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个短篇鬼故事》 第三起命案 引子 白龙村有着两起非常蹊跷的命案!十七年前,一名叫白秀的女生,在高考前夕吊死在自己家里。过了三年,又有一个叫李慕白的男生,竟在白秀家里上吊自杀了! 这还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在李慕白死时,他的胸口前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冤魂索命。 而这四个字,赫然是已死的白秀的字迹! 一、陈年旧案 路嗣理这次来白龙村,就是为了查这两起离奇命案。 白龙村距离市区不远,这些年仗着山青水秀,果实丰饶,发展的度假旅游很受欢迎。 这次,路嗣理便先在网上订好房间,之后才和姜岩一起过来的。 屋主王叔王婶,据说是白秀的远方亲戚,当年白秀的事情出了后,白父白母伤心了好几年,之后好不容易又添了个大胖小子,生活刚有了点盼头,不想又出了李慕白那件事,便索性搬家,离开这片伤心地了。 路嗣理一进门,便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小楼的格局。 正对大门的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房,二楼明显是后加的。左手边相连的两间房,头一间是厨房,后一间堆放着不少麻袋,应该是存放粮食、杂物之类的小仓库。右手边只有一个大间,里面停着一架石磨。 与路嗣理同住在王叔王婶家的,还有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其中,解正扬和齐家珠是—对,霍明和李静是—对。 他们四人在一个专门讨论全国各地灵异事件、凶宅鬼地的论坛上玩,这次来白龙村,是一个叫不买梨的人组织的。 据李静说,这次的房间也是不买梨订的,他一口气订了一楼的三间房,说再拉上几个人来,结果连他自己都不见人影了,手机也打不通。 六个人全是冲着白秀事件来的,于是客套了几句,便拐弯抹角地问起来当年的白秀自杀案。 王叔一点儿也不介意,一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二是也被人问得多了,因此便耐心地讲起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当年,白父白母就白秀一个独生女,在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没几个上学读书的,更别说女孩子了。偏偏这白秀一路念到了高中,且成绩优异,总是前三名。 事情就这么来了。 一日,白母正在家里捡黄豆,突然,一个自称李慕白的男生跑进来,说他是白秀的同学,白秀上课时昏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老师特意叫他来通知白秀的家长一声。 白母一听,立刻和白父上医院去了,幸好医生说只是贫血,没什么大事。可是白秀却对李慕白的态度很奇怪,不仅不理不踩,甚至可以说是恶言相向。 这日,李慕白来送白秀的模拟考试成绩,白秀一见他,便跑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白母看李慕白也眼圈红红的,便问:“你……是不是在跟我家秀儿处明友?”李慕白脸色微微一变,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年代,十八九岁找对象、结婚再正常不过了,所以白母非但没觉得不好,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自从李慕白走后,白秀就一天天好起来,但就是不想回学校了。白母去学校跟老师请假,没想到老师们倒很痛快地答应了,说白秀成绩那么好,就让她在家里复习吧,只要下个星期别忘了参加高考体检就行了。 白母回到家里,把老师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白秀,还以为白秀会松一口气了,谁知道她却倒抽了一口气,眼睛都直了,白母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当晚,大家都按时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父白母发现小仓库的门虚掩着,而女儿挂在房梁上,动也不动了。又急又痛的白父用两把凳子叠起来,才把女儿的尸体抱了下来…… 王叔道:“警察说,白秀应该是头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多死的,且仓库里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路嗣理提议去仓库实地看一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仓库的横梁很高,从横梁到地面有三米,扣去绳索垂落的五十公分,和白秀一米六的身高(减去套入绳套、头部的二十多公分,实际是一米四不到的高度)。 白秀吊死的那根绳子本来就不长,也就一米多一些。穿过横梁以后双起来,也就是五十公分左右。 再考虑到可以踮起脚尖约十公分,白秀要想自己上吊还得解决一米的高度。更不用说,她要怎么将一米多长的绳子穿过横梁,再打好结? 可如果是他杀的话,虽然不容易,也还是有可能的。 白秀当年的那本日记还在证物库收着,路嗣理翻过好几遍,字迹十分清秀。与其说是日记,还不如说是写给某人的信。 通篇都是我来你去,内容无非两个人一起在教室自习,或是一起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看小说……既没有出现白秀的名字,更没有出现李慕白的名字。 只有某一篇写到,两个人偷偷到校外走一走,却正好碰上了一个同学,好在这个同学的名字却是有的,于是警察找到了那个同学,他说自己当时碰到的就是白秀和李慕白。 而且据这个同学证实,两个人当时似乎在争吵,白秀哭得很厉害,李慕白低着头不说话。这一段补充,让白秀和李慕白之间的矛盾不再是影影绰绰的猜测。 日记的最后几篇,也—下子转变了风格。由之前的蒙眬爱恋变成了痛苦自责。这一转变,和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形成了呼应。 路嗣理还记得日记的最后是这样写的:是我对不起你,你—定很生气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最后一篇日记的时间,正是白秀在学校突然昏倒的前一天。 李慕白这才被警方怀疑上了。 白秀死的时间,李慕白提供不了不在场的证据。当警方把白秀的日记放在他的面前时,李慕白忽然情绪失控了。他痛哭流涕,但是始终没有再说别的话。 最后,警方还是放了李慕白。因为现场实在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证凶手的蛛丝马迹。 李慕白上大学之后,依旧年年去白秀的坟头看看。 到了第三年,他竟找到了白秀家,跪在白父白母面前,痛哭流涕…… 当晚,李慕白留在了白秀家。可是第二天一早,李慕白死了。 他吊死在小仓库里,和白秀一样,脚下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而留在他胸口的“冤魂索命”四个字,恰恰是白秀的字迹。 警方当然不相信鬼魂作案,他们怀疑是白父白母为女报仇,杀了李慕白。 二、抓凶 听到这里,李静也忍不住了:“不会真是白秀的父母吧?”想想,却也有几分同情和怜惜,“不过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我也能理解。” 齐家珠却有不同的意见:“不可能是白秀的父母干的。” “为什么?他们那么爱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做什么都不稀奇吧?” 齐家珠回答:“他们是很爱女儿,可是你别忘了,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很少有父母会在孩子还在家的情况下杀人。” 众人都不出声了。可是,如果不是白父白母,又能是谁呢? 几个人的讨论就像当年警察的调查一样,陷入了迷局。正好王婶过来喊他们吃午饭,大家也就先将这件事摆到一边。 吃完饭,大家也都有点儿累,就想先回房休息一下。 一楼总共就三间房,都是摆的两张单人床,朝陽。路嗣理和姜岩住在一号房,霍明和李静住在二号房,解正扬和齐家珠住三号房。 “我看房间打扫得还挺干净的,”解正扬说,“床单什么的就不用换了吧?” 齐家珠眉毛一皱:“那怎么行?洗得再干净也没有新的干净。” 见姜岩莫明其妙地挠挠头,霍明在旁边笑呵呵地解释道:“家珠有洁癖,只要出去旅游,床单、枕巾、被套都得买新的换上。” 姜岩惊诧地一咂舌头,看不出这姑娘还挺难伺候。 回到房里,姜岩就急忙关上门,转头一看,路嗣理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喂,”姜岩一屁股坐到床上问,“你今天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光听他们几个不相干的人在那儿猜来猜去了,这可不像你啊!” “他们可不一定是不相干的人。”路嗣理道,“你先上网看看这六间房,都是被谁拍下来的。” 姜岩连忙打开电脑,飞快地扫过去。第一间房是路嗣理拍下来的。 第二间房、第三间房都是解正扬拍下来的——拍房的淘宝账号就是解正扬的汉语拼音。 拍下第四间房到第六间房的是同一个淘宝账号——bumaili0715。 “不买梨!”姜岩明白过来,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路嗣理,“怎么了?这不就是他们那个坛友吗?” 路嗣理看了他一眼,拿起床头笔和便笺,飞快地写了几笔,就将便笺丢给姜岩。 姜岩对着这张便笺慢慢地看:bumaili=libumai=limubai。 “李慕白!这这……”姜岩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不买梨竟然是李慕白的变体,这是玩了一手字母重组啊! 可路嗣理还嫌他惊吓不够似的,又冷冷地加了一句:“而0715,就是李慕白吊死的那天。” 姜岩梗着脖子,干巴巴地吞下一口口水:“这个人到底和李慕白什么关系?” 路嗣理摇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李慕白已经死了‘不可能鬼魂重现。这个人,我们还是先叫他不买梨吧。” “可这和霍明他们有什么关系?”姜岩挣扎着问。 路嗣理笑了:“不买梨用李慕白的名字拍下了剩余的三间房,却没有出现,而且这个账号是刚注册的,很明显,他们几个,是不买梨引来的。” “他想干什么?给李慕白报仇?难道凶手在那四个人里面?” “至少在这个人的眼里,李慕白是他杀。”路嗣理眉心浅浅地皱起来,“他既然能处心积虑地安排大家来到这里,恐怕也已经知道杀死李慕白的凶手是谁了。” 姜岩脑门上不由自主地出了_一层冷汗:“他真的会动手?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就要杀人?” 路嗣理纠正道:“他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人数了。依我看,他原本是想把剩余的四间房都拍下来的,但是没料到我们先拍走了一号房,所以才只拍了剩余的三间房,我们两个的出现在他计划之外。” 看来,不买梨只是想替李慕白报仇,和白秀倒没什么关系。 两人讨论了-下案情,便睡了。 第二天,路嗣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姜岩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路嗣理来到院子里,王叔和王婶正在磨豆浆,见他起来了,连忙招呼他吃早饭。 到傍晚,太陽快落山了,姜岩等一千人人才回来。吃完饭,回到房间,路嗣理问道:“今天你们干嘛去了?” 姜岩摸了摸脑袋:“就在附近爬了爬山。” “谁带的路?” “带路?”姜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谁带路啊……”说到这里,忽然“啊”的一声想起来,“好像都是解正扬在前面走着。” 路嗣理又问:“他看地图了吗?” 姜岩就像牙膏一样,在路嗣理的提问下,一点一点地往外挤:“好像也没有……难道他来过这里?” 姜岩越想越惊悚:“会不会解正扬就是杀死李慕白的凶手?” 路嗣理说:“有可能。” 姜岩激动了:“那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不买梨的事?” 路嗣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们没证据。晚上不要睡觉,我们要抓个现行。” 姜岩听了路嗣理的安排,吃完晚,饭,就坐在床沿,守在门边。 大约十点左右,热情的王叔王婶又送来了豆浆,每间房都有。自家新磨的豆浆跟外面卖的大不一样,又浓又稠,飘着很自然的香味,大家都喝了一个底朝天。 之后路嗣理走到院子里转了_一圈,发现霍明、李静的二号房,解正扬、齐家珠的三号房都熄灯了。十点半后他再出来,另一边的王叔、王婶也熄灯了。 回到房间里,两个人也把灯关了,整个院子都陷入了黑暗。 守不了一会儿,路嗣理便哈欠连天,十一点刚过他便撑不住睡了,只有姜岩还精神着。 三、再添人命 突然,院子里传来极轻微的声响:“啪嗒”!姜岩顿时一挺脊背,又振奋起精神。 他猫着腰蹲在窗台下,目不转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立在院子的墙根下。 姜岩马上明白,这恐怕就是那个不买梨,刚刚翻墙进来。见他警惕地向自己这边张望过来,姜岩忙低下头,彻底躲到窗台下。估摸着那人的视线该扫过去了,他才又小心翼翼地探回头。这一看,却又吃了-一惊:黑影不见了! 姜岩连忙将整个院子都看了一遍,没有,就是没有!这么大一个院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平方,怎么可能两三秒钟就踪迹全无了? 姜岩皱起眉头,回去想要摇醒路嗣理,可无论他怎么摇,路嗣理依旧睡得香香的。 只得靠自己了。 姜岩开始努力地思考。不买梨翻墙进来,下一步就应该是去三号房找解正扬。三个房间的窗户都关上了,两三秒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从院子里撬窗进去。只能是从墙根下直接跑进一楼大厅。 姜岩不敢再耽搁,悄悄地来到门边,先听了听走廊里的动静。走廊里很安静,连一点儿细碎声都没有。 难道对方已经摸到三号房了? 姜岩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地将门打开一小半,轻手轻脚地向三号房走去。待走到三号房门前,姜岩不禁又是一惊:门是虚掩的,露出大约一个手掌宽的缝隙。 想不到这家伙动作这么迅速! 姜岩深怕解正扬、齐家珠遭遇不测,忙悄悄地加快了步伐,停到门前,背靠在门上,向里看去,正好看见北边这一侧的单人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黑影好像正低着头,看着床上的人,但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显然还在熟睡中。 黑影很快就有了动作,他上前一步,两手就向床上的人伸去。 姜岩猛然睁大眼睛,正要冲进去,冷不防后脑上“嘭”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路嗣理在一声女人的尖叫里惊醒。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还觉得头大如斗,两边太陽穴又酸又涨。 路嗣理很吃惊地捧着自己的头:他竟然睡着了? 但是现在也没时间计较这个,他强撑着爬起来,赶到走廊里,看见二号房的霍明和李静也赶了出来。齐家珠站在门前,死盯着趴在地上的姜岩。 “姜岩!”路嗣理连忙赶上前,一摸他的脖子,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脉搏依然沉稳有力,只是昏过去了。他随即又想到,“解正扬呢?” 齐家珠这才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对呀,正扬呢?我一醒来就没看见他。” 路嗣理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往外跑,果然,小仓库的门是虚掩着的! 仓库的横梁上毫无悬念地挂着解正扬。他的双脚离地那么高,足足有一米。胸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冤魂索命。 平静了十多年的白龙村又一次出了人命案子。这四个字简直就像一个诡毒的咒语一样,眨眼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路嗣理第一时间报了警。过了半个多小时,市局的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姜岩也醒了过来。 同事吕新途刚从车上下来,就不由得捂住了口鼻:“一股豆腥味儿!” 每个人都有点儿毛病。有人讨厌汽油味儿,有人讨厌樟脑味儿……吕新途就讨厌豆子的味儿。 姜岩苦笑道:“你真是狗鼻子啊!人家今天就没磨豆浆!” 出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泡好的黄豆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桶里。 但吕新途还是拉长着脸,捂着鼻子往里走。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路嗣理,马上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你们真是放假了也不让我们好过!” 在一旁的王叔等人都惊诧极了:“你,你们都是警察?” 姜岩龇着牙一笑。 齐家珠正哭得伤心,此时也不由得呆了—下。 李静有点儿气愤地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是警察,怎么还让人死在了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姜岩不由得心口一憋。路嗣理也沉下了脸。解正扬的死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不可推诿的责任。昨晚他们明明是准备好要抓个现行,居然还一个睡着了,一个被人打昏了。 一想起这个,路嗣理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虽然在警局里素有睡神的诨号,可也从来没有在查案的时候呼呼大睡。 姜岩就更不可思议了。以他的身手,居然会被人暗算? “你们昨晚都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吗?”他问。 几个人都有点儿心虚地一怔。 路嗣理接着皱着眉头问王叔道:“昨晚的豆浆还有吗?” 王叔连忙道:“还剩了点儿,搁冰箱里了。” 这方面姜岩倒是不呆:“你怀疑昨晚的豆浆被人下药了?” 众人都是一惊,但很快露出赞同的神色。昨晚他们都睡得特别死,睡醒了却又觉得有点儿不适。 王叔将剩下的豆浆拿给路嗣理,路嗣理请王叔捉了一只鸡过来,给鸡喂了点儿豆浆。等了没多久,那只鸡就没什么力气地垂下了头。 姜岩惊道:“真的下药了。” 吕新途奇怪道:“大家都喝了豆浆,怎么就你没睡过去?” 路嗣理说:“也没什么,就算是同样的药,同样的药量,药效也会因为个体差异而不同。姜岩的身体素质一向过硬,抗药性强也不稀奇。” 吕新途点点头:“也是,还不如找找是谁下的药。” 随即,众人的眼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王叔、王婶的身上。 老两口慌忙辩解道:“不是我们啊,我们自己也喝了。” 路嗣理也道:“应该不是他们,不然这一手也太明显了。能计划这么周密的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在路嗣理的提醒下,老两口想起煮豆浆的时候,曾经离开过几分钟。姜岩也想起,昨夜那个黑色身影动作十分灵敏,这几分钟也足够他下药的了。 “可是……”路嗣理皱着眉头,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姜岩睁大眼睛:“什么?” 路嗣理说:“昨晚你不是看见不买梨从外面翻进院子了吗?也就是说,之前他翻进院子下完药,又再翻出去了。既然已经进院子了,为什么不先躲起来,而又要翻出去呢?” 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而同事们已经在小仓库里忙碌起来。 路嗣理也想再仔细地看看现场,听听法医的专业判断,便先将那点疑惑储存起来,和吕新途、姜岩一起进去帮忙。 解正扬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法医正在做初步尸检。墙角里,歪着一袋被解开的黄豆。不用想也知道,系袋子的细短绳正是吊死解正扬的凶器。 解正扬确实是被吊死的。而且就和白秀、李慕白一样,全身上下只有脖颈上的一道吊痕,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痕迹。根据尸体呈现的僵硬程度,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除此以外,法医还发现了一个很莫明其妙的地方。 脱掉解正扬的鞋袜后,他们发现他的脚底是脏的,沾满了灰土。 随后,路嗣理又站在梯子上,仔细观察了横梁。横粱上覆盖着一层薄灰,绳索穿过的地方却是干净的。而且这块干净的地方还挺宽,至少有五六公分的宽度。 奇怪,这个宽度远远超过了绳索摩擦会造成的干净区域。 在这段时间里,姜岩把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也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吕新途等人。 勘查完小仓库,路嗣理又和同事们去看了三号房。 “昨晚临睡前,我们特意确认过的,窗户都是关上的,”齐家珠说,“门也是反锁的。” 但是当他们所有人被齐家珠的尖叫惊醒时,窗户分明是打开的。吕新途过去看了一下窗户。窗户上装的是很老式的插锁,很容易撬开,上面布着好几条新鲜的划痕。 吕新途:“看来是凶手翻进院子后,就撬开窗户进入了三号房。” 姜岩有点儿愕然:“我还以为他是从大厅过来的。竟然是撬窗?可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儿响动呢?” 吕新途拍了—下他的肩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说了,你那时多少也受到药力影响了。” 姜岩点了点头:“不过,当时我看见他就要对解正扬下手,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打昏,那岂不是说他还有一个同伙?” 吕新途回答:“对啊!你们之前不是做实验也证明,至少要两个凶手才有可能把昏迷的人套入离地很高的绳套吗?” 他有点儿警戒地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我看根本就有内鬼接应。” “这样我之前提到的翻院子的问题就说得通了。是内鬼在豆浆里下了药,然后等大家都睡过去,不买梨才翻进院子。” 齐家珠当时和解正扬都在三号房里,又不大可能是王叔王婶儿,那就只剩下李静和霍明了。 霍明和李静连连否认,吕新途正想说什么,突然耸耸鼻子,好像又闻到一股熟悉的讨厌气味。 “这房间里怎么也有股豆腥昧儿?”他皱着眉头问。 齐家珠苍白的脸愣了一下。 李静代为回答道:“是不是窗户开了,从院子里飘进来的。” 吕新途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也去望了一眼小磨坊,但抽了抽鼻子,还是很肯定地道:“不对,就是这房间里的味儿。” 他顺着味道来到床前,拎起床单闻了闻,马上皱着面孔往后一让:“就是这儿!” 路嗣理随即也拎过床单一闻,鼻腔间果然飘来一股淡淡的豆浆味。他再仔细地将床单拉平,发现好几块渣滓一样的污渍。路嗣理戴着手套轻轻蹭下来一些,在指尖辗了辗,又嗅了一下,立刻有了答案。 “是干掉的黄豆渣。” 老两口在后面也看得清清楚楚,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就不可能是昨晚的豆浆沾上去了。他们家的豆浆都是细细过滤过的。 王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王婶,王婶顿时有点儿急了:“你看我干什么?被单是我亲手洗亲手换的!我敢保证,昨天一早我刚换上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呢!” 而且这张床单…… 四、床单上的怪味 路嗣理慢慢松开床单,刚刚拉平的部分却又隐隐皱缩回去:“床单有点儿皱。”不仅如此,就连枕套、被套都是皱的,可齐家珠那边却很平整。 “我记得你带了新床单、被套过来换的?”他问齐家珠,“换下来的床单呢?” 齐家珠指了一下电视柜。路嗣理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换下的床单等用品。不出意外,也都是皱的。虽然没有像解正扬的床单那样蹭上了黄豆渣,但是仔细地闻一闻,也有一股淡淡的豆浆味儿。 发皱的床单、被单和枕巾,还有床单上不应该有的豆浆味儿…… 路嗣理回过头,在解正扬的床铺上扫来扫去。他总觉得有一道光亮就在眼前了,却迟迟抓不住。 吕新途等人把整个家庭旅馆都搜查了一遍,在院墙下又发现了一个疑点,一双模糊的泥鞋印,应该是凶手翻墙跳下时留在地面的。 但是他们也做了实验,如果鞋子的泥并不多,也完全可以不留下鞋印。所以,也不足以推翻之前他们认为有两个凶手翻进院子的想法。 毕竟出了,人命案子,路嗣理等人的休假也只得提前结束。最凄凉的莫过于齐家珠。 路嗣理等人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和解正扬已经打算这次休假后,就要办婚宴了。齐家珠整个人哭得什么都不想管了,联系方式都是李静帮她留给警察的。 笔迹的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不出意外,仍然是白秀的字迹。虽然不出意外,却还是让许多人背后发凉。 这年头没有多少人真信有冤魂,但是……一再出现解释不通的事,就会让人动摇。 姜岩的假期还有。他总觉得对解正扬的死,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大早就跟着路嗣理来刑警队报到。 路嗣理看了一眼姜岩,他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了。其实这几天,路嗣理也知道姜岩过得很烦。别看姜岩一身的犍子肉,其实心肠还挺软的。 所以路嗣理决定跟他坦白:“其实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姜岩睁大了眼睛:“真的!”无语地抱住头。只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撞得椅子都是“哐”的一声。 吕新途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姜岩正在没头没脑地团团转,便笑着调侃一句:“学骡子拉磨呢?小心豆浆没磨成,把自己给绕晕了。” 姜岩只好心烦意乱地停下,却听身后“哐”的一响,一回头,就看见路嗣理站了起来,平淡的脸上隐隐透出激动。 姜岩—下子就懂了,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杀人的手法,路嗣理终于破解了。 下午,路嗣理就近选了一家休闲小店。因为不是节假日,店里的客人很少,坐下来还不到十分钟,姜岩就已经急得抓耳挠腮,看了十几遍门口。幸好那几位都是准时的人,到了三点整,就都来齐了。 五、谁的笔迹 三个人都很疑惑为什么路嗣理会约他们在这里见面。 路嗣理看向他们:“我请你们都过来,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杀死解正扬的凶手是谁了,以及他用的是什么手法。” 三个人猛吃一惊。 霍明睁圆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凶手就在我们三个当中吗?” 路嗣理没有回答:“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我的推理,并没有证据。就算你们肯认罪,根据我们国家的法律,也不能单凭这一点就确定你们有罪,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三个人又是一呆。路嗣理便开始了他最后的解说。 “我们先把已经掌握的情况做一个梳理。 ”首先,这是一个长达十七年的连环案。先是十七年前,白秀死亡。接着是两年后,也就是十五年前,李慕白死亡。最后就是现在,解正扬死亡。 “他们都是被白家用来扎麻袋的短绳在小仓库里吊死的,双脚离地超过一米,且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李慕白和解正扬的胸口还贴有纸张,上面写着’冤魂索命‘。鉴定结果是,这四个字确是白秀的笔迹。 ”李慕白和解正扬的死状,都是在模仿白秀。所以只有弄清楚白秀为什么会这么死,才能明白李慕白和解正扬为什么会这么死。 “而白秀的死存在以下几个疑点:她为什么会死在小仓库?为什么会被一根明显很短的绳子吊死? ”如果是自杀,她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里吊死?无论是上吊用的绳子,还是垫脚的椅子、凳子都会更方便。如果是他杀,凶手为什么不自带凶器?“ ”或者,凶手本无意杀白秀,但深夜来找白秀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可能他和白秀起了争执,于是出于一时冲动杀人? “可为什么要弄昏白秀,再解开扎麻袋的短绳,再从堂屋里搬来椅子,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将她杀死? ”伪装成上吊自杀吗?尸体的双脚离地超过一米,这样的伪装也太差了。还不如直接掐死白秀算了。“ 姜岩一边听着路嗣理的分析,一边扫了一遍对面的三个人。 ”接着再来看李慕白的死。李慕白的死也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李慕白曾是白秀案最大的嫌疑人。根据白秀的那本笔记,警方推测两人之间应是起了严重的感情纠纷。按照日记里写的,白秀觉得对不起李慕白,甚至情愿死在他手里。所以,如果杀死白秀的凶手真是李慕白,白秀又怎么会向李慕白’冤魂索命‘?不应该是心甘情愿,死得其所吗?“ 几个人都听得呆住了。这一点倒真是没人想过。 不过路嗣理带给他们的惊诧还远远不止这些。 ”可如果杀死白秀的凶手不是李慕白,“路嗣理轻轻地笑了笑,”那白秀岂不是更不应该向李慕白’冤魂索命‘?“ 说到这一步,就算脑神经粗得像棒槌的姜岩,也不觉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路嗣理继续道:”看来大家都发现了,在李慕白的尸体上放上’冤魂索命‘这四个字,根本就是一个两难命题。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姜岩觉得纠结死了:”那这个事儿要怎么解决呢?“ ”通常结论错误,都只会想办法重新找出正确结论,可是当正过来反过去都不对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下另一种情况——如果错的不是结论,而是前提呢?“ 姜岩又是一怔,好像有点儿明白路嗣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问题并不是李慕白是不是凶手,而是李慕白根本就不是李慕白?“ 这一句话就像一记闷棍重重打下,霍明喊出来:”这怎么可能?“ 路嗣理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道:”李慕白还是李慕白。但李慕白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他不是白秀的恋人。“ 一片安静。 路嗣理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白秀的恋人,从一开始就被我们弄错了。“ ”等—下!“姜岩真觉得自己跟不上了,”当初可是白秀和李慕白的同学作证的,那个同学亲眼看到他俩在一起,就是白秀日记里写的那个时间、那个地方。“ 路嗣理反驳:”那又怎么样?有可能白秀先跟她的恋人见面,那个人离开了,紧接着李慕白才出现。又或者,李慕白先和白秀见面,紧接着那个人再出现。只不过,正巧让同学看到了白秀和李慕白见面的那一幕。“ ”至于那本日记,“他更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里面从来没有写出白秀的恋人是谁吧?“ 姜岩:”可是李慕白曾亲口和白母承认过啊!“ 路嗣理:”是啊,也是他自己单方面承认,白秀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不仅如此,白秀一直对他表现出一种微妙的敌意。“ 在众人的哑口无言里,路嗣理下了论断:”只有李慕白不是白秀的恋人,白秀对他的敌意,以及在他的尸体上放上’冤魂索命‘才能说得通。“ 姜岩还有一点不明白,嘟嘟囔囔地道:”那为什么白秀要回避呢?干脆直接否认不就完了?“ 路嗣理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这是一种微妙的敌意。你们还记得吗?白秀住院的时候,医生说她贫血。 “另外,事发的十几天前她回过家,表现得有点儿精神恍惚,吃不下,睡不好。连白母特意为她蒸的鱼,她非但没吃还吐了。明明是她以前很喜欢的菜……” 李静不等他说完,脑子里便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白秀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霍明和姜岩两个大男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李静:“白秀的症状很像是怀孕,十几年前一个高中生意外怀孕,那还得了?不精神恍惚才怪。我看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秘密流产,所以贫血了。” 霍明还是不大相信:“生病住院的时候,怎么没查出来?” 齐家珠这回也开口了,眼神有点儿飘忽地道:“到医院去,只说是肚子不舒服,医生也不会主动往流产想。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要保守得多,很多人连正常看妇科都会不好意思。” 路嗣理点点头。女人在这方面的反应的确更迅速。他当时也是想了好一会儿。 “不过白秀不是流产。”他说,“当年的尸检报告指出……她在近期有过激烈的性行为。” 只是,当年出于对受害人一家名誉的保护,尸检报告并没有流传出来。 李静愣了一愣,就有点儿难于启齿了:“那……是因为遭受了暴力强奸吗?强奸她的人就是……” 六、强暴 所有人都安静了,脑子里都在想着同一个人名:李慕白。难怪白秀对李慕白有那样微妙的敌意。她被李慕白强奸了!虽然李慕白极力表现出想要弥补的模样,她也不可能接受他。 可是在当时的社会压力之下,白秀更不敢道出原委。 李慕白自觉热脸贴了冷屁股,又心虚,总怕事情会败露,所以才对白秀痛下杀手…… 李静半晌才道:“李慕白很有可能就是杀死白秀的凶手。” 路嗣理点头:“依照正常的思考回路,这是最大的可能。” 几个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路嗣理接着说:“至少可以肯定,不论是不是李慕白亲自动手杀死了白秀,但在杀死李慕白的凶手眼里,李慕白才是害死白秀的根源。” 这一点,没有人不赞同。 路嗣理又说:“因为李慕白的死,又导致了最后一件案子的发生——解正扬被杀。” “在所有的相同点里,有一点特别有意思:解正扬的胸口也被贴上了’冤魂索命‘四个字。最妙的是,这四个字和李慕白胸吐的字一样,都被鉴定为白秀的笔迹。可解正扬为什么也会被贴上’冤魂索命‘呢?” 姜岩随即想到:“不是说要想把昏过去的人用短绳吊死,需要两个人吗?解正扬会不会是李慕白杀死白秀的帮手?” “那不是矛盾了吗?”路嗣理提醒,“淘宝上拍走白家三间房的bumaili0715(不买梨)就是limubai(李慕白)的变体。” 霍明等人还听得一头雾水,听姜岩把不买梨的真实含义解释了一遍,也是大吃一惊。 “杀死解正扬的凶手,并不是为白秀报仇的,而是为李慕白报仇的。”路嗣理道,“就算解正扬也是被’冤魂索命‘,那也应该是李慕白的字迹,而非是白秀的。” 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不论匪夷所思的短绳吊死,还是陰魂不散的死人笔迹……这件连环案里始终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路嗣理继续道:“我们之所以将后面两次’冤魂索命‘都鉴定为白秀的笔记,依据的就是白秀的那本日记,可如果那并不是白秀的日记呢?” 姜岩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这,这怎么可能?” 路嗣理不为所动:“完全有可能。” “我们之所以将那本日记当作白秀的,是因为日记是在白秀那里发现的。可实际上,日记里并没有写到任何人的名字。” 姜岩怔怔地绕过这个弯来。的确,日记里从没有明确说过,那是白秀的日记,可那如果不是白秀的日记,那是……白秀的恋人? “不错,那本日记是白秀恋人的。”路嗣理说,“因为白秀被李慕白强暴的事情,他们起了争执。白秀的恋人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白秀,他因此而深深自责,情愿死在白秀的手上。” “是她的恋人把日记交给她了。”李静明白了,“为了向白秀表明心迹。” 路嗣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写下’冤魂索命‘四个字的,其实是白秀的恋人。” “我知道了!”姜岩不禁脱口而出,“杀死李慕白的,是白秀的恋人!” “对。”路嗣理接着道,“那么,白秀的恋人是谁,也不难想到了。李慕白害死了白秀,两年后,白秀的恋人为白秀报仇杀死了李慕白,再过十五年后,又有人为李慕白报仇杀死了白秀的恋人。” 姜岩不觉倒抽一口冷气:“白秀的恋人是解正扬!” 霍明、李静都僵硬了,齐家珠也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九、真相大白 路嗣理着重看向李静和齐家珠:“你们想想,如果连你们都能想得到白秀的反常可能是因为流产,作为白秀的母亲,会想不到吗?” 姜岩、霍明、李静、齐家珠都呆住了。 路嗣理说:“白父白母在她死前,就知道白秀被李慕白污辱的事了。在产生了女儿有可能是流产的疑问后,他们肯定会直接去问白秀。 ”当事隋都暴露以后,十七年前的小乡村,你们以为白父白母会是什么反应? “愤怒,受伤,羞愧……他们会将很大一部分情绪发泄到白秀的身上。即使是在现在,女性受到强奸,也仍然有大把的人将罪责推到受害人的头上。” 路嗣理冷淡地说着从经年累月的调查中得到的经验:“作为对白秀的惩罚,白秀被他们锁进了,小仓库。于是当晚,白秀自杀了。 ”很多人都认为双脚离地超过一米,更像他杀,包括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仔细地想一想,自杀也是可以办到的。 “她可以利用堆放在仓库里的一袋袋黄豆,爬上横梁,然后用短绳结成绳套套在脖子上,再翻下横梁就能把自己吊死了。这并不难想到,难的是,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她死于他杀。” “所以,这十七年来的’冤魂索命‘,只是源于一桩自杀。白秀的确是冤魂,李慕白也的确对她的死负有责任,可是,他们原来也的确可以都不用死。” “而解正扬和你,”路嗣理看向齐家珠,“本来都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路嗣理说完了,其余几个人完全安静了下来。 “李慕白是我的初恋男友。”好半天,齐家珠才含着眼泪说,“他告诉我他没有杀死白秀,他是真心喜欢白秀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对白秀做出过那种事……” 李静问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正扬的吗?” 齐家珠摇摇头:“李慕白死后,我就一直在追查他的死因。直到前两年,我才认识了正扬,我的亲友—直都劝我应该重新找一个人了,我想他也一样吧,总之我们很谈得来,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我也想过要不要放弃追查李慕白的死,可是……” 齐家珠苦笑:“原来我花了十几年在找的人,竟然就是他。” 李静好一阵沉默,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你为什么不问他呢?如果你们敞开了说,根本不用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我不直接问他呢?”齐家珠才刚刚擦干净的脸,—下子又被泪水濡湿了,“我当时就觉得很愤怒,觉得自己一直都被他欺骗了o我觉得,就算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只会编出各种各样的谎言,继续欺骗我!所以我……” “你被仇恨蒙蔽了头脑。”路嗣理淡然地道,“即使是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因此做出愚蠢的事。” 齐家珠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面孔,大声哭泣起来。 “我们走吧,”路嗣理起身,“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姜岩愣了—下,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哭得青筋都爆出来的齐家珠,终于艰难地转回身。 屋外,陽光正好。 蔷薇死巷 蔷薇巷很美,一眼望去蔷薇靡靡,宛如仙境,有时一股风刮过来,沁人心脾的香味宛如长了翅膀一样,翩跹缱绻在人们的鼻吸里。 然而,就这样一个巷子,在十几年前发生了一桩惨案,传说至今没有破案,因此蔷薇巷冤气腾天,有时候,头顶的上空都被悲惨的乌云笼罩着。 街头巷尾流传这样一首歌, 蔷薇巷,蔷薇巷,一眼望去心慌慌,二眼望去魂慌张,三眼望去鬼上床,蔷薇巷,不能望,一朝经过殒命丧。 没有人敢驻足蔷薇巷附近,更没有敢从那里过,十几年以来,巷子周围的居民早已搬迁,几栋老楼还耸立在巷子附近,偶尔有落魄的租客在此租房,蔷薇巷的老楼就是蔷薇小区。 张欣和陆雅,她们就是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这个城市工作的毕业生,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的她们,在网上租房时看到蔷薇小区,虽然陈旧,但是便宜的让人不敢相信,张欣滚动鼠标,激动大呼:“陆雅,你看看我们明天要去的城市,一线耶,居然有这么便宜的房子。” 陆雅闻声而来,顺着张欣所指,瞬间乐呵了,月租300,两室一厅,有常年开放的蔷薇花美景,而且住户少,清净,这难道是大城市内的世外桃源? 张欣和陆雅想都不敢想,怕别人捷足先登,她们赶紧联系了房东,又用十万火急的速度缴了半年房租,甚至不管房东神神叨叨说一些有鬼什么的话,只管三两下把房子租到手再说。 终于有着落了,二人第二天一早,便从学校宿舍去了火车站,提着行李一路跋涉了五百公里,终于到了蔷薇巷小区,这时候,夕陽西下,一片余晖轻盈柔婉撒在蔷薇小区,略显斑驳的墙壁上,陈旧建筑和余晖相遇,一种感性情怀油然而生,张欣一只手牵着陆雅,一只手拖着行李箱,说:“陆雅,我发展这个小区好漂亮,感觉这周围一切仿佛具有感情一样,就好像我与这里似曾相识。” 陆雅也点点头,夕陽、花朵、陈旧建筑物,最容易激发人类潜意识里面的情感,陆雅不可否认,她爱上了这里。 二人慢悠悠的走着,陆雅忽然止步,用手指着蔷薇巷,激动的说:“张欣你看,蔷薇巷耶,听说这蔷薇花一年不败,好神奇, 要不我们去看看?” 张欣看着那朵朵蔷薇,那么旺盛,仿佛用最具有精的时刻在迎接她们,她的脚鬼使神差的迈了两步,忽然胸口一阵疼痛蹊跷的袭来,张欣蹲地抚摸胸口。 陆雅惊疑问:“张欣,你怎么了?” 张欣从脖子上把一条十字架的项链拿了出来,面色不善的说:“不要靠近蔷薇巷,很邪门,天快黑了,我们赶紧回去。”于是,张欣拉着陆雅的手,匆匆忙忙离开了。 说是离开,实际上她们租的蔷薇小区就在蔷薇巷附近,甚至是背靠背,七楼,704房间,陽台下边正好是蔷薇巷的风景。房间格局不错,两室一厅,面积足够宽大,奇怪的是,房间里面贴了不少钟馗画像,甚至大门外面还贴了不少符纸。 陆雅心宽,一进屋就洗澡睡觉了,而张欣则是忍受着疲惫,打开电脑,查找着蔷薇巷的有关传说。 张欣幼年身子弱,怎么都调理不好,有一次家人带着她一起去寺庙里面上香祈福,庙里面的方丈主持看到她就让留下,说是寺庙的神佛之力,可以稳固她的陽气,驱除邪怪之物,张欣哪里肯,她不仅不相信,而且死活不肯离开父母,最后方丈给了她一块十字架的项链,说是可以驱邪避难,但如果避开大锅,非得去那个寺庙,不知为什么,张欣的家人就特别相信那一套,必须让张欣带着项链,这一戴二十年,张欣也习惯了,自从她戴上项链的那一刻,身体出奇的健康。 而今天,经过蔷薇巷,项链却剧烈的危险预警,这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的事情,那么蔷薇巷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电脑随便搜索了一下,就让张欣后怕不已。 十几年前蔷薇巷死了一对母女,具体原因貌似很复杂,网上也没有说清楚,反正就是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发生了那样的事,蔷薇巷就成了市内最恐怖的地方之一,蔷薇小区更是无人敢入住,当然,仅仅死了一个女生不会让人如此害怕,大家害怕的是这十几年内发生的事情。 十五年前,母女刚死一个礼拜,也就是头七那天,巷子照常热闹,而两个摆地摊的人,因为地盘相争而大打出手,结果双方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本来看似很小的一点伤,结果不到十分钟,二人淤青的位置居然迅速腐烂,就像被硫酸泼到皮肤一样,肉迅速烧焦萎缩,二人疼的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惶恐惨绝,就像被死神拖住了脚,把他们望万丈深渊里面拉一样,后来,两位被活生生的痛死了,而且死了以后,受伤部位还开满了邪恶的蔷薇花,第二天,警察,运尸车都来了,可那两具尸体,怎么都没法搬,肉已经腐烂成淤泥一般,剩下的骨头成了蔷薇花架,任何人只要伸出手去触碰,手立马就会受伤,而且流血不止。 经此一桩事,蔷薇巷就没有多少人了,也有一些商铺不甘心搬走,勉强还在维持一些生意,只要有商铺就会有人,只要有人,就会有斗争,只要有斗争,就会有伤亡,因此暗地里,还死了几个人,具体怎么死的,网上查不到。 反正人人胆战心惊了半年,也有的人胆子很大,比如说老王,老王经营的咖啡店,半年以来生意不咋样,他完全归咎于那株店门对面的蔷薇花,那蔷薇花就是从那两个争地摊的人的骨头架子长出来的。 一晚,老王看着店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一怒之下提着一桶汽油,哗啦啦的淋在蔷薇花身上,一边还召集了几个人,说:“看看,不就是蔷薇花嘛,怕什么?老子今晚就一把火给烧了,老子就不相信,区区蔷薇花能把巷子里的生意搞垮”,周围的人一片叫好,他们看着老王防火点燃蔷薇花,火苗子一下子窜的老高,蔷薇花在火焰里面扭曲着身子,就像被焚烧的活躯一样。 本来一时半刻就烧死的蔷薇花,结果烧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烧死,偏偏火苗还张牙舞爪,四处乱伸,恰好,老王的衣服被火抓住了,一刹那,老王变成了一个火人,大火在他身上烧的噼里啪啦,老王疼的滚来滚去,痛的狼哭鬼嚎,周围人都被吓蒙了,有人赶紧找来灭火器,结果,火被浇灭了,老王成了一颗巨大的黑炭,紧接着,茂盛的蔷薇花从老王的尸体里,一朵一朵的往外面钻,而且还带着斑驳血迹。 蔷薇巷,花开了,而且不颓败,巷子里面的人跑光了,最后驻守的人都不敢继续待下去,蔷薇巷开始被带血蔷薇独自占据着。 直到八年前,一组十个人的探险队,打破了蔷薇巷的平静,但也仅仅是一个涟漪而已。 他们来自国外,不齿于国内的蔷薇巷闹鬼的荒诞传说,他们想打破这个可笑的迷信谎言,因此,他们早就在网上发表了言论,他们要勇闯蔷薇巷,还自带拍摄器,准备拍摄他们安然无恙走出蔷薇巷的视频。 那时候,还是白天的正午,太陽正高,却怎么都穿透不了蔷薇巷,里面陰冷,潮湿,暗沉,唯有朵朵蔷薇花在风中,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无知,本来雄心如他们,就在走进巷子的那一刻,恐惧感就像空气一样,经过呼吸,游走全身,但他们不敢退缩,退了就闹了笑话,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前进,这时候,有一个队友不小心碰了一朵蔷薇,结果触碰的肌肉立马腐烂,转而痛苦尖叫,其他队友连忙上前,结果那种伤口和疼痛似乎会传染一般,十个人啊,全部被灼烂了肌肤,然后活生生的痛死,死了以后身体长出了蔷薇,那个视频还在,恰好被张欣看到了,她还看到视频里面的蔷薇花,有一只惨白的手,扎破他们的皮肤。 张欣倒吸了一口凉气,贴吧还有人说,最近这些年还死了不少人,都和那巷子有关系,有的小孩子不小心跑进去没有出来,有的情侣吵架,一怒之下也进了蔷薇巷没有出来,有人人自杀也会选择蔷薇巷,也有一些黑社会的人,和谁有仇就把谁丢在里面。 甚至,甚至,张欣头皮发麻了,甚至,还有蔷薇小区的租客,有些也莫名其妙消失的。十字架项链又是一阵强烈的预警,张欣看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了,陽台的门还没有关好的,张欣赶紧去关门,这时候,一股风把撩拨过蔷薇花的味道吹进来,把窗帘吹的猎猎作响,张欣惊恐,慌张,不顾一切的去关陽台的门,门终于关好了,张欣一颗心似乎定了了片刻。 这时,陽台有个东西在摇摇晃晃,夜太黑了,她看清,任由那东西摇晃,但是,有时候,越是看不清楚的东西,就越被人想知道,想证明自己看到的东西很正常,张欣受不了了,她打开一点门缝,又打开手机电筒,原来是一朵蔷薇花,在风中孤独的摇晃,好美,但是好邪恶。 张欣一个激灵,怎么会有蔷薇花跑上七楼的?不由得心里猛的一缩,不行,她要去看看陆雅,当她打开房间的时候,陆雅浑身都盛开了蔷薇花,而那一朵,正是从陆雅身上长出来的,卧室窗户打开着,藤蔓绕满了整个窗户。 张欣颓然坐在地上,哑声哭泣,陆雅的死让她心痛,同时也让她作了一个决定,不管生死,她都得去一趟巷子,否则,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陆雅的家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蔷薇巷有这么邪恶的一个地方,但,她来不及抽身了。 第二天,中午,陰雨蒙蒙,张欣精神萎靡的出现在七楼陽台上,看着楼下的蔷薇巷,巷子似乎被空气阻绝,根本看不清所以然,但是没关系,张欣摸一把眼泪,绝望的对天空说:“爸爸妈妈,或许你们以后将失去我,别怪女儿不孝顺。”说完,张欣抽噎了一会,然后决绝的往蔷薇巷走去。 巷子深,长,冷,就如一个人濒临绝望的心,张欣怕走到半路上就被弄死,因此,她紧紧握住那个十字架,蔷薇巷两边,被蔷薇花占据,不留一丝缝隙,路上的尘埃厚厚凝结,脚步一踩上去就是一个脚印,外面的陈水马龙汽车鸣笛,早就被巷子把噪音阻绝的干干净净。可怕,越是没有头绪的可怕,就越让人怕的疯狂,张欣受不了如此气氛,转而大声说:“什么鬼东西,我知道你躲在花里面的,有本事出来啊,我们当面对峙,不要鬼鬼祟祟的。” 空荡的回声又灌进自己的耳膜,张欣双眼发红,浑身颤抖,一边害怕,一边又努力让自己偏向勇敢,这时,地上有一个可怜的身影引入眼帘,是个女生躺在地上的,那个身影很瘦弱,浑身上下都散发一股凄凉的味道,她的长发遮住面颊,下半身血迹斑斑,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束蔷薇花,而她,则一动不动,宛如枯槁一般。 张欣的十字架猛烈预警,告诉她不要靠近躺在地上的女孩。 张欣鼓起勇气说:“你不是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好朋友陆雅?”地上的身子动了一下,而且还在咯咯作响,那声音,如同午夜凶铃那种咯咯声一样,张欣头皮发麻,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但,她还是要坚强面对。 这时,天空忽然又暗沉了几分,整个巷子如同傍晚,地上的身影缓缓移动着,那个女孩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她的头颅蹭在地面上,一边移动,一边摩擦着地面,一道血痕迹无比狰狞,而她正朝着张欣这里移动着,张欣想挪动脚步,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想张口说话,又发现嘴巴发不了声音,而地上的女孩,不顾一切的向张欣挪过来。 她越来越近,张欣也看得越清除,地上的女生,身上的骨头似乎多处断裂,后脑还少了一块脑皮,而她双手仍旧抱着一束蔷薇花,尽管蔷薇花已经在地上被摩碎了,张欣看着看着,心大痛,她流下了一串眼泪,地上的女孩是鬼,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鬼,而且,她爬的好艰难,但仍旧那么顽强,那么不顾一切,尽管身负重伤,张欣抽噎了几下,那个身子爬倒张欣的脚踝处,紧接着,那张脸,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抬了起来,那双眸子算是冷冷的恨意,还有深深的悲伤,似乎还有无尽的哀思,那张惨白的嘴巴,嘴角已经渗血了,她的半边脸,浮肿不堪,而且还流血血,她不丑,反而美的清纯秀丽。 女孩一只手紧紧拽住张欣的胳膊,紧接着,她整个身子慢慢的站起来,等她完全站起来时,才到张欣的肩膀高。 女鬼慢悠悠开口:“很不错,你居然有机会看到我,要不是因为你体制特殊,属于陰陽混体,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张欣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女鬼吐了一口腐臭气味,说:“我们算是有点缘分,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放过你,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让你死。”不知怎么的,张欣居然爽快的点点头。女鬼慢悠悠的说,似乎在说着一个地老天荒的故事。 十六年前,有一个女孩叫小嫚,死的那年,她才十五岁岁。 小嫚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幼年父亲死了,留下小嫚和妈妈相依为命,本来就困不不堪的生活,还连遭不幸,父亲死于她三岁。四岁时候,妈妈找了一个活,就是在河水里面淘金,那时候淘金是一门时髦的体力活,但由于长期被汗水浸泡,小嫚妈妈双腿严重湿寒,一到下雨或者回南天的季节,就疼痛的要命。 在小嫚七岁那年,妈妈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困苦不堪,小嫚妈妈甚至想一度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又舍不得丢下年幼的小嫚。有一天,媒人上门,给小嫚妈妈说了一枚亲事,是一个丧妻的鳏夫,小嫚妈妈怎么能同意让小嫚寄人篱下,于是回绝了亲事。 就在媒人走的那一刻,小嫚追上去留下媒人,企图让媒人继续撮合妈妈,和那个她不知道品性的男人,她觉得,妈妈受的委屈太多了,又太穷太孤单了,她想给妈妈找一个老伴,如果那个男人对她妈妈好 ,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嫚给妈妈不停的做思想工作,她拼命的游说妈妈,说自己长大了,懂事了,不希望妈妈一个人辛苦,刚开始,她妈妈果断回绝,随着时间一长,妈妈的心渐渐的软化了,她也同意先跟那个男人见见面。 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虽然不富有,但家里有房子,属于那种老实相面的男人,又对他们母女二人表现的时分殷勤,小嫚母女两都对那男人产生了一种错觉的好感,就那样,他们走在一起,重新组合了一个家庭。 但是别以为重新组合的家庭就能和睦,小嫚的继父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比小嫚大了许多,继父的三个孩子对小嫚母女是极度排斥的,从她们进门的那一天就没有给过她们好脸色看。 大儿子对他们娘俩不理不睬,大女儿时不时对小嫚拳脚相加,继父的小儿子也频繁捉弄小嫚,但是,小嫚不敢跟妈妈说,因为妈妈的日子并不比她好过,妈妈每天要准备一家人的饭菜,要搓洗一家人的衣服,继父对他的三个孩子宠上了天,唯独对小嫚,冷冷淡淡的。 这样的日子,堪比活在地狱里,小嫚身心日日夜夜受着折磨,这样的生活,比她爸爸刚死的那会还要难受,小嫚的妈妈经常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看病钱。 新的家庭,宛如暴风雨的大海,掀起一层一层的浪头,涌向小嫚和她妈妈的心,她们也想过退缩,但是她们当时已经破釜沉舟了,亲爸留的房子早就坍塌了 ,再走,她们只能去流浪。只能去乞讨,那一年,小嫚已经十二岁了,她在继父忍受了好几年的风吹雨打,直到,继父大儿子,看不惯她们,娶老婆搬出去了,直到,继父的女儿嫁人了,直到,继父的小儿子上高中需要住校。 她们两母女天真的以为春天就要来临了,岂不知,继父早就对小嫚起了色心,有一日,小嫚妈妈没在家,继父趁着小嫚睡觉,按住小嫚的头,脱光了小嫚的衣服,直接把她蹂躏了,完了还威胁小嫚,说:“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病怏怏的妈。” 小嫚怕极了,她不停的哆嗦着,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着,但,她摇摇倔强的忍受着,她穿好衣服,展开笑颜,等一会妈妈就回来了,她不能让妈妈看到她哭过,或者有任何一丝异样。果然,病怏怏的妈妈并没有集中精力打量她,她成功的瞒天过海了。 继父家,就像龙潭虎穴,尤其是那个继父,让小嫚胆战心惊,她能避开继父就避开继父。但,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她避不了,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又被继父糟蹋了,然后以后的半年,继父屡次对她施暴,直到有一天,继父对她正在施暴,被小嫚的妈妈看到了。 那个晚上,小嫚和妈妈抱在一起哭了整个晚上,甚至,妈妈准备了一瓶毒药,准备双双共赴黄泉,岂不料,那个药时间被放置的太久了,过期了,没有发挥药力,母女二人才幸免于难。当时,两人的肠胃被毒药侵蚀受损,难受之极,正在那个时候,继父将二人的东西纷纷丢弃,并冷冰冰的说:“这不是你们的家,以后你们不要回来了。” 小嫚面色惨白,对妈妈说:“妈妈,我们去哪里?”虽然小嫚身子难受,但听到继父那样说,反而开心至极,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宛如天牢里面的人,终于获释一般。小嫚妈妈宠溺的摸着小嫚的头,说:“有妈妈在,不怕,最多就是乞讨。” 母女二人浪迹在一个天桥底下,靠着拾荒,过起了清苦的日子,但是小嫚发誓,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日子,穷,不怕,没家,不怕,只要有自己的妈妈,就拥有了全世界。小嫚妈妈的腿越来越不好,有时候痛的冷汗直流,实在没办法时,就让小嫚捡几块石板,把两条腿压住,甚至有时,妈妈会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咬几口,只有胳膊上的剧痛,才能分解腿上深入骨髓的痛。 拾荒的日子勉强维持了一年,小嫚妈妈终于病倒了,而小嫚也十三岁了,从妈妈病倒的那天开始,她就暗自发誓要养活妈妈,要给妈妈想办法看病,要想办法让妈妈尽可能的多点时间陪陪她。 于是,她四处找工作,由于年幼,没有哪个地方敢聘用她,有一次,她在路上看到贴招聘的小广告,说是私人老板陪游的,日收入就能过万,过万,简直是天文数字,这是小嫚想都想不到的,她试着用公用电话,拨打小广告上面的号码,很快,她就联系上了,一个妖娆的女人,把她带到一个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里面全都是形形色色的男女,女的搔首弄姿,男的吞云吐雾,女的穿着暴露,任由男人的手在身上随处游弋,而且还发出销魂的声音。 小嫚被吓坏了,尽管男女之事继父给她普及过,但是看到别人表演的那么随意,她还是觉得很恶心,她对男女之事心里就有陰影面积,这时候,身后的沙发有多男一女,正在一起苟合着,小嫚被吓的一阵尖叫。 妖娆女人抽着烟问:“丫头,还是雏吧,?” 小嫚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妖娆女人惊讶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有经验了,我就是这里的老鸨,以后叫我梅姐,等会换套衣服,你就开始接客,自然大方一点,否则别想挣钱。” 小嫚连连退缩,她好好怕,这是一个更恐怖的地狱,她还年幼,怎么能经得起那样折腾,但,想起妈妈还在天桥底下,被石板压着腿,她就咬紧牙齿,点头同意。为了妈妈能健康,一起都是浮云,包括性命。 于是,小嫚换了一套暴露的衣服,坐在灯红酒绿的场所,等待给钱的猎物。小嫚脸蛋清秀,身材娇小,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纪小,是一个嫩 出 水的年纪,很快,小嫚被很多男人瞄上,现实社会,有太多变态的男人了,他们想方设法的想猥亵未成年,而此时,面前的女孩就是活生生的未成年。 就这样,小嫚每天和无数个客人生涩的周旋,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第一个月,她给妈妈找到了医院,第二个月,小嫚妈妈做了手术,病情稳定恢复,第三个月,小嫚给妈妈举办了一个生日晚会,只有两个人,她给妈妈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第四个月,小嫚给妈妈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温馨无比。第五个月,小嫚给妈妈买衣服回家时,妈妈陰沉着脸,但脸上明显的有泪痕,妈妈厉声说:“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 小嫚一时慌神了,赶紧说:“妈妈,我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他对我很好。” “啪”妈妈一巴掌打在小嫚脸上,怒道:“男朋友,你还没到十四岁,交什么男朋友,不许。” 小嫚捂着脸,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妈妈,你不要不理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想的,可是我不交男朋友,我怎么照顾你,社会是这样的社会,冷的就像冰块一样,妈妈,我只想你陪着我,我不想看着你受苦。” 小嫚妈妈泪水决堤,如同泄洪的水库一般,她紧紧抱住小嫚单薄的身子,一边哭泣说:“妈妈拖累你了,妈妈命苦,但是妈妈不知道你和什么男孩子交往,这样吧,你改天把你男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看值不值得托付。” 小嫚只能点头应允,可是哪里还有什么男朋友,酒吧里找?那里都是一群禽兽,她还需要跟那群禽兽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不然,今后用什么生活? 