不迫地,像怀着一颗与父亲早就约好了见面的心境去祭奠他老人家。鬼大爷。 坟地的那团白影终于烟消雾散了,葫芦村闹鬼事件终于真相大白了,北坡出现的女鬼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长海如梦方醒地望着徐敏泪流满面的脸,禁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他哭得很揪心很悲切,他哭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他,他哭妹妹还没有与父亲相认父亲就离开了人世,他哭父亲临终前不肯闭上眼睛那种无助乞怜的眼神 也许上一辈子做出的荒唐事在那个年代有着他们的理由,也许是秦学梅要孩子心切,也许徐连春不能生育觉得对不起妻子,也许父亲真的喜欢秦阿姨,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徐敏就是刘顺良的亲生女儿,是长海的亲妹妹。 长海悲伤了一阵后,毅然试去脸上的泪痕,紧紧握住徐敏的双手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从今以后,哥哥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徐敏泪如泉涌道:没想到,我只是去墓地祭奠父亲,却给哥哥惹了这么大麻烦。长海却欣慰道:怎能说是麻烦,这说明妹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徐敏仍愧疚难当道:毕竟闹鬼的事让村民们都知道了,真怕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影响了咱们村的招商引资。长海淡然一笑:都啥年代了,谁还相信世上有鬼的说法,这是迷信思想。徐敏就担忧道:可大林和冯傻子不都看到坟地的白影了吗?长海思索了一下道:这件事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徐敏忙问:“怎么解释,难道把事实的真相告诉给他们吗?长海摇摇头:这是咱们父辈的隐私,是我们永远不能说出的秘密,不过,我会自有办法的。徐敏就忧心忡忡地问是什么办法。长海思索了一下说:以前葫芦村百姓在办理丧事上流传着这样一个风俗,那就是后人祭祀祖先时都选择在天亮之前去祭拜,只是这些年人们不太恪守老规矩了,一般人家都改在天亮以后或上午祭祀,可咱们村几百户的村民,谁能保证就没有一户人家不按照老规矩祭祀的呢?至于冯傻子,毕竟不是个正常人,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徐敏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可那团白影怎么解释呢?长海淡淡一笑:昨天是清明,山上白花圈那么多,夜里又起风了,大风把白花刮下来是很正常的事。徐敏觉得他这样自圆其说还是真实可信的,便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 果然事隔一周后,葫芦村就再也没人谈论闹鬼的事情了,人们见冯傻子仍像从前一样去坟地里找吃的,也就不相信有鬼的说法了。不久,矿泉水厂的技术人员按照预订的日期到葫芦村考察水质来了,经过技术人员化验,西山腰流下来的泉水含有多种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接着,矿泉水厂长便决定在这里开发生产矿泉水,这样一来,葫芦村的招商引资就成功了,全村上上下下又呈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繁荣祥和的景观。 小村惊魂 云厚得像一团团黑色的棉絮,很快遮住了毒辣辣的太陽,天地间一片墨色,隐在这墨色中的小山村死气沉沉树影摇曳,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山那头偶有红光一闪,很久才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响,有惊鸦从树枝上掠起,呱呱叫着消失在墨色里。 村口开始有人影晃动,脚步飞快地窜进村子,村东村南到处是从田间飞奔回来的村民,村里渐渐有了动静,呼儿唤女声,吆喝牲畜声,收衣声,塑料遮盖声,抱柴声,物品的撞击声,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小孩子的哭闹声,牲畜的嚎叫声,一时间小村里像一锅煮沸了的水,翻腾着,喧闹着。 天上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黑棉被,小村黑得有如夜色,沉闷的空气挤压着小村,村里又一次渐渐地安静下来,低矮的屋檐下开始亮起昏黄的灯光。没有一丝风,黑暗中连树都停止了摇晃,像等待着最后的审判。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似乎有妖魔鬼怪正在这黑色的宁静里瞪着血红的巨眼在窥视,似乎世界末日即将宏大地展开,山会崩塌,房屋会着火,炙热的巨石会从空中掉下来。 房屋,树木,圈里的牲畜,躲在屋子里的人,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蓦地,一道道闪电从翻滚的黑浪般的云端劈下来,把小村照得忽明忽暗,接着如风似浪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滚滚而来,及到近处便有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树木的叶子上,房屋的草节上,墙头的苇席上,篱笆倒扣的水桶上,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就像有无数支箭射在上面,形成了宏大的交响,远处近处很快一片水声,不久就有山体的滑坡声,石墙的倒塌声不断传来,村边的小溪里更是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人们都躲在屋子里静静地分辨着各种声音的方向来源,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有如古树错乱的根系把整个小村照得透明了一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穿透了人们的耳鼓,那巨大的声波击在窗纸上,哗哗啦啦久久不息。 “这个大雷好像击中什么了。”人们都缩在炕头上悄悄地议论。 “肯定有东西成了精,老天爷来收它了。” “好像村东头老于家。” “我听着也象,今年开春我还在老于家院外那棵大杨树下看见一条大黑蛇,头上冠子都长出来了,一准成了精了。” “老于家儿媳妇不孝顺,是不是遭雷劈了。” “那动静象他家。” 老于家于成仁和媳妇马兰也在议论: “这大雷劈在哪了,好像就在咱这。”马兰说。“如果把西边棚子那个老不死的劈死也就算了,可别把院外那头猪劈死。” “你说啥呢!”成仁显然有些不爱听“我老妈没做过缺德事,你干嘛咒她。” “我咒她了怎么着?你敢犟嘴了是不!”马兰凶巴巴地对成仁说:“还不下地看看去!” “我就不去,要去你去。”成仁的犟劲上来了。 “你个挨千刀的,我还能指望你点啥!” 马兰说着下了地,找了个化肥袋子在封着的一头窝了个角顶在头上,外面的雨还在瓢泼一样地下,但天已不似刚才那般黑,马兰直把裤腿撸到大腿根,然后出了门。院子西边是一间厢房,成仁的老娘一个人住在里面,院子的东面是一拉溜的偏棚,里面备着柴草、农具和一口红漆的大棺材,外边的天虽不似刚才那般黑,但雨仍在哗哗地下,积水已经淹过脚脖子,哗哗啦啦流向院墙边的水眼,平日里马兰见到那口红棺材就发毛,在这样的天气里更让她心中忐忑,可路过偏棚时她越是害怕,越忍不住向里面张望,一道道闪电把偏棚里照得忽明忽暗,借着闪电的亮光,马兰分明看见一双手从棺材里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棺材沿,那是一双枯瘦得有如干柴节的手,褶皱的黑皮下骨节清晰可辨,那双手抓在棺材沿上,有如两只硕大的毒蜘蛛,随时会弹跳起来。马兰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赶紧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定睛去看,一个披头散发花白的头颅正缓缓地从棺材里冒出来,闪电的强光忽明忽暗地把一个硕大的怪影映在偏棚的墙壁上。 “我的妈呀!” 马兰惊嚎一声瘫倒在地上。那个怪影已经慢慢地从棺材里站立起来,颤巍巍爬出棺材,嚓嚓几道电光映在怪影身上,看不见脸,只有硕大的乱哄哄的花白头发,一双黑手正从肥大的深蓝色的寿衣袖口里伸出来,那怪物似乎已经看到了雨水中跌倒的马兰,开始蹒跚地走过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 马兰声嘶力竭地惊呼着,但那怪物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走过来了,向马兰伸出了鹰爪一样的枯爪。 “妈呀!” 马兰一声惊呼吓得昏死过去。 待马兰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云雾缭绕的屋子里,莫非已经到了地狱鬼府?马兰一时醒不过腔来。 “你俩别抽了,快出来抬猪!”是村北二楞的声音。 “二楞也死了吗?”马兰想:“他是怎么死的呢?” 不对,这好像是自己的家,自己正躺在炕上,地下的木凳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村南的喜旺,一个是村西的有财,两个人正吸着旱烟。 已是傍晚时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有夕陽映在窗上,窗外哗哗啦啦还是一片流水声。 “来了!来了!”喜旺和有财听见二楞呼喊起身出了门。 被劈死的果然是自家的肥猪,猪窝边的大杨树也被雷劈得一片焦糊。二楞、喜旺和有财是来帮着屠戮猪来了。 听到屋里马兰有了动静,有财又转身进来。 “嫂子醒了,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有财把事情经过粗略地和马兰讲述一遍又出去帮忙收拾死猪。 原来这马兰并不孝顺,常给婆婆气受,婆婆早想一死了事,这天便趁着成仁两口子下地干活偷吃了两包鼠药,谁知人老糊涂,又没有牙齿,鼠药包又小,两包鼠药包装完好地生吞下去,然后穿了寿衣躺进棺材等死,左等不死,右等不死,便迷糊睡去,过了晌午被雷声惊醒,饥饿难耐,便爬出棺材准备找些食物,正巧撞上吓得跌倒的马兰,她本想上去搀扶,就这样硬生生把马兰吓晕过去。 雷劈死了自家的肥猪本就让马兰心痛欲绝,又气愤老婆婆吓到自己,马兰便撒起泼来。 “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屋外众人都忙着摆弄死猪,没时间理会她,她便越发哭闹起来。 “我吃点鼠药死了算了,和你这操蛋老爷们过日子生不如死啊!” 过了很久忙着摆弄猪的众人才发觉屋里没了动静。 “二楞,你进屋看看,你嫂子又闹啥令呢,怎么没动静了。”成仁说。 二楞便进到里屋,发现马兰直挺挺躺在炕上,身边放着两包鼠药,二楞赶紧上前用手去探马兰呼吸,却已经气息全无。 “大哥不好了,嫂子吃药自杀了。” 二楞的一声惊呼,吓坏了屋外众人,连遭变故成仁已经昏了头脑,甚至忘了悲切,一屁股坐在地上愣头愣脑没了注意。 “大哥别愣着了,你先去纸扎店买纸人纸马,顺便报丧,连带把明天搭灵棚挖框子的人一并找了,这里我们先把嫂子搭下来,今晚由我们先守着。”还是喜旺遇事不慌忙给成仁出主意。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成仁不敢怠慢,爬起来进屋看了一眼炕上直挺挺的马兰,便抹着眼泪出门去准备一应事务。二楞、喜旺、有财三人胡乱收拾了猪肉,打开屋里前窗,以防马兰最后一口恶气留在屋里,又卸下一扇门板,把马兰搭下地来,扯下白被里从头到脚给马兰盖好,头前点上长明灯,由二楞和有财守着,喜旺出去捡了一些猪碎肉胡乱炖了三人充饥,然后三人便抽着旱烟守起灵来。 一弯残月挂在小村上空,暗淡的星辉透过撑开的纸窗照进屋来,地上雪白的被里遮盖着女尸,女尸头前的常明灯忽明忽暗,把坐在边上的三个人的怪影歪歪斜斜映在墙上,偶有夜猫飞过墙角发出鬼嚎般的鸣叫,陰森诡异的气氛压迫得三人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咱别干守着了,天亮还早呢,咱仨打会牌也好消磨一下时间。”有财打破这紧张的气氛提议说。 “也好,再点根蜡,就在炕沿玩会。”二楞表示赞同。 于是有才、喜旺脱鞋上了炕,二楞找出蜡烛扑克站在炕沿跟三个人玩了起来,纸牌果然很有吸引力,几圈下来三人争执、嘻笑、叹息,完全沉浸其中。玩着玩着喜旺抬头看了一眼炕沿的二楞说: “你俩等会,我出去方便一下。” 说着反扣纸牌,蹑手蹑脚下了地。二楞见有财只顾低头摆弄自己手里的牌,便偷偷翻过喜旺的牌来看,趁有财没注意又迅速扣好。这时有财似乎也理好了牌,抬头看了一眼二楞说: “你先等会我也去方便一下”说着也把自己的牌扣在炕上蹑手蹑脚下了地。 哈哈,二楞心中暗喜,走吧走吧,我把你俩的牌都看了,你俩输定了。喜旺手里有大猫,但单牌太多,有财有一套五十尅,但他手里的对太小,我有小猫和一套五十尅,我应该这样这样出。二楞合计着,为自己的诡计暗自庆幸。可是左等不见两人回来,右等不见两人回来。这俩人怎么了,掉茅坑里了吗?二楞琢磨着回头一看,正和一个从自己肩膀上看牌的人迎了个照面,这个人身披白被里,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纸牌,不是马兰又是哪个! “我的个妈呀!诈尸了!”二楞一下窜到炕上,也不知是哪来的劲,略一蹲身就从开着的窗户跳了出去,哐啷一声掉进窗根的棒子栏里,只觉脚腕一疼让他动弹不得,便顺势趴在棒子栏里,借着星辉,他看见棒子栏外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拖着一个人在蠕动,咔嚓一声一条白森森的胳膊便被扯了下了,然后是滋啦滋啦的撕扯舔舐声,想来喜旺和有财都遭了毒手了,吓得二楞浑身筛糠几欲昏厥,偷眼一瞄一个圆滚滚的人头又滚了过来。 “妈呀!” 二楞一声惊呼连滚带爬逃出棒子栏,跌跌撞撞逃出了老于家。 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了老于家死人的事,但死的不是马兰,而是于成仁,二楞好不纳闷。便随了村民们前来观望。一进院就听见马兰一声高一声低的在哭号,一个纸人乱糟糟被撕碎在棒子栏边,于是二楞明白过来,一准是昨晚成仁买了纸人回来放在屋外又出去找帮忙的人,那纸人本是用白面和成浆糊湖扎而成,被狗撕扯了舔舐浆糊罢了,倒险些把自己吓死。那么马兰怎么又活了?成仁怎么又死了呢? 原来昨天马兰转醒后知道了事情原委,心痛、气愤、撒泼却没人理睬,心里便越发气愤不过,听到成仁让二楞进屋查看,便故意在身边放上鼠药装死,吓唬成仁,二楞来探呼吸,马兰便闭住了气,及到成仁出去打理各种后事,马兰知道事情弄得难以收场后悔不迭,便躺在门板上想办法,到了深夜三个人玩起了扑克,马兰在又凉又硬的门板上早已躺不住了,便想起来和三人说明原委,喜旺和有财先后发现了站在二楞身后的马兰,一个个溜之大吉,才演出了昨晚诈尸的一幕。待成仁跑完诸事回来,见老婆端坐在炕上撒愣,也是受惊不小,听老婆细数因由这才气坏了成仁,想想马兰虐待自己老娘,自己常被村里人戳脊梁,马兰也不把自己当人看,呼来喝去非打即骂,觉得自己活得窝囊,一时想不开便趁老婆不注意吃了老鼠药了。 这倒好,东西没白买,人也没白找,都给自己用上了。夏天天热,大家怕成仁尸体臭了,便一起帮衬着当天就下了葬。马兰后悔呀,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心中觉着对不起成仁,便把成仁平日最心爱的一块手表陪了葬,说起那块手表也应该算是名贵,是那年成仁出去打工老板给不起工钱,顶了一年的工钱得来的,这事村里人都知道,成仁也算村里第一个有手表的人。 隔天半夜,马兰正自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一惊醒来,发现身边果然坐着一个人影,仔细辨认却正是成仁。 “我的个妈呀!”马兰翻身跪在炕上不住地向着成仁磕起头来:“成仁啊,是我对不起你啊,你可别回来吓我啊!” “那好!”那个黑影说道“从此以后要好好孝敬我妈。” “好好!”马兰应承着“从今后我如果不孝顺,你就把我拉走,让我不得好死!” “你做得到吗?” “一定做到,一定做到!”马兰磕头如捣蒜。 “好了,你把灯点上。” 马兰忙下地点了灯,借着灯光定睛来看,那坐在炕沿的不是成仁还会是谁!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马兰战战兢兢地问。 “是鬼能这样和你说话吗?都说鬼没有影子,你看我有没有?” 成仁的影子正映在墙上,马兰奓着胆子摸了摸成仁的手,果然是热的,这才知道成仁果然没死。 原来那鼠药毒性并不太大,成仁当时是被毒死过去了,下葬后,由于前天大雨,水汽正盛,经水汽一熏蒸那鼠药的毒性就解了,成仁睁开双眼黑咕隆咚啥也看不清,左右一摸知道自己已经被埋了,心中绝望倒害怕起来,拼命地呼喊,却哪里有人听得见,于是抱怨自己命苦,便躺在棺木中静静等死,棺木中空气本来不多,经这一折腾成仁便窒息过去,待成仁幽幽醒来觉得呼吸竟然顺畅了,睁眼一看漫天的星斗,正自纳闷,忽然看见头顶有个人影在不住地给自己作揖,口中还不住地磨叨: “成仁大哥,你别怪罪,你死了那块手表也用不到了,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那可是一年的工钱呢,你就给了兄弟吧,等我日子过好了,一准多烧纸钱报答你。” 说着便伸进手来摸,成仁一下坐起来,那人吓得嗷一声怪叫,一溜烟地跑了,成仁本想追上去把表送给那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哪里还追赶得上。 故事到此可以证明,鬼在心里,个中曲直全是人吓人罢了。 封门鬼村历险 明知村有鬼,偏向鬼村行 传说焦作沁陽市一座深山里有个叫“封门村”的小村庄,那里早已无人居住,不过奇怪的是路人常常在那里碰到一些诡异的事儿,比如说物品神秘失踪,路人莫名发狂,还说有一把神秘的太师椅,谁坐上去谁就会死什么的,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听闻了这个若有若无的传说,心里大为好奇,心想难道这世界真有鬼不成?于是心里就萌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前不久的一个周末,我找来了死党阿彪和亮子,终于将这想法付诸于行动。 阿彪向来胆大,一听计划马上跃跃欲试,并调侃地说:“我们这是不是就叫‘明知村有鬼,偏向鬼村行’啊?” 但是亮子却神色凝重,我以为他害怕了,就嘲笑说:“胆小鬼!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跟我们去了!” 亮子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我害怕,而是那个地方太过邪门,你们听说过那里的鬼怪传说吗?” “当然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村子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是名副其实的无人村。听说封门村,有封门决户之意。即男人娶不得媳妇、女人不生孩子。村子附近沟沟有遗骨、弯弯有陰魂,所以称为‘幽灵谷’。封门村陰深而立,村内有一高宅大院,客厅内有把清代的太师椅,更为神秘的是,凡是坐过的人都已驾鹤而去……”阿彪说道。 “其实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亮子说道, “我有几个朋友曾经去过那里,他们给我讲过一些他们的亲身经历,经过更为惊悚!” “他们在鬼村有什么恐怖经历啊?你讲讲看。”阿彪说。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在穿越封门村的时候,所有的队员都或多或少丢了东西,有的甚至连背包和帐篷都能神奇地丢了,说了你们可能也不相信。但这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在宿营村外的逍遥河谷时,一体弱女生在篝火旁突然休克,然后胡言乱语,折腾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但是等这位女生清醒过来以后,竟然对刚才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说神奇不神奇。”亮子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还有呢?”我问。 亮子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也是那一次,那名女生好了以后,另外一名女生突然也神行恍惚、长哭不止,她哭着说感觉一直有人在帐篷附近游荡,似乎想要闯入她的帐篷,随后整个营地就一片慌乱。更加恐怖的是,第二天等他们醒来以后,发现昨晚宿营的地方本来一片空旷,然而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座破败的房子。吓得他们根本没敢进房子,直接就收拾好东西走了,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等回到市里后,有一个人感觉小腿冰凉无比,无法正常走路,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一点事也没有,还说他们无理取闹。最后他们只好去找了一个大仙帮忙,他的腿才好。” “哈哈……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去去去!这么有趣的地方一定要去看看啊!”阿彪外号“吓死鬼”,果然名不虚传,这么恐怖的传说没有吓倒他,反而勾起了他无限的战斗欲望。 亮子有点担心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地方真的很邪。” 我拍了拍亮子的肩膀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别人说的,真实性还待考证呢,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亲眼去看看,咋个知道是真是假呀。去看看啦,不怕不怕,我们可是有三人呢!” “是呀,是呀!”阿彪也怂恿道:“你胆子跑哪里去了,这种地方也怕,你要不去,以后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l” 亮子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好啦好啦,去就去,谁怕谁l” 就这样,我们三人准备了一些东西,找来地图和相关攻略,设计好路线,准备次日出发。 幽灵谷惊魂 次日,我们高速下到沁陽市,找到了离封门村不远的云台村,询问了当地人前往封门村的路线后便按图索骥去了。 大深山的路不好走,我们慢腾腾地前进着,走了一两个小时后,山路的背陰地方开始出现积雪,不时还能发现一些碎骨散落在山路旁边。 “啊!”我大叫起来,将其他两个人吓了一跳。 “鬼叫什么?”阿彪不满地问道。 “我踩到骨头了!”我指着脚下的一节断骨,怯怯地说道, “我怀疑我踩到的是一节人骨头。” “是吗?我看看。”亮子走到我的身边,拿起那一节骨头仔细地端详起来,“这应该不是人骨头,有可能是野猪什么的。” “这里还有……哇……那边也有耶……好多骨头……”阿彪兴奋得语无伦次。 我和亮子看着满地的骨头,对视了一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幽灵谷?两人不由得都打了个寒噤。 “哇,越来越有感觉了,让恐怖来得更猛烈一点吧!”阿彪还在呜哇乱叫,我很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在胡言乱语? “我们快走,传说这里最凶了。有一次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家伙在这里宿营,晚上篝火熄灭以后,伸手不见五指,大家都爬进了自己的帐篷。有一个外号叫弥勒佛的人开始捏着噪子喊队友的名字,意图渲染恐怖的气氛,这时,他只听到一个陰森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声‘弥勒……佛’。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弥勒佛的半点声响,第二天清晨起床后,听说弥勒佛一夜未出帐篷,夜间方便也是在帐篷内解决的。”阿亮一边讲一边催促着我们快走。 四周的山岗上,人一样高的野草随着野风来回摇摆,山谷中传来呜呜的声音,隐隐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亮子……阿彪……强子……”若隐若现,好不诡异,吓得我们马上急速前进。接下来的路程中,我们没敢做在任何耽搁,经过两个多小时急行,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沁陽封门鬼村。 封门村建在半山腰上,远远望去,村口那一棵张牙舞爪的古树像是一个窥探村庄的鬼怪,随时准备俯身袭击小山村。村里面清一色石砌楼房,三层四层高低不一却错落有致,让人一看,就能想象到它昔日的繁荣富丽,可是,在村子前面,我们却听不到一点鸡鸣犬吠的声响,周围像死了一样沉寂可怕。 村子里没有人了,难道连动物都没有了吗?最起码应该有几只北方山区最常见的麻雀吧!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麻雀! 关于封门村的种种传说,我皆是听来的,我以为是以讹传讹,然而此时,当我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却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但是阿彪不同意,他坚持说已经到了村口就必须进去,并且还要完成既定计划——在鬼村住一晚上! 阿门!老天爷!上帝!真主!救救我吧! 神秘的太师椅 依山而建的封门村有几十间房子,有些早已经倒塌了。因为晚上要在这里宿营,所以,一进入村子,我们就在村口的一个院子里扎好帐篷,并在院子门口做好了标志——绑了一个红布条在门口。接着我们便开始探访这个神秘而诡异的鬼村。 村中房屋几乎全部是东西走向,绝大多数房屋都是三层楼,木石结构,楼顶全部是灰色小瓦。令人称奇的是,房屋建造非常密集,都集中在方圆一公里的地方。而且,几乎都是巧妙的依靠地形与人工打造地基而营建,似乎建造村庄的人宁可付出几倍辛苦建立地基,也都不想脱离集体而寻找附近平坦地方建造房屋。村中房屋凡是临近街道的,几乎都自觉地吧房子自地面往上约两米处往里缩30cm左右,这样下雨天的时候,人们就可以在下面躲雨了,充分地呈现出一种人性化的建筑风格。 突然,一幢南北走向的房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它在绝大多数房子都是东西走向的封门村显得突兀而诡异。亮子告诉我们,传说中的清代的太师椅就在这栋房子里面。一只脚已经踏进院子的我生生收住了脚步,往后直退,我可不想遭遇鬼魂缠身。可是身后的阿彪不管那么多,直接推着我就闯了进去。 在空旷的房子里面除一张太师椅外,没有任何杂物,似乎建设此房就是为了摆放太师椅而用。太师椅似乎是梨木所建,椅子坐板不是很宽,后背位置用圆木围成45°靠椅,感觉坐在上面应该比较舒服吧。听说曾经坐在上面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要是现在坐在上面会怎么样呢?阿彪忽悠我们每人坐一次,看结果到底会怎样,但我终究是不敢,最后只有阿彪这个不怕死的坐了上去。 没想到,坐在太师椅上的阿彪突然胡言乱语大叫起来: “啊!嗯?对!哈哈……就是这样……” 我和亮子以为他中邪了,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阿彪突然严肃起来: “我发现这把太师椅的秘密了。” “怎么讲?” “从其房屋结构来看,地形决定着此房屋只能南北方向建造,而其一楼房间门口独立开向南方,正好朝陽,也是一个晒太陽、观赏风景的好位置。我推断,此房成员中应该有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每天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坐在这里晒哂太陽,看看田间劳作的亲人和风光。”阿彪振振有词。 “可是为什么这间房子里面只有这一把太师椅,其他的家具呢?就算搬家了,为什么单单留下这把太师椅,还将它摆在正门口?关于太师椅的死亡传说又怎么解释呢?”我一连串的发问将阿彪问了个瞠目结舌。 可惜,这个村子早已没有了人,阿彪说的对还是不对,我们也没有办法去证实,关于太师椅的问题还是暂时作为一个谜吧。 从房子里出来以后,我们又发现这座村庄的巧妙之处。在这个村庄里设有一个可容一成年人双膝着地爬行的排水道,蜿蜒百米布局在房屋下面。我们钻进去后,不难看出,村中房屋似乎是有规划地建设而成。 另外在村庄中部有唯一一座四层楼的建筑,其房屋三面都建有楼房,而且,也都很艺术地用楼桥式建筑连接一起,形成房房相通的构造。 在感叹封门村建筑的巧妙的同时,我们也不仅产生这样的疑问:是什么人设计了如此巧妙的村庄结构?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的村庄为什么到最后被遗弃了呢?原来住在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是搬走了还是突遭不幸全部罹难了呢?没有人总该有动物吧,在村子里转悠了好久,我们不仅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为什么连动物的足迹都没有发现?无数的谜团困扰着我们。 逃离鬼村 我们在村里逛了一圈后,不知不觉天已经有点黑了,山里的风特别大,因为穿得少,我们已经明显感觉到冷了,同时也很累很饿了,于是我们打算返回村口的帐篷中吃点东西,准备在这个无人的小村庄过夜。 可是等我们三个人返回村口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扎的红布条了,我们挨家挨户找帐篷,从村东头找到村西头,没有找到。我们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是不是谁在跟我们恶作剧呢?可是,从我们进村子的第一步起,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他人来过啊?我们的帐篷到底到哪儿去了? 就在我们心生直接跑下山的念头时,突然我发现我们已经找过的一间房院子里闪了一下光亮。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因为我们刚刚找过这个院子。 没人怎么会有光亮呢?里面是人还是鬼? 我们壮着胆子走进了这个已经找了两遍的院子。天呐,我们的帐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我的帐篷里的油灯也莫名其妙地亮了。说真的,当时我们扭头就跑的念头都有了。但是还是觉得价值几千块的装备就这么丢了太可惜! 我和亮子已经吓得快走不动了,只好让阿彪自己去帐篷里查看情况。他走近了几步,拉开帐篷拉锁,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谁把灯点亮了呢?我和亮子实在不想在这里过夜了,剩下阿彪一个人也只好听我们的。我们决定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个神秘的小村庄。 我脑子一片空白,赶紧收拾帐篷。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把帐篷胡乱地揉好,打开背包,往背包里塞,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拉开背包,我眼睛都直了,本来应该是空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那种木头的盒子,盒子正上方写了一行小字,至今我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因为我当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把盒子倒出了我的背包,盒子在落在地上的一刹那,我听到恐怖的一声:“哎哟……” 我耳朵很好,我明明白白听出这声“哎哟”是从我打掉的盒子里发出来的。我一丝想法都没有了,扯起帐篷撒开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往山下隐隐约约的光亮处飞蹦…… 第二天,惊魂未定的我们返回了市里。回想在封门村一天的经历,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希望下次再去的时候能够解开这些谜团。 尚寨村鬼故事三则 前言:尚寨村是属于朱集镇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村庄,村与镇之间相隔了另外一个小村和两个小村的田地。在那大片田地的中间,有一块儿地方是属于尚寨村的陰地,陰地里葬着尚寨村过世的村民。 (一)、胆小鬼 有个人的外号叫憨脸,就是因为小时候爬树摔了一跤,之后脑子就不是很灵光,因此得了个憨脸的外号,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讨到媳妇儿。他的胆子特别胆大,别人不敢干的事情,就找他,他就敢去干。 比如村里有个叫二货的人,自己想吃狗肉,就想着偷人家的狗来吃,却又不敢自己去偷,就找上他,让他去偷,偷了俩人一起吃。结果,他乖乖地用二货给他的药去把人家的狗迷倒偷走了。 又比如秋收时节,大家地里的庄稼都收割了,放在地里担心别人晚上去偷,却又因为那里有陰地,晚上都不敢在地里看,有人就请他吃了顿饭,让他去看,他就一夜守在地头,把一大片地里的庄稼都看住了。从此,他又换了个外号,叫憨大胆。 福娃爹死的这天晚上,有个叫二流子的人就和憨大胆说:“憨大胆,我给你说个媳妇儿你要不?” 憨大胆连连点头说:“要要要,我想媳妇儿都快想憨了。” 他又对憨大胆说:“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就给你说个媳妇儿,你要是输了,你以后就叫胆小鬼。” 憨大胆挺起胸脯说:“除了杀人,这世上没有我憨大胆不敢干的事。”说他憨,他也知道杀人要偿命。 二流子说:“福娃爹晚饭后死了,现在在棺材里面躺的,你要是敢去跟他说几句话,我就给你说个媳妇儿。” 憨大胆说:“这好办,我这就去跟他说话去,你可要给我说个媳妇哦。”说着,就要去福娃家。 二流子拦住他说:“你要等后半夜再去,福娃在守夜,你要等他睡着了再去才行。” 憨大胆就坐在路上等到后半夜,当村子里灯都关了以后,才去福娃家。 他刚走到福娃家大门口,看到福娃家的堂屋门大开着,屋里的电灯亮着,福娃正在堂屋的竹床上呼呼大睡。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刚走到门口电灯突然就灭了。他看准了棺材的方向,摸索着走到棺材边,他正准备张口说话,棺材里的人先开口了:“憨大胆,你来了。” 憨大胆听到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就接话了:“是呀老叔,二流子说让我来跟你说几句话,他就给我说个媳妇儿。” 棺材里的人又慢幽幽地说:“我饿了,想吃鸡蛋,你给我弄点儿鸡蛋来吃。” 憨大胆常听说死人为大,这死人的要求一定要满足才行,于是就回家去了。憨大胆的老娘在家里养了一百来只鸡,每天都能收几十个鸡蛋,他家的鸡蛋多的很。 憨大胆回到家里,用一个大碗装了十个鸡蛋,就返回到福娃家。他再次摸索着走到棺材边说道:“老叔,我把鸡蛋给你拿来了,你起来吃吧。” 棺材里传出幽幽的声音道:“你喂我吃。” 憨大胆就拿起一个鸡蛋,把手伸进棺材里。他的手刚伸进棺材,他手上的鸡蛋就不见了。他认为是福娃爹吃了,就再次拿起一个鸡蛋,又把手伸进了棺材里。 不一会儿,憨大胆端着的碗就空了,可是棺材里的人又说:“憨大胆,我还没吃饱,我还要吃,你再给我弄一筐鸡蛋来。” 憨大胆为了能有个媳妇儿,二话没说就再次回到家里,把一个装满鸡蛋的草筐提上就走。他来到福娃家后,依然是一个个地喂着棺材里的人吃鸡蛋。可是一筐鸡蛋又喂完了,棺材里的人还要吃。憨大胆这时候心里才有点毛毛的感觉,他在想:“这福娃爹到底饿了多少天,听说饿死鬼都很难缠的,要是他把我家的鸡蛋都吃光了,我妈不剥我皮才怪。” 就在他想的这个时候,棺材里的人又说话了:“憨大胆,你快点儿给我拿鸡蛋去呀,不然我就吃了你。”随后,又传出了一阵特别恐怖的声音。 结果,这憨大胆一溜烟地跑回家就钻进被窝把头蒙了起来。第二天他妈怎么叫他他都不起床,只是蒙着被子不停地说着:“我要不媳妇儿了,我不要媳妇儿了,我是胆小鬼,我是胆小鬼……” 其实当他从福娃家跑走了以后,睡在墙边的福娃顺手就把电灯扯亮了,接着就是二流子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爬出来以后回头往棺材里一看,福娃爹的身上放了一大堆鸡蛋。 从此,憨大胆的外号就变成胆小鬼了。 (二)、鬼的动力 尚寨村有俩非常出名的人物,这俩人物一不是国民党,二不是共产党,没有比谁多个鼻子,也没有比谁少只眼睛。他们俩是因鬼出名,他们一位叫尚丰顺,五十三岁;一位叫尚思成,四十九岁。 尚丰顺和尚思成是隔壁邻居,也是隔边儿种地。他们虽然年纪相仿,辈分却相差甚远,丰字辈是思字辈的爷爷。他们虽然辈分不同,却很是要好,时常以爷爷孙孙老弟兄来开玩笑。他们平时得空了就坐一起闲话家常,说说瞎话、讨论讨论种地的事情。有时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累着了,就一起到地头抽支烟,解解乏。 尚丰顺和尚思成还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喜欢喝酒。平常谁家来客人了,都会叫上对方去陪酒,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聚在一起喝喝小酒,就算没有好菜,只是腌个萝卜丝或是白菜心,只要能来上一斤酒,那就是件开心的事情。可是喝酒的次数多了,就算不弄好菜,这买酒也要花钱,因此,家里的媳妇儿就不乐意了,于是他俩就经常在没活干的时候,就偷偷约好去镇上的小酒馆喝。 秋天到了,收回家的花生和棉花刚卖掉,地里种的麦子也是时候破土而出了。这天中午,尚丰顺吃午饭的时候,就端着个饭碗站在院子里,隔着个院墙对着尚思成家那边喊道:“成娃子,吃了饭,后半儿(下午的意思)我们一起去地里看看麦苗出来的咋样了。” 尚思成刚好在厨房盛饭,他从锅台上的菜盘里夹了一筷子辣椒炒鸡蛋放进饭碗里,就出来院子里应道:“行啊爷,麦子都种了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只顾摘花生和棉花了,都没去地里看过。”说着,他看了看在屋里边吃饭边看电视的媳妇,就端着饭碗到尚丰顺家串门来了。农村人土是土了点儿,可人情味十足,不像城市里的人,平常都是关着门,有的人连邻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尚思成走到尚丰顺身边,伸长脖子往尚丰顺家的堂屋看了看,见他家的女人也在吃着饭看着电视,就放低了声音,低着头说:“爷,下午看地的时候,我们顺便去镇上喝两杯。” 尚丰顺将嘴里的饭嚼了几下咽下去,叹了声气说:“我早就想去了,我昨天下午卖花生的时候,还特地偷偷弄了一百块钱放裤兜呢,可是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拿了,被你花奶奶给收走了。” 尚思成说:“上次是你请我的,这次就换我请你吧。我昨天卖花生的时候也偷偷藏了一百块钱,你猜我在哪儿藏的?”他看尚丰顺看着他摇了摇头,就嘿嘿笑了笑说,“在我烟盒里,她从来不摸我烟盒,我每次藏的钱都是放烟盒。” 尚丰顺道:“哦……还是你小子能,下次我也放烟盒,反正娃子们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就咱老俩人,她也不会摸我烟盒,你可别说露嘴了。”他扒了两筷子干饭到嘴里,边啪嗒着嘴巴嚼饭边含糊不清地说:“前半儿(上午)听说小油(酒)馆今天有人说书,好久没听过说书了。” 尚思成仰起脖子将碗里的面条汤喝光,然后抹了把嘴,说:“好,我回家准备下,你也赶快吃。” 就这样,这俩人放下饭碗准备了下,就一起去地里了。各自在自家地里看了一圈,然后就一边聊天儿,一边走小路去镇上。 当他们经过陰地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那儿打坑,尚丰顺就问正在打坑的那人说:“黑脸,你这是给谁打坑啊?” 黑脸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看是他们,就把工具往地上一放方,挽了挽袖子,叉着腰说:“老爷啊,原来是你们,可吓了我一跳,福娃爹不是明天要埋嘛,今天得把坑给弄好啊。” 尚丰顺从口袋摸出烟盒,抽了支烟递向黑脸:“大孙子,来,抽支烟歇歇再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黑脸站到坑边上抬高手接住烟说:“你们这是干啥去呀?” 尚丰顺边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烟边说:“去镇上看戏去,前半儿听说后半儿镇上还唱戏。”点好烟后站直身又说:“我们走了啊。” 黑脸开玩笑地说:“你老别回来晚了,这坑离路近,小心别掉这坑里了。” 尚丰顺和尚思成一路快走,十五分钟后就到了镇上,弯儿都不拐,直接走到他们常去的“来发小酒馆”。刚一进门,来发就迎了上来,给他们发着烟又呵呵笑道:“你们这俩老弟兄咋恁长时间没来呀?” 尚思明说:“这不是农忙嘛,去,弄俩好菜,我们坐下喝几杯。” 来发说:“你俩今天来的真是时候,等下说书先生吃完饭就接着说书了。”说着还抬了抬头,给他们示意。 他俩往里面一看,果然看到常来说书那人正在吃饭。来发又接着问:“吃点儿啥菜,说吧,我给你们弄去。” 尚思成说:“老规矩,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两瓶襄江特曲。” 当说书先生吃完饭,开始说书的时候,他们点的酒和菜也都上桌了。尚思成打开酒瓶盖,先给尚丰顺倒了一满杯,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然后俩人就边听书边喝酒,好不自在。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这俩人喝了一下午,才把两瓶白酒喝完,还感觉不尽兴,就又点了一瓶白酒。 当这一瓶白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尚丰顺说:“成娃子,我不喝了啦,你慢慢喝,我要先回家了,不然你花奶奶又让不给我开门,我又要睡柴垛底下了。”他以前每次回家晚都是喝醉了酒的,他老婆知道他又偷偷喝酒,就气得不给他开门,他没办法,就睡在院子里的柴垛下面。 尚思成说:“行,你先走吧,我把这点儿酒喝了再回去,不然这还有两三两的酒就浪费了。” 尚丰顺刚走的时候还不算很醉,走出小镇边上的小村子时,被风一吹,酒劲就上来了。他打了个酒嗝,腿都有点发软,身体一歪,差点摔倒。他摔了摔头,继续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尚丰顺就走到了陰地附近了,他看着前面黑压压的陰地,那一个个老坟尖上的柳树枝随风摇摆,仿佛是一个个人影在舞动着身体东游西荡,耳边传来呜呜呜的响声,仿佛是鬼魂在哭诉。他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这才想起今天来的时候,黑脸在前面给福娃爹打了坑。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害怕,要注意点儿别掉到坑里了,不然这黑天摸地,也没人能把自己拉起来,那可就糟糕了。”他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唱首歌壮壮胆吧。” 他想了想了,准备唱国歌壮胆,因为国歌带劲儿。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抬头挺胸,扯开嗓门唱道:“起来……”刚唱俩字,他吓得用手捂住了嘴,心里想道,“不能唱起来,不然把鬼唱起来了可就麻烦了。”他感叹着幸好自己够聪明,及时停住了。 他又想了想,决定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于是,他又扯开喉咙唱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 ……”他越唱越带劲儿,边唱边迈开大步走了起来。 谁知,他走着走着,还是扑通一声走进了刚打好的新坟坑里。他一边“哎妈呀”地叫着,一边揉着脑袋,又伸出双手在地上摸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帽子摸到手,重新戴在了他的光头上。 他稍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一人多高的上面的地面,心里想着:“说不定也有人赶夜路,他们要是听到我喊救命,应该就会来拉我上去。”他刚准备喊救命,马上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里想道,“不能喊,把鬼喊来我就麻烦了,不如不吭声,悄悄蹲他们隔壁睡一晚,明天有人来了就能把我拉上去了。”想到这里,他就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不一会儿头一歪,他就靠在角落睡着了,他头顶上的帽子随着他的头歪了一下,掉了下来。 尚思成喝完了酒后,结了账,就走出了来发小酒馆。他的酒量比较大,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陰地的附近。 尚思成看着前面的一条条黑影在空中飘荡,也吓得打了个激灵,随后他注意到那是坟尖上的柳树枝,他嗨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看我自己吓自己,这世上哪有鬼呀。”然后就接着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他又听到一阵阵“呜呜呜”的声音,心里一哆嗦,头摆了两下,随后想起今天黑脸刚打的坟坑,他暗自想着不能掉进去。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自己吓自己,我还是唱首歌壮壮胆吧。” 他想了想,决定唱《纤夫的爱》。他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地边走边唱起来:“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他越唱越带劲儿,越走越快,走着走着也走进了那个新打的坟坑里。 走进坟坑的尚思成想着:“这黑天摸地的地里也没人,不如我先在这睡一晚上,等天亮了有人来了,再让他们拉我上去。”想到这里,他就摸索着,想摸到角落睡觉。 尚思成摸着摸着,摸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他吓得大叫:“妈呀……鬼呀……”边叫,边呼哧一下爬到了地面上,拔腿就跑。而此时的尚丰顺,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继续呼呼睡着觉,做着美梦。 (三)、打鬼 当气温渐渐变冷,转眼就到了十月天。十月初的时候,尚寨村来了五个陌生人。这五个人是清一色的个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们穿着一色的灰色外套和灰色长裤,他们每天在陰地附近测试来测试去的。村里人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说是省里派来的工作队,来做地势勘测的,说是要从这里修一条铁路。他们白天在这儿勘测,晚上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然后第二天又再开着一辆白色小轿车过来。 这个消息很快在尚寨村传扬开来。修铁路,这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啊!这里修了铁路,就意味着尚寨村要面临一个很大的改变了。 这五个人在这里整整勘测了一个星期,然后他们就再也没出现。可是打从他们离开以后,陰地里每天晚上都不太平了。 靠村子边上住的几户人家,连续几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都看到陰地有火光在飞来飞去的。开始他们以为有人在那里烧坟头上的杂草,没人在意,可是连续几天过去了,这件事情就在村里炸开锅了一样闹得沸沸扬扬。 最后,有几个人结伴,在白天的时候去陰地上仔细观察了一遍,他们发现那些坟头上的杂草没有任何烧过的痕迹,周围除了福娃爹的新坟之外,也没有任何地方有烧过东西。这下人们就不能淡定了,特别是村里的老人。 村里的一位老人叫桂花,她是出生在桂花开得烂漫的时节,据说是天上的桂花仙子投胎,能看到行走在陰陽两界的魂魄,还能和那些魂魄沟通。平常谁家的孩子吓到了都是找她喊魂,谁要是有个头痛发热一直打针吃药不见好,她拿根筷子竖在地上咕叨几句就没大碍了。这天晚上,在村民的提议下,由桂花一人站在村口,观察陰地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桂花就敲着铜锣满村跑。当村民集合到一起的时候,她告诉大家:“据我昨晚一整晚上的观察,那些火光是鬼火,有很多人家去世的老人都把灵魂变成火光,在自己的坟头飘荡。那是因为他们在陰间受了很多苦,他们每天做着苦力,却又没饭吃,他们说阎王怨他们的家人没给他们送钱,他们就必须干苦力,还不能吃饭。他们很想回家,可是阎王不准他们在陽间作怪,限制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坟头哭诉。” 一位村民发问了:“桂花,那你说该咋办呢?” 桂花说:“大家不用害怕,等一下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都去给自己家的人送点钱就没事了。” 于是,大伙都各自回家准备去了。当天的每个坟头上,都烧了一大堆印了百元钞票的活纸。 之后桂花在陰地里又咕叨了几句之后告诉大家:“今天晚上他们会出来捡钱,以后谁再看到鬼火就别再害怕了。” 从那天以后,陰地还是会有鬼火出现,只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就不害怕了。 可是村里有一个妇女的胆子很小,她就是住在村子边上的春花。春花每天晚上都会看到鬼火,虽然桂花说了不用再害怕了,可是她还是很怕,并且越来越害怕,最后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大喊鬼来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的丈夫实在受不了她的神经质了。她的丈夫叫尚先锋,外号叫大炮,他个子大,脾气也很大,说起话来也很冲,谁惹了他他都不会轻易饶过谁,他对谁都是很火爆,唯独对他的妻子春花很是体贴入微。他见妻子这段时间越来越严重,真怕妻子会得神经病,他认为那些去世了的人也太过分了,说没钱用都已经给他们送钱了,都又过了一个星期了还不见走。 这天晚上春花又喊鬼来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起来了。他走出门外,站在院子里往陰地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依然和前几天一样,他骂了一句:“先人斑斑,还要不要人活了?老子跟你们拼命去。”他拿了把铁锹扛在肩上就要走。 春花这时候醒了,她见自己的丈夫骂骂咧咧地扛着铁锹要走,吓得去拦,却被他推到床边让她继续睡觉啥都别管,说完自己扛着铁锹快步向陰地走去。 春花拦不住大炮,就赶紧跑邻居家喊人,一连喊了好几家,她每到一家窗前就大声地哭喊:“不得了啦,大炮打鬼去了……”后来她的哭喊声惊动了大半个村子。 而此时大炮已经扛着铁锹到了陰地。就在他扛着铁锹出门的时候,就再没看到鬼火,他一路快步走到陰地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刨地的声音。他放轻了脚步,踮着脚尖,慢慢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当他走到一座最大的坟头时,这才看清楚有五个黑影正在使劲刨着那座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大炮双手握着铁锹把,一声不吭地来到一个人的背后,抡起铁锹就向那个人的头上拍去,那个人应声而倒,他紧跟着再次抡起铁锹用使劲儿拍向另一个人,当他拍倒了第二个人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怔愣的片刻,大炮已经转过去又拍倒了一个。 那俩人见大炮一连拍倒了自己的三个同伴,也都抡起手中的工具,向大炮拍去。 就在这危险时刻,大炮用尽全力抡起铁锹,用铁锹将他们拍过来的工具挡开了。 那俩人丢下手里的工具,猛一下一起扑到大炮身上,用拳头捶打着大炮。大炮任四只拳头不停地捶打,却无力反击,只能用双手护住头。 就在大炮快被他们打得晕倒的时候,被春花喊起来的村民赶了过来。他们刚赶到陰地附近的时候,就听到打斗声,他们快速跑向打斗的地方。听到大炮在地上哼叫,有两个人正在他身上拼命捶打他。他们一起冲了上去,一举将那两个人扭住拳打脚踢了一番,然后才两个人一起扭住一个人。 春花扑到大炮身上哭喊着:“大炮,你咋了?大炮你起来……” 大炮在春花的哭喊声中醒来,哼哼唧唧地说道:“别哭,我没事儿,就是打了几个野鬼。” 村民们把那五个人扭到了一起,用手电筒仔细地照了照,发现他们就是半个月前,来勘测的那几个人。 村民们连夜将那五个人押着往镇上的派出所扭去,派出所的人立马将他们关押。 经过警察的审问和现场检查,村民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省里派来的勘测队,而是一伙盗墓贼。他们从尚村的陰地经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坟墓里有宝贝。最后警方证明,那个坟里根本就没有宝贝,是他们的勘测仪器出现故障,让他们白忙活了那么多天,还装神弄鬼了半个月来迷惑村民,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前途。 从此,尚寨村回归真正的太平,再无鬼神之说。 勾魂的肉勾子 我有一个朋友叫张铁青,有一次张铁青邀我和他一起去他女朋友家里玩。他女朋友住的地方很偏僻,我和铁青坐了几站路的公交车才来到她住的一栋老楼面前。这栋老楼在几盏陰惨惨的路灯照射下让人觉得很恐怖之外,已没有一点都市的味道。 我看到一层楼里有几家灯光在亮着,二楼和三楼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再次朝二楼西面看去,发现那里更是黑咕隆咚的,很瘆人,于是就很纳闷地问铁青:“兄弟,你女朋友家里的灯没有亮着,难道她没有在家里吗?” 铁青摇了摇头说:“她喜欢黑暗,经常夜里不开灯的。” 我呵呵一笑说:“你女朋友果然不同寻常。”说着,我和铁青朝老楼里走去。 这时,突然从我身后面传来一阵极哀伤的声音:“儿了,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别吓唬娘,儿……” 我头皮一麻,转过身子朝后面看去,发现在一棵老桃树下面,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抱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哀伤地哭泣,而那个男孩脸色纸白纸白的,躺在中年妇女的怀里一动不动,难怪那个中年妇女会哭泣得这么凄惨。很快一楼里亮着灯的那几户人家里的大人和小孩都从家里跑出来,来到中年妇女的身边。从这些人朴素的衣着里,我知道他们都是进城来找活的农民工及他们的妻小。 我和铁青也都没有迟疑,很快来到那个中年妇女的身边,我问她:“大姐,你的孩子怎么了?” 中年妇女一脸的茫然说:“刚才欣儿还好好的,他来到这棵老桃树下面摘桃吃,不知怎么了,一下子就晕倒在地上,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这个孩子叫欣儿,于是很快就有人出主意,要打120,把欣儿送进医院里抢救,他母亲也同意了。有一个中年男人急忙掏出手机,要打120。由于以前我跟爷爷学过陰陽八卦,虽然学得不精,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神仙了,所以我看到欣儿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知道他不是生病了,是丢魂了,赶忙阻止那个要打电话的中年男人说:“大哥,你不要打电话了,打也没有用。”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说:“咋了?欣儿都病成这样了,不送医院,又送哪里呢?” 在一旁的人也都同意他的说法,都催促他打电话,不要耽误了欣儿的病。 我苦笑着解释说:“欣儿不是病了,是丢魂了。”接着我看到老桃树上挂着一个肉钩子,才明白欣儿为什么会丢魂了,又接着对他们解释说:“白天一定是有人在这里杀猪,把肉钩子忘在树上,才会让这个孩子丢了魂。” 听到我这样说,这些人才平静下来,因为他们都是农村人,知道肉勾子是绝对凶器,是钩命鬼最常用的勾人魂魄的武器,所以要是有人白天把这种肉勾子挂在树上,晚上要是有人路过树下,钩命鬼就会把他的魂勾走。 很快有一个体态很胖,肚儿圆圆,浑身沾满油垢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到中年妇女身边,满脸的歉意说:“李嫂,对不住了,白天是我在桃树下面宰了一头猪,把这个肉勾子忘在树上了,没有想到会伤到欣儿,欣儿疗伤的一切费用,我张胖子愿承担起来。” 李嫂无奈地看了一眼张胖子,说:“胖子,你卖肉也是不容易,都怪欣儿不懂事,又怎好赖到你头上呢,何况欣儿不是病了,是被吓着了,请人叫魂,就会好了。” 此刻站在我身边的张铁青推了我一下,说:“哥们!你不是自称半仙吗?拿出来你的真本使,给欣儿的魂叫回来吧。” 我不假思索地说一声:“好吧!”接着我来到李嫂身边,安慰她说:“李嫂,不用担心,我能把欣儿的魂叫回来。” 李嫂听到我的话,似看到了救星,满脸的惊喜,急切地说:“小兄弟,既然你会叫魂,快给我们欣儿的魂叫回来吧” 我看了一眼挂在桃树上的那个肉勾子,对李胖子吩咐:“胖子,把你的肉勾子拿走,不要让它再害人了,以后杀过猪,一定要用钩子把猪肉钩起来挂到门口晒,晒过猪肉后,再把肉勾子直接放到灶头下的坑里,千万不要再乱放了。” 李胖子朝我直点头,一个劲儿地说:“小兄弟,我一定听你的,把肉勾子放妥当,再也不能让它害人了。”说着,他伸手把挂在老桃树上的肉勾子摘下来。 我又吩咐李嫂:“李嫂,你把欣儿先放在地上,快回家拿两根香烛和一些纸钱来,我要准备给欣儿叫魂了。” 李嫂按照我说的话,把欣儿放到地上,又赶快回到家里拿来两根香烛和一些纸钱。我接过这些东西后,先把两根香烛插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它们,然后像模像样地嘴里念念有词,手一晃一晃的把一张张纸钱点燃着…… 说真的,我虽然曾和爷爷学过叫魂的方法,但是给别人叫魂我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心里很没有谱,真怕把欣儿的魂叫不回来,爷爷的脸面就会被我丢尽了。 随着我手里的纸钱越烧越少,欣儿的脸色也有纸白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更让人兴奋的是,他的手脚也能动了,看来爷爷曾教给我的叫魂方法是有效的,我没有丢爷爷的脸面,果然没有过多大一会儿,欣儿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到欣儿没有事了,所有的人都兴奋得称赞我是活神仙起来。 欣儿看到眼前有这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他也感到很纳闷地问李嫂:“妈,你们都在干什么,我怎么会躺在地上啊?” 李嫂笑着说:“欣儿,刚才你的魂丢了,你才会躺在地上,害得妈担心死了。”随后又指着我说:“欣儿,正是这个叔叔把你的魂叫回来的,快谢谢叔叔。” 欣儿果然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不等李嫂把话说完,他就来到我面前,朝我甜甜地笑着说:“叔叔,欣儿,谢谢你。” 我摸了一下欣儿的头,说:“欣儿,不用谢了,这是叔叔应该做的。” 最后李嫂为要感谢我,邀我们俩去她家里做客,由于李嫂的男人没有在家,去上夜班了,我们俩觉得不方便,就辞别李嫂和欣儿,去找铁青的女朋友了。 后来铁青的女朋友告诉我,这栋楼里经常闹鬼,有钱的都搬到城里住了,现在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没有钱的农民工,他们图这里的房价便宜,才住在这里的,而铁青的女朋友也是因为快要和铁青结婚了,才暂时没有搬走,只不过她也是每晚吓得躲进被窝里,蒙着头,不敢看外面诡异的夜色。 原来这栋楼里经常闹鬼啊!难怪那个叫欣儿的男孩的魂魄会轻易地被肉勾子把魂勾走。 新房里的狗哭声 堂哥家里穷,孩子多,住不起新房,他们家的老房子也由于年久失修,快要塌了,不能住了,堂哥一家就都住进村东头的破庙里。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很多人都去南方打工,堂哥也跟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去南方打工,后来堂哥不甘心给别人打工,就自己在干活的地方开了一个饭店。就这样堂哥一直在南方辛辛苦苦地干了几年,手里攒了一些钱,就回家把老房子扒了,盖了一座新楼房。 在农村结婚、生子、住新房子,这是必办的大喜事,加上这几年堂哥在南方攒了一些钱,出手也大方了,就风风光光地请自己的亲朋好友大办了一次酒席。庆祝完后,堂哥一家便在一片羡慕之中住进了新房里。 就在堂哥一家入住新房没有多久,新房里的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发生了。有一天晚上堂哥有事不在家,堂嫂睡到半夜里突然听到屋子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哭泣声,仔细一听,不是人的哭声,倒像狗哭出来的声音。堂嫂家里没有喂狗,她以为是邻居家的狗白天钻进屋里的,现在屋里的门正紧关着,它出不了门,才会发出来呜呜的哭声。这样想着,堂嫂就下了床,开开门,打算把那只狗撵走。于是她拿着手电筒在屋里照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只狗,她以为那只狗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溜走了,也没有多想,就关上门,睡觉去了。 又过几天,堂哥去南方了,堂哥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去上学了,由于学校里要上晚自习,她们离家远,下了晚自习,不方便回家,就都住在了学校里,所以家里就剩下堂嫂一个人。睡到半夜里,堂嫂又迷迷糊糊地听到屋子里有一只狗在呜呜地哭泣。开始她还以为是幻觉,后来仔细一听,还真是狗的哭声,而且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堂嫂有好几次下床到处查看,都没有发现狗的影子,她这才感到不妙,知道自己遇到鬼了,直吓得躲进被子里不敢再睡觉了。天还不亮时,堂嫂就给堂哥打电话,告诉他家里发生了怪事,要他回来。堂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敢在南方停留,第二天就回来了。 堂哥请了一个陰陽先生来察看他们的新房,看是不是建房的地址选的不对,是不是建在什么陰地上面了,冒犯了鬼神,所以新房里才会无缘无故地发出狗的哭声。陰陽先生在屋里面到处看了看,问了问堂嫂听到狗哭的经过,又用罗盘测了一下方位后,径直走到客厅的拐角里,往一处有砖松动的地方,搬掉一块空心砖后,从砖下面掏出来一个纸狗,上面还滴着一滴血,并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诡异的线条。陰陽先生说,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要堂哥立即烧掉了它。从那以后,堂哥的新房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狗的哭叫声,由于堂哥为人忠厚老实,平常没有得罪过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把纸狗放到堂哥的新房里。 后来村里有一个叫阿三的人在喝醉了酒,向别人说出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阿三正是嫉妒堂哥家有钱了,才在堂哥宴请亲朋好友的当天,趁堂哥一家忙,不注意他,他就搬开堂哥屋角里的一块砖,把事先准备好的纸狗,再刺破手指,把流出来的血滴在纸狗上,再把这个纸狗放在砖下面,就这样堂嫂才会在半夜里听到这只纸狗的哭声了。 注:狗哭在农村是一种不祥之兆,谁家的狗要是无缘无故的哭泣起来,就预示着他家里的人将会有灾祸发生,所以农村人一般都害怕听到狗哭泣的声音。 鬼鸡蛋 在解放以前,村里人的生活很苦,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很多人都出外面讨饭。那时恶人当道,老百姓的命比纸薄,因此很多人会遭到恶人的迫害,而怨死它乡。这些怨死的鬼魂不干在陰间的寂寞,就会来到陽间作怪,于是就是很多人会被这些怨魂作弄。 村里有一个柳老太太就曾被鬼作弄过,柳老太太是村里的富户,家境条件好,不愁吃穿。有一年夏天,柳老太太的儿媳妇生了一个男孩,柳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孙子,经常给他买好吃的。有一天,天刚朦朦亮,柳老太太就起床提着草篮子去赶早集了,她想去集市里给小孙子买鸡蛋吃。那个年月里,鸡蛋很缺,要是赶集晚了,就会买不到,柳老太太才会起这么早去赶集。可是由于柳老太太脚小步慢,加上集市离她家太远,等她赶到集市上,已经半晌了,卖鸡蛋的小贩早把鸡蛋卖完了。柳老太太见买不到鸡蛋,便心情很郁闷地逛起集市来。 等她逛过集市,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想到集市离自己的家有几十里路,等回到家里就会半夜了,为了赶时间,她就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就在她来到一个偏僻的小路上,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吆喝声:‘鸡蛋,新鲜的鸡蛋,都来卖鸡蛋了,鸡蛋……” 这时月亮上来了,借着银白的月光,柳老太太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媳妇提着一个草篮子在前面的路上吆喝着卖鸡蛋,她心中一喜,赶紧加快脚步,来到小媳妇面前,问她:“妹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吆喝卖鸡蛋啊?” 那小媳妇也不抬头看她,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家里的婆婆病了,在家里照顾她,才耽误了赶集。” 柳老太太纳闷地说:“妹子,你今天耽误了赶集,明天还能去集市里卖掉,也不能这么急的晚上卖啊?” 那个小媳妇又幽幽地说:“家里穷,全靠卖掉这些鸡蛋给婆婆看病了,要是明天去集市里卖,害怕耽误给婆婆去药店拿药,所以才急着今天夜里来卖这些鸡蛋。” 柳婆婆觉得这个媳妇很有孝心,非常感动,就一下子将她篮子里的鸡蛋全买了。 买过那个小媳妇鸡蛋,柳老太太就很兴奋地回家了。到了家里,她要从草篮子里拿出来那些鸡蛋给小孙子煮熟吃,结果往草篮子里一看,柳老太太顿时吓傻了,草篮子里的那些东西哪里还是鸡蛋,分明是用白纸团的一个一个和鸡蛋大小的圆团子,柳老太太这才知道自己买到了鬼鸡蛋。 古镜里的女鬼 老人们常说:年代久远的东西就会沾有灵气,从而成精作怪,所以尽量不要去碰它,否则它就会伤害你,我的一个叫阿京的朋友就曾给我讲过一个他从一面镜境里见到女鬼的故事。 有一天阿京和他的女朋友浅浅去照婚纱照,等两人照过婚纱照后,天已经黑透了,浅浅就央求他说:“京,太晚了,我一个人住在家里害怕,你去陪我吧。” 说真的,他和浅浅认识的时间很短,是属于闪婚族的那一类,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浅浅的父母,浅浅只告诉他自己的父母都去国外了,一时间赶不回来,而他还没有去过浅浅的家里,再过两天,两个人就结婚了,他早就想去浅浅的家里看看,现在见到浅浅这样说,他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下来了。 浅浅的家就住在郊区,两人坐了几站路的公交车才来到那里,浅浅住的是一栋三层的老式楼房,也不知道这栋楼有多少个年头了,整栋楼墙上都被爬山虎密密麻麻的叶子盖住了,总之显得很破旧。据说这栋楼里的陰气很重,里面经常闹鬼。楼里以前的老住户都被吓得搬进城里住了,现在整栋楼里也就剩下三四家人了,浅浅就住在这栋楼的第二层最西头的一间房里,在这一层里的住户就剩下她女朋友一个人了。当时天气不好,也没有月光,他和浅浅走在二层的走廊里只觉得里面陰沉沉的,让人很压抑。 在走到走廊最西头的那间房门口时,浅浅幽幽地对他说:“京,我们终于到家了。” 接下来,让他感到古怪的是,浅浅没有拿出钥匙开门,那扇门居然被一阵陰风刮开了。走进房里,他只觉得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皱了一下眉头,说:“浅浅,你拉开灯吧。” 浅浅幽幽地说:“京,这里的灯早坏了,我去点蜡烛吧。”说着,她掏出打火机,很快点亮了一只蜡烛。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才勉强看到这个房间里的大概情况,房间里很乱,似很久就没有住人了,尘土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窗户对着门,并严实地关着。房间里只摆着一张床,猛一看那张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不过他仔细看一下,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白被子,看着眼前的白被子,他皱了皱眉头,问浅浅:“浅浅,只有死人才盖白被子,你的床上怎么会有一条白被子啊?” 浅浅诡异地笑了笑说:“白色素雅,洁净,我希望睡的床上干干净净的,这样睡着才舒服,所以我才喜欢盖白色的被子。” 浅浅的话也有些道理,他也就没有多想,接着他看到在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很古老的镜子,那面镜子看上去很诡异,镜子里面里面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古装衣服的美丽女孩…… 看到古镜里那个穿着古装衣服的美丽女孩,他觉得那个女孩很像浅浅,便好奇地问浅浅:“浅浅,镜子里那个女孩是你吗?” 浅浅朝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古镜是奶奶留给我的嫁妆,它是奶奶的心爱之物,已陪奶奶很多年了,奶奶临去世之际,告诉我,这个古镜是一个宝物,也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日后它会带着我和我未来的丈夫穿越到陰界去看望她,要我一定用命来保护好它,去年有一个摄影师给我拍了一组古装照片,我去一家古玩店,让一个会雕刻的师父用一种神奇的药水把我的影像从那张照片里侵入了这面镜子里,这样我的相貌就会永远地留在这面镜子里了。”说到这里,浅浅的神色间偶然流露出很悲伤,好像很不愿意说出来这个事情 听到浅浅的话,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傻浅浅,你是读穿越小说读多了吧,那些穿越都是作者自己瞎编的,根本就没有穿越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奶奶在骗你。”说到这里,他又盯了一眼那面古镜,兴奋地说:“不过这面古镜一定是一个宝物,要是能拿到古玩店里,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浅浅听到他的话,似乎很生气,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纸白,朝他抽泣的说:“奶奶很疼爱我,决不会骗我的,不过它就是再值钱,我也不会卖掉它。” 他看到浅浅不高兴了,便轻吻她的脸颊,劝慰她,直到她破涕而笑说:“京,我累了,要躺下来,歇一歇。”说着,她就躺在了那张床上,然后他也跟着躺在她身边。于是两个人就开始聊天,聊过几天将要举行婚礼的细节,当说到怎么样布置新房里的床时,他就激动了,并用语言欺负浅浅,浅浅也不恼,反而朝他很甜蜜地笑,可能这种笑刺激到他了,冷不防地他跳到浅浅的身上,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搂着她的小蛮腰,就耍无赖吻起她的嘴唇来,她居然没有排斥的反感,很快两个人就开始缠绵起来。就在两个人兴致都很高的时候,无意间他看到床对面墙上挂着的那面古镜里浅浅的影像正对着他诡异地笑起来,他吓得立即从浅浅身上跳下来,躲藏在被子里嗦嗦发抖。 浅浅看到他被吓成这副怪模样,又诡异地问他:“京,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时他才回过神,从被子里钻出来,指着古镜说:“浅浅,你看看,镜子里的你会笑啊。” 浅浅瞧了那古镜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京,你一定是白天拍婚纱照太累了,产生的错觉,镜子里只是我的影像,她怎么会笑呢?” 听到浅浅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一定是自己白天拍婚纱照太累了,才产生的幻觉,想到这里,也就没有往深处想,不过他已没有心情再和浅浅缠绵下去,就辞别浅浅回家了。 过了几天,他又去那栋老楼里找浅浅,可是浅浅的房门紧锁着,那锁门的锁都已经锈迹斑斑了,好像很久就没有人开过这把锁,他又打浅浅的手机,却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是一阵忙音,根本联系不到她。明天他就要和浅浅结婚了,现在却找不到她,他心中那个急啊,就别提了。他急忙向住在这栋老楼附近的人打听浅浅的消息,有一个老太太告诉他,那个浅浅早在半年前就因车祸死了,只是她死得很诡异,在出车祸时,她不小心把手提包里的一面古境滑落在了马路中间,这时正巧有一辆急驶而来的大货车将要轧过古境,她为了古境不被大货车的车轮轧碎,就扑到古境上,护住了它。等大货车从她身上轧过,人们再看到她时,她已血肉模糊地死去了,两只手却还在紧紧地护着那面完好无损的古境。 开始人们都很纳闷,她为什么会舍命地去护住那面古境,后来都才知道,原来那面古境是她家的传家之宝,她奶奶死后,就把这面镜子传给了她,她也就把这面古境视其如命,难怪她会舍命去护住这面古境。 阿京这才知道原来浅浅早就因车祸死了,这些天和自己一直交往的正是她的鬼魂,想到古境里的浅浅,他浑身都在发冷。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浅浅住的那栋老楼,更没有见过那面古境,只是浅浅偶尔会出现在他的梦里,朝他诡异的笑。 九尾狐系列之死亡契约 “孤魂山上叫孤魂,据说凡是附近一带的亡人,魂不认尸,那些亡魂都会飘到这座山上,所以这一代凡是有亲人故去的,都来这山上喊魂。” 听了随从的话,郭舍人掀开轿帘向山上张望一番,道:“那王千里将军的夫人,确定葬在这儿了?” 从人点头道:“是是是,这儿有位姓张的老汉,是这山上的守陵人,他一定知道王将军下落。” 郭舍人道:“这山上道路崎岖,咱家还是下轿,咱们步行上山吧。” 随从道:“额,这恐怕不妥吧,大人。” 郭舍人沉声道:“有何不妥,太后懿旨下来,刀山火海老奴也得闯啊。” …… “你可知道,最近这宫中为何怪事连连发生?” 深夜,后宫中两人宫女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说道:“先皇驾崩的早,太后年纪轻轻就垂帘听政,听说是耐不住寂寞,早在先皇活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大将军王千里,只是当时先皇在世,不好做出越轨一事。但如今先皇不在,而王将军却已经娶妻,所以尽管太后百般苛护拉拢王将军却还是不肯接受。太后无奈之下封了王将军一个闲职,而且特地在宫中建了一所宅院,赐给得胜归来的王将军。 另一名宫女问道:”那这和宫里发生的怪事有何干系吗?“ 那名宫女继续说道:”你接着听啊,这还要说王将军的那位夫人,那夫人生的是貌美如花,但将军行军打仗不能带着妻子啊,所以就把妻子安置在老家。后来太后赐给将军宫中一所宅院,将军知道太后意思,便有意安排家人把夫人先接到宅院住下,以便断了太后的念想。可谁知,就在夫人进京的途中,遇到一伙歹人,既要劫财又要劫色,夫人不从,投河自尽。“ 另一名宫女听到这儿哑然道:”啊?投河自尽,那现在将军夫人不是好好地吗?“ 那宫女嫌她打断自己讲话,嗔道:”你不要插嘴,听我说完。问题就在这儿,夫人投江的地点不远处就是孤魂山,将军归来后得知夫人的死讯,便率领亲信部下一起到山上喊魂,结果下山后当天夜里,夫人神奇的来到了将军歇脚的驿站。将军大喜,问夫人缘故,夫人只说是遇到好心人救助,又怕一人上路危险,便在附近等候,将军一行人经过,声势自然大,夫人闻讯便当夜赶来。“ 那宫女说着突然住了口,另一宫女问道:”后来呢?“ 宫女喝了口水道:”后来两人一同进了京。但自打两人进宫以来,宫里便怪事不断,接连有宫女惨死,死因全是被剜去了心脏。这消息没多久便传出了宫外,坊间便传出一种说法:那孤魂山上有一九尾妖狐,因为坏事做得太多无法成人,只能借用他人的身体。欸,就像当年的九尾妖狐妲己,就是这样。那天将军夫人本该死去了,就是因为和九尾妖狐签下了契约才得以生还。所以你别看平日里夫人温文尔雅,但一到了夜里便会出来挖人心脏,所以白天是夫人自己,夜里便是九尾妖狐。“ 听对方说完,另一名宫女惊恐的瞪大眼睛道:”所以说,太后这次是‘引狐入室’呀,这样下来,你我不是都要遭殃?“ 那宫女一拍桌子道:”谁说不是啊!“ 就在这时,莫名一阵狂风吹过,”啪“的一声窗子被吹开,两名宫女还未反应,桌上的蜡烛便已经灭掉了。 两人惊叫一声,同时回头,却见窗前映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举起双手,手上竟长着长长的爪子,眨眼间,已经到了两人近前--啊-- ”确有此事?“太后问对面的国师道:”当真如你所言,将军夫人是九尾妖狐?“ 国师恭敬道:”确有此事,千真万确,微臣愿以人头担保绝不会错。“ 太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宫中竟藏着个吃人心的妖孽;喜的是这将军一旦知道,两人定会杀了夫人,自己就可以和将军在一起了。 想到此,太后正色道:”快,把王将军请来!“ 三人对峙,王千里心里已经清楚大半,他整晚和妻子同床共枕,哪有不觉察的道理。夫人每天半夜会从床上爬起,醒来时脚上全是泥土,问她昨夜的事情却又一无所知,开始以为梦游而已,但时间久了,加上宫中所发生的怪事,一切自然明了,只是他不愿说,不愿承认这个现实。 ”千里!“太后的语气中竟有说不出的温柔,完全当一旁的国师不存在一样,她来到王将军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为难,这事可全权交于国师去办,只要你不从众阻挠便可。“ 王将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无形中算是默认。 太后笑了,国师也笑了,”明晚月圆之夜,是那九尾妖狐法力最弱的时候,到时我带领弟子在将军住所做法,然后烧死这妖狐,一切便都解决了。“ 翌日深夜,将军府宅院里,约有七八名方士,院外,却又数十名弓箭手,弦上全是火矢。 国师在正门挥舞着宝剑好一会,嘴里也是念念有词,突然身子一听,向空中喊了声:”放箭!“ 于是万箭齐发,屋顶上迅速成为一片火海。随后听到屋里传出一声怪叫,一道白影冲破屋顶,冲向众人。 ”布阵!“ 国师又是一声号令,身边几个弟子便左突右闪,各自挥舞宝剑。却突然听到身边一名弟子哀嚎一声,国师转身,见已有一名弟子倒在血泊中,还未及反应,又是几声哀嚎,身边弟子接二连三倒下。眨眼间,九尾妖狐已来到国师面前,国师大怒,将宝剑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身子已经倒在地上,左胸口被掏了一个大洞。 妖狐飞扑向院外数十名弓箭手,弓箭手手中没有了箭,只有逃命的份了,混乱中,又死了两名弓箭手,那九尾妖狐,已向宫外跑去。宫中的禁军虽是害怕,却又不得不追,只得边喊便走,远远地跟在后面。妖狐跑出了皇宫,又向城外跑。 等跑出城外时,天光已经方亮,法力渐渐失去,远远地,却瞧见王千里站在官道上,王将军也瞧见了她。 ”相公!“见夫人满身是血,喊着自己,跑了过来。 王千里咬牙拔出腰间的宝剑,见对方扑来,一闭眼,将宝剑递了过去。却听到一声惨呼,有一双手,环抱住自己,他睁开眼,见夫人两眼含泪注视着自己。 此时天边射出一缕光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夫人已经恢复了意识,王将军抱着夫人跪在地上。 …… ”就在那里啦!“ 郭舍人顺着张老汉手指的方向看去,见远处果然有做孤坟,年深日久荒草丛生。坟前跪着一人,披着灰布斗篷,瞧不清面容。 ”王将军已经再此跪了十年了,开始我还带些吃的过来探望探望,后来腿脚也不方便了,就没再来。“张老汉陈述着。 郭舍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在王将军身后不远处轻轻唤道:”王将军,从您辞官后太后千岁便闷闷不乐,到后来一病不起,她老人家一直念着您,如今太医诊断说千岁已经没几天了,怹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见您一面,老奴就舍了半条命,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求您去渐渐太后老千岁吧!“ 对面人不作回应,郭舍人有复述一遍,对面人无动于衷,郭舍人向前跪爬半步道:”王将军,老奴求您啦!“ ”王将军?“ 将对方半晌不应,郭舍人跪爬上前,牵他的衣袖,却见”呼啦“一下,王将军整个人瘫倒。众人细看时,却见哪有什么王千里,灰布斗篷下,只剩一堆白骨。(完) 古代鬼故事之情降 上渊郡,城外十里荒郊密林之中,一个文生打扮的公子,一步一跌的超伸出走着。不多时,远远瞧见有袅袅青烟,紧接着一间竹屋出现在公子面前,公子眼前一亮,三步并两步走进竹屋。 门上挂着各式各样诡异的挂件,稻草人、布偶,甚至还有几副骷髅头,密林深处传来几声乌鸦的怪叫,公子越发的胆战心惊。 公子轻轻叩打门环,里面人迅速做出反应,“进来!” 那公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见里面人盘膝坐着,背朝着外面,根本看不见面容,却见着月光下那人的胳膊上有九条游蛇的刺青。 “你叫什么名字?谁叫你来的?” 公子跪在那人后面,恭敬道:“小声王孜,乃是进京赶考落榜的书生,因恋慕京中一家大户的女子,却又奈何门第悬殊,无奈之下,经城外打渔的老者只点,特意来此求大师相助。” 大师回头瞧了眼王孜,上下打量一番道:“那张老头从不管闲事,怎会跟你说这些?” 王孜老实回答:“是因为那日与老者结缘,老人家被我一片痴情感动,所以才指点迷津。” 大师似有所动,“你可知我的方法都是极其陰狠的,找我帮忙,你可想清楚咯。” 王孜点头,“晚生既然来了,就早已有了的最坏的打算。” 那大师冷笑,“哼,好,你把那女子的头发拔几根下来交给我,到时候我自会有办法。” ——《情降》 上渊郡上光禄寺内,一个云游的僧人叩响了庙门,老和尚开了门,见一位宽袍大袖笑容满面的 僧人站在门外,年纪要比这方丈老和尚还要老上许多。 两人互相到了一声佛号,“贫僧法号自然,是这儿的主持,不知这位师父法号如何,又因何而来啊?” 那云游僧道:“贫僧出家太久了,也不记得自己名姓法号,云游四海刚刚来到本地,见天色晚了,所以来此歇脚,王住持收留我一夜,不胜感激。” 自然双手合十道:“哪里话来,本是同门,何谈收留,快随我来。” 云游僧跟在自然身后,“这小小的寺庙,原本就我一人,现在收个小徒弟,因为白天来了一行人送亡人还乡,小徒弟帮忙照料去了,这不正殿放着那家主人的棺椁,小徒弟在殿上招呼着,只好叫师兄在偏殿容身了。” 云游僧摆手说道:“无妨!”眼睛朝正殿张望着,见殿中人员众多,却多半穿着官衣,应当是哪家的官宦离世了。也不再多想,跟着自然进了偏殿,自然招呼着云游僧坐下,自己亲自倒了碗茶。 不多时外面天色暗了,小和尚招呼完正殿的事物,擎了灯火来到云游僧所住偏殿。不大会儿,自然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些斋饭,“这小庙人也不多,只有这些吃的,师兄不介意,咱们一起吃吧。” 云游僧笑道:“同在佛门,何必讲究那些,来,小徒侄也一起用罢。” 小徒弟摇摇头,“前殿的那些人还要照顾,我等些再吃。” 云游僧忽道:“且慢,我刚刚见那正殿的棺椁上隐隐有黑色的雾气笼罩,周围下人又都穿着官衣,不知是哪家的官老爷往生?” 小徒弟答道:“听说是新科状元驸马都尉王孜,这年纪轻轻的就在迎娶公主当日便突然暴毙,哎,阿弥陀佛!” “哦?”云游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小师傅,可否带我去瞧一瞧那王公子的尸首。” 小徒弟面有难色,自然禅师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便起身道:“尸首可跟我一同前去,不妨争取一下那家人的意见。” 就这样,三人一同去了正殿,同家人讲明,那云游僧道:“敢问,这王孜公子,是怎么死的?可否把这生前的经过讲一讲。” 其中一位矮胖的家丁道:“按说人死后不该说人家坏话,但这事的确是公子多行不义。” 云游僧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慢慢讲。” 只见那胖家丁道:“我家公子本是进京赶考落第的穷酸秀才,却不知为何有个富家的小姐喜欢上了王公子,这小姐就是我原本的主雇王元政王老爷的千金,不顾家人反对与公子私奔。谁知公子家里穷,生活实在拮据。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公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考试不中,又做不了苦力,无奈之下还是那夫人想个办法,回到老家上渊郡,也学着当年的卓文君当垆卖酒,最后还是老爷无奈,认了王公子这个上门女婿。从此这王公子可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不但生活上富裕有了钱,这转过年来中了举人,又过了不久便高中状元,荣归故里。 ”这一切原本是好事,我家王小姐也想着自己总算没看错人,家里老员外也总算是对公司有了笑容,不多久,我便跟着状元姑爷进京复职,谁知机缘巧合,当今天子的七公主瞧见了我家姑爷,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姑爷怎的就这么招人喜欢,又被公主瞧上。这公主便托丞相提亲。按理说姑爷有了家室不该答应,虽知道姑爷也是个负心汉,当下就满口答应,隐瞒了成亲这一事实。 “既然姑爷做了驸马,我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偷偷的给家里人报个口信,叫小姐早做打算,我这王家的仆人从此变成了王家的仆人,只不过此王非彼王啊。没曾想小姐也是个刚烈的女子,当即修书一封进京来质问公子。公子也毫不所动,当即回书一封,那信还是我送去的,写的好像是什么‘水纹珍簟思悠悠, 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是不懂什么文绉绉的,小姐一看便明白了,当晚便悬梁自尽了。我带着小姐一缕青丝去见公子,谁知到的时候,正赶上公子拜堂成亲,从把那锦盒装着的青丝给他,万没想到公子一见青丝长发,当即口吐白沫到底抽出,不久便一命呜呼了。 ”这下公子新婚便成了寡妇,圣上自然不悦,便打发几个官差把尸首送回老家,再也不准提着成亲之事,这不,我也跟了来。“ 待老家人讲完,云游僧忽道:”公子死了几日了?“ 那家人如实答道:”已有三日。“ 云游僧走进棺材,双掌发力”轰隆“一声,这硕大的棺材盖竟被他一人推开,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围拢了过来,不料上前一看,棺材里的死人早已只剩下一副骸骨,周围却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爬来爬去,周围人都被吓的打个冷战,纷纷退开。 云游僧有合上棺椁,对自然方丈道:”阿弥陀佛,师兄,这尸首早已溃烂,须明日正午在此庙外火化,不然真的运回老家,必然会发生一场瘟疫的。“ 方丈自然点头,”这到无妨,明日我念经超度一番火化掉便可,但不知这尸首为何如此模样,还望师兄解惑。“ 那云游僧道:”这王孜当年与我一位故友曾有一面之缘,那人曾学过番邦的降头术,那王家小姐之所以会爱上这王公子,也多半因这降头所为,只是这下降头的人忘了这反噬一事。当日我那故友下降之时就曾经与王孜讲过,中降头的会对下降之人死心塌地;而这下降之人也必须要在降头解除之前只爱对方一人,否则下降者有了二心,也会遭到这降头的反噬,这王公子尸体三日变成如此模样,便是这降头反噬造成的。“ 自然方丈听了不住地念着佛号,周围人也纷纷摇头叹息,那云游僧却道:”方丈,既然此事已经发生,我也该去找我那故友说明此事,免得他也遭殃,这个地方,我也不好多留了。“ 说罢,云游僧转身便走,脚步飞快,身后自然方丈急忙跟了出来,”师兄,深夜天黑路滑,你又如何走得。“ 云游僧头也不回,挥手道:”你不用管我,只管在明日午时,按我说的方法烧掉那尸首便是。“、 自然方丈便也不好在追,却借着面门的灯光瞧见,那云游僧挥手之时,小臂上露出九条青蛇的刺青,且有一条隐隐躺着黑色液体,但灯光昏暗,便以为是自己看错。(完) 夺命蜡烛 一 南宋绍兴年间,宋高宗赵构只知饮酒作乐,朝政混乱。 宰相秦桧权倾朝野,他贪财如命,想方设法敛集私人财富,其中借生日祝寿收受贺礼就是一条进财之道,每年寿辰,送礼的人挤得门庭如市! 这年,秦桧的生日又到了。雍州太守霍琪峰图迁升高位,提前准备了一份重礼。为了掩人耳目,霍太守挖空心思用一千两黄金,命工匠制成烛芯,外面浇灌花蜡,制成一百支龙凤寿烛,另备绢花十朵,绢叶上写着“雍州府尹霍琪峰拜献”,将寿烛和绢花分装两箱,派了一名专差,监押四名夫役抬着礼箱前往京师杭州而来。 一路上晓行夜宿,穿州过县倒也平安无事。这天,行至鄂州地界的山脚下,突然天降滂沱,一行五人见路边有间茅屋便急忙钻进去躲雨。 屋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穷小子,原先本是大户人家独生子,因娇生惯养不务正业,破落败家后,孤身一人住在这间仅有的田房里。时值隆冬,这小子身上只穿件夏葛单衣,盖了个棕蓑卧在草席床上。他看了看进屋的五个公人及箱扛,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天都快晚了,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我这茅屋七通八漏,挡不了风避不了雨。顺山脚走一里多路有个客栈,诸位官差不如去那里投宿较为方便。” 五差役也感到这茅屋难避风雨。听说离此不远处有客栈,都乐意前往投宿。夫役还怂恿专差,说:“我们将斗笠取下来盖住礼箱,不让它淋湿,我等即便淋成落汤鸡也无妨!走吧,客栈投宿去吧。”差官也有此意,但心有思虑就对屋主提出:“天色已晚,风雨中难辨方向,我们要是走岔了路就更吃不消了!你引路带我们去吧,赏你一百文钱。” 屋主本不愿受这趟辛苦,因穷极无奈,想到一百文钱可缓解数日饥肠,便瑟瑟缩缩起床披上棕蓑,下巴不住打着冷战,朝前带路将五差役领到前村客栈。 二 前村客栈的店主名叫麻三,妻子柳氏,开的是个“夫妻店”。见风雨中来了客人,麻三满脸堆笑把客人迎进店里,急忙端来火炉,让客人烤衣取暖,一会又端来热水,请客人洗沐。柳氏下厨准备酒菜饭食招待客人,十分殷勤。 酒菜还没上齐,五差役饥饿难耐,就叫店主妇:“你陆续上菜得了,我们先喝着酒。”五人于是吃喝起来,边说边谈论天气,差官说:“明天若是雨再不停,耽误了秦丞相的寿诞那可吃罪不起!只有天晴之日昼夜兼程,辛苦几日,一定要赶在寿辰前送去!” 店主夫妇在厨房也暗暗议论。 柳氏对丈夫说:“那个差官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些公人是去京城给秦丞相送寿礼,礼物必定贵重。这机会千载难逢,这块肥肉不能放过!” “你不看看,人家五个雄赳赳壮汉,我一个人敌得过吗?”丈夫犯难了。 “我有办法。”柳氏说罢急入卧房拿来一个小布袋,解开取出两个纸包展示给丈夫看,“不消动武,用这些药粉就可以送他们五人上西天!” 原来柳氏一向不走正道,专替荡女、婬尼打胎,蓄有毒药甚多。当下就用堕胎药和着杀鼠药,拌在最后一道佳肴酱汁黄焖鸡里,端上桌去请客人享用。五人见此佳肴,哪管三七二十一,风卷残云般顿时吃个碗底朝天!酒足饭饱,白天累了一天,瞌睡来了,倒头便睡。 引路的穷小子不堪风雨之苦,难以返回,麻三夫妇让他留下来暂宿一夜,赏了一碗饭,安置在柴房里睡下。 半夜里,五差役药性发作,一个个昏迷不省人事。麻三手执砍柴铁斧,蹿进客房里,将五人一一劈死。夫妻俩进入客房,打开礼箱一看,哪有金银珠宝,只有两箱蜡烛外加十朵绢花,看来都不值钱。 夫妻俩懊恼极了,就随便把箱子拽在床下,连夜把五具尸体一一拖去投入房后山上的崖洞里,又把房内血迹扫洗干净,这时天已拂晓。 三 天明后,带路的穷小子因差官昨晚曾说过酬钱一百文,早就起来等着要钱,去到客房不见人影,认为是五差役早早赶路走了,就向店主麻三询问:“客人走时,是否留了钱托你转交与我?” “留啥钱啊?”麻三诧问。 “昨晚说好的,叫我引路酬劳一百文钱。”穷小子答道。 “没留钱,你昨晚怎不及时讨取?”麻三打了个主意,又说了,“算了算了。我们熟人熟事的,承你关照,以后还望你多为客人引路投宿小店,我这里送你两支蜡烛,拿回去晚上照个亮也好。”说着,进入客房,一会拿着两支蜡烛出来递给穷小子,连说,“莫嫌弃,小意思。” 穷小子把蜡烛带回去,夜里拿一支照明,怪啦,左燃右燃总是点不着!就近火塘细看,烛芯露金,心里琢磨:怪不得这蜡烛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嘴一咬,软得很;用舌一舔,有甜味。他原是富家子弟,辨金识宝,已知烛芯是黄金制成。 第二日清早,他拿着两支蜡烛到城里一家首饰店里,请店家鉴定,店家用“试金石”一划,金色十足,一称,每支恰重十两。 穷小子凭空发了二百两银子的意外之财,喜从天降,想到那天为公人引路投宿客店,次日一早不见踪影,其中必有蹊跷! 过了几天,他又去前村客栈,借故祭灶需烛,向麻三乞讨蜡烛数支。 麻三给他四支,说:“送了灶神,马上就是大年三十,拿四支去吧,讨个吉利,四季发财!” 四 过了年,穷小子有了钱财,已订下一门亲事,张罗着结婚,但他贪心不足,又以洞房花烛为由,去找麻三乞讨十对蜡烛。 这一来麻三的妻子柳氏突生疑窦,心想:“这小子怎么不断来家讨要蜡烛?原先穷得叮当响,怎么一下子娶妻成婚啦?”于是,对丈夫递了个眼色,夫妻俩进入客房,从床下拖出那两箱蜡烛,数了数,还剩下九十四支。细细剥蜡查看,发现了金芯奥秘,顿时傻了眼!又高兴,又害怕,也懊悔不该赠烛给这穷小子。怎么办呢? 麻三狠狠说道:“无毒不丈夫,不灭掉这活口,终是祸害!” 麻三装作若无其事地出房来,对穷小子说:“老弟,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吧,这蜡烛的奥秘你已先知先觉。我是今天才发觉,免得你以后再跑来找我讨要,我也不是昧心人,今天我们把它均分了。” 穷小子喜出望外,忙恭维说:“大哥真是明白人,令小弟敬佩!看来那天晚上我引五个客人投宿,并没白白辛苦。总而言之,大哥不亏待我,我也不想问别的事,只想分得蜡烛,其它什么事都没发生,都没听到看到。大哥放一百个宽心!” 麻三说:“白天耳目众多,你大嫂已下厨治办酒菜,我们今天理当开怀痛饮,晚上,我帮你抬烛回去。这才是人不知、鬼不觉。” 麻三夫妻俩故伎重演,用毒药拌入菜肴内,将穷小子闹昏,用绳子勒死,投尸崖洞。 五 三日后,麻三夫妻收拾细软,将金芯蜡烛换了竹箱装着,牵出临时购来的三匹马驹,一匹驮着财物,两匹作坐骑,迁往外地,定居在湖州。 两人先是租了两间铺面开米店,经营粮食生意以作掩饰,陆续将金芯变卖成银子,盖了广厦大院,呼奴使婢,不到两年,成为巨富。 麻三本是歹人,渐渐地赌博嫖娼,终日寻欢作乐。为讨妓女欢心,麻三竟将劫杀公人所藏的绢花拿去遍赠诸妓。 一次,一个妓女接了一位嫖客,是雍州衙署进京公干的胥吏,此吏见了妓女头上插着的绢花,觉得十分精致且很眼熟,拔下来把玩一番,发现叶上写有一行小字“雍州府尹霍琪峰拜献”,猛然想到前年冬季,已革职的霍太守曾派人到京城给秦丞相送寿礼,派去的五差役未见返回,至今下落不明。而霍太守也因为丞相寿诞没甚孝敬,加之官声不好,考核政绩时受到革职处分,回乡赋闲多时。 现在好了,这绢花就是线索,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胥吏用一双金耳环向妓女将绢花换到手,去到湖州县衙谒见县令,备述了雍州府尹派差役送寿礼下落不明,现在湖州发现绢花等情况,请求县令缉拿嫌疑犯麻三进行审讯破案,并呈上诉状。 湖州县县令觉得案情重大,又有油水可捞,准了状纸,连夜召集捕快调查了解麻三的来头行踪,次日便将麻三缉拿到衙,坐堂审问。 麻三自知谋害公人劫取寿礼案发,又自忖死无对证,拒不招供,只承认赠妓绢花是有其事。 问他绢花从何得来?麻三称:“街上向游商买来的。”问他为何从原籍迁来湖州?麻三说:“因家乡地处偏僻,不易谋生,搬到热闹城市才能赚钱。”麻三拒不承认,只好丢监再审。 六 再说麻三之妻柳氏,因丈夫一向寻花问柳,挥金如土,深恐家财败尽,平时好说歹说规劝约束丈夫务正,麻三总是不听,反而对柳氏张口便骂,举手便打,柳氏已怀恨在心。 柳氏本非贤淑妇女,也有外遇,奸夫多人,以思除去麻三以便自由自在过活。麻三被县衙捉去关在牢狱,柳氏探知丈夫没招供罪行,认为这是个机会,不待传讯,先到县衙揭发丈夫如何谋害五差役,并将引路投宿的穷小子杀害灭口等罪行,还说出投尸的崖洞。 柳氏企图耍此小聪明减轻自己的刑罚,留得活命,她没料到公堂对质时,麻三见妻子出面揭发,便将柳氏一贯替人打胎、出主意下毒谋害差役等罪恶和盘托出。柳氏无可抵赖,夫妻俩画了供,被判极刑。 前世孽缘 “大小姐……” 一地的仆人跪倒在我眼前,战战兢兢地叫,我连眼皮都不了一下,我的冷让我看上去成熟,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当然如果我没有这份冷,偌大的一个家,我怎么来支撑? “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一挥手,仆人们四散。 “铁柱,你留下。”正要跨出门的铁柱扭过了头,看着我的眼神有一丝胆怯。 “我想出去,你陪我。”我的语气很淡,但是这是命令。 “是!大小姐。”他低着头很卑微地退了出去,我回首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丫头翠屏,她正看着铁柱的背影发呆。 “翠屏……” “嗯!” “在看什么?” “没……”她的脸红了。 而我似乎有些察觉,心中的怒火正在提升。 “小姐!我们要出去?”她小心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我。”我站起来,向外走去,没有看她那张失望的脸。 铁柱牵着一辆马车早就站在了门口,他看见我自己走出来也很惊讶,偷偷地看了我身后一眼,似乎想确定一下有没有人跟上来。 “跪下……”我低吼了一步。 他立刻单腿跪在我面前,我踩着他的背上了车,自己撩起了帘子。 “大小姐,怎么没让翠屏跟着?”铁柱上了车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去郊外。”我没回答他,淡淡地说出了三个字,然后闭上了嘴。 铁柱没敢再问,小心地驾着他的车。 “大小姐,郊外到了。”铁柱的声音响起时,我正靠在车里打着盹,所以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好奇地掀起帘子,而我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火辣辣的嘴唇凑了过去。 “大小姐……”他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推开我,而我正喜欢他这份老实劲,缠住他脖子的手臂更加用力。 “大小姐……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和你这样,我和翠屏早就订了亲,我们年底就要成亲了。”铁柱努力地避开我的嘴,让我有些恼怒,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伸出双手摸着他的脸说:“做我的夫君不是更好,偌大的家业,难道你不想做主人,想做一辈子的奴才?” 我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诱惑,我回手间已经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两个白白嫩嫩的高峰跳了出来,暴露在他面前。我能听见他的吸气声,我能感觉他逐渐变粗的喘息声,可是我以为他会扑向我的时候,他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跳下了车,这一幕让我受尽了耻辱,脸好像被扇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我放下帘子,低吼了一句:“回去。”然后听见他赶马车的声音,回去的一路,我想了很多,得到他是必须的,回报他给我的痛苦和耻辱才是我的用意。 那晚我和翠屏说了郊外的事,我说我亲吻了铁柱,他像一只狼一样扑在我身上,我说我得洗个澡,身上都是他的痕迹。 翠屏手里的茶碗掉在了地上,惊了我一跳,我淡淡地指着她说跪下,她就跪在茶碗的碎片上。然后我叫来了铁柱,我只是笑着看着他,那种笑连我自己看了都感觉恐怖。 铁柱看见翠屏不住颤抖的身体,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颤声说道:“大小姐,你饶了翠屏吧!” “好!但是有个交易,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 翠屏的脸一阵抽搐,看上去不知道有几分是嫉妒,有几分是愤怒。 “这个?”铁柱犹豫了一下。 我冷冷地一笑道:“宝春园的生意一直不错,翠屏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如果她去那里,生意一定不比那些头牌差。” “不要……”铁柱大吼,“我答应,大小姐,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翠屏被拉出去的时候,一直在低声哭泣,好像失去灵魂一样。 那一夜我什么也没让铁柱干,不是不想,是见不得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好像死了老娘一样。 次日翠屏跳井的消息像一阵陰风一样吹进我的耳朵里,那一刻我手上的银簪啪嚓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铁柱一个趔趄跑了出去,再后来我听见一声模糊不清的尖叫,心中突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铁柱果然投了井,他和翠屏的尸体并排摆放在一起,看上去那么的刺眼。 “分开,把他们分别葬了。”我怒吼,这是我第一次失常,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是一个梦,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断折磨着我的大脑,我总是感觉那两具冰冷的尸体随时都能复活,伸出他们僵硬的手,掐住我的脖子。 和老公结婚之后,这个梦更清晰了,老公说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可是我知道我没病,这个梦的纠结也许是我前世的记忆。 为此我找到了一位神婆,她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神婆的面前点着一炷香,烟雾袅袅在她身边撩扰,看不清面容,只是听见我的声音她猛地睁开了眼。 “大小姐……”女人突然惊声叫了一声。那道目光,我太熟悉了,那是翠屏的目光。 “大小姐,大小姐……竟然是你?”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凄惨。 “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不是……”我后退一步,脸色变得铁青,不是的,我一定不是那个狠毒的大小姐。 “哈哈……你还想狡辩,你就是那个大小姐,那个恶毒的女人。你的报应就快来了。”神婆尖声叫完,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她又有气无力地坐起,叹了口气道:“上辈子的孽缘,这一生来找你还债,估计你和你老公的婚姻不能长久了。” 我很激动地问:“大师怎么办?帮帮我吧?” 神婆冷冷地看着我说:“帮你可以,但是我要住进你们的家。” 我点点头,这个不难,家里还有一间空着的客房,只是我老公应该不会高兴。但是为了我们的婚姻,我想他应该能理解我。 神婆当天就住进了我的家,老公看见她后黑着脸,一句话没说把我拉进了卧室,皱着眉问我:“你怎么搞得,这么把个女人弄家来了?” “老公你听我说,她能帮我解除梦魔,保护我们的婚姻,求你了,你就忍让我这一次,很快她就会离开的。” 老公叹了一口气,没在说什么,但是脸色很不好。 自从神婆住进了我们的家,说来也奇怪了,我不再做梦,每夜都睡得很香,她并不是个麻烦的女人,经常在自己的屋子里并不出来,感觉上家里还是我和老公两个人。 没过几天,我突然接到上级的通知,让我临时出差,我打老公电话,他没接,估计是在开会,我只好给神婆,让她晚上转告我老公,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次日我早早就到了家,轻轻地推开我们卧室的门,就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体躺在我的床上,我失声尖叫,床上的两个人立刻被惊醒了,我老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神婆,他似乎比我还吃惊。可是我不想再看他的演戏了。 我一怒之下跑出了家门,一口气上了天台,老公跟了上来,他大声和我解释他什么也没做。他不知道那个神婆为什么会上了我们的床,他请我相信,可是我怎么会相信?我只相信我眼睛看见的,我绝望地站在天台的边缘,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我并不是那个恶毒的大小姐,而是丫头翠屏,那么我老公就是我深爱的铁柱,后来为了爱殉情了。 那么大小姐是谁?随后我看见了一张冷笑的脸,那张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好像正期待我跳下去一样。 我突然走下了天台,走到了我老公身边,我看着他说:“我相信你,相信你什么也没做。” 那张带着胜利的脸,顿时变得昏暗,她失声尖叫着,好像不甘心一样,突然天空中伸出一只巨大的血手,把她抓走了,她在消失的那一刻,她的双眼暴瞪,双手用力地向我们伸来,嘴里发出非人般的尖叫。吓得我面无人色浑身发抖,还好有老公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我以为从此恶梦就不再出现,可惜我错了,恶梦更加频繁地出现了,梦里我根本不是翠屏,而是铁柱,被抓走的女人才是翠屏,那么谁才是大小姐,我猛然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老公那张冰冷的脸,他的嘴角微扬,正冲着我陰陰笑着。 书院鬼影 一、康成书院来了位风流才子 清朝光绪年间,古城即墨东南有一座书院,乃一千五百年前汉代经学大师郑玄所创。因郑玄字康成,被称作康成书院。 康成书院坐落于崂山余脉三标山之东,北依巍峨的铁骑山,南临浩浩的墨水河,风景绝佳,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但近日,书院内却接连出事,闹得生员们人心惶惶。先是书院山长宋士秀的妻子、胶东名医梅雪宜失踪已经半月,依旧生死不明。接着便是山东学台衙门新拨给书院的三千两银子学款又莫名其妙失窃。书院报到即墨县衙,即墨县衙门则正为一桩走私文物案与几个洋人纠缠不清,根本无暇顾及。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雪宜失踪及学款失窃案尚未了结,康成书院居然又开始闹鬼了!一个女鬼总是在深夜悄然出现。先是在书院南侧宋士秀山长一家居住的“待月轩”附近徘徊,然后便在书院各处游荡。黎明时分,却于书院之北铁骑山下的乱坟岗莫名消失。于是书院内更是风声鹤唳。天色一黑,教习和生员们便早早熄灯睡觉,不敢轻易出门。 渐渐,生员们之间开始悄悄流传,说那女鬼乃是师母梅雪宜的鬼魂。梅师母一生行医济世、积德行善,到头来竟无端被人所害,于是一缕冤魂郁结不散。更兼与山长宋士秀夫妻情重,放心不下体弱多病的丈夫,便在书院徘徊不去。 妻子生死不明,胶东宿儒宋士秀山长自是暗怀伤感,心神不宁。但三千两银子学款的失窃,则尤使宋士秀感到焦头烂额。没有银子,不但无以保证书院的正常开销,连教习生员们的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宋士秀正手足无措之际,一个自省城还乡的即墨籍生员的突然到来,一下解了书院的燃眉之急。 这个新来的生员姓黄名灿,字子明。长得眉清目秀,玉树临风。黄灿自幼随父在外经商。近日因举家回乡定居,故来康成书院读书。为表桑梓之意,特为书院捐银一千两。 宋士秀山长自是大喜过望。但宋士秀很快发现,这个黄灿不是个用功的学生。有时甚至授课时间也不见他踪影。据常到山上采挖山菇野菜的书院厨子老田头说,黄灿有时在书院四周漫游,有时到山涧深壑探幽,显然是个不爱读书,只知游玩的纨绔子弟。对此,宋士秀山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月下逐鬼于铁骑山下 深秋天黑得早,黄灿急匆匆吃罢晚饭,溜出寝室,悄悄来到书院南侧的“待月轩”,借助西边墙角的花丛躲藏起来,等着梅青前来赴约。 梅青并没有如约而至,宋士秀山长书斋的灯火也迟迟未熄。蹲在墙角花丛的黄灿渐渐不耐,正欲挺身舒展一下筋骨,黑暗里,突然一只手悄悄按上他的肩头! 黄灿一转头,顿觉幽香袭人!只听两声轻笑,梅青从花丛另一侧走过来,黄灿便就势半真半假往梅青身边靠:“好妹子你可吓坏我了……” 梅青又低低一阵俏笑:“少疯言疯语,小心,‘鬼魂’就要来了!” 黄灿便问道,莫非康成书院真的闹鬼?梅青不答,示意他不要出声。因为此时宋士秀已站起身从书斋出来,四处打量一番,这才仔细锁上书斋的门,回卧室熄灯睡下了。 梅青这才向黄灿接着说:“每当义父书斋的灯火熄灭,那鬼魂便会出现。而我总疑心那鬼魂便是我的义母。可若真是义母,她为何只顾窥视义父书斋而不肯理我?莫非,义母真的已为人所害,身体化作了鬼魂?” 黄灿这才明白今夜梅青的相约根本不是什么“待月西厢”的勾当,便也端庄起来,问梅青:“听说师母失踪已经一月有余,你又凭何断定,那个出现在书院里的鬼魂便是梅雪宜师母?” 梅青说:“因为我亲眼见到过那个鬼魂。那鬼魂虽然脸色苍白,但无论相貌举止,都与我义母梅雪宜一般无二。我曾经悄悄跟踪她走出书院,可她总是在铁骑山脚下的乱坟岗一带突然不见……” 黄灿便道:“既然你肯定那鬼魂是你义母,你就该告诉你的义父才是。”梅青却摇了摇头:“如果我的义母真的已不在人世,那我猜想,她必是被我那义父暗害了!” “此事不可妄加猜测。我听说山长与梅雪宜师母感情甚笃……”黄灿心底暗惊,摇头表示不信。 梅青冷笑一声道:“其实,义母和义父感情早有裂痕。我猜想必是义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义母发现,因之才将义母暗害。