小嫚也没有忘记妈妈的嘱咐,不上班的时候,她打扮的时分清纯养眼,秀丽无比,精致的五官,还有巴掌大的小脸蛋,这是多少女人都羡慕的样貌啊,那时候,她正好十四岁,但她非得把自己伪装成十八岁的样子。 有一天,清晨,蔷薇花绽放,馥郁芬芳中,她邂逅了一位男子,那男子二十岁左右,还是一个大学生,他风流翩翩气度非凡,在人群中,是最亮眼的那种范儿,小嫚看的脸红心跳,那男子也注意到小嫚,一看小嫚,立马惊为天人,世界少有的清纯范儿。 男子主动问小嫚要联系方式,小嫚却总是躲躲闪闪,小嫚心里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不能用自己的污秽,去玷污男子的清白,她忽然觉得自己多看一眼男子都是对他的亵渎,他是她心里的白马王子,所以她不能玷污他,哪怕是污染他呼吸的空气都不行。 小嫚跑了,迅速的离开的男子的视线,但有一种缘分来了,躲也是躲不掉的,第二天小嫚又遇到了那位男子,第三天,第四天,不管小嫚去任何地方,都能跟男子巧遇,难道这就是缘分?小嫚心里坚固的防线开始坍塌了,她开始接受男子的出现,也从男子的口中知道他叫陆陽,是一个大学在校生,恰逢暑假就出来游玩一番。 通过陆陽的穿着打扮,小嫚可以判定,陆陽的家庭应该是有点钱财的,恰好,这几天小嫚妈妈总是催小嫚赶紧把男朋友带回去看看。 小嫚心里很着急,她又何尝不想带一个男子,假装男朋友回家,只有那样,妈妈才会放心。 陆陽似乎看出来小嫚的心事,关心的问:“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小嫚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男子对视,而且还是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她能从他的眼睛看出深深的担忧,和眷恋,越是这样,小嫚就越觉得为难,有时候,为难到极点,也会逐渐释然的。 小嫚考虑再三,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你假装我的男朋友好吗?就一次,骗过我妈就好,我妈妈她身体不好,她总担心没有照顾好我,为此,我需要一个男朋友,好告诉妈妈,有人照顾我,让她安心养病。”这是第一次,小嫚对一个男人撒谎,她的心里很忐忑,就像杀人一样难受,为此,她很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她在夜店工作是秘密,就算是死,也不能曝光,她还指望着多赚点钱,然后带着妈妈离开这个地方。 而小嫚的脸红,落在陆陽的眼里,却是纯洁花朵一样美丽,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样貌和品行简直是完美,这不是女神是什么?陆陽潇洒而又真诚说:“我愿意真的当你男朋友,只要你看得起我。” 小嫚受宠若惊,赶紧摇摇手,说:“只要你不后悔认识我就好了。”说完,小嫚腼腆的跑了,陆陽紧紧的跟随着。到了小嫚家,陆陽俊朗的容貌,流利的谈吐,很快征服了小嫚妈妈的心,她只说,小嫚一生很孤苦,让陆陽善待小嫚,陆陽又发誓,又拍胸脯的保证,这辈子只对小嫚一个人好,母女俩没有辨别男人好坏的能力,三两下就被陆陽忽悠的云里雾里,接下来,陆陽每天都会约小嫚出来,给她买衣服,带她去吃好吃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小嫚有点飘飘欲仙了,当然,小嫚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她赚的钱自己都觉得肮脏,因此也舍得给陆陽买东西,手表啊,衬衫啊,都是挑选好的,陆陽被装扮的越英俊,她就越满足。 一个晚上,天黑的暗沉沉的,宛如一个哀怨之人悲惨内心一样,陆陽牵着小嫚的手,神秘兮兮的靠近小嫚,说:“小嫚,我们认识多久了,有些事情很好玩的,要不然我们尝试一下?” 陆陽把手伸进小嫚的衣服里面,小嫚吓了一跳,赶紧逃出三米远,惊呼:“陆陽,你干什么?”陆陽以为小嫚太纯洁了,还是一个完整之身,因此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没事,你不要害怕,你不愿意就算了。” 小嫚害怕极了,谁都不知道她对男女之事的陰影,如果可以,她愿意和她所爱之人,只有精神物质上面的依偎,整个晚上小嫚都不高兴,急匆匆的和陆陽告别了,回家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沉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约陆陽见面,也没有接陆陽的电话,她想给自己一段清净的时间。但,人算不如天算,一次,小嫚去酒吧了。 恰好,陆陽到了小嫚的家里,和小嫚妈妈寒暄一番以后,开始聊到小嫚的一些事,小嫚妈妈一个劲的感谢陆陽,陆陽奇怪问:“阿姨,我又没做什么事,你总是感谢我什么呢?”小嫚妈说:“我们能有今天,全部承蒙你的帮助,没有你,我们还在拾荒,没有你,我们还在睡天桥,没有你,或许我早就病死了。”陆陽纳闷了,他认识小嫚才一个多月,何况,他没有多给小嫚花一分钱,买的东西都是地摊货,吃的也是便宜档口才有的,有问题,小嫚肯定隐藏了什么。 陆陽匆匆告别小嫚妈,他但想看看,小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小嫚的踪迹总有办法寻觅,陆陽是蛰伏了一天,才看到小嫚鬼鬼祟祟的出门,他一路尾随,看见小嫚进入一个乌烟瘴气的酒吧,从更衣房间里面换了一套暴露的衣服出来,然后有几个老男人疯狂的扑上去,他们甚至就在地上折腾了起来,现场污秽不堪,而小嫚居然还在忘情的呻吟,这是那个清纯似白莲的女孩子吗? 陆陽本来就是人面兽心的人,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切,还是吃惊不小,他总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个雏,结果是千人骑的东西,陆陽开始怨恨小嫚,他的目光恨不得扎死与男人鬼混的小嫚。 小嫚感觉有一道光,正火辣辣的投掷在自己的身上,可她寻找时,并没有发现异样,因为陆陽已经走了,陆陽甚至还拍了一段视频。 黑暗的生活,赐给小嫚一颗悲惨的心,她多么想从泥潭里面跳出来,可惜,至少目前她没有那个能力,翻开手机,和陆陽最近通话是在半个月以前,这半个月陆陽在干什么?难道忘了她?不过,忘记了也好,留她一个人悲伤就可以,眼泪决堤,小嫚哭泣不已,忽然,手机响了,陆陽来电话了,小嫚第一时间拿起电话,一个喂字还在嘴巴里,陆陽冷冰冰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小嫚,我们今晚在蔷薇巷里面见面。”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时,厨房里面一阵香气缭绕,小嫚才想到,今天还是庆祝妈妈身体好转的节日呢,她还嘱咐妈妈做点好吃的饭菜,可,陆陽的相约呢?最终小嫚决定,去蔷薇巷给妈妈摘一束蔷薇花,然后带陆陽一起吃晚饭。 夜,那么黑,蔷薇巷那么美,期待见面,那么浪漫,小嫚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摘了一束蔷薇花,然后等待陆陽的出现,很久,陆陽从暗处走来,他脸上带来了一片陰郁,甚至还有几分嫌恶和憎恨,那是陆陽的眼光吗?小嫚怯生生的问:“陆陽,你怎么了?”陆陽冷笑着说:“我的女神,纯洁美丽,没有想到是一个浪荡的女人,你今年才十四五岁啊,可你居然伪装成十八岁的样子骗我,然后去什么酒吧人肉表演啊,装,你就装。” 小嫚心一紧,紧的就像一块岩石,然后瞬间碎裂无数片,难道这就是世界末日吗?她努力塑造的一个单纯形象,却被陆陽知道了,怎么办?小嫚颤抖道:“不是的,不是的,陆陽,你看错了”。 陆陽鄙视的看着小嫚,就像看一堆垃圾一样,他拿出手机,点开视频播放器,里面正是小嫚和几个男人的镜头,小嫚啊的一声,犹如天崩地裂,危及性命的惨叫一样,陆陽看着她,眼睛里面尽是冷嘲热讽。 这时,巷子几年又多出了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他们纷纷站在陆陽的身后,其中一个黄毛问:“陽哥,你叫我们出来喝酒干什么?你自己又不去。”陆陽说:“我被骗了,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以为是清纯佳人可以玩玩,不过可惜,是夜店里面的鸡。” 黄毛和另外几个男人纷纷挽起袖子,往小嫚身边靠近了几步,黄毛张牙舞爪说:“你连陽哥都敢骗,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说完,还上去揪着小嫚的头发,猛的扇了几耳光,小嫚只觉得头昏昏作响,两眼冒金星,她心里开始恐惧,她有预感,今晚会有危及性命的事情发生,可是妈妈怎么办?想起妈妈,小嫚抱紧了怀里的蔷薇花,看到小嫚那么顺受,陆陽又来了几分火,对黄毛说:“我看这丫头伺候男人还不错,不如你们去享受一下。” 黄毛等人立马乐坏了,酒喝多了,自然就想发泄点什么,遇到这样的未成年的妹子,简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啊,几个男人饿狼扑食一般扑上去,而陆陽站在一边陰仄仄的笑着。 小嫚震惊了,被几个男人蹂躏的时候,她才想明白,原来陆陽根本就不是什么学生,哪有这么混迹的学生,原来陆陽那么在乎她是否纯洁,原来陆陽是人面兽心的家伙,她最爱的人,居然用这种法子对付她,这耻辱,就向硫酸腐蚀脏腑一样,她挣扎,越挣扎他们就越疯狂,越挣扎,陆陽就笑的越狰狞。 这时,小嫚妈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巷子黑暗寂静,因而小嫚妈妈也最容易通过声音感受异常,她敏锐的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几个禽兽轮番,哪个做母亲的能容忍,小嫚妈妈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就往陆陽身上砸过去,陆陽早就看到她,因此做了完全的准备,轻而易举的躲过,他命令黄毛把小嫚妈抓住,然后当着妈妈的面,继续对小嫚施暴,两母女哭成了泪人,她们用尽一切力气,都逃脱不了敌人的魔爪,小嫚被疯狂对待,身体下渗血,血染红了手中的蔷薇花,在挣扎过程中,头皮被扯掉了一块。 最后,他们当着奄奄一息的小嫚,把她妈妈的头,用砖头砸的脑浆迸裂,小嫚看着陆陽亲手杀死的自己的妈妈,砍掉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小嫚疯狂了,她拼命拖着身子爬到妈妈身边,歇斯底里的叫着妈妈。 妈妈死了,被她最爱的男人打死的,她开始恨了,她转过头,咬牙切齿的说:“你们等着,我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报仇,我用蔷薇花起誓,从今天开始,以后这条巷子,不再有洁白的蔷薇,因为,洁白被染红了。”小嫚的眼神似乎可以挖掘灵魂,看得人心里发怵,陆陽对视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害怕,他会怕一个孤苦的女人吗?但他真的怕了,以免夜长梦多,他让黄毛她们打死了小嫚,小嫚身上的骨头,就是被他们踢断的,但,小嫚致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惨叫一声,她所有的力气都化作那道怨毒的目光,射向陆陽。 陆陽是坏,用美丽外表包装自己肮脏的灵魂,然后骗取无数少女的财色,这次,却得了失心疯一样,还害的人家身死魂灭,小嫚恨,恨她最心里最神圣的人,居然如此龌龊不堪,恨自己江湖经验不足,为什么相信这样的人,她仅仅想维持一个距离美的现状而已,居然,就被人残害了。 世界上,最后悔的莫过于她,她把后悔和怨恨,化成死后的厉鬼,她发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放过和陆陽有关系的人,包括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但是,那些人太多了,从继父算起,不胜枚举,她的冤魂留在蔷薇巷的蔷薇花里,她要如何才能把自己延伸出去,寻找那些道貌岸然的人。 张欣听着小嫚说完自己的经历,除了感慨,还有同情,她伸出手抚摸着小嫚的脸颊,小嫚忽然一怔,然后退了一下,冰冷说:“不要摸我,会脏了你的手。”小嫚越这么说,就越能冲击张欣柔软的心,张欣不顾一切抱着小嫚,这个年纪小了她将近十岁的姑娘,居然是那么的不幸,她就像姐姐一样抚摸着小嫚破损的头颅,哽咽说:“你不许那样说自己,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帮你寻找你的继父,帮你寻找欺负过你的人”。 小嫚冰冷的眼神,终于释放出一起温暖,她说:“好,我亲生父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害死,凶手至今还在逍遥法外,你帮我找出凶手,我继父在省外,你想办法搬一盆蔷薇花送到他家里,陆雅是陆陽的妹妹,陆雅死了,陆陽肯定会过来,你想办法把他带到蔷薇巷,还有,我在酒吧时候,被梅姐骗了不少钱,那都是我用尊严换回来的,不仅如此,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没有赚多少钱,我很多客人都在嘲笑我,他们不给我钱,还经常殴打我,我隐瞒着所有的人,你帮我,只要从巷子里面,搬出几盆蔷薇花,我就可以找他们报仇。” 张欣震惊的哑口无言,这个叫小嫚的小女孩,太悲惨,她无言的只能从头到尾的点头,是啊,她的世界太黑暗了,如果换了张欣自己,她肯定会疯掉的。 从张欣从蔷薇巷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变了,目光不在那么柔和,而是被一种决绝的铠甲蒙上了,她发誓帮那个小姑娘,不仅仅因为同情,她总觉得自己和小嫚似曾相识,小嫚的那些事情,宛如她的亲身经历。 从此,经常天黑的晚上,都会有一个叫做张欣的女孩,从蔷薇巷里进进出出,每次出来,都会带上一盆染血的蔷薇花。 小嫚继父的家里,一夜之间,被蔷薇蔓延到墙壁四处,继父被蔷薇关在房间里面,日日灼心,夜夜刺肤,直到七天后,继父被吓被饿,终于死了,死的时候现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他杀的。只有一盆红色的蔷薇,随风摇曳,继父的大儿子被美丽的蔷薇吸引,安排继父葬礼后,把蔷薇花带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梅姐家里多了一盆蔷薇花,花娇艳欲滴,美艳动人,梅姐把花搬进卧室,馨香扑鼻,一夜,梅姐睡觉太沉,电吹风忽然吹起热风,热风对着梅姐的床铺吹了整整十分钟,一丝火星渐渐成了燎原之势,梅姐被火烧的狼哭鬼嚎,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她,她被活活烧死,奇怪的是,梅姐被烧成废墟的家,居然有一盆完好无损的蔷薇花。 接下来,有很多男人相继惨死,经过警察调查,都是一些混迹酒吧,作奸犯科的中年男人,有的男人还当大官的,大老板的,据说,他们不少人都有强暴幼女的前科,只是没有被挖掘。 不惑之年的陆陽,带着一个曼妙的女人,正在家里厮混,突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了,显示的名字正是张欣,张欣,给陆陽感觉正是一个冰山美人,她还是自己妹妹的闺蜜同学,陆陽比陆雅大十来岁,因而和陆雅没什么交流,代沟太深,但对于张欣,陆陽早就垂涎欲滴了,那是个勾魂妹子啊,最重要的是,陆陽觉得得到张欣,似乎可以填补他心中的一个沟壑,在多年前,一个叫小嫚的人,割伤了他的心,腐烂至今。 陆陽赶紧接了张欣电话,一脸受宠若惊问:“张欣,有什么事吗?”张欣暗沉的声音传来:“陆雅病了,你能过来照顾她吗?我忙。”陆雅病了?但是她的病和陆陽又有多大的关系,他关心的是可以见到张欣,那个没有被他弄到手的女人,于是陆陽马不停蹄的去了蔷薇小区。 地方好熟悉,空气里面蔷薇花香,让陆陽忐忑了片刻,关于蔷薇巷的传闻,他一无所知,他不上网,更不敢搜索关于巷子的一切传闻,甚至是,蔷薇花他都不敢观看,十几年前,有一个叫小嫚的女孩,临死前的眼神,让他一想起来就胆战心惊,但是,陆陽还是上了七楼,敲开了704的房间,客厅里,一束妖娆的蔷薇花,猛然晃动了一下。 张欣鬼魅的说:“看看,你来了,蔷薇花都欢迎你呢。”陆陽脸色难看的点点头,气氛不对劲啊,陆陽试着问:“我妹妹呢?”张欣冷冷道:“你妹妹为你还债了,你做的事情,却害死了你妹妹。” 陆陽惊疑道:“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事?陆雅死了?” 张欣拽着陆陽的胳膊,将陆陽带到陽台,蔷薇巷被蔷薇花塞满,阵阵陰风不短,不一会,天际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乌云,将整个蔷薇小区包裹起来,陆陽双腿在发抖,脸色在发白,冷汗不断,他颤巍巍的问“…你想干什么”? 张欣平淡的说:“你还记得小嫚吗?她已经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死她?”陆陽受不了了,他负荷过重,啊的一声就想跑出去,可转头时看到,整个房间内,被蔷薇花占据了,没有一丝缝隙。 这时,陽台下面有一个凄惨的声音响起,“陆陽,陆陽,哈哈,你终于来了。”这是索命的冤鬼在呼唤,陆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大门,他出不去,只能留在客厅,然而客厅的蔷薇花并不给他位置,它们拼命的褫夺陆陽的站立位置,陆陽最终被逼去陽台。 陆陽恐惧至极,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楼下,巷子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身子还有血迹,那颗头颅仰面望着陆陽,那双眼睛,似乎能把陆陽撕个粉碎,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张欣不知何时,竟然站在她的身边,那个可怜的女孩,不是小嫚又是谁?陆陽被恐惧击垮了所有的勇气和淡定,他受不了了,纵身一跃,跳进了蔷薇巷。 他以为他会死,可是没有,他残废了,摔的半身不遂,动弹不得,从陆陽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蔷薇巷每天都会传来男人的惨叫声,连天空的鸟都不敢从此处经过。 蔷薇巷的花,似乎更红了,如同染了鲜血。没有人有勇气去发现,有一个叫张欣的女孩,住在蔷薇小区里,而且更没有人知道,张欣还在为小嫚做很多事。 鸡公庙 在金鸡山有一座鸡公庙,由于游客长年香火不断当地倒也非常一帆风顺,不仅在大旱的时候及时下了一场雨,更是为当地人带来了不少的经济收入。 金鸡山位于信陽市的偏远地区,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游客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这里,都想要一睹金鸡山的美景!李伟和刘天天相约来到了金鸡山,从汽车上下来后便朝着风景区的大门走去。 “啊,空气好好啊,我好喜欢这里啊!”刘天天走到售票处的铁门外转过身子对着慢慢走来的李伟说道。 “那你喜欢这里么?”李伟用手托起刘天天肉嘟嘟的脸庞说道。 “你讨厌死了!我喜欢啊,要不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嘻嘻!”刘天天嫌弃的用自己的小手拍开了捧着自己脸的李伟随后说道。 “…可别,我可受不了那野人般的生活!”李伟看到刘天天一脸认真的样子便妥协了,看着笑开怀的刘天天李伟再也不敢和她讨论有关住在这里的任何事情! 直到刘天天换了个话题以后李伟才深出了一口气便去买门票了,两个人来到售票处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一百块钱交给了售票员,等到机器打出售票后刘天天和李伟才拿着找回的零钱朝着里面有去。 进入景区的大门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人在门口没有过多的逗留便朝着景点走去。 一路上李伟不断的对着刘天天说着俏皮话,惹得刘天天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嘟着嘴巴。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过了一个个的景点,其中分别为“鸡公庙”“报晓石”“归来殿”“鬼门关”等一系列的景点。 李伟二人先是顺着景点的排序一一的欣赏着,其中属鬼门关最让人记忆犹新,但是要说最恐怖最灵异的就要说说鸡公庙了! 当初李伟和刘天天二人第一眼看到鸡公庙里的鸡公就觉得非常的恐怖,因为庙中的鸡公不仅仅有人的身子更是拥有着公鸡的头,火红的鸡冠子和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老公,这里怎么这么吓人呢?你看那个公鸡!”刘天天显然被这庙中的事物给吓到了,害怕的他抱着李伟的胳膊说道。 “哪里嘛,这有什么恐怖的?”李伟看到刘天天这样就有意嘲弄她一般就走进了庙中的雕塑前转过身子张开怀抱对着刘天天说。 “老公,你身后…”刘天天悬着的心当时就放了下来,准备朝着屋子里李伟走去的她突然指着李伟的身后大喊大叫起来,仿佛在李伟的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魔! “别开玩笑了,什么都没有!”李伟转过身子看了眼自己的身后,除了一早就出现的事鸡公的雕塑外却空无一物。 “不会吧?我刚才明明看到的!”刘天天将捂着眼睛的双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当她看到空无一物的鸡公庙后不敢相信的说道,因为刚才她看到的是那样的真实,可是现在庙中除了两个人再也找不到一个。 “既然你害怕,那我们走吧!”李伟见到刘天天认真的样子便也不想与她争辩。 “好吧!”刘天天低声的说了一句后跟着朝着外面的李伟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天天猛地一转头庙内依旧空荡荡的。 一天的过的非常的快,就在金鸡山的景点还没有转完的时候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夕陽西下,此时坐在山顶看着日落的刘天天将身体靠在了李伟的胸口,李伟仿佛是接到了讯号一般紧紧的拥入自己的怀中,随后沉默不语的看着日出。 “天天,要不咱们今晚就住在这山上吧,当一晚的野人怎么样?哈哈!”此时山上的游客窸窸窣窣的都走的差不多了,见时间太晚走不到山下的刘伟便对着自己怀中的刘天天问道。 “嗯!”刘天天靠在李伟的怀中感觉非常的温馨,她不想让这幸福的瞬间转眼即逝!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山顶的岩石上面看着日落,知道太陽日落西山月亮升起的时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子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就走到了岩石的下面,但是此时的李伟发现刘天天的脸上布满潮红,但是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问什么。 从山顶下来以后两个人犯难了,由于金鸡山的主题就是原始,所以很多地方并没有开发,更不要说是房子了。半山腰有处超市,可人家早已经坐车下山去了。 “对了,你还记得咱们上午的时候路过的那座庙么?我见里面有一张房间里面好像有床,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我不要,我记得哪里有……鬼!”刘天天有些害怕的说,当她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小。
刘天天和李伟争执了半天,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刘天天才有些害怕的妥协了,因为她也不想在这大山里过夜。 无奈之下刘天天跟着李伟来到了鸡公庙,走到庙内才看到李伟所说的房间,那其实是一间用来放香烛供品的杂货间,虽然里面的空间小了一些但是相对于大山之中这已经是不错的地方了。 李伟一再的安慰着心慌的刘天天,直到听到刘天天的鼾声后李伟才放心的靠在墙壁上面,想到刘天天刚才害怕躲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李伟带着笑容也相继睡了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庙外的房檐上低下一滴滴的露水,而庙内的神像前面则跪拜着一个女人正在不断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断的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天天?”李伟听到有吵声便醒了过来,可是醒过来后的李伟却发现躺在自己怀中的刘天天竟然不见了,当李伟走到庙厅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正在不断的对着神像磕头便喊道。 “李伟,快过来和我一起拜这个神仙!”刘天天头也不抬的对着站在身后的李伟说道,随后自己再次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磕,你给我磕!”刘伟并不迷信这些,但是碍于刘天天的要求李伟还是走过去跪在蒲团上面磕了一个,刚刚想起身的李伟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脑被人紧紧地按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刘伟的头不仅狠狠地磕在了地上,身后还是传来刘天天的谩骂声。 刘伟的头一下一下的磕在了地上,很快额头便渗出了鲜血,李伟想要争扎,可是身后的手仿佛钳子一般狠狠的卡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李伟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昏昏沉沉的,而地上也满是因为磕在地上的原因沾满鲜血。 “啊!”李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用手一撑大喊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原来李伟感觉自己再这样磕下去后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鼓着力气的他大喊一声站起来后突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刘天天,而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脸上仿佛是被水泡过一般,整张脸上面的肉都腐烂了,而此时他那黑洞的瞳孔正在朝着身前的李伟看着。 李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的朝着那个男人踢了一脚,看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以后才怪叫着跑出了庙宇,从庙里跑出去的李伟来到了山顶,在一个只能一人钻入的山洞中呆了一晚上,一晚上李伟都没有合上眼睛而是死死地盯着洞口,生怕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的不断有游客经过的时候李伟才壮着胆子来到了鸡公庙,站在门口朝着放香烛供品的地方看去,里面正躺着刘天天,李伟小跑到了屋子里就抱起刘天天晃,可是此时的刘天天却脸色发青,呼吸早已经没有了。 后来李伟把刘天天埋在了山顶,两个人第一个拥抱的地方,之后的几年李伟都会来这里给刘天天的坟墓烧纸钱,因为在他的心中认为是自己逃跑才害死刘天天的…… 恐怖故事之牌局 1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我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身子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果然,楼上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吵得非常的厉害,可我还是一点都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些什么。 从搬到这来的第一天起,每天晚上,楼上便吵闹不停,好在时间并不长,一般持续十五分到十点。十点一到,吵闹声便戛然而止。 我向小区物管反映过几次,他们却不以为然。时间长了,我也没再提,因为我渐渐已经习惯了。 一切又回复了平静,我站起来,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回到了电脑面前。 这篇稿子我已经写了两天了,却总是找不到感觉。 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杂志社的主编汪涛打来的。 “小婕,你的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苦笑了一下,轻轻地回答道:“正在赶。”汪涛说道:“那你快点,一定要在十五号以前交到我的手上。”我回答,“放心吧,一定准时交稿。”那边挂了电话,我看了看日历,今天是九号,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望着电脑上那几行字,我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说实话,《夜谭》这个专栏我已经写了两年了,如今却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 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另类,一个女孩子,却总是对那些恐怖灵异的事情感兴趣,他们不知道,我这也是为了生活。写作是我的理想,但真正的要让它成为一个职业对我来说却充满了艰辛。机缘巧合,两年前,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这家杂志社的主编找到了我,他说很欣赏我的文笔,让我接手《夜谭》这个专栏。我根本没有选择,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虽然那之前我并没有过灵异故事的写作经验,但这难不倒我,很快我便进入了工作状态,慢慢地,我开始对那些恐怖和灵异的事情着迷,最初的那种恐惧心理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2 对于一个灵异专栏的作家来说,好奇心是很重要的。 就像对于楼上发生的事情,我就很好奇,我甚至想过哪天在他们吵得激烈的时候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我不能够让我的职业影响了我的生活,更不希望身边的邻居把我看成一个疯子,毕竟,生活中哪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况且这也是别人的隐私。 我的双手在电脑的键盘上轻轻地敲打着,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 “咚咚”,有人敲门,快十二点了,会是谁呢? 打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大约三十多岁,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憔悴,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皱巴巴的,白色的衬衣领口敞开,脚上却是一双人字拖。他的双手放在前面,不停地揉搓着,眼睛虽然看着我,却有些闪烁。 我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就这样贸然地把门打开。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你,你找谁?”男人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我不是坏人,我,我住楼上。”他好像也很紧张。 我当然不会这样轻易地相信他说的话,我警惕地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的钥匙忘带了,老婆出去打牌还没回来,我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用用?”男人有些局促地说道。我迟疑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把他让进了屋里。我指着沙发边的电话说道:“电话在那里,你打吧。”我知道我之所以会这样大胆地让他进来,更多的是好奇心作祟。 他并没有在沙发上坐下,而是蹲在旁边,开始拨号。他的眼睛不时地望向我,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我对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见我也望向他,他忙低下了头。 电话好像是拨通了,他对着电话说道:“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很温柔,神情也很专注。可突然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怎么又这样?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我皱起了眉头,这时他正好望向了我,见我神情中的不悦,他捂住听筒,对我歉意地微笑。 “老婆,我是借人家的电话用的,你快回来吧。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好容易控制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最后他说了一句,“好吧,随你的便!你既然不喜欢回家那就永远都别回来了!”说完他竟然狠狠地把听筒砸在了话机上。 我冷冷地望着他,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忙站起身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摇了摇头说道:“电话打完了,你可以走了。”我对他下了逐客令,他点了点头走到了门边,打开门,“谢谢你,刚才真不好意思!”说完他走了出去,门关上了! 我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楼上发生的一切会是一个很诡异凄婉的故事,而现在看来却只是琐事。这也难怪,生活原本更多的只是平淡。 我望向电话,发现并没有挂好,便走了过去,拿起听筒,准备把它重新挂上,可手指不小心却点到了重拨键上,我楞住了。听筒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3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放下电话,我走到门边,想去找到那个男人问个究竟,可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勇气把门打开。我没有再回到电脑面前,而是进了卧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男人的样子又浮现出来,耳边仿佛又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看看时间,早上九点多钟。 我迷迷糊糊地跳下床去开门,走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茶几上的电话,心里一颤,不由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来。 急促的敲门声竟然让我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怎么那么久?还在睡啊?看我给你带来了豆浆、油条。”许辰微笑着说道。见到是许辰,我才轻轻地松了口气,“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脸刷牙!”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许辰,但我挺佩服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被我拒绝了不下五次,他却总是没事人一般,颇有些屡败屡战的意思。用他的话说,只要我一天没有嫁人,他就还有机会,我真被他打败了。 吃着他送来的早餐,我问道:“今天没去上班吗?”他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休息,猜到你一定还没有吃早餐,就给你送来了。”我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老休息啊?”他回答道:“才办完一件案子,队里放我们两天假。”接着他又问道:“看你的精神很差,昨晚又熬夜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许辰递过来一张餐巾纸,“怎么了?还是为了稿子?”我说道:“也不是,昨天晚上我遇到一件怪事!”接着我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许辰听得很认真,偶尔还皱起了眉头。 我说完后,许辰问道:“你当时就没有想过上楼去看看吗?”我说道:“没有,我不敢。”许辰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胆子很大呢!”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许辰说道:“这会不会是你的幻觉?小婕,我想这段时间你或许太累了。”我说道:“怎么可?,算了,不和你说了。” 许辰见我有些生气,忙说道:“要不这样吧,这两天我正好休息,就在这陪你吧,我们一起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才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能够应付。” 许辰苦笑着说道:“好吧,既然你不同意就算了,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即赶过来。”我点了点头,“嗯,我会的,好了,一会儿我还要出门,你先回去吧。”许辰站了起来,“好,那我先走了,记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4 “龙小姐,我们都说过几次了,你楼上根本就没人住嘛!”物管处的老陈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我说道。我说道:“怎么可能?这几天晚上我可都听到楼上有动静的。”老陈皱起眉头说道:“好吧,我们再去走一趟。”他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老陈带着保安小罗和我一起到了我楼上那家人的门前,小罗用力地敲着门,可却没有一点动静。老陈对我说道:“怎么样,我说了没有人吧?”我咬了咬嘴唇,“可晚上我明明听到有动静,而且……”我还没说完,老陈便挥了挥手,“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安排小罗和小江再来一趟,不过如果还是没有人,以后你可别再来烦我们了。” 听了他的话我生气地说道:“老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无理取闹吗?”他说道:“龙小姐,我们不是已经很配合你了吗?你也看到了,我们几次来都没找到人,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没事找事。”他见我脸色不善,便又说道:“好了,不管怎么样,该做的我们也做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今天晚上还是没有人,以后请你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吧,晚上九点半,你们到我家来。” 晚上九点半钟,小罗和小江准时到了我家,我把他们让到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先坐一下吧,一会儿你们就能够听到了。”两人也不说话,静静地在客厅里坐着。过了一会,我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四分,我的心情有些激动,马上楼上就该有动静了。 可是一直等到十点钟,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我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每天晚上这个时候楼上都会闹出大动静的。”我望着小罗和小江那嘲笑的目光,心里一急,“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小罗说道:“龙小姐,这样吧,我们再一起到上去看看。”我点了点头,在两人的陪同下到了楼上。 小罗用力地敲门,敲了很长的时间,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从猫眼里望去,里面黑乎乎的,应该真的没有人。我没有再坚持,黯然地走下楼梯。小罗在身后说道:“龙小姐,这件事情你看?”他的意思我哪里会不知道,我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们了!”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手机响了,是许辰。 我木然地说道:“喂,有什么事?”许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你。”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里有些暖暖的,我说道:“放心吧,我没事!”是的,今天晚上竟然没有听到楼上有任何的动静,为什么会这样? 许辰见我一直没有说话,他轻轻叫道:“小婕,小婕!”我蓦然惊醒,说道:“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工作。”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重新坐到电脑面前,我把那一小段文字又给删了,然后轻轻地敲打键盘,写下了一个标题:《七楼诡事》。我把楼上发生的怪事全部记录了下来,当然包括了昨晚的那个男人借电话的事情。 故事并不完整,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到沙发上,闭着眼睛设想故事的结局,我觉得这个故事应该很有意思,至少亲历故事的我就已经被这件诡异的事情深深地吸引了。当然,我也因其诡异而感到恐惧。 我突然又有些渴望,希望再见到那个男人,或许答案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5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也开始怀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虽然我每天都会坐在电脑面前,但是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咖啡倒是喝了不少,甚至还学会了抽烟。 “小婕,你这是怎么了?”许辰像认不识我了一样。我看了他一眼,“你来不会就是想教训我的吧?”许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要不你出去散散心吧,或许你真的累了,该好好休息休息!”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也不怪他,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九点了。我对许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工作了。”许辰说道:“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他的眼里充满了关切,我淡淡地笑了笑,“好吧,我再给你泡杯咖啡吧。”他说道:“还是给我来杯茶吧。” 把茶递给许辰,我们就这样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我的兴致不高,许辰倒不以为然,他说着他的一些趣事,想逗我开心,偶尔我也配合着笑笑,我知道他一定看得出我的笑容并不真实。 突然,楼上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许辰的话也停了下来,他望着我,脸上有些错愕,看来他也听到了。我苦笑着说道:“这下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迅速地冲到门边,打开门,向楼上跑去。我楞了一下,紧接着也跟着跑了上去。 许辰用力地锤打着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和那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猫眼里好像透着光亮。我轻轻说道:“屋里应该有人。”许辰停止了敲门,回头望着我,耸了耸肩膀,“可他不开门我也没有办法。”我说道:“算了吧,我们回去。” 我们才转过身去,那声音便停止了,我看了看时间,十点整。我忙回过头去,猫眼里的那一点光亮也没有了。许辰见我又停了下来,他靠向我,“要不我再试试?”我没说话,许辰又用力地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我们只得放弃了,回到屋里,在客厅坐下,我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了一支给许辰,他没有说话,接了过去,我自己也点上一支:“每天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开始,到十点结束,时间不长,但几乎从未间断过。直到前天晚上我和物业的人去看过以后,这声音才消停了两天,今天又来了。” 许辰吐了一个浑圆的烟圈,“这事很奇怪,要不你还是让我在这里陪你两个晚上吧。”我看了他一眼,“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还是回去吧,不用陪我。”许辰见我的态度很坚决,只得说道:“那好吧,有什么问题记得马上给我打电话。” 许辰走了,我歪在沙发上发呆。 “咚咚!”有人敲门,我飞快地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6 “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门外站的竟然就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一身装扮,白衬衣的领口、袖口已经污黑。他仍旧揉搓着双手,紧张、局促,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我轻轻地问道:“你不会又来借电话吧?”他先是一楞,然后摇了摇头,“老婆出去打牌去了,她没带钥匙,我有点急事要去办,所以我想把钥匙暂时先放在你这里,她回头到你这拿。” 说完他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恳切,我问道:“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怕她回来得太晚我已经睡了。”从内心来说,我并不想帮他。他把钥匙递了过来,“她肯定不会玩得太晚的。”我茫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钥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太谢谢你了,那我就去办事了。”他没等我再说什么,帮我带上了门,然后我听到了他下楼的脚步声。 握着他交给我的钥匙,我的心竟然有些慌乱,心里不停涌出一个念头,上楼去,打开他家的房门,进去看个究竟。这个念头虽然只是在我心头一闪而过,可却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说来也奇怪,两次见到这个男人,我竟然都没有想到要把一切问个清清楚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决定一会儿要是见到他的老婆一定要和她好好谈谈,女人和女人应该要好说话一些。 我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那个男人的老婆来拿钥匙。 可是一直等到凌晨一点,男人的老婆都没有来。望着茶几上的那把钥匙,我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应该悄悄溜去查看一番。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的心跳加速,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茶几上的钥匙。 拿着钥匙,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轻轻向楼上走去。我没有关上自己的房门,让门开着我觉得踏实,就象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虽然我也带上了自己家门的钥匙。 昏暗的白炽灯在楼道里闪烁着,走几步我便停下来静静地聆听,男人的老婆会不会这个时候回来,回头看了看从自己家里透出的灯光,我开始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还是站在了男人家的房门前。拿着他给我的钥匙,正准备把门打开,想了想还是用力地敲了敲门,敲了一会儿没有反应。 我颤抖着把钥匙插入了钥匙孔里,我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兴奋,有些激动,也有些恐慌。 钥匙插进去了,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或许是我太紧张了,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再一次尝试着把门打开,还是失败了。我把钥匙取了出来,颓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关上门,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打不开那道门?男人明明告诉我这是他家的大门钥匙。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这把钥匙根本就不是开那道门的。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明明上次男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演戏,这一次我竟然又相信了他的话。不过我更加好奇了,这个男人这样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既然把钥匙放在我这里,而他的老婆又没有来取,我想他一定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弄个明白。 7 今天是主编给我的最后期限,我花了整整一天终于凑了篇稿子交了差,他自然看得出我纯粹是在应付差事,他打电话来把我臭骂了一通,不过在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下不为例以后,他还是放过了我。 许辰在沙发上看电视——自从昨天他听说了关于钥匙的怪事后执意要留下来,我劝不住,就任由他了。听到了我和主编的对话。他笑道:“如果你把你遇到的怪事告诉那老头,他一定会很感兴趣。”我苦笑着说:“他也许会让我去看心理医生,你当时不也是这样劝我的吗?”许辰说道:“这很正常,因为你经历的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认知范围。” 晚饭是许辰硬拉着我到小区外的餐馆里吃的,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我们在小区里散了会步,才回到屋里。 “小婕,我想再上去看看。”许辰说道。我说道:“你今天一天不知道上去敲了多少次门了,还不死心啊?刚才在院子里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们家里没亮灯,应该没有人在。”许辰说道:“我想去见见早上的那个老阿姨。”我疑惑是问道:“你想做什么?”许辰说道:“你想想,每天晚上你都能够听到楼上的吵闹声,作为他们的邻居,难道会听不见吗?他们莫非就不觉得奇怪吗?”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许辰说道:“走吧,去问个究竟吧。”说着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就上了楼。 敲了几下,门开了,正是早上的那个女人。她警惕地望着我们,“怎么又是你们?”许辰笑道:“阿姨,我们想找你打听个事情。”女人半掩着门问道:“什么事?”许辰问道:“我们是楼下的住户,最近每天晚上都听到楼上有吵闹的声音,应该是从他们家传来的。”说完他指了指那个男人的家门,“很影响我们的休息,我们想和他说说,但却一直没见着人,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家吗?” 女人陰沉着脸,“不知道。”说完就准备关门。许辰伸手拦住,“阿姨,那如果你见到他们就帮忙转告一下吧。”女人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听到过你说的吵闹声。”说完用力地关上了门。 回到家里,许辰关上了门在沙发上坐下,自言自语地说道:“她为什么说从来没有听到过吵闹的声音呢?”我说道:“老人家的听力相对要差些吧。”那个女人我见过,偶尔在小区里看到她扶着个老头散步,如果只是两个老人住在这里,他们听不到隔壁的动静也很正常。许辰摇了摇头,“不应该啊,早上我用力拍门,虽然动静很大,但她住隔壁,又隔着防盗门不是也听见了?” 我递给他一听可乐,“你是说她在说谎?”许辰点了点头,“你没发现她看我们的眼神也不对劲吗?很不友善,充满了警惕,但又隐隐有些恐惧。”我淡淡地笑了,“许辰,你是不是职业病犯了,看谁都有嫌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或许吧。” 九点半钟了。许辰望着墙上的挂钟轻轻说道:“还有十五分钟!”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8 已经过了十点,楼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望着许辰,许辰也望着我,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静,许辰掏出手机,“喂,我是许辰。”接着他的脸色变得严肃:“好的队长,我马上过来,嗯,半个小时以后到。”我忙问道:“你要走?”许辰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个案子,我得马上走。”我说道:“你去吧,工作要紧。”许辰交待道:“我不在的时候,再有人敲门你千万别开,有什么事情及时打电话给我。” 许辰走后,我感觉到心烦意乱,我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事发生。 我有些坐立不安,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茶几上的那把钥匙。那个男人今晚会不会来把它拿走?他如果来了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竟然又睡着了。 “砰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一下子惊醒了,是他,一定是他,楼上的那个男人。我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钥匙,跑到门边,打开门。 果然是那个男人。 “对不起,我又来麻烦你了。”男人红着脸,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把钥匙递给他,“进来吧。”他摇了摇头,“不了,你有时间吗?”他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吗?我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虽然我的脸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十分紧张。 他说道:“我想请你到我家去坐坐,帮我劝劝我老婆。”他搓着双手,“我知道很唐突,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帮我劝劝她,少去打些牌,别总是那么晚回家。”我苦笑道:“她会听我的吗?”男人说道:“你们都是女人,沟通起来应该容易一些。”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还不及细想。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就帮帮我吧,拜托了。”我答应了他,我让他先回家,我换件衣服就上去。 关上了门,我拨通了许辰的手机,可提示他不在服务区。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换好衣服关好门便向楼上走去。 我敲了敲门,发现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我轻轻地把门推开,屋里漆黑一片。怎么不开灯?这样的气氛让我有些恐惧,仿佛是我若干小说中的一个场景一般。我轻轻叫道:“有人吗?”没有回应,我往里走了几步,“喂,有人在家吗?” “咣”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反应过来是身后的防盗门关上了。我连忙退后几步,想把它打开,可不管我怎么使劲,它却纹丝不动。我开始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我有些后悔没有听许辰的话,让好奇心驱使着自己陷入了困境。 9 “龙小姐。”男人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反而使我的恐惧更甚。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客厅的窗户边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他。 我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摁了两下,灯没亮。 “对不起,忘记交电费,电给停掉了。”男人说道。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冰冷,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我说道:“就不能点支蜡烛吗?你不会让客人第一次登门就在黑暗中摸索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终于男人点燃了一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我走到了沙发前,男人示意我坐下。我坐了后问道:“你不是让我来劝你老婆吗?她人呢?”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她闹了一会儿,睡着了,你等一下吧。” 我的心里升起了怒火,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他愚弄了。我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说吧。”我站起身来,往门边走去。男人却说道:“就这样走了?”他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到我来的目的,我要把事情搞清楚,我不能够就这样离开。 背对着他,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手机,许辰没有回信息,或许他还没有看到吧。此刻我真希望他能够陪在我身边,让我不那么害怕。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回到沙发上坐下,静静地望着这个男人。他的脸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得有些狰狞,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很邪恶,我不敢注视他的眼睛,忙望向一边。 想想很荒唐,凌晨一点多钟,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客厅里,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轻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在我面前说谎,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站了起来,“别着急,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跟我来吧。”说完他拿起了茶几上的蜡烛,往卧室走去。 我也站了起来,但我没有动,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跟着过去,我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他在卧室门口站住,转身对我说道:“来吧,你不是一直都对我和我的家人很好奇吗,怎么?胆怯了?”他说中了我的心思,同时也激怒了我,我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淡淡地笑了笑。推开了卧室的门。 10 卧室里没有桌,却有一台麻将桌,麻将机旁的四张椅子上,坐着三个人正在打麻将,不,是三座石膏像,如果只是看轮廓,倒也栩栩如生。我愣住了,看了看男人,他木然地问道:“龙小姐,会打麻将吗?”他再一次叫我龙小姐,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龙?”他淡淡地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打麻将吗?” 对上他的眼睛,我感觉到大脑一片模糊,我点了点头。 他走到麻将桌前,把蜡烛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指了指空着的那张椅子:“坐下来,陪我老婆打一圈。”说完他走到一个石膏像的后面,双手搭在它的肩膀,温柔地说道:“老婆,你的牌搭子终于凑齐了。” 疯子,这人一定是疯子。 我感觉到后背发凉,转身就跑,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听到了他追上来的声音,接着他扯住了我的头发,我忍受不了那种疼痛,停下了脚步。他放开我的头发,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左腕:“不辞而别,你不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吗?”我大声叫道:“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他说道:“来吧,牌局要开始了。” 他把我拖回到卧室,关上了卧室门,接着将我摁在了椅子上,用一根拇指粗的绳子紧紧地把我绑住。我无力地挣扎着,咒骂着。绑好后,他拍了拍手:“老婆,你们可以开始了。” 说完他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我听到他进了另一个房间,好像在找什么,闹出了一些响动。 几分钟后,他抬了一个人型的模子过来放下后又出去了一趟,接着他分几次又搬了些东西进来,然后狞笑着对我说道:“龙小姐,别害怕,很快你就和她们一样了,放心,我会把你做得很美,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在美院可是教雕塑的。” 我的心里一凛,看样子他是准备把我做成石膏像,莫非?我望向了麻将桌旁的三个石膏像。男人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不用看了,她们是我老婆和她的两个牌友。”我的心沉了下去,感到了无比的绝望,我颤声问道:“你杀了她们?”男人抬头望了我一眼:“不,我没有杀人,我只是用我的方式让他们永生。这样不好吗?她们喜欢打牌,我就让她们永远都坐在麻将桌上,永远。” 我激动地叫道:“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我的身边:“当然有关系了,你还记得你曾经在《夜谭》里写的一个故事吗?《蜡像人》,如果不是受到你的启发,我还真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所以我必须谢谢你,不过除了帮助你永生以外我还真没想到能够怎么酬谢你呢!” 《蜡像人》是我写的一个短篇小说,说的是一个男人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可妻子却患了绝症,因为爱情,男人在妻子死后就把她的尸体做成了蜡像,放在家里,一直陪伴着他,直到男人去世的时候,人们才发现这个秘密。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我没想到我的一篇小说会让他如此丧心病狂。 尾声 我说道:“《蜡像人》写的是美丽的爱情,而你呢?你却是在谋杀!你这个疯子,杀人犯!”他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把我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轻轻地放进了模子里面,我大声呼救,大声咒骂,他的眼睛里露出凶光,对准我的头,狠狠地打了一拳,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许辰微笑地看着我:“你终于醒来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快,那个男人,他,他是个疯子,他杀了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女人!”许辰拉住了我的手:“别激动,他已经被抓住了。”我问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事?”许辰说道:“你先躺下,我慢慢地告诉你这一切。”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男人是省美院的美术老师,因为妻子痴迷麻将,两人经常闹得不可开交,但他妻子却依然故我,在牌局上输掉了男人的大部分家产,甚至输掉了男人一直在珍爱的作品,他发誓要报复,要把那些人全都杀死,包括他妻子。 可惜当时和他老婆一起打牌的另外一个人事后因为车祸死了,所以卧室里的牌桌了始终都是三缺一。他老婆本来就是家庭主妇,除了这几个牌搭子,认识她的人并且多,为了掩饰他的杀人罪行,他便常常自导自演夫妻间的争吵。本来不会有人会在意夫妻间的吵闹,况且每次的时间并不长。可没想到我却当真了,我去找了物管,第一次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次他开始重视起来,觉得我是个麻烦,于是便开始了设下圈套,引我上钩。 当他打听到我是《夜潭》的专栏作家的时候,他便利用了我职业性的好奇心,一步一步的将我引进了陷阱之中。不过有一点他说了实话,他还真是我的忠实读者,他几乎看过我在《夜潭》的每一篇文章。 许辰握住我的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开门!”我歉意地笑了笑。许辰说道:“接到你的短信我就带着人赶了过来,还好,他只是把你倒进了模具里,如果他先杀了你,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我轻轻地说道:“许辰,谢谢你!”他笑了笑:“怎么谢?以身相许?”我嗔道:“想得美!”说完我笑了起来。许辰说道:“人都差点死掉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说道:“看来下一期的《夜谭》我可以提前交稿了!” 许辰走后,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写下了《死亡牌局》,认真地修改了两遍,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可就在这时,楼上又响起了吵闹的声音,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五分。我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鼓起勇气,轻轻地摸上楼去,发现那间屋子的门虚掩着,屋里有幽暗的烛火,从门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是那个老女人,她不是住在隔壁吗?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轻轻地向我招着手,一个冰冷地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了出来:“来啊,三缺一……” 荒芜的度假村 1.初进马家庄 古驰是个年轻的另类画家,其作品以灵异、恐怖和诡谲著称。清明前夕,他只身来到女友的故乡马家庄,准备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潜心创作。他和女友事先约法三章,作画期间,相互不通任何往来。 马家庄是一个自然行政村,紧邻城郊,自然气息浓郁。这里属丘陵地带,还有一条与长江相连接的内陆河流——响水河环绕,使得其地理环境显现出与众不同的特征。10年前,马家庄是当地著名的农家乐度假村,被称为城市后花园。然而,如今马家庄的商业活动早已变得萧条冷清,那些饭庄、酒店、歌吧全都消逝得无影无踪。建筑风格独树一帜的村街,也因房屋年久失修,墙皮脱落,庭院破旧,看上去一派颓败景象。为啥?缘于马家庄曾发生过几桩怪诞事件。 先说第一桩。有个城里游客,在一家原生态野味菜馆吃过午饭后,未走出马家庄就双目呆滞,浑身惊厥,神思恍惚,后来变得癔癔症症,成了个痴呆患者。 接着发生第二桩。村里有个开酒吧的男子,夜晚去山坡边的菜园子挖蔬菜,不知咋的,竟一路从菜畦跑回来,还大声狂喊,说看到无头人了。他一边叫,一边将簸箕的红根菜沿路撒掉,至今仍神志不清,讲话疯疯癫癫的。还有第三桩、第四桩…… 反正,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城市人来这里度假观光,刚刚发展得有些起色的农家乐,也便因此烟熄火熄了。头脑活络、有门路的村民大都进城经商,那些老弱病残者,仍守着几亩薄地蹉跎岁月,日子清苦。 关于马家庄的奇谈怪论,古驰是听女友介绍的。尽管如此,马家庄还是马家庄,独特的乡土气息与自然风景依旧。加之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诡异逸事,正好满足古驰对另类艺术创作风格的需求,刺激绘画灵感。 古驰从省城直接赶到马家庄,依照女友事先指点,很容易找到她家空置的一幢房屋。那是个用篱笆围成的院落,3间高大的平房后面,还有一排矮屋子。10年前,女友的父母就在自家经营锅巴饭厅,很是赚了一把。除供给闺女念完高中大学,他们还在城里购买门面,继续经营锅巴饭厅,生意越做越红火。 篱笆墙上爬满青藤,庭院内氤氲着宁谧气息。院门上一把锈得发黑的大锁,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古驰摸了摸大铁锁,冰凉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但锁孔磨得光亮。堂屋十分宽敞,墙角放有一张仿红木抽屉桌子,样式挺打眼,上面盖的塑料布落满灰尘,看上去很久没人动用过。 在堂屋稍作休息,他就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大房屋,看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心里不禁一喜。上周,他曾向女友透露要来她老家马家庄安静创作的信息,女友一定早早地告知了家人,请人事先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丢下旅行包,他就背着画具出去了。马家庄并不大,丘陵地貌特征亦不明显,但这里的乡土景致、古朴民建,都令他萌生创作的冲动和灵感,比曾经到过的那些古镇名村还要给力。他在附近没有溜达多远,就发现一处奇特景观:山坡下,一棵老槐树周围,错落有致的梨树盛开着雪白梨花,看上去就像画在坡面上的一幅画卷,煞是迷人! 他欣喜若狂地走至老槐树跟前,仔细观赏一番,然后找准一个角度,支起画架,对着老槐树施以丹青…… 2.噩耗 在这远离都市的原野村庄写生感觉真妙! 返回途中,古驰思考着怎样给这第一幅作品起个恰到好处的名字。突然,他听到一声痛苦而恐怖的哀嚎。仅仅只有一声,那声音撕心裂肺。他猛一怔,忙打住脚,往周围睃巡一圈,只见到处炊烟袅袅,暮色霭霭,一派安宁祥和景象,貌似没啥异样,他以为是自己因旅途疲惫而产生了幻听,就兀自回到了住处。 天色陡然黯淡下来,屋顶上乌云流淌,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此刻,古驰刚开始吃晚餐,就着散装卤花生米,自斟自饮从城里带来的低度小曲。或许是酒精激发了灵感,脑海清晰地蹦出 “邪树生花”4个字。他正得意给这幅画作想了个异端的名字时,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凄婉的哭喊声,此时外面又刮起大风,整个村子都沉浸于一片悲戚之中…… 作为暂居者,古驰当然不会关心村庄的喜怒哀乐。晚餐结束,他欣然在画作旁题下 “邪树生花”,正思考应该怎样进一步 “精雕细刻”这幅写生画时,大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古驰愣怔片刻,暗自思忖,谁会知道自己来到这里? “小古伢子,快、快开门,我是——” 他赶紧从里间的屋子走出来,打开院落大门。门外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对方定定地看了古驰几秒钟,甩出几句硬邦邦的话:“我是你女友的大叔马开春,算是你叔岳父。你晓得啵,刚才村子里死了一个人……” 古驰急忙握住对方的手摇了摇,亲热地叫了声 “大叔”,道:“您好啊大叔,她曾向我提及过您这长辈。我知道,您是马家庄的治保主任,群众基础好,地位高,晚辈这次来马家庄写生作画,还得仰仗您多多关照!” 说着,二人走到堂屋。马开春看见堂屋桌上铺展着一幅画,不禁一惊,问道:“这是你来马家庄画的?” 望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古驰 “嗯”了声,赞赏道:“大叔,马家庄真是个好地方,处处风景如画。” 马开春颇有几分愤慨,连连说 “晦气晦气”,正欲伸手抓起那幅画时,被古驰一把拦住,不解地问道:“大叔,到底怎么啦?” 对方指着画上的那棵老槐树,额上的沟壑更深了,双手颤抖,道:“那棵槐树好多年了,是棵邪树……她就是吊死在这、这棵树上,连脑壳都掉了……” 马开春告诉古驰,村子里有个长年在外打工的女孩儿,回到马家庄住了几天,傍晚时分,跑到鬼望坡下的老槐树上吊死了。 鬼望坡?古驰正想问马开春这个地名的来历时,才看清他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老头。老头佝偻着腰身,一只手掩着鼻子嘴巴,还是轻咳出声。马开春把他推到古驰面前。 “你是城里来的文化人,俺孙女吊死在老槐树上,请你帮忙写个生平简历,好在她下葬时烧过去。”老头顿了顿,上下打量古驰一会儿,又看了看桌上的画,瞪大眼睛,“你是个画匠?那就更好了,还得请你帮俺孙女画个镇魂符,和生平一并烧给她……”言毕,老头忍不住轻轻呜咽几声。 没等古驰应承,佝偻老头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起来—— 俺家孙女叫马小姝,今年26岁,职校肄业。从小在响水河边长大,直到千禧年某个夜晚,她的灵魂脱离身体,跑到别的地方去了。那天晚上,马家庄在老槐树附近一块空地举行大型篝火迎宾活动。待活动结束,城里客人散尽,村里人开始收拾残局时,大概11点以后,马小姝的母亲忽然从山坡上跑下来,疯疯癫癫地喘着粗气,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只见她披头散发、浑身沾血,手往山里面指着,说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就咽气了。马小姝闻讯从家中赶过来,只瞧了她娘一眼,便晕死过去,还说了几天胡话。后来,她再没有上学了,出去打工了,还杳无音信。前几天,马小姝突然回到马家庄,对家里人说,10年前,她就魂体分离,而现在早已活腻了,要让自己的灵魂和肉身合为一体…… 马开春嚅动了几下嘴巴,补充一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村子有人把那地方叫鬼望坡,平日里更是少有人独自前往。” 古驰听得毛骨悚然,手中握着的笔差点滑落,连忙转头望向马开春,探问道:“大叔,这、这事儿……” 马开春反剪的双手移到胸前,轻叹一口气,道:“小姝是个苦命女伢子。还算马家庄风水好,不然,10年前那个夜晚,她的肉身和魂魄就会一并死亡,跟随她娘一道进地狱修炼去了。马小姝这次回家吊死是灵魂附体,不得久留,明天大清早就要送到县城火葬。你赶紧写好她的生平,画好她的镇魂符。” 这差事不容古驰推辞。虽说他不甚懂得何为镇魂符,但他在一些地摊书上看到过什么镇魂符、还魂符之类的图案,也便煞有介事地画了一张镇魂符,还学着道士模样,将尘指搁在左肘上念念有词一番…… 3.老槐树上挂人头 送走二位夜已深沉。古驰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会儿筋骨,又揉了揉太陽穴,才发现风停了,雨未落。空气里并没有一丝血腥味,植被和泥土的芳香,倒让他感觉心旷神怡,诗意浓浓。烧酒壮胆,马家庄之夜,尽管颇有几分诡异,但这种厚重的诡异气氛,恰好能够激发他的创作灵感。于是他决定在这个暗夜探访鬼望坡。 由于植被繁茂,村子里有无月色都一样陰暗。那些沿村街居住的人家,以前都是开店的,现在大多关门闭户,外出经商。而那些仍居住在山旮旯的人家,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了。远处山坡上,那些从窗口映出的微弱灯光,没精打采,迷迷糊糊,宛若一双双濒临闭上的眼睛,令人生畏。 不知不觉,古驰来到鬼望坡边的梨园。风乍起,月朦胧。随着脚步的逼近,他猛然看到那棵老槐树下面悬挂一个什么东西,像秋千在风中微微摆动。老槐树周围那些盛放的梨花,显得更加妖娆,鬼魅至极。 不是说马小姝就吊死在这棵树上,难道还有用于上吊的绳索没有取走?这样一想,他的胆子大了许多,探秘心理更加强烈。他抽出一支烟,以便驱散血腥味。可是就在他点燃火机的瞬间,眼睛余光隐约看到,槐树下悬吊着的竟然是一颗人头,长长的头发垂直而下,随风飘动…… 古驰认为那一定是错觉,更不愿相信老槐树下悬挂着的是一颗真正的人头。他拿出手机,用荧屏光照明走过去,处近一瞧:天啊,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头!正下方的地里还有一滩凝结不久的血液……古驰一个激灵,两条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没多想,转身便往回跑。 乡间泥巴小径,夜色漆黑一团,村宅小院不时传出狗吠猫叫。他跌跌撞撞跑了好一阵子,才踏上村街水泥道路。村街上没有行人,鬼气森森。他喘息未定地摸了把额角上的冷汗,却摸了一手烟灰。 又走了一截村街,他蓦然看到路边有人正在点火烧些什么。火光中,能清楚地看见,蹲在地上的是一个大男人。他的勇气总算大了点,走过去仔细一看,只见那个男人正蹲在路边烧纸钱,随风飘飘荡荡翻飞的冥币灰,像一只只黑蝴蝶在夜色中飞舞,妖娆怪异。 古驰正欲问他为何深夜在这里烧纸钱时,不料对方却抬起头来。此男子眉毛上挑,一双红肿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满是憎恨,盯得他心里发悚。 一路上,他仍想着那个人,那眼神像刀一样刻在他心里,令他胆寒心惊。自己只是马家庄的一个寄居者,为何产生如此沉重的憎恶?再者,村子里大多数人已外出经商,他的闯入对村子有任何威胁吗? 这一惊一乍,回到屋子已是12点多钟。他匆忙洗了个热水澡,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虽说惊魂已定,但他毫无睡意,决定在这个诡奇的夜晚作画。推开后窗,清新空气涌进来,在映射出的那一片亮光里,他看到窗外漫天飞舞着冥币。 马家庄到底怎么了,不就吊死过一个女子吗,难道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风俗? 4.响水河 别人的村庄,事不关己。第二天上午,古驰出门写生时太陽已老高。他这次要去作画的地方,是马家庄久负盛名的古三国战场旧址。 相传,关羽镇守荆州时,率兵北攻樊城途中,就在此地与曹军交锋。这场战斗,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大获全胜。关羽喜不自胜,顾不得休整,便骑着他心爱的赤兔马在那片土地上跑了一圈,并给此地赐名 “马家庄”。当地百姓曾在马家庄修筑过一座关帝庙,后来在大运动中被拆掉了。如今的古战场只是一块山洼地,10年前农家乐红火时,这里建了个游人跑马场。眼下的跑马场早已面目全非,荒无人烟。不过,此处留有传说中关羽拴过马的一块巨石。这块被称之为 “拴马石”的巨石,倒有几分像一匹奔腾的骏马…… 那炼狱般的战场,血光冲天,风吹不散,血魂似乎仍在上空悠悠荡荡……他从那些历史的印迹中找到创作灵感,让自己在神思中穿越三国之路,灵感大发,很快就在现场完成了一幅写生作品。 返回住处,古驰坐在庭院里,聚精会神加工润色画作,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马开春径直打开院门,行色匆匆赶了过来。 “又出大事了!”马开春树桩似的站在古驰身旁,看到画架上的跑马场,双眼睁得牛眼大,颤着手指了指上面那个栩栩如生的拴马石,神情黯然,幽幽道,“这、这地方,发生命案了……” 古驰一怔忡,搁下画笔和颜料,看了看马开春,又看了看画作,莫明其妙:“什么,您是说跑马场死了人?” 马开春点点头,说有个在跑马场附近菜畦翻地的人,先是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等他爬上山坡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名高个男子正扛着一具用芦苇席裹着的尸体,朝响水河方向疾步走去。他还清楚地看到,芦席外面露出两只白白的光脚…… 古驰问道:“开春大叔,您去跑马场看过了?” “我这才从跑马场赶过来。那个拴马石上,还有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看来,那个杀人凶手连尸体也一并抛进了响水河。” “报警了吗?” 马开春直摇头,凑上前,轻嘘一口气,道:“如今留在马家庄的村民,大多数是老弱病残。我就想着折回来叫上你,我们先一道去响水河边察看现场,到时候,才好向警察提供更加准确的案情报告。” 二人来到跑马场,拴马石石壁上果真有一大块血迹,像泼上去的一样,恐怖吓人。古驰捡了根树枝拨弄几下,但血液早已凝固。从血迹流向看,遇害者可能是撞在石头上而致命。 跑马场与响水河隔着一片桃树林。这片桃树当时是作为观赏林栽植的,10年过去,因无人看管,也没人稀罕几个桃子卖钱,桃树也就胡乱生长着。他们在桃树林找到几处零星血迹,应该是凶手转移尸体时留下的。刚转过一个坡坎,就看到有个人正蹲在地上朝响水河方向磕头作揖。古驰呆愣稍许,不禁把那人多看了几眼,似乎有点面熟。 马开春说那个人是马疯子,10年前就疯了。原来,他就是当年某个夜晚,看到无头人后疯掉的那个开酒吧的男子。古驰禁不住感慨他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如果不是被吓疯了,他现在或许也能像马家庄其他人一样,在城里做生意,说不准还成为了大老板。 响水河是连通长江的一条内河。他们沿河流往下游走了一截,发现一只布鞋,鞋帮上沾有血迹。那鞋子很平常,马开春脚上就穿着这种普通的布鞋。 “不是说,那芦苇席卷着的尸体光着一双脚。难道这只鞋子,就是从尸体上脱落下来的?那么,还有另一只呢?”望着河水,古驰像个侦探,皱眉思考着这个充满血腥的问题。 马开春在丢鞋的地方蹲下来,一步一步移向河边,最后直起腰,满有把握道:“凶手应该就是从这里将尸体抛向河里的。” 古驰跟着走到水边,自言自语:“这河不大,流速也不快,那具尸体应该就沉在这附近的水里。” 马开春及时纠正道:“你错了,这是响水河,与其他内河有所不同。响水河很深,河里还有暗沟,涨水季节,河水就会哗哗直响,响水河也因此而得名。如果找不到尸体也并不奇怪,因为尸体可能被卷进了暗沟。” “那么,裹尸体的芦苇席,应该不会卷进暗沟吧?” “走,我们往下游去寻找看看。” 眼下这季节,河床很浅。河水默默流淌,泛着青光,看上去,透出几分诡异与神秘,令古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没走多远,他们果真在河里看到一张破旧的芦苇席,被一根树木挂住了。那些荡在水中的芦苇须,活像一根根求生的手指。 马开春找来一根竹竿,将那张芦苇席拉到岸上。 古驰往后退了几步,若有所思道:“看来,凶手就是本地人了。他利用响水河里的暗沟,毁尸灭迹,可谓聪明绝顶。” 这话似乎让马开春生气了。“虽说马家庄曾发生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里自古民风淳朴。”他轻咳一声,斜睨古驰一眼,提高嗓门,用手往河面上划拉几下子,胸有成竹,“我老马在这里当了多年治保主任,自有法子查出凶手。” 而古驰脑海里浮映着那些血迹,每处血迹就是一个细节,将那些血迹拼凑起来,就能够讲述一个完整的犯罪故事…… 5. 疯子的恶作剧 白天写生,晚上作画。又是一个无月之夜,古驰依旧开着卧室玻璃窗,呼吸村庄的新鲜空气,但窗外夜空下寂静黝黑的树木,令他心存恐惧,甚至担心树上会突然悬吊一个留有长发的女人头颅,害怕有人肩扛一具赤脚尸体从窗前走过……他一边作画,还时不时朝窗外瞟上一眼,仿佛和什么人做一个陰森恐怖的迷藏游戏。 夜深了,画也作完了。古驰冲了杯咖啡提神,就在他折回画架前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看到窗外有个人影幽灵般闪过。他顿觉脊背一片凉意,身上的鸡皮疙瘩也爬了出来。怎么,难道真有鬼魅现身?他走到窗前,往外面瞧了瞧,夜幕下的院落,只有树木和青藤。 他再次坐定,集中精力给画作做了一些修补性的工作,习惯性地摇摇脖颈,抬头望了眼窗外,不禁一怔:一颗倒挂的人头,张着大嘴,流着鼻涕,两颗眼珠子鼓得快要蹦出来,正对他怪声怪气狰狞地笑着。他走上前,用手机屏光照过去,看到村里那个马疯子爬在树上,倒立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对着窗子傻笑。 “马疯子,你真是疯得可以,倒挂在这里吓唬我,呸!”古驰没好气地责骂他一句,“啪”地关上窗户,拉好窗帘。 马疯子晚上没事,转悠村街时,看到有扇窗子亮着灯光,才翻进院子玩恶作剧……古驰一边这样猜想,一边收拾工具。然而,他非但没有赶走马疯子,反而招惹马疯子在窗外叽里呱啦地不知说些什么。 古驰有意关掉电灯,凑近窗边,想听他到底说些什么。从那些反反复复含糊不清的话语中,古驰大致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原来他在骂古驰是马家庄的克星,在哪儿画画,哪儿就有血案,要赶他远离这里,让村庄得以安宁……难怪自己走在村街上,好多人都拿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原来,马家庄的居民已把他当作怪物,是个给村庄带来灾难的克星! 几次都碰上了这个疯子,他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想立即拉开窗子,问其究竟。可对方是个大疯子,能与他争辩清楚吗? 怎么可能,我去作画的地方,之后就会发生血案……古驰迷惑不解,回到座位,在脑子里细细梳理了一番。马疯子说的没错,到现在为止,他已在两个地方写生,而这两个地方都发生过血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写生的地方与血案仅仅只是一种巧合,要么是鬼望坡、跑马场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自己的到来,凶手便直接利用他,在那两个地方实施杀人计划……想着想着,他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他是个专攻诡异题材的年轻画家,这正合乎他的创作素材。因喝了咖啡,加之刚才马疯子的打扰,他睡意顿失,决定再作一幅画。可此时,电灯拨不亮了,屋子漆黑一团。拉开窗帘,马疯子早已离开,但外面依然没有一丝亮光,村子里好像都停电了。 走出卧房,他用手机屏幕光照明,在堂屋寻找蜡烛。随手拉开墙角抽屉桌中间的那格,里面是几本过期杂志,没有蜡烛。屉子边空隙间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他好奇地拿出来看了眼,纸条明显被撕掉了一截,上面留有一行娟秀小楷:或许不该来马家庄,这里有太多无法释怀的…… 看得出,纸条是裁下的半边烟盒纸,看上去已放置屉子很长时间。无法释怀的是什么呢?古驰手里捏着纸条,猜测着被撕去的内容。然而,这句没头没脑的半截子话又是啥意思,是谁留下的,难道这间屋子也曾居住过其他外来人? 没电,画是画不成了。这一夜,他和衣而卧。 6. 见证预言 写生回来,路经村街小卖部,古驰特地购了些食品和一瓶烧酒。 接待他的店主是位漂亮大姐,穿着某品牌味精厂的罩衣,高额大脸,一双眼睛生得溜溜圆圆。古驰付了两盒方便面的钱,可女店主说仓库钥匙在老公手里,现在货架上只有一盒方便面,要么退钱,要么明天来拿。古驰说自己就住在村街,明天来拿好了。 女店主忽然露出怪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古驰一番,两只大眼珠翻白,恶恶地问道:“你是开春哥哥家的客人,还要在马家庄住多久?”她狠狠横了古驰一眼,凶悍表情活像一只母老虎。 但古驰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敌意,只是点头,蹙眉想了下,回答:“不会太久吧,等把村庄转个遍就离开。” 不料,女店主却鼻子一哼,顿地瞪大双眼,提高嗓门道:“我看,你是想把马家庄画个遍吧?嗨,有些事情恐怕就不由得你了!”言毕,她往货架里面挤了进去。 古驰不知女店主是啥意思,也懒得和她理论,只是在心里觉得奇怪,马家庄为何不欢迎他,碰到的人都似乎对他怀有敌意,俨然把他当成一个入侵者。 回到屋子,古驰稍作休憩,乔装打扮一番,然后从院子后面一个侧门悄悄溜了出去。他要去刚才写生过的地方,验证 “在哪儿画画,哪儿就有血案”是否真实。 这次,古驰在响水河边一个高坡上画了马家庄全景,对准的角度是那条村街。画出的作品还算满意,可他心里隐隐感到了几分害怕。那个高坡上,到底会不会滋生血案,是否会印证马疯子的预言? 据说,以前关帝庙就建在那个高坡上。这里农家乐红火时,村集体出资在山顶刻了块 “关帝庙旧址”的石碑,还修筑一个简易纪念亭。因为长期没有人看管维修,那个亭子已经破旧。现在看上去,山顶只有稀稀拉拉几棵树,根本没有多少遮掩。 正在看响水河时,突然听到前面山坡上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仅一声就戛然而止。他不禁心里一凛。难道真要应验那个疯子的预言?那声音传出后,山顶却不见人影……他急忙停下来,坚信山顶上还会继续发生点什么。恰好不远处有截废弃院墙,他躬身几大步跑过去躲在了院墙边。喘息稍定,正目不转睛地注视山顶上有无变化时,身后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瞧,他惊愕得汗毛都倒立了,全身不停地打寒颤,原来他看见有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正从草丛里慢慢伸了出来。 “谁!”他屏气凝神,倏地惊呼一声。但没等他回过神来,脚下一滑,就被那只大手拉了下去…… 原来这里面是条死沟,以前村民用于灌溉的渠道,由于周围长满了荒草,10多年过去,这条渠道早已成为一条狭长的枯壕沟。古驰被里面的杂草蒙了一脸,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适应里面的环境,再定睛一看,拉他下来的那只手早已不见踪影。从刚才周围的声音分辨得出,一定是那个人故意把他拖进这条沟里的。可他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此时为何又逃之夭夭……古驰百思不得其解,恨当时没能及时抓住那家伙。 等他爬出壕沟,走到外面,就看到山顶上有个人已爬到亭子上面,身子趴着檐沿,双手正撬动着琉璃瓦,貌似寻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山上竟发出 “嘭”的一声巨响,亭子轰然倒塌,山顶腾起浓浓的烟尘。这一声巨响,料想整个马家庄都听到了。 村子里立即有男男女女朝这边跑过来。古驰跟着他们爬到山顶,浓厚的硫磺气味直呛咽喉,想必刚才是炸药的爆炸声。只见马开春倒在地上,浑身乌烟瘴气,脸上的鲜血粘连着砂土。刚才看到的那个爬到亭子顶上拨弄琉璃瓦的人即是马开春。是谁将炸药埋在亭子柱子里,趁马开春爬上亭子之时引爆炸药毁了这个亭子?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抬起马开春时,才发现村里的马疯子也站在旁边,正傻乎乎地看着马开春,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爆炸的前因后果似乎显而易见。古驰扫了两眼马疯子,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10. 最后的秘密 这个女人叫小丽。她的哭喊声惊醒了村街住户。随后,马开春、佝偻老头都披着衣服赶了过来。 马开春找来电线,把堂屋和躺有尸体的那间空房一并搭上电灯。凶案现场通体明亮,死者是村街杂货店老板马立新,40来岁,双手捂着胸口趴在地上。从其伤口来看,是被人一刀刺进心脏毙命。这间空屋子,乍看像个相对封闭的密室,谁会在这里手刃马立新?马开春板起铁青的脸,看看小丽,又看看古驰,始终未发一言。 佝偻老头保持着冷静,问古驰:“这陰雨天,你没出门,呆在院子里画画?” 古驰明白,面前的几位马家庄人会往下继续推理出什么。此刻,他没有胆量回答这个问题。“哪儿画画,哪儿就会有命案”,马疯子的胡言乱语居然一语成谶,处处应验。他真不知这个荒芜的度假村到底怎么啦…… 小丽停止哭泣,掐住古驰的脖子,一边撕扯一边怒斥:“我姐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狠心杀了他?” 这小丽原本和马疯子是夫妻。自从男人疯后,她就与姐夫马立新打得火热。前几年,她姐姐终于无法容忍,干脆吞服 “毒鼠强”一死百了。为避嫌,小丽并没有嫁给马立新,二人只是长期保持着那种暧昧关系。 古驰一时百口莫辩,这才想起手上还紧捏着那把铁剪。四周打量,屋子里挤进来好多乡亲,一双双怒目,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一脸委屈,又悲愤难平,问道:“开春大叔,您说我能杀马立新吗?这半夜三更的,小姨子来这装扮披毛鬼,姐夫翻窗入室遭遇杀害,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清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想干什么勾当,现在反倒血口喷人。”接着,他还把自己当时在这间空房里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当即拿出手机表示要报警。 马开春舔了舔嘴唇,拦着古驰,又将小丽给拉扯开,然后稍作思忖,走过去一把推开那扇窗子,映出的灯光照亮一大片地方。佝偻老头夺过小丽的手电,朝外面的树林照射一通,突然看到有个人蜷缩着身子,衣袖沾有块块血迹,一动不动地蹲在树丫上,那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窗子,杀气腾腾。 佝偻老头摇了摇手电,照射着那棵树,问道:“马疯子,看你把谁给杀死了?” 小丽忽然扑到窗子边,朝外面望了望,破口大骂:“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疯子,马立新真是你杀的?” 马疯子并没有因屋子里的人多而惊慌,迎着灯光跳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在哪儿画画,哪儿就有血案,嘻嘻……”他没往窗内瞧一眼,转瞬便消失在黑夜里。 听说是马疯子杀死了马立新,屋子里有人议论着,那是一种报应,还说人类所有恶劣行为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马开春说话了,怏怏地慨叹道:“如果让警察抓走马疯子又能怎样?他毕竟不是一个正常人。” 是的,法律对他那类人不会有过于严苛的惩处,然而他所犯下的罪行应该由谁来承担责任呢?古驰满脑子糊涂,或许正如马疯子所言,自己真是马家庄的克星,于是决定提前离开这个有太多无法释怀的村庄。 马开春组织劳力将尸体运出院子时,天色已开始微微发亮。院子平静下来,古驰终于喘了口气,这才发现大门边站着佝偻老头。正疑惑他怎么没有离开时,老头做了个噤声动作,往古驰面前走过来,欠了欠身子,幽幽道:“马立新是替你死的,离开马家庄之前,你应该去吊唁他一下。” 古驰心里震惊不已,脑海忽地闪过一道亮光,原来是马疯子用屠刀前来见证他的预言,误打误撞杀死了马立新……可是,小丽和马立新来这里恐吓自己又出于何目的? 还是佝偻老人帮古驰解开了这个谜团:“他们不想让你在马家庄画画。因为,这里不需要外人打扰,更不需要宣传。” “这么说,老槐树上的人头、拴马石命案也都是马家庄人炮制的假相,赶我离开这里的恶作剧?”古驰若有所悟,但一时困惑难解,“可是,那晚我明明看到老槐树上挂着的是一颗人头啊?” “也不全是,马小姝并不是在老槐树上吊死的。” “她不是连脑袋都给吊得与身子分离了,怎么还不是吊死的呢?” 老头轻咳了几下,娓娓道来。 古驰进驻马家庄前两天,马小姝就死于一场车祸。因她是个孤儿,老爷爷强行将她的尸体运回马家庄安放。自从这里的农家乐倒闭后,10年来,马家庄就相对成为一片荒芜之地,少受外人打扰。见古驰是个画家,极有可能通过作品对外宣传马家庄。马开春坐不住了,决意将他尽快撵走,可他毕竟又是自己未出五服侄女的男朋友,只得采取恐吓方式,让他自愿离开。于是私下和佝偻老头他们商量,称马小姝吊死在他作画的地方,也便有了那颗悬挂在老槐树上的人头。 为了不让外人久留此地,马开春可谓费尽心机,制造一起起恐怖血腥事件恫吓古驰。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关帝纪念亭的爆炸,险些让他丢了命。不明真相的众乡亲都说马疯子杀死马立新是报应、是天意,而古驰认为,马疯子整天在村子转悠,应该是偷听到了马开春 “哪儿画画哪儿就有血案”这一密谋,可马疯子毕竟神志不清,一时陷进了这个魔鬼游戏,也便有了马疯子制造的几血腥事件渐次发生…… 真的不能在马家庄呆下去了! 尾声 古驰收拾行装时,在马立新被杀的那间空屋里,意外看见一把折断的洛陽铲,铲子上粘有一片烟盒纸,上面写着 “楚魂”二字。这块纸片分明就是堂屋抽屉中那张纸条被撕掉的一角,再仔细看看洛陽铲,古驰茅塞顿开。这里是古三国战场,楚国交通要塞,风水宝地,藏有楚王墓。那条四通八达的枯壕沟,想必就是通向楚墓的盗洞…… 联想到自己住进马家庄以来所发生的一连串怪事,古驰终于明白个中原由。留守这里的人煞费苦心掩盖的东西,实际上就是地下那些楚墓。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那些回乡祭祖的人是不是……想到这些,他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拿出手机,毫不迟疑地按下了110…… 环绕村庄的响水河仍在静静流淌,如同一个个楚魂失声的哭泣,悲戚而苍凉。 摇椅上的尸体 一、惊现尸体 这天下午,和煦的陽光映照着城郊美丽的东方花园,这是市公安局的一个家属小区,很多老干部和警界高层人物都喜欢安居于这依山傍水的桃源胜地。 霍老局长的家在新四栋最项层的708室。由于大楼是新盖的,靠上两层只有他一户。下午4点半,小区物业的钟点工小丽揉着被巨响震痛的耳朵,带着清洁用具准时按下了霍老局长家的门铃。大门却没像平时一样友好地打开。小丽想霍老可能午觉睡过头了,她掏出物业备用钥匙,打开两层厚重的铁门进了屋子。 灯没开,厚厚的窗帘都拉上了,显得诺大的屋子一片漆黑,小丽从屋外进来,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她关上门走进客厅里,叫了声霍局长,没有任何反应。黑暗中她突然有种很缥缈的恐惧感,似乎四周有鬼魅正漂浮在身边。她眨眨眼,无意间转头。发现黑暗中自己身边竟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谁!”小丽被吓得大叫一声,但定神细看,原来只是一面镜子。 小丽松了口气,眼睛渐渐适应了,只见从书房的门缝里透出淡淡的微光。小丽推开了门,昏暗的房间只有盏小台灯亮着,原来霍局长在这,他身穿警服背对着小丽坐在书桌前的摇椅上。 “局长,怎么不开灯啊?”小丽边拿起打扫工具边问,可没听到任何回应,小丽冒出了不好的预感,她颤抖着慢慢靠过去,看到局长的头仰着,苍白的脸在灯光的侧映下显得异常恐怖,大张的嘴咬着把手槍,鲜血溅了一地,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小丽。他已经死了。 “啊……”恐怖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暮色…… 接到报案后,市刑侦队队长高剑带着助手林雪晚饭都没吃就赶到现场。由于案发地点非常特殊,现场已被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警车团团围住,他俩在此伏彼起的警啸声中进了大楼。不一会儿,休假的王副局长也带人赶了过来。 现场保护得很好,警察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封打印好的遗书,内容是由于老伴去世,子女又远在国外,加上马上就要退休,离开挚爱的警界,老局长无法忍受孤独失落的痛苦,饮弹自杀了。 屋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仔细检查过,钟点工进书房时只有台灯朝尸体开着,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经检查确认,凶器是霍老的配槍,弹夹里也少了颗子弹,槍上只有死者的指纹。高剑检查了电话留言,前面都是死者子女从国外打来的,只有最后一个留言者较为特殊,是一名叫陈智的医生,内容是由于有突发病人,所以约诊可能推迟一个半小时,请霍老见谅。 “陈智是谁?”林雪好奇地问了一声。 “是我!”一个穿着短裤,戴金丝眼镜的人走进门来。 高剑下意识地抬腕看表,时针正好指向6点。 陈智走到王局长和高剑面前递上名片,然后问:“局长先生,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局长向霍老的尸体努努嘴,陈智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走过去朝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看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子弹是从上颚进入,后脑勺下穿出的。我是个医生,需要我开一份死亡证明么?” 王副局长朝死去的上司瞄了一眼,向高剑和陈智发问:“你们能肯定老霍死于自杀么?” 陈智审查一番后,自信地说:“可以。” 高剑扫了陈智一眼,非常谨慎地发表自己观点:“从现场的密室状态、尸体死亡的姿势和凶器分析,确实很像是自杀,但……” “行了行了,确定死因就行。”王副局长向高剑摆了摆手,分析道,“刚才那个钟点工清醒后还回忆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她上楼时曾听到了一声巨响,附近的居民后来也证实了这点,警用手槍音爆很重。可以确定那就是自杀的槍声,而且在上楼途中,钟点工没有遇到任何人,要知道这半片楼只有一条楼梯,听到槍声后执勤警察和保安还对整个小区进行了封锁检查,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所以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陈智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医生,他开了张死亡证明,但是由于没带印章,他表示明天亲自送到警署里。王副局长点了点头表示宣布结案,并吩咐手下赶紧运走尸体。 “等一等。”高剑唰地站了起来,走到王副局长面前严肃地说:“不能结案,凭着我十几年的经验,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 王副局长凝视了高剑良久,语气低沉地反问道:“高警官,现在外面聚集了大群的记者,你要我怎么和他们解释?说在戒备森严的公安家属小区里,凶手瞒过了所有优秀探员的眼睛,轻松将警察局长杀害后又完美伪造了现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插翅而逃?还是说这儿发生了密室杀人的幽灵事件?年轻人,你太幼稚了,哼!”说完,王副局长拂袖而去,只剩下直愣在原地的高剑和林雪。 二、夜探地宫 当夜,高剑留在了现场,他注视着霍局长坐过的那张摇椅,开始了沉思。作为下属,他非常了解局长,这位公安战线上一身正气的老干警,在十年前轰动全省的“铁斧帮”反黑案中,冒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一举将庞大的黑白勾结团伙一网打尽,还挖出了藏匿于公安系统的一批蛀虫,成为了全市人民的英雄。老局长刚正不阿又淡泊名利,虽然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可在正道上就是扳不倒他。除此之外,霍老为人乐观开朗,兴趣和挚友都甚多,与其让高剑相信他会自杀,还不如让他相信这儿闹鬼。他决定来一个模拟现场分析。 助手林雪将案发时的环境布置好了,高剑开始现场模拟分析。整个房间诡异重重,厚重的尼龙窗帘遮蔽了一切光芒,高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他慢慢踱过来,重重倒在摇椅上,然后打开台灯,让茫茫黑暗中惟一的光源映着自己的脸,慢慢地抬起头,将手槍塞到嘴里…… 林雪打开了窗帘,屋内顿时光华绚烂,原来对面是一栋十层的大酒店,高剑似乎明白了窗帘的目的:消除目击证人。那凶手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从只有一个楼梯口的大楼消失的呢?要知道槍响后保安和警察立刻封锁了整片小区,并进行了搜索,难道他会飞?高剑觉得有必要去咨询物业管理者。 林雪推开值班室的门,丁经理正在看球赛,高剑及林雪的来访让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友好的接待了深夜拜访的警察。 “丁经理,我想向您了解一下大楼的建筑情况。” “嗯,新四栋其实并非全新的房子。原来只有四层,地上两层是车库,地下两层是仓库,后来开发商见房子设计得很紧凑又特别结实,就没有拆,而是加盖了五层住宅楼,分为东西两片隔离单元,各有一个楼梯入口。此外,在天台还加了太陽能挡板。” “地下室呢?高剑点上支烟。” “已经废弃了,以前为了战备把下面挖得非常复杂,我没有深入过也不太了解。” 高剑想了想,对丁经理说:“我们去地下室看看。” 丁经理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太好吧,听说里面闹鬼。” “荒谬!”高剑话音一震,目光如剑。 丁经理见拗不过警察,只好乖乖地拿出钥匙,带着他们下楼了。 地下室漆黑一团,像魔鬼的大口,静静地等待着深夜来访者。一开门,突然有物迎面扑来。“鬼啊!”丁经理吓得抱头就逃。高剑定了定神,原来只是一群蝙蝠。他很奇怪,封闭的地下室怎么会有这种怪物?未及多想,高剑让惊魂未定的林雪守在外面,独身一人进入昏暗陰森的地下室。 手电打开了,微弱的光束消失在黑暗深处,甬道左弯右拐如入迷宫,高剑艰难地摸索着前进,约摸十分钟后,前方隐现了一扇木门,高剑轻轻碰了碰,门开了。手电光照去,只见一条灰色的楼梯通往深不见底的地下。高剑猛地停住了,他听见地下传来一种不寻常的呜呜声,如地狱中索命恶鬼发出的哀嚎,幽远又似近在眼前。高剑犹豫了一下决定下去,很快,他的脚踝就淹没在深深的积水中。丁经理的破手电愈发昏黄,怎么也透不过四周无尽的黑暗,越往里走越黑,只有阵阵陰风传来的哭嚎。夜半独处深不见底的地宫,胆大的高剑也不禁打了个寒噤。突然,手电灭了,黑暗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扑来。高剑努力睁大眼睛,向黑暗中看去。突然,耳边响起一股风声,高剑的脑袋被硬物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扑倒在地…… 三、血色凶宅 第二天陽光明媚,一大早陈智看着市报的大幅头版“操劳成疾脑溢血,人民的好警察昨夜离世”,拿着手续齐全的死亡证明推开警署大门。很快手续就办妥了,离开时,他突然觉得有必要见见高剑。他敲了敲高剑办公室的门。 “高警官去邻省办案了。”一个年轻的警察说。 “噢,又有案子了?”陈智笑着说道。 “还是昨天的,好像又找到什么证据了。”年轻警官回道。 “不是早就盖棺论定了?”陈智笑着挥挥手中的报纸。 “听电话里说,局长家里还有本私人日记,里面有很多秘密记录,但只有局长在邻省的一位好友知道具体放在什么地方。所以他们就去了,明天应该能回来吧。您有什么事?”年轻警官态度很友好。 “邻省那么远,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他了。”陈智哈哈笑着,推开警署的门走了。 白昼过得飞快,转眼天就黑了,随着家家熄灭的灯火,喧闹的东方花园也安详地进入了梦乡。 万籁俱寂,708凶宅的门却突然开了,冤魂的咒怨伴着阵阵陰风吹出。一个黑影鬼魅般出现在门口,面对黑暗,他有种不祥的恐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身后,大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啪”,荧光灯幽幽照着房间。黑影不敢开灯,借着荧光静静观察着四周。凶宅被蓝光映得诡异无比,黑影不禁背心发毛,他不敢再想,放下手中的罐子,提着灯到书房里四处摸索着。 过了好一会,黑影看来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他骂了句“我操”,戴上胶布手套扯断一根电线,回到门口打开罐子,然后在书房里四处泼洒罐里的液体。 正泼洒着,身后突然传来有节律的吱呀声,在寂静的黑夜显得特别刺耳。黑影愣了,这不是摇椅摆动时的声音么,谁会碰那死人坐过的凶椅呢,这时他猛地想起书房就他一个人……想到这,他的背上直冒冷汗,颤抖着借窗子暗淡的反光瞄向身后,只见模模糊糊中有个人低着头坐在摇椅上,嘴角流满了鲜血…… 黑影吓得心都跳了出来:“霍局长……” 但他马上发觉有些不对劲,猛一抬头,天哪,站在跟前的竟是正气浩然的高剑。 “陈先生,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高剑手里拿着一颗假牙大声地说道。 陈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唰地从口袋里掏出zippo点上,狞笑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同归于尽吧。”说完把zippo往液体里一扔。 火苗没有窜起,而是马上就灭了。 “陈先生,你拿错水罐了。”林雪也出现在书房门口,一手提着个装满汽油的罐子,一手拿着槍。 陈智彻底绝望地瘫在地上,在有力证据面前,不得不交代了犯罪事实。 原来,他就是十年前“铁斧帮”龙头老大陈浩生的儿子。霍局长成功摧毁这个恶性团伙后,父母被判死刑的他却成了孤儿,仇恨开始在心里滋长,陈智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报复机会。十年后机会终于来了,趁着公安系统搞体检的机会,身为牙医的陈智得知霍局长患有牙病之后,想方设法做了霍局长的保健医生。那天,陈智来局长家给霍局长拔牙时,看到霍局长的手槍放在身旁的桌子上,于是趁给拔完牙的霍局长检查口腔时,套上无菌手套,在局长仰头张口时,把槍塞到霍局长嘴里,扣动了扳机。 “高警官,我要交代的都已交代了,但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是凶手,又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这里呢?”陈智心有不甘地问。 “这要归功于这颗牙齿。”高剑不慌不忙地说道:“案发那天,我在现场的摇椅下捡到了这颗牙齿,这使我对霍局长的死产生了怀疑。经法医鉴定,这是霍局长的右座牙,是他死前半小时被拔下来的。试想想,有谁在自杀前会把自己的牙齿拔下来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局长临死前曾有人替他治过牙病。因此,我推断老局长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因为没人会在自杀前还治牙病。进而得出,凶手很可能是个牙医。但是,你在杀人后由于出现了突发事件,那就是小区的钟点工突然来搞卫生,迫使你来不及清理现场便急匆匆逃离了老局长的屋子。你很聪明,没直接下楼,而是上了天台,绕到另一个楼梯下到地下室二层,再提着鞋沿污水横流的地下甬道走到了小区的一个偏角,但这时警察已封锁了小区的全部出路,你无法安全逃脱。于是,你硬着头皮,以老局长私人医生的身份绕回现场,洋洋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那晚我发现你的撤退路线后,终于明白你为何穿着很不符医生身份的短裤出诊,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因为湿漉漉的长裤会暴露你的犯罪踪迹。我得出这样的推断之后,就夜探地宫,刚好又碰上你从地宫前往老局长家想找到那颗会使你罪行败露的牙齿,结果,我被你打晕在地。同时也使胆战心惊的你,放弃了当晚的行动。但我深信,你还会来。” 听了高剑的推理,陈智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 恐怖的锅底潭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上学的路上,必经过一个深潭,由于其水深不可测,并且水是深黑深黑的颜色,所以人们叫它“锅底潭”。 “锅底潭”每年五、六月份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少妇跳入里面寻短见。开头的二、三年,人们不以为然,后来连接五、六年都有人无缘无故的跳进潭里自尽,人们便开始恐慌起来,原来的大路改了道,尽量不让人经过“锅底潭”。我放学回家有时想赶时间,壮着胆子经过,也是一路狂奔,生怕里面冲出什么妖怪来。 话说我们村里有个名叫香莲的小媳妇,贤德能干,美丽可人。她和丈夫感情甚笃。不知从哪一天起,开朗美丽的她变得郁郁寡欢,无缘无故唉声叹气,还容易和家人发生争执,那气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家人对她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尽量不去惹她。丈夫甚至怀疑她是有了外遇。 一天夜里,夫妻俩刚睡下不久,香莲便神神秘秘地起床开门出去了,丈夫一直对她心有芥蒂,所以没有睡着。她老公悄悄的拿了一把猎槍尾随着她。只见她急忙忙往“锅底潭”的方向走去,离“锅底潭”不远时,突然一阵陰风吹过来,紧接着一条长长的白练从天而降,将香莲卷了起来,往“锅底潭”的方向慢慢飘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丈夫瞄准白练,一槍打了过去,只听“叭”地一声,白练消失了,香莲重重地摔倒地上。她丈夫上前唤她,见她昏迷状态,便将她背回家,等她醒来,问她一切都说不知道,人也变得惶惶惑惑,痴呆了一般。 她婆婆心急如焚,便找来仙姑给她治病,仙姑闭眼掐指一番,不一会就算出在离“锅底潭”一里地的地方,几年前埋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由于坟头正对着附近一个砖窑厂的大烟囱,所以那鬼魂成了精怪,专摄年轻貌美的女子魂魄,诱惑她们跳入“锅底潭”。仙姑教香莲家人挖开坟墓,果见里面的女人睡着了一般,家人按仙姑指导,在尸体上浇满汽油,把尸体烧成灰烬。然后重新掩埋。 此后,“锅底潭”再没有年轻女人寻短见了,香莲也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健康美丽。再后来,人们在“锅底潭”四周栽满了树,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人们也渐渐忘了“锅底潭”曾经有过的那段恐怖历史。 别墅有鬼 华峰最近发了一笔大财,钱还没有捂热,便立刻从一位房地产商那里买下了一栋二手的三层复式别墅。他对此感到非常的高兴和自豪,立马打电话叫来他的死党兼最好的生意合作伙伴楚汉生过来参观。 “不错。”楚汉生看完整栋别墅之后说道,“华哥,你这栋复式别墅非常的漂亮,你肯定是花了不少钱买下来的吧?” “这当然了。”华峰说道,“你别看别墅是二手的,我买下它,可是足足花费了我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楚汉生惊呼道,“华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跟我一样,都是蔬菜中间商,我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怎么就……” “没办法,谁叫我妈我把生得那么聪明呢!”华峰得意的说道,“这段时间大蒜的价格上涨得非常之厉害,我看准了机会,大肆收购后然后转卖,结果狠狠地赚了一笔!” “我知道,‘蒜泥狠’嘛!”楚汉生有些不满的说道,“华哥,怎么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你都不告诉我?我可是你的死党兼最好的生意合作伙伴啊!” “对不起,我当时只顾怎么赚钱,把你给忘记了。”华峰拍了拍楚汉生的肩膀说道,“下次吧!下次有这种机会,我一定会叫上你。” “哼!只怕下次遇上这样的机会,你也不告诉我!”楚汉生低声嘟哝道。他想了想,忽然神秘兮兮的对华峰说道,“华哥,这栋别墅我看起来有点熟,不知你是从哪个房地产商手中买下来的呢?” “是王老板,你也认识的。” “是王老板?”楚汉生突然大惊失色道,“华哥你怎么跟他买别墅呢?” “有什么问题吗?”华峰见楚汉生一脸吃惊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有问题!”楚汉生大声说道,“我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过,王老板有一栋别墅是闹鬼的。” “闹鬼?” “是的。”楚汉生认真的说道,“据说他的那栋别墅建的地方,原来是一栋非常古老的大宅,大宅的女主人因为不满丈夫接二连三娶了八个妾侍,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将那个八个妾侍推进大宅前面的池塘里淹死了。自从那之后,这栋大宅就经常闹鬼,搞得主人家不得不搬迁到外地。” “不是吧,这么恐怖?”华峰惊讶的说道,“那王老板买下那块地之后,没有叫人做法事超度那些亡魂吗?” “做是做了,可是没有用。”楚汉生说道,“所以别墅建成之后,王老板没有入住过一天,而且将它当做二手房出售。华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栋别墅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栋闹鬼的别墅,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将它低价转手为妙。” “不行,我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在这别墅上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它低手转卖的。”华峰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随你吧!作为死党的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了。”楚汉生说完这句话后,向华峰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华峰忙着布置新家,摆乔迁喜酒,对楚汉生说的事情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楚汉生呢,自从那天扬长而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和华峰见面,甚至是华峰摆乔迁喜酒的那一天,他也没有来,只是托人送了一副精致的羚羊木雕,算是祝贺。 “真是累呀!”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后,华峰整个人累瘫在沙发上。他的妻子见到了,毫无客气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累的话你就去洗个澡,然后回房睡觉,躺在客厅上的沙发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休息一下了。”华峰疲倦的说道,“老婆,我想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然后再洗澡行不?” “你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华峰的妻子努着嘴说道,“我既管不着,也管不了。” 华峰大概真的是累坏,一得到了妻子的允许,马上合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华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阵凉风给吹醒的,他翻了个身,正想拿去沙发上的被子盖一下,可是当他伸出手去抓的时候,抓到的并不是温暖的被子,而是冰冷的小草。 “怎么回事?是哪个混蛋将外面的小草放在沙发上。”华峰生气地说道,他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开口骂人,可是映入他眼帘内的景象却使他惊呆了。 他不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睡在一片草地上,抬头一望,那栋层复式别墅在他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这个距离清楚无误的表明,他睡在了屋外,而不是在屋内。 “我怎么睡在这里了?”华峰吃惊地自言自语道,他想了想,“这一定是玉梅(华峰妻子的名字)干的好事!tmd,我不就是想在客厅里小睡一下嘛,用不着给我这么大的惩罚吧!” 华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来,往别墅的大门口走,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玉梅的惊呼声。 华峰吃了一惊,急忙回头一看,发现玉梅和他一样,都是睡在草地上。 “怎么回事?”华峰走过去对玉梅说道,“怎么你也睡在屋外了?” “我不知道。”玉梅摇摇头说道,“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草地上。” 为了避免着凉了,华峰连忙扶着自己的妻子返回了自己的家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怪事依旧在发生,华峰和他的妻子从睡梦中醒来后,都发现自己睡在了屋外面的草地上。 他们的儿子比他们更加的悲惨,他每天醒来,都发现自己满脸都是鲜血。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终于有一天,华峰决定亲自去解开这个谜。他想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就是叫玉梅依旧和平时一样,睡在房间的大床上,而他则悄悄地躲进大床旁边的衣柜里,透过衣柜的缝隙,观察玉梅入睡之后,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熬夜是一种煎熬,等待更是一种痛苦,华峰被煎熬和痛苦反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见大床那边传来玉梅非常有规律的呼吸声,这呼吸声明确无误的告诉他,他的妻子睡着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通过衣柜的缝隙,看见了房间发生的那些可怕的变化。 先是一股薄到不能再薄的雾气,慢慢的从房间大门的缝隙飘了进来,等整个房间都被这股薄雾所笼罩时,房间里突然多了十来个人。 准确一点来说,这些都不是普通人,因为他们个个低垂着头,不管是手足还是身上所穿的衣服都若有若无。更可怕的是,他们穿的衣服,像极了死人下葬时穿的寿衣。 这些人似乎对睡在大床的玉梅非常的不满,一脸怒火的对着她低声吼道:“给我起来!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然而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所以玉梅根本听不见。 最后那些人怒了,他们伸出手来,七手八脚的将玉梅抬下床,然后拖着她往房间外面走去。 