譬如,义父的书斋从不许别人进去。而在这之前,有一次我曾亲耳听到义母威胁义父说,若再躲进书斋执迷不悟,她便要告官,让义父的丑行暴露身败名裂。义父当时便吓得连连讨饶……” 黄灿沉吟了一下道:“宋士秀山长乃饱学宿儒,胶东名士。会不会是你义母借机要挟,然后带上三千两银子学款远走高飞?” 梅青顿时变了脸色:“不许你如此侮辱我的义母!且不说康成书院周边人家多受过义母恩惠,单就义母对贫困病人的多方接济,便不是寻常医家能够做到的!试问如此一个侠义女子,怎会见利忘义?” 黄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声连连告罪,梅青便赌气地转过身去不理他。二人正闹别扭,突然发现十几米外宋士秀的书斋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伏了一个体态婀娜的黑影!黄灿便拉着梅青借着树木花丛掩护,悄悄向那“女鬼”靠近…… 二人虽然轻手轻脚,可快要接近那女鬼时候,还是被她发现了。那女鬼似乎并不惧怕他们,只是回头打量了黄灿一下,便转身从容走出“待月轩”,径直向书院之外走去。 此时月亮恰好钻出云朵。借淡淡月光,黄灿和梅青都看清了,那女鬼活脱就如梅青说的模样!尽管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目光机警灵动,全然没有半分鬼气。 两人便紧紧跟踪那女鬼走出“待月轩”,离开书院。而那女鬼似也并不躲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与黄灿梅青若即若离,很快便来到铁骑山下的乱坟岗。但见那黑影走进乱坟岗后,借助土坟树丛的遮掩,三转两拐便消失于此起彼伏的坟头之间,不见了踪影。 面对月光下满目凄凉鬼气森森的乱坟岗,黄灿与梅青如梦游乍醒。突然,黄灿猛转身大喝一声:“谁?谁在跟着我们?”直唬得梅青一声惊叫,一头扎进黄灿怀中,抱住黄灿的脖子不敢松手。 而他们身后灌木影绰,秋草萧瑟,哪里有半个人影? 梅青以为黄灿故意吓自己,嗔怒地把黄灿一把推开,低头转过身去粉面含羞,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奇的是风流多情的书生黄灿对这温馨时刻竟似毫无感觉,只是凝眉静静矗立月下,旁若无人般久久没有说话。 三、康成书院山长的书斋 但从那次月下逐鬼之后,梅青再也没有约黄灿去书院之南的“待月轩”,黄灿也没有见到梅青那亭亭玉立的身影。 因为梅青也突然失踪了! 多少个夜晚,黄灿总是不自觉悄悄来到“待月轩”附近逡巡。黄灿是多么希望,那个黑了好几个夜晚的厢房窗户能够亮起灯火,能够在窗户上见到梅青那窈窕的身影…… 一天傍晚,黄灿又悄悄走近“待月轩”。蓦地发现,书院的厨子老田头竟也一直在暗暗观察“待月轩”的各个房间。 老田头很快也发现了黄灿,便讪笑着走过来道:“梅青是个好姑娘啊!黄公子万不可错过了大好姻缘……” “田老伯可知她去了哪里?”黄灿听说这厨子很得宋士秀山长的信任。 “我听山长说,梅青小姐出山去了姨母家里,似要入阁待嫁了。黄公子若再不上门求亲,一番苦心恐怕就要白费啦!”老田头惋惜地说。 黄灿蓦地想起那个夜晚他们身后的影子。那夜跟踪自己和梅青的人,难道就是宋士秀山长? 黄灿万分沮丧,接着问道:“田老伯可知梅青小姐的姨母家在什么地方?” 老田头却摇头道:“我来书院多年,向不曾听说梅青小姐有什么姨母……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山长,甚至……山长夫人!” “梅雪宜师母不是失踪了吗?”黄灿惊问。 田厨子便故作神秘地靠过来,压低声音道:“据我看来,梅雪宜师母似乎并没有失踪。因为每次我给山长送饭到‘待月轩’书斋,总觉得里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另外,最近山长似饭量大增,且总要我带两副碗筷……” 难道宋士秀真的会在妻女眼皮底下瞒天过海金屋藏娇,以致妻子梅雪宜负气出走,夜晚却回书院装神弄鬼?黄灿顿觉得这“待月轩”里,处处都藏着诡异。 第二日,是即墨县令每月一次到书院讲学的日子。一大早,书院上下不免一番忙碌。日上三竿,微服简从的即墨县令陈宗贤老夫子便来到康成书院。稍事休息,即洋洋洒洒开讲《春秋·公羊传》。 到了夜晚,陈县令留宿书院,招待县令的晚宴便更是热闹。宋士秀山长到底是上了年纪,渐渐支持不住,便起身向陈县令告罪出恭。起身后,匆匆离座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黄灿也悄悄离席跟了出来。 此时已到初更时分,夜色早已黑透。但见宋士秀山长并没有去茅厕,而是一路小跑去了“待月轩”。一来到“待月轩”书斋门外,便抖抖索索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书斋的门进去,然后转身把书斋的门从里面关上。匆忙之际,连“元宝锁”也挂在书斋的门外。 黄灿从暗里走出来,悄悄在书斋门上做了番手脚。然后又蹑手蹑脚躲开,隐身到黑暗之中。 大约过了一炷香工夫,宋士秀山长慢慢从书斋出来,锁好书斋的门,转身向书院方向走去。而此时的宋士秀山长,步态轻盈容光焕发,仿佛一下年轻了许多。 黄灿从一处墙角后面转出来,用手中的一把钥匙很轻易地打开了书斋门上的锁。然后手提两把“元宝锁”,轻轻推门走进书斋。 原来黄灿早有准备。趁宋士秀匆忙进屋之际,用一把同样的“元宝锁”换下挂在门外的“元宝锁”。宋士秀离去时,自然想不到书斋门上的“元宝锁”已被调包,只是随手锁上。于是,黄灿便可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锁,轻而易举地进入书斋了。 黄灿反闭上门,自衣袖中取出一截短烛点上,细细打量宋士秀山长的这个神秘书斋。书案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那么,宋士秀匆忙进书斋呆了一炷香工夫,都做了些什么? 书斋之内,最显眼的就是对着门靠着墙的一个庞大的屏风式书架了。书架之上,分门别类摆放着经史子集各类书籍,以及几样青铜器和陶器。整个书斋庄重简洁,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却给人一种莫名压抑,总感觉书斋过于狭窄,有挪展不开手脚之感。尤为奇怪的是,书斋内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幽香,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迷醉感。 黄灿便仔细地各处嗅闻着,寻找香味的来源。突然在那屏风式的书架之旁,发现书架与墙壁之间,有一道窄窄的缝隙。且那缝隙里面,隐隐若有光。 黄灿便放下短烛,双手试着用力推动书架。书架便缓缓滑动…… 原来书架后面别有洞天,虽然光线昏暗,整个书斋之内却顿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时,一阵微风吹进书斋,书架后的暗室内一盏油灯明明灭灭。借助油灯的明灭,黄灿看清了,油灯下面,是一张极为精致的床榻。床榻之上,摆有一张梨木镶贝矮桌。矮桌之上,吸食鸦片的烟槍烟灯一应俱全。 距离床榻不远的一把太师椅上,绑着面目憔悴神色黯然的梅青。梅青一见黄灿,浑身挣扎口中呜呜乱叫,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黄灿嘻嘻一笑:“我道这书斋之内何来女儿之香。原来宋老夫子不但躲起来抽大烟,还金屋藏娇呢!”接着走上前去掏出梅青口中的丝巾,并伸手解她身上绳索。 蓦地只听梅青一声尖叫,黄灿只觉得脑袋一沉,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四、康成书院的鬼影之谜 黄灿醒来时候,已经被双手反绑,背靠背与梅青捆在一起。床榻之上坐着的,则是气喘吁吁的康成书院山长宋士秀! 宋士秀见黄灿醒来,气急败坏骂道:“你这小贼!我念你是名门子弟,平时宽厚待你,没料到你竟堕落至此!若非我及时赶回,小女就要受辱了!” 黄灿脸上却并无畏惧之色:“事到如今,山长还敢强词夺理!我不妨对你实言相告,你道我是何人?我乃本县县令陈宗贤大人派到书院,暗查梅雪宜失踪及三千两银子学款失窃案的县衙捕快!那一千两银子并非我个人捐献,乃是陈县令借故挪借给书院以渡难关,并为我顺利进入书院作的特意安排!我且不说你是否因梅雪宜欲告发你把三千两银子尽行吸食了鸦片而杀人灭口,单单你吸食鸦片一项,便已不足为人师表!我看,你还是自己到陈大人面前去自首吧!” 黄灿扯虎皮拉大旗云山雾罩一番诈唬,顿时把宋士秀骇得心惊肉跳。但宋士秀毕竟老于世故,稍一冷静马上就觉察到黄灿话中破绽:“你既是县衙捕快,那陈县令为何至今丝毫不曾提及?一名小小县衙捕快,又怎会做出那么多的歌赋文章!我且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狂生,单就你进我书斋辱我爱女毁我清誉,就留你在世上不得!” 宋士秀说罢,双目赤红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把裁纸刀,抖抖索索地向黄灿逼来,真要杀人灭口了! 任是黄灿平日放浪不羁胆大任性,此时想象那钝刀割肉的感觉不禁也魂飞魄散:“你这老匹夫竟敢真的动手杀人……你你你,你就不怕我也像你妻子梅雪宜的鬼魂那样,夜夜回来找你索命?” “哼,你不嫌累就喊吧!此刻陈县令已不胜酒力,想必早就安歇了。你就是喊破喉咙,又有谁听得到?”宋士秀说罢,高举起裁纸刀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书斋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宋士秀下意识地惊问一声:“谁?”接着便手忙脚乱地用汗巾把黄灿的嘴堵上,然后推动书架关闭暗室,出去开门。 黄灿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就拼命扭动身体。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接着书架很快又被转动,隐隐约约一个黑影进来,一言不发摸索着解开梅青和黄灿身上的绳索,然后转身便走出书斋。 黄灿走出秘室见宋士秀已经被打晕倒在书斋门口。黄灿顾不上梅青,跨过宋士秀的身体便追了出去。 前面那黑影走得很快,眼看就要走出“待月轩”的月亮门了,忽然暗处又发出一声骇人惨叫,接着那黑影便转身怒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我好心救你,你却为何害我?”接着便摇晃着身子倒在地上。 黄灿急忙赶过去,扶起她。她的背上,一把刀深没及柄! 那黑影,正是那夜黄灿与梅青月下追逐的“女鬼”。 梅青此时已提着一盏灯笼赶来,仔细端详那“女鬼”,突然惊叫一声姨母,便大哭起来。 可惜那女子此时脸色更加苍白,已经气若游丝了…… 康成书院竟在即墨县令的眼皮底下发生命案,陈宗贤县令自是不敢怠慢,连夜审案。好在康成书院之南便有朝廷北洋水师海防驻军,案情紧急,陈县令急书一纸手札,命一名生员去军营借调来一小队水兵,暂充衙役捕快,倒也不至于因人手不够而捉襟见肘。 人证物证俱在,案情很快便趋于明朗。数年来,一向严谨方正的胶东宿儒宋士秀山长竟然染上了鸦片烟瘾。他的妻子胶东名医梅雪宜虽数度规劝并为之多方治疗,无奈宋士秀中毒已深。久而久之,夫妻感情失和。后来梅雪宜突然失踪,宋士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山东学台衙门拨下的三千两银子学款也购买了鸦片烟吸食。而对外,却称学款被盗,企图给人造成妻子携学款而逃的印象。至于书院鬼影,乃是梅雪宜的胞妹梅雪霁所扮。因梅雪宜失踪之后,暗来查访姐姐失踪之事的梅雪霁发现,康成书院有个可疑人物夜里出没于铁骑山下乱坟岗,怀疑是姐夫宋士秀杀害了梅雪宜,并埋到了乱坟岗。因没有证据难以告官,便黑夜扮做姐姐鬼魂潜入康成书院。一是为寻找证据,二是想把人们注意力引向铁骑山下的乱坟岗,为姐姐申冤。没想到陰差陽错,虽解救了黄灿梅青,自己却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第二日,陈宗贤县令谢别三标山海防官兵,从即墨县衙调来大批捕快差役,并出文书布告四方,凡铁骑山下乱坟岗内有埋葬亲属者,午时三刻之前必须携带户籍,到铁骑山下报于县衙备案。 可眼见日已过午,周边百姓除来了些看热闹的闲汉,竟无一人前来为亲属坟墓备案! 难道偌大一片坟墓,俱是无主之坟不成?陈县令想要作无主之坟开挖,又怕万一有人举报,那可就是侮辱死者的大罪。可若是不作开挖,又怎能破解梅雪宜失踪之谜?陈宗贤县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陈县令自行摘去顶戴花翎,以待罪之身,指挥差役们开始一一挖掘乱坟岗中坟墓。 不料接连挖了十几座土坟,竟全是既无棺椁,也无尸首的空坟! 早已满身冷汗的陈县令再也顾不得许多,下令多调人手,一起挖掘。没想到一直挖到天黑,几乎挖完了乱坟岗所有坟墓,也没有挖出一座真坟! 那么,是什么人费心费力,在这荒芜人烟的铁骑山下,堆积这么多的假坟呢?陈宗贤县令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学生有话要说。”黄灿突然走到陈县令身边,低声说道。 陈宗贤县令便和黄灿避开众人走到远处,低声交谈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最后,不知是黄灿说了什么,似乎惹得陈县令勃然大怒。黄灿便惊慌失措,转身落荒而逃!无奈四周俱是差役捕快,很快便被一个凶神恶煞的捕快摁倒在地,抹肩头拢二臂捆绑个结实! 陈县令怒气冲冲走过来,手指黄灿骂道:“狂生竟敢在本县面前巧言令色,企图贿赂本县,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枉你还是名门之后!来人那,且把这个黉门败类给我押回县衙!” 于是三天后,从即墨县衙传出消息说,冒充官差,勾引良家妇女,误杀梅雪霁的生员黄灿被投入大牢,吸食鸦片贪污学款的康成书院山长宋士秀被杖责四十,责令赔偿学款之后流配三千里。而康成书院所有生员则暂且遣散回家,何时重开学堂另行通知。 但关于梅雪宜失踪案,即墨县衙门竟然提都没有提。只可怜梅雪宜的义女梅青,到头来落得个孤苦伶仃孤身一人。即墨县衙门只得出面,暂把她安置在一户良善人家栖身。 五、铁骑山下的千古之谜 康成书院从此没了琅琅书声。留下看守书院的两名老教习及书院厨子老田头便吃了睡,睡了吃,三饱两倒无所事事。 但书院却并不平静。扮作女鬼的梅雪霁死了,书院很快又诞生了新的“鬼魂”。每到夜晚,书院内外似乎总是有脚步声在进出响动。两个老教习都是饱读诗书的老秀才,倒也并不惧怕。天一黑就关门闭户,躲进书斋成一统,管他窗外人与鬼。只苦了厨子老田头,天一黑,只能蒙头昏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一天夜里,两个老教习早就熄灯就寝,老田头的房间也是漆黑一团。可从康成书院之内,偏又走出一个黑影! 但见那黑影鬼鬼祟祟一路急行,很快走出书院来到铁骑山下的乱坟岗。乱坟岗那日被陈县令带人挖坟后,一无所得,便又被恢复了原样。但见那黑影来到乱坟岗内外,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在乱坟岗旁边的一处树丛伏下来挖掘一阵,接着便如土遁一般,很快就不见了。 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辰,那黑影又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他的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布袋。布袋之内不知装了何物,拖拽起来显得很是吃力。 黑影费力地提起布袋搭到肩上,转身欲走。突然,乱坟岗内一声呐喊,亮起无数火把! 即墨县令陈宗贤走出乱坟岗,来到那已被制服的黑影跟前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我道一个做逃兵的伙头军,为何却在康成书院忍隐多年,没想到果然是你。你大约没想到吧!那夜我从三标山驻军借兵暂充衙役,一个老兵便认出了你!” 火把的照耀下,康成书院的厨子老田头灰头土脸,沮丧地蹲在地上…… 原来这田厨子原本是一名盗墓贼,后来投身从军,做了一名伙头兵。早在八年之前,田厨子追随山东巡抚袁世凯剿杀义和团,随军来到胶东铁骑山三标山一带驻扎。不料早就金盆洗手的田厨子居然在铁骑山上,有了一个惊天的发现。 有一次在山中采挖山菇时候,田厨子登高一望,发现这铁骑山和三标山夹峙的这片谷地,竟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后来田厨子又听说,山谷间那座康成书院,乃汉代经学大师郑玄所创,蓦地想起他们田氏家族世代相传的一本书中记载的一件事。 原来这田厨子的远祖,竟是东汉末年大名鼎鼎的人物——袁绍手下的重要谋士田丰! 据《三国志·魏书》记载,田丰,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袁绍起兵讨伐董卓,田丰出任别驾。建安四年,曹袁争霸,田丰提出稳打稳扎的持久战略,袁绍却执意南征而不纳。在曹操东击刘备时,袁绍又以儿子生病为由,拒绝田丰的奇袭许都之计而错失良机。接下来官渡之战,田丰再次提议据险固守,分兵抄掠的疲敌策略,袁绍又不接纳,而把田丰投入牢狱。建安五年官渡战败后,袁绍恼羞成怒,将田杀害。 田丰一生,虽辅佐袁绍时间不长,却屡献奇计,料事如神,而唯独有一事令世人不解:田丰曾莫名调遣部将田猷率一支兵远奔胶东,捣毁天下士林为之仰慕的“康成书院”,并强征七十四岁的经学大师郑玄随军出征,然后借故将其杀害,此事千百年来一直为史家所诟。 但田丰却在自己的军旅笔记中,为此事的真相留下了蛛丝马迹。 原来三国时期,名门望族极重风水,谁若毁人祖坟风水,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田丰在笔记中为自己辩解说,那是因为康成书院,扰了田家祖先安息之地的风水…… 冀州田氏祖坟,怎会到了千里之外的胶东呢? 田丰笔记中的这段话,引起了田厨子的极大兴趣。于是伙头兵田厨子便趁部队开拔当了逃兵,投身康成书院做了一名厨子,然后借助康成书院的丰富藏书,遍查三坟五典,终于揭开了“田丰杀郑玄”这个千古之谜! 早在西周之初,周武王分封诸侯时,便把舜的后人封于河北妫水流域,建国号陈。公元前672年,陈国发生宫廷政变,陈国的公子陈晚侥幸逃生,逃到了东方的齐国,并被齐桓公任命为齐国的工正(相当于工业部长),且赐姓为田。 陈氏改田姓在齐国住下之后,经过数百年的励精图治,到了齐景公去世之后,终于杀掉了齐国所有王戚贵族,彻底掌握了齐国的政权。公元前391年,田氏的后人田和把齐国的国君贬到东海中的一个海岛囚禁,自己当上了齐国国君。这就是春秋时期“田齐代姜齐”的故事,也是中国历史上春秋时期与战国时期分野的重要标志。 但当时毕竟周天子还是名义上的天下至尊,作为臣子篡国的田氏,是不被周天子所承认的。因此齐君田和死后,便不敢公开以诸侯王的礼仪下葬。田氏后人不甘心,只好于临淄一带造假坟以掩天下人耳目,而以诸侯王礼仪下葬田和的真正墓穴,则选在了人烟稀少的胶东。 老田头破解了千古历史之谜,再据多年盗墓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铁骑山下田氏齐君田和的陵墓入口。以春秋战国时期独得盐铁之利的齐国之殷富,国君的殉葬之丰,自然是世所罕见。以老田头一人之力,何年何月才能取挖得尽?于是田厨子便在铁骑山下用挖出的坟墓填土,制造了一个乱坟岗。白日为康成书院做饭,夜里则下陵墓从容挖取殉葬宝物,然后藏到铁骑山上的一个秘密山洞,准备有朝一日带回河北老家。不料墓藏的挖掘还不到一半,老田头藏宝的山洞便被上山采药的胶东名医梅雪宜偶然发现了。不得已,老田头只好杀梅雪宜灭口。后来见梅雪霁扮作梅雪宜的鬼魂出没于乱坟岗,老田头有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而只在暗处悄悄跟踪。再后来,甚至怀疑陵墓已被行为诡秘的宋士秀发现,便诱骗爱上梅青的黄灿进宋士秀的书斋查看究竟,自己则暗中观察虚实。却不料陰差陽错,先是梅青发现义父吸食鸦片而被宋士秀囚禁,接着是黄灿发现宋士秀书斋的秘密险被杀害,最后是梅雪霁见梅青与黄灿有难,便敲开宋士秀书斋的门砸晕宋士秀,救出了黄灿梅青二人。躲在暗处的老田头又冒险杀了梅雪霁。 老田头自以为把机密掩盖得天衣无缝,没料到却百密一疏,当发现敌坟岗都是假坟时,见多识广的书生黄灿马上就想到,一切秘密,必与盗墓贼相关。于是便与陈县令设计布下陷阱,最终把罪魁祸首田厨子一举擒获。 白狐之恋 那一年,我辞别父母,背上包袱,离开家乡,一路向北,晓行夜宿,赶往京城,参加一年一度的京试。 我渡过黄河,只见沿途饥民拖儿带女,面色愁苦。我听说,黄河决口,洪水泛滥,水灾严重,黄河边上的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流浪在外。我家并不富裕,这次上京赴考,所带盘缠全是亲朋好友相送的,七拼八凑,数额有限。我见许多老少饥民挨饿,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把银两分送给饥民。那些饥民接过我手中的银两,对我千恩万谢,交口称赞我是世上的活菩萨。 我还没到京城地界,盘缠已尽。某天傍晚,我路过一个旧村庄,令人奇怪的是,旧村庄不见炊烟,十室九空,不见一人。村口有间城隍庙,破败不堪。我见暮色四合,天色不早,决定在城隍庙度过一宿,只等天色一亮,便继续赶路。我闪身进了废弃的城隍庙,抄起一根木板,清扫了庙角中纵横交错的蜘蛛网。我觉得又累又饿,便蜷蛐着身子,躺在神龛旁,昏昏睡去。 夜半时分,明月高挂,银光遍地。我在迷迷糊糊之中,忽然瞥见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美少女款款向我走来。那位美少女年纪约摸十六岁。她见了我,嫣然一笑说:“谢谢公子,感谢你救了我家妹妹。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姑娘。” “我救了你家妹妹?”我诧异不已。 “是的。那天,我妺妹也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她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负了腿伤,又饿又痛,幸亏你送了一些银子给她,你救下她一命。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白姑娘目光闪闪,道岀了事情的原委。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我渡过黄河,步行数十公里,遇见一群难民,其中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穿一袭白色衣裙,拖着一条瘸腿,落在人群后面,艰难地行走。我见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怪可怜的,便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馍馍送给她,并给了她一两碎银。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奇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 我没在料到,站在我跟前的美少女,竟是小姑娘的姐姐!令我吃惊的是,小姑娘的姐姐竟如此美艳,如此妩媚。 “公子,这儿属白州境界,我们这一带叫白县。我家住在白水寨,从这条官道往后退二十里,折返向西北,有一座小寨,那就是我的家。如蒙公子不弃,小女斗胆相邀公子前来我家作客,我必备下薄酌,款待公子,以报答公子的厚恩。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备下一些饭菜和一百两银子,请公子笑纳!希望公子殿试之日,高中榜首,遂了平生之愿。你瞧,我差点忘了问公子的高姓大名。” 白衣女孩音色甜美,似在静夜里飘来的一股天籁之声,令人神迷。她那妙曼的身躯散发出缕缕的幽香,竟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强烈地吸引着我。那种感觉很美妙,令我好生舒服。 “我叫李吉。”我如实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原来是李吉公子!”白姑娘说完,轻施一礼,飘然而去。 “请问姑娘芳名?”我见白姑娘远去,心中太急,竟不住冲口而出,连忙问道。 “我叫白荷——”白衣姑娘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只听到风中抛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我悠悠醒来,借着破庙上撒下的皎洁月光,果见我身旁摆放着数盘香喷喷的饭菜和一堆闪光的银子。 幸运的是,我得到白姑娘相赠的银两,轻松地解决了燃眉之急,我及时赶京城,参加京试。谢天谢地,我终于顺利通过了考试,获取了功名。我有了外调到地方任职的机会。我早已打探清楚,黄河边上的白州一带,赤地千里,老百姓生活清贫,新任命的官员没有一个愿意到那儿任职的。我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到白州任职。上司正为此事发愁,他见我主动请缨,大喜过望,特意嘉奖我。 我如愿以偿来到白州,担任了太守之职。我使出生平所学,施行仁政,奖励开荒,扶持耕织,人口渐多,出现了一片繁荣昌盛的局面。我见白州政务通畅,老百姓安居乐业,心里好不高兴! 朝廷重视兴修水利,下拨数百万银两用于加固黄河堤坝。我适时抽调民力,加快了黄河堤坝的修筑步伐。我时常到堤坝上巡视,我见工程进展神速,喜不自禁。我估算着,只需半年时间,一条崭新的黄河大堤便会展现在世人的眼前。若是黄河大堤加固修筑成功,老百姓便可远离洪患之苦了。 眼看八月十五之期逼近,宁静的夜晚,天空上的月亮越来越圆,我忽然触动情思,思念起那位赠我银两的白姑娘,她那弯弯的眉毛,温润如玉的脸庞,婀娜多姿的倩影,时时撞击着我的心田,令我坐立不安,焦躁不已。我思来想去,决定亲赴一趟白水寨,再睹白姑娘迷人的风采,以解相思之苦。我唤来掌管白州军马的刘黑将军,吩咐他说:“我要去拜访一位故人,两三日便可回来。烦将军好生看顾好白州。” “太守大人只管放心前去,有刘某看顾白州,白州固若金汤。谁敢惹事生非,我一刀把他劈了!”刘黑将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在我的印象中,刘黑将军虽说长得黑丑粗俗,但他为人还算忠心。我初登白州太守之位,他便送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给我。他乐呵呵地说,那是他祖上留下来的一点破玩艺儿,特拿来孝敬我。我见那块宝玉熠熠生辉,知道是一块罕见的稀世珍宝,便婉拒了他的一番好意。我故作轻松地说,咱是同僚,若收授礼物,岂不是太见外了呢?刘黑将军见我不肯收宝玉,呵呵一笑,再也没有说什么。 我安排妥当,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牵出一匹神俊非凡的白马,骑马出城。刘黑将军把我送出城外,叮咛我一人在外,千万要小心在意。我点点头,答应一声,双脚一夹马肚,白马似通人性,便风掣电闪般在官道上飞奔起来。 我按着白姑娘所说的路径,走马寻到了白县境内的白水寨。我远远地望见,白水寨掩映在一片绿树修竹之中,果然是个好去处!白水寨西北东三面环山,南面地势平坦,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直通寨子。山上林木苍翠,群鸟争鸣,景色迷人,仿若世外桃园。 我无暇斦赏沿途的美景,策马奔到白水寨前,只见一座古老的寨子屹立在眼前,一条丈把宽的溪流环绕着寨子,那清澈的溪水撞在巨石上,溅起了一道道如雪的水花,发出一股股轰鸣着巨响。 寨门前,一道吊桥高高挂起。我察看地势,暗自想道,如果寨内不放下吊桥,外人无法入内。我纵身下马,牵着僵绳,扯开喉咙,对着寨子大喊:“白荷姑娘,我来啦!” 我大呼小叫的喊声引出寨中的一群老叟老妪。 “快叫白荷出来!有位骑白马的公子来找她啦。”众老叟老妪齐声大叫。 过得片刻,一位年轻白衣女子从寨中跑出来,衣裙飘飘,美若天仙。我一眼认出那是白荷姑娘,我喜出望外。 白荷也认出了我,惊喜地说:“是李公子来了!快快放下吊桥,迎接李公子!” 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中,吊桥徐徐放下。我牵着白马,走过吊桥,在白荷姑娘的引领下,我走进了白水寨。 白荷姑娘领着我进了一间宽阔无比的厅堂,叫来寨中众人,一一向我介绍。因为人数太多,我只记住了白荷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我见到了白荷的妹妹,她已经长高了,长得水灵灵的,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荡来荡去,令我不敢正视。她再也不是我先前见过的那个瘸腿羞涩的小姑娘了,她如今肌肤胜雪,身材丰满,凹凸有致,美艳动人。 白荷一家大小纷纷上前,再三感谢我的恩德。我也再三向白荷的家人致谢,我说,要不是白荷雪中送炭,赠我银两,只怕我还没踏上京城的土地,早被饿死在途中,更不要说考取功名了。 我厅堂中喝了数杯热茶,白荷是个机灵的女子,她瞧见我在她家人面前有点拘束,便打发家人,借故领着我去参观白水寨。 我暗中点头赞道:白荷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若是今生能跟这样的女孩共结连理,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份,连神仙也会惊羡不已。 白荷领着我参观白水寨,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寨子。寨子建造巧夺天工,走廊屋檐设计精巧,一景一物独自匠心,显示了匠人高超的技艺。 白荷得意洋洋地说,她的先祖原在朝廷为官,不小心得罪了权贵,罢官出朝,举家迁到这儿,建造了白水寨,便在这儿过上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极少外出,与世无争。 “既然如此,那么你跟你妹妹先前为何还要外出?你妹妹的腿又因何受伤?”我好奇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只怪我跟妹妹太贪玩了,那一日,我跟妺妹借故溜出寨子,偷偷地摸到黄河边,去我姑姑家里,找表哥表弟们尽情的玩耍一场。我与妹妹赌气,不理妹妹,我在大道上先行一步。我哪曾料到,妹妹被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冲散,她避闪不及,被奔马践踏,伤了腿骨,差点丧命。好在我妹妹遇见了公子,这才转危为安。我在这里再次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白荷说完,深施一礼。 “此乃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我淡淡地回答。 “不过,这也算是我们的造化,老天爷创造了这个机会,让我姐妹俩有缘认识了心地善良、玉树临风的李公子。”白荷说着说着,抿嘴一笑,悄声地贴着我的耳朵说,“我在家里偷听了父母的说话。他们说,你救了我家妺妹,便是我们白家的大恩人。他们由衷地感叹说,李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如今这世道,像李公子那般有才情的男人可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到。我父母说,如果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家妹妹许配给你。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白荷说完,一双美目紧盯着我。 “这可使不得!”听白荷这样说,我慌乱地回答。 白荷见我羞红了脸,手脚忙乱,扑嗤地一笑。 “难道我妹妹配不上相公吗?还是李公子心里早有了意中人?”白荷嗔道。 “不是!你妺妹年纪尚小,我怎敢有非分之想?” “我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今年,她虚岁都快十五了。我大了妹妹两岁,我也十七岁了。岁月不饶人,时间过得好快。”白荷幽幽地叹了囗气,“你在白州任职期间,我和妹妹偷偷去过你的衙门前看你。我们真想冲进去找你,可又怕扰乱你的公务。我与妹妹只好在衙门前徘徊了好几回,最后才闷闷不乐地回来。” “有这等事?你们真傻,为何不向当值的差役通报,直接找我呢?” “我们担心影响你办理公务,不敢打扰你。说起来,你在白州的口碑不错呀,那么多的老百姓都在说你的好话。看来,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对了。” 我们就这样说着话儿,像一对久违的老朋友,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寨内的一片荷塘里。只见满池荷花开得正艳,宽大的荷叶在风中翻滚,景色迷人。 “奇怪,真是奇怪极了。我们白州的的荷花早已枯谢了,想不到,这儿的荷花却争奇斗妍,美得不可名状,真是世上罕见。”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难道李公子没有读过这首诗?深山腹地,气温低下,山里的荷花跟桃花一样,自然要晩些盛开。” “原来这样!你说的诗句我知道,只是我平生首次见到这种奇观,所以觉得奇怪。谢谢白荷姑娘的赐教!”望着满池的荷花,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地问道,“难道你的名字跟荷花有关吗?”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猜到了这一层。我父母给我起名白荷,我妹妹白莲,正是这个缘故……” 八月中秋夜,月亮如盘。白家摆下丰盛的晩宴款待我。白荷姑娘没有食言,她亲自下厨,为我弄了几个拿手的好菜。白家人多,又极为虔诚,合家上下,轮流为我敬酒,称我为恩公。酒过三巡,我已微醉。白荷白莲坐在我的身旁,她们喝过酒后,脸颊绯红,艳若桃花。灯下示人,白氏姐妺更加娇羞动人,美如仙姝。我的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白氏姐妺的身上瞄去。她俩不好意思,不时躲开我炙热的目光。 白荷的父母见状,相视一笑。 白荷的父亲收起笑容,庄重地对我说:“恩公,我这一对活宝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还没许配给人家。公子要是不嫌弃,我们将她俩许配给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睁着醉醺醺的眼晴,未及回答。 白荷却撒娇道:“爹,你别说了!羞死人啦。” 白荷的父亲哈哈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不必害羞。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晩正值良宵美景。李公子,不如今晩你们就进洞房,把此事办了,我们家也不喜欢繁文缛节,简单就好。” 当晚,白家张灯结彩,合家数十人欢天喜地,紧锣密鼓操办婚事。夜深人静,他们把我送进了洞房…… 一连数天,我逗留在白水寨,醉在温柔乡里,享受着白氏姐妹脉脉的温情。过了数日,我记挂着白州的政务,决定返回州府,处理完公务,再把白氏姐妹接回白州。白家上下见留不住我,只得同意我先回州府。白氏姐妹把我送出白水寨,送了一程又一程,不忍分离。临别之际,白氏姐妺再三叮嘱:“白氏一脉一直隐居于此,我们不愿外人知道行踪。希望夫君能保守这个秘密。另外,官场腐败,人心叵测,夫君在外,一切但请小心,不可鲁莽行事。” 白氏姐妹与我洒泪而别。 我骑马赶回白州府,刘黑将军在城下接我,他问我这些天上了哪儿,我心中兴奋,随口回答说:“我去了一趟白县的白水寨,在那儿娶了白氏姐妹,成了家,完成了终生大事。” “人生大事,岂可儿戏?太守大人不该把婚礼办得如此草率,如此隐秘。今晩,太守应该请客,请兄弟们喝上一盅。”刘黑将了我一军。 “好吧!”我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夜晩,我在白州府宴请了十数位亲近的文官武将,开怀畅饮,醉了一场。第二天,我听手下的一位幕僚说,我醉得不省人事,刘黑将军逗我说了很多醉话,其中不少是关于白县白水寨的。白氏姐妹再三叮咛我不要向外人谈论白水寨的事。我懊丧不已。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月,朝廷派来了一位高官巡视民情。那位高官张贵,人称张大人。张贵生得肥头大脸,肚圆背阔。他见了我,笑咪咪地贺喜道:“李大人如此年轻,便居太守之位,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如果朝中有人替你说话,帮你办事,凭你的才华,定可青云直上,官途畅通无阻啊。” 我身旁的僚幕听出了张大人的弦外之音,他把我拉过一旁,提醒我要送一份厚礼给张大人,方可顺利过关。 我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两袖清风,以民为本,我哪有钱财给他进贡?张大人是朝廷大员,身居高位,他应该知道,白州向来贫穷,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他应该体谅我们下面办事的官员。送礼之事,还是免了吧。” “虽说如此,只怕这样不妥。张大人已经侧面向我打探过修筑黄河的专款。他惋惜地说,如果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部倒进堤坝里去,多么可惜。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挪用那笔款子。据我所知,以前的官员都是这样处理的。至于修筑黄河堤坝,他们只是做做表面样子。所以,黄河每年都在修筑,可一到讯期,黄河还是泛滥成灾。修筑黄河的大部分款子,都被那些黑心的贪官赃官私吞了。李大人,如果我们这次不能满足张大人,恐怕后患无穷。”僚幕无不担扰地说。 那位僚幕的担忧果然不差,我送张大人出城后,他竟然拂袖而去,只冷冷地撂下一句狠话:“原来李大人面善心不善,竟然背着文官武将干下如此勾当,我只有到皇上哪儿去说话了。” 张大人回朝之后,立即向皇上参了我一本,列数了我两大罪状,一是说我挪用了治理黄河的专款,致使黄河筑堤工程进展缓慢,老百姓怨声载道;二是说我鱼肉百姓,横行霸道,贪财好色,把白州弄得乌烟瘴气。 皇帝见了张贵的奏章,心头震怒,立即下旨革除我的官职,打入囚车,解往京城,投入大牢。可怜我做官不到一年,便惨遭暗算。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每天在大牢里提审我,逼我招供罪证。我严正拒绝,痛斥贪官的行径。那些差役狰狞奸笑,原形毕露,不由分说,硬把我拉上刑架,大刑侍候。我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链,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死去活来。 夜晚,透过昏暗的光线,我心如刀割,痛苦难于名状。我躺在枯草堆里,竟不住思念白氏姐妹来,可怜的白氏姐妹,跟我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我仅仅陪伴她俩过了数日快乐的时光,她们过得好吗?她们也在思念我吗? 夜,死一般的寂靜。牢房里,偶尔响起一串蟋蟀的鸣叫声,间或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声。 我在狱中痛定思痛。这一次,我只怕要冤死在牢中,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想到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如此下场,我虎目蕴泪,悲愤难忍。 在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我在牢中辗转难眠,借着一道微弱的光亮,我瞧见一只白色的小动物一闪,倏地钻进了铁牢。我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赶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一位白衣女子站在我的跟前。我的眼睛随之一亮,原来站在我面前的白衣女子,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白荷! “白荷!” “夫君!”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我生怕我们一旦分开,旋即又会被拆开,从此天涯海角,永世难见。 “白荷,你是如何进入这天牢重地的?”我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 白荷用手试了试眼中的泪水,惨然一笑,回答说:“时至今日,我再也不用瞒相公了。其实,我是一只白狐。我家是狐类,修道成仙,一直住在白水寨。我见夫君古道心肠,有情有义,有心结交于你。我们成亲之后,分居两地,我与妹妹思念夫君,我们每天望穿秋水,盼夫君前来迎接我们,可我们左等右等,度日如年,就是不见相公的影子。妹妹常常仰起头,担心地问我:姐姐,难道是我们的夫君变心了吗?早把咱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安慰妹妹说,夫君一定是公务缠身,一时难以脱身。总有一天,夫君会来迎接我们的,夫君不是寡情薄义的人!只怪那天清早,我跟妺妹出了白水寨,玩够了,傍晚方归。我们匆匆回到寨子,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白水寨已变为一片废墟,几处地方还冒着烟火。我与妹妹大惊失色,不顾烟尘,突入热烘烘的废墟中,寻找我的族人。只见到处是烧焦的狐尸,无法辩认他们的身份。我与妹妹流着眼泪,到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我们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爹爹。爹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一位姓刘的头领率领一队官兵,打着白州的旗号,带着几位老道士摸上门来。姓刘的狗贼令士兵用强弓搭上火球,射进寨内,焚烧寨子。爹爹领族人拼死反击,无奈那位老道士厉害,他们用符咒压制狐类,用狗血喷洒过来。我爹爹等抵敌不住,一家满门被熊熊的大火烧死了。” 白荷说完,嘤嘤哭泣。 我听完白荷的述说,如雷轰顶,浑身颤栗,摇摇欲坠。 “是我害死了你的族人,我不该得意忘形,酒后吐露白水寨的所在地,暴露你们的行踪。那位领头的官兵叫刘黑,只怪我轻信了他,把他当作心腹看待……我罪该万死!”我自感罪孽深重,懊悔、自责、悲愤一起涌上我的心头,我甚至有了求死的欲望。 “夫君,不关你的事,主要是豺狼当道,坏人太多,才致有今日之祸。冤有头,债有主。我和妹妹发誓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我跟妺妹一路寻到白州,刘黑那狗头,正在大摆宴席庆功,我怒不可遏,刮起了一阵陰风,趁乱捉住了他,逼他说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人。他说,主谋是朝廷的狗官张贵,他见你不肯送礼,勃然大怒,使出鬼主意,颠倒黑白,收集了夫君的大量‘罪证’,向朝廷告状。张贵心肠恶毒,当他知道你在白水寨藏有家室时,令刘黑派出探子探得清楚,白水寨住的是狐类。于是,他们请了几个老道士,派出一支精兵,火烧了白火寨,烧死了我的族人。我和妹妹听完刘黑的供述,怒火中烧,一刀砍下了他的狗头,为我的族人报仇雪恨。随后,我们一路向北,寻到了京城,打探到那位陷害夫君的狗官张贵府上,在一个深夜里,我和妹妹翻墙进了他的府第,在他的房间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们几番才找到这天牢的位置,我趁黑混了进来。我与妹妹合计好了,救你出去之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找一处宁静之所,安度余生。” 当我知道白荷是白狐时,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也许,经历了这场官场大变,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念。遥想当年,我临窗苦读,终于金榜题名,被封为朝廷命官,走马上任,正想施展生平所学,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方不负生平之愿。可正当白州蒸蒸日上之时,因为我的刚正不阿,得罪权贵,在眨眼之间,惨遭陷害,成为一名阶下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令我痛彻心肺。我固执地认为,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类,只要心中有一颗善心,那是他就是善类。世上许多伪君子和恶人,他们披着人类的外衣,人面兽心,比毒蛇猛兽还要恶毒,他们为了获取自身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赶尽杀绝,令人胆颤心寒。白家上下虽是狐类,可他们个个心地善良,心怀正义,与人为善,充满温情,令人感动。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白氏姐妹把我救出天牢。我们一路南下,在岭南某个小镇筑房,定居下来。那个小镇风光旖旎,酷似当年的白水寨,三面环山,镇前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欢快地流淌着。那个小镇民风纯朴,家家耕读持家。我在小镇里开馆授徒,做了一位教书先生。我满腹经纶,学识渊博,精通诗书画,更兼我谦谦君子,待人以诚,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我的学馆里挤满了一个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他们摇头晃脑地读着诗书,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格外可爱。在炎热的夏季里,我撑一只竹筏,在河中撒网捕鱼,或纵身跳进白花花的河里,凫在水上,仰望蓝天,或挥臂击浪,畅游一番。 白氏姐妹临街开了一间药铺,一边卖药,一边替乡亲们把脉看病。白氏姐妹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她们的名声传遍了方圆小镇百十公里。每天,找她们看病的病人多得不可胜数,她俩忙得不亦乐乎。一年半载之后,白氏姐妹各自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儿女。我们一家,和睦相处,在小镇上过着甜蜜幸福的生活…… 窖匠往事 老窖匠已经八十三岁了,这个年纪,当然不再烧窖。他喜欢给人们讲故事,如果有人问他一生烧窖无数,最难忘的一个窖是什么,他一定会回答,是一九九一年那一年冬天的那一个窖,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个年代里,交通条件落后,信息闭塞,人们地南闯北全靠一双腿,而一些小商贩和手工匠人,则在各乡村间活动频繁,在偏远地区的农村,更是窖匠乐意去的地方,因为农村地区有他们需要的一切材料:木柴,水,好的泥土。 每到一个地方,窖匠选好地,然后搭一个草棚子,放置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然后在草棚旁边建窖,之后再挑好一些的泥土,把要做的东西塑好,比如水缸,陶罐,陶碗什么的,然后放进窖里,再将木柴烧起来。 事情回溯到一九九一年冬天。那个傍晚,天地昏黄,大雪铺天盖地,北风卷着雪片不停地杂乱飞舞,草棚大门拉着的布帘也起伏不定,不时有雪片飞进来。天气异常寒冷,而且建窖的选地一般都偏僻,四周一里之外没有人烟,草棚里的小火塘发着微弱的光,火光时隐时现,有灰白的灰烬被草棚顶透下的风吹着,炭火一边明亮一边缩小。 窖匠索性披了件军大衣,出了草棚,他放心不下他的窖:这样冷的天气,窖里的柴火很容易熄灭。雪地上传来窖匠孤独的“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然而在距离窖十几米的地方,隐隐有个影,背对着窖匠,脸对着窖,似乎在叹息什么。窖匠本想走近问个究竟,为什么如此晚那人还在在荒郊野岭之地,而且站在距离那窖如此近的地方。 但窖匠最终没有走上前去,一是因为他的视力极好,以他的经验,这窖一切正常,二是因为北风更加肆虐,大风卷着大雪打得他脸很疼。 第二天晚上,雪停了,雪和冰混着结成一层坚实光滑的路,窖匠照旧走出草棚,去看他的窖,这时,他又看到了昨晚那个身影,他觉得奇怪,于是忍不住一边走近一边仔细看起来,灰色的身影,稀疏的头发,一双黑布鞋。 蓦然间,一双手拉住了窖匠的胳膊,等窖匠回头过时,那人还示意他不要发声,然后拉着窖匠回到了草棚。昏暗的灯光和火光里,一个灰蓝色棉衣的中年男人站在窖匠面前,他瘦削而高,眼神看起来炯炯有神,他说:“刚才你差点遭遇大麻烦了你知道吗?” 窖匠说:“什么麻烦?” “你知道那窖边站着的是什么吗?” 窖匠一愣,“是什么?” “那是鬼,如果你冒昧前去与他接触,一定会霉运缠身。” 窖匠诧异起来,“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身着灰蓝色衣衫的中年人说:“我是道士,会陰陽术,虽然距离远,但我能够分清人和鬼,而窖边这个鬼,看起来像个怨鬼。” 窖匠紧张起来,烧窖这么些年,见过不少奇怪的事,也听过不少,而见鬼却还是他人生的头一遭,他哆嗦着问:“那怎么办?” 道士说:“待我去打听一下,看看那鬼有什么未了之事,停滞于此久久不肯离去。等下你就在这草棚里,不要外出,更不能发出任何响声。” 道士出门不久,窄匠站在大门口,手掀开简易布帘一直看着,但夜色浓黑,虽然有微弱的雪光,仍看不清那道士和鬼的动作。大约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吱咯吱”声,然后布帘被掀开,道士走了进来。他拍去身上的微雪,说:“那鬼的怨气,不是生前,而是死后,而且他说他停留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原因也是因为你的窖。” “什么?”窖匠一听急了。 道士接着说:“我通过鬼语与他交谈,他坚持说你这窖里有他的东西,而且是骨殖,你一定要赶在他动怒以前,把他的骨殖找到,并且还给他,如果让他自己找回去,后果会很严重,起码他一定会复仇。” 窖匠说:“可是,我如何知道他的骨殖在哪里?” 道士说:“你烧窖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遇到一片特别好的泥土,是传说中的朱赭泥,颜色比较鲜艳。我好像把它做成了一只小陶罐。” “明天赶紧出窖,把这罐子照着我说的方法处理了。” 第三天,天晴,一天的太陽把地面的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直到傍晚时分,窖匠才从一大堆出窖的器皿里找到那只小陶罐,那一刻他惊呆了,因为陶罐是红色的,虽然经过大火多天的灼烧,颜色暗了一些下去,但看起来仍然扎眼,他烧了这么多年的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窖匠照着道士的方法,把陶罐里装了一酒盅红豆,一酒盅绿豆,一酒盅黄豆,一酒盅米,然后把陶罐埋在窖西边三十米远的地方。窖匠取土时的确曾在这里挖过土,这茫茫黑褐色大地上,埋着多少朝代死去的人们,一不小心把一个死人的骨殖挖到了,也算正常。埋了陶罐之后,窖匠又烧了好多纸钱,并且说了不少赔罪的话。 那个晚上,那个灰色的身影没有出现在窖边,后来也没有再出现过。 残楼弦乐未亡人 “这是哪儿?” 吴承修用低得只有自己依稀可闻的声音低语着,却尽数被这漆黑的夜色吞噬,一片树叶被风吹打在脸上,所过他的眼角,火辣辣刺痛感使他眼角流下泪来。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渐露曙色,他此刻深深懊悔着自己不该贪图一时光陰抄了小路。 吴承修正思忖间,忽然用模糊的左眼瞥见一团火红在远处荒丘闪过,顿时觉得背脊发凉,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一片荒坟和几处枯树外别无他物。 此时不远处一座更高的荒丘背后,突然传来数声怪啸。 吴承修双手摩擦着双肩,感到深夜寒风瑟瑟,正一正胆色,叹声道:“空山无人夜色寒,鬼群乱啸西风酸。” 盼着翻过这座山丘可以见到一两户人家,哪怕是一座破庙,避避风寒也好。 不多时翻过山丘,此刻流泪的左眼已经全好,却刚好见到眼前不远处竟似凭空冒出一座残破的古楼来。 自残楼之上透过栏杆,依稀可辨闻管弦之声,吴承修紧走两步,不由得被这弦乐之声痴迷。 “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去随。” 吴承修耳边听着,脚下不由自主向前缓行,突然楼中“铮”的一声弦断,同时惊醒了梦中人。 “敢问何人在外面?” 吴承修突然脸红,干咳两声含糊道:“额,在下淮安吴承修,是赶考迷路的书生,夜深慌不择路迷失在此,听到这荒野中的管弦之声吸引来到此地,不料惊扰了夫人,望恕罪!” 楼上突然寂静半晌,忽听楼上由远及近传来脚步之声,不一会儿,门缝中窥见光亮,“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吴承修急忙后退一步,躬下身子不敢睁眼看来人,却偷眼瞧着前方,瞧见一个丫鬟装束的,打着灯笼站立门前,“格格”笑了两声。 “公子,我家夫人有情!” 说着,丫鬟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吴承修犹豫片刻便进得楼来,顿觉在外面瞧着楼外残破,但里面却不失华丽,又觉得外面的寒风丝毫进不来房中。 吴承修正在观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公子,我家夫人在楼上等候。” 吴承修听罢,心中多了一丝好奇,便顺势上楼,却见楼上遍布薄纱,当中隔着一排珍珠玉帘,帘珑无风自动,清脆的声音伴着房中四角的檀香,再见这珠帘背后的美人倩影,一时间令人心驰神往。 吴承修站在帘外,那夫人坐在帘内,二人隔着珠帘相对无言。 身后突然传来丫鬟上楼的声音,回头瞧见那小丫鬟提着灯笼脚步轻快的跑上楼,从吴承修身旁走过,掀起珠帘,露出那抚琴的美人,又匆匆跪坐在琴旁更换琴弦。 “公子方才在楼外讲话,妾身不曾听真,还望公子细细道来。” 女子不理丫鬟,悠悠然对吴承修诉说着,承修便再叙述了遍家门,复又问女子的来历。 女子闻听吴承修是淮安人,面带喜色道:“奴家本也是祖籍淮安,后嫁与南陽守帅张藏剑,不料命薄如纸,新嫁两年官人便往生,空留下这座亡夫生前置办的残楼,还有我这情同姐妹的丫鬟陪着未亡人。” “原来是张夫人,失敬!” 张夫人还礼,向身畔的丫鬟吩咐道:“春儿,时辰不早,你且现行退下吧,没有吩咐不要上来打扰,我要与吴公子,叙叙家乡的风情。” 丫鬟称是退下,房中只剩下张夫人和吴承修两人相对而坐。 “吴公子大可近前讲话,这荒村别野,自不必顾全旁人。” 吴承修虽然不敢造次,但见这虽是未亡人,却也是芳华未老、风韵犹存,这一半的魅惑,使他不由得乖乖顺从,几步上前,坐在张夫人身前。 虽是在张夫人身旁坐下,但觉得心头“砰砰”乱跳,气息也粗重许多,不敢正眼瞧,只得偷眼瞧着那妇人面容。只见对方竟明目张胆的瞧着自己。 一双明目含秋水,两个香腮抹红云,白皙的皮肤上不见一点瑕疵,略带粉色的脸庞如玉生辉;眼波流转处皆足以倾倒众生;眉黛如山,直入鬂里,眉心镶嵌一粒红宝石般的朱砂痣,美不胜收;玲珑鼻下小巧樱唇似含浅笑。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几缕垂落地面。 两人坐着虽不曾讲话,但空气中弥漫的熏香与暧昧的气息,充实着狭小的房间。 张夫人朱唇轻启,换了声“吴相公,妾身能与相公今夜相见,可谓是上天造就这段姻缘,奴家有一首曲子,想奏与相公,不知相公是否爱听?” 吴承修默默咽下口水,点点头,轻声道:“不胜荣幸!”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筝弦轻挑,尚未开声,那吴公子便已痴了! 良宵一夜短,月色漫天长。待到将亮未亮时,楼外骤然响起一声鸡鸣,吴承修尚在梦中。 “相公,相公快快请起!” 那张夫人用力摇醒吴承修,朦胧中吴承修揉着双眼,傻傻的瞧着张夫人,恍然间茫茫然回想着昨夜的美好,神志尚在五里雾中。 “相公快些起来,天色一亮早些登程才是!” 吴承修慌忙起身,张夫人唤来丫鬟上楼一同侍奉承修穿衣,又匆匆将吴公子推下楼去。 吴承修被推出残楼外数步,被冷风吹得清醒大半,忙回身道:“娘子,这楼外尚有曙色,为何早早催我赶路呀?” 张夫人道:“相公不必多问,待到你下山时天光自然放亮。” 吴承修仍然不舍离去,“娘子,那你我何时再能相见啊?” 张夫人犹豫片刻,将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道:“相公,日后有缘自会相见,到时候这手帕便作为信物。”说着,张夫人又将吴承修腰带上的佩玉摘下道:“这块玉佩就作为相公送我的信物。” 张夫人讲完,便强行催促吴承修离开,承修边走边回头,等到完全瞧不见残楼时,天光已放亮,眼前果真出现一条大路。 吴承修进京却为高中,机缘巧合拜在将军王召名下作为幕僚,后淮西节度使叛乱,因吴承修是淮安人,便携他一同前往。 两人行至南陽一带,吴承修想起三年前的情形,不由得从怀中取出手帕自哀自叹。 一旁的将军王召王大人问道:“承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吴承修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提起当年之事,只好闲聊岔开话题,“心事倒谈不上,不知王将军可曾知道当年的南陽守帅张藏剑张大人?” “额!”王召将军皱眉道:“你怎会知道张藏剑?” 吴承修面带尴尬道:“属下只是在进京赶考路上,对其夫人有一面之缘。” “喔?”王召将军先是一愣,随后端坐马上手捻须髯哈哈大笑,“哈哈!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看似正直,却怎么也学的旁人口出狂言、说些不着边际的大话!” 吴承修不解,“老将军何出此言?” 王召摇头重重叹息一声,“那张藏剑曾与老夫一同平叛,也算是战场上的生死弟兄,只可惜马放南山不久各自封官,他的确被封为南陽守帅。只可惜两年后便死了,他的夫人也同丫鬟一起在买下的残楼中,一把大火自焚而亡……” 吴承修大惊失色道:“将军所言可曾属实?” 王将军摆手道:“你这哪里话来,这件事说来也有二十年了,当年还是老夫于他二人合葬的,喏,墓地就在附近呢。倒是你这小子,是不是认错了啦?” 吴承修手指路旁的一条小路道:“将军,那张夫人的墓,可曾是那条路?” 王将军皱眉道:“时过境迁,我已忘了大半,你这一说,似乎还真在附近。” “将军,我们不妨一同前去拜祭一番?” 王将军突然驻马,沉思片刻,朗声道:“吴承修,你到底是何用意?” 吴承修便将当年之事讲述一番,隐去了不少风月之事。 王将军听他描述,却与张夫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便对吴承修点头道:“若真如此,便去看看,或许是藏剑怪我许久未曾见他了吧!” 如此,吴承修凭着记忆,和王将军一同寻到当年残楼之处,却只见到一半荒冢残存,另一半却成了断崖一般,坠落在深谷。尚存的只有张夫人的一半墓碑,旁边放着一块玉佩,却不见张藏剑的墓碑…… “原来如此!”王将军捻髯道:“藏剑的墓穴多半被人盗了,年深日久所以轰塌,放心,待兄长西征归来,定会与你重修墓地。” 吴承修看着玉佩,早已热泪盈眶,再次展开绢帕,上面写着当年留下的那首诗: 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完) 异闻之血阿胶 大靖年间,民安乐业。 近来长安街上流传着一个鬼怪流言,说是城外老皇庙出了个精怪,专吃十八岁的豆蔻姑娘,前街米铺的小姐,就是与侍女走外戚回来,经过老皇庙,被掳了去,等到人们去寻,只剩外衣挂在老皇庙的门帘上,庙里佛像后面掌灯的小厮,泥塑之身,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这日里,红袖阁的老鸨子又在咒骂,说是黑夜走路踩狗屎,臭到底了,才接了这么个姑娘,一脸无盐相。 大家都知道说的是番离,那是老鸨子连夜从洛城那边带回的姑娘,原是两个,一个原本姿色一般,就排了茶水姑娘。 这个瞅着身姿曼妙,谁曾想脸上一块红斑盖了大半个脸,怪只怪自己当时喝了二两酒,又是掌灯时分,没瞧仔细,出了本的生意自然不能亏了,原想给她把粉抹厚点,遮住那红斑,可那脸色着实吓人,末了,只能让哪个姑娘要去做使唤,自己做了大半辈子老鸨子,居然花了眼,想想就来气。 红袖阁开在长安城下,做的多是来往商贾的生意,也有长期包脚儿的姑娘,平时还在红袖阁住着,除了过夜,包主不在的时候,一样陪客人喝酒唱小曲儿。 花韵姑娘是红袖阁的金招牌,容貌身姿如拂柳春风,艳名远播,多年不衰。 听说曾经还有位王爷慕名而来,为其题诗,那些个想替姑娘赎身的,包脚的不计其数,可花韵姑娘就是不点头,一直呆在红袖阁,高兴就见个客,弹个曲儿,画个画什么的,没心情了就关门不见。 如此傲娇的姑娘仗的是自身资本,老鸨子不但要好吃好喝供着,连使唤的丫头都比别的红牌姑娘多。 话说这花韵姑娘的性子不太好,除了那个贴身的,其它侍候的丫头来回换了好几个了,丫头有丫头命,给了当牌的姑娘,那就由姑娘做主了,有的替丫头赎了身,留在身边做长久的,也有嫌侍候不周,持宠而娇下手不知轻重打死打残也有。 花韵姑娘是不准任何人近身,每日需沐浴三次,用尽各色香料,因为,时间稍长,全身就会有一股怪味,曾有丫头无意间唠叨几句,第二日便被卖去乡下做了粗汉的老婆。 番离被指派给了花韵姑娘,做了茶水丫头,平日里煮茶烧水,活不重,但繁琐。每日里煮茶的水,一定要长安城外凤凉山上,紫虚道观里那口井的井水。 道观离红袖阁数里路程,需天未亮,赶头门出城,而且茶水不过夜,所以每次只背一壶。 这花韵姑娘的茶别人是没喝过,闻着是异香扑鼻,喝下唇齿留香,周身都散发香气,番离每次煮好放在茶室。 “听说城南的牡丹花开了,番离你备点茶和点心,今个儿我要去转转。”花韵姑娘媚着眼,懒懒的吩咐着。 马车晃悠悠的走过前街,在王膳药铺前停了下来,花韵姑娘刚抬脚进店,药铺的老板娘上前来招呼:“花韵姑娘,多些时日不来了,让我都有些想念。”花韵笑笑,轻轻的提衣角坐下:“想我么?是想我的银子吧。”“哪里哪里,我这不也是为姑娘着想,大概那阿胶已用的差不多了,最近啊,这货有点儿紧。”花韵姑娘瞪了下老板娘,又瞟了下立在一旁的番离。老板娘赶紧扶住花韵往内室走去,“番离,你去马车旁等着。”花韵止住想跟着的番离。番离觉着这药店有些奇怪的味道,细闻又说不出来的那种,马夫笑道:“这本是药铺,再加上也会做些药膳,有些怪味有什么奇怪的。”马夫低声对番离说:“还有啊,听闻这老板娘从西域得一秘术,她做的葆颜药膳可以让人变的年轻,你以为花韵姑娘这么多年,容貌长驻少艾是咋来的?就是每个月都来这吃她的药膳,白花花的银子可送了不少,唉,也就女人图这。”“哦?花韵姑娘看着像年方十八。”“十八?”马夫“嗤”的笑了下,“打我在这起,她就已经在红袖阁了,这样的女人也就那些登徒浪子好这口。”“那,您在这多久了?”番离小心的问。“十年啦。”马夫嘟囔了一句,不管番离有没有听清。 等到马夫的一袋烟烧完,老板娘小心的护送花韵姑娘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瓦罐,尚有余温。番离上前接过,放在马车角落。 到了城外,花韵胡乱转了两圈就回了红袖阁,早早闭门谢客,让番离用小炭炉在房间烧着,置了顶巴掌大的小锅,倒了点平时煮茶的水,让其沸腾。吩咐番离等人,如无他事,不可惊扰。 熟悉的丫头相继离去,只有番离仍在门口守着。入了半夜,凉风四起。番离见周遭无人,小心的摸到后面窗户,顺着窗缝往里看,只见花韵姑娘玉体横陈,趴在贵妃椅上,周身冒着丝丝热气,旁边小炉上正慢慢熬着东西,散发着异味,那从药铺带回的瓦罐已经打开,想必那炭炉上煮的将就是瓦罐里的东西。番离用力的闻了闻,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花韵起身看了下小炉,走到浴盆边坐下,伸手试下温度,转身将炉上小锅小心的端过来,坐进浴盆,慢慢的吃着小锅里的东西。番离记得药铺老板娘说那是阿胶,但看来与平时所见阿胶不同,番离娘曾吃过,驴皮熬制,黄褐色,这阿胶颜色鲜红,似血一般。 花韵吃完阿胶,又从瓦罐挖了一垛,涂抹在身上,全身通红,看着有些渗人。番离突然想起前街的流言,莫非那妖孽吃人当真?或已化成人形,如同眼前这房中人一般。 第二天,番离被街上吵闹惊醒,有人大声呼叫:“成衣庄的千金昨夜被害啦,这次在城外找着尸首了!” 三五成群的民众拥簇着往城外跑,还没等靠近,发现朱雀大街衙门的捕快已经把那围了个水泄不通,仵作向衙门里的老爷大人通报:“全身血尽而亡。” 有人听了直咂舌:“都说是妖精吃人,上次还有人见着了,看,这差人如何做事啊!”成衣庄的老爷婆子早已哭成一团,昨夜个姑娘只是去了前街姑姑家一趟,本想着没出城,应当无事,可谁知这却被人发现在城外,可怜这娇滴滴刚刚年过二八的姑娘,现已宛如干尸了。 衙门老爷姓胡,人也是长了一脸胡子,看不清真容,他招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查了是谁发现的么?” 侍卫是一少年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番离也在其中,转头向大人禀报:“是一队过往的商人,夜半赶着商队想进城住店,不曾想撞见了这事。” “那商队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应该没有,商队是从洛城出发,走了一个月,才赶到长安,而且与成衣庄千金素不相识。” “我是说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胡老爷的胡子有点生气,“哦,他们当中有人说,有人说……”侍卫有点吞吞吐吐,他望了眼四周,都是竖着耳朵想听点消息,好吹牛咵天的百姓。 “陈峰你说就说,叽叽歪歪个什么?”胡大人给了他一脚,虽说自己是个七品官,这事没往上通报前,还是自己的地盘,可以耍下威风。这不,原本凑热闹的几个人,一下子被吓的退后好远。 陈峰慢慢靠近:“他们说,看见一个身长丈二的,两眼如灯,喘着粗气的妖怪,后面还有个尾巴。” “那还真是见鬼了。”胡大人没好气。 待仵作验完了尸,成衣庄的人哭哭涕涕一边要求胡大人破案,一边收了尸身回去。有好事的问胡大人:“大人,这事怎么算啊?”胡大人摸了把胡子:“什么怎么算?不是有人看见了么?这是鬼怪干的啊!”听得这话,人群有了喧杂的声音,怕是这长安街上有的闲话聊了。 陈峰不解:“大人,你真相信是鬼怪干的?”胡大人看了下天,有点像要下雨:“不是鬼怪干的,那你说是谁?”陈峰略一沉思:“这世上可没鬼怪,肯定还是人,只是杀人不过于动刀,动手,可这尸首上没有大的伤口,只是手心有各有一个小孔。这不足以致死啊,还有,全身血流而亡,那两个小孔也不可能流完啊!”仵作凑了过来:“不是没可能,洗冤录里有记载,用竹筒抽干全身的血,只需米粒大的小孔。”“所以周围没见一滴血。”陈峰眼睛一亮:“有人收集了血液!”胡大人慢慢往衙门走:“还有前几个报案的,你合计下没?”“嗯,我记得,都是十六到十八,待字闺中的姑娘,那几个现在都没音讯,这是唯一一个,留了尸首的。嗯,会不会是正好被商队撞见,所以没来的及处理尸首?”胡大人拂了下衣服的灰尘,眼睛晃过人群:“得弄清那血被弄去哪里,干什么用了,才好知道结果。” 陈峰看着胡大人走远,闪进一条小路,四下寂静:“番姑娘,我知道你在这,别以为我认不出你。”番离从树下走出,脸上虽冷漠,眼中却有重逢之喜。 花韵姑娘今个儿开牌,各家公子爷们听了信,早早就在红袖阁候着,因为人多,老鸨差点要关门,不过嘴倒是裂的开,因为她看见挤进门的不是人,是白花花的银子。 花韵的牌子不是谁都能接的,先交一百两定金,才有机会听她弹琴唱曲,再与其对对子,对上味了,进厢房小聊,聊的上心的才有机会与花韵姑娘单独相处。 整整十天,每天一个,花韵姑娘接待了十个客人,这是以往没有的事,原本街上还谈论那鬼怪杀人的事,结果现在谈论花韵姑娘,男人们都眉飞色舞,女人咬牙切齿。 这天,花韵姑娘让商贾陈大头接了牌,一脸肥头大耳,整个人都油光水亮。番离看着有些奇怪,其他丫头也在细细私语:“往常花韵姑娘很少接牌,就算接也没像现在这样,只要有人花了大把银子就行。”番离没做声,晚间看见花韵姑娘又在悄悄吃那瓦罐里的东西。 衙门那边有了消息,陈峰他们用饵钓出了那天的商队嘴里的鬼怪,就是一辆马车前面挂着两个小灯笼,马车上有两人,是药膳铺夫妻二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白天瞄好了豆蔻年华的姑娘,在夜间掠了去,抽其血,做成阿胶。 这是药膳铺老板娘从西域得来的方子,用人血做引,熬制的阿胶有驻颜奇效。人血难得,又必须是青春少艾,待字闺中的,保有处子之身的姑娘。 以往老板娘常去乡下收买,普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以为可以自己挣得一份口粮,没想到却命入黄泉。往后这几年,乡下的百姓见老板娘带走的姑娘,没一个回来的,渐渐不让女孩同去,甚至连乡下也不准老板娘去,所以,她只有向城中姑娘下手。 从药膳铺得来的名单,花韵姑娘已在上头,番离推开门,只见一老妪坐在镜前:“你,是花韵姑娘?”老妪抚摸枯发,眼里仍有些娇羞:“是啊,我原来可美了,天下男人都为我倾倒,千金散尽求我一笑。”她有些痴狂:“现在谁会想到这臭皮囊下面,是曾经的温香软玉?”花韵冲到番离面前:“女人最怕什么?最怕容颜老去,君心不再啊!”番离推开她,有点不屑:“一个花楼姑娘也要君心?”花韵不再言语,眼中起了氤氲:“终究是等不到他了,我这也是报应啊!” 半年后,有一老年男子沿街打听花韵姑娘,她就像雾一样,见过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却又说不清去了哪里。 陈峰邀番离在迎月楼小聚,点了几个小菜,温了壶酒。“你怎么被抓去红袖阁的?看你不像那么不小心的人啊?”番离换了装束,脸上已无红斑,面目不是绝色,但也清秀。小盏酒入口,才慢慢道来:“都是这酒误事,中了小人的道。” “那你怎么想到查这人血阿胶一事?” “原想呆两日就走,没想到那花韵姑娘一身血腥味,你从源头查,我从结尾查,倒是让你讨了便宜。” 陈峰嘻笑:“你没说你下山做什么?” “查陰陽枣的事。”番离把杯举起,闻了闻又放下。 “陰陽枣?那是何物?”番离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这世上不只女人爱永驻春颜,男人,也会。”说完起身离去,只剩下陈峰一脸茫然。接着阅读:异闻之陰陽枣 鬼神不敢侵 同治年间,扬州府安宜县有个李三娘,早年丧夫,可她为了儿子小毛一直没有再嫁。转眼的工夫,红颜褪去青丝变白发,小毛也长大成人了,三娘喜滋滋地想:这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这天,正逢镇上集日。三娘早上起来,觉得额头有点烫,可能是昨夜淋了点冷雨所致,便叫来小毛,从箱子底翻出一点碎银递过去说:“小毛,娘身子不舒服,实在行不得路,你代娘跑一趟,到集上抓几只猪娃回来。”小毛答应一声:“行!娘,你歇着,我去了。” 谁知三娘一直等到日头落,也不见儿子回来。小毛这是怎么了?三娘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起来,有心出去找,双脚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哪里迈得动步子?眼看天黑了下来,然后是漫漫长夜,小毛依旧没有回来,三娘更是急得未曾合一下眼皮,一颗心就像在油里煎着似的。 天刚亮,忽然家里跑进一个人来,却是邻居赵二哥。只见那赵二哥满脸惊慌地喊道:“三娘、三娘,不好了!你知道小毛一天一夜没回来是干什么去了?他是跟鬼伸手赌钱去了,把买猪娃的钱输了个精光。后来小毛想翻本,借了鬼伸手的银子再赌,结果欠下一屁股赌债,现在人被鬼伸手扣下了!” 三娘一听这话,头上就像炸了一个响雷,心都快震碎了,晃了几晃差点儿晕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赵二哥的袖子,喉咙立时哑了,问:“那鬼伸手是什么人?他扣住小毛想干什么?” 赵二哥跺脚叹了一口气,说:“小毛真糊涂啊!谁不知那鬼伸手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赌鬼?每逢集日,他知道这时候大伙腰包里或多或少总有些银子,便开设赌场专门哄人聚赌,参赌者往往是十赌九输。你家小毛不用说,肯定也是着了他的道了。至于他扣下小毛嘛……我也不敢瞒三娘,他已放出话了,今天天黑之前拿银子赎人,否则剁掉小毛的两根手指头抵债!三娘,你快想想办法吧,这鬼伸手可是个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出的狠角儿!” 三娘直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倒了。小毛拿去买猪娃的银子是家里的全部钱财,是她一年到头三更睡五更起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现在又哪里拿得出半文钱? 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三娘定定心神、拢拢头发站了起来,然后大踏步往镇上赶去。为了儿子,她的病似乎一下子都好了。 三娘到了镇上只略一打听就找到了鬼伸手的家,只见大大的青砖灰瓦四合院看上去颇为气派,数十间房内还不时传出掷骰子、洗麻将和众人的吆喝声。一个管事的问三娘找谁,三娘毫不含糊,说:“我是小毛的娘,我找鬼伸手。” 不大工夫,一个人右手背着,左手托着个小茶壶走了出来。只见那人一颗光头像浸了桐油的老葫芦一样油光锃亮,一脸横肉硬得像花岗石,一双细线似的小眼更是陰晴不定,让人望而生寒,一开口声如洪钟:“我就是鬼伸手。我说,银子带来了吗?” 三娘摇摇头,说:“我没有银子。” 鬼伸手小眼里寒光一闪,说:“那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告诉你,你儿子的手指头我是剁定了,你就是在我这儿求上一年半载也没用,我鬼伸手说话要是像放屁一样,日后谁还会还债?” 三娘依旧摇摇头,说:“我不是来求你的。‘子不教母之过’,儿子欠债娘受过是应该的,我只是请你不要剁我儿子的手指,要剁就剁我的手指。不,你不解气的话就剁我的一只手吧,一只手换两根手指你还赚了,行不行?” 这时,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一样的壮汉把小毛带出来了。小毛一听娘这么说,一下子凄厉地大叫起来:“娘,您不要这样!” 三娘看也不看儿子一眼,只定定地盯着鬼伸手,说:“一只手换两根手指头,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鬼伸手眯着的一双小眼当真成了一道细线,几乎看不真切了,只听到他淡淡地说:“我从来只要活债不要死债!既然这样,也怨不得我了,明天正午时分你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你的一只手,看下次谁还敢欠债不还!” 三娘一听,再无二话转身就走。小毛号啕大哭起来,想冲过去不让娘明天来代他剁手,却被两个壮汉死死摁住了。 第二天正午时分,三娘头梳得整整齐齐,衣服穿得服服帖帖地进了赌场大院,只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院子中心则架着一口大锅,锅里全是油,锅下的干柴堆起老高。 鬼伸手大模大样地坐在太师椅上。见三娘到来,他抬手一指油锅,陰森森地说:“你不是要代你儿子剁手吗?反正是一只手,我今儿个不想剁了,想换个花样,来个油锅里摸银子。”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扑通一声扔进油锅里,直溅得油花乱飞。鬼伸手接着又说:“等会儿我把油锅烧开了,你伸手进去摸银子,如果菩萨保佑你的话,好好地摸出来了,银子就归你;要是菩萨不保佑你嘛,你废了一只手就当是还债好了。敢不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一听,立即“嗡”的一声议论开了。这鬼伸手真毒啊!这油锅烧开了,还能伸手进去吗?前些日子他也这样让一个欠了他赌债的老赌鬼摸油锅,结果肉手刚一伸进去,那老赌鬼就杀猪似的狂喊起来,原来那只手……不能看了! 依旧被两个壮汉摁住的小毛没命地跳脚狂叫起来:“娘、娘,摸不得,摸不得啊!鬼伸手,你不是人,你还是剁我的手指好了……” 三娘脸色煞白地大喝一声:“小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喊什么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鬼伸手,烧锅吧!” 一言既出,小毛当时就瘫倒了。院子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人人睁大眼睛看着,个个把心都提了起来。这时,鬼伸手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早有人手拿火把点燃了木柴,火焰一下子蹿起老高,一时风助火势直烧得噼啪作响,不一会儿那锅内的油就翻江倒海般涌动起来。 疾风吹乱了三娘的头发,她一步步走到油锅跟前,一股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她撸起了右手的袖子,只见那双手就像多年的老树皮一样干枯。大伙都把眼睛移到了别处,实在不忍心看,小毛早已哭哑了嗓子,却被两个壮汉硬提溜着头发看。这时,鬼伸手说:“要不,你回去吧……” 话音未落,只见三娘一伸手,整个右手便完完全全伸进了油锅,众人失声惊叫,小毛却不会叫了—他魂儿都吓没了! 忽然间三娘抽出了手,摊开来,手中那锭银子赫然呈现。再看她的手,红红的,却并没有烫坏! 院子内一片死寂,半晌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大声欢呼起来,小毛更是喜极而泣。鬼伸手浑身像被抽了筋似的软倒在椅子内,有气无力地说:“我输了,你们走吧!” 三娘怔怔地看着自个儿的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小毛直奔过去,万分小心地捧起娘的手,忽又扑通一声跪下,向老天直叩头说:“多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 鬼伸手大喝一声:“小子,谢什么菩萨?要谢就谢你的老娘,是她救了你,她才是真正的菩萨!我说李三娘,银子现在属于你了,你怎么不拿走?” 原来三娘正携了儿子往外走,那锭银子却被她扔在了地上。一听鬼伸手的话,三娘回过头来,神色坚毅地说:“我们娘儿俩手脚好好的,干吗要拿别人的银子?”又转头对儿子说:“小毛,咱要靠自己的双手劳作挣钱,以后千万不要想着发歪门邪道的财!” 小毛羞愧地一个劲儿点头,说:“娘,我懂了,以后我再也不赌了。” 眼见众人叹息着全散了,这时一个手下忍不住问鬼伸手:“老大,你啥时学做善人了?你干吗放过那娘儿俩?这可不像你以前的作风啊?” 鬼伸手面部肌肉僵硬着走到那油锅面前,柴火依旧呼呼烧着,锅内的油依旧翻滚着发出吓人的声音,却见鬼伸手一伸手直插进油锅,再拔出手,他的手竟也完好无损! 原来鬼伸手在油锅内放了满满一锅醋,最上面才倒了浅浅一层油,火一烧那醋立刻就先烧开了,而那上面的油花儿也像开了似的沸腾,实际上温度根本没上来。 这时鬼伸手幽幽地开了口:“我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位老娘,可她走得太早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走上这条道……在这世上,我鬼伸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为儿女肯割肝摘肾的娘,这些娘都是活菩萨,连鬼神都不敢侵,我敢伤她们吗?” 夜谭记之错魂 一、错位 潇潇睁开眼,熟悉的床,熟悉的脸,她弯起唇角,努力地对最亲的人露出笑容。 是她不懂事,不顾小夏的劝说,非要去探那才刚结冰不久的湖面。江南的冰向来单薄,湖面的冰看似结实,实际一触即碎,她穿的鞋又不防滑,一个不稳便跌入了湖中,冰冷刺骨的水直直往她周遭涌来,她都来不及叫唤,便在晕头转向中失去了知觉。 中间是长长的梦境,梦境里有一条河,她站在河的一边,姐姐暮雨站在另一边。姐姐掩面而泣,哭得很是伤心,她很着急,想过去安慰姐姐,可不知为什么,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没法到达彼岸。 姐姐一直在哭,可她却无计可施。正急火攻心,潇潇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境,爹爹、娘亲,还有姐夫,都在呢。 姐夫?蓦地,潇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还未出阁,姐夫怎能进入自己的闺房?不对,这也不是她的闺房,是姐姐的! 见潇潇醒了,娘亲哭得厉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而从小教导她和姐姐礼仪的爹爹,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拍拍娘亲的手宽慰她,丝毫没觉得姐夫此时不合适在场。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表情激动的姐夫一把抓住潇潇的手,哽咽着道:“娘子,你可真的吓死我了。你昏迷的这些天,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娘子?姐夫的娘子不应该是姐姐吗?程夫人似乎觉察到了潇潇的不对劲儿,泪也不流了,试探着问:“暮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疼,还是饿了?” 潇潇猛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娘亲叫她“暮雨”?那是姐姐的名字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觉醒来,她就变成了姐姐! 二、真相 这样的事,她不能跟爹爹和娘亲说,对于姐夫的亲近,她也只能以各种借口躲避。身体一天天好转,可潇潇心里的恐惧却一天天加深,要是姐姐再也回不来了,而她也回不去了,那该怎么办? 一个晴朗的日子,潇潇趁着婢女打盹,偷偷地出了院子,来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兰苑。 嫩黄色的迎春花已经开了,在绿叶间轻轻摇曳,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花。推开门,一切依旧,仿佛她从未离开。 门外传来犬吠声,潇潇小跑出去,门口站着一只胖成球的白毛小狗,潇潇蹲下身,笑着朝它张开手:“汤圆,来,姐姐抱抱!” 汤圆却“呜呜”叫了几声,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潇潇纳闷,汤圆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她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她想到自己现在是姐姐的样子。姐姐曾经被汤圆吓到过,汤圆从此就不敢再亲近姐姐了。 潇潇想了下,拿了汤圆最喜欢的毛球,逗汤圆玩。汤圆挣扎了一番后,耐不住毛球的诱惑,终于如潇潇所愿,呼哧呼哧地绕着毛球跑。潇潇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人一狗正玩得起劲,门口却传来了惊呼声,原来是侍女小夏,她磕磕巴巴地说:“大小姐,您……您不能跟汤圆玩啊。” 潇潇奇怪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小夏也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您一碰汤圆,身上就会起红点。” 潇潇狐疑地捋起袖子,说:“没有啊。” 小夏睁着圆圆的眼睛,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孪生姐妹,本就长得极像,只是大小姐文静,二小姐活泼。但此刻面前的大小姐,却和二小姐一模一样! 潇潇缩回手,试探着问:“二小姐又去哪位小姐家玩了?” 小夏几乎是目瞪口呆了,盯着潇潇看了好久,讷讷地轻声说:“二小姐去世了……” 潇潇一惊,手中的毛球掉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三、艰难抉择 潇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姐姐的住处的。原来自己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她只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不是吗? 她贪玩,跟个男孩子一样,总是偷偷溜出去,回来时也不小心,常常被爹爹发现。爹爹脾气大,一动怒就要用家法。娘亲劝不住,幸好还有姐姐,总是跟爹爹之乎者也地绕一圈,爹爹被绕晕了,一扔家法棒,气呼呼地走了。她调皮地朝姐姐吐吐舌头,姐姐无奈地看看她,也不说什么。 从小便是姐姐护她周全,可现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死了,甚至还连累了姐姐…… 想了几日,潇潇对姐夫说,想去近郊的澄心寺烧香还愿。徐兰溪一口便答应了,只是他坚持要陪潇潇一起去,无论潇潇怎么说,都不肯松口。潇潇见此,也只能罢了。 次日,两人来到澄心寺。烧完香后,潇潇跟徐兰溪说,有些女儿家的心愿想单独去问问明镜大师。徐兰溪便带着她来到寺后禅房,拜访明镜大师。 明镜大师是澄心寺主持,也是远近闻名的的得道高僧,据说有天眼,能见到常人见不到之物,懂常人不懂之事。 徐兰溪站在禅房外,潇潇一关上门,便跪在明镜大师面前,仔细叙述了近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希望明镜大师指点迷津,让姐姐赶紧归来。 明镜大师听完,也是吃了一惊,虽说这事有违常理,但出家之人慈悲为怀,明镜大师见潇潇凄楚的样子,便应了潇潇所求,细细推算了一番。算完,他皱着眉道:“贫僧的推算,不知为何跟施主所言并不相符,至于哪里对不上,贫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潇潇问:“那大师算出了我姐姐的魂魄在哪里吗?” 明镜大师答:“还在施主府中。” 潇潇心中一喜,继续问:“那如何才能让姐姐回来?” 明镜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六道轮回,一具肉身一个魂魄,皆是一一对应,若是已经对应好,那一具肉身是无法承载第二个魂魄的。” 换言之,潇潇的魂魄占据了姐姐暮雨的肉身,暮雨的魂魄自然就只能游荡在天地之间,不得归处了,除非潇潇魂魄离开,暮云的魂魄才能归来。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挽回了暮雨,便要牺牲现在的潇潇;维持现状,则暮雨就无辜牺牲了。 四、心结 回来的路上,潇潇低着头一言不发。徐兰溪看在眼里,颇为心疼,宽慰道:“方才我在禅寺外面,听到你又提及了二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这心结也该放下了。” 潇潇抬起头,问:“我对二妹有什么心结?” 徐兰溪以为潇潇在说反话,苦笑道:“你呀,心眼小又嘴硬,那时候,我常带二妹出去玩,谁知你却因此胡思乱想,本是想借花献佛讨你欢心,可你却以为我跟二妹有私情。我徐兰溪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心里只有娘子你一人!” 潇潇呆呆地看着徐兰溪,连他抓住了自己的手也不曾察觉。 那时候,徐兰溪常来家中找爹爹探讨学问之事,机缘巧合结识了她们姐妹二人。 和不学无术的自己不同,姐姐暮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两人常常争执古今之事,争执来争执去,倒争执出了一些郎情妾意。 如此一番,徐兰溪来程家走动得更加勤快了。徐兰溪长得好,性子也好,潇潇总让他带自己出去玩,他也不拒绝,如今想来,那时候姐姐对自己确实是有些冷淡的。而自己呢,少女情怀,即使粗枝大叶如她,也总是有的。 徐兰溪摸了摸潇潇的头,道:“你呀,心思太重。不管如何,二妹已经不在了,人总要往前看的,你留着二妹的所有东西,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给二妹准备一份,就像她还在世一般,甚至连做梦,也时常梦到她。你觉得愧疚,可是二妹的死只是意外,你又何必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二妹的死,与我无关?”潇潇的脑子有些蒙了。 徐兰溪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二妹掉水里是意外,你又不识水性,即使跳下去救她,也于事无补。二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 虽然徐兰溪讲得很是委婉,但潇潇听出了几分意味,自己的死,应该也有个故事。也许,她应该在这世上多留一些时候,把一切都弄明白了再去寻回自己的肉体。 回到家中,翻阅了很多姐姐的遗物,事情慢慢明朗了起来。 原来,姐姐并不是她曾认为的那个温柔、关心自己的姐姐。姐姐嫉妒自己的活泼外向,嫉妒自己装疯卖傻缠着徐兰溪。 曾有一次,她借着自己长得跟姐姐像,穿上姐姐的衣服去逗徐兰溪,徐兰溪竟也没发觉,跟她诉说了好大一通衷肠,这事被姐姐看到,当时就沉了脸。也是从那时开始,姐姐对她不单单是冷漠,甚至是怀有敌意的! 而那次意外,也并不是像姐夫说的那么简单。汤圆贪玩,跑到初结冰的河面,自己去追它,冰薄易碎,她掉到了冰水中。那时候,姐姐就站在身后,她向姐姐呼救,可姐姐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也不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入水底。 原来,自己的魂魄归来,不是陰差陽错,而是自己陽寿未尽,老天让自己归来的! 潇潇坐在繁花如雪的院落中,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既然现在身子是自己的,那么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有爹爹娘亲的疼爱,有徐兰溪的怜惜,为什么还要找回那个恶毒的女子呢? 五、一声长叹 春意越来越浓,伴随缠绵不断的春雨,清明到了。 潇潇本不愿去的,可无论怎么推托,爹爹娘亲也坚持让她一起去坟上祭拜死去的“潇潇”。 站在自己的坟前,潇潇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魂魄会离开姐姐暮雨的肉体,飞入面前的青冢之下,与自己可能已经腐烂的肉体合二而一。 潇潇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大夫看了一轮又一轮,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心病。爹爹长叹不止,娘亲日夜流泪,徐兰溪抱着骨瘦如柴的潇潇,不知如何是好。 潇潇也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强撑着身子,来到“潇潇”的坟前。 她开始挖自己的坟,虽然很吃力,却有一股异样的勇气在支撑着她——只要自己的肉体消失了,自己的魂魄就不会找这具肉体了,她就能永远占据姐姐暮雨的肉体,以姐姐的身份活下去! 也不知挖了多久,终于,铁锹碰到了硬物!潇潇大笑起来,扔掉铁锹,跪在地上用手刨开泥土。 一具小小的棺木慢慢露了出来。因年代久远,棺板已腐朽了大半,潇潇一使劲,便掀开了棺盖。借着银白色的月光,她看清了棺中躺着的人的样子。里面,躺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穿着暗红的小小的衣服,头颅小小的,身子也小小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潇潇怔怔地看着棺中的尸体,狰狞的脸慢慢恢复了原样。 怎么会这样? 夜凉如水,潇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没走两步,她腿一软,便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六、走出梦境 无边无际的黑暗,潇潇跑啊跑,边跑边大声喊着:“爹爹!娘亲!姐姐!”可是没人回应,跑得累了,她跪在地上哭,突然,四周的黑暗慢慢散去,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 河的对岸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衣服,粉雕玉琢般煞是可爱。小女孩追着小狗跑,跑到结冰的河面上,冰碎了,小女孩掉到了窟窿里。潇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想喊却喊不出声,想动却动不了。 小女孩扑腾了几下,慢慢沉了下去。水面又恢复了平静。潇潇突然发现,河对岸还站着一个女孩子,穿着嫩绿色的衣服,呆呆看着方才的一切,粉雕玉琢的脸跟刚刚掉到河里的女孩一模一样。 潇潇呆住了。 她认得那个穿绿衣服的小女孩,那是幼时的暮雨,那是——曾经的自己。 潇潇,早在很多年前便溺水而亡了。她不是潇潇,她是暮雨。一重一重的梦境,终于在暮雨认出自己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日子慢慢悠悠地过去,暮雨终于能起床走动了。 陽春三月,杨柳飞烟,小夏扶着暮雨来到兰苑。从小到大,只要她有的东西,都会在兰苑中准备一份,好像潇潇一直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长大一般,甚至她不能碰的狗,也养了一只在兰苑。 “潇潇,我很羡慕你呢。”暮雨轻声地说,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半年多前,城中遭遇流民起义,除她与小夏因去山上看潇潇幸免于难,家中所有人皆死于流民刀下。暮雨处理完丧事,大病了一场。 她幻想自己成了潇潇,只有那个很早便离世的妹妹,可以跟爹爹娘亲还有兰溪在一起,一直都不分开了。 潇潇和她最亲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永远幸福安康。 乡村异闻之阴阳枣 话说人生一世,万般光景,世人想红颜永葆,可以尽情享乐,所以,求仙问道,寻觅奇珍异法之人比比皆是。 渝城吴府近日要娶新媳,院里上下忙的个个头发晕。人手不太够,王管家找牙婆寻几个做的事的帮手。 “女人不行,那得干重活。”王管家推了一把番离,不曾想她却纹丝未动。 牙婆满脸堆笑:“王管家,你先别急,这招寻人手要的赶时间,所以才先找这么几个,别看这女人瘦,家里可是做农的,劲大着。” 番离一身青灰素衣,脸上抹了墙灰,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本色,那头青丝随意挽在脑后,远远看去,与农妇无二样。 王管家吃了瘪,鼻孔朝天看:“管你如何,老爷子说了,这前厅是不准卑贱女人落脚的。”“哎呀呀,那就放后院洗衣择菜,够了。”牙婆心疼买卖,多一个人力多一份银钱。 院角走过一女子,面色枯槁,提着半桶水慢慢往前挪,番离上前托一把手,紧走两步,倒水进缸,动作利落。 王管家脸色温和了点:“人,可以留下,但夜间需出府,做事不可多言。” “好咧,您放心,她是个哑巴,不说话只干活。”牙婆说“哑巴”的时候悄悄掐了下番离,待王管家走远,细细交待:“你做事就行,让你干啥就干啥,给我装几天哑巴,讨得工钱回去养家,夜间你记得要出府,凡事注意点。”番离点点头,牙婆才安心离去。 人生大事莫过于金榜高中,椒房之喜,不过这吴老爷是老妻丧身已过几载,此次是再娶,听闻娶的是洛城花阁头牌,容貌身段可比仙子,当然也听说此女阅人无数,知晓各种驭夫手段,旁人皆笑吴老爷艳福不浅。 说来也奇怪,这吴老爷年番六甲,身板却似青壮年一般,乌发红颜,只道是他家财万贯,常年吃尽各种补品罢了,因为同亲戚友也问不出什么门道,一概都以人参燕窝补之之效回应。所以娶得这妖媚女子,倒不叫人说他会力不从心了。 番离几日都在后院,除了洗衣择菜倒垃圾,并不安排其他,也没得空往别处走动。 一起干活的,还有另一个年轻后生,面形消瘦,时常将目光掷于通往前厅的路口。 黄昏出府时分,番离发现后生也随后出了吴府。她跟在后生身后,后生神情愰惚,慢慢出城,在西郊一农舍前驻足拍门,开门的是一老妇,脸上带有酸苦,她拍了拍后生身上灰尘,一边让他进屋。 番离思量下直接推门而入,吓的后生从桌旁站了起来,旁边老妇手中拿着一件春衣花小褂,也是一脸愕然。 “家中曾有豆蔻小女?”番离环视一圈,靠墙的长柜上系着一条颜色鲜丽的头绳,她自顾自的倚着桌旁坐下来。 “你怎么跟着我?你,你不是哑巴吗?”后生紧张的将老妇护在身后。 番离看着后生继续问道:“那小姑娘是不是被送进吴府?看你这屋景,想必定换了些银两,老夫人有些顽疾,需长期吃一种叫天山草的药,这药不贵,但持久以往,你们日子不太好过。” 后生满怀戒备:“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妹入府?” 老妇似提起伤心处,嘤嘤的哭泣起来,转身进了内室。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就问你,你小妹进吴府有多久了?” “半月有余。” “那还有命在。” “什么?你是何意!”后生欲冲到番离面前,但她身上那一股气息让他只能握紧拳头呆在原地。 番离起身拍了拍灰:“想救你小妹,听我安排就行。” 后生面露怀疑:“救?为何?当时牙婆说是吴府要暖手的丫环,才让小妹珍珠顶了去。” “暖手的丫环?呵,那你去后院做工每天在看什么?” 后生低了头,声音有点哽咽:“从小珍珠听话懂事,这次牙婆说吴府要十三、四岁的童男童女各两名,原想我俩能一并进府,谁知我年龄大了,排不上,小妹就独自去了吴府。” “你在这洛城住了多久了?” “有大半年光景,是投亲来的。” 番离一脸明了:“难怪,这里住久了点的人大概都知道,童男童女进了吴府就没曾见过几人出过府的,牙婆胆子毛,也就敢欺负你们这生人。” 后生两眼圆瞪,似有不信:“为何,那吴府是要吃人么?难道官家不管?莫非你是官家的人?”番离听到官家一脸厌恶:“我可不是吃平民血,不管百姓事的耗子,好了,别管我是谁,总之你听我安排就是。” 后生明白此事怪异,他也心生疑惑,进府几日,莫说小妹的身影,连年纪相仿的都没见着,什么丫环小厮连平日里走动都没有?娘亲想念珍珠,早说将银两退回,可牙婆不答应,难道吴府真的吃人? 第二日进府,番离被指派洗碗筷,这离迎娶的日子近了,府中来往客流不断,把烧菜的厨子累的直骂娘,番离会主动帮把手,厨子感激,特意藏了半只猪蹄,要留给番离。 今天后生干的杂活,在院中来回,一不留神,脚被物件砸中,疼的“嗷嗷”直叫,打杂和后院的人都看热闹,有叹息也有幸灾乐祸。 番离看了一眼,趁无人注意,转身溜进旁边耳院的小门。 门外是另一番天地,四下静幽,花草树木从生,有条小道往前,走到尽头,发现还有一个四合别院,门口坐着两个护院,在低头闲话聊天,番离小心的摸到另一边,跃上墙边大树,透过树枝往内探望。 别院里五六个男童或走或站,嘴微张开头上扬,慢慢在院中转圈,院角有个老婆子托着食盒,等着男童将嘴里的物价吐出,吐了又去到旁边厢房中,出来时嘴里又含着物件。 如此来来回回几趟,食盒终于装好,婆子跟守卫打了招呼,转身离去。 番离细细看了看那些孩子,身形圆胖,面色却不红润,极其苍白,神智如同呆痴。旁边厢房中,似有些微弱的哭声,她摸了把脸,心中已经清楚八九。 番离回到后院时,王管家正在骂围观的人群,都不好好干活,凑热闹来偷懒,待人散开,番离上前查看,后生满脚是血难以起身,王管家掏了几钱碎银掷于地上:“你赶紧把他扶出去,真是事没干还乱事,走走走。” 扶了后生到后院门,番离小声交待:“将此物拿去官衙报官,其他不用说,只说人在吴府即可。” 后生接过一黑玉牌,上面只有一个尧字,“等等,你让他们今日里不要来,明日才行。” “为何?” 番离看了看天,两眼微闭:“明日里人多。” 今日,吴府娶新,门前整条街都挂了红灯笼,有人叹息:“唉,这吴府真是富贵人家啊,娶个红牌姑娘还如此铺张。” “你可知缘由?那是因为朝中有人。” “有谁?” “大将军吴进南,与吴老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吴老爷靠了兄弟的关系做了盐商,你说有没有家底铺张。”人群里附合羡慕之声四起。 红牌姑娘的花轿一路锣鼓阵阵,直奔吴府大门而来,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百姓已经亢奋,吆喝着喜婆散糖果和彩头,更多的是那些男人眼神巴巴,想从帷幔缝隙里一睹红牌姑娘的美貌。 吴老爷满脸堆笑的在前厅招呼宾客,不曾想衙里的大人带着众捕快走了进来,话说平日里也瞧不起这些人,官阶低级,拜帖都难进家门,可今日人家借贺喜之名入府,总不能赶走,算了,这点酒还是舍的起。 陈峰随着官衙大人坐在位置上,不停东张西望,大人神色紧张小声问他:“你看见了没有啊,她人在哪?” 陈峰摇摇头:“没看见,放心,她一定在这,该出来时自会现身。” 官衙大人暗叹时运不济,原本一平民百姓拿出“尧”字黑玉,这事就怪哉,其中几分真假难辨,谁知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捕快陈峰刚好在场,说认得此物无假,正寻黑玉主人,本想说以欺诈之罪捉了那后生,谁知现在扶着脑袋来陪陈峰见人,前厅酒桌上人人喜笑颜开,只怕只有自己是惶恐不安。 看完新人行了六礼,开始陆续上酒菜,陈峰不客气,逮啥吃啥,官衙大人的脸色不好看,旁边的随从也个个紧张,都不敢动筷。 陈峰吃饱喝足,看见吴老爷那桌上有一物,却是别桌没有的。 一个漆红小盒,摆了十来粒红枣,个个有鸡蛋般大小,枣子呈深暗红色,圆润光滑,闪着奇异的光泽。 陈峰心想这未必是贡枣?也曾在长安见过,但好像有点不同。 外面进来一人在大人耳边嘀咕几句,听的他脸色越发难看。陈峰拍了下手:“看,她来了。” 寻声望去只看见有人扛着一个大锅铲子出来,正是番离。 番离走到吴老爷身边,看着他喝尽碗中汤水,才低头询问:“老爷,这汤如何?” 众人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农妇,吴老爷也被吓了一跳:“你是干什么的?厨子?王管家!你是如何做事,怎么让一厨子到了前院!还是一女的!” 原本番离出现让人好奇,吴老爷一嗓门让大家都嘘了声,静静的看着这妇人是何方神圣。 番离用锅铲碰了碰漆盒里的枣子,一脸鄙夷:“既然那么看不起女人,为何还要讨个婆娘?为何,还吃这陰陽枣?” 吴老爷脸色大变,踉跄的站起身:“你胡说什么?你是谁?来人啊!” 番离捂了下耳朵:“别叫了,人都在后院软了躺着。” 吴老爷气急,举起桌上菜盆朝她砸去,惊得宾客赶紧逃窜。陈峰快步上前,替她拦住飞落的菜盆,番离眉头闪了闪:“大人还在睡觉么?” 官衙大人起身上前,小心的将黑玉递上:“请问您可是清镜司的黑吏大人?”将黑玉收回,推开陈峰,番离给了吴老爷一锅铲,让他跪倒在地。 吴老爷哪受得了这种气,脸上青筋暴增,血目而露:“贱妇!你敢如此对我,小心出不了吴府!”转头又指向官衙大人:“你们这群狗东西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这疯妇捉住!”说完却无力起身,只有大口喘气。 大人一脸悲催:“吴老爷,这是清镜司的黑吏大人。” “管你什么黑的白的,你可知道我兄长是谁?!” 官衙大人听了此话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心中暗叹:你兄长又不是皇上,这黑吏大人可是皇上都让三分的! 吴老爷咒骂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一副浑身提不起劲的模样。 番离笑了笑:“呵呵,没劲了吧?看来青竹水是解此物,我没记错。”放眼望去,前厅的宾客已被捕快们赶的七零八散,府中的下人正畏缩的呆在厅角。 陈峰禁不住枣子馋人,伸手抓一个就要往嘴里送,番离给他一铲:“你知道此物如何得来,再想吃不迟。”他吃痛的收了手,枣子滚到了吴老爷脚边。 “北蛮有一疆国,盛产红枣,个个大如鸡蛋,年年进贡我朝,红枣有补气养血之效,所以深得众人喜爱。” “难道吴老爷身壮如牛就是吃枣子吃的?”陈峰豁然开朗,“我往常也有吃过,没感觉啊,像他这样年过花甲还身如壮年汉子,那得吃多少啊?” 番离不想理会他:“红枣再好,效果也是微绵,于是有人招来孩童,童女,未经初潮,平日各种药材虚补,待潮期之日,将枣置于下陰,放足半月,取出,此为陰枣。” 陈峰面色骇然,将刚才摸枣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还在官衙大人身上蹭了蹭。 吴老爷靠在桌边喘气,头顶慢慢生出鹤发,眼里满是阵阵杀意,只可惜仍旧提不起半分力气。 “将陰枣让未尽天葵的男童含住,用口津包裹在艳陽下暴晒,晒足一个时辰,方可完成,合为陰陽枣。” “那,只是多个花样吃个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吧?”陈峰还是好奇。 “此事违天理,那童女虚补,又被红枣吸尽精元,多半熬不过一年。童男原是生骨之期,胡吃大补之药,加之口精流失,不出半年,生生脆骨而亡。” 陈峰吓的捂了嘴:“这也太疯狂了吧,谁想的方子啊?” 吴老爷慢慢倚着椅子坐了起来:“你是如何得知?” “呵呵,你管我如何得知。”番离高喝一声:“大人,还在睡呢?洛城吴府豢养孩童,以其命制逆天之药,证据都在后面那个小别院里,想必那院角墙底不止一副白骨。”官衙大人如梦如醒,慌忙带人去往后院。 宾客中有人惊呼:“哎呀,吴老爷怎么变了!?” 陈峰回头吓一跳:“咦?这刚才还好似壮汉,怎么一会功夫变老头了?” “万物有定律,一物降一物,青竹水做汤,正解此癔症,偷天换日得来的春颜,一朝化为乌有。”番离甩了锅铲,往外走两步又转回来,将桌上一壶小酒揽入怀中,陈峰跟在后面啰嗦:“你说你一姑娘家,怎能这样?” 番离冷着脸,几步一跃,离府而去。 城外后生屋内,老妇与后生紧张等待,看见番离时,后生长长吐了口气。 “你明日去官衙领回珍珠。”番离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里面躺着一支七须人参,“将此参分三次,蒸于米面中服下,可断了老妇的病根。” 后生慌忙接住,双腿欲往下跪,番离伸脚拦住,“别,我受不起。”老妇已是泪流满面,感恩戴德,却也无法言语。 陈峰闪了进来,一看场景又乐了:“番姑娘,做好事可要算上我。” 番离伸手取了他腰间钱袋,倒出一块钱两,递给后生:“好生置办点生计,珍珠回来,记住,她只可吃粥,吃足一个月才能与你们同食。这银两是这位公子给的,你们谢他吧,我走了。”音落人已出门,陈峰赶紧跟上:“去哪?等等我!” 圆月如盘,夜静似水,躺在客栈屋顶边喝酒边赏月,让人颇感惬意,陈峰费劲爬上来坐好,自顾自夺过酒壶,深深倒了一口:“好酒,难怪你临走也要带上壶。” “埋在桃树下十来年的女儿红,当然不错,对了,你跟着我干嘛?”番离想起他不是在长安当差么? 陈峰拭了把汗,笑的贼眉鼠眼:“这不,有一案子想请你搭个手呗。” “你衙里没人?跑这远找我。” “嗯,这事,还真要找你。”陈峰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上面有三个暗红色的字:“芙蓉羹”。 番离眉头挑了下,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月色如水,寒风清凉。接着阅读:异闻之芙蓉羹 古井浮尸 清同治年间,扬州人李忠普考中进士,虽然才华横溢,但家境贫寒而没钱打点,只好接受任命,到安徽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去做了知县。要说这县城本来不小,但之前太平军起义,安徽是主战场,打了几十场恶仗后,县城不光人口剧减,连土地都被拥有私人武装的邻县占去不少。百姓戏称这地方是堂上打板子,全县看热闹,就是说它小。 这天是立秋,李忠普处理完手头不多的几件小事后,坐在县衙后院喝茶看书。班头齐五跑进来说在城东头的古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请老爷去看看。 那古井,李忠普是知道的,据老人说,是前朝知县修建的,井口不小,有三尺宽,但长年背陰,不见光,一般没人去那打水。 李忠普带人过去,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但没知县老爷发话,尸体还在井里面泡着没捞上来。据发现尸体的陈三说,他起早想打水冲猪圈,但别的井都有人在用,便想到这儿打水,谁知大木桶一下去,便感觉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便用木桶托住想拽上来,哪想好不容易拽上来就看见两条人腿,吓得他一松手,连人脸都没看清,尸体就又掉到井里去了。李忠普走到井口往里瞧瞧问陈三:“你真没看清脸?”陈三说:“我吓得魂都快丢了哪有仔细看。”正要把尸体捞上来,一个女人焦急道:“让让,快让让。”是城西的林崔氏。她分开众人走到井口往里一看,顿时哭天喊地:“天哪,我的夫啊,你死的好惨哪。”大家纷纷议论,这尸体是林崔氏的丈夫林生?看着林崔氏哭的撕心裂肺,李忠普劝道:“节哀顺变,不过,林大嫂,你真看清了这下面是你丈夫?”林崔氏擦把眼泪:“当然,自己的男人能不认识吗?”李忠普“哦”了一声,招呼围观的百姓:“你们谁认识她丈夫的,到前面来看看。”出来几个,往井里一看都摇头说太黑看不清。此时林崔氏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的坐着。李忠普让人把尸体捞上来,一看还真是林生。林崔氏扑在尸体上大哭:“我说了是他,你们还不信!”李忠普沉声道:“这井里面黑乎乎的,要不是陈三打水,从上面别说看清人脸,连里面有没有人都看不见。你莫非是长了夜猫子的眼睛,一眼就认出这是你丈夫?”林崔氏身子一抖止住哭声,李忠普喝道:“还不从实招来!”林崔氏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老爷饶命,我全招。” 原来林崔氏早和外人通奸,怕奸情被发现,便寻思着杀了林生。两人趁林生睡觉用绳子勒死了他,趁天黑抛尸古井。自以为天衣无缝,谁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恶行败露,伏法认罪。 佛堂女尸奇案 夜半时分,明亮的月光化作一片清辉洒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轻掩大门,她环顾四周望了望,见街道上没有人,便径直向村里的那座佛堂走去。佛堂里漆黑一片,女子蹑手蹑脚,推门走了进去。佛堂是村里的公用场所,除了初一十五,平时绝少有人进来。女子走了进去,掏出火镰点燃了一根蜡烛,烧了一圈香之后,便坐在看堂老人的床铺之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这时,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走了进来。女子没有回头,任凭那男人伸出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死鬼,还不快松开手i”女子笑道。 那男子仍不松开手,女子觉得不对劲,她拼命拔开男人的手,回头一看,男人正睁着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你、你要干什么?”女子有些害怕了,“你再不出去,我、我可要喊人了!” “深更半夜,你一个女子独自一人跑到这没有人的佛堂干什么?莫非,是想会情郎?”男子微微狎笑,“这离村子还远着呢,随便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咱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如果你敢喊,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男人说着,猛地扑到早就吓瘫了的女子的身上…… 但见张氏浑身血污,地上淌着一滩血。于是,老狗冲着附近的地保家喊:“杀人了,杀人了!” 李龙石有早起读书的习惯。早上,李龙石又像往常一样在卯时起床了。不过,他今天梳洗过后并没有心思读书。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太后老佛爷向洋人开战了。李龙石是咸丰八年的进士,官至翰林院大学士。