华峰看到这个情景,心里自然是明白了,他和妻子为什么每天醒来时,都发现自己睡在了屋外。 他正想悄悄从衣柜里走出来,偷偷的跟在那些人的后面,不想脚下突然传来一个非常冰冷的声音:“大哥,你踩到我的头了!” 华峰一惊,慌忙低下了头,这不低还好,一低之后,他猛地被一股力量大力的推出了衣柜,整个人“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好了,那些人本来是不知道华峰躲进衣柜里面的,现在这么一响,他们全都知道了。 “原来你在那里!”那些人愤怒的说道。他们当中的好几个,“嗖嗖嗖”几声飞快的飘到华峰的身边,二话不说也把他抬起来,往屋外走去。 华峰极力的挣扎,可是没有用,那些人的力气非常之大,他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摆布。 当他被那些人抬到客厅的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每天早上起来,都是一脸的鲜血:原来那些人抓着他儿子的头部,使劲的在客厅里的地板磨呀磨,一直磨到出血为止。 “儿子!”华峰痛苦的叫了一声。 那些人似乎对华峰叫出声来十分的不满,伸手就在华峰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把他敲昏了过去。 天亮了,当华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他没有再去叫醒他的妻子,而是直接往楚汉生的家里走去。 他托楚汉生将那栋别墅以十万元的价格低价转手。 而楚汉生很快帮他搞定这个超级亏本的交易。 一个月后,华峰遇上了王老板,于是很不客气的和王老板提起了别墅闹鬼的事情。 王老板惊讶的说道:“我的别墅闹鬼,不是吧,我在那里足足住了三年多,从来没有听说这种事情。” “是真的,王老板。”华峰将他入住后发生的灵异事情全部告诉了王老板。 可王老板还是不相信,“如果我的别墅闹鬼的话,怎么现在还有人住呢?对了,那个人我也认识,他是本市著名的风水先生胡大师。” “胡大师?”华峰将信将疑的说道。 王老板见华峰一脸的狐疑,索性带他返回了那栋别墅。 别墅的大门一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见到华峰,马上笑呵呵的说道:“你就是那个以十万元的价格,将一栋价值两百万卖出这栋别墅的傻瓜?” “胡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华峰不满的说道,“我跟你素未谋面,你怎么一见面就嘲笑起我来了。” “我讲的事实。”胡大师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羚羊木雕。 这个羚羊木雕自从华峰正式搬进去别墅之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华峰对此感到非常的奇怪:“这木雕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是我从一个房间里的床底下找到的。”胡大师说道,“这个羚羊木雕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里面却有很大的乾坤,那就是有人在里头放了一个泰国的古曼童。正是这个古曼童,让原来住在这里的你,晚晚撞鬼。” “什么?”华峰吃惊的说道。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别墅为什么会闹鬼,原来这一切都是楚汉生搞的鬼。 悬疑故事之影人 引 我看到那个楼梯了,就在离我不远的那幢大楼里,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可是,我仍然知道它外型非常丑陋,正正方方,像一个骨灰盒。 我对着楼梯慢慢地走去,它非常的高,台阶很长,木质的扶手泛着白皮。 我左手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扶手,黑暗里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像溜过的老鼠一样划过夜空,刺耳,尖锐,重叠地回响着。 就在我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道门,那门也是木质的,上面有红色粉笔划过的几道痕迹,门的下面已经有好多的脚印。锁是新换的,铜质的锁挂在那里,我知道怎么开它。 满天的星斗,还有远外的青山都是那样的漂亮。这是大楼的天台,从这里望去有绝美的夜空,还有一股洋槐树花的清香,提醒着我这是一个初夏的季节。远方似乎还有蛙声传来,脆脆地飘在这个星空下。 这风为什么越吹越寒?我感觉有点凉意,想扭头就走,脚下却很是沉重,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人手握着自己的脚背,那手苍白得令人毛骨悚然,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看得见指甲缝里的黑泥。 我忽然惊恐到了极点,拼命地踢脚,一股凉意从那只手里传来,像电一样击中了我心脏。我几乎没有了思维,拼命地扭过身子,想跑,但前面却站着三个小孩,她们都低着头,并列立着,蓝白的校服在夜色中显得黯然,她们是那样的幼小,能看到浅白的脖子下那淡蓝的血管。 那三个小孩堵着我的去路,而我脚的重量却越来越让我无法承担——那只手在把我往下拖。我死死地握着老化的旧栏杆,向那三个孩子呼救,她们却无动于衷,我低头看到那只手在用力地向上爬,已经到我的小腿了。 我想到要弯腰去扯开那只手,正弯下腰,那只手忽然就握住了我的手,冰凉入骨。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的痛,一个人被我从黑暗中拖起,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漂亮美丽,眼睫毛特别的长,左脸却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我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自己从天台边拖起的人,然后听到后面有人尖锐地大叫一声:“她是鬼!她是鬼!” 拖上来的小女孩的美丽像一朵开败的花,马上枯萎下来,我看着她的嘴角流出了血,缓慢地,眼角也是血,鼻子,耳朵,忽然大量的鲜血从她身体里涌出,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用力一挣扎,那栏杆像纸糊的一样哗哗往前倒去,我身子往前倾,然后直直地坠了下去。楼下是一个无边的黑洞,我坠入其中,往上一扭头,只见那三个并排的小孩的脸,她们都望着我,眼睛里全是凶光,嘴角带着微笑。 一waiting吧的暗黑 我从床上费力地坐起来,摸开床头灯,刺眼的灯光粗鲁地拉开黑暗的内幕。我侧身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包红双喜,空调开得有点低了,所以一身汗都颗颗变冷。 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那烟草味轻轻地围绕着我,这是尘世中的味道,挤在公交车中、挤在超市人群里才会有的味道,有人的地方才有的味道。我的心踏实下来,彻底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我知道做这样的梦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5点,深圳的夏亮得很早,再过半个小时晨曦就会透过窗帘钻进屋里,我也可以趁机逃离这个房子。出去与晨练的人呆在一起,也比一个人的孤单来得有滋味些。 静静地抽着烟,等着窗外传来沙沙的扫地声,这就代表着我一天的开始。我热爱白天,痛恨黑夜,无休尽的噩梦日复一日地缠着我,让我无法安眠。那梦境已经重复很多次,而我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无知地中恐怖的圈套,那种恐怖像一只手扼着你的喉头,在梦中你无法呼吸,无法挣扎,每一次都跌落到无边的黑洞里。 我的网名叫红娘子,网络生物。身边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已经忘记我的本名,其实我有一个美丽的本名,叫杨惠,这样的名字普通而平凡,但却是代表着父母向往我兰心惠质的愿望。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父母失望,因为我现在已经沦落为一个很普通的平凡人。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今年24岁,已婚,但婚后4个月,老公被公司派到埃及去出差,为期三年。 那些噩梦是在老公走了之后才开始来到我生命里的,所以我坚持认为这是代表着等候的恐惧,我对未知生活的不安。但这些我无法直接与国际长途那边的男人说明,因为他是一个很理性的理科生。他在深圳华为里做技术,我们的结合是一个互补,我热情,敏感,直锐,而他平静,迟钝,理性,但相爱是管不了这么多的,认识他7个月后,我们就结了婚。 不管如何,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哪怕因为噩梦而失眠,也依然是过自己的日子,比如开店,写稿,看书。 我的店叫“waiting吧”,是一间咖啡吧,面积很小,只摆了7张台,每一张都是我亲自去选购,而且配上不同的台面与椅子,它们是不可以分开的,因为每一张台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我把它们的故事都打印下来,夹在桌子背面,等寂寞的人去寻找。 只有寂寞入骨的人在等候中会去看桌子的背面,时间的正反都让人看个透彻的那种心情是荒凉的。 店是老公走之前帮我弄好的,我反复与他说,我不会寂寞,我会天天赶写不完的杂志稿,但他却总是皱着眉。自由职业者最大的痛苦就是得不到信任,他喜欢看着我朝九晚五地出去上班,提个小包,擦浅浅的口红,一脸的油光,健健康康。 老公走的那天,我一如平常去晨跑。早晨6点左右,梯道永远是黑的,我拍拍门,声感灯亮了。我在11楼的电梯前等着下行的电梯,一个人影从后面拖着一包黑色的垃圾袋也站在后面,那是我们楼的清洁工,40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总是拿一个拖把在楼道打扫着。我出门的时候也是她工作的时候,电梯来了,我先进去,只有一部电梯,她也许是怕垃圾的臭气熏到我,没有进来。 我感激地对她笑了笑,望着她那灰黄色的工作服慢慢被电梯给阻碍,她的脸永远都是那样的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人倒是蛮好的,然后我就下楼了。 这是一件非常普通非常平常的事情,不过三天之后,我晨练踏出了门,却看到一个陌生的清洁工在拖地。我按了电梯键,等待的同时,顺便问了一下:“以前那个清洁工阿姨怎么没有上班?” 那个年龄比较小的清洁工边拖到我的脚边,边回答:“从前那个早班前几天骑自行车回去,出车祸死了。” 我心里悲痛了一下。这个陌生而冷漠的城市,我始终无法麻木。 电梯门开了,我进去了,忽然有一种冲动让我对那个清洁工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六天了吧!我都上班5天了。” 电梯门刚好合上,我在电梯里浑身寒得不得了。电梯里空无一人,我不停地对自己说:“那个人搞错了,怎么可能,三天前我还看到她在电梯门口。” 但那种寒意,真是让我浑身发麻,我拼命地望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忽然电梯停到了5楼,电梯门打开那一会儿,我匆忙闭上了眼睛。一对老人走了进来,也是我们楼的,经常晨跑。 我靠着电梯边上站着,忽然问自己:“这一对是不是活人?会不会又是我看错了?” 我忽然怀疑自己看到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人,那种恐怖的感觉从电梯里扑天盖地地压过来。电梯到的时候,我第一个冲出电梯,一直跑到马路上看着晨跑的人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那种压抑不住的颤栗才慢慢地退去。 我从来没有那样被吓过,虽然我是一个写恐怖小说的写手,可是,我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鬼。如果有鬼那么我为什么没有见过?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但电梯事件让我开始做噩梦,我不敢去找保安或者物业核对那个清洁工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我怕得到的真实情况我无法接受。也是那天开始,我四处打电话找远方的朋友到深圳来找工作,最好是住在我家里。蔡家洪走后,这个家就空荡荡的,连洗澡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如果我再一个人住下去,我迟早会被自己吓疯。 幸好,何凡丽准备从杭州的学校辞职,她在那个民办高校里混得一点也不如意,接到我的电话时,她非常高兴,连说:“怎么这么巧,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什么巧,这不是老同学嘛。你有空来深圳玩啊!我都结婚了。” “我真想来深圳一趟,在这边上班都快闷坏了,天天和那些孩子在一起,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下去才好。” 何凡丽说要过来,我那个担惊受怕的心倒也落下一半,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在我的脑子里升起。 怎么这么巧,偏偏会是她到深圳来?因为我知道杜碧佳也要从英国回来,第一站就是香港,然后再来深圳,为什么我们三个又要回到一起? 二从不知道夜那么长 生活远比小说来得精彩。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怪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工作压力太大,这并不成立,我每天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只不过是坐在黑暗旁边打字罢了。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认同的可怕情节,我也不例外。我非常害怕看鬼片,当我看到《咒怨》的时候,那个女人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孩,我在电视机前十指紧握,生怕自己一口气会抽不上来,就这样吓死掉了。 从此,我把家里所有的衣柜门都关了,把要洗换的衣服都堆在大床的那一边,代替我老公的位子,睡觉的时候,我把大被子,拉起,把那些衣服盖上。有一天夜里我睡眼迷糊地去上洗手间,再进卧室的时候,我看到床上的被子里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我狂叫一声,扑到开关那里,把灯打开,浑身都是鸡皮,脑后一阵阵发麻,寒意从四处袭来,站在墙角半天都没有动弹。 虽然,事后我明白那只是一堆衣服,可是那衣服的形状埋在被子里如此像一个人。从那天起,我开始在晚上的时候录mp3给自己听,我对自己说很多很多的话,有时候对着小小的mp3说着说着就痛哭不止,里面全是一些自恋又肉麻的话。 思念如果落不到实处,长久的孤独便会变得不正常,这样只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傻又蠢。咖啡馆的茶色玻璃里反射着我的眼瞳,深又空,像可以在里面建一个城市。 我摸我的脸,锐气灵气还有一些如果存在的傲气都一层层地剥落下来,铺了一地。一片时间里都是我的血肉,我的青春,碎了,死了,蒙在窗前的月亮下,那月亮就浑圆得如一滴眼泪。 就在我打电话给何凡丽让她来深圳的那晚,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躲在被子里录mp3,被子里一条黑色的洞穴,我的声音不停地回落到我的皮肤里。我听到的声音在mp3里说:“何凡丽,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却不聪明,老是以为自己很聪明,成绩不好,全都怪在男人对她的勾引上,其实男人不过是想和她上床,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爱过她,她却还是那么得意。” 我在mp3里很是无耻地吃吃冷笑,恶毒的语气配着那些字眼,真不像我。 mp3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场所,自己对自己说话,把怨气都撒在这个小小的mp3上,我握着它的时候,它薄而利的机身像一把刀,可以割开我的愤怒。 我把我想骂的人,想诅咒的世界,想倾诉的思念都告诉给它,给它我的恐怖,我的无用力,我的思念。 然后,它再轻轻地安慰我,听着mp3里那个女子哭或者是笑,听着她泣不成声地说着:“这一夜怎么这么长啊,天怎么还没有亮啊!”一声声都撕着自己的心,我心疼着她,却无能为力。 我总不会相信mp3是我自己录进去的,声音转化成电波是那样的不同,平白地多出了一点沙沙,多出了一点卷舌,多出了一点冰冷,这都是我平时没有注意过的。 我听着mp3里那个女子吃吃地笑。这个时候音乐响起,很奇怪的音乐,一个女人拖着长腔,然后就是很纷繁的鼓声,是戏剧,不知道是什么种类,那种大锣大鼓的东西,最让人惊奇的是,我居然还傻傻地听了1分钟。 一件事情来得太过惊怪,很多人的反应一般会和我一样,不相信,或者是不去转念多想想。 不知道是什么惊醒了我,我忽然把耳塞给扯了下来。四周都是那样的静,已经夜里1点多了,在这个治安很好的居民小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音乐传来? 我拿着两个耳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着它们在我手中一长一短地搭着。我的手一直都在抖,我录音的时候一定没有听到过这种音乐声,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么,这音乐声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女人拖的长腔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见鬼了,或者说是听到鬼了。 我等着天明,因为害怕与无助而发抖,不知道这深深的悲伤是因为与生俱来,还是后天自己给自己添的色,或者我认为一个不倾城倾国的女人,只能靠那弱柳扶风样的姿态才能赢得爱。但我忘记了自己这样的体重,要多少级的台风才可以扶得起来。 如果我是柳,那也只能是生在沙漠里的柳,没有什么风能扶得起,只有时间的沙在我的脸上写满嘲讽。 一个傻不拉叽的写手,能折腾出什么故事?那眉头真的能锁得了几分风情? 三太多的友谊在女人中变质 第一眼看到何凡丽,她笑得十分艳丽,比深圳的夏天太陽还要刺目。我想嘲笑她俗气地搬照了瑞丽的化妆,却画得像一个婊子,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挽着她的臂:“你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语气真诚,她几乎感动,握着我的十指说:“杨惠,你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纠正道:“叫我娘子好了,我实在听不惯别人叫我别的名字,我会反应不过来。结婚的女人自然和从前不一样。” 是啊,我把痴肥,懒惰,不上进都怪到了结婚这件事情上,好似结婚的女人就应该这样心安理得地肥下去,就应该让脸上的死皮乱掉,就应该穿这种孕妇装样的工人大伯裤,满世界地穿梭,最好还提一个菜篮。 不是不恨自己的,结婚罢了,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做黄脸婆,才多大,再多几年一定会有狐狸精来缠我家老蔡。老公是个情场白痴,当年我就是用极烂的招数泡到了他,而且还让他正儿八经地下跪求婚,然后再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结婚证招摇上床。 我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一个肥得变形的女人,拖着一个惨巴巴的小孩,小孩在餐桌上做作业,而我在厨房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对孩子数落他爸的种种不是,比如什么夜不归宿啊,有小老婆啊,包二奶啊!而那孩子看我的眼神都是活该。 我看着何凡丽,她的眼神和那个幻境中的孩子是何等的相似,我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但还是挥手叫了出租车。 何凡丽极不情愿地钻进了红旗出租车中,她似乎不满意我不开宾利来接她。她也许认为从飞机上一下来,就有精壮男夹道欢迎,真丝红地毯,还有戴白手套的司机拉开宾利的车门,最好有一个真正的钻石王老五把她要去。 她把小包抱在胸前,眼睛望着外面,目光从地面上飘了过去,直奔香港。 那也难怪了,香港目前来说,客观地说,还是比深圳要漂亮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上海也可以嫁老外,不一定要跑到深圳来,而她却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杨,不,娘子,你知道不,我们学校的易明在香港开公司,混得很不错,资产上千万,听说现在还在深圳办了一个总部。” 易明,就是那个高个子,喜欢打篮球的时候往女人胸前瞟的那个男生,好似是长得不错,可是,怎么没长成个二流子,倒成了一个企业家? 难道何凡丽是来深圳泡这个二流子企业暴发产的?我暗地里傻笑,她倒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凭什么认为易明会喜欢上她呢? 但何凡丽的眼睛似乎还是那样的充满着希望。那就让她充满吧!她望我的时候,似乎总是在躲避着什么,我们之间一定是要躲避一些什么的,但是我们的手又握得那么的紧,像是在感谢对方,感谢对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保守着秘密。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何凡丽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感觉你家很陰!” 这真是一句让我十足不满意的话,现在已经不再是孩子时代了,说什么话怎么还是没有个轻重,这样的话可能会让我触霉头。但是,她人已经进来了,而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摆成了个地主婆样,等着我这个主人兼丫环送上香茶。 她从沙发上蹿起,把窗帘都拉开,然后惊奇地说:“娘子,你有多久没有打扫地了,上面的灰尘都可以集成一座坟了。” 我趁她去洗澡的时候做了一桌的好饭菜,她出来的时候,一边笑一边望着我,然后说:“娘子,你真的是太贤惠了。” 不知道为什么,人人看到我围上围裙的时候都会这样表扬我,是因为我真的有一手好厨艺吗?我与何凡丽相对坐着,一起吃着饭,一股温暖慢慢地袭进我的脚底,我感觉到踏实,从此不必再害怕恶梦。 女人就是这样,互相讨厌,互相提防,互相嫉妒,又互相怜爱,互相关怀,互相呵护。 我们一同伸手去拿餐后的苹果,手触到一起,我才真诚地说:“欢迎你来深圳。” 而她的笑也一样的真诚:“谢谢你。” 这也许是我们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真诚地对待对方吧! 她还送我礼物,一条非常漂亮的围巾,长长的流苏下是美丽的小碎铃,温柔的羊毛捂在脸上非常舒服。我捧着围巾把头埋进去,在我低头那一刹,忽然看到围巾上有一个女孩的笑脸,是那样的清楚,而那张脸的左边脸上有一块淡红的胎记,像一片盛开的桃花,想要得到我的热吻。 我目光呆呆地望着那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的微笑,笑得是那样的甜,身后是开不完花的洋槐树,那白色的花,像一层雪一样铺在路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像是要把那个女孩给埋在照片中。 而她脸上那桃花色的胎记却一点也无损于她的美丽,相反,让人感觉到被特别的神秘吸引,总想要去追问她的过去;而她的嘴向上轻轻地抿着,是那样的骄傲自豪,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 我眼前发黑,那张照片中的女子眼和鼻里慢慢地渗了水来,不,那不是水,是鲜红的血,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伸手去摸,入手处冰凉腻滑,带着一股腥味,是血,腐烂又怨恨的血。 那照片就在我手心里化了,化成了一片血水,何凡丽却跑来说:“怎么搞的,你划伤了自己!” 四你是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何凡丽来的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何凡丽和我穿着洁白的纱裙,在舞台上不停地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我们站在一群人身旁,很多人都在快乐地歌唱着。领唱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孩子,穿的是粉红色的纱裙,她唱高声,像钢丝一样绕在我的心底。 我感觉到呼吸困难,不能动弹,忽然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舞台上空荡荡的,灯光下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四处找人的时候看到了那个领唱的还在前头,我去拍她的肩,她是那样的细小,脖子上有白白的细毛,玉一样的。她回过头来,眉目是那样的美丽,只不过,那小小的单凤眼下却有一块桃红的胎记,熟悉又冰冷,我开始害怕,我记起自己总是梦到她,只好往后退。 很多人都会做这样的梦,梦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做噩梦,想醒来,却又醒不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恶梦成真。 我被人推醒,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是何凡丽。她站在我的床前,呆呆地,然后她钻到了我的被子里,手脚冰凉,我一下子不能适应。自从老公出差到埃及之后,我没有再摸过别人的皮肤,虽然我的皮肤很饥渴,可是,我也没有想过想摸一个女人的皮肤。 何凡丽轻声说:“娘子,我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摸我。” 她的手微微地发抖。这样的情景回到多年前,那时我们还在中学,寄宿在学校男,有时候说一个鬼故事或者是讲到什么可怕的电影,女孩子都会挤在一张床上,就是这样微微地抖,然后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时光一下子就拉回到那个年代。我把何凡丽的手轻轻地握住,像中学时代那样,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杜碧佳要回国了。” 我以为何凡丽会大吃一惊,或者是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我,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只半晌才对我说:“我知道了,她给我打过电话。” 我真正的吃惊了,我侧过头去,借一点点昏黄的灯光望着她,她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得很僵硬,像一个僵尸般睡在我的身边。 “你是怎么知道的,碧佳给你打电话了?” “是。” 何凡丽慢慢地睡着了,似乎睡得很好。第二天起床,我还是早早地去了咖啡馆,虽然我不靠这个小店挣钱,可是我也不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经常来咖啡馆的客人会因为我无故关门而怀疑我是不是去偷人了,或者是已经破产了,或者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奸杀了。 何凡丽还在我的床上睡觉,她好似准备一直睡到易明来深圳,再和易明睡到天荒地老。 我照常开了咖啡馆的门,站在店门口想了想,还是准备请一个人来帮我看看店子。碧佳来深圳之后,还有易明,还有何凡丽,这些人都来了,我也别想再安安稳稳地开店,而且这里的治安也不好,找一个男人打打杂是好事。当然如果找到一个变态佬,像人肉叉烧包里的黄秋生,那就算我倒霉。 我写了一张纸,上面就歪歪几个字:本店招服务员,男1名。 只是没有想到条子贴出去1个小时之后,就有一个男人应聘。我不过是试着贴贴,根本没有想到会一呼百应,这和天涯杂谈望回复一样的快嘛! 这个男人来做服务员,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我认为他肯定是误会我了,以为我这里是夜总会或者是那种找鸭的寂寞女子。他长得实在很像鸭,我不喜欢帅哥,长得帅而且还身材好并且结实的男人,我都一律视为鸭,不是鸭你长那么好做什么啊! 他对着我笑,陽光灿烂,真是那句恶心肉麻的话——全世界的陽光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眼睫毛上,也不怕灿烂得过了分,刺瞎了眼。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来应聘服务员,一个月拿八百块钱的工资吗?他当我是白痴啊,就算是如我这种名牌白痴,还是能认出他运动鞋的牌子——耐克,是不贵,这种最新款的也就两千多一点,但是,一个长得很帅而且很陽光并且蹬着两千多的耐克鞋带着一个看似很高级的耳机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我说:“喂,老板娘,你招人啊!”你会怎么样?想不想赶他出门? 我真想赶他出去,可是,他却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和我说:“来一杯咖啡。”我强忍着火气,把咖啡给他端了过去,他喝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指着咖啡对我说:“这是什么?中药吗?”异常夸张,简直像是对我说,我就是表演天才,你要不是星探你都对不起你的眼睛。 “喝就喝,不喝拉倒,30块钱一杯,拿钱来。” 其实不用30,只要25块钱,我是为了气他。他摇摇头,然后说:“我身上真的没有钱。” 我气极反笑,没有钱,我只听过吃霸王餐打霸王炮,从来没有听过喝霸王咖啡。但他好似真是来踢馆的,他居然亲自走到柜台里,我很害怕地看着他,他一边挤进来一边对我说:“别怕,我真不会抢你,也不会伤害你,你看你今天刚开张哪里有什么钱,再说了,这种破咖啡馆一天能有多少钱值得我抢。” “看样子你还瞧不上我的店,这点小钱还不值得你抢,你要抢大钱。”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人,有点语无伦次。 他开始拿出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里打,在机器声中,他就:“抢也不抢你,你能有几个钱,开这么一家店,还把咖啡调得这么难喝。” 我气得说不出话,但是看着他手腿麻利地开始烧咖啡壶,而且咖啡的浓香随着他的手势传出来,我的心情神奇般地平静下来。 一杯香浓且热气腾腾的咖啡到了我手望,他做一个鬼脸,示意我也尝尝。 我喝了一口,脸忽然红了,真的感觉自己从前煮出来的那些咖啡是中药,真是太难喝了。真是好奇怪啊,同一种材料,做的方法也一样,为什么出来的味道会相差这么多呢?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火候和时间非常重要,你只学了一些套路,没有真正地用心去做,所以,味道当然不好。好了,现在你认为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服务生了?” 我很是疑问,像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小店里,生活跟小说一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从前做公司公关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帮公司招过人,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招过这么奇怪的人。 他看出了我的疑问,终于长叹一口气说:“算了吧,我告诉你,我招惹上了一个特别难缠的姑娘,她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寻死觅活说要嫁给我,一天24小时恨不得能长在我身上,我真是被缠崩溃了,只好偷偷地寻个空子跑出来,先找个吃饭的地方,身上真的没有带钱。” 接着他好似很大度地对我挥挥手:“我也不要你那个什么八百块钱的工资,你让我吃管我睡就好了,我也没有证件,没有零钱,没有电话,也不能对朋友求助,我家人都已经出国了,而且为了一个女人去求我家人寄钱那也太没有面子了,只要把那个姑娘给稳定住,我再给你倒送八百块钱。” 我当然心动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能天天送上门来?但我还得有一点尊严:“你要是把我这个店给夜里搬空了怎么办?” 他把咖啡给推过来:“你认为能调出这么好的咖啡的男人,会搬你这7张破桌子吗?”神色里满是自信。 “好吧,你现在可以上班了,你叫什么啊!”我被他打败了。 “老二,看什么看,是假名,可是我又不打算和你结婚,也没有打算要你的钱,当然只给你假名。”说完他抢过我喝了一半的咖啡杯,然后一口饮尽。 于是,在何凡丽来到深圳的第一天,我请了一个叫老二的帅哥逃婚男做我的服务员。 五 有很多的郁闷与恐怖无关 自从何凡丽和老二来到我的生活里之后,我就感觉生命忽然忙起来了很多。老二的到来真的给小店带来很多生意,他的手艺真的不错,哄得高档小区那帮小资们开车来品咖啡。来的是男人,我知道是真小资,如果来的是女人,而且是单身女人,我就认为是假小资。 老二经常工作到一半就站在我的后面看我打字,我很郁闷,做为一个写作人我希望有人能尊重我的一点私隐,没有人喜欢有人盯着自己看着自己要打什么字来。但我每一次提醒他,甚至发火,老二都要站在我的背后,而且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心灵狂受打击,有一天,他还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看我打字,我只好在电脑里敲上一句:“如果你再看我写作,我就不给你盒饭吃。” 身后的那种细细的呼吸声消失了,老二不满地嘟了一句:“狗耳朵似的,这样都听得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就是感觉很灵敏。我想很多人的感觉都会很敏锐,不管你有没有听到声音或者是看到人,有人站在你后面,你就会感觉得到,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有一个东西好像阻碍了你的感觉,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场,而且这是分散的,四面八方,能触到东西。 有时候我想象,人的身体是一根管道,可以四通八达的,有很多看不到的细线从中间穿过,布成一张网,这个网上的东西都能感觉得到。我想我就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自从在电梯里遇到那个已死去的清洁工之后,我就开始怪事不断。 最离谱的莫过于mp3里的女声。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听音乐,忽然听到音乐中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如果一首歌你听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别人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而且是杂在里面的,破乱美感,你又会如何? 反正我是马上把音乐给关掉,然后大声地叫一声“靠!”我终会慢慢地习惯身边的怪事,而且坚持认为那些不过是小小的过程,不会騷扰我的生活。 我继续开店,过日子,和老二一起吃饭。何凡丽一直在睡觉,不知道她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晚上睡觉,我只要进房去了,就把门关得死死的,不希望再出现那种晚上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床上钻来钻去的行为。 何凡丽的脚步很轻,在我的房前站了一会儿,我虽然清楚地知道她想进来,或者她害怕,但我却没有开门,她也没有敲门进来。 晚上倒是睡得很好,不再失眠,但却老是听到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开电视,电视音开得不大,可是,就是那样钻到你的耳朵里的吵,这样的声音最让人受不了。 我站起来,推开门,想叫何凡丽别再看电视了,她白天睡够了不想再睡了,我还想再睡,明天还要开店,还要赶稿子。 我轻轻地推开门,电视果然开着,但是电视前坐的却不是何凡丽,而是一个小女孩,她似乎穿着粉红的纱裙,光着脚,盘着腿坐在地上,电视是沙沙的一片白,没有任何图片,有声音,却是笑声。 我惊醒了,忽然坐起来,奔向客厅,什么也没有。 那个坐在我家地板上看电视的小孩子去哪里了?我不停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是何凡丽。 我吓了一跳,我说:“大半夜,你在我后面做什么?” 她不出声了,然后我看到她把身子给退回到房间里,眼里满是亮亮的恨意,她的头发很乱,被穿堂风给吹动起来,像一个缓缓移到黑暗里的巫婆。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残酷,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光着脚丫盘着腿,就像那个在似梦非梦的境界里看到的小孩子一样。 那一夜,我睡沙发上,电视一直都是开着的,发着沙沙的响声,雪花一直都在落。我闭着眼,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还是有一个小女孩子在那里看电视,她看得很起劲,一直都没有回头来望我。 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却要遭受如此多的打击,一波一波让人绝望。友情是那样的脆弱,而爱情又是那样的遥远,我到底拥有什么? 我们都没有看到何凡丽。 杜碧佳站在我的咖啡馆门口,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很深的陰影。 我回过头去,老二给了她一杯咖啡,我们就坐在暗黑的桌前。然后,她开口问我:“杨惠,你把何凡丽弄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上午何凡丽才出门说接杜碧佳回来,一起去吃饭,当然还要去接大款易明,我看着她美丽的身影摇出门,还心里暗想,如果易明已经和杜碧佳上过床了,难道她又要开始夺夫当第三者吗? 但是,杜碧佳说何凡丽已经失踪,而且是失踪几天了。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今天早晨何凡丽还和我说话呢。” 杜碧佳把手机递给我,然后说:“你看,她最后一条短信息,说要来见我,我在深圳等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她的人。” 我接过手机,上面是清清楚楚写了,要去见碧佳,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何凡丽没有出门,而是天天在床上睡觉呢? 我把疑问对杜碧佳说了,她一脸的不信,她说:“我没有回国前一直都打电话叫何凡丽来深圳和我见面,我们一起去国外旅游。” 我震惊过度,那易明呢,何凡丽不是说来见易明的吗?怎么又成了杜碧佳了? 杜碧桂忽然一拍桌子指着我说:“姓杨的,你到底把丽丽弄哪里去了,你别编什么谎话了,哪里有什么易明,我在香港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人。” 我忽然脑子里都糊涂了,没有易明,怎么可能没有易明,何凡丽为什么要骗我? 我颤抖着往后退,老二扶着我,他是一个高大又英俊的男生。我对杜碧佳说:“走,去我家里,我让你看看何凡丽在不在睡觉。” 杜碧佳飞快地站起来,老二跟着我,像一个迷路的小狗。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安危,心头一热,拉着他的手。这个时候我太需要有一个人来给我力量,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何凡丽就算是失踪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杜碧佳和易明搞什么鬼东东,说不定他们把何凡丽给杀了,然后再栽赃到我头上来,我就有这么白痴让她们害吗? 我和老二走得飞快,杜碧佳的高跟鞋打着我的心。 上电梯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恶心头昏。那电梯上升的一刹,我感觉到身子拼命往下沉,脚重得无法动弹。 我低下头去,马上魂飞魄散。有一只手从电梯的地板上伸出来握着我的脚背,握得是那样的深,深到让我都误会我是在恶梦中。 老二见我的脸色不对,飞快地把我拥住,然后问:“你没有事吧,怎么脸色会如此难看?” 我一抬头,看到他担心的双眸,再一低头,哪里有什么手。我对着自己反复地说:“噩梦,不,是幻觉,一定是我看恐怖小说看多了。” 咬着牙,我什么也没说。在这个时候不能在杜碧佳面前表现出什么,不然她更是要拿我的把柄。 我开了门,因为刚刚在电梯时的惊吓,让我手抖个不停。门一开,她们两人都后退了一步,似乎里面非常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没有拉开窗帘,而且很久没有清扫了,有很多的灰尘。 老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就住这地方?” “什么这地方,这是我家。”我有点不高兴了。 杜碧佳倒来不及嫌弃我的家,四处查看,想找何凡丽。我也跟在后面,生怕她玩什么花样。 被子里果然有一个人,长发都露在外面,看来是没有被我们给吵醒。 我得意地望着杜碧佳,哼,一口的屁话,现在怎么样,人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和我没有关系。 杜碧佳似乎也迷惑了,但她的表情更多是高兴,她用手去摸那一头长发,然后轻轻地说:“丽丽,我是碧佳。” 她轻轻地扯着那头长发,我忽然清醒:何凡丽哪里有什么直直的长黑发,她一直都是烫得非常像洋娃娃的圈发,而且还染得金黄,这不是何凡丽!那是谁,谁会睡在我家里?! 我来不及阻止,只见杜碧佳轻轻一扯那头发,一颗人头就滚了下来,一直落到我的脚边。我被吓惨了,忘记了思维,直盯着那个人头,那个人头的眼睛也直望着我。 杜碧佳的惨叫比我更响,老二比较大胆,一把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没有头的洋娃娃,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大,而那个人头是娃娃的,头发也是它的。 何凡丽为什么要放这么大一个娃娃在床上,那么这些日子里,睡在这张床上的真的不是何凡丽?我早晨一般都没有看到她,可是,昨天夜里我见到的人又是谁,还有今天早晨她真的出了门。 我也迷糊了,杜碧佳跑来撕打我,然后说:“杨惠,你把丽丽藏哪里去了,你这个巫婆,臭婊子,不要以为你了不起!” “易明,一定是易明干的。”我清醒过来说,一定是易明看何凡丽纠缠他,而把何凡丽给杀了。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杜碧佳的眼神足可以杀人。 “易明,哪里有什么易明?” “就是我们学校从前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姓易,一定是易洛的哥哥,他一定是来报复我们了!” 杜碧佳似乎真的发狂了,她冷笑着说:“易明,易洛,杨惠,看不出你真是一个编故事的好料子,你现在还对我编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易洛根本就没有任何哥哥姐姐,她一直都是独生女。” 杜碧佳抱着那个没有头的娃娃,紧紧地,然后对我说:“告诉你,杨惠,我再也无法容忍你了,我们已经在你的陰影下活了这么久了,今天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算是易洛来复仇,也不是我们,是你,因为易洛是你一个人杀的,与我们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然后把那个洋娃娃抱在怀里,喊着:“杨惠,把何凡丽还给我,她是我最爱的人,看在我们如此相爱的份上,把她还给我,我不会和任何人去乱说的。” 我惊恐地望着老二,杜碧佳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外人面前说出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一定是疯了,我怎么没有看出她和何凡丽是一对恋人,女同性恋。 怪不得何凡丽会来深圳等她,她们要一起出国。但是,这又关我什么事情呢? 但是,我头痛了,因为易洛,这个名字像一个诅咒的封印,忽然引出我的回忆。 那一年,我们都还年轻。 初一的学业很轻松,我们刚来到一个新的校园里,对一切都感觉到新鲜,我们都想做这个学校里最亮的星星,而这个学校最亮的星星却一直都不是我,而是易洛。 那个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女孩,唱歌的时候,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裙,站在最前排领唱,作文一流,跳舞也那么的棒。 她是我的同桌,我看着自己心仪的男生给她递情书,通过我的手,我看着她光彩夺目,衬得我灰头土脸。 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就想去杀她,那不过是一个意外。 夏天是那样的美丽,我和何凡丽、杜碧佳在教学楼的陽台上看着星空,抽着烟,那是我们第一次做坏孩子,学着成长。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易洛看到了,但是,让我难过的是,她也在抽烟,而且姿态比我们优美得多。 虽然我与她是同桌,但是,我们却彼此并不理睬。在她要离开天台的时候,对我们投来的眼光是那样的不屑,也许是那个眼光激起了我恶作剧的心理,我故意大声对何凡丽和杜碧佳说:“有没有听过笔仙,我们来玩笔仙吧!” 易洛也停住了脚步,显然她对我们的游戏有兴趣。我与何凡丽表演着这个平常玩腻的游戏,关键的时候,我使了一个眼神,何凡丽知道怎么做了,她装成了鬼上身,目光呆滞地向我扑来。 我尖叫着往那个女孩的方向逃跑。在黑夜里,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挥动着四肢对她跑来,而后面跟着一个形如僵尸般的散发女子,那个平时高傲的女孩吓坏了,拼命往后退,脸被吓得扭曲,而我的心里得到了一种强烈的报复的快感,更是往她身边跑去。 然后,我听到吱的一声断裂,天台上就空了,什么人也没有了,干干净净,而下面传来一声闷响。 天台的栏杆已经老化锈穿,经不起那女孩后退的重量,断裂开来。她掉下去,我与何凡丽呆呆地站在天台边,心跳到嗓子眼里,想象着楼下那个女孩的惨状,却十指紧扣,已经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我们都罪不致死。 六 罪不致死的意外 老二听着我的解释,一边安慰我道:“那件事情真是意外,杜小姐也是因为担心朋友所以口不择言的。” 杜碧佳似乎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事已经过去多年,而且我们都在场,确实无心,看着老二也不说话了。 我们在沙发上静静地呆着,要我仔细回忆何凡丽的一举一动。 我怎么去回忆?杜碧佳认定是我藏了何凡丽,可是,我要藏一个女人做什么,我对女人又没有兴趣,难道要和她争风吃醋?你当我疯了。 幸好有老二在那里静静地给我力量。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地想我的老公,这个时候如果他能回来那应该有多好啊。 就在我疯狂地思念我老公的时候,忽然电话铃响了,我跑去接,动作很夸张,心情是雀跃的。 果然是老公的声音,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安慰,我为我自己刚刚对老二有一点心动而感到很是内疚。但是,老公却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我,工程提前完成,他就要回来了。 我简直是喜极而泣,想和所有人分享我的快乐。我握着话筒转过身去,对沙发上的两个人说着:“我老公要回来了。” 我看到那两个人惊恐至极的眼神,他们都站着,而且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 我反应不过来,心里还是那样地开心,话筒里的老公已经在和我说要带什么礼物给我。走了这么久,我一直都认为我老公一定在外面迷失了自己,可是,这一刻,我的感觉如此甜蜜。 他爱我,他要回来了,我的一切噩梦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何凡丽,易洛,杜碧佳,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幻觉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的新生活就要来了。 忽然我感觉不对劲,我回过头去,只见杜碧佳和老二都已经走近了我背后,而且呼吸很急促,我有点害怕,握着话筒,然后问:“你们怎么了,想干吗!” 我听到杜碧佳用那种害怕的发颤的声音,从嗓子眼里一个个挤出来的字。 她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我老公啊,我不是说了,他说他要回来了。” 有一个声音,那样的可怕,一字一句地钻到了我的耳朵里。杜碧佳慢慢地说:“可是,你的电话线是断的。” 我转过头去,随着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果然看到一根断线,这个电话线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断了。 话筒马上变得没有声音了,我对着话筒拼命地喊,想证明这不是错觉,可是已经不可能有回音了。 我站在电话旁拼命地喊,感觉像是掉到了无边的地狱,而且还在不断地下落。 老二抱着我,把我拖回到沙发边,然后,他过去检查了一下电话线的断处,他站起来,声音虽然安抚,但也听得出害怕: “已经断了至少两个月了,不是新切的。” 两个月,可是,每个星期我都能从这里接到我老公从埃及打来的电话啊!我对老二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电信局里查。” 杜碧佳说:“那除了你老公还有没有人给你打过,你有没有打出去过?” 回忆上来了,是的,除了老公的电话,再也没有人给我打过,而我也一直是疏于与别人联系的,更不可能用电话打出去。 我想到了何丽凡,是的,她用过电话,我看到她总是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当时我还心疼过电话费。 我叫嚷着:“何丽凡,有何丽凡就可以证明一切了!” 杜碧佳恶狠狠地盯着我。 老二忽然用很同情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们已经查过了,你的电话已经很久都没有用了,根本没有人打进来,也没有人打出去。” “我们”,我的头脑一下子就蒙了。 什么叫我们,老二到底是谁? 只见老二从怀里摸出一个证明,上面似乎是那种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证件:警察。哈哈,我气极反笑,我就想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掉到我的头上,一个长得如此英俊的男人会跑到我的咖啡店来做店小二,原来是来查我有没有犯罪。 老二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有点不好意思。他解释着说:“我也是工作,为了找你失踪几个月的丈夫!” 我老公,我老公不是去埃及了吗? 他继续解释道:“我们查过出境记录,你老公根本没有出过国,而在国内我们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我们找了很多地方,也调查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最后看到他是在这个大厦的电梯里,我想他应该是在家里,但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在家里,无法来明查,只好派我做卧底,趁来你家吃饭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但我一直也没有找到。”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无间道这样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老公去哪里了,如果他没有去埃及,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家,还有,我每个星期接到的国际长途又是谁打的? 我的脑子都要胀开了,可是,杜碧佳却坐不住了,她冲到我的房间里,四处乱翻,似乎在找何凡丽的藏身之处。我坐着不动,拼命地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好好的平静的生活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杜碧佳一无所获,她又向我扑来。我几乎麻木,无力去思考,也不知道闪躲,老二护着我,这个时候还要护我做什么?什么证据都已经表明,我是个骗子。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叹息,那样的熟悉,眼我在mp3里听过的声音一样让我感觉到寒意。 就是那个声音,从我的卧室里传来。我顾不上害怕,拼命地冲到那个房间,对着声音的来源处跑去。那声音转化成了歌唱,是那样清脆的戏曲,又唱得那样的凄美。 是从我的被子里传来的,我用力地拉开被子,下面没有声音,还在下面,我把被子下所有的衣服扔到地下,居然还在下面。我想把厚厚的床垫拉开,老二上来帮忙,杜碧佳也来,我们拼命把床垫抬起来,床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失望至极,老二和杜碧佳的脸色更难看。 谁都看得出,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地方藏人,衣柜里,墙壁上,床底下。但是,我忽然在立起来的床垫上发现一个线头,这个床垫是这样的好,这样的豪华,不应该有这样粗糙的制工,我气愤地一扯那个丑陋的线头,像拉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我听到背后一声尖叫,有人倒了下去,我的眼前也发黑。随着线头慢慢地扯开,床垫中间裂开了一个口子,口子里慢慢显露出一张脸,那是我最爱的脸,他正静静地立在床垫里,在海绵中间,睡得像一个婴儿。他的皮肤很干燥,但唇角还是那样的富有弹性。他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手紧紧地握着周围的海绵,我想拥抱他,但那一层层的海绵却是那样的坚定,把我们隔开。 我疯狂地亲吻他的唇,回忆从我们的唇间透露出来,他的笑,他的眉,他的一举一动,他温柔的拥抱,他给我开了咖啡馆。只是回过身来,他却抱歉地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们不适合。” 我记得我是微笑的,趁他转身的时候用水果刀从他背后捅进他的心脏,那拳头般大小的心脏,怎么能盛得下那么多的爱情。我的爱情已经溢出了他的体外,流了一地,那血涌出,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布满了整个天空。 我没有告诉他,我真的非常脆弱,脆弱到已经无法承受没有他的日子。 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爱上一个脆弱的女子是危险的,如果你决定不爱她的话。 没有千秋万载的爱情,可是,我却可以拥有永远的肉体。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用强酸溶解掉他被我温柔地掏出来的内脏,把骨头折下来烘干,把尸体一寸一寸地烘干,再割开床垫把海绵掏出来填到他的肚子里,细心地缝好。他已经完全风干透了,可是,这是多么精美的一个肉体,永生的,不会腐烂的,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我是怎么忘记这个过程的?我是怎么就忘记了?我是如此地爱他,我抱着他无法动弹。老二过来拖我,拼命地拖我,于是,露出了一只美丽的手。 那是多么美丽的手,手链杜碧佳一定能认得,那应该是杜碧佳送给何凡丽的定情信物吧!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杀掉何凡丽,也许是因为她曾经睡过我的床,压在我心爱的男人身上,还不停地告诉我,有人在摸她。 她是如此的美丽,但又是如此的愚蠢,我怎么可以原谅一个睡在我老公身上的女人,又怎么可以原谅她的自以为是,一个变成标本的人如何去抚摸她那肮脏的身体? 或者吧,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的老公。我忽然发现他眼角有一块桃红色的印迹,没有关系,这是易洛的标志,易洛的脸上就有那一片桃花的印迹,而且易洛喜欢唱歌,她是戏剧世家,如果她没有死,一定是一代名伶。 我看着这尸体被老二从小小的床垫裂口拖到这个世界,感觉像是婴儿再一次钻出母亲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是尸体,而来到了世界才是一个生命。 老公笑了,我听不到婴儿的哭泣,但看到了笑。 如果每一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生与死的态度,那将多么美好。 老二陪我进了公安局。杜碧佳被送到医院,当她醒来看到何凡丽那美丽的标本似的身体,她又一次昏过去了。 为什么要如此地悲痛欲绝,床垫里的人都已经新生了,拥有了我们都无法知道的生命形式,无法拥有的永恒。 老二在进公安局大门刹那对我说:“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没有回头,一个男人如果心仪一个女人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会发颤。 但我是一个疯子,疯子可以表现得与众不同。所以,当老二叫来了精神病医生鉴定我时,我没有对他露出感谢的表情,我一直都是那样的镇定冷静清醒,但精神病医生却说我是典型的精神分裂。 我在黑暗中会变成一个恶魔,而我在光线上可以变成一个对黑暗一无所知的纯洁女子,拥有太多的美德,比如说会写字,有才气,懂得去与人交谈,还会微笑,有半眯的眼睛。 他们认定我的体内有两个灵魂,一个是黑一个是白,所以叫精神分裂。 他们说我在不断地自我催眠,何凡丽在来我家的第二天就被我杀掉了,而且根本就没有易明这个人,那只是我用来安慰自己的。 那个在沙发上打电话的何凡丽是我的幻觉,我的自我催眠,那个在盘着脚看电视的小孩子是我自己购的洋娃娃,我砍了洋娃娃的头,正如我砍了何凡丽的头一样。 我不断地催眠自己去接已经不存在的老公的电话。在白天我极度思念他的时候,我就会在脑子里听到他的铃声,在断了的电话线里,我在与自己对话,活在自己的美梦里一定非常地爽。 我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但我并不知道这两个灵魂是不是对立的,我无法想象体内有两个人在交战,但我确信,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是深爱着我的老公的,不然我不会在变换着身分的时候,还疯狂地想念他。 我进了精神病院,被重点看护起来,灯光照着我的眼睛,从不同的地方。我没有影子,像是手术室的照明灯,照得我没有任何办法显示出我的黑暗。 日子就是那样过着,闲上来的时间,我开始写作,写我自己的故事,我把写在病历本反面的故事都递给前来看我的老二,我们总是不交谈,有时候他给我带一杯咖啡来喝,我知道是他自己磨的,果然十分香甜。 护士们对我不错,因为我在这个病院里比她们还像正常人,她们会在喂我叫药的时候,偶尔说说自己的情感困惑,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烦恼,不管美丑。 我总是试着低头去寻找自己的影子,却再也找不到黑暗的自己了,我想和她交谈,因为我是那样的寂寞。 结局 市郊,一辆公车停稳,下来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她进了本市的精神病院,这是她的实习生涯。 她很认真,又聪明能干,很快被调去值很轻松的夜班。每个病人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她只负责看门。 但交班的护士交待,不论如何千万不要打开一个叫512的病房门。她好奇地看过512的病人,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很有礼貌,对自己微笑,温暖的笑,在桌子边写什么东西。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精神病人?她不解。 那是一次意外的断电,忽然眼前一黑,她拿起电筒往电表那边走去,心里并不害怕,她在学校见多了死尸,已经麻木了。 经过512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写字。停电了还能写东西,这个病人真是比较疯,但精神病院里什么事都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往前走,但那个沙沙声似乎在吸引着她,她太想进去看看那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声音像是扯出了她所有的好奇。 只要过去,偷偷地看一眼就是了,病人都已经吃了安眠药,这个沙沙声也许只是梦游。 她向着512的房间慢慢退回去,黑暗里,只听到那钥匙清脆的撞击声和那沙沙的写字声织成一张密密的网。 她的眼睛慢慢地向那个小孔凑过去,她的手用钥匙缓缓地扭开了房间。黑暗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手电筒的光对着床照去,只见一个女人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光源下自己的影子,轻轻地说声:“好久不见。” 她吓得一颤,电筒掉到了地上熄了,周围传来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呼吸到一阵腥甜的味道,感觉自己的心口一凉,就慢慢地倒下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黑暗原来是如此的甜美和堕落,充满了诱惑。 保安在晚上12点看到一个小护士低着头快步地走出院门,路灯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保安奇怪地想,怎么有人有这么鲜活的影子? 那影子舞动着生命的光芒,正飞快地奔向黑暗。 蚕女娃娃 宁絮的父亲意外而丧生,宁絮的母亲隐藏了真相。 宁絮在摆着各式的玩偶娃娃的小摊前驻足,她死拽着一个白马皮玩偶不肯松手。宁絮母亲只好把玩偶买下,借以代替宁絮逝去的父亲陪女儿玩耍。 宁絮向娃娃许愿希望父亲能和自己一块庆祝生日。殊不知这是一个蚕女娃娃,能帮助拥有者带回任何思念的人…… 一张海报在卖着各式玩偶娃娃的摊位桌前晃着,一只小黑狗突然从参加游园庙会的人群钻出,一口咬下海报后就在原地撕咬玩耍,不到两秒一张海报就烂得彻底。顾着摊位的店员是个穿着一般的吊肩背心便宜的牛仔裤,一头短发活泼的女子,她只是斜眼瞧了一下也没去管。 小黑狗看店员没有管,于是变本加厉地把海报给咬得更烂。随后意犹未尽地往桌上正在卖的娃娃瞧去,很快地看中一个身披白马皮的玩偶娃娃,看店员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于是悄悄地咬了下来。 当它咬着娃娃想钻回人群时,斜眼正好瞄到店员正瞪着它,一人一兽就这样对看着。小黑狗突然转身,马上钻进人群飞奔而去。店员见状,马上丢下摊位追了上去,口里还大骂着:”死狗,给我回来!” 小黑狗身躯小而灵活,只见它在人群间随意左右穿梭,因此惊吓到不少路人。不过后头的店员也不是省油的灯,看人群间有缝就钻,钻不过就推。还把好几个人给推倒,但是她连一句道歉话都没说,还对路人撂下话说: ”不要挡路,滚开。” 无故被打扰玩兴的路人,想抓人理论,但是一人一狗早消失于人群中。只好无奈地在朋友扶持下站起身,随手拍掉身上的灰尘,继续享受庙会的热闹。 小黑狗一路狂奔至一处人稀幽静的地方,停下来回头看着身后追来的店员;而店员也停下来喘着气说: ”死狗,再不还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黑狗对着店员一笑,便拔腿往店员冲去。店员看了大乐道: ”想打架是吧,算你有种,来看看谁比较强。” 小黑狗冲到店员前跃起,店员也往空中的小黑狗身躯踢出右脚。小黑狗虽然身在空中,不过当它搭上店员的右脚瞬间,整个身体就顺势翻上店员的右脚上,并且高速地沿着右腿爬上去。 店员感觉到右脚踢空,心里正觉得奇怪时,看到小黑狗居然像武侠漫画一样,爬上她踢出的右脚冲来。想赶紧缩脚换拳却来不及了,小黑狗已经冲至她面前,并且用力地把后脚甩至店员眼前。 只来得及看到有一小团东西从小黑狗的后脚飞出。紧接着眼睛一股剌痛,疼得让店员闭上眼,泪水也跟着狂泄而出。 。该死,你这个混账居然泼沙子,等会看我怎么教训你。”店员一边揉眼睛一边怒骂着。等她再张开眼睛时,小黑狗已经窝在一个小男孩的怀里撒娇。 “不可以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否则揍你喔,小芬。”小男孩教训着小黑狗,不过玩偶娃娃却不在小黑狗的嘴里。 店员看向跟小男孩一起年龄一样大的小女孩,玩偶娃娃就在她的手里把玩着。店员走上前想把娃娃拿回来,但是小女孩却把娃娃藏至身后不肯还给店员。 “絮絮,那是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一名全身穿著黑色服装的妇人见状,急忙过来弯下身劝说着,但是小女孩一直摇头硬是不给。 妇人没办法,只好对店员说: ”对不起,请问我能不能买下来,我这女儿脾气很倔,一拿到喜欢的东西就不会放手。” 听到对方要买,店员马上堆起微笑地说:”没关系,这原本就是要拿来卖的,一个只要一百五。” 店员接过妇人从皮包拿出足够的钱后,蹲下来对着小女孩说: ”这是蚕女娃娃,能帮你带回任何你思念的人喔。” 店员说完就转身离开,离开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小芬一眼,小芬却是吐着舌头对着店员露出微笑。而这时来了五个年轻人,跟店员刚好错身而过,他们看到小男孩抱着的小黑狗,开心地围过来。 “是这只狗耶,我就说它一定住在附近。”一名戴着厚重眼镜的年轻人得意地说。 “请问你们是……”小男孩的母亲——璇玲,看到一群年轻人围过来便上前询问。 一个带着红色鸭舌帽的年轻人上前说: ”不好意思,我们在路上看到这只狗跑过去,所以来看看是不是前几天救我们的那只。” “救了你们?”璇玲疑惑地看着年轻人。 一位一头乌黑长发披下至腰的女孩上前说:”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在这附近露营,这只小狗来找我们要烤肉吃,然后来了一群强盗想要抢劫,却因为我们的烤肉香引来一只巨狼。虽然强盗逃跑了,但是巨狼想吃掉我们,幸好这只小黑狗奋勇地跟巨狼打了起来,我们才逃过一劫。” 璇玲这才点点头地看着小芬,小芬则是继续跟小男孩撒娇。而小女孩的母亲走过来问: ”张太太,有什么事情吗?” 璇玲回头说: ”喔,没什么事情,徐太太。是几个年轻人来跟小芬道谢的。” 徐太太听过璇玲说小芬怎么救了他们的事情,所以理解地看着那几个年轻人,却意外觉得眼熟说: ”咦,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啊,是师母!”年轻人一看到徐太太,纷纷敬礼说: ”因为老师找我们来他的家乡玩,我们原本想先在附近游玩,等老师忙完才去拜访。只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徐太太脸色转悲,眼角泪珠打滚地说: ”是啊,也没想到只是去实验室看看学生的进度就发生意外。幸好那只狼死了,否则真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人。” 一位带着圆边眼镜,褐发披肩的女孩说: ”抱歉,让师母想起伤心事,那请问令嫒还好吗?” 徐太太摇头说: ”现在宁絮还小我怕她承受不了,我打算等她长大后再跟她说。” 众学生们看着正在玩娃娃的宁絮点点头说:”那师母多保重,我们今天要准备回去了。” 和学生们道别后,徐太太便牵起女儿的手准备离开,这时她突然手捧胸口,神色痛苦地蹲下身。璇玲看见了,赶紧过去关心问: ”你还好吧,徐太太?” 徐太太从皮包拿出一罐药,拿出一片药丸直接吞下去,等到感觉良好后起身说: ”没事,只是心脏的老毛病,吃了药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璇玲点点头,劝她多加小心后便目送徐太太离去。接着她也带着桦辰打算回家,看着还在玩耍的小芬,实在很难想象那天的情景。而且她都不知道在这乡下地方的郊区居然会有研究所,那头巨狼就是研究所不小心放跑出来的实验品,如果没有小芬,真不知道那天会变成怎么样。 想归想,反正丈夫已经死了,巨狼则被研究人员带回去,还给自己一大笔赔偿的费用。看来还是先在这里生活一阵子,等到丈夫的兄弟淡忘了这件事情后再回城里。 徐太太带着女儿回家,就先帮女儿洗澡换衣服。一起看她最喜欢的卡通影片后,便哄着女儿上床睡觉。 “妈咪,爸爸怎么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宁絮天真地询问着。 徐太太呆了一下说: ”爸爸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一可能会很久都不回来了。” 宁絮听了,很不高兴地说: ”不要,人家的生日快到了,人家要爸爸回来帮我过生日,人家要爸爸啦!” 徐太太无奈地劝说爸爸会回来帮她过生日,好不容易才哄着宁絮入睡,悄悄地掩上女儿房门后,就默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墙上的结婚照回忆着。 “湘婷,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美,连杨贵妃、西施的细胞都没有你的美丽,所以嫁给我好吗?”虽然他想学人家浪漫地跪着求婚,但是话语却让人感觉不出任何浪漫成分,可是就因为是他,所以才会就因为那句话被骗去结婚。 湘婷痴痴地看着手上结婚戒指,嘴里泛着淡淡的微笑,但是随着一颗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接着整个人变痛哭失声。而胸口也随着情绪隐隐作痛起来,但是跟心伤比起来还要淡薄多了,让她完全没有注意。 隔天一大早,湘婷在沙发在醒来,想来必定是昨天哭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湘婷到浴室梳洗,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布满泪痕的脸颊,心里苦笑着。他生前明明就一直交代自己情绪不要起伏那么大,如果现在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又会大骂她一顿。 可惜现在再也听不到他的骂声,真希望待会一开门就能听到他的低声抱怨,而之前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做梦而已。可是湘婷梳洗完毕,打开浴室的门,看到外头空无一人,心里又开始泛起酸楚的痛苦。 “妈咪,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坏蛋欺负妈妈,那就叫爸爸去把坏蛋赶走。”宁絮的声音从身边发出。 湘婷赶紧擦掉眼泪蹲下身对着女儿微笑地说:”不是的,没有坏蛋欺负妈咪,只是沙子不小心进了眼睛里面。来,妈咪做早餐给你吃。” 女儿很乖巧地吃完早餐,见妈妈没有其它吩咐,就到客厅自己一人玩起昨天买到的娃娃。湘婷怜爱地看着女儿,心里想着,为了女儿现在不管再苦都要坚持下去,否则就没办法面对亡夫了。 湘婷换好衣服对宁絮说: ”妈咪现在要出门办事情喔,你乖乖在家知道吗?” 宁絮点点头后面目送湘婷出门后,就继续玩着娃娃,这个少女娃娃做得很漂亮,尤其是身上披着的马皮都犹如真的一般滑顺。宁絮摸着马皮想起昨晚那个姐姐说的话,觉得这个娃娃很有趣,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带爸爸回来呢? 于是宁絮便对着娃娃说: ”现在我最想念爸爸了,你能不能带我爸爸回来呢?” 湘婷刚跟保险公司谈好一切事项,虽然说这是场意外,不过这次意外真的很特殊,因此保险公司花了很多时间作确认,直到刚刚才答应付钱。湘婷看着手上的支票,虽然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想忘却那份悲伤,还是去找个工作让自己忙碌一点比较好,也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回到家,还没进到家门就听到女儿嚎啕大哭的声音,以为宁絮发生什么意外。湘婷急忙开门冲到客厅去,却只见到女儿坐在客厅哭泣着,而四周除了有些凌乱以外,看起来却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样子。 湘婷蹲下身询问宁絮说: ”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地方痛?” 宁絮使劲摇头说: ”不是,是娃娃跑出去了,娃娃跑出去了。” 听着女儿模糊不清的童语,湘婷一时间搞不清楚宁絮说的娃娃是什么。不过想到昨晚的事情,才恍然地说: ”你说的就是昨天买的蚕女娃娃对不对,怎么了,不见了吗?” 宁絮仍是摇头地说: ”不是不见,是跑出去了,我要它帮我找爸爸回来,它就跑走了。” 湘婷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大概她是玩着娃娃不知道丢到哪去,所以就说娃娃跑走了吧。之后湘婷花了好大的劲才哄着宁絮上床睡觉后,才喘口大气坐下休息,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这几天辛苦的湘婷才有了些许的安慰。 不过当湘婷想到自己工作以后,应该会很少腾出空来陪女儿,那明天找工作之余就买一些娃娃来代替自己和老公陪伴女儿吧回到卧室,湘婷疲惫地躺到空荡荡的双人床上,心里感到一阵空虚,也许自己也需要买一个大娃娃陪伴呢。 铃!铃! 隔天一大早,湘婷被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她伸着慵懒的懒腰后,便接起床头边的电话说:”喂!这里是徐公馆,找哪位?” 当湘婷听到电话里头所说的消息,原本还有些许的嗑睡全部都被惊跑: ”什么,不见了!好,我马上过去。” 湘婷一挂上电话就马上起身换衣服,而宁絮似乎也是被电话吵醒,来到湘婷的房门口问: ”妈咪,你要去哪里?” 湘婷温柔地微笑说: ”妈咪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今天要乖乖在家喔!妈咪回来会带新娃娃给你。” 宁絮听了开心地说: ”好,絮絮一定会乖乖在家。” 听到女儿认真的保证,湘婷放心地拿起皮包就冲出门去,而宁絮也如她自己说的,乖乖地呆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宁絮来说大概是看完三个卡通的时间,正准备等第四个卡通开始时,突然门铃响起。 宁絮按照母亲的指示,爬上对讲机的椅子,拿下对讲机问: ”喂,这里是徐公馆,请问你找谁?” 熟悉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宁絮吗?是爸爸回来了,快点帮爸爸开门。” 宁絮开心地伸出手指就想案下开门键,但是想起爸爸曾经交代过的事情,于是继续说: ”爸爸,我问你喔,天空洒盐小可宁,下一句是什么?” “嗯乖,还记得爸爸交代的事情。下一句当然是,未若柳絮因风起。”对方答对了问题,宁絮开心地打开门让父亲进门来。 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进门来,宁絮马上跳下椅子想冲去迎接,但是父亲却阻止说: ”先不要过来,爸爸身上脏脏的,会沾到絮絮身上,等爸爸洗完澡再抱抱好吗?” 宁絮点头说: ”好,絮絮会等爸爸洗完澡再抱,爸爸快点洗澡。” 父亲微笑地点点头,便拖着一身泥巴去浴室洗澡,而宁絮则是按照往常先帮父亲关门。不过关门时,她看到那个披着白马皮的娃娃倒在门外,这才知道父亲原来是娃娃带回来的,于是很开心地把娃娃抱起来。 不过当她抱起的时候,看到娃娃手里抱着一只手,不解为什么,关了门便跑去浴室门外找父亲说: ”爸爸为什么我的娃娃会抱着一只手啊?” 刚要进入浴室的父亲说: ”喔,那是你的娃娃啊!那是爸爸的手,被坏狼咬掉了,刚刚在回来路上又不小心掉了,她帮我捡回来的,待会要好好谢谢她喔。” 宁絮大力地点头说: ”嗯,我会的,那爸爸你的手拿去。” 父亲接过手臂说: ”那能不能再请絮絮帮个小忙,帮爸爸去妈妈的梳妆台那边拿针线包过来?” “好,我马上去拿。”宁絮点头后就跑去房间拿东西。 接着父亲便拿着针线包和手臂进入浴室,而宁絮则好奇地问: ”爸爸,你的肚子怎么跑出一些灰灰白白的东西?” 父亲边脱衣服说: ”那是肠子,因为爸爸被坏狼给抓破肚子,原本有人帮忙缝起来了。但是刚刚爸爸为了赶路又破了,所以爸爸才要用针线缝起来。” 宁絮了解后,听到浴室的冲水声,于是便先去客厅等着,因为爸爸说过他洗澡的时候不可以吵他。等到宁絮看完两个卡通后,父亲才洗完澡,穿着汗衫边缝着肚子上伤口来到客厅。 宁絮这才开心地扑上去紧紧地抱着父亲说:”爸爸,欢迎回家。” 父亲小心地不让针刺到宁絮,并且抱住她说: ”絮絮,在家有没有乖乖地听妈咪的话啊!” 宁絮举起双手有如欢呼地说: ”有啊,絮絮天天都很听话喔!爸爸,你的手臂缝得歪歪的,好丑。” 父亲看着自己整个歪一边的手臂说: ”啊!爸爸真的很不会这些事情,要是妈眯缝就好了,对了,妈咪去哪里?” 宁絮摇头说: ”我不知道,妈咪说有事情就出去了。” “嗯,那爸爸就和你一起等妈妈回来。”父亲抱着宁絮坐到沙发上。 宁絮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 ”爸爸,你还要去忙?” 父亲微笑地说: ”不忙了,以后都留下来陪絮絮,这样好不好?” 宁絮开心地跳起来欢呼说: ”好耶,这样爸爸就可以在家庆祝我的生日了。” 父亲轻轻地点头微笑着,看着女儿开心地在客厅里跑着,心中泛起不可言喻的幸福感觉,希望这一切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湘婷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她刚刚才去过殡仪馆一趟,因为工作人员通知她说丈夫的尸体不见了,让她惊恐万分地冲去查看。等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来调查了,由于偷尸体的事情在乡下地方很少见,所以查了很久都没有消息。 而湘婷的脑袋从头到尾都是空白一片,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想要偷她丈夫的尸体。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丈夫去世的消息,难道现在还要她接受连丈夫尸体不见的消息吗?连续来的噩耗,让湘婷感觉如果再来一个坏消息,她肯定会马上发疯。 开门后,湘婷听到女儿开心的笑声不断传来,疲惫的身心马上就恢复了一半,大概是在看很有趣的卡通吧。愉快地关上门,湘婷把刚刚买到的大熊娃娃先藏在背后,悄悄地走到客厅,打算要给宁絮一个惊喜。 “絮絮,来看看妈妈给你买什么?”湘婷一到客厅就马上跳出来亮出手上的熊娃娃。 “咦?妈咪回来了,爸爸你先等一下,我去找妈咪。”听到女儿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湘婷感到奇怪地把熊娃娃从脸上拿下来,客厅空无一人,连电视都没有开,那女儿是在哪里玩。 转头一看,刚好看到宁絮从房间跑出来,原来是跑到房间去玩了,露出温柔的微笑说: ”你怎么跑到爸爸妈咪的房间去,有没有乱动东西啊。” 宁絮没有回答,则是拉着湘婷的手说: ”妈咪,娃娃带爸爸回来了,你快来看看。” 湘婷有趣地想着,大概是在哪找到娃娃了,还顺便找到其它东西,以为爸爸回来了。因此湘婷笑笑说: ”好好,妈咪就跟你去看。” 可是当湘婷来到房间门口,看到里面那熟悉的身影对着自己微笑招手。当场脑筋一片空白,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就昏倒了,隐约中可以感觉到有个有力且冰冷的手及时扶住她倒下的身躯。 当湘婷醒来的时候,感觉她正躺在坚强的臂膀中,模糊的视线看去是那个令她几夜梦回的身影,不禁地流出两行眼泪哭诉着: ”擎天,我想你想得好苦,为什么那么快就走了,留下我们母女俩要怎么过下去?” 那身影无奈却又很温柔地抚摸着湘婷的头发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像这样随便离开,我怎么能舍得全身细胞都比西施美丽的女子呢。” 听到当初求婚的话语,一股幸福洋溢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细胞。让湘婷感觉更加晕眩,想一直睡在这个梦中不起来。 不对,刚刚明明是回到家,被女儿拉到房间,因为看到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在房间里,所以才昏倒,而现在她又是被谁这样抱着? 湘婷迅速地弹起身体,惊恐地回头看着对方,而对方却展开温柔的微笑看着她,还伸出缝得歪斜的左手说: ”这几天你太累了,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擎天!你怎么会在这!?不对,你到底是谁?”擎天已经死了,这是湘婷多次到殡仪馆确认过的事情,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擎天,绝对不是。 擎天疑惑地说: ”是我啊!湘婷,怎么不记得我了,我们结婚八年多了,你不记得了吗?” 湘婷死命摇头说: ”不对,擎天已经死了,你绝对不可能是擎天。你到底是谁,伪装成我的丈夫想做什么?” 擎天看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抬头看着湘婷说:”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起来我好像真的曾经死过。不过没关系,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对啊!爸爸回来准备帮我庆祝生日,妈咪怎么不高兴呢?”不知何时出现的宁絮,在一旁拉着湘婷得手说。 湘婷却只是惊恐地看着她们,身躯也不断地后退,心里想着要赶快逃离这个诡异的人。而擎天以为老婆又不舒服了,伸出手想抓住她免得她摔下床,湘婷却挥手用力打掉伸过来的手,使得原本就缝得歪七扭八的左手打得脱线,挂在臂膀上晃啊晃。 这个情景让湘婷这几天累积的情绪承受到的极点。胸口激烈地狂跳后,接着就传来剧烈的疼痛,使湘婷整个意识被疼痛冲击化为空白,整个人便抱着胸口倒了下去,而擎天也顾不了掉下的左手,马上拿起湘婷的皮包寻找药瓶。 好不容易找到药瓶,但是只剩一只手没办法打开盖子,于是擎天便用双腿夹紧药瓶,转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打开,并且拿出一粒药丸出了。可是当擎天抬头望着爱妻的时候,发现她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 擎天赶紧扶起爱妻的身体,把药丸硬是塞进湘婷的嘴里,但是不管过了多久,药丸始终在湘婷的嘴里没有吞下去。而湘婷的身体也在擎天的怀里,逐渐地冰冷起来,擎天用着悲伤和自责的眼神看着湘婷。 “爸爸,妈咪又睡着了吗?”不了解生死的宁絮在一旁天真地问。 擎天苦笑地说: ”是啊,她这次将会永远睡下去不再醒来。” 宁絮听了大为紧张地摇着母亲的身体说: ”不要,妈咪!我不要你一直睡,我要你醒来,我要你醒来帮我准备生日宴会。” 看着女儿紧张的样子,擎天没办法只能先把爱妻的身体放下,然后走出房间想着该怎么跟女儿解释生死的问题。但是他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女儿喊着: ”妈咪醒醒,娃娃,你也帮我叫醒妈妈。” 擎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地回头,接着看到…… “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喔。”宁絮极力地邀请着桦辰,而后者则是回头看着璇玲。 璇玲微笑地点点头,桦辰才开心地对宁絮说:”好,我一定会去玩,到时候我会带大大的礼物给你。” 宁絮开心地点点头,而璇玲微笑地对宁絮说:”你妈咪最近好吗?” 宁絮高兴地说: ”妈咪很开心,因为爸爸回来陪她,所以两人一起帮我准备很棒的生日宴会喔。” 璇玲点点头,心里想着,真不知湘婷何时才会把真相告诉宁絮呢?不过看宁絮那么无忧无虑的模样,也不忍心说什么,于是要宁絮回家的时候小心一点后,就和桦辰进入家门内。 而宁絮蹦蹦跳跳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远远地看到父亲和母亲一站在家门口迎接她。于是便加快脚步上前,狠狠地扑在父亲的怀里,反正他的手臂妈咪已经缝好了,再也不会掉了。 “爸爸,妈咪,我跟你们说喔,我邀请好多朋友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喔……” 灵异档案之痴母 夜,漆黑,风,狂怒,头顶卷雨的乌云,巨浪般翻滚,一条闪电划过天空,大地瞬间宛如白昼! 狂风暴雨中,周逸飞一身白色的雨衣,鬼魅般站在景湖春苑25号别墅门口,雨水不断从帽檐落到她额头上,又顺着脸颊滑进脖子,一阵冰凉! 为她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保姆的摸样,衣着朴素,只是神情木然还有些冷冰冰“是周小姐吧!” 周逸飞点点头,拎着行李,随她进门,“我是这家的保姆红妈,周小姐先自便,先生一会儿就下楼了!”说完,不等她答复,红妈便径自离去! 好奇怪的人,周逸飞心中暗想,偌大的客厅灯光幽暗,环顾四周,奢华极致,富丽堂皇的装潢,超级名贵的真皮沙发,茶几不知用的何种稀有木质,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茶几下陈铺着澳洲来的皮毛地毯,墙边架上摆着各类瓷器玉器、文玩古董,想来每个都是天价,不过她对这些没有研究,也不感兴趣,唯独一件她认得,就是摆在最边上的,那尊不起眼的石雕观音像,如果她没看错,那是罗布泊深处才有的蛋白石,极为稀有,看石材之细腻,颜色之瑰丽,最低价值千万! 正出神之际,突然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心脏骤然一抖,窗外树影摇动,正承受风雨肆虐,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后背徒然升起一阵寒意! 半个月内,这个城市已经有两个高官三个富豪死于非命,几个人的死都十分离奇,凶手极其残忍变态,是将活人用利器剁成一节一节的,经验丰富的法医,鉴定不出是何种凶器,警察在现场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来判定凶手是如何接近重重保护的被害人,甚至找不到一个指纹或和人有关的东西,一切迷一样! 像这种匪夷所思的案子,公安内部会交给神秘调查科,周逸飞便是这个组其中一个成员,这个案子,已经让各级领导极度震惊,省里已经封锁消息,只让公安内部秘密调查! 她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在她看来,不过是又遇到一个智商比较高的凶手罢了! “逸飞,你来了!”突如起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楼上走下来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周逸飞走到近前,面前的人,着实吓了她一跳,“表哥,你~” 这个男人是她的表哥刘凯,一个星期前还荣光换发的他,此时却身形消瘦眼窝深陷,面色青白,满眼血丝和黑青的眼圈,好像多日没睡觉了。 他是这个城市的几大富豪之一,三天前,他在夜里被什么声音惊醒,醒来后便看到,偌大的玻璃窗上,写着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同其他几人被杀前的征兆是一样的! 刘凯邀她坐下,随即佝偻起身子,十分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头“表妹,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死!”他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表哥,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周逸飞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刘凯抱着她一阵颤粟! “表哥,有我在这,你不用害怕,先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醒来后,我还有事要问你!”周逸飞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刘凯点点头便躺在沙发上,他很快睡去,周逸飞找到一条毯子盖到他身上,窗外的风雨闪电依旧没有停歇,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男人均匀的呼吸,他睡的很沉很沉,显然困到极致,看来他这几天根本就没睡过,此时的样子,让她十分无奈! 自从有钱之后,他便与亲属们都疏远了,和周逸飞还算有点交集,不过她早就劝诫过他,要多做善事,少些杀虐! 人一旦有了钱,就很容易变态,特别是这个刘凯,不禁喜欢搜集名贵罕见的古董文玩,更对稀有动物感兴趣,她知道他珍藏了许多不知名动物的皮毛、茸角甚至还有尸体标本,尝其肉,剥其皮! 他的这些行为都太残忍了,让她十分生气,多次警告他,万物皆有思想和灵性,要保护生态,可他从来都没听进去! 幽暗的灯光下,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案子的阅卷,“周小姐,喝杯热咖啡吧!”一个陰沉的声音,冷不丁的打断她! 周逸飞不由吓了一跳,红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噢,谢谢您!”她顺手接过! 红妈转身离去,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周逸飞若有所思! 眼睛移回电脑,随后从卷宗了解到,刘凯同几个死者的关联,一共有两处,一个便是本市的当红歌星叶桑,几人都与她有过绯闻,还有就是两个月前,几人一起去过云南,此外再无其他交集! 叶桑?云南?不知不觉,一阵困意袭来,她给刘凯掖了掖被子,便蜷在他脚下睡去! 一夜相安,她早起时,刘凯还在沉睡,红妈给她准备了早餐,她打电话回局里,说了相关事项,接着便继续守着刘凯,直到黄昏时,他才醒来! 此时,他整个人精神多了,用过饭,二人便来到书房,周逸飞直奔主题,询问他与叶桑的关系,和几人去云南后都做了什么,一件都别落下! 刘凯简单的说了叶桑,不过是相关金钱和肉体,再无其他,而谈到云南一行时,便有些支吾! “表哥,相关你的性命,你最好别撒谎!”周逸飞严肃的看着他! “我,我们只是去品尝一种没吃过的野味,还有~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随之埋了下去! “还有什么!”周逸飞的心提了上来! “表妹,我们不是故意的!”刘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接着道“我们那天喝多了补汤,便在树林里转悠,见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长的挺漂亮的,不禁都一阵燥热,为了刺激,我们就~就~”说完他的头缩进脖子! “有没有出人命!”周逸飞强忍怒气! 刘凯点点头,蚊子似得声音说“我们完事后才发现她早就没气了,流了很多血,事后,我们给了当地很多很多钱,算是把这件事了了!”他抱住头不再吭声! “你们~,那是一条人命,你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周逸飞气的发疯,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你真是无药可救!” 这时,门外传来红妈的声音,“先生,有两个自称是周小姐的同事,要见你们!” “先这样吧,这件解决之后,在说那个女孩的事情,今晚我同事陪着你,我还有事!”周逸飞说完便不再理他,径自走出书房,同楼下的同事会和,年长的是老何,年轻的是孙海! 三人凑到一处,周逸飞小声道“今晚我去会会叶桑,何叔在这守着,还有~”她附在孙海的耳边低语几句,二人会意的点点头,随即孙海转身离去! 紧接着她也走出门,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穿黑衣服的女孩子,正盯着这里看,一动不动像尊雕像,出于好奇,她走了过去,那女孩并不躲闪,直径迎上她的目光,周逸飞怔了怔,第一次见到如此灼热的目光,似是能将人烧伤! 面前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十分清秀,略显消瘦,只是那双大眼睛太迷人,似有无数颗星星在里面闪烁! 她看着周逸飞缓缓说道“他逃不掉的,一个母亲要为他的儿子报仇,这是劫数,她昨晚应该得手的,却被你破坏了,你多加小心吧!”说完那女孩便转身离去,留下周逸飞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在说什么,预言?警告?看着远处风一样背影,周逸飞心下又是一沉,这个案子越来越奇怪了,随即转身离去! 来到叶桑的住处时,天已经黑了,惊讶的是,一切太顺利了,见大明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她的助理保镖甚至家里的保姆,见到她都十分客气,像是提前知道有人到来! 有人带着她很快见到了叶桑,那是一个美的让人惊心动魄的女人,雪白的肌肤,一头卷着大波浪的长发,粗黑的眉毛,细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微扬起,小巧的鼻子,丰润的嘴唇,举手投足间,妖冶妩媚,一身白色丝质睡衣,修长雪白的双腿展漏无疑,性感的倚在在柔软的沙发上,身边一只雪白似狗样的动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瞧! “周小姐别客气,坐吧!”叶桑十分礼貌,随即夹起一根香烟,弯着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姓周?”周逸飞十分诧异! 叶桑微微一笑,“我不仅知道你姓什么,还知道你叫什么,而且还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周逸飞心里惊讶的程度在翻倍! “他们的死跟我无关,我跟他们之间,无非就是金钱交易,而且跟我有关系的可不只他们几个呦!”叶桑如此坦白与不拘小节着实让她佩服! “奉劝你一句小丫头,最好别管那事,他们实在该死,做了太多罪虐深重的事,老天都快看不下去了!”烟雾弥漫中,她眼神缥缈!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周逸飞狐疑的看着她! “嗤!”桑叶一笑,将脸凑近她,黑色闪着蓝光的眼里似有无数漩涡,透着无限神秘“我只知道还有两个人要死,刘凯是其中一个!” “你~什么意思!”周逸飞心下一沉,这个叶桑又是什么人,她和那个女孩说的话好像,她们究竟在暗示着什么,还想追问什么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但在她临走时,叶桑告诉她不是那个小女孩,因为他们身上都带着各种开光的辟邪法器,一般的超自然之物,很难近他们身! 回来的路上,她接到孙海的电话,一切证实了她的想法,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在电话里告诉孙海回来准备抓人! 回到别墅时,局里的人还没到,此时已是深夜,别墅竟漆黑一片,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门是虚掩的,她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正值盛夏,屋内却寒意十足,呼出的气体,都是一股白雾,此刻她强烈的预感到,一定出事了! 随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胸口不住的起伏,还是晚了一步,急忙打开手机的电筒,面前的楼梯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她看见,刘凯的身体和四肢被切成一节一节的肉块,散落在楼梯四处,这时,咕噜噜滚下来一个东西,到她脚边,是头颅,周逸飞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办案多年,也没从遇见过如此血腥骇人的案子,刘凯空洞无神的双眼,撑的大大的,有些夸张,面目扭曲的变形,嘴巴都拧到一侧耳后,显然生前受到非人的折磨! 楼梯口的不远处,趴着一个人,她急忙跑过去,是红妈,她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红妈,红妈!”呼唤间,头顶几个惊雷炸响,震的头嗡嗡作响,从小到大,她没见过这么响的雷声! 红妈幽幽转醒,流下两行眼泪,满脸的悲戚与不甘,随即狠狠瞪着面前的周逸飞“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要不是你多事,我就都杀光了,我要~杀了你!”说完,她一双如枯木般粗糙的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红妈,你~”周逸飞奋力挣扎,这时一个闪电带着火光从窗户射进屋里,所有电器一阵电光火石,顿时满屋火星飞溅,嘭啪作响,红妈突然松开手,直愣愣的向后仰去,屋内突然凭空刮起一阵旋风,似哭似嚎的呜咽着,随即顺门而出! 门外一个黑色的人影,像是早已等候多时,见此,忙追着旋风而去,周逸飞挣扎起身,也追了上去, 那股旋风直到临近的江面上,才消失不见,周逸飞朝人影看去,原来是昨晚那个黑衣女孩,这时,二人脚下的江水突然掀起十几米高的浪,浪花越去越远,二人都呆住了,随后几个烈火一般的闪电劈向江面,追赶那股浪花,不多时远处的江面上便燃起熊熊大火,那火光不住涌动起,是个圆形火柱,不时飞出江面几十米高,不知何物,“那是什么?”周逸飞目瞪口呆! “是红蚺!”黑衣女孩一脸淡然的回答! “红蚺又是什么?”周逸飞此刻一片茫然! “红蚺,龙的后代,只有传说,没人见过,古书记载,其肉,仙品,世间难寻,可解百毒,去百病,且延年,尤对男性极佳,这几个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云南有人见过两条红蚺,一大一小,堪称无价,几人出巨资请人寻找,竟真被他们找到了,抓了那条小的,活剥了皮,切了数段分食,那老蚺几百年修行,他们吃了他的儿子,它岂能善罢甘休,蛇类冷血,有仇必报,动了杀虐,它必遭天谴,来这,它抱了玉石俱焚之心!” “你怎么知道?”眼前的一切周逸飞实在无法相信! “我是个陰陽先生,你信么?”黑衣女孩眨着那双在暗夜里依旧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 周逸飞没有回答,远处江面的大火渐渐熄去,一切回归平静“看来明早又有大新闻了!”女孩狡黠一笑,转身离去!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周逸飞冲她的背影喊道! “我叫沃玛,放心,还会见面的,噢,对了!”沃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知道那东西为什么伤不了你么,因为你做过善事,有东西在保护你!” “呃!”周逸飞又愣住了,发生太多事,有些神经错乱,得好好缕缕,在抬头时,沃玛早已消失在夜色当中! 这时,一辆红色跑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极妖艳妩媚的脸“叶桑!”周逸飞一脸不敢置信! “上车吧!”叶桑妩媚一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周逸飞问道,此刻她不知道该不该用巧合这种常理,来解释她的出现! “我呀,嫌屋里太闷,出来散心,谁知这么倒霉就碰到你了!”叶桑又弯起细长的眼睛神秘一笑! 周逸飞突然觉得那双眼睛好熟悉,像自己曾经救过的那只小白狐! 回到刘凯的别墅,同事们早就到了,现场已经清理干净,有人告诉她红妈死于心脏病发作,并在沙发后找到晕倒的老何,还好他没事。 这时,孙海来到她近前,其实昨晚是指派他去调查红妈,他如实说道,红妈年轻守寡,一个人苦苦将独子抚养长大,而半年前刘凯同几个人合伙,包了个煤矿,而后煤矿出事,埋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红妈的儿子! 他们给每个家属一笔还算可观的抚恤金,算是了事,而红妈一直不相信儿子是意外身亡,一心想查个明白,但一直奔走无门,所以便潜伏到刘凯等人其中一家,果然让她知道,那次煤矿事故不是意外,是他们有意为之,为了骗一笔巨额保险金,此时种种证据指向红妈,而且她在每个家里都出现过,但现场却没有与她相关的指纹和脚印,而且以她的年纪,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力气去杀人,虽然缺少足够的证据,但我们实在无其他无痕迹可寻,上级追的还紧,我们只能将她暂时定为凶手! 周逸飞在江边目睹的一切,也未曾跟任何人提起,因为她始终没见到传说中的红蚺,只在整理刘凯遗物时,发现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条红色的巨蛇,清晰可见的鳞片,那鳞片在陽光下闪闪发光! 之后的半年里,在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了,此案自此封卷结案! 而周逸飞和叶桑、沃玛成了好朋友,沃玛告诉她,可能是母亲之间的惺惺相惜,老蚺才找到红妈,上了她的身~ 周逸飞还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有一天她独自在家看电视,一则新闻报道吸引了她,本市一领导被自己家的风水石砸成肉饼,当场死亡,随后身旁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是沃玛的声音“逸飞姐,电视上那个人就是最后一个~” 沉默凶案 一 夫妻被杀 医院的加护病房内,我和方斌相对而坐。 他患了一种恶疾,各个脏器上长满瘤子,医生说,这种疾病很罕见,国内尚无有效治疗方式,但我们还是拜托医生,一定要全力救治他。虽然,他是一个杀人犯。 知道我们这么做,方斌干涩一笑:“魏警官,谢谢你们这么做,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的表情很严肃:“就算我们不拜托医生,他们还是会一样救治你,救死扶伤是他们的天职,而抓人破案是我们的天职。” 方斌淡然一笑。 我掏出笔记本,做好记录的姿势:“你再说一遍,你杀害梁万春夫妇的动机。” 方斌侧眼看看窗外,接着缓缓转过头,说:“魏警官,我已经说了十几遍了,他们两个阻止我和梁小燕在一起,为了梁小燕,我只能杀了他们。” 我自然不相信,追问道:“就算他们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大可以找机会带梁小燕离开,没必要杀了他们两个,还采用了割喉的方式。” 对于我的说法,方斌表示认同,他耸耸肩,说:“或许我脑子短路了吧,当时和他们吵了起来,就一时起了杀心,杀了他们。” 方斌的淡然让我觉得恐怖。 最终,我还是没能从方斌口中得到任何新线索。 离开前,方斌惯例地问我同样的问题:“小燕还好吗?” 我微微颌首:“你放心吧,她很好。” 回到分局,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脑袋里回想着一个月前的那起案子。 一个月前,也是这么一个午后,有人报警称,某民房内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我们随即赶到,两具尸体已腐烂发臭,整个屋内臭气熏天。 死者是梁万春夫妇。 法医确定死亡时间超过了一周,死因均是利器割断喉咙而死,梁万春夫妇家中无物品丢失,但他们的女儿梁小燕却不知所踪。这个梁小燕不仅未成年,还是一个智障,不具备作案能力,紧接着,邻居们口中的方斌成了我们寻找的重大嫌疑人。 邻居们称,梁万春夫妇是一年前搬来的,他们夫妇人缘不错,加之照顾着一个傻女儿,大家都对他们礼让有加。三个月前,方斌也搬来这里,他性格孤僻,很少和人打招呼,不过他和梁万春夫妇走得很近,经常去他们家,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梁小燕,大家经常见他们俩坐在门口,大家都说他是个怪人,竟然和一个智障有说有笑的。 梁小燕失踪后,方斌也不知去向,有邻居回忆称,数天前,他见方斌开车匆匆离开了,当时副驾驶座上坐的就是梁小燕,时间就是梁万春夫妇被害的当天。 那是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随后,我们展开追捕,在外地警方的配合下,我们在青岛一处海滩发现了方斌和梁小燕,当时梁小燕正在海滩上尽情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喊:“小哥哥,小哥哥……” 而方斌坐在夕陽下,一边画画,一边默默地流泪。 本来,我们以为他会辩解的,没想到他看到警察赶到后,缓缓地说:“能让我画完这一幅画吗?” 那样子,淡定,从容,不带一丝慌张。 对于杀害梁万春夫妇的犯罪事实,他供认不讳,至于杀人动机,他的解释很牵强,起码我感觉不合逻辑。 他说他喜欢上了梁小燕,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梁万春夫妇不同意,杀人当日,他再次因为梁小燕的事情和他们发生争吵,最后激情杀人。 可他杀人后并没有带梁小燕四处藏匿,而是堂而皇之地去了旅游景点,他应该很清楚,这样做很容易被抓住,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方斌还有秘密,只是秘密在他心中,我不能掏出他的心,一探究竟。 在方斌归案后,案子进展得很顺利,后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只是方斌被查出身患恶疾,允许保外就医。 这期间,我每天都去医院探望他,问他相同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二 凶犯的秘密 方斌身上一定有秘密。 我决定从他的背景查起。方斌的老家在遥远的松林镇汤古村,一个我之前听都没听过的地方,那里环境优美,民风淳朴。 来到松林镇,我首先找到镇上的派出所,值班民警开着一辆旧普桑载我去了汤古村。 我们找到了村主任,听闻方斌杀了人,进了监狱,村主任一脸惊诧:“那孩子心肠那么好,怎么会杀人?” 我坐下来,听村主任继续说:“方斌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命不好,三岁的时候,他娘就跳河自杀了。” 我一惊:“跳河自杀?” 村主任解释说,方斌的父亲方玉山好赌,后来方斌的娘一气之下跳河死了,而方玉山不知悔改,继续赌,每次他输钱了,就把方斌关在屋子里毒打,直至方斌长大了,离开村子外出打工。 我追问:“那方玉山还住在村里吗?” 村主任叹了口气,说:“他已经死了,三年前死在赌桌上了。” 我微微颌首:“当时方斌回来了吗?” 村主任点点头,说:“我本以为他不会回来的,没想到他还是来送了赌鬼爹最后一程,整个出殡过程中,他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殡第二天,他就走了。” 我也没想到方斌的经历如此坎坷,在村主任的帮助下,我找到了方斌的发小唐哲,说起方斌,他似乎有很多话:“我和方斌算是一起长大的,村子里的孩子都欺负他,每次都是我替他出头,算是他的保护伞吧,他和我也是无话不说,虽然他爹是赌棍,还经常打他,但他挺乐观的,他喜欢画画,说长大之后要做一个画家。” 我忽然想到他被抓时的场景,当时他也在画画,而在方斌的住处,我们也搜出了很多画纸、颜料和画画的工具。 唐哲继续说:“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方斌有事瞒着我?” 我追问:“此话怎讲?” 他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过,方斌从小挺开朗的吗?那种状态持续到我们读小学三年级的暑假,那个暑假,本来我们计划去后山打野兔的,结果他被他爹带去外地打工了。三个月之后,他回来了,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总是莫明其妙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不说,我甚至用绝交威胁他,他还是守口如瓶。” 我又问:“之后呢?” 唐哲继续说:“那年冬天,方斌又跟他爹外出打工,一去又是三个月,他回来之后还是那个样子,坐在角落默默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变得沉默寡言,和我们也渐渐疏远了,直至后来,我们都出去上学了,他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再后来,我们就没见过了,我听村里人说,他外出打工了。 “三年前,他爹死了,他回过村子,当时我在外地,也没见到他,没想到他竟然身患绝症,还杀了人。” 谈话最后,我留下了联系方式给唐哲,并称如果再想起什么,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在离开前,我还通过村主任找到了方玉山的赌友,说起他,他们都直摇头,一个说:“老方这家伙一辈子就毁在了赌博上,好赌但运气差,逢赌必输,赌的老婆跳了河,赌得倾家荡产,不过这家伙也有一套,每年夏冬都外出打工,虽然不知道做什么,但赚得真不少,可没过多久就输光了。” 另一个说:“有一次,我们和他喝酒,开玩笑说如果他没钱了,就把方斌当做筹码,结果他竟然说,方斌不能卖,当时我还说这家伙什么时候疼爱起儿子了,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我追问:“什么?” 第三个人说:“他说,方斌是他的摇钱树!” 我一惊:摇钱树? 三 智障女孩 这次探访让我感觉方斌的神秘感更加浓重了,那些年的暑假和寒假,方玉山究竟带方斌去了哪里打工?又打的什么工?为什么方斌回来后会性格大变,从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这其中的玄机应该就藏在“摇钱树”三个字里。 摇钱树? 方斌到底怎么给方玉山带来金钱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晚上,我下班后,鬼使神差地想去方斌的住处找找线索,结果刚开车进了胡同,就看到一个手提公文包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梁万春夫妇家门前徘徊。 我将车子开过去,刚摇下车窗,亮明身份,他竟然转头就要跑,这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我下车,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上去,直接抓住了他。 分局审讯室内,他还坚称自己只是梁万春的朋友,后来在我的逼问下,他才说自己是来嫖娼的! 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一沉。 他说,两个月前,他和一个朋友吃饭,说起生活无聊,朋友问他想不想找点乐子,他一下子就猜到朋友想带他去嫖娼。朋友也承认,但他神秘兮兮地说,他帮他找的可不是一般女孩,他所谓的不一般,就是智障的梁小燕。 而嫖娼地点就是梁小燕的卧室,当时他和朋友过去,梁万春夫妇都在家里,在听说是熟人介绍过来的之后,梁父说,只要给钱,随便他怎样。那一晚,他把痴痴傻傻的梁小燕强暴了,他不仅没有感觉罪恶,反而觉得刺激,所以今天他再次过来找乐子,没想到遇到了我。 如果不是身后有监控,我真的想给他几记耳光! 随后,我拜托女同事带梁小燕去做了体检,体检结果让人意外,梁小燕有多次打胎经历,身上也有多处抓痕和伤疤,这也证明了对方所言非虚。 仿佛一张隐秘的网,突然被扯开一块,案件发展的急转直下让所有人咋舌! 如果梁万春夫妇逼迫梁小燕出卖身体,那他们的被杀或许就没方斌说得那么简单,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想和梁小燕在一起遭到阻挡而杀人,他极有可能是发现了梁万春夫妇的罪恶勾当,才动了杀心! 好心邻居帮助智障女孩? 故事突然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我拿那些人的照片给梁小燕辨认,她的尖叫证明了一切猜测,然后不停喊着:“小哥哥,小哥哥……” 我再次来到医院,方斌的病情仍旧没好转,反倒有恶化的趋势,见到我,他干涩一笑:“魏警官,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缓缓坐下,说:“方斌,我已经知道你真实的杀人动机了。” 他一愣,脸上的笑容僵掉了:“杀人动机?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发现了梁万春夫妇的真面目,发现了他们根本不是邻居眼中的老实人,他们禽兽不如,竟然逼迫自己的智障女儿出卖身体!” 那一刻,方斌的表情也验证了我的猜测,良久,他才开口道:“没错,我就是为了帮小燕报仇,所以才动手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杀了他们,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想任何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不是吗?” 原来,方斌搬来后不久,就敏锐地发现了藏在梁万春夫妇身上的诡异。 案发那天,方斌找到梁万春夫妇谈判,称自己掌握了他们的罪行,只要他们放梁小燕走,他可以守住秘密,梁万春答应了。没想到方斌转身的时候,梁万春竟然拿刀子想杀方斌,却被方斌杀死,接着方斌又杀了梁万春的妻子,带着梁小燕逃跑了。 事已至此,案件才真正明晰起来,没想到这起杀人案背后还隐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 四 失踪的孩子 一个月后,如果不是唐哲再打来电话,我也许不会再去过问有关方斌的事情了。 唐哲在电话里说,一次,方斌从外面打工回来,拿了个盒子去了后山,后来每次回来,他都会鬼鬼祟祟地去后山。 盒子?后山?那盒子里有什么? 我忽然想到方斌的性格改变,或者和这些盒子有关。 我匆忙地赶到了汤古村,结果遇到了大暴雨。 或许上天都在帮我一探究竟,暴雨过后,在唐哲的引导下,我们去了后山的林子,唐哲指着那片林子说:“我曾经跟踪他来过这里,他应该就把那些盒子埋在了这里。” 结果,我们并没有太费力气,就找到了被暴雨冲刷露出来的盒子。那是一个铁盒子,盒子已锈迹斑斑,锁也坏掉了,我直接将盒子拆开,本以为盒子里会有什么秘密,结果里面都是一些衣服、玩具和变质的零食,还有一个画本,上面画着很多孩子,有男有女。 唐哲有些失望:“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这些。” 虽然如此,我还是表示感谢:“不管怎样,谢谢你,我会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方斌的。” 回程的汽车上,我无意翻起那本画册,发现每个人物画像下面都有一个名字,还有时间和地址,这让我感觉怪异,当我浏览到后面的时候,竟然发现小女孩和梁小燕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下面的名字写着——李jiajia。 这女孩不会就是梁小燕吧! 回到分局之后,我立刻让技术科的同事扫描了这张图片,然后进行画像模拟,模拟结果让人吃惊,李jiajia和梁小燕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基本可以认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同一个人有两个不同名字呢? 我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可能经历了两个家庭,而随后的dna鉴定验证了我的想法,梁小燕和梁万春夫妇确实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梁小燕要么是被收养的,要么是买来的! 我根据名字李jiajia下面的地址联系到了当地的公安局,拜托对方查询2003年的失踪人口,在漫长的等待后,对方给出回复:在2003年8月,确实有一个失踪女孩叫作李嘉佳,他们试图联系李嘉佳的父母,却发现他们在孩子失踪后不久双双自杀了。 真是一个不幸的家庭。 这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梁小燕当年很可能是被拐走了,然后卖给了梁万春夫妇,或者辗转到了梁万春夫妇手中。 既然梁小燕是被拐卖的孩子,那么画册上的其他孩子也都可能是被拐卖的受害者,我立刻将画像和信息整理出来,向各地警方发出协查,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回复发来,大部分孩子被确认是被拐儿童,有小部分无法确定身份。 一个惊天秘密正在被揭开。 这么说来,这些孩子的失踪被拐和方斌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方斌病情恶化,必须手术,我和师父第一时间赶过去。 医生说,这次手术成功率很小,他们只能全力而为。 我知道,这是验证真相最后的机会了,在我的强烈申请下,医生答应让我和方斌交谈十分钟。 看着病床上的方斌,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心中的猜测,但为了那些失踪的孩子,我必须问清楚! 方斌见我来了,抖动唇瓣,虚弱地说:“好久不见了,魏警官。” 我坐下来,低声道:“方斌,我知道你即将进行手术,但我想要在你口中验证一件事。” 方斌微微颌首:“你说吧。” 我压抑情绪,说道:“你杀害梁万春夫妇,另有原因!” 五 残酷的真相 方斌仍旧不愿意承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继续道:“我去了你的家乡,找到了你埋藏的盒子,里面有很多孩子的用品,衣服玩具发带等等,同时还有一本画册,画册上有很多画像,每个画像下面都标有名字、地址和日期,对此,我一一核查过了,他们都是各地的被拐儿童,至今无人被找到。” 方斌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他咳嗽了一声,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 我说:“为什么这些失踪孩子的画像会在你埋藏的盒子里呢?你和他们毫无交集,但他们的失踪却和你脱不了干系!” 方斌的身体颤抖起来,我严肃地说:“因为你是引领他们去地狱的引路人!”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方斌彻底被震住了! 我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每年夏冬带你出去打工,不是干别的,而是利用你诱拐儿童!当年的你将这些被拐孩子的信息记下,是不是想着有一天寻找他们?” 方斌咳嗽得更厉害了,直至他平复下来,苦笑道:“魏警官,真相那么残酷,还是被你无情地揭开了。” 我看着他,感情复杂:“不管多么残酷,真相都不该被掩埋!” 方斌的眼神涣散下来,好像陷入了沉重的回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患上这种怪病,我想这是老天对于我曾经犯下罪恶的惩罚吧…… ”我爹……我爹带我进城,让我去找陌生的孩子,谎称自己迷路了,让他们给我指路。那些孩子对我没有防范心,于是……于是……“方斌闭上眼睛,好半天才重新开口。 ”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我爹的诱饵,帮他引诱落单的孩子。这期间,我也试图救过他们,但被我爹发现了,他差点将我打死,之后我学乖了,不再反抗,而是偷偷记下那些孩子的名字,被拐城市和时间,每次回到村里,就凭借记忆画下来,然后放进盒子,埋起来。 “那年冬天,我遇到了当时年仅七岁的李嘉佳,她对我很好,甚至还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我想要救她,又不敢,直至爹将她卖了,也就从那个冬天起,我不再和我爹出去,不管他怎么打我威胁我……直至过了几年,我离开了村子。 ”离开村子后,我就经常做噩梦,直至去年被查出患上这种怪病,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偷偷回了家,想服药自杀,却意外发现爹藏匿的小本子,那上面记录着那些被拐卖孩子的下家。 “那一刻,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我要找到那些被我引诱拐卖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名和地址都失效了,但老天还是眷顾我,让我辗转找到了李嘉佳…… ”当我意外发现梁万春夫妇道貌岸然,心如蛇蝎,竟然逼迫梁小燕出卖身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终于,我下定决心,杀掉了他们!“ 方斌说完沉重往事的的一刻,我蓦然明白了当时抓住他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淡然了。 纵然是他带那些孩子走入地狱,但他何尝不是地狱的同行者呢?只是他身上背负的痛楚太沉重了,一辈子都无法解脱了。 漫长的沉默后,他再次开了口:”魏警官,我能请你帮我三个忙吗?“ 我微微颌首:”你说吧。“ ”第一,小燕太苦了,我恐怕无力顾及她了……求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让她开心地生活,好吗?“ 我点点头:”我答应你。“ 他笑了笑,继续说:”第二,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希望你们能尽量寻找……“ 我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他的笑容越来越干涩,然后说:”第三……我想在手术之前听听小燕的声音,可以吗?“ 我的鼻子有些酸,然后拨通了疗养院的电话,接着电话听筒里响起了梁小燕的声音:”小哥哥,小哥哥,小燕想小哥哥了……“ 方斌一脸满足地说:”小燕,过两天小哥哥就去看你了,你要好好听话,听院长、护士还有魏警官的话。“ 梁小燕说:”小燕最听话了。“ 方斌几乎是气若游丝了,但仍旧说着:”现在小哥哥想听小燕唱歌,好不好……“ 梁小燕说:”小燕会唱歌,小燕会唱歌……“ 方斌笑笑,说:”那……你就唱一个《丢手绢》 吧……“ 梁小燕听话地唱了起来:”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那一刻,伴随着梁小燕的歌声,方斌缓缓闭上了眼睛,接着,监视器的心跳数字骤然变成了零,波动的心电图也化成了一条直线,然后是刺耳的——嘟…… 这时候,医生和护士也推门进来了。我的鼻子一酸,隐没了眼角的泪,默念道:你安息吧,天堂里没有罪恶和救赎了,你再也不用那么痛苦了,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悬念故事之天火 !” 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 我合上了电脑,一头栽倒在床上,但是缠绕在我心中的困扰却久久不能散去。 我是自由撰稿人,写文是我谋生的手段,这是种需要创意和灵感的工作。一旦没有了灵感,我整个人便会非常焦躁,特别是截稿日的前几天,心中的那种焦虑就更别提了。 今天还是没有灵感,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灵感了。 下周就是截稿期了,编辑已经连续催了几天了,如果再交不出稿,后果真是不可想象。但是这并不是我最头痛的,我最头痛的是我这个月的房租。 我并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但因为某个人,我喜欢上了这个城市,所以我千里迢迢搬来此地,在这里用最低廉的价格租下这间不大的房间。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似乎是圣诞,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种惆怅盎然涌上我心头。 为了寻找灵感,我穿上衣服,离开了家门。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荡,因为没钱,所以只能租用郊区的房子。这里有不少工厂,因为最近楼市红火,不少开发商盯上了这里的地皮,有些厂房已经卖掉了。但也有一些因为价格谈不妥而空闲在这里。 我知道,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一栋废弃的厂房,虽然是厂房,但是它和普通的房屋一般,是有窗户的,所以不少孩子们放学后就喜欢跑这里来冒险。我记得这里还曾经出过事故。似乎是个孩子没和家长打招呼,偷偷地和同学跑这里来玩,结果打闹中撞上了放置在厂房内的废旧机器,最后好像受了重伤。 我的脑海里突然在构思,如果将受伤一事写得再严重点,变成灵异事件,或许是个不错的题材。 