咸丰帝驾崩,洋人更加嚣张,因为主战,四十八岁的李龙石被贬到辽西盘蛇驿这个弹丸小县当知县。他曾作诗云:“竹未出土先有节,梅开雪里不知春。”一时传为佳话。 盘蛇驿远离京津,这里离洋人的槍炮声还远着呢,所以,李龙石到任后,一门心思想将盘蛇驿的政务抓好。由于李龙石的勤政爱民,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个辽西小县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李龙石无时不在想,为官不论大小,只要一心一意为民谋福,就不枉读一番孔孟贤书了。 李龙石正在忧国忧民,忽听前堂传来击鼓之声。天还未亮,又会有何人击鼓呜冤?李龙石刚刚换好官服,值班老衙役急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大人,青莲泡发生杀人案,村妇张氏被杀在街头。适才是青莲泡的村民董万琦击鼓报的案。” “随我去堂前见见那董万琦。”李龙石道。 两人来至大堂,大堂上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长相魁伟白面英俊的汉子。汉子一见李龙石就跪下了:“大人,我是青莲泡的董万琦,清早遇见村妇张氏被害街头,特受家属所托,赶来报案。” “董万琦,你可将当时场景大略描述一遍。”李龙石一边令老衙役通知衙中众人,一边示意董万琦起身。 董万琦起身说,天还未亮,他正在酣睡之时,忽听有人敲门。董万琦起身开门,地保气喘吁吁站在门前。地保说:“万琦,不好了,你干娘被人杀死在城隍庙前了。你快去衙门里报案吧,现场我已吩咐人保护好了。”董万琦不及细想,就赶到衙门报案来了。 这时,衙中捕头仵作众人已经赶到,在董万琦的带领下,众人奔向青莲泡。青莲泡是城南的一个小村子,离城十余里。这时,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 李龙石落轿,只见城隍庙前早就围了一圈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驱逐看热闹的人群。董万琦指着中年人对李龙石道:“大人,那就是本村的地保。” 围观的人群一见衙门来人了,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年轻女子正伏在死者身上号啕大哭。经介绍,女子是死者的小儿媳妇杨玉环。 李龙石走到死尸面前,吩咐人架开杨玉环,仔细蹲下身来勘验。但见死者头发散乱,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妇女,胸口和肋间被刺三刀,血流遍地。察看四周,除了三步外扔着一个篮子外,并没有发现别的东西。翻开篮子,发现里边有一把锋利的镰刀和一条绳索。 地保过来见礼道:“大人,早上小人正在家中酣睡,忽听街上传来豆腐匠老狗‘杀人了’的叫喊声,小人顺声音走到外边一看,声音是从城隍庙传来的,近前一看,村妇张氏被害街头。于是,小人便让老狗看护现场,自己就近跑到死者义子董万琦家,让他前去报案。” 李龙石唤过豆腐匠老狗。老狗三十岁上下,瘦小单薄,面对李龙石的问询,有些拘谨。李龙石道:“这位兄弟,你可将今早所见细细讲与本官。人命大于天,本官定要缉出真凶,为死者讨个公道。” 老狗见李龙石没有一点官架,便放宽心,将早上所见娓娓道来。 早上,老狗像往常一样早早挑着担子出来叫卖豆腐。奇怪,今天早上,尽管他出来喊了两条街,并没有几个人买他的豆腐。 这时,老狗忽然听到城隍庙前传来“我的妈呀”的一声呼喊,那声音在黎明前显得格外清晰。 是谁在呼喊?老狗挑着担子来到城隍庙前。此时,天色已经露出鱼白肚。远远地,老狗发现庙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老狗放下豆腐挑子近前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这个女人老狗认识,是前街常买他豆腐的张氏。但见张氏浑身血污,地上淌着一摊血。老狗吓得不得了,就冲着附近的地保家喊:“杀人了,杀人了!”地保闻声,披着衣服就跑了出来,见状,吩咐他看护现场,然后让张氏义子董万琦去衙门报案了。 从董万琦和地保等人的嘴里,李龙石了解到,张氏年轻守寡,含莘茹苦将两个儿子养大成人。大儿子朱传文不学无术,整日跟着一些无赖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虽然年过三十,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小儿子朱传武倒是精明强干,两年前死在了疯马之下。现在,张氏只和大儿子和小儿媳妇杨玉环生活在一起。 李龙石不解,母亲被害,张氏的长子朱传文因何没有出现?现场留下一只篮子,因为有地保看护现场,所以,李龙石尚能清楚看见潮湿的地面隐约可见几个印着血迹的脚印,根据脚印的方向,杀人者是向城隍庙后的一条小巷内跑去的。 “你们谁知道这个篮子是谁的?”李龙石问询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这时,董万琦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道:“大人,这个篮子我见过,是庙后街上的土溜儿的。” “土溜儿是何人?”李龙石问道。 董万琦道:“回大人,土溜儿就是庙后街上郑发财家的二小子。现在屯子里王家大院当小伙计。” 听到董万琦的介绍,李龙石就吩咐他前面带路去土溜家。一路上,李龙石发现,果有点点血迹,一直到一户破烂的院落前不见了。李龙石吩咐衙役唤门,过了好长一阵子,才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打开院门。那妇人见门前站了这么多衙门中人,吓得当时就变了脸色。董万琦介绍说,这是土溜儿的母亲王氏。 “官爷,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7”王氏惊慌失措。 李龙石道:“前街张氏被杀,现场发现令郎土溜儿的菜篮子和镰刀一把,所以,特来贵宅调查取证。” 王氏道:“官爷,您是怀疑我们家土溜儿杀人了?” 跟随李龙石一起来的捕头石迁道:“是不是你儿子杀人,我们不能妄下断言。请问,你儿子现在何处?” “他在屋子里躺着呢l”王氏满面无奈。 众人来到屋子里,床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一见衙门中人间进,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无论李龙石怎样问话,土溜儿目光呆滞,就是不说话。 “大人请看,这是什么?”石迂指着床下的一个木盆。 李龙石一看,木盆内竟然泡着一身衣服,盆内的水鲜红色,一看,便是血迹。 “王氏,盆内发现血衣,你又作何解释?”李龙石目光如电地看着王氏。 王氏说,一大早,土溜儿就给王家的马割晨草去了。土溜在王家当伙计,负责给主人喂他最喜爱的大青马。那马有个习惯,爱吃带露水的青草,所以,每天清晨,土溜儿就拎着篮子去割带露水的青草。今天一早,土溜儿走出去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喘着气跑回来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儿子竟然浑身是血,一进屋就趴到床上,只说了句“娘,吓死我了”,就缩到床上哆嗦起来。任凭她怎么问,土溜儿就是不吭一声。王氏见儿子浑身是血,就把他的衣服和鞋扒了下来,刚刚放在盆里浸泡,就听到了敲门声。 “我儿自小胆儿小,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更何况我家和朱家并无仇怨,还望大人明断。”王氏拭泪道。 “你儿子杀不杀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土溜儿,告诉本官,这身血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龙石和颜悦色看着依旧发抖的土溜儿。 无论李龙石怎么问询,土溜儿依旧一言不发。李龙石微微一笑,吩咐衙役将土溜儿带走。这时,街上的人都传开了,土溜儿杀人了。 果然,在一家当铺内发现了首饰的当单存根。当单的日期恰好是在张氏被杀的第三天,当主朱传文。 从土溜儿家出来,李龙石吩咐几个乔装改扮的衙役混在人群中,一有消息便回来禀报。 回去的路上,李龙石没有坐轿,而是和石迁并辔而行。石迁问道:“大人,那土溜儿真是凶手?” 李龙石沉吟片刻道:“土溜儿是不是真凶,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不过,以本官看来,土溜儿似乎不是本案的真凶。” “何以见得?”石迁扭脸问道。 李龙石捋了捋胡须,说,他之所以断定土溜儿不是真凶的原因有三:第一,镰刀上并没有一丝血迹,刀背上还可以找到一两丝干枯的草,显然,这把镰刀是割草的。如果凶犯曾用它杀人,血迹肯定会将草染污,而镰刀上的草还是绿色的,由此看来这把镰刀不是杀人凶器。再者,死者是被人刺死的,从伤口的形状来看,也非镰刀所致。第二,从土溜儿家搜出的血衣也有破绽。血衣虽然被水浸泡过,但仍能看出主要血迹是在袖口,而大襟上却没有血迹。从社口的血迹上看,又好像是蹭上去的,而凶手杀人一般是尖刀刺入后,被对方伤口喷出血液溅脏衣物,按常理,血迹应在大襟及胸前。那双沾过血的鞋子,鞋底上满是血污,而鞋面上却没有血迹,很显然,是土溜儿双脚踩在血泊里染上的。可这又与一般的杀人常理不符,一般行凶杀人,都是把人杀死后仓皇逃出,不可能等死者血流如注淌满地面时再去踏上两脚才走。所以,所谓血衣血鞋都不足为证。第三,如果土溜儿真的杀了人,怎么会把篮子扔在现场?再愚蠢的案犯也不会干出这等傻事来,更何况他与被害人张氏从来没有仇怨,怎么会突然下此毒手? 石迁笑道:“大人的意思我懂了。您之所以将土溜儿缉拿,主要是为了麻痹真凶遮人耳目,以便静观其变,让真凶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浮出水面。” 李龙石笑了笑,没有回答,一抬眼,衙门到了。李龙石刚到衙中坐定,忽听击鼓之声,来人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那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堂下,声泪俱下:“大人,小人朱传文,系被害者张氏之子,今闻母亲被杀,请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缉出真凶为小人作主呀!” 李龙石仔细打量朱传文,只见此人指甲细长,身材干瘦,一看便知是五谷不分的浪荡子。于是,他斜眼看了看朱传文冷冷问道:“朱传文,本官问你,你娘死后几个时辰里,满街轰动,你身为她的儿子,又到何处去了?” 朱传文不假思索应道:“大人,小人昨夜在赌场赌到了后半夜,后来又随赌友李三跑到小酒馆喝酒去了。大人如若不信,李三和小酒馆的马掌柜可以作证。” 李龙石吩咐人传来李三和马掌柜,二人证实,朱传文的确没有说谎。李龙石好言安慰一番,朱传文这才洒泪离去。 一连数日,并没有发现一丝与案情有关的线索。老衙役提起了土溜儿,李龙石这才想起,自打将土溜儿入监后,也没有好好向他问讯一下那天发生的一切。 李龙石决定见见土溜儿。在衙役的陪护下,李龙石来到了牢中。不知为何,此时的土溜儿竟然变得镇静起来,全无刚见时满面恐惧的样子。牢头说,刚来时,土溜儿吓得直哭,后来,经他诉说李龙石是断案如神为民作主的好官,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了。 “土溜儿,只有说出真情,才会为自己洗去冤情。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李龙石说着,从牢头手里接过狱饭,递到了土溜儿手上。 土溜儿看了看狱饭,又看了看李龙石,忽地一下跪倒在地道:“大人,小人没有杀人,小人是冤枉的。” 那天一大早,土溜儿就在娘的絮叨声中起了床,去给王老爷的大青马割草。王老爷的大青马是内蒙马和伊梨马的杂种,爱吃早上带着晨露的肥草。 土溜儿出了门,迷迷糊糊走到城隍庙前。突然,土溜儿感觉脚下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土溜儿揉揉眼睛俯下身子一看,前街的张氏躺在庙门前的空地上。土溜儿平时最爱帮助别人,平素里没少得到张氏的甜瓜干果什么的,以为张氏犯急病了,就将她搀扶着坐起来。可这一搀不要紧,张氏不但没有一点反应,脑袋竟然还耷拉在胸前。这时候天光已经露出鱼白肚,土溜儿看到张氏浑身上下全是血,这才知道,张氏被人杀了。土溜儿平时连杀鸡都害怕,更何况怀里的是个浑身是血的死人,土溜儿吓得元神出窍,一声“我的妈呀”,扔下篮子和镰刀撒腿就跑回了家中…… “土溜儿,本官问你,当时在现场,你发现有没有别的人出现?”李龙石问道。 土溜儿想了想,摇头道:“大人,小人当时吓得只顾往家跑了,哪里还能注意到旁人?不过,小人当时听到了豆腐匠老狗哥的吆喝声。”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李龙石让牢头好好照顾土溜儿,回到后衙,刚刚拿起夫人沏的香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忽听堂上传来击鼓之声。李龙石只好放下茶杯来到堂上。堂上跪着一个浑身缟素的年轻女子,李龙石一看,竟是死者张氏的小儿媳妇杨玉环。 一见李龙石升堂,杨玉环哭拜道:“大人,小女为土溜儿鸣冤,杀害婆母的凶手并非土溜儿,而是另有其人!” 杨玉环一语激起千层浪,李龙石忙追问道:“杨玉环,你既说你婆母不是土溜儿所杀,那真凶又是何人?” 杨玉环扫视了一下众衙役和李龙石,不假思索道:“大人,那真凶就是大伯朱传文l” 李龙石一下回忆起朱传文的容貌,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告死者的大儿子呢7难道,朱传文真有弑母的逆行? “杨玉环,人命关天,你可要为你的言行负责!你既告你大伯哥是杀害你婆母的真凶,可有真凭实据?”李龙石盯着杨玉环。 杨玉环说,大伯哥朱传文游手好闲,常去赌博,家中被他赌得几乎断了炊。最近,他老缠着婆母将她的陪嫁拿出来换点银子,被婆母斥骂了好几回。今天早上,婆母被害,杨玉环在家守灵。不久,大伯哥回来了,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神色,见了母亲的灵柩并不悲恸,只看了一眼后就匆忙进到自己房中去了。杨玉环心中疑惑,她想起了昨夜婆母劝大伯哥的情景,也想起了大伯哥曾向婆母讨要首饰变卖的事,她赶紧打开婆母的妆奁盒,发现里边的首饰不见了。于是,她就断定是大伯哥盗首饰杀了婆母,而土溜儿仅仅是做了替死鬼。她见土溜儿可怜,恨大伯哥弑母无情,这才为土溜儿鸣冤。 “难道,仅仅凭感觉就断定是朱传文弑母?”李龙石道。 “大人,民女岂能空口无凭?”杨玉环说着将一个包袱通过一个衙役递给了李龙石。 李龙石打开一看,包袱内竟是一套血衣! 杨玉环说,她见朱传文回来不大理会婆母的灵柩就心下生疑,朱传文进屋后,透过窗子,杨玉环看见他动了动床下的一个包袱。朱传文走后,她在他床下发现了包袱内的血衣。再加上婆母首饰没有了,她就觉得婆母是被朱传文所杀。苦思冥想了好几天,她觉得还是报案为好。 “有了血衣,你可看到那杀人的凶器?”李龙石道。 杨玉环沉吟了一会儿道:“回大人,民女只发现这身血衣,并未看到什么杀人的凶器。想是朱传文慌乱中将凶器丢弃也未可知。” 杨玉环说得不无道理,李龙石点了点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调查一下朱传文有没有盗走母亲的首饰。李龙石让衙役传讯朱传文,不久,衙役回话,朱传文不知去向。难道,朱传文心虚跑了? 于是,李龙石吩咐衙役查询城中的十几家当铺。果然,在一家当铺内发现了首饰的当单存根。当单的日期恰好是在张氏被杀的第三天,当主就是朱传文。 难道,凶手真是朱传文? 这时,有人发现,朱传文在一家赌馆出现。根据举报人提供的线索,衙役们在赌馆将朱传文缉到堂前。任凭李龙石如何审讯,朱传文一口咬定他没有弑母,他承认首饰是他偷的,也为此曾和母亲吵闹过。最后,朱传文泪流满面道:“大人,我朱传文就是再不知廉耻,也不会杀害生我养我的老娘的。”朱传文说那天晚上,他的确将娘的首饰偷出来,当时娘发现就追了出来。娘俩当时也吵了一架,但朱传文谎说首饰已被他当了,娘哭着走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竟然发现娘被害在街头。至于床下的血衣,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龙石吩咐将朱传文打入牢中。想着朱传文说的一番话,李龙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那胖子神神秘秘道,“他平时对母不孝,张氏被害后半夜,我在村东水塘边钓蟹,看见朱传文将一个东西扔在水塘里了。” 午间时分,青莲泡屯中间的那棵大柳树下坐满了男女老少。现在已是夏季,正是挂锄的季节,劳累了几个月的村民们难得有机会舒展一下劳累的筋骨。 这时,打屯子口来了一位操外地口音的郎中,见大柳树下坐了不少人,便走过来挂起牌子招揽生意。这个郎中手艺还真不赖,他看病不用诊脉,只是用手摸摸患者的耳朵,就能说出病因。这还不算,他还有一手绝活,就是通过诊病能知道病人三年中的凶吉,而且十分准确。所以,尽管天气炎热,求他看病的人应接不暇。这个郎中态度平和,对患者提出来的问题都能做到有问必答。 正热闹着,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面色蜡黄,闷闷不乐。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人道:“土溜儿她妈,你老说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就让这位先生给看看吧!” 女人道:“我的毛病我知道,用不着看的。” 郎中近前道:“这位大嫂,您的病我一看便知,是心病!俗话说得好,心病还得心药治。大嫂,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女人一愣,点头道:“先生,那就劳烦您给我瞧瞧吧!” 郎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女人后道:“大嫂,您虽然面色蜡黄,但并没有什么真病,您是被心所累呀!不过,依我看来,您大可不必担忧,您的病过些日子准好。” 众人中有一三十岁上下穿着得体的白面汉子挑起大指道:“这位先生不但病诊得好,面相得也好。您还真说着了,她儿子土溜儿几天前因为涉嫌杀害朱张氏一案被衙门抓走了。” “有这等事儿?”郎中捋须面露惊讶。 汉子说罢,女人便掩面哭了起来。 那白面汉子道:“要说别人杀人我信,要说土溜儿杀人,就是把我的脖子拧断,我也不信。那孩子是个连杀鸡见血都害怕的主儿,怎么会持刀杀一个和他无怨无仇的人呢?真不知道衙门里的官人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的。我和他住在隔壁,出事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漱口,忽然听到了土溜儿的叫门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土溜儿说了一句‘吓死我了’就没有动静了,当时我以为他掉河里了,心里并没有在意,可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他在黑暗中踢着了女尸,被吓得跑回家了。” 女人这才对那白面汉子说道:“他二叔,土溜儿都被抓进去好几天了,至今连个音信都没有。你说我就这一根独苗,要是衙门真给他判了死罪,我可咋活呀i” 这时,坐在一旁抽烟不语的有个黑脸汉子道“土溜儿他妈,你也别太伤心,生死有命,听说衙门里的李龙石大人可是个断案如神爱民如子的好官呢!” 一个身材魁伟长相帅气的汉子走过来道:“要依我说,杀害张氏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她那宝贝儿子我那干哥朱传文!” 白面汉子道:“万琦,没凭没据的,这种话可不能瞎说。” 董万琦道:“老叶二叔,我干娘对我不错,待我就像亲儿子一样。她被害,我比死了亲娘还伤心。他要没杀老娘,传武媳妇能去衙门里告他吗?传武媳妇说,我干娘被害当天夜里,传文还因为她不给他首饰和她吵了起来呢!传武媳妇一看,干娘的首饰匣子空了,就知道是他偷走了。现在,衙门里怕是要定他弑母的死罪了。至于土溜儿,要我看没多大事儿!” 郎中插话道:“凶手的脸上可没贴着标签,至于谁是真凶,我想衙门李大人一定会秉公审理,明察秋毫的。” 众人正说着张氏被杀一案,一个摇着蒲扇的胖子晃悠悠走了过来,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自在地呷着茶壶里的茶水。 “万琦说得对,依我看,那朱传文有重大嫌疑,”那胖子神神秘秘道,“他平时对母不孝,张氏被害后半夜,我在村东水塘边钓蟹,看见朱传文将一个东西扔在水塘里了。” 白面汉子道:“胖三,你说朱传文能将什么东西扔水里?” 胖三应道:“说不好,不过依我推断,如果朱传文弑母,扔在水里的东西就是凶器。”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郎中说天色不早,他要到下一个村子去招揽生意了。看着郎中渐渐消失在绿柳丛中的背影,白面汉子自言自语道:“怪了,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呢?” 下午,胖三正在家中和老婆说着话儿,衙门里的捕头石迁和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石迂道:“胖三,我刚才听到你说张氏被害那天凌晨,朱传文将一件东西扔在了水塘里,可有此事?” 其实,那位郎中就是李龙石乔装改扮的。李龙石擅长医术和相术。 在胖三的带领下,衙役们很快在水螗里摸到一把尖刀。虽然在水中泡了数日,但刀槽内的血迹依然依稀可见。 石迁道:“胖三,人命关天,你可断定那天晚上看到扔刀之人就是朱传文?” 胖三拍了拍胸口:“我胖三有几个脑袋敢在此胡言乱语7我和朱传文相识多年,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小子不孝,谁都不待见他!” 石迁见胖三说得如此坚决,就领人回去了。石迁见到李龙石,将刀子呈上。李龙石决定马上提审朱传文。 “朱传文,你还有什么说的?” 朱传文有些懵懂地看了看李龙石:“大人,小人不知何意!这把尖刀小人从未见过。” 李龙石恨得牙根直咬:“朱传文,你村胖三看见你在案发当夜将这把尖刀扔进水塘,你还狡辩?不动大刑,谅你不招。来人,夹棍伺候!” 衙役过来将朱传文上了夹棍,朱传文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最后竟然昏死过去,可他仍然一口咬定是冤枉的。 回到后衙,李龙石和夫人谈起朱传文动刑不招之事,夫人劝道:“老爷,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兴许那朱传文还真就是清白的也未可知。现在虽然说凶器血衣均已找到,可这些只是物证。依我看,仅凭这些东西还不能将朱传文定为死罪。”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对此案谨慎处理?”夫人出身于书香门第,颇有见识,李龙石向来对夫人言听计从。 李夫人点了点头道:“老爷,依我看来,如果朱传文弑母,在母亲死后,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都会为当初的行为忏悔,而认罪伏法的。朱传文在物证面前一口咬定没有弑母,案情就不能轻下断言。” 李龙石在室内踱步,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青莲泡这一小小的村落,竟然引出如此扑朔离奇的案件。” 李龙石勃然大怒,吩咐地保说: “来人啊,既然赵二虎对他所做之事供认不讳,就将他押往县衙,待签字画押后入狱。” 早上,李龙石像往常一样起来读书,突然,堂前鼓又响了。值班老衙役跑过来禀报道“大人,不好了,青莲泡又出人命案了!” 李龙石一下愣在那儿了。还不到半月时间,青莲泡竟然接连地发生了两起人命案!他问老衙役到底怎么回事。老衙役说,刚才,青莲泡的地保前来击鼓报案,说是前些日子被害张氏的儿媳妇杨玉环离奇地死在了村外的佛堂之中。 “你、你说什么?张氏的儿媳妇杨玉环被害7”李龙石惊问。 老衙役点头道“正是,大人,地保就在堂前。” 李龙石来到堂前,地保躬身施礼。李龙石道“地保,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保说,凌晨卯时,他正在酣睡,忽被一阵急剧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村民董万琦站在门外呢。 “万琦,大清早的敲门,啥事?”地保揉着睡眼打着哈欠道。 董万琦道:“大哥,赵二虎他杀、杀人了!” “谁?” “杨玉环!杨玉环被杀死在佛堂了!” “万琦,别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地保一边锁门一边问。 董万琦从前屯朋友家回来,已是子夜时分。天上繁星点点,微风习习,董万琦悠闲地欣赏着这美丽的夜色。正往前走着,忽听前面传来呼喊声:“抓住赵二虎,快抓住他,他杀人了!”董万琦看得清清楚楚,前面不远处有两条黑影。听声音,喊人的是村里的木匠刘春来。董万琦不及细想就拦住跑在前面的黑影。那人一见是董万琦将他给拦住了,就站在那儿喘着气不跑了。董万琦一看,这人果真是赵二虎。这当口儿,后边的人也赶到了,正是刘春来。董万琦问刘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春来说:“兄弟,你问他。”赵二虎对董万琦说。“兄弟,我杀人了1”董万琦就问赵二虎杀了何人,赵二虎说杀了朱传武的媳妇杨玉环。董万琦一想事态严重,让人看护好了现场,通知了地保。 地保便吩咐万琦看护好现场,自己到县衙报案来了。 听罢地保的讲述,李龙石马上率众衙役赶到了青莲泡佛堂。在佛堂的门外,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几个汉子在庙门前的槐树底下看押着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地保介绍说,那汉子就是杀死杨玉环的凶手赵二虎。 李龙石没有理会赵二虎,而是和众衙役走进了案发现场。地保介绍说这是村里的公用佛堂。李龙石仔细打量佛堂的院落,佛堂不大,只有一间正殿,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庙宇。李龙石走入佛堂,只见死者衣衫零乱地被害在佛堂里间看堂老人曾住过的床铺之上。死者正是前些日子被害张氏的儿媳妇杨玉环。因杨玉环曾揭发大伯哥朱传文,所以,李龙石对其印象颇深。 杨玉环右边的嘴角肿胀,露出一丝血痕,嘴角微微张开,里边竟有拇指大小的一块皮肉!李龙石俯身按动杨玉环的下巴,杨玉环的嘴里满是鲜血。杨玉环白皙的脖子上,两个青紫色的血痕清晰可见。杨玉环的右手紧握,将她的右手掰开,竟发现手掌里有两根头发。 这时,李龙石又意外地在杨玉环的袖口里发现了一只绣有并蒂莲花的烟荷包。这个烟荷包很显然是新绣的。杨玉环深夜到此带着这个东西做什么呢? 李龙石发现,紧挨着床的下首,是一张比炕高的八仙桌,从八仙桌的四条腿积下的灰尘可以看出,这张八仙桌子不久前曾被向外碰动过一指左右。李龙石量了量整个床铺的长度,又量了量杨玉环头部到小方桌的距离,将这些数字记录下来。另外,门闩的档木板快要脱落了,他走过去看了看,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很显然,门是被猛力撞开的。 李龙石吩咐地保唤过刘春来,地保应声而去。少顷,刘春来和地保来到李龙石面前。李龙石仔细打量刘春来,此人三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矮胖,鹰眼勾鼻。 地保介绍过后,李龙石问道:“刘春来,是你发现赵二虎行凶?” 刘春来点头:“大人,是小人发现的。” “刘春来,你可将发现案情的本末向本官详细述说一遍。”李龙石道。 “好的,大人。” 刘春来说,他们家和佛堂是邻居,昨天晚上他出来小解,忽见佛堂里亮着蜡烛。刘春来想,除了初一或十五,村里是没有人去佛堂烧香的,正琢磨着,就听佛堂里有些异样的响动。紧接着一个人提着根木棒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刘春来大声问:“谁7”只见黑影扔下木棒撒腿就跑。刘春来跑进佛堂,佛堂的门开着,杨玉环已经死在佛堂里的床上了。 刘春来道:“赵二虎平时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如果不是被当场抓获,谁也不会相信这个老实人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李龙石在村民之中已经打听清楚了,赵二虎平时是个极其憨厚的老实人,村民们对他杀人很不理解。 “小人赵大友见过大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条汉子。李龙石一看,这人竟是前些日子他扮成游方郎中时那个劝土溜儿娘看病的白面汉子。因为他乔装改扮,赵大友认不出他,他可认得赵大友。 “赵大友,我来问你,你凭什么说是赵二虎的老婆和人私通进了佛堂?” 面对李龙石的问询,赵大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大人,小人以为是赵二虎的老婆和人私通进了佛堂,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是杨玉环。想是天黑我看花了眼,把杨玉环当成了赵二虎的老婆。因为她们俩无论从身材上还是从容貌上,都长得比较像。” “赵大哥,你怎么能胡言乱语呢?”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闯进来,走到赵大友身边拍拍胸脯道,“如果杨玉环没死,那我就说不清了,我们家二虎还不得把我给休了呀!” 地保介绍说,这女子就是赵二虎的媳妇满枝儿。因为满枝儿性情泼辣,再加上长相漂亮,常和一些年纪相仿的人开玩笑,所以,在大伙儿的眼里,满枝儿是个风流女子。不过,大伙儿只是私下里议论,并没发现满枝儿与谁有染。现在,丈夫因为赵大友一席话涉嫌奸杀杨玉环,满枝儿气得要和赵大友理论。 满枝儿果是个泼辣女子,斥责一番赵大友后走到李龙石身边盈盈下拜道:“民女满枝儿见过大人。” “满枝儿,有话慢慢说。”李龙石道。 满枝儿道:“大人,我家二虎憨厚老实,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呢?还望大人明察,为民女作主。” “满枝儿,如果你丈夫是杀人真凶,我们绝不会姑息;反之,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本官一定会为其洗去不白之冤,你放心便是。” 李龙石仔细打量一下满枝儿,发现她和死者杨玉环的确是有几分相像。难道,杨玉环是赵二虎错杀的吗?可那个和杨玉环在一起的男人又会是谁呢? “谢大人!”满枝儿跪地叩头。 李龙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看了看满枝儿道:“不过,现在你丈夫自己承认是杀人真凶,本官也没有办法!来人啊,既然赵二虎对他所做之事供认不讳,就将他押往县衙,待签字画押后入狱。” 就这样,赵二虎被众人押向了县衙门。赵二+虎被押走后,众人望其背影无不为其惋惜。 回到衙中,石迁道:“大人,那个赵二虎也真是的,怎么能将杨玉环当成自己的老婆呢?还有,那个赵大友凭什么说赵二虎的老婆和别人去了佛堂?难道仅仅就因为杨玉环和赵二虎的老婆长得相像?” “案情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呀!” 李龙石呷了口茶,双眉紧锁。两起案子相继不到半月,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7“石迁,我听说,死者杨玉环的丈夫朱传武两年前死在了疯马之下,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李龙石道。 石适想了想道:“大人,我觉得事有蹊跷。您想,那婆婆刚刚入土,儿媳妇竟然内穿红色的衬裙。另外,手里居然还拿着烟荷包,半夜三更去一个没有人去的佛堂干什么?” “你是说,杨玉环是去会情夫?”李龙石道。 石迁点头道:“大人,如果我分析得不错,一定是这么回事。赵二虎交待说,他看见一个男人和杨玉环在一起,这个男人会是谁呢?” 望着夫人端上来的那盏茶,李龙石陷入了沉思之中。 晚间时分,李龙石仍在苦苦思考,一个衙役走进来向李龙石禀报了一些情况后出去了。李龙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 道人安慰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他了。娶个好人家姑娘过日子吧!”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从青莲泡村外的高岗处驶下来。高岗上是村人的公共墓地所在,凡是死人,全埋在了这里。 赶车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只见他眼圈哭得通红,无精打采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老汉姓杨,两年前,小女婿丧在疯马下,前天,女儿玉环又被赵二虎给杀了,杨老汉忍不住就来女婿和女儿的坟前哭上一场。多亏了李老爷,不但快速地擒获了杀害女儿的真凶,而且还赏了女儿一口棺材。李老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杨老汉心里一边感念李龙石的好处,一边赶着马车走出坟地。 “老人家,能捎我一程吗?” 杨老汉一回头,道旁站着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道人。杨老汉热情地招呼着道人上了车,两人就唠起嗑儿来。 道人问:“老人家,您这是给谁上坟啊?” 杨老汉说是给女儿和小婿上坟。杨老汉说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这位道爷,老汉我命苦啊。不瞒您说,女婿在前年十月十五,被这辆马车给轧死了。这不,前两天我女儿又遭了不幸。”杨老汉说到这儿指着马说,“这匹老马都十岁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女婿会被这匹老马给轧死,可这匹老马不知为什么那天竟发了疯似的奔跑,他就死在了车轮下。这都是命啊!” 杨老汉说罢老泪纵横。道人对杨老汉的遭遇同情了一番后,说:“老人家,能否停下车来让我相相这匹马?我可是相马的能手啊!” 杨老汉非常爽快地将车停了下来。 道人围着这匹马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个遍说:“老人家,当时是何人赶的这辆车?” “是我们村的董万琦。这小子毛毛愣愣的,唉i”杨老汉道。 道人沉思片刻道:“老人家,按理说我不该触动您伤心的往事,可您既然把事情告诉了我这个陌生人,我就觉得你我有缘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您能不能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我还可以给您女婿和女儿做个道场来超度他们呢!” 杨老汉又叹了口气说:“不瞒您说啊道长,我总觉得我那女婿死得有些蹊跷。我就不明白,那匹老马平时那么温顺,那天咋就毛了呢?如果您能超度他们,老汉我自是感激不尽。”接着,杨老汉向道人讲述起了女婿被马车轧死的前前后后。 前年的十月十五,朱传武和董万琦赶着这辆老马车从地里往家拉收获后的秋粮,董万琦坐在左边的车沿上赶车,朱传武则坐在右边的车沿上。这时,不知为什么,这匹老马忽然发起疯来,拼着命地向野地里狂奔而去,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朱传武从车前跌下,被飞速奔驰的老马车当场轧死了。董万琦当时吓得脸色苍白,站在那儿直哆嗦。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刚从女婿的死中缓过劲儿来,没想到小女儿这下也没了。道长,您要知道,我那女婿比我亲儿子还好呢!”杨老汉讲到这儿眼泪又落了下来。 “怎么,您女儿又出事了吗?”道人惊问。 杨老汉点了点头,就将杨玉环如何被赵二虎给奸杀之事叙述了一遍,末了,杨老汉说:“这人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赵二虎平时老实巴交的,咋就做出这样的傻事儿来呢?幸亏知县李老爷是个破案能手,还未到任就将此案给破了。我那闺女在九泉之下也该安息了。”看得出,杨老汉对女婿和女儿感情很深。 不知不觉,两个人到了村子里,道人说他走得累了,想去杨老汉家讨碗水喝,杨老汉愉快地答应了。 到了杨老汉家,道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道:“老人家,难怪你家连遭祸事,你家房宅不好呀!” “我家房宅不好?”杨老汉愣在那儿。因为几年前也曾有人看过,说他家房宅不好,会发生祸事。难道,真的是房宅不好? 道士道:“正是,俗话说,前不栽杨,后不插柳。你家房子后边有两棵雷劈断的柳树,预示着你女儿和女婿遭此大难呀!” 杨老汉这才想起,两年前的一个暴雨之夜,房后响起两声炸雷,当时震得房子好像塌了似的,老伴还看见了两个大火球子落到了房后,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屋后两棵柳树被雷击断了。这道士真有神通。 来到杨家屋内,道士呷口茶道:“老人家,那董万琦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听你的口气似乎没有追究他什么责任。” 杨老汉点燃了烟袋锅,吐了口烟,打了个唉声:“我们杨家和董家世代交好,当年,我爷爷和董万琦的曾祖父是光屁股在一起长大的娃娃,后来,又一起从山东老家从旱路来闯的关东。我爷爷的干粮吃光了,是董家爷爷救了他,哥俩凭着这三个窝头从山海关走到了盘蛇驿。后来,我们两家住了邻居,一直交好到现在,比亲兄弟还亲。万琦他是我义子,他也不是故意害死的传武,是传武不小心被轧死的。这都是命呀!” 杨老汉说到这儿眼睛湿了,似乎沉浸在对先辈的回忆里。 道士道:“老人家,没想到你们两家还有这么深的交情。” 杨老汉接着说道:“万琦可是个好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我就认他当了干儿子。这孩子命不济,二十四五岁了还没有成家。” 道士轻抚胡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时,进来一个长相端秀的中年妇女。杨老汉说,她就是董万琦的母亲郑氏。两家要好,不分彼此,郑氏过来给他送缝补的衣物。自打老伴去世后,就是女儿玉环帮着他料理。现在,玉环被害,郑氏就过来主动为他缝补衣物。 “杨大哥,衣服缝好了。”郑氏扭头看了看道士:“哪来的道长?” 道士起身揖手道:“贫道来自河南平顶山,路过此地,讨口水喝。”杨老汉道:“弟妹有所不知,这个道长可是个高人呢!我们家发生的事,都让人家给看出来了。”郑氏似乎对命理相学也有兴趣,于是就请道人去她家看看。道人愉快地答应了。 董万琦在家里闷闷不乐。门帘一挑,娘和一个道人走了进来道:“万琦啊,我听你杨伯父说,他家来了个相面的,相得特准,你到现在一直没成婚,我想请人家给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成婚,到时候我这个当娘的也放心了。” 道人看了看董万琦后道:“这位兄弟,如果我相不差的话,你现在还没有成婚吧!”董万琦点头称是,道人对郑氏说:“这位大嫂,有些话我只能当着你儿子一个人说。等我走了,你再问他不迟。”郑氏出去后,道人道:“兄弟,我看你的相,应当早就成婚了。有句话不知我当说不当说。” 董万琦说:“道爷,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道人微微一笑说:“兄弟啊,其实,你心里头早就有人了。” 董万琦就是一愣:“道爷,此话怎讲?” 道人说:“你的面上带着呢!” 董万琦面色陰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是啊,有缘无份啊!道爷,您可真神了。”道人叫董万琦报上生辰八字,根据董万琦报上来的生辰八字,道人掐指一算,惊道:“兄弟啊,如果我算得不错的话,这个人应是隔世之魂了。” 董万琦当时脸儿就变了,捂着脸儿哭道:“是我害了她啊!” 道人也叹息说:“兄弟,这人和人之间靠的是缘分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兄弟,你怎么说是你害了她啊?这个贫道可就不知了。” 董万琦沉吟了一会儿,抹了把泪说:“道爷可听说过前两天村子里发生的一起命案?那个被人害死的杨玉环就是和我有情的人啊。” 道人摇了摇头:“这个贫道倒不曾听说过。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董万琦说,他和杨玉环青梅竹马,早私订了终身,没想到杨玉环却碍于父命含泪嫁给了杨老汉的儿子朱传武。可是朱传武却被马车给轧死了,他们就重温了旧情,没想到他们约定好到佛堂相会之时,杨玉环却被人给害了。董万琦说罢,泪流满面。 道人安慰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它了,娶个好人家姑娘过日子吧l” 道人说罢,告辞离去。望着道人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董万琦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汉子指了指左胳膊道:“几天前叫一条狗咬了,我本以为没有事,谁想到却化了脓。请先生给我包扎一下。” 回春堂是盘蛇驿独一无二的中医堂,凡城里及四乡八屯之人有疑难杂症多到此处包扎医治,因此,生意十分红火。 不过这天中午,回春堂的生意却十分冷清。坐堂先生无精打采地坐在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摇着蒲扇和一位黑脸汉子唠着闲嗑儿。 这时,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走了进来。坐堂先生放下茶杯问道:“身上哪不舒服?”汉子指了指左胳膊道:“几天前被一条狗咬了,我本以为没有事,谁想到却化了脓。请先生给我包扎一下。” 坐堂先生看了看汉子的伤口,胳膊上竞被咬掉了一块肌肉,吃了一惊,对汉子道:“兄弟,幸亏你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了几天,这条胳膊兴许就保不住了。”汉子点头不迭,坐堂先生又问:“刘木匠,什么时候咬的?” 汉子想了想说“大概有五、六天了吧7” “不对吧!” “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有四、五天了吧……”汉子说。 坐堂先生再次打断了刘春来的话“要是我看,是三天前咬的。” 汉子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是三天前咬的?” 坐堂先生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是郎中啊。” 两人说着,就听旁边那个黑脸汉子道:“这位仁兄,这位先生看病如神啊。这回啊,你的伤口保管没事了。” 汉子没言语,任凭坐堂先生为其包扎开药。汉子走后,那位黑脸汉子冲着坐堂先生抱拳道:“白先生,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坐堂先生还礼,汉子飞快走了。 就在坐堂先生接待下一个患者的时候,董万琦走出了家门。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闷闷不乐,见天气不错,就出来想散散心。他想见见胖三,有好几天没和他喝酒了,怪想的。 到了河塘边,胖三正在钓鱼。胖三见董万琦来了,忙道:“万琦,我屋里正好有一坛子酒,这有几尾我刚钓上来的胖头鱼。我让你嫂子将鱼炖上,咱哥俩好喝点。” 董万琦笑道“三哥,那敢情好,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蹭酒喝的。” 胖三就将媳妇喊了出来,媳妇拎着鱼进屋去了。工夫不大,将鱼炖好了,两个人就在凉亭上喝起来。半坛酒落肚,两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三哥,我这两天心里堵得慌。”董万琦放下酒碗,双眼含泪。 胖三就劝:“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老想着人家玉环,过些日子,让你三嫂回娘家给你寻一门好亲。” 董万琦啜泣道:“可是我、我就是忘不了她。三哥,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所以,我的话只能当你说。这个,你理解吧?” 胖三一边吐着鱼刺一边点头:“理解,我当然理解。” 两个人的话越聊越多,这时,芦苇丛中闪过一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胖三喝醉了,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胖三被媳妇叫醒了。胖三没想到的是,和媳妇同来的还有两个陌生人。其中的一个人道:“胖三,我家老爷有请。”说着,将一张铜牌在胖三面前晃了晃,胖三吓的,脸“刷”地就变白了,酒一下子醒了…… 石迁道:“乡亲们,你们不要着急,大人还要让你们看一出更好更精彩的戏呢!” 不到半月,村子里发生了两起命案,在青莲泡荡起了轩然大波。 地保想不明白,明明李大人抓住了弑母的朱传文,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将土溜儿放出来?妻子道:“李大人断案如神,自有他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够猜得到的。”地保道:“我真想不通,是谁打起了杨玉环的主意?那玉环平时稳稳当当的,难道,暗地里也有相好的?”妻子说:“传武都死了两年了,玉环正值青春年少,耐不住寂寞也在情理之中。我想不明白那个奸杀玉环的人究竟是谁,也弄不清那个和玉环有情的人会是谁,可怜赵二虎,给人家当了替罪羊。” “这几天,我怎么觉得咱村子里忽然多了些陌生人,以前,咱们这地方虽然靠近城边,但从来没看见有过这些人。另外,我怎么发现这些入神神秘秘的呢?”地保抽着水烟道。 妻子道:“这几天可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要什么话都说,要知道隔墙有耳,路边说话草棵里还有人偷听呢!” “你是说李大人已经放下了眼线?” 妻子没言语,干她的活计去了。 地保这才恍然大悟,暗暗佩服起妻子的精明来。 这时,忽听外边铜锣响,卖豆腐的老狗进来禀报:“李龙石大人带着三班衙役进村了。” 地保忙整衣出迎,老狗说得一点没错,李龙石带着衙中人等在村中戏台上停下了脚步。地保一见,惊讶不已,原来,跟随李龙石前来的还有土溜儿、朱传文和赵二虎,地保暗忖,原来,李大人是想在这儿审案呀! 李龙石吩咐地保鸣锣,将全村男女老少尽数召集到戏台前来,他要当众审案。地保领命,开始走街窜巷呜锣。 两炷香的工夫,村民们聚集在戏台下。李龙石端坐在戏台上,两排衙役并列两边,俨然是个公堂。李龙石问地保,还有谁没有来,地保数了数道,“大人,木匠刘春来没有到场。” 李龙石说,他在此办案,村民一个都不能少,吩咐地保头前领路,命两个衙役去找刘春来。 地保领着衙役走进刘春来家时,刘春来正在屋子里睡懒觉。地保领着衙役走进来道:“春来,刚才我鸣锣到大戏台前聚合,你没听见吗?” 刘春来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道:“我中午喝了点酒,加上天热,就睡过头了。” 那两衙役说明来意:“刘木匠,我们大人要在戏台下重新审理杨玉环被害一案,因为你是抓获凶手的有功之人,大人特意让我二人来请你去旁听。”刘春来只得跟着差人来到了大戏台下。他远远地望见,大戏台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刘春来来到大戏台下,只见案犯赵二虎和朱传文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李龙石坐在一张桌子后边,身后是几个衙门里的差人。 刘春来不解,那朱传文、土溜儿怎么也带到了审判现场? 李龙石道:“诸位乡亲,今天,我要在此重审张氏和杨玉环被害一案。我先来审理杨玉环被害一案。经过我的判断杀害杨玉环的凶手不是赵二虎,而是另有其人l据我所知,这个人就在你们当中。这个人是谁呢?” 李龙石说这句话的时候扫视了一个众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忽然,李龙石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这个人,就是贼喊捉贼的刘春来!” 众人将目光一齐射向刘春来。 刘春来扑通跪下:“大人,凶手是小民抓获的,小民怎么又成了凶手了呢?” 李龙石说:“贼喊捉贼的事情时有发生。刘春来,本官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决不会在此妄言。刘春来,知道我为什么将你锁定为杀死杨玉环的真凶吗7”李龙石目光如电射向刘春来。 刘春来将头低下,没有言语,似乎被李龙石的目光刺穿内心的秘密。 “大人,我是冤枉的。”刘春来道。 “好个刘春来,本官问你,你左胳膊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7” “前两天我出外村揽活,被一户人家的大黄狗给咬的。”刘春来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我倒要看看,究竟哪户人家的大黄狗?”李龙石追问。 “这个——”刘春来说不出话来了。 “好,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官告诉你。你左胳膊上的伤就是被杨玉环咬的!你诱奸未遂,便起了杀心!” 原来,李龙石早就锁定刘春来为凶手,但觉得证据似乎不足,为了得到足够的证据,同时也为了稳定凶手之心,这才将赵二虎假意收监。同时,派下不少人手来到青莲泡,秘密打探监视村民们的一举一动。刘春来胳膊有伤在家闭门,早被手下探了个究竟。 “诸位乡亲,我现在就让刘春来心服口服l”李龙石说着,向刘春来及众人说出他识破此案的几个疑点。 其一,死者的拳头里有两根头发,而赵二虎是秃子,试问,死者拳头里的那两根头发又是哪儿来的呢? 其二,凶手施暴的时候遇到了死者的反抗,刚好蹬动了床下的八仙桌子,使八仙桌子外移了一指,从死者头到床铺下首的距离推断,凶手身长应在七尺到八尺之间,而赵二虎身材矮胖,不到五尺,当他向死者施暴的时候,脚掌不可能碰到八仙桌。 其三,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死者的嘴内竟有一块咬下来的皮肉。凭着多年来的断案经验,这块皮肉是从人的胳膊上咬下来的,而赵二虎身上并没有这些痕迹。天气炎热,凶手的伤口必将恶化,于是他密令差人事先潜伏在中医堂,刘春来果然前去包扎,被逮了个正着。 “刘春来,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可也不会错放过一个坏人。刘春来,还认得这个人吗7”李龙石指着身后人群里一位汉子说道。刘春来一看,惊愣在那儿了。原来,那个人竟是那天在他包扎伤口时和他一起聊天的那黑脸大汉! 刘春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大人,小民知罪了,杨玉环的确是我杀的!” 原来,那天晚上,刘春来起来小解,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等走到近处一看,竟是寡妇杨玉环。杨玉环走得匆忙,也没看见在暗处的刘春来就进了佛堂。对杨玉环,刘春来早就思慕已久。刘春来当时想,杨玉环一定是给死去的丈夫超度去了,心想,此时不做,更待何时?就悄悄溜进了佛堂,见烛光下的杨玉环越发楚楚动人,就言语挑逗,哪知杨玉环不但不理会他,还对他说再纠缠,她就要喊人了。 此时的刘春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就强行将杨玉环裹在了身子底下。哪知杨玉环誓死不从,刘春来恼羞成怒,就紧紧地扼住了杨玉环的脖子,不一会儿,杨玉环就不动了。 就在这时,赵二虎挥木棒撞门冲了进来,刘春来赶忙从杨玉环的身上下来逃出去躲在一边。他远远地望见,一条黑影向佛堂这边走来。原来,是董万琦。刘春来灵机一动,就在赵二虎出门的一瞬间大声呼喊:“抓住赵二虎,快抓住他,他杀人了!”于是,就和董万琦将赵二虎给抓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二虎竟对自己杀害杨玉环之事供认不讳,这下大松一口气。却忽感胳膊疼得厉害,这才知道刚才被杨玉环咬下一块肉来……他本以为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听罢刘春来的供述,众人无不翘指称赞李龙石断案如神。 董万琦领头道:“大人断案如神,真是民之父母呀!” 地保也道:“乡亲们,大人真是咱们的好官呀!” 石迁道:“乡亲们,你们不要着急,大人还要让你们看一出更好更精彩的戏呢!” 乱成了一锅粥的众人,立马静了下来。 李龙石踱下戏台,走到董万琦身边道:“那张氏是被你和杨玉环合谋害死的。如果你不承认,那本官就给你娓娓道来,让你心服口服。” 李龙石忽地一声喝:“来人,将董万琦给我绑起来!” 几个衙役下去就将董万琦给捆上了。董万琦挣扎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李龙石道:“董万琦,还记不记得前年十月十五朱传武被马车轧死一事?”董万琦点头说:“记得,不过,那和我有关系吗?”李龙石“嘿嘿”一笑道:“还记得那天给你相面的那个道人吗?那就是本官乔装改扮的!”董万琦的冷汗流了下来:“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朱传武就是被你害死的!”李龙石沉下脸道,“你和杨玉环早就相好,为了除掉朱传武好做夫妻,你利用拉秋帮忙的机会,趁着朱传武不留神,用早就准备好的烟锅在马的肛门处烫了一下,趁老马负疼狂奔之机,你将朱传武推下车沿,就这样朱传武被飞驰拉有重货的马车给轧死了。” 董万琦听到这里,将脑袋低下来说:“大人断案如神,小民认罪就是。” 原来,那天在半路上遇到杨老汉家,当得知杨老汉就是被害者杨玉环的父亲之时,李龙石就来了兴致。攀谈中得知,老汉的女婿朱传武被马车给轧死的,而李龙石见这是匹老马,如果不受大的刺激,根本不可能狂奔。于是就假意说自己会相马,果然,在这匹老马的肛门处,竞外地发现了一块蚕豆大小的烫疤。当杨老汉告知当时赶车的是董万琦时,就产生了怀疑。董万琦为什么要害死朱传武?李龙石又回忆起杨玉环被害时。是董万琦和刘春来捉住的赵二虎,难道,这仅仅是巧合?李龙石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寡妇带着新绣的并蒂莲烟荷包到无人去的佛堂里去做什么?很显然,是会情夫,而这个人,就是董万琦无疑。当得知董万琦还未娶亲的时候,灵机一动,通过杨老汉向董万琦的母亲郑氏过话,没想到董万琦母子深信相术,在董万琦相面的过程中,吐露了自己和杨玉环之间的一切。 “董万琦,那张氏被害一案,你总不能不认账吧?”李龙石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董万琦。董万琦低下头道:“大人,这个小民不知。” 李龙石踱下戏台,走到董万琦身边道:“那张氏是被你和杨玉环合谋害死的。如果你不承认,那本官就给你娓娓道来,让你心服口服。” 李龙石道:“本官早就调查清楚,朱传武死后,杨玉环耐不住寂寞和你私会,有几次被婆母看在眼里。于是,你二人便萌发了合谋除掉张氏的想法。朱传文嗜赌,去张氏讨要首饰作为赌资,他们娘俩在城隍庙前吵起来,杨玉环见时机已到,便找到你,你便持刀杀了张氏。” 董万琦道:“既便是我杀了张氏,那血衣和尖刀又怎么回事?要知道,血衣是朱传文的,而胖三却看到朱传文将刀子扔在了水塘当中。” 李龙石冷笑一声:“胖三,你出来!” 胖三战战兢兢走了过来:“大人,您找我?” “胖三,我来问你,那把尖刀真的是朱传文扔进去的吗?”李龙石道。 胖三抹了抹脸上的虚汗,道:“回大人,那血衣是董万琦作完案后脱下由杨玉环放在朱传文床下的,那尖刀也是董万琦扔下去的,那天,小民作的是伪证。这些,都是董万琦告诉我的。小民收了他的银两,故意散布朱传文弑母的假象。大人,小人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原来,李龙石早对胖三和董万琦安插了眼线。那天,董万琦和胖三喝酒时叮嘱胖三无论如何要保密的话早被一旁监视的衙役们听了个一清二楚。胖三当天就被衙役们带到了衙门里,绍李龙石的审问,不得不交待了实情。 这时,董万琦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下来:“大人,小民认罪便是!” “来人,将董万琦押进牢中!”李龙石厉声喝道。两个衙役抖锁链将董万琦给锁上了。 村民里嘴巴张得最大的就是杨老汉,他怎么也没想到亲家母竟是自己的女儿和义子合谋所杀。他说了句“报应呀”就走出人群。台上的朱传文、土溜儿、赵二虎纷纷给李龙石跪下,台下的土溜儿娘、赵二虎的媳妇满枝儿也给李龙石跪下了。 轰动一时的青莲泡连环迷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李龙石给破获了。 女尸手里的骨牌 这是1933年,刚刚建成的天津最大的劝业商场,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在劝业场正门的斜对面大华旅馆一间客房内,三男一女正搓麻将。几圈牌过来,已到午夜,张先生闹口渴,做东的张太太只得起身给大家去倒茶。不想起身时旗袍扣袢和桌布的流苏缠在一起,一扯,“哗啦”一声桌布上的骨牌撒了。一地。摆牌时发现少了一张牌,大家四处看看,地上棕色的地板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旅馆不像家庭,没什么杂物,一目了然。张先生说:“你再找找,巴掌大的地方还能滚哪去?” 张太太只得耙屋内桌下、五斗厨下、床下全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大家说那可怪了,关着门还能滚到外面去? 张先生又指挥道:“你再把双人床下仔细看看,可能滚到里面去了!” 张太太只好蹲下把床单掀起,把头伸进床下仔细看。突然她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地板上,脸色煞白,牙关紧闭,四肢不雅地弯曲着,昏过去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张太太扶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掐人中又灌水,总算把她弄醒。张太太恐惧地睁大眼睛,用手指着床下,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张先生胆大,他把头伸进床下张望,只见一张浮肿的脸上一双绝望的大眼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他,张先生不禁“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那张女人披散着头发的脸离他太近了。 这时,墙上的德国闹钟正打午夜12点。 当警察局派来的外号叫“邢老虎”探长赶到时,发案现场门外已挤满了人,压得这木结构的楼板嘎嘎直响,屋内却一个人也没有。 邢探长用粗壮的肩膀挤进屋内,向四个当事人询问一遍过程,便嘱咐俩助手把双人床整个掀起:只见那具女尸斜着被布条反捆在床屉的底部铁条上,怒目圆睁,吐着舌头、面目狰狞。连自认胆大的“邢老虎”都倒吸一口凉气。 据法医现场尸检,死者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细,只有轻度磕伤,穿戴讲究,带一长方形金壳手表,不像劳作之人。是因颈部被强有力的双手扼住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外。 邢探长蹲在尸体旁观察着这死不瞑目的女人。是何人如此残忍狡猾,将人扼死又反绑在床下?因为凶手肯定知道,不管白天黑夜将这么个尸首运出旅馆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那四个房客因找丢失的骨牌发现尸体,不知要几天才能被发现呢。 而那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了。 当他站立起来时,发现那女尸一只手死死握着,他走过去将那紧握的拳头掰开时,手心放着一张牌,正是那丢失的骨牌。邢探长不禁毛骨悚然。 探长问旅馆老板:“前天此屋住的是什么人?” 店老板哆哆嗦嗦地拿出旅馆登记册答道:“此人名叫李宣,男,40岁,北平口音,当时说是做茶叶生意的,满嘴茶经,中等身材,白净脸,穿戴讲究,内穿西装,外罩灰缎长袍,脚穿棕色皮鞋。14日中午入住,17日一早就走了。” 店老板抹把汗,邢探长点点头又问:“他在这几天和人有什么来往?” “他基本没怎么出店,只和一个来找他的年轻女子厮混,那女子二十七八岁,穿戴妖娆,不像正经人家出身,哦!临走那天夜里她在这屋,清晨俩人匆匆一起走的。” “他们走后,屋内没发现什么异常?” 老板挥手让站在身后的俩侍者回答。 他们回答:“客人走后我们进去收拾房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是整理床铺时发现床中间微微塌下去点,当时我俩还开玩笑说是那俩人夜里折腾时压的,并不知道床下悬绑着一个女尸。” 探长用下巴朝床努努嘴:“还有呢?” “16日晚六七点钟这中年女人来找李先生。”侍者用手指指躺在地上用白布罩住的女尸,“因为当时来往客人挺多,也就没注意她走没走。” 就这样,询问一直到中午才得到一个好消息,楼下餐厅一个侍者回忆道:“那李宣与那年轻女人在吃饭时说他要到保定去讨债很快就会回来,让那女人耐心等他。” 邢探长分析道:李宣登记在先,杀人在后,案发突然,他自己也没料到,更改名字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名字及职业都可能是真的,他说去保定讨债别管去不去,起码证实在保定有人认识他,既是讨债那肯定是茶行,保定能有多大,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他既在天津落脚,那肯定茶行也有人认识他。 大家都同意探长的分析。事不宜迟,决定兵分两路,邢探长带俩人直扑保定,助手小龚留在天津探查茶行。 保定离天津很近,邢探长一行三人当晚就到了那里。 转天的寻找开始挺顺利,有俩家茶庄说认识茶商李宣,甚至有一家还说李宣在17日下午还来讨过债,因茶庄没多少现金,只给他结了一百多大洋走。但不知那李宣家住何处,只是在十几年前由一个叫郑范杰的老茶商介绍而来认识的,但他这几年生意做得并不好。还介绍说李宣脸上有抓伤,并有一位年轻女子相随,究竟去哪了不知道。 问了几家也不清楚,线索断了。只好打道回津。 回津后,由龚探员带头的追查小组也没查到线索。 晚上探员们碰头时,有人提出增加人手加快对茶庄的寻查,因为谁也说不清天津有多少茶庄? 邢探长问:“究竟他们茶行归谁管呢?” 龚探员答:“自然是归商会管了,总商会就在城里关银号一带。” “我们去那问问!”邢探长决定。 三十年代的天津关银号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云集了众多钱庄、银号、商店,人来人往,毫不逊色新兴的市中心劝业商场一带。 他们在一座木结构的旧楼内找到了天津总商会。一个穿长袍的职员告诉他们,这里是天津几十个行业商会的总会,如木材、茶叶药材等。具体的事他们还得去位于南门外大街的茶叶商会去问。 当警探三人气喘吁吁来到茶叶商会时,一个胖嘟嘟头戴瓜皮帽的会长接待了他们。 为了省话,邢探长亮出警察局的牌子直接发问:“请问在贵行业内有没有一个叫李宣的茶商?四十多岁,白净脸。” 会长低头寻思一下,摇摇头反问:“是哪个省籍?这很重要。茶行分福建帮、安徽帮、浙江帮。” 邢探长失望地摇摇头。 会长说道:“干这行的北方人很少。” 邢探长说:“只知道他是北平人,也是经营茶叶的,这没错。” 会长客气地说:“很抱歉!你说的这人恐怕只是个中小批发商,这样的人太多了,你们只得一家家去问茶庄了。” 邢探长知道问题又问到了原处。他们谢过会长,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邢探长想起什么了,回头又问:“那茶行有一个叫郑范杰的老先生认识不?” 这一问那胖会长高兴了:“当然认识!那是茶行的老大了,不过听说他告老十几年了,说是定居北平了。” 探长大喜过望:“那您有他的住址吗?” 会长笑道:“十几年了,不知他是否还住在原处。”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个警员乐得感觉全身的疲劳都烟消云散了。 不久,三个警员在北平没费什么劲就在东城,一个叫南竹竿的地方找到了郑范杰老先生的宅子。 当三个警探在郑老先生夫妇客气下坐定后,邢探长亮出身份说:“因办一个凶杀案需要郑老先生帮忙!” 话说的虽很客气,但那老夫妇脸上仍露出惊,紧张的表情。 邢探长一边解释一边望着郑老夫人富态又紧张的脸,觉得有些面熟。但人肯定是没见过,可为什么又如此面熟,真是莫明奇妙! 邢探长客气地问:“郑老先生是从事茶行?” 老先生操着浓厚的闽南话答道:“自幼随乡亲出来经商,几十年未离开茶行,不知能帮二位什么忙?” 邢探长轻声问道:“那老先生可认识一位叫李宣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左右,也经营茶叶。” 老夫妇露出紧张之色:“这李宣正是我们的女婿,他出了什么事了?” 邢探长顿时感到脑子轰然一声,再看那老夫人发胖的脸和那在床下绑着的女尸浮肿的脸何其相似! 邢探长明白了,那死者正是这老夫妇的亲生女儿。 他喝了口茶镇静下自己,知道不能拿怀疑当证据,又问:“那可知李宣夫妇现在哪里?” 没等郑老先生答话,老夫人抢答道:“前些日子李宣说是去南方讨债,走了有四五天了,女儿自然在自己家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显得很惊慌。 “这四五天二老可见到千金?” 二老摇摇头。邢探长心想,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啦。 这时从外面挑帘进来一个青年人,三十多岁,瘦高的身材显得很文静,很书生气。 郑老先生介绍说这是儿子郑介民,并对儿子介绍三位侦察及有关事情。 面对三位死者家属的乞求,邢探长沉思一下,决定将事情全盘托出,以求得他们的帮助,虽然这样做并不符合办案程序。 案件说完后,邢探长指出,李宣只是个嫌疑犯,在天津被杀的女尸只有亲属去辨认才能证实。 三个警探望着哭天抢地的死者家属,心里虽很同情但也很着急,因为他们知道罪犯已领先他们两天时间,时间拖得越长,破案越困难。 半小时后,他们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郑老先生介绍说:“那李宣本是夫人的一个远房亲属,一直无亲无故,人看着倒也聪明机灵,便把女儿许配给他。哪知婚后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将家中给女儿的陪嫁花个精光,茶行的业务也越做越小,家中整天收不抵支,只好由娘家给些贴补。没想到又干出此等杀妻的事来。”老人说着泪流满面。 郑老先生在邢探长的提议下,乘洋车来到不远处的女儿家。 女儿郑秋芝自然不在家,院子不大收拾得倒也干净利索。女仆迎上来说:“前几日午夫人听一朋友说在天津大华旅馆看到先生和一女子住在一起,便火冒三丈,随即便更衣去了天津。” 邢探长一进屋便看到了挂在墙上李宣和郑秋芝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李宣显得精明洒脱,一副不安分的样子。 见景生情,郑老先生不禁老泪纵横。 邢探长对证实死者就是郑老先生的女儿并不感到意外,但女仆的一句话倒使他大吃一惊! 女仆说先生两天前回家一趟,从夫人首饰盒内拿走点什么就走了。 邢探长忙问:“他说什么了?” 女仆摇摇头:“他只说夫人在天津等他,回来取点东西。”便勿勿走了。 大家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两天前正是警侦从保定往回赶的时候。他当然是一个人,因为那时夫人已躺在殡仪馆内了。 这个胆大又饺猾的家伙冒险回来拿什么呢?郑探长估计他是回来拿钱的,因为李宣奢华惯了,又带着一个姘头,逃亡的生活钱是万万离不开的。 郑氏父子听了却摇摇头,公子说:“姐姐家的生活并不富裕,那李宣整天花的多挣的少,家里并没多少现金。” 郑先生说:“刘妈,拿钥匙把首饰盒打开。” 女仆摇摇头说:“钥匙夫人总是带在身上,连先生都不让碰!” 公子问:“那盒内都放些什么?” 女仆答道:“只有夫人的首饰和部分现钱,好像还有几张纸。” 郑老先生突然涨红了脸说:“撬开它!” 那个红漆铜锁一尺见方的小匣子打开了,但裱糊得非常精致的盒内什么也没有。 老先生一拍桌子,气得直哆嗦,骂道:“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杀了我女儿,还想抢走我的房子!” 大家忙让老先生坐下,他解释道:三年前他自感年事已高,二老就多虑后事,儿子介民懂事顾家,自立没有问题。不放心的是女儿秋芝,李宣不务正业,四十多岁了,副业也没什么发展,女儿跟着他受穷。思前虑后,决定百年后将北平现住的宅子留给儿子介民,将在福建莆田的一所老宅留给女儿,以备不测之用。他连房契及给家乡村内族长五哥的亲笔都给了女儿。估计老宅能值六七千大洋。哪想到那禽兽也把它偷走了。 邢探长听了倒一喜:“这么说,那李宣一定去福建老家卖房子去了?” 大家都同意这种猜测。探长信心十足地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去福建。” 郑老先生感动得满脸通红:“只要能把畜生抓住,我倾家荡产地愿意!”他又对儿子说:“介民,你和邢探长一起去,所有费用由咱出,他们不懂福建话,你去可省却很多麻烦。我再给五哥书一封,说明情况,好协助你们破案。” 邢探长指指墙上的结婚照:“老先生,这张照片能否借用一下?” “那当然!” 俗话讲:做贼心虚。那凶手李宣这时也到了蒲田县城,和姘头住在城东一个小旅舍里,他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这罪非同小可,所以二人迟迟没敢回村。而李宣的这一迟疑却给邢探长一行赢得了宝贵时间。 李宣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负罪潜逃,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更何况还拖带着一个累赘,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而被老婆堵在屋捉奸在床,情急之下扼死郑秋芝,也不会落成杀人外逃犯,成了丧家之犬。 后悔归后悔,钱还是要有的一天一亮,他就一人直奔五河村。 村里族长接见了他,李宣便使出了拿手好戏,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岳父一家遇了难,得罪了官方,又打又罚,气得二老双双卧病在床。儿子介民在床前侍候,只得派他来将家乡老宅尽快卖掉,好凑钱度难。 五叔听了也很着急便问:“那房契带来了吗?” 李宣将房契及托五叔卖房的信件呈上并说:“岳父因急用钱,房子便宜点无妨,只是要快为宜 。 五叔看了房契及信件及七哥的女婿,哪有不信道理,便急急到村内张罗卖房之事了。那李宣抹了一把汁暗暗窃喜。 中午五叔便带来本村的一买主,因急卖,买主自然压价,最后以大洋五千出手,五叔虽直说房价低得可惜,但那李宣却只管接过钱来快溜。五叔还以为李宣急回京给七哥治病心急也没往心里去,便派家丁赶马车送李宣去蒲田县城钱庄将银元换成银票,以便携带。 这时京城来的一行三人已到莆田站。下车后邢探长先到车站内打听了今明两日车次情况,便坐上了李公子雇来的马车直奔五河村。 蒲田是个山岭小城,在摇晃的马车上邢探长说:”现在关键是时间,不知那李宣到村后是否能把宅子顺利卖掉,他如能在村里耽误一天,我们就主动了。“ 公子低头寻思一下,便回头对车把式说:”你的车我包了,每天五个大洋,叫你去哪你就去哪,行不行!“ 那车把式乐的合不上嘴。 公子又说:”你叫马跑起来!马累死了我双倍赔你!“ 那车把式听罢便把车赶得飞快,看样子他恨不得现在就想把马累死! 但他们哪想到,那李宣拉着五千大洋的马车正和他们擦肩而过。 车速极快的马车傍晚来到五叔家门口,因怕李宣也在里面,三人便冒充买茶叶的要见五叔。那仆人疑虑地看看这几个身材高大的北方人,便把老爷请出来了。这郑介民见五叔出来便赶上前去跪下磕了一个头。 老眼昏花的五叔不认识这仨人,便问:”几位从哪里来呀!“ 公子忙用不熟练的闽南话说:”五叔,我是介民哪!从北平来,前几年我和父亲还回家看过您哪!“ 五叔认出是七哥的大少爷,不禁大吃一惊:以为北平又发生什么大事故了。这姑爷才走这儿子怎么又来了?忙让进屋内。 坐定后,介民简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五叔听了急得直拍大腿:”你们晚来一步,那小子下午刚走!并带走了卖房的五千大洋。“ 五叔也简要介绍了卖房经过,又说:”我也是老糊涂了,七哥经商一生,总有些积蓄,也不至于卖房治病哪!“ 公子说:”五叔,这不能怪您,是那家伙不是东西!“便把家信递给五叔。 这时邢探长倒冷净下来,对大伙讲道:”这次虽未抓到他,但证明追捕的路线是对的,据五叔讲他比咱先走四五个小时。他跑不了,我在蒲田下车等他,他要想走只能到福州再转车去别处,而最早的车也得明天中午才有。我们连夜返回蒲田去堵他,俩北方人在县城是很显眼的。 大家都同意这种分析,五爷便叫佣人去准备干粮给他们带上。 再说那李宣在金隆钱庄将银元换成银票后,顿时觉得腰杆粗了许多,当他路过一个叫“月春搂”妓院时,黄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他只在妓院呆了半个时辰便匆匆回到了文茂旅馆。 那在旅馆傻等的姘头单小姐见他回来了,高兴得了不得,忙问:“房子卖了没有?” 李宣没事人似的说:“卖了,不过还得签个协议才才。五千大洋,咱俩拿钱后就远走高飞,去上海享福吧!” 说罢这对狗男女便又搂又啃得意起来。 一夜无话,转天一早店家便来敲门,说有个大爷来拜访李先生。李宣心里有数,便不顾单小姐尚未梳洗打扮,便急忙将那人让进屋内。 只见来人五短身材,粗黑的皮肤,穿一身漂白对襟短褂,脚上不伦不类地穿着一双黑皮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屋后,他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理李宣的赔笑,俩眼只是色迷迷地盯着单小姐,从上看到下,一边用闽南语谈着什么?一边放肆地哈哈大笑,并用手和李宣比划着什么。临走还围着单小姐看了半天,不住地点头称好。 关门后,单小姐大发脾气:“这种人你也带进来?什么东西!黑头粗脸的身上却带一股脂粉味!肯定是整天泡在女人堆里的东西!” 李宣大吃一惊:“他买咱房子,你管他好人坏人干什么?等我带你去看看街景然后办完手续就会把钱拿来,五千大洋好大一堆哪!” 单小姐一撇嘴:“这小县城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了钱直接去上海!” “那也行!”李宣巴不得地说。 再说那公子一行三人一夜未停车,清晨便赶到了县城。巴掌大的县城能有多少旅馆,他们拿着照片,一会儿就在文茂旅馆得到消息,但旅馆胖老板说那一男一女刚走。去哪儿并不知道, 三人一听急了,邢探长一亮警察证件,一拍桌子说:“我们还在办案,你要是知情不报,看我怎么收拾你!” 胖老板吓得忙说:“一大早妓院的黑七就来找李先生,不知说些什么?但我听到李先生送黑七时说:‘一会我就把她送去。’” 公子听后掏出一枚大洋“啪”地拍在桌上说:“你马上领我们到黑七那,这大洋便是你的了。” 胖老板看看凶神恶煞的探长,便把银洋抓在手领他们去了。 走不多远,老板便指着一座木制二层小楼说:“就是那!我惹不起黑七,你们只好自己去了。”便逃之夭夭了。 红漆大门口围了一堆人看热闹、只听见一男一女用北方话骂着什么。走近看见一时髦女郎打扮的女人死死抓住门框不放,一西装打扮的男人与一黑汉正死命往里拖她。邢队长眼睛一亮,看了公子一眼,那公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喊道:“邢探长!就是他!” 原来李宣这禽兽将五千元银票拿到手后就领单小姐往妓院走,单小姐是何等人物,她是在天津、北京大码头混过的角色,从李宣一领黑七到屋内的表演,她心里就有怀疑。所以一进黑七的院内,看到许多油头粉面的女人及嫖客,便明白李宣将她卖了,回头打了李宣一个耳光后,掉头就跑。 真是羊落虎口,刚跑到街上就被黑七及李宣抓住,死命往院里拖。单小姐抓住门框大呼救命,但街上无人敢管。 真是坏事做尽,时辰已到,那李宣为卖姘头而耽误了半天时间,却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众人只见三个北方汉子猛扑过来,一声怒吼,便将李宣踹了个大马趴,磕得他满眼冒金花,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二个警探用小麻绳绑了个结实。 那文静、宽厚的公子见到杀姐仇人,恶从心出,骑在李宣身上狠擂一顿,打得他鼻口喷血,两个警探也不阻拦。 这时,单小姐也不哭喊了,黑七也愣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邢探长掏出警察证件,告诉大家这李宣是在逃的杀人凶手,现在将他拘捕归案。 这样,历时10天的千里追捕以胜利告终。 半年后,天津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将李宣判处死刑。判处姘妇单明珠有期徒刑5年,至此当时轰动天津及全国的大案画上了句号。 现在还有人问,那张滚落到地板上的骨牌会么会落到床下的女尸手里呢?至今人们也没有弄清。 异闻之芙蓉羹 红尘俗世,娑婆缥缈。总有人欲逆天取道,破万物之定律,传闻坊间有一秘册,名叫《玉春行》,册上记载不知何人收集的浑天异法,窥过之人皆咋舌惊叹,其技犹如刮骨掏心,堪称死书。 相传此册是当朝玉姫娘娘从天域国带来的随嫁之物,但因册内记载之法实在恐异,天子责令文书阁予以销毁,未曾想,光陰数载,不知何时起,大靖国内又见其妖法迷惑芸芸众生。 官路平坦,山青树荫。两匹白马一前一后飞奔而来。 “番姑娘,你慢点儿,都跑了一天一夜了,你受的住,可曾问过马儿受的住不?”陈峰扯着喉咙喊叫,番离在一湖水边勒了马蹄,翻身下马。 引了马儿饮水吃草,陈峰掏出干粮递于番离:“你赶的那急,可是想着什么人呢?”番离看着远处湖光凌凌,有一白鸟掠水而过,沉思半分才开口:“最近这世上平白多了事,想必是有人心不甘,能将这鬼方妖法传出,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陈峰看了看番离脸色,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白吏大人,风舜?” 见番离尚未翻脸,陈峰来了劲头,“话说当年清镜司在天朝可上管昏庸君,下杀奸倭臣,靠的就是两位明心如发,聪慧过天,并且武功都在万人之上的女吏大人。” 番离心绪随风凌乱,她深呼一口气:“我虽比你大不了几岁,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姨“,黄毛小儿,少打探过往之事,没好处。” 陈峰看着番离牵马,瘪嘴不乐意:“我已年过二十,倘若在军中,是可做得将军的年纪,怎能算黄毛小儿?” 番离欲驱马前行,随口回应他:“这些年还对从军不忘,也算是个忠诚之事,若番你爹,你娘倒不会如此坚决。” 陈峰上前拦住马头,却使了点孩童脾性:“我娘不让我从军,你都不帮忙说句话,还想让我叫姨,哼!参军有何不好,护国为民,也不是人人都战死沙场,扬旗鼓回的大有人在。” 番离夹了下马肚,陈峰赶紧跳到一边:“可你爹就是血尽黄沙。” 每每提及此处,陈峰确实无言以对,于娘于番离,所幸自己坚持,得以落个差人捕快,也算是圆了半分心中所愿。 长安城外不远,有一小镇,唤做:七景镇,盛产陶瓷瓦器,镇上有一家姓柳,做的是专贡,也就是皇亲国戚家的买卖。 命案出在镇上另一小户人家,户主刘长艮,外来人,年方三十,原也是携妻女在镇上烧窑得以生计。 上年底,妻又有孕,大夫诊断为双生之象,喜的刘长艮见庙就拜,逢人做揖。可谁知妻孕六月,外出釆桑,入夜未归,众人在后山寻得,只见那妇人被剖了腹肚,气绝而亡,腹中胎儿也不知去向,其状见者心惊胆寒。 原本这刘长艮是外来人,衙内来人寻回几遍,查不出头绪,就推脱了是遭了虎狼之口,刘长艮自然不信,携女往长安城欲告御状,谁知昏头迷向的拦了胡大人的软轿,胡大人听闻后,吹了半天胡子,虽说自己是个七品,可好歹也是天子皇城下的,比起那小镇衙门内管事的主簿,那自然不能同言而喻,再加这七景镇的上属,正是朱雀街衙门。 陈峰带队领人经前后半月,终查出一事,在刘妻上山采桑那日,有人见柳府管事赶一马车,随其后一同上山。 半晌后,马车回府,经过前街时,有人看见马车后面有血迹,镇上米铺老板多嘴询问,管事回说是上山猎得野猪所流。 待陈峰再前去探问,那日赶车管事竟已突然暴毙,柳府称患急症而亡,已掩埋入土为安。 此事无法再前,搁置半月,又有一孕妇被害,同是腹中胎儿丢失,不过,此次在妇人手中紧握一张小纸,上面用血写三个字“芙蓉羹”。 番离和陈峰到达七景镇时,已是入夜,镇上人迹荒凉,都早早闭了门户。陈峰指着前方一处灯火:“王铺子牛肉汤,也就那还有人,走,先来两碗麻辣牛肉汤,热乎热乎。” 进了铺子,简单长灶大锅里冒着团团热气,初秋夜,天微凉,铺子里被蒸汽暖的如春三月。 铺子一边摆着三张桌椅,有两个约莫五十光景的更夫正在歇脚,看见番离和陈峰进门,几人眼光都扫了一遍,陈峰前些日子在镇上出现过,铺子老板认得,赶紧迎了上来:“哟,官爷,来点啥?”说话的时候,不住打量番离,且不说镇上最近出了这命案,平日里也难见女子天黑尽还在外行走的。 “来两大碗麻辣牛肉汤,再加两馒头,要快,都饿了半晌了。”陈峰自顾自坐在桌旁,伸手倒了杯热茶。 老板应了声,转身麻溜的做牛肉汤,有个更夫起身来到番离这桌边,小心的问:“姑娘,是外地人吧?” 番离没有答话,更夫越发担忧:“姑娘,我没坏心,这七景镇最近不太平,大晚上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如果想要打尖,等会我带你们去城东凤如客栈,他那现在关门了,我可以帮你叫门,熟人叫门才得开。” 陈峰有些好奇:“现在天刚刚擦黑,客栈就关门?” 更夫还想说什么,老板端了牛肉汤上来:“哎呀,老李头,这位是官爷,姑娘有官爷护着呢,你操啥心?” 更夫有些生气:“官爷如何?那妖怪吃人多久了?还没捉住?!苦了镇上百姓,但凡有孕像的妇人都被送去别处,你说,怀身孕之人怎能舟车劳顿,前面那家王妈的儿媳,不就是折腾的掉了身孕?” 更夫愤言,陈峰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位大爷,多谢您的好意,其实这位是……” 番离挑了个馒头堵住了他的嘴,转头对更夫微微颔首:“多谢了,我们不住店。” 更夫本还想说些什么,看见番离一脸冷漠,讪讪的回座,提了打更的伙计,拉着另一人离去。 老板上前赔笑:“这就是我们镇上的老好人,姑娘别理会,若是想住店,让官爷去叫个门,那凤如客栈还是会开的。” 陈峰被馒头噎的半天才回过神:“你刚说什么?大半夜的不住店,你想干嘛?” “去挖坟。” “啥?!”陈峰又噎到了。 城郊坟地,夜色寒冷,荒凉中似有阵阵狼哭鬼嚎。 番离坐在旁边,陈峰费力挖掘一座新坟,坟牌倒在地上。 “你怎断定这是柳家管事的坟?” “镇上这两月就死了三人,那两个孕妇现在义庄,末曾入土,周遭无新坟,只有此处有新翻泥,你说咧?” 陈峰累的气喘吁吁:“好了。”坟中拖出一尸首,正是柳府管事,面黑唇乌,七孔充血,番离上前观看两眼,手横其胸口半掌下,取了银针刺入,提出时,只见针身如墨。“中毒?哦,果然有蹊跷。”陈峰恍然而悟。“应是怕你查询,所以才灭了口。”番离收了器具,转头对陈峰说:“可以了,再埋进去。” “啥?”陈峰欲哭无泪,“番姑娘,你能不能让我歇歇。” “叫姨,你大半夜扰了人家的清幽,还不给人平了回去。”番离直接上马离去,哪管陈峰在身后的哀戚,夜空里传来一声狼嚎,吓的他小腿直哆嗦。 七景镇在一片晨色中喧闹起来,人来人往,虽有命案发生,可阻挡不了每个人生存的欲望。 镇告示牌前有衙役张贴皇榜,行人议论纷纷:“这民间的选女进宫又重新开始了啊。” “对啊,上一次是几年前?五年前吧?”“唉,还以为新帝不会重蹈旧辙呢。” “哪啊,不都是这样的啊。” 衙役听见有人提及圣上:“大胆,谁在长舌?” 人群里赶紧嘘了声,没一会又响起:“这是看谁家姑娘有福气啊,镇上适龄的不多呢。” 番离坐在告示牌对面的面摊,一碗牛肉面就着小半壶米酒。 陈峰刚刚落座:“番姑娘,你这一大早喝酒,不怕误事?” 番离小抿一口,将剩下的倒进随身的水袋,扒拉最后几根面条。 “别人装水你装酒,真是好笑。”陈峰一边吹面一边瞄了一眼番离不小心露出的手臂,那条红色疤痕足有一尺来长,要说她面貌虽不是绝色,却也算清秀佳人,女子再不爱美,这长的疤想必也心痛三分。“柳府是不是有个碧玉之年的小姐?”番离放下碗,掏了几个铜钱丢在桌上。 陈峰抬头想了想:“是有,柳府有二女,长女前年出嫁,次女今年十六。” 番离起身就走:“去柳府,她肯定还躲在府里。” 陈峰赶紧把面条吸进嘴里,快步跟上:“谁啊?柳小姐?她不在府里在哪?难道?你怀疑她杀人?” 番离依旧默言,镇子不大,没几步就到了柳府门口,朱红漆色大门隔离着街上的繁华,陈峰拍了很久,才有人应声去禀报,番离看了一眼府宅的门院,直接两步上墙,顺墙登屋顶。 宅院不小,里面绿树幽林,假山流水样样皆有,在小庭门洞后,一绿衣女子背手而立,轻纱拂面,声音娇脆:“此方你再用一副,定能重塑你绝世容颜,那后宫之位,自是唾手可得。”女子面前跪着的正是柳家小姐,话说她让人看着有些怪异,面色肤皱黝黑,五官隐隐有些错位,但身段婀娜,十指纤细修长,白嫩似无骨般柔软。 “多谢女神医,神医之德,没齿难忘。”小姐身旁的侍女一并跪着,身子微微颤抖。“记住,一定要新鲜。”紫衣女侧耳听见了风声,起身快步离去。 未等柳家小姐起身,番离落在二人面前,惊的侍女大喊:“来人啊!有贼!” 手中枝叶飞出,定了主仆两人,侍女“呀呀”叫不出声,番离上前摸了一把小姐的身子,再看了看受惊过度的脸,身后传来怒喝:“哪来的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下轻薄我家小姐!” 护院举刀舞棒的扑了过来,番离没有恋战,几片枝叶扬起,迷乱众人眼,待看清时,已无番离身影。 陈峰还在前门等待通报,百般无聊的捉弄蚂蚁窝,番离从墙头落下,捉住陈峰就跑,一闪身入了人群,护院开门出来已不见其踪影。 城郊农舍内,豆油灯如丝。 “你见到风舜大人了?”陈峰一边收捡东西,一边好奇的探究,番离自顾自在铜镜前描画,折了半截枯枝将青丝挽成妇鬃,披上素布麻衣,霍然转身,已是七月孕像之妇的模样,惊的陈峰差点跌坐在地:“你,你,你,想干什么?” “以身做饵,引鱼上钩。”番离说的淡然,但听的人未必。 “番姑娘,你这行得通吗?不是说风舜大人已经离开柳府,你这是做何故呢?” “她是将方子给了柳家小姐,害人之事柳府脱不了干系。”番离扫了一眼陈峰:“明日里你扮我夫君,一起从外乡投亲而来。” “夫君?嘿嘿,真的?”陈峰笑眼如贼,随即又冷了下来:“我在镇上走动过半月,十之八九都识得这俊俏面孔。” “无妨,易个容而已。”番离上前伸手一抹,那俊俏小生成了黑脸大汉。 陈峰回过神,不由大叫:“番姑娘!你何时手上抹了锅灰?!” 原本七景镇人来人往,投亲卖货的络绎不绝,番离的出现,多少有些好事的人上前提醒,陈峰装作不以为然。 入夜,两人扮做投亲不成又无处可去,只能在镇头破庙里栖息。庙中篝火渐小,陈峰起身外出拾柴。 几个身影印在庙墙内一晃而过。 待拾柴而入,庙内已无番离,陈峰抹了把脸,转身朝衙门奔去。 番离自当被中了迷雾,神智却是十足清醒,被人捉住进了一家府邸,穿过前厅后院,似入得一间密室,密室内腥臭浓郁,夹杂莫名的药草之味。 有人入得室内,声露惊喜:“爹爹,又捉得一妇人?这是几月身子?”番离记得这是柳家小姐的声音。 另有中年男子回应,想必是柳老爷了:“看身子怕是七月有余。” “真的?” “嗯。” “爹爹,只需此番,我就可再获绝色,那我,是不是就可入宫选妃?” “那是当然。”柳老爷看着女儿有些扭曲的脸,心生愧疚:“若不是爹爹酒后无意走水,女儿也不必遭受此罪。” “爹爹,过往之事不必再提,速将此芙蓉羹汤做好就是。”柳小姐声音已有冷意,“还有爹爹,听女神医说,怕是有朝中之人查寻过来了,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所以,此次我将这妇人捉了过来,新入镇的外乡人,谁会得知,事后一并埋在后院花树下就可。上次是大意了,那妇人居然识字。” 柳小姐身后跟着两个婆子,罩衣围裙,手持刮刀,只等主子吩咐,原本干的接生的行当,可这酬金丰厚,也只能昧了良心,待完事回家多烧几柱清香,念些超生咒罢了。 柳小姐回头横了婆子两眼:“也怪这多嘴的婆子,好好的提什么芙蓉羹之事,幸好那妇人死了,否则没命的就是你。”当中有个婆子双腿一软,跪地俯首,全身颤抖。 柳老爷揭了番离头上罩布,却看见她双目圆瞪,惊的退了一步:“这狗日的奴才难道已伤了性命?不是说要活的么?” 柳小姐尖叫着扑了过来:“女神医说了要活紫河车才可!哪个该死的东西下了重手!” 番离看着眼前的柳小姐面目越发扭曲,心生厌恶,她慢慢坐了起来。 “这紫河车原有焕颜活血的功效,取活体加之千叶草,可重塑容貌,因其羹成之色宛若芙蓉,所以得名芙蓉羹。”番离将腰间围枕解下,丢于一旁,“你为己之欲,活活剥杀孕妇,可曾想过那已成形孩儿的容颜?那濒死护胎的妇人?” 柳老爷已知事已不妙,暗暗招手,欲让护院捉住番离。 柳小姐认出眼前女子:“你就是那天闯入后院之人!想必一定是女神医口中的官差,爹,万不可让她逃了,否则柳家就完了!” 一众护院持了棍棒,还未等举手,却已无法动弹,不知番离使了何种手法,片刻间便封了那六七个护院穴门。 柳老爷拖着女儿往密室外跑,谁知早已有人破门而入,主簿和衙役十人,领头的正是陈峰。 柳府前厅内,衙役押着柳家上下,柳老爷与其女正跪厅中,主簿连夜一并做审。 两个婆子最先招供,陆续下人护院坐实,听的柳老爷大骂。 柳家小姐半天未曾言语,只是恨恨的看着番离,番离上前蹲下问话:“你的方子可是那女子告知于你?” “你这贱人,乱闯我家宅院,坏我好事,我不会放过你!女神医是救我,不似你害人!” “哦?我害你?坏你好事?呵,愚昧至极,你以为她对你安的什么好心?这芙蓉羹先吃却有奇效,你可知不出三月,便周身异臭难闻,全身溃烂,生不如死?” “胡说!若不是你,我必会重焕新颜!”柳家小姐怒目而视,心有将番离千刀万剐之意。 番离浅浅笑意:“你自己看看足上三分,可有一紫色印记?那不是你与生俱来之物,那是芙蓉羹已经入体,不信,你现在剥了那块疤,绝无痛感。” 柳小姐瘫软在地,晨间穿衣物时确实发现如此,而且闺房内总似有若无一种怪味,难道,那女神医真的骗她?不可能!不会的! “那女子去了何处?”番离看见柳家小姐眼中渐失神釆,已知问不出什么,转身对主簿耳语一番,飘然离去。 只是那柳家小姐心有不甘,扯了嗓子哭喊:“贱人!还我容颜,我要进宫,我要做贵妃!” 想必是疯了吧,番离心想,这皇宫就这般好进?贵妃就这般好当? 出的柳府,夜街荒凉,连更夫都去看热闹了,番离走了几步停下,街边檐角灯笼微微晃动,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出来吧。”番离对着空街轻叹一声,一个俊逸的白色身影倚墙而立,声音诱人:“多年未见,何曾忘记。” 番离拱手低头:“不知君上有何吩咐?” “离儿!”白衣人似有不平,“你又何必!难道我对你,你还不知?” 番离半跪膝下,语气力度入木三分:“君是君,臣是臣,臣子再功高,也不可对君有非分之心。” 白衣人半晌未回话,想必已气结,却还是心不舍:“离儿,你说当年年少时,是何等无忧?” “当年已枉然,我此次下山,只是想捉了师姐回去,替你平了这被她扰乱的世间。” “离儿,你回清镜司吧,我,想你。” “天下已在你掌握,无需重启清镜司。” “离儿!”白衣人欲上前捉住番离,谁知她已退后三尺,漠然拒绝之情,了然于表。刹时,白衣人复了冷冷的声音:“闻听风舜已得了大将军吴进南信任,近期随他去往南疆平乱。南疆海贼猖獗,伤民破财,外扰之患已久,此次吴将军带兵二十万,已近大半备用兵力,恐其事后有所变数。” “民女得令。”番离拱手退后,转身走开,全然不顾身后那丝清冷留恋之眼神。 刚行至街头,陈峰一脸玩味的跳了出来:“番姑娘,去哪啊?” “去南疆。” “去那干什么?” “找情人蛊。” “情人蛊?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难道?你你你,思春了?” 番离骑马扬鞭而去,留下陈峰在后追敢:“哎!等等我!” 马嘶风起,荒烟直上。接着阅读:异闻之情人蛊 最后一次猎杀 很多年以前,我在一家化工厂子弟学校当教师。这个化工厂的四周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厂区旁边有一条小河,夜间,听得见河水的喧哗,同时,掺和着工厂机器的隆隆声响。 和我同宿舍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长得高高大大,沉默寡言。除了工作,他常常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眼睛盯着墙上。 墙上只有一杆生了锈的猎槍。因为多年不用,上面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有一次,我想试图拿下来玩一下,没想到,他像豹子一样冲了上来,不让我动。我猜想,这杆猎槍一定有什么不肯告人的秘密。 曾经有许多好事人来给他介绍对象,可他总是沉默地看着墙上,并不说一句话。久而久之,没有再理他的事儿了。不过,前些日子,我听说,他曾经结过婚。可是他至今还住在单身宿舍里,想来却有些蹊跷。 化工厂十分荒凉,我来到这里第二天就计划怎样再调离出去,所以我业余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调换工作上,对他的事并没有太关心。只是常常在我一身疲惫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他仍然像我早上出发时那样,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那杆生了锈的猎槍。 一晃一年过去了,新的学期,我终于有机会离开这座学校,到离它一百里外的县城教书。我感到这是我人生新的里程碑,是件值得祝贺的事。我买了一提啤酒,还买了三五小菜,带回宿舍,见他仍看着猎槍出神,就举了举啤酒,说:“伙计,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一起喝个酒吧。” 他慢腾腾地起了床,先是不语,只喝酒。喝到酒至半酣,他越来越能喝,话匣子也打开了,而且谈兴十足。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动那杆猎槍吗?” 我摇摇头。他为我讲了猎槍的故事: 这个化工厂,筹建那会儿,野生的大青羊甚至溜进了厂区,厂旁边一条河,常常出现大青羊的踪影。它们踏出了弯弯曲曲的小径,多少年来,它们都有固定的时间、小径,到达河边饮水。不过,化工厂投产了,打破了它们的习惯,渐渐地它们避开了我们。起初,还能轻易地猎着它们呢,现在,那些小径却让野草覆盖了。我只有在妻子面前炫耀当初的繁荣。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本来有一个可爱的妻子。她刚分配到我们厂时,还是个小巧、娇嫩的姑娘,扎着两根短辫,像青羊的犄角,她跑起来,犹如小青羊一样灵巧。她是我的小青羊。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就这么悄悄地唤她小青羊。后来妻子怀孕了,过两天是她预产的日子,我打算打一只青羊,听老人讲,青羊催奶。我发誓要猎只小青羊让她尝尝。她阻止我说,你不要伤害它。我说我的小青羊,我决不亏待你。 那天,屋子里还黑洞洞的呢,我摘了猎槍,妻子醒了,她说梦到了血。她拉住我的手,我说你镇定些,那是梦。她说你不要跑远了,我害怕。我知道她的意思,猎大青羊,非得进深山不可。 我说我就在附近山沟里兜兜,打只野兔、山鸡什么的。 她说我等你。 我说你现在觉得怎样?她说没什么了。 我说我的小青羊,你静静地躺着睡一觉。 我这个人,想定了的事情,谁也拦不住的,我想趁大青羊饮水的时候碰碰运道。翻过几道山,河边,我碰上了一群青羊。一共五只,它们十分机警,我伏在下风边,槍响了,我赶过去。河边,那只大青羊正试图立起,我又补了一槍,它一倒,像巨石一般,滚进奔腾的河水里,我看见它肚腹外凸,是只怀孕的青羊。它挣扎着,没入河水的漩涡里。不知怎的,我有点懊悔。 他停顿了,自顾自地抽出一支烟,吸一口,却连连咳嗽起来。 “我的小青羊,”他深情地念叨,接着说,“我觉得,她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温暖,纯真。我总想到化工厂筹建时闯进厂区的小青羊,它们那么一代一代繁衍,我们打乱了它们的生活秩序,它们退缩到深山,疏远了我们。” 我终于忍不住,说:“你的妻子怎样?” 他揿灭烟蒂,说:“那天,我两手空空回家,已是中午,我看到了血,她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汗水已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呻吟着,断断续续地说她突然腹部刀刺一般地疼痛,那是在我一槍击中那只青羊的时刻。她绝望地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我说我的小青羊,你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我挣脱她的手。厂医赶来,她已奄奄一息了,最后也没有抢救过来,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他说,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动过挂在墙上的猎槍。 异闻之情人蛊 江山如画,薄雾轻绕。岁月无情,人心易老。 番离和陈峰追了三天,马过西境峰时,终于身尽力竭,侧卧枯草不归处。吴进南的兵马早已掠过湘河,直驱南海。 西境峰下炊烟寥寥,良田多倾,粟谷金黄,村庄农舍几何。 陈峰瞅着暮色将至,远处群山起伏,便闹起了要进村找农家住宿的心。 “番姑娘,我受不了了,马没了,全靠腿赶路,不行,我要歇脚,今晚就这了,你看这荒郊野外的,再赶夜路,我怕被老虎野猪拖了去。” 番离没有接话,只是自行先往村中农舍走去,陈峰欣喜的跟在身后。 农舍向南三间,后院两房,想必也是个殷实人家。叫了门,迎出来的是一中年汉子,黑脸宽背,个高七尺,满脸诧异的看着番离:“这都要入夜了,姑娘从何来?” 番离抬手施礼:“这位大哥,我打探一件事,前几日吴大将军是不是带兵从此处经过?” 汉子略一低头回道:“前两天是有兵马从村前经过,至于是不是吴大将军,这我就不太清楚。” 原以为番离是要借宿,谁知讲说半天也不到重点,害怕又借此离去,陈峰忙上前接话:“吴大将军不认识么?唉,农家兄弟,你家厢房有多么?容我二人借宿一宿如何?我自会给些银两。” 汉子觉得面前二人打探军事,怕放了歹人入户,家中有妻儿,还是小心点为妙,稍稍思畴回复:“我真不认识什么大将军,不过,过桥那边的王大应该认识。” “哦?为何?”陈峰有些狐疑的看着中年汉子,“前两日王大的儿子成亲,好像来做掌婚人就是个什么将军,你不如去他家问问。” 番离转身就走,陈峰不舍离去却又不得不跟,表情十足痛苦。 “番姑娘你咋走了?不是说了借宿么?还有,那农家汉子门口一股血腥气,你不觉得怪异么?” “汉子是个农夫,双手掌心成茧,臂膀有力,平日里定然也会上山狩猎,那血腥之气亦证实,都是山间活物所留。” 陈峰顿感新奇:“你好厉害!分的出山兽和人的血气,不愧是清镜司的黑吏大人。” “马屁少拍,先去叫门吧。” “那我们是要借宿么?”陈峰涎着笑。 “那也要看人家有没有地方容你。”番离依旧冷色如常。 过桥柳树下,两间农舍,门外还贴着红裱对联,一对双烛灯笼挂在门下,闪着莹莹红光,厢房东面还有点灯火,细听一下,也就是家中主人在商议农事安排。 陈峰上前拍门:“农家,还没入睡呢?打马过路借个屋,我给些银子。” 屋内嘘了声,半晌才有一妇女答应:“那位哥哥,我家屋小,没有空房。” “无妨,柴屋也可。” “屋外檐下就是。” 陈峰脸色青绿,一时火起,尤其还见番离脸上有些戏谑:“我是官差办案,开门问事!” 屋里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有个老汉哆哆嗦嗦的开了门:“官爷,家小屋少,真的是无房可住啊。”身后老妇战战兢兢的跟着磕头。 番离扫了屋内一眼,两间大房,家饰简陋,堂前桌上还摆着红烛长香,正厢房后的小耳房门帘上贴着红红的喜字。 “听闻你家收了新媳,怎不见新人?” 王大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番离,又怯怯的瞄下陈峰,才敢慢慢回言:“官爷,小儿与媳不在家中。” “三朝回门,成亲才两天,不在家去了何处?”番离细语询问。 王大突然跪了下来:“官爷,我儿从小性子老实,今年才媒说了新妻,不知我儿所犯何事,望官爷体谅,好歹让儿媳留下血脉。” 王妻扯起衣角嘤嘤哭泣,王大扶背安慰,这倒让陈峰有些错愕。番离上前扶起王大:“你儿与儿媳已随军南下了吗?” 两老点点头。番离脸色如霜盖面,转头对陈峰说:“你去刚才那家农户买马,多给些银两。” 陈峰有些不信:“你怎知道人家有马?” “打山货的人家,没马怎么出山?” “嘿,有道理。”说完,一溜烟跑去先前的农家。 番离看着两位身驼发白的老者,轻叹一声:“你儿怎会随军的?” 王大慢慢诉说:“小儿媒说了山后面一家农户的女子,定了两日前成亲,正好娶亲的抬轿经过村前时,遇上了吴大将军的行军,将军位高权重,居然来喝喜酒,顺便做了我儿的掌婚人,将军下了礼,我们分文未动。”说到此处,王大推了把妻子,她慌忙从里屋端出一个匣子,里面有些珠宝银两。 “那将军身边可有一绿衣女子?” 王大连连点头:“是有,也是她要我儿与儿媳一同随军的,说是我儿可以做个伙夫,我儿媳可以帮军浆洗衣物,每月有百钱。原本儿媳想回门再走,可行军日程急,所以成亲当夜就已离去。” 王妻小心的开口:“官爷,是我儿犯了错么?” “没有,我们只是寻那绿衣女子而已。”“哦,对了,”王大想起一事,“那绿衣姑娘临走前交我一封信,说是如果有人来找,就将此信交给她。” 番离接过信,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情人鼓”。番离心中长叹一声,半天未言语。二老小心的立于一旁,也不敢擅自出声。 陈峰牵了马匹过来,在黑夜里打着响鼻,“番姑娘,人家只有一匹马,这如何是好?”声音透着狡黠,顺便还拍了拍马屁股。 番离别了王大,径直牵马就走,陈峰算盘似要落空:“哎哎哎,你难道让我走路不成?番姑娘,我叫你姨,今晚借宿一宿吧。” “那你住吧。”番离双腿夹马,丢了陈峰在后嚎叫:“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良心!马是我买的,居然甩了我!” 谁知马跑了两步,番离又折回他身边伸手:“上来。” 陈峰倒是不客气,骑马绝对比走路好,至于马受不受的住无妨,反正是出了银子的。只是这一上马,挨着番离太近,一下乱了心神,手脚有些无处安放,“这马常带山货,背宽力大,你我二人的力度,它受的住。”番离双腿夹马,策马前行。 陈峰心中念道:只怕我是中了蛊,这双手冰冷不似自己的一般,掩了慌乱开口问番离:“这情人鼓是何物?” “男人皮,女人骨。” “啊?” 番离长叹一声:“只怕那新婚燕尔已遭不测。” 壮马三日不停蹄,终在九陽山下看下行军扎营的帐篷。陈峰翻身落下,举手探望:“番姑娘,这前面不远应该是吴将军的兵马营了,我们是直接过去么?” “你认为你一小小捕快能随意走到将军的营帐前?” “那我不行,黑吏大人总可以吧?” 番离拴了马儿在树上,望着远处余晖,一片金黄:“清镜司已不复存在,怕是那通报的小斯闻所未闻,抓你个细作的罪名,让你有口莫辩。” 陈峰颓了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番离牵了马,往一旁的集镇走去:“先去市集,再想办法。” 集镇不大,不过是附近收了山货的猎户,或者其他来此换货兑卖的聚集之地,虽近黄昏,鲜少有些人来人往,小镇上虽然泥土漫飞,却还是少不了招客吃酒用餐的营生。 “客官里面请,有清面,牛肉汤咧!” 番离入的店中,几个桌椅,只有一两个吃面的人。 店家男人拂了拂桌椅上的灰尘:“二位,来点啥?我这八宝清面很是不错,南来北往的客家都赞不绝口啊!” “哟,你这牛吹的,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还能南来北往?”陈峰狠狠的擦了擦长凳,仔细瞅了瞅才敢坐下。 店家男人讪讪笑:“客官,莫太当真嘛,话说这前边有军帐,今个儿有此兵马伙夫来我这吃面,都赞不绝口,那些兵士是北方人,这也算个南来北往嘛。” 陈峰看了看番离,有些贼笑:“这店家吹牛吹的,呵呵。” 番离随口问店家:“这兵士伙夫来集镇买了些什么?” 店家见不纠缠他吹牛,倒乐意回复番离:“买些青菜和杂粮,在前面那个档子口,听说足有十车之多,档口男人连夜去农家收菜去了,可是大赚一笔啊。这不,明日里还得找人帮忙送进军营呢!” 番离看了看陈峰不言,嘴角微微扬起。陈峰眼睛转了一圈,明白番离此番心思:“明白,待面吃完我就去。” 店家男人端了面条上桌,两碗清面,初看面条粗细不匀,但那牛骨汤熬的浓郁,诱的陈峰胃口大开。 吃完面,番离在门外等着,已是夜中,集市上人烟荒芜,越发冷清。 没一会儿,陈峰从身后探出头向她邀功:“搞定,明日里帮忙送菜进军营,番姑娘,你可知我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店家答应,回去后怎么说你都得补偿我!” 番离牵马前行:“可得,回去后,将路上行费花销补于你。” “啊?那算了吧,我堂堂将门之后,岂会舍不得这点银两。” “无论如何,你别将娶妻的银子花了,否则我担待不起。” “那正好,就不娶了!哈哈哈。” 出了集市,山林耸立,月色如钩悬空,夜静无声。市集小,无客栈宿留之地,所以寻一空地,擦了火镰点燃枯木,两人席地而坐。 番离闭目,耳边似听到阵阵呓语,细听又觉得不真切,默了半晌,心中甚感异常,睁眼张望四周,不见陈峰人影。 荒山薄雾,氤氲绕绕,愰惚间面前有一个人影,白衣素身,眉角浅笑:“离儿。”双目柔情如潭深渊,伸了手,似要将番离揽入怀中。 番离禁不住向前,身边火色耀眼,心神刹时清醒,那呓语原来是鼓点,时紧时密,暗叹还是心有所念,才会中了她的道。 察看陈峰,却见那小子在一旁抱了树干乱啃,嘴里不停嘟囔:“不要嘛,这样我不好意思嘛,嘿嘿,嗯,再亲一下下嘛,嘿嘿嘿。” 番离上前颈后一掌,让其软倒在地,也不知等他醒来,会不会记得这满嘴树渣是怎回事。 用银针封了穴脉,不受其幻音之扰,提身穿林而过,探上几个枝头,远处有点点火光,听见一女子的声音,那般熟悉:“将军,这鼓已制好,仍需适加调整,我会将密法传教于你,还有,每次施法击鼓,都要将银丝蚕茧置于耳中,否则自受其扰。” “那是,没想到当年的白吏大人懂的如此奇技,当真是我军之大幸啊,哈哈哈!”吴进南笑的张狂。 风舜眼有陰冷:“这情人鼓是以恩爱有加的新婚男女,成亲同房当夜,交融之时,先杀男取皮,后杀女取骨,以皮制鼓,以骨制锤,因男恋女情义深,心有万千不舍,女见男命绝而淒哀悲鸣,所以,两物相傍相击,其音互诉靡靡,借七星北斗之光,置情人蛊于鼓中,加天域国斗师密法,使听着之人顺命执鼓声者,刀山火海,无所不往。当然,将军日后将密法熟练,想行心中所愿,也非不可。” 吴将军脸色一凛:“这话白吏大人可不能胡说,我乃朝中军臣,效命天子,怎可有外心?” 风舜听出吴将军话中有三分犹豫,知道这斯掌握军权已久,怕是早有了谋逆之心。自知不可多言,不由冷笑:“我只是将这情人鼓的密法传于你,你做何事与我无干。”说完重新击鼓,命兵士对阵而立。 番离看的真切,那林中空地上,有十来个兵士,眼目呆滞,随风舜手中鼓点起操,一举一动不似自身所愿,转而突听鼓声悲鸣,兵士竟相互举槍挥刀,口中“嚯嚯”乱吼,互刺对方要害,倾刻全部毙命,惊的吴将军连退三分:“你,你为何伤我兵士?” 风舜借纱盖面,看不清脸上表情,但双眼含冰:“吴将军,你密法还未熟练,这几人虽已控心智,入了营帐难免不让人起疑,还是明日我对大军操练后,将军再行密法控制。” 吴将军大笑一声:“白吏大人所言甚事,明日操练还请您费心了,待我率军灭了那南海外寇,定向天子禀言,为你讨得功赏。” “不必了,将军功高,我乃君上如履弃之之人,何能讨功。”言毕,转身离去。 陈峰悠悠醒转,见番离立于身旁,刚想开口,却发现满嘴树皮:“呸呸呸,番姑娘你好不厚道,趁人睡着塞我一嘴树皮!”番离目无表情回看一眼那棵树干:“自身所愿,与我何干。” 次日军中马场,数万兵士操练,今日领练之人却是风舜,鼓鸣随风起,靡音乱人心,初听者混沌不堪,忘却神智,挥刀舞槍似中魔一般,其势令河山变色。 鼓声将至密集处,不想却戛然而止,阵中兵士突然呆若木桩。 只见番离举弓立于军中,长箭已穿鼓而过,风舜侧身避过长箭,厉声叫道:“好师妹,终于寻到我了?!” 番离步步逼近风舜:“师姐,多年恩怨,何苦又再起。” 吴将军见有人破了鼓,怒火冲天,大叫人上前捉拿奸细,不曾想身旁兵士都在浑噩之中,神智未清,无人应答,心知番离武功高强,自身也不敢轻易上前。 风舜突然低了眉角:“师妹,你可是带我回忘忧山?也罢,我累了,走吧。” 番离伸手:“将天域密法交我毁之。”风舜将密法卷轴交于番离,陈峰上前打开火镰,一阵白烟过后,两人顿觉有异,原来卷中有诈! “那是情人蛊,你以为鼓与蛊同物?”风舜大笑:“好师妹,解药在华帝那儿,去寻他吧,我走了。” 不知何时,她已借风力立于军帐外,转眼消失山林之中。 陈峰有些慌神:“番姑娘,这蛊是何物?我中了么?会不会死啊?” 番离淡然道:“不会,这只是她的晃眼法而已,放心,你无事。”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陈峰放下心来,却见吴将军想溜下高台,快步上前拦住。番离大声喝道:“吴将军!此事我已呈报君上,三日内陈将军会到此接掌兵士,前往南海抵抗外寇,请吴将军随后与我一同回长安复命。”吴将军还想拼死抵抗,却被番离再次挥弓长箭射中双脚。 “番姑娘,这些兵士该如何?” “无妨,蛊阵未成,明日自会清醒。” 十日后,长安城外,物似人依旧。 “番姑娘,你当真不与我一同进宫?” “不必,功劳有你领即可。” “好吧。”陈峰招呼前来押解吴将军的兵士,浩浩荡荡入城。 番离见人走远,下马进茶棚歇脚,人末坐定,心中一阵翻绞,掌心有黑线一闪而过,茶未凉,却见茶杯下有三个字:“子母尸”。抬头远望,风舜的身影飘然入城。接着阅读:异闻之子母尸 名伶魂断 倾城第一次登台的那个晚上,戏园子里一片叫好声不断。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师傅刘菲雯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在房间里悬梁自尽了。那天倾城看见她惨白的脸,红红的舌头很是吓人。 本来那晚是师傅刘菲雯唱的曲儿,年轻时她身段窈窕,面容娇美,声音十分的优美,唱功一流,是戏园子里的台柱子。十岁的时候,爹爹因为家贫所以把倾城卖给了园主,园主见她乖巧听话,唱歌时声音响亮悦耳,认为是一个好苗子,让她跟着刘菲雯师父后面学习,说不定几年之后就可以顺利的接班。 园主开了口,虽然师父不得不给他面子,但是当倾城三跪九叩喊了师父之后,她不再开口说话,从头到尾的拜师仪式全都漠然。她待倾城很冷,看的出来她并不喜欢她。事实上,倾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虽然收她为徒弟,但却什么也不教。倾城每天都给她准备吃的,一些她的生活上杂活都交给倾城了,好像不是师徒,而是主仆。这一切,倾城都默默的接受了,不曾有过半点怨恨。师父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梨花,她的脾气和师父一样的古怪,很少搭理倾城,总是一个人玩。 一天早上,倾城听见院子里传来响亮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她连忙起床想看看怎么回事?只见师父在园子里练嗓子并且练舞。倾城站在一旁一边看一边练习,师父看见她了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是专心的练习她自己的。这样的日子长达三个月,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师父对她的看法。 那天梨花正在草丛里抓蝴蝶,倾城正好没事在园子里偷偷的学师父练唱。突然听到梨花惨叫一声,倾城赶紧跑过去,一条蛇正惊慌的往墙角钻去,梨花的腿被蛇咬了。伤口有血,慢慢的变肿变紫,倾城抱着她来到平地,然后大叫:“快来人啊,梨花被蛇咬了。”接着用嘴在她的伤口处替她把毒血吸出来,为她争取急救的时间。还好倾城及时为她把毒血吸出来,梨花在大夫的诊治下恢复了健康。而她因为吸了蛇毒,所以也中毒了,吃了药休养了几天。 等倾城好了,去找师父的时候,师父正在院子里练唱。梨花一眼看见她,热情的拉着她的手,从屋里面的桌子上端来一盘桂花糕,亲昵的喊着:“姐姐,快吃。”