一个地处郊区的废旧厂房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个年轻貌美的外乡女子,她被离奇地谋杀于这个狭小的房间。这个命案久久未能侦破,从此之后,附近乡村中流言四起,那名冤死的女子成了地缚灵,所有靠近这里的人都会成为她的复仇对象……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 昏黄的路灯在夜幕下发出微弱的光芒。细小的飞虫成群地围绕着灯光飞舞,路边,随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杂草,有些杂草都长得足有半人高了。 路上,未见一人,只有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较远处的路边。透过玻璃窗,车上似乎没人。 不知怎地,我忽然萌发了去那废旧厂房寻找灵感的想法。 在微弱的路灯照耀下。废旧厂房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墙面剥落,露出里面斑斑水泥的底色。厂房的玻璃窗上早已污迹斑斑,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鬼使神差地,我踏入了草丛中,卒卒的草丛擦过裤脚的声音,吵醒了正躲在其中休息的鸟儿,不少鸟儿发出了”唧唧”的呜叫,似乎在张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啪”的一声巨响忽然从头顶传来,巨大的声响将刚被吵醒的鸟儿全都惊飞了。原本还能勉强照亮四下的路灯,忽地一闪一闪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在我的视网膜上,残留着的一丝光点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灯泡坏了?”我诧异地站在原地,闲上眼睛,努力地使自己适应黑暗的环境。 这下,要看不清回家的路了。 不对啊,灯泡坏怎么会影响到这么多路灯?不止二盏灯,一整排路灯全都熄灭了。 一定是停电了。 背后,似乎有人!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股热气从我的身后喷向我的脖颈,在丝丝凉风拂过的秋天,这种热气更显突兀。 “谁?”我下意识地叫道,转过身,同时睁开了双眼。现在我的眼睛多少能看清距离自己半米内的事物。 可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小偷,我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机、钱包,都还在。 我舒了口气,但是忽然间想起,手机除了通信,还可以用来照明。 我掏出手机,用屏幕的光芒照亮了我前方一寸的距离。 在蓝色光线所能到达的范围内,只有丛生的杂草。 还要继续去探险吗?我迟疑地将手机屏幕照向了废旧的厂房。手机发出的光线所能照亮的范围很小,无论我怎么尝试,光线都无法投射到厂房里。 是否还要在今夜靠近它? 忽地,一个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闪过,闪向了废旧的厂房。我忙将手中的手机灯光打向他,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见鬼了!”我咕哝道。 平时靠写鬼故事谋生的我,如果真的像叶公好龙一般见着鬼了,那我会作何感想? 我又将注意力投向废旧的厂房。 正在我准备向它靠近时,厂房的窗户里忽然闪着红光,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借着这点点红光作为背景,我忽然看见厂房玻璃上贴着一张诡异的面孔。 那种诡异不是戴着面具面无表情的玩偶似的诡异,这张脸极度扭曲着,咧着嘴,像是在冲着我笑。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光线不是很亮,所以这张脸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番景象,正是方才我在脑海中所构思的那般恐怖女鬼的形象。只是不能确定那张脸是男是女。 我在给杂志写稿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前辈,他们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讲鬼故事的本身其实就在招鬼,其实写鬼故事的人比一般人更容易遇到鬼。想必,我今天便是遇到鬼了。 俗话说,迷信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遇到鬼的时候,最好还是赶快逃走! 我撒腿就往家跑,慌乱之中,我竟然一头撞上了不知是电线杆还是路灯的硬邦邦的东西。一路上磕磕碰碰,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身上不知多出了多少个乌青。 不知道是受凉还是撞到了鬼,我大病了一场。” 秦文俊缓缓叙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引得身旁的人面面相觑。 2 壁炉里,柴火发出了噼啪声。几个人围在木制的小屋内,互相依偎取暖。 穿着羽绒服的青年男子秦文俊将双手靠近炉子,冻得发红的双手在炉火前渐渐恢复了温暖。在他身旁的椅子七,坐着一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的男高中生陆震。他将外套脱下放在了椅背上,一只手却搭在紧靠着他的另一个女学生朱银燕的椅背上,朱银燕正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长发。这两人看上去是一对情侣。在离秦文俊不远处的地板上,坐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李明华,正无聊地抬眼看着玻璃窗外。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脑包,它的主人也是个高中生,名叫王可乐。看上去愣头愣脑的,正抱着怀中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在屋里到处转悠,像是在寻找无线信号。 屋里的座椅上,还坐着一个女高中生,梳着两条辫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拿电脑的高中生,她就是云梦,警察的女儿。 在屋内的角落里,铺着两条棉毯,上面躺着一名中年男子何文田。他受了伤,用手捏着一团纸巾捂着额头。 屋内的这几个人或是互相打量着,或者注视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刮过,鹅毛般大雪从天而降,屋外是洁白的银色世界,一辆中型巴士横躺在路上,渐渐被风雪所掩盖,融人了这个银色的世界。 屋内的气氛如同屋外一般寒冷,几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不语。暴风雪中死寂的木屋子里,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在炉火的烧烤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那个躺在地板上的中年男子正是中型巴士的司机,其他人都是他的乘客。 这趟巴士从a市行驶至b村,b村最近新开发了农家乐活动,吸引了不少游客。车上的这些乘客也是被农家乐免费旅游的口号吸引过去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当巴士在旅途中行驶了一半的路程,乘客们都昏昏欲睡时,突遇暴风雪,司机方向盘打滑,一个跟头栽进了道路旁的泥地里。 所幸除了司机受了点皮外伤外,其余乘客都毫发无损,只是受到了些惊吓。 车是不能再继续前进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时隐时现,极其微弱。众人下车后,看见了不远处的这栋小木屋,都不假思索地向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外表很破旧,但走进去之后便发现里面的陈设很完备,关上门后也不漏风。屋子独立在道路旁,不像是有主人的样子,但是屋子里面,壁炉、柴火、桌子和椅子,一应俱全。毯子是车上的,司机跟随乘客进到小木屋时,随身将毯子带了进来。 车上的这些乘客,自从上车就各自为阵,一路上未曾说过话,到了小木屋更是沉默不语。 小木屋里的气氛相当沉闷。 3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你到底在干吗啊?”说话的是朱银燕,她好奇地盯着抱着电脑的王可乐看了许久。 “我在找信号,现在手机信号不稳,但是如果能上网,我们就能找人救援了。”王可乐说道。 “车内没有无线电吗?”朱银燕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这破车,哪能有这东西,我们平时也都是用手机联系的。”何文田苦笑着掏出了他的手机,在刚才的翻车撞击中,他的手机摔了,外壳和机芯都分家了。 “那怎么办啊?”朱银燕娇嗔地说道,完全忘了刚才王可乐说过他正在想办法求救。 “没办法,就算叫到了救援,这大雪天的,人家也过不来。”秦文俊又捡起一块柴火,丢人壁炉中,”我看,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在这里等着雪停吧。” 几个人经过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又开始闲聊起来。 “看你们俩还是个高中生样,莫非是瞒着家里出来玩的?”秦文俊轻蔑地看着朱银燕和陆震,”我当年年轻的时候可不敢这样。” “随便评论别人可不好。”朱银燕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瞒着父母出游的年轻人。啊,年轻真好!”司机或许是想活跃气氛,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说道。 ”大叔贵庚啊?”朱银燕笑眯眯地说道。 ”贵庚免谈,今年四十五岁。” ”那正值壮年啊!是家庭经济支柱啊。”陆震不由得咂舌,”你这么开车,一个月能挣多少?” “家庭支柱?”司机仰头感叹,许久才接着说道,”我现在是单身。”他扭头看了看陆震,”怎么,你对我们这个职业有兴趣?也想做?” “我以前偷偷开过我爸的车。”陆震牛头不对马嘴。 “收入不高,也就三千左右,仅够维持日常生活。” 外面的雪依旧非常大,屋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好像还要等好久雪才能停。”秦文俊转身背对着火炉,”我们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吧。” “怎么打发呢?”朱银燕嘻嘻地笑着。 “谁带扑克牌了?”李明华走到秦文俊身旁,席地而坐。 屋内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都没带啊,那我们聊天吧。”李明华决定了。 “聊什么呢?” “你们喜欢聊些什么?啊,时尚除外。”李明华看着朱银燕和云梦,征求两位女生的意见。 “我随便。”云梦耸了耸肩。 “就聊聊自己经历中最有意思的事情吧。”朱银燕看了看陆震,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震似乎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没有理会她。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明华看了看秦文俊,”你先?” “我先就我先。”秦文俊也不推辞,缓缓地讲述了自己遇到鬼的恐怖经历。 4 “一点都不吓人。”朱银燕嘟哝道。 “给你。”陆震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个苹果,努力用袖子擦拭后递给她。 “咦?你从哪里找到的苹果?”李明华看着朱银燕手中的苹果,似乎有些馋了。 陆震冲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结果他的手指被王可乐的身躯挡住了。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秦文俊描述他的亲身经历时,王可乐已经把怀中的电脑放在桌上。 “啊,不好意思。”李明华站起身来,顺着陆震所指的方向,走到王可乐身边,轻轻地拍了拍王可乐的身体。 王可乐往旁边让了让,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大大的汤勺。 “你拿这个干吗?”李明华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往眼前的储物柜里扫去。没想到,储物柜里居然还放了不少东西,苹果、柿饼、过期很久的广告杂志、废纸、汤勺、小锅、锡箔纸、被撕去一半的报纸…… 李明华随手拿起一只苹果,红扑扑的苹果诱人万分。李明华忍不住将它拿到水龙头下方,想用水冲洗一下,不料水龙头里却流不出一滴水。 “真是的。”李明华嘀咕了几句,无奈地将苹果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见不是很脏,就放在嘴里咬了起来。 “不过没想到你是作家。我平时倒是很喜欢读推理悬疑类杂志的。”朱银燕冲着秦文俊微笑道,”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离奇的事,要说我的经历……”朱银燕的面部表情忽然陰沉了下来,悲伤的眼神透出欲哭的冲动。 5 朱银燕的叙述: “我出身于一个富裕家庭,差不多就是你们嘴里的”富二代”,只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我爸和别人合伙拥有了自己的精品店,他是副店长,他们的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所以经常夜不归宿。” “爸爸。”年幼的女孩抱着玩具熊目送着父亲远去的高大背影。 “怎么了?”父亲并没有回头看她。 “今天晚上会回来吗?”女孩怯懦地抱着一只长耳朵的大兔子毛绒玩具,看着父亲的背影。 “可能不会了。你要好好和阿姨相处哦。”父亲背着她说道,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哦。”女孩轻声应道,原本抬起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女孩父亲口中的阿姨是个乡下来的身材肥硕的中年妇女,她有一双儿女。虽然在女孩家当保姆,但她常常躲在厨房里,只是在吃饭时间才在女孩面前露面,更别提和女孩一起玩耍了。 女孩的母亲自从离婚后也未曾来看过女孩,原本就是因为外面有男人才离婚的她可能已经再次有了自己的小孩。 家里房子虽大,却空荡荡的,加上父亲嘱咐过不让女孩离开家,女孩很是寂寞。女孩的童年就是在一堆毛绒玩具前度过的。 家里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植被,父亲因为对母亲的背叛很是恼火。所以对母亲之前所种下的花草也不闻不问。渐渐地原本名贵的花草都被无名的杂草所取代。 女孩没事做的时候,就在花园里乱逛。 这里是她唯一的乐园。 有一天。女孩在乐园里发现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狗。估计是花园的围墙破了一个口,流浪的母狗从洞里钻了进来,生下了小狗,然后又跑了。 看见小狗,女孩爱怜地抱起了它,眼神中充满着同情。 我们都是一样的。 女孩偷偷地将小狗藏了起来,从每日的饭菜里省下一些给它吃。 小狗长大了,女孩也要去上学了。 说到这里,朱银燕忽然哽咽,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陆震忙在她身边安抚她,手不停地拂过她的背,轻轻地安慰道:”没事的,还有我,我在你身边。” “后来怎么了?”秦文俊不合时宜地伸长了脖子,继续追问道。 “后面的我来说吧。”陆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秦文俊不由得把脖子缩了回去。 “我认识朱银燕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我父亲是从事殡葬业的,生意并不好,所以请不起人手。我很小的时候就替父亲送货,比如花圈、花篮或是扎元宝用的锡箔纸。 那天,我在路上看见一个女孩牵着条小狗独自在哭泣。我一时好奇,上去一问,原来小女孩是背着家人养的狗,现在被家里人发现了,逼着她把狗丢掉。女孩于心不忍,所以独自哭泣。我一时心软,决定收留小狗,我把我家地址给了那个女孩,同时,我也得知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朱银燕。一来二去的,我和朱银燕成了好朋友,而小狗就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最近两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朱银燕说他父亲回家的次数多了,心情也变得不错了,于是来我这里的次数也少了。 狗的寿命是有限的,它已经不是小狗了,它进入了老年,听力不行了,原本陌生人一靠近,它就会警觉起来,但现在却要等陌生人走近,它才会注意到对方的到来。它的嗓门也没有以前那么洪亮了。就在我们商量着万一它死了怎么给它安排后事时,它却突然失踪了。 那周我父亲忽然接到了一笔不错的生意,不过需要出差几天,家里的店就留给我照看。我记得父亲还很高兴地对我说,等生意结束了,他会给我买我一直想要的笔记本电脑。 就在这个时候。它失踪了。 它是在我家寄养的时候失踪的,所以我负有很大的责任。” 陆震舔了舔嘴唇,房间壁炉里的柴火在熊熊燃烧,弄得整个房间很是干燥。 “我们发疯似的到处寻找,但是却一无所获。我们以为是它自知寿命将尽,不想麻烦我们,就独自跑了。这样想,让我们心里多少还有所安慰。可是,过了不久,我们在离家不远的水渠里发现了它的尸体,惨不忍睹。” 陆震的脸色也极度难看,一种扭曲带着极欲呕吐的表情,似乎并不愿回想那一幕。 “小狗全身都成了焦炭,像是被人放在火炉里烧烤过一般,早已面目全非。要不是它脖子上的刻着它名字的金属项圈,我和朱银燕都难以认出它。” “一定是我爸爸。”朱银燕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他发现我并没有丢弃小狗,所以生气地把小狗杀了。他是凶手,杀人犯!” “不,是杀狗犯吧。”秦文俊更正道。 “反正都一样。”朱银燕的眼神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居然会一提到”父亲”一词,就流露出这种神情。 “不过,你父亲肯定也后悔了吧,不然他怎么烧锡箔纸给它?”陆震说道。 “什么锡箔纸?” “哦,在小狗的尸体的附近,发现了一些银色的纸屑,和一些被烧焦的黑色纸屑。我认识那些纸屑,怎么说我也是在葬仪品店里长大的,没错,那一定就是锡箔纸屑。一定是凶手心有愧疚,所以给小狗烧锡箔纸了。” “我不认为他是这种人。”朱银燕不屑地别过头。 6 “王可乐,你还没好吗?”云梦看着王可乐。 王可乐将汤勺固定在门框上,然后抱着电脑在房间里不停地调试。 “还没呢,现在信号很弱,我抓不住,得想法将信号加强才行。” 李明华已经吃完了苹果,他将满手的果汁往衣服蹭了蹭,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屋外纷飞的大雪已经减小了势头,从窗内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很是美丽。 乘坐的中巴露出了小小的车顶,位置依稀可辨。 估计大雪很快就会停了吧,只要雪停了,总会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司机还躺在毛毯铺成的床铺上,但是他的表情变得非常悲伤。 “你不要紧吧,哪里难过?是痛吗?”秦文俊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事。”司机礼貌性地笑了笑,”这种小伤,休息一下就好。” “到雪停还有段时间,接下来谁来讲故事?”秦文俊看了看王可乐,发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于是又将目光转向云梦、李明华和司机。 屋内的几个人一片沉默。随后,李明华开口了,”我就来讲讲我打工的那段经历吧。” 那事发生在两个月前。 “李明华,有封你的信!”寝室的张同学将一封厚厚的信交给我。 “哦,谢谢你。”我从上铺爬下来,接过信。 我的眼皮依旧相当沉重,那是因为我昨晚打了一夜的工。 我撕开信封的口子,从里面抽出信纸。黄色的纸张摸在手里感觉相当粗糙。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文字。 我定神阅读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和前几封差不多,无非是说家中弟弟在学校继续用钱,希望我寄些钱过去。 其实我前几天刚给家里寄了一百块钱回去,这也是我省吃俭用从牙缝中节约下来的。 我的家境很贫困,家中还有个年龄和我相差十多岁的弟弟。我上大学的费用靠的是助学贷款,我的生活费全靠我自己平时打工挣来。文盲父母总是找人代笔和我通信。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大城市里遍地都是黄金。在他们看来。我打工挣来的钱足够自己生活了,应该还能补贴家用,所以在弟弟上学需要钱的时候,自然想到我这个哥哥了。 我倒也不是怪父母太偏心,不顾我的死活,谁家的父母愿意问还在上学的子女讨钱,他们也是被贫穷逼迫的,没办法。而我,作为家中长子,在经济上多少支援一下家里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打开钱包,拿出里面少得可怜的小额纸币,数了又数,五元,十元…… 我叹了口气,将钱又塞回钱包。 必须再找份工作,不然这个月的开销就成问题了。 我换上衣服,准备去校园宣传栏看看最新的兼职招聘信息。 在食堂附近的广场上,有一排蓝色的木板做成的宣传栏,上面经常会粘贴一些校园招聘启事。 很多学生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驻足观看,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我站在宣传栏旁看了许久,多是些发传单或是推销的工作,这些工作工作量大,但是收入却无法保证。父母在信中说,他们现在急需用钱,弟弟学校的老师已经多次催钱了。 得找个来钱快的工作。但是我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这时,有个男人上来搭讪。 那个男子看似不是校内人士,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问我应该上哪去发布招聘信息。 我指给他看。 男子很快明白了勤工俭学处的方位。但是男子却一脸犹豫地站在宣传栏旁,并没有急着去发布信息。 我一时好奇,就问了他。 男子终于开口告诉我,他有个儿子,午龄和我差不多大,最近给他找了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但是那小子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想要和朋友出去搞音乐。当父亲的狠狠说了儿子几句,儿子就不高兴了,表示死活也不愿去公司上班。男子就是为这事苦恼,因为这份工作他也是托人再托人的,来之不易,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男子希望能找个和他儿子长得比较像的同龄人冒充他儿子去上班,等他做通了儿子的思想工作后再换回来。至于报酬方面,男子表示不成问题,为了儿子,花再多的钱找个替身他也愿意。 只是,男子表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勤工俭学处的老师说。毕竟他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 我迟疑了许久,对男子的叙述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我更关心的是他所说的报酬。男子表示,除了正常上班该得的那份工钱外,他还可以额外付给替身一笔钱。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心动了。 “那个……”我问道,”你儿子长得怎么样?我可以做他替身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嘿嘿一笑:”我儿子和你长得差不多,应该能行。 “那么具体的工作内容。工作地点……” 我和男子谈妥了价。男子表示,他有信心一周之内就能劝儿子回头。 一周啊,一周我就能赚2000块,我心中无比地爽。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哪里去找? 7 “那家伙该不是骗子吧?”秦文俊说道。 “就是啊,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朱银燕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在陆震的劝慰之下,她总算是从小狗之死的悲伤中摆脱了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不太开口的云梦此刻也认真地说道。 见众人都不相信,李明华得意地笑了。 说实话,刚开始我也有些狐疑,但是转念一想,我又不是小姑娘,他骗我干吗?难不成还让我去做牛郎啊?何况,我现在正急需用钱,这份工作是上晚班,也不影响我白天上课,于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男子亲自开车带我去的公司。其实这是家不大的公司。在郊区别墅区内租用了一幢两层的民楼。听男子说这是某家企业的分公司。出来接待我的据说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他也没正眼看我,只是带着我熟悉了一下公司的环境。 整幢楼灯光昏暗,一楼的各个房间基本都打通了,里面堆满了各种箱子,房间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也说不清是什么气味。 然后他带我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是独立的办公室。每间房间的门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职位:总经理,副总经理…… 负责人将我带到我的单人办公室后,指着桌上一堆文件,让我用一周时间先把文件熟悉起来,然后他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搞了半天,我还叫不出那个负责人的名字。 桌上的文件内容很是深奥,法律奈条框框不仅难以理解,连阅读都会令人犯困。 很快,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后,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采,打开办公室的门,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上空无一人,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有人理我。肚子实在是有些饿,我便悄悄离去去吃些夜宵,但是令我失望的是,这附近一个夜宵摊点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一周内我几乎没见到别的什么人,除了那个负责人一直在我眼前晃荡,但是我转念一想,可能是上晚班的关系,见不到其他人也属正常。到了周五,那个男人来找我,说是他已经说服儿子了,现在来找我结账。 就这样,我一周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在办公室里熟悉那些看不懂的文件和趴在桌上睡觉了。轻轻松松地,二千块钱就到手了。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捧着个箱子回到了仓库。 “听起来很像是《福尔摩斯》里的红发会啊。”陆震似乎看过《福尔摩斯》,将里面的情节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你们怎么看?”一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的王可乐忽然问道。众人方从李明华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可王可乐说完这句话后,竟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了。只见他将汤勺从门框上取了下来,然后附上从橱柜里抽出的一张锡箔纸。 屋内的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任由他去。 屋外的雪比之前的更小了,或许再讲一个故事雪就会停了。 讲过故事的几个人看了看还没讲故事的云梦、司机和王可乐。 “你们谁讲?”秦文俊说道。 “女士优先。”休息了许久,司机身体似乎比之前好多了。原本受到了惊吓的苍白脸色现在也变得红润了。在熊熊燃烧的柴火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精神。 “好吧。”云梦倒也不推辞,”不过我要和你们说的故事并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而是一桩真实的还未破解的案件。” 8 “我是警察的女儿,我父亲是专门从事刑事案件的警察,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刑警。 两个月前我父亲接到了一起报案。 现场是在郊区的一栋废旧的厂房。 厂房像是刚失火一般。里面墙壁大部分都被熏得一片漆黑。 厂房里堆放着不少仪器,在其中一个仪器的后面找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经过法医检验,是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的尸体附近的机械有部分融化,地面焦黑的痕迹赫然入目,越是靠近妇女,地板烧得越是黑。在地面和墙壁各个角落,警察们发现了细小的金属屑末。 厂房外的铁门上有一把黑色挂锁,是很普通的那种,挂锁打开着,就这么悬吊在外面的铁门上。废旧厂房的房间内也有一个内插销。 第一发现人是附近的居民,他的小孩曾因偷偷跑到这里玩耍而撞伤脑袋,在他向媒体反映后,厂房负责人只是派人在外面加装了一扇铁门和一把大锁,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他对此很不满意,于是决定亲自拍摄一个短片,送到电视台给予曝光。因为生怕厂房负责人对他进行报复,他还特地去买了一台红外线dv机,趁夜赶到废旧厂房,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过了凌晨,夜色相当黑。黑色天幕上不见一颗星星闪亮。原本用黯淡光线照亮着道路的路灯不知为何全都罢工了。 第一发现人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废旧厂房处,举起红外线dv机。红外线成了他黑夜中的眼睛,可他却看见了惊骇的一幕。 厂房玻璃窗的缝隙里冒出滚滚黑烟,原本虽然不是很干净但尚能看透的玻璃窗。如今却被黑雾笼罩。 着火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赶紧拨打了119。 几辆消防车呼啸而来,消防人员破门而入,在一阵水槍喷射之后,屋内的浓烟终于散去了。消防人员例行要寻找着火点和失火原因。几名消防人员进了厂房,摁亮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刺眼的光芒划破了黑夜,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在屋内堆放着的一堆废旧设备后面,消防人员惊讶地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这下可绝对不是意外失火了,消防人员立马报了警。 按照一般推断,这应该是起自焚或是纵火杀人或是毁尸案。 无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两种可能性,这都是刑警的工作范围。 很快,刑警赶到了现场。 检查了第一发现人的dv纪录,警察发现厂房房门外的那扇铁门处于闭合状态,但是外面的挂锁却是开启状态的。第一发现人曾用脚踢了踢房门,但是房门纹丝未动。 后来,经过技术鉴定,证实厂房的房门内插销在消防人员撞破门之前,确实是插起来的。屋内所有的玻璃窗都是从内紧闭的,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挂锁的钥匙。换句话说,厂房处于密室状态。 尸检显示死者呈现活体反应,也就是说。死者是被活活烧死的。 死者的身份很难查明,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件和物品。勉强复原的衣服碎片显示她是从事夜生活的女子。于是警察便从酒店女郎、按摩女和发廊女这条线索开始寻找。 一个月之后,终于,一个酒店的妈妈桑说是她们酒店的一个小姐。不,与其说是小姐,不如说是大妈,明明四十多岁了,却硬是要上她们酒店应聘工作,妈妈桑起初不愿意让她当小姐,提出让她当清洁工,但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当小姐挣钱更多。妈妈桑绞尽脑汁想糊弄她,把她哄回去,于是就提出如果她化妆之后看上去能年轻十岁就录用她,没想到她居然办到了。最后,妈妈桑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了。 妈妈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的艺名是秋枝。 毕竟年纪比其他小姐大。秋枝平时的生意并不怎么样,但她倒也很有耐心,一点也不泄气,没生意的时候就坐在酒店的角落看着生意红火的小姐。 偶尔,她还是会有一两个客人光顾的,毕竟也有喜欢成熟口味的男人。 妈妈桑特别强调她的店不准许小姐卖身。或许是想撇清自己的嫌疑。 妈妈桑也不清楚,秋枝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金钱,她曾经问过,秋枝只是说家中急需,但也没详细说明。 妈妈桑的供词就到此为止了。其他酒店里的小姐也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 后来,警察根据死者的头颅骨架复原出死者的照片,发布到了电视上,目前还没有人出面认尸。 一个酒店女郎为何深夜独自跑到废旧的厂房? 警察便从她的生意方面入手,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问,最终查到了和她密切往来的男人。 关系最为密切的男子是华丽精品连锁店的副店长朱高骏。” “啊……”朱银燕突然叫了出来,”我爸爸!” 房间里的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爸爸,我爸爸不是这种人!” “等等。”秦文俊脸色剧变,”你说的那起命案,那个废旧厂房,该不是我说的那个……” “应该就是。”云梦和秦文俊确认了一番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关于着火点,最后怎么认定的?”朱银燕忽然想到了这个,”我平时看的一些小说里,关于着火的案子,都会有着火点及着火方式的认定,” ”没错,”云梦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整个房间里,实验室人员找不到任何的传统助燃剂,像是汽油、酒精什么的痕迹。倒是找到了微弱的粮食的成分,具体来说,是大米的成分。” “等等。”秦文俊举手问道,”大米发酵了不就是酒精吗?像五粮液之类的。” “很抱歉,没有酒精,警方所收集到的大米都没有发酵过的迹象,更没有酒精的存在。” “好吧,”秦文俊耸了耸肩,”继续往下说。” “关于着火点,更是神秘,从房间的燃烧痕迹上判断,主要着火点就是那个人或者她身下的某块地方。” “主要着火点?” “对,其它的着火点都是各自分散的,比如墙面、远离尸体的地板,不排除是来自主要着火点的火种播散到那边所致。” “由人体引起的火灾,莫非是传说中的人体自燃?”李明华喃喃自语道。 忽然,秦文俊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陆震看着他问道。 “我看到的那个忽隐忽现的人脸,莫非就是那个女人的?” 11 “哇……”何文田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居然把她当成了食物!” “我有一个问题,在警察发布死者照片时,你为什么不立刻去警察局?”云梦问道。 何文田双手捂着脸:”我要照顾我的女儿,直到上周,因为没钱动手术,她死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秦文俊疑惑不解。 “是私家侦探。”云梦道,”很可惜,你找的那个私家侦探以前和我父亲是同事,因为这是起刑事案件,所以他也告知了我父亲。在知道你为了找出事情真相,将大家诱骗至这条并非是通往b村篚小路上时,于是我和王可乐便决定也掺一脚。” 寂静小路上的木屋外,刺破天际的蜂鸣声由远及近。 铲雪车在前面开路,警车紧随其后。 从警车上跳下一个人,他就是云梦的父亲云青警官。 “何文田,你前妻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已经认罪了。但是你涉嫌诱拐他人,也要被问罪,跟我们回去吧。” “谢谢!谢谢你们!”何文田挂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平静地上了警车。 “谢谢你,云梦小姐。还有你们。”他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人,他们也都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无牵挂了。” “等等!”朱银燕厉声喊住了云青,”警官先生,凶手真的是……我爸爸和……” 云青默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换成朱银燕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她和陆震互相支持着,抱头痛哭。 “其实你还是很爱你父亲的,虽然他不管你。”李明华轻声说道。 秦文俊轻轻地朝他的背上来了一拳,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还用说吗,废话!” 即使再怎么不喜欢,血缘的力量也是强大的维系纽带。 12 又解决了一起案件。云梦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谢谢你们!”朱银燕虽然泪流满面,但是还是感激地对在场的所有人鞠躬致谢。 “去看看你父亲吧。”云青温柔地对她说道。 “我知道了。”朱银燕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可乐,走吧,回头我请你吃饭!”云梦拉着王可乐就往前跑,”爸,你买单哦!” 腊八惊雷 朱家村的村口,有一棵高大粗壮的古槐,村里最年长的人也说不清它是哪朝哪代哪个人栽下的。 古槐下,有间饼铺,是村里的年轻后生朱能开的。说起来,这朱能也是个苦命人,父母早亡,他靠乡亲们的救济长大,成年后,大家又凑钱给他开了这间饼铺。朱能也挺争气,守着饼铺,每日勤勤恳恳,除了赚出自己的花销,还能再接济村里的孤寡。 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北风呼啸,行人稀少,朱能天一黑就躺下了。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敲门声惊醒,忙披衣起床。打开门,门外竞站了个年轻女子。只见她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朱能也顾不得许多,忙把她让进来,又急急生火,做了热汤,并拿出几个饼让她充饥。女子喝了几口热汤,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顾上给朱能道谢。她说名叫青娘,去投靠亲戚却路遇恶人,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饥寒交迫,差点送了性命。说着,就要行大礼感谢朱能的救命之恩。朱能赶紧制止,当夜,为避嫌,朱能把床让给青娘歇息,自己在灶间坐了一夜。 第二天,青娘早早就起床,帮着朱能忙里忙外,眼神里竟有几分爱慕,朱能真是惊喜交加。晚上,他就去村里找到寡居的王婆婆,让青娘住在她家。就这样,青娘白天来帮朱能干些杂活,晚上去王婆婆家,也决口不提寻亲的事了。几日后,王婆婆找到朱能,说她探过青娘的口风,似乎是对朱能十分有意,“只是,”王婆婆犹豫了一下:“我看这青娘言谈举止不像贫寒人家的女儿,她对自己的来历也说得含糊,只怕其中有隐情。” 经过这几日接触,朱能早就对青娘爱慕有加,只怕自己配不上,听到青娘有意,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于是,去求了村里几位长辈出面,替他与青娘定下了这门亲事。婚期就定在几日后的腊月初八。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能一边忙着生意,一边抽空收拾装扮新房。青娘也留在王婆婆家里,为自己和朱能缝制新婚的衣裳。这日,朱能正忙活着,走进来个高高瘦瘦的老人,头发胡子都白了,看着却是挺精神。他要了块刚出炉的饼,却没吃,只放在眼前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只闻气味就饱了。闻了一会儿,他似乎挺满意,然后转头问朱能:“听说你要娶亲了?”朱能忙说是,老人皱了皱眉头:“你那个新娘子,我看不娶也罢。”朱能不高兴了:“为啥?”老人面容严肃:“只怕成亲之日就是你横遭不测之时。”这老头莫非疯了?朱能本想发作,看他年纪一大把,也就忍了,没搭理他。老头还不罢休:“那个青娘,实则是妖。”“妖?青娘若是妖,我不是早被她吃了?王婆婆也早被她吃了。”老头摇摇头:“这个妖不吃人,却专吸人精魄,哀不要,怒不要,惧不要,专等人心满意足自认为天下幸事尽在己身时才吸。你想想,你家贫无依,忽然天降贤妻,娶亲之日是不是你最心满意足之时?”“老人家,饼我送你了,不要钱了,也请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朱能听那老头说得越来越离谱,实在忍无可忍,将他推了出去。 转眼就是腊月初八了,这天古槐下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青娘被村里几个姑娘簇拥着送进新房,身着喜服的她更显娇美,朱能看着,真的是心满意足,只觉得自己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幸运儿,年少时受的那些苦楚都远得不值一提了。他伸出手,轻轻拉起青娘的手:“娘子,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青娘对他妩媚一笑,慢慢将身子依偎过来,朱能正心旌摇曳之时,猛然有人破窗而入,将他狠狠一拽。 朱能大惊,一看,正是那日来胡说八道的老头,他简直气晕了:“你!”老头说:“看看你的新娘吧。”朱能再回头,哪还有什么青娘,只见到一个青面鼓眼獠牙利爪的妖怪,却正穿着喜服,“青娘,我的青娘呢?”老头冷冷一笑:“她就是青娘。”朱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只见青娘,不,那妖怪,对着老头咬牙切齿:“老东西,你我各自修炼,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坏我的好事?”老头说:“你我都修炼不假,只是我做的是与人为善,你是害人谋命,本就是水火不容。再说,我日日闻这小哥的饼香,也算有缘之人,岂容你害他?”妖怪大怒:“论本事,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自寻死路,就怪不得我了!”说罢她伸爪向老头抓起,老头纵身跳出窗外,妖怪紧跟着也跳了出去。 朱能战战兢兢探头往窗外看。那老头果然不是妖怪的对手,没几下就落了下风,疲于应付。正在此时,猛听空中一声炸雷,一个火球直劈妖怪,是雷公来了。妖怪真不简单,闪身躲过。雷公自然不肯罢休,只听雷声滚滚,一次次劈向妖怪,妖怪东闪西躲,狼狈不堪。她恶狠狠地盯着老头,厉声高喊:“看来,今日我是难逃这一劫了,你也别得了便宜!”直扑向老头,老头打不行,跑得倒是快。妖怪一看追不上他,返身窜上了古槐:“老东西,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今日就和你的真身同归于尽!”那雷一个个炸在古槐附近,却奈何不了妖怪,妖怪仰天大笑:“看来,我今日是要托你这老东西的福逃过一劫了。”老头一咬牙,一跺脚,仰天喊道:“雷公,我请你来,就是除妖的,你莫冉顾及我,快快劈了那妖孽。” 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过后,古槐上腾起一个火球,妖怪发出一声惨叫后就没了声息,再看那老头,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一切风平浪静后,朱能哆哆嗦嗦走出来,只见一具烧焦的蝗虫的尸体落到古槐下,原来,那妖怪是蝗虫精。古槐枝干断落一地,树干被雷击穿,成了空心,眼看是活不成了。朱能号啕大哭,他恨自己没早听古槐公公的话,把他给害了。 从此,朱能每日做了新饼,必先供奉到古槐下,他记得古槐公公说过,喜欢闻他的饼香。几年过去了,王婆做媒,朱能终于娶了娘子。那一年的春天,古槐竟起死回生,抽出一枝新芽。此后数年,枝叶竟渐渐繁茂起来,终于又遮天蔽日。而朱能和他的子孙们,一直日日供奉新饼,从不间断。 短小鬼故事之阿呆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这样的一个离奇故事。 那是民国时候,有个叫阿呆的人,五十岁时还没有娶老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人丑。 一天夜晚,阿呆在家里乖凉,忽然间闯入了个相貌不错的女子,开口道,“我和一般人不一样,你要是答应我的话,在一年里,不许拜神,那么我就愿意做你老婆。” 这阿呆自然不会以为有这好事,拒绝了几次女子后都无果,女子没有走,依然重复这句话。 阿呆见推却不了就答应了,自此两人同床共枕,白天阿呆出外工作,女子则是在家做吃的,日子倒过得不错。 可是十个月后,有天阿呆听了邻居们的话说,多拜神能够得到保佑生个大胖儿子,于是乎就动了心,背着女子偷偷的买了香,纸钱,肉果,去间神庙拜了神。 晚上阿呆回到了家,那女子哭着看着他道,“你怎么能如此失信于我? ” “怎么回事?”阿呆莫名其妙的问。 女子惨道:“我不是人,是鬼,本来是想借你复活,不想你却拜了神,神的神力庇护了你,让我的生机就此断绝。”说着女子掀起裤子,只见膝盖以上是和人一样无异,膝盖以下则是白色的骨头,上面已经长了许多肉丝。 接着女子忽然之间惨叫一声,身上的肉肉眼可见的脱落,一下子成了副骨架,跌倒在地再没有动过。 阿呆看着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自己的老婆居然是个鬼,毕竟是同床共枕了十个月,早已经有了感情,心里很恨很后悔,啊的一声,泪流满面,抱着女子骨架痛哭。 因为接受不了打击,自此之后每天疯疯癫癫,口里满是叫着女子的名字,半年后就死了。 神奇的豆腐脑 民国,处处混乱,老百姓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西洲城外,一株百年的榕树旁,有一个人口密集的村落,叫做榕树村,村子依山傍水,是一块躲避战争的钟灵毓秀之地。 老王家就在榕树村,老王一条腿残疾,有点瘸,行动不是很方便。老王的老伴几年前离世,老王的儿子王拴子,眼看成年了,却游手好闲在游荡。 老王在老榕树下摆了一个摊子卖豆腐脑,日子勉强凑合着过。可今年,天大旱,农作物所收甚少,家家户户都艰难度日,老王种的黄豆几乎颗粒无收,这日子要过?能怎么过?老王陷入了困境。 一天夜里,黑黢黢的房间好不吓人,老王却辗转难眠,肚子饿的咕咕叫,隔壁房间的儿子却呼呼大睡,今天的伙食都被王拴子吃光了,可怜的老王饿得准备起来喝凉水。刚下床的老王觉得屋子有点不对劲,平日借着月光能看清房间大概轮廓,今晚却怎么也看不清,不仅如此,房间有轻微的叹息,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这事邪门,老王越听越害怕,赶紧钻进被窝把被子往头生一蒙,大气不敢出,心里祈祷天快亮,许久,一声公鸡的啼鸣声,打破村子的寂静。很快,一抹光亮盈泻四处,老王这才满头大汗的伸出头,地上一双破布鞋十分醒目的在他眼前,这不是死了的老伴的布鞋吗?不是老伴下葬被烧掉的布鞋吗?怎么会在房间里?老王下意识的跑出院子,一股豆腐脑的香甜气味直窜鼻孔,桶里面是满满的豆腐脑,框子里面还有豆腐,不仅如此,还有几枚野果,甘甜可口的放在在地上。 老王饥肠辘辘,三两下干掉几碗豆腐脑,又给王拴子留了些,肚子饱了之后,老王才开始疑虑,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屋子里面的破布鞋,是不是代表老伴的鬼魂回来帮自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可是明天呢?老伴的鬼魂会不会继续生产豆腐脑?老王没有多想,反正人穷命贱,罢了。 老王还是挑着担子出门做生意了,卖几个钱,好给王拴子娶媳妇。榕树下,老王佝偻着身子,等待村民来购买。说实话,收成不好,很多人都快接不开锅盖,为什么老王还可以卖豆腐脑?有人疑惑重生,但疑虑归疑虑,老王家的豆腐脑卖的出奇的快,老王很满意。 晚上,老王累的没有力气考虑任何事情,几乎粘床就睡,夜格外的宁静,宛如有温柔的手抚摸受伤的灵魂一样。天亮时分,院子里满满的豆腐脑在桶里,豆腐在框子里,野果放在边上,老王乐开了花,看来今后的幸福生活要落在死鬼老伴身上了,老王笃定的认为着。 挑着担子走了出去,这一天和昨天一样,后来的一个月,老王天天有豆腐脑卖,村子里面的人开始坐立不安,为什么老王家看起来风调雨顺,明明田地里的农作物颗粒无收。 有人觊觎就有人窥探,老王家开始被几个村民偷窥。夜里,天黑的如同浓墨铺染,根本看不透老王家的一切,好在一个叫李二的村民准备了一包萤火虫,农村里面的萤火虫个头大,明亮,只只飞出去宛如小蜡烛,萤火虫快速的铺开王家后院。这时,李二借助微弱的光芒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在院子里面忙活,那身影就像木偶一样机械的运动着,没多久,就做出了豆腐和豆腐脑。 李二认识王拴子,这背影不就是他吗?王拴子是榕树村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他为什么会劳动?而且原则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拴子居然能畅行无阻的劳动,黄豆从何而来,而院子里面生产豆腐脑的道具根本就没有使用,那么,拴子用什么东西做的豆腐脑?太过昏暗,李二等人看不清大概,看不清也有看不清的猜疑。 第二天,老王刚挑豆腐脑出门,就被李二等人围住,个个神情逼人,宛如讨债一般,老王郁闷了,乡里乡亲的,自认不曾得罪过谁,今日这阵势,让老王百思不得其解。 老王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几个村民一下子掀翻老王的桶,然后责问道:“我们颗粒无收,你却日日赚钱,说,你这些东西是丛哪里弄来的?” 原来是眼红啊,老王心里凉了大半截,看着满路的豆腐脑,态度坚决说:“无可奉告。”他坚决不能抖出老伴半夜帮忙的事情,否则家里闹鬼之事被人得知,那还得了。 可是村民不依不饶说:“你不说我们也知道,那是你儿子王拴子,半夜起来做的豆腐脑,蹊跷的是你儿子做豆腐脑时,不见黄豆,不见用过滤布,他是怎么做的?” 老王这下骇然了,明明就是死去老伴做的,怎么变成儿子做的呢?儿子可一直游手好闲,整天不是出去招摇,就是关着门睡觉,老王每天都在家里留着饭食才出门呢? 老王说:“你们弄错了,拴子怎么会帮我干活?”可老王下一步就想到,对啊,没有豆子,而且制作豆腐脑用品都发霉了。 老王拔腿回家,关上大门,村民这才四散,他们倒要看看,明天老王还拿什么贩卖,要穷都穷,一个都别想赚钱,除非是无偿施舍。 老王回到家,看见拴子正起床,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啃着野果,豆腐脑已经被吃完了,老王讨厌儿子这幅德行,径直过去,用力在凳子上面一踹,怒吼道:“王拴子,你整天好吃懒做,你想累死老子啊,”老王用力过猛,一条废腿站立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 王拴子暴怒而起,本来想反击老子的,可看到老王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突然笑了,他指着老王说:“爸,你好搞笑,哈哈。” 老王捡起木棒就往拴子身上扔,一边还呵斥:“我们都要饿死了,你还笑,有人说看到你晚上做的豆腐脑,看看你的德行,估计是你老妈不放心你饿死,才回家帮我们的。” 拴子,一边逃跳一边说:“你还好意思提我妈,你仗着自己有点文化,把我妈当人看过吗?她死了你才来后悔。” 老王被拴子的话哽了回去,对于老伴的死,他后悔万分,老伴命太苦,操劳一辈子,最后累死在田地里面的,而且生前总是对老伴呼来喝去,老伴生孩子还不给人家好好坐月子,才落下严重的病根子,人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当牛做马的干活,累死也是正常的。 半夜,屋子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老王这次不敢光顾着害怕,顾着等待明天的嗟来之食了。他蹑手蹑脚的起床,屋子的声音他怎么也捕捉不到来源,仔细聆听之后,原来微微之声竟然在院子里,老王又悄悄走到院子里,发现一个身影机械般的忙碌着,那不是拴子又是谁?老王看见拴子正在用忙碌,他用的是后山罕见药材豆子。 用手研磨,揉挫,兑水,挤压,他的手宛如钢铁坚硬,比工具还要敏捷,这是拴子吗?老王害怕疾呼:“儿啊,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拴子没听到似的,仍旧忙活着,那神情和死去的老伴一模一样,老王又上前去拍拍拴子的肩膀,结果拴子一个激灵,半晌以后才如梦初醒,拴子怔了半天,才甩甩头说:“我怎么在这里?我在干什么?”豆腐脑的半成品还没有完成,拴子呆愣愣的看着老子,又看看双手,再看看面前的材料。 这时屋子一阵騷动,老王父子赶紧进屋,发现那双破布鞋不翼而飞了,自从第一晚开始,老伴的破布鞋就一直停留在屋子,这说明老伴这么久的时间一直在家里?如今破布鞋不见了,说明老伴走了?老王心痛不已,这段日子老顾着害怕,老顾着等待早晨的惊喜,却不料,错失了和老伴相见忏悔的机会。老王没有豆腐脑可卖了,李二等人也消停下来了。 拴子明白真相后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在家修缮房屋,给老王做饭挑水。半个月以后,开始有人敲老王家的门,老王纳闷,平日他与别人甚少往来,今日太陽西边出来了,当老王开门时,一个身影立马跪在门外,磕头不止,这不是松树村的小麻子吗?小麻子十几岁,开口就是:“王叔叔啊,谢谢你啊,你卖的豆腐脑治好了我奶奶的腿疼症,我奶奶都可以下床了,她硬说吃了你的豆腐脑才好的。” 老王赶紧扶起小麻子,惊愣不止,自己的豆腐脑还有这功效,看来真的是老伴的鬼魂在帮忙了,原来老伴是在帮自己积德行善啊。 后来王家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磕头作揖,说是吃了老王家的豆腐脑,消除了百病,不用别人说,老王自己觉得腿也好了很多,浑身上下筋络畅通,血液循环无阻,连拴子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后来又有很多人上门买豆腐脑,甚至有些乡绅富豪,军阀。可惜老王家再也生产不出治疗百病的豆腐脑了。 没有多久,天降大雨,农作物蓬勃起来,老王的心里却一阵抑郁,他捧着野花,跑去了后山,老伴的坟墓长满荆棘,坟头有不少貌似黄豆的药材,不过大多都已经采摘了,还有一双破布鞋,被雨浇透了。 老王一阵心凉,不顾一切的冲到坟墓面前,嚎啕大哭:“他娘,娃现在改邪归正了,今后的日子也好过了,你可以放心的走了。你孤单吗?不如我跟你搭个伴,你等等我好吗。” 说着,老王就要把头死命的往坟头前面磕,可惜,中邪似的,老王不论如何都磕不破头皮,看来老伴是死都不愿意让他死在面前的。也罢,老王死心了。从今开始,老王每天都到后山溜达一圈,把老伴的坟墓清理的干干净净,每次还放一束野花。 老王家的豆腐脑成了传说,再也没有人能制作的出来。后山的坟墓整理干净后,那些药材豆子开始茁壮起来,但是老王不愿意再生产豆腐脑了,年代混乱,如果被他人获知这件事,恐怕会生出很多幺蛾子。 左眼里的命案 楔子 当头颈部的瘀滞感让眼前发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会死。但全身无力,手脚也已抬不起来,反抗的力气在之前就已经用尽。呼吸受限让她的大脑很快进入缺氧状态,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从来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一刻,除了恐惧与痛苦,她还感到深深的遗憾。 如果就这么死了,这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孩子,自己最后甚至都没能见那孩子一眼,真的好遗憾。 身体像在渐渐沉入深谷,周围变得漆黑一片,遗憾就此断绝。 1.失踪的妻子 来到可视门铃前的林智强,习惯性地先通过摄像头观察来人。 靠前站着的是一个四五十岁,身材魁梧的男子,身高估计在一米八零左右,背着一个大号双肩包,顶着一头杂乱的中分发,浓眉,但眼神有些憔悴,下巴上残留着铁青色没刮干净的胡茬。配合他身上的棉布衬衫和工装裤,看上去就像个送水工人。 稍后的位置站着一个高挑的长发女子,短袖衫搭配格子短裙,给人一种高中女生的感觉。真是奇怪的组合。 中年男人的话声传了进来:“林先生吗?我们是应约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我叫詹龙,同来的还有我的搭档黎春。” 正是他在等的人,林智强松弛了一下紧绷的面部肌肉,按下开门键。 两人穿过院中的草坪来到客厅。 宽敞的大厅里铺着大理石地板,墙上的壁砖泛着富丽堂皇的金色,天花板上安着豪华吊灯,不过电视墙的位置却空荡荡的,各种连接线像藤蔓般散乱在地上,墙上留着一个个被摘走画框的白色方形印记。 林智强朝客厅中的沙发伸了伸手,示意他们坐。 詹龙在长沙发上正襟危坐,把双肩包卸下放在腿上,女高中生黎春大大咧咧随便一坐,连短裙下的双腿都没并拢,让身为已婚男人的林智强不忍直视。 两人似乎不是父女关系,詹龙对黎春的仪态视而不见,朝对面沙发上的林智强笑着说:“林先生,这次请我们来是为了……找人?” “没错,我的妻子半个月前不明原因离家,至今未归,我已经报了警,但警察也没找到人。” “是照片上那位女士吗?”詹龙指了指墙上仅剩的一张结婚照。照片上是西装笔挺的林智强和一个穿着婚纱、面容柔美的女子。 “对,那就是我老婆,名叫袁美。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听说你们找人的方法比较特殊……” “没错,我们有特别的找人方法。”茶几对面的詹龙微笑着递过来自己的烟。 是十块钱一包的中南海,林智强皱了皱眉,但还是抽出一根点上:“介绍你们的人跟我说过一些,但我还是不太理解,你能给我详细说明一下怎么找吗?” “嗯,解释起来是比较麻烦……简单地说,我这位搭档具有远距离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我们就是利用这个来定位搜索目标的。” 这突兀的话题让林智强一下愣住了,他扭头看了看沙发上身体靠后,正在躲避烟味的黎春,回头面对詹龙:“你在开玩笑吗?” “不不,我是认真的。黎春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只要穿上目标人物的衣服,就能感知到衣服主人比较激烈的情绪变化,持续下去的话,他的意识会进入半清醒状态,身体会下意识地接近目标情绪的发生地……” “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小姐具有超能力?”林智强指着黎春问。 詹龙的表情忽然变得尴尬,连连摆手:“不不,其实不是……” “我是男的。”沉默至今的黎春突然发出了醇厚的男声,两手伸到脑后把头发扎了个马尾,挽起头发后显得略宽的下颚显示出他的陽刚之气。 林智强惊得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香烟烧掉一大截后才反应过来,瞪向詹龙:“你们这,这是在演哪一出?” “别奇怪,他穿成这样也是工作需要,我们刚从另一家过来。”詹龙叼着烟喷着雾进行解释,“刚说了他穿上目标人物的衣服就能感受到对方在某地留下的情绪,但是只限女性。还有一点,她必须是个死人。” 说完,詹龙看向林智强,面带苦笑:“这么说可能不太吉利……假如这次黎春顺利使用能力找到您妻子的话,那她可能已经死了。” “扯淡!”气愤中的林智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离开沙发背对两人。 惹恼了主顾的詹龙忙接着说:“当然谁都不愿意失踪的亲人出现意外,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黎春感受不到您妻子的情绪,那就说明她还活着。这样即便没找到人,多少也能让您放心,不是吗?” 林智强这才稍稍息怒,转身投过来疑惑的目光:“这种情况你们怎么收费?” “这您可以放心,我们只有在找到人的情况下,才会跟您收钱。您也可以考虑一下,等决定后我们再来。”说着詹龙站起身来,招呼起黎春要走。 “等一下!”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智强已经做出决定。 2.临时前的情绪 “那么,请拿一套您妻子的衣服出来,穿的时间越久的越好。最好是成套的,因为穿得越多,感受到情绪的可能性也越大。” 数分钟后,林智强从卧室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哦,dior本年度春季新款嘛。”黎春拿起上装和裙子反复端详,似乎很了解女装的样子。 正待穿起,詹龙站起来说道:“林先生,确定这套衣服只有您妻子穿过吗?如果还有别人穿过的话,可能会影响我们寻人的。” “当、当然,我妻子怎么可能跟人合穿衣服?” “那就好。” 黎春穿上衣裙后在客厅里走了几步。高档服饰的作用就是这么神奇,竟然浑身散发出一种职业女性华贵优雅的气息,站在原地的林智强和詹龙看得有些傻眼。 见黎春在沙发上坐下,林智强回过神来,问道:“那,这就开始了吗?” “没错。”詹龙面色严肃地回答,“接下来黎春会进入一种状态,我们称之为‘凭衣’。他的意识变得半清醒,类似于梦游,同时能感知身上衣服主人在死亡当天发生的情绪,越是激烈的情绪越容易被感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别打扰他。 “对了,先把房子里的窗户都打开好吗?还有,停电时备用的蜡烛有吗?都拿出来。” “蜡烛?没有那种东西……” “没关系,我有。” 大号的双肩包在沙发上打开,詹龙从里面翻出七八根蜡烛,用打火机一一点燃后,在黎春面前的茶几上摆成一个半圆。 “这是干什么?”林智强有点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 “环境氛围很重要,可以加快进入‘凭衣’状态。”说完,詹龙一阵风般跑遍整个别墅,打开所有对外的窗户。 “你这又是干什么?” “要感知死者的情绪,和外部世界通‘气’是必须的。你跟我来。”他拉着林智强快步来到客厅相连的书房内,只留下黎春独自一人在客厅。 林智强站在门边朝外看去,黎春伸手到脑后拉掉了绑马尾的橡皮筋,他的长发披散下来,随后闭目低头,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似乎在冥想。 詹龙关上了半掩的门,不让林智强继续观察。 “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作为主人,林智强多少有点气恼。 “嘘,安静,要不然会影响到他进入状态,那样死者的……” “你以为我真会相信死了的人会有情绪留在世界上?还能被人远距离感知?”林智强原本不信詹龙,此时终于爆发。 “这么难以置信吗?那为什么有人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存在?那和情绪一样也是看不到的东西吧?” “有人信并不等于真的存在!” “但是也没谁能证明不存在对吧?” “你这是在跟我……” 身边的门突然打开,握着门把手的黎春面无表情地在摇头:“没用,感知不到。” “你……”詹龙瞪了黎春一眼,转身看向林智强,用笑容掩饰起失落的表情,“这个,怎么说好呢,应该恭喜吧,感受不到您妻子的情绪说明她还没死。这样我们的工作也没法继续了,只好告辞。” 说完,他回到客厅整理起桌上蜡烛,黎春开始默默地脱衣服。 “你们就这么走了?”这发展让林智强颇感意外。见詹龙耸了耸肩不作答,他来回在客厅踱了几步,又进了卧室。 很快,他再次出来,手中捧着另一套衣物,快步走到脱得只剩短裤的黎春面前,递上去说:“再试试这件,刚才那套……可能她没穿过几次,这套才是她常穿的。” 这套衣服和刚刚那套比起来,明显档次差多了,很明显的家庭主妇的服装。 詹龙用无奈的口吻低声埋怨:“林先生,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选衣服的要领了吗?你早点拿出这套不就好了吗?” “是,是我大意了。”这一次林智强倒是很诚挚地表达了歉意。 “算了算了,再试一次吧。” 见黎春换下衣服再次坐下,林智强自觉往书房走。 “不用啦,反正很快的。”詹龙打着哈欠继续在沙发边整理背包,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林智强有些无所适从,最后也回到原位。 就像是某种启动仪式,黎春再次放下头发,低头静默。只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转白,头越来越下垂。 停顿了数秒后,他猛然甩动长发昂起头来,瞳孔收缩,瞪着天花板。这动作把边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等到黎春的坐姿恢复正常,房间里的气氛才松弛了下来。 詹龙刚想开口,急切的林智强抢在他前面问:“怎么样?能感受到吗?” “是的,感受到了。慌乱、紧张、害怕,是人面临威胁时的情绪,发生地距离这边不是很远。”说完这些后,黎春的表情变得肃然,对着林智强宣告,“很遗憾,你老婆她已经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情绪激动的林智强双手揪住黎春怒吼,“告诉我,你们是在骗我!是骗我的!” “行了!”詹龙上前按住林智强的胳膊,虽然没见他怎么用力,却轻易分开了两人,他摇着头说:“你就当我们是骗人的不就没事了吗?好了,骗子们要走了,再见!” “不行!你们不能走!”浑身脱力的林智强双手扶着沙发靠背,扭过头盯着詹龙,用异常强硬的语气说,“把她找出来!既然你们说她死了,就找出证据来给我看!” 3.寻找死者 半小时后,两人离开住宅区来到外面人来车往的大街上。詹龙满脸喜色,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身旁依旧穿着连衣裙的黎春发问:“我说大叔,刚才点那些蜡烛是干什么的?还有开窗什么的,明明没那个必要。” “营造气氛懂吗?有钱人就信这个,你随随便便就感受到了死者的情绪,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是骗子。” “我觉得他最后还是当我们是骗子。” “哪有,不信的话,他马上会委托我们找人?这次的酬金赚到手的话就有钱去修车了,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但是你看他家虽然大,值钱东西却不多,彩电都给搬走了,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真觉得我们能拿到那笔酬金吗?” “不是有签协议的吗?再说现在不急着说这个,先找人,找到人再说。老规矩,你在前面,我尾随你。” 黎春轻叹了一口气,头发原本就是放下的状态,这次不用再动手。他放松身体,垂下脑袋,很快进入‘凭衣’状态。再次抬起头时,他的双目半闭,眼神空洞,在人行道上转了半圈,调整方向后跨出脚步。 进入“凭衣”状态后,他的步态也向衣服主人靠拢,垂着双手,头发散乱,慢悠悠走着,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主妇。因为身后不远处跟着詹龙这么一个猥琐中年大叔,不时有路人对他俩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约走了几百米后,黎春忽然站在马路边伸直了胳膊。很快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他坐上了副驾驶座。 “梦游都能打车?我也是服了!”詹龙在心里暗叫,大步冲过来,在车开走前跳上后座。 “喂!先生,这车有人了!”司机急得大叫起来。 “知道知道,我们一起的,开车。” “那你们去哪里啊?” “不知道,你按他指的路开就行,我付钱。” 这是一趟目的地不明的行程,每到一个路口,黎春会像刚想起来似的伸手指个方向,司机好几次因为反应不及差点误闯红灯。因为开得提心吊胆,车子以龟速前进。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在城市东郊的凌山公园前停了下来。司机询问是不是到了,黎春没理会他自己开门出去。詹龙忙把车钱塞给司机,拿到找钱后拎着包钻出来,发现黎春已经走到公园门口,正无视买票人员直接往里闯。 “别拦他!我们一起的,我去买票!我去买票!”他又大叫着朝买票窗口奔去。 进了公园后,黎春的脚步比之前快了许多,带有明确方向性地往公园西北角的人造山走去。跟在后面的詹龙也没闲着,掏出手机拨通委托人的电话。 “林先生吗?是我,詹龙。我们现在到了凌山公园,您妻子以前来过这里吗?” “凌山公园?”电话那头的林智强似乎感到吃惊,隔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那里,我妻子休息日常去那里跑步,我也跟警察提到过那个地方,但他们没什么发现。” “警察没发现不等于我们也一样,你就等我们的……消息吧。”原本想说好消息,但一想发现他妻子的尸体应该不算什么好消息,詹龙还是把“好”字吞了下去。 凌山公园是模拟丘陵式地貌建造的大型生态公园,园里最著名的就是西北角这座最高处达20米高的人造山,名字就叫凌山。 随着地势渐高,游客也稀少起来,前方爬坡的黎春脚步不停,很快消失于山顶。 詹龙毕竟上了年岁,外加背着一个大包,这一路爬坡气喘吁吁,抬头忽然不见了黎春的踪影,他暗叫一声不好。黎春在凭衣期间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人就像在梦游般无意识四处乱走,虽然可以本能地回避路上的障碍,但遇到突发状况还是会有危险,现在他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等等!别太快啊!”詹龙大叫着加快爬坡速度。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是否影响凭衣,就算大声把人吵醒也比他失足摔下山要好。 “黎春,你在哪儿?黎……”刚爬上山顶,詹龙就感觉脚下被绊,竟然是黎春坐在地上。最坏的状况最终发生,两人撞在一起倒地,从山顶另一侧的坡道滚了下去。 幸好坡度不算很陡,此处的高度也只有十余米,半途没撞到石头,地上也有灌木和草丛阻挡,两人摔下来并无大碍,只是浑身肌肉酸痛。 “大叔你怎么回事?突然就撞上来!”黎春揉着额头爬起来责备詹龙。 “怎么能怪我?是你一下子冒出来的啊!”詹龙撑着腰勉力站起,去捡掉在远处的背包,走几步后猛然回头,“咦?你还魂啦?” “上山顶后一时失去了情绪的方向,我就清醒了,刚坐下想静一静你就冲上来了。” 敬业的黎春很快低下头静止不动,似乎又开始感知情绪。詹龙见状忙压住过快的呼吸,不敢大声出气。 没用多久,黎春抬起头,神色豁然开朗:“果然,这里就是情绪的发生点!人应该也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这话让詹龙一下子又来了干劲,丢下背包拍拍屁股站起来,“好,开始搜索!” 山下是大片的草丛和落叶,稍远处有大堆乱石,地势还算开阔,找大件东西的难度并不大。 十来分钟后,一无所获的黎春直起腰来,回头见詹龙蹲在地上,正把什么东西塞进衣袋。他走近问:“大叔,你发现什么了?” “哦,没、没什么啊!”詹龙被来自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可嘴上说没有,他衣袋里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 黎春从地上捡起那东西,发现是一条断掉的女式全银手链,上面沾了不少泥污。 詹龙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指了指手链说:“女人的东西你比我懂,这个……应该挺值钱的吧?” 黎春瞪了他一眼,把手链翻转过来,递到詹龙面前,手链的某几节上面,沾着黑色的凝固血迹。 4.继续寻找 茶几上的烟灰缸被移到一边,污渍没有清除的原木台面上,放着那条找到的断手链。 “林先生,这是你老婆袁美的手链吧?我们是在凌山的山崖下找到的,那里就是一系列情绪的发生地。”站在茶几前的詹龙语气严厉地质问林智强。 “没错,这是我当年给我老婆买的,她常戴在手上。在山下找到的?这代表了什么?我妻子……在那里坠崖了吗?” 黎春替詹龙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们并没有在山下发现你的妻子。这个手链也不像是摔断的,而是被外力砸断的,上面还留有血迹,很可能是他人拿石头砸上来时她用手抵挡造成的。” “你是在暗示我老婆她被人谋害了?” 詹龙接着道:“林先生,关于你妻子的情况,你之前都没怎么谈起过,这点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刚才上楼前,我们找了小区里的其他住户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们说警察来调查时把你带走了好几次,因为你在妻子失踪前给她买过巨额保险,而你的公司目前又负债累累,警方怀疑是你杀死了妻子搞保险诈骗。林先生,你不会是自己杀了人又不方便挑明尸体在哪里,才找我们帮你找出来吧?” 林智强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过后才连连摆手说:“没,没这回事!我没有杀人!” “那就把你妻子的情况、你现在的处境都毫无隐瞒地告诉我们!” “好,我说,我都说……” 原来,林智强和妻子袁美结婚十年了。林智强是个孤儿,而袁美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按理说,这桩婚姻门不当户不对,但由于他们是真心相爱,还是在一起了。 婚后,袁美的娘家出钱给他们开了一家公司,公司的运营情况也还算平稳。 这十年间,袁美的父母接连过世,林智强便成了袁美唯一的亲人。而这两年由于环境不好,公司亏了大笔的钱,夫妻俩便贷了不少款。 “因为最近有人催债,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卖掉了一些。但这不表示我会因此牺牲她来偿还债务!这怎么可能? “至于保险,其实不是我替她买的,而是半年前我们合买的意外险,我们两个人中有任何一个遭遇意外,另一方都能拿到大笔的赔偿金。 “当然,警方怀疑我不是没有理由,但我真的没伤害我的妻子!她出走那天,我整天都和客户在一起,有十几个人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我有问题的话,也不可能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吧?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吗?” 听完林智强的叙述,詹龙和黎春互相看了一眼。林智强的表情很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又或者是他的演技太高不露破绽。 “你们没有孩子吗?”詹龙回头问了句。 “没有,一直想要但是没有成功,这也是我们婚姻里唯一的遗憾吧。” 黎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之前你说和妻子门不当户不对,但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她家人也接受了你,这似乎太轻易了一点……” “哦,这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我妻子小时候因为意外失去了左眼,她的左眼眶里装的是义眼,算是身体残疾吧……” “明白了。”詹龙看了眼墙上的结婚照,照片中的袁美只展现了右侧脸庞,应该也是故意为之吧。 “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吧?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继续寻找我的妻子呢?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有事,我都希望快点找到她。这样一直等下去,实在是……一种煎熬。”说完,林智强捂住了脸,声音还有些哽咽。 “好吧,我们会继续找的。”或许是被林智强打动,詹龙点着头沉声说。 “这太好了!”林智强抬起眼角含泪的脸笑道,不过很快又现出忧虑,“但是你们不是在情绪发生地没找到人吗?接下去要怎么找?” “方法就是扩大搜索范围。”詹龙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开始讲解,“其实除了平时穿的衣服,死者生前穿的最后一套衣服的可搜索范围是最广的,即便只有部分,穿戴上也能进行搜索,比如这条手链。” “不过因为只有单件饰品,只能进入半凭衣状态,黎春的意识会保持清醒,感受到信息的范围不明确,需要逐步搜索。在公园里我们已经戴上试过,但没有感受到,应该在更远的地方。接下来只能四处乱转,能不能找到就碰运气了。对不对,黎春?” 脱下破烂连衣裙,只穿了裤衩的黎春正在穿从包里取出的牛仔裤,随口“唔”了一声。 交谈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林家。 “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在街上到处乱走吗?”一出大门,黎春就停住脚步发问,现在他终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上去就是一个风格清爽的普通青年。 “这样吧,我想了个办法。”詹龙取下双肩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城市地图,打开后叫黎春按在墙上,又从百宝箱般的包里拿出两只铅笔,用其中一支在地图上画了个叉,“你看,这个标记就是凌山公园,然后我们这样……” 说着,他把两支笔捏成圆规状,以标记处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个圆包括了市内南部的大部分区域,我们就在这里面查找主要的公交线路,你在公车上使用能力探测,测到的话我们下车找过去。” “虽然是个死方法,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不过要是袁美已经离开了本市的话,那我们不是白忙一场?” “应该也不会跑太远吧?毕竟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好吧,也只能这么试试了。” 5.死而复活 “坐了几个小时的公交车,坐得我浑身上下都疼。”下了车,黎春挥了挥胳膊道。 一旁的詹龙皱着眉,看来又白忙活了,他刚往前迈了两步,一不小心便撞到了黎春的背上:“哎哟,你突然停下来干吗?” 黎春没有回答。 “喂!怎么了?”詹龙发觉黎春的样子古怪,喘着气问。 “有了。”黎春直起腰,带着手链的左手保持着伸直的状态,“是死者的情绪,我感受到了。” 穿过几条马路后,路越走越偏僻,最后黎春在类似城乡结合部的一排低矮平房前停住,破旧小屋墙灰剥落的墙面上写着大大的红色“拆”字。 黎春闭上眼再次确认情绪的源头,张开眼时,脸色已变得煞白:“没错,就是这里。恐惧,以及无比沉重的悲哀,我熟悉这样的感觉,这是人临死前的消极情绪。 “这里应该就是袁美死去的地方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情绪也很强烈,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好像是‘遗憾’,死前似乎有什么事让她难以放下。” “是对丈夫的爱?” “不,有种难以割舍的骨肉之情在里面,是对家人的牵挂。” “但她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孤身一人的她应该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吧?或者说……爱情转化成了亲情之类的?” “不,不是的。我大概知道了……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黎春的脸色变得凝重,但也没多解释,冲上去便敲起小屋破旧的木门,詹龙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连续敲了一阵都没人应门,边上几家住户也都是空屋。 “没人在家?然后怎么办?年轻人。”詹龙一副放手让黎春去做的样子,摊了摊手说。 话没说完,黎春将他连拉带拽地拖进屋前一个堆杂物的屋棚后面,连嘴也捂上了。 没过多久,他们来的方向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走进小院,因为头被帽子罩住,躲在屋棚后的两人看不到那人长相,只有那人手上的两只超市大袋子异常显眼。 那人打算进屋时,黎春蹿了出去,堵住了对方身后的去路。 “采购回来了吗?等你好久了。” 那人被黎春的话吓得一哆嗦,微微转动暗影中的脸,看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 “他是谁?”詹龙虽然也跟着出来,但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说着,黎春伸手拉下了那人头上的帽子,出现在陽光下的是一张面色惨白的女子脸庞,额前的头发向左梳理,但还是无法完全掩盖不能灵活转动的左眼。詹龙立刻回忆起那张结婚照上见过的脸,对着黎春大叫:“这……难道是袁美?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是我没错。”没等黎春回答,女人已经点头承认,然后异常镇定地提议,“你们是我老公派来找我的?进屋说吧。” 6.逃跑 在客厅中的旧椅子上坐下后,詹龙疑惑的目光转向黎春,迫不及待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感应错了吗?” “我的感应不会有错,感受到情绪的话,衣服的主人一定已经死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黎春卖关子般稍作停顿,又说,“那两套衣服是不同的两个女人穿过,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穿dior更符合林智强妻子有钱人的身份,后面那套平民风格才是真正的死者的。林智强先拿妻子的衣服出来只是试探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这个死者。 “后面又出现了带血的手链,那应该也是死者的,但林智强还说是他妻子的东西,说明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这次事件中有三个人,妻子失踪,丈夫隐瞒,另一个女人死亡,这显然是夫妻二人合作谋杀,目的自然是杀冒充妻子的人来骗保。 “只不过后面不知什么原因出了岔子,两人失去了联络,事情才会发展到要我们参与其中。我说的对吧?”一番分析过后,黎春看向坐在小桌对面的袁美。 “你是什么人?”袁美的目光盯着黎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管我们是谁,你快老实招了吧。”詹龙点了根烟,拉了把椅子坐到了门口,看样子是要防止女人逃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和丈夫闹了点矛盾离家出走而已。”女人恢复了镇定,板着脸说,没有就此承认的意思。 “你撒谎!”一贯冷静的黎春突然大喝一声,“是你杀了那个女人!就在半个月前!就在这房间里!我一闭上眼就能够感受到她残留在这里的临死前的恐惧与痛苦!” “你怎么可能……” 詹龙弹掉烟灰插嘴道:“他就是知道。怎么?你还想跟我们去警察那里才说吗?” 呆望了门口片刻,袁美终于把头低了下来,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没错,死掉的那个女人是我的远房堂姐,她是一个月前来我们家做客的,因为深居简出,外面几乎没人注意到她。 “骗保的计划我们早就有了,本来是准备让我失踪,但那样要过四年,失踪人口被宣告死亡才能拿到赔偿金,我们等不及,恰好这时候,和我身材相似的她送上门来,我们便实施了计划。 “只是后来出了点问题,我把她骗到凌山上推下去后,发现她没有死。我原本计划要砸烂她的脸来冒充我,但对着一个活人,我只砸了两下……实在做不到,就罢手了。第二下的时候她被砸昏了,丢在那里不管的话事情就会暴露,我只能背着她从公园围墙的缺口出去,找了辆车把她载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从长计议。 “但没想到她半夜醒来要逃跑,我想阻止她,在扭打中失手用捆绑她的绳子把她勒死了。”袁美低声诉说自己的杀人罪行,说完不再吭声,似乎也在谴责自己。 詹龙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后又问:“我奇怪的是,既然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出了意外你为什么不和你老公商量?怎么落到他四处找你的地步?” “原本是该这样,但是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因为计划失败了,我不想再回去和他过被追债的生活。我想真的就此失踪,重新开始生活。” “丢下他自己消失?你老公说你们夫妻感情很好的。” “呵,那是很久以前,已经十年了,感情早就名存实亡了。”说到这些,袁美的情绪似乎变得消沉,眼望着无人的角落,“其实,我瞒着他爱上了别的男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在等那个人和我一起走。” 詹龙和黎春相互看了看,没有就这个私人话题继续追问。 很快,黎春再次打破沉默,盯着袁美语气冰冷地问:“我只是想知道,人怎么能够这样残忍?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就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什么是无辜?你了解她吗?你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吗?”面对铁青着脸的黎春,袁美没有退缩,反而扯动嘴角笑了起来,“哼,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女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 “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和社会上的流氓鬼混进过少教所,出来还是屡教不改,长大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生活来源就是搞小偷小摸,家人为此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十八岁就生了个不知道谁是爹的女儿,一口奶都没给那个孩子喂,她就把婴儿卖给了人贩子!这样的人不就是个社会渣滓吗? “不止如此,原本我们是可怜她才收留她的,结果她偷我们的信用卡去网上乱刷,购买奢侈品!当时家里本来就很艰难,被她搞得雪上加霜!更过分的是,她竟然想勾引我老公!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死有余辜吗?” 袁美的话让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隔了片刻,黎春才回应:“就算这样,你们也没权利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即便她是你们眼中的坏人,也同样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她临死前对自己抛弃孩子的行为感到无比遗憾,这你又知道吗?” 袁美并没有因此动容,目光垂落地面,低声说:“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我也埋了,就说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吧,送我去派出所?” 面对眼前的问题,詹龙思索片刻后说:“我们会让你和你老公见一面,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也好,我有些话也想跟他说清楚。”袁美回过头来,对两人露出萧瑟的笑容,“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当詹龙和黎春意识到不对劲儿,撞开卧室的门时,角落里,一扇通往室外的小窗洞开着,袁美不见了。 8.报复 时隔数天,再次来到林家的客厅,外观比上次改观了很多。墙上挂起了装饰画,电视墙的空白被大屏液晶电视机填上,擦干净的茶几上也有了摆设。 以“林智强妻子”身份自居的女人笑吟吟地请两人落座,起身要去冲咖啡。 “不,不用了……”大概是怕饮料里被下毒,詹龙忙摇手拒绝。 “连结婚照都换掉了,动作真够快的。”见原本的结婚照位置换成了大幅风景油画,黎春忍不住冷嘲。 “嗯,睹物思人,心情一直消沉下去不好,就换掉了。” “是因为天天看到自己亲手害死的两人,怕夜里做噩梦吧?” “这……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位不能好好说话吗?”袁美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詹龙打圆场般呵呵笑了笑说:“这位……女士,算你赢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你杀了那对夫妇,然后冒充妻子独享赔偿的事,只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什么?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你能跟我们讲一下吗?” “呵呵,詹先生,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这么可怕的事?对了,还是说正事吧。” 女人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岔开,起身离座。再次回到原位时,她把一叠百元人民币放在桌上:“这是六千块钱,是你们酬金的两倍,感谢你们为找我付出的努力。说起来也真巧,你们找到我后的第二天,那栋破房子就塌了,幸好我已经搬离了那里。” 面对急需的现金,詹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 “等一下。”女人的手在詹龙碰到钞票前按在那叠钱上,用另一只手拨开挡在左眼前的头发,露出眼窝内填充的义眼,用缓慢的语速对着詹龙说:“詹先生,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你永远都想象不到,女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 高分子聚合物制材的假眼黑白分明,外观很接近真人眼球,唯一与真眼不同的是,那只眼里没有一丝的情感与生气,像是凝固在了眼眶里,散发着死亡的沉重气息。 “对,我记得。”詹龙低下头,等女人的手抬起后,把钱收进了自己口袋,站起身说:“那我也不说再见了,应该不会再见了吧,袁美女士。” “真是狡猾的女人,一点口风也没露。”出屋来到院子里,黎春掏出手机,在触屏上重重按了几下,关掉录音程序,几步追上詹龙后问,“大叔,你收了封口费就这么放过她了?好像太没底线了吧?” “那还能怎样?虽然死了两个人,但都没立案。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再说,为了冒充他人,连眼珠都能生挖的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黎春一时无语,只能连哼了几声。 两人出了院子,脱离了屋内沉重的空气,看到外面的蓝天感觉格外澄澈。詹龙无意间回头,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门边的石柱后闪出,快速穿过正徐徐关上的大门的缝隙,潜入院内。 他记得这个人,那是在数天前,第一次造访这里的时候出现的一个人。詹龙默默看在眼里,并没有作声。 走到小区内一个路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尖利的女人惨叫声。 “那是……”黎春回过头,愕然望向来时的别墅,刚要转身,衣袖却被一把拉住。詹龙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远处,自言自语般说:“即便是不被道德允许的情感,也同样是真挚的……” 黎春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放弃了查看的打算。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再回头。 阴阳草 一、鬼哭 大四下学期,方名名怀孕了,突然变得性情古怪,不可理喻。忍气吞声的秦哲像侍候慈禧一样服侍着方名名,但方名名仍变本加厉,百般刁难。秦哲背地里咨询了心理医生。大夫说,这是产前焦虑症,生完孩子自然就没事了。 秦哲面对方名名的无理取闹始终努力克制。但有一天,方名名大吵大闹后将一碗秦哲费了老大功夫才熬好的莲子粥泼在地上,然后拿出已经起草好的离婚协议逼他签字。 此时他们领结婚证仅仅两个月。 协议上方名名已经签了字。秦哲终于忍无可忍地扇了方名名一个嘴巴。方名名又踢又咬,说:“这婚必须离,我死也得先把这婚离了。” 秦哲歇斯底里地大吼:“那你就去死!” 方名名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那是秦哲最后一次见到活的方名名。 开始他以为她只是出去走走,可是等了半小时仍不见方名名回来。又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是方名名的号码。 他对着话筒焦急地说:“名名,回来吧,求你了……” 手机里传来方名名的哭声,但那哭声隐隐约约,像是被什么东西把嘴给捂住了,很飘缈,很压抑,根本不像是人在哭,煞是诡异。 秦哲急得像一只困兽,“名名,别哭,快告诉我,怎么了?” 哭声没了,电话被挂断。秦哲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方名名就死于那天晚上。她死得很惨,在郊区的一个十字路口,她被车撞飞,当场死亡,一尸两命。警察根据方名名包中手机里的信息联系到了秦哲。值班人员告诉他,造肇车已经逃逸,警方正在调查。死去的方名名肤色似纸,脑门的部位陷下去了很大一块,令人触目胆寒。她的嘴巴半张着,像是在哭泣,又像是要说些什么。 秦哲脑子“嗡”的一声,大了好几圈。 他说过,让方名名去死。现在,方名名真的死了。一语成谶。 遗物中有部诺基亚手机,上面沾了血迹。他掏出手机拨打方名名的号码,信号通了,可是方名名的手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死了一样果呆地躺在桌子上。秦哲一直听着手机里的接通信号声,一声,两声……有人接听了。 他颤着声音小声问了一句,“喂……” 突然一个女人贴着他的耳根像鬼似的大哭,那声音来势汹涌,令人猝不及防。秦哲吓得一下扔了手机,心里一阵发毛。 飞来横祸让秦哲措手不及,只好给同学韩波打了电话。此时的韩波正在上海的一家外企实习,闻此厄迅匆忙定了最早的机票赶了过来,与田露一起帮着秦哲一起处理了方名名的后事。 田露是韩波的女朋友,和韩波一个学校,但是晚一级。二人已经同居了。 田露是个传统的女人,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虽然韩波在外面绯闻不断,但最后都是田露自己息事宁人,不了了之。 秦哲越来越感到正是自己说的那句话,把方名名推上了一条死路。造肇方一直没有找到,连人带车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他回到家中便会感到不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就是方名名的。方名名的魂魄仍在这个房子里游荡,像以前一样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开始失眠,总是要到后半夜才能迷迷糊糊地睡着,恶梦不断。梦里方名名喂他吃一种像血般腥红的冰淇淋;方名名坐在床前一下一下地往嘴上抹口红,抹完了嘴又一下一下把口红涂在眼睛上,然后从眼角一直涂到嘴边,像流下的两行鲜红的泪水;方名名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她转过来的时候,脸上仍是一头浓密的头发;方名名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抱着秦哲的脖子,向他诉说着生前的烦恼和死后的孤独,然后她便恐怖地大叫:“我要天天跟着你啊……” 二、两个笨蛋 很久后的一个晚上,风很大,像一个孩子在窗外不停的哭。 秦哲再次被恶梦惊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比比划划,似乎在写着什么。 秦哲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他一动也不敢动,盯着那个手指。那个手指总是在写相同的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写,秦哲一遍又一遍地跟着看。 看了很久,他终于看明白了,是方名名。 不是做梦!秦哲魂飞魄散,从床上一跃而起逃了出去。 秦哲顺着马路跑了很远,掏出手机报了警。他躲在树后,等来了两个警察。 两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一边听他述说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一边往楼上走。进了房间秦哲打开灯,让他们挨门查看了一遍,可什么都没有。 警察奇怪地看看他。 警察走后,秦哲自己检查了一遍门窗的插销。他忽然想起晚上睡前是把门反锁了,而他又住在六楼,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除非他有钥匙。 房门钥匙一共有三把,他一把,方名名一把,还有一把放在门外的花盆下面,方名名的那把现在在秦哲那里,这件事没第三个人知道。秦哲搬开那盆滴水观音,钥匙不见了。 秦哲突然觉得很冷,抱着胳膊四下看了看,缩着脖子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客厅传来一种轻微的沙沙声,像许多沙粒在地上磨擦滚动。 秦哲顿时清醒了,不知道该起床去看一下还是再打电话报警。 外面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淅,响了一会,又沉入寂静。秦哲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起来,摸出抽屉里的手电筒,打开门,把头伸出去。 有一个人站在客厅当中,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像一个怪物。 秦哲心惊胆丧,说不出一句话,疯了一样冲了出去,玩命地奔跑。 这时已经是深夜,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的路灯发出昏暗低迷的灯光,四周陰霾森森,让孤单的人愈加心酸,恐惧使人更加绝望。 秦哲奔跑中扭头瞟了一眼,他发现,那个歹人竟然追上来了。风衣甩向两边,被风吹起,如同向腐尸俯冲的秃鹫,它张开了巨大的翅膀,遮蔽了星辰。 秦哲已经跑得快要无法呼吸。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秦哲停下来挥手,开车门钻进去,用已经跑沙哑的嗓子对司机说:“师傅,快,拐回去,往前开。” 司机配合地一打方向盘,踩油门,车身猛地蹿了出去。 惊魂初定,秦哲虚脱似的瘫软在座位上。 那个怪人仍不依不饶地追着加速的出租车。车越来越远,他也越跑越快。 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放在秦哲的脖子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动。”那是一把手术刀,轻巧,纤细,薄如蝉翼,细若眉峰。前面正在开车的同伙说:“别害怕。我们只求财,不伤人。” 秦哲想说点什么,刚抬头,对方便异常警觉地拿出一支强光手电对着秦哲的脸部按下开关,秦哲的瞳孔瞬间缩小,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你他妈活腻味了,别乱动。” 秦哲心惊胆颤地闭上眼睛。 出租车行驶了五六分钟后停下。开车的那个人打开车门走下来,踢里搭啦地围着车身响了一圈,然后打开秦哲旁边的车门,说:“这没人,动手吧。” 拿刀的说:“行,早干早完事。” 一只手在秦哲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不停地叨叨:“兄弟,千万别见怪。今天遇见你也该着咱们有缘……” 秦哲脖子上戴着的价值七千块钱一块的汉玉被摘了下来,手腕上的手表、手机、戒指、钱包,悉数落入对方手里。 那只手正在秦哲兜里翻腾着,往外掏东西正掏的起兴,突然停住了。 拿刀的那个大吼:“你他妈看什么看?” 没人回答他。 秦哲听到他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下了车。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下了车的那个家伙突然怪叫一声。这时坐在另一边的那个沉不住气了,拍了拍秦哲的肩膀说:“你要是敢跑,我弄死你。”然后也下了车。 秦哲偷偷把眼睛睁开。他看到,在车外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站着那个追他的怪人。先下车的小个子劫匪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腹部,另一个正察颜观色地向他们走去。 怪人扳开对方握刀的手,拨出插在腹部上的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他的动作迅猛异常,像一只狼。 两个劫匪都傻了。 三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四周黑茫茫一片,诡异得很。 怪人哼都没哼一声,没流一滴血。两个歹徒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东西,小腿肚子开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刀刃洁净如新,没有一丝血迹。那个走到一半的高个歹匪发现了古怪,他突然转身往回跑,可是腿部肌肉明显已经不听使唤,跑得十分吃力。 秦哲想跑,可现在来看,车内比外面要安全的多。 怪人押着小个子往回走,钻进车内。车里的空气开始凝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怪人半蹲半坐,看得三个男人心惊魂悸。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大个子劫匪面前。大个子与同伴相互看了看,顿悟,忙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座位上。他们以为遇到同道高人了。 他又指指秦哲。小个子很聪明,乖巧地挑出几件如数塞进秦哲的口袋。 他用刀尖碰了碰大个子的手,那只手上戴着秦哲的结婚戒指。大个子恍然大悟,连忙摘下来递给秦哲。两个可怜的劫匪可怜巴巴地看着风衣人,又看看秦哲。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扬起头,左手成掌绕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割喉动作。 两个劫匪心胆俱裂,发出一声疹人的惨呼,不要命地打开车门就往蹿。 秦哲此时把心一横,一脚踹在他的前胸。怪人躲闪不及,向后仰去。秦哲趁机跳出车外,开始疾奔。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甩出体外,一路狂飙,跑到几乎要死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家二十四小营业的药店,他走进去像个流浪汉似的在里面蜷缩着身子一直呆到天亮。 三、还有一个 早晨,秦哲在教室门口碰巧遇见韩波。韩波发现他脸色泛青,双目通红,还以为他又彻夜末眠。秦哲无心上课,坐在课桌前发呆,一直到天黑。他不敢回家,心倦神疲,筋疲力尽,快要绝望了。 他给韩波打了电话,约在老地方见一面。很晚,韩波才匆匆赶到。秦哲形神枯槁,喝着啤酒,把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 韩波像听童话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韩波问:“你觉得对方可能是谁?” 秦哲说:“我不知道,不过,”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又说,“我说了你别害怕,有可能是方名名……” 韩波刚喝进去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秦哲,说:“怎么可能,你别吓我,方名名不是已经……” 秦哲说:“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韩波终于认识到了这件事的恐怖之处,他缩了缩身子,不再说话。 他们走出酒吧的时候都差不多醉了。两个人告别后,韩波坐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留下醉熏熏的秦哲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深夜的街道上。 秦哲仗着酒意,一步步往家走。深夜里的城市毫无生息,仿佛死了一般。 他迈着醉步踏在水泥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双腿由于酒精的麻醉而变得迟缓呆滞。 但是他的感觉却依然敏锐。渐渐地,他发觉自己身后有人。那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像一只猫。 他突然拥有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领着身后的那个人走了一条街,又穿过两个胡同,停住了。 秦哲转过身。在不足十步的地方,又是那个陰魂不散的怪人。他们谁都不说话。 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大步走过去,一步步走到风衣人面前,揭掉帽子,拿下眼镜,摘下口罩。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秦哲揉揉眼睛,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打着火,把脸凑上去。这次终于看清了。 是一个草人,用稻草扎成的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的假人。 所有的酒精在这一瞬间全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汽油。他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开始了一个男人惊魂破胆般的亡命奔跑。 草人跟在他的身后。他似乎并不急于杀死秦哲,像狡猾的猫耍一只死到临头的耗子。 秦哲跑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喉咙像是着了火,体内似乎涌动着炽热的炭浆,翻腾不息。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停下就会立刻爆炸。 可那个草人像影子一般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秦哲以为自己要跑到死为止。很快,他前面出现了一条河,左边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右边是比墙更高的铁丝网。秦哲几乎是本能地跳到了水里。当冰冷的河水浸到脖子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水中的世界比空气中的更加黑暗,头顶几个模糊不清动荡不安的光点在他的头顶晃动,那是天上的星星。他在水中胡乱地挥动着四肢想浮上水面保持呼吸,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丝毫不能阻止自己往下沉。他喝的水越来越多,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秦哲缓缓睁开眼睛,他怀疑昨天晚上又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他看到自己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才明白那些并不是一场梦,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 活着的秦哲仍要照常上课。他总不能打电话跟老师说,自己昨天被一个草人追着跑了半个城,所以太累了,需要请假一天。 在教室里忐忑不安地消磨完一天的时间,晚上,秦哲又把韩波约了出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他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韩波,此时的秦哲像一个被黑社会杀手盯上的可怜虫。 韩波看着秦哲,面色凝重。 “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 秦哲眨眨眼睛,点点头。 “也有一个草人缠着我。” “它什么样子?” “描了眉毛,嘴是用口红抹出来的,很吓人。” 秦哲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秦哲说:“刘队长你好,我是秦哲。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方名名死在什么地方?” 秦哲挂上电话,脸色愈加地没有血色。他说:“当时方名名就死在一片稻田里。” 四、不散 晚上,秦哲不敢回家,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吃了些东西,就上床睡觉了。他在睡梦里见到了方名名,方名名躺在他身边,用白白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太陽出来,天又亮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竟然躺着那个草人。它身上什么都没穿,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上是口红画出来的嘴唇,用眉笔描出来的眉毛和眼睛,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他和它是脸贴着脸睡了一夜。 秦哲惊骇到了极点,他的心脏瞬间像发了疯似的跳动。 他屏住气息,悄悄下了床,拿起衣物,跑出房间。 马路上拥挤不堪,各色人等行色匆匆。 秦哲神色慌张地走进人群中。他想用手机打电话给韩波,可手机因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路边有一个公共电话亭,他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投了进去,拨通了韩波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许多声可一直没人接听。最后,一个女人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秦哲心烦意乱地挂上电话,看到那个草人站在他背后,它的脸深深地隐藏在风衣的帽子里。 它有两张脸,不管反正还是正面,都是。 秦哲无路可退,身后和两旁都是大块玻璃做成的亭壁。他贴着玻璃,用力拍打着,大声向外面的行人呼救,呼救声吸引了几个路过的年轻人。秦哲满脸惊恐的向他示意,自己身后有个可怕的东西。 年轻人以为他遇到了歹徒,和伙伴悄悄绕到门口,仗着人多势众又占了为民除害的名声,一拥而上把草人按倒在地。 秦哲趁机夺路而逃。 几个年轻人很兴奋,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掀掉了歹匪的帽子,想看一下对方长什么样。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草人,脸上有红红的嘴唇和黑黑的眼睛,陰森地看着他们。 几个年轻人吓得大叫一声,见了鬼似的跑了。 秦哲在人流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可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要甩掉它就必须坐车。于是他猛地冲到机动车道上,一辆黑色本田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秦哲想躲开,但已经为时已晚。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想,方名名是被撞死的,他也应该被一辆车撞死。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的飞起来,又重重地摔回地上。 许多人走过来围观。秦哲艰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竟然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车停了,一个胖子下来,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坐骑,然后走过来恶声恶语地问秦哲过马路带眼睛了没有。秦哲一句话都不想说,摆摆手让他把车开走。 这时有个男人说,前面还躺着一个呢。 胖子一听脸顿时就白了,看到不远处果然还趴着一个人,动也不动。他走过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一个老太太说,肯定死了,这下麻烦大了。 胖司机哭丧着脸把死者翻了个身。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是那个草人,脸上有用笔画出来的眼睛,嘴唇和细细的眉毛。胖子把草人重重地扔在地下,拍拍手说:“真倒霉,尽他妈的怪事。 说完钻进车里,发动起车,解恨似的从草人身上轧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对妈妈说:“妈妈,刚才就是这个草人把那个哥哥撞开的。” 年轻的妈妈瞪了女儿一眼,叱道:“别瞎说,快走。” 秦哲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再次拨通了韩波的手机。秦哲说:“那个草人又来了,差一点被他害死。”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秦哲说:“你在听吗?” 终于传来韩波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 秦哲说:“什么?” 韩波说:“名名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对不起你。” 秦哲咬住嘴唇,一股成咸的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 韩波说:“我让她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她死活不同意。她要和你离婚,也逼我和田露离婚,然后和我结婚再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你却对她越来越好,你越对她好,她越绝望。她不断地逼我,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那天她在电话里要求见一面,要求我必须和田露摊牌。” 秦哲说:“所以,你去了你们约好的地方,用车把她撞死了?” 韩波沉默了许久,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脑子很乱,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秦哲说:“你当时想,如果名名死了,你和她的丑事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孩子也不再是问题,再也没有人逼你了。” 韩波泣成不声,不停地说对不起。 秦哲叹了口气说:“你去自首吧。” 韩波说:“太晚了。名名已经带着那个孩子回来了。跟着你的那个是名名,缠着我的就是那个孩子。他们都陰魂不散,找我们来了。他们要带我走,他们死了都不放过我,太可怕了。秦哲,你自己多保重,我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了。” 秦哲说:“咱们毕竟朋友一场,你还是去自首吧。” 韩波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不过,真的来不及了。” 接着手机传来吱吱哑哑的怪声,然后便静默了。 秦哲拿着电话呆立了许久。 五、轮回 秦哲决定回家,和死去的方名名做个了断。回到家,看见卧室的墙上歪七扭八写满了字,字是用稻草贴在墙上的。 对不起,我错了。 如果来世还能相遇,我会好好珍惜你。 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我前世欠你三次恩惠,现在还清了。 你好好生活。 方名名 一年半前的国庆长假,两个人坐车去了一座很不知名的山。山上有座清云观,住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两个人回去时看到老道正在看一本关于陰陽遁术周易八卦之类的古书。秦哲随口就问老道会不会算命。老道也不推辞.让秦哲报了八字,演算了—番,又细观了秦哲的面相,说,“你二十二岁前无病无灾,二十二岁后无灾无病,唯独二十二岁这一年会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接着会有三次大难”。 老道说完瞅瞅二人,又说,“如果施主平日注意修行德业,便会有人助你避开此祸。” 秦哲半信半疑,问老道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老道说,“来即来,去即去,这是天意;劫数倒不是不可以化解。但是施主要记住,世间有因果循环的道理,能不能躲的过去,就要看施主的机缘了。总之施主以后多行善广积德便是了。” 秦哲一头雾水,再问,老道便只是摇头。 秦哲又让老道给方名名算算。 老道看了看方名名只笑不语。 一年半后,秦哲二十二岁。方名名死于非命,半年后,他三次死里逃生。 韩波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面容憔悴的田露看到秦哲出现时不禁失声痛哭。 韩波是跳楼死的。当他从十二楼落到地面的时候,身体像一把鼻涕滩在地上。 晚上,秦哲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再次甩开胳膊大步跑起来。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离方名名近一些。 他越跑越快,跑得泪流满面。 短小鬼故事之阴阳眼 阿明看我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确切来说,他总喜欢看着比我头顶略高一点的位置,简直就像我身后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似的。 我以“需要单独冷静一下”为由,把他打发走。在进入电梯的那刻,阿明又转过头看了这边一眼,表情是说不出的陰沉。 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可能,我明明把妻子的尸体埋在了极为偏僻的地方,连警察来了也没能看破那伪造的失踪,阿明连门都没进,更别说发现什么证据。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阿明平时和我甚少联系,我和他姐姐结婚这么多年,他也没主动跟我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妻子说他们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所以阿明一定觉得我把他唯一的亲人抢走了,因此对我有些怨恨。 然而在妻子“失踪”后,阿明居然一反常态,说要来慰问我,平时对我一向冷淡的他突然这么转变,着实让我感到蹊跷。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当天的日子,身体像处于极寒之地,不停地颤抖。 头七!我回忆着阿明当时视线的方向,机械地转过头看看身后,什么也没有。一定是我想多了,只是巧合而已。 那一夜,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我把它们归咎为精神紧张的产物。第二天过马路的时候,我和一辆车擦身而过,我也安慰自己,粗心违规的司机到处都有。但当我有一晚回家,竟然发现妻子的化妆盒摆放的位置和平时有些微妙差别!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妻子的冤魂还在! 突然,身后的衣柜里传来些许声响,那是妻子的专用衣柜,我不敢打开去证实,赶紧跑出门外,在邻居的陪同下报了警。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走投无路的我只好寄托于家乡的一种说法:把死者的物品全部收集起来销毁,能砍断死者的留恋,或让死者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我找了几个朋友,一起回家收拾妻子的遗物。我们忙活了好久,当其中一个朋友问及时间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所有问题的关键,包括阿明那奇怪眼神的秘密。 朋友们走后,我独自在客厅里大笑,笑自己捕风捉影的愚蠢行为,世上根本没有鬼魂。我把大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的古董钟取了下来,那就是当时阿明看着的东西。 那个钟是妻子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妻子每天都会上一次发条。而那个钟显示的时间和日期,刚好停在我杀死她的那一天,比我谎称最后看见妻子的时间要早。 阿明一定发现了这个证据,于是潜入我家,在妻子的化妆盒和衣裤口袋寻找上发条的钥匙作为证据,可惜因为我回家被迫中断,躲进了衣柜,又趁我求助邻居的时候逃走了。 门铃在这时响起,我拿起一把尖刀藏在背后,朝大门走去。 打发走朋友以后,我给阿明打了个电话,谎称有妻子的消息,把他骗了过来。不能再让他继续调查下去了,我必须在他发现之前铲除他!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我抹净尖刀上的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明,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伸手要从他裤兜掏出手机,准备删除他和我的通话记录。顺带地,我在他的裤兜里摸到了一张纸,便一起拿了出来。 那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则收购消息,某收藏家愿意高价收购一款古董钟,图片中的钟和我身边的那个一模一样。我看着阿明渐渐发冷的尸体傻了眼,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妻子被害的证据,只是想打古董钟的主意。 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退路。我把阿明的尸体用旅行箱运到车库,准备把他的尸体和妻子埋在一起。虽然错杀了人,但我知道了没有冤魂复仇,没有证据泄露,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我按照新闻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收藏家,竟然是一个老头。我毫不犹豫,高价把那能作为杀人证据的古董钟卖给了他。 然而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后背,然后我听见老头沙哑的声音:“这钟原本属于我的挚友夫妇,竟被他们的女儿害死夺得。这些年,他们夫妇俩时常求我寻回这款钟,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夫妇俩的亡魂倒是走了,现在却是他们的儿女围绕左右,警告我你也不是善人,只好得罪了。” 我的视线和听觉逐渐模糊,意识消失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妻子和阿明的笑脸。 邪恶之葵 唐宋年间,有一个叫张竹的秀才,年年奋发图强的考试,却年年不中,不仅考取不了进士,而且还连连退步。 秀才疲乏了,决定放逐山水之间,等下下年再考。张竹有一个表兄,家在客洲,正好张竹经过此地,决定登门造访。 久别不见的表兄弟,格外亲热,表哥极力挽留张竹在家住上一段时间,张竹也不客气。表哥叫靳陽,常年做字画买卖生意,家业颇为丰厚,奇怪的是,张竹觉得表哥举止十分怪异。但是他没有多想,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人都发生了变化。 张竹入住,时不时的写写画画打发度日,消磨光陰。一日,靳陽让丫鬟端了一盆向日葵,放置张竹的房间,并且对张竹说:“比向日葵是外帮进贡的天葵,比一般向日葵有很大不同,今天放在你房间,让你好好欣赏一下。” 张竹仔细端详盆子里面的天葵,样子比普通的小,根茎略带血红色,张竹忍不住问:“有什么不一样吗?”靳陽说:“普通向日葵面向太陽,而此天葵,面向人脸。” 张竹忽然一身冷汗,再仔细看天葵时,发现那朵花正面对的是自己的脸,而且,让张竹毛骨悚然,就像花朵里面隐藏了一双邪恶的眼睛,望着他似的。张竹说:“表哥,我不爱花朵,能不能把这盆花端走啊?” 靳陽笑说:“看你害怕的,这花喜陰,放在外面就会死,而且表哥送给你是因为它能让你精神爽朗,还能让你高中状元。”哦,如此神奇?张竹心下欢喜,他虽然不迷信,但毕竟是好兆头,而且此花香味弥漫,确实让人神清气爽,诗兴大发。于是张竹拱手谢了表哥。 自从天葵放在房间里,张竹就不愿意再出去,因为只有在房间里,才能精神抖擞,一旦走出房间,就如同精神丢失,整个人都病恹恹一般,张竹没有胡思乱想,他认为是春困惹的祸,也许过了春天就好了。 于是张竹整日在房间写写画画,吟诗念句,只是张竹不曾再看那盆天葵一眼,他怯看,每每入夜,都察觉有双锐利的眼睛,从天葵里面诡谲的投来。所以,张竹也没有发现,天葵的根茎处,血红色的纤维迅速的在缠绕,而黄色的天葵花脸中间,有一片发红的蕊,十分邪怪。 一夜,天雷滚滚,暴雨降至,张竹昏睡入梦,梦里,他一个人走在泥淖荒凉的野外,阒寂的野外,天地昏暗,看任何东西都是影影重重,难以看清楚大概,远处有几处土包,上面还有白色的幡,如同冤魂鬼魅在肆意飘动,一会潜入昏暗的树稍后面,一会翻飞在张竹的视线内,整个气氛诡异无比。张竹头皮发麻,但是脚步却鬼使神差的移动过去,距离那几个土包越近,一股香味就越浓,好熟悉的香味,勾动着他的肺管,让他十分难受。 张竹越走越近,却早已大汗淋漓,面前哪里是什么土包,分明是野冢,那些白幡,就是一块破布,被杆子挑着妄自而动,哪里来的风,哪里来的香味?张竹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想逃离,双腿却不能随意使唤,中邪似的站立原地,想眩晕,头脑却又无比清晰,如果闭着眼睛,更会胡思乱想。 这时,坟冢面前的土吱吱作响,一会,一朵一朵的天葵破土而出,它们是那么娇弱,但又那么的邪恶,其中,有一株天葵破土之后蹊跷的缠绕着张竹的脚,然后死命的拉扯,其他的花朵都在晃动,发出陰冷的笑声。张竹一个激灵,浑身大汗的醒来了,口喘大气,这时房间的天葵正颤了一下,仿佛在嘲笑张竹的怯懦。 此时此刻开始,张竹开始对此花充满了厌恶之感,他不顾一切的端起花盆,一下子丢掷门外,哐啷一声,花盆碎了,张竹循声望去,那株天葵,就像人垂死挣扎一下就枯萎了,不仅如此,还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紧接着,张竹双腿一软,如大病忽至,倒地不起,面色惨白。 张竹不知昏睡了多久,浑身酸痛,身体就像濒临死亡一样,沉重,疲乏,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他青面白唇,内心十分后悔来造访了表哥,更后悔表哥送的什么天葵?难道表哥想害死他?瞅瞅此时的天,差不多凌晨微曙,张竹撑着身子,想逃离此处。 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宛若死狗一般,刚走出院子时,靳陽的身影鬼魅的出线在他的面前。靳陽说:“表弟,这么早,你想去哪里?” 张竹惶恐极了,可声音却淡然道:“我想回去,叨扰多日了,实在过意不去,表哥放我走吧。” 靳陽不动声色说:“可以,但是你必须再住三天,三天以后,我还你自由。” “表哥,三天之内,我还能活着吗?” 靳陽的脸,在灰蒙蒙的光线里,十分的冷漠,他说:“不管活不活,你都不能走。” 看着靳陽坚硬态度,张竹知道走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了。于是回到房间里面。梦里,还是那一块地,从土里钻出来的天葵沾染着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它们在张竹的身边摇曳着,宛如魔鬼乱舞,张竹硬着头皮说:“我是读书人,和你们没有恩怨情仇,你们何苦纠缠于我,放我一马吧。” 这时无数个鬼声鬼气的声音同时大笑,然后说:“放了你?凭什么?你是靳陽的傀儡,放了你,他愿意么?”一阵蜇人的陰风,扑打而来,将张竹的病弱之体,摧残的如枯叶一般脆弱。 张竹醒来了,默默的坐在床上,心里疑惑重重,表哥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有天葵这么邪恶的东西?为什么非要把天葵搬到他的房间里。 靳陽看着床榻上的张竹,他眼神清澈,却又坚毅无比,张竹问:“为什么要害我,天葵是什么邪物?”靳陽目光里面一抹恨意,说:“快要成功了,你为什么要丢掉它?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到一株吗?” 张竹说, “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利用它来害我,你想让我死?” 靳陽说:“我告诉你吧,天葵是我请法力极高的道士制造的,是由冤魂野鬼的怨气生成的,对人类恨之入骨,它们吸人精神,只有人与它共处一室,人才能活着,一旦人离开了它很快就会死亡。我之所以让你留在此处,就是希望你和天葵一起,你脱离不了天葵。” 张竹漠然问:“我是脱离不了它,但是我不想做你的傀儡。你让我留在这里有何用处?”靳陽说:“你留在这里,为我写写画画啊。” 张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写写画画的理由,荒唐,假的至极。他总觉得靳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他佯装相信靳陽,实则准备暗地查探,毕竟此事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靳陽以为张竹相信了他的理由,因而对张竹取消了监视。张竹身体被折腾的虚弱不堪,活动范围也只能在表哥的家里。 一天夜里,张竹在外赏月,听到厢房有人拉扯的声音,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发现靳陽正在用刀抹人脖子,很快,那人就死了,靳陽在死者身上撒了一点东西,结果死者身体变成了一株天葵,紧接着,靳陽把天葵放在盆里,用土盖住根部,一边欣赏,一边自言自语道:“第一百棵了,死了一百个人了,本来你不用死的,结果我表弟摔坏了一株,正好我有一百个仇人,想办法把你们交给我一百个仇人,我就报仇了。” 张竹身体虚晃了两下,这才想起表哥的血海深仇,表哥今年三十岁。二十年前,表哥的父亲,就是张竹的舅舅,在朝为官,有一日上朝弹劾一位大臣,结果被那位大臣记恨,他们联合起来反告张竹的舅舅,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联名上书多达一百人,惹怒陛下,圣旨要诛灭靳陽所有宗亲,好在张竹之父,也是联名上书的一位,才得以幸存,而靳陽则大难不死,居然逃脱了死亡的下场。 一百人,一百人,张竹想着,自己的父亲已死,那么,还有一人必然就是自己了。表哥这些年一直在谋划杀掉所有的仇人,张竹心中暗自叫苦,如今这身体已经生不如死了,现在想想,那邪恶之葵,竟然如此邪恶,把人体的力量和健康全部吸走,此命休矣。 无面仕女图 天酝酿着雨,街道暗沉沉的,行人被乌云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纷纷避散。 吕子远早就备好了一把油纸散,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初至此地,怎能被雨欺负了走。 这时,一个苍老的店面映入眼帘,里面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在打开一副卷轴,是一幅古茶色的画。吕子远肚子里有几分风雅,看此情景顿时来了兴趣,跑到店里仔细打量,原来是一副没有五官的仕女图。 奇怪,明明是仕女图,为什么没有五官。老人似知晓吕子远的心思一般,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年轻人,有五官的美人会被限制美貌,没有五官的美人,你可以想像她的美,把天下最美的五官想像在她脸上的样子。” 吕子远一想也是,当今燕姿坊的头牌,刘云云,那五官简直美轮美奂,如果给此仕女图画上那美女的样子,岂不是更好?吕子远仔细看看这幅画,除了没有五官,一张鹅蛋脸形模糊但是格外精致,一身白纱薄裙,飘渺如云,一根粉紫色的丝绦在腰间微束,使得有腰部盈盈一握之感。吕子远越看越爱,赶紧给老人一两银子,抱着画卷就走,刚走出店,一股陰风立马卷来,撞击着古老店面的门窗,声如鬼怪在嚎啕。 把仕女图带回了院子,吕子远就不愿意出门了,他仔细端详着画,想像着刘云云款款而来的样子,竟然心猿意马,面红耳燥,那感觉,就像二人肌肤之亲一般,魂不守舍的。 吕子远是一个富家子弟,远离父母在远处游历,他虽然不纨绔,但也绝不勤劳,此次,他游历的目的,就是一睹刘云云的风采,此处离风姿坊的距离并不远,随时都能得到关于刘云云的一切信息。 刘云云他不是没有见过,耀眼的就像一只九重天飞下来的蝴蝶,她每次出场都是万人围观,他只能远观,而刘云云的身价高的离谱,只有皇亲贵胄才能近距离的一赏婀娜。 今晚,吕子远把画藏在柜子里,深夜出门了,刘云云今晚有一曲歌舞在风姿坊里面表演,他得混迹人群,和别人一起疯狂的瞩目。 刘云云出场了,身披彩霞,面戴流云绉纱罩,往舞台一站,人声鼎沸,吕子远的心都在扑通的乱跳,他今晚是有目的的,等了好久,刘云云的舞蹈跳了一半,就摘掉了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皓月退,星辰隐,美的逼星隐月,吕子远死死的盯着那张脸,迅速的离了燕姿坊,因为他再等下去也触摸不了那位美人的真体,他回到住处,拿出古画,用工笔画的技法,很快把刘云云的五官画了出来,无脸仕女图,成了刘云云的仕女图,而且画的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 画里有了刘云云,吕子远就可整日欣赏了,他把画挂在床头上,睡前想入非非,忽然,一股幽香入鼻,一个飘飘美人忽至,不是刘云云就是谁,女子一头青丝披散,二话不说的进入了吕子远的被子里,二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次日,燕姿坊的头牌刘云云身亡了,消息不胫而走,正在欣赏仕女图品尝昨晚滋味的吕子远,被随同的仆人告知消息,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刘云云死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吗?刘云云确实死了,吕子远失魂落魄如丧考妣,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他触摸着仕女图,泪流满面的说:“云云啊,你真的去了吗?昨晚春宵你可是你陪我的?”想到这里,吕子远心疼的不能自已。 忽然,他泪眼模糊的看到,图里面刘云云的五官正在消失,仕女图又变成没五官的样子,吕子远略有惊讶,但是他太伤心了就没有多想。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吕子远从悲伤过度中走过来了,仆人告诉他,燕姿坊又来了一位美人,名字叫芳勤,美艳之姿不可描述,吕子远一听,又开始心猿意马了,美人,他之所爱,于是当晚就去燕姿坊,看到芳琴之貌,一颗魂都被攫走了,于是回家在仕女图中画出了芳琴的五官,当晚二人又是一阵云雨,吕子远甭提多么满足。可是第二天,又传来噩耗,芳琴暴毙了。这下子,吕子远蒙了,心痛如被吞噬一样难受。一边痛一边想,两次都画上美人的五官,却两次都死了人,而且那真实的温存之感,如真正的肌肤相亲一模一样。那么,两个美人的死都和自己有关系?吕子远想起了仕女图,于是急匆匆的抱着画去店里了。 老人还在店里,似乎等待着他来,吕子远把画往桌子上一放,言辞不善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能害死人的画?” 老人说:“明明是你自己害死人的,居然要怪画,不是你随意添加五官,不是你的心思不纯净,能害死人吗?” 吕子远火了,多么美的人,如果当真死的跟他有关系,他怎么安生, “我不要画了,你把银子退给我。”老人说:“你害死人了,不能全身而退,否则死的是你自己?” 吕子远心大骇,他可不想死,他还年轻,没有享尽世间女子的芳泽,怎可死去。于是逃也似的跑了,走进房间里,就看到那一副画陰魂不散的挂在床前。 那张脸,似乎在提示他赶紧画上美丽的五官吧。吕子远心里悔恨交加,都是自己害死了那两位美女啊,于是愤然把画丢弃柜子里面,不管不顾。 一天,吕子远在一个客栈里面饮酒,看到一个黄衣女子,生的娇艳无比,但是对一个樵夫撒泼大骂:“你这个死穷鬼,把姑奶奶的裙裾都划破了,你陪的起吗?赶紧把你兜里面的银子拿出来,否则我叫家仆来打死你。” 好生刁钻的女子,吕子远虽然没有侠义之心,但女子声音尖锐刺耳,影响饮酒兴致,于是起身前去,对女子说:“聒噪如蝉,哪有女子一点的娇美之态度。” 谁知女子听了愠怒至极,一巴掌打在吕子远的脸上,破口大骂:“纨绔子弟,怎么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敢如此撒野?” 吕子远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这种女子他见所未见,打回去又有辱斯文。忽然,他灵机一动,回家就把女子五官画在无脸仕女图上,晚上还虐了女子一番,才解气。 第二天,吕子远听人说,一个外县来的官家小姐死了,据说裸死河里,生前被人奸污过,吕子远知道有此后果,也没在意。此时此刻,他才觉得有此画也为此是坏事。 只是,死了三个女子之后,吕子远觉得自身有点不正常了,比如,非得隔三差五画一个真实女子的五官,然后云雨一番,才能精力充沛,否则一颗心都是慌的,正如罂粟致人迷幻,非得以毒攻毒一样,一旦停止则浑身不爽。 吕子远知道自己深受邪魅之毒,却没有任何办法,每次发作时,都要画一名女子,时间过了半年,无数女子莫名其妙的死亡,吕子远的瘾越来越大,甚至每天都要画一个女子,他也麻木了,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一夜,暴风雨忽至,窗外被豆大的雨点打的噼里啪啦的,一道凌厉的闪电把房间照的亮堂如昼,那副画在闪电中显的诡秘高深,吕子远双目黯然,如濒死之人,浑身枯瘦如柴,恰好,闪电的那一刹那,吕子远的目光正停留在画上,他猛然看见,画里面有一个穷凶极恶的鬼脸,它面目如墙壁坍塌一样扭曲着,五官血肉混合,分不清鼻眼,只有一张嘴巴扭曲的张开着,吸附着一些裙裾飘飘的美女,美女们在画纸上只有花生大小,她们的样子十分恐惧,吕子远看见有很多都是自己画上去的美女。 夜幕一黑,整个房间静寂无声,吕子远赶紧点燃蜡烛,仔细看,哪里还有什么鬼怪吞噬美女的画面,分明还是那张无脸仕女图。可是,吕子远下一秒就不对劲了,他的身子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拖入画里,紧接着,他的寸寸骨头都碾碎,血肉被搅拌一般,痛的不能吼出声音,很快失去了任何知觉。 吕子远之死,神神秘秘,了无踪迹,有人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去追求美女去了,任人都不会把他失踪之事和一幅画联系在一起。 半年后,一个面目清秀的求生,跑去一家店,看着墙面上的一副无脸仕女图十分喜爱,老态龙钟的老人店主说:“年轻人,要买那幅画吗?”求生点点头,拿出一两银子,往老人手里一塞抱着画就跑了。 老人看着书生走远,陰险的说:“又是一个帮我杀人的傀儡。”于是老人扭动了脖子,伸了一下腰部,整个天空为之变色。 没有人知道老人就是画里面的魔鬼,没有人知道老人设计了这一切,也没有人知道老人吸附无数年轻女子是为了什么,只是老人在不停的寻找杀人的傀儡,也许当死了一百个一千个女子以后,老人就可以达到什么目的。 书生买的那一幅画,被同样的挂在了床边。失了魂一样的欣赏着,他没有发现,古茶色的宣纸,有一部分正是用吕子远的骨肉碎片做的背景。 聊斋之白虎书生 扬州城郊外有个书生,他不恋宦权官位,只求清歌为伴,秀书为邻。 书生名曰李不然,与老母相依为命。他每日踏星而出伴月而回,于此书耕不辍,日子倒也清闲自在。 近日,总听闻树林闹鬼之事,十分煞人,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李不然家距林子也近,一听说林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具女尸,生性胆怯的他便不再早耕晚归了。每日他也是等鸡鸣之时才敢拉开门栓,走出家门。因为众人都说鸡鸣乃卯日唤陽之声,鬼魅是听不得的。如此几天过去,风声不再乱刮,闹鬼之说也随之停息。 一日,家中无柴,老母差李不然去林中捡些来。李不然心中仍有余悸,还念着鬼魅之事。但转念一想“都说林中往来之人见入不见出的,但这几天也没听闻类似之事啊,这定是哪家小娃淘气拿大人开心,故意造的谣。也罢。”于是李不然硬着头皮去了。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又突生乌云。李不然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是鬼生之兆吗?”他啐了一口,“呸!哪有什么鬼物,我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书中圣贤哪有怕鬼的,亏我还饱读诗书,真是不该。我问心无愧,自然不用怕他们。”李不然还是提起胆子进了林子。 说也奇怪,往日这片林中枝叶繁茂,一天下来掉落的也不少。如今却尽是些小枝小叶,如此带回去,恐怕也是不够烧的。李不然不知觉地又向深处摸索。“要快些呀,母亲惦记着呢。”他想。 半晌过后,李不然手中仍是些孤枝残叶,他不禁有些急迫。忽的一阵微风吹过,李不然紧了紧脖领。这刺骨的冷风不似这个时节该有的。不管这些了,李不然只是低身俯首找寻,口中扔念着:“要快些呀!”正找得匆忙,一双,绣花鞋突现在眼前。 李不然身子顿了顿,脑袋顺势抬起。只见一名女子站在他身前,她眉似远山青黛,眼似秋水柔润,唇似樱桃初红,脸若清莲萼瓣,身着朱粉挂佩裙,头戴碧玉梨花钗,眉间还惦着灵气的三点砂。 李不然也算半个乡野村夫,哪见过如此娇人的女子,一时间竟看得出了神。 “公子……公子?” 女子被他痴傻的眼神盯得无比羞涩。 “姑……姑娘”李不然才发觉自己失了态“姑娘,小生多有冒犯,真是对不住了。”李不然做了个揖,算是施礼。 女子掩嘴轻笑“不打紧,不打紧。”二人开释。 “公子,天色以晚为何公子孤身一人在此?” 李不然如是回答“小生李不然,因家中无柴,母亲无以把炊,故差我至此捡些柴枝。” 女子一脸疑状“哦?公子难道没听说过此处闹鬼的吗?死了好多人呢!”她有些故作惶恐。 可李不然没看出来,一提鬼,李不然自然害怕,只是旁边有个貌似仙人的女子,若显怯态岂不被人笑话。 “虽说听闻有鬼,但从未见过也就不怕了。”李不然的话多少有些勉强。 说着,李不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对了,姑娘只身一人在这深山老林中是要做什么呢?这林中多走兽,姑娘一个女儿家岂不怕生出个鬼物歹人什么的东西出来?” 女子又是一阵娇笑。 “姑娘笑什么?” “公子是怕奴家是鬼喽?” 李不然一本正经,“非也,非也,谁不知道鬼物肮脏不堪入目丑陋无比的,哪有像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呢?”说到这李不然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女子仍故作严谨。“难道公子没听说过鬼物都精通变化之术的吗?” 李不然不知所错哑然“呃,姑娘说笑了。” 女子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公子不必担心,奴家名叫红妆,家便安居在此,小女子自小在林中与父兄打耍根本没什么鬼物的!” 李不然这才呼出口气“原来如此啊。”这时,李不然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姑娘,小生看天色不早了,怕母亲惦记,故就此告辞了。”说罢便要离去。 红妆叫住了李不然“公子!” 李不然转过身“姑娘还有事?” “公子前来拾柴,可公子手中却就这么稀稀溜溜的几根,怕是拿回去也用不上啊。” 李不然这才恍然大悟。“姑娘说的是,今日也不知道怎的如此不走运。” 红妆有意留他,他却不知其意。 “公子不必担心,小女子家中正好有些柴草,公子若不嫌弃可是我到家中取些。我家父兄也是爱客之人,公子若肯去他们必定欢喜。” 李不然考虑再三,便同意了。 一路上风吹树影,李不然发现在不远的暗处有许多绿澄澄的眼睛在发亮,不禁有些害怕。 “姑娘,怕是有些走兽在周围要小心呐!” 女子反倒不怕“公子,这些都是小女子收养的山猫,颇具灵性,林中黑暗,猫儿们正巧可为我们探路。” 李不然以为自己大惊小怪“是……是吗?” 月色正浓,路途颇为遥远,二人认得突然,话语自然不多。 忽的又是一阵风,李不然又紧了紧脖领,这风来的蹊跷,而他却没觉得。 果然,风生从虎,一只斑斓巨虫突现在眼前,目似铜铃声如惊雷。 “这……这林中竟然有虎,我……我怎么不知道。”他双腿直颤,不直觉地跌倒在地上。红妆却略显怯态。 猛虎步步紧逼匍匐前行,牙吐寒光,喉咙低吼,李不然见势不好顺地爬起“姑娘快跑!” 然而女子只是躲在树后,无动于衷。面色早没了怯色,反而有一抹微笑。鬼魅之色尽显。“虎儿,吃了他!” 猛虎听得命令拔地跃起。 李不然自是不知道红妆本为鬼魅要害他。还以为巨虫是向红妆而去。他飞快冲向她身前“不要伤害姑娘!”巨虎见状取舍不得,身子一转撞上了树,用力过猛昏了过去。 红妆几欲上前却都被李不然拦住了身。红妆心头怒起眼睛泛起寒光。李不然只是双眼紧闭,眉头锁紧,脑袋侧向一方“姑娘,你不用怕,大不了就让它吃了我,你快跑。” 红妆惊诧,眼色渐渐温和,不知道这怯弱的李不然哪来的勇气。 许久之后,李不然没再听到一丝声音,他尝试地睁开双眼,“巨虫呢?”而红妆的目光只是凝在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在意他的问题。 “你为何要救我?” “姑娘有难,小生岂有不救之理?” “你不怕死吗?” 李不然被问的一头雾水,“自然是怕的。” “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小生怕的是内心不安,怕有愧与书中圣贤。” 红妆一时凝噎,说不出话来。 李不然则余惊未消,见巨虎晕伏在一侧,仍感到畏惧。不敢直视,急道“姑娘,我们还是早早离开这儿为妙。我看这巨虎似乎还在喘息,怕是没有死绝,若待其清醒定会亡命反扑,到那时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红妆面带惭愧之色,细声道:“公子莫怕,这虎儿是小女子所养,现已至此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 李不然一片疑惑“这畜生竟然反面噬主?” 红妆犹豫开口“不满公子,奴家本欲借虎儿加害于你……” “啊……”李不然大惊“为什么?” “因为奴家是鬼……” 李不然说不出话来。 红妆深吸一口气“奴家本是城内王家之女,与邻家周生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年纪稍长后,我俩共誓山盟,终身相守。不想大婚之前他出言反悔,转而入赘府尹,求名逐利。小女子伤心欲绝,投湖自尽。不想奴家怨气不消,魂魄飘至林中,成为山中一鬼,自此我对世间男子恨之入骨,于是养了虎儿自为伥鬼,诱杀路经男子,以此泄恨。今遇公子临危大义,奴家真是深感惭愧。” 说罢,二人百感交集,“姑娘为情所困实为不该,幸而今已翻然悔悟,这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红妆依然低沉“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小女心结已解,怨气已散,已然活不长了。现只求公子能够帮小女到家中捎去信物以示奴家对爹娘的歉意,好让他们安心。”说着她递过一个发梳。 李不然答应了请求与之作别。只是可怜他白走一遭,家中相必还是清锅冷灶无柴生火。 回至家中,见老母已然用过晚饭,桌上还摆着未冷却的饭菜。李不然奇道:“母亲何以把炊?”老母也是疑惑“莫不是你烧的饭?”李不然跑到灶房,只见房中超多柴垛积满,且见底的米缸也变得充盈欲溢。他会心一笑,已然明白。转向窗外鞠躬作揖“小生多谢姑娘好意,一路走好!” 三日后,李不然应红妆之托,去王家传达信物,说与其中原委,王家欲重礼相谢,李不然拒而不受。 一日,李不然临窗写作,只见一白虎突现院中,他识得这是红妆养的虎儿。但是李不然仍然畏惧,两股战栗不能动,“虎儿……虎儿……你可不能乱来,我与你家主人已经没有恩怨了……” 白虎不管李不然的话只是向前又踱了几步,李不然实着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己地向后挪动。但他在惊吓中无意见到虎口中衔着一卷锦帛。李不然不再躲避,他见白虎并没恶意,试着将其取了下来。打开来看,上面写有字“小女子谢过公子大恩!” 这竟是红妆遣来了白虎谢恩。他收起锦帛。此时他已没有了刚才的恐惧,但是细细想来,反倒觉得这虎儿有些可怜。 李不然用笔敲敲它的脑袋“红妆姑娘走了,你也苦遭丧主小生念你孤苦无依,有心收你,你可愿意?” 白虎低首咕哝,似是点头。李不然大笑“真是妙极,妙极呀!” 此后,李不然携母隐居后山,自号白虎书生。 影子舞 菲儿和孟宇吵架了。 这对金童玉女最终分了手。 他们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市舞蹈大赛还剩下短短的几个月,菲儿想跳他们最擅长的舞蹈,孟宇却坚持做一个全新的。最近他有些反常,让她觉得这次分歧只是个分手的幌子。 果不其然,他给了她一张碟,然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 她哭得很伤心,然后把他送给自己的最后的礼物放进了电脑。 这是段孟宇和一个女孩合舞的视频,舞蹈中的女孩蒙着眼睛,很有韵味,孟宇跟在身后,表情爱怜。 这支舞蹈的寓意是表示恋人的形影不离,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悲伤。舞蹈中的两人配合得极佳,情感动人,美感十足,如果参加比赛,一定能夺冠。 菲儿酸酸地看完视频,一回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晚上九点排练室见,排练合舞。 排练室很黑,线路似乎坏了,没办法开灯。 “你来了。” “嗯,这么黑,怎么练?”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尴尬。 “要习惯黑暗,蒙上眼睛吧。”一双温柔的手在背后为她系上了眼罩。 曼妙的舞步激发了她对他的怀恋,因为已经分手,两个人虽然紧贴着身体,却感觉遥不可及。 训练在晨光中结束,她摘下眼罩,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就这样,比赛如期而至。 马上就到他们上场了,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在最后一刻,她忐忑地蒙好眼罩,才感觉到手被身后的他握紧。两人无懈可击的表演惊艳了所有人。 “独舞‘影子舞’,全场最高分!”主持人说。 “独舞?”她慌忙摘下眼罩。 她看到,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所谓的“影子舞”,原来是人和影子的演出。 排练室的阿姨说,这段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在排练。 她一下子就蒙了,他清晰的声音和那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但事实上却从未发生过,那怎么可能?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去他家后才知道,几个月前他就去世了。视频中的女孩抚摸着他的照片,哭红了眼睛。 “几个月前,他排练参赛舞蹈时从高台掉落身亡。因为我是他妹妹,所以他对我说过,一定要给你最美的舞蹈。” 陽光下,她身后的影子成双,两个影子的手紧紧地牵着…… 分手,有时也是一种成全。 人言可畏 楔子 他被讹上了。 这个姓黄的老头拉着他来到医院,非说自己撞了他,害得他钉了五根钢钉。 黄老头的女儿冲到医院,对他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坚持要他赔钱,他脸皮薄,只能弱弱地说:“我赔,我赔……”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阵惊呼,他怔了怔,跑到窗边去看怎么回事。 楼底躺着一个四肢残断、鲜血四溢的女人。她的头扭向一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过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恐怖的叫喊。 1.讹诈 “死亡时间:2016年2月15日上午10点23分;地点:盐城市东郊一公里外旷地;性别:男;姓名:海来;职业:经济日报社的记者。” 程东念完材料,合上记事本,刘皓蹲在他身边,瞥了眼尸体发问道:“你怎么知道死者的姓名和职业的?” 程东抬头看了看他,起身道:“你不认识这个人?海来,专门揭社会上不良风气的。这不,前段时间才得罪了个姓黄的流氓,人家放话要弄死他。我累了,这事儿归你,不明白的去翻报纸。” 说罢,程东忽然又顿了顿,低低地开口:“这人,说句难听的,也该他死。” 刘皓本想再多问两句,可想到好友这一个月为情所伤,日日酗酒,又将话吞了下去。 刘皓弄来了近期三个月的报纸,海来的报道量占了前三,全部是头版头条:高校少女夜跑遇狼;城管与摊贩发生纠纷;雾霾引发的肺部疾病等等。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程东之前提及的那起事件。标题起的骇人:《倒地老人,扶起,得的是巨额医疗;不扶,失的是千金良心》。 报道称,一名大学生骑车途经小巷,路遇一不慎摔倒的大爷,大学生好心将其扶起送至医院,却被大爷及其家人讹诈。 由于事发地没有监控,虽有超过三名目击者站出来,指认老人是自己摔倒的,可依旧是舆论纷纷,大学生求助无门,只能将自己的遭遇写在微博上。 报道最后,这名黄姓老头的家底全被挖了出来。 他家有个因持刀抢劫而坐牢的大儿子黄铭,被判了五年;有个横行乡里的二闺女,嫁了个煤老板;再就是老头自己。 事情闹到最后,黄老头公开道歉,据说还气得一病不起。黄铭第二天收到风声,就在监狱里就放出话来,等他出来,一定要亲手弄死海来。 刘皓找到黄铭的资料,根据时间推算,黄铭出狱才一个月海来就死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刘皓心里总不得劲儿,似乎有什么地方隐隐约约提醒着他的疏忽。可现在程东请了假,说是情伤难愈,需要出游治疗。刘皓当前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想来想去,他决定先去黄铭家看看。 2.嫌疑犯 黄铭家在闹市区的一个老弄堂里,刘皓敲门后,是黄铭开的门。 刘皓扫视一圈屋子,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海来死了的消息吧?” 黄铭顿了顿,嘴角勾出一抹笑,点点头:“知道,那孙子活该,要落我手里,绝对不让他那么轻松。” “你出来之前曾经放话要杀了他。” “想他死的人多的是,不少我一个,他把我家老头害成这样,我说两句气话不犯法吧,警察同志?” 黄铭的态度十分嚣张,一言一语中透露着他对海来毫不掩饰的恨意。据他说,黄老头确实是被大学生的车带倒的,而海来只不过借了社会热点的东风,便指鹿为马,硬生生地将受害者变成了施暴人。他咽不下这口冤枉气,才说了狠话。 刘皓看着黄铭义愤填膺的模样,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据我所知,出事的第二天你就得到了消息。” 黄铭一愣,嘴角提起,满不在乎地回了句:“一个哥们儿。” “海来遇害那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那天,我和几个哥们儿打了一天的麻将,不信你去查。” 等刘皓再追问下去,黄铭却不愿回答更多,赶着让刘皓离开。 刘皓无奈,离开黄家后,开着车在市里瞎晃,不知不觉中,竟将车开到了当初黄老头讹人的医院里。 不过刘皓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在黄老头讹人事件发生的当天,有一个女人从十四楼跳楼自杀了。 自杀的事情没引起太大轰动,媒体稍有报道,很快就被黄老头讹诈的消息压了下去。 从护士嘴里,刘皓了解到,跳楼的女人名叫王燕羽,被人强暴后送进了这所医院。 送她来的那人高大沉默,说是她的男朋友,见她不愿报警,也没强迫她,只是每天送点东西过来,坐上一阵子。 后来,王燕羽渐渐有了起色,经由治疗师推荐,和另一个有同样遭遇的女孩组成了互助小组。 在男人的开导下,王燕羽终于松口,同意将自己的遭遇公之于众,以免发生更多的类似受害案件。就在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时,王燕羽却忽然自杀了。 然而,其中还有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王燕羽是一名坐台小姐。只是,明显她已经想通了,为什么最后又跳楼了,而且,跳楼的时间和黄老头讹人事件的时间,基本上是重合的? 忽然,刘皓浑身一个激灵,两个人,同一家医院,同一栋楼,一个是轩然大波,另一个却悄无声息。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刘皓赶紧掏出电话,按下了程东的号码。两次,程东都没有接。 3.破绽 王燕羽的跳楼案是程东经手的,这起案子本该是自杀无疑,可刘皓老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在王燕羽跳楼之后不到半个小时,程东就出现了呢? 刘皓重新调来了王燕羽跳楼那天的监控录像——录像明显被人做过手脚,程东不可能错过这样的线索。 刘皓心中疑云遍布。 他驱车来到那个被黄老头讹上的大学生学校里。春节刚过,还没开学,学校里没多少人。 不过幸好,那个大学生提前回来了。男生叫陈浩然,显得有些拘谨,他将刘皓带进自己的宿舍里。 房间很干净,没放太多杂物,一进门,刘皓就看见墙上的锦旗,是学校颁发的,写着“感谢陈浩然同学助人为乐”几个大字。 刘皓开门见山说了海来的死讯,陈浩然的面色有些木然,那表情与其说是呆板,倒不如说是受惊过度。过了许久,陈浩然才怯生生地抬眼问:“凶手抓到了吗?” 刘皓听出了他话里的破绽,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你为什么说到凶手?我可没告诉你海来是他杀的。” 陈浩然一顿,明显哆嗦了一下。 过了许久,刘皓皱才道:“说说看,撞车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浩然又一个哆嗦,狠狠地摇了摇头。刘皓死死地瞅着眼前的男生,叹了口气:“海来已经死了,你如果不说,也许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自己好好掂量一下,究竟是命重要,还是别的东西重要。” 说罢,刘皓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陈浩然。 程东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刘皓正在仔细地看着王燕羽入院时的监控录像。 “你找我有事儿?我请假的事儿没告诉太多人,估计过两天便回去了。”程东的声音有些无力。 正准备回话,刘皓看着监控录像,突然一愣,他盯着画面,倒回去,再一帧一帧仔细查看着。 他将鼠标定格在王燕羽入院的那个瞬间。王燕羽躺在担架上,左右两边跟着两个医生,医生身边还挤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刘皓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眼里几欲喷血。 “刘皓?” 刘皓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说:“我没事儿,有点累了,回头再给你电话。” “好。” 4.隐藏的受害者 接下来的三天,刑警队查出了黄铭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将他作为疑犯逮捕起来。 刘皓没有参与审讯,只做了一件事情。他将海来所有的报道翻出,然后锁定了其中一个事件:女大学生夜跑遇“狼”。 城南高校,一名大三女生夜跑时遭人强暴。在家人的鼓励下,女生报警,警方迅速出动,逮捕了犯人。女孩的行为得到舆论的一致同情和鼓励,现在似乎已经走出了陰影。 刘皓查到了这名女学生的住址,她是本地人,叫柳卉,出身书香门第,本人也是品学兼优。这样的好姑娘突遭不幸,便更惹人怜悯。 刘皓按着地址找上了门,寒暄两句后,他便将王燕羽的照片轻轻推到柳卉面前。 如他预料的一样,柳卉见了那照片便是一愣,良久之后,颤抖道:“你想问什么?” “你还记得曾经对你做了大幅采访的那个记者吗?他叫海来,已经死了。” “死了?”柳卉当下震惊了,然而在一瞬间,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惊恐。 刘皓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你想到了什么?或者说,你想到凶手是谁了吗?” 后者闻言,柳卉全身狠狠一个哆嗦,片刻后,又松懈了下来。 从柳卉家出来后,刘皓坐在车里先给陈浩然打了个电话,接着又给程东打过去,他只说了一句:“程东,我们到地方见。” 他知道程东明白他的意思。 警局传来消息,杀死海来的凶器已经在黄家搜到,是一把冰锥,就缝在黄老头的被褥里面,上面还留着黄铭的指纹。 时间、动机、凶器一应俱全。人是黄铭杀的,可人不只是他杀的。 刘皓开着车一路狂奔,到陈浩然宿舍的时候,程东和陈浩然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程东看着刘皓,叹了口气:“从你介入这起案子那天起,我就明白咱们三个早晚得见面。不过就算见面又如何,我要做的,还是会一步步做完。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从一开始。”刘皓看着程东的眼睛回答道。 一开始,刘皓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两起同样重要的新闻,发生在同一家医院,同一栋住院部里,却有不同的反响。 王燕羽刚跳了楼,海来便找到新的事件大作文章,把她的死盖了下去。所以刘皓推测,王燕羽的死和海来有关,那家伙必须找到别的事情转移大众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曾经在这家医院接受过治疗的还有一名女孩,和王燕羽有着一样的遭遇,那人便是柳卉。 然而,柳卉是书香门第的女孩,王燕羽是坐台的小姐。一个良家女子,一个风尘少妇,两人之间的口碑本就天差地别。 同样的事情报道之后,多数民众一定认为前者可怜,而后者活该。海来一早察觉了这其中的走向,于是选择了柳卉,抛弃了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王燕羽,王燕羽无法接受,病情急转而下。 刘皓从医院调来的录像里看到的男人,正是程东。刘皓看着搭档,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 他说自己找到了归宿,他说他要结婚了,他说他失恋了,他说他的爱人离开了。 他的爱人就是王燕羽。 刘皓拿着海来的照片回医院找人印证过,那日去探望王燕羽的人就是程东。而海来的死,也有程东和陈浩然的功劳。 陈浩然是真撞了黄老头,那日他本是要去医院看望老同学柳卉,骑车骑得急了些,在巷口撞上了黄老头。可因为黄家平日里惹人厌烦,加上热点新闻的炒作,人们本能偏向看似弱势的陈浩然。 陈浩然在医院里本已担下了所有罪责,可就在这时,程东恰如其分地出现,说服陈浩然合谋,通过微博求助,将撞人事件炒作成一起热点话题,免除了陈浩然本应承担的医疗费用。海来果然上了钩,追在陈浩然屁股后面想做出一则新闻。 就这样,三人一拍即合。 程东利用自己的线人给远在狱中的黄铭递了消息,黄铭受人撩拨便起了歹意,出狱之后就冒冒失失对海来下了手。 5.刽子手 刘皓刚整理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电话便响起了,刘皓一边盯着程东,一边接了起来。 “黄铭招了。”几秒钟后,刘皓挂断电话。 “这样不是挺好么,海来死了,黄铭也被抓进去了。黄老头一家消停了,皆大欢喜……”程东道。 “那王燕羽呢?”刘皓打断他,“王燕羽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刘皓的话让陈浩然愣住了,过了两三秒,他忽然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程东:“难道是你……” 程东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道:“事至如今,这一切还有区别吗?” “有区别,区别大了,”刘皓顿了顿,露出一个痛苦的笑,“是王燕羽求你推她下楼的吧?” 那日,程东坐在王燕羽床边,后者仰视着天花板。海来昨天来过,用委婉又残忍的方式告诉王燕羽,她的新闻不值一提。 两人静默着,半晌后,程东握住王燕羽的手,说:“要不你报警,我帮你。” 王燕羽扭头看着他,脸上露出自嘲的笑:“那有什么区别呢?被警察说活该,和被记者说活该,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话如毒蛇般纠缠在程东的心坎上。程东还记得他在楼顶发现王燕羽时的情景,她无力地靠着墙,盯着程东一字一句地道:“你帮了我这么多,你再帮我一次吧,你就再帮我一次吧?” 程东痛苦地看着她,等回过神时,双手竟已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程东看着刘皓,慢慢回忆着整个过程,面色凄惶。 之后,他找上了陈浩然,陈浩然负担不起巨额的医疗费用,正愁没个出路,程东正好为他提供了理想的故事构架。 唯一的条件是,陈浩然把事情捅到海来那里,让海来参与进来。而海来此刻也知道了王燕羽的死,他唯恐有人查出事情的真相,陈浩然的故事无异于雪中送炭。 程东和刘皓良久地对视着,楼下远远地响起警笛声,刘皓的神色更添一分痛苦。 “连被捕也是你事先想好的,警察谋害了记者,多么新鲜的话题,肯定有无数人会对其中的故事刨根问底。这样一来,你可以在杀了海来的人之后,连带着杀掉他的名誉,你还可以为王燕羽叫屈,你真是算无遗策——” “燕羽是个好姑娘。”程东开口,“她误入歧途,巧合下认识了我,已经准备好好和我过一辈子了。凭什么她就该遭这些罪,该被谴责的是伤害她的人,包括这里的护士、医生,他们都该死,只可惜我没了时间——” 刘皓抿着下唇盯着程东,后者脸上渐渐浮现出自嘲的笑:“之前的事,你一直在帮我,之后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他话音刚落,门已经被人踢开。队里的同事蜂拥而入制住了他。刘皓别过头去,等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摸出电话。 “喂,是日报社吗?我这里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你是下一个 一、被抓 秦可人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由加快了步伐。她看着几乎没有光线的小巷,慌乱跳动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了出来。她紧抱着手提包,不敢回头看,脑海里却在不断浮现着这几天电视报纸上不断播报的连环杀人事件。 本市出现了半年前已经伏法的变态杀人犯的“追随者”。这个月以来,“追随者”已经连续杀害了两个无辜的市民,事发地点都在荒废无人的房屋或者仓库内。 调查发现,被害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女性,生前和死后都遭受了“追随者”的性虐待。 经过分析,警方认为凶手是一名中年男子,且有着难以启齿的隐疾。因为在被害人的下身只有着较浅的被粗暴进入的痕迹,体内并没有精液。 秦可人有些后悔,她刚才应该上穆平的车,让他送自己回家的。 穆平从一个月前就一直在追求她,她对年轻帅气的穆平也有些好感,但她并没有答应他的追求。因为从小母亲就教导她说女人要矜持一些,即使喜欢,也得先等对方表白。 正在懊悔之际,她高跟鞋的细跟竟然紧紧地卡在了路缝之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听着身后突然变快的脚步声,当机立断脱下了高跟鞋,光着脚快步跑进了前面的公共厕所里,迅速地反锁上了门。 秦可人屏住呼吸,贴在门边一动不动。在一阵安静之后,她听到了从容不迫的敲门声,而后一个稳重且温柔的男声响起:“我帮小姐把鞋捡过来了,小姐似乎扭伤了脚,需要我的帮助吗?”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忘记说了,我是一名医生。” 秦可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外面的人嘀咕了一声之后,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可人正想松一口气时,突然听到厕所的门被人有规律地敲响,她猛然僵直了身体。 “请问里面有人吗?我想上厕所。” 秦可人在听到一声温软的女声之后,微红了脸颊,很快打开了门:“抱歉,我不是故意反锁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女人向她倒了过来,秦可人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她。下一瞬间,她却因为惊讶瞪大了双眸。 二、求救 秦可人在冰冷的地上醒来,脚下还是光着,手提包也没有了踪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被绳子绑住手脚。 为了使身上的麻醉效果退去得更快,秦可人尽力地动着身体。 等到秦可人渐渐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借着从小窗户外透入的暗淡光线,她细细察看起了四周的环境。 突然,她听到小窗户外传来了女人的啜泣声,而且这声音有些熟悉……不正是昨天那个向自己扎针的女人的声音吗?但是她为什么在哭?秦可人放轻脚步走到了小窗户下面,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听了你的话,把那个女人弄过来了……”女人的声音很小,其中夹杂着重重的恐惧。 “哼。”一声带着恶意的闷哼声,使得女人的啜泣声都停止了,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沉闷过后,门外的女人突然迸发出一阵让人感到十分绝望的哑叫声。伴随着女人的哀求声和男人的狞笑声,秦可人捂住了双耳缩坐在了角落,双眸紧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可人靠着的门被人敲响,她用手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自己发出尖叫声。 “你醒了吗?我给你送晚饭过来了。”门外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秦可人猛然站起身,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恨意,说:“我不要你假好心,你快点放我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如果可以跑,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放软了声音:“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也别饿着自己。”说着,她把准备好的饭菜通过那个小窗口推了进来。 秦可人早就饿了,这时闻到美味的饭菜香,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但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候,她迫切需要的是离开这里。 “那个男人……现在在这里吗?”提到那个男人时,秦可人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他……不在。”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每天这个时候他会去接小森回家。” 秦可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小森……是他的孩子吗?” 那个女人苦笑了一声:“小森……是我和他的孩子。” 三、他们是夫妻 “小森……是我和他的孩子。” 秦可人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直到她面前的饭菜最后一丝热气也消散了。如果是夫妻共同作案,她还有可能离开这里吗? 再难熬,时间也总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第二天,如同昨天一样,门外又响起了女人的哀求呻吟声和男人的狞笑声。等外面安静了下来,那个拥有沙哑难听嗓音的男人出声说话了。 “那个女人做好准备了吗?” “……她,她害怕。”女人懦弱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哭腔,“而且她两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你贸然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可能会出人命的。” 男人冷哼一声:“怕什么,反正加上她也才三个……” 秦可人内心一紧,第三个?这个男人就是连环杀人犯的“追随者”吗?新闻上不是说这个男人并没有男性能力吗?那刚才发出的那种交欢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黄昏的时候,那个女人又过来送饭了。 秦可人还没说话,那个女人开口道:“对不起,我为你争取过了,可是他不听我的话。他……晚上就会过来找你。”说着,她突然啜泣起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报警。如果我报了警,小森就会没有父亲,小森会被人嘲笑的。” 秦可人虚弱着站起身,说:“这些事情瞒不了一辈子,小森以后一定会背上‘杀人犯的孩子’这个头衔。我有办法可以帮小森,只要你帮我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们母子俩。”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的沉默,当秦可人快要绝望时,那个女人出了声。 “我……我要好好想想,我的小森应该有美好的生活,他不应该被这样的父亲所拖累。我叫华娟,你别死……好吗?” 秦可人送走华娟之后,心底平静了几分。孩子是母亲的所有,秦可人相信为了小森着想,华娟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她现在要保证自己活着,而且要有足够的体力等待华娟放她出去的那一天。 秦可人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她很快一口不剩地吃了下去。华娟之前说,那个男人晚上会过来找她,虽然会很痛苦,但是她一定要保持清醒。 她一定要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清楚地感受那个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然后在她逃出去之后,报警,法律一定会制裁那个男人。 夜色越来越浓重,那个男人却还没有来,而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秦可人靠着墙角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可人是被身下那难言的地方传来的刺痛感唤醒的,她顿时明白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哭过之后,秦可人很快振作了起来,然后等待着黄昏的降临。 “你身下很疼吧……”华娟把饭菜从小窗口递了过来,“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并不能让女人怀孕。” 她说完却没有听到秦可人的声音,语气变得有些讷讷:“我怕你受不了,所以在你昨天的饭菜里放了安眠药。” 秦可人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你做出决定了吗?” “当然。”华娟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坚定,“我会……”她的话还没说话,便被一个男人打断了。 “你在和那个女人说什么!” 秦可人心下一跳,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之后,她听到了华娟的求饶声,和华娟被那个男人抓着头撞向墙的声音。 秦可人强压着恐惧大喊出声:“她什么也没有和我说,你……你再这样她会死的。她死了,你们的孩子小森要怎么办!你要和小森说,是他的父亲杀害了他的母亲吗?” 秦可人话音刚落,头撞墙的声音就消失了,而后响起了向着门外走去的脚步声,她舒了一口气。 “华娟你还好吗?”秦可人叫了很久却并没有人回答,她暗自祈祷着:华娟你千万别死啊! 四、不仅仅是夫妻 华娟没有死,秦可人吃着华娟送来的饭菜,陡然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你没事就好,昨天他那样对你,我以为你会……”最后一个字,随着饭菜咽进了秦可人的肚子里。她很快把饭吃完,如同往常一般把饭碗递回给华娟。这一次,华娟并没有接过空的饭碗。 秦可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声问道:“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秦可人的话才说完,就看见眼前的门被缓慢推开了。 秦可人眼底几乎要涌出欣喜的泪水,只是当她看到华娟本人时,只觉得情况似乎变得十分糟糕。 华娟的头上包扎着染着血的纱布,而更可怕的是,华娟的眼神,那是一种死寂的眼神,似乎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留恋。华娟看着她,说:“小森死了。” 怎么会! 秦可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节哀。” 华娟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蹲下身痛哭出声:“你说过可以帮助小森的,都是因为我太犹豫不决,我早就应该做出决定……这样小森就不会死的。” 华娟越说越激动,她猛然站起身,死死抓住了秦可人纤细的手腕:“都怪你!就是因为你在他面前提到了小森,都怪你昨天说的那句话!” 秦可人一阵怔愣。 “你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亲手去杀了小森。他说,只要小森死了,那还有谁能告诉小森,他的母亲是被他父亲杀死的呢。” 秦可人的眼前明明站着华娟这个女人,但她却发出了那个难听沙哑的男声,如同那个男人一样。 下一瞬间,秦可人就被华娟,亦或是“那个男人”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墙上。 “就是你这个女人总在怂恿着华娟放你离开,好让你报警吗?看来那晚还不够让你恐惧难忘……那你现在好好享受一次吧,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原来华娟和“那个男人”是一个人!所以她才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男人”,只是听到过“他”的声音! 秦可人的眼角滑下了滚烫却绝望的泪水。 五、获救 秦可人原以为自己会死,当她睁开眼看到满目的白色时,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秦小姐醒了吗?” 秦可人听到男人的声音时,猛然绷紧了身体,瞪大了双眸。 “抱歉……”坐在秦可人病床前的女警察推了那男警察一把,她柔声安慰道,“秦小姐,华娟已经被抓起来了,你现在十分安全,请不要害怕。” 秦可人终于痛哭了起来。哭过之后,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她……那个华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之后,女警察开口道:“是这样的……” 半年前,本市发生了变态杀人犯事件。那个变态杀人犯以折磨美丽的女性为乐,而且在他腻了之后就会杀害受害人并抛尸。在连续三位女性遇害之后,警察终于抓获了他,在抓获的时候,他正准备杀害手上一名受害者,也就是华娟。 虽然变态杀人犯已经被抓获且伏法,但是华娟的精神因为他的虐待已经出现了问题,产生了第二人格,而华娟又没有家人,所以警方只得把华娟送去了精神病院。 华娟的外貌十分出色,即使她变成了精神病人,也没有影响她的美貌。那个主治医生看上了华娟,他慢慢接近华娟,用他的专业知识催眠使得华娟对他放松警惕。 一个月后,华娟怀孕了,那名医生改动了华娟的病历,把她从医院接到了他新租的偏僻的房子里。 那个主治医生对怀孕了的华娟十分温柔体贴,华娟也一直表现得十分正常,直到主治医生的老婆上了门。 在那天的争吵中,他老婆失手推了华娟一把,让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孩子没了,并且伤到了身体,使得她不能再有孩子。 华娟以为她的“丈夫”,主治医生会为她讨回公道,然而她的“丈夫”却只是对她说:“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竟然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说完,他就离开了那个房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华娟每日悄悄躲在可以看到自己“丈夫”的地方,看到他和其他的女人谈笑风生之后,她开始虐杀接近自己“丈夫”的女人。 女警察见秦可人低着头沉默的样子,低声说道:“你还记得那一天,有男人和你搭讪吗?” 秦可人垂眸:“你是说……那位医生?” 女警察点了点头:“之前死去的两个女人,都是因为那个医生与她们搭过讪……华娟爱上了那个医生。” 有些人的爱,却变成了别人的无妄之灾。秦可人看着外面的暖陽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问道:“请问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女警察道:“在你失踪后不久,就有一个叫穆平的男人提着你的高跟鞋和手提包过来报案,说你可能被绑架了,甚至是遇上了那个‘追随者’。” 秦可人在听到穆平的名字之后,苍白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那两天我们迅速搜索了周边破旧的房屋或仓库,却并没有你的踪迹。然而在第三天,那个主治医生到警局来报案了,他说他的老婆被绑架了,而绑架他老婆的很可能是那个‘追随者’。 ”其实在他看到这个月报道的新闻时,心里就已经有些怕了,毕竟死者都是和他有过约会的人。他觉得那个‘追随者’肯定是华娟,因为正常人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他想着她既然没有伤害到他本人,就觉得无所谓了。只是当他的老婆不见了时,他才真的慌了。“ 说到这儿,女警察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他现在的位置是靠着他的岳父来的,如果他的老婆因为他没了,他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的。谁知当他带我们找到华娟的住所时,他老婆突然打来了电话,说她出去旅游了几天……“ 秦可人安静地听着,突然,病房门被人敲响。女警察抿唇一笑:”秦小姐,你的追求者来了呢。“ 秦可人抬头,看见了抱着百合花进来的温柔笑着的穆平。只是看着,她都觉得心底暖了几分。 夜谭记之黄泉双姝 一、陰魂 徐仲去探望回乡省亲的同科好友裴东时,看见裴东一副提不精神的样子,顿时笑了。 徐仲调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在京城,吏部郎中当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寿康,你说这世上有鬼吗?”裴东懒得理他,只是兀自呢喃,神情有些疲惫且迷惘。 徐仲一愣,继而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怎么还信这个?” 裴东叹道:“可我家就碰到了这种怪事,你还记得拙荆的妹妹翩跹吗?”裴东原是个孤儿,后来因才气过人,被开封知府陶知收养。大约六年前,他中进士回乡时,陶家却遭到了山匪洗劫,唯有长女曼行陪着裴东去庙中还愿才躲过一劫,而陶翩跹惨遭虐待而死。 提到翩跹,裴东不忍道:“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 徐仲缓缓地问:“只怕,她不只是你小姨子那么简单吧?” 裴东无力地点头:“我原本喜欢的是翩跹,只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拙荆无依无靠,我只好……”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徐仲换了话题,“到底是什么怪事?” “这怪事的根子就在翩跹身上。”裴东沉吟道,“拙荆自有了身孕后,就频频说看到翩跹。原本我以为是孕妇多梦,也没多想,但是,前些天,我在后院分明看到了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女,神态娇憨……拙荆端庄娴雅,绝不会有这种情态。” 徐仲顿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你确定陶二小姐去了?” 裴东瞅他一眼:“翩跹死在我怀里,我亲手下葬的。” 徐仲浑身不自在,又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府衙有事告辞了。谁承想,数个时辰后,华捕头就向他禀告:“府尊,裴夫人小产了!” “她小产关我何事?”徐仲问。 华捕头说:“大夫说,安胎药里有大量的红花!” 徐仲和华捕头快速赶到裴府。 “怎么回事?”徐仲抓住一名比别人要慌张许多的侍女问。 侍女战战兢兢,显然被吓得不轻:“不是我……我没下药啊!婢子一直对夫人忠心耿耿啊!” 徐仲顿觉头大,转身问管家才知道,这侍女名叫崔荷,内宅中很多事情都是她在负责。 “别哭了!”徐仲不耐烦地大喝一声,“裴夫人的药是谁熬的?” 一提这茬,崔荷再次不安:“回,回大老爷,是婢子……” 徐仲恍然,不再逼她:“一直都是吗?今日的药可有旁人动过?” “嗯,一直都是。”崔荷道,“只是午后夫人孕吐得厉害,差了我去买蜜饯梅子