倾城心里一阵感动,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要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真心待己。倾城说:“小花妹妹,我们一起吃。”梨花甜笑着点点头。等师父进来休息的时候,倾城连忙站起来,师父并不像往常那般对她凶巴巴的,只是说:“你想学戏?”倾城听了眼前闪出亮光,连连点头。“那么从明天早上起,你五点起来,每天好好的听我唱,看我练舞,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我不会手把手的教你,明白吗?”虽然语气冷冷的,但倾城却感受到了温度。 接下来的日子,倾城跟着师父刻苦的学习,生活上的杂事师父交了一些给梅姨,梅姨是师父的姨娘,因为丈夫孩子都不幸去世,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所以师父带她进了梨园,一起好有个照应。梅姨十分的和善,对待倾城像对待女儿一样。倾城长个子了,衣服鞋子都会变大,梅姨给梨花做新衣新鞋子的时候就会给她也做一些,从心里倾城就感激她。 时光匆匆,转眼八年过去了,倾城也长成了一个标致水灵的大姑娘了,她聪明机灵,并且得到师父的真传,所以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不过这八年,师父一直没有让她登过台。园主早就有心想捧她,但是又怕师父发飙。 不过很快机会来了,入秋的时候天气忽冷忽热,师父年龄大了身体难免吃不消,发烧感冒,不得已在屋子里休息。台柱子没有了,戏园子的生意怎么办?好几十口子人等着吃饭呢,园主就好说歹说劝倾城扮装上台,替师父唱一晚上。倾城无奈,师父确实病的严重,没办法,只好听园主的吩咐了。那一晚,她刚刚登台,大家就被她俏丽的扮相迷住,纷纷拍手叫好。不俗的唱腔令大家的掌声震天作响,下台后,许多人送来一蓝蓝的鲜花和邀请卡,希望她能赏脸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等卸了妆,倾城回房睡觉的时候也已经很深了,她便打消了去看看师父的想法,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看。不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听到梨花和梅姨嚎啕大哭的声音,倾城从床上跳起来来到师父房里的时候,她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师父悬梁自尽了。这是为什么?是自己害死了师父吗?她不知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师父死后,梨花整日整日的把自己锁在房里,梅姨和倾城怎么敲门都不愿出来。夜里,师父的房间里就会传出师父生前唱戏的声音,每天都是《杨贵妃醉酒》,凄凄惨惨,令人毛骨悚然。倾城因为师父死了,懊悔不已,无论怎么样都不愿意再唱,不过梅姨看她那样,便跟她促膝长谈。 “倾城,你师父的死不怪你。都是这样的,当年你师父比你还小两岁,就登台表演,也和你那天一样获得叫好声一片,不过第二天她的师父也悬梁自尽了。因为你师父成了园子里的台柱子,而她的师父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师父不愿以后的日子受人白眼,更不想曾经让她骄傲的舞台从此让给别人,所以想不开死了。你师父就是步了她的后尘,与你无关,就算不是你,换做别人她也一样会这样。”梅姨说着叹了口气。 师父去世的第四十九天,是她的回魂夜。梅姨按照习俗,在祭品桌上放了很多师父生前爱吃的。在祭品桌的四周撒了一些锅台灰,如果夜里师父回来了,地上就会有脚印。为了不打搅师父回来享用食物,大家都回房睡了,厅里的祭品桌上的白蜡烛一点点着。 倾城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觉得浑身好冷,她想拽被子,可是怎么也动弹不了。就在这时,她朦胧着双眼看见师父瞪着惨白的眼睛,伸着红红的舌头站在她床边。“啊——”倾城吓得大叫,师父赶紧上前说:“倾城,你别怕,师父不会伤害你的。师父求你一件事情。”倾城见师父没有恶意,认真的说:“师父,您说。” “自从我死后,梨花一直闷闷不乐,我怕她出事,她本来就有点孤僻,所以担心她想不开随我而去,其实她很喜欢你,你能不能以后帮我照顾好她,梅姨年龄也大了,希望你能帮师父照顾好她们。这样我也能走的安心。”师父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师父,都是徒儿不好,不该登台,害你死去。是我不好……”一想到这里,倾城就心痛的哭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骄傲了一辈子,害怕面对以后失去光环的日子,是师父自己虚荣。死之后,我才后悔当初为什么想不开,不知道自己的死会让梨花、梅姨和你们如此的难过。倾城,以后你成了戏园子里的台柱,可千万不要在人们的掌声与追捧中迷失了本心啊!”师父说完,慢慢转身化为一道白烟消失了。 倾城伸手去挽留,可是什么也没有抓住。第二天一早,梅姨大喊着:“你师父昨晚回来了,你看锅台灰上有脚印。”倾城说:“梅姨,昨晚师父是回来了,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们。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爹爹不要倾城了,因为你们,我才又有了家。”梅姨听了,激动的热泪盈眶。 师父的叮嘱她记住了,夜里她陪着梨花一起睡觉,早晨她和梨花一起在园子里练唱。梨花从小在师父的熏陶下,学起来很快,她和梅姨都十分的高兴。等梨花可以登台的时候,倾城就退居幕后,收了一些徒弟,教她们唱戏。 她常常把梨花母亲的事情讲给梨花和徒弟听,告诉她们道理,就是希望她们将来无论多么成功都不要忘记最初的自己,只是一个爱唱戏的小姑娘,简简单单,不要为俗世的繁华荣誉迷住了眼,迷住了心。无论谁是台前的主角,多么的发光发亮,都要有一颗平常心去面对。 李自成为何只做了十八天的皇帝 李自成,陕西米脂人。祖上贫穷,给地主老赵家打长工。老赵家是陕西有名的大财主,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赵员外已到花甲之年,想趁早准备身后事,于是请来当地非常有名的几个陰陽先生海选坟地。几个陰陽先生经过反复考量,最终在离赵家十八里之外选中了一块沙滩地。此处地形西高东低,前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北面是座大山。见赵员外一脸懵懂、不明所以,其中一位先生说:“今日在此埋下一颗鸡蛋,明日定能孵出小鸡,能够证明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得此地者,后人能坐江山一百八十年。”几位先生都很认可这块地,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包括以后立什么向口。赵员外甚是高兴,当即吩咐下人在此埋下鸡蛋,等待第二天来验证。恰巧李自成的母亲放猪从此地经过,看到了这一幕,大家谁都未曾想到这位放猪的妇女竟然动了心思。 李母在众人离开后,将鸡蛋偷偷挖出来,晚上将鸡蛋煮熟了又放回原地。第二天几位先生陪着赵员外又来到此地,挖开后不但没有发现小鸡,而且昨天好好的生鸡蛋竟然变熟了。感到蹊跷的同时惊呼:坏了!看错了!这是一块火地!风水先生们议论纷纷,都很纳闷,不解:不可能啊,不可能看错啊,为何变成火地了呢?但是这块地赵员外肯定是不会用了,只好重新为赵员外选了一块坟地。 三年后李自成的爷爷病重,李母找到赵员外说:老爷,现在我家公公病重,大限将至,还恳请老爷能赏一席之地作为公公百年之后的归宿。 赵员外念其全家多年为自己打工,就爽快地说:“你们自己看着挑选一块吧。”于是李母要下了那块沙滩地。 事后不几日,李自成的爷爷命归黄泉。李母按照当时风水先生所说的向口将公公包卷席埋葬在了沙滩地。 李自成在爷爷在头七的时候,看见爷爷坐在床边对他说:“孙儿,埋葬爷爷的地方乃是一块风水宝地,只可惜当初被你娘埋煮鸡蛋破坏了,你要在爷爷的坟前种上一棵垂柳,以荫后人。等到垂柳的树枝垂到爷爷的坟头,你方可起义,如此可保我李家坐得江山一百八十年。” 次日李自成将此事说与母亲听,李母赶紧命李自成去种垂柳。可这沙滩地上种柳树,能成活已属不易,可李自成母子却总嫌柳树长得慢。李母还想做几天皇太后呢,眼见儿子就要到了而立之年,而自己更是不知何时归天,可柳树长得这么慢,何年何月才能发动起义?于是她想到了一条捷径:在柳树枝头坠了一块石头,这样就能缩短等待起义的时间。终于,眼见柳枝垂到爷爷的坟头,李自成迫不及待地揭竿而起了。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为何李自成只做了十八天的皇帝就被人夺了江山?答曰:命也。李母负义窃取主家风水宝地乃为其一,为了能尽快得江山,违背垂柳自然生长之规律坠石头,无异于揠苗助长,乃为其二。正所谓“天理循环,因果有序”,切不可逆天道而行之。 雷公显灵 乾隆年间,古黄县张桥村有个叫张龙的屠户,好吃懒做,相貌丑陋。可他却娶了一个相貌美艳的没落官宦人家的小姐为妻。张龙有一个毛病,特别贪恋杯中之物,而且每饮必醉。更糟糕的是,每次醉酒后,他都会对妻子王氏又打又骂,百般虐待。 一天,酩酊大醉的张龙路过村口的雷公祠时,因为内急,站在神案上向香炉中撒了一泡尿,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家了。第二天,王氏回了邻村的娘家,因为下午下起了雨,不能回家。晚上,张龙凑合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可是到了午夜时分,突然雷电交加,一声巨雷在张龙家房顶上响过之后,张龙的家变成了废墟,张龙也被雷击得血肉模糊。之后,“雷公老爷显灵,把亵渎神灵的张龙给劈死了”的消息传遍了十里八村。 里正将此事禀报给了县太爷王大人。王大人立刻带上师爷、仵作以及衙役来到了出事地点。王大人仔细察看了被雷劈成废墟的张家和张龙的尸体,劝慰了王氏几句,然后又向村中的人询问了关于张龙的为人以及他在雷公祠中撒尿的事。确认这一切都属实后,王大人就定了案:张龙因对雷公不恭,亵渎了神灵,遭到惩罚,才被雷劈而亡。之后,王大人对王氏说:“三日后,本县将在村口雷公祠中亲自审理此案,还你个公道。” 一转眼,三天到了,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此看热闹。只见王大人在临时的公案后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说道:“雷公,你可知罪?”可那泥塑的神像雷公并没有回答。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王大人又说:“啊?你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那好,本县就告诉你。张龙只是个目不识丁、莽撞无知的村野屠夫,行为稍有不检点,冲撞了尊驾,是他的不对。你位列仙班,何苦与这等无知之人斤斤计较?他在你的雷公祠中解手,有失恭敬,而你却视人命如草芥,将他劈死,何其残忍!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吗?”说完,王大人怒气冲冲地看着雷公的神像。当然,泥塑的雷公像自然没有答言。 过了片刻,王大人说:“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无话可讲,认罪了。马师爷,雷公所犯之罪按律应该如何判决啊?”马师爷连忙答道:“雷公用雷劈伤人,那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雷劈的办法整治他,让他也尝尝被雷劈的滋味!”王大人听了面露喜色,可一会儿又变得愁眉不展,道:“全天下的人谁会打雷啊?”马师爷提议发一道榜文,重金招纳有奇能异术的能人高士。王大人听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招纳能士的榜文贴满了大街小巷,可一连五天,没有一人揭榜。直到第六天早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手拿榜文,走了进来。这男子自称姓徐名庆元,自幼就习文练武,小有些本事。于是,王大人带徐庆元来到雷公祠,只见徐庆元在供桌旁边点燃了一堆木柴,然后就退了出来,并让所有人都退到离雷公祠十丈以外的地方。这时,王大人试探着问:“你到底要用什么法子劈雷公呢?不会是拿我们取乐吧?”徐庆元淡淡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斗大的油布包,打开后,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里边溢了出来,只见里面包着黑、黄两种粉末。王大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难道是火药?你要用它炸雷公?”“不错!这的确是火药,等小人将这么一大包火药扔进火堆中,这小小的雷公祠不就被炸上了天?和雷劈的效果一模一样!”徐庆元十分得意,正要把火药抛进火堆,王大人突然将他的手死死抓住,与此同时,对身边早已跃跃欲试的衙役大喝一声:“给我拿下!”众衙役一拥而上,将徐庆元打翻在地,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徐庆元心有不甘地问:“王大人,您这是何意?小人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你没得罪我,而是得罪了王法。就是你制造火药,炸死张龙并伪装成雷劈的。本县略施小计,就把你引了出来。”说完,王大人命衙役将徐庆元和王氏带回了县衙。 其实,那天王大人来到,出事现场就发觉此案有些蹊跷。因为不但张龙被“雷劈”得血肉模糊,就连张家的几间房子、张龙所睡的火炕都被雷劈得荡然无存,而且,地上还留下了一个大坑。显而易见,这么大的威力是雷电所不具备的。正当王大人陷入沉思时,他想到了张龙那年轻美貌的妻子王氏,不禁心中一动:张龙是一个五大三粗、相貌丑陋的屠夫,怎么会娶到如此美艳的大家闺秀做妻子?而且,出事那天,正巧王氏不在家,得以安然无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巧事?一定是王氏与他人有私情,为了长相厮守,才出此狠招,置张龙于死地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王大人的推想,既无人证也无物证。王大人只好假意说张龙是被雷劈死的,并且要在三日后审理雷公。他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实际上有两重用意:一、让王氏和真凶放松警惕,以便露出马脚;二、拖延时间,以便厘清案件的头绪,查找真凶的犯罪线索。 无奈,这三天之内一无所得,王大人就又施一计,与马师爷合演了一场戏,来了个“出榜招贤”—有办法雷劈雷公的人一定与真凶有瓜葛。为了吸引人,就以千两白银为诱饵。没想到,真凶徐庆元果然中计落网。 第二天,王大人正式审理此案。徐庆元开始死不认账,可当他听到若是不肯招认,他和王氏都少不了皮肉之苦时,一下子就变得老老实实了。他招认了用火药在雷雨大作之夜杀害张龙的事,并一再重申此事是他一人所为,和王氏并无关系。 当王大人问及他杀害张龙的原因时,徐庆元含泪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徐庆元和王氏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可王氏的父母嫌徐家贫穷,就撺掇徐庆元外出谋条生路,说将来衣锦还乡之日就是他与王氏洞房花烛之时,如果五年之内不能荣归故里,王氏就要嫁与他人了。就这样,徐庆元辞别母亲,到外面闯世界去了。 徐庆元在外出的第四年,果然发了财,兴高采烈地还了乡。可哪知,在他回来之前,王氏因父母病重,无钱医治,只好嫁给张龙,用聘金给父母治病。后来,徐庆元又听说张龙对王氏经常非打即骂,而且下手十分重。眼见心上人受到如此折磨,徐庆元很是气愤,决定假借雷公之名除掉张龙。正巧,一天,徐庆元见日有晕圈,云向北飞,而且此时又是雷雨季节,便断定第二天晚上必有雷雨。于是他就把王氏骗回娘家,趁雷雨大作之时,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药。 王大人听了徐庆元所说大为感慨,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为什么要为了这区区千两白银而自投罗网呢?”徐庆元苦笑一声:“我外出几年,本来挣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可是得知王氏已嫁他人,便心如死灰,散尽了家财,过起了以前的穷苦日子。可是,近来老母生病,我又身无长物,不能请医买药,只好为了这银子铤而走险了。” 案情至此真相大白,王氏无罪释放。王氏哭着说徐庆元太傻,做这一切都不值得,徐庆元却说他毫不后悔。虽徐庆元所作所为令人感动,但杀人偿命,徐庆元被判处斩首。此后,王氏把徐庆元的母亲当作亲生母亲来照顾。 聊斋之冷绣娘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的古时候,一位姑娘孤身一人居住在山中,这山呢也不算深,离热闹的城镇也不过几分钟,姑娘名叫冷绣娘,她是以刺绣为生的绣娘,也喜欢山水的宁静,以山水为伴,与琴音共舞,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以至于无暇找一个很好的伴侣。绣娘清新脱俗,喜欢白色的衣服,头上盘着姑娘似的发髻,微松。细细的柳眉、清澈的双眸、路出甜甜的笑容,犹如掉入凡尘的仙子,清新脱俗,不受世俗的束缚。偶偶文人雅客听到琴音会到绣娘的小筑停留,有的留诗,有的留话,以至于绣娘茶棚,经常满座,有的一停留就是一晌午,常常流连忘返,绣娘心地善良,会以琴音,伴随,直至他们离开,每天清晨绣娘会独自坐在院里绣着里面的花鸟,山水。闲暇以歌声火舞蹈,在院落里舞动。 这一天,绣娘在院中抚琴,听闻马蹄声,向这边驶来,绣娘看着他们的行头,琴音止,独自坐在那里,只见领头的将领翻身下马,走近绣娘的身边,问道: “敢问,姑娘可是冷绣娘。”绣娘见状起身回道: “小女便是,不知将军赵小女何事。”将领点头回道: “末将是韧王的贴身将军南宫郡,奉王爷之命,请姑娘去王府为王爷抚琴。” “南宫将军有礼,不知南宫将军可知绣娘的规矩。”绣娘问道。 “姑娘可以说说看,如果韧王府可以办到的话,末将可以竭尽所能提姑娘办到。”南宫郡孤傲的说道。 “一。我不会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更不会为王爷抚琴。二。绣娘一生只在田园不会踏出这深林一步,就算是有那也只是油盐酱醋。绣娘不会和将军去王府的。”绣娘说道。 “即来姑娘不给面子,那么休怪末将无理了,来人,把绣娘压制王府。”南宫郡命令将士道。只见两侍卫往绣娘两边一站,绣娘的胳膊被提起,往边上走去。这时一位年轻的公子喝道:“住手,敢这么对绣娘,你们是不是活够了,给我滚开。”只见那公子用扇子往两个侍卫的胳膊是打去,两个侍卫吃痛的松开绣娘的胳膊,绣娘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胳膊。那公子扶住绣娘,把绣娘护在了身后。说道: “你们如果想把绣娘带走,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在说。” “哪里来的书生,这般无礼,给我上。”南宫郡说道,当即挥了挥手,命令侍卫攻击那位书生,来后书生对这样的攻击完全不放在眼里,绣娘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免有些担心,看着书生说道:“公子小心。”书生看向绣娘。微笑的说道:“姑娘放心,莫要担心我的安危。”安慰的拍了下绣娘的肩膀,绣娘点点头。在一番打斗之下,书生把南宫郡的侍卫逐个打趴在了地上。南宫郡刚想拔剑,不了,书生的扇子已经在他的脖子下面了。 “你想怎么样,”南宫郡害怕的说道。 “不想怎么样,只要你给我离开这里。”书生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离开。”南宫郡说道。南宫郡转身离开,侍卫看见自己的老大离开了,也都纷纷起身,你扶着我我扶着你,跟在南宫郡的后面离开了。书生看着南宫郡远去的身影,绣娘走到书生旁边,说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请受小女一拜。”绣娘刚要跪地,一双手扶起绣娘,绣娘半跪的身子起来后,恰巧两个人的眼神相视着,就这样两人相互看着许久才缓过神来。书生抱拳说道: “小生失礼了,姑娘莫怪罪。”绣娘看着书生笑出了声来。 “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是小女失礼了才是。” “冷姑娘,在下叫竹影。”竹影说道。 “竹公子请坐,喝杯茶水吧,想必刚才的打斗也渴了。公子请。”绣娘说道。竹影点点头,毫不推迟的坐在了座位上。 (竹影:竹影是冷绣娘的针线下的竹子,只因绣娘的绣工出众,竹影在吸取了天地精华下修炼成了精灵,并非妖怪,可以说是比妖怪还要高级的精灵,不怕镇妖符,只有竹笛和竹琴才可以使它安静,因此也只有绣娘的竹琴才可以让竹影真正的听命。也就因为这样在绣娘遇到危险的时候,竹影出来救了绣娘。) 在茶水过后,绣娘确定了自己已经看上了眼前的这位公子,不经心生爱慕之情,唯一不明的的事,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这个意思,在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之下,两个人渐渐地熟识,每当绣娘抚琴的时候,竹影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就这样绣娘一想到他就会抚琴,绣娘一有危险竹影就会出现在身边。日子过得很快,竹影渐渐地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了绣娘,绣娘也发现自己也不能没有竹影,就这样两个人住在了一起,每天,竹影抚琴,绣娘就在边上舞,只要琴音想起,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绣娘在舞,每个经过的都看见里面的这一对恋人,鸟儿为他们鸣叫,蝴蝶为他们飞舞,好像这一切都是多么的安详。可是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终于被一群人打破了这份宁静,这天所有人都欢乐的看着绣娘的舞蹈听着琴声,一队侍卫闯了进来,破坏了这份宁静。还是那天的那人,南宫郡,这次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位年轻的少年,南宫郡走到哪年轻人的身边恭敬地说到: “王爷,那身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就是绣娘。”只见那年轻的王爷点点头,所有人被这一只不请自来的一伙人吓住了,琴声停,舞步止。韧王走到绣娘的身边说:“你是绣娘。”绣娘抬头看着他回道:“是。”竹影见状立马走到绣娘的身边说道:“你想怎么样。” “哈哈哈,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请绣娘去王爷府一聚。”韧王说道。 “绣娘是不会跟你去哪里的。”竹影吧绣娘护在了身后。 “是吗?来人” “在。”几个侍卫走到了韧王的身边。 “你们那这个,把那人给我灭了。只要把这符咒贴在那人的肩膀上就可。”只见韧王从袖子了拿出了几张符递给侍卫。 (到这里亲们可能会觉得奇怪,这幅是哪里来的那我们就画面回放一下: 这天一个道士在韧王府的门口,那道士把一封信和几张道符递给守门口的侍卫,并且嘱咐侍卫一定要把这转交给王爷,就在道士化成一道光消失的时候,侍卫不敢相信的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了王爷,韧王看了下道符后,在打开信,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写着:“王爷,老道是钟南山的千芸道长,老道算出你命里由此一劫,也会为了那个女子而情有独钟,但是老道也想说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其实你上次叫南宫将军去请的那位姑娘,她其实是天上的绣彩仙子,只因坏了天规,才会被扁到凡间,而她身边的那位公子就是她针线下的竹影,因而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只要你拿着道符就能让那竹影魂飞九天,从此不再出现。老道话就在这里,王爷你要知道,你这么做了以后,绣娘变不会忘记竹影,他的一生就会回了,知道她经过这番劫难得道从回天庭为止。) 侍卫接过符咒,就在竹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张符已经贴在了竹影的肩膀,绣娘看着竹影的肩膀在太陽的照耀下冒出了烟,绣娘担心的问道:”影,你没事吧。“ ”我想我们的缘分尽了,还有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并非人类,我只是你针线下的一刻竹子,因你的琴音和歌声,也因日月的灵气和你身上本来就具有的仙气,造就了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竹影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泪,吃力的解释道。 ”不…不…我不管你是人是妖亦或者我是人是仙我只知道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消失。“绣娘哭着抱着倒在地上的竹影,狠狠地撕下贴在竹影身上的符咒。 ”啊…绣娘我好难受…别…撕了。那样只会让我消失的更快。让我好好地在看看你…“竹影用手促摸着绣娘的脸颊,就在手刚刚促道绣娘的脸颊时,竹影渐渐地化成一道绿色的碎末,从天而降落在了绣娘的周围… 绣娘哭着坐在了地上,韧王看着地上的人儿,心中难免有一丝的后悔,走到绣娘的身边。 ”绣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这么厌倦官场,厌倦官场离得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是本王是真的喜欢你,希望你能跟本王回王府。“韧王拍着绣娘的肩膀说道。 ”哼,王府。那地方我不会去的,你还是走吧。“绣娘把韧王的手拨开,起身往屋里走去,走进屋里,关上门,韧王静静的看着绣娘的身影,直到绣娘关上闷得那一刻,韧王转身离开。南宫郡刃了一下,问道: ”王爷,就这么走了吗?冷姑娘还要带走吗?“ ”算了,即来她无心和我们打交道,我有何必非要带她走呢?走吧。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韧王上马离去。南宫郡看着王爷的背影心里难免有些感慨,无奈的常‘呔’了口气,也离开了。 …… 从此,人们就不再听见琴音和歌声,也不会每天看见绣娘的舞蹈,每天清晨,满头白发的绣娘坐在院子里,绣着竹子和竹子的影子,茶棚里变得冷清了… 人间多了这么一个传说,绣娘绣出的竹子,美丽生动,因此竹子有了灵气,幻化成人和绣娘在一起爱情故事… 几百年之后,绣娘经历了几世的轮回,修炼成仙… 将士魂 “将士们,杀啊,为了我们的国家和百姓能够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我们誓死拼搏。”骑在黑色战马上的纳兰逸用尽全力鼓舞着士兵,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场生死恶战。“杀,杀。”战士们各个睁着血红的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叫声响彻云霄,显得尤为悲壮。 面对敌兵十万,他心里清楚地很,单凭自己的两万骑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战胜敌手。 “咚咚咚”双方交战的鼓声响起,随着主帅的一声号令,所有将士开始冲锋陷阵。“乒乒乓乓”战场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天空中的云似乎都被这样的惨景吓得变了色,乌云密布,黑云压顶,漫天的黄沙搅得这场战役看起来更加的诡异。 纳兰逸骑在战马上,犹如刀切豆腐一般的狠狠的砍下去,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都是。杀红了眼的他带着士兵往敌军内部冲锋,或许士兵被他所感染,拿出了千百倍的勇气和毅力,各个都能以一敌十,以一当百,慢慢的竟然杀的敌人节节败退。看到情形大好,纳兰逸并没有想着带士兵们突围然后逃跑,而是选择继续乘胜追击。 不过,毕竟是人,总会有体力不支的那一刻。敌兵虽然败得一塌糊涂,但是纳兰逸的军队的士兵也已经所剩无几,他自己的大腿还被划了一刀,鲜血咕咚咕咚往外冒。风还在嘶嘶的吼叫,敌兵损失惨重,没占到一点好处,不得已鸣金收兵,退出了占据多时的镶元城。纳兰逸带着为数不多的士兵回到了驻扎的军营,派人回京禀报胜利的消息。 圣上龙颜大悦,夸他战绩彪炳,封他为风云大将军,赏赐更是不计其数。这场战役后,所有百姓对他无不称颂,人人对他敬仰,甚至称他为战神。 等身体有所好转,他上朝向陛下谢绝了一切的好意。皇帝很是疑惑,他不解的问:“爱卿立下如此赫赫战功,这些赏赐本该是你所得,为何不肯受封?莫不是嫌弃朕赏赐的少了?”他惶恐,连连磕头说:“陛下,并非如此。这场战役的胜利并非是我个人的功劳,当日我军两万与敌军十万交锋,若不是我军那些赤胆忠心的将士,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誓死拼搏,恐怕我们全部战败身亡,不可能还活着并且接受陛下的赏赐。他们的尸骨还在沙场无人问津,臣不要封赏,只希望和我的将士们一起把他们安葬好,让他们入土为安。另外,陛下,请给那些死去的将士们的家人一些补偿吧,让他们也得到一些安慰。如此,臣心里才能安!死去的战士也会灵魂安息了。”皇帝听完,眼眶湿润,连连点头说:“好,国家有此般的栋梁,是我们国家的大幸。就按你说的做。不过,封你为风云将军你不必推辞,只有你配!”“谢陛下!”他恭敬的跪拜。 当纳兰逸带领着大家为死去的战士安葬后,他一身白衣面对一个个冢长长的磕了一个响头,大声说:“战士们,辛苦了,从此在这里好好安息吧!我会继续替你们守卫着国家,和你们爱护的百姓。”烈士们坟前的白帆呼呼的抖动着,好像在说:“我们相信你!” 不久,朝廷又再次接来战报,说敌军再次来犯,此次派出的是精锐部队,气势汹汹。纳兰逸请命,希望再次出征,皇上准许。 他率领着部队日夜兼程的赶往前线,粮草先行一步。不料敌军诡诈,竟然趁其不备攻其不意,火烧粮草。纳兰逸的军队到了前线的时候,后面的粮草还有一天才能送到,将士们人心惶惶。没想到敌军此时上前呐喊叫板,甚至强行进攻。纳兰逸的军队早已饿的四肢无力,根本就不是对手。瞧着形式绝对的全军覆没。 突然天地间飘起了白茫茫的大雾,接着震耳欲聋的喊打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手拿大刀,各个恶狠狠的砍杀敌军,敌军企图用刀去躲闪,熟料竟然扑了个空。天啊,他们竟然是透明的,那些将士们拿着刀在敌军的身体里穿梭,手起刀落,血流成河,敌军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使了妖法,快撤快撤。”敌军主帅发现不妙,赶紧撤退。可是那些透明的将士行动如闪电般快速,哪里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只一会,沙场上的敌军全部死光。 纳兰逸和将士们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敌人全部死了,才有人喊:“他们是死去的将士,就是我们掩埋了两万将士,为什么白雾中出现这些将士们,他们是?”纳兰逸对将士们跪下,战场的将士们齐齐对着他们跪下。他说:“谢谢你们,你们都已死去,却还能够在危急时刻关心我们,保护我们,守卫我们的国家。你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士。向你们致敬。” 大雾渐渐散去,白雾中的将士也慢慢的消失不见。太陽出来了,纳兰逸和将士们的粮草也已运来。他面对着敌军的千千万万的尸骨,说:“将士们,这次我们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我们不能存着侥幸的心理打战。以后,我希望一起努力,练兵,学习作战,变得更加优秀,使我们的国家永远的繁荣富强,让那些死去的将士真正的安息吧!” 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暖,照耀着这个逐渐强大的国家,越来越幸福的子民。 夜谭记之众生相·月笙 1.冷杉林 第一次进那片冷杉林,是在十七岁那年,唐南峰随母亲回乡省亲,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独眼怪盗,在他面前杀死了马夫和母亲,却唯独放过了他。 那怪盗似乎并不为财,只拖着两个人的尸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唐南峰拿着母亲临死前塞给自己的匕首,趴在地上,半天没敢动,手指却狠狠抠在地上,指甲折断,鲜血直流。 那匕首因剑身镶嵌着七枚宝石,得名七星,是顶尖的工匠打造,价值连城。本是要送给唐南峰指腹为婚的小媳妇,没想到…… 唐南峰发誓,不论天涯海角,都要杀了这怪盗,替母亲报仇! 待那怪盗走后,唐南峰在那片林子里漫无方向地走,却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 终于,走累了的他靠着一棵树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身在一个山洞,山洞很低,他扬起手,就能碰到顶上冰凉的石头。山洞空间也不大,却有一个水潭。 这绿粥一样的水潭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唐南峰仔细一看,吓得尖叫起来。水面下有无数泡得发白的手在乱抓,似在求救。 唐南峰冷汗直冒,转身想逃,一只苍白肿胀的手突然破水而出,抓住了他的脚,用力一扯。只一瞬,他整个人便被拖进了水潭! 2.彼岸花 唐南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捧着脸端详他。 这是一间简陋的房舍,小姑娘说自己叫月笙,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是她把他从湖里救出来的。 湖……唐南峰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道:“那湖里有……” “有好看的花。”小姑娘指着小院中硕大娇艳的花,说,“跟它们一样。”殷红的小小的花苞,饱满鲜艳,迎风盛开,漂亮极了。 月笙说,它们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彼岸花。 月笙很健谈,她说自己家乡遭了水灾,她是逃难出来的,看这里环境优美,便住下了。唐南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旁的一切都不甚关心,他只想着等身体好了,便赶紧回去。因此,月笙在一旁叽叽喳喳,他也多是敷衍几句。 这天半夜,唐南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他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叹息。 唐南峰披衣而起,好奇地凑到窗口,顺着窗缝往外看。只见月笙拿着一个藤篮正在摘花,月光很亮,照得院子如同白昼。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花被拔起,滴下的汁液竟是浓浓的鲜血,而土地里露出的竟是森森白骨。那花就长在骨头上,迎风而立! 不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走了过来,对月笙道:“既杀了两个人,为何还要留一个?” 月笙斜了她一眼,冷冷地回:“我的事,不要你管。” “呵,谁要管你的破事。”那老婆子冷笑了一声,道,“就差一具尸体,你就能离开那个鬼地方了,为了个毛头小子,值得吗?” 月笙抿了抿嘴,没说话。她困在幽冥池很多年,失去自由,整日与寂寞为伴,没有尽头。 不过,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离开——只要收集够一百具尸体。 在人死之后的半刻钟内,种在地里,用幽冥池水灌溉。一夜之间,肉身腐烂变成白骨,血肉变成肥料滋养出一朵妖冶殷红的花。 当开满一百朵花,收割之后,投入幽冥池,就能重获新生,一世为人。冷杉林鲜有人至,月笙等了很多年,才收集到九十九朵花,眼看只差一朵就能重生,她却放弃了。 为了从恶婆手里换回唐南峰的命,她便以这九十九朵花做交易。 当初在林子里看到马车上的三个人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因为她只差这三具尸体了。可当她化作强盗杀人的时候,却独独留下了他。 因为,看见他,她总想起生前那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他扯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阿笙,长大了我要你做我的媳妇儿。” 唐南峰长了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突然就下不去手了。所以,她要嫁给唐南峰。 只是没想到,他会掉入恶婆设下的陷阱。若是晚来一步,只怕他就成了恶婆的腹中餐了。 这池中有无数的幽魅,它们是彼岸花中的执念所化。其中只有恶婆和她的执念最甚,能化成人形。恶婆以腐肉为食,在幽冥池守株待兔,而她拥有众生相,能化成万物众生。恶婆要她以九十九朵彼岸花来换唐南峰的命,她答应了。 送出了彼岸花,月笙心情复杂地回到屋里,却发现床铺凌乱,窗纸上有个洞,唐南峰不见了。 3.七星 夜色凄迷,唐南峰不敢有半刻喘息,一直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跑,终于离开了冷杉林。 说来也巧,他刚到一个镇子,就撞上了曾经与唐家有生意往来的苏家管事。他回老家办完了事,正要赶回临州城,便把唐南峰捎走了。 回到唐家之后,唐老爷重金酬谢了苏家管事。之后,便根据唐南峰的描述派人去了那个冷杉林。果然找到了唐南峰说的小房舍,只是,早已人去屋空。 至于那个幽冥池,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几乎把整个林子都翻过来也没找到。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唐南峰安然无事地过了三年,如今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整个临州城,说起唐南峰都是赞不绝口。 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媒婆挤破门,争着要给唐公子说亲,可唐南峰却并未有一个中意的。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年在回乡的路上,母亲拿出七星匕首给他看,眼中满是欢喜和期待:“你那小媳妇满月的时候,娘亲见过,浓眉大眼,极好看。六七岁,耍起刀槍棍棒,不输男孩子。将来,你娶了她做媳妇,准没人敢欺负你。” 母亲已不在人世,他便极想遂了母亲的心愿,娶了素未谋面便已定下婚约的表妹。可前年,父亲托人回去问的时候才知道,那年老家发大水,死了很多人。包括唐家旧宅里的十几口人,无一幸免。 之后,唐南峰的心,就像死了一样,直到他遇见苏茹。 唐南峰看着她女扮男装,出入花街柳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有滋有味的生活,仿佛烈火一般,让他冰封的心融化了。他想,如果老家的表妹没死,长大后也该是这个样子吧。 两人很快便坠入爱河,短短三个月,便把婚事提上了日程。苏茹刚好就是临州城第二富商苏家的千金,当年还是他家的管家,把唐南峰救了回来。 唐南峰对苏茹极好,她想要的,他都会拼尽全力给她。苏茹曾半开玩笑地问他:“若是要你的命呢?” “给。”唐南峰没有任何犹豫。苏茹却笑了,眼神深不见底。 那日半夜,唐南峰便梦见苏茹拿着匕首,捅进了他的心窝。那把匕首正是母亲临死前塞给他的七星匕首! 唐南峰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起了当年夜半之时,偷听到月笙和那个老婆婆的对话,知道她们都不是人时,自己落荒而逃,放过了杀害母亲的凶手……自己心中有愧,才会做这种梦吧。 第二日,苏茹邀唐南峰到府中作客,两人婚事已定,大人也便不再干涉。唐南峰直接去了苏茹的闺房,他大喇喇地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茹正在沐浴,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衣服护住胸口,尖叫道:“还不快出去。”唐南峰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退了出来。 可刚才的景象却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苏茹雪白的肌肤上,缠绕着硕大殷红的花朵,一片一片晶莹饱满,栩栩如生。若不是长在人身上,他还以为…… 不,不可能。苏小姐从未离开过临州城,怎么可能跟那片冷杉林扯上关系?唐南峰拼命摇头,可心底的某种想法却疯狂滋长。 苏茹仍是跟以前一样,爱说爱笑,可唐南峰对她,却多了几分审视。从前不曾留意,如今他竟发现,苏茹说话的语气,微笑的样子,跟三年前的月笙何其相似。 莫非,苏茹就是月笙?他心中惊疑不定,只得先与她虚与委蛇,然后找了借口又去苏家。 这一次,他趁苏茹外出未归,在她的闺房翻箱倒柜,拼命寻找。最终,在柜子最隐秘的角落,唐南峰发现了一把匕首——七星! 4.执念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茹高喊着:“唐大少,咱们一会儿去逛庙会……”话音未落,便在门口定住了。 四目相对,苏茹看到他眼中火光四射,恨不得将她撕碎。没错,她就是三年前的月笙,如今的苏茹。 那天晚上,她发现他逃走了,很伤心很生气。可她又想,自己毕竟不是人,他害怕是难免的。如果她也变成人,他就不会再怕,也不会再逃了。 想到这里,月笙又高兴了起来,为了这一天,她不断地化成老妪、小孩、少妇,诱骗凡人落入她设计的圈套,然后杀人取命。 短短三年,她便集齐了一百朵彼岸花,可以离开幽冥池了。只是,必须脱离众生相,此生此世只有一张人皮,一副面容,成为一个人。 千挑万选之后,她决定变成与唐家门当户对的苏家嫡女,苏茹。 一切都顺利得超乎想象,甚至连苏家的人都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因为,苏茹已死过一次,复活过来的人,不管性格与之前多么大相径庭,行为比之前多古怪,大家都会自我安慰。有什么比人活过来更重要呢? 只是,人死怎可复生,纵然复生也绝非本人了。 谁也没想到,一把匕首,会暴露她的身份。她跪在地上,不断地忏悔,希望他能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可唐南峰依旧决然离去。 月笙想,她和唐南峰的缘分终是尽了,但是没想到,唐家居然没有退亲,不仅如此,成亲的日子还提前了! 月笙以为,唐南峰对自己,终究是爱大过恨,但直到入了洞房,月笙掀开盖头,看到恶婆满脸血污,蓬头垢面,四肢都被铁钉死死钉在墙上,才知道她和唐南峰,是真的回不去了。 月笙虽然对恶婆没什么好感,但两人毕竟在幽冥池住了那么多年,这种一脉相生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比血缘亲情还要深厚。 月笙泪水横流,她跪着挪到恶婆身边,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恶婆低垂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她嗓音粗哑,一字一句道:“千万别爱上那个男人。”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彼岸花便枯萎了,整个人如碎片一般四下纷扬,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月笙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这时,一双白靴落在了眼前,她顺着他的腿往上看,正看到一张狰狞的笑脸。 “心痛吗?还有比心痛更好玩的,你要不要试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猫玩弄老鼠一般,猎物已到手,他倒不急着下死手了。 5.疯狂报复 他终于从那个软弱的少年,长成了力量强大手段毒辣的大人。 从月笙嫁过来开始,他变着法子折磨她,甚至是折辱她。端茶倒水,打扫清洁不在话下,更过分的是,唐南峰竟叫来一群二世祖,去调戏她。 看着她悲愤欲绝,毫无还手之力,唐南峰差点儿就以为她是真正的人了。压住了前去阻止的冲动,唐南峰继续看热闹。那群纨绔子弟,三两下便把月笙推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扯她的衣服。她越是哭喊,他们便越兴奋。 然而,就当最后一件亵衣快要被扯下的时候,月笙突然抓起随身匕首,狠狠朝心口刺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下辈子,再不为人!月笙闭上眼,出手决绝。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睁开眼,发现唐南峰的手竟挡在了她的匕首之下。 那群二世祖,看唐南峰到底放不下自己的新婚妻子,便随便找了个理由,遁去了。 月笙心中一暖,刚要张嘴说谢谢,却听唐南峰冷冷道:“别脏了我娘的匕首。”说完,夺过七星,扬长而去。 她颤抖着手,把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摇摇晃晃出了屋。也许是头晕眼花,月笙竟误打误撞闯进了隔壁的一间房。这间房之前一直落着锁,今天不知被谁打开了。 月笙刚进屋,整个人都清醒了。 屋子很大,里面密密麻麻摆着十几个楠木棺,每个棺材里都开着一朵妖艳的彼岸花。苏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这种花,心里惊惧不安。她的手摸着棺木边缘,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这棺材里的人,大都是唐家的家丁丫环,可她摸到最后一口棺的时候,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因为,那里面躺着的,是唐南峰的父亲唐老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让我杀人,他说逝者已矣,不要执著于报仇。”挨着唐老爷,还有一口棺,只有这个棺里没有彼岸花,声音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不想让他伤心,嘴上便答应了。可暗地里,还在杀人。今天他看到我带人羞辱你,罚我跪在祠堂,拿着鞭子抽我……” 絮絮叨叨的话,听得人心酸。月笙正不知说什么,唐南峰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对着她惨然一笑,恐怖至极:“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先害死了我的母亲,又陰魂不散地跑到我家,害死我的父亲。” 他扳住她柔弱的肩膀,使劲摇:“你为什么不先杀死我,为什么?”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月笙涕泪横流。 “当我发现你就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他陰森森地笑着,“我每天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我想到了一百种杀死你的方法,可都一一否决了。因为,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才能解了我心头之恨。” “可现在,我突然不想杀你了。”唐南峰一把推开她,癫狂大笑道,“有什么比失去至亲至爱更痛苦的呢?所以,我要杀死我自己,让你痛苦一辈子。”说罢,他拿出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进了心口。 “不——” 6.解脱 其实,唐南峰早就死了。 他为了寻找幽冥池,找到月笙报仇,几次带人去冷杉林搜寻,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后来,他只能铤而走险,以身作饵。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逃过一劫,而是被人种在了地里变成了彼岸花。 此时,他才知道,幽冥池里的魅,在相互厮杀吞噬之后,才会慢慢变强,化成人形,在地面行动,然后再去杀人,重新为人。了解了生存模式,唐南峰靠着强烈的执念,存活了下来。 他怕父亲担心,又得知月笙已经脱胎成人,便急着去寻。可是,在重新为人之前,他不可能离开幽冥池的。 唐南峰也算聪明绝顶,他想到了用水桶装上幽冥池水。这样,水能走多远,他便能走多远。于是,他成了第一个离开冷杉林的魅。 只是,他没想到苏茹就是他要找的人,更没想到,他会爱上自己要杀的人。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自己还没死,这样就可以跟她相互折磨一辈子。所以,他才积极的,想要收割更多的活人,得以重生。可惜,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设想。 若这世上皆是苦难,那唯有死亡,才能得以超脱。 他累了,不想再恨了。 厕神传说之紫姑显灵 明朝洪武年间,江南水乡长江边有一村庄,村民世代打渔为生。有一村民老张,娶妻曲氏,贤淑善良。男主外打渔,女主内操持家务,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唯一欠缺的是结婚多年,两口都已不惑,仍没有个一儿半女。 曲氏心里惭愧,就劝老张纳个小妾。老张先是不愿,后经不住曲氏的苦苦哀求,就在货船上买了个逃荒的女子阿兰。 阿兰生性妖冶,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妖气,且心术不正。婚后半年,肚子鼓了起来。先是对曲氏还算尊敬,随着肚子的渐渐变大,对曲氏就颐指气使起来,曲氏生性老实,看阿兰为老张家怀了身孕,所以并不在乎,老张虽然看不下去,但看她怀了身孕,也就暂且不和她一般见识。 谁想阿兰反而得寸进尺,就谋划着害死曲氏,取而代之正妻的位置。只是苦于没有害死曲氏又让人发现不了是自己干的万全之策。 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粪坑,一家的屎尿都储存在那里,满了之后在挖出。渔村虽然不种地,但是内陆种地的农民经常有来花钱收粪的。 老张家的粪坑就在大院子的厕所旁边。一日阿兰出恭出来,看到粪坑,脑子灵光一闪,心想趁曲氏不注意,把她推到粪坑淹死在粪坑不失为一个好计,到时就对人说是曲氏失足掉里面的。 此刻正是夏天,江南多雨水。这天老张外出还没回来,倾盆大雨下得如万马奔腾,粪坑里的积水都快漫出来了。曲氏在偏房正磕着瓜子看着大雨悠闲地观看雨景,曲氏恰好一手打着油纸伞一手端着一瓦盆的猪食去粪坑旁的猪圈喂猪,看着小脚的曲氏背对着自己在粪坑旁边的猪圈边忙碌着,阿兰一看机会来了。 只见阿兰蹑手蹑脚快速跑到曲氏身后,抓住她的腰架起来就往粪坑里扔去,扔完就跑回自己的屋里。曲氏一声惊呼,感觉一双手的大力把自己架起向身后丢去,她知道是粪坑,心想今天肯定要淹死了。 正闭眼等死,突然手中的油纸伞把自己向上拽起,手牢牢抓着伞柄。接着耳边响起一个女声:“你不该死。”随后眼前出现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奇怪的是那么大的雨竟然没有一滴雨水滴到她身上。 曲氏一看正是厕神紫姑,同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样。原来是厕神救了自己。 原来粪坑也是厕神的管辖范围,今天看到曲氏要屈死在 里面,所以显灵救人。 厕神紫姑出身小妾,被大夫人害死在茅房,后来天庭玉帝怜惜她,就封她为厕神,专管人间厕所之诸事。 厕神紫姑看曲氏善良贤淑,无子无女更是可怜,就决定救人救到底。于是紫姑趁天晴时就架起一朵祥云向南海观世音的紫竹林飞去。 观音大士听完陈述,就点头应允厕神要求,送一对儿女给曲氏。并且决意惩戒阿兰。 再说阿兰看到曲氏安然无恙,惊得目瞪口呆,知道有神灵保佑她,自此再也不敢谋害曲氏。 曲氏当夜和丈夫入睡时,梦见有两枚清香可人的莲子进入肚中。不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而阿兰的肚子怀了30个月,还是不分娩,阿兰拖着个肚子整天累得苦不堪言。 曲氏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并且是一对龙凤胎。一天后阿兰才产下一子,曲氏知道这是厕神在惩戒阿兰和保护自己以及自己孩子的正室地位呢。 阿兰感到无颜再在这家生活,一个晚上离家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曲氏待阿兰的儿子视同己出。二十年后,曲氏的儿子金榜题名,做了巡抚。 曲氏感念厕神的救命之恩和送子之恩,一家人出资在村里建了厕神庙,世代香火供奉。人们听说了厕神的这个故事,对紫姑更加尊重了,从此后参拜者络绎不绝。 鬼母国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七家溪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叫周喜,放排的功夫不错。七八个月没放排了,家里早就没钱了,老爸老妈体弱多病,小孩还小,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正在着急,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转眼就到了农历五月十三,涨了磨刀水了,大溪水都上坪了,正是放排的好机会。他准备了一点干粮,驾着一挂大排,顺着溪水放流而去,真是飞流直下呀,像这样的流速两天就可以到常德德山。木排在溪水里有惊无险出了朱红溪,进了沅水,在大河里放排那真是无凶无险。那沅水要经过三涧九洞十八滩、四十八站,才能到德山。比山溪里放排安全多了,但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小雨还在不停地下,不时地还有雷电。要不是有雷电早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也不知到了哪里,突然刮起大风,越刮越大,开始掌不稳舵了,后来人也没办法站稳了。沅水里的大浪像小山一样猛拍周喜的木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几下就把上百根的大木排一根一根地拆散了,最后周喜只好抱着一根独木随水而漂,根本就不知道漂到哪里了,所幸的是巨浪把他送上了岸。 周喜又饥饿又疲劳,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正想找个人家住一晚上。他抬头一望,只见半山腰有一豆绿色灯光。他充满了希望,精神了许多,一步一跌地向光亮处摸去。他跌跌撞撞费了好大的劲才摸到这有灯的人家里。他敲了敲破木板门,里面有一位老妈轻轻地应了,叫他进屋。这是一栋小土坯房子,仅两间,用茅草盖的顶,房里的摆设极其简陋,里面那间没有门,挂着一张草帘。那一豆油灯随时都会被风吹灭,老妈在灯下补衣。年纪不过四十左右,中等身材,面黄肌瘦,梳一盘龙鬏。 老妈见湿漉漉的周喜进了屋,有很大的吃惊,简单问了一下情况,让他先换下衣服,端出一点冷饭菜要他吃下,周喜吃了些东西,体力恢复了,问:“老妈,这是什么地方?”老妈说“鬼母国”。周喜放排不知走了多少回,就是不知鬼母国在哪个地方。一夜无话,各自休息。 天好象亮了很久了,周喜还在睡就听到外面老妈在和一个年轻女子讲话,听得很清就是听不懂。周喜爬起来,走到外面看了看,那年轻女子像是老妈的女儿,不论脸蛋和身材都不错,就是人太瘦了点。穿戴就能看出她家里生活极度困难。见了周喜有些害羞,忙躲到一旁去了。老妈把周喜叫到屋里,很诡异地说:“等一会不论事情怎么样,你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不久,好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边吵边走来,来了几十个人,不知是吵什么,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才慢慢散去。 老妈对周喜说道:“我们这鬼母国十分贫穷,年轻的男人极少,都是一些孤魂野鬼,更没有像你这样的生人,多数是女鬼,所以才叫鬼母国。刚才他们来就是为了你。有的说要大家一起吸你的血,有的说要把你献给女鬼王。我说你是我的亲戚,要招做女婿的,坚持不同意,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你就和娇娇快点成婚,这样一来你安全了,我们在这里也不会受别人的欺负。”周喜不加思索地答道:“老妈。我先谢谢你的好意。我上有父母下有儿女,有家有室。我放排遇到天灾,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和娇娇成婚的事是万万不行的。”老妈说道:“你到了鬼母国,已经是陰陽两隔了,你的家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们都没有听说过。”不管老妈怎么说,周喜就是不答应。周喜心里想:据自己放排的经验判断,现在就在桃源一带,只要出去问一下路,一天就能走回去。 周喜到处走走看看,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昨晚上山的路,这里白天陰森森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感到毛骨悚然,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凉凉的,走了很远,看了很多人,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妇女小孩居多。没有一间瓦房,都是茅草小土房,也没有炊烟飘起。在世上还没有看到这样贫穷的地方。这不是美丽富饶的桃源,这又是哪里呢? 又到了夜里,屋子里点起灯,周喜这才发现,这灯光是七分蓝绿色的,在人间叫鬼火。刚吃完冷饭冷菜,还没有洗簌。就听到外面有很多人走路的脚步声。有个年轻女人高叫:“娇娇,某地有事干(既:人间做大事),我们一起去赶场合(本地土话:就是吃大餐)啊。”老妈答道:“你们去吧,我家里有客人,去不成(了)。你们发了财就带点给我们吧。”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老妈给周喜讲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安史之乱时避乱来的。青壮男人都去当兵打仗,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这里躲避战火,全都是病死饿死在这里的。这里几乎都是女人,没有亲人来招魂,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周喜心里估算,安史之乱到现在已经超过千多年了,没有人记得这些冤死鬼,真的可怜啊。快到半夜了,外面又有了轻微脚步声从门前经过。还是那个年轻女人高喊:“老妈,给你带的好东西啊,放在外面石板上的,自己来取啊。”周喜出去到处找,就是看不到有什么东西,只看见一块很平的、有小桌子大的石板上,有七粒小米。娇娇出来,从石板上捡起的却是一大包东西。周喜进了土房子,也能看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人间的食物。 周喜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没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就只好和娇娇成婚。心里无时不想家里的父母亲人,每天都在寻找回家的路。时间久了,心中的焦虑就不再表现在脸上,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这里不要耕田种地,每天晚上都到处赶场合,没有烟火,吃的都是冷食。一年过了,娇娇生了个女儿,家里有了负担,老妈和娇娇更忙碌。周喜主要是在家里带女儿。 不知不觉过了三年。一天,来了很多乡亲,都说某地一连几天有大场合吃,邀请老妈和娇娇一起去。周喜说道:“我一个大男人,常年都在家里吃现成的,今天我也去赶回(去一次)场合。”老妈想了很久,觉得周喜心早已经安定了,就从一个又旧又破的箱子里取出一双半新的鲜红的绣花鞋,叫周喜穿上。周喜穿上这双绣花鞋,顿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一片鸡毛,只要有一丝风就会飞走。 周喜、娇娇和鬼母国的老乡,共有三十多人,一起腾云驾雾飞走了。周喜一干人,来到一家大木房楼门外。原来这里老了(死)人,周喜觉得这里很熟悉。见楼门外排着两排人,很多人都是以前死去的老人,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手臂、有的肩上拖着长长的绳子、有的鲜血满面不停的流,有几个是应该还健在的老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这个地方很像自己的家,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自己。楼门内有人在准备(烧纸钱)钱,有个叫钟月的男人和自己年纪还小两岁,一个箭步冲上去,气汹汹的抢走一大把钱跑了。周喜不敢去抢,就去堂屋找吃的(祭品),看见灵台上的牌位是自己的父亲,这才明白是自己的父亲过世了,当即大哭。他能看清家人来来去去,家人怎么都看不到他。才相信自己和家人陰陽两隔。娇娇见他伤心的以头撞地。捶胸拍腿的哭,准备带他回去。周喜执意不肯。 周喜哭了很久,自己记得穿了绣花鞋才能飞起来。于是,脱掉自己脚上的绣花鞋,自己突然站在自家的堂屋中间,能看清楚自己的家人,家人也能看到自己回来了。娇娇和鬼母国的乡亲一个都看不到了。离家数载的周喜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了。 明世真言之月影 1 “月影”顾名思义,指的就是月下的影子,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刻的孤单与彷徨,而陪伴自己的只有在月光之下的倒影。因此,我觉得“月影”可以理解成一位“知心朋友或是亲人”。月,灵性之月,若隐若现的另一种心情。影,世人之镜,映照着世人善恶百态的灵魂。月影,诞生于静影沉璧的心灵。月有形,亦有影,月现人心,影映人性。在月影的映照下,恶人无处遁形。 蒋洲,江南(江苏)常熟人,乾隆二十二年,迁居山东上任济南巡抚,此人贪赃枉法、恶贯满盈、视百姓如蝼蚁,视金钱如父母。蒋洲刚到济南,下属官员便摆下宴席,为蒋洲接风洗尘。为了巴结蒋洲,当地官员、富豪土绅都纷纷送上大礼,佳肴洋女,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拍马屁的更是络绎不绝。 酒过三巡时,蒋洲以不胜酒量为由,笑离席宴。回府之后,唤来“礼物”独自花天酒地,饮酒作乐。台上罕见美酒佳肴,台下美人轻歌曼舞。蒋洲看得如痴如醉,陶醉在佳肴美女之中。忽然,屋外传来声响,一阵喧哗打碎了蒋洲的美梦,蒋洲夺门而出,正要迁怒于人时,几名书生突然跪地奉状,哀求蒋洲为民申冤、为民做主、为民除害。蒋洲接过状纸,佯嗔(yáng chēn)薄怒,紧攥(zuàn)状纸,打量了一会儿,惺惺作态道:“本府定会为民请命,但天色已晚,尔等先退回休息。” 几名书生铭感五内,怡然自乐,这才起身鞠躬行礼,异口同声地道:“谢大人,只因冤屈缠身,所以深夜贸然造访,若有侵扰之意,还望大人多多包容、还请大人多多海涵。” 蒋洲打着哈欠:“退下吧,夜已深沉,本府……” 书生张文轩打断了蒋洲的话,恭敬地说:“学生这就告退,祝大人好梦绵绵!”说罢,便拽着同窗好友,兴高采烈走出了府衙。见到众人走远,蒋洲口吐唾液,撕毁状纸:“官场交道,应要随机应变,明刀入鞘,暗箭上弦,这一套,岂是那腐朽书生能够体会的,逢场作戏只是为官的众多一课,哼,只怕那迂腐书生终身不能参透,一辈子也不能领悟。此县令的”剥皮割肉“不亚于本府,他日定当好好会面。”说罢,又回到屋内与洋女们欢乐起来。 次日清晨,汪县令带着几箱珠宝惊慌而来。 原来秀才联名具状,此事非同小可,听闻此事,吓得汪县令手忙脚乱,寝食难安。 师爷为之出谋划策:“大人,为何不带上银两求助于巡抚蒋洲!” 汪县令急切地说:“这本官早已想过,但对巡抚一无所知,尚且不知巡抚是黑是白,贸然前往丢官不说,只怕小命难保!” 师爷从容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人若带上银两求助于巡抚还有一线生机,反而在此犹豫下去只怕是性命难保!” 汪县令一记拍掌:“真是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横竖都得一死,就按师爷之言,赌一次命运。” 为了保住头顶乌纱,一路猜疑蒋洲是清是污,赌上身家性命而来。刚到堂前,见到蒋洲坐于堂上,汪县令便立马双腿下跪:“大人,救下官!”说罢,便让同行仆人抬上众多箱子。打开箱后,金银珍宝光彩夺目,令堂上的蒋洲兴奋不已,不过,蒋洲却立马控制住了贪欲:“汪大人,你可知几个秀才联名具状,状词上措辞激烈,用词严谨,通篇浩然正气,滴水不漏。按说这状纸不管送哪,都能判你个讹诈之名,砍头之罪。”说话间,直勾勾地盯着箱中的珠宝。 汪县令看出了蒋洲的心意,便对着蒋洲道:“还好状纸落在大人手中,看来下官真是命不该绝。”话音刚落,蒋洲便迈步上前,将那汪县令给扶了起来,而后俯耳道:“本府有一妙计,你回去之后,以秀才造反,聚众闹事,诬陷朝廷命官为由,陷他个不忠不义之罪。”说完,两人狂笑不止、一拍即合。 自从告别巡抚蒋洲的那夜起,张文轩就忧心忡忡心有不安,总觉得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一日,妻子闯进家门告知:汪县令已回到村中;朱笔乱批、混淆是非、以书生聚众闹事为由,诬陷朝廷命官为理,正命人四处抓捕联名上状的几名书生,其中已有几人已被含冤入狱,毒打致死。张妻连忙收拾衣物,准备干粮,劝导张文轩速速离去。张文轩拉着妻子双手,目不转睛望着妻子。突然,几个衙役破门而入,手持钢刀。张文轩连忙挡在妻子身前,惊慌中,顺手拿起了墙角锄头拼死顶抗。一衙役见张文轩不肯束手就擒,便手持利刀朝张文轩头上砍来。不想,张文轩之妻突然挡在张文轩身前,替张文轩挨了一刀,成了衙役的刀下亡魂。看着妻子倒在自己面前,躺在血泊之中,张文轩蹲下身来,抱着妻子号啕大哭,而身旁的衙役却面不改色,无动于衷,拿出铁链,强行将张文轩拖离了房中。 2 衙役们押解张文轩的途中,路过了一片幽静的树林,怪异之事便频繁发生,刚还是青天白日的晌午,瞬间已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在众衙役还来不及感到惊讶时,山谷中传来了阵阵狐啸之音,此狐声苍苍凉凉,仿佛在为人世间的不平事而低嚎。众衙役顿觉不寒而栗,后背发凉,惊恐中,色厉内荏(rěn)的拔出了腰间的钢刀,一脸胆怯地凝视着四周。就在此时,雷电交加、风云骤变,天吼地抖中,一头九尾白色巨狐从山崖之上一跃而下,瞬间已到眼前,雪白的毛发宛如皎白的月光,九条幽蓝的尾尖犹如零星的瞳孔,略显得幻影如梦。白狐与衙役们对视了一会儿,便呲(zi)出獠牙伸出利爪扑向衙役,吓得衙役急忙抛下张文轩狼狈不堪而逃。接着,白狐嗅了嗅被铁链束缚的张文轩,抬起前爪就要朝张文轩挥去,张文轩赶忙闭上双目,心惊胆颤中,听到铁链断裂之声,才又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张文轩如梦方醒,刚还是乌黑一片的黑夜,现已变回了日照当头的白日。一缕凉风拂过,这才发现如影似幻的白狐已不知去向,于是,筋疲力竭的他坐倒一旁的青石之上,抚胸喘息着。忽然,一名妙龄少女款款走来,她肌肤娇嫩,清纯脱俗,秀雅绝俗,气若幽兰,一阵微风吹过,只见她白衣翩翩,全身流露着一股轻灵之气,令人不敢亵渎(xiè dú)。少女走进跟前,投向张文轩怀抱。张文轩慌忙推开少女,立即起身,转过头去。少女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丢在张文轩的眼前,张文轩看了眼黄金,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就迈步走去。 少女立马问道:“美女在你怀中,你却将她推开,黄金在你眼前,你却视若无睹,你是傻子吗!” 张文轩回过头来说:“妻子尸骨未寒,我岂能若无其事、见异思迁,寻花问柳、逍遥快活;世间有多少人为了钱财,被蒙蔽了双眼,被遮住了心性,世上钱财乱了多少人的本性,钱财如毒蛇,似毒药!” 少女为之一振,肃然起敬道上一声:“公子刚才的话震耳发聩(kuì),飘荡在这山野之中,回荡在这四周久久不能散去,公子你正气凛然、品德高尚,令小女子唏嘘不已、十分感动,方才的一番试探竟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有无礼之处,还望公子多多见谅!” 张文轩问道:“姑娘何许人也,为何出没在这荒野之中?” 少女脸色一变,停了一刻:“公子勿要惧怕,我乃此山修炼三千四百余年狐仙,名唤月影。” 张文轩听到月影两字,立马联想到了方才月下亦真亦假如梦似幻的狐影,于是赶忙介绍自己,跪在地上谢恩。 月影急忙扶起张文轩:“公子,小女子救人无数,但救下之人得知小女子真实面目后,都撒腿而去,只有公子一人面不改色,无所惧怕!” 张文轩笑了一声:“肤浅,狐仙有何可怕,只要狐仙没有害人之心,哪来的可怕之理?世上真正不如狐仙的人还少吗?” 与张文轩的一番交流后,月影更加肯定张文轩的为人,在钦佩与仰慕当中,便想带着张文轩浏览自己的修身之所……月影领着张文轩来到一座悬崖峭壁下,抬头指着悬崖半山腰上的石窟。张文轩朝月影所指之处望去,只见蜿蜒(wān yán)连遍的群山蜂峦(luán)起伏,而这峭壁刚好倚在群山的怀抱当中,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飕”的一声,张文轩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月影攥(zuàn)着手臂腾云而上。来到洞中,清晰扑鼻,洞内虽无灯火,却是光辉灿烂、星光点点,仔细一瞧,原是无数只萤火虫漫天飞舞。见张文轩一脸好奇,月影便将萤火虫的来历给说了出来。原来月影在闲暇之余,便会跑出洞府让日月颠倒,捕捉一些萤火虫将其带回,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的景象。随之一刻,月影幻成白狐冲破了一面石壁,开出了一道天窗,陽光这才缓缓射了进来。轰隆间,一缕陽光伴随着一道瀑布飞流直下,瀑流击在洞中的岩石上,溅起的水花随风飘散,在潭中激起了千波万浪、水雾蒙蒙。紧接着月影又腾空跃起,时而以白狐的面目嬉戏于瀑布的激流中,时而又变回白衣翩翩的少女曼舞于浅潭上。张文轩则是坐在一旁欣赏月影的舞姿。忽然,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了声响,张文轩低下头来,赶忙捂住肚子,生怕惊扰到一旁翩翩起舞的月影。月影从中偷偷一笑,就腾云而回,随即取出一盘野果,又走到一旁,开心地荡起了秋千。 3 每当见到张文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月影总要上前询问,但张文轩却始终沉默寡言、欲言又止。一天,张文轩又在唉声叹气之时,月影突然将他拽至石桌前,不知想要干嘛。原来,她是想让自己丑态百出从中逗乐张文轩。只见她时而幻成白狐,凌空翻滚,时而又变回少女,做出鬼脸,还真逗得张文轩哭笑不得。在月影的再三询问下,张文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冤屈。 月影听完,不禁怒气冲天:“天子脚下,王法威严,却总有这些贪官污吏危害人间、迫害百姓,这天底之下哪里还有王法可言!” 张文轩吞声忍泪地说:“天高皇帝远,他们所说之言,就是圣旨,就是王法,在这些贪官的眼里,只有金钱权势,有钱之人就奉为贵宾大爷,没钱没势的,唉,只能任人摆布、任人宰割。”接着长吁一声,潸然泪下:“汪县令贪赃枉法、草菅(jiān)人命,在公堂之上将我同窗好友毒打致死,我们几个同学联名具状,只怪我们有眼无珠,轻信蒋洲,谁知那巡抚蒋洲和汪县令同一路货色、一丘之貉,不但没为民请命,反而还除去我们的秀才之名,四处追杀我们,残害我妻枉死刀下,让我落魄逃亡,要不是月影仙子你从中相助,我现已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月影一掌拍在石桌上:“虎狼当道,不除去这两个为非作歹,鱼肉村民、声色犬马的贪官,我岂能安稳坐于此山继续修行!”说罢,便腾云而去。几天过去,不见月影归来,张文轩急得团团转,生怕月影遭人毒手,月影虽为狐仙,神通广大,但贪官人多势众,一名天真烂漫的女子,岂是那恶人的对手。张文轩本想走出洞府打探消息,怎奈洞前却是万丈深渊。 一日清晨,忽闻洞外声响,张文轩急忙而至,月影笑着带来两只鬼魂,张文轩立马怒火冲天,一眼认出了两只鬼魂,一个是汪县令,另一个则是巡抚蒋洲。这时,月影递给了张文轩一根柳条,张文轩接过柳条,便狠狠地抽打两只鬼魂:“汪县令,你个酗(xù)酒如命赌博无赖的市井小人,枉称为父母官,不但不体恤民情,还施行酷法,办事不利,残暴不仁,搜刮百姓钱财不说,还强行霸占百姓老宅房屋。蒋巡抚,你虽贵为二品大员,蒙恩受宠,但你有负皇恩,你朱笔乱批,混淆是非,颠倒黑白,随心所欲,你作威作福,结党营私,鱼肉人民、声色犬马 ,还纵容下属官员,贪污钱财、夺人性命,不光任意侵占房屋田产,还强行聘夺良家女子,山高皇帝远,你俩在本地为非作歹,以权势取代王法,弄得乌烟瘴气、暗无天日。”在张文轩的鞭打之下,两人逐渐从高大个子变成了侏儒小人。忽然,几只萤火虫迎风飞来,认为鬼魂是食物的它们便将其咀嚼于口器之中。每一次咀嚼,都让两魂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可奇怪的是,萤火虫咀嚼了一会儿,就急忙将鬼魂吐了出来,慌忙逃走。 气喘吁吁的张文轩觉得诧(chà )异,便询问月影:“为何已入口中,还将其吐了出来?” 月影笑道:“两人的肉太苦,心太黑,萤火虫认为误食毒物,这才将其吐出,慌忙飞走。从此可见,他们的肉难吃到让萤火虫恶心作呕,让他俩留在洞中,简直是玷污了我的仙府。”说罢,便用指甲拾起两只鬼魂丢进了万丈深渊。 张文轩又问道:“为何两人已成了陰间鬼魂,莫非是仙子你暗中摄取了两人的魂魄?” 月影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领,只怪两人坏事做尽,苍天有眼,必有重罚!” 原来那日张文轩的一番苦诉后,月影心中怒火难消,灵机一动飞到京城,欲求助于乾隆皇帝,为受害的书生主持公道,还书生清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但皇宫森严,又有龙气笼罩,月影身为狐仙不能施法进入皇宫,每次硬闯皇宫,都被皇家龙气震出挡在宫墙之外。就在无计可施间,民间传出消息,喜从天降,乾隆皇帝即日出宫,二下江南体恤民情,月影小心跟随,生怕惊扰到一旁侍卫。每当乾隆皇帝入寝之后,便施法进入乾隆皇帝梦乡,以泪人姿态现身,哭诉蒋洲等人罪行,告知书生们的冤屈,求皇帝主持公道,为民除害。乾隆皇帝深感惊异,每晚循环一梦,于是命人暗地查访真相,得知此事真情之后,便摘掉蒋洲等人的顶戴花翎,抄其家产,将其打入死牢,即日执行绞刑之法;两人死后,月影抢在鬼差之前,将两人魂魄带入洞府交给张文轩处罚。 4 这时,张文轩忽然对着洞外大声吼叫,顷刻间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压抑在心里的陰霾(mái),终于得到了舒解,情绪像火山般的爆发出来。 月影急忙上前问道:“公子大仇已报,冤屈已申,为何长歌当哭?悲喜交集无利于身心!” 张文轩啜泣着回道:“结发之妻,入陰曹,梦中绝离,何止凄凉,一曲离殇,成绝响,叶落成荒,离别泪千行。” 月影安慰道:“原来公子思念亡妻,这才百感交集,公子稍等,我片刻回来。”说罢,便腾空飞去。 不一刻,月影带来了一具尸体,这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张文轩的结发之妻。 月影放下尸身,擦了擦汗,说:“公子亡妻还陽之后,定要让她少吃。” 张文轩激动着抓起月影的双手:“什么,我妻还能还陽,仙子你此言非虚,所言非假?”说罢,用右手掏了掏耳。 月影笑道:“公子你没听错,你妻尸身未腐,只要寻来亡魂,便能还陽,与你相聚,指日可待。对于凡人来讲,人死如灯灭,让人复生,绝非易事,但对我而言,让人还陽,简直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随即化作一缕白烟,往地面钻去。 张文轩心急如焚焦急地等待,左盼右盼、坐立难安,心中默默祈祷上苍,望月影成功将亡妻之魂带回。过了一会儿,月影还真带着张文轩之妻来到了洞中。张文轩立马奔至,欲抓起妻子双手,岂料妻子犹如云烟,虚虚幻幻、飘飘渺渺,怎么抓也是徒劳。 “呵呵~”月影嫣(yān)然一笑:“公子莫急,你妻乃是新魂,未经修行,不能将身躯现身,不能将形骸实体,等你妻子还陽之后,你俩再慢慢细谈。”话音刚落,月影便将张妻亡魂打进肉身,继而幻成白狐发出皓月般的光辉,光辉犹如清澈的溪流,瞬间映衬得四周光彩夺目,涟漪微波,而这光辉正是她修炼三千余年的灵力。一下子,张妻三魂七魄归一,立马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张文轩也在同一时间奔至,抱着妻子就号啕大哭。 原来鬼差押解张妻的途中,恰巧被刚下到黄泉的月影撞见。灵机一动的月影顿时来了注意,立刻将忘川河中的激流变成美酒,继而莞(wǎn)尔一笑,端着美酒走进鬼差,试图将鬼差一个个灌醉。鬼差见得如此清纯少女,也就掉进了圈套,与此同时,月影的玉体之内还散发出了一缕幽香,这香气直钻鬼差鼻孔,使得鬼差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不禁千般遐想。众鬼差望着美女,闻着香气,饮着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见到鬼差们都醉倒之后,月影便带着张妻的亡魂赶忙逃出了陰间。 这时,月影拖着虚弱的身体,朝张文轩道上一声:“公子,你冤屈已伸,妻也还陽,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缘分已尽,人妖殊途,你长期待在洞中,只会让你陽气受损,待我恢复元气,便送你夫妇离开洞府,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修炼。” 张文轩赶忙拉来妻子跪下道:“月影仙子,你对我的大恩大德,让我如何报答?若仙子日后需要,尽管开口,一声令下,我万死不辞。”随即就要叩头。 月影立马扶起张文轩夫妇:“公子,你言重了。”说罢,衣袖一挥,便带着二人离开了山洞。 张文轩睁开眼睛,已至山间路旁,也就作揖向月影告别,随后迎着夕陽,挽着妻子朝小道走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月影不禁有些失落,她突然喊去:“公子,不要再一时冲动,妄下判断,让自己身陷困境。” 张文轩听到话后,转过头来对着月影又作了一个揖,而后转身走去。月影朝着张文轩远去的方向依依不舍挥手,直到看不见张文轩的背影,这才腾空跃起。回到洞府,便虚弱的倒在石床之上。忽然,一阵陰风平地卷起,只听风中传来声音:“小妮子,你害得我等好找,还不跟随我等下入陰曹向阎王请罪!”几个鬼差怒气冲天,手持铁链。 月影岂能不知私自带走陰间鬼魂实属逆天之罪,擅自让人还陽更是罪上加罪,但月影不忍见到张文轩整日郁郁寡欢、形只影单,只好逆天而行,又知晓鬼差即将找上门来不愿牵连张文轩夫妇的月影,只好承受一切责罚,忍泪将张文轩夫妇送走。 月影躺在石床之上,虚弱的已经不能站立。鬼差走至跟前,见她九尾随风摆动,不免有些恐慌,但又见她此刻如此虚弱,也就壮胆上前。突然,一股寒气直逼洞中,瞬间将洞府变成了皑皑白雪的世界,将鬼差冻成了一块块冰块,紧接着,一名冷如霜雪亭亭玉立的少女走进洞中,浑身透露着一股寒气,所到之处,必是冰封千里。 神秘少女走上前来,扶起月影:“四妹…” 月影睁开眼睛,望着少女,艰难的微微一笑:“雪瑶姐,不,雪花姐姐…” 少女立马轻拍了下月影:“你个死丫头…”话音刚落,神秘少女便背对着洞外挥袖甩去,顿时一块巨冰拔地而起,挡在洞前…… 张文轩夫妇回到家后,更是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一年之后,生了一对儿女,男孩取名勿忘,女孩取名影恩,希望世代不要忘记月影的大恩…… (本人言:世途之中,人心叵测,不要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人抱着希望,被一时的冲动,冲昏头脑,使自己陷入困境当中。本章中的张文轩要不是偶遇月影,恐怕他终身都不能申冤昭雪。正所谓,世途重重险峻,应要处处留心。) 唐家林的故事 唐老三又扛着他那只乌七八黑的烟袋锅子坐在门口紧一口慢一口的抽着旱烟,烟袋锅像一只小火球一样一上一下的闪着红光。 “吃饭了,三大爷?”隔壁老胡家的孙子黑娃嬉皮笑脸的问道。 唐老三头也没抬,斜着眼瞅了老胡家的那个调皮鬼儿一眼,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那声音小的可怜,恐怕他自己也听不见。唐老三挺不待见这个黑娃的,因为黑娃老去他家菜园偷摘他家的黄瓜,就因为这事他没少去找老胡。 唐老三抽完了烟,就着门槛上磕了磕他的烟袋锅子,随后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尕娃,看看你娘饺子煮好了吗?今天寒食得去拜祭咱家老祖宗,一会和我上坟去!” “上什么坟啊!每次去都得把我累个半死,再说了每次带去饺子老祖宗吃吗?”一个极不情愿的声音传来。 这便是唐老三唯一的儿子尕娃,今年14岁在镇上的初中上学,周末回家待两天,其他时间住校,这次清明节放了三天假。 “你这个熊孩子怎么说话呢?越大越没个人样了,我白养活你一通!”唐老三歪歪着鼻子站在门口把尕娃一顿臭骂。 “行了,行了,饺子煮好了,快去吧!你和孩子生什么气啊!”尕娃的母亲忙出来打圆场。 尕娃的母亲是庄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谁家啊有个红白喜事总少不了请她去帮忙,哪里有烧香拜佛的也总少不了她。 唐老三正了正鼻子,自言自语道:“没个人样!我的儿子我还不能管了!” 尕娃搭勒着脑袋撅着鼻子从里屋里出来,看了他爹唐老三一眼,说:“那走吧!” 唐老三这才稍稍缓了缓脸色,挎起院子(一种上坟用的小筐)径直走出去,尕娃还是搭勒着脑袋,跟在唐老三后面,活像个蔫了得黄瓜。 一路上父子俩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慢慢走着一句话也不吭,当遇上别家上坟的,唐老三才会搭句话。 不一会就到了唐家的祖坟——唐家林(农村一般管墓地叫林),唐老三从院子里端出贡品一碗碗的摆上,拿出纸钱划开,烧上香,然后从那打纸钱里面抽出几张递给尕娃,说:“去压上坟头纸,压好了,别叫风刮跑了!” 尕娃接过纸钱,绕到坟后面,再爬到坟头上去压坟头纸,其实尕娃是不想压的,因为他家祖坟里的坟都老高,上边还布满荆棘茅草之类,每次总扎着他!但他坳不过父亲的威严。 尕娃压完纸回来,唐老三便开始念叨;“老祖宗啊,这到寒食了,来给你们送钱了,你们可得保佑着尕娃平平安安的啊!大哥二哥死得早,咱们唐家可就剩这一根独苗了??????”唐老三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好多。尕娃在一旁不以为意,这些他早就听烦了,听腻了!他爹每次上坟必说这些。 “磕头,尕娃!”唐老三念叨完,便吆喝尕娃过来给唐家老祖宗磕头,磕了头这坟才能算是上完。 磕完头起身,收拾好贡品,唐老三挎起院子指着最后面的三个坟头说道:“尕娃,看见了没?那个葬的都是你太爷爷,那可是清朝同治年间的进士,你要好好学习啊,将来考个名牌大学,也算是为咱们祖上争光啊!想当年咱们唐家也是富甲一方,要怪就怪咱们唐家当时不仁义,否则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啊!你现在长大了,我也应该把咱唐家的事告诉你了,尕娃你要好好听啊。” 说话间,唐老三就用脚平整了一下旁边的地,吃力地坐下,掏出烟袋锅子坐下,尕娃突然好奇起来,赶忙靠在唐老三的旁边两眼望着唐老三等他开口。 原来唐家在以前也是曾富甲一方。有一年,恰逢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有个云游四方,寻龙点穴的风水先生走到这里饿晕在唐家门口了。本来就是大旱,百姓都吃不饱饭,谁还会找看风水的啊,所以这个风水先生便饿晕了。唐家的家主唐成一看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于是就将这风水先生救到家中。直到那风水先生在醒来后,唐成才知道他是云游四方的风水先生,于是便让他留了下来。在唐家修养了半个月,那风水先生身体稍转,便天天出门爬山看水。对此唐家的大儿子颇有微词。 于是有一天老大便找到他父亲说:“咱们救了这老头,他不知感激,还赖在咱们家不走,咱们家可不养闲人,再说这恰逢大旱,咱家的粮食也不多了!我看还是尽早打发他走吧!” “你懂什么!无知小儿,我看这位大师气度不凡,想来有些本领,你爷爷也病了好久了,恐怕撑不了几天,到时候让他给咱家寻个风水宝地,岂不甚好?”唐成慢慢说道。 果然,未过几天唐家老爷子便一命呜呼了,于是唐成赶紧吧那个风水先生找来, “先生啊,你云游四方,寻龙点穴。唐某人现在求你件事情,我爹刚刚辞世,不知先生可否找个风水宝地,来安葬我家我家老爷子啊?” “唐老爷您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为您家老爷子寻得宝地下葬义不容辞,但是要想寻得风水绝佳的宝地我得开一次天眼,只是这天眼啊~唉!” “只是这天眼怎么了,先生?” “只是这天眼我一生中只能开一次,且开启后我将双目失明啊!” “先生若开启天眼为我家寻得佳穴,自是对我家恩重如山,我们唐家必定为你养老送终,照顾您的下半生!” 那个风水先生想了良久,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自当义不容辞!” “那就太感谢先生了,先生得大恩大德我们唐家没齿难忘!”唐成拱手说到。 次日,那风水先生便开启天眼为唐家寻得佳穴一处,那地方前边地势平坦、开阔,照向那绵延大山山口处,名堂开阔宏敞,气象立见,威严宏大;前方更有一小河蜿蜒而过,似玉带缠绕在穴前;穴后的大山,绵延而来,气势雄浑壮阔,似惊龙状,真是风水绝佳之处! 果然在唐家老爷子安葬好没几日,那风水先生的眼睛便逐渐失明了。 没过几年唐家最小的儿子就考中了秀才,那可是十里八乡的第一个秀才,唐家的家业也逐渐壮大。几年后唐家的小儿子更是高中进士,留任京城做官。此时的唐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已经富甲一方,唐老大守着万贯家业,日渐骄奢,每看见那个瞎眼的老头子就心里不自在,但碍于他父亲的脸色,他不好发作。 结果几年后唐成死了,唐老大成了唐家的主人,本来就对那个瞎眼的老头颇有微词的他这下可好了,管了那个瞎眼老头子一顿饱饭后边将他扔到了大街上自生自灭。唐老大的理是就算唐家有钱有势,但何苦天天伺候这个瞎眼的老头子,浪费粮食吗?当初唐家救他一命,现在便是两不相欠! 结果那个瞎了眼的风水先生在大街上快要饿死的时候,却不曾想被他多年前的徒弟找到,真乃天意!原来他当年云游四方后,他的徒弟便一直在寻找他,多方打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可找到的已经是个瞎眼的老头子了,在得知师父的遭遇后,他的徒弟义愤填膺,一气之下跑到唐家去理论,却不想唐家人多势众,被打了一顿撵了出来。 他师父就劝他说:“唉!现在唐家人多势众,我们是讨不回理的!还是赶快走吧!” 他徒弟也明白这些,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那就算走,也要把师父您的眼睛治好啊,师父您这眼睛还有救吗?” “我这眼睛倒是还有一法可治,只怕你得胆量不够啊?” “师父啊,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不敢?您但说无妨,徒弟愿意一试!”那徒弟诚恳的说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等到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唐家的祖坟会在子时三刻裂开一道缝,里面有一束花会探出来吸收月光的精华,那花吸收了日月之精华,汇集了天地之灵气,小小的叶子就有死骨更肉,立起沉疴的功效啊!此时你躲到墓穴后面,等到那花探出来时从上面掐两片叶子为我擦擦眼睛,我的眼睛便可痊愈!” 于是,等到十五月圆之夜,他徒弟早早的等在那坟后面,果真到了子时三刻,那坟地忽然飞沙走石,黄沙散漫,一阵风沙过后,墓穴突然裂开了一道缝,有一束花从里面探出来,那束花是他从未见过的花,漂亮无比,上面已经生有三个花骨朵,他徒弟赶忙从上面掐了两片叶子小心包好,打算回去,但他突然想到的唐家人的种种可恶行径,不禁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将那花连根拔起! 他将那叶子带回去之后,擦了擦他师父的眼睛,果不其然,没几日后他师父的眼睛渐渐复明了。只是他师父听他说将那一束花连根拔起后,不禁大吃一惊,他师父说:“你可闯了大祸了,那束花便是唐家的象征,你将其连根拔起,恐怕唐家要就此衰落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结果那师徒俩离开没多久,唐家的厄运便开始了!先是在京做官的唐老三无故被捕入狱,唐家被人栽赃贩卖私盐,被当地官府狠狠敲诈一笔,自此之后唐家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到尕娃这一代已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家。 故事说完了,唐老三看了看快要落下去的日头,又看了看尕娃,说:“走吧,尕娃!”尕娃看着父亲投来的眼光仿佛明白了很多! 秀才看相 元末适值群雄割据,濠州清塘村道口有一穷秀才姓刘名祝,平日里刘秀才提一书篓在村道口摆一字摊,专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写写书信。 谁料这天说变就变,兵荒马乱不提,就是这书信该谁送,又该送去哪也没个准,来找刘秀才写书信的人变得是寥寥无几,为此刘秀才不得不把家中藏的几幅书画典当了才堪堪维持生计。 却说这日刘秀才依旧在村道口摆着字摊,眼看就要晌午仍旧是摊可罗雀,正欲离去之时却见远远走来一道士模样的老人。 刘秀才心里正好奇,只见那老道士已经走到了跟前,站在刘秀才摊边就吆喝起来:“八字命理,指点迷津,不准不要钱……” “兵荒马乱,饭都吃不饱谁还找你算命”刘秀才出言道。 那老道士头也不回吭声道:“太平天下更无人关心命数,有缘自来。” 或许是这小村子平静了太久,被这老道士一吆喝还真有不少男女老幼就围了过来。 村里程大婶的老相好前几日刚过世,唯一的儿子又服役充军去了,她有意为难老道士就把老相好的八字给了老道士,看热闹的都等着老道士出丑。 不料老道士微微掐指,不乐道:“岂可拿过世的人取乐老道我。” 闻言刘秀才和瞧热闹的人都暗暗惊奇这老道士还真有点本事。 有人开了先河,陆陆续续地不少乡里乡亲替子孙求功名的,为老人求健康的都找这老道士算了一次,不稍会功夫刘秀才就见老道士收了十几文钱,心中暗暗道:“我写一封家信也才三文钱,还不及这老道士这会儿的功夫来得多。” 刘秀才心下有了决定,趁着那老道士无事便招呼道:“道长还收弟子吗?” 老道士见有人动了心思,微笑着摇摇头便不说话了。 刘秀才好似不失望,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看那老道士替人算命,自己手上却是提笔写着字。 时近黄昏,那老道士移步出了村子,刘秀才竟也提着书篓跟在那老道士身后,老道士见状微笑着也不说话,就任刘秀才跟在身后。 就这般刘秀才跟了老道士十几日,老道士每日停下算命的时候,刘秀才就跟着摆字摊,分明没有人来写书信,可刘秀才依旧不停写写画画。 一个月后的黄昏,老道士正要离开,却见那刘秀才提着书篓也不跟自己了,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去了。 又半月,这十里八乡出了一个会看相的刘秀才,其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能应验,乡亲们都以为这刘秀才受了那位道长真传,可是刘秀才对此却闭口不谈。 刘秀才凭着看相的本事在这乱世却也过得安稳,家中不仅添置了许多家用,就连之前被刘秀才典当掉的书画都一一赎了回来,刘秀才的名声也传到了十里八乡之外,许多人特意登门来访。 这日清塘乡来了一伍士兵,那领头的伍长找到刘秀才要其看相,刘秀才见其长相丑陋,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于是就挑好话说,说其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是将帅之才云云。 那伍长听了哈哈大笑,赏了刘秀才一百文钱便带着士兵离开了清塘乡。 家境越来越好,可这刘秀才不知为何不再如当初一般四处为人看相,乡亲们都以为这是高人立了规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时光荏苒十八年过去,那刘秀才膝下已经有了儿女,也不再替人看相。 一日清塘乡突然锣鼓大作,一队人马张灯结彩地到了刘秀才家中。 岂料十八年前那个伍长竟是明太祖朱元璋,特遣钦差赠予刘秀才百两黄金,还欲提携刘秀才进京为官,刘秀才收下黄金却辞谢了官禄,朱元璋知道后并未发怒,仅当这是高人隐士不屑于朝野。 数十年后,当刘秀才临终之时才告知其子原来当年在清塘乡算命的那老道士并未传艺给刘秀才。 只是那日程大婶为其儿子算八字的时候,那老道士说了一句:“神魂气浊丧他乡。” 乡亲们大多不识字不知道老道士说的什么,刘秀才却是一清二楚,这是指充军客死他乡啊。 过后不久,陆大爷也为其充军的儿子算八字,那老道士又说了一句:“子息终须倚螟蛉。” 刘秀才暗道这同样是要身死军中啊! 忽而刘秀才想起,这两家人的儿子自己当初是见过的,那两人眉中都有一黑志,若不细看一般人是难以发觉的。 就这般刘秀才跟着老道士,把其说的每句话都写了下来,事后回转又去将那些算命的人面相画了下来,从此以后每次看相便也是照着老道士说过的依葫芦画瓢。 初始之时,还能十有八九应验,可随着来访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些他不曾画下来的面相,便只能挑些好听的说。 刘秀才自知这不是长远之计,有些钱银之后便娶妻生子,不再替人看相。 其子刘然亦是仅考得一秀才,而后功名上便不得寸进,刘祝死后刘然继承了看相的本领,却有一规矩:只替达官贵人看相,寻常人难求一见。 时濠州境内的达官贵人都与刘然有交情,刘府亦是三进大宅,家丁婢女数十个。 一日刘然正于刘府正厅中与一贵客谈笑,家丁忽报门外有一道士来求吃的,刘然恼怒便叫家丁将道士驱逐离开。 不几日,竟有一京中大员来访,初见其面刘然便心生恐慌,此人面相在其父所传的看相本领中并无相似之处,刘然无奈便尽以好话敷衍。 时值建文帝削藩罢官,这位京中大员回京后亦被贬官降级,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恼怒刘然尽以好话相欺,便暗中遣人栽赃刘府。 不出半旬,刘府便被抄家,府邸充公家丁散尽。 刘然本就一秀才,自小不曾做过农活,抄家之后便如其父亲当年一般,在清塘村道口摆字摊兼看相谋生。 刘然此前只替达官贵人看相,乡亲们便心中不满,如今见其家境败落再也无人去光顾字摊,数月后刘然便在靖难之役中死于乱军。 妖术害己 据《萤窗异草》记载,河北涿郡的风水先生甲很擅长妖术,乡里的富户死了人,必定要花重金请他来,并以盛筵款待,才可平安无事,否则便会有祸事发生。 某村有一富翁老病而死,亲戚们非让富翁的儿子去请甲来。当时甲正在造房,知道死者是巨富之家,便想借此狠狠地敲诈一笔。富翁的儿子未答应,甲就威胁说今晚子时与亥时交替的那一刻将发生尸变。富翁儿子想要妥协,一个亲戚推荐了另一位风水先生乙,说乙本领很不错,只是甲名气太响,便很少有人请乙。富翁儿子立即请来乙。 乙进屋察看富翁的尸体后说:“今天是个好日子,百无禁忌。”众人转述了甲的话,乙笑道:“这家伙长期以来为非作歹,他这么说,那是他的死期到了。”之后,乙要了三只大黑碗、一支毛笔和一钱多丹砂。 天黑后,乙趁着烛光在碗内用丹砂画符,符号弯弯曲曲,犹如蛇一般盘来盘去。然后,他光着上身,披发赤脚,把剩下的丹砂放在裤腰里,沿着柱子爬上屋梁,让人把三个画了符的大黑碗递给他,随即挥手对众人说道:“快离开这里。你们如果听到我哭叫,那便是他把我害死了。”众人听了惊恐不已,都躲了起来。 乙靠着梁上的短柱躺至三更,仍然寂无声息,不觉有些疲倦。他刚想睡一会儿,忽见灯影晃动,风声飒飒,心中一惊,便翻身坐起,凝神观望。很快,他便听到尸体上盖着的纸发出的声响,转瞬间尸体便坐了起来。乙当即取过一只大黑碗掷下,一声震响,尸体应声倒下。乙刚松一口气,尸体又动了起来,并走下床。乙连忙又掷下一只大黑碗,尸体又应声倒下。乙担心还有变化,双眼死死盯着。忽然,尸体又站了起来,厉声叫啸,愤怒地抬起头看着乙,似乎想要扑上来抓乙。乙赶紧把最后一只碗掷了下去,尸体又应声倒下。过了很久不见动静,乙以为事情已了,正要转身下来,不料尸体又站了起来,比前几次更加凶猛。 尸体直逼屋梁,口中发出呜呜的惨叫声,吓得乙差点儿掉下来。顷刻间,尸体已到梁下,仰头奋力向上跳,疾如飞鹰,伸出双手来抓乙。乙害怕极了,伸手一摸裤腰,幸好丹砂还在,便全部倒入口中,狠命咬破舌头,将血和丹砂搅混,对着尸体喷去。尸体中了丹砂,支持不住,无力地倒了下去,惨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说罢再无声息。乙隔了许久才能慢慢转动手脚,但四肢好像中风一般不听使唤,只得继续躺在梁上。 不多时天亮鸡叫,众人进来察看,尸体已不在床上,满地都是砸碎的碗片。这时乙才沿着柱子慢慢爬了下来,穿上衣服,命众人把尸体抬到床上,并说道:“快派人去看一下,甲已经死了。” 众人前去打听,还没进门,便听到号啕大哭的声音。原来甲到晚上还不见富翁家派人送钱来,心中愤恨,说道:“你敢小瞧我,我一定要报复,看还有谁的法术能比我高明!”到了五更,他的妻子忽然听到他惨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之后,甲便死了。 自此后,乙名声大振,生活也富裕起来。可见,想靠作恶不仅发不了家,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上。 蚁杀 三年前,在开封府邀月楼外,麻面孙惹上了董尚董大茶壶,被打得鼻口蹿血,差点儿去了鬼门关。 那时,因老家匪患四起,闹得很邪乎,自幼便是孤儿的麻面孙一路流浪到了皇城开封,平素靠给人帮工和乞讨赚一口饭果腹。那日,他正蜷缩在邀月楼对面的墙角打盹,忽然一缕兰花香钻进了鼻孔。麻面孙立马醒了,当他看清来人时,顿时呆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柳焉,邀月楼艳名远播的当红角儿!更让他做梦都难以相信的是,柳焉一把拉着他的手,急急地催问道:“你喜欢我吗?快带我走。” 实话实说,麻面孙有事没事候在这儿,盼的就是能多瞅几眼柳焉的影儿。如今近在咫尺,麻面孙却慌得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而等他醒过神时,邀月楼的大茶壶董尚已带领几个壮汉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 见柳焉挽着麻面孙的胳膊,董尚火冒三丈,喝令手下把他往死里打。壮汉们一拥而上,拳拳到肉,招招狠辣,麻面孙顿觉脑中天旋地转,一头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麻面孙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前行的破驴车上。救他命的,是个跑江湖耍马戏的白须老者。麻面孙问他是谁,去哪儿?白须老者简单回道:“伏牛山。” 麻面孙强忍疼痛,翻来覆去地回想挨打的情形,渐渐理出了一丝端倪:柳焉厌倦了勾栏院的生活。于是偷偷溜出,想逃离苦海。她信任我,求我帮忙打掩护,可我反应太迟钝,愣是给搞砸了。 一念及此,麻面孙起身就往车下跳:“停车。是我害了柳姑娘,我要回去救她!” 随着身子触地发出“咕咚”一声闷响,麻面孙傻了眼。他的双臂都脱了臼,左腿也被打折,一动就疼,半步都走不了! 在白须老者的照顾下,麻面孙养好了伤,可腿却落下了残疾,成了瘸子。为了在乱世谋生,他在白须老者的教导下,学习马戏。 一转眼,三年过去,到了北宋靖康二年。金朝二太子斡鲁补率队长驱直入,再度打过黄河,攻陷开封,向朝廷强索数以千计的年轻女子以供士兵玩乐。宋钦宗早就吓破了胆,哪敢怠慢,甚至用自己的妃嫔抵数。开封府尹徐秉哲更是卑躬屈膝不遗余力,命手下带队搜捕女子,多多益善。 数日前,不少难民逃进伏牛山,哭着说好端端的一座皇城已被折腾成人间地狱。麻面孙听得忧心忡忡,他不禁担心起柳焉的安危来,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开封府去看个究竟。 白须老者看破了他的心思,问:“你真的喜欢她?” 麻面孙说:“我对不住她。” “去吧。我若再拦你,你会愧疚一辈子。”白须老者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和一支竹笛,“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笛子。” 再次来到开封府邀月楼外,麻面孙感慨不已。想当年风光无限好的邀月楼早已凋敝不堪,遍地狼藉。麻面孙正准备进去搜寻柳焉,却突然在不远处瞄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董尚! 此时的董尚早已不再是大茶壶,而是府衙的捕头。他正奉府尹之命,带队搜捕城中的女子。 这时,两个捕快从民舍里押出一个年轻女子,生拉硬扯拽到了董尚身前。董尚伸手撩开女子披散在额前的乱发,扫了一眼,撇嘴哼道:“就这姿色,还藏什么藏?行啊,带回去打扮打扮,充数。” 谁知,年轻女子豁出了命,突然往前一扑,抓住董尚的胳膊就是一口,竟硬生生扯下一大块皮肉。董尚登时恼羞成怒,下令将其砍死。女子性子刚烈,当即撞死在了一旁的墙上。 此情此景,直让麻面孙看得心痛如刀绞。由伏牛山走来,随处可见疯狂抢掠搜刮的护城官兵和府衙捕快。 很快,董尚便带队闯入了民舍旁的邀月楼。 麻面孙见状,也赶紧赶了过去,突然,他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惊慌哭叫。是柳焉!麻面孙踉跄快行,也扎进了邀月楼。 果不其然,在此做了多年大茶壶的董尚轻车熟路,吆喝手下从黑黢黢的柴房暗道里搜出了四五个面容憔悴、瘦削虚弱的女子。 柳焉也在其中,愤愤喊道:“大茶壶,你也忒狠毒,忒无情了吧?你丧尽天良,用没病没灾的姐妹换了差事。我们几个老的老,病的病,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你买命,你为何还要抓我们?” “金人要得多,没办法,只能用你们这些残花败柳凑凑数。”董尚厚颜无耻地哼道,“统统带走,一个不留!” 孰料,麻面孙昂首挺胸堵住了他的去路。对望之中,柳焉很快认出了他:“你是那个叫花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麻面孙回得格外干脆,坚决。 董尚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就凭你?那老子就成全你,送你上路!”董尚目露凶光,杀念顿生,但就在他扬起朴刀的那刻,麻面孙也不慌不忙举起了手。 他的掌心里,握着的正是那只恩师送的白瓷瓶。 “这里面装的,远比她们几个值钱。”说着,麻面孙环顾四周选定一平坦地儿,接着蹲下身吹净灰尘,拔出木塞放倒白瓷瓶,随手拍了下巴掌。“啪”,掌声乍落,就见一队通体金黄的蚂蚁排着整齐的队伍,从瓶中鱼贯而出。 领头的是只体形稍大的蚂蚁。等全部走出时,麻面孙又拍了下手。众人瞅得真真切切,那只大蚂蚁往场中一立,其余的蚂蚁开始往它的身上爬,一只接一只,眨眼间,整队蚂蚁便码成了一根垂直于地的“细线”。 蚂蚁叠罗汉! 这叫蚁戏,也是马戏的一种。别的马戏班跑江湖,多驯养虎狼熊猴等大型动物,麻面孙的恩师白须老者却独辟蹊径,终生琢磨调教蚂蚁、螳螂、乌龟等小东西,还练成了精彩的绝活儿。比如蚂蚁叠罗汉,比如接下来的“蚂蚁角武”。 只见麻面孙从腰间摘下竹笛,横于唇边。笛声甫起,那队黄蚂蚁宛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列成了方阵。看到这儿,董尚和手下惊讶得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又有一队黑蚂蚁从瓶中杀出。随着麻面孙的吹奏声陡高陡急,两队蚂蚁皆奋勇向前,短兵相接捉对厮杀,一时间拼得愁云惨淡不可开交。 更令人动容称奇的是,麻面孙的笛声时而高亢如刀戈相磕,铮铮作响;时而低缓如血河流淌,呜咽悲泣,把围观的几人全带入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就在董尚听得心惊肉跳腿脚哆嗦的时候,麻面孙冷不丁从唇边移开了竹笛。 笛声顿停,那一黄一黑两队蚂蚁也鸣金收兵,各自列队返回瓶中,无比惨烈的战事亦偃旗息鼓。 啧啧,见过驯虎的,养蛇的,耍猴的,也见过狼钻火圈,黑熊上刀山,而操练蚂蚁还真是头回碰到。能把小小的蚂蚁调教得如此乖顺,真可谓神奇至极! “好,好一出蚂蚁角武!”董尚使劲晃晃脑袋,确信不是做梦后亢奋大叫。麻面孙快速出手按住了白瓷瓶:“董大人,我想用这个活儿为她们换一条生路。” 最近两日,金人变本加厉,强令开封府搜罗诸科郎中、教坊倡优、僧侣工匠和江湖杂耍等各行各业中的佼佼者,准备带回北方为己所用。而像麻面孙这般技艺超群的高人,也自然是金人眼中的“香饽饽”。想到这儿,董尚陰陽怪气地哼道:“女人,蚂蚁,还有你,老子全要。” 麻面孙笑了,满脸的麻子坑在抖动,一个个像极了夺命陷阱:“你别后悔。” “后悔?把你们送给金人,老子定能升官发财,也一定能跟他们一起北上。哈哈,我董尚要走大运了!” “哼,是霉运!”麻面孙说罢,缓缓将竹笛凑近了嘴唇。而在这当儿,那两个捕快感觉后脖颈发痒,回手一挠,天,竟抓下满满一把蚂蚁!仅仅一怔,两人便如见了鬼,吓瘫在地:“蚂、蚂蚁,大人,你身上,蚂、蚂蚁—” 董尚木然回头,顷刻间也骇得目眦尽裂。但凡目光能扫的地方,手臂,双肩,身上,不知何时全挤满了蚂蚁,足足有两指厚,一只只张牙舞爪,狞恶以对,静等着麻面孙用竹笛发号施令。 麻面孙的笛声,终于响了。董尚“嗷”的一声惨叫,拔腿就往邀月楼后院跑。 邀月楼的后院,有座荷花池。扎进水下,定能驱走、淹死这群毒蚂蚁。显然,麻面孙也想到了这点,毫不犹豫地弃了竹笛拼力前扑,死死抱住了董尚的双腿。 片刻光景,为虎作伥、替金人作恶的董尚便死于非命,仅余一堆白骨和一层薄薄的皮囊。麻面孙也死了,中蚁毒而死。他是白须老者所收的唯一一个弟子,三年时光仅得皮毛,尚无收放自如的能耐。 柳焉哭着问他:“为何要舍命来活地狱救我?” 麻面孙说:“这辈子,我只喜欢、也只挽过一个女人的手。那就是你。柳姑娘,好好活下去。” 枯井里的宝贝 在小岭村的村边有一口枯井,没有人知道这口枯井已存在多长时间了。村里人害怕贪玩的孩子掉进去,就在井口上盖了一块厚重的木板。 近来,关于这口枯井的话题多了起来,最先是村里的老光棍白老二,说他有一晚起来去方便,看到枯井上发出蓝光。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议论纷纷:枯井下要不是有污秽之物就是有金银珠宝。有人建议该下去看看,可是一到井边又没有人敢下去了。后来,有老人骂白老二乱放屁,说井下要是有金银珠宝什么的,前辈们早已搬上来了,还等到现在?再后来,村支书警告白老二别再乱说话。白老二为人老实胆小,平时在村里经常被人嘲笑,如今很多人更是一见他就笑他想钱想傻了,是不是想早点弄到钱娶红二婶呀?红二婶是村里的寡妇,白老二一直对她有点意思,可因为要啥没啥,也不敢开这个口。 白老二气坏了,将这事告诉了在外地读大学的堂侄子。侄子对白老二说:“这枯井年代久了,下面可能积存了许多磷,这磷很容易燃烧的,一燃烧就会发出蓝光,没啥异常的。什么鬼怪呀金银珠宝呀都是不可能的。”可是,白老二还是不甘心,他决心要把这事搞清楚,说不定发一笔横财,到那时,就不愁红二婶不答应嫁给他了。可是,怎么样才能把事情搞清楚呢?白老二犯愁了,自问没这个胆。 “喂,二爷爷,你的牛进人家菜地了!”这天,白老二在枯井旁放牛,盯着这口枯井发呆,突然,一个小孩的声音惊醒了他。白老二回过神来,回头一看,见自家的老牛跑进了八婆家的菜地,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鲜嫩的红薯苗呢!白老二慌了,忙跑过去把牛赶出来。这小孩是他邻居白亮的小儿子白小亮,是他的侄孙辈了。于是,他对小家伙说:“小亮啊,只要你不乱说,明天二爷爷给你买一支玩具手槍。”小家伙一听,乐颠颠地点点头。 看着白小亮瘦小的身体,白老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他低声对小亮说:“小亮,你帮二爷爷一个忙好不好?我给你十块钱,有了钱你想买啥玩具都可以了。”小家伙疑惑地看着白老二,白老二真拿出十块钱塞到小家伙的手里。“你想要我干什么?”白小亮抬头问。白老二暗暗高兴,他把小家伙拉到枯井边说:“小亮啊,二爷爷的烟斗掉井里去了,你帮我拿上来行吗?”小家伙看了看白老二,又探身往井里看了看,然后说:“这井很深的,我怎么下去?”“我用绳子放你下去不就行了。”白老二笑着说。“行!不过,二爷爷你可不能告诉我妈,她不让我到这里玩的。”白小亮说。白老二一听愣了一下,笑说:“那是,你也不能告诉你爸爸妈妈,说今天是为了帮我的忙!”于是,白老二解开系牛的绳子,然后把绳子绑在小家伙的身上从井口慢慢地放下井去。可是,两丈多长的牛绳放尽了,还是没到井底。悬在半空的小家伙因为绳子捆着又冷又疼,急得要哭。白老二也急了,眼看就要成了,可不能半途而废啊。情急之下,他看见旁边不远处有许多藤条,于是,他先把手里的绳子捆绑在井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找来几根大藤条,一根一根接起来,然后接到绳上。一切妥当,白老二又开始把小亮往井下放。就在这时,一根藤条被井边的一块石块磨断了。小家伙惊叫着直往下坠!白老二顿时慌了神,朝井下看了看,喊了几嗓子,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小亮的回应,白老二转身匆匆忙忙地赶牛回去了…… 白老二到家后不住地喃喃自语:“完了,小家伙肯定是完了……我该怎么办?”越想越害怕,白老二怔怔地流下泪来。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聚集了浓黑的云,似乎要下大雨。白老二心想,白亮一家人很快就会发现小孩不见了。怎么办?下井去看看吧。他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白亮的喊声:“二叔,我家小亮在你家吗?”白老二猛地一震,定定神应了一句:“是白亮吗?小亮不在!”门外,白亮远去的脚步声很焦急。白老二松了口气,可心里更难受了。大概晚上十点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涌进一大帮村民,红二婶也在人群里头。 “二叔,有人看见你今天跟小亮在一起放牛了。”白亮一进来便大声地问。“他只跟我说了一句就跑开了。当时我的牛跑进了八婆家的菜地,还是他喊我的。”白老二愣了一下说。“还算你讲真话。”白亮说,“快说,后来他去了哪?”“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是……哦,对了,我放牛的地方离那枯井不远,会不会……”白老二看了一眼红二婶,吞吞吐吐地说。“什么?枯井?”白小亮的母亲惊叫起来,“不会的,小亮很听话的,他不会到那儿!何况,井上不是盖有一块重木板吗?他一小孩搬不动的。”“唉,不管怎么样,还是到那儿看看吧?”有人说。于是,众人出门直往村边的枯井跑去。 就在这时,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而下,众人只好退回屋里,这场雨下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等雨小了点,众人走出门一看,顿时傻眼了,外面到处都是奔涌翻腾的洪水。枯井所在的地方已是茫茫一片,山洪淹过了枯井,不过,大家惊奇地发现,洪水竟然不停地往枯井下排,井口处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 “我的亮亮啊!”白小亮的母亲看着看着,突然大喊一声晕了过去。大家慌忙把她背回家,一番折腾之后方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她就大喊:“小亮没死!他回来了!”大家以为她惊吓焦虑过度而神经错乱了,不禁都摇头叹息。“真的,我看到小亮了!他在枯井下!他被恶鬼缠住了!”说完又晕了过去。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白老二以及他说过的话,但谁也不敢说出口。 眼看天就快亮了。外面,洪水滔滔,村民们都束手无策,只有等天亮了再找了。正在大家焦虑万分的时候,一村民闯进来喘着粗气喊:“不好了,我看见白老二出去了,他肯定是干了啥亏心事,想跑!” “什么?他要跑?”白亮喊。 大家几乎认定,小亮失踪肯定跟白老二有关,可是,现在,连白老二也不见了,怎么办?一时间,大家都束手无策,只好继续找。最后在村口的木桥底下发现一个洞口,因为刚下过大雨,桥下流水很急,不过还好,河水没有淹到洞口。“白老二不会躲到里面去了吧?”有人开口说。白亮看了一眼说话的村民,突然跳下河爬进那洞里。大家互相看了看,也跟着进去了。 那桥下的洞竟然别有洞天。众人爬进洞口后,吃惊地发现那洞还挺深的,走过一段窄窄的路后,前面竟然甚为开阔,借着手电筒的光,大家慢慢地往前走着,可是,走了十几分钟,发现还没走到洞的尽头。 “谁!”这时,突然有村民大喊。大家顺着那村民的手电亮光,看见洞的前方有一个矮小的东西在移动,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那不是小亮吗?”走近了,人们吃惊地看见正努力往外爬的白小亮,不禁都惊呼起来,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白亮冲过去一把抱起小亮,激动得泪流满面,不停地喊着:“好小子你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小亮一扑进父亲的怀里就晕了过去。 “快,小亮是饿坏累坏虚脱了,快抱回去!”村民说。于是,白亮抱着小亮急急地返回去。 白小亮经过一番抢救终于醒过来了,他看见这么多人围着他,很是奇怪,问白亮:“爸,这是怎么了?”“好儿子,你没事就好,先别问了。”白亮说。白小亮突然大声地喊:“我二爷爷呢?怎么不见二爷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回答。最后,白亮问:“小亮,告诉爸爸,怎么回事?”“他今天给了我十块钱,叫我下枯井帮他拿回他的烟斗,还送我玩具手槍。可是,我到了下面没找着他的烟斗。”大家终于明白了小亮失踪的原因:老光棍白老二怂恿他下了枯井! 接着,白小亮还告诉村民,虽然二叔的烟斗没找着,不过,他发现井底下还有两个侧洞,一高一低,他没敢爬进去,后来,大水突然从井口上流下来,且越来越大。还好,从井口流下来的水从井底低的那个洞口排出去了,然而,井口下来的水实在太猛太多了,水很快就漫过了白小亮的腰,他吓坏了,不停地大喊,正在他急得哇哇大哭的时候,突然看见白老二从高一点的侧洞里钻出来,他把白小亮拉上了侧洞。 大家静静地听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白小亮又说话了:“二爷爷还在里面呢,他被卡住了,他告诉我朝着山洞一直往外走就能走出去了!你们快去救我二爷爷。”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是白老二救了小亮。 “怎么办?”有人问白亮。“还能怎么办?快去救白老二。”白亮说完匆匆出门。几个村民忙跟在后面。然而,大家从桥下的洞口进去好不容易来到枯井下面的时候,发现井下的水已经排光了,他们没看见白老二。 “白老二会不会被洪水冲走了?”一村民指着井底下低的那个洞口说。白亮没有说话,一头钻进洞里,大家跟在后面。那洞不是很长,白亮等人很快就到了洞口,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洞口就在枯井不远的河岸边上。让白亮等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洞口不远处,他们看见了奄奄一息的白老二,大家忙把白老二背回去。 究竟怎么回事呢?等白老二慢慢恢复精神气,大家都定定地看着白老二。白老二看了一眼大家,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说开了: 原来,白小亮出事后,白老二又着急又害怕紧张,他想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决定下井寻找小亮,要是孩子找不见,他也不上来了。他刚到村口,风雨实在太大,他躲到桥下避雨,也真巧,他发现了桥下的洞,于是,他便爬进洞里,一步一步地顺着洞往里走,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洞竟然连着村边的枯井。白老二就这样看见了枯井底下的白小亮。于是,白老二把小亮拉起来,可是就在那时,井下侧旁塌方了,白老二被一块大石块卡住了,不管怎么用力也挣脱不了,实在太危险了,于是,白老二告诉小亮先走,顺着洞往外爬就能出去。小亮走后,白老二拼命挣扎,最后终于推开石块,那时,井下的水也排得差不多了,他看见了底下那洞口。他想了想便爬进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最后,他爬到了洞外,可是,突然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说到这儿,白老二摸着白小亮的头,说:“都是我的错,还好你没事儿。”白亮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白老二肩头转身回家去了。 后来,此事传了出去,引起了一位考古专家的注意,这位专家不远千里来到了村里,实地考察了枯井和那桥下的洞,村民们这才明白,那枯井和井下的两个侧洞都是盗墓贼挖出来的,此地竟然是汉代一位大官的墓地,至于那蓝光,正像白老二的堂侄子说的,是磷火在作怪。枯井里有宝贝的说法不攻自破,经过这个事儿,红二婶,却跟白老二近了起来,不久,两个人就搬到一起住了…… 异闻之幻世莲"(结局篇) 华帝检兵后回营,不见番离,四处找寻,其迎风而立于山色之中,一眼眉目悲悯,亦让人为之怜息。 “离儿,山风清冷,回帐内吧。” 解下氅衣披在肩头,番离向前一步转身避过:“多谢君上。” 华帝僵在原处,低声怒吼:“离儿!你究竟想要我如何?这些年,你都不肯……” 番离跪下施礼:“君上言重,民女对君上无所求。” “离儿!”天子脸色赤青,梦回几时,被枕边人惊醒,那娇颜秀丽,终无她一丝灵气,心知此事多说无益,只得转了语气:“如何看出玉姫的端倪?” 番离始终不抬正眼:“你何时沉醉温柔乡过?” 华帝心中微喜,倒念一想,却是哪不对,刚要开口,陈峰从远处走来:“离儿,怎么来这?天冷,我们回去罢。”仿佛没见君上一般。 番离点头,与他淡然离去。 华帝半晌没回过神:“这,这,这小子?!” 回到帐中,陈峰倒水递上,番离轻声斥责:“见了天子也不行礼,越发胆大。” “管他呢,谁让他之前那样对我。” “那人不是君上。” “我知道,你说过了。”陈峰起身外出:“我去寻些膳食来,你饿了。” 刚出帐外,就见华帝冷脸,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 陈峰不理会,却被叫住:“过来!叫你呢!你小子长天了啊!” 陈峰回头佯装才遇上:“君上。” 华帝拉他到一旁:“离儿的毒怎么样了?说!” “君上问话好好说,别扭我。”陈峰看了眼华帝,正色道:“蛊毒已发多次,早托了我爹旧部寻雪天蚕,一直没消息,我打算等北疆战事平歇,自己前去。” “雪天蚕?可有用?在何处寻?我派人去。” “江湖铁郎中说有用。”陈峰看了下华帝:“此物在天域,我爹旧部化身为收药的,去有月余。” 华帝平了气息,淡然说道:“如此,那你好生照看她,不论何事都告知于我。”华帝转身离去。 次日,营帐外,战鼓声起! 赵将军早已盔甲不解身,听闻异动,立即出营点将。 北疆战事挑起,虽折杀铁骑兵,但还是做足了后备。战地前,有副帅言:“大帅,都说女子办事不牢靠,还好,我们有备齐兵马,不然,就如此回去,那不叫人笑掉大牙。” 北疆大帅一脸胡茬,眯着双眼:“哼,女人也就暖个貂裘窝,你以为我真全听那两个女人的?!哼,干大事,终究是男人才行。” “不过听闻大靖天子来了边境,还是小心点好。” 大帅摸了把脸,“啐”了一口:“怕他个鸟!”说完朝众将士大声说道:“来啊,兄弟们,早日进了这大靖的国门,好去抱那如水的姑娘!”身后爆出一阵应喝声。 这一日,天色微沉,似有浓雾绕山,久久不愿散开。番离站在营帐外,因风寒入体,蛊毒又起,终无力征战,只得留在营地,虽看不见沙场,却能隐约听见喝杀呼喊之声凛冽。 从朝霞到日暮,终渐平息,捷报来传:“胜了!胜了!”营中只剩伙夫欢腾,却也掩不住番离眉眼那一丝忧心落地。不多时,已有将士陆续回营。 “恭贺君上大胜!”番离在营前跪迎。华帝一身血污,两眼如烛,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杀戮中回过神来,马蹄直行,险些踢到番离,慌忙勒缰下马查看。 番离瞧见,赶紧退后一步,低头施礼:“君上大胜可喜可贺。” 随行的赵将军身受重伤,痛苦呻吟,番离与医者一同扶去救治,华帝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处。 八年前,也是大战北疆,只是迎接的是破敌而归的番离,生死重见的惊喜,被华帝飞扑而来,紧紧相拥。 那一次,华帝未做天子,周遭将士欢腾起舞,火光映脸,让人情迷。而此时,分明看见那一丝欣喜在眼中流转,却被她生生推离。 赵将军包了伤口,已昏沉睡去,番离拉住兵卫:“可有见过陈捕快?” 陈峰不过临时上阵,未曾获封,领命跟随在君上身边,可战场无眼,大都自顾不暇,本就面生,几个战回就无人见过他。番离快速走近华帝营帐,帐前侍卫通报后,放她进去。 营地靠山,夜间风寒,一入帐内却温暖如春,华帝着了单衣坐在榻前,榻上锦衾中有截玉足忽隐忽现。 番离行礼跪拜,双眼直看地面,华帝招手让榻上之人出去,“是个暖榻的侍女。”也知晓解释是多余,只是她突来帐内,一时竟让人有些错想。 “民女前来是想问君上,可有见陈峰?”番离依旧不抬头,华帝有些不悦:“他还没回营么?” 唤来将士问过,均未见到,这才脸色骤变,番离快步出了营帐,一声哨响,黑马飞奔而来,旁边有个小将说道:“我倒是见过陈捕快,他当时在追北疆的一个副帅,往西行了。” 远处群山起伏,月色如霜,华帝大声喝止:“你给我下来!”只见她翻身上马,置若罔闻,黑马似风而过,消失在暗夜中。 华帝气急,刚想命人备马去追,驿兵持朝中加急书信来报,只得吩咐几个侍卫与将士跟上。 群林中,枝繁叶茂,一处断崖前看见已死的北疆副帅,地上脚迹杂乱,此前应有一番恶斗,随行将士言:“莫不是被打落崖下?” 断崖高余百丈,若是落崖,怕尸骨无存。番离顺崖边寻找,忽见微光,陈峰蜷缩在离崖不远的草丛中,全身是伤,气力不佳。 刚着急上前,听得他拼力喝止:“站住!”转眼看向一旁,草丛前有条金色长虫,足长有七尺,扬头吐信,浑身寒气。 众人看了皆不敢妄动,陈峰手中握着半截火镰,想来抵挡长虫有一些时辰,可也磨了它不少耐心,番离等人前来,正让它怒起,摆着身子朝陈峰滑去。 也就刹那,番离夺步而过,直取长虫七寸,谁知那长虫狡猾,忽然停住,转攻番离,獠牙咬向虎口,身子顺势缠上臂膀,番离就地一滚,另一手折了长虫七寸,长虫软瘫下来,扭摆几下,没了气息。 众将士还未看清,番离已将长虫灭之,都惊呼称奇,倒是陈峰瞧的仔细,心中急怒,一口血腥喷出,昏死过去。 营前,华帝看见番离归来,眼中担忧尽显:“快让御医查看,离儿,我有话要与你说。” 待医者抬了陈峰进营,番离上前跪拜华帝:“不知君上有何吩咐?” 华帝踱步上前扶起:“朝中密信,宫中事有异像,我需即时回朝。” “君上回朝民女难以恭送,陈捕快现受重伤,不便出行,待他伤好后,再回朝复命。” 华帝叹一口气:“也罢,就如此。” “君上,说的异事可是玉姫?” 华帝点头道:“正是,你来信说,玉姫在此寻了与我相像之人,我心有疑惑,玉姫本就在宫中,怎会如你所说,来了北望?” “宫中也有一玉姫?”番离大惊,“世上何来这多相像之人?我见过那假冒你之人,神色相像十之八九,若非我本心有私意,也险些让他骗过。” “正是,我派了人查探,发现玉姫以往每日午后必要沐浴,可这斯竟三日未沾水,因北疆战事告急,只得命人先关入暗牢,待回去后再审。”华帝停了话头,看着番离,神色有些愰惚:“你说,你,对我,还有些私意?” 番离回过神说道:“不知宫中异事是指此事?” 华帝心有不甘:“离儿,这些年,你可知我相思之苦?” 番离施礼跪拜,避过华帝伸手相拥,“君上,此事恐不是如此简单,还望君上回宫万事小心。” 帐外角号声起,护卫大声禀报:“君上,马已备好,众将士准备起程。” “知道了!”华帝重重坐在榻上:“密信说玉姫回了天瑶苑。” 暗牢乃天子密室,无天子手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入,暗探知那密室内被关者也是玉姫,可天瑶苑的正主如常出现,如此相像两人,让人诧异。 倒是玉姫回宫无作其他,设宴将出行将士的妻妾招待一番,说是替天子安抚人心。 送别华帝,转身去看陈峰,御医已随天子离去,所幸无大碍,留有几个军中医者已是足够。 番离见他还在昏睡,拉了医者至一旁:“大夫,我这手膀麻木无力,可瞧下如何?” 医者小心摆好肘垫,不想下一眼被手臂模样吓倒在地,只见掌中乌黑,黑气萦绕臂膀,虎口处有丝丝血迹,分明是已中长虫剧毒! 但瞧这神色又非如此,让医者脑绪纷乱,想不出何解,斗胆伸手把脉,却探得跳动如鼓,触及手臂处似炭火一般,默了半晌,只得小心问道:“黑吏大人,你可有何觉得不适?” 番离想了想:“除这手臂麻木,就是这浑身开始燥热,好像体内有火乱窜。” 医者小心跪下:“大人,小的才智浅薄,望大人海涵。” “无碍,你做就是。” 医者抽了剃骨小刀,在虎口处划了一下,一股黑血喷涌而出,落地竟升起一阵轻烟。 “金头蝰毒乃长虫之首,豺狼虎豹见了都要避让三分,平常人沾过即刻命丧,虽不知大人怎会如此,斗胆猜测是您这体内先前已中有与之相当的剧毒?” “你是说以毒克毒?” 医者点点头:“若非如此,小的实在想不出何解。”再抬头,却见她面红耳赤,如同上了蒸笼,“大,大人,你,你……” 番离心中燥热,似被炭烧,双眼通红,神情有些痴狂难耐。 医者束手无策,慌乱立于一旁,冲帐外呼喊:“来,来人啊。” 榻上陈峰被惊醒,挣扎着起身,上前欲拥:“离儿!离儿!” 医者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大人,小的这就去查医书古籍,弄清缘由,再,再来医治。” 番离只觉周遭氤氲混沌,看不清面目,一声长叹后,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全身竟又冰凉起来,一热一冷,让陈峰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怀中人如浴水火,不得已,抬手除去衣物,双臂环握,赤身相拥,用已身渡她寒热。营帐外,大风狂起,山雨突至。 天瑶苑,烛火轻摇,玉姫正在拂琴,琴声低沉,有些悲从中来之感。 不知何时住了手,望着烛火出神,有人靠近柔声说道:“夜已深,且安睡罢。”玉姫倚身过去,任由那人抱向床缦。 行军半月,终抵长安,朝堂前,跪着迎君的百官和后宫嫔妃,华帝放眼望去,玉姫在人群中如肉刺一般。 若非朝堂,他怕会按不住,提剑上前。可她还是天域国的公主,大靖的贵妃,如今天域对大靖有了戒备,万不可给了事由,让其转向投了北疆去。 华帝命人犒赏三军的封礼,设宴为将士庆功。 城中一片欢腾,清水巷中,徐阿婆抱着玉安来看陈夫人:“夫人,听闻此次大胜北疆,可喜可贺,让那蛮子又滚了回去。”陈夫人有些心不在焉:“那,那是,大靖国土安康是好事。” “听闻峰儿与番姑娘也有功呢,夫人好福气,虎父无犬子,峰儿怕也是要做将军的。” “哪有这般好福气,做什么将军,十年征战,最后却落的尸骨无还。”陈夫人不觉加重了些语气,惊的小玉安憋嘴想哭,徐阿婆看夫人脸色不佳,胡乱说几句,带着孙儿回了屋。 陈夫人怔怔的望着门外,小狗已成大犬,趴在脚边,猛的抬头朝外吼叫,陈峰与番离同进门来:“娘。”看见他二人,夫人脸上并未有太多惊喜。 华帝在宴上只饮了一杯酒,就起身去了天瑶苑,倒是玉姫,知晓他要来一般,备好酒菜等候。 “君上坐。”玉姫上前欲扶华帝。 “不必假意了,你只说为何吧。”华帝推开玉姫。 玉姫也不恼,盈盈走向桌边自斟自饮:“我有一事,要与君上说,不过,旁人不得听,是关于雪天蚕的。” 华帝默了半晌,命退左右,却对玉姫递来的菜食不沾半分。 “君上是怕我下毒?这不是天子城么?我是谁,不过是这城中的一位妃子,一个依附他人而生的斛寄子。” 华帝面有愠色,推倒欲倚靠的玉姫:“你在这天瑶苑里还有何不满?风舜也唤你一声师姐,你却如此算计,害她丢了性命!” “呵呵,君上说什么?我可不懂。”玉姫依然眉眼倩兮。 华帝拍了下手,门外有人推进一女子,蒙头盖发,上前扯掉头布,露出与玉姫同样容颜,亏的侍女护卫没见着,否则会以为自己梦境一般。 “你去了边疆,留她在此,蒙蔽我眼,究竟为何事?” “不为何事。”玉姫笑嘻嘻的走到那女子面前,细细拂摸:“做的真像,若不是离儿书信告知,想必你不会这么快知晓。” 华帝惊异的看着眼前人,虽共枕多年,却不知她心思何想,细念之下,顿觉陌生可怕。 朝夕相对,那耳鬓厮磨中对她也有几分真心,曾是那般娇柔的女子,顾眸回首,风情万种,就算知晓他未对天域相助,也未见她有过多抱怨。 只是风舜,相忘多年,或许不似离儿那般深刻于心。 “近日我会派人去天域,助其攻守北疆,北疆在大靖没讨得好处,只怕又会对天域騷扰。而你,今后就在这天瑶苑内颐养天年吧。” “哈哈哈!”玉姫忽然笑的张狂,“君上派人是去找雪天蚕,还是对天域国相助呢?!这就让我颐养天年?我才风华正茂,未做王后呢!” “玉姫!休要胡言,我已立誓,此生不立王后之位。你不要胡想!”华帝负手而立,声色微愠,“雪天蚕之事勿需你操心,你找人假冒我一事,好在未起过多波澜,我不予计较,但风舜却是因你而死,多少总要与离儿有个交待,你是天域的公主,大靖的王妃,此生不变,就如此罢!” “哈哈哈……”玉姫笑的有些陰冷,那个假冒玉姫的女子倒是沉稳,不惊不动。“君上的意思是要我独守空房?不再与我相见?呵呵呵,此时了,你看她?” 伸手摸向女子颈后,女子依旧抬头浅笑,下一分,那张笑脸似水一般落地散开,如同珠玉满地。 惊的华帝有些坐立不稳:“这,这,这是……” “天域有偃师,天工巧夺,木制鸟能飞,制马儿能吃草,制人,能得三分魂。”玉姫拍了拍手,重又坐下,“怎的?吓的人都软了?” 华帝只觉胸口气郁压抑,提不上半分力气:“我未食酒菜,何来迷香?” 玉姫伸手拨弄下烛火:“三步散,无味迷人,我泱泱天域,奇珍异草,遍地都是,这,不过是小儿把戏。” 华帝拼力起身,没几步又跌倒在地,声嘶力竭,张口无言。 玉姫小心上前,拥了他入怀:“你可知,偃师再厉害,也造不出真情,我,一心无他愿,只想留你身边相守,这些年,费力做好贤良淑德,温柔以对,天域有难,也不求你扰你。而你呢?雨夜舞剑,影中分明留有离儿的位置!于风舜,于番离,看似我与你为妃,其实,我比不上任何人。” 华帝早已不能言语,只能直直的看着玉姫,“这江山么?我能帮你讨的来,就能收的回,要不,你就陪我在这天瑶苑颐养天年吧?”豆灯如丝,轻火摇曳。 喝至半醺的将士,一转头,又见君上坐在堂中,举杯换饮,同庆大胜北疆战功。 “娘,我与离儿……”陈峰跪在陈夫人面前,嗫嗫不敢大声言语。 “峰儿,你知我不是恼你此事!你在你父亲位牌前发过誓,不上沙场!可你……”“娘,离儿当时身中剧毒,但心系边疆战事,峰儿,不忍,所以,替她出战,让她了愿。” 陈夫人看着面前陈峰,眼中却是心疼:“可我却听说你受伤,险些丧命!”陈峰听的娘亲无怪罪,不由有些欢喜起来:“娘,这乃天意,若非如此,离儿身上的毒也不会被那金头蝰克住!倒是离儿,生生遭了这些罪,娘亲也不多关心下未来儿媳。” “什么?!”这倒是让陈夫人语结,她大概还未从那句儿媳中惊醒,“你与离儿?!……” 番离从门外进来便跪拜:“嫂嫂勿惊,此事还得嫂嫂应承才可。” “娘……”陈夫人看了眼前二人,叹一口气说道:“若如此,哪有叫嫂嫂的道理。” “对啊,你还叫我娘嫂嫂,那我怎么叫你?又该如何叫我娘?” 陈夫人佯装要打陈峰:“刁钻小儿,地上陰凉,还不快扶离儿起来!” 未过几日,天子宣番离觐见,有要事相商。 领了口信,拉住宫里传信的侍卫:“近日君上可有何不妥?或是宫中有无事情发生?” “回黑吏大人,宫中如常,君上亦安好。” 看来玉姫也无惩戒,事以至此,风舜困其一生又如何?妃子还是妃子,君上还是君上,不是真心人,必不会心疼。 商榷楼前,时过境迁,番离依稀还能瞧见,风舜跪在一旁,脸上写着倔强。 那日,朝堂上百官谏言,清镜司无视天子威严,竟私自斩杀老尚书,老尚书虽有过,可毕竟在前朝为官半生,无功也有劳,最后却得如此下场,实在难让人心安。 只有华帝清楚,风舜深入尚书府,寻得与外族勾结的证据,一并查得,赈灾的银两也是他自劫自盗。 然而,罪证在前,却矢口否认,满是年事已高能奈我何的模样,天子不能奈何,风舜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剑起头落,震惊百官半晌无言,如此,倒是收了那前朝余党异心。 但风舜朝堂亮剑,落了个不敬天子的罪名,华帝无法,只得罚她在商榷楼前跪足十个时辰,因未能及时制止,君上自请一并受罚,同跪商榷楼,百官从此尽心尽力,不再敢有他想。 此时,番离远在南疆赈灾,不知长安城内一番风云翻涌。 踏进商榷楼,不见华帝,亦不见侍卫,只是厅中点了薰香,让人宁神,番离渐步入其中,已是初夏,厅中有一缸青莲,荷叶翩翩,几支荷尖待苞而放,细闻薰香淡了些,清幽荷香欲渐扑鼻。 “你来了。”华帝白衣束身,从后屏而出,让番离微微有些诧异,不是有要事么,怎如此随意? 施礼跪拜,华帝上前扶起:“知你不愿见我,所以才传了要事相商的口信。” 番离不语。“听闻你毒已被抑制,而且与峰儿,唉,都是万幸,你为大靖劳心,我定会赐予厚礼。” “厚礼无需,只是那玉姫之事……” “离儿,玉姫虽是妃子,可她还是天域国的公主,如今北疆一战虽胜,难保天域不会与北疆联盟,玉姫已答应书信回去,让其父王不可生异心,另我已困足她在天瑶苑,此生不得出。” 番离早知如此:“君上考虑周全。” 华帝领到桌前:“今日里无君臣,你我脱了束缚,畅饮一番,听闻你要回忘忧山,如此之后,想必再难相见,我,只是还想,听你叫声‘师兄’。” 番离已与陈峰说定,随后携陈夫人一并回忘忧山,不闻世间事,这“师兄”二字,让人生出离景伤感。 几杯酒后,华帝掩面哀戚:“时别一过,已是数载,我知我以应承娶玉姫而得天下,让你心生怨意,不愿入朝为妃,不愿与他女共侍,可那时朝局紧迫,我已无退路。离儿,我愧对于你。” “君上言重,江山与我,终不能两全,无论如何,你一世明君,不枉我尽力相助。” 华帝取了一旁剑匣:“这龙形凤天剑,是当年忘忧山上,你我共舞之,离儿,你说,要是这现世如梦一场,回至当初,那该多好?” 番离看着长剑不语,心中一阵回响散开,如同盔甲卸地,心神迷乱,耳畔有人轻语:“如果能回至当初,多好。” 忘忧山上,莺飞草长,风舜在山顶舞剑,一回头看见番离立于一旁,欣喜而至:“离儿,你从北疆归来,师兄可有书信带我?” “师姐?” 晃眼一转,又在文书阁前,侍卫大叫“刺客”,那日是华帝宴请陈将军,陈夫人随行,风舜番离亦同在。 听得有人夜入文书阁,风舜提刀而至,黑衣人与其功力相当,互有纠缠,难分伯仲。 番离欺身而上相助,许是难敌多人,黑衣人实招虚闪,意欲脱身,风舜不肯,一错手从黑衣人怀中扯出下半本书来。 此时,华帝与陈将军从宴厅赶来,番离借招出手,分明瞧见黑衣人腕间有一莲花印记,稍分神,让那黑衣人得了空子,掳了一旁陈夫人为质。 风舜气急,举刀扑向,黑衣人推了陈夫人往风舜身边,又连手甩了几个硝火弹,正有一处火光在她面前炸开。 听得一声大叫,众人暗呼不好,陈夫人看见风舜一脸血肉立于面前,险些昏厥……番离记得,虽有名医诊治,终究娇颜难寻,但也记得去那天瑶苑搜寻,无奈一印记做不得数,更何况是乃天域国女子人人有之。 许是新婚,玉姫一脸茫然无辜,更添几分艳媚,未等华帝开口,一旁的吴大将军早已怒喝:“莫在新王妃面前无礼,那费了心力的天域援军还未撤出北望,此时怎可因无妄之事寒了将士的心,也或许是他人陷害而为之,待细查之后再定罢。”番离未多言,转身即走。 隔日,番离辞行,华帝虽不允,但见风舜如此,却是不忍,只得随其意复往忘忧山,不再入朝为吏。 世间女子最为珍贵面目容颜,师父竭尽全力也无法,只是风舜,不吵不闹,每日在房中不出。 终一日,番离入得房内,风舜已不似人形,双手紧握那半本《玉春行》。 “离儿,我待你如何?” “师姐何意?若需已力,当奋身相助。”“那……”风舜递上《玉春行》,欲言又止。“师姐,这半本《玉春行》为何在你之手?” “那日,黑衣人手中所得。” “在此之前不是被君上命人毁之么?” “正是,可却被暗藏文书阁,想必黑衣人是要偷偷取回。” “师姐,《玉春行》之术伤及无辜性命,徒增杀戮,莫说如此,以命换颜也不过三月余,何苦?” “离儿,那你可帮我求得师兄,让我做他妃嫔?无需得幸,只求身旁相伴已够。”风舜声音沙哑,如石敲枯木。 番离上前扶住风舜,心中不忍:“师姐,过往如云,师兄早已不是当年忘忧山上舞剑之人,他做的了帝王,就舍得初心,你强要伴其身旁,他能忍,那满朝百官可能忍?” “离儿,我别无他意,只想留师兄身后,如今容颜已毁,也知痴人说梦,可我心有不甘,离儿,心苦如莲,此时真有体会。离儿,师兄的君位可是倚了玉姫的身份?可我也助他朝世安稳,为何连个妃子都不愿给我?!我落如此,倒底是谁之错?” “师姐,强续情缘易得无心,何况君心藏天下,他所做只为大靖国万千百姓,儿女私情怎可顾及?” “原来江山安稳才是他心中所愿,这江山,也有你的功劳!” “师姐!是我不愿与他为妃。” “哈哈哈哈!有人想给的偏偏不要,有人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我要去问他,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他而起,为何不给我一个交待?!” “师姐!他是大靖国天子,舍小为大才是为民之道,君上也有不得已。” “原来我就是不得已,哈哈哈……”那夜风声“簌簌”如泣,天明时,风舜覆了白纱出门向师父请早。 未多时,她终是离了忘忧山,房中只剩那半本《玉春行》灰烬。 师姐下了忘忧山,番离只当她散心江湖。师叔再次从山下而来,言谈中提起曾见过风舜,一转眼,师姐走了半载光陰。 师叔此番寻师父,任凭如何遭受冷落,依旧不肯离去。 就在那年冬季,白雪降山之时,倒在师父门外,听见番离呼喊,纵有铁心,也知怜悯,师父拥师叔在雪中坐了许久,最后一声叹息:“世间情爱求不得,得不到,最是误人。” 师叔与那日白雪一同消亡,随之的还有师父神釆。 来年开春,番离在师叔茔前看见师父,桃色漫天,花开无语,山风忽起,莹莹蝶舞,师父低语一句:“晚了。” 番离将师父葬在师叔一旁,虽未曾听师父提起过师叔,也许,到头来终是两情相安好罢。 一阵莲香拂过,有人轻声唤:“离儿?离儿?” 蓦然惊醒,还在这商榷楼中,只是桌上美酒空瓶,眼前人醉眼迷离:“离儿,你恨玉姫,我知,她伤了风舜师妹,如此,我便杀了她,替你出气如何?!反正现在毋需她那天域公主之位!” 番离深感醉意徐徐,心有力却口难言:“君,君上,不,不可胡言。” “我是天子!说到做到,你,你等着!来人啊!将那玉姫缚来!” 不多时侍卫与玉姫一同进来,番离正欲行礼,却被华帝拉住:“将死之人拜她何用,看我!” 抽了侍子长刀直刺玉姫腹中,莫说侍卫,连番离都酒醒三分,玉姫原以为华帝不过是招来侍酒,未曾想还未言语,却已命丧,脸上尽是不解之意。 番离欲发头重脚轻,玉姫眼中不甘让人熟悉,那日,怀中香魂玉断的师姐,就是如此。 若说玉姫,当年相处不过月余。 师叔携她上忘忧山,师父闻之闭门不见,任凭师叔想尽各种招式,依旧不得如愿。番离风舜刚过豆蔻,不懂师父为何不见师叔,倒是师叔带来的师姐玉姫生的玲珑,年方二八,陪师叔江湖闯荡多年,山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风舜只差如厕时一并相随,听其谈俗世见识。 华帝已是束发之年,长年习武,身形伟岸,俊俏洒脱,玉姫抬眼,一抹嫣红飞颊,时常后山林外,偷望华帝舞剑。 番离与风舜未经尘染,不似玉姫见过风情,她若有即无的撩拨华帝,使其知晓何为情意。 少年开了窍,便明心本意,再与番离舞剑,神乱如麻,眼色飘浮,好在师父被师叔缠住,未有空顾及,不然定要重罚。 那夜,师父出门见客,朝中派人密旨接华帝回宫,也是那夜,番离知晓世间纵有情爱分离。 后山湖边,月色如水,华帝如破万功之力,壮胆拥她入怀:“离儿,等我可好?” 番离只觉浑身颤粟,双眼如火燎,看不清前路:“师,师兄,不去朝中做官可行?就这忘忧山,与师父师姐相伴。听闻那山下会弑人魂魄,迷其本心。” “男儿志有四方,待我得其力,能护你周全才可。” “那,听玉姫师姐说,山下男子多会妻妾成群,还会,还会流连烟花之地,……” 华帝覆上番离唇角:“此生我与你,只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半月后,师父携华帝下山,师叔与玉姫同行,番离与风舜在山间度日如年,月余后,只有师父一人回了忘忧山。 玉姫倒在面前,过往云烟,历历在目,番离也曾愤起,欲冲进天瑶苑,索其命为师姐复仇,可如今真让其殒命,却又觉得何处不妥? 难道师姐之死真只是玉姫一人造成?若非君王薄情意,重权位,怎会至此?说薄情意,却又心知他对吾情多年未改。 华帝踉跄踱步,上前拥住番离:“离儿,我可以不要这江山,我,只要你,这王位,谁想来便来就是!” “当,当真?”不知怎的,有一刹时失神。 华帝紧紧看着番离:“来人呀,给我备马!” 夕陽西下,漫天霞红,华帝拥了番离策马狂奔:“就让马儿跑,它歇息之处就是你我栖生之地,可好?山涧湖旁,竹茅木屋,晨起舞剑,暮看红霞。” 番离心神飘迷,耳边有人轻语:“只求余生与你,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相扶相依。” 白马力尽,无名小镇,寻一处归田,几间草屋,屋前湖水粼粼,华帝荡一叶轻舟而归:“离儿,今日……” “师兄是否又获了些鱼?还捡了一颗鸟蛋?要我孵出稚鸟?” 华帝有些僵直:“你怎知道?” 番离后退一步:“日复一日,夙景虽美,可终究失其真实,玉姫,你画了如此美妙的画卷,是想将我困住罢?” 有人拍了拍手,眼前一切如雾淡开,原来还是在这商榷楼中,华帝提着一竹篓立于一旁,竹篓里还有阵阵水腥之气。 落陽西斜,满室余晖,梦中几世,不过半日功夫,酒醉人醺,暗责又贪杯误事。 “小师妹果然聪慧,那美景不正是你心中所愿么?归甲闲田,伊人相伴。这幻世莲,百年难见,人生于世,多少不平难愿,如能结心中所念,何不沉醉于此?”玉姫徐徐为自己斟茶,浅饮。 “可终究不是真,沉迷幻世,怎知俗世真情。” “真情为何物?是叫人背信弃义?一生痛苦难平?” “你将师兄怎样了?或许,你想怎样?” 玉姫哈哈大笑起来:“假的就是假的,没有半分真情,不过师妹,你真的分的清真假么?” 言毕,门外又进来一人,与面前华帝一般神色,玉姫遮了两人双目,使其来回交换几步,迷了番离:“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假的,一个真,你认的出来么?天域有偃师,能工巧匠,制马能跑,制鸟能飞,制人,能入骨三分。” “你究竟想如何?”番离压制醉意翻涌。 “呵呵,你说,那朝堂上的百官可分的清?” “你想以假换真?玉姫,你好大的胆子!” “哪会,天子还是那个天子,君上还是那个君上,什么真,什么假?” “可大靖未必就是那个大靖了!” “是的!我天域国当年倾力相助,和亲结戚,诚心相待,结果呢?不还是落得被人觊觎的地步,而这贪念之人,正是大靖国的天子!他想什么?天域被北疆掠夺,侵害,他却存有私心,不予援手,想趁天域元气大伤之时,好一并夺下天域城池!” 番离酒醉难清醒,神色颇有震惊。 “你不是一直心念你师兄么?来呀!”玉姫抽了长剑,“选一个,杀了他,留下的,看是你的大靖,还是我的天域。” 番离看着玉姫:“如果我不动手会怎样?” 玉姫执剑踱步:“你不选,那我就先来了,你,可会后悔?” 剑光寒凌,余晖殆尽。 番离就窗棂上最后一抹霞光,举剑而起。只是玉姫未想到,番离出的是双剑,长剑同刺真假天子身!一个如水泄地,一个倒地不起。 玉姫惊坐不稳,大叫:“你,你,好大的胆子!” 番离拼力提剑而上:“不论如何,大靖的天下不会改变,君上亦不会成为傀儡。” 玉姫抵挡几招,几步踉跄被刺伤右臂:“你,怎敢如此?” “你棋走偏锋,我已酒醉十分,迷香未尽,伊然分不清天子真假,无论伤哪一个,于你都有利。” 玉姫美目圆瞪,伸手在左肩上又划一刀,后退至门外高呼:“来人啊,有刺客!救君上!” 清水巷中,陈夫人请了媒婆,细细询问三书六礼。陈峰去了衙门复命,晚间会与番离一同归来用食。 陈峰未走出衙门便已得知,朝中传令,黑吏大人受北疆暗使,伤了天子,捉入死牢。 有官员早已认定,此次北疆战前先锋,正是当年白吏大人风舜,与其同出宗门,乃师姐妹,听闻白吏大人战死北望战场。应是黑吏大人寻仇而至,伤了大靖天子,想必二人就是北疆细作,蛰伏多年,图谋瓦解大靖。若非如此,当年白吏大人当朝砍杀老尚书,其心犹可见,事至此,只道是君上未能识得人心。 天子城内,玉姫领众妃嫔跪于屏风前,屏风后榻上,华帝面色苍白,了无声息,御医十来人,均如火上虫蚁。有人斗胆回复玉姫:“虽止了血,可气息狂乱,沉迷不醒,众人已尽力,唯有看天意。” 午夜时分,玉姫回宫,退了侍女,悄然躲入内室暗墙,拾级而下,暗室内烛火晃动。 “公主。”有人上前。 “偃师怎样?” “心力有些不济。” “快些!莫等榻上之人断气!否则,他要在此完成前殁了,偃师所做就是白费力气!” “是!”人影晃动,有一白须老者正灵手翻涌,暗墙上人形渐现。 陈夫人拦住陈峰,厉声喝止:“峰儿,君上抱恙,众人不见,你以寡力何能入得天子城中?” 陈峰心神俱焦:“娘,明知离儿受罪,我怎可安心?” 陈夫人略一低眉,沉声道:“我去南疆镇守陈将军府寻一人,应可带我入宫。” “娘,南疆镇守陈将军是爹旧部?” “镇守陈将军平妻是上朝十公主,当年与我闺中相识,虽人轻言微,但她有法子带我入宫,此时,朝中皆关注君上病情,她好歹也是君上的姑姑,入宫探望,份礼之中。” “可我如何见得离儿?娘亲是想先去探得虚实?和离儿关押之处,好计划劫牢么?” 陈夫人目光坚定:“若能偷劫最好,否则,当年天子所担心之事,我未必不可一试。” “娘亲,你当年弃府邸与袭位,是那天子担心功高盖主?” “你爹沙汤未还,一并旧部定要拥你袭位,君上召我,在商榷楼中,相对一夜无言,我知其所为何事,战场无情,我亦不想你重蹈覆辙,若是婚配,岂不是又多一个像娘一样苦心人?” “那娘此番入宫是想作何意?” “你去玄武街兵部寻王奉之大人,还有……”夫人低头一阵耳语陈峰,两人随后出巷各自而去。 天瑶苑暗室内,白发偃师拼尽最后一力,终是完成,可也气力双竭,口吐鲜血:“公主,急时所铸,未能尽善尽意。” 玉姫却十分欣喜,做成了!做成了!眼前熟悉之人正眉眼含笑望着自己,上前盈盈牵手,她转头吩咐:“去把那人寝宫外的侍卫撤了,我稍后过去。” 华帝寝宫,御医早已困倦,七歪八坐的倚在床边,几个侍奉的侍女也哈欠连天,床上之人似无变化,依旧躺在榻上,只是寝宫外,已无侍卫看护。 十公主与陈夫人悄然推门而入。 “陈姐姐,君上寝宫怎会无人守护?这一屋子人睡的如此鼾沉?” 陈夫人轻嗅一下:“有人下了睡香。” “睡香?为何?这是天子寝宫!何人如此大胆?” 陈夫人小心寻至屏风后,示意十公主禁声,原也是心中有疑,可如今看来,事态更为严重,为何离儿会伤天子? 这榻上之人呼吸迷乱,心脉混沉,双眼紧闭,可睑内有转动,应是中了迷香沉醉其中。若如此,这是何人下毒?又有何意? 十公主见情形未能忍住:“陈姐姐,你说找君上求情,可未想他……” 陈夫人取了榻旁御医所用银针,一闭眼直刺百会穴,十公主来不及制止:“陈姐姐,你做何事?!” “君上似中了幻世莲,百会灌顶,惊世醒神。” “你怎知他未醒是中了幻世莲?而不是剑伤所至?这幻世莲是何物?” “夫君曾入天域,见过一种高山莲花,花香异常,闻者可使人入得幻境。那日他也险些中招,只是有几个士兵与莲花走的近些,便沉睡不醒,离儿请教了她师叔,用银针刺入百会穴,方醒。” 十公主难以理清眼前所见,倒是榻上之人轻叹,悠悠回神:“陈,陈,陈夫人?姑姑?” “君上醒了!”十公主扶起华帝。 “君上,你这伤真是被番离所刺?”陈夫人仔细看过伤口。 “是。”华帝点头。 “若当真,莫怪民妇贱言,如此剑伤,应会殁命。” 华帝稳了气息缓缓道:“此事也就离儿得知,我心与他人有异,反向而生,离儿一剑并非伤我性命。” 屏风后有人急步而入:“何人如此大胆?!私闯君上寝宫!” 十公主见了来人,满是欢喜:“玉姫,来的正好,君上醒了!” 玉姫面色剧变,眼前华帝虽然气弱,可凌利之气足以让她心神慌乱,身后一人上前:“玉姫,这是朕的寝宫,怎会如此多人?” 十公主看看前后,惊叫一声昏厥过去。 倒是陈夫人沉稳,暗知如此之中,必有蹊跷! 玉姫回过神,拔过袖中短匕便刺,陈夫人不曾习武,只得借身旁之物躲避,推了屏风拦住玉姫,一并与华帝逃入门外。 未走两步,早有黑衣侍卫上前,华帝孱弱,躲过几招,与陈夫人双双倒地,玉姫欲取陈夫人性命,却见寒光闪过,长剑穿风而至,陈峰领了护卫急速而来:“妖妇,敢伤我娘!” 原是兵部王奉之暗使兵卫,与陈峰入宫,未曾想却见如此地步,宫中侍卫皆由兵部调令,那十余黑衣人,身着兵器与侍卫南相北径,一看便知是外人。 “护君上!”王大人急急放出戒严信火,城中各处将士稍后即到。玉姫见此不妙,挟了华帝退入房中。 待陈峰等人进房,却又目瞪口呆,软榻之上,并连坐着两位天子!衣着举止,不尽相似,一时间众人皆忘行礼。 华帝道:“杀了我身旁之人,他是假的!”另一人回道:“荒谬,我乃君上,谁人敢动?” 众人不敢动,陈峰上前捉住玉姫:“妖妇,你好大的胆子,找了个相像之人,糊弄众人,说,谁是假冒的?!” 玉姫一串娇笑:“你说谁是假的?” 兵卫将士越发不敢臆测,连同王大人亦未敢出声发令。 陈夫人提议:“应有一人能分辩。” “离儿?君上,恳请允离儿见君。”陈峰请命。 “准。”两位天子相望一眼,莫说神色,连语气都无二致。 提见番离进宫,铁镣加身,面目苍色,浑软无力,应吃了不少苦头,一旁陈峰,眼中尽是怒气与心疼。 “如今黑吏大人本就可疑,她说的话怎可信?”玉姫怒喝。 王大人疾声愤慨:“北疆细作,狼子野心,害的君上受此重伤,今日不要你命,难泄心头恨!”音未落,举刀便砍。 榻上有人拼力向前喝止,未想气弱跌坐在地:“住手!” 有人却泰然处之,王大人适时收刀,望回两位君上。 陈峰瞧的仔细,夺剑而起,一旁玉姫惊呼:“不要!” 疾步护身,紧拥假天子,长剑穿背而入,刺痛遍身,眉目凄怜:“你,虽是假的,可,却能与我温柔相对。” 假天子淡然微笑,欲伸手安抚玉姫,谁知骤然身形俱散,一泄满地,只剩玉姫怀中空抱:“啊!”血色喷涌而出,想是命不久矣。 陈夫人扶住番离,不住疼惜:“离儿,受苦了。” 华帝回看玉姫,昔日娇颜美娥,柔情似水,如今面目狰狞,让人陌生,这些年夫妻之情,终究也人消云散。 玉姫抬手:“君上,抱抱我可好?”那顾盼殷切之眸,宛如昨日红嫁,烛火摇曳,美人倩姿。 “我知君上娶我十分不愿,但玉姫只想留君上身旁相守。” “君上!”玉姫扮了与番离相同发式衣着,巧目盼兮看着华帝。 “君上,为何在我身旁歇息,梦中却要念及他人?” “君上,伴你此生是我!” “君上,那北疆扰我天域,可否……?罢了,你是王,应有自身安排。” “君上,你为何如此狠心,明知天域有难,却徒手不前!” “君上,你终究是恨我的,如不是我,你会娶得心中女子,可如不是我,你这江山何来?!” “君上,我恨你,可我,还是爱你,这江山,我能帮你要的来,便能将它夺了去。如此,你便知我重要了。” 那手孤独凌在半空,许久,空空的坠了下去…… 月夜清水巷,张灯结彩,人声喧哗。 “新人来了,新人来了!” 红妆翠盖,娇人相依,郎君英气飒爽。 “英儿,我虽是娶妻,可家中已有幼子,委屈你了。”盖头下新人羞涩。 原来,徐阿婆再娶新媳。 “番姑娘可要上坐,玉安,快来叫干娘!”陈峰赶紧拦住:“别!徐婆,离儿尚未出阁,怎可做你孙儿干娘?” 徐阿婆笑道:“救命之恩,番姑娘好心,出阁么,怕也是快了,陈夫人早就看好三书六礼了!” 一旁番离面有微嫣,别了手走出门外。陈峰心喜非常:“我娘这么快?哎,离儿别走,看下他人成亲礼仪,好做借鉴!” 巷口暗影,有一白衣人躲于远观,瞧见番离与陈峰同进屋中,轻叹一声,唤过内官:“回宫罢。”一众身影逐渐消失在街中,却不知,番离随后推门出来,对着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 长安城外,马蹄嘶鸣。 “离儿,此去忘忧山,这长安城怕是难回了。”陈夫人携了番离上马车。 “娘,忘忧山气候相宜,适合避世养老,城中旧事,忘了最好。”陈峰兴奋异常,看着番离,越发欣喜。 马车未走两步,有人追至:“黑吏大人稍等!” 陈峰拦在面前:“干什么?我们都要离去了,他还不死心?” 来者递过长匣:“君上派小的将此物交给黑吏大人。” “呵,莫不是贺礼?”陈峰好奇。 番离接过,打开长匣,龙形凤天剑躺于其中。 “我当是什么珠宝,原来是两把剑,离儿,正好我与你一人一把。”陈峰提了龙形剑,甚为顺手。 护城河内,红莲盛开,清风徐徐,暗香扑面。 长安城门远去,浮世繁华已尽。 聊斋故事之囚春笼 老朱是一个烧炭翁,平时在礁山砍柴烧炭,挑到靳州去卖。后来,一位姓胡的掌柜,见老朱的木炭经久耐烧,且有股松香味,烧出来的水,泡茶格外好喝,便专门向老朱订木炭。 这一年,大雪封了出山的路,老朱整个冬天都沒能出山。老朱闲下来的日子,便想到去诱捕野禽,于是把苞谷揣上一小袋,带着套绳就往谷崖去了。 谷崖下方是一片松林,老朱眼尖,在一株老松树下发现了野雉的脚印。当下,老朱把细细的脚套布下,往上头掩了些雪,又在雪上撒上苞谷。 第二天,老朱信心满满地来到松树下,希望能套住只野雉。然而,野雉没捉着,倒套住了一只“春姑娘”。这倒让老朱大喜,春姑娘在靳州可是神秘的脚兽,神出鬼没,长得如大尾巴松鼠一般,专门食那谷崖的青蛾。 谷崖的崖壁上,长有靳州药农们望崖兴叹的药草千目丁,千目丁是一味治眼疾的良材,用花蕊上的花粉配上晨露,就是一味奇药了。可惜崖高陡峭,没有人能攀爬上去。但千目丁开花时,会吸引成白上千的青蛾聚在花丛间穿梭,以至花粉都粘到了青蛾身上。而“春姑娘”专门扑那青蛾为食,把“春姑娘”炖了吃,竟与千目丁有等同的治眼疾的功效。久而久之,“春姑娘”便也成了药农们的抢手货。 “春姑娘”难捉,老朱竟然白捡了这样一只“春姑娘”,可谓幸甚。只可惜这只浑身冰凉,看来已死去多时。 待老朱刚把死了的春姑娘解了套,不承想,春姑娘突然又活了过来,一下子蹦得老远,逃走了。老朱空欢喜了一场。 开春后,雪化开,露出了通山的路。老朱还未挑炭起程,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城里人朝他走来。老朱眼尖,那人不正是胡掌柜的管家大寒吗? 待大寒走到跟前,老朱赶忙递上一杯热水。大寒哈着热气道:“唉,世道真是多变,才个把月的时间,我家老爷就瘫床不起,倒是还挂念着老朱的木炭烧出的松香味的水呢。这不,雪一化开,就催我赶紧来瞧瞧。” 老朱不无遗憾地问:“胡掌柜心肠这么好,怎么就瘫了呢?” 大寒说,胡掌柜大雪天去走亲友,回来时多喝了几杯,竟陷在风雷庙前的雪泥里动弹不得,几近被冻死。胡掌柜呼救了几声,有个人过来瞅他,问他死了没。 胡掌柜说:“你积点德吧,拉我一把。” 那人说:“那你看我的样子,像人吗?” 胡掌柜这才看清,眼前戴着个风雪帽、披着个黄袍子的家伙,原来是只黄鼠狼,细眼睛,塌鼻子,豁着牙,涎水结成冰条挂在嘴下。 胡掌柜暗道坏了,黄皮子的话是在给他下套,万万不能说黄皮子像人,否则,自己的躯壳就要被黄皮子借去了。 黄皮子看他不应,就知道胡掌柜轻易不上当了,嘴里嘟囔道:“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这样,我救你一命,你把眼珠子掏给我吧!” 胡掌柜仔细一瞧,原来这黄皮子一只眼瞎了,且瘸了一条腿,是条残疾黄鼠狼。胡掌柜便拒绝被救,死活不应一声了。 他还以为黄皮子就这样走了,哪知黄皮子“嘿嘿”笑了几声,放了一团黄烟雾似的臭屁,一下子把胡掌柜熏晕了。 胡掌柜醒来时,发现自己瘫倒在风雷庙的泥巴神像下,成了一个睁眼瞎,且双膝上的韧带被黄皮子抽走了,动弹不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好管家大寒找来,才发现了受难的胡掌柜。 不过,面对胡掌柜的这一套说辞,大寒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黄皮子,可那只是畜生,畜生哪会说人话呢? 大寒确信胡掌柜是遭人抢劫了,那人扮成一只黄皮子的模样,救了陷于雪地里的胡掌柜一命,却把胡掌柜身上带的传家玉和银两搜刮了个空。 至于胡掌柜的双腿瘫了,是他的风湿骨痛病经寒雪一侵,复发了。至于胡掌柜的一双眼睛,眼珠子当然还在,只是看不清,仿佛罩了个眼帘,这是胡掌柜耍酒疯撞在风雷庙的泥巴神像手持的戒尺上,撞得眼冒金星后惹下的恶疾! 老朱听后,挑着满满一担木炭,跟着大寒来到了胡家。 老朱陪着胡掌柜唠了半天,看着胡掌柜现在这又瘫又瞎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告辞了。 老朱挑着空担子在靳州的练武场附近逛时,一个扛着木杈子的货郎走过来,那货郎把许多小玩意儿挂在杈子上,琳琅满目,有的玩意儿精巧古怪,看都没看过,实在是夺人眼球。 老朱注意到,木杈子上吊挂着一个春意盎然的花笼子,是由青草编织起来的,缀着各色编成的小花,且花笼子里架着个摇床,摇床轻轻地荡,好像还睡着一只小东西。 老朱指着笼子赞道:“货郎好身手,把这花笼子编得好精美!” 那货郎摘下花笼子,笑道:“老汉你就不懂了,此笼乃‘囚春笼’,这摇床上睡的可是‘春姑娘’呢!‘春姑娘’是最爱美的,你把笼子编得越美,‘春姑娘’便会不顾一切地住进去。” 这事听了新鲜,老朱是闻所未闻。货郎见老朱并没有要买下的意思,摇头晃脑地走了。老朱反复想着货郎的话,突然脑门一热…… 开春了,万物复苏。老朱便用老竹编织了一只竹笼子,笼子周身用绿藤蔓环绕,加以点缀各色野花,把笼子编得十分精美。 老朱又照货郎的囚春笼在笼子里设计了一张摇床,只要春姑娘住进去,睡到摇床里,那花笼的门就关上了。 老朱把笼子摆放在崖壁下一块凸出的石头上,那石头正好有个凹槽。在石头上抬头望,正对着那丛千目丁。 刚放上囚春笼头天,春雾就弥漫开了,老朱寻不到路,所以没去查看春笼,等三日过后,雾散了,老朱家悄悄赶过去,还真让他看到了令他欣喜的一幕。 那个大花笼里,果然关住了一只“春姑娘”,不过“春姑娘”竟然未觉险情,一会儿在摇床上晃荡,一会儿又蹦下床,在笼子里跳起轻盈的舞蹈来。 老朱喜上眉梢,提着囚春笼去了胡掌柜家。 当大寒杀了“春姑娘”炖给胡掌柜食用后,胡掌柜的眼睛神奇地康复了,便重重酬谢了老朱。 老朱一直觉得亏欠了“春姑娘”。于是,空闲时,他便在各个隐蔽的所在,造了很多个没有笼门的囚春笼…… 枯井里的表弟 卫豪缓慢地走在这条萧瑟破败的乡间小路上,十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个穷山沟里的小村庄。如果不是因为外公去世,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只要想到这里,他就会想起严厉的外公,和自己那过早夭折的小表弟文文…… 外公的家位于一个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庄,外婆很早的时候就过世了,外公为了卫豪的母亲和舅舅,一直没有再娶。十多年来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将她们姐弟二人抚养长大。后来,卫豪的母亲考上了大学,认识了他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卫豪的父亲。两个人互有好感,于是便开始了交往。 但是,外公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思想传统的他一直盼望着女儿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庄稼汉结婚生子,却不料女儿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城里的小白脸儿。于是他跑到城里把女儿接回家里,不让她与卫豪的父亲见面。可是,即便他如此阻拦,也没能拦住女儿……父女俩彻底闹翻了。 卫豪的父母偷偷地结婚了,婚后一年他们生下了卫豪。原本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却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通意外命丧黄泉。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后,想到卫豪还小,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他很不方便。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咬着牙把年幼的卫豪送到了乡下的父亲家里寄养,自己则留在城里独自打拼生活。 年幼的卫豪就这样开始了在农村并不快乐的童年生活。外公本就反对母亲和父亲的婚事,加上他和母亲之间关系不好,所以自然而然,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子也就没什么好感。从小,卫豪只要易犯错误,外公便会毫不留情地教训他。一边打还一边恶狠狠地骂:“小杂种,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这个家!”完全不顾卫豪的感受。每当这时候,舅舅舅妈就会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卫豪就非常恨外公,也恨舅舅舅妈,恨得咬牙切齿。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躲在被窝里委屈地哭泣:“妈,你快来接我回家吧,我不要和这个凶老头住在一起…… 卫豪的舅舅有个个儿子叫文文,比卫豪只小两岁。小家伙从小长得虎头虎脑,机灵可爱,村里人见了都很喜欢他。外公更是疼爱这个小孙子,一有好吃的,总会想着拿给文文吃,卫豪只有捡剩下的份儿。 不过,和家里其他人不同,文文对卫豪这个表哥很有好感,每当卫豪挨过打之后,文文都会懂事地拿来手帕给卫豪擦眼泪:”哥哥别哭了,咱们一起玩。这一句暖心的话顿时就让卫豪心里所有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了。虽然家里人都不喜欢自己,但卫豪却不像提防其他人一样提防表弟,兄弟俩的关系处的还算比较融洽。 然而,孩子总归是孩子,在一起玩偶尔也会正吃吵闹。然而,就是一次没有分寸的吵闹,却断送了文文年幼的生命…… 那天是卫豪10岁生日,虽然不喜欢这个外孙子,但外公还是给卫豪买了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玩具,卫豪高兴极了,他拿着变形金刚到处跑,文文则跟在背后追着闹着,两个人不知不觉跑到了村南的荒地附近。卫豪玩得兴起,拿着变形金刚不肯撒手,而文文却着急的在一旁催促:“哥,让我玩会儿!”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烦我。也许是玩得正起劲,卫豪对于表弟的催促显得很不耐烦。 ”哼,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没爹的孩子。文文生气地大喊了一声,随即转过头要往村子里走。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到这句话,卫豪像只愤怒的小豹子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他最忌讳别人提起自己没有爸爸的事情,他冲上前,一把揪住文文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就是没爹的孩子,没爹的孩子!文文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别以为你比我大我就打不过你!话刚说完,兄弟俩就扭打成了一团儿,文文年纪小,打仗根本不占优势,没过多久就被卫豪打得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他就退到了荒地旁的枯井边上,卫豪此刻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向前步步紧逼,他狠狠地推了文文一把,文文脚底一滑,摔进了深深的枯井中。 卫豪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怕文文上来后会跟外公告状,就搬起石头往井底扔,一连扔了十多块,见下面没有声音了,又看看四周没有人,才逃之夭夭。 文文离奇失踪了,舅父舅母和外公急得到处寻找他,可几乎找遍了村子都没有发现文文的踪影。一家人悲痛欲绝,都以为文文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文文是卫豪害死的。 没过多久,卫豪的母亲在城里安定了下来,便把卫豪接了回去,卫豪离开了这个小山村,一走,就是十多年。 十多年来,卫豪的心里一直备受煎熬,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他害怕警察会因此找到他把他当杀人犯处理。更不敢想起那个他曾经生活了近10年的小村庄,他想就这样在城市里生活一辈子,哪里也不去,这样,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但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外公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了,虽然父女之间早已没什么感情可言,但卫豪的母亲还是决定带着卫豪回老家奔丧,去送父亲最后一程。 对于母亲的决定,卫豪是极其不情愿的,但是一看到母亲那黯然神伤的双眼,他还是顺从了母亲,外公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外公,再者说了,去奔丧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于是,母子俩坐上了火车,踏上了归乡的道路。灵堂上摆放着外公黑白色的遗像,母亲和舅舅哭得死去活来。卫豪则面无表情地跪在一旁,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照片中的外公在冷冷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说:”你干了什么事情我都知道了……想着想着,他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灵堂。 到了晚上,简单吃过饭后,舅舅舅妈给卫豪和他母亲收拾了两间屋子,长途的颠簸令卫豪晚饭困倦,他连衣服也顾不得脱,就爬上了炕头,蒙上被子,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卫豪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而且似乎有水滴落在自己身上,他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片荒地里,而他的眼前,竟然是一口几乎快被野草掩盖的枯井!那就是十多年前,文文掉下去的那口井! “是你干的好事!卫豪的耳边忽然传来了陰冷的说话声,卫豪回头看时,却发现死去的外公站在自己身后,他严厉地大喊道:”文文都告诉我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恶毒!“ ”哼,要恶毒也是你们在先!卫豪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他指着外公的鼻子大声笑道:“老家伙,谁让你对我不好的,所以你的亲孙子死了,也是报应!” “你,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文文一个交代吗?”外公声音低沉的说。 “呵呵,我需要交代什么呀。卫豪不屑地看了一眼外公:”你们都已经死了,不在了,我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别人知道!“ ”是吗?那你还是亲自跟文文解释吧……外公说完,便化作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卫豪刚想松口气时,井底忽然传出了诡异的童声,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还没等卫豪反应过来,井底忽然伸出了一双白森森的小手,它猛地拉住了卫豪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下了井。 “嘿嘿,哥哥,文文在下面好孤单啊,你也来陪我吧…… ”不,不,不要啊…… 文睿拼死救妻 明朝时,赣江有个商户叫文权,膝下有一独子文睿,长相英俊,气质不俗,二十一岁这年娶了一房妻室,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感情甜如蜜糖,没几个月妻子墨兰便怀孕了,这下一家子老小更是高兴坏了。 待到墨兰怀孕即将分娩的时候,文家的生意出了状况,父子俩要连夜下江南处理事情。虽然文睿放心不下妻子,可是家族事业不得不管。幸好家里还有母亲以及仆人照顾,心里总是安了一点。依依不舍的与妻子道别之后,父子俩快马加鞭的上路了。 丈夫走后,虽然有陪嫁的丫鬟随身服侍着,可是墨兰的心里空落落的。为了方便照顾墨兰,文睿的母亲把家里最好的厢房腾了出来,让她住下。这天夜里,墨兰在房里躺下,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脸尖长下巴的女人出现在在房间里,怒气冲冲的骂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我的屋子里住下。我曾是永乐皇帝的乳娘,你居然敢在这里弄脏我的房间?”说完,就伸手要拽墨兰下床,抬脚想踢她的肚子。墨兰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打扰您了,实在抱歉。不要伤害我,我明日一定搬离这个屋子。”那个女人想了片刻,松了手,冷冰冰的说:“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明天不搬走,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她就消失不见了。 再说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房里的动静,赶紧跑进来。见到墨兰面色难看,急得走过去问:“夫人,你怎么了?”墨兰还没有开口,便软绵绵的昏了过去。再醒来是第二天半上午,老夫人坐在一旁关心的看着她,见她醒来脸上的皱纹才舒展开来。 “你怎么样了?可吓坏我了!”老夫人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颤抖。 “婆婆,这屋子不能住,我要搬。”墨兰一开口就想哭,昨夜真是吓坏了,毕竟才十八岁,太小了。接下来,墨兰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说了一遍,婆婆听了想了一会,然后拉着墨兰的手说:“你这几天就要生了,不要胡思乱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这间厢房是最保暖的,你看这天越来越冷,孕妇又用不得炭火炉子,在这里生产是最舒服最好的呀!你这小小年纪的,怎的还相信鬼神之说啊?好了,把这碗药喝了,好好休息,晚上多派些下人在房间外面看护着,啊,别怕!” 听了婆婆的话,墨兰揉揉脑袋,晕乎乎的,想来是自己晚上做梦,自己被梦所扰,也就不放在心上,喝了药又继续睡了。 到了夜里,昨夜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又出现在屋子里,看见墨兰还躺在床上睡着,气得猛扑过去。房门外守夜的丫鬟听到屋内传来夫人的惨叫,吓得赶紧奔进去,却发现夫人身下一滩血,鼻尖已经没有了呼吸。 远在千里之外的文睿听到这个噩耗,已是五天之后,他强忍住悲伤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回到家中,赶到妻子下葬的墓地,整个人哭成了泪人。他不吃不喝悲伤地守在墓地,任谁劝也不走。 哭累了,他抱着墓碑睡了一小会。渐渐的入了梦境。梦里,他在一个热闹的集市上,牵着一匹白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忽然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特别的像是妻子墨兰。他快速走过去,看见正是自己的妻子。他紧紧抱着她,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墨兰说:“文郎,我死的好冤啊。”接着,墨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哀怨的说:“我的生字簿上还有陽寿42年,就生生被那恶鬼夺去了性命,还有我们那未出生的孩子。” “兰儿,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活过来啊?有没有什么办法?”文睿急迫的问。 “文郎……”墨兰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方法有一个,可是……要委屈文郎了。” “啊?有法子?什么法子?”他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是枉死的,可以去城西的城隍庙告状,只要告赢了我就有生还的可能。不过,要在城隍庙告状,凭你一个凡胎肉体是万万做不到的。城东的观音寺旁有座桥,桥洞里住了一个隐士,他穿着很邋遢像个乞丐,不过他有法子帮助你。他性格古怪,到时候会百般刁难你,为妻怕你到时候……” “别怕,为了救你,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死也甘愿。我一定会救你还陽的。”文睿大喊着,被一阵冷风吹醒。旁边的几个仆人看他梦呓,都凑在一旁注视他。 醒来看见仆人望着他,他说:“我饿了,有吃的吗?”仆人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很快就把备着的食物拿来,文睿狼吞虎咽的吃了,然后跟随仆人下山回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了城东的观音寺的桥旁,果然在桥洞里看到妻子昨晚托梦说的隐士。 那人脸长得极丑,皮肤黑,脸上有五颗黑痣分散在鼻眼之间,尖长的大脑门,窄小的下巴,黑漆漆的牙齿很不整齐。文睿没有想很多,只是恭敬有礼的说:“先生,您好。”那人眼都不睁,只躺在一块破旧的布旁打盹儿。文睿整了整衣服对他跪下,把自己妻子的遭遇如实说了一遍,以及妻子托梦希望他能帮忙。那人依旧没说话,半天嘴巴里蠕动着竟然吐出一口恶臭的浓痰到文睿的左脸上,沙哑着声音说:“你找错人了,我就是个乞丐。” “先生,您是世外高人,求您。”文睿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没有擦掉那污浊之物,态度谦卑有礼,救妻心切啊! 到了夜里,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摄人心魄的闪电仿佛就在身边霹雳,瓢泼的大雨砸到他的身上冷冰冰的全然不顾,他嘴里说着:“请救我的妻。请救我的妻。请救我……”这场雨下的大而且久,不知坚持了多久文睿昏了过去。他倒在雨中竟然又入了一个梦境,他被两个差役上了枷锁,带着来到一个威严的殿堂前,堂前坐着的是一个身穿官府的人,神情威严不可侵犯。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手拿毛笔的一个文官。那文官长相儒雅俊秀,见文睿看他,他笑着说:“怎么?不认识我了?不是你求我帮你到城隍老爷这告状的啊?你的状纸我已经写好交给城隍爷了,稍等一会儿,那个杀你妻儿的厉鬼马上就会被带来。” 文睿看了有些蒙了,原来这隐士在人间是一个模样,在这儿又是另一副样子啊!还没多想,一阵沉重的铁链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很快两个官差压来一个妇女,看样子和妻子形容的厉鬼很吻合。城隍爷一拍惊堂木,问了文睿状告的事情可是事实,那厉鬼点头承认。阎王斥责她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那房间既是你生前居所,死后你应当魂归地府,怎么还能霸占人间的房子,甚至还害人两条性命?来人啊,把她压到十八层地狱,下油锅。”那厉鬼神色大变,祈求宽恕,可是还是被鬼差强行拖走。 再说文睿向着城隍爷磕头,恳求道:“城隍爷,我妻子陽寿未尽,在人间还有四十余载的寿命啊,能否准许她还陽?” 城隍爷查看了生死簿,发现确有其事,命隐士取来还身琉璃珠和一个白色的瓶子。然后对文睿说:“念你真心爱妻,你妻子也是枉死,所以准予还陽,不过孩子未出生早已胎死腹中,只能大人活下来,你可愿意?”文睿听了心里很是泛酸,不过想到能救回妻子他朝城隍爷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再度失去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看见面目丑陋的隐士看着他,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躺在脏乱的桥洞里。难道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梦?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不是的。因为隐士手里拿着还身琉璃珠和一个白色的瓶子递给他,说:“快去让你的妻子还陽吧!你妻子死去有些日子,身体已经有些腐烂,把这个放进她的嘴里,大约五分钟后她的身体会恢复正常,当她开始有了一丝气息的时候,你打开这个瓶子,那样她的魂魄就会附近体内活过来了!去吧!” 文睿高兴地接过瓶子,又朝着隐士鞠了几躬便飞似的跑走了。一一照做,妻子墨兰真的活了过来,不过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孩子已经没有了,难免伤心悲痛。婆婆知道是自己的固执害了她们,心里十分自责。 后来,墨兰恢复了健康,和文睿恩爱如初,甜蜜的过着日子。半年后她又怀上了孩子,婆婆细心体贴的照顾,一家老小其乐融融! 七宝香驹 夜里,我一个人走在空寂的大街上,总感觉后背阵阵发凉。我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夜晚的大街没有人,而是我身上又出现了那股奇特的异香。 依稀记得六岁那年,全家人都挤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哭泣着。爸爸拉着我的手,把我推进了比那间房子更加昏暗的里屋。里屋正中的床上,横陈着病危的爷爷。爷爷回过头,用他那深陷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伸出枯瘦的右手挥了两下,示意我过去。 我非常害怕爷爷。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变成鬼的爷爷在找我,即使我躲在柜子里和床底下也逃不掉。爷爷枯树般的手臂拽着我朝黑暗中走,说不放心我一个人留下,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强压着恐惧,迈着畏怯的脚步,缓缓走到爷爷的床边。突然,他枯瘦的手死死地拽住我,瘫痪己久的身体居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爷爷面目扭曲,眼睛瞪得吓人,朝我叫道: “你记住了,你的骨头是最干净的。只要你身上有异香,就要特别当心!”说完,爷爷“砰”地一声倒在床上,手渐渐地失去热量,变得冰凉。 想起爷爷临死前对我说的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我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不知道这预示着我会遇到什么危险。 正想着,一个黑影突然从我眼前闪过。 “谁?”我吓得一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正纳闷儿,回头却看到了令我双腿发软的一幕: 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男生。男生浑身皮肤白得像纸,脸上贴着一张黄符,正一跳一跳地朝我逼近。 我开始还纳闷儿,低头仔细一瞧,看到男生的双腿用一根缎带绑着。本地有一个习俗:人死后要用缎带绑住双腿,以防诈尸。我再一看,发现男生没有影子,分明是个鬼。 “有鬼啊!”我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但没等我迈开腿,就看见后面有几个一模一样的鬼朝我跳了过来。 那些鬼一跳一跳的,很快将我围在了中间。 “天雷地火,听我敕令,灵符一撤,无所遁形!”正当我绝望之时,远处传来这个声音。随即,一把黄符被抛向空中,闪出一道金光。黄符纷纷散落,我周围的鬼魂都发出畏惧的叫声,渐渐地向后退去。一个男生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跑: “快跑,符纸撑不了多久。” 我们俩刚跑出困境,那些鬼又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糟了,这下是躲不过去了。” 男生快速地扫了它们一眼,大致估量了一下它们的实力,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缠着红绳的镖,在手里挥舞起来。他迅速地左右来回移动,那些鬼的动作迟缓,看样子招架不住他。只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手里的飞镖一挥,正中左边第一个鬼的脑门儿。 那个鬼闷哼一声,一阵抽搐后倒在了地上。 男生趁那些鬼的注意力转移到被消灭的同伴身上,又转身挥舞了一下。中间两个鬼的身上被划开一条伤口,冒出一股黑气,颤颤巍巍地倒下了。 眼看包围圈被打开一个缺口,我立刻跑上去想和男生一起突出重围,谁知那些被刺伤的恶鬼居然重新站了起来。 男生有些畏惧,缓缓后退几步,站在我旁边说: “糟了,我的法器居然伤不了这些鬼,看来其中另有玄机。” “现在该怎么办,跑吗?”我看男生也没辙,便想逃。 “这些东西都是有预谋的,你觉得能逃出去吗?”男生说着,突然俯在我身上闻了一下, “好香!抹了多少香水?比女孩子还讲究。”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根本就不是香水味,本少爷自打娘胎出来就这么香。”我最恨别人嘲笑我身上的味道,认为这有损我七尺男儿的高大形象。 “那就有办法了。”男生说着拿出一把匕首,在我中指上划开一条小口子,滴了几滴血在他的手掌上,合掌念道, “上引天雷,下勾地火,掌中霹雳,震煞万方!” 我心里暗骂:原来是想套我话啊,看来对他要多留个心眼儿。 男生念罢,双掌一推,数十道红光射入那些恶鬼的体内。一股强大的气浪将它们推倒在地,一阵抽搐后,皆化为一摊摊黄水。 我朝男生走去。他在地上抹了一把黄水,说: “好厉害的法术,居然可以将浸泡过尸体的尸水幻化成鬼。”男生又捡起地上的半截红线,捻了捻,恍然大悟地说, “我说怎么打不死,原来是有人用红线操控着它们。只需要烧一个纸人,就可以让它们重新站起来。” “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人为?”我问他。 “没错。”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只是,我平时为人和善,怎么会遭人算计呢? 这时,路旁树下的暗处,一个身影蹿了出来。 “谁”我冲过去,想看个清楚,但他逃得太快,我已经追不上了。 “你看,”男生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几个纸人和纸马, “果然没错,是刚才那人跑的时候丢下来的。”男生转了转手里的纸人,眼睛放光, “有办法了!”随即,他将纸人平放在地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竖在自己眉心,念道, “陰陽两极,乾坤五行,开我天眼,神鬼现形!”念罢,朝纸人一指,那纸人竟然站了起来,开始缓步向前走去。 我正觉得新奇,男生拿起地上的纸人,拍在了我的背上。一瞬间,我的双腿竟然不听使唤,开始迈步向前走。 “你个妖人,对我使了什么妖术?快让我停下来!”我破口大骂。 “哈哈,到地方就停下了。”男生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一路上,男生将自己的来历讲给了我听。 男生名叫张超,是一个懂得陰陽之术的捉鬼师。他因为到附近去办事路过这里,遇到陷入困境的我,才出手搭救。 我听完表面上答应着,心里暗骂:鬼话,好端端的你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搭救我?现在我去找幕后黑手,难道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吗? 现在我干不过他,等待会儿时机成熟,再设法让他说出真相。 转眼间,我们来到一座地处偏僻的棚户房前,窗户和门缝倾泻出暗淡的红光。 “有人。”张超说着,看到我背上的纸人抖动了几下,他将纸人拿了下来,瞄了一眼没关严的门,说,“先试一下。” 随即,张超左手持纸人,右手在纸人上画了道符。接着他一甩,将纸人贴到了门上,然后掐诀念道: “夭灵灵,地灵灵,纸人叩门,急急如律令!”念罢,那扇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 我正要进门,“砰”地一声,那扇门居然又关上了。 “果然有人。”张超顺手将镖甩出去插在门上, “神镖引路,推门而入,急急如律令!”念罢,张超手上一使劲儿,那扇门又开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正中摆着一张柜子,柜子上摆着一个祭坛。门口则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一只被做成标本的猫。那只猫的皮被剥了下去,身上的肌肉都变黑了,那双眼睛却格外疹人,像活的一样。 张超走过去,拉开柜子门。一下子,柜子里的纸人和纸马散落一地。 将屋子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那个人的踪迹。我更加怀疑张超了,因为都说捉鬼师很忌讳别人动他们的祭坛。于是,我指着柜子上的祭坛说:“这个东西看着邪里邪气的,干脆捣碎了它!”我气势汹汹地向祭坛走去。 张超脸色一变,拽住我的手,神色慌张地说: “不要轻举妄动,危险!” “哼!”我冷哼一声,用陰陽怪气的语调说, “你的表演结束了吧?” 看着张超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你一手策划的吧?从我遇到鬼到你驱鬼,然后强迫我来到这里。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对吧?” 我一口气说完,张超听得哑口无言。 “哼!”我一甩手,转身就走。临出门时,我朝门口的架子踢了一脚,嘴里骂道。“什么鬼东西!” “小心!”张超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喵!”那只标本猫居然活过来,眼里露出两道凶光,朝我扑了过来。张超及时将我扑倒,他的后背被猫爪挠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那只猫冲出门去,张超拿起一张符,喝道: “疾!”随即朝猫扔去。 那只猫惨叫一声,化成一团大火。 按照张超的吩咐,给他简单疗伤后,张超便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了我。 其实,张超的出现果真是有原因的。他是被他的师父派下山的,奉命去寻找一个叫七宝香驹的东西。据他师父说,这个七宝香驹中暗藏着七种神秘的香料,能迷人鬼心智。只要能得到七宝香驹,便可以操控人和鬼为其卖命。 不久前,张超的师父意外得到了七宝香驹的下落。但他认为,此物实在是不祥之物,便不打算去寻找它。谁知,同行之中,有人听闻张超师父知道此物的下落,便前来逼问。张超师父不说,那同行便设法盗走了信息。 张超师父心里内疚,觉得是自己疏忽大意走漏了风声,万一让心怀不轨的人得到了,便会铸成大错。于是,他便让弟子张超去寻找七宝香驹,以免落入贼人之手。师父嘱咐张超说,七宝香驹极其干净,需要那种骨子里很干净的人来守护。而骨子里干净的人,他的血能驱鬼,身怀异香。 无疑,张超认为我就那个守护七宝香驹的人。 “我记得小时候从爷爷口中听到过这个东西,但我真不是什么守护人。”我无奈地说道。 “这也难怪,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他又说, “看来,七宝香驹和你家很有渊源。” 我淡淡地一笑,说: “难不成七宝香驹就在我家?”话一出口,我和他同时一愣。 张超脸色变了: “坏了,我们中了圈套。那个纸人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目的是吸引我们来到这里,然后自己趁机前往你家,盗取七宝香驹。” 农家院 闻言,我大叫道: “完了,我家人都去国外度假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快走”张超拉着我跑出门外。 到了家门口,我看见门被撬开了,进屋里一看,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刚要说话,却被张超捂住嘴巴: “你听,里面有动静。”张超小声说道。 我一听,果然有声音,而且是从去世的爷爷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而那间屋子,自打爷爷去世后,一直都锁着。 我和张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探出脑袋一看,只见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生倒在地上。他的胳膊好像被摆着爷爷遗像的柜子卡住了,正使劲儿往外拽。看着遗像上爷爷诡异的笑容,我想:是不是爷爷显灵了,抓住了盗贼的胳膊? “看你往哪里跑?”张超大喝一声,冲进去将男生按在地上。 “啊……”那男生惨叫一声,转过了脑袋。 一瞬间,二人一对视,脸上都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师兄!”那男生大叫。 “师弟,怎么会是你?”张超更大声的问。 “你们逗我呢吧?”我咆哮道。 原来,男生名叫杨粟,是张超的师弟。据杨粟说,师父怕张超一个人应付不了,便派杨粟来帮张超。杨粟来到后,在我学校打听到了我家的地址,便来我家找我。谁知他一到门口,就发现我家的门开着。进门一看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杨粟猜到对手已经提前动手了。他刚冲进门口,却被人一闷棍打晕了。 “照你这么说,他是用你的胳膊来触动机关的,然后盗走了宝贝。”说着,张超开始在柜子上到处找,并问我怎么能关掉机关。 “我也是一头雾水。自打爷爷死后,我就再也没进过这间屋子。”我站起来,双手叉腰,用抱怨的眼神盯着爷爷的遗像看,心想:这老头非要和什么七宝香驹有牵扯,害得我也不得安生。 看着看着,我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因为,我发现遗像上爷爷的眼睛有些不对劲儿。照相时,爷爷本来是盯着摄像机的,所以他的眼睛应该是平视的,可遗像上的爷爷眼睛却是斜向上的。难道,这有什么寓意? 随即,我顺着遗像上爷爷的目光看去,发现墙上挂着一面老旧的镜子。我走过去摸了摸镜子,突然发现镜子下面有一个活动的按钮。我一按按钮,杨粟的手便抽了回来。不但如此,我还发现镜子后面藏着一张图纸。 “万幸,万幸!”我看了眼杨粟血淋淋的胳膊,再俯身一看,原来柜子里有一个铜铸的老虎嘴,刚才就是它咬住了杨粟的胳膊。 我又将图纸打开,发现上面画着一匹白瓷马。我一惊,忙说: “这会不会是七宝香驹?” 张超和杨粟也激动地说: “不错,藏得这样隐秘,应该就是七宝香驹的草图。” “快看看,有没有说七宝香驹到底在什么地方?”杨粟忙问。 “看不出来,应该没有。”我回道。 之后,我们去了医院,给杨粟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便离开了医院。路上,杨粟突然冲出租车司机喊:“停车!”随即对我和张超说, “糟了,我把正事忘了。前几天我查到了盗走七宝香驹信息的那个人的线索,那个人住在郊外的一户农家院里。我想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他?” “有可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随即,张超让司机掉头,把我们带到了杨粟所说的地方。 一进那农户院,一股陰气扑面而来。 “好厉害,看来这里果然是同道中人所住的地方,而且屋里肯定还养了鬼,不然陰气不会这么重。”张超说道。 “不错。这里我曾来过,所以我走前面,你们俩跟在我身后。”杨粟说完,便朝前走去。 杨粟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刚打开门,突然喊道: “小心!”我和张超都是一惊,纷纷后退。杨粟跑了过来,突然伸手把我口袋里的图纸抢走,闪到门口说, “哼,你们都上当了,其实我就是那个你们一直在找的人。” “你为什要这样做?”张超咆哮道, “你不必再装下去了,是师父吩咐我说你已经被人收买,要我想办法不要让七宝香驹落在你手上。师父还说,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除掉你!” “所以说,之前将尸水变成鬼的人也是你。你还故意丢下纸人,目的就是想将我们引到那里。你潜入他家去找七宝香驹,可你没想到自己会被机关困住。等我们俩到的时候,你就编出谎话,把我俩骗到了这里。现在,你要去找七宝香驹。” “你很聪明,但醒悟得太迟了。这个院子里早被我设下尸骨阵,这个阵的厉害你也知道,就等着葬身在此吧!”说完,杨粟一闪身就出去了。 真相 这时,院子里的陰气骤然加重,地上的泥土竟然不断地颤动起来。接着,只见一些浑身腐烂、恶臭难闻的恶鬼从地下缓缓地钻了出来。 张超反应过来,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抓出一把小米朝天上一撒,念道: “地煞听令,以米为令,听我号令,速速显灵,封!” 话音刚落,那些快要钻出地面的恶鬼居然被卡在地里,不能动弹了。张超又念道: “听我号令,速速显灵,斩!”话音刚落,那些恶鬼露出地面的身子居然被劈成几半,变成了腐肉。 看着眼前的恶鬼被轻而易举地消灭,我惊奇地问: “这些恶鬼不是很难对付的吗?” 张超冷笑一声,把缘由告诉了我。 其实,张超早就猜到杨粟在骗自己。因为在棚户板房,我要把祭坛打碎的时候,张超出手拦我,是因为张超认出那个祭坛是他们门派特有的东西。所以,当在我家碰到杨粟的时候,张超心中早有防备。他将计就计,目的就是为了让杨粟露出狐狸尾巴来。而对付这些恶鬼的小米,是张超提前就准备好的。 “原来如此。看来你师弟杨粟,才是真正想盗取七宝香驹的人。” “不见得。张超虽然一向跟我不和,但他对师父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说到这儿,杨粟戛然而止,瞪大眼睛,慌张地说, “不会是……” 我猜到了他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这一切都是你师父搞的鬼t” “不可能。”张超无力地反驳。 “糟了!当时我顾忌杨粟在场所以没说,其实七宝香驹的图纸上标明了七宝香驹所藏之地,就在我爷爷骨灰的安葬地西山公墓。” 我和张超立刻赶往西山公墓。跑到墓地,我发现爷爷的墓被挖开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骨灰盒里居然只有几件爷爷的贴身衣物,根本就没有骨灰,而且七宝香驹也不见了。 “站住,杨粟!”张超大喊一声,冲了过去。我紧随其后。 张超抄近路围堵杨粟,杨粟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就冲张超刺过去。张超躲闪过去,一把抓住杨粟的胳膊,喊道: “醒醒吧,我们都被9币父利用了!” “滚开!”杨粟反手又是一刀,二人扭打在一起。 我趁机把杨粟手里的七宝香驹夺了过来。这时一阵陰风吹来,我手里的七宝香驹竟然不翼而飞。 抬头看去,眼前站着的背影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照亮他的脸颊,我发誓,那是我见到的最恐怖的一幕。 “师父!”张超和杨粟惊叫。 “爷爷……”想不到,去世多年的爷爷居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们是不是感到很不可思议?我把真相告诉你们吧……” 原来,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爷爷。它是偷了我爷爷的尸体后,借尸还魂的一个横死的陰陽师。之后它收了张超和杨粟当徒弟,骗他们来找七宝香驹,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俩把寻找七宝香驹的事情闹大。最后,它出现拿走宝贝,然后杀了他二人,再嫁祸给他们,伪造他们为争夺宝贝自相残杀的假象。而它作为幕后黑手,便可以安心地得到七宝香驹,并不被人发现。 “其实七宝香驹内藏有六种香料,现在差一味骨香就齐全了。”说完,恶鬼竞拿起一把长刀朝我砍来。我吓得伸手去挡,结果右臂被砍了下来。 剧痛让我陷入半昏厥状态。 我瘫倒在地后,隐约听到恶鬼大笑:“终于齐了!”然后我又听到张超和杨粟在骂道: “卑鄙小人”最后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我强忍着疼痛,睁眼看到他们三个扭成一团,从后山的崖上滚了下去。 对面使来的车 康儿前些日子失业了,女朋友帮他找了一份夜间的工作,是负责开货车的,工资也不低。 晚上值班的时候是两个人轮班的,一般都是晚上的凌晨时分开到早上6点,他们就可以下班了。 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晚上开车的就得多费神,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有的时候他们开的路并不是很平坦,这时候就很考验他们的开车技术了。 有一次,康儿他们接到了公司要出的一批货,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把货物送到,不能准时送到就得扣工资。 康儿与另外一个老员工差点没气炸,这工资虽然说也不低,但是这老板也太抠门了吧!为了这么一点钱,非要找这个理由来扣他们的工资,实在是缺德。 不过两个人还是把工作接下来了,其实要赶在六点之前上倒是可以的,那个老员工他认识一条路,去到目的地只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 也就是说,他们赶完第一批货之后,沿着这老员工说的那条路一直走,在赶去这边,是绝对可以在五点钟到达目的地,这中间还省去了一个小时。 康儿一听,决定要开这条路,不过那个老员工倒是有所忌讳,因为他说的那条路,是环山公路,路程虽然缩短了,不过由于右边全都是一些坟墓,所以一般的员工在接到这家的单子,基本都是接白天的单,晚上的单一概是不接的。 就因为那条路足够一辆大卡车前行,然后几乎是没有多余的空位可以让其他的车子通过了,就算是人在边上走也是很费力的,几乎不可能。 所以在来往那条路的技术要很好才行。 不过,尽管是这样,这一单的提成。还是非常吸引人的,冒着可能无法准点送去的货物,顶着会被扣工资的风险,康儿跟老员工一咬牙,便接下来了。 半夜,两个人吃完饭便上路了。 这车一边开着,两个人在车里一边聊着天。不得不说,康儿因为是新手,这开车的技术还是有待提高啊! 一路上老员工一直指导着康儿应该怎么开,怎么开对车子才不会损伤太大。 这一路开一路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眨眼就来到那一条满是坟墓的山脚下。 这路说来也真奇怪,前半段的路大概还有两个车道那么宽,可是当车子越往前开,这路的宽度,便开始越缩越小了,车开起来也特别的不方便,时时刻刻要注意车轮有没有压到马路外面去。 这车轮,一旦压到马路外面去,那车子可是随时随地会发生翻车的可能。 眼看着车轮好几次已经压到了外面都被康儿给调整了回来。不过为了安全期间,中途他们还是换了一下座位。 换了老司机开车,康儿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他刚刚因为紧张,手里都攥出汗来了。 这时候开车的老员工王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慢慢来,不着急,这车不是一日一朝就可以开的好的,以后大把时间可以开得好好锻炼一番,啊!” 康儿尴尬一笑,点头应和,随后也没说什么,把脸往窗外一转,在车前灯的照耀下,这右边全是坟墓啊!吓得他连忙收回了视线,看向车子的前方。 此时,康儿的耳边好像想起了有喇叭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来自于他们的车子,如果是来源于他们的车子,康儿是绝对可以知道的。 可是这声音忽近忽远的,好像在后方传来的,又好像在前方传来的,那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在四面八方都可以听到一样。 康儿不安地把脸转向王叔那边,开口问道:“叔,你是不是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声音?什么声音?”王叔认真地开着车问道。 “就是有汽车的喇叭声。” 车厢内很安静,王叔也没有回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康儿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叔才回答道:“现在在这里,不要乱说话,好好的看着前面,啊!叔开着车呢,你小子可别分散我的注意力。” 康儿,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车一直驾驶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山坟道上,这时候一直注视着车前方的康儿突然发现,在前方不远的拐弯处,他好像看到了一缕强光,在拐弯处那里亮起,那灯光的来源并不是自己坐着的车子,而是山上,好像还有另外一辆车子,正要往山下开去。 这时候,康儿,看到确实有一辆车从拐弯处里,拐了出来,车头直直地对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 此时,康儿的头皮一下子全都炸开了,天哪,那是一辆车子啊!眼看就要跟自己的车子撞上了。 康儿吓得的马上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了,他才敢睁开眼睛。 结果一看,眼前啥都没有,就只有那一条被他们的车灯照的发亮的道路。 康儿好像意识到什么,马上转头往后看,结果在自己车尾的不远处,有一辆车子的车尾灯发着幽幽的绿光,然后十分缓慢的消失在了康儿的眼皮底下。 康儿看了一眼开车的王叔,他神情自若的开着车,好像刚才那一辆车冲着自己的方向开过来他一点也不知道。 “王叔,刚,刚才你没看到吗?”此时,康儿觉得自己说起话来都有点发颤。 “不要说话,好好看着前方,就快到啦!” 王叔再一次提醒他,让他不要说话,康儿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心里想着事,七上八下的。 车开了,有好一会儿了,终于看到不远的地方又有灯光亮起,不过啊,这次他们是已经出了刚才的山路十八弯了。 看着马路上,一些来来往往的货车,一直开车不说话的王叔,顿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对比起刚才他紧张的神情,现在王叔脸上看来是轻松了不少。 直到他们把货物还没超过5点半的时候送达目的地。再去,水果市场,买了一些柚子叶,沾了点水,在两个人身上洒了洒。 这时候王叔才开口说出了实情,其实,康儿他看到的情况王叔是全都看到的,他之所以不回答康儿的话,就是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会听到人们看得到他。 要是当时王叔回答了康儿,说自己也有看到的话,那这时候回来的就很有可能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了。 梦里梦外 这天,王氏从县城回来,为了早点回家,便抄近走了一段山路。谁料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软,掉进了一个树洞。待她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林子里。这林子很热闹,不远处还有一处赌坊。 王氏走到赌坊窗下,只见赌坊里约莫十五六个人正掷着骰子,其中竟然还有王氏的丈夫张猎户。不大工夫,王氏就看到丈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唉声叹气,另一拨人则兴奋地收着桌上的银两。看着丈夫嗜赌如命的样子,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顺着窗户扔了进去。说也奇怪,赌坊里霎时安静了。待王氏跑进赌坊,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王氏吓了一跳,想赶紧跑出林子,可林子的路越来越窄,天也越来越黑,仿佛置身于洞穴。不知走了多久,王氏终于走了出来,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从自家后院一棵老树的树洞里钻出来的。 王氏心还没落定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张猎户的鼾声,她顾不得从旁边屋里跑过来的儿子小宝,直奔张猎户睡觉的屋子。见张猎户睡得正香,又回想起他在赌坊里赌博的样子,一时气急,狠狠地拧了一下张猎户的耳朵,张猎户疼得“哎呦”一声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老子正做梦赌钱,也不知道谁往屋里扔了一块石头把老子惊醒了。刚又睡着,你个臭娘们儿就拧老子的耳朵!”张猎户揉了揉眼睛吼道。 “好你个赌鬼,说什么做梦赌钱,我分明看见你在山林里跟人赌钱,你溜得倒是够快,我刚进去,你人就没影了。”王氏训斥道。 “说什么呢?我今早卖掉猎物就回家睡觉了,哪有空赌钱?” “那你卖猎物赚的钱呢?拿出来给我看看!”王氏把手一伸。 “喏,都在这呢。”张猎户从枕头下掏出钱袋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 王氏一把夺过钱袋子,打开瞧了一眼又扔给了张猎户:“这哪里有十两银子,分明是五两银子!” 张猎户赶忙拿出来一看,钱袋里果然只有五两银子了。 “难道我做梦还能把钱赌输了?”张猎户一脸疑惑。“哼,分明就是赌输了,还敢扯谎!”王氏气呼呼地扭过头。“我真的一直在家睡觉,不信你问小宝。”张猎户拉过小宝,小宝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的父亲确实一直没出去过。王氏大吃一惊,又让张猎户把梦中的情景说了一遍,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 虽说这事奇怪,可王氏还是很心疼那五两银子,梦里输掉的钱,从哪找回来啊!这时,张猎户一拍脑袋对王氏说:“既然你能进到我的梦里,不如我再睡一会儿,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把那五两银子找回来。”说完,张猎户倒头就睡。王氏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想到之前是从自家老树的树洞里回来的,打算再钻回树洞试试。 还没等王氏出门,小宝就拉住她的袖子,死活要跟着一起去。王氏拗不过,就带着小宝一起钻进了树洞。果然,王氏带着小宝从树洞里进去后,走了不远又看到了那间赌坊。只见张猎户正跟几个泼皮嚷道:“这剩下的五两银子我全押上!”王氏一边叫小宝在外等着,一边准备进去拿银子。没想到这次张猎户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当王氏闯进屋子时,张猎户先是一惊,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说:“娘子,这回咱们可赢钱了!”王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从窗外射进来一颗弹丸,擦着张猎户的耳朵就过去了。瞬间,屋子里除了王氏之外,其他人都消失了。王氏急忙跑出屋子,原来是小宝用弹弓打鸟,不想弹丸飞入了屋内。王氏担心丈夫的安危,急匆匆拉着小宝从原路返回,不多时就又从自家的树洞里钻了出来。 王氏和小宝一进屋,就看见张猎户正拿着破布头擦耳朵上的血。“真晦气,刚梦到手气好起来就又被惊醒了。”张猎户埋怨道。王氏眼尖,一眼就看到床铺上那鼓鼓的钱袋,一数,足足有三十两!张猎户和王氏兴奋地叫起来。待两人冷静下来,张猎户又提议道:“既然我做梦都能赢钱,而且手气这么好,不如你再去我梦里转一圈,如果我能多赢点钱那最好,如果见我输钱,你就唤醒我,如何?”王氏想了想,这倒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一来,她已经发现自家老树的树洞便是出入梦境的”密道口“;二来,王氏也发现,一旦有外力介入,丈夫就能立刻醒来!待到张猎户又睡下之后,王氏便领着小宝再次钻进了老树的树洞。 不多时,王氏就带着小宝来到了赌坊。这一次,赌坊里更热闹了,王氏长了个心眼,她小声嘱咐小宝:”娘进去以后,你就在外面等着,娘一叫你,你就用弹弓往屋里打弹丸,明白了吗?“小宝点了点头,王氏就独自一人走进了赌坊,一眼就看见赌桌旁不停站起又坐下的张猎户,王氏又看了看丈夫身旁的钱袋,已空无一文,当即恶狠狠地大骂道:”才这么短的工夫,你竟然把钱都输光了!“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进来的王氏。有几个泼皮冲着张猎户挖苦道:”想不到张猎户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说完,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张猎户脸上挂不住,一巴掌打在了王氏的脸上,”臭娘们儿,你还敢管我!我今天偏要赌,而且还要大赌,来呀,咱们继续,别理这个娘们儿!“张猎户撸着袖子,吆喝着开局。 这时,一个泼皮冷笑道:”我说张猎户,你的钱都输光了,拿什么跟我们赌啊?“张猎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已经都输光了,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另一个泼皮坏笑道:”既然你老婆送上门了,不如你把老婆押上,我们呢,就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搁在这,咱们一局定输赢,怎么样?“张猎户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好!“王氏可被吓了一大跳,她万万没想到张猎户会把自己押上,如果张猎户真把自己给输了,那在这梦里自己可是凶吉难测了啊!王氏想叫屋外的小宝赶紧打弹弓把张猎户吓醒,没想到,刚叫出个”小“字,旁边一个泼皮担心她大声求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而张猎户全然不顾王氏,在众人的起哄中押了”大“,另外几个泼皮则押了”小“。 ”大、大、大……“张猎户嘶哑着嗓子喊,”小、小、小……“另外几个泼皮也不甘示弱。只听一人大叫了一声”开“,王氏吓得闭上眼睛。”赢啦!这些钱都是我的了!“王氏听到张猎户大叫,方才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张猎户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伸出手臂把桌子上的银两揽到自己的怀里。 突然,张猎户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张猎户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王氏急忙扑向丈夫,还没等走到跟前,张猎户就消失不见了。王氏转身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消失了。王氏情知不好,猜测张猎户肯定是从梦中醒了。她怕丈夫出意外,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外,拉起小宝就朝回去的路跑去。可刚一会儿工夫,外面就变得天昏地暗,辨不清方向。就在这时,王氏看到有光亮仿佛從一扇”门“中射出,正要领着小宝朝”门“的方向奔去,突然”咔嚓“一声,那”门“竟然关上了…… 三天后,乡邻发现已经死了的张猎户,急忙报告了官府。经仵作验尸得知,张猎户死于兴奋过度,突然猝死,官府办案的人还发现在张猎户的身旁有一个装满了银两的钱袋,更奇怪的是,官府派出好几拨人,搜遍了十里八乡也没有寻得王氏母子的下落,王氏母子就这样不知所踪了。再后来,张猎户的家变成了一个废宅,偶尔有孩童到他家后院玩耍。有细心的孩童发现,张猎户家后院那棵老树的树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合了。 迷失画中人 据《闻奇录》记载,唐代有个叫赵颜的进士,不但谙于诗词歌赋,在书画品鉴方面也颇有造诣。一天,一个相熟的画工给他送来一幅软障(题有字画的布帛),软障以轻绡制成,卷成一轴,不知道有多久没被观赏过了,上面还落了灰,显出晦暗的颜色。 画工并不知名,赵颜览阅前朝古卷无数,原本并未将这幅画放在心上,但不经意间,他发现每当自己以手抚触画时,竟然隐隐有微渺的香气在鼻端流转。他很好奇,抖了抖灰尘,将软障铺在桌案上,一寸一寸地展开。随着手腕的转动,赵颜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这位画工的画他看过不少,但是这一幅,仅从展开的一半来看,便足以名世。当整幅画卷完全呈现在眼前时,他不禁惊呼出声。 画上是一位绝色女子。她的美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眉若春山藏远黛,眼是细雨湿流光,琼鼻挺秀,檀口微启,那惘然回首的冷艳,摄了他的心魄。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光华如瀑,万事万物,都已消失不见,所思所想所见,只有眼前这幅画,画上这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传来阵阵呼唤,那呼唤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扰乱了他的梦境,却也终于令他恢复了心神。“先生,你怎么了?”他猛地震动了一下,回过头,见画工正关切地看着他。“我没事……”他的声音竟然是沙哑的。画工狐疑地点了点头。 “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吗?如果她是真人,赵某愿意娶她为妻!”赵颜盯着那幅画,口中喃喃道。画工见赵颜的神情如此痴迷,忽然笑了,道:“这女子是有名字的。”“叫什么?”赵颜慌忙问道。“真真!”画工回答。“真真,哦,真真……”赵颜轻声唤道。那名字如檐牙滴水,每一个音节,都是那么悅耳动听。他低声轻唤,仿佛画中人能够听到似的。“只要你连续呼唤真真的名字,昼夜不停地唤上百日,等到她答应的时候,再以百家彩灰酒灌入她的喉中,她就能够从画上走下来了!”这本是没影的事,没人会相信,可赵颜却信了。 回家之后,他将卷轴挂在床头,开始一声一声地轻唤,从清晨到日落,连梦中都在叫着真真的名字。从此他便很少出门,若出门便是挨家挨户讨要彩灰酒,人人见到他都摇头叹气:“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因为一个玩笑,转眼变成了这个样子,唉,真是痴人!”他却视若无睹,听若罔闻。他深信,只要日夜不停地呼唤,终有一天,真真会答应他。 转眼百日已到,连日来昼夜不停的呼唤使他清朗的嗓子变得沙哑,可画中人仍盈盈浅笑,毫无动静。烛影摇动,他躺在床上,拿胳膊支着脑袋,心里隐隐知道,明日一早,自己将成为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笑话。 “真真,唉,真真—”他喃喃自语,心里有些恼恨,不知道是恨画工、恨自己,还是恨画里的真真。“哎—”一句低语,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绵软渺茫得不可捉摸,可赵颜听到了,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顿时,他心花怒放,心如鼓擂,猛地翻身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顾得穿,抄起桌边的白瓷盏,将里面的百家彩灰酒朝画中人的檀口倒去……画中人张开樱唇,一饮而尽。忽然起了一阵微风,画里的人衣袂飘飘,从画上翩然而下,站在赵颜的面前。 眼前的女子玉肤滑腻,淡雅如兰。即便衣缨轻拂,也唯恐划伤了她的身体;纵使置于明离之帐,亦担心尘垢染身。赵颜紧紧拉住那女子的手:“真的是你吗?真真!”她微微露出笑靥,煌煌明烛之下,那双美丽的眼睛,犹如一泓秋水般明澈。她如喜似嗔:“感谢你连日来的呼唤,如蒙不弃,妾身愿事箕帚。”功夫不负有心人,赵颜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同那画里的女子结成了眷属。 他们吟诗作画,抚琴搦管,拈花微笑,掸衣无痕。夏夜里风露沁凉,二人在烛火下对视,彼此都觉得欢欣。日日如胶似漆,耳鬓厮磨,说不尽的温柔旖旎。一年之后,真真诞下一子。那孩子极像真真,并且生得雪肤花貌,聪颖异常。丹桂满怀,馨香在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孩子两岁的时候,有一位友人到赵颜家拜访,赵颜把娇妻、幼儿从内室中唤出,让他们见过自己的老友。友人对赵颜的好福气嫉妒不已,临走时,在路边把赵颜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嫂夫人是个妖怪!”“啊?你说什么?”赵颜惊呼道。“你也是个读书人,难道没有听过‘过美不祥’这句话吗?这妖怪他日一定会给你带来祸患。我这儿有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剑,可斩妖除魔。你拿去吧。”友人渐渐走远,赵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静静地躺在那里。浑浑噩噩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它回家的。 他回到家里,刚一推门,就见真真正在门口等着。她眼含热泪,泫然欲泣:“实不相瞒,我是南岳中的地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画去了形体。你连日呼喊我的名字,我为君所感,因此才从画中走下来。现在你怀疑我为妖,请君善自珍重吧,我们的缘分已尽。”说罢,真真掩住自己的面孔,连连作呕,呕出来的,竟是百家彩灰酒。然后她拂了拂衣袖,飘然入画。在旁边玩耍的孩子见状,连连呼唤着妈妈,拽着妈妈的裙裾也跟了进去。 赵颜好像做了一个梦,半天才回过神来,眼前一室冷寂,一室凄清,没有了蹒跚学步的孩子,没有了柔情款款的真真。刹那间,他的胸口仿佛被利刃豁开了一个洞,血肉翻卷,撕心裂肺。他发狂似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喊破了嗓子,却再也听不到回音。 烛光迷离,模糊了他的眉目。他站在一团晕黄的光影之中,面前是画工送给他的那幅软障。画上那个女子,眉间轻蹙,已不复旧日欢颜。身边多了一个幼儿,孩子手中抓着一个玩具,正抬头仰望着母亲的脸。那个玩具,还是赵颜从街市上买回来的。 不过几日光景,那幅画便仿佛经历了无尽的岁月一般,繁华褪落,黯然苍茫,而画中人,如今只有相忆相望,却永不可及! 纳兰词中有这样几句:银笺别记当时句,密绾同心钜。为伊判作梦中人,索向画图影里唤真真。一个人,可以忍受漫长的等待,无望的追寻,直到幻梦变成现实,然而,当流言在耳,他却忍不住猜疑。但谁都不要鄙夷他,因为故事里的书生,是我,也是你。若你已经找到你的真真,那么,就请牢牢抓住,不要令她伤心远去。 井中铜镜 据《博异志》记载,天宝年间,金陵有个叫陈仲躬的有钱人,他喜欢研读诗书,但学无所成,就携带几千金来到洛陽,在清化里租了一处宅子。宅院内有一口大井,井水终年不干,经常淹死人,陈仲躬虽担心,但因没有家眷,就没在意。 邻居家有个十几岁的女孩,每天都来井边打水,一天,女孩忽然坠井而死。陈仲躬觉得有些古怪,便趴在井边往下看,忽然,水影之间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容颜,二八芳龄,打扮时髦,含笑看着陈仲躬。陈仲躬不觉着迷,凝视着井下美女,那美女红袖半掩面,越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陈仲躬神魂恍惚,不能自持,许久才缓过神来,惊叹道:“这就是有人落井淹死的原因了。”于是毅然离开。 几个月后,洛陽大旱,但井水不减。忽然有一天,井水一瞬间干涸了。凌晨时分,有人敲门,自称“敬元颖求见”。陈仲躬开门一看,竟是那个井下美女。陈仲躬请她进来,毫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杀人?”敬元颖说自己不是元凶,元凶是井下的一条毒龙,那毒龙自汉朝就居住在井中了。自己是本朝初年坠井的,被毒龙胁迫以媚态迷惑人,害死他们给毒龙喝血。因毒龙和侍奉东皇太一天神的神龙有交情,所以天神常被蒙蔽,毒龙多次逃过服役。昨天太一天神的使者下降,令所有的龙都去服役,毒龙只得离开,自己才得以逃出。敬元颖看了一眼陈仲躬,继续说:“您是正人君子,没有被我迷惑,一定可以帮我逃脱苦难。现在井已经干涸,井中污秽不堪,只要您派匠人下去淘洗干净就行了。我要是得脱大难,定会报答您。”说完,敬元颖消失无踪。 陈仲躬令亲信和匠人一起下井,只找到一面铜镜。陈仲躬将铜镜清洗干净,装进匣子里,焚香祈祷。一更后,敬元颖飘然而至,到香案前叩拜:“谢谢恩公再生之德,我本是春秋时晋国著名音乐家师旷所铸的12面铜镜中的第七面。贞观年间,被许敬宗家的奴婢失手掉落井中。这井水极深又有毒龙把持,下来捞我的人都被闷死了,所以我才被毒龙奴役。如今你救了我一命,我特地来提醒你明天一早必须搬家。”陈仲躬一脸无奈,说:“仓促间,上哪儿再找合适的房子呢?”敬元颖说这个不用他担心,让他先收拾东西。说完,就要拜别,说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陈仲躬再三挽留,又好奇地问她打扮得妖冶艳丽,怎么引诱女子和小孩。敬元颖说自己变化多端,投其所好。说完,就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陈仲躬忽然听到牙人(从中撮合买卖双方,获取佣金的人)敲门,还带来了房主和一帮搬家的杂役。还不到中午,一行人就搬到立德坊一处宅院,大小、价钱跟清化里那处宅子一样,而且房租已交,契约也已齐备。交割完之后,陈仲躬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三日后,清化里那处宅院轰然倒塌。陈仲躬而后科举连连大胜,享尽荣华富贵。 佛花莲台 花开见佛性,这花指的便是莲花。莲花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呈体通色的小花,一浸一染间便折射出人世间富贵祥和之光。 宋徽宗年间,有一伙山匪流寇频频作乱民间,驻扎在城外装扮成贫民,每隔三五日便要騷扰民众,事后又如无形之影般消匿无踪。 宋徽宗勃然大怒,派出自己的得力心腹司马端大将军前去剿匪。怎奈何剿了三五次。就是无法一举将草寇拿下。宋徽宗头疼不已,特将朝中事物交于宰相处理,自己决定微服私访民间, 经过几日跋山涉水,宋徽宗来到清风山上的一户村落,见此处黎民祥和,大有天子脚下的祥瑞之兆。宋徽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天子脚下莫非王法,这王法是用来规劝和整治不规之徒,看来也有一些地方无需王法制裁也能生活的平淡安详。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决定先找一户人家投宿,可是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回应,宋徽宗心下疑惑,这家家户户明明都在,为何却没有人开门。 这时他来到一家看起来颇为豪华的暗红色雕纹木质大门前,叩响了门环,待敲了几下之后,里面才传来几声不缓不慢的声音。“你是何人”? “我乃是外地来此行商的商人,眼见天色已晚,特来此借住一宿,望主人家行个方便”。只听见院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半天也没人来开门。宋徽宗刚要发问,院内传来了一声嘶哑的声音,“这院里没人”徽宗心下觉得好笑,既没人,那是何人在答话?说话间传来一老者的声音,“您就别问了,这深更半夜的给你开门也不方便,你不如去别家搭宿”。 徽宗憋了一肚子气,却无可奈何,转身向着高粱地里走去。今晚的夜色格外皎洁,迎着月光,徽宗又来到一处比较低矮的人家门前。这家石阶虽没有前一家高大,却也是个富贵人家。,无奈也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开。 这时候宋徽宗心下着急了,这夜色渐晚,总得找个人家投宿啊,可是接连敲了好几家,都无人回应。无奈之下他找到一处荒凉破旧的茅草屋。 说是茅草屋其实已经很是破旧了。几根破烂如泥的梁柱上搭了几丝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草。虽然破烂。也勉强能住个人吧。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迎着月色,徽宗进了门,才发现在外面看这个茅草屋很破旧,其实里面却稍稍有些宽敞。起码不是一览无余。里面还有一间比较窄小的房间,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在角落里好像缩着一个人。这个人头发垂到耳际,偏又双手抱着膝,所以散散落落的头发遮住了他整个身份。难以分清男女。 徽宗慢慢向他走去,这个人却猛地抬起头,露出满嘴的獠牙,猩红的一双眸子,恶狠狠的瞪着徽宗。徽宗被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个人猛地向徽宗扑过来。张开一嘴的獠牙…… 徽宗出手反制住他,无奈此人力气太过巨大,张嘴便咬,徽宗闪到一边,拿出从小父皇送给他的袖珍弩箭,射中了他的胳膊,后来那个人渐渐平静下来,双眼也开始慢慢恢复了正常。 后来他竟自顾自的躲在墙角哭了起来,徽宗问什么他都不说。 第二天一大早,徽宗制着他准备送进衙门,却被早起的村民看见了,村民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大喊大叫的跑了…还没等徽宗反应过来,一群村民围了上来,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打死他,打死他!”村民群情激昂。徽宗挥手示意他们停下。 你们为何如此? “先生有所不知,你身处的这座房子从三年前就开始闹鬼,死了村里很多人,从此以后再没人敢进这座房,就是身处闹市的大白天也得离它远远的。家家户户夜夜紧闭门户生怕自己糟了无妄之灾,就是你手里缚的这个东西,他就是传说中的鬼啊”!他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亲人,我们绝不轻饶他 徽宗闻言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被村民强制带走,等他追过去的时候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原来是刚才那个人,被活生生的钉在了火架上,村民正准备火刑祭天。那个人仍披头散发无助的呜咽着。 “住手,天子脚下自有王法处置,你们怎可如此?”徽宗又惊又怒,这时出来个为首的人,却是族长。 “他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亲人。我们就是王法,我们今个准备活烧死他祭天,你切勿阻拦我们。说完示意手下把徽宗拉出去” 徽宗伸手打翻了两个前来拉扯他的人,几步轻功跃上火堆,救下了那个人。骑着村里的两匹快马,来到一家客栈前。请来了大夫。 几贴药下去那个人已经醒来,只是手脚尚需费些时才能好全。 那个人感激的看了宋徽宗一眼,“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要对一个恶鬼这么好” “此乃天子国土,我绝不容许他们滥杀无辜,即使你是个恶鬼,也该由国法制裁”一段话说的不怒自威,愣是让那个人愣了许久。,慢慢流出了一行清泪。 这日徽宗来到寨子门口,观看地形。远处传来了一阵人马踏蹄的声音,不知谁呼喊了一声寨主回来了,只见原本热闹的街市,瞬间化为一空。从远处来了一群山匪。为首的人粗眉狂目,身高八尺由余,想必就是那山匪头目了。只见山匪头目一摇手,从寨子里面走出两个清秀绝丽的美人,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这时徽宗注意到山匪头目的脖间好像挂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尊菩萨坐莲台,要是单说那质地也是极好,是极好的玉石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制成。在陽光下居然散发出几分柔和的光芒,徽宗猜测那定是些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后来徽宗摸清了寨子的地形,回到朝中,下令再次剿匪,这次可谓是胸有成竹了。 怎奈几个月后,司马将军狼狈回朝,剿匪又失败了。徽宗大怒,罢了司马端的职位。一气之下再次出宫。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极易攻下的一座山,为何久久僵持不下。 这次一到闹市口,徽宗就被人抓了起来,一棒子打晕了套在麻袋里。 等徽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暗室灯火通亮,大概有百余人举着火把看着他。为首的正是那个山匪头目,原来是山匪头目接到朝里密人通知。特将徽宗抓到此,准备刺杀于他。 徽宗大怒,却又浑身被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刽子手慢慢向着自己走过来,刀剑的锋芒已接近脖颈。眼看就要得手。这时山寨外面响起一阵怒吼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冲了过来。刀尖所向之处倒下了一大片人。把徽宗带了出去。 等到了亮一点的地方,徽宗慢慢睁眼适应了眼前的强光。这才看清此人正是上次自己救下的那个人。他见徽宗醒来,便默默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村民有人见到了徽宗便把他带回了家,后来经问过才知,朝廷每年派人来剿匪。但每次都久攻不下。时间长了必输,原因就是那个山匪头目脖间有一座莲花佛台。传闻那是他出生之时便从天而降的护身符。保佑他一生平安富贵。喜乐无忧。 说起这个护身符真是神了。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亲眼见过那个莲花佛台的奇妙之处。前几年村子里有个人去刺杀山匪头目。明明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震飞出去。不是内力。也不是外力。从那以后村民就深信。山匪头目之所以能年年无恙。就是那个护身符的妙用。 徽宗决心一探究竟,这时跌跌撞撞的从村外跑来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的灰头土脸。 “二叔,不好了,强子家…强子家遭灾了,一家四口人都死了”。还没等少年说完。徽宗便一起随着冲了出去。 村西头的强子家门口围了一群人,纷纷掩手捂鼻,却没一人敢进去。 强子家一家五口人,皆死相狰狞。怒目圆睁,早已死透。徽宗前去查看,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黄布。应该就是强子了。其他三个人死相不约而同。只有强子手里的一块黄布极为耀眼。徽宗没有什么头绪。暂时借住在了一户村民家。以便破案 却见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村庄。又有一户人家死了。四口人。一个不剩。皆被外力震杀。死相恐怖残忍之极。这次有个人手中也紧紧攥着一块黄布。 两次人家手里都攥着一块黄布,难道这黄布有何奇特之处?徽宗皱眉。却大半天都没想出个人眉头。直到深夜 有个人影在徽宗的窗外躲躲闪闪。莫非是有贼不成?他追了出去。却见窗外空无一人。无功而返。又是一夜无眠。 第三天一大早。意料之中,又有一户人家被杀了。一户人家一人不剩。村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像是在为死者哀悼。又像是在为自己担忧。 这次被杀的人家中有三口人。不同的是,夫妇俩都三十岁左右,一个大约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儿。容貌绝美。手里也拿着一块黄布。 凶手杀人之后为何还在手里塞一块黄布,难道这块黄布上藏了什么秘密? 第三天夜里,徽宗苦思冥想之际,突然耳畔一动,一阵破风的声音呼啸而来,一把匕首擦过他的耳际,插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最后一户人家,村头李家,子时遇害,救他们。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刻意隐藏, 此时离自时也就只有一点点声音了。徽宗急忙冲了出去。等到了之后,却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那户人家已经遇害。 徽宗痛苦的闭上眼。还是没有阻止住事情的发生。 清晨十分,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个人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好像是个疯子,嘴里一直念着有鬼…有鬼。说着发疯似得挣开村民的手向着宋徽宗冲了过来。却在还有三步之远的时候,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怒目圆睁。这人死了。 徽宗心烦意乱,却没有半丝头绪。这时从村外走来了一个小伙子声称自己能破案。徽宗连忙命人把他请了进来。小伙子命人带上来一个人。是住在村子坟头附近的一个地痞无赖。二狗子。此时已被打的半死。小伙子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那个无赖。转身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二狗子看上了村头的美丽夫妇家的女儿怜香,反复求爱不成,遂起了杀意,一同遭殃的还有两个平日里跟怜香感情比较好的少年。这时小伙子用力攥住了二狗子的下巴,狠狠捏了一下。二狗子昏迷中痛呼了一声。便被村民拉了下去。 小伙子命村民取来纸笔准备写好诉状把二狗子送进官府。徽宗沉思了一会 到了夜里,乌云遮月,天色暗淡无光。亦不见星辰,一个夜行人轻手轻脚的来到宋徽宗住的那户人家掏出随身带的匕首,狠狠向着床榻之上刺了过去,却一下发觉不对。猛地掀开被子。发现被内空无一物。这时室内猛然灯火通明,从门外涌进来一大群人。联手把黑衣人制住,撕开黑纱,面纱之下俨然就是之前几次与宋徽宗结缘的“恶鬼”的脸。 竟然是你,宋徽宗吃惊的大叫起来。黑衣人恶狠狠的盯着宋徽宗一双眼仿佛要刺穿他的身体。双目狰狞欲裂。这双眼神,宋徽宗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还从火刑把你救了下来,你为何要如此对我,还接连杀了好几口人” 那人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居然看出是我做的。 徽宗负手而立,三户人家皆是同一种死法。少年死者手里握着黄布。起初我以为那块黄布才是案情的关键。后来细细思量才发觉不对。黄布都是握在少年死者的手里。而他们的死相又纷纷呈一种诡异的姿态。后来我才意识到。案情的关键并不是那块黄布,而是那几个正值韶华的少年。 后来就在我苦无头绪百思不解之际,从村外来了一个人,估计是你派来的吧? “不错。那个人正是我派来的,这个村户里年年都有人死。村民都以为是厉鬼作祟,从无人敢调查,我见你居然调查了起来,担心被你查出什么。所以派来那个人想混淆你的视线,让他把罪名家伙在村子里的二流子二狗子身上。说是为女色杀人。只是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出他是我派来的人” 徽宗沉思一会道:不错,你的案件的确天衣无缝,起初我也差点被你蒙骗过去。只是后来那个小伙子写了一纸书,把二流子送进官府。这时我注意到那个青年人的笔迹似乎很熟悉。只是忘记在哪见过了。后来我细细思量猛地想起。那正是怜香一家被杀当夜。向我通风报信之人的笔迹。虽然那张纸是刻意用左手写的。但是却不难看出是出自一人之手。既然那年轻人从未来过这个村落。又何以会跟那个人笔迹一般无二,所以我断定此时有诈。料定你今夜定会来此取我性命。我特地布好此局等你来上钩。 只是…大家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徽宗命人抬来每家的青年人尸体。摆放在地上,居然诡异的拼起了一幅图。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幅菩萨坐莲图。 有一个少年充作莲身缱绻在一处。少女则是构成了菩萨的样子合十手掌、而另一个少年……竟是做了衣服。 那个黑衣人猛地大笑了起来。事到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快杀了我吧。宋徽宗摇摇头。示意村民把那个人带下去。 “且慢!”时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竟然与黑衣人的面目一般无二,这时候村民们都愣住了。黑衣人目呲欲裂,狠狠的盯着那个人,“你居然没死”徽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怪不得会…… 这时那个人走到徽宗面前,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之前我被当做恶鬼,在那件草房里。后来又被村民钉在火架上险些被烧死,幸得先生搭救。请受我一拜”。徽宗急忙搀扶他。 这时他带了一丝愧疚的目光看向那个黑衣人。“他本是我的同胞兄弟,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黑风寨土匪头目。尤光” 此言一出,惊了在场所有人,什么?他是尤光?,我们平日里见到的他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世间物体形态变换万千,你们平日里所见到的他,都是带了人皮面具装扮而成,其实今日才是他真实的容颜。 这时他缓缓掏出了尤光脖子上的那块莲花坐台佛像,在夜色的朦胧之中仍挡不住佛像的异光。这下村民真的有几分信了。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尤光愤怒的咆哮起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连爹的死活都不顾了。你不配出现在这里,你滚! 徽宗心下疑惑,尤清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他们本来是一堆感情极好的兄弟,几年前他们的爹也就是黑风寨的老寨主病重,要把寨子交给尤清管理。 事实如此,旦夕祸福,本是天意难违,谁知尤光竟想执意留下老爷子性命。他命人从很远的塞外之地买来了这尊莲花台挂饰。日日佩戴于脖颈之间。尤清见弟弟执迷不悟。已然有成魔之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黑风寨。谁知尤光竟恼怒他不同他一起救爹,所以把他囚困在那一方小茅屋中,编造出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故事。让他披上了恶鬼的骂名。后来又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要连杀好几口人的姓名拼成一副莲花图救自己的爹。 就在徽宗救了他那一天他隐约觉得此人一定是个贵人。来此一定另有目的。后来他慢慢从徽宗嘴里得知他是来此剿匪。 一边是正义一边是自己兄弟他挣扎了很久,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晚了。 这时他猛地看见弟弟脖间的佛像眉间似皱,凛然的双目之中落下了两滴清绝的眼泪。当下大惊,不好,金佛滴泪,似有恶魔横空出世。 弟弟猛地狞笑了起来。一下震飞了在场很多人,手拿屠刀见人就杀。待到尤清面前。楞了一楞。却不曾杀他,只是将他击昏了过去。 村民纷纷躲闪,那些躲闪不及的都成了刀下亡魂。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悟吗?”徽宗洪亮的声音传来:你看看你的哥哥,你们本是一母同胞,你可知以他的武功完全有本事逃出这里,可他却在那一方不见天日的茅草屋里被你囚了数年之久,你可知他在干什么?他是在为你赎罪啊! 一番言语,猛地震醒了即将成魔的尤光,他愣了许久,慢慢的抱起了自己的哥哥。走出了这深沉的夜色之中。 有村民刚要去追,却被徽宗制止,你们奈何不了他,由他去吧。 从那以后,著名的黑风寨再也没有作乱民间。而在大明朝不远处的边境之地,多了一对双生大侠。专门守卫大宋的边境之地不被蛮夷之地侵略。 后来民间也有传言说数年之前。徽宗曾亲自出宫,扫平了黑风寨那一群土匪,每当世人问及此事,徽宗但笑不语。 鲤鱼坠 堕州有一个戏班,盘踞在汝南。一直以来,班主龙贵华在闽中贵为芗戏王之称,只可惜闽戏遭到地方府衙的打压。后来,在堕州,就出现了挂名 “倪家玉”的戏班,班主仍是龙贵华,走的路子不再是闽戏的秀外慧中,而是融入了堕州风情的地方戏种。 龙贵华有个女儿,叫香香,眉心上方有粒红痣,与挂图中的观世音菩萨极其相似。因这个缘故,戏班子里逢有仙戏,观音的扮角定是香香。戏班子曾经在堕州总兵汤险安的府上演过一出戏,戏名叫 《观音收童子》,这是在堕州一带流传甚广的传说。谢幕戏上,香香扮的观音踩上莲花座,莲花座悬空浮起,观音手扶绿柳瓶,目光和祥,座下莲花花瓣徐徐展开,祥光四射。童子穿红妆,扎小辫,腾着浮云也飘向空中,戏场烟雾弥漫。汤总兵的老母亲看了这出戏后,还耸在戏端下不来,她对汤险安说,那尊观音真神了,跟她梦里的观音菩萨一模一样。言下之意,是要汤险安多赏银子犒劳戏班子。不久,汤险安的母亲病逝,汤总兵在堕州西郊山陵造了座豪华陵墓。头七那天,汤险安请来了班主龙贵华,要戏班在西郊山陵其母坟前搭台唱戏。龙贵华很生气,他认为戏班子从没有在坟前为死人演过戏,戏是演给活人看的,演给死人看的那不叫陰戏了? 汤险安笑道:“班主该改口了,这不叫陰戏,叫仙戏。”龙贵华拂袖而去,不欢而散。 这算是与汤总兵结下了怨。 这一年,堕州一带一年没下半滴雨,农作物颗粒无收,百姓处在恐慌之中。当朝皇帝南下游玩正好路过此处,见百木枯零,田野荒废。 皇帝指着饥荒的堕州大地问汤总兵:“这满目荒凉,让朕的心胆寒呀!” 随行的一名叫达达苏的蕃僧,替汤险安开解,对皇帝说:“贵国民间素有龙王显灵一说,今天下太平,惟独龙王不行云布雨,定是那龙王酣睡不醒,休眠在这波平浪静的堕州河。”皇帝听了蕃僧的一席话,并不放在心上,汤险安却如捉住了救命稻草。 当晚,皇帝睡至半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召唤他,便合衣坐了起来,他看见芸窗兀自开了,窗前飘来一朵祥云,祥云中立着个人,分明是一尊身穿白衣的观世音菩萨,手提杨柳枝,丹唇轻启:“今堕州大旱,原因在这堕州黎民中,有个名叫香香的女子竟然假扮本座,时常扰乱龙王视听,龙王怪罪下来,禁闭了雨期。今本座手上有张图,便是香香姑娘,惟有用她举行祭雨仪式,方能开禁雨期,重降甘露!”说完,把手上的卷图抛进窗内,祥云各自散去。皇帝伸手去捉,果然接住一个物件,这一捉,蓦地清醒,见拿在手上的却不是什么图,而是自己腰间的一个鲤鱼坠。 隔日,皇帝将这一梦境公布,向蕃僧讨个解释。蕃僧转过身对汤险安道:“皇上此梦做得及时,不然,堕州百姓岌岌可危也。当下务必要依皇上梦境行事,用那个名叫香香的女子行祭雨仪式。”随后蕃僧又对皇帝讲道:“既然皇上的鲤鱼坠在梦境中变为香香姑娘的画图,请皇上把玉坠交与汤总兵,以用于祭雨仪式用!” 皇帝头脑一发蒙,就解下腰间的一枚鲤鱼坠来,交于汤险安,嘱咐道:“切不可劳命伤财!”袖管一拂,便离开了堕州。 原来,汤险安用财宝贿赂蕃僧,让其作法,促使皇帝得梦,便是要治龙贵华的辞戏之祸。 汤险安立马派人去捉龙贵华的女儿香香。戏班子当时正在汝南集圩拆解戏棚,不料一队人马包围住了戏棚。 汤总兵喝道:“皇上有旨,选用民间女子香香,行祭雨仪式。来人,把她给我捉走!” “荒唐呀,荒唐!”龙贵华拦在官兵面前。官兵一拥而上,把龙贵华推搡开来,捉走了香香。 戏班子的人看着班主的女儿被捉走,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哀感,又逢这旱灾,人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看戏,便三三两两地卷起包裹逃命去了。龙贵华看着眼前这一切,昏死过去。 堕州河边,祭雨师开坛祭雨。官兵押解着将被献给堕河龙王的香香,香香胸前挂着那枚鲤鱼坠。 堕州百姓虽不满拿香香来行祭雨仪式,但一想到如若真能求来雨露,他们的良心就蔫了,全都木然地看着这场祭雨仪式。汤总兵让一队官兵排成一堵刀墙,以防止不良百姓搅了仪式。 祭雨师把几道符用桃木剑挑了,焚烧后便扬扬手。 随着官兵一推,香香沉入堕州河,水面上并未起波澜。 堕州河底,有一对朱家兄弟,正在水底潜水挖蚌。突见河面上沉下一物来,待兄弟俩看清,原来是一个好看的姑娘,身上绑一块巨大的雨花石。哥哥朱大赶紧用腰间的刀划开绑在石上的绳索,弟弟朱二在前引路,一前一后,在水底把姑娘偷偷给救出。 求雨仪式后,堕州并未见下半滴雨来。祭雨师被千夫所指,慌乱之下,祭雨师口口声声说:“定是有人坏了求雨秘咒,供奉龙王的女子,必出了差错。”于是汤总兵命人下河捞人,果然只寻到一块雨花石。 风声四起,百姓也跟着附合,都道:这下坏了,天谴了。 朱大听到了堕州巿面上的诸多传闻,香香自然不能再在堕州出现,便用一种鱼膘做成的面胶,覆在香香的脸上。没过几天,那鱼膘胶就成了一张人皮膜,把香香的容貌改变了。 香香感于朱大朱二的救命之恩,因担心露面会害了朱大朱二及连累父亲龙贵华,便断了去意,安心住在朱家。不久,与朱大日久生情,便嫁与朱大。朱二表面上没说什么,内心却堵得慌,其实他也恋上了香香。朱二不久便搬离了朱家,且不再与朱大一起下河挖蚌捕鱼,各干各的,兄弟情分日渐生离。 这天,香香补鱼网,突然针扎到了拇指上,拇指渗出了血珠子。有一滴被香香无意中沾到了腰间挂的鲤鱼坠上。倾刻间,香香感到腰间晃动,似有什么东西在争个鱼死网破似的,忙伸手去摸腰间,手上却并无它物,只是腰间的鲤鱼坠热得烫手。 香香预感到出了事,一定是朱大。便赶紧跑去赌坊,喊出朱二。原来朱二搬离朱家后,便沉迷赌场。算朱二还有点良心,速去堕州河,在朱大平日下水的地方,潜入河中,果然见朱大沉在堕河底。 朱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朱大拖上岸。幸好朱大练过闭气功,捡回一条命。 这天,赌坊来了一个大佬,赌技奇婬之术,练得是炉火纯青。坐镇赌坊后,横扫一片本地赌徒。朱二也着了大佬的道,与大佬赌了三盘后,朱二输光了家底,且欠了一大笔赌债。 大佬带了几个帮手,按住朱二,要朱二偿还赌债。朱二人穷志短,扑通跪地,求大佬宽限几日,几日之后,必有不义之财。 朱二出了赌坊,便潜入朱家,把香香藏挂在腰间的鲤鱼坠扯在手上,跑远了。 朱大回来听说后,骂道:“朱二怕是穷途末路,抢去典当了。”香香却摇头道:“若是去典当了还好,只怕去那恶贼的府上,告发你坏了官府的求雨!”香香话一出口,朱大顿时愣在那里,赌棍什么事干不出来?香香说得没错,朱二出了门,便跑到了汤总兵的府上。看门的兵丁见朱二不像善种,拦住去路。 朱二说有天大的秘密献上。汤总兵传朱二进见:“听说你有天大的秘密,普天之下,跟天有关的,除非圣上。你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能有多大的屁事!” “大人,若小的讲出的秘密有价值,求大人赏小的一笔赏钱。” 汤总兵点了下头,朱二便把朱大救走香香一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自己也参与其中。可怪的是,朱二找遍了身上,也不见鲤鱼坠踪影,好在汤总兵没让他拿出证物。 汤总兵并不信祭雨,只是为了报复龙贵华,看来他的女儿香香是被救了。 汤总兵一声令下:“速去把朱大和香香。缉拿归案。”众兵丁领命而去。朱二眼巴巴地等着赏钱,汤总兵却让兵丁把朱二轰出去。汤府内有一个大池子,水气氤氲,朱二多看了几眼,冷不防,背后被兵丁一推,掉入池子。兵丁只是嫌朱二走得慢,推了一把,想不到把朱二推入了池子。 朱二落水后,才知池子好深。怪的是,朱二被一股力量推往池底,池底有个暗道,朱二顺着暗道游去,没多久,游到了天方地阔的堕州河,原来暗道贯通堕州河和总兵府。水能聚财,汤总兵是听信了风水大师的话,才花大力气秘密挖通了此水道。 想不到这时,河面上漂着一条船,船上有个老者,正在钓鱼。朱二借机爬上船,老者见朱二腰间挂着玉坠,吃了一惊,伸手让朱二摘下。朱二也很奇怪,在总兵府上,苦寻不到玉坠,玉坠何以就一直戴在腰间呢?朱二解下玉坠,老者摸着这块玉坠道:“这乃是圣上之物,为何在你手中?”老者自称前朝国师,只因当今圣上偏信蕃僧蛊乱,这才远离朝都,漂泊于此。他知道这枚鲤鱼坠的出处,便讲予朱二: 很久以前,凡物若想要修练成人的样子,而又不想苦修上百年的话,有一个捷径可走,那就是到观音庙去,变成一对占卜哭笑钵,尽让人去摔打,换取功德。果真有这么一条鲤鱼,它来到观音面前,虔诚地央求观音把它的躯体变为哭笑钵。观音笑着对它讲,世间万物若想索取,必要赌风险,若你变不成人样,只能永生做一块石头,你甘愿吗?那红鲤没有意见,观音就真的把它变为一对哭笑钵。做了一对哭笑钵,由此它听遍了来参拜观音的人的话,才知道人有太多的烦恼事,哭笑钵真的能左右人的喜怒悲乐。它的心肠太软,见不得人落泪,有一次,一个姑娘求问观音,摔了哭笑钵,姑娘破涕为笑。而观音却直摇头,姑娘走后,观音就对哭笑钵说:你只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办事,你闯下大祸了。果真,很快传来姑娘被浸猪笼的消息。原来,姑娘问的是她想和男子私奔,行得通吗?哭笑钵私下答应了她。哭笑钵为此付出代价,它真的变不成人。还好,以它的道行,它即使变为石头,也是一块名贵的玉石。刚好有个玉匠避雨路过观音庙,在沾满蜘网的墙角,发现了这块混沌的红玉,欣喜若狂。玉匠的儿子当时正要参加科举,玉匠便用玉石给儿子雕了一块鲤鱼玉坠,取鲤鱼跃龙门之说。玉匠的儿子腰间戴着这枚玉坠参加科考,运气很好,过五关斩六将,终来到大殿经受皇上殿试。他的才思敏捷博得皇上的认可,由此钦点给了他头名。他叩首谢恩时,腰间那枚红鲤鱼玉坠晃了出来,正被偷偷躲在大殿玩的太子见到。太子还是一个顽童,却看上了这个玉坠,他便摘下玉坠送给了小太子。想不到小太子后来当了皇上,竟然还带着这块玉坠。这是一块灵玉啊。 朱二能逃出总兵府,必是这块灵玉所助。拜辞老者后,朱二方想起汤总兵已命人去拘捕朱大和香香,悔得肠子都青了,便火速赶回朱家。 朱家已人去楼空。 原来,赌坊大佬寻不到朱二,便到朱大处拘人,想不到香香一眼就认出,大佬乃是其父龙贵华,几个打手是戏班子的师兄。香香喜极而泣,撕下脸上的鱼膘胶,恢复容貌,把自己得朱大相救之事相告。龙贵华本来万念俱灰,他也耳闻了香香在河底失踪,便抱着一丝信念,和几个不愿散伙的戏班子成员四处打听,以赌为幌子,寻女儿是真。这时,怕朱二去报官坏事,众人赶在官府到达之前,已动身离开了堕州。 倒是朱二,痛改前非,洗心革面。腰挂鲤鱼坠,得此神助,几次三番,从汤总兵的库房内偷出大量的金银珠宝,通过池中暗道,运出总兵府,兑换成大米,送给受灾的堕州百姓解救饥荒。 美女坟冤案 自古民间有一句俗话,叫“衙门怕三爷”,这三爷就是县官的少爷、舅爷和姑爷。三爷都是县官的亲信之人,仗着县太爷的权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千万惹不得。这三爷之中,尤以衙门的少爷最为惹不得,要是其父教子不严的话,当地老百姓可就惨了,这少爷整日里肯定是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清末时期,发生在徽州休宁县的“美女坟”冤案,涉及3条人命,就是当时县令的少爷所为。 却说当时休宁县的商人张发旺,自14岁起就随父在外经商,长年走南闯北,多年下来,张氏父子赚了不少钱,家道比较殷实。在张发旺20岁那年,由父母作主,与邻地黟县富绅王有财的女儿王翠儿订了婚,当时男女在成亲之前是不得见面的,至于对方长得如何,全凭媒婆一张嘴。当年的腊月初八,是张发旺与王翠儿大喜的日子。新郎新娘拜过天地之后,人们将新娘送入了洞房,新郎自然还要在外面招呼客人。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休宁县令吴少敬家的少爷吴国才,当时刚从外面吃酒回来,正好路过张发旺的家门口。从吴国才这名字可以看出,其父是希望他有经国之才,而这吴国才从小娇生惯养,不思苦读,长大后又和一帮地痞流氓?昆在一起,平日里为非作歹,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他在经过张发旺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张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在办喜事,就有了想进去瞧瞧热闹的想法。 这吴国才想做就做,在这休宁,还没有什么他不敢的。他从后门偷偷溜入新房,只见新房内烛火摇动,只有新娘一人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头。吴国才心想,不知这新娘长得丑还是俊,他轻轻地走上前去,就势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这红盖头一般是只有新郎才能掀的,这王翠儿心里正想着新郎长得何许模样呢,没想到这新郎就来了。王翠儿抬起头,只见来人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心下甚是欢喜,就对吴国才嫣然一笑。却说这吴国才掀起红盖头时,看见新娘妩媚清纯,眉目含情,真是赛过天仙一般。吴国才看得呆了,又恰好王翠儿对他一笑,这无赖就来了胆量,伸出手在王翠儿粉嘟嘟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王翠儿也不闪避。这一捏肌肤果然是如脂如雪,一时间吴国才心荡神摇。借着酒劲,他抱起新娘就向床上推去,三下五除二把王翠儿脱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也脱光了,就与王翠儿行起云雨之事来。 吴国才正在兴头上时,猛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新郎张发旺酒气熏天摇摇晃晃地一边往里走,一边叫着:“娘子,娘子,我来了!”吴国才大吃一惊,酒醒了大半,赶紧爬起来穿衣。张发旺进得房内,见一人正与自己的妻子行那苟且之事,当下气炸了肺,一边骂一边举拳便打。吴国才被张发旺紧紧揪住,如何能走得脱!这无赖被逼得急了,掏出匕首就向张发旺当胸刺去。可怜张发旺来不及闪避,当下被刺中心脏,就地倒下,不一会儿就死了。那王翠儿见冒出了两个新郎,早吓得不知所措,又见一人被刺,当下吓得晕了过去,吴国才赶紧从后门溜了。说来也是凑巧,这张家隔壁有个浪子叫王生,平时喜欢干些小偷小摸之事。当夜他在张家前院混吃了一顿酒宴,在酒宴上听人说新娘的嫁妆非常丰厚;光金银首饰就有20多种,就想何不到后院去碰碰运气,要是能盗得一两件,一年的酒钱就有了着落了。趁人不注意,他偷偷来到新房内,只见新房内一片漆黑,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偷到东西,脚下就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王生就用手去摸,却摸到一具尸体,还有黏糊糊的血,当下三魂吓掉两魂半,赶紧爬起来溜了。回来后王生惊魂未定,心想这霉是倒大了。低头时看见自己刚买的一双新鞋沾满了血迹,心想此物不宜久留,当下也不再心疼,拿起来扔到街口的深井中去了。 却说新房内的王翠儿苏醒之后,大声尖叫,张发旺的父母及家人匆匆赶来,见儿子已死,悲痛欲绝。第二天清晨,就与儿媳一道匆匆到衙门报官。 那恶少吴国才当夜回家后,心想这次娄子捅大了,肯定是瞒不住,就把发生的情况对父亲说了。吴少敬自然是少不得一顿大骂,命他这几天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要去。心下想着。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能让他伏法,可这无论如何是要找一个替死鬼的,不然张家一定不会罢休。 吴少敬升堂后,仔细看了看王翠儿,果然有几分姿色,难怪儿子动了心。当下接子张发旺之父的状子,命捕头仵作前去张家验尸查探。也该这偷贼王生倒霉,第二天早晨,一位老奶奶在井中打水时,只见桶中吊上来一只鞋,而且沾满了血渍;联想到张家的血案,也许与这鞋有关,老奶奶就把这只鞋送到了张家。衙门里的差役在张家正苦于找不到线索,见有人送鞋来,就查问起来历。于是衙役们来到井边,有一只就有两只,便命人打捞。不久,另一只鞋果然也被捞了上来,合起来正好是一双,衙役就把这双鞋带回去交差。 县令吴少敬当即升堂,他仔细地看了看这双鞋,发现鞋底有“周记”二字,责令差役将城中所有姓周的鞋店掌柜叫来。城中鞋店倒是不少,可掌柜姓周的只有一家,不一会儿周记鞋店的掌柜周荣就来了。吴少敬就指着鞋问道:“周荣,这双鞋可是你家制作的?”周荣仔细查看了一番后说:“大人,这鞋正剃、店制作的。”“那你可记得这双鞋卖给了谁?”周荣答道;“这双鞋尺码很大,近日只做了一双,卖给了城中的王生,他还欠我两钱银子呢!”吴少敬听到这儿,心想这案子好办了,当下一声大喝:“速将凶犯王生捉拿归案 众差役如狼似虎,不一会儿就将王生揪了过来子、吴少敬喝道:“罪民王生,速将强奸王翠儿杀死张发旺一案从速招来!”这无中生有之事王生哪里肯招,当下打板子上夹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王生心想;与其这样被活活打死,不如就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若,于是就画了押。吴少敬不及细问,也不叫王翠儿来当面”核实,只命差役到张家叫她写了一份证词,证明王生就是凶犯,那王翠儿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当即就写了。吴少敬立即将王生打入死牢,数日后州府批文到了,3日后准备开刀问斩。 王生开斩那天,城中男女老少都来观看,吴少敬亲自监斩。那王翠儿听说自己的杀夫仇人就要斩首,心里稍觉宽慰,就披了一件头巾,来到刑场,躲在人群中观看仇人如何伏法。待看到要斩之人时,不禁吃了一惊,心想那夜哪里是此人!就大着胆子大喊:“刀下留人!”差役将她推到吴少敬面前,王翠儿道:“大人,那夜行凶者不是此人,那人是一位美少年,而此人已届中年,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大人弄错了!” 吴少敬大怒道:“王生自己都招供了,还会有假!到如今你还为他辩护,显然你们是合谋;念你刚刚丧夫,不予追究;来人哪,乱棍打走!”只听三声炮响,可怜王生早已身首异处。 那王翠儿回家后,将怀疑被斩之人的事说与公婆听,没想到招来他们一顿臭骂:“不要脸的贱妇,知县大人岂会弄错!你偷人竟连人家长得什么样都没有看清,可怜我儿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哪会遭此冤孽!”张氏夫妇一直骂到半夜。可怜那王翠儿在家自幼也是娇生惯养,新婚之夜不明遭辱,此时又受公婆臭骂,哪里受得此等冤屈,留下一封血书,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王翠儿含冤自杀后,族人以其败家为由,不准葬入张族坟地,只将她草草葬在一块野地里。因王翠儿长得貌美,她的坟便被当地人称为“美女坟”。 却说王翠儿父母闻听女儿在婆家的一系列遭遇后,只恨天地不公。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只几天的工夫,怎会遇此突变?恰好张家派人送来了王翠儿的血书,血书上书写了事情的经过,还说明了仇人的特征。:王翠儿父母整日里拿着血书,到处申冤,只是无人受理。 第二年春天,恰逢本省巡抚大人周逢春来休宁例行巡视春耕。那王翠儿父母闻此消息,只当是盼着救星一般,当下不顾年老体弱,启程休宁,早早在官道旁守候着。不几日,周逢春就带着他们到了县衙。 县令吴少敬听说巡抚大人来了,又见差役领着王翠儿的父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周逢春命他取过王翠儿一案案卷,仔细阅后,对吴少敬说:“此案尚有不少疑点,最重要的就是凶器没有找到,那王生的鞋上有血渍,他可能到过现场,但并不能直接就定为凶犯……”巡抚大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那吴少敬只是唯唯诺诺,心想恐怕乌纱难保。 周巡抚回到内室休息后,又看了看那封血书,只见那血书上除写着凶犯是一个美少年外,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左胸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周巡抚心里蓦然一亮,在与随从商量后道,何不如此如此。 第二天,周巡抚命在城中四门贴出通缉令,通缉一个胸口有铜钱大小黑痣的凶犯。他暗地却派了10多名随从,分别在城中所有药铺守候。 却说那恶少吴国才,听说巡抚大人正全城搜捕胸口长黑痣的男人,心下大为吃惊,这如何是好?当下狠了狠心,拿出一把快刀,对准左胸的痣连皮带肉削除一块。又忍着痛来到县衙附近的仁德堂,准备买几两金创药。吴国才抚着胸,刚叫掌柜拿药,就被巡抚大人安排的差役逮个正着,也不容争辩,当即逮到大堂。 吴国才一到大堂,巡抚大人就命人立即撕开其上衣,果见其胸口有一块新伤。周巡抚喝道:“来者何人?速将奸污王翠儿杀害张发旺一事从实招来!”,吴国才还想抵赖:“小人冤枉!”“那你为何剜除胸口皮肉?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县令吴少敬在一旁轻声叫着:“大人,大人!”周巡抚只当是没听见,喝道:“来呀,大刑侍候!”那吴国才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只得将那晚之事一一如实交代。巡抚又问道:“那你将凶器藏于何处?”“埋在县衙后院的梧桐树下。”巡抚大人命人去挖,果然挖出一把匕首。 周巡抚见罪证确凿,当下宣判道:“将吴国才打人死牢,择日凌迟处死,吴少敬草菅人命,革除县令之职。流放300里,那王生一家,发抚恤白银50两:民女王翠儿本系冤死,准其坟墓迁入张族坟地。”周巡抚宣判后,听者无不拍手称快。 悲苦年代之易子而食 “三丫,父亲要是带你去镇上,说是买好吃的,给你买新衣服新鞋子,一定不要和他去啊……不要和他去啊……”最近老做这样的梦,梦里的姐姐二丫老在我耳畔叨咕这几句话,好奇怪! ——前言 寒冬的一天早上,五岁的我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在父亲的身后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脚上的那双露出脚趾的破草鞋是哥哥的,尽管不合脚,但是没有办法,因为我只有这双鞋子。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外面漆黑如墨,父亲突然来到我的房间,轻声说:“三丫,走,爹带你到镇上买点好吃的,还给你买新衣服和新鞋子。嘘,不要吵醒其他的弟弟妹妹,就咱俩。”原本睡意昏沉的我,立刻被巨大的快乐包围着,但是父亲交代了我不要出声,怕其他弟妹也吵着要,所以我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很难受很难受的忍着。 出了门,外面好大的风好大的雪啊,冷得我浑身不自觉的猛发抖。可是只要一想到等会去镇上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新鞋子,我就快活的忘了一切,咿咿呀呀哼起了快乐的歌曲,小手紧紧的攥着父亲的大手。父亲脸上没有一丝的愉悦,家里太穷了,已经半年的大饥荒了,父亲为了一家的生计操碎了心。最让人心痛的是三个月前,迫于无奈,父亲和母亲商量后把姐姐二丫卖给别人做了童养媳,给我们换来了一些香喷喷的肉,那是我记忆中吃的最香最香的食物了。可惜我们家里的人多,父母加上我们兄弟姐妹有九口人。虽然端上来的是一大盆,但很快就被吃的干干净净。后来每当我肚子很饿的时候,我就特别的想那次吃到的肉。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停下,低矮的瓦房,黑洞洞的窗户,不像是买吃的地方啊,我有点好奇的撅起小嘴,父亲带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砰砰砰”父亲伸出右手缓缓地在门上敲了三下,灯亮了,从屋子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就是“吱嘎”一声低沉的开门声,出来两个人。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扎的矮个子男人,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我满心好奇的打量着,心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父亲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是他的好朋友,俩人约好了带各自的孩子去镇上快乐的玩耍?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这……唉!”父亲回头看了我一眼,“走,进你家屋里再说吧!” “嗯,好。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个女孩的爸爸轻声地说。 东西都准备好了?难道父亲提前让这位叔叔买好了吃的,还有我的衣服鞋子?太好了,我高兴的咧开嘴笑呵呵,一蹦三跳,迫不及待的就跟着他们往屋里跑。令我失望的是,屋子里除了破旧的桌椅只剩下地上一捆绳子,什么也没有。叔叔不动声色的关上了屋门,这是要干什么呢? 父亲缓缓地走到我的身边,轻声的说:“三丫,带你去镇上买好吃的之前,我们和叔叔还有他的女儿一起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游戏?好呀,我喜欢,怎么快乐的事情一起发生呢?叔叔的女儿也开心的拍着手跳起来。爸爸继续说:“这个游戏呢很好玩,叫123木头人,谁动谁是小狗。赢了的小朋友,就会得到一件礼物。不过,为了增加这个游戏的难度,我和叔叔会干扰你们俩,看谁最厉害?好不好?” 太有趣了,我喜欢。叔叔的女儿也开心的点头说好。我们俩各自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接着一起说:“123木头人。”闭上嘴,坐直身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们互相对视,一眨不眨。父亲和叔叔手里都拿着一条大粗绳子来到我们的身边。他们是来捣乱的我们一定不能中计。我像泰山一样一动不动,叔叔的女儿定力也很不错。就这样我们俩被各自的父亲像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好疼啊!我实在很难受于是哇哇大哭起来,父亲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手帕塞进我的嘴巴里。 “你输啦,哈哈!”那个和我比赛的小女孩十分得意,她骄傲的对她爸爸说:“爸爸,我赢了。快把我解开,带我去买好吃的吧,我还要礼物哦!”没想到她的爸爸从衣服袋里也拿出一块手帕死死的塞进女孩的嘴里。 我被吓坏了,难道父亲要把我也卖了?可是这个小女孩呢?我脑子里一片迷糊和害怕。 “给你了,怎么处置……”父亲没有再看我一眼,而是冷冷的丢下这几个字便把装在麻袋里的女孩扛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爸爸,你回来,你回来。 “呜呜呜呜呜……”叔叔在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嚎啕大哭起来。他沙哑着声音对我说:“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叔叔不想的,不想吃了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吃掉。可是,实在是被逼上了绝路,与其迟早都要被饿死,不如救救可以活下来的亲人吧!等到灾荒年过去了,我们一定会为你们超度亡魂……啊!” 天啊,我现在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好残忍的父母啊!为了活下去,把自己的子女和他人的互换,然后带回家吃掉。我此刻才明白,姐姐大丫并不是嫁给别人做童养媳了,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成为别人餐桌上的一道菜,而我们吃的肉就是——人肉。 他们不舍得把男孩子换了吃掉,专门把家里的女娃娃换来吃。呵呵,好一个都吃不饱肚子的年代,还如此的重男轻女啊!我这才想起梦里二丫反复和我说过的话,她早就知道我会是下一个她呀!呜呜呜呜…… 接下来,叔叔把我放进一个大麻袋里,拿着大粗棍子拼命的捶打我。哎呀,好疼啊,救命啊,弱小的我边哭边喊救命,巨大的绝望包围着我,很快我就奄奄一息。 “嗷——”突然身上的棍棒没有了,继而传来叔叔痛苦的倒地声,接着四周归于宁静。怎么了?我在袋子里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疼的厉害,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啪嗒趴地的砸在地面。 “三丫,三丫……”一股寒冷的风吹来,袋子自动打开,我看见苍白的二丫悬在半空,没有脚,她……是鬼。呜呜呜,姐姐,姐姐!是她救了我。“姐姐,姐姐……爸爸不要我了,呜呜呜,他们都不要我了。”二丫难过极了,她抱着我痛哭流涕。该怎么办?我不能回去了,再回去父亲和家人饿极了说不定一横心真吃了我! “三丫,不要害怕,以后,就让姐姐照顾你吧!姐姐就是被人活活装在麻袋里打死,然后被剁成好多截,丢进锅里煮熟被吃掉的。原本姐姐要去投胎,但是担心你,便回来看看。还好来的及时,救下了你,现在我决定不投胎了,找个地方姐姐要好好的照顾你,把你抚养成人。你也不要怨恨父母,他们是为了让一大家子人能活下去,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要怨,就怪我们生不逢时吧!不要怕,来,跟我来……”二丫抱着我朝家的反方向飞去,从此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那个易子而食的年代已经不在,希望现在幸福生活的人们,能够珍惜这份来之不易! 诡门关 家宅不宁,夫妻争吵,原来是误入诡门关…… 嘉庆年间,青禾镇的蒋忠仁在镇上颇有声望。他儿子蒋纬时年20,生得面皮白净,斯斯文文,自然惹得许多未婚女子思慕不已。 这日清晨,两个媒婆便争着上门来说媒。这两个媒婆,一个是给镇东王木匠家的大丫头说媒,一个是受了镇南王员外的托付。 两个媒婆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蒋忠仁赶紧打圆场:“两位请消消气。这样吧,我这几日就给二弟送信,让他回家,我们合计合计再作决定。” 蒋忠仁的胞弟叫蒋忠义,在京城翰林院为官,师从纪晓岚。没多久,蒋忠义接信回返。两兄弟翻来覆去好一通掂量,总算为蒋纬敲定了婚事,从诸多人选中选定了一位叫谢彩娥的姑娘。 半年后,蒋纬和谢彩娥便拜堂成亲了。洞房花烛夜,宾朋散去,劳累一天的蒋忠仁回了卧房刚要歇息,忽听院中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蒋忠仁急忙奔出去一看,只见天井里蹲着个人影,正是刚过门的儿媳谢彩娥,她正在哭,腮上还多出了两三道划痕。 “娥儿,出了什么事?”蒋忠仁问。 谢彩娥缓缓抬头,哭着说:“爹,他打我。” “混账,你给我滚出来!”蒋忠仁登时火起,破口斥骂。 谁料,蒋纬畏畏缩缩跑来,竟扮出了一脸无辜状:“爹,我没动手啊。彩娥,你的脸怎么了?” 蒋忠仁见状,差点气炸了肺,罚蒋纬跪了一夜。次日一早,蒋纬主动找到蒋忠仁认了错,称今后会好好善待谢彩娥。此后一个月,蒋纬对谢彩娥格外关照,体贴有加,这让暗中观察他的蒋忠仁长嘘了一口气。 谁知好景不长,这日入夜,小两口欢欢喜喜刚进房,眨眼间就闹得鸡飞狗跳。若非蒋忠仁不避嫌撞门而进,犹如打了鸡血般狂躁的蒋纬定会掐死谢彩娥! “孽障,你中邪了吧?”蒋忠仁跨步上前,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蒋纬没躲没闪,被抽个正着,跟头把式栽下婚床,老实了。 一转眼,又一个月过去,又是一场打闹…… 这天,适逢七月十五,蒋忠仁的胞弟蒋忠义带了家人回乡祭祖。寒暄之中,见大哥愁眉不展,蒋忠义便支开妻儿细问原委。 蒋忠仁重重叹口气,苦闷万分地道出了蒋纬数次无缘无故殴打谢彩娥的家丑。蒋忠义听罢,顿觉难以置信:“纬儿是我从小看大的,品性温和,谦恭有礼——” “别提了,愁人哪。”蒋忠仁打断道,“咱们蒋家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当晚,两兄弟设宴天井,边聊边喝。突然,东厢房又传来了激烈的打骂声。 蒋忠仁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抄起木棍,说:“我非打死这不争气的混账东西不可!” 骂声未落,蒋忠仁呆住了,起身相拦的蒋忠义也愣了神。 敢情,从房内踉踉跄跄奔出的不是谢彩娥,而是蒋纬! 这回,蒋纬落了下风,被抓挠得鼻青脸肿,衣衫破烂。而更令人错愕的是,谢彩娥并未罢手,披头散发,双臂乱舞,模样凶悍得宛如母夜叉。 蒋忠义见状,正欲出手,谢彩娥却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一下子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丢了魂。 从头到尾亲眼目睹这怪异一幕,蒋忠义禁不住心头一寒,急问大哥蒋忠仁,此前侄子犯邪是不是都在这一夜? 蒋忠仁稍加寻思,连连点头,可不,新婚至今整整半年,蒋纬闹了五次,谢彩娥只闹了这一回,且皆是每个月的十五日。蒋忠义又问,办喜事前有没有动土,盖屋,或者添置大件家具? “没有。”蒋忠仁话音甫落,就听下人小声说道:“这里面的跑步声停了。” 下人所说的里面,居然是指蒋纬和谢彩娥卧房的门框。 蒋忠义三步并作两步奔去,细细查看。下人说,方才,他走到门口,就听见门框里有“嗒嗒嗒”的声音,很轻很小,也很乱。而此刻,蒋忠义的额头已因紧张、惊惧得渗出了冷汗。 “二弟,究竟是怎么回事?”蒋忠仁惴惴问道。 “这门框,是谁做的?”蒋忠义指着框上木纹说,“这不是天然纹路,应该是后刻的。你看,这暗纹分明是一座城门。这是箭楼,这是门闸,这一列是雉堞。你再看这儿,这儿,一,二,三,四……” 当数到十八的时候,蒋忠义噤了声。与此同时,蒋忠仁父子也惊得头皮发麻,后脖颈直蹿凉风。 凝神细瞅,那纹路姿态各异,张牙舞爪,像极了江湖说书人口中的十八罚恶刑鬼。罚恶刑鬼驻守处,寒星凉月,壁垒森严,正是坊间传说的“鬼门关”! “人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门道,就是内中蹊跷,机关暗道。”蒋忠义说罢,嗓门陡沉,“拿斧子来。我倒要瞧瞧这诡门中到底有何门道!” “咔嚓咔嚓”几斧子砍下去,门框裂开,中间竟然留空,整体状如闾巷。“巷”中,还藏有两个高不过半寸的人状木偶。从形貌看,当是一男一女。 蒋忠义常年整理史料,涉猎甚广,闲暇时又最爱捧读师长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当即想到了书中提及的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陰险下作之术:魇镇! 把洞房门做成鬼门关,再以偶人做镇物,下咒每月十五惑人心智,这得有多大的仇啊。如若不是下人心境澄清耳聪目明,碰巧听见了偶人声响细微的追赶厮打,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愈想愈心惊,蒋忠仁脱口叫道:“这新房只换过门框,是镇东王木匠做的活儿!” “真是陰毒,可恨!”蒋忠义说着,捏起一个偶人将其脑袋伸进了烛焰中。 蒋忠仁不解,迟疑问道:“二弟,你这是?” “心怀鬼胎者,理当去鬼门关——” 不待蒋忠义说完,蒋忠仁已劈手抢走了偶人:“当初王木匠差媒婆登门提亲,被我婉拒,听说他的女儿为此又哭又闹,还差点寻了短见。为人父母,谁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王木匠心怀怨怼生了歪念,借做工之际偷下了镇物,倒也情有可原。二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蒋家的供案上供着一尊体态威猛、驱祟辟邪的玉貔貅,蒋忠仁径直把那两个偶人塞进了它的嘴巴。 数日后,蒋忠仁送胞弟蒋忠义一家回京。刚走出巷口,便碰到了病恹恹去药铺抓药的王木匠。 只见王木匠满头生疮,脸庞赤红,如同脑袋插进过柴火正旺的灶坑一般…… 鬼妻有情 据《搜神记》记载,汉朝时,有一个老书生叫谈生。四十多岁了,还是光棍儿一条,每天捧着诗经,翻来覆去地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几句诗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寂寞的夜晚。 一天夜里,谈生又在读诗的时候,走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美女。谈生一下子就动心了,但仔细一想,又泄气了:谁家的姑娘能看上我这个老光棍儿昵?没想到,女孩儿却挺大方,直接说:“你看我怎么样,要是不嫌弃,我今天就嫁给你。”谈生听了,像中了大奖一样,赶紧点头同意。女孩儿笑了笑又说:“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在三年内,请不要拿火来照我。”这个好办,谈生一听,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两年后,谈生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儿子,心里别提多美了。再看看孩儿他娘,还是那么漂亮、迷人。恍惚中,谈生又想起了那件事:她为什么不让我用火照她呢?难道是身体有缺陷?也没发现啊。对,我今晚就看看。 半夜,妻子和儿子都睡着了。谈生悄悄拿过火烛,仔细审视着老婆的身体:多么美啊,光滑的皮肤,迷人的腰……忽然,谈生张大了嘴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发现,老婆的腰下面,竟然是一副枯骨! 老婆也被惊醒了。她看着张着嘴巴、举着火烛的谈生,叹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不遵守当初的诺言呢?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有实话实说了。我不是人,而是鬼,如果你再忍耐一年,我就能活过来了。现在,我们的缘分已尽,该说再见了。” 谈生慢慢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想想当年清苦的光棍儿生活,再想想这两年的幸福日子,肠子都悔青了。谈生赶紧向老婆道歉。老婆双眼流泪:“情已散,缘已尽,不要再说了。只是苦了孩子。你穷得叮当响,怎么养活他呢?现在你跟我走一趟,我给你们整点生活费。”谈生跟着老婆来到一座豪宅,老婆拿出一件华美的衣服交给他,让他卖掉养活儿子。说完,她撕下谈生的一片衣襟,转身不见。 谈生无奈,只好拿着衣服去路边摆摊儿。睢陽王的家人看中了这件衣服,给了他一千万钱买了下来。睢陽王见到衣服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马上命人找来谈生,厉声说这衣服是他死去女儿的,问谈生是从哪里弄来的。谈生吓坏了,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睢陽王不相信,立即和谈生一起去女儿的墓地查看。坟墓上枯草萋萋,完好无损。打开坟墓,女儿的衣服已经不见,只是女儿手里,拿着谈生的那片衣襟。睢陽王又叫来谈生的儿子,仔细一看,竟然和女儿长得十分相像。 天下竟有这等奇事。睢陽王不敢相信,又不由不信。他认下了这个女婿,后来,还推荐外孙做了郎中(官名)。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可怜了墓中的那位妙龄少女。她天生丽质,姿容无双,十五六岁,多么好的年纪,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却不知什么原因,香消玉殒,黯然离世。她一定心有不甘吧?为了重返人间,她不惜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儿,想通过这样的办法,实现生命的轮回。她差点儿成功,可那晚的一缕微弱烛光,又将她送回清冷的墓中。从此,她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忍受漫漫长夜。 但她并没有因此怨恨丈夫,临走时,还让丈夫卖掉了自己的衣服,以养活儿子。她又怕丈夫日后蒙受不白之冤,带走了那片衣襟。她是个有情有义的鬼魂。 古代聊斋之安子修道 唐贞观五年,长安城里有个叫安子的书生,特别迷恋修道。期望有一天能得道成仙。因为有这个想法,他对所有善事都会积极参与。 这一年冬天,安子出门访友,半路上下起了雪,安子跟马车夫缩进车棚,盖上被子还冻得直打哆嗦。 安子跟马车夫商量,先就近找个旅店住下,等雪停了再走。 车夫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对安子说:“这个天还有人敢坐下歇脚,真是不要命了!”安子伸头一看,可不,前面有个满身是雪,认不出男女的人,坐在雪地里。 “吁!”安子喊住马,冲那人喊道:“嗨,朋友,上车吧,捎你一段!”那人坐在路边不说话,是不是冻死了?安子和马车夫对视了一眼,赶紧跳下马车。“嗨,朋友!”安子拍了拍那人,没想到那人一下子栽倒在雪里!安子摸了摸那人胸口还热,便赶紧跟车夫把他抬上了车。 此人是个道士,已经冻得昏迷。 到了旅店,安子喊店家帮忙救人,大家连搓带揉老半天,道士才缓过一口气来。店家又喊伙计做了些热汤,喂下一碗热汤汁,道士才缓过来,道士法号得闲,对修道有许多独特见解,安子对他说了自己积德行善,一心向道的事儿后问:“得闲师傅,有没有修道成仙的捷径?”得闲摇了摇头,告诉安子:“没有捷径,只有一心向善,广结良缘,才会与道仙有缘!”安子听了一脸失望,得知得闲四处云游,安子便邀请他一起去寻朋访友,得闲想了想,同意了。 这一天,三个人来到一个小镇上。一进镇子,他们就看到前面围了很多人。三个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男人正在打一个女人。听围观的人说,两个人是夫妻,男的好吃懒做,喜欢赌钱、喝酒,每次喝醉酒就打老婆。 “说,你把钱都送给哪个野汉子了?”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气哼哼地说。“家里早就没有钱了!”女人挣扎着说。“胡说!那我赚的钱都去哪里了?”男人不相信。“早就让你喝酒,赌钱花没了!”女人流着泪说。“还敢犟嘴!就是你送给野汉子了!”男人说着就给了女人一个耳光。 安子看不下去了,他对那打人的男人说:“大哥,有话好说,你先放开大嫂。”“吆呵!看吧,你还不承认,这不相好的野男人来了?”男子显然喝了不少酒,喷着满嘴酒臭指着安子说。“大哥,我不认识大嫂!我是个过路的。”安子听男人这么说,赶紧解释。“我不管你认识不认识,只要给钱,这女人今天算你的都行!”男人喷着酒臭说。 女人听到男人这么说,羞愤难挡,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安子伸手从褡裢里摸出些钱给了男人。男人看到钱,立时放了女人,乐呵呵地走了。 得闲跟安子说:“你给钱是救不了这女人的!”安子叹了口气说:“管不了许多,就当积善行德吧!”得闲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天以后,他们经过一个小村,在村头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路旁哭。安子和得闲下车,问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说,娘死爹新娶,后母待她不好,趁着爹出去做生意,把她赶出家门。 安子把小姑娘抱上马车,几个人一起来到小姑娘家。安子给了那后母一些钱,劝她对孩子好点。那后母见了钱,连连答应。 路上,得闲对安子说:“给钱不管用,咱们走了,小姑娘还会被赶出家门,还不如咱们就带她走。”‘没办法,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带着个小姑娘多有不便!”听安子这么说,得闲暗暗叹了口气。 几天以后,得闲临时决定去探望道友,跟安子分手时,得闲从布包里拿出一卷黄纸古书,告诉他:“这本古书是我师傅送给我的,你若与仙道有缘,必能从中得到机遇!” 安子很看重那本古书,每天都会打开看几页。有一天,安子看书时,发现书页上多了几个洞,他想,可能是书生虫了,就赶紧把书放到太陽下暴晒。傍晚收书时,他在书中发现一个像人头发的发卷。长四寸左右,呈环状,没有端头,他拿起来,顺手一扯,就把那东西扯断了。令他惊奇的是,断开处竟然会滴水!安子觉得奇怪,担心是什么怪物,就点火烧了它。那物发出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化作一团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很久,得闲突然来到安子家。一见面,他便高兴地对安子道贺。“我没有什么值得恭贺的啊,得闲师傅。”得闲奇怪地问:“难道你没看我给你的书?”‘看了!我很喜欢。”“看了就好,那么,你看到什么好东西没有啊?”得闲眯着眼问。“好东西没看到,我倒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安子把看到发卷状物的事告诉了得闲。得闲惊喜地问:“那东西现在何处?” 安子把自己看到发卷,以及断开滴水,他点火烧掉的事全都告诉了得闲,得闲听了跺着脚说:“坏了!坏了!安公子,你白白错失了一次羽化成仙的机会!” 得闲对安子说,蠹鱼(书虫)连续三次吃掉书页里的“神仙”两字,便化为发卷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就叫作“脉望”。到了晚上,拿着“脉望”举向星辰,便会有神仙从天而降。向神仙寻求丹药,就着“脉望”滴落的水服下,便可以羽化成仙。 “安公子,本想度你个成仙捷径,没想到被你错失了!”得闲十分惋惜地说。安子听了十分懊悔,“若得闲师傅提醒一下学生,学生就不会错失良机了!”“修道本是由心而修,安公子行善积德,却是一心只为修仙!”得闲说,大嫂挨揍,小女孩路旁哭泣,都是他使的幻术,目的皆在为安子集结善缘,圆满功德。“我因贪杯险伤性命,幸亏安公子相救,才得以命活。本想报恩,私下渡你个捷径成仙,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得闲边说边摇头叹息。“罢罢罢!世间皆有定论,走捷径,投机取巧的事儿,总是瞒不过天!”说完,得闲跺了跺脚,飞升而去! 安子看着得闲飞身而去,才知道他遇到了神仙。想起自己错失成仙机会,安子懊悔得直跺脚。他想,自己也只有像得闲说的那样,踏踏实实做事,诚心实意修德,方能感动上天,功德圆满,得道成仙。 夜谭记之蝴蝶姬 楔子 素宣在靠窗的位置喝酒,素衣白衫。底下熙熙攘攘,素宣抬眼一瞧,是长信侯夫人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穿过巷子,停落在潇湘馆门前。不一会儿,夫人便掀帘而入:“你可准备好了?” “好了。”素宣言简意赅道。 夫人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不强求,只拢着她的脸说:“那快打扮起来吧。” 素宣着华服,梳云鬟,簪雀钗,点绛唇。 “谢夫人多年来的照拂,没有夫人,就没有素宣的今日。”盛装的花魁拿起桌上的一对夜光杯道,“今夜观桥之后,我便坐上了夫人当年的位置,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来,我敬夫人一杯。” “好。”夫人接过,两人对饮。 素宣看着夫人露出来的洁白脖颈,垂眼望着自己的指尖。刚才,她把指甲里的药粉,弹入了夫人的酒里。 一、夜观桥 李紫金混在朱雀航边的人群里,寸步难行,被迫观赏一年一度的“夜观桥”。 朱雀航又称大航,是金陵最繁华的地带,而“夜观桥”,则是金陵城中的古老仪式。全城青楼推选出花魁,在七夕那天盛装走过朱雀航,由她一人,展示整个秦淮河上的醉生梦死。今年的花魁来自潇湘馆,花名素宣。 “蝴蝶?”人群里不知何时传来了惊叹声。李紫金定睛一瞧,天空中有荧荧亮点,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朝桥上飞去。花魁出现在桥头。 万千蝴蝶不再前行,温柔地缠绕着花魁,随她自桥上缓缓而过。 不论男女老少,都在这一刻屏息静气,拜倒在花魁的裙下…… 只有李紫金轻轻扣了扣腰上的佩刀,眼里是可怕的清醒。 李紫金是个捕快,最近在追查一起连环杀人案。案件的被害人全都是女性,尸体遍体孔洞,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腐烂,连面貌都辨认不清。 诡异的是,尸体却不发臭。相反,还有一股异香,与花魁散发出的味道一样,而且尸身周围总有蝴蝶流连。李紫金打算去见见花魁。 夜观桥后,李紫金赶到潇湘馆,说明了来意,鸨母却一下子变了神色:“花魁娘子现在有客。” “有客也比不上人命关天。” 他说完便要硬闯,却被鸨母拦下:“官差大人,花魁娘子房中的人,不是你可以招惹得起的。他一到亥时便走,你等等吧。” 李紫金心下了然,能在花魁观桥之后做她的入幕之宾,恐怕非富即贵。 亥时刚过,鸨母便请他上楼。谁知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得花魁房里传来重响,似有刀剑相击声。鸨母尖叫一声,李紫金破门而入。 花魁倚在屏风前,捂着手臂,指缝间流下血来,眼睛却直直盯着窗扇,似是委屈。李紫金扑向窗口,花魁低哑道:“别追了,追不上的。” 二、蝴蝶姬 长信侯府。 长信侯刚进门,就有下人过来禀报。他听后皱了皱眉,去了卧室。他推开了门,长信侯夫人更衣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他流下泪来。 她头发散乱,身上的华服只脱了一半,裸露的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长信侯对此视而不见,只问:“你去了潇湘馆?还刺杀了素宣?” 长信侯夫人滚下床来,跪在冰冷的地上抱住了他的腿:“侯爷……” 长信侯扫她一眼,冷淡道:“我意已决,要纳她为妾,你好自为之。”说完,踢开她就走。 长信侯夫人委顿在地,捂住了脸,泪如泉涌。 她本是潇湘馆的花魁,因为身有异香能吸引蝴蝶,在最红的时候被金陵人唤作“蝴蝶姬”,走过夜观桥。 那夜之后,她每日都能收到一封红笺,行字隽永,情深意长,还用细细的银针簪着各式各样的蝴蝶,告诉她这些蝴蝶的习性与美丽之处。蝴蝶姬从未见过如此有心之人,她动心了。 于是蝴蝶姬成了长信侯夫人。 蝴蝶姬自知出生低贱,并非长信侯良配。于是她恪守繁文缛节,很少抛头露面,只希望做他端庄雍容的妻子,她还想为长信侯诞下子嗣…… 可是天意总不如人愿,前些日子因为头痛而看大夫,大夫对她说:“夫人恐怕此生都难以孕育子嗣了。” “为……为什么?” “这只能问夫人自己了。” 大夫的话言犹在耳,她又发现了丈夫的不忠。她听说潇湘馆新的花魁素宣,与丈夫有染。 刚听到这个消息,她不啻于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素宣曾是她的婢子,两人交好。她不信素宣会做出这种事,是故去潇湘馆试探,素宣言辞间对她仍有旧情。 可是今夜夜观桥,素宣体透异香引来万千蝴蝶,让她彻底死心。 素宣不是在对着千万人献媚,而是在用她曾经用过的伎俩,勾引她的丈夫!蝴蝶姬在朱雀航下看着她,目龇尽裂。 当晚,她就去潇湘馆找素宣理论。然而却被告知,长信侯正在素宣的房里,蝴蝶姬如雷轰顶。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拿刀朝素宣刺去。 好不容易逃回府中,却依旧被长信侯知道了这等不堪之事。 她不甘心。 她爱他,拼尽所有也要夺回他。 反正,她也不会再有子嗣了,她已经做不了一个好妻子了……那她就要做他最美的娼妓。 蝴蝶姬想着,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铜镜,然而,她却看见了一张被蛆虫钻得千疮百孔的脸!她吓得跌坐在地,再定睛一瞧,却是寻常模样。 三、异香 李紫金一早前去寻仵作:“验尸有什么进展?” 仵作掀开草席:“我检查了她的胃,胃里是没消化完的粟米粥。这几日流民遍野,城门处每日发配口粮,粟米粥是前天的食物,还没消化完,可见她死得不久。” 仵作又从尸身的孔洞中夹出一管蛆,放在他面前:“看。” 李紫金几欲作呕,忙让他拿开。 “这不是寻常的蛆,而是蝴蝶的幼虫。”仵作道。 “寻常的尸体腐烂,由外而内,直到肚皮胀气爆裂。而这些女尸,身体上千疮百孔,又有奇怪的香味,我想……”仵作斩钉截铁道,“被害者吞吃了虫卵,蝴蝶的幼虫,自她们身体中孵化,吃她们的骨血成长,然后破体而出。” 李紫金听到此处,夺门而去。 “你去哪里?” “花魁娘子身上有异香!她大概也命不久矣了!” “事情就是这样,其他体透异香的女子,都死了。”李紫金盘腿坐在素宣对面,据实以告。 李紫金注意到她身上的香味散去不少,屋里却依旧有几只蝴蝶流连忘返,心下焦急:“还请告诉我,你吸引蝴蝶的办法。” “是西街香粉铺的生肌丸。”素宣坦言,“它能让肌肤细腻光滑,还能散发异香,吸引蝴蝶。” 李紫金飞奔而去,却发现香粉铺子已经人去楼空。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异香袭来,李紫金马上就失去了意识…… 四、总牵情 本该为她赎身的日子,那人却没有来。素宣等了很久,只等到下人的口信,让她不用等了。于是她拔出了匕首,看了眼刀身,上头印着自己清冷的眼睛。 她要做一个了断,向那个夺去她幸福的人复仇。 长信侯漫步在庭院中时,听见荷花池中有嬉戏声。滟滟波光里,蝴蝶姬坐上泉石,周身都是闻香而来的蝴蝶,她犹如蝶之皇后。长信侯的呼吸变得紧促起来,他趟下水,朝她走去:“你真美……” “你还要她吗?” “不要了……”长信侯低叹着吻上她的长发,“我只要你。” 云雨之后,蝴蝶姬感到乏力,长信侯抱她去卧室休息。她睡得极不安稳,梦见有人要杀她,惊出一身冷汗。睁眼时却发现素宣俯在她身上,怔怔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恨我……”蝴蝶姬眼里流下泪来,“当初我赎身,鸨母让我找一个能够接替我的人。我留下了你,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风尘女子……” “你说你会来为我赎身的。”素宣低声道。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他,我太爱他了……”蝴蝶姬涕泣。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素宣一手刀斩在蝴蝶姬颈后,蝴蝶姬晕了过去。素宣跪在她身边,高高举起了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信侯推开夫人的房门,发现里头的人变成了素宣,皱起了眉头。 素宣坐在铜镜前打扮着:“我不好吗?我对你的情义,不会比她少半分。她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到。而且我比她更年轻。”素宣把“年轻”二字咬得相当重。 长信侯与她对视了一眼,转身走开:“你随我来。” 两人沉默着,穿行在九曲玲珑的庭院里,很快到了荷花池边。 “脱衣服。”长信侯命令道。 素宣跳下水中才宽衣解带,眼神挑逗。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脚下一滑,往湖中央倒去。长信侯见她当真不会水,啧了一声,下湖救她。然而在他够到漂浮的衣衫时,突然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胸口一痛。长信侯低头,看到胸口突然穿出一把匕首。 “你去死吧。”素宣在他耳边说。挣扎中,长信侯却也出剑,刺入她的胸口。 五、了愿 李紫金被落下的水滴惊醒,发现自己被困于黑沉沉的地底。 鼻尖飘满了异香,到处都是沙沙声,仿佛春蚕食桑。当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发现自己竟坐在尸山之上! 李紫金顺着水滴找到了出口,那是一道镶嵌在天花板上的铁门,外面似有人在敲打。 当他拼尽全力打开铁门之后,倾天之水倒灌,流入地窖之中,还有两个人顺着水流被冲了进来。 李紫金被素宣扑倒在地。“这是怎么回事?”李紫金问。 “杀了她!”一旁的长信侯狼狈不堪,胸口带伤。 “你竟然刺杀长信侯?”李紫金目瞪口呆。 “他死不足惜。”素宣嘴角溢血,“这些女子,全都是他杀的。你正站在他的地窖中!” 李紫金大吃一惊。他抬头,头顶是溶溶的月色,有假山庭院荷花,而月色照着的地窖犹如人间炼狱。 “他假扮香粉铺子的老板,将蝴蝶的虫卵做成‘生肌丸’,倒卖给风尘女子,用她们的身体豢养蝴蝶。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无故失踪,却都是烂在了这里。”素宣恨道。 “最近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在布施的粥中都做了手脚,这才有破不了的连环杀人案。” “侯爷!”李紫金问他,“这是真的吗?” 长信侯被戳穿,也不掩饰,冷哼一声:“同是美丽之物,女人反复无常,蝴蝶纯洁无暇。而这么多种蝴蝶里,绮罗蝶又是最美的,然而绮罗蝶只能用人的血肉豢养。人越美,蝶越美。” “你根本就不爱夫人!”素宣道。 “不错,蝴蝶可比她干净得多。”长信侯冷笑道,“这个蠢女人以为我对她有情,断了生肌丸要为我延续香火,让人恼火,没了蝴蝶她什么都不是——李捕快,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李紫金抿嘴:“我做捕快,却是为了治恶维安。” 这时候,素宣突然从背后用腰带缠住长信侯的脖颈,长信侯喘不来气,很快便停止了抽搐。 “绮罗蝶怕蜂毒,我炼制了一些药粉,你拿去吧。”素宣将药粉递给抽搐的李紫金,顿了顿,她又说,“现在长信侯死了,小姐安全了,我心愿已了,你要逮我,我也认了。” 李紫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随手抓住几只绮罗蝶的幼虫,就往长信侯嘴里狂塞……眼见长信侯变成孔洞遍体的枯骨,李紫金对素宣点了点头:“好了。” 金陵城中,出了件大事。长信侯意外溺亡于荷花池,仵作验尸,发觉死因与近日的连环杀人案一致,是因为误食了含有绮罗蝶幼虫的食物。金陵城中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在官府的指导下灭虫。 朝廷特意下诏书安抚长信侯夫人。夫人与侯爷一同出了意外,却因为身边婢子抢救及时,剖腹取出虫卵,才得以活命。夫人由此继承了长信侯府,还将婢子调配出的杀虫药粉施与众人。 潇湘馆中,素宣素衣白衫,身边一书一剑,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底下熙熙攘攘,素宣抬眼一瞧,是长信侯夫人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穿过巷子,停在潇湘馆门前。 她笑,她家小姐来为她赎身了。 短小鬼故事之猫碗 王升家院里有一盘石磨。有天早上,他发现磨盘湿湿的,磨眼儿里还有几颗没磨碎的豆子。他家是高墙大院,到晚上,大门就上锁了,不可能有人进来,再说谁会大晚上的磨豆子啊。他不敢声张,过几天,他就要娶媳妇了,此事若是传出去,婚事非黄不可。 王升听人讲,大蒜可以让妖魔鬼怪现形,他就在磨道周围偷偷放了一些大蒜。 当夜,推磨声一响,只见有一只大猫直立着,两只爪子搭在磨杆上推磨,豆浆不停地流入一只大碗里。 王升见是只道行不高的猫搞怪,胆子不禁大了。等猫磨完一碗豆浆离开后,他抓起一把铁锹跟了过去。 到后院后,猫在一间小破房的窗台上放下碗,还学着王升的口音说:“妈,你睡了吗?我给你磨了碗豆浆放在窗台上,快出来喝啊!”接着门开了,母亲摸索着拿起碗,还说:“这孩子,这么晚了还给我磨豆浆。”王升羞愧不已,母亲眼盲,牙口又不好,他即将过门的媳妇说啥也不同意母亲和他们同住,母亲不想他为难,主动搬到后院来了。母亲喝完豆浆,将碗放下后,那只猫拿起碗跑向了墙角,转眼不见了。 王升跟过去,只在墙角挖出了装豆浆的那只大碗。当即找母亲询问,母亲问他,那碗是什么样子的。王升说是很普通的一个碗,碗上有老鼠的图案。母亲伤心地告诉他,在他还没出生前,家里养过一只极具灵性的猫,那猫死后,王升的父亲就将猫火化,烧制成了一只碗留做纪念,后来翻盖房后,那碗就不知去向了。 王升听后,惭愧不已,将碗又埋到了原处,将母亲接回前院,还说,如果女方不答应和母亲同住,婚事就算了。 夜谭记之魏紫 一、宝藏 月落西山,更深露重,偌大的相府之中,唯有谦和园仍亮着灯火。 宰相韩翊俯首案前,细细研究着一张泛黄的旧纸。房门响起轻叩声,清冷的声音自夜风中传来:“老爷。”韩翊抬头回道:“请进,夫人。”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走进屋来。 明晃晃的烛火照亮了她的容颜,一道可怖的伤痕自左眼角直到唇角,将半张脸硬生生割裂成两半,而在另一边,一团巴掌大的淡青色似墨一般染了大半个脸颊,乍一看去,整张脸十分可怖。 可若细瞧,女子五官精致,脸型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似夜空最璀璨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底子本应不错,可惜被刀痕和青疤毁了。 韩翊放下手中的纸,眉头微皱:“风寒才好不久,怎还不歇下?”责备的话,语气中却带了浓浓的关怀,似这春日的晚风一般熨帖暖心。 韩夫人微微一笑,看到一边堆积如山的书信折子,她的眉头微微拧起:“还是没有进展?” 三年来,地震、大旱、洪涝和如今的瘟疫,几乎将这个建立不久的新皇朝拖垮。本就百废待兴,如今更是雪上添霜,身为当朝宰相,怎能不愁? 韩翊长叹一声:“归根到底,还是一个‘钱’字。若是撑不过这一载,怕是国中有变。事到如今,我也唯有走最后一步,赌一把了!” 韩夫人问:“赌什么?” 韩翊将研究了一晚上的纸递给她:“赌运气。看能否打开前朝景帝的地宫,取出其中巨大的宝藏。” 韩夫人看着手上的旧纸。这是一副地图,图上三山高耸,南山口九条巨龙飞腾,环绕着一个巨大墓门。 打开这道墓门,便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景帝的地官了。民间流传,景帝生前几乎将整个国库都搬人了地宫,地宫中的金银做山河,玉石堆砌成宫殿,更有宝石夜明珠点缀成日月星辰,这些财富和奇珍异宝足以新建一个王朝! 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至今仍没人打开过这座地宫。地宫的唯一入口是九龙环绕的山门,除此之外,无论盗墓者试图从何处进入,都未能成功过,更诡异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莫明其妙地惨死了。 久而久之,盗墓者少了,景帝地宫也渐渐成了一个传说,只有说书人才会提起。 蓦地,韩夫人的眼猛然一亮,她指着地宫人口的石碑问:“这上面刻的是……牡丹?” 韩翊点点头:“是,或者准确地说,是牡丹花后,魏紫。”他顿了顿,指尖滑到魏紫重重叠叠的花瓣中心,“虽说我未曾见过这艳冠天下的花,但照常理推断,花中应有蕊,可这碑上的魏紫却无,着实让人不解。地宫建得精妙绝伦,此种谬误,景帝怎能允许?” 韩夫人低眉沉思,许久才以近乎呢喃的声音轻道:“没有花蕊的魏紫……我似乎见过。” 韩翊猛然站直身子,惊道:“阿痕,你在何处见过?”阿痕是韩夫人的闺名,她用力回想,却还是遗憾地摇摇头:“想不起来,但我确实应该见过。” 韩翊惊愕的神情慢慢恢复成正常,道:“这幅地宫图我研究了许久,各处都挑不出一丝破绽,唯有这朵魏紫。恐怕,这就是入地宫的关键啊!”他笑了笑,语调轻松了不少,“算了,不想了,待手头几件急事处理好,我直接去景帝陵一趟。” 韩夫人道:“也好,我同你一起。” 韩相办事效率极高,两天后便准备好了一切,夫妇两人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往前朝旧都而去。 二、痛苦的回忆 每个女孩都珍惜自己的容貌,可一出生就破了相的阿痕,无论如何打扮,都是别人眼中的丑八怪。 更何况,没有人会替她打扮。自打阿痕记事起,她都是一身男孩子的破旧衣服,上山捡柴,做饭洗衣,操持着家中的大小粗活。 她不是没有亲人,她有母亲的。只是,不如没有。如今的韩夫人仍旧这般认为。 她那么能干,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能养鸡、绣花赚钱,为什么每天要对着那个讨厌的女人?阿痕在被母亲又一次责骂后,收拾了小的行囊,负气离家出走。 可是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一不小心掉到了猎人的陷阱中,脚被夹得鲜血淋漓,痛入骨髓。阿痕放声大哭,哭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脚已疼得没有知觉,人也冻得晕晕乎乎。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忽然之间,她很想念母亲,想着母亲发现她不见了,会来找她,见她受伤了,会像阿翠的娘抱着阿翠一样,给她哼好听的歌。 很多年后,阿痕想起那个可怕的黑夜,明白了当时所做的一切,不单单是负气,更是希望得到母亲的怜惜。可是,她深深地失望了,当晚,是邻居牛大伯带人找到了她。母亲,自始至终未曾出现。 脚上的伤慢慢好了,可是心上的伤却再也无法愈合。母亲冷冷地对她说:“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阿痕死死咬住唇,不让眼泪滚出眼眶,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话吐出胸膛:“我会活得很好,比你好一千倍—万倍!” 自此,母女陌路。 阿痕十三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些凶恶的官兵。生逢乱世,每隔几年都有官兵来,幸运时他们只是路过,不幸时他们会将村里掠夺一番,村民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这日,村头的木匠学徒阿柳哥将阿痕预定的椅子搬来,阿痕递了碗水给他。阿柳朝她感激地笑笑,阿痕也回以一笑。 这时候,母亲突然从屋里冲出来,狠狠甩了阿痕两个巴掌,骂她不要脸,勾搭男人:“早知你这般下贱,我就不应只弄花你的脸,应该一生下来就掐死你!” 气得满脸通红的阿痕呆了,她慢慢走到母亲面前,发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的声音:“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好,今日我就走,我们彼此都落得眼中干净!” 黄昏中,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庄,有满脸凶相的士兵拦她,她回以更凶恶的脸,那男人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走了。 十三岁的阿痕从此无父无母,浪迹天涯,几番徘徊生死边缘,学了一身本领,救了陵王手下的谋臣韩翊。后来,陵王登基为帝,韩翊为相,她作为他的夫人站在他的身边,相濡以沫至今。 三、再相 韩氏夫妇终于来到了景帝陵。陵墓由三山环绕,人口在南山,跟韩翊纸上的图一模一样,九条用汉白玉雕铸而成的巨龙,绕着一块玄武墓碑,碑上刻着古老的图腾,其间一朵石雕魏紫朝着旭日怒放,而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却没有花蕊。 韩夫人越看越觉得那朵魏紫似曾相识,不禁伸手触摸。指尖一触及那冰冷的玄武石,心头忽然一颤,随即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浑身血液急速流动,一浪又一浪地叫嚣着,耳边嗡嗡直响,似有一个声音从遥远处传来:“你,回来了……” 韩夫人收敛心神,手指在玄武石上猛然一滑,被石上的尖锐处划破肌肤,血渗了出来,刹那之间,体内那汹涌澎湃的血液似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涌向玄武石。 “阿痕!”随着韩翊的惊呼,近身侍卫立刻将韩夫人拉了出来,可她的人离了墓碑,血却还如一条细线涌人玄武石。韩翊急忙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入自己的嘴中,用力吸住。 韩夫人茫然地看了韩翊一眼后,昏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她竟昏睡了一日一夜。 一直守着她的韩翊,急忙唤侍女送来清粥,仔细喂她喝下。韩夫人皱着眉道:“那块墓碑,好像在召唤我……” 韩翊放下碗,面色沉重:“相传,景帝命人在地宫中施了上古巫术。若要进入地宫,就必须解开巫术封印;而能解开封印的,只有那施术之人。外人若是想强行进入,必受巫术诅咒而亡,这也许是那么多盗墓者莫明死去的缘故吧。” 韩夫人听罢,道:“那施术之人是谁?” 韩翊摇摇头:“不知。此事只有景帝和她的皇后知晓,可惜两人均自焚于昭陽宫,打开地宫之谜的秘密便随之而去了。我此番来也只是碰碰运气,并不抱多大希望。” 韩夫人看着指尖上的伤痕,心念一动:“我隐隐觉得,我可以打开那道门。我的血渗入那玄武石时,我看到那朵魏紫活了,花瓣一片片张开。我想——再试试……” “不可!”韩翊毅然打断韩夫人,“如此凶险之事,我绝不会让你尝试!” 韩夫人心中一暖,两人相守多年,彼此都明白对方脾气,便不再提了,只道:“外面天气似乎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韩翊自是同意,便帮她披好披风出门。院中,传来小孩的哭号声,两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主人家的小娃娃跌倒了。 “你,是阿痕?”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从院子的另一边走来。韩夫人从回忆中惊醒,打量了他半天,不确定地问:“阿柳?” 中年男子很高兴地说:“是啊是啊,我是阿柳!这么多年来,你-点都没变。我可成老头子了,连孙子都有了。”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刚刚哭泣的孩子说,“那小娃儿,前年儿媳妇生的,虎头虎脑,跟我小时候一样!” 遇到旧时的熟人,韩夫人心情开朗了不少,颔首笑道:“是有你小时候的样子,这里是双溪村?” 阿柳答:“是呀,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人哪,总是要叶落归根的,更何况,你娘还在等着你盼着你呢。” 韩夫人笑容一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阿柳叹了口气,面露不忍:“你呀,就当我多嘴吧。这么多年,你娘过得挺不容易的,她性子本就孤僻好强,跟村人也不大来往,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下。 ”你走后的第五年,你娘病得不省人事,要是我再迟发现一两天,恐怕她就没了。我守着她,她说胡话,一直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还哭了……“ 阿柳讲着讲着,自己的眼角也湿了,用袖子擦了两把,继续道:”再后来贼人来了,我劝她走,她死都不肯,说,要是我走了,阿痕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呢?“ 韩夫人浑身颤抖,强忍着的泪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似决堤的洪水流了出来。阿柳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长叹一声:”这世上,怎么有不疼爱儿女的娘呢?你娘啊,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韩夫人用力将眼泪逼回眼中,深吸一口气,问:”我娘,她还在村子里吗?“ 四、父亲 韩夫人阿痕回到小屋,伫立在黄昏的余晖下,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里传来咳嗽声,斑驳得看不清颜色的木门慢慢打开,白发老妇佝偻着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里。老妇像是生着病,路走得格外艰难,一个踉跄就往地上倒去。在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阿痕已经冲上前扶住了老妇。 阿痕的身子僵住了,老妇的身子也僵住了。许久,老妇缓缓抬起头,满是疤痕的脸上平静如昨日:”你……回来了。“ 阿痕回答:”嗯,我回来了。“那二十年的光陰似乎不存在一般,只是离家的少女回家罢了。 阿痕娘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咳咳……“猛烈地咳嗽起来,身子也往下滑,阿痕一把抱住她。觉得不太对劲儿的韩翊上前给阿痕娘把脉:”是瘟疫,阿痕,你放手。“ 阿痕却仿佛没听见,将母亲抱到床上:”相爷,劳烦您给我准备治瘟疫的药。我要守着……娘。“ 母亲的病着实很重,阿痕不管不顾地守着她,一点一滴地讲着这二十年来的事。 ”相爷对我很好,只是如今天下多灾,国库空虚,能帮皇帝和相爷渡过这一难关的,就是前朝景帝陵的宝藏了。我和相爷也是为此而来。“阿痕握着母亲的手,轻轻地说,”娘,你会好起来的,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韩翊站在门口,轻声叹息。 屋内,昏睡中的阿痕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韩翊给她施针,阿痕给她喂药,药水喝了一半被母亲咳了出来,阿痕见她枕边有一块小帕子,急忙取了给她擦嘴。 韩翊眼尖,看到帕子上所绣之物,蓦然睁大了双眼。 这时,阿痕母亲悠悠转醒,无力地对阿痕说:”带我……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阿痕一怔,这是母亲第一次提及父亲,她曾以为,这是一个禁忌,母亲永不会开口。她点点头:“好。” 五、牡丹之王 韩翊用尽了所带的珍贵药材,才让阿痕母亲可以经受住路途的颠簸。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行人朝南而行。在到达景帝陵的时候,阿痕母亲说:”到了。“ 阿痕诧异地看着母亲,母亲却只是让阿痕扶她下车。她颤着脚,艰难地走向那九条白玉巨龙,在玄武墓碑前止了步。 ”娘……“阿痕唤母亲,母亲却只是回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蓦地,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阿痕母亲朝玄武墓门狠狠撞去,刹那鲜血如注,尽数落在墓门上。那墓门如张开血盆大口,母亲的血似泥牛人海,只眨眼工夫便被吞噬得千干净净。 ”娘!“阿痕大骇,上前去拉母亲,母亲却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将她推开,喘着气说:”阿痕……这是最后一件……娘能为你做的事了……“ 阿痕不放弃,韩翊等人也上前帮忙,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伤口太大,而那墓碑吸血的力量太强,只片刻时光,母亲已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阿痕抱着母亲的尸体浑身颤抖。此时,吸饱了阿痕娘鲜血的玄武墓碑透出一股诡异的白色来,墓碑上古老图腾散发着炫目的光华。而在这一圈一圈如涟漪般扩散的光中,魏紫层层叠叠绽放,竟开出了真正的、活着的花! 只是,花中间仍旧没有花蕊。 待魏紫迎风怒放,阿痕看到母亲的身上飘出九道浅浅的光,落在魏紫花心。然后,那里长出了花蕊,金灿灿的,是旭日刺目的色彩! 山间传来隐隐的震动,墓门缓缓打开,金山银海的光亮从地宫中传来。 阿痕呆了,众人也呆了。 ”景帝皇后魏紫,乃牡丹花神后裔,以血肉精魄为养料,能孕育出世间最美的花。这传言竟然是真的……“韩翊讷讷地说。 ”她不但是最美丽高贵的皇后,也是最坚强勇敢的母亲。“韩翊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阿痕,叹息道。 随着魏紫皇后的离世,很多秘密都再不会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当年景帝让皇后跟他一起殉葬时,皇后为了肚中的孩子,在火烧毁自己容貌后,用巫术逃离昭陽官,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为了让女儿平安活下来,皇后本想划花她的脸,可—刀下去后,女儿啼哭不止,她再也狠不下心,便用了青色药物遮掩那将来必如自己一般美丽的容颜。 没有人知道,为了让女儿即便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她忍住心痛,从小训练女儿。那日女儿离家误落陷阱,伤得极重,是她用巫术暗暗替女儿疗伤。女儿的伤好了,可她却因耗尽心神内伤严重,而在女儿面前却装出没事人一般。 也没有人知道,前朝乱贼也不知从何探得她未死的消息,来找她开启地宫时,她狠心将女儿赶出了家门,她们一族人的身上有太多秘密,她不能让女儿被人发现。 在女儿离家的那漫长二十年,她一直珍藏着女儿幼时的小肚兜,肚兜上绣着世问最美的花,魏紫,还刻着八个字:一世长安,一生喜乐。 冤魂迷案 清朝末年仲秋的一天,药材商刘阿坤进入泥山岙地界收药材。正当他走过大路旁的一户住家时,发现屋里有一位年轻女子正袅袅婷婷地朝门外走来。刘阿坤走上前去,正好跟年轻女子打了个照面。只见眼前的女子粉脸生春、明眸含情、娇美灵秀,销魂勾魄。于是,他跟这家丈夫谢土包商量,他愿意出重金让其妻陪他一夜。谢土包禁不住刘阿坤重金诱惑,应承了下来。于是,他随即转回屋里,跟其妻丽荣商量。丽荣一听,要让自己跟陌生药材商野居苟合,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来,便一口拒绝。这时,谢土包跟丽荣说:“唉呀,不就一夜嘛,要知道,你陪他一夜,可是我干一年的收入啊。”丽荣经不住丈夫软缠硬磨,最后终于答应了下来。 这天夜里,丽荣精心打扮,盛装艳丽,端坐堂前等候刘阿坤到来,谢土包便借故避了出去。 刘阿坤先在附近客栈里吃喝完毕,酒酣耳热、一步三摇地哼着小曲来到谢家,当他抬脚刚迈进门槛。眼前情景吓得他灵魂出壳。只见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血淋淋的无头女尸。那女尸虽已身首异处,但看那苗条的身段,必是丽荣无疑。面对惨案,刘阿坤怕引火烧身,于是,他来不及多想,掉转身来拔腿便逃。 破晓时分,谢土包兴匆匆跑来家中取刘阿坤付给他的重金。当他踏进家门,只见妻子的无头尸体直挺堂前,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随即,他便怒火中烧:这罪大恶极的狗富商刘阿坤,即使我妻不从,你也不能杀了她呀,这以后叫我光棍一条怎过时日?想到这里,谢土包便急奔县衙报案。 该县父母官陈县令闻报,问谢土包说:“这刘阿坤有何特征?”谢土包答:“此人左脸颊上有块疤,就是把他烧成灰,我也认得。”陈县令即命衙役将刘阿坤捉来问案。刘阿坤辩解说:“当我跑到谢家,已见丽荣魂归西天,我对丽荣图谋不轨不假,但我并没杀她。说实话,即使丽荣不从,我也不会因此而要了她的命呀。” 陈县令经过两天认真分析和勘查,排除了刘阿坤的作案嫌疑,遂将他放了出去。但一连几天,案子陷入了僵局,陈县令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他的同窗,目下已任知州的耿知府正好巡视路过此地。耿知府与陈县令虽是同窗,但在就学期间彼此便好争高恐低、设局攻讦。目下耿知府作为陈县令的上级,前来巡视,陈县令也只好设宴款待。当酒过三巡之后,陈县令向老同学亮出案件的难题。于是,耿知府便倾力协助陈县令破案。两人虽经过认真分析和勘查,但案子仍然无从下手。正当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昨天晚上,从谢家传出挣扎之声,只听女子大呼‘和尚和尚’!”耿知府闻言,捻须沉吟,苦苦地分析着案情:和尚?天目岭寺庙里据说只有贾和尚常跑出来,莫非是他? 从天目岭到泥山岙,有一处九陰山,这里幽木参天、云气氤氲、陰森荒寥,传说常闻怪兽嚎叫、女鬼啼哭,令人毛骨悚然。这天黄昏,天目岭寺庙里的贾和尚酒足饭饱从九陰山经过。当他进入幽林之地,忽闻十几步外传来一两声女子凄苦的哀求:“和尚还我头来,和尚还我头来!”贾和尚闻声,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酒也醒了一半,脱口回道:“你不要缠我,你的头在村东桥头农家门前的树上。” 蓦地,耿知府和陈县令命衙役当场将贾和尚捉拿。尔后,案件由陈县令主审,耿知府在一旁督审。一声惊堂木响,贾和尚被押上堂来。陈县令厉声责问:“大胆和尚,民女丽荣可是你杀?” 贾和尚自知已无法抵赖,便战战兢兢地说:“是本僧所杀。” “你为何杀人?” 贾和尚只得从实招来。原来,当天晚上,贾和尚路过该地,当他走到谢家门前时,见四门洞开,烛光之下,有一年轻女子盛装艳丽、端坐堂前、美丽绝伦。贾和尚经不住美色诱惑,便冲进谢家扑向女子图谋不轨,遭到丽荣竭力反抗。见自己偷鸡不成,怕再蚀和尚名声,贾和尚便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丽荣性命,并将其首级取下,挂在村东桥头农家门前的树上,以魂淆视线,然后便逃之天天。供述完毕,贾和尚眨着不明就里的眼睛问:“大人怎么这么快就把目标锁定我?那九陰山上假扮女鬼向我索要人头的女子是谁?” 陈县令冷笑一声,说:“你身为出家之人,本应慈悲为怀律守诫训,可你却越规破诫劫色害命。实话告诉你,那向你索要人头的女子自然是本官蓄意安排!” 听到这里,贾和尚颓丧地垂下了头颅。 根据贾和尚的供述,衙役们直奔村东桥头农家门前的树上寻找丽荣首级。然而,树上并没见到头颅。于是,衙役们便准备将这家主人阮老二押回衙内询问。正在这时,阮老二却突然自己闯进衙来报案。他说:“今天早上,我开门突然看见树上有一颗女人头颅,怕惹上官司,就把人头从树上取下,往屋后的山地里掩埋。正当我要刨土时,却发现山地似乎被人挖过。于是,我便顺着松土挖了下去,突然,挖到了一具软软的东西,使劲扒开泥土,却见是一具男人尸体,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是,我扔下那女人头颅就跑来报案。” 这时,耿知府和陈县令都大感意外。陈县令急问:“那死尸都有什么特征?”阮老二说:“慌张之下,我也没怎么细看,只见那苍白的脸上有块疤痕。”这时,陈县令不禁一个激灵,自言自语脱口而出:“难道是他?”耿知府见状遂问:“难道老弟认识这位死者?”陈县令听后,说:“这要等勘验完了才知。”于是,二人遂领衙役们上山勘验。来到现场,果然有一颗被阮老二抛弃的女人头颅,一旁是一具被挖去覆土的男尸。勘验完毕,耿知府问陈县令:“老弟可认识这位男性死者?”陈县令说:“当然认识,他就是被我放掉的江南大药材商刘阿坤。当时,认定他是杀害丽荣的嫌凶,我在审他时,就看到他脸上有块疤,今天一看,果然是他,不知他何故被害。” 当晚,耿知府跟陈县令在衙门的后花园边饮酒 边分析案情。席间,耿知府突然发现陈县令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便好奇地问:“哟,怎没见老弟过去有这么一枚翡翠戒?是谁送的?”陈县令遂答:“是我自己买的。…‘那要不少银两吧?”耿知府再次好奇地问。陈县令随口而答:“不贵,十两。”耿知府听后随而转换话题说:“刘阿坤案已陷入僵局,还望老弟尽快破案。”陈县令听后一脸为难,说:“这是个外地商人,关系一定很复杂。破案,难哪!”见陈县令那副为难的样子,耿知府淡然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然而,令人大感意外的是,两天以后,陈县令却突然被耿知府摘去乌纱,解往州府。待将陈县令押上堂来,他大声责问耿知府,凭什么摘去他乌纱,解往州府来。耿知府还是淡然一笑,说:“老弟,这个事我倒要问你啦。你我同窗一场,还望你从实招来吧!”陈县令闻言大肆咆哮:“你无辜抓人。是要加害于我。”耿知府厉声喝道:“你执法犯法,咆哮公堂,还不赶快从实招来!”“我没犯罪,你要我招什么?”陈县令也厉声回击。这时,耿知府不慌不忙地叫人抬上来一箱纹银,说:“就从它招起吧!”一见银子,陈县令顿时脸色煞白,但仍然说:“这是我多年的积蓄,凭什么说是犯罪证据?”“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喽。”耿知府接着说:“你在审理丽荣被害一案中,发现刘阿坤是个大商人,在假意放了他后,便谋财害命,然后又让衙役将尸体埋到了阮老二屋后的山地里。你一定还会说,凭什么认定这些。其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当阮老二来报案后,你脸色突变,被我看出端倪。在勘验之中,你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一口一个刘阿坤是被人所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而后,你说你戴着的翡翠戒是用十两银子买得,其实,这枚翡翠戒售价二十两银子只多不少,况且,它一般多为江南一带商人佩戴。这最有力的证据是,你从死者处掠来的五百两银子的箱子都没来得及打开,里面有刘阿坤经商时签了名的往来单据。”听到这里,陈县令已是大汗淋漓,“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望耿大人开恩饶我一命啊,只要你肯网开一面,我把这五百两银子都给你。”耿知府嗤之以鼻:“我给你开恩,谁替冤魂开恩?你以为天下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贪财枉法、执法犯法?”听到这里,陈县令已瘫软如泥,像一副没了骨头的皮囊。 至此,两起冤案同时告破,两个真凶也终于在秋后伏法。 段小姐话鬼之半脸婴孩儿 这半脸婴孩本是不应来到这世上的,只因那年幼的陶穆氏犯了过错,而那陶老太太又存了一点善意,才来这罪恶的世上走了一遭,说是走一遭,却只是短短一日罢了,可就这一日,却是有着难辨是非的缘由,仅一日,却也看得到数不清的丑恶。 说起这孩儿,必是要从这孩儿的娘亲说起了,这孩儿的娘亲陶穆氏原是陶老爷的第七房太太,想这陶穆氏嫁与陶老爷时才不过十八年纪,正是春花初绽、柳叶始发的大好年华,可这陶老爷呢,退却了知府一职后就越发的颓败衰老,说起也不过半百的人,却早已乌发全白,总是一副活过了今天未见得明天的样子。自然,这样的因缘是难以续存的,陶穆氏嫁入陶府不足三月,便被发现与柴夫有染。陶老爷发现后大怒,想尽了办法折磨年轻的陶穆氏,鞭策肌肤,致其脓血横流。剜其双目,并覆以蝇蚁为食。虽是折磨,却又整日喂以人参滋养身体使其不得速死,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手段直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整日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陶穆氏,腹中竟还有着一个胎儿!想这陶穆氏整日被至于柴房中暴打折磨,自是不会有人注意她体态的变化,忽的那日,陶府的老太太一阵善念,整整七个月的折磨纵是有天大的恶也还尽了,这般说来,此时死了便是享福了。那陶老太太亲自带着下人们端着一碗毒酒来到柴房,老人本是想送这姑娘一程,可才一见!老太太便大声惊呼起来,直道作孽!众人这才细细端详眼前这血肉模糊的女子,那隆起的小腹里分明是有了活气的。 对于这个孩子,没人知道如何处置才最是合适,依着陶老爷的意思,生下来,剁了喂狗。依着大太太的意思,赐一碗药,大人孩子一并送了去罢了。依着老太太的意思,从现在起,恩怨尽清,孩子若能活着是天意,谁也拦不得。到最后是依了谁的意呢?陶府倒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传出来,人们只是知道才及次日,陶府便多了一个新生的婴孩,且这孩子,是个半脸婴孩儿。 这半脸婴孩一张脸从中线分开,从左半张脸看来,那便是一个活泼可爱,机灵调皮的男娃子,可是从右半张脸看来,那便是一张黑褐色的面皮,没有眼,没有鼻,仅仅一点小小的开口和右半张脸上的嘴连接着。这孩子才一落地,陶穆氏便一蹬腿去了,甚至未曾见这孩儿一眼。同天死去的还有接生婆,比陶穆氏晚了仅仅一刻钟。守在柴房外的下人们说,只听刚有那一声婴儿的哭,随着便是接生婆惊恐的喊声。未及下人们冲进柴房,接生婆已经推门冲了出来,可是还没走出陶府的院门,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天里,一生,两死。这古怪的孩子一降生恐惧就如洪水猛兽般笼罩在岭南村。没人敢随便处置这个孩子,既不敢打死,亦不敢留活。无可奈何的陶老爷想到了段小姐,想当年段小姐的母亲独闯杨氏祖坟,且生下干尸孩儿的事在岭南村一如鬼怪奇谈般流传着,而段小姐也因她母亲的不凡经历被挂上了通灵的名头,从段小姐丧母以来,她的衣食就是靠着算卦看相选风水这样的活计维持的。 段小姐名头确是有些,但能耐实无半分,初见那孩儿时,段小姐也是吓得浑身的汗毛飞炸,汗水直流,可细细端详下去,那孩子有眉目的一边脸上煞是俊美,虽是婴孩,模样尚未成型,可那眼角,那眉梢,既有成年男子方可见的英豪之气,又有女子柔情楚楚的动人模样,如若这脸是完整的一张,那潘安若见到怕也只会羞愧难当。再谈那另外半张脸,那半张脸黑中带红,质地一如枯树死皮,僵硬无华。段小姐心中细想,这孩子也只是个苦命的人儿,尚在娘亲腹中,便随着娘亲受尽了折磨,这古怪的模样分明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哪里又是他的罪过,自古产子多磨难,且他母亲又是垂死之人,产子耗尽心力,死了也是常情。再说那接生婆怕也是胆小吓死的,又与这孩子何干?如此想来段小姐心里便打定了主意,就说这孩儿是陰陽神仙转世,送福报惩恶人,得好生抚养,将来必给陶府带来无尽荣华若…… 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说的,段小姐将这话说与陶老爷听,陶老爷那一条缝的眼睛眨了又眨,终究一拍桌子!“不管,烧了!” 段小姐终究还是没能救下那孩子,陶老爷于闹市中心置一火架,当众乡亲的面烧死了这个半脸婴孩儿。段小姐实在不忍看一个刚刚落地的娃娃被活活烧死,转身便想离去,可那陶老爷却飞也一般朝她跑来,抓着段小姐的衣裳老泪纵横痛哭流涕一如段小姐烧死了他的亲儿子,半晌,陶老爷开口,却道段小姐是陶府恩人,看透天机,知此娃娃为邪物,唯火可除其秽…… 段小姐回到家中,木木然望着碧蓝天空,哑声道:“若这世上真有鬼,怕是会被活人吓死罢。” 其后十三年之中,岭南村共起六场大火,其中有五是为陶家之祸。陶老爷死于最后一场火,死时双眼瞪得溜圆,仿若见到什么可怕的物什。 月容传说 太爷求亲 在广东揭陽黄岐山山腰处,有一处古墓,墓碑上写着“月容墓”。墓里,埋葬的是一名年仅18岁的女子——黄月容。月容墓前,香火旺盛,每天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而关于月容的传奇故事,在潮汕地区广为流传。 相传黄月容出生在扬州,父母早丧,孤苦无依,寄居在扬州广济药行。黄月容相貌秀美,天资聪颖,到十几岁就在扬州小有名气。扬州人都知道扬州广济药行有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黄月容。 明朝天启年间,浙江慈溪男子冯元飙考取进士,被委任揭陽县令。冯元飙赴任时路过扬州,听说了月容的故事,便特的乔装前往广济药行。他想亲眼见识一下黄月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奇女子。 冯元飙走进药行时,就看见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身材窈窕的少女正在柜台前抓药。来抓药的人不少。冯元飙便挑了一个角落坐下,静静观察黄月容。 这一观察,就是两个时辰。其间,冯元飙看到黄月容对待前来抓药的人态度温存,又细心体贴,每一剂药,都要口述一遍,然后又用小纸条写好用法用量。抓药人多,她不急不躁,来来往往药柜之间,也不见丝毫慌乱。这样的稳重行径,的确和她14岁的年龄相关甚远。 直至晌午,黄月容才注意到一直端坐在角落的冯元飙,便上前轻声询问。此时的冯元飙,见黄月容年龄虽小,但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心中顿生爱意。 黄月容前来询问的时候,冯元飙便说自己心跳加速,经脉紊乱。碍于男女授受不亲,黄月容便请来药行老医生为冯元飙把脉。老医生为冯元飙把过脉之后,抬头看了月容一眼。这一眼,让黄月容愣了一下,脸上顿起红晕。随后,她便退入后堂,不再出来。 此时,药店只剩下冯元飙和老医生两人。冯元飙便对老医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又婉转表达了爱慕黄月容的心意,进而求亲,想娶月容为妾。 老医生一听是县令大人,又见冯元飙一表人才,言语谦逊,对他也有好感。老医生说此事还需征求月容的意见再说。冯元飙便留下信物,说如果月容同意,便收下信物,若不愿,就将信物退回即可。之后,他便告辞回到旅馆等待消息。 老医生回到后堂,将冯元飙求亲之事说给月容听。月容说:“观他衣着,平常朴素;听他言语,谈吐不凡。若真是为官者,必是个好官。能侍之左右,也是月容之幸!”话已至此,老医生便知月容心意,遂让人托信给冯元飙,让他择日迎娶黄月容。 冯元飙大喜,定了吉时,备下厚礼,将黄月容娶了过来。成亲后,黄月容便随丈夫前往揭陽赴任。 助夫破案 黄月容虽然年龄小,但聪明过人。冯元飙到揭陽上任后,遇到疑难案件,都会说给月容听。每次,月容都能从丈夫的描述里找到破绽,帮助他顺利破案。 有一次,冯元飙回到家里,愁眉不展。黄月容知道丈夫又遇到了难题,便上前询问。果然,冯元飙说,早上他刚去衙门办公的时候,就有个妇人报案,说丈夫夜半离家,准备渡船过江,上京城考试。可是到了开船时间,丈夫却失了踪。冯元飙命人四处寻找,也没有见其踪迹。 夜里,黄月容待丈夫睡后,便自己翻阅起案卷来。在案卷中,她发现了疑点。案卷中说,过了开船时间,船家来到秀才家敲门。他扣着大门呼叫:“三娘子,秀才可在家?”从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中,黄月容便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一早,黄月容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丈夫。冯元飙来到公堂,命人叫来船家,审问他为何要杀害秀才,如今尸体在哪里? 船家辩解自己未曾杀人。冯元飙一拍堂案:“大胆刁民,你若不是凶手,来到秀才家中,为何开口不喊秀才,反呼三娘子?你必是知道秀才不在家中,才出此口——”船家顿时哑口无言。 此时,冯元飙派出的衙役在船家家里搜出了一袋银子,又在江里打捞起秀才的尸体。至此,船家才不得不承认,人是自己杀的。原来,秀才上了船之后,船家看见秀才身上带着一袋银子,便起了歹念。开船不久,他就趁秀才不备,杀死了他,然后用麻袋将秀才的尸体沉到江底。 船家原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却不想一句失言,让黄月容抓住了漏洞。此案不到二日,便得以告破。冯元飙对月容很是佩服,对她更加疼爱,一回到家里,就钻在月容房里不肯出来。 正室忌恨 看到丈夫对自己疼爱有加,经常和自己呆在一起,月容便提醒丈夫,不要冷落了结发妻子。她说:“妾荷君宠过浓,主母在堂,须加恩遇,以其余逮妾可矣。”黄月容的懂事和胸襟,让冯元飙更加怜惜。 冯元飙告诉月容,妻子苏氏是朝庭命官之女,当初两人成亲是岳父撮合的。不想此女性情乖张,仗着老岳父的权力对自己颐指气使,自己早就受够了她。 话说冯元飙正室苏氏,自从丈夫纳了小妾之后,看着两人日夜厮守,心中很是火大。她妒忌黄月容年轻貌美,又聪明过人,既得丈夫深爱,又得民众爱戴。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对自己是一个天大的威胁。 苏氏多次刁难,哪知月容凡事隐忍,从不在丈夫面前透露半句自己的不开心,也从不出半句关于苏氏的坏话。 本来,人家做到了这份,苏氏应该有所收敛,但她仍然无法容忍丈夫对自己的忽视和冷落,因此决心除掉黄月容。不过因为丈夫一直守在月容身边,苏氏没有机会下手。 冯元飙到揭陽的第四年,被调到离揭陽几十公里远的潮州府任职。冯元飙先行上任,准备安置妥当后再将家眷接过去。 冯元飙走后,苏氏顿觉机会来了。一日,她假装好意,约黄月容到她房里喝酒,说是丈夫不在,她自己寂寞,想和月容说说话。 月容没有多想,就去了苏氏房里。她的丫头被挡在了门外,说是两姐妹说心事话,不便外人在场。 苏氏在给月容喝的酒里下了毒。不久月容毒发,含恨而死。看着死去的黄月容,苏氏还不解恨,拿出剪刀把黄月容的脸一剪一剪剪开。 苏氏告诉管家,二夫人饮酒过量,意外身亡,叫他命人到潮州府报丧。然后,她又把月容身边的丫头赶出府门。 冯元飙接到报丧,无比震惊和悲痛。他匆忙赶回揭陽,却见月容已被草草下葬。苏氏说是天气湿热,怕生瘟疫。 揭陽地处岭南,气候潮湿易发传染倒是实情。冯元飙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相信月容是意外身亡。此后,冯元飙一直郁郁寡欢。 设计除凶 一个夜里,冯元飙正在月容房里哀思。老管家来到冯元飙面前,跪了下去,一字一泪地把黄月容遇害的事情告诉了冯元飙。冯元飙听闻真相,想到月容无辜惨死,死后还遭利剪之刑,顿觉肝火攻心,晕厥过去。 此后,冯元飙对苏氏的态度奇迹般地好转起来,让苏氏十分惊喜,以为丈夫回心转意。她因此觉得除掉月容是一件十分正确的事情。 到了八月中秋,冯元飙告诉苏氏,听说中秋之夜,若是晴空,在榕江南北两河汇集的双溪嘴,能看到天上一月,水中双月的美丽景色。自来揭陽,还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这次想带夫人一起去观赏。 苏氏高兴地答应了。船到双溪嘴,冯元飙和苏氏并肩站在船头,欣赏三月奇观。趁苏氏不注意的时候,冯元飙一把把她推下江去,而后大声呼救,说夫人失足坠江。 双溪嘴,江面看似平缓,江底暗流惊涌。众人忙碌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捞到苏氏的尸体。过二日,冯元飙上书京城,告诉岳父母,说妻子中秋赏月,失足坠江,不幸丧生。 为月容报了仇,冯元飙哀痛之余,亲自到城北的黄岐山,为月容选了一处百鸟朝凰的墓地。冯元飙把月容的尸体迁到此处安葬。下葬之日,天降狂雨,揭陽人民冒雨成群结队前来祭拜。完碑之时,雨停天晴,蝴蝶飞舞,月容的笑颜显露在墓碑之上,栩栩如生。 冯元飙见此,悲痛莫名,再次晕倒在墓前。亲眼所见的人群,惊奇之余,纷纷跪拜。冯元飙醒后,下令在月容墓上方的半山腰,修建“侣云庵”,内铸铜钟一口。冯元飙请当地名士郭之奇写了《侣云庵记》和《月容传》,自己又亲作《钟铭》,一起铸于铜钟之上,以此纪念爱妾黄月容。 不久,冯元飙被调往京城做官,最后官至兵部尚书。自黄月容死后,冯元飙一生,没有再娶。 1644年,冯元飙于宁波逝世。今浙江宁波有明兵部尚书冯元飙墓。 刘海遇狐仙 从前,祁连山下有个叫刘海的小伙,他爹去世以后,就靠他每天上山打柴到市上去卖,买些米面、油盐养活老娘。老娘给刘海炒些炒米、炒面带到山里当饭吃。他饿了吞几口炒米、炒面,渴了喝几口山泉水。 有一天,刘海砍了一阵柴,肚子饿得咕咕叫,浑身没了一点力气,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顺便抓一把炒米丢进嘴里。忽然一阵山风送来一股香喷喷的气味,刘海抬头一瞅,眼前站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他不禁一愣,问道:“你是谁?”姑娘说:“我叫胡翠,就住在观山口,离你家不远,父母去世多年只剩我孤身一人,每天上山砍柴,卖几个钱花。不料今天没砍上几下,刀碰在石头上豁了。砍不下柴来没柴卖,少不了又得几天饿肚子。大哥正好歇息,能不能把你的刀借给我用用?”胡翠说着话伤心地流下泪来。 刘海听她说的怪可怜,当下心就软了,说道:“这位妹子不必伤心,你先坐在这石头上缓着,我顺便去给你砍柴,一担柴费不了多大劲就砍好了。”胡翠忙摇着手说:“哎!那多不好意思,你我生来乍到,怎好叫你费心劳神呢!”刘海说:“富帮富,穷帮穷,苦命人帮的苦命人,有啥不好意思?再说我还是个小伙子呢!”说着捞起砍刀就起身,顺便又递过炒米袋说:“这里有些炒米你先吃几口止止饿。”说毕一溜风钻进山林。没用一顿饭的功夫,刘海结结实实地挑着一担柴走出山林,放在胡翠面前说:“你先挑着头里走,我随后就到,咱俩集上见。”胡翠没说什么,只是向刘海扭嘴一笑,挑起柴担忽忽闪闪地下山去了。刘海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思谋着:这姑娘好大的力气,这么结实的一担柴我挑着都怪吃力的,她好像轻轻松松地不费力。刘海给自己砍够一担柴,急急下山来到集上,东张西望总不见胡翠的面,他想她可能卖了柴回家去了。 第二天,刘海早早上山,他本打算砍两担柴,自己一担,给胡翠一担。可是到得山上,就在昨天他和胡翠见面的地方,放着捆得整整爽爽的两担柴,胡翠坐在石头上耍山蚂蚱哩。刘海走到跟前,胡翠笑着对他说:“这位大哥,昨天你帮我砍的一大担柴卖了个好价钱,今天我也帮你砍了一担,受人滴水恩,当以泉涌报,你就不用去卖力啦!”刘海没啥话说,只好拿出今天特意带来的干粮说:“你一大早出了不少力,给,这是我娘特意烙的干粮,你先吃。”胡翠也没推辞接过干粮说:“话也说了,饭也吃了,忘了问大哥的名字,真糊涂。”刘海说:“我叫刘海,爹爹早就过世,家里只有老娘和我。”胡翠吃完干粮,喧了一阵家常,就和刘海一同挑起柴担上集市去。往日刘海挑柴担下山,总要在中途路上歇缓一两次,今天不知怎地和胡翠说着话,一点也没觉得累,一阵功夫就到了集市。回家的路上也还是精神十足,就这样天天如此。老娘见儿子这些天来欢欢喜喜地出门,高高兴兴地回家,还买来一条首帕、一把木梳叫老娘梳梳头,包上首帕。她想:儿子这些天带的吃头多,也许砍的柴多,卖的钱多才会有这些多余的花销。她问刘海道:“儿啊!这些天娘见你总是莺歌小唱的,又有心思买那些多余的东西,你在外面遇上啥美事啦?”刘海把遇见胡翠姑娘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娘。老娘说:“既然她也是孤身一人,一个姑娘家也怪为难的,你怎不把她叫到我们家来?”刘海说:“妈妈要说叫,明天我就叫她来我家,还不知她肯不肯来。” 第二天卖完柴,刘海说:“胡翠,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我娘说把你请到我家去,她给咱擀面条吃呢。”胡翠没推辞就跟刘海来到他家,刘海娘一见这水灵灵的姑娘,从心底高兴到头发稍上,问长问短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用平日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面擀了顿长面,还炒了沙葱、山芋招待胡翠。从此后刘海和胡翠每天砍柴又卖柴,日子一长,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每天回来胡翠替老娘做饭,给刘海洗衣裳,纳底做鞋,无微不至地关心刘海母子。刘海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对刘海说:“儿啊!以后别叫胡翠跟你上山砍柴了,她一个姑娘家怎能叫她吃这样大的苦呢!”刘海很听老娘的话,他劝胡翠不要再跟他上山去打柴,这天胡翠没去山上。刘海走了以后,老娘说:“翠姑娘,你来我家也好多天啦,我这个穷日子你也亲眼看到啦,你没爹没妈也是个苦命人,你若是不嫌穷的话,就当我的儿媳妇,我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看行不行?”胡翠笑嘻嘻地说:“只要刘海哥不嫌弃我这个没爹没妈的山野女子,我没啥说的。”刘海卖柴回来后,老娘把今天和胡翠商量的事告诉儿子,刘海高兴得一夜没合眼。过了两三天老娘就把他俩的亲事办了。小俩口热热火火,生活虽不怎么富裕,但一家三口心里都很舒坦。没过多久,刘海娘的老病复发,时间不长就离开了人世。 老娘死了以后,刘海照常上山打柴,胡翠在家纺线、织布,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自不必说。有一天,刘海挑着柴担下山,走到山泉边时正想卸下担子喝几口水,忽听背后有人喊道:“刘海刘海快站下,给你说句知心话。”刘海卸下柴担,只见一个老道向他走来,他想:我在这山里打了十几年柴,喝了十几年的山泉水,从来也没见过这位道长。他就问道:“请问道长从哪里来?你怎知道我叫刘海?”那老道说:“家住深山本姓柳,子孙遍山上千口,可恨冤家心狠毒,贫道慈悲把你救。”刘海说,:“我好端端的,要你救啥?”老道说:“刘海呀,刘海!你大难临头,还蒙在鼓里头,我看你脸色发青发黄,你的血快让你的媳妇榨干了,你还不知道哩。”刘海说:“我媳妇和我情深义重,她啥时侯榨我的血来?”老道说:“你媳妇是这深山里的狐狸精,她专为榨你的血才和你成的亲,再过几天就把你的血榨干了,等你一死她就得道成仙。”刘海说:“我不信她会害我。”老道说:“今晚睡下你愉愉看她的后脑勺上有三根黄色狐毛。”刘海半信半疑。晚上睡下,刘海假装给媳妇头上捉虱子,果见有三根黄色毛发,又硬又粗和其他头发不一样,刘海着实害了怕,离他媳妇远远地睡下。天一发亮他说上山去,只见那老道坐在泉边的柳树下。刘海上前急忙跪下叩头说道:“请道长救我一命。”老道说:“你今天回去假装肚子痛,任你媳妇怎样调理你都说痛得要命,躺在地上打滚,等你媳妇吐出一粒仙丹喂到你嘴里,你就把仙丹咽到肚里。她没了仙丹就不再祸害你了。” 原来这老道是山泉边的柳树精变成。只因这十几年来刘海在山里打柴,把山林里的柳子柳孙砍掉不少,柳树精怀恨在心,总想报复,但有那狐狸大仙护着下不了手。近几月来见狐狸大仙和刘海成了亲,又不常来山里,柳树精认为机会到了,他想借狐狸大仙的仙丹来个一箭双雕:狐狸大仙没了仙丹必死,刘海吞下仙丹邪气攻心必死。因此它谋划了好几天,才想出这条毒计来。 刘海今天没上集市,他挑着柴担一出家门就叫喊肚子痛,胡翠问他怎哩,他说是刚把山泉水咽下去肚了就痛开了。胡翠又是给他揉,又是拿姜汤给他喝,越调理他越说痛得厉害,最后竟在地上直打滚,急得她团团转,又听刘海喊道:“哎哟!痛死我啦!胡翠,快救救我呀!”胡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想:要让他肚子不痛,除非口含我的仙丹不成,可他是凡人呀,万一不小心把仙丹咽到肚里,不但止不了他的肚子痛,反而会使他丧命。可是眼前的情景不得不使用仙丹了,她说:“刘海哥!我有一粒药丸你含在嘴里,肚子就不痛了,可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咽下去。”刘海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她让刘海张开嘴,把仙丹吐到他嘴里。“咕噜噜”刘海把仙丹咽下肚里,随即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这药丸真灵,刚到嘴里肚子就不痛啦!”可是他看胡翠却脸色煞白,坐在地上直打颤,老半天才流着眼泪说:“你一定是听了别人的调唆,才做出这自己害自己的事来,你说是不是?”刘海看着胡翠痛苦的样子,又回想和她认识到成亲以来,二人相依相伴,恩恩爱爱,一点也看不出她谋害自己的迹象,自己也丝毫没有血液被榨去的感觉。于是他把在山泉边遇见一位道长及他说过的一席话向妻子和盘托出。胡翠哭泣着说:“刘海呀!你中坏人的奸计啦!那道长是柳树精变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山林砍柴,砍掉不少柳家的当家户族、子孙后代,那柳树精天天都想谋害你为柳家报仇,要不是我在暗中保护,你早就成山中的野鬼了。我确实是狐狸,不过在观山口修炼了五百年,已经修炼成仙,你咽到肚里的就是我炼就的仙丹。我没有了仙丹三日后必死,你是凡人吞下仙丹邪气攻心,三日后也必死。我死了不要紧,我肚里还怀着你刘家的后代,那柳树精多狠毒呀!他要叫你刘家绝后断根呀!”胡翠越说越悲伤,脸色越发苍白。刘海听到这里如梦初醒,他捶胸顿足,泪如雨下,打了自己几个嘴巴说:“我好糊涂呀!胡翠呀胡翠!难道我们要等死吗?一点救星也没有吗?”胡翠说“救星有是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刘海说:“命都不要了还说啥胆量不胆量。”胡翠说:“你把板斧磨得快快的,到山泉边去把那棵柳树砍倒。树倒了以后你调头就跑回来,走不出百步你千万不要回头看,有人叫你,也不要吭声。走出百步就没事了,你回过身去见那断树的树心有一汪闪闪发红的水珠,你把水珠吸进肚里就赶快回家。”刘海把媳妇交代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吃、吃、吃”一阵磨快大板斧,就往山泉那里跑。刚进山口就听一声呼啸,从半山坡冲下一只猛虎,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他凭着多年打柴练就的一身力气,抡起板斧迎着猛虎冲去。经过一阵激烈的搏斗,猛虎咆哮着逃上山去。还没等刘海回过神来,眼前又出现一条碗口来粗的大蟒蛇,吐出血红的舌头,直立起来又扑到他的身边。刘海和山山岭岭打了十几年交道,还是头一回遇见大蟒,吓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顾上多想,照着蟒头就是一板斧。忽然一股黑风就地而起,蟒蛇就不见了。走不多远,又见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汹涌澎湃,波浪滔天的河水着实叫人看着害怕,刘海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没有啊!这山路我走了十几年,路边的一草一木,每块石头我都认识,今天哪来的大河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连鞋带衣裳跳到河里,使尽浑身力气向河对岸扑去,汹涌的河水并没有把他吞噬,被他顺顺当当地征服了。 刘海冲破三道难关,大步流星地来到山泉边,抡起板斧“嗨、嗨、嗨”三下五除二,就把老柳树砍倒了。他调头就往回走,只听得身后喊道:“刘海刘海慢些走,当心前面栽跟头。刘海刘海回头看,身后丢着百串8钱。”刘海只顾数自己的脚步,……九六、九七、九八、九九、一百。数完一百步后,他返身来到山泉边,果见断树的树心有一汪闪闪地发着红光的水珠,刘海牢记媳妇的话,一下趴倒在断树桩上,一口把那水珠吸进肚里,这才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只见胡翠失神地躺在坑上。胡翠说:“你吸进肚里的水珠是柳树精修炼的精灵珠丹,过一会你就会发恶心呕吐吐出我的仙丹,这就叫以邪攻邪,我们一家就得救了。果然功夫不大,刘海一阵恶心,吐出仙丹还给胡翠,小两口欢欢喜喜,重开笑颜。 自这以后,刘海不再上山打柴,他和胡翠在观山口前的荒滩上开出一大片田地,种上庄稼,又引来山泉水溉灌,年年都有好收成,日子也渐渐富裕起来。 讲述者:李德安观山口藏民 疑杀 一、顶替 女捕头周紫淇被县令贺大人召入县衙书房商谈要事。贺大人告诉紫淇,荆城县的邻县——云县最近出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有一个卖豆腐为生的中年人叫白胜,因为不堪病痛的折磨自杀而亡,他年轻漂亮的老婆申宝莲一个月后就嫁给了城中富豪公子皇甫庆。白胜的独生子,一直在京城一家大药材行做学徒的白马,千里迢迢赶回来奔丧,却声言白胜是被皇甫庆和申宝莲下毒害死的,并将二人告上了公堂。这件事在云县引起轰动,百姓议论纷纷。 云县县令云晋大人为此很是头痛,前天特地约贺大人到百花山散心,途中看到一个女子因为中暑昏倒在路边。他们把女子救醒一问,竟然是申宝莲二十年未见的远房堂妹申玉莲,特地到云县投靠堂姐的。云大人当时就有了主意,申宝莲与这个堂妹六七岁分开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不会认得她的容貌,故此想借荆城县的女捕头周紫淇到云县冒充申玉莲,进入皇甫庆家中暗中调查这件疑案。 周紫淇一听,当即表示义不容辞。贺大人就带她去和申玉莲见了面,了解了一下申家的家族情况和她们堂姐妹之间的童年往事。三天后,周紫淇就改了装扮,来到云县皇甫庆的豪宅大院家中。 申宝莲对玉莲的到来欣喜万分,特地与皇甫庆设宴为堂妹接风。周紫淇见那皇甫庆相貌英俊,风流倜傥,申宝莲明艳照人,尤其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人才是天生的一对,怪不得那卖豆腐的白胜一死,申宝莲就迫不及待地改嫁了。 申宝莲笑道:“小时候,我和玉莲的感情最好,想不到一分开就是二十年。”周紫淇试探道:“堂姐,我一到这里,就听说了您和白家之间的那件官司,坊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您就一点也不担心?” 皇甫庆冷笑一声:“那都是姓白的小子无事生非!堂妹,你怎么净提这种扫兴的事儿!” 申宝莲微微一笑:“玉莲也是关心我们。不过我们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紫淇见这两人口风甚紧,不好再多问,只得先与宝莲把酒叙旧了。 二、暗查 这天深夜,周紫淇换上了夜行衣,摸到皇甫庆的睡房门外,只听得申宝莲叹了口气道:“方才在晚宴上玉莲问我担不担心官司的事儿。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真怕……毕竟,要不是因为我,白胜也不会死!”皇甫庆冷笑道:“那是他自己找死,怨得了谁!莲妹,你别胡思乱想了,不会有事的!” 申宝莲道:“庆哥,明天我想去看看白大娘,她刚经历丧子之痛,又年老体弱,白马一直忙着为官司奔走,未必照顾得了她。”皇甫庆道:“也好,明天多带点燕窝过去。夜深了,我们休息吧。”说着,灯就灭了。 周紫淇悄悄回到自己房中,这个夜晚她失眠了。申宝莲要去探望白母,究竟是心地良善、真情流露,还是装腔作势、收买人心呢? 第二天上午,申宝莲提了一篮燕窝和糕点,要堂妹陪着去见白大娘,周紫淇自然是求之不得。两人来到白家,就是一个小小的豆腐坊,很是贫苦。申宝莲朝白母叫了一声:“婆婆,最近天气太热,咱家又小又闷,我不放心,来看看您,我还带了燕窝来,给您补补身子。” “申宝莲,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只听得一声怒喝,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怒骂道,“你到这里惺惺作态干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申宝莲辩解道:“白马,你想歪了,真的是你爹因为久病不愈轻生的……”白马抡起申宝莲拿来的篮子,一下子扔到外面:“这些话留着上公堂说!现在你给我滚!” 申宝莲也变了脸色,与白马吵了起来。白大娘不堪其扰,翻了翻眼睛,晕了过去,白马连忙把她扶到里屋床上。周紫淇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劝申宝莲先回家,自己留下来帮忙救醒白大娘。申宝莲也没有办法,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周紫淇颇通医理,她掐了几下白大娘的人中,又在她太陽穴按了按,白大娘就悠悠地醒过来了。白马非常高兴,向周紫淇道:“小姨,谢谢你!” 周紫淇微微一笑:“白大娘一定是因为天气闷热,又急火攻心才会晕倒。你家有纸笔没有?我写个解暑降温的方子,你去药铺抓几味药,回来煎了给大娘服下,就会好了。” 白马急忙找来纸笔,周紫淇就写了个方子。白马在京城的大药材行当了两年学徒,见上面开的都是薄荷、金银花之类的清凉解暑的药材,正是对症,就放心去抓药了。 周紫淇向白大娘询问申宝莲的为人,白大娘重重叹了口气道:“我老了,身体不好,宝莲平常端汤送药的,也算得上孝顺。家里家外都要靠她拾掇料理,还要在豆腐坊里帮忙卖豆腐,也算得上勤快。可惜就是不守妇道,与那个皇甫大官人眉来眼去的,我儿子就算真是自杀的,一半是因为得病,还有一半是被他们气的!”周紫淇心里有点底了,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就起身告辞了。 周紫淇没有直接回皇甫大宅,她来到了云县的县衙,绕到后门,施展轻功翻墙进去。 三、解疑 周紫淇来到知县云晋的书房,云晋正好在里面。云晋见紫淇来了,很是高兴。紫淇把这两天探查到的一些情况跟云晋说了,然后问道:“云大人,那个白马到底是根据哪几点来指证白胜是被毒害而死的呢?” 云晋打开此案的卷宗,抽出一张纸来:“你先看看,这是白胜的遗书。” 紫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白马吾儿,爹身患绝症,痛苦难忍,只有自杀才能不受病痛折磨。希望你日后能够成材,要好好照顾奶奶,请她原谅我不能再向她尽孝了。” 紫淇道:“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云晋解释说,问题出在“白马吾儿”的“马”字上。据白马说,他小时候学写自己的名字,“马”字的四点底,他总是错写成三点。白胜爱跟儿子开玩笑,每次给儿子写信的时候,故意也把“马”字下面写成三个点,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小秘密,旁人并不知道。而这封遗书中“白马吾儿”的“马”字却写的是正常的四点底,所以白马认为这封遗书是假的。虽然字迹很像,但凶手并不知道这个小秘密,所以就露了马脚。 而且白马说发现他爹尸体的时候,屋子的门窗都是紧闭的,这极其反常。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那间屋子更是又小又闷,白胜又素来怕热,每年夏天都会开着门窗睡觉。一定是凶手怕毒死白胜时发出声响,事情败露,才紧闭门窗的。而且白胜是中毒死的,衙门又查到申宝莲在药铺里买过砒霜,说是要毒老鼠。总之在白马眼里,案子疑点重重,他一口咬定是申宝莲与皇甫庆恋奸情热,谋杀亲夫! 周紫淇道:“我今天也看到了,白马与申宝莲的关系并不好!”云晋告诉周紫淇,七年前,白胜的豆腐坊生意还不错,但白马的娘在这一年病死了。为了照顾老娘和幼子,他用尽所有的积蓄帮债台高筑的申家还了债,才娶到了申家的独生女儿申宝莲。但白马一直都不喜欢这个继母,正好两年前有人介绍他去京城的大药材行当学徒,他就离开了家,平日只和父亲书信联系。申宝莲和皇甫庆的事,应该就是白胜在书信中告诉儿子的。 周紫淇和云晋聊完了案子,就告辞回皇甫家了。申宝莲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周紫淇趁机道:“堂姐,白大娘跟我说,白胜患的是一种罕见的肝病,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是您巧遇上一个外地的神医,给开药诊治的。” 申宝莲叹了口气:“那位孙神医是庆哥的朋友,说白胜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治是治不好了,只有喝他的药延长些时日而已。那个药是有毒性的,主要靠‘以毒攻毒’清他的肝毒,每次都只能喝一小碗,喝多了反而会丧命。我每次给他端药过去,他都把我推出屋子,关上门自己喝,生怕我会害他似的!” 周紫淇问道:“那能不能找那位神医出来作证?你们如果真想害白胜,又怎么会特地找神医来给他治病呢?”皇甫庆叹了口气:“可是我那个神医朋友给白胜开了药之后又到处云游去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他。他这个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最喜欢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周紫淇头脑中灵光一闪,惊叫一声,“我明白了!” 三天之后,一干涉案人等都被县令云晋传到了公堂上。当周紫淇穿着捕头的公服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周紫淇对申宝莲道:“你的堂妹申玉莲,现在正在荆城县衙,等案子结束,我们会派人护送她来见你。我是荆城县的捕头周紫淇,是云大人借调我到这里来侦办你们这件案子的。经过我数日来的探查,此案的真相是,白胜是自杀的!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疑点指向这是一起毒杀案,是因为白胜在故弄玄虚!他故意让申宝莲去药铺买砒霜毒老鼠,故意在遗书上留下破绽,写了一个正确的‘马’字;故意紧闭门窗再自杀,所做的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嫁祸给皇甫庆和申宝莲,使他们成为杀人凶手,在自己死后还要泄愤!” 周紫淇出示了药铺老板的账册,上面记载着当日申宝莲的确买了砒霜,但她只买了五钱,而事后在她房中搜到的砒霜也正好是五钱,分毫未少,她拿什么去毒白胜呢?而且一个人真要下毒的话,绝不会笨到自己亲自出面去买砒霜的! 紫淇又传孙神医上堂。他是皇甫庆的朋友,特地被请来给白胜治病的。他曾告诉过白胜,给他开的药是以毒攻毒,决不可多喝。白胜见自己时日无多,心中又怨恨申宝莲与皇甫庆之情,不甘心自己死后他们双宿双栖,于是就设下这个局! 周紫淇拿出一个豆浆桶,说这是在白胜床底下找到的,这个桶的内壁布满了药渍,已经快积到桶口了。经孙神医辨认,该药渍就是他开给白胜的药所留下的。 紫淇据此得出结论:白胜每天拿到药,都把申宝莲赶出屋子,假装喝药,其实是把药倒在了这个小豆浆桶里。等到积存了六、七碗药后,他就一口气全喝下去,再故布疑阵,栽赃陷害!这不是一个他杀做得好像自杀的案子,而是一个自杀做得好像他杀的案子,死者故弄玄虚,目的就是要申宝莲和皇甫庆成为凶手,为他陪葬! 话说到这里,已然真相大白,白马也无话可说。正式结案后,周紫淇就要回荆城县衙交差了,申宝莲与皇甫庆特地到驿站来送她。 申宝莲感激道:“周捕头,谢谢您不被世俗的舆论所左右,将此案探查明白,还我们一个清白。世间的官差要是都像您这样公正和能干,老百姓就有福了。”周紫淇微微一笑:“你过奖了。我看得出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富贵不是罪,追求真爱也不是罪,只有为富不仁、虚情假意才是不可饶恕的!可惜这个世界上,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并不多啊……” 兰若心 1. 木头之所以不能用来打造做饭的铁锅,是因为它不是那块料,亦如,宁采臣之所以考不中功名,也因他不是那块料。他从17岁开始考,一直考到22岁,连续考了五年,连个秀才都没混上。到了现在,他只要一看到那些八股文,就头晕恶心,几乎要把大前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有好几次,他都想对母亲说,不考了,弃儒从商,哪怕专门收账呢——宁采臣收账可是很有一套的。除了收账,他还十分有经济头脑。 比如最近他就有个受惠一生的计划。他常到三十里外碧涛林北面的镇上去收账,因此也认识镇上不少人。听说,镇上最有钱的聂员外的独生女儿死了,未嫁的女子是不能葬进祖坟的,不能葬进祖坟就会成为冤魂野鬼。聂员外爱女心切,于是想给女儿办一桩冥婚。只要他宁采臣抱着灵位拜拜堂,然后再把聂小姐葬在自家祖坟,就能成为聂家名正言顺的女婿,等聂员外百年之后,整个家业就都是他的了。 可这事却万万不能跟他母亲张口,每次站在母亲床前,看到她盘着小脚日夜纺线织布供自己读书,那话就又如大前年的年夜饭般,穿肠而过、历经几世轮回继而烟消云散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母亲寄予他的厚望,似乎也是他们这种穷书生唯一的出路,就连那一身傲骨的蒲先生亦不能免俗。 母亲常把蒲先生挂在嘴边,且自相矛盾。她一会说,你瞧瞧人家蒲先生,19岁就考中秀才,还是三试第一!你要好好向蒲先生学习!一会她又抿着皱纹横生的小嘴说,你难道要像蒲先生一样,考了快三十年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过了一会,她又说,你学学人家蒲先生的毅力,看看人家都考了多少年了! 蒲先生是宁采臣的正面教材,同时又是他的反面教材。他只要一听到“蒲先生”三个字,就会有一股怨气从那生了老茧的耳朵里顺流而下,直入心房,浑身都不自在。有时候,他恨不得“蒲先生”这个人立刻从世界上消失,哦不,确切说,他恨不得“蒲先生”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当然,他的愿望没有成真,否则我们就不能看到流芳百世的《聊斋志异》了。 其实,莫说娶个灵位回来,就算是他替人收账,母亲原本也是反对的。她老人家认为这差使说起来实在很难听,还经常被人骂作“讨债鬼”,更为重要的是,等日后他考取功名做了大官,这将成为他的“政治污点”,会影响仕途的。可是后来连蒲先生都搞起了副业摆起了茶铺,所以对于宁采臣收账的差使,母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在儿子做大官前,饭还是要吃的。 说起来,宁采臣也算是茶铺的常客,每次去收账前,他总要到那里坐一坐,喝一口粗糙的清茶,蒲先生对他也十分欢迎,因为只要他一去,总是说些不吉利的话赶跑喝茶的客人,蒲先生喜欢他这样。个中缘由,说起来颇有几分哭笑不得。本来蒲先生开这茶铺是要贴补家用的,可当年三试第一的秀才开茶铺说出去总不体面,于是他灵机一动,给茶铺取名“聊斋”,并传出话去,在这里喝茶的人只要能讲好听的故事给他做文章素材,就可以免去茶费。这么一来,开茶铺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做文章了。没想到,人人都是有了故事才到这里喝茶,真正能给茶钱的寥寥无几,他这茶铺非但不能贴补家用,倒要拿家用来贴补茶铺了。 如此这般,蒲先生想不写故事都不成了,也亏得如此,我们才能读到《聊斋志异》这么好的小说——扯远了。 2. 这次,宁采臣又要去收账,路过蒲先生的茶铺时,他照例去坐一坐,替蒲先生赶赶客人。当时,有个酸秀才模样的人正坐在板凳上讲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热腾腾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喝的蒲先生手都颤了。他一见到宁采臣,马上冲他使眼色。可是宁采臣一听那故事就入了迷,完全忘记自己的重要使命。 故事说有个村民为儿子娶妻,喜酒喝道一半,新郎去如厕,却发现新娘悄悄从新房溜了出来,新郎好奇就尾随新娘而去,越走越远,最后竟走到一个大户人家门前。新娘说这是她的娘家,要新郎在这里住几日。新郎不好推脱,就住了下来。而新郎家里那边,喝酒的客人们发现新郎去厕所总也不回来,以为他偷偷溜到洞房,就到洞房去闹,进去才发现,只有新娘一人在,新郎却不知去向。 听到这里,宁采臣忍不住问:“新娘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洞房里?” 另一位蹭茶喝的人说:“那勾走新郎的人肯定是个女鬼了。” 那人又要了一杯茶,神采飞扬地继续讲道:“这位仁兄说对了。新郎家里人见儿子许久未回,就报了官,可是报官也没用,过了半年还是找不到新郎。半年后,新郎终于回来了。他回家后说自己这半年一直住在老丈人家里,大家都不信,就令他带路去看。新郎照原路找到老丈人家,却发现那里是一座荒坟。” 听到这里,宁采臣长长吸了一口气,蒲先生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讲完了,茶都快被他喝光了),他轻轻咳嗽了声,边悄悄冲他眨眼边说:“采臣,这又是要到哪收账去?” 宁采臣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急忙说道:“三十里外碧涛林的兰若寺。”此话一出,刚才讲故事的酸秀才大惊道:“兰若寺?!不能吧?!当年满清入关,屠城扬州,血洗山东。当时义军和清军会战的地方就在兰若寺,义军全部被清军所杀,连和尚都没留活口,自此兰若寺就成了荒寺,听说一到深夜就闹鬼,诵经的声音凄婉惨烈……你到那里收什么帐?” 宁采臣微微皱起眉头说:“难道我见鬼了?上次去那里,我见到的可都是漂亮的姑娘哪!” 那人不屑道:“寺里怎么会有姑娘!做梦了吧你!” 宁采臣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会是做梦呢?那日从寺中出来的时候,姑娘们还托我给她们找如意郎君呢!难道她们和你刚才故事里那样,都是女鬼吗?不会啊……”他边说边装模作样地翻随身的布兜:“你们看你们看,我这还有信物呢,有一位姓聂的姑娘,说谁看到这信物,她晚上就找谁做郎君去!” 旁边一人说道:“姓聂的姑娘?聂员外的千金不是刚刚死了么?!” 此话一出,还不待宁采臣把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人们就一哄而散了。 蒲先生感激地冲宁采臣笑了笑,半开玩笑道:“难怪你每次都能要来帐,这么荒唐的事情都被你说得跟真的似的,难不成你真的要去兰若寺讨债?恐怕讨的是人命债吧!哈哈!” 宁采臣附在他耳边说:“当然是真的!” 3. 是真的才怪。不过,他到镇上去收账,要路过兰若寺倒是真的。 兰若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虽然庭院残败,看上去十分凄凉,但并没有什么冤魂野鬼,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 不过,他倒是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狐妖女鬼,那可是他们这些穷书生莫大的福音。你想啊,正当你穷困潦倒抑郁而不得志的时候,突然有个美女出现了,陪你读书写诗下棋,不需要媒妁之言,也不要你的钱,甚至连妻子的名分的不要。不但如此,有时候还会倒贴钱帮你考取功名,多美好的事啊! 眼下,就有这么美好的一桩事摆在宁采臣眼前,可惜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咽口水——说服母亲同意他娶个鬼妻,简直比见鬼还难。 宁采臣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一路唉声叹气,不知不觉走到了兰若寺外。当时正值正午,他走得筋疲力尽口干舌燥。他记得这寺中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一口深井,虽然荒废已久,井里也难免有淹死的野狐狸死耗子,但这丝毫不影响井水的清凉。 因为刚在聊斋听了那个恐怖的女鬼故事,他心底其实有几分害怕,但想到这青天白日的,料想鬼怪也不敢出来作祟,于是他就径直走近了兰若寺。 古井在兰若寺的后院,绕过颓废的佛堂,他站在太陽地里,赫然愣住了。古树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大半的院落,树荫下的那一片天地显得略有几分陰森。更为陰森的是,古井边上站着一个青衣女子,羸弱的身躯,苍白的面孔——连嘴唇都是那种干巴巴毫无血色的白。她双脚踩在井沿上,将一根破烂的草绳搭在树枝上,那草绳早已结成了环,就等她把脖子伸进去。这种死法真是万无一失,就算绳子断了,她掉进井里也是必死无疑。 宁采臣咽了咽吐沫,其实口干舌燥的他早已没有吐沫可咽了,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咽了一口又一口。 难不成真见鬼了,他想。 那女子见到他,也是一愣。 “姑、姑、姑……”自恃很有口才的他,一下子竟结巴起来。 那女子悠然叹了口气:“我看公子年纪比我还要大几岁,何以叫我姑姑?” “不是……我是说姑娘……姑娘你……”宁采臣本来要后退几步的,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 “公子不必拦我……” “我不拦……姑娘要用绳子打水喝,也得为绳子套上桶才行啊……” 那女子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哭笑不得道:“公子看我像是要喝水的样子么?” “难道姑娘不是想打水喝吗?”鬼都知道,宁采臣在装傻。那女子当然也知道,于是她不再说话,闭起眼睛就要钻到绳环里。 “等一下!”宁采臣大叫道:“姑娘可否待我喝上几口水再去荡秋千……” 那女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干脆说道:“我既不是要喝水,也不是要荡秋千,我这是在寻死,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宁采臣想,死了才是鬼,既然这女子要寻死,可见她还没变成鬼。于是他壮着胆子说道:“姑娘大好年华,何以寻死?” 谁知他这一问,那女子竟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宁采臣一下子慌了手脚,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哄过哭泣的女人。他既没有殷实的家境,亦没考取过功名,因此方圆几里的姑娘们都懒得到他跟前哭。他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可她老人家似乎早就忘记眼泪是咸的了,因此,宁采臣丝毫没有哄女人的经验。 还好那女子似乎不用他哄,她哭着哭着就跌坐在井边,全然忘记了寻死大计,边哭边骂,边骂边说。她说她是附近镇上殷实人家的千金,前些日子邂逅了一个侠客,两人一见钟情说好了私奔。她把自己的私房钱连同从母亲那里偷来的金银首饰给了那个侠客,让他在兰若寺等她。结果她晚上偷偷溜到这里时,却不见那侠客的踪影。一连等了几日,他似乎人间蒸发了。此刻她已无颜回家,却又没有去处,只好一死了之。 宁采臣叹口气道:“姑娘怕是野史杂闻读多了,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侠客?!那些所谓侠客,不是土匪便是流氓,要不就是天地会的乱党。” 那女子本已哭得筋疲力尽,听他这么一说,又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宁采臣慌乱道:“姑娘莫哭,莫哭。我帮你想办法。”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干粮:“我要到附近的镇上办事,本来可以带着你一起去的,可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这些吃的我给你留下,你在这里等我。我最迟明天回到这里,然后……”他本来想说“然后带你回家的”,可是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妥,于是转而说道:“然后我再帮你好好想个办法。” 那女子道:“只怕公子也会如我那负心人一般,一去便不再回来了。” 宁采臣凌然道:“我好歹也是读书人,绝对不会和那些地痞流氓一样辜负你” “公子若是辜负我,我便真的跳下去。” 宁采臣道:“我不会食言的,否则就让我生生世世被你的冤魂纠缠不清。” 4. 他赶到镇上时,已是黄昏,小摊小贩们边收摊边打骂着哭闹的孩子,宁采臣心烦意乱。 路边,一个屠户拿着油腻腻的刀指着自己哭泣不止的孩子骂道:“再哭!再哭就把你送到兰若寺喂女鬼去!”那孩子一听,哭声嘎然而止,喏喏地扯住屠夫的衣角,攥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被扔到兰若寺。 宁采臣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问道:“这兰若寺怎么会有女鬼,就算有,也是死在清军刀下的义士吧,难道这义士里也有女的?” 屠夫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聂员外的千金前不久私奔不成,自杀死在那寺里了,上吊死的。” “不会吧……”宁采臣的心一下子变得颤悠起来。 “怎么不会?!”屠夫眉毛一挑:“很多人都在兰若寺外听到那女鬼的哭声了!” 宁采臣觉得天一下子完全黑了下来,想不到他竟真的大白天见鬼了。由于常在蒲先生的聊斋耳熏目染,他对鬼魂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据说那些含着冤屈自杀而死的人,灵魂会被困在死去的地方,重复着死亡的动作。而且这种鬼魂会永远不得超生,除非找到替死鬼。 想到这里,他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虽然他有心娶聂员外的女儿当鬼妻,但这件事情的前提是世界上没有鬼。他宁采臣就算对妖狐女鬼幻化的美女艳遇再怎么向往,也不愿搭上自己的小命。所谓叶公好龙,意思大致就是如此。 那一晚,他破例没有到镇上的亲戚家借宿,一想到他将独自睡在那个偏僻杂乱的别院里,他就忍不住颤抖。于是那一夜,他这个讨债鬼蜷缩在镇上唯一的赌坊,在赌鬼们的嘈杂声里,忐忑不安恍恍惚惚将睡未睡。 次日一早,他草草收了帐,心神不定地匆匆往家赶。可刚走出小镇,就又折了回去——兰若寺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不敢走。 她要是守在兰若寺门口怎么办?她要是偷偷跟在他身后回了家怎么办?她要是硬拉他当替死鬼怎么办?那段他曾经往返无数的路,一下子变得陌生又恐怖,充满了荆棘。 他就这样惶恐地在小镇上徘徊游荡者,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聂府门前。聂府门口悬挂着凄惨的白灯笼,透过门口望去,里面也是一片肃然。 一个穿着孝服的家仆探出头来,漠然道:“这不是讨债书生宁采臣么?我家老爷太太可没欠什么人的债。” 宁采臣忐忑地问道:“敢问聂员外招到女婿没?”他本来想,倘若聂员外招到了女婿,那么他路过兰若寺再遇女鬼时,也好对她有个交代,她想缠就缠着她的夫婿去,想找替死鬼也找那夫婿去,那样他就可以脱身。谁知家仆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听他这么一问,一溜烟跑进院子,然后扯着聂员外出来,指着宁采臣道:“老爷,这位宁公子要应征当姑爷。” 聂员外上下打量着宁采臣,虽然他衣着寒酸,倒也一表人才,况且又是读书人,说不定日后还能中个状元什么的,到时候不但聂家跟着沾光,亦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爱女了。 聂员外微微点头:“宁公子对小女、对聂家的恩德,老夫定会铭记在心。倘若这桩婚事成了,我就算倾尽家财,也会供读你取得功名,弄得一官半职。” 宁采臣本来还急于解释,但一听聂员外的话,他又犹豫了——这条件太诱人了,或许值得赌一把。 聂员外见他犹豫,又急忙说道:“宁公子不必担心,老夫说话算数。待小女的尸体一经找到,就立刻给你们完婚。等小女安葬在宁家祖坟后,我马上兑现我的诺言。” 宁采臣一愣:“令爱的尸首还未找到么?” 聂员外黯然道:“只在兰若寺的大树下找到她的一件衣服,只怕是寻死后,尸骨已被野狼狐狸叼去了……” 宁采臣道:“兰若寺的古井,可否派人打捞过?” 宁采臣想,倘若他帮她找到尸骨,好生安葬,那也算不辜负她了,她的冤魂自然也不会再纠缠着他不放。 5. 可惜,他们并未在兰若寺的古井打捞到聂小姐的尸体;可喜,他们在兰若寺找到了聂小姐的人,虽然苍白无力奄奄一息,但绝对是活生生的。 他们曾在兰若寺发现她的衣物不假,他们曾在兰若寺外听到她的哭声亦不假,只是她没有死。她一直躲着他们,等着她心目中的英雄回来找她,从此远走高飞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倘若等不到,她也再无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可见,未经世事的少女还是少看一些武侠言情小说为妙,免得误了终生。 英雄美人的爱情终究只是传说,柴米油盐蓬头垢面的婚姻才是实实在在的。这一点宁采臣一直都看得很透彻,所以他之前才会有弃儒从商的打算,所以他之前才会有娶聂小姐灵位的念头。 所幸此时,他没有必要再抱着灵位入洞房了,虽然聂小姐——聂小倩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但也是眉清目秀,最起码,总好过一块硬邦邦的木头牌儿。 只是婚后的聂小倩一直神情恍惚,飘飘忽忽的,那漂亮的脸蛋,任凭怎么调养,也调不出一丝血色来,就连嘴唇也如他们初见那般苍白,嘴角还起了皮,就如一具即将干化的老尸。每到夜晚,宁采臣企图用自己的柔情温暖她时,她瘦骨嶙嶙的躯体就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似乎只要他一碰她,就会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更令宁采臣不安的是,每日深夜,她都会悄悄起床,穿着寝衣,拿起一条白绫,飘到兰若寺。而宁采臣就如最初故事里的新郎一般,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孤魂野鬼一般在兰若寺游荡,然后把白绫挂在树枝上,站在井边发呆,直到天亮。 这令宁采臣怀疑,她或许早已死在了兰若寺的古井中,夜夜与他同床异梦的不过是她的幽魂残念。 这些事情,宁采臣本来是不在乎的。无论她是人是鬼他都不在乎。是人,当然更好,是鬼,似乎她也不会害他。他们一个是名誉被毁嫁不出去的富家千金,一个是贫穷落魄没人愿嫁的书生,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婚后在聂家呆得越久,他越是觉得心痛、惋惜,越来越无法容忍这样的生活。他在书房看过她做的画,读过她写的诗,一页一页地翻过她写的每日札记,他突然很想很想知道以前的聂小倩,到底是怎样玲珑剔透的妙女子。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得寸进尺,但他想改变,想把一切变得更好一点、更幸福一点。 他觉得,倘若她是鬼,她应该安详地离去,然后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而不是这般孤零零地游荡;倘若她是人,她应该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样,接受他的关心和疼爱,对他笑,对他哭,哪怕像个泼妇一般打他骂他也好。 可她偏偏不是,她偏偏不人不鬼、不哭不笑、不言不语,木头人一般。为此,宁采臣想过很多办法,但无论是请和尚到兰若寺超度,还是让道士在家里做法;无论是喂她吃名医的昂贵药方,还是用民间的偏方,她始终行尸走肉,无动于衷。 到了后来,几近绝望的宁采臣竟然怀念起他们的初遇来,那时的她虽然俨然一副女鬼的样子,但起码会哭会骂,即便是鬼,也是活灵活现的女鬼。已经是聂家乘龙快婿的他,显然已经不需要靠要账维生,但他依旧莫名其妙地往返在那条要账的路上。他甚至希望自己就像那个聊斋故事里的新郎一般,有朝一日赫然发现老丈人家是一座荒坟,然后大梦初醒。 可惜宁采臣的生活不是梦境,是活生生的,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6. 聂小倩依旧夜夜游荡到兰若寺,宁采臣依旧夜夜尾随。 有一夜,他望着她握着白绫一脸绝望的样子,实在是心疼,忍不住从废墟后出来,当时已经是冬天,逼人的寒气冻得他舌头都打了结:“娘、娘、娘……” 凄凉的月光下,久未开口的她突然悠然叹了口气,就如他们最初见面时那一般:“我什么时候成你娘了?!” “不是……我是要叫娘子的……”宁采臣小心翼翼地走到井边,握住她冰凉的手:“都过了这么久,难道娘子还想一心寻死?” 聂小倩惨戚戚地一笑,道:“你又尚未辜负我,我为何还要死?” 宁采臣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否则生生世世被你的冤魂纠缠不清。” 聂小倩定定地望着他,眼泪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结了冰。 那晚他们回家的路上,突然飘起了雪,将这夜色染成了一片纯情圣洁的白。宁采臣轻轻将聂小倩拥在怀里,说道:“忘了他吧。我会对你好的,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那种好。我会疼你照顾你,我会努力考取功名,令你扬眉吐气,无论你想要怎样的幸福,我都会努力给你。” 倘若是以前,宁采臣打死也不信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此刻,他只觉得这话还不够甜,不够腻,不够表达他那热切的心,不足以打动她那颗遗落在兰若寺的心。 那个雪夜到家后,聂小倩就患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在宁采臣不眠不休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变得柔软红润,甚至,她偶尔还会对他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一汪动人的柔情蜜意。 幸福就这样如倾盆大雨一般从天而降,令宁采臣措手不及又欣喜若狂。他发奋读书,还约了蒲先生一同去考试,发誓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考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是这幸福的倾盆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科举考试的前几天,聂小倩说是要到市集为他扯上几尺上好的布料做件体面的衣服去参加考试,谁知这一去,竟到天黑还未回来。 宁采臣带着家仆在镇上四处寻找,可除了街道上那骇人听闻的通缉令和人心惶惶的百姓,就是不见聂小倩的身影。 宁采臣望着通缉令上的画像,心中愈加不安起来。最近官府刚刚清剿了盘踞在附近黑山上的天地会分舵,一些乱党余孽逃到了镇上,说不定就隐藏在人群里,说不定就将小倩掠去当了人质——聂家毕竟是有财有势的大户。 那天,聂小倩很晚才回来,她衣服凌乱,绣花鞋上带着新泥,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眼神闪烁不定躲避着宁采臣质询的目光。 有家仆说,小姐是从兰若寺的方向回来的。 宁采臣闻言心中一沉,平白添出几分恨意来。 7. 聂小倩又变成了兰若寺的“孤魂野鬼”,只是这次她刻意躲着宁采臣,专门趁他专心读书备考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又在他发觉之前赶回来。每天,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门,探亲访友啦,帮助邻居啦,或到闺蜜家中讨教刺绣啦,林林总总。即便偶尔呆在家里,她也是神情恍惚,不是对着鱼塘发呆,就是冲着荷花傻笑。 宁采臣知道,这一切皆是因为兰若寺。那座颓废破败的寺里,一直有某种令她牵肠挂肚无法释怀的东西——那里埋葬着一位少女最初的梦想,关于浪漫、关于爱情。 宁采臣还知道,这一次,聂小倩不是旧病复发,而是旧情复燃。聂小倩显然在再一次筹谋着私奔,和那个躲在寺中的男人——那个当年弃她而去的男人回来了——女人是一种吃一堑不长一智的动物,她们经常在同样的地方摔跟头。她去兰若寺的次数越多,家中值钱的金银细软就变得越少,她每次带过去的数量都不多,但她去的次数很多。 宁采臣不想戳穿她,不忍和她撕破脸皮,那会令他无可挽回地永远失去她。他只是愈加用功的读书,愈加用心地对她好,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他不信,他这么多个日夜的用心呵护,抵不上她那所谓的“一见钟情”。 爱情就是这样,爱的较深的一方总是低到尘埃里,聂小倩在她心目中侠客面前低到尘埃里,宁采臣在聂小倩面前低到了尘埃里。 镇上关于聂家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都传闻聂小倩之前的野男人回来了。原来当年他并不是有心背叛,而是躲在兰若寺等小倩时,无意中听到了黑山天地会分舵的人所密谋的某件大事,被发现后,他便被虏到了黑山关押起来。后来,他听说小倩因此而死,万念俱灰,干脆也加入了天地会。这次官府清剿黑山,那野男人逃下山来,竟在镇上发现了小倩的身影,二人相见,之前的误会一点即破,于是又旧情复燃了。 这种传闻连聂府的家仆都知道了,可每当宁采臣问起时,聂小倩还是闪烁其词,避而不谈。本来宁采臣还想,倘若那传言是真的,那所谓侠客就算是个乱党,倒也不是忘情负义的小人。要是小倩真的一心跟他走,他宁采臣就忍痛成全他们,只要小倩幸福,他什么都舍得。可是现在聂小倩这种不诚恳的态度,让宁采臣心中那份伟大的爱堆在心里慢慢地沉淀、变质、腐烂,最后,变成恨,痛心疾首地那种恨。 求之不得,苦;得而复失,更苦。 8 这天是科举考试的日子,也是聂小倩私奔的大好时机——宁采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虽然一大早就衣帽整齐地出了门,却并没有赶赴考场,而是径直来到了兰若寺。 他拿着聂小倩的贴身饰物,大喝道:“我是小倩堂堂正正的夫君,小倩今天不会来了,壮士不妨出来一见,我有话要说。” 那野男人倒也磊落,见了小倩的饰物,便从隐蔽的藏身出去跳了出来。可他一出现还不待说话,埋伏在暗处的官兵便将他乱箭射死了。 处理好了这边的一切,宁采臣便坐在古井边上,一心一意地等着聂小倩。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想起了他们的初遇,想起了他们初婚时的苦涩和之后的甜蜜。世间万物,第一个总是最好的。那野男人是聂小倩的第一个,聂小倩又是宁采臣的第一个。 他呆坐在井边,望着太陽从东方慢慢攀爬到头顶,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同的是,那时是聂小倩在井边苦等,痴痴等待她的情郎出现;而现在苦等的是宁采臣,但他却期待她不要出现,永远不要出现在这可恶的兰若寺。 可,当年的聂小倩失望了,此刻的宁采臣同样失望了。 聂小倩来了,挎着小包袱的她略施粉黛,尤其显得楚楚动人。她见到宁采臣,先是一愣,然后慌乱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相公……”她欲言又止:“你……我……他……其实……”世间所有的爱情问题,无非都是“你我他”的问题。 宁采臣叹了口气,冲她招了招手,唤她一同坐在井边。 他轻轻卧住她的手,淡淡地说:“我本是要成全你们的。可是他已经死了,官兵是我叫来的。” 聂小倩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下子变得如井水一般冰凉。她说:“这么说来,我欠他的,生生世世都偿不清了。当年若不是我约他私奔,他便不会来到兰若寺,倘若他没有来兰若寺就不会遇到天地会的人,更不会加入他们落得个乱党的下场。而今天,他又因我而死了……”泪水滴到井水里,悄无声息,却震得宁采臣心里阵阵的生疼。 “小倩,别难过。我说过,我本是要成全你们的。”宁采臣说完,猛地站起来,咬了咬牙,一把将聂小倩推进了井里。 “我当年若不拦你就好了。”宁采臣流着泪说:“我宁愿当年和我成婚的是一个灵位,起码灵位不会再次和野男人私奔。” 没有人怀疑聂小倩的死,更没有人同情她。像她这么不知检点的女人,早在私奔不成时就应该一死了之的。 宁采臣头上虽然顶着一冠鲜亮的绿帽子,但没有人歧视他,相反,善良的乡邻对他给予了莫大的同情。就连聂员外也觉得有这么丢脸的女儿实在是愧对了宁采臣,对他加倍的好,拿他如亲生儿子一般。 宁采臣本来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幸福下去的,几年后他完全可以拿着聂家的财产,另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为妻,然后无论他是否考取了功名,都能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倘若他没有发现那封信的话。 那封信在聂小倩的包袱里。信没有抬头,亦没有落款。信里只说,请那野男人养好伤后拿了这些钱财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来,从此他们二人两不拖欠。她现在已经成了婚,且深爱着自己的夫君。他们当年的情分,早已在兰若寺失之交臂,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倘若,当年和宁采臣成婚的是一个牌位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食言,就不会辜负她。 9. 很久没有见到蒲先生了,他的聊斋茶铺没有了宁采臣的“逐客令”之后,经营得愈加艰难了。但蒲先生是那种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人,无论是开茶铺,还是考科举。 “采臣,这次科考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明年咱们继续相约同去,只是你别再爽约了就行!”蒲先生爽朗地笑着。 “怎么?先生今年又未考中?”宁采臣坐下来,自顾倒了一杯茶。 “得意疾书,回头大错,此况何如,觉千瓢冷汗沾衣,一缕魂飞出舍。”蒲先生无奈地叹口气。 “怎么?先生该不会是把八股文写成了聊斋故事吧!”宁采臣玩笑道。 蒲先生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越幅了!”“越幅”就是违反了书写规则。科举考试对文字形式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一页只能写12行,一行只能写25个字,而且得写完第一页写第二页,写完第二页写第三页。蒲先生下笔如有神,写得快,第一页写完,飞快一翻,把第二页翻过去了,写到第三页上了,这就隔了一幅,越幅。瞧,八股文就是这么苛刻又可笑,就像爱情。 宁采臣又倒了一杯茶,转移了话题:“如今虽然我有钱了,但这茶钱我是不会付的,因为我和来这里的每个人一样,是心中有了故事,才敢坐到这里喝茶的。” “哦?”蒲先生饶有趣味地坐下来:“不知是怎样的故事?” 宁采臣悠长地叹了口气:“故事说,有个落魄的书生,靠收账维生。有一日,他要收账的地方须得经过一座古寺,叫做兰若寺,不想却在寺中遇到一只女鬼……” 蒲先生认真听完了故事,最后问道:“结局呢?” 宁采臣低下头,有水珠滴答滴答地落进茶杯里,他哽咽着说:“书生带着女鬼的枯骨归葬安宅,女鬼感其恩义,竟真的还陽和书生做了尘世夫妻,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蒲先生长叹一声:“好故事哪!这故事若写到书中,总得为故事中的人取个名字,不知取什么名字好?” 宁采臣抬起头,说道:“书生就叫宁采臣,女鬼便叫聂小倩。” 蒲先生更加直截了当,干脆就把这故事命名为《聂小倩》。 在《聂小倩》这则半真半假的故事,饱含着宁采臣所有的梦想和奢望。 10. 宁采臣说:“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否则生生世世被你的冤魂纠缠不清。”——在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里,他们缠绵纠结,生生世世,直到今天。 夜谭记之画师·美人面 一、画面 柳妙锦第一次出现在阮衡面前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她将悄悄回家的阮衡堵在家门口,似笑非笑:“阮画师,您不必躲我。我叫柳妙锦,是柳潇潇的女儿。至于为什么姓柳,那是因为我亲爹嫌弃我是个女儿,反正及笄以后,我就搬了出来。” 柳潇潇,是阮衡心中永远的痛。 任谁也想不到,淡然而神秘的阮衡,在十七年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寒门书生。他十九岁科举落榜时,自父母走后就一直陪伴他的柳潇潇将亲手做好的斓衫放在他的床头,头也不回地上了陈家的花轿。 柳潇潇也有父母要养,她没办法将三个人的后半生都耗在一个前途未卜的穷书生身上。 那天,阮衡默默爬到一处坡上,直到花轿再也看不见,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潇潇——” 仅仅四年,柳潇潇就因丈夫的花心以及公婆对女儿的漠视郁郁而终。而阮衡,大家都说他疯了,求仙问道,痴迷炼丹。 只是十几年后,从南诏走出来一个神秘的画师,就是当年的阮衡。 柳妙锦站在明媚的陽光下,有些讽刺地说:“先生,若我是您,当年就不该放我母亲离去。” 阮衡苦笑了一声:“等你真正爱了,就知道了。” 柳妙锦笑着说:“可我已经爱了,但他不爱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柳妙锦看上的是个富商之子,姓陆名嘉,字子禾。然而,对方却只痴迷那种缥缈若仙的人儿。 阮衡蹙眉问她:“你想让我把你的脸画成那种仙女的脸?”顿了顿,他劝道,“其实你已经很美了,人与人之间靠的是缘分,你就算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可他爱的究竟是你这张脸,还是你本人呢?” “可你直到现在都没赶我走,不过是因为我生了张跟母亲极为相像的脸。”柳妙锦语言犀利地说。 阮衡默然,最终还是持笔为她改了一张充满仙气的脸。 丹凤眼,冷如寒光;薄樱唇,抿出一线秋凉……仅仅几笔,整个人却气质大变。 柳妙锦很满意,然而阮衡却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他隐约觉得,他并不是在成全一段恋情。 次日,柳妙锦白衣飘飘,停驻在陆嘉常走的石桥上,神色淡然地望着水中的倒影,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气韵。 陆嘉痴痴凝望着她,喃喃自语:“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后来,柳妙锦跟阮衡叹息:“男人啊,果然是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对你不屑一顾;你遗世独立,他却趋之若鹜。” 阮衡不解:“你既知这点,又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柳妙锦沉默许久,才极轻地道:“因为,先爱上的吃亏。” 自那时起,阮衡就知道,柳妙锦其实一直都很清醒。 陆嘉每日都去柳妙锦独居的小院拜访她,知道她一个人生活不易,特地嘱咐了下人每日天不亮就从后门送了米菜进来,又悄悄在菜里藏了银子,简直殷勤备至。 柳妙锦知他是怕坏了她的名声,又怕伤她自尊,才如此小心翼翼。她收得坦然,只是对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某日,陆嘉拿了匹布料来,说:“家里的铺子给人扯错了布料,客人不想要,可摆在店里也不好处理,我看跟你素日所穿衣料极为相似,不如你拿着做件衣裳试试?” 柳妙锦扯过料子一打眼,就知道这分明是照着自己的身量裁的,只是她倒也不戳破,反而说:“送人如此白的衣料,你当奔丧呢!” 陆嘉脸有些绿,干干咳了声,但紧接着下句就令他欣喜若狂,柳妙锦将衣料甩在他身上,冷哼道:“换成红色的,你的也是!”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陆嘉站在原地一琢磨,合着人家这是暗示自己提亲呢! 把柳妙锦娶回家那晚,陆嘉在屋外徘徊了许久,直到下人们把他推进新房,他才敢直面柳妙锦。他看着一袭红嫁衣,端坐床上的新娘,狠狠吞了口口水,搓着手,站在原地半天,就是不敢动手掀盖头。 柳妙锦冷笑一声:“我是妖魔鬼怪,还是洪水猛兽,你竟如此怕我?” “不,不是。”陆嘉结结巴巴地道,“你在我心中,就是仙子。我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柳妙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新婚之夜,陆嘉是抱着柳妙锦和衣而眠的,身子僵硬得几乎可以拉去做棺材板了。 二、争宠 婚后,陆嘉待柳妙锦一如从前,细致而周到。 下人们都说:“少爷是将夫人捧在手心里疼。” 可柳妙锦却很无奈,竟是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陆嘉是将她当作仙子给供了起来,可她却只想跟他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 陆嘉毕竟是男人,白天黑夜他都不敢碰柳妙锦,一天两天尚可,时间久了难免觉得压抑,遂背着柳妙锦悄悄在外养起了外室。 柳妙锦听到下人议论此事的时候,叹了口气,又去了阮衡的住所。 阮衡听到她又要换脸的要求,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尝到甜头,一有不顺,就想到这招。这次想换什么样的?” 柳妙锦沉吟道:“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一看就是正室的那种。”那个外室,人虽没她漂亮,面部却意外的线条柔和,不像她,冷若冰霜。 阮衡提笔,慢慢将她的眉眼延展,使得整体线条软化,于原本的缥缈中渗出一股独特的人气儿。 阮衡提醒她道:“人的脸犹如画布,一次两次尚可,但是画面的次数多了,难免会影响底子,到时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我知道,可我若是得不到他,留着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呢?”柳妙锦终究是清醒而执拗的。 当晚,柳妙锦亲手做了几道小菜,叫人去外室那里叫回了陆嘉:“外面的女子,滋味如何?” 他看着柳妙锦在烛火中缓缓摇动的侧面,咽了口口水,答非所问:“夫人,你今日真美。” 那一夜,柳妙锦达成所愿,跟他做了真正的夫妻。 翌日一早,陆嘉就派人打发了外室,搬回来跟柳妙锦卿卿我我。 丫环们不知柳妙锦画了面,只觉得夫人很厉害,仅是笑一笑,就将少爷的心揪了回来。 如此过了两三年,陆嘉的生意日渐繁忙,去外地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有时半年都回不来几趟。 凭女人的直觉,柳妙锦心知这次恐怕又有了对手。只是,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对方就拿着陆嘉亲手签的婚书找上门来了。 昔日花魁眉眼秾丽,身段娇娆,她傲然冷笑:“陆郎已经赎了我,他说要娶我过门的!” 柳妙锦不慌不忙地展开婚书,温和笑道:“我家夫君做下的事,自然要认。只是,姑娘,这婚书上写的分明你是妾,按律只能纳,不能娶。”说着扬声道,“来人呐,请姑娘先出去,打开侧门,准备好茶!” 柳妙锦嗤笑一声,陆嘉做贼心虚,这摆明了不敢跟她坦承,却又舍不得美人儿,可她又能如何呢? 柳妙锦心里清楚,陆嘉从来都是看脸下菜的人。他当年肯为了那张脸娶回自己,自然也能因此接回别人。只是,如此一想,不免心凉,她与他同床共枕两三年,却终究抵不过美色的诱惑。 她耐心等到母亲忌日,在墓旁堵住了阮衡:“先生,这次只怕又得请您出手了。” 阮衡皱着眉听她说完,反感道:“如此男人,你又何苦糟践自己?” 柳妙锦叹息道:“可我已经陷进去了,再说,就算换个男人,你就能保证他对我一定好?” 阮衡知道,柳妙锦是吃准了自己不可能拒绝她,只得换个方式劝道:“人家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一个正室夫人,把自己搞得艳丽非常,难免失了身份。” 柳妙锦赞叹道:“先生说得对!”还没等阮衡松口气,她又道,“那就不照着她那套来,咱们来点端庄的,又能牢牢吸引住男人的!” 阮衡差点没呛死自己,无奈道:“那就只能是贤后那样的了。” 端严可敬,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柳妙锦顶着这张新脸回了家,可巧陆嘉正好溜回来跟花魁私会。 陆嘉看着自家夫人,搓着手干笑:“一月不见,夫人当真愈加有气度了。” 柳妙锦冷笑道:“若无气度,如何能忍得了别人来分自己挚爱的丈夫?”说完,柳妙锦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地回了房。 花魁揽着陆嘉撒娇:“人家可是听你的,对她很是尊敬,给她敬茶被烫了都没计较!” 陆嘉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跟她花天酒地去了。 其实,倘若柳妙锦有个一男半女,陆嘉也不会如此痴迷美色。只是柳妙锦心中明白,阮衡肯为她画面,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但是凡事都讲究个代价,她以脸留住陆嘉的代价,恐怕就是了失去生育能力。 陆府的下人性随主子,习惯见风使舵,眼瞅着夫人失了宠,各自打着小算盘。柳妙锦冷眼瞧着,却不戳破,只是时不时差人送些好东西给花魁。花魁在秦楼楚馆呆久了,听的看的都是男人的那套,于私宅中的争斗毕竟弱了一筹,久而久之竟有些飘飘然来。 陆家长辈过寿的时候,柳妙锦推说身子不适,要陆嘉带了花魁前往,又特地将花魁叫来叮嘱了一番:“我知你在家随性惯了,到了本家可不许任性。衣裳穿得素雅点,别尽挑些时兴的花色,凡事让着那些正室夫人,别丢了咱家的面子。” 花魁不以为然,只觉得她是放不下体面,当下就听自己丫环的推荐,穿了件赤色底子,花蝴蝶纹样的大袖衫出去了。 原本一切无事,哪知宴席散去,寿星的儿媳妇忽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厉声喝骂:“你一个妾室,居然穿正色,你不知这是正室才能穿的吗?你是想宠妾灭妻吗?” 花魁被打得有些蒙,半晌才注意到,那位夫人穿的竟跟自己是同一种花色的襦裙,当下不服气地嚷嚷:“你不过就是不忿我比你年轻,同样的花色穿出来比你好看罢了!” 陆嘉脸色一变,陆家的女眷谁不知道,这位夫人最是嫉恨别人跟她穿同样花色的衣服,就因为这,柳妙锦每次出席这样的宴会,都要派人再三打听,不想如今被这蠢女人搞得丢人现眼! 陆嘉低三下四地跟人赔礼道歉后,就将花魁拽了回去,自此扔在偏院不闻不问,私底下还是觉得柳妙锦有气度又省心。 柳妙锦享受着陆嘉的甜言蜜语,心中冷笑,这陆府的下人都是她一手调教的,那个花魁居然听信下人的意见,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三、毁灭 此时,柳妙锦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对阮衡道:“眉毛短一些,稍微向下垂一些,要我见犹怜才好。” 这是阮衡第五次为她画面,也是最后一次。 昔年那个明艳骄傲的少女,早已在一次次画面中丧失了曾经的傲气,唯有一股执拗依然支撑着她。 柳妙锦放下铜镜,款款起身,笑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可我一直都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你放心吧,若这一次不能彻底稳住他的心,我也不会再去迎合他。” 阮衡直觉这次的柳妙锦带了种破釜沉舟的味道,只是不知她究竟是走向幸福,还是毁灭。 柳妙锦回到家的时候,陆嘉刚跟外室私会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倚在纱窗上,静静地看着他,神色落寞,眼神凄怨,低垂的眉眼带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样的柳妙锦令陆嘉心中一颤,紧走几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身体不好吗?” 柳妙锦顺势倚在他怀里,哽咽:“你不在家,我哪里睡得踏实?” 陆嘉被她哭得心都化了,满口许诺安抚,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养的外室居然就在自己脑热之下,莫明地被休掉了! 他低头看着安然睡去的柳妙锦,心中怪异,又是心疼妻子,又是不舍得放弃外室。 柳妙锦真切感受到眼泪攻势的强大,也更加意识到陆嘉为何对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外室百依百顺了。水做的女儿,果然惹人怜爱。 只是,一次两次尚可,哭多了,她觉得有些难堪,如此一来,竟让那被赶出别院的外室钻了空子! 当那个一身孝服,惊惶如小兽般的女孩子被陆嘉领回家的时候,柳妙锦仿佛清楚地听见什么东西断掉了,她质问道:“陆子禾,我与你同床共枕多年,竟比不过她的几场眼泪?” 陆嘉本就有些不悦:“妙锦,你怎的如此心狠?她一个女孩子,又刚刚失了养母,孤苦无依,你如何就不能包容些?” “我心狠?”柳妙锦只觉好笑至极,这样的女孩子,远比她要擅长这些女人间的手段,那所谓的养母,想来也不过是她花钱雇来的重病之人,编造一段楚楚可怜的身世,自然能戳中男人心中的柔软。 她仰起头来,将绝望与泪水狠狠压回眼眶,说:“你别后悔。” 女孩子瑟缩了一下,扑到陆嘉的怀里,顿时就将陆嘉的愧疚驱赶得无影无踪。 柳妙锦冷笑着转身离开。 陆嘉跟女孩子成就好事那晚,柳妙锦的小楼燃起了漫天的大火,火光中,她的面部层层变幻,由凄楚变为端庄,变为温婉……最后定格在她少女时期的本来面目上。 “夫人……”陆嘉衣衫不整,踉跄着奔向小楼,惊惶地哭喊,“夫人,你怎的那么想不开啊……” “陆大哥!”女孩子哀哀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回来的……” 四、婚变 那夜的大火烧掉了半个陆府,陆嘉一度借酒浇愁,将柳妙锦的东西抱在怀里不撒手,很多人都感慨,到底是夫妻情深。 只是,柳妙锦去世不足百日,陆府大门开启,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就作为续弦被抬了进来。 女孩子端坐红帐,隔着盖头抚摸着自己的脸,甜蜜地笑着。她一直担心自己这楚楚可怜的样貌镇不住场面,然而今天一位先生却主动来给她梳妆,虽还没看过自己的妆容,但想来应当是不错的,因为据他说,当年柳妙锦就是靠着他的梳妆,才攥牢了陆大哥的心。 深夜,陆嘉在一路吹吹打打中,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新房,醉醺醺地挑开了盖头,而后浑身一颤。 盖头下,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明艳骄傲,忽然,眉眼慢慢变幻,变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再然后,整张脸再次变幻…… “鬼啊!”陆嘉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张不断变幻的脸。 新娘子娇嗔道:“陆郎……” 这一幕太熟悉,慢慢跟柳妙锦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啊——”陆嘉抱头大吼一声,跌跌撞撞地抢出门去。 女孩子回头看了眼铜镜,也是一声大叫,晕了过去。 因为那铜镜中,无论是眉毛,还是头发,都在迅速脱落,眼睛鼻子也挤压变形,只是转瞬间,女孩子整张脸都化作了白板,变成一个无发无脸的怪物! 几天后,小镇上已是流言四起。 “哎,听说了吗,陆府好像遭了诅咒,新婚之夜,新娘子变成了怪物,新郎官当场疯掉……据说,陆府积攒几代的财富都要充给宗族,用作族学之资呢!” “那陆夫人也是个想不开的,为了这种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着实不值。陆子禾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活该遭此一劫!”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独坐酒馆的阮衡唇角划过一抹冷笑,缓缓将杯中酒浇在了地上,仿佛在劝慰九泉之下的柳妙锦。 灵猴血玉 春寒料峭的早春二月,鸡笼,村来了一顶官轿,轿里坐着县令丁不凡,官轿后面跟着捕头高虎和衙役、仵作一行。原来,村里有个孤寡老人蹊跷地死了。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鸡笼村来了一顶官轿,轿里坐着耒陽县令丁不凡,官轿后面跟着捕头高虎和衙役、仵作一行。鸡笼村地保贾乙到县衙报案,称村里有个叫刘老头的孤寡老人蹊跷地死了,疑是他杀。 丁不凡和高虎在贾乙的引领下走进了刘老头的房间。死去的刘老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没有临终前承受痛苦的感觉,肤色看起来有几分怪异,居然呈现粉绿色。丁不凡见了,心里“咯噔”一下。 高虎伸手拨开刘老头的衣领,只见脖颈处有一根扯断了的丝绳。他慢慢把丝绳抽出来,旁边的贾乙见了,说:“哎呀!这是刘老头脖子上挂玉石的绳子。 丁不凡问:”什么玉石?“ 贾乙说:”刘老头脖子上挂有一块玉石,那玉雕成一个猴样,两只眼睛是两小团红色,宛如两滴鲜血。刘老头叫它‘灵猴血玉’。“ 高虎问:”值钱吗?“ 贾乙摇摇头,说:”应该不值钱吧!若值钱,刘老头早卖了它换油盐酱醋了。“ 丁不凡思忖道:”既然不值钱,凶手为何要扯走呢?“ 突然,丁不凡发现刘老头的脖颈处有两处黑点,呈八字状,痕点四下已然黑肿,且有瘀血。丁不凡一惊,说:”这是毒蛇咬的。“ 高虎一愣,问:”丁大人怎么知道?“ 丁不凡道:”丁某识得些乡间毒蛇。毒蛇咬人,伤处有两个或三四个齿痕,且齿痕四下有肿胀,或有瘀斑血泡;若是无毒之蛇,只留两排锯齿痕迹。“ 高虎抬头望了望窗外,说:”莫不是他夜间忘了关窗户,让毒蛇溜了进来?“ 丁不凡抬手指了指衣袍。高虎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此是二月天,天气甚是清冷,蛇蛙等尚蛰伏在地,未曾出洞,哪来的毒蛇? 丁不凡伸手去掀床上的棉被,猛然一惊:只见被褥下赫然盘着一条金环蛇。 高虎寻得一根短棍,小心挑拨那条金环蛇,蛇一动不动。他又拨弄数下,金环蛇才稍有动弹。高虎疑道:”此蛇如此迟钝,怎么咬人?蛇此时应眠于洞穴内,又怎么会跑到刘老头的床上来了?“ 丁不凡道:”这就是他丧命的原因。“ 高虎推测道:”莫不是有人将僵蛇塞人刘老头被褥之内,待他上床就寝,僵蛇苏醒过来噬咬了他的脖颈,他便中毒死去?“ 丁不凡唤过仵作勘验尸首。一转身,他发现床下有个青瓷小葫芦瓶,拾起来置于掌中,闻了闻,小瓶里面还有少许残留液,察看表面,显是失落不久。他想:这莫不是凶手失落的?遂收入袖内。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仵作勘验完尸首,呈报说刘老头是被毒蛇所咬而死。丁不凡愣了一下,问:”先生可曾细细勘验尸首周身?可有其余伤处?“ 仵作摇头道:”除了脖颈上毒蛇所咬痕迹,并无其它可疑痕迹。又验过瞳目、舌苔、指甲等,确是蛇毒所致。“ 回到县衙,丁不凡让高虎去找那些捕蛇的猎户,说要高价收购毒蛇。 晚上,高虎回来汇报:猎户们都说此时正二月天,蛇虫尚在冬眠,无力寻得毒蛇。 丁不凡不由皱起了眉头。高虎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放到桌上,说:”这是小人今天在外买的药酒,正好御寒,大人喝几口。“ 丁不凡奇道:”药酒,什么药酒?“ 高虎说:”蛇酒。用活蛇入酒,又掺入滋补药材。“ 丁不凡赶紧问道:”你在哪儿买的酒?这个天怎么会有活蛇?“ 高虎一愣,当即明白过来,说:”哎呀!您看我这差事办的……“ 第二天,高虎领着几个衙役同丁不凡来到一家酒店门口。走进店,衙役唤来了店老板。店老板姓许,单名一个晨字。许晨好酿美酒,又善制蛇酒,家里常年喂有活蛇。 高虎问道:”许老板,我想问一事,最近可有人从你这里购买活蛇?“ 许晨点头,说:”前不久,左文轩到我这里买过一条活金环蛇,还买了二两蛇毒。“ 丁不凡从袖内拿出从刘老头家拾的那只小瓷瓶,问:”可是用这个瓷瓶装的?“ 许晨看了一眼,说:”正是。“ 丁不凡冷不防说了句苗语,许晨一愣,当即也回了句。丁不凡呵呵一笑,说:”许老板果真是苗人。那就对不住了。“说完,丁不凡冲高虎一使眼色,高虎立即令衙役拘了许晨,又去抓左文轩。 很快,许晨和左文轩都被带进了县衙。 经审讯左文轩,刘老头果然是被他所害。原来刘老头脖子上佩带的那块玉石后面刻有一个繁体”刘“字,字体怪异,似是楷书,许多人都不认识。有一天,左文轩看到了这块玉石,认出是个”刘“字,他当即认定是三国时期刘备的东西,他要刘老头估价卖给他,刘老头一直不允,说这是祖传之物,绝不卖钱。左文轩没辙,便生了杀心,精心谋划一番,以酿药酒为名,从许晨那里购买了一条活金环蛇和二两蛇毒。他计划先下毒药再用蛇咬制造假象,来个”双保险“。那天晚上他偷偷来到刘老头家邀他喝酒,酒里早就下了毒药。毒死刘老头后,他又捉住蛇头,使蛇咬他,然后将蛇放人床上被褥内,令外人只道毒蛇自外面而来。 听到这里,丁不凡说:”因你那毒药便是蛇毒,仵作也不曾验出。只是二月天气,蛇怎么会动弹?“ 左文轩道:”小人用温水将毒蛇唤醒,用棉絮裹之。“ 丁不凡从袖内拿出那只小瓷瓶,说:”这个可是你用来盛装毒药的?“ 左文轩看了看,说:”是的。“ 丁不凡问:”那块灵猴血玉呢?“ 左文轩道:”小人取下刘老头脖子上那块玉,忽然有人在外敲门好像马上就要进来,吓得小人从后门跑了,那块玉也不知掉到哪里了……“ 审完左文轩,又审许晨。 高虎不解道:”左文轩都已经交待了,还有什么疑点?“ 丁不凡悄声说:”其实,害死刘老头的是许晨,而非左文轩。但凡中毒者,应有呕吐,你在刘老头家可曾见过呕吐污物?左文轩被骗了,真正的凶手是许晨。你马上把他带上来。“ 高虎当即把许晨带来。 许晨跪在堂下,问:”大人,小人犯了何罪?“ 丁不凡说:”你杀死了刘老头,给他服了蛇涎之毒。“ 一听”蛇涎“二字,许晨当即就呆了。 丁不凡继续说:”我先说吧!第一,刘老头的死状就是服了蛇涎的症状,蛇涎只有苗疆才产;第二,那只小葫芦瓶里的残留液没有蛇毒的成分,只有蛇酒,这个我已让仵作做了试验。你曾是苗疆人又骗了左文轩,所以我断定是你杀了刘老头。“ 许晨煞白着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慢慢地他开始交待:苗疆部落里有一种特殊的习俗,如果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理由地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或情人,妻子或情人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男人服下一种无药可救的剧毒——蛇涎。随着时间的推移,掌握蛇涎配方的人越来越少,人们也越来越少使用这种剧毒,偏偏许晨会做蛇涎。 左文轩是个市井无赖,那天他来许晨店里购买金环蛇和蛇毒时,许晨就断定他是准备去干伤天害理的坏事,因此在给他的小葫芦瓶里装的不是蛇毒而是高浓度的蛇酒。那天晚上许晨偷偷跟着左文轩看他去干什么,结果发现他去了刘老头家。许晨躲在窗户外窥视,刘老头醉酒昏睡过去以后,左文轩以为他死了,便又使毒蛇咬了他一口。待到左文轩去取刘老头脖子上的”灵猴血玉“时,许晨恍然大悟。就在那一瞬间,他心生恶念,当即边敲房门边作欲推门而入之势,吓得左文轩从后门跑了。他赶紧钻进屋去,拾起了左文轩遗落在地上的”灵猴血玉“。恰在这时刘老头又醒了过来,一眼看到他,而且叫了声:”许老板,你在我屋里做什么……“他呆住了,又惊又怕,慌忙过去捂住了刘老头的嘴,刘老头又昏了过去。他脑子一转,摸出怀里的一颗”蛇涎“塞进了刘老头嘴里,然后匆匆离去。 高虎在旁听明白了,说:”原来你是想嫁祸于左文轩呀!“ 丁不凡说:”蛇涎和蛇毒的成分是一样的,仵作验了后也以为是被毒蛇所咬!“ 当下,丁不凡令高虎押着许晨到其家搜出了”灵猴血玉“。随后,丁不凡请来玉石行家,经鉴定,乃是一普通玉石,根本不是三国时的东西,更非刘备所用。 许晨和左文轩被收押在监。 高虎问:”大人,您怎么知道刘老头中的是蛇涎之毒?“ 丁不凡叹口气,说:”我也曾是苗疆捕蛇人,见过刘老头这种死状,知道只有苗人才会使用蛇涎。我一同许晨说苗语,就知道是他干的了。只是我不会制蛇涎。“ 高虎点点头,说:”左文轩差点就背黑锅了。“ 丁不凡摇头道:”背黑锅也算不上,他又是毒药又是蛇咬,可见是个歹毒之人。倒是许晨,可惜了,左文轩去买毒药,他还知道卖假药给他,可见是个心怀善心之人。只是一时的贪念,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牢狱。“ 当晚,高虎匆匆来报:”许晨在牢里自杀了,他、他和刘老头的死状一模一样。“ 丁不凡傻住了,良久,才叹道:”大意了,没有搜他的身,他肯定是服蛇涎自杀了。可惜蛇涎的配方没有留下来。“ 狸猫盗仙草 灵山脚下一个小孩得了脱肛症,四处求医问药,难有疗效。一位热心的乡亲路遇一只生病的大狸猫,便捉住送来,说是民间有个流传的偏方…… 很久以前,在灵山脚下住着李思齐一家。李思齐为人厚道,勤劳能干,妻子柳惜柔性格温和、心地善良。六岁的儿子阿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阿凯六岁时得了脱肛症,李思齐四处求医问药,不见好转。不久一位热心的乡亲路遇一只生病的大狸猫,便捉住送至李思齐家,、说民间有个流传的偏方,用狸猫肉炖煮服用可治脱肛病。让李思齐赶紧收拾一下,煮了给孩子治病。 那只狸猫看到李思齐手里明晃晃的刀,面露怯色,幽幽地哀叫着,好像在求饶。李思齐心中一软,手里的刀跌落在地,他决定去请会屠宰的邻居阿黑来帮忙。 阿黑拎着他的屠宰刀进来了。看到那只狸猫,喜不自禁:“好肥的一只狸猫,炖好分我一碗补补身子。”那狸猫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惊叫着逃到柳惜柔的脚下,柳惜柔俯身抱起狸猫,摇着头说:“杀不得,这狸猫肚子里有崽了!。不能那么残忍……” 阿黑举着刀笑道:“嫂子,你不知道,连崽子一起炖,那药效才好呢!是真正的大补!”说着就伸出大手要抓走狸猫,柳惜柔侧身躲避,把狸猫紧紧地抱在怀里说:“不行,它肚子里有崽,我得保护它们母子……” 阿凯明白怎么回事后,护着狸猫说:“不要杀,我想要猫崽玩,我没病,不要吃什么狸猫肉!”李思齐见此情景,只好送阿黑走了。 这天晚上,柳惜柔搂着阿凯,阿凯搂着狸猫。睡得十分香甜。只有李思齐无法入眠,他得继续想办法给儿子治病。 朦胧中,李思齐梦见一少妇对他说:“清蒸石鸡也能治你儿的病。灵山东台峰东南面的峭壁之上有个金鸡潭,潭中有半斤重的石鸡,受惊后会乱跳拍击水面,可趁势捉来人药……无奈我怀孕不方便,不能帮你抓石鸡,灵山人称它为‘金鸡’……” 李思齐赶紧致谢,说自己是灵山养大的男子汉,不可能让弱女子上山抓金鸡。少妇笑着问李思齐:“你真的敢抓敢杀吗?不会到了金鸡潭,又改主意吧?金鸡再小,毕竟也是一条命啊……” 李思齐听出来少妇话里有话,在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胆小的事,他赶紧向少妇表示,为了给儿子治病,他这就去抓金鸡。 得知李思齐要上灵山,柳惜柔也要去,她要上山为儿子祈福,求灵山妈妈护佑儿子。李思齐没办法,只好把儿子托给邻居照看,夫妻俩一起结伴上灵山。那只狸猫不甘独自在家中寂寞,围着柳惜柔直叫,柳惜柔将狸猫抱在怀里问:“怎么你也想去啊?要是不怕累你就跟我做伴吧,到山上不能乱跑,得当心你肚里的孩子。”狸猫高兴地叫了一声,听话地跟在柳惜柔的身边。 到金鸡潭后,李思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李思齐痴痴地看着潭中的金鸡,想象着它们宁静安详的幸福生活,他抱起狸猫叹息道:“这些金鸡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它们也有妻儿有父母,我抓哪一只都不忍心啊!算了,回家,再想别的办法吧!”看到大肚子的狸猫陪伴妻子很辛苦,他感激地将狸猫抱在怀里,和妻子边聊边走。 眼看就要到家时,柳惜柔脚下一滑,蹲坐在山坡上,导致尾骨骨折。李思齐后悔不该带柳惜柔上山祈福,这下惨了,粗手笨脚的大男人,一下子要照顾妻子和儿子,日子顿时乱了套。 这晚,李思齐伺候完妻儿睡觉后,感觉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狸猫似乎感觉到李思齐的辛苦,悄悄爬上床,偎在李思齐身边陪伴他,李思齐感觉暖洋洋的,不一会就睡着了,还做起梦来。 梦中又遇到上次的那个少妇,她拉着俩孩子对李思齐说:“谢谢你夫妻的大恩大德,让我的一儿一女得以保全。听说灵山顶上有王母娘娘的仙草,可以包治百病的,若能盗得仙草回来,可保你妻儿康复。” 李思齐忙问:“你是谁?什么大恩大德?我怎么不认得你?” 少妇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捂着嘴笑着说:“恩人,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好好看看吧,我还上过你的床,陪你睡过觉呢!为了感谢你们一家人,我现在就上灵山,偷棵王母娘娘的仙草回来!”说完猫身一闪,便消失在夜幕中。 李思齐莫名其妙,除了妻子,自己哪有人陪着睡觉?想到少妇圆圆的眼睛和狡黠的笑容,李思齐恍然大悟:这少妇原来就是那只狸猫啊!也只有它陪自己睡过。少妇说的一儿一女就是狸猫刚刚生下了的两只小狸猫啊! 看到狸猫嘴里叼着一棵仙草回来后,李思齐又惊又喜,柳惜柔抱着疲惫不堪的狸猫,又心疼又感动,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李思齐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讲过,灵山仙草配以水晶峰的潮水效果最好,他急忙再上灵山取水。在流光溢彩的水晶峰前停下,李思齐被峭壁上潮涌出的玉珠深深吸引了,他没想到自己能有幸看到“灵山涨潮水”的奇特现象。看足看够后,李思齐才小心翼翼地取了潮水和泉水,默默感谢后返身下山。 面对一株仙草,母子俩互相推让,见此情景,狸猫决定再上灵山盗仙草。李思齐要同去,狸猫拒绝,独自跑了。上次盗仙草时,狸猫已经知道,仙草虽说生长在灵山之顶,但归天庭管理,看守很严,得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可是偏偏就出了万一,由于仙草被盗,王母娘娘加强了看护。狸猫二次上山盗采仙草,守护仙革的两个小童发现后,一个忙去向王母娘娘报告,另一个尾随狸猫紧追不舍。狸猫嘴里紧紧叼着仙草在灵山上腾跳穿越,东奔西藏,王母娘娘怒道:“小狸猫藐视天庭,接连两次偷盗仙草!让它在灵山上守望仙草园,好好思过吧!” 王母娘娘说完便拂袖而去,那只狸猫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嘴里叼着仙草,怀着满腔的报恩之情,心有不甘地仰望着远方…… 李思齐在村里老人的指点下,用狸猫盗来的仙草,配以灵山上采来的潮水和山泉,分别制成药汤给妻儿服用,俩人的病都被治好了。 李思齐感念狸猫报恩,精心照顾那对狸猫崽,待它们长大后,李思齐带着老婆和儿子将它们放归在灵山脚下。 九尾狐系列之白狐 1 她和嫂子呆在原来的破旧木屋里看着倒在病榻上的母亲,对她来说家里面的情形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富贵梦而已,可是母亲和哥哥却是那么的恋恋不舍的样子。 两年前上山砍柴的哥哥突然从家里带来一个受伤的姐姐,娘一边照顾那个姐姐一边抱怨着哥哥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娘,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哥哥抱怨着; 娘还是一贯的喋喋不休着:“你救了她,难道她醒来还会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嫁给你不成?” “娘您说什么,像我这样又穷又丑的傻小子,有那个人愿意嫁给我当媳妇呀。”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哥哥很无奈的样子却在娘的眼里被看做没出息,甩下一句就走了。 她看着倒在床上熟睡的大姐姐,跟身边的哥哥小声说:“哥哥,这个姐姐真漂亮啊!” 哥哥也觉的姐姐很漂亮,他当时的眼睛都直了。 当姐姐醒过来的时候突然说要嫁给哥哥,当时娘和哥哥都愣住了,她不知道大姐姐说要嫁给哥哥时娘和哥哥为什么会那样的表情,嫁给哥哥不就是要和哥哥结婚并住在一起么。 漂亮姐姐说她的父母都被强盗杀死了,姐姐一个人投奔亲戚却被赶了出来,现在无依无靠只想嫁给哥哥求哥哥收留。 但是和娘当时兴奋地表情不一样的是,哥哥当时却很犹豫的和大姐姐说明了自己是个又穷又丑的穷小子,希望大姐姐考虑清楚。 娘在一旁听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大概是担心哥哥会为此错过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吧,娘总是为哥哥的婚事着急,还好大姐姐说她不嫌弃哥哥仍然愿意嫁给他。 她年纪小不明白什么是结婚,只知道从那晚开始哥哥就和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住在一起了,而且按照娘说个自己就要管姐姐叫嫂子了。 她那天晚上在月色的掩映下分明看到嫂子一身白衣而且是满头的白发关上了房间的门,她不知道嫂子什么时候有了一身白衣而且变成了那副样子,她当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没有在意,以前夜里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也会因为害怕产生错觉的。 镇上有关山上捕捉到白狐的事情传到了我们村子,娘在吃饭的时候告诉哥哥山上有白狐妖作怪不要上山砍柴了。 哥哥却说不砍柴怎么来养家,何况现在他有了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哥哥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嫂子。 哥哥上山砍柴的时候更加卖力了,那天官差来家里收捐税,家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他们就连家中唯一的老母鸡都不放过。 娘拼命地拦着他们叫她去找上山砍柴的哥哥,当哥哥和她赶来时正瞧见被官差推倒在地的娘。哥哥央求着他们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哥哥的媳妇刚过门还要养活媳妇。 哥哥的话好像提醒了官差一眼瞧向嫂子,并且蛮不讲理的拔下了嫂子头上的簪子,想要用那支金簪代替捐税。 哥哥拼命了抱住官差恳求着那是嫂子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官差毫不理睬却被哥哥一不小心推倒在地。 她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但是官差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带走了哥哥。 晚上嫂子好像是去找哥哥了,她和娘一起跪在地上烧香拜佛恳求哥哥平安无事的回来。 不过脚步声响起时回来的是嫂子,她和娘回过头去,在月光下她分明瞧见了一身白衣满头白发的嫂子,动物般的眸子和狐狸一样的鼻子,当时她一下子就被吓晕的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娘还以为那天晚上是她因为太困睡了过去,但是嫂子就在一旁所以她不敢说什么。 哥哥被抬回来了,当娘掀开蒙在哥哥身上的白布时也差点晕了过去,哥哥满身淤血而且几乎面目全非,她当时也吓坏了。 哥哥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娘在床榻边也哭个不停,她没见到嫂子,嫂子在柴房烧水。 她悄悄地透过柴房破旧的洞口看到了嫂子,嫂子竟然手里拿着她的尾巴,不错,那分明就是长在她身上的狐狸的尾巴。 她当时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出声,眼睁睁的看着嫂子用一把柴刀生生的割下自己的尾巴丢进烧水的锅里,然后表情痛苦的跌坐在柴房里! 第二天早上哥哥奇迹般的醒了,而且身子行动自如的与常人无异。她就知道肯定是嫂子做了,趁着哥哥和嫂子一起上山去的时候,她将嫂子是白狐的事情告诉了娘,尽管她一味解释但娘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只好恳求娘不要告诉嫂子白狐的事情是她说的。 就在这时候嫂子和哥哥回来了,她害怕的躲到房间里分明听到娘在和嫂子讲自己刚刚和娘说的事,她拼命地叫着不是她说的,心里害怕极了。 外面传来笑声,原来哥哥的脸和身上全部的伤势都好了,而且哥哥和嫂子在山上发现了好多食盐,他们以后可以做买盐生意不用辛苦砍柴了。 但是可怕的是娘和哥哥一起去看那个盐洞去了,家里面现在就剩下躲在房里的她和外面的嫂子,是白狐妖。 嫂子在敲门并且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近乎哀求的拒绝着。嫂子说自己还给她带了礼物要送给她,但是她还是不敢出去,于是嫂子将礼物放在外面叫她自己来拿而且并不会伤害她。 她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看到台阶上放着两只精致的绣鞋,嫂子微笑着看着她把鞋子穿在脚上,她也坐在了嫂子身边的台阶上欣赏着漂亮的鞋子。 两个人很快就像好朋友一样聊起天来,“孩子的眼睛在月光下可以看清白狐的真身” 嫂子确实是修成人形的白狐。原本白狐一家三口安静的生活在遥远的青山上,后来猎人突然闯入打破了他们原本与世无争的生活并且杀死了为保护家人而被抓住的白狐父亲。 白狐母亲告诉小白狐只要平安无事的做够一千天的人类,她就会完全的变成人类不再受猎人的追捕,原本就憎恨杀死父亲的人类却要自己变成人类,她虽然百般不愿但是白狐母亲说父亲用生命保护小白狐为的就是使其免遭人类的仇杀,如果要想父亲死的有价值就必须这样做。 她不明白狐妖的世界所以并不能完全理解嫂子的话,只记得嫂子说过想要成为人类就要做一千天人类的妻子且不被抛弃,所以嫂子才会选择嫁给了救过她一命的哥哥。 她说她其实并不害怕嫂子,因为她曾经看见了嫂子用自己的尾巴救了哥哥。 “应该很疼吧!”她这样问着嫂子; 嫂子笑了,笑得很好看,她曾经见到哥哥为了拿回父亲留给她的发簪而被官府打的差点丢了性命,而且发誓对她永不抛弃,所以她相信哥哥是爱她的,所以愿意为哥哥做任何事情。 她看着嫂子美丽的侧脸,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2 哥哥在家里开始了贩盐的生意,日子便开始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家也从村里的破屋搬到了城里的大房子,娘也一天天的乐呵呵的每天想着置办家具和自己的金银首饰,还给自己买了一支漂亮的玉镯。她一个小孩子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看到娘脸上喜悦的面容应该是很值钱的样子。 她知道,家里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是嫂子的帮助,因为自从她嫁给了哥哥,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样,哥哥也开始整天忙碌了起来,和嫂子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哥哥对嫂子的爱,多半是因为她漂亮吧,她是这样认为。 因为正月十五那日哥哥带嫂子去大街上看花灯,回来后嫂子脸上就多了一条很丑的疤痕,是被什么猎狐人不小心用箭伤到的。 哥哥请了好多郎中都没办法去掉,说猎狐人的弓箭上面有专门杀白狐妖的毒药,但是那种毒只对白狐妖有效,而且还说嫂子的脉象不正常,有些像动物的脉象。 哥哥好像不知郎中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明白,于是她悄悄去探问嫂子。原来那猎狐人就是杀死她父亲的人,而且这次在集市上不单伤了嫂子的脸,还用火烧死了掩护嫂子的白狐母亲。 白狐妖全身是宝,因为一只白狐妖便可价值连城,他们就是利用狐妖父亲的眼睛才找到嫂子的,所以猎狐人才会不顾性命上山猎杀白狐妖。 嫂子说她亲耳听见母亲临终时哭喊着父亲的名字,亲眼看到母亲被烧死。她想嫂子一定很伤心,比脸上所受的伤还要伤心。 但是奇怪的是向来疼爱嫂子的哥哥见到嫂子一天天溃烂的伤口,不但没有安慰,反而提醒她最好不要出去丢人现眼,母亲也整天在嫌弃嫂子的容貌。 哥哥开始推说忙生意而整夜不回家,娘说哥哥是不学好出去跟人赌钱。娘没说哥哥还逛妓院的事,怕她一个小女孩知道了不好,可这件事很快传的满城都是。 家里的钱转眼就被哥哥全部输掉了,娘开始责骂嫂子为什么不懂得管住自己的男人,叫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还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叫嫂子自己去上山采盐。 她知道那根本不能怪嫂子,她明明看到那天哥哥回家见家里没钱还打了嫂子,她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做,却眼睁睁看着嫂子真的一个人从山上背盐。 3 就在昨天听说哥哥在外面相好的女人见他没钱便出卖了哥哥,把他采盐的山洞告诉了知府,于是不但抢了哥哥的盐洞,还说哥哥偷盗国家盐矿把他抓了进去。 于是娘变卖了所有的积蓄回到了山村的老家,她和嫂子还有娘又一次回到了原来的破屋。 她在一旁懂事的安慰着被面纱遮住半张脸的嫂子,一旁是倒在床上的娘,嘴里呼唤着她的玉镯,玉镯! 家里的所有积蓄都用来赎回哥哥了,包括娘的那支玉镯。 “嫂子,没关系,不管怎样我都是喜欢你的。”她看着嫂子满面的愁容说; 嫂子很满足的样子点点头,见她起身要出去便问了句:“你去哪?” 她笑了笑,小声说:“上厕所!” 当她推开门时突然看到由远及近的火光,一群人正拿着弓箭向这边赶来,她“蓬!”的一声关上了门,“嫂子,快跑,他们来抓你了!” 嫂子急忙站了起来,打开门冲了出去,可是她和嫂子同时看见闯入院中为首的那个人竟然是哥哥。 嫂子瞬间留下了眼泪,哥哥最后还是出卖了他,她还是被人抛弃了。 月光下,她依旧能够看到嫂子的真身,但是这次是场中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哥哥向为首的猎狐首领叫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真的是白狐妖!” 嫂子突然化作一袭白影,向远处上林逃去,一群猎狐人追了上去,她看见哥哥也在追了上去,为什么?她不明白,也来不及明白,她也追了上去。 一路上有好多的死尸,她不敢看,只能拼命地朝山上跑。直到在山顶看到了嫂子扼住了哥哥的喉咙,她站在远处吓坏了。 哥哥流着泪在哀求着:我错了,我只是不想再回到以前那贫穷的日子,我舍不得这份富贵! “为了贪图这样的富贵,你就可以背叛相爱的誓言么?”嫂子含泪扼住哥哥的手,突然放开,她还是不舍,“既然你舍不得富贵,觉得富贵可以背叛爱情,那你就杀了我,用我的尸体换你的富贵吧,这也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说完嫂子将一旁死去的猎狐人的弓箭交给他,然后转身缓缓离去。 她见嫂子一步期盼,一步绝望的走着,哥哥就然含着眼泪举起了弓箭。天呀,嫂子毫无躲避的向前一步步缓缓地走着,她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嘴里喊着嫂子! 当她再一次扑到嫂子温暖的怀抱中时,胸前多了一只箭,一支贯穿自己胸膛的箭,哥哥放出的箭。她不明白,哥哥放的箭,为什么这么大力,直接贯穿了她的胸膛,她不明白。 她只觉得好困,嫂子的怀里好温暖,想一直就这样在嫂子的怀里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 最后,皎洁的月光照射着白狐同样皎洁的衣衫、白发,她抱着一个死去的小女孩儿,孤独的望着悬崖下面坠落的男人。 就这样,白狐想要成为人类的恳切愿望,就因为相爱丈夫的背叛,而被残忍的毁掉。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孤独的存活于世上的这个传说。是为了告诉大家,人类的贪欲,比任何禽兽,妖怪都要可怕。 乡村怪谈之鞋门 1 菱花糊纸的窗子上,破了好几个洞,呼呼灌风。我揉揉眼,点亮桌台上的油灯,仔细听,外面已经有杂乱的脚步声了。 起身坐起来,我对着微弱的火光,裹了布衣,在脑袋上插上那只平常舍不得戴的钗子,准备赶集去。 初五是个大集,村里人早早都出摊了。我刚坐下来,把草鞋摆好,就看见对过一个生疏的面孔,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双鞋子。那双鞋子大概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鞋子了,绸缎面,上面绣着红艳艳的牡丹,绕着枝繁叶茂的青藤。 显然,他只是个走街串巷的商人,还不了解我们这个村子。我们这里,是十里八乡最偏僻的地方了,因为最偏僻,所以也是最穷的地方,因为穷,对物质要求非常简单。不是人们不奢望拥有更好的生活,而是付不出“更好”的代价来。比如,小鞋匠的那些绣花鞋。 小鞋匠显然还不明白,他来错了地方。日头渐渐西沉,小鞋匠一双鞋都没卖出去,他打算收摊了。我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我蹲在他的鞋摊前,目瞪口呆地轻轻抚摸那双牡丹鞋,口水差一点流出来。 “你今天的生意不错啊!”小鞋匠一边从我面前飞快地拿走鞋子一边吃味地说。 我笑了笑,说:“怎么,你要收摊?” “不收摊干什么?”他郁闷地瞪了我一眼,“你们这儿的女人都不是女人,我居然连一双绣花鞋都没卖出去!我还是回我的破庙喝酒吧。”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没听懂,“什么叫女人都不是女人?”他叹了口气,说:“我走街串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到一个新地方,连张都没开过!你看看你们这儿的女人,个个都穿着那种破烂草鞋。我告诉你,女人就应该穿绣花鞋,那才是真正的女人,如果这一辈子连双绣花鞋都没有穿过的女人,根本就不算个女人。” 我被激怒了,噌地站起来,指着那双牡丹鞋,说:“你这鞋卖多少钱?”小鞋匠满不在乎地继续收摊子,说:“这鞋可是我最贵的一双,棉布打底,绸缎做面,还有绣花”说着,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的脸,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买得起吗? 我不知道是哪根弦断了,竟然从兜里掏出了卖草鞋所得的全部铜板,哗啦一下丢在了他面前,趾高气扬地说:“这些够吗?” 他拿一根指头,厌恶地拨拉着那些铜板,摇了摇头,说:“可惜啊,也只够买一只的。” 我回头指了指推车里剩下的草鞋,说:“加上那些呢?”小鞋匠还没来得及说话,我的手已经被人抓住了。我回头看,是哥哥。“小妹,你发什么疯!”我哥飞快地收起散落的铜板,拉起我,推上车,就往家走。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望着自己穿的草鞋,再回头时,我看见小鞋匠冷冷地望着我笑,那样子好像在说,下辈子你再来买我的绣花鞋吧。 2 碗里的药已经温了,不再凶恶地喷涌着白气。哥哥一边在外面打麻草一边望着我,不时地摇头叹气。 “快喝了药吧,都凉了。”他愁眉苦脸地说。我小声嘟囔着:“我只是想要一双绣花鞋”我哥只是更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明白我有些任性了。我从小死了爹娘,是哥哥把我养大的。我们家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了。我生下来时,不仅身体虚弱,常常犯病,右脚还有残疾,那只脚丫子完全不像人的脚,歪七扭八的,倒像一只鸡爪子。为了我的病,哥哥不得不经常上山采草药,家里稍微有点余钱,都给我看病用了。 饭都快吃不饱了,还要什么绣花鞋?!我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咕哝一句,发泄似的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院子里的大门突然开了,进来的是唐丫姐。唐丫是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喜欢我哥,我哥也喜欢她,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只是,她家不允许她和我哥来往,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家是村里最穷的。但她还是经常偷偷和我哥见面。唐丫姐一进门,就看见我闷闷不乐的模样了:“小妹,怎么了这是?”她搂住我,关切地问。唐丫姐总是很疼我的,很多时候,我把她想象成那个不曾喂过我一口奶的娘。 所以,像抓住了救兵似的,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叙述着自己的委屈:“我想要双绣花鞋,我哥不给我买” 唐丫姐一愣,显然,这个问题她也解决不了。但她还是安慰我说:“小妹乖,先去院子里玩,我和你哥有事商量。” 我瞪着大眼问:“是商量给我买鞋的事吗?”她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在院子里打麻草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唐丫姐和我哥肯定另有事情商谈,果然,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声音就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唐丫姐愤怒地叫喊:“你到底还让我等多久,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已经给我定了亲!”我哥也急了,吼道:“你要我怎么办?!” 唐丫姐说:“你爱咋办就咋办!”说完,咣当一声撞开大门,很快跑掉了。 我哥追了出来,追到院子门口,又停住了,抓着头发蹲在了地上,随后瞪着我骂:“绣花鞋!绣花鞋!你看看你那只脚丫子,穿上绣花鞋还是只瘸脚!” 3 我哥把那双绣着牡丹花的鞋,捧到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兴奋地抢过来,抱在怀里暖了半天才套在脚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炕上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几圈,边走边说:“哥,你从哪弄到的这双鞋?买的?”我哥笑道:“哥今天采了些好药材,卖了个高价,就去村西的破庙里找小鞋匠买了这双鞋,怎么样,喜欢吗?”我头一次成了村子里万众瞩目的女人,男人们倒是不在乎我脚上的鞋,女人们则像疯了似的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我昂首挺胸像个骄傲的英雄!她们的赞美之词,在耳边盘绕不止。 有人说:“你看人家小妹命多好!”还有人说:“可不是,她哥真是疼她啊!我那该死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给我买这绣花鞋的。”我在村子里,足足炫耀了好几天,后来,就不敢再穿了,任何东西都有使用期限,绣花鞋太娇贵了,穿时间长了就会破。但我仍旧不肯离开它,把它绑在腰上,睡觉的时候带着,吃饭的时候带着,连上茅厕时也要带着。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双鞋有点邪门。那天,我正在河边割麻草。河边的麻草很茂盛,大片大片、密密麻麻地拥挤成一个又一个的疙瘩,有一人多高。为了报答我哥给我买鞋,我打算多割些麻草回去,好多做些草鞋卖。我一直打到了日头西落,河边洗衣洗菜的女人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呼哧呼哧的干劲十足。 我猫腰割着麻草,头也不抬,手攥住一把,镰刀一过,一捆麻草就扔进了旁边的背篓里。 很快,一小片的麻草被我割光了,我换了个方向,继续割,刚割了第三把,就一下坐在了地上我看到了一双脚丫子,光秃秃、白花花的在草丛里忽闪了一下。 “谁?”我盯着一人多高的麻草问,那里面藏个人是很容易的。可是,没人回答我,只有呼呼的风,还有左右摇摆的草丛。我咬了咬牙,伸手去拨拉草丛,看看是哪家小丫头戏弄我,可是没人,草丛后面还是草丛,随着风呼啸摇摆,像一个巨大的脑袋,挺着一头又乱又长的绿色头发。 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背起背篓,向家中走去。河边离家还是比较远的,已经出了村子。太陽落得很快,好像被人一拳猛地砸进了地平线。我刚走出草丛,已经昏暗一片了。我抬头看了看天,陰天了,入夜之后,整个村子就像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只有各家各户的油灯,微弱地泛着一丝苟延残喘的光芒。我本来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黑,可今天不同,我总觉得这天黑得别有用心。进村口的时候,一阵冷风裹着尘土吹了过来,我又打了个冷战,本能地想遇见个熟人什么的,可惜,土路上空空如也。大人孩子们都回家了,因为,我们这里离山近,常有野狗出没。 那东西,活人死人都吃。我加快了脚步,但一瘸一拐的,走得并不快。走了没几步,我突然听见了一种声音,也是脚步声,不过,很轻很轻,好像和地面没有什么摩擦。似乎,是光着脚丫子在走路。 我猛地停住,扭回头去,脑袋一下就大了,我看到了一个人,只是看不清模样,只能看清是个女人,头发长长的,月光照在她下半身,勉强能看见那一双白花花、光秃秃的脚丫子。 “你是谁?”我一边颤抖一边问。一阵风突然刮了过来,马力强劲,尘土飞扬,那个女人的身影就这样阻隔在了风中。等风停了,土路上,又是空空如也了。 真是邪门! 4 唐丫姐失踪的消息,我是赶集卖鞋时,听村里的女人们嚼舌头说的。听说,唐丫姐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好像是家里人给她定了嫁人的日子,她不答应,跑走了。家里人找了她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也是,我们这里山高林密,想要找个人,还真不容易。我本来想问问唐丫姐离家出走的具体情况,可刚凑到那群女人身边,她们便飞快地躲开了,又跑到旁边嚼舌头去了。我只好不快地挪回来,坐在板凳上,伸直耳朵,佯装无事地继续偷听她们的话。有人说:“听说了吗?唐丫她爹连嫁妆都给唐丫准备好了。”“是啊,就这么一个闺女,老头子还挺上心,红盖头、绣花的嫁衣,还有两头老母猪对了对了!还有样东西,是一双绣花鞋。”“对对!听说就是找破庙里的小鞋匠买的,棉布打底、绸缎做面,还绣着牡丹花和绿藤枝跟小妹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听到这里,我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微微扭头,看到那几个女人正意味深长地望 着我,眼神像见了鬼似的,说不出的别扭。她们接着说,只是简短的几句,却让我如芒在背。她们咬着耳朵说:“你说,小妹她哥真的舍得给她买那么贵的绣花鞋吗?她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那她那双绣花鞋是打哪儿来的?”“鬼知道” 我坐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收了摊子,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腰上绑的那双鞋,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冰块子,冻得我浑身发抖。它毛茸茸地随着我身体的扭动,蹭着我的肚皮,如同一颗毛乎乎的人脑袋。 我回到家,就把那双鞋丢在了炕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我哥回来的时候,我一把把他揪进了屋,窗户大门关得死死的。我指着那双 鞋,说:“哥,你说,这绣花鞋你究竟怎么得到的?” 我哥一愣,说:“买买的啊。” “真的?”我瞪着他,不容置疑地瞪着他。 “好啦。”他叹了口气,“是我捡的,我还不是怕那鞋是别人丢的,才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太想要那双鞋了。小妹,你今天咋了,神神怪怪的,你管它是捡的还是买的,有的穿不就是了。” 我不罢休,抓住他问:“你从哪儿捡的?”我哥说:“从后山上啊。”我一下就瘫在了地上,筛糠一般抖了起来。我哥过来扶起我,问我怎么了。我一五一十地把唐丫姐失踪的事告诉了他,他显然又吃惊又不解,吃惊唐丫的失踪,不解的是,我怎么一下把话题转到了这上面。 我哥正发愣的时候,院门被踹开了,是唐丫他爹娘,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揪住我哥又是打又是骂的,说都是我哥害了唐丫,要是没他,唐丫早风风光光地嫁人了。 我哥也不说话,闷着头,眼神发直地任凭他们欺负。四邻五舍都被吵醒了,保长赶来的时候,总算把唐丫爹娘拉开了。我们这儿山高水远,最近的县衙门也要翻过两座大山,所以,一般出了事,都是保长预先处理,他很有威望。唐丫娘被拉开后,还是不甘心,哭吼道:“一定是他见娶不到唐丫,把唐丫害死了,一定是他把唐丫藏起来了!”我哥吼道:“我没有!没有!”没人理他,大家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篱笆一般围成一个圈子,把我们兄妹圈 在里面,眼神冷冷的、恶恶的。 5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唐丫姐失踪之后,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我连续几天做噩梦,总是梦见唐丫姐,还有那双绣花鞋。 梦里,不管是大白天还是黑夜,那双鞋总是跟在我后面,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似的。没有人穿它,它就像成了妖似的,轻飘飘、小心翼翼地在空气的带动下,一步一步踩着我的影子走。 我想甩掉它,可没用。无论我一瘸一拐地逃到哪里,它都会跟到哪里。有时候,我的梦里还有声音,是一个女人的笑声,轻柔地说:“还给我”因为这个梦,我几天都吃不下饭去,总是神经质地回头看看,看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最后,我决定把那双鞋丢掉。第一次,我把它丢在了村里的土路上,趁着夜色,慌慌张张地从院子内丢了出去。可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看见了它,它安安稳稳地躺在我的枕头边,上面还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第二次,我狠了狠心,带着它去了河边,割麻草的时候,趁机把它丢在了河里,可第二天一早,它照样安稳地躺在我的枕头边上,上面绣的牡丹花,还洇着河水的湿气。 最后一次,我决定烧了它,把它丢进了火炉里,它吱吱呀呀怪异地叫唤着,终于化成了灰烬。可翌日一早,它就出现了,崭新崭新的,如同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死了,又活了! 我吓坏了,我发觉,这双鞋真的成了精了。它有生命,它有脸、有鼻子、有嘴、有腿脚,无论我把它丢到哪里,它照样能自己跑回来。也许,自从我得到它之后,它就注定要跟着我一辈子,从生到死,粘在我血里肉上,甩都甩不掉。也或许,是梦中的那个女人在作祟,她要我还给她的不是那双鞋子,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6 几天后,事情有了进展。唐丫姐的尸体,是在后山的山沟里发现的。说是尸体,其实只剩下了些骨头,其余的,全被野狗们吃掉了。若不是她逃跑那晚穿着的红嫁衣,也许,根本没人能认出来。那晚,唐丫她爹娘守着那几根人骨头,哭了又哭,号了又号,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他们的号啕声,就像夜里的狼嚎,在夜色里化开,让人听了之后,全身发凉。我哥要去看唐丫最后一面,我不让他去,他去了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可他不听,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我不放心,只好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还没到唐丫家,就看到院子外围拢了一群人。村里人喜欢看热闹,唐家死了人,男女老少都围在了唐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我哥到的时候,大家像见鬼似的,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哥走到灵堂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唐丫爹娘扑上去,又是一顿打骂。我缩在院子门口,不敢进去,只听着人们议论纷纷地说着悄悄话。“听说了吗?唐丫尸骨找到的时候,红盖头和嫁衣都在,就缺了一样东西。”“啥东西?” “绣花鞋!就是小妹穿的那双,一模一样的绣花鞋!”“你是说”后面的话,我不敢再听下去了,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昏黄的灵堂上,白蜡燃着缥缥缈缈的火光,一口陰森森的大棺材横在屋中央,像一只巨大的鞋子似的,好像随时会动起来。我抖了一下,掉头往家走。 我小跑着离开唐丫姐家时,又听到了那种细碎的脚步声。我像被人点了穴一般,一下就停在了原地。我扭回头望了望,没人,这才恍然大悟,脚步声是从对面传过来的。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唐丫姐就站在不远处,浑浊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冰白一片。 她光秃秃、白花花的脚丫子无声无息地向我迈了几步,说话了,声音幽幽的:“小妹!把东西还我吧” 我一哆嗦,说:“什什么?” “那个东西!”她说着,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我。我哇的尖叫了一声,把那双鞋迅速丢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我一到家,就把窗户大门都关得死死的,然后,蹲在炕头上,瑟瑟发抖,一动不动。我害怕,我知道,也许唐丫姐要的并不是那双绣花鞋,而是我的命。多少天来,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一直记忆犹新,想要挥去,却越来越清晰真实。那个夜晚,藏着我的一个秘密,一直不敢说出来的秘密。其实,唐丫姐是我害死的。我本来不想害死她,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鼓惑我哥私奔,还要丢下我。她说得那么难听,说我是个累赘,说只要我哥一天不离开我,她就一天不会和我哥在一起。她说她受不了那种一辈子被人拖累到死的日子。 我是个病秧子,没了我哥的照顾,没有他为我上山采药,我根本无法活下来。唐丫叫我哥抛弃我,跟直接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我一忍再忍,本来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对付唐丫,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来撺掇我哥。那天,她来送馍馍的时候,又一次逼迫我哥下决定,我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知道,我哥和唐丫夜里经常偷偷去约会,在村头的草垛上。那晚,我偷偷跟踪我哥来到了草垛边上,唐丫穿了一身鲜艳的嫁衣,一边炫耀一边威胁我哥。等两个人各自回家时,我跟在了唐丫身后。我当时并没有想杀死她,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我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头,冲着她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唐丫扭头惊愕地望了我一眼,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血流满面地倒下了。我慌了,愣了半天,最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唐丫就进了后山。 7 保长还是派人去报官了,毕竟死了人,这是大事。 我哥被带到了保长家,关了起来,因为,被派去报官的人,要三天三夜才能回来。 我哥给我准备了一堆药材,足够我吃半个月的了。可我还是害怕,害怕唐丫的鬼魂半夜来索命,更害怕我哥会被衙役抓走,他走了,我活着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三天后,官府的衙役还是来了。两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呼啸着闯进了我们村。身后,拉着一辆空荡荡的牛车,粗壮结实的木头,在车上围成一个“小世界”,等着它的主人进去。 衙役在保长家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还带着我哥。我抱住我哥的腿,哭喊着不让他走,那个衙役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拉开。我哥说:“小妹,哥对不住你”我看到我哥眼里流泪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流眼泪。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吼道:“唐丫是我杀的!”所有人都傻了,愣愣地望着我。在保长家,我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地望着两个衙役,他们的眼光那么厉害,好像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我没有隐瞒,也不敢再隐瞒了,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衙役诧异地望着我,他们似乎不相信我这样一个病秧子会杀了唐丫,有什么不相信的,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我这个大活人。 我最终还是被带走了,临走时,我哥戏剧性地又抱住了我的腿,哭喊着:“小妹,哥对不住你啊” 我没有勇气回头看我哥,闭着眼,听着村里人一声接一声地唾骂,上了囚车。我本来很悲伤,我觉得没了我哥,没有那天天要喝的苦药,我早晚是要死的。 没想到,监狱对于我而言,不仅是地狱,还是天堂,郎中给我免费看病吃药,让我苟延残喘地继续活着。 但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懂,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死的。一命偿一命嘛!我只是很后悔,后悔杀了唐丫姐,后悔没有成全她和我哥。我早晚是要一死,何苦拖累他们呢。他们有什么错,只不过想过比较舒服的日子而已,我知道,没了我,我哥也许早就娶老婆、生孩子了。 可是,我想死的心,却没有被成全。 几天后,我被通知,过堂的日子将延迟。我不明白为什么,可衙役告诉我,他们带回唐丫的尸骨,经仵作进行分析后,发现骨盆宽大,确定并非是女性骸骨,死者居然是一名年轻男性。我彻底傻了。 8 衙役还是把我哥和唐丫姐抓来了,听说,唐丫姐是在我们村后山被抓住的,而我哥正好跟她在一起,当时,他们两个人正准备私奔。 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放了。离开监狱的时候,我强烈要求见我哥一面,衙役同情我,最终同意了。我见到我哥时,他完全变了模样,穿着死囚服,辫子脏兮兮地挂在脑袋上。我说:“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哥僵硬地笑道:“小妹,哥对不住你”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哥一直说的“对不住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才知道,唐丫确实没死,死的那个,是卖鞋的小鞋匠。 事实上,人的生命没有那么脆弱,一块石头砸死一个人并不容易。我哥告诉我,那晚我偷袭了唐丫后,她只不过是昏了过去,在我把她往后山里拖的时候,她已经醒过来了。她之所以继续装昏,当然另有目的。那之后,她偷偷地见了我哥,还把我的恶行告诉了我哥,逼迫我哥离开我。 唐丫姐说,我是个丧门星,我是个心肝坏掉的丫头。我哥听了,也气愤了。这点我很是理解,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那个温柔娇弱的小妹,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他终于倒向了唐丫姐那边,决定离开我。然而,离开一个人的方法有千万种,最便捷最有用的,应该就是让这个人去死了。 而且,还要不得不去死,例如,杀人偿命的方法。村子里的人,自然不是他们下手的目标,因为,这些人只要稍加调查,很快就能查到他们身上,所以,那个唯一的外来客小鞋匠,成了受害者。 我哥和唐丫趁着小鞋匠喝醉熟睡的工夫,把他杀了。 他们把他拖到了后山,那个野狗经常出没的地方,又换上了唐丫的衣服,等到野狗把小鞋匠啃得只剩骨头后,也就分不清楚是男是女了。 最后,唐丫姐“死”了,然后,栽赃给我。而那些丢不掉的鞋,自然是他做的。我听到这,有些不解地说:“不对啊,衙役们明明怀疑你的,而且,要带走的也是你。”我哥苦苦地笑道:“没错。可我知道,你一定会跑出来说清楚的。”我说:“为什么?”我哥说:“就凭我养了你十八年,我太了解你的脾气了。”我也苦笑着:“是啊,十八年,十八年啊” 9 我又回家了,孤苦伶仃地过日子,我这才发觉,原来没了我哥,我照样会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村里的人都可怜我,总有人隔三岔五地送草药给我。 我每天都会上村口卖草鞋,望着那条一望无际的土路。我听说边关缺少劳动力,我哥和唐丫被判充军了,他们终于私奔了。 日头沉了,三个人慢慢地凑了过来,是个老乞丐带着两个孙子。他买了我一双草鞋,套在了最小的小孙子脚上。另外一个稍大些的就哭了,哭闹着也要。我突然明白,原来对于他们来说,我这不值钱的草鞋,却是一双漂亮珍贵的绣花鞋。我拿起一双鞋,送给了那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我真的不希望他们,因为一双鞋,走错一个门。 传奇故事之巧寻真凶 宋太宗时,丞相向敏中驻守洛陽。一日,辖区某县报来一个杀人案件,说有个和尚勾搭有夫之妇梅氏,诱骗梅氏将家中财物带出,和尚因想独贪梅氏的财物遂将梅氏杀死,扔入枯井,自己不慎也掉入井中被擒。向敏中看了案卷,对该案持有异议,认为所丢财物未能查获,案件存在疑点。因此,他下令将人犯送来重审。 不几日,人犯送到,向敏中得知和尚上月初九才从天台山到案发地后,便问和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勾搭上梅氏的,和尚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向敏中又问他杀人用的什么刀。见和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试探着问是不是鬼头刀,和尚忙说是。向敏中笑起来,说鬼头刀是刽子手用的,一个出家人怎会带在身上,还说他看出和尚是冤枉的,才亲自复审,让他放心道出实情。和尚见向敏中和颜悦色,便说自己没有杀人劫财。 和尚说,那天他云游至李家庄,因天色已晚,就向一户人家请求借宿,女主人梅氏因丈夫不在家,没答应。和尚投宿无门,只得暂且在这家门外的牛棚里避风躲雨。睡到半夜,和尚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只见一个强盗扯着梅氏,带着包裹出门。和尚觉得这户人家丢了妇女与财物,必定疑心他因梅氏不肯借宿而报复,为避免招惹麻烦,和尚打算一走了之。但因天太黑,又不熟悉道路,和尚走到村口,失足掉进一口枯井。恰巧梅氏被杀,被扔进井中。 果然,次日天明,主人回家不见妇人与财物,跟踪追击,在枯井里发现了和尚与被杀妇人的尸体。主人不由分说,将和尚押送官府。和尚有口难辩,被屈打成招。问起所抢财物的下落,和尚说放在井旁,自己落井后不知被何人拿走了。 审讯和尚的狱吏将该案报告给府台,府台认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同意定罪判刑。 向敏中听完和尚的陈情后,立即派出十名捕快化装后到案发地李家庄一带,要他们如此这般察访。 一天,一名捕快到附近乡村路边的小茶馆喝茶,开茶馆的老婆婆走过来闲聊,向捕快打听前几日发生的和尚杀人案是否有眉目了。捕快说和尚已被判斩首,明天一早就要行刑。老婆婆“嗯”了一声,马上离开茶馆,走向村头。 捕快召集同伴悄悄跟踪,只见老婆婆进入屋中,对一个年轻男人说:“你放心吧,今天我向一个客人打听,他说那个和尚已被判死刑。”男子听后,异常开心,给了老婆婆不少赏钱。躲在窗外的众捕快听后,一拥而进,将二人擒获,捉拿归案。 此男子果然是真凶,见罪行败露他只能招认。原来,他与梅氏的丈夫一向有仇,且慕梅氏美色,趁她丈夫不在家,持刀潜入房中强奸梅氏,抢了他家财物,事后威逼梅氏外出,将她杀害,扔入枯井,然后,隐藏了财物。他本打算观察几天后再逃亡,没想到和尚给他当了替死鬼。后来听闻向丞相重新调查此案,心中不安,便让开茶馆的老婆婆打探消息,没想到打听到扮作客人的捕快身上。 案情既然大白,和尚自被释放,真凶也被依法处斩。 长生术 周大山,是明朝人,家中十分富有,这周大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长生不老,于是他四处寻访能人异士,希望学习到长生不老之术,但是寻觅了数年也没有如愿。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大山终于找到了一个自称有长生不老之术的术士。 这术士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虽然是男子,皮肤却比女子还要好,而且长相年轻,让周大山不由得啧啧称奇,自然也对这术士有长生不老之术深信不疑。 这术士开口就是要三万两黄金,周大山虽然富有,但是这么多黄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拿出来的,但是为了尽快能学到长生不老的法术,周大山便回家变卖了家中许多古董玉器,凑足了三万两黄金给了术士。 收到钱后,这术士就把周大山带到了一个山上,术士已经摆好神坛,只见术士举起宝剑,口中默念咒语,然后将剑对准旁边空气就是一通砍,惹得周大山笑了起来。 不过周大山却发现,这空气之中,仿佛被切开了一个口子。 术士紧接着点了一束香,插在了香炉里,然后对周大山说:“我刚念咒打开了一个通往天庭的入口,走不了多远你便能看到瑶池,你若能取一瓢瑶池里的天水喝下,自然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不过你的速度要快,一炷香之后,你就回不到人间了,到时候被天兵抓住,那罪可重了!” 周大山连连点头,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周大山先是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黑色通道,然后就有一阵强光出现,刺的周大山睁不开眼。 等他睁开眼睛,他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富丽堂皇的宫殿赫然在眼前,四周植被茂盛,真的跟仙境一样,周大山内心狂喜,居然能到天庭上面,实在是三生有幸。 周大山走向宫殿,可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周大山偷偷的溜进了宫殿,这宫殿外面看起来华丽,但是内部与人居住的地方无异,面积比较大,这屋中间,有一个池子。 想来这就是瑶池了吧!周大山暗暗想,于是便将头伸进池子里,喝了个痛快。 周大山喝完,抹了抹嘴,这宫殿还是没有人,周大山很是奇怪,但是也内心也很高兴,于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宫殿,准备回去。 可是,周大山刚走出门,就看到一队人马走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个士兵见到周大山,大声斥责到:“不在人间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周大山吓得想要跑,但是哪里跑得过马呢!周大山很快就被这队人马抓住了,押回了宫殿,绑在了椅子上。 没过多久,从宫殿外走进了一个人,这人身着官服,但是这官服并不与人间的一样。 这时,士兵走上前禀报到:“报告大人,抓到一个从人间来的小偷。” 这人听完,走到了周大山前面,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此偷窃?” 周大山心想这点小心思是瞒不住这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的,于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哭道:“小人该死,小人本是凡人,寻找长生不死的秘籍,经由一个术士指导,他做法开了一个口,说是直通天庭,让我喝了瑶池的水,便能长生不老,今天被玉帝手下的天兵抓到,也是报应,只求玉帝放我一条生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这人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赶忙扶起了周大山,令士兵松绑。 “我哪是什么玉帝啊,我只是这地方的城隍。” 周大山一脸惊讶的说:“那术士说这里直通天庭啊,莫不是他在骗我?” 城隍接着说:“天庭是何等地方,哪是一个术士做法就能让凡人进的?我看他只是把你骗到这里,喝我这池塘里普通的水,然后骗取钱财吧!” 周大山听完,很是生气,城隍笑着对他说:“这术士骗人确实可恶,不过你也应该知晓,人就是人,怎么能超越自然规律达到长生不老呢?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天下不就大乱了?古往今来,纵使人修成仙,那也是受了一般人不能吃的苦才得到的福报!哪有喝上几口水就长生不老的道理?我虽为城隍,但是六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上天看我做的好事多,便让我当上了城隍,继续为百姓服务。人始终要死去,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呢?” 周大山听完很是受教。他谢过了城隍,便回去了。 回到人间,术士问周大山是否已经喝过瑶池水,周大山破口大骂术士骗了他,要术士把钱立刻还来,不然就给术士颜色。 这术士见事情败露,现出了原形。原来这术士乃是一修行的狐妖,现出原形后,长相异常苍老和丑陋。 这狐妖笑道:“我既然已经修成人形,本只想骗你点钱好在人间生活,没想到却被你发现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想要长生不老,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我又被你拆穿了,那只好杀人灭口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狐妖冲过来的时候,突然从周大山背后窜出了一道红光,只听一声响,这狐妖被打翻在地。 周大山定眼一看,这不是城隍爷旁边最魁梧的那个守卫吗?只见那个守卫拿着大刀,大喊道:“妖孽!你欺骗他人已经是罪孽,居然现在还要杀人灭口!是要我斩了你吗?” 这狐妖赶忙跪地求饶,守卫喝道:“念你修为百年,且并没做什么坏事,你跟我一起回去,面见城隍,城隍爷对你另有任用!” 这狐妖连连磕头道谢,又是红光一现,这狐狸精跟着守卫一下子就不见了。 周大山吓坏了,赶忙下山跑回了家,三天之后精神才恢复。 这天,周大山的仆人欢喜的来告诉他,他找到了一个老道士,这老道士深谙长生不老之法,让周大山可以去见见他。 这周大山一听,顿时来了脾气,狠狠地踹了仆人一脚说:“你这混蛋,我现在根本不需要长生不老,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我踹死你。” 这仆人很是委屈,不过个中故事,相信各位看官明白。 蛐蛐擒凶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泾县城里,有位男子名叫周志松,以画画卖画为生。这年秋天,他忽然不画画了,却迷上了斗蛐蛐。 周志松以前从未斗过蛐蛐,为了尽快学会斗蛐蛐,他一看见别人斗蛐蛐,就会一路小跑赶过去,仔细观察。日子一长,他便看出了一些门道,也能像模像样地斗蛐蛐了。 大概因他刚入行不久,斗蛐蛐的经验少,他总是输多赢少,很快便得了个“常败将军”的绰号,但正因为如此,愿意同他斗蛐蛐的人越来越多。 转眼,一年过去了。这天,周志松刚要出门去找人斗蛐蛐,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忽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瓷罐。 那男子自我介绍叫马大根,住在县城西郊,听说周志松喜欢斗蛐蛐,因此慕名前来,要与周志松较量一番。 周志松点了点头,请马大根坐了下来。马大根把手中的那只瓷罐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周志松拿眼一扫那只瓷罐,先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仔细察看起来,紧接着,他心中一动:“这只瓷罐终于出现了!” 周志松也捧出一只装着蛐蛐的瓷罐放到了桌上。 两人将两只蛐蛐放在一只瓷罐里,工夫不大,便分出了胜负:周志松的蛐蛐斗败了马大根的蛐蛐。 马大根失神地望着周志松的那只蛐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都说周志松是个“常败将军”,今天他的蛐蛐怎么这么快就赢了? 马大根哪里知道,以前,周志松与别人斗蛐蛐时,所使用的蛐蛐都是个小体弱的,因此总是输多赢少,而今天他所使用的蛐蛐却个大力猛,这样一来,马大根的蛐蛐岂能不败北? 看到马大根哭丧着脸,周志松轻松地说:“算了,我也不要什么赌注了,你那只瓷罐很好看,就用它抵赌注吧。还有,你能否告诉我这个瓷罐的来历吗?” 马大根叹了一口气,道:“这只瓷罐是我从邵东山的手里买来的。邵东山是我的朋友,住在县城东郊,上个月的一天,我去他家做客,在他家见到了这只瓷罐。我痴迷于斗蛐蛐,我一看见它,便知道它是一只用于养蛐蛐、斗蛐蛐的罐子,而且,它古色古香,很有些年头了,于是我就买下了它……” 马大根说完,又长叹了一声,留下那只瓷罐走了,周志松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七弯八拐,终于,马大根走进了县城西郊的一幢房子里,显然,那是马大根的家。 望着马大根家的房子,周志松在心里头默默地盘算:马大根家的房子很是平常,不像是暴富之家,而且马大根虽然身材不小,但却很文弱,似乎做不了那么大的案子……看来,马大根所言不虚,下一步,我得去会一会那邵东山。 接下来,周志松便天天在县城东郊一带转悠,悄悄打听邵东山家住哪里,以及他的相貌、家境,以何为生。几天后,他终于得知:邵东山四十多岁,身材矮小,身体瘦弱,以种田为生,家境一般,而且,他并不喜欢斗蛐蛐。 周志松不禁感到很疑惑:邵东山也不像是暴富之人,而且以他的身体状况,似乎也做不了那么大的案子,但是,他既然不喜欢斗蛐蛐,那么,那只用来养蛐蛐、斗蛐蛐的瓷罐,为何出现在他的家里,并被他卖给了马大根? 左思右想一番后,周志松决定找个由头,结识邵东山,探一探虚实。 这天下午,周志松又来到县城东郊,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不一会儿,从一幢房子里走出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正是邵东山。 周志松从那棵大树的后面转了出来,迎着邵东山走了过去,装着无意的样子与邵东山撞了一下。紧接着,周志松连声向邵东山道歉,并邀请邵东山一道去附近的一个酒馆里喝酒。 来到酒馆,两人进了一个单间。周志松酒量很大,他频频向邵东山敬酒,而邵东山很贪杯,很快就喝得面红耳赤、晕头转向。 周志松见时机到了,于是说起了马大根,并说他是马大根的朋友。而邵东山则大着舌头,不时地插上几句话。 说着说着,周志松把话题一转,说起了马大根的那只古色古香的蛐蛐罐。邵东山又喝了一杯酒,道:“那只蛐蛐……蛐蛐罐,是……是我卖给马大根的。” 周志松连忙追问:“你是怎么得到那只蛐蛐罐的?” 邵东山忽然警觉起来,闭上口,不再说话。周志松心里不禁一动:那桩案子,难道真是邵东山做下的? 周志松正在心里猜测着,邵东山忽然压低了声音:“说……说实话,那只蛐蛐罐,是我顺手从崔腊生的家里拿……拿的,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呀!否则,若是传到崔腊生的耳朵里去了,那可就糟了!崔腊生有一身的好武艺,打起架来,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周志松赶紧又问:“崔腊生是谁?” 邵东山道:“崔腊生是……是我的邻居,有一天,我去他家串门,见他家无人,便在一个墙角处顺手把那只蛐蛐罐拿回了家……” 醉了酒的邵东山说着说着,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周志松结了账,出了酒馆,又悄悄地打听起崔腊生来。 工夫不大,周志松便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崔腊生有一身好武艺。以前,他以打鱼为生,近来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发了财,不但建了一座大宅子,而且还买了田地…… 周志松连忙赶回家,连夜写起了状纸,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头说:肯定是崔腊生做下了那桩案子……表兄,你们一家人被害的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志松怀揣着状纸,手里捧着那只蛐蛐罐,赶到了县衙,将状纸交给了刘知县。刘知县阅罢状纸,连忙派出捕快去捉拿崔腊生,并派出衙役,传唤马大根、邵东山前来县衙作证。 那只蛐蛐罐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周志松要顺着它的来龙去脉,一路追查,查到了崔腊生的头上? 原来,周志松有位表兄在泾县城里开了一家绸缎铺,生意做得很红火,富甲一方。一年前的一天深夜,周志松的表兄一家人在家中被杀,而他的表兄因为在外地采购货物幸免于难。此案发生后,刘知县曾亲自查办了一个多月,却没有发现什么破案线索,此案就此成了一桩悬案。事后,周志松问过表兄,家中被劫了哪些财物?表兄告诉他,家中除了被劫走金银细软、银票之外,还被劫走了一只祖上传下来的蛐蛐罐。 周志松见过那只古色古香的蛐蛐罐,于是,他决定从那只蛐蛐罐入手,追查杀害表兄一家人的凶手。因为他坚信,被劫走的那只蛐蛐罐迟早要在市面上露面。 周志松不喜欢斗蛐蛐,但为了能找到那只蛐蛐罐,他学会了斗蛐蛐,并每次都使用个小体弱的蛐蛐,导致输多赢少,以便让更多的人找他斗蛐蛐,而他就能够见到更多的蛐蛐罐。那样一来,他见到表兄家被劫走的那只蛐蛐罐的机率就大多了。 事实证明,周志松的做法确实有效──马大根捧着那只古色古香的蛐蛐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他顺藤摸瓜,发现了暴富的崔腊生…… 崔腊生被押上了大堂。开始时,他对入室杀人劫财一事百般抵赖。当被问及暴富的原因时,他顿时张口结舌。而当那只蛐蛐罐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不得不低下了头,说出了一切:一年前的一天深夜,他潜入周志松的表兄家,杀人劫财,当时,他见那只蛐蛐罐古色古香,很是喜欢,于是把它也拿回了家,不想在一年之后,却因它露出了马脚…… 案子告破,周志松回到家中,将自己所养着的那几只蛐蛐全都放回了山中。望着跳进草丛中的蛐蛐们,周志松忍不住朝着它们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各位,如果不是靠着你们引出那只罐子,我表兄一家怎能大仇得报?因为有了你们,凶手才得以被擒……” 从此之后,周志松再也没有斗过蛐蛐。 新聊斋之画皮 1. 太原。 深秋。 陈员外府,晨。 霜落,虽只是深秋,可这早晨,已有了冬的凉意,再加上蒙蒙的晨雨,更令王秋觉得,这京城湿冷湿冷的,冷得人心里也陰陰郁郁的。 他悠长地叹口气,今年若再考不中,不知更要遭那陈员外多少白眼。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立门户,仰仗着妻子生息,终是他心头最重的一块石。 他加快了脚步,考试的日期临近了,他得早早的赶到郊外的书斋,静心读书去,途径书市,还要给妻子顺便买上那家新开的铺子的画纸,妻子陈思棋喜欢作画,对纸的要求很高,最近尤其喜欢上了书市新开的16号画铺的纸。 那纸确实好,颜色通透,手感光滑,摸起来竟然让人心神荡漾。 画铺的老板是个纤弱苍白的男子,衣铺里最瘦小的衣服套到他身上,都会显得空荡荡的,王秋每次见到他,都好奇心十足地想看看他衣服里套得是不是仅是一堆骨头。 画铺老板的手,亦很纤细,仿若绣花女子的手。 王秋进去的时候,正见一个粉衣的小姐带着丫鬟从画铺里走出,小姐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但那粉红,让他心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陈思棋就从不穿粉红,偏偏他最爱那粉粉的暧昧颜色。 他望着那一主一仆的背影,隐隐听那丫鬟说道:“小姐,以后莫这么早出来,听说最近京城很乱,很多家的女子都莫名失踪了呢!” 那小姐幽幽道:“白日里不让人家抛头露面,夜晚更是不得出门,若是早晨再不得出来,那王府和监牢又有什么区别?” 两人渐渐远去,王秋这才回过头,见到画铺老板正在收起一副奇怪的图画。 那图画画得是一副被剥了皮的人体,五脏六腑在画里一览无遗,王秋打了个寒战。 画铺老板若无其事地望了他一眼,淡然地说:“亲王府的小姐让裱的画,她总是喜欢画这些奇怪的东西。” 王秋“哦”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除了“哦”他还能说出什么,匆匆买了纸,赶往书斋。 2. 书斋在京城东郊一个偏僻的小树林中,王秋没有结识陈思棋前,就住在那里。一连三年未中,王秋弹尽良粮,更无颜回乡,只好卖字为生—— 王秋写得一手好字。 京城陈员外长女陈思棋喜欢做画,偏偏字写得不好,于是每每作画,总是请王秋过去题字,王秋自然抓住这个大好机会,招数用尽,令陈思棋神魂颠倒,对陈员外以死相逼,才能令王秋入赘。 成婚后,他那简陋的住处,简单修整装饰了一番,做为读书专用的书斋,倒也别有韵味。 出了城,天才大亮,太陽却不知躲在哪片云里,不肯出来。 城边路沿,躺着一个女子,衣衫褴褛。 王秋心里某条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几年前,自己也曾如难民般,躺在路边。 他上前,问:“姑娘……姑娘……” 女子微微睁开眼睛,如受伤的小兔。 王秋心里又动了一下。 “姑娘为何在此?”王秋问。 “公子既然是路过,就自顾路过好了,公子不问不顾地离去,和我回答公子问题之后公子再离去,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我回不回公子的话,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那女子莫名倔强,不识好歹。 王秋笑了,当年他自己饿昏在路边时,亦是不屑路人怜悯询问,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有和自己一样的骨气。 人喜欢和自己类似的人。 所以,王秋喜欢她这么说。 “我既然问了你,定然是心里有了打算。”王秋笑,很真诚,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很久没有这么真诚地笑过了,“我那书斋正好缺个磨墨的丫头,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帮这个帮?” 那女子沉默片刻,又看了王秋一眼,说:“那就多谢公子了。” 3. 那女子自称孤儿,无姓,大家只是因了她乖巧,叫她“宝宝”。 宝宝梳洗后,虽然素布粗衣,却也有几分姿色,尤其墨磨得好,均匀细致,更令王秋妙笔生花。 宝宝细心聪敏,端茶倒水,铺纸研磨,把王秋的书斋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更为重要的是,宝宝是个令王秋舒服的女子,仿若冬天里的一碗玉米粥,清淡却不失香甜,安静却不乏味,知冷知暖的,令王秋深深依恋。 和宝宝在一起,总能令他暂时忘记来自外围的压力,陈员外的白眼,陈知棋的殷切期望林林总总,总能让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专心读书。 宝宝于他,是个毫无压力的人。 他在宝宝面前,找到了做男人的感觉。 他对宝宝说:“等我考取了功名,定把你名正言顺地迎娶回家,你要等我。” 宝宝笑,依进他怀里,手指挠着他的胸膛,衣角触倒了墨盒,墨洒了一身。 斑斑点点。 王秋说,那是幸福的痕迹。 4. 京城里关于失踪女子的传言越加骇人听闻了,巷尾传言,官府已经找到了那些女子的尸身,个个都被剥了皮,血淋淋的。 宝宝说:“相公,我怕……” 王秋抚着他的头发,说:“我日日陪着你,你便不怕了。” 王秋回到陈员外府,陈知棋正在作画,仕女图,在那光洁的画纸上,愈加栩栩如生。 “夫人的画艺越见精湛了。”王秋从后面拥住陈知棋,陈知棋笑,矜持而温柔。 “不过是帮一些闺中密友画些画像罢了,对了相公书读得如何了?” “哦……”王秋沉默了一下,说:“我正想和夫人商量此事,从陈府到书斋,往来奔波,太浪费时间,大考临近,我想考前就住在书斋,专心读书。” 陈知棋并不抬头,继续描着那画中人的眼睛,“相公真是用功。” “是,”王秋说道,“这几年的努力,都是为了夫人,为了夫人能在娘家人面前扬眉吐气,为了不辜负夫人的情真意切!” “相公对我真是好。”陈知棋笑,端详着画中人。 “我对夫人的这点好算什么?还及不上夫人对我的千分之一。” 陈知棋抬眼,看了看王秋,“你知道就好……” “那住到书斋读书的事……”王秋试探。 “就住到那里专心读书吧,我会不时去看你。”陈知棋又垂下眼帘。 王秋起身,说:“好,那我去简单收拾一下衣物吧。” 听着王秋远去的脚步声,陈知棋终于忍不住,一滴泪落在那仕女图的脸上,湿了五官,墨迹湮湮,那画中的脸,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5、 王秋走后,从侧方闪出一个家仆的人影,走到陈知棋面前,躬着身子,小心说道:“小姐,姑爷的书斋里,确实住了一个女子。” “姿色如何?”陈知棋悄悄擦干泪痕,问道。 “姿色……不及小姐的十分之一……”家仆小心地说道。 “无须溜须拍马,实话实说!”陈知棋厉声。 “小姐……”家仆跪下,说道:“奴才打听过了,那女子来历不明,姿色平庸,更是胸无点墨,无德无才,从家世、美貌、才德各方面来说,小姐都胜她百倍啊!” 陈知棋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这正是她所气恼的,这样一个女子,凭什么把她的相公迷得颠三倒四,竟然干脆要住到书斋与她厮守去! 莫非…… 一个念头闪过陈知棋的大脑,难道…… “快快把姑爷叫过来!”陈知棋大叫,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家仆应声而去。 6. 家仆追赶上王秋的时候,王秋正在16号画铺第二次偶遇亲王家的粉衣千金。 粉衣千金,脸亦粉嫩粉嫩的。 上次偶遇,王秋已在背后打听,原来这亲王家的粉衣千金,闺名“如画”,自小心地纯良,仁心仁德,嗜好医术,那些送裱的画,正是如画最近研究的人体格局图。 “清楚了构造,那么人的身体生病了,就好像房屋坏了一样,那里坏了修那里就行了!”如画天真地笑着,陽光顿时洒满了整个画铺。 “小姐真是真知灼见,当朝第一神医啊!”王秋作揖,如画笑得更灿烂了。 “刚才见识了公子的小楷字,工整而不失灵气,以后还有劳公子常给小女的图上标注上各部位的名称,这样就容易清晰分辨了。” “愿效犬马之劳!”王秋笑着,如画的父亲,是朝中元老,更是本次考试的主考官。 王秋还要再甜言几句,就见家仆赶死一般冲过来,嚷嚷道:“姑爷,小姐有事,让您回去一趟!” 这坏事的家伙!王秋心里骂着,脸上依然保持着风度。 “原来公子已然娶妻……”如画后退一步,眼角流出一丝失望。 “是。”王秋俯首。 “我家小姐,最瞧不起三妻四妾的男人了!”旁边如画的丫鬟插嘴。 “多嘴!”如画小声呵斥了一下丫鬟,继而微笑道:“既然公子有事在身,小女就改日再请教公子了。” 说完悠悠离去。 画铺老板一直鬼魂一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7. 王秋又匆匆赶回家,见陈知棋正在狠狠地掌一个丫鬟的嘴,便掌嘴边骂:“让你妖言惑众,让你乱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王秋问。 陈知棋一见王秋回来,马上扑到她的怀里,委屈地哭了:“相公……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说上次送饭的时候看到相公和一个女子在一起,这丫头,就会妖言惑众乱讲话……”说着,陈知棋又呜呜哭起来。 王秋心里一惊,说道:“怎么可能?!一直都是只有我一个人啊!” “奴婢确实看见了……”那被打的丫头坚持。 “相公,”陈知棋说,“你若想纳妾,直接跟我说,我虽然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相公,但也会尊重相公的意思,做个大度的夫人的。” “别乱说!”王秋抱紧了陈知棋,心里却烦躁不安,暗自叫苦,“我说过,今生今世,只爱夫人一个人!如果送饭的下人真的看到了女子,那一定是……见鬼了!对!见鬼了!” “鬼?!”陈知棋害怕地说:“我们赶快请个道士吧!” “好!”王秋咬咬牙。 8. 书斋。 王秋拥着宝宝。 “宝宝……”王秋吻着她的耳朵,低语。 “恩?” “我夫人知道你了……” 宝宝惊起,惶恐道:“她要赶我走吗?” “恩。”王秋小声应着,“不过这只是我们的缓兵之计,我现在必须专心读书,准备应考,没有时间和她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我说……” “说什么?” “我说你是鬼。”王秋说道,“明天会有道士来,我们和他一起演一场戏给她看,那道士假装收服你,会带你离开,到时候我再另外给你安排住处,好不好?” “我……不是鬼……”宝宝泪落。 “你只需假装一下就好。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夜厮守,宝宝委屈一下好不好?” 宝宝抬起头,“万一他们不相信不怎么办?” “他们会相信的!”王秋笑,“最近街头巷尾流传,那些失踪被杀女子的皮,都是被一个厉鬼拿去了,拿去裁剪成人的皮囊,然后它们钻进去,假装成人。我今天从城里买了些纸,这纸倒和人皮有几分相像,” “这是裁剪好的皮囊的样子,你提前穿上,到时候脱下来便是了” “是!” 宝宝缠绕着王秋:“我听相公的,我相信相公一切都是为我。” 9. 翌日。 宝宝披了人皮纸做的外衣,面色苍白地从书斋走出。 门外站着很多人,为首的是王秋、陈知棋和一个道士! 道士大叫:“你真的是鬼?” 宝宝看到王秋在人群里对她眨眨眼睛,她心里甜蜜地笑了一下,却有些调皮地表演出厉鬼的样子,说:“我是鬼!我要统统杀死你们~” 昨日她和王秋说好,那道士只是装腔作势一下。 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最终后退一步,皱着眉头,大喝:“此厉鬼道行不浅,看来须用三昧真火——” 说罢,几个小道士在书斋周围架满了柴火,浇上了烈酒。 宝宝见道士演戏演得这么卖力,也更教卖力地表演了,这个,比较好玩。 直到烈火熊熊烧起来,宝宝才注意到不对。 她哭叫:“相公,救我…… 道长——救我—— 我不是鬼——我真的不是鬼——” 书斋外,陈知棋拉住王秋的手,说:“相公,你对我真的好。” 王秋亦笑着。 这时道士突然转身,说道:“这厉鬼虽除,但妖孽的根源并未断!” 众人惊慌,纷纷求道长斩草除根。 道长念念有词片刻,说道:“近日女子剥皮失踪,皆是由画而起。”只见道长向空中抛出一个三角黄符,黄符所指方向,正是陈员外府。 道长直入陈知棋书房,知棋书房,挂满仕女图。 那些仕女图样貌,多和失踪女子相似。 众人怒。 道士剑头直指知棋,大骂妖女。 陈知棋申辩:“只是闺中密友,有相像也是正常!” 无奈众人失女心痛,撤住知棋便打,竟活活打死。 10. 冬。 瑞雪。 王秋双喜临门,一喜为:高中榜眼,另一喜为:和亲王家小姐如画喜结良缘。 夜。 客人散尽。 洞房花烛。 “如画……”王秋低吟。 “还叫如画呢,还不改口,傻瓜!”如画娇笑。 “娘子……” “相公……” 青纱红帐,酣畅毕。 王秋懒懒地躺在床上,如画深情款款地端过一碗燕窝,“相公,如画喂你喝……” “好……”王秋觉得自己简直上了天堂,功名富贵,声望地位,贤妻美女,“此刻,便是死了,也甘心了!”王秋自语叹道。 “原来相公也这么觉得!”如画甜甜地笑着,放下燕窝,手上不知何时握了一把锋利的刀片。 “娘子,你……”王秋大惊。 如画甜甜地笑着,俯下身来,撒娇道:“相公,你知道人家是喜欢研究医术了,前些日子研究了女子的身体结构,可是,如画还从未研究过男子的身体结构呢,一则那时如画还是姑娘家,有些怕羞,二则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好了……” 王秋只觉得想动,却如何也动不了,就眼睁睁看着如画,瞪着天真而好奇的大眼睛,拿着刀片…… 【尾声】 翌日晨,如画带着丫鬟又去16号画铺。 “老板,把这幅画认真裱一下!” 老板微笑着接过,看了如画一眼。 如画笑着,又扔给老板另外一个袋子,“喏,这次的皮子粗糙了一些,估计用此做出来的纸,卖不了好价钱!” 老板笑笑接过,说:“这张皮确实粗糙,还不如畜生的皮更好用些。” 【完】 古代异闻之猪之歌 晋朝有个读书人,姓王,可能是世族大家王氏的某个远房亲戚。他的名字已不可考,我们看在他是个读书人的份上就姑且叫他一声小王吧。 小王家里很有钱,可能祖上借着姓王也弄得了不少好处。居住在吴郡,吴郡的四大家族和他们家攀交情,他有时候还爱理不理的。小王很喜欢读书,每次看到书里面讲的那些书生,夜晚寂寞的时候,有女子自荐枕席。便觉得浑身燥热,激动不已。 有时候和朋友喝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一脸神往,涎着脸。他的朋友们见了都笑而不语,他们知道,所谓的才子佳人,郎情妾意。拥被入眠,都不过是妖在作祟而已。哪的当真,世间要真有此事,他们也便都成家立业了。 小王便讥讽朋友,吃不得酸梅说酸梅酸,妖怪一般来讲都是温柔备至,善解人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能够遇到,特别是能够倚红偎翠,红袖飘香,那真是我王某人前世修的的福分呐,纵使精移神骇,忽焉思散,那也是无上荣光啊! 朋友看他这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一个浪荡公子说 :“要想艳遇什么的,呆在家里可不行,云游四海才能找到,在家里是不会有的 。” 几个狐朋狗友听了,租了一条小船,决定立即去寻找古人说的那种巫山云雨。 船行曲阿(今安徽宣城),天暗了下来,于是他们靠岸歇息。河边的风吹着小王留在额边的那一缕头发,小王把头一甩,这一甩不打紧,小王看到了一个绝色美女站在岸边的堤岸上,真个是 明眸善睐,罗袜生尘,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见小王盯着他看,那美女还回头朝小王抛了个媚眼,小王顿时觉得浑身酥麻,眼冒金星。 小王不能自已,叹道 :真是没有想到,天上的馅饼掉的如此之快,我王某真是太荣幸了。 立即下船邀请美女上船,准备了一些珍馐。什么陽澄湖的闸蟹,鄱陽湖的河蚌。还为美女沏上了陽羡茶,一边还介绍说:“此茶啊 ,叫陽羡雪芽,味道醇正,气味芬香,最要紧的是要用这上等的紫砂壶,用玉女泉的泉水浸泡,再沏出来。是凡人尝不到的美味,今天沏给仙子您尝尝。 ” 那女子抿了一小口,然后点了点头。小王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眼睛开始在女子雪白的脖颈下那若隐若现的胸脯上瞄着。女子伸出葱白一样的手勾了勾他下巴,他朝女子的脖子摸去,女子顺势倒在他怀里。小王的燥热开始加剧了…… 第二天早晨,美女依依不舍地和小王惜别。她的眼睛里泪眼盈盈。两人执手,相对无言。象一对即将分别的相恋多年的恋人。小王和美女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了一阵子。送了一个金铃套在美女那白璧似的手腕上,说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这个暂且做信物吧。 两个人还交换了各自的住处,相约有缘再见。 话说小王的几个哥们早已经听说了小王的奇遇,眼睛里面,留下的只有羡慕嫉妒恨。有个浪荡子弟甚至和大伙说,我昨晚就躲在他们的床下,那姑娘的腿啊 ,白的,就像我们前几天吃的那藕片一样,啧啧,那声音,甜的快把我化成水了,其他人听他听这么一说,心里面象百蚁抓心。立即疯了一般跑到小王家,要小王立马去提亲,所有的的钱哥们几个分担。 小王求之不得。一行人穿起绫罗绸缎。把小王打扮得是如潘安在世,宋玉回陽。连轿子都是纯金打造,轿内的设备都是玉石的。看热闹的队伍逶迤了好几里。 到了那家,说明情况后,那家人很奇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说句家里面全是男丁,没有女人。小王不信,仗着人多,一把把家主推开,便开始每个房间每个房间搜查起来,连厕所都没忘记,床底下他都亲自钻下去看,弄的满脑袋的蜘蛛网。柴房里的柴都让他用刀看了一遍,又捅了几下。别说女人,连一点女人气息都没有。至于那些女人用的镜子,女工什么的,更是没有看到。小王连声叹气。一句不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突然,一个跟随来的公子爆发出了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众人面面相觑,等到走到那哥们眼前一看,不禁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笑声。有几个人甚至笑的跪在地上拍打着地,有几个笑的过猛连连咳嗽,更有甚者,那个主人家那个家奴也太欺负人了,竟然笑的晕死过去。 原来啊 ,那主人家里的那头母猪的前腿上绑着一只铃铛。金色的。母猪见有人来,一走动,那金铃就响起来,那响声,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小王的脸红的象那山林里面猴子的腚,连忙跑出去,轿子也不要了,骑上自己的马,马不停蹄地跑了。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小王以后怎么面对他的那群弟兄。 出《搜神记 》,原文:晋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吴郡。还至曲阿,日暮,吊船上当大埭。在埭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至晓,解金铃系其臂。使人随至家,都无女人,因逼猪栏中,见母猪臂有金铃。 死者的右手 晨光熹微。 菜农丁七挑着新鲜的一担鲜嫩的蔬菜前往城内市场。这几天的收益相当不错,他哼着小曲,想卖完菜以后去城中的酒楼好好喝上一盅。 远远的,在快要到城郊赵家大宅时,他看见前方道上仆着一个东西,像是个人。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吓了一跳。肩一松,蔬菜也滚落了几颗在地上。 眼前的确是一男子,脑后有一窟窿,红白之物布满了周围,旁边的草也倒伏一地。看得出是死后扑腾所致。丁某连滚带爬,来不及拾掇担子,连忙进城报案。 当时的长官是巡抚马松。此时他正端坐椅子上,伸手摸起茶杯,掀了掀茶盖准备喝茶,衙役杜志突然进来说有人报案,马松一口茶水喷了上去,茶倒了一地,他骂道:“大清早风风火火,赶早投胎么?带报案人去堂前,本官换身衣裳马上来。” 不一会,杜志带丁七来到。 “堂下何人,因何报案?” “草民丁七,是郊外菜农,今晨进城卖菜,在离城半里处的赵家大宅附近发现一具男尸。”说完就想走,衙役蔡俊大声喝道:“衙门之地,岂是你家茅房,想来即来……”丁七打断他的话:“官老爷,我还要去卖菜呢,我那担子还在那儿呢。” “既然如此,你带本官去现场,菜若是被人拾去,本官付你菜钱。” 几人到了现场后,只见现场已围了几个人。蔡俊大声道:“众人回避,马大人到。”众人才让出一条路来。 马松问丁七可有翻动现场,丁七忙道晦气之极,那得翻动。说罢四处找寻担子。担内蔬菜所剩无几。马松使个眼色,杜志立即拿出一些碎银,对丁七说:“你拿着,这几日在家呆着不得随意走动。随时听候吩咐,明白没有?”丁七骂骂咧咧而去。 死者趴在地上,左手扣入泥中,右手握一小石子,在地上刻有一深痕的“一”字,在“一”字上方,还有一浅痕的一竖,但那一竖比较短,看来是死者竭尽全力了。 马问周边人可曾识得死者,有人说看衣着像城东车老头的独子车四。马于是让杜志去请车老头。 车老头一见死尸,痛哭流涕。马问:“老人家可要瞧仔细了,此人真是汝乎?” “老汉贱内已没十余年,吾独自将犬子养大,你说我怎可不认得,犬子昨夜一宿未归,以往从不曾如此。吾一夜未眠,今日正想外出寻找,衙役便叫老汉前来说有具尸体疑似犬子。此乃犬子昨日所着之衣。可怜的儿啊!”说罢泣不成声。 “汝子可曾与谁有瓜葛?” “他会和谁有瓜葛,太老实了,所以现在还未娶媳妇。”先前那个人说道。 仵作正要翻尸体,马松扬手道:“慢,你们看,死者想表达什么?” “观字的落笔,像是”十“字。那一竖看起来像一撇,又像一捺,也可能是一点。”杜志道。 “非也,非也。世间以横为首笔,竖为次笔之字多矣。如兄台之杜,在下之蒋,马长官之馬,赵字之赵,死者姓車,車字也如此。所谓一撇,可有姓左之人,一捺,可有名字带贰者?” “哦?那杜兄之意,你我皆可疑,或马长官也可疑?死者車某自己也可疑,莫非其乃自杀?” “够了!尔等是陪某办案,非来吵架和胡乱推测。仔细搜索,看有何疑物。” “大人,此有一块带血之石,与死者脑后窟窿相符”杜俊在草众中发现一块石头。 “收起来。把尸体翻过来吧。” 仵作翻过尸身,在尸身怀里,赫然卧着一只女子的绣履。 围观的人唧唧喳喳,老汉也是大惊不已,连忙道犬子从未与女子会面,也从不出入烟脂之地。望大人明察。 众人吵吵嚷嚷,但人群中有一妇人,只说了三个字。仅仅三个字,但在马松听来,异常清晰。 马松叫来蔡俊,低头耳语几句。蔡俊领命而去。 马松对围观的人说散了吧,让仵作用白粉围着死者画成一个人形。然后对死者之父说,三日之内,必还令公子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蔡俊带来了一妇人。 “堂下何人。” “民妇党玲。” “党玲,适才听汝言‘此履乃…’三字,似有话要说,今日公室之上,可细细与本官道来,如有半点虚假,刑具伺候。” “民…民…民妇说。”党氏惊惧不已,连忙道:“此履乃赵睛之履。已丢失月余,遍寻不得,不料今日竟在死尸怀中,故而民妇失声,脱口而出。” “汝所言之赵睛,可是在城外筑赵宅的赵象山之女?” “正是。赵员外年老,家中楷由其正妻梁氏打理。” “来人,备轿,去赵家。党氏随某一同前往。” “这……” “有本官在,梁氏又非母老虎,何由惧之?” “是。” 一行人来到赵家。 马松间园内靠墙处有间房,外有移动活页窗。心想赵象山怎会如此迷糊,此乃城郊进城必经之地,如此设计房屋,岂不是为盗者提供捷径么? 梁氏早已接到通知,连忙要仆人迎四人在前厅等候。 梁氏一到,马松问: “汝女可曾失绣履一只?” “未有之事。” “蒋俊,拿履来。” “夫人,此履可曾为令嫒之金莲?” “不然。” “赵夫人,令嫒与犬女同龄,常嬉耍一处。老身曾亲见此履。”党氏道。 黄氏恨恨地睕了党氏一眼,叫婢女取来另外一只鞋。 一看,无论大小式样绣花皆不差,乃同一双履无误。 “如此,得麻烦两位跟某去趟衙门了,今早汝家附近发现一具男尸,汝可知晓。” “知。” “此履正是男尸身上所得。” “呀!”黄氏大叫一声,忙让婢女端水来要洗手。马松道:“不必了,去某家中洗罢。” 马松认为此必然是其女与人有私,以履遗人,假托丢失。但一见赵睛,此女彬彬有礼,虽然貌美甚,但举止端庄,言行谨慎。马松找不出疑点。于是听取内人之意,留宿母女俩。借口内人张氏要认梁氏为姐。 是夜,张氏与梁氏相谈甚欢。赵睛也称呼了姨娘,张氏问赵可有婚配,梁言与城东司徒瑜的儿子司徒丰从小订婚。张说可是城东天运钱庄的幕后掌柜?梁道果然知府上下都是高手。 三人喝到大醉。赵睛是女儿家本不想喝,张氏说:“今日是姨高兴的日子,难得看到你想起我做姑娘的时候,开心自由自在。现在虽为知府之妻,可夫君公务繁忙,难得有闲暇。”梁氏道可不是嘛,当年嫁给老头子,我才十五岁,现在犬子赵亨通已经二十六啦。晴儿今年也十四了。和司徒丰从小长大,改天我叫亲家柳氏也来妹妹家坐坐。说不定她会羡慕我攀上知府夫人这层厚关系呢。 “说这么多,眼泪都来了,我们也像男人一样,来,干了。睛儿?” “娘,儿喝便是。” 赵睛一向不沾酒,不一会儿便瘫醉。 “诶。姐姐,今日借外甥女与我一睡,何如?” “妹妹这是甚么话,这还得和姐姐我说么。当然不成……问题。” “那妹妹就先去歇了。小棠小棣,收拾桌子,领赵夫人去休息。” “诺。” 张氏趁赵睛熟睡之际,裭下其裤,细查私一处,俨然处子。起身前往丈夫处,将情况报告给丈夫。马松让她先不要声张,明日见机行事。 马松一夜未眠,现在出现了一个叫司徒丰的男子,莫非死者是想写个丰字?但下属也说了,天下以横为首笔,竖为次笔的字很多。若抓来司徒丰,恐冤枉好人。此案甚为离奇,为今之计,只得静观其变。 翌日。 马唤来赵睛问道:“汝之履何由在死尸怀中?” “民女不知。” “那失履之处,汝可记得?” “乃靠墙有活页窗之室。月前邻居女钱氏在吾住处与吾同住,因那几日母亲有病,民女几宿陪伴母亲,钱女在吾室四五日,吾履正失于此时。 ”来人。唤钱氏入堂。“ 不一会儿,钱氏至。 马松见此女虽年幼,但眉间有媚态,举止不似受过良好教育的正经人家。面有妖冶之神情。 心里便有了个底。 ”汝女可曾许配人家?“ ”尚未字人。“ ”这般大的女儿,尚未字人!汝这个母亲当的好哇!“ ”钱女。某问你,据赵睛供词,月前汝曾居于其家。可有此事?“ ”有。“ ”赵睛因母病伴母眠,汝居于其室四五日,此事有无?“ 钱氏望着母亲,钱母叱道:”大人问你话你看我作甚,让你说你便说。“ ”有此事。“ ”然则汝居于赵睛之住处。睛之履又于此时丢失,汝必然知此履之下落。本官可有说错之处?“ 钱女不服,在堂前大骂不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大胆刁女子。“杜志正要上前掌嘴,马松虽然极怒但也制止了他。 ”去传女役。“ 女役前来,扯女往内室,钱女大大耍泼。钱母又叱道吾钱家之面今日让汝丢尽矣。钱女方才止住哭声,但还是挣扎不走。杜志和蒋俊上前,带之往内室。 杜蒋两人出来了不久,女役带钱氏出来,对众人说此女已非处子。 ”汝之身为何人所破?“ ”……“ ”既然不说,休怪本官无情,上刑具。“ ”快说呀!“此时钱母想在大堂撞死的心大炽。 ”民女说。“钱女道:”吾买与赵睛之未婚夫婿司徒丰有交。他向吾索履一只,吾从吾之履敝陋,因而交与赵睛之履。“ ”汝与司徒丰相识否?“ ”否!“ ”既然不识,何得知其为司徒丰!“ ”他说之。“ ”细细道来。如有蒙蔽本官之语,刑具无眼。“ ”那一日,吾与小睛在赵园玩耍,突见两男子在旁偷窥,吾示意小睛。小腈上前和男子答话,只见那男子道:‘小生姓司徒,单名一个丰,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可有婚约。小生生于酉时一刻。’小睛说吾又不是测字算八字之人,你报八字作甚。那男子说吾见此中有桃园,特来吃桃。 小睛摘桃递与两人。那男子握住小睛手不放,小睛说有人来了,那男子一愣神,小睛就跑开了。“ ”当时汝在何处。“ ”树荫之中,见小晴走远,我走出去和那男子说哪来的偷桃小子,借摘桃之机调戏良家妇女,那男子说姐姐取笑了,在下实无。我又说来时报生辰八字,打听小睛芳名,去时执子之手,不肯松开,何说实无。我听得明白。那男子窘迫,连忙和同伴走了。“ ”晚上吾听见有人敲窗,吾问是谁,那人说是日间吃桃人,问吾是不是赵睛,我刚想回答,那人说他是司徒丰。吾也想冒赵睛之名,看看日间男子,便开了窗,两人欢好三日,那人又言喜欢吾之美足,问吾要只绣履,吾之履在吾家,于是吾乃借吾之履敝陋,找了只小睛的鞋给他。“ ”传赵睛。“ 赵睛和钱氏所言不差,”那天的确是未婚夫婿带一陌生人来。因两人已有五年未见,再见时相互调侃谈笑。丰当着他人面执吾手,我窘而走。后来之事,吾实不知。只知吾履无故丢失,找寻月余未果。遂不了了之。“ 司徒丰,赵睛,钱氏。谁是凶手? 等等,刚才两人都提到了一个司徒丰的同伴,会是此人么? 马松毫无头绪。 司徒之司,横竖可一笔连成,没必要再重落石子。赵钱两人身高力气俱不如死者,也不大可能。但据蒋俊查访菜农,菜农言并未动尸体,死者最后一笔靠近中间位置。而死者生前曾喝连酒,会不会是醉酒倒地后被人袭杀? ”赵睛,钱氏,你们可认识城东车某?“ ”不认识。“ ”杜志蒋俊,随我去司徒家。“ ”哎呦嗬!我道是谁,原来是知府大人,马大人可是要来存银?“ ”我来找令公子。“ ”犬子在外闯祸了么?“司徒掌柜对身边婢女说去请少爷过来。 ”司徒少爷,现有一人命案与你有关,本官问你,一个月前你是否曾经去过岳丈家。“ ”是。“ ”据你未婚妻赵睛说你和你同伴一起去的。是和谁?“ ”因为在下和睛儿指腹为婚,前些日子,学堂放假,我和同窗李木去郊外玩,我提议去未婚妻家看看,李木答应了。我去的时候看见她在桃园,我假装不认识她,和她调侃,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跑开了。后来有个有点胖的女子和我搭话。我和她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 ”不记得了。“ ”你可曾进未婚妻之闺房?“ ”未曾。“ ”带我去李木家。“ 一路上马松在想,现在终于有点眉目了,会不会是李木假装是司徒丰,而钱氏又假装是赵睛,两人勾搭成奸,恰被车七看见,因而杀之? 见到李木后,马松对他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让衙役带上司徒丰和李木前往府堂。 到了公堂,马松令传上赵睛及钱氏。 两人在此地相逢,赵睛瞪了司徒丰一眼,司徒丰低下头。 ”赵睛,你可识得此人?“ ”有点面熟,无印象。“ ”钱氏,你呢?“ ”不认识。“ ”汝曾言和你交欢之男子乃司徒丰,他身上可曾有标记?“ 赵睛一听这话,勃然变色,梁氏连忙捂住其口。 ”有,他左臂有铜钱般疤痕两块,我抚摸了三夜。“ ”司徒丰,请褪去上衣。“ ”大人……“ ”无妨,若无疤痕,汝可自去。“ 司徒丰脱去上衣,臂上无半点疤痕。 钱氏与赵睛大惊。 ”李木,需要本官帮忙否?“ ”大人,我招!“李木道:”那天与司徒丰去其岳父家,见其妻甚美,夜间我便乘机潜入赵宅,陰往其住处,假托自己是吃桃人司徒丰,与赵睛欢好三日。“ ”你胡说,我女儿在我房中睡,那几日在我女儿房中者,乃是堂下钱氏。“梁氏说道。 ”钱氏,你说你送了一只绣履给吃桃人,是吗?“ ”是。“ ”李木,绣履何在!“ ”已丢失。“ ”荒唐,明明是你杀害车七。把绣履藏于尸中,本官可说错?“ ”冤枉大人。小民不曾识得什么车七。“ ”那绣履如何丢失。“ ”其实…“ ”吞吞吐吐,再不说刑具伺候。“ ”那绣履借给一同窗好友了。“ ”姓谁名甚?“ ”于柘,其父在城中开了珠宝店。“ ”速传于柘。“ ”于柘,本官问你,前日晚间你在何处?“ ”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 ”李木。“ ”你可曾认识一名叫车七的汉子?“ 只见于柘眼神中一片慌乱,随即平静回答:”不认识。“ ”李木,汝言绣履借与于柘,可曾有假?“ ”不敢蒙大人!“ ”于柘,绣履在何处?“ ”已丢失。“ ”何处丢失?“ ”城郊。“ ”汝睁开眼看看,此乃何物!“ 于拓一见绣履,大惊失色,瘫倒在地。 ”我招。“ ”前天晚上,我在李木家,李木说他前段时间碰上了个黄花闺女,是司徒丰的未婚妻,我说你好大胆子兄弟妻不放过。李木还说他得到了一只绣履,我拿来一看,便要他带我去看,要不我就告诉司徒丰,他拗不过我,我们便一同去了赵宅附近,只是当时天色尚早。“ ”后来我打算晚点过去,便要李木借绣履我把玩,李木怕我告密,只得应承我。“ ”再后来,我在附近碰上了车七,那家伙见我手里拿着一只绣履在赵宅晃悠,便问我什么事,我没理他,没想到他这么老实也说了句‘原来你这丑童男子也想打赵家女儿的主意呀!要不我替你通告一声?这样吧,你把这履给我玩两天,我就不告诉司徒公子,怎样?'' 我平生最恨有人说我丑。今又被车七抓住把柄,我只得把绣履递过去,他还一个劲地走在前面奚落我,我怒极,因而捡起一石子砸在他后脑勺上,没想到用力过猛,脑浆都出来了。我看出事了,连忙回到家。正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走,没想到你们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马松想到了死者手中石头划下的痕迹,他原来是想写一个”木“字吧。木字加石为柘。凶手是为于柘。 生死契约 一、旅店救援 贞观七年的初春,杜嘉铭去往南方做生意,还未出青州地界就遇到了雨夹雪的天气。走了五六里路,好不容易看到路旁有家小旅店,可老板却很无奈地告诉他,因为旅店不大,加上天气恶劣,住店的人多,小店里已经人满为患。 杜嘉铭问老板,最近的旅店离此地多远。老板告诉他,大约五里外有个村子。听了旅店老板的话,杜嘉铭傻眼了,天冷,棉衣又都湿透了,别说五里,就是一里他也走不了了。“老板,我给你钱,只要能遮风避雨,在你家柴房里待一夜也行!”杜嘉铭打着哆嗦说。“客官,不是我不乐意,店小,别说柴房,就是牲口棚里都住满人了!我现在是真的没地方了!”老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老板,让这位客官跟我挤挤吧,这大冷天的别说五里,就是再多走一里也要人命!”一位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对老板说。 年轻人住的是一个单间,这单间很小,一床、一桌、一椅就没了空间。店伙计搬走桌椅,才腾出一张床的位置。 杜嘉铭很感激年轻人,两人互通姓名,方知道年轻人姓肖名正,也是出来做生意的,因为经常来往于此地,跟老板熟悉,便长期租下一间房,有时兼做库房,存放货物。杜嘉铭换下湿棉衣,交给伙计烘烤。 这当儿肖正要来了酒菜,对杜嘉铭说:“你赶路淋了个透湿,咱哥俩喝点酒去去寒!”杜嘉铭一个劲地向肖正表示感谢,肖正说:“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常年在外的都不容易,我也经常得到别人的帮助。” 第二天早上,杜嘉铭一醒来,就听到肖正痛苦的呻吟声。他凑过去一看,肖正正裹着被子发抖,杜嘉铭伸手一摸,额头滚烫。他赶紧去找老板,问哪里有郎中。老板告诉他,五里以外的小村里有位郎中。杜嘉铭拜托老板看护肖正,自己赶紧去村里找郎中。 天很冷,地上结了一层冰,杜嘉铭一步一滑地走在路上,尽管小心翼翼,可还是不断摔跟头。他跌跌撞撞走了半天,才到了小村。找到郎中,好说歹说,承诺给郎中多出诊费,郎中才跟他去了旅店。 看完病,杜嘉铭又随郎中拿了药,煎好,给肖正喂下。肖正糊里糊涂昏睡了一天才清醒,得知杜嘉铭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肖正很感动。 等肖正病全好了,已是几天以后,他们两个人也成了知己,决定搭伙做生意。 二、破庙守信 这天,两人经过一僻静荒凉处时,从一个破庙里窜出两个拿刀的强盗,强盗洗劫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还嫌钱少,恼怒之下非要杀了两人。 就在强盗要动手的时候,肖正突然说:“两位大哥,我在旅店里存了个五十两的金饼,我马上去拿,只求两位大哥放了我们!”“放了你们?你当老子是傻子!你会去告官府来抓我们!”肖正说:“那这样,让我大哥跟你们在这里等着,明天早上,我一定把金饼拿来!”强盗看了肖正一眼说:“你别想跟我耍花招!”说完指了指杜嘉铭道:“让他去!明天早上,他要不回来,我就杀了你!” “好!就让我大哥去!”肖正对杜嘉铭说:“大哥,那块金饼,是我这几年做生意积攒的。我没家没业,金饼带在身上不方便,就存在旅店我租的房里。这是门和箱子上的钥匙,大哥快去快回!”杜嘉铭拿过钥匙,赶紧离开了破庙。 一出破庙,杜嘉铭撒腿就跑。一气跑了两三里地,才敢停住脚喘口气。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土匪选了自己去拿金饼,否则自己的小命就丢了!你想啊,谁傻到还会回去送死? 又走了两里左右,杜嘉铭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想起肖正让他挤自己房间,又为了救两人性命,甘愿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金饼。自己若跑了,肖正的命就没了! 天亮时,破庙里的两个强盗正等得不耐烦,一个雪人跌进庙里。“我回来了!”雪人爬起来说,“金饼我拿来了!”肖正看着那个雪人,眼泪流了下来,杜嘉铭真的回来了! 杜嘉铭拿出一个布包交给强盗,强盗看了看布包,又看了看杜嘉铭,向他竖起大拇指,连布包都没打开就走了。 杜嘉铭赶紧把肖正的绳子解开。肖正含着眼泪对他说:“大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兄弟,说实话,我确实动过这心思。可我再想想,你甘愿拿出金饼赎咱们的命,我若坏了良心丢下你一个人逃命,我还怎么有脸活啊!”停了一下,杜嘉铭又苦着脸说:“不过,兄弟,咱们的本钱都没了,这可咋办?”“没事,大哥,在旅店床下,我还藏了些老本,够咱们做生意的!”肖正笑道。 靠着肖正的本钱,两人走南闯北,往返于南北之间贩卖两地的特产,生意倒也做得顺风顺水。 三、问斩之约 不知不觉已是六月半,这段时间,肖正发现,杜嘉铭变得心事重重。 这一天,杜嘉铭在酒楼请肖正喝酒。酒喝到酣处,杜嘉铭告诉肖正,他要回家,不做生意了。“大哥,我们的生意才刚起步,你怎么能走呢?是不是兄弟哪里做错了,让大哥为难了?若是这样,大哥你尽管讲,我改!”肖正说。“兄弟你没有错,只是,哥的命是有期限的!”杜嘉铭说完,告诉肖正这样一件事。 贞观六年正月初一凌晨,杜嘉铭叫起媳妇去爹娘屋里问安磕头。一进门,就看到娘坐在炕上捂着嘴哭。杜嘉铭问娘怎么了。娘告诉杜嘉铭,自己刚打了个盹醒来,发现杜嘉铭那久病在床的爹已经死了! 杜嘉铭赶忙跑到爹床前一看,老人真的已经去世了!民间素有伤天害理的人才会死在大年初一的说法。老爹的去世,让杜嘉铭惊慌失措。母子俩商量,暂时隐瞒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待过了初五,再讣告发丧。 担心屋里热尸身会坏,杜嘉铭把爹的尸首放进柴房里,卷起一床薄褥塞进被窝,又在枕头上放了项帽子。杜嘉铭的娘就坐在炕沿上,有人来拜年,老太太就以老爷子还没睡醒为由,免除拜年(唐朝有这样的风俗,不能对还在睡梦中的人拜年,否则,此人会一年都在病榻上),而这时,杜嘉铭的媳妇就赶紧为拜年的人奉上茶水、糕点,引客人离开炕边。 就这样,一家人小心翼翼,把老爹去世的消息隐瞒到正月初五才发讣告,操办丧事。总以为这事儿办得隐秘,没人知道,哪知半年以后,一个跟杜嘉铭有过节的族人,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个消息,他跑到官府,以隐匿父亲死亡、拒不发丧的理由把杜嘉铭告了(在唐朝,隐匿父母死亡、不发丧是要判死刑的)。不久,官府拘捕了杜嘉铭,并判秋后斩。 在批复死刑犯名单时,皇上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下令,把三百九十名死囚释放回家过年,让他们来年秋后,再回长安履约问斩。 得到特赦,杜嘉铭经过二十天的行程回到家里。老母亲和妻子劝他赶紧逃命,离长安越远越好。杜嘉铭洒泪告别母亲和妻子,以做生意的名义离开家乡。 “不瞒兄弟说,我这次出来,原本不想再回去送命了,可那天兄弟为了救我,不仅拿出金饼,还冒着生死做人质,这是兄弟对我的信任啊,兄弟信任,我就不能丧了良心失约!皇上隆恩浩荡,让我们活到现在,这是天大的信任啊,我怎能不去赴约!今日一别就成永别,哥这一辈子能交到你,也算值了!”杜嘉铭说完,举起手里一碗酒,说:“兄弟,哥敬你一杯!”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得酩酊大醉才罢休。 四、罪行赦免 第二天,杜嘉铭收拾行李回家,与家人告别,去赴皇上的生死之约。让他想不到的是,与他一起释放的那三百九十名死囚,一个不少,竟然全都回了长安! 唐太宗为死囚的诚信所感动,下令赦免了全部死囚的死罪。 走出死囚大牢,杜嘉铭一脸轻松地仰起头,终于可以回家了!天蓝蓝的,万里无云,白晃晃的陽光照在身上,杜嘉铭觉得心里暖暖的。低下头,他看到了来接他的肖正。 此时的肖正一身明光铠甲,身后背着一张弓和盛箭胡禄(箭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兄弟,你这是……”杜嘉铭的话没说完,就被肖正打断了:“大哥,随我来!”他一把拉住杜嘉铭就走。 来到一家酒楼,杜嘉铭惊奇地发现,劫他们的那两个强盗竟然也在酒楼!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到肖正一脸神秘的笑容。 肖正按下杜嘉铭,笑着告诉他,其实,他跟这两名强盗,都是在编的兵士。 肖正压低声音告诉杜嘉铭:皇上放那些死囚回家过年,暗地里将几百名兵士派到各地,监督被释放的死囚,并明令兵士们:若死囚不守约定逃亡,或者不思悔改,就将他们立即正法!可连皇上都没想到的是,三百九十名死囚,全都履行约定,一个不缺地来赴死约!于是,唐太宗龙颜大悦,当真赦免了死囚们的死罪! 得到此任务的兵士,都有官府的特别通牒,不仅住店有特权,还有活动经费。那块金饼就是肖正和两个“强盗”兄弟的经费。那兄弟俩本是去肖正住的那家旅店拿经费,刚好在破庙边遇到肖正和杜嘉铭,就来了个考验。本以为杜嘉铭会半路逃走,没想到,他会带着金饼回到破庙。 听了肖正的话,杜嘉铭心里一惊,幸亏自己良心未泯,诚信赴约,否则,说不定小命休矣! 蛇老夫 一、蛇王 谣传北有半脸猫婆婆,半夜携孩吞食,凶名震八方,人人知晓。可南方屠夫蛇老夫,却因时间久远而鲜为人知。且蛇老夫这名头乃是我从年过花甲的老者口中得知,可每当他谈起这哲故事,脸色都会变几变。 时间回溯至新中国建立初期。当时大陆南方有个叫风德的地方,因为少有鬼子的侵扰,这地方的发展还算得上繁荣。 风德镇一间普通的肉粥铺中,两位老人看着眼前的大袋子,正窃窃自喜。“这次赚大了啊,老头子!你这么上一趟山,就抓来一大袋蛇,这东西浑身都是宝,看来我们的蛇粥能买个好价格啊!”老妪笑起来脸上就布满密密麻麻的皱纹,她便是肉粥铺的老板娘。“嘿,谁晓得我跟踪蛇迹,寻到了个大蛇穴,把它们一锅端了,这次真是好运啊!”说话的老者身着白色背心,体型稍瘦,可轮廓分明,这身肌肉,是常年屠杀牲畜的屠夫持有的特征。屠夫做肉,老妪做粥,倒是对得上肉粥铺这名号。扒开麻袋,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光照之下百蛇交缠,有的甚至比碗盖还粗。这对老夫妇小心翼翼地把蛇给挑出来,装到笼子里面。咦?老夫呢喃了一声,引来老妪的注意。顺着麻袋往里看,愕然督见一只体型中等,但通体呈红色,鳞片尖锐的蛇,尤其是它的双瞳,在暗色中隐隐透出青光,何等奇异!老夫把它挑了出来,用棍子压着,扔它在地上翻滚。他看着挣扎着的蛇,眼中尽是喜爱之意。 “老婆子,你看这蟒多漂亮,我看这条应该是蛇中王了,要不咱们把它养着,先不宰,说不定还能招财呢!”看着这条美丽的蛇,老妪摆出无所谓的态度,抓来这么多蛇,也不差这一条,但她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养着就看好点,当心把人给咬着了,把命给丢进去。” 老夫不理会她的唠叨,用棍子把蛇挑了起来,装进一个酒缸里饲养。平日里粥老夫对此蛇宠爱有加,每天把一些牲畜的肝脏扔进酒缸让其吞食。而且近日肉粥铺的生意越来越旺,老夫则认为是这条赤色青眼蛇的功劳。不过好日子不长。某天傍晚,老夫拿着剩肉去喂蛇,顺手就把剩肉丢进酒缸,可酒缸里半天都没有动静,仔细端详,才发现蛇不见了。他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蛇被偷了!这么高的酒缸,赤蛇是爬不出来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愤怒了。 二、蛇人 这一晚,粥铺夫妇彻夜难眠,赤蛇对他们来说就是镇店之宝般的存在!赤蛇失踪却没有半点头绪,这才使他们万般无奈!辗转反侧,最终老夫还是起身离开床。 “老头子,你上哪去?” “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 “这么晚了还上哪溜达去?别去太晚了!” 没有理会老妪,老夫唉声叹气地走出房间。 此时秋分,风里夹杂着些许寒意,夜空中的沉云残月,正好映衬着老夫的心事。信步至后院,望着空空如也的酒缸,又是轻叹一声。嗯?空酒缸?盯了几秒钟后,老夫立马生出了疑问,他还记得傍晚扔的剩肉留在酒缸里没处理,可现在怎么会无故消失了呢!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夫正要挑灯拿棍。“嘶嘶……”顿时,老夫身后生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很小声,却令人毛骨悚然。“嘿嘿,原来你这小家伙在这里,省得我找!”随着怪声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赤蛇在他身后,老夫直接用手把它抓起来,正准备放入酒缸。可没想到赤蛇滑溜地摆脱老夫的手,直接爬到其脖子上捆了几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老夫有些措手不及,本能地想用双手掰开,可凭他如何用力,赤蛇只会越捆越紧。老夫脸色渐渐通红,无力的双手死死抓着,身体趴在地上挣扎,想要求救却叫不出声。这寂静的夜晚,老夫僵持一段了时间后,剩下的只是本能的抽搐。在他奄奄一息之下,赤蛇露出毒牙,往脖子上咬下去,一场无声无息的屠杀终于结束。 半晌,房间门吱吱呀呀,缓缓打开。“老头子,咋回事啊,这大晚上的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前的动静被老妪感觉到,她走出来一探究竟,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夫,不禁有些担心。诡异的是,老夫竟然翻身站起来,对着老妪低沉地说了一句:“没事!” 从那晚以后,老妪就再没有出现在肉粥铺里,铺里的经营全靠“老夫”一个人。某天早晨,一位年轻壮汉坐在肉粥铺里,端着热腾腾的肉粥,边吃边说道:“老夫,怎么今天不见粥太婆了?”很明显他是这里的常客,平时都是粥太婆负责煮粥的。“她……生病了!”沉默了许久,老夫才冒出这句话,语气异常生硬。“她没什么事吧!”壮汉语气提高了几分,他以为老夫今天奇怪的举动,是老妪的缘故。“没事!”老夫又是毫无生气的回答。听此,壮汉便不再多舌,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含糊几句后,留下盘缠便离去,老夫淡漠地盯着离开的壮汉,干燥的嘴唇咧开一道坚硬的笑容,令人发指。 待到深夜,一道大汗淋漓的身影出现在巷子中,正是早上的壮汉,看样子他是刚干完活回家去,陰风吹柳巷,使他脊背有些发凉。半路上,走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令壮汉有些惊讶。“咦?粥老夫,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溜达啊!”虽然他看不清相貌,单从体型的轮廓上,他可以看得出,这是今早言行异常的粥老夫。老夫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向他走来,渐渐地,靠着微弱的月色,一张狰狞的蛇脸浮现在壮汉眼前,吓得其瞳孔收缩,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可声音刚过喉咙却戛然而止,留下地上一摊无名血。 三、蛇斗 这段时间,风德镇就开始变得动荡不安,失踪人口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尽管官府加大追捕力度,却仍旧找不出凶手是何人。某天,风德镇进来一位身着白色道士服,背着偌大个箩筐的年轻人,由他青涩的面孔得知,这便是下山来磨练的道士。“这里风水不错,一片祥和,哪有什么凶灵出没的迹象啊,这烈陽倒是挺凶的。”他带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略显无奈地看向天上的太陽。 这名青年道士名为玄子,按照这行的规矩,以他这岁数,定是要下山历练一番,所以其师占h得知,风德市不久后必有凶灵降至,乃令他去解决此难题,方才算合格。赶了几天路也累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正好看到这间肉粥铺,便走了进去。如今肉粥铺的生意则是一落千丈,人们都抱怨老夫煮的粥有种腐臭味,不干净,导致现在门可罗雀的状况。玄子一步踏进店铺,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眉头微皱,看着布满灰尘的餐桌歪歪斜斜的放着,呼吸间可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心里想道:看来师傅说得没错啊!不过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般,“老板!”玄子叫了一声,半晌,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位瘦弱的老头,正是老夫,不过眼神无焦距,六神无主,肤色惨白,乍一看像是活生生的僵尸。 “老板,一碗排骨粥,不要葱。” 玄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神忽而瞟向老夫身上,若有所思。不一会儿,老夫悠悠地端来一碗粥,玄子用勺子翻了翻粥底,发现里面的肉是挺多,但却不是排骨肉。“老板,你这是什么肉,怎么一股腐烂的味道?”“……”“老板,你怎能这样做生意呢!”“……” 只见老夫一直不理会,玄子也捉不住什么端倪,只好留下盘缠转身离去,既然心里有底,那便不能打草惊蛇。到了深夜,月色朦胧。人们都已入睡,玄子穿过小巷,腐叶被风刮动,摩擦着地面生起沙沙声响。透过月色照应出两道身影,玄子侧眼观看,只见身后模糊的影子越来越近,双手不禁紧握,却依然若无其事地走着。两人不到三米时,踏踏踏……这时候身后的脚步声猛然加快,向玄子袭来,玄子反应更块,立马转身射出一道黄色的符纸,自身急速后退。符纸与人影相撞,爆出一串烈火后燃烧成灰烬,而人影啊的一声向后退了几步,露出些许忌惮之色。这时人影才露出真面目,狰狞的赤色蛇头,身体却是正常人的,这就是所谓的蛇头人身。 “哼,原来是蛇妖!” 玄子这次的引蛇出洞算是挺成功,总算让老夫原形毕露,“看这副身体,想来是借尸入魂吧,真歹毒!”“臭道士,敢坏我的事,我要吸光你的陽气!”说罢,再度飞身袭向玄子。“哼,雕虫小技!”玄子并不把老夫的伎俩摆在眼里,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凝重了。 老夫的速度急快,而且力大无穷,堪堪抵挡住的玄子几度想摆脱他的纠缠,可没想到老夫狡猾如斯,如树胶般死死贴着玄子,根本无法施展法术。“孽畜,你到底吸了多少人的陽气!”玄子忍不住暗骂一声,说着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木剑一出,老夫条件反射般爆射而退。“赤手空拳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现有此剑在手,看你如何招架!”这会轮到玄子栖身而进。见此老夫便不打算与之僵持,双腿一蹦,便跳上几米高的屋顶,想要逃走。 “妖孽,哪里跑!” 玄子轻功追上。夜空中,两道黑影在屋檐之间追逐,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不一会儿,玄子便赶上老夫,在其背后猛然一刺,将老夫打回平地,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看。而跟着落地的玄子漠然地望着老夫,道:“粥里面是人肉吧,你把人的陽气吸光后,将尸体搬回去肢解了吧!怪不得一股腐臭味,看来你杀了不少人啊!你罪该万死!”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袋狗血,撒在桃木剑上。“不,不要杀……”老夫的话仍未说完,玄子就手起刀落,这騷动的夜晚就此平静下来。剑锋处渗着血,滴答滴答。剑片上沾上一层浓重的血色,不知是狗血还是……人血。 这此之后,风德镇又回归太平。 又是一个早晨,玄子背着箩筐走出了风德镇,忽而,转身看了镇子一眼,诡异地笑了。 寄魂姑获鸟 话说清末民初,在老上海的浦东镇,有一家织布的老铺子。这家老铺子的掌柜姓张,要说这张老掌柜,一辈子老老实实兢兢业业,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儿子就是不争气,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了,也不曾让他抱上孙子。 张老掌柜是求遍了各路菩萨,让儿子试遍了各种偏方,才总算是让儿媳妇的肚子有了一点动静。可还没等他高兴一阵子,坏事就来了。 那年是民国二年,身怀六甲的儿媳妇思乡心切,非要回河南老家看看。张老掌柜无奈,总不能不让儿媳妇回娘家吧?于是只好吩咐儿子张豪,带着儿媳妇去了火车站。 临走之前,张老掌柜对儿子是千嘱托万叮咛,路上一定要小心,毕竟媳妇肚子都这么大了。可哪料想天算不如人算,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路无事,回来却正好撞上了刺客在老上海的火车站刺杀大官宋教仁。那槍声一响,可把人们给吓坏了,登时就乱了起来。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妇行动不便,也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撞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张豪可被吓坏了,连忙蹲下去扶自己媳妇。 等他蹲下去,媳妇已经疼得昏了过去,身子下一摊猩红的血也扩散开来。张豪一个大老爷们硬是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顾不得那么多,抱起媳妇挤过人群,冲着最近的医院跑去。 红颜薄命,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一路颠簸,医生也无力回天,将母子两人都送进了太平间。张豪痛不欲生,但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租了一辆灵车,一步一泪,把媳妇的尸身送回了浦东老家。 张老掌柜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甚至给还未出生的孙子的夏冬衣物都做好了,最后却盼来了自己儿媳妇的尸体,一尸两命,他老泪纵横,长嚎一声便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家人已经在操办儿媳妇的丧事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张老掌柜强忍着悲痛,开始主持丧事。 按照老上海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是要去烧“铺堂香”的,所谓烧“铺堂香”就是迷信的说法,为死者在陰间开路。离张家最近的一处城隍庙是在高桥镇,要是抬着棺材走要走上两三个时辰,一路上经过九座庙十三座桥,每一处都要叩头烧纸。张老掌柜疼爱儿媳妇,于是便差了二十多个人抬着棺材去高桥镇去了。 蹊跷的是,一路上都有麻雀跟着送丧的队伍,不停地在儿媳妇的棺材上面盘旋。张老掌柜驱赶了几次都无果,也就由它去了。到了晌午的时候,众人才到了高桥镇的城隍庙。张老掌柜刚进去烧完香出来,就看见无端地一股怪风吹来,把盖在棺材上的红布给吹走了。 他带着众人慌慌张张地去捡红布,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棺材上多了一只死去的麻雀。那麻雀身体微热,显然是刚死去不久,而一直盘旋在棺材上方的麻雀群此时也不见了踪迹。他骂了两声晦气,拎起麻雀的尸体就扔了。 回去的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只是到了弄堂口的时候,那群黑压压的麻雀又出现了,看得直让人心里的慌。 丧事办完的那天晚上,张老掌柜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果不其然,在他睡下之后,就听见门外传来两声扑棱,接着就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鸟叫声,叫得让人心烦。 他气急了,干脆披了一件衣服出了门。门外月色皎洁,他循声望去,只见自己儿媳妇生前住的屋子上面,有一只大鸟,不停地扑棱着翅膀,那凄厉的声音就是从它那里传过来的。 张老掌柜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就狠狠地掷了过去,那怪鸟灵活地一跳就闪了过去。他连着又扔了好几块石头,都被它给躲过去了。他虽然很生气,但也拿它没办法,只得回身把门关紧,就去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发现那只鸟还在,昨夜天黑没看清,到了白日才发现那只鸟居然是诡异的血红色,生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接下来的好几天,那只怪鸟都会白天躲在屋檐下,晚上跳出来怪叫,任张老掌柜怎么赶它,它也只是躲,赖着不走,也不飞下来啄人。街坊邻居都觉得诡异,但也没人敢动它。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过了几日,那只怪鸟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身上的羽毛给一根一根用喙拔下来,血淋淋的,看得让人揪心。 令人不解的是,那只鸟把自己的羽毛都给铺在了房顶上,好像是在筑一个巢,有时候还会飞出去,叼回一些小孩的衣服,放在自己的巢里面。眼看着它身上的羽毛越来越少,很快就变得奄奄一息起来,张老掌柜也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变得有些不忍。那鸟虽然怪异了些,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这样持续了有六七天,张老掌柜终于耐不下性子了,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特地去镇南请来了对怪事颇有些见解的梁老头过来。梁老头也知道张家前几日死了儿媳妇,所以一看到那只血红色的怪鸟就差不多明白了七八分。 他嘱咐张老掌柜,在天黑之前把做给未出世的孙子的衣物放在门外,再摆上一些祭品和一个稻草做的娃娃即可,天黑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也千万不要出门了。 张老掌柜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当天夜里就听到那只怪鸟的声音比前几日又大了几分,更加得吓人,只不过到了后半夜,就不再叫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又听到嘭嘭的两声,大概是那只怪鸟在用自己的身体撞击门。 张老掌柜吓得腿都软了,也就没敢去开门。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撕破云天的凄厉叫声,不知怎的,竟听得他自己都流出了两行浊泪。 待次日清晨他出去一看,只见那只血红色的怪鸟躺在自己放的那只稻草娃娃身上,身子早已变得僵硬。那些做给自己未出世的孙子的衣物也被怪鸟喙边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一些说不出的复杂心事,急忙给那个怪鸟下跪,磕了几个头,才壮着胆子把场子给清理干净,又把那只鸟的尸首给埋了。他也大概猜到,那只怪鸟与自己苦命的儿媳妇应该有着莫大的关系。 自此之后,张家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怪事,张豪自妻子死后,也就没有再娶。直到1937年战争爆发,张家举家迁移,那只怪鸟的埋身之处,也就没人知道了,这个故事,当然也就无从考证了。 《奇异杂谈》中曾有记载,未把孩子生下来就死去的孕妇会有怨气,这怨气会化成一种叫姑获的怪鸟。这鸟不伤人,只是模样怪异,全身血红,会一直在自己生前的屋顶上啼叫。据传明末时江南一带便有人家孕妇不幸去世,屋顶有血色大鸟夜夜啼叫,声声泣血,令人潸然泪下。现在想来,张家屋顶的那只血红色的怪鸟,想必也就是张老掌柜的儿媳妇执念所化的一只姑获鸟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尚未出生的孩子就能让母亲如此羁绊,甚至在身亡后还念念不忘,更何况是生下来含辛茹苦抚育长大的孩子呢? 回生烛 1.寻烛 烟雨江南。辰时,路上行人稀少,素雨立于桥头,只见一个青年表情严肃,直接从她身边经过,匆匆下了桥,往百川巷去了。 “老板,劳驾。”方寒天进了一间杂货店铺。 “原来是方少爷,快快请进!”店老板主动上前热情地招呼着,“不知方少爷这次来所为何事?” 方寒天显得有些犹豫,半晌,他才开口说:“听闻老板店内平日除了销售日常杂货外,偶尔还卖些奇珍异物?” 店老板摇摇头:“街头传言,方少爷怎可轻易听信?” 方寒天见店老板否认,慌忙说:“老板,我方寒天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是……家父叫我来的。” “是方老爷啊。” 见事情似乎有转机,方寒天连连点头:“是啊,家父还说,这个忙,只有您才能帮。” 店老板询问道:“不知方少爷想买何物?” 方寒天小心翼翼地说:“回生烛。”店老板点头道:“有的。”说罢,店老板走进里屋拿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蜡烛,不仅香味奇特,而且通体发黑。一般的蜡烛,红喜白丧,而黑色则寓为不祥。 店老板介绍道:“这便是回生烛,将它放在回生者的身旁,在死者逝去的第七天点燃,即回魂日,其烛长六寸,可点三个时辰。” 方寒天一惊,脱口道:“如此蜡烛,竟可烧这么久?” 店老板笑道:“此烛非彼烛,每燃尽一寸,相当于减寿十年。”他盯着方寒天,“用六十年寿换来的三个时辰,方公子还觉得久吗?” 方寒天猛然觉得后背一凉:“你说什么?六十年的寿命?” 店老板不置可否:“对于已逝之人而言,回生本就逆天而行,明知天命难违,违者自是要付出代价。” 半晌,方寒天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拿起回生烛。 “方公子且慢。” 他疑惑地问:“老板还有事?” 店老板依旧笑意盈盈:“只是想告知公子,回生烛噬的是点烛人的寿,若在火烛燃到一半时突然熄灭,将会发生可怕的事,切记。” 方寒天的表情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杂货店。 店门外,素雨望着方寒天远去的背影,抬头又瞥了一眼杂货店的匾额,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素姑娘,”店老板说,“近来可好?” 素雨皮笑肉不笑:“不劳老板费心,素雨一切安好。” “怎么?你是要去阻止那方家大少爷?” 素雨立即面露愠色:“老板,你可知这样做会害了他?” 店老板说:“这本是他的夙愿,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素雨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2.找烛 午时,方寒天回到府邸,吩咐下人将午膳送到他的房里。 今天已经是父亲逝去的第七天。关上门,方寒天掏出了回生烛。事实上,他对于这支蜡烛能起死回生的说法只是半信半疑,可回想起父亲临死前,将这件事情托付给自己时郑重其事的神情…… 突然,门外传来“啪”的一声。 “谁?” 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方寒天忙不迭地放下黑烛出门查看。 可是那个人的速度太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方寒天追去看了看,那是位于西苑的三娘住的地方。 “寒天,你在这儿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方寒天回头一看,母亲正好从三娘房里走出来。 他有些诧异:“您怎么在这里?”母亲微笑:“你三娘这些天身体有些不适,托我抄两本心经带给她。你是来找你三娘的吗?” 方寒天连忙摇头:“我只是路过,我陪娘回去吧。” 母亲点点头,不再多语。 之后,方寒天重新折了回去找那人,却没有任何发现,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屋另做打算。然而,他惊骇地发现,那支回生烛不见了! 方寒天突然想起三娘的儿子,也就是他弟弟方陽可能是刚刚那人。于是,他再次来到三娘屋子的方向,绕到了弟弟的住所前。 “我看这东西不祥得很,还是扔了吧。” “娘,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是三娘和弟弟,他们在谈什么?难道…… 方寒天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只见弟弟匆忙将什么收到背后,内厅里的两个人皆面色慌张。还是三娘处事稳重,问:“怎么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了,可有急事?” 方寒天并不领情,直接询问方陽:“你刚才去过我的房间?” 三娘怒道:“对长辈无理也就算了,你竟这样质问自己的弟弟?陽儿刚刚一直陪我聊天呢。” 方寒天冷哼一声:“我不过问一句,三娘如此紧张,着实令人费解。” “你!”三娘还想说什么,却被方陽一把拉住:“好了,娘,您别气,都是一家人,还是我和大哥说吧。” 方陽解释道:“我娘就这样,大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方才我真的在与娘聊天,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方寒天盯着他,欲言又止,万一不是弟弟拿了回生烛呢? “没有的话,就算了……”他盯着方陽,“只是有些事情做了,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方陽一震:“我知道了。” 方寒天走了,留下了三娘母子二人相互对视,各怀心事。 3.回生 其实,方寒天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临死前再三嘱咐自己要那样做,他边想边往回走,差点儿撞上面前一个瘦小的身影。 “素雨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有提前说一声。” 素雨是四娘的女儿,两年前离开方宅后便音讯全无,现在却突然回来了。素雨倒是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知晓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刚回来,赶巧吃上了大娘做的菜,味道好极了。对了,哥哥你怎么没来呢,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方寒天说,“只是有些事要忙,就在屋里吃了。” “哦,那晚饭你过来吃吗?” “怎么了?” 素雨摸了摸鼻子:“好歹我都回来了,大娘说今晚加菜呢。” 方寒天有些忍俊不禁:“小馋猫,好,我晚上过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了屋。 晚饭的时候,方寒天陪母亲先到了大厅。接着他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装作不经意地问:“娘,我下午去找了弟弟……三娘也在,她说她一直在和弟弟聊天……你下午真的是去找三娘吗?” 母亲突然脸色变得惨白,方寒天讶异地看着母亲,还没等他弄明白,素雨急冲冲地从院子的方向跑来,方寒天询问道:“怎么了?” 素雨急道:“大娘不见了!” 母亲也急了:“寒天,你大娘做事一向守时,该不会出事了吧?” “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不如四处找找。”说着,方寒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素雨,你们先去找方陽和三娘,让他们也帮忙找找,我过去爹那边看看……” “我跟你去。”母亲说。 “……这,好吧。” 母子俩一前一后进入屋子,屋中烛火飘忽不定地摇曳着,一口木棺摆放在屋子的正中央,极其醒目。 突然,方寒天的母亲惊呼一声,方寒天正要问怎么了,结果正好看见那支用来照明的蜡烛,竟是他丢失的那支回生烛! 这时,方陽他们三人也赶到了。 方寒天忍无可忍,一把拉过方陽:“这蜡烛是你点的?” “放开我!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蜡烛?”方陽一脸疑惑。 方寒天看方陽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便问:“你那时候藏的是什么?” 方陽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说这个?”一件黑色的挂件展现在众人眼前,“这是素雨回来带给我娘的护身符。” “这符确实是我给三娘的。”素雨开口道,“三娘说她最近常做噩梦,正好我身上多带了一件,就给了她。寒天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方寒天停住了,还想说些什么。 突然,三娘“咦”了一声,指着回生烛说:“你说的莫不是这支奇怪的黑蜡烛,今天我倒是在我房间里见过……” 方寒天突然明白了母亲到底去三娘屋子做什么了…… “不错,是我!”母亲主动承认,“这招鬼的蜡烛,你怎可带回家?” “招鬼?”除了素雨和方寒天,其他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怎么你还想瞒我?午膳时,素雨可都告诉我了,她看见你去了一趟杂货店,等你走后,她打听到你买的是支招魂用的蜡烛!” 素雨一脸无辜:“我的确看到寒天哥哥了去了杂货店……”她故意没把话说下去。 三娘一愣:“什么意思?我房里的那根烛难道是姐姐你……” 方寒天打断她:“既然这烛不是你点的,那你后来把烛给了谁?” “自然是你大娘呀,方家内事都归她管的。” “不错,是我。”大娘从内室徐徐走出,“你们方才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还有,雨儿对二妹说的,我也听见了。” 只听三娘在一旁叫唤:“大姐,你这是做什么,知道招魂你还……” 这时,屋外正巧刮来一阵冷风,几乎把烛吹灭,三娘马上住了嘴。 方寒天警惕地盯着灵柩,提防着父亲会毫无预兆地醒来。 “对,我就是知道能招魂,所以才点上的。”大娘笑了,可是又哭了,“我就是想再见见老爷,不知他在下面过得怎么样了……” 霎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娘的哭泣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方寒天突然想到那根蜡烛根本不是招魂用的!再烧下去,大娘就要出事了。他急忙扑过去,打算将蜡烛熄灭,却不料先撞到了母亲,这边又推倒了方陽,最后,素雨被推了出来,正好撞在了大娘身上。大家乱作一团,蜡烛被撞倒了。 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后又亮了起来。素雨换上一根普通的白蜡烛点上,不动声色地收好了回生烛,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晕倒的大娘身上,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是谁重新点燃了烛火。 忙活了半天,大娘终于苏醒了,三娘连忙唤守在院外的丫环进来将大娘送回房中休养…… 有关的人一个个离去,方寒天临走前,略带惭愧地看了灵柩一眼,除了大娘受惊以外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父亲躺在里面,亦无半丝复活的迹象……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方陽身后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素雨一个人,她看着棺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跟上了众人。 尾声 几天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杂货店门口。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方大夫人啊,来来来,快快请进。”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内院,方大夫人开口说:“听你叫惯了‘方老爷’,头一回听你叫‘方大夫人’,这实在让人觉得别扭呀。” 店老板马上奉承道:“回生嘛,就是换了个身份重生,一开始难免会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方大夫人”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让寒天来点的,怎想……” 店老板说:“其实,当初你让方少爷来时,我便猜到了,可他是你的儿子呀,是要继承你们方家所有家业的继承人啊……” “方大夫人”悠悠道:“这人呀,本来就欲壑难填、贪得无厌,就是到死也不易满足啊。”她又叹了口气,“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事情难免与想象的有所差异。” “夫人说的是,不过这目的达到了,剩下的银子总归……”店老板伸出三根手指打着暗示。 “哼,既然货不对款,这剩下的恐怕要重新合计了。” “哎,那再商量商量?”店老板心里忍不住责骂了素雨一番,都怪那丫头,差点儿毁了他的财路! 两人的谈话依稀从店里传出,又逐渐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 烟雨江南。素雨站在桥上,看桥下的流水行船,戏水鸳鸯。她不是素雨,至少三年前还不是。 自己到底是谁,活了多久,又换了多少个身份?她记不清了。 不过很快,自己就又能换个新的身份了,毕竟现在这个方家太复杂,她不喜欢。还有,她可不想和另一个“回生”的人住在一起,那种感觉实在太奇怪,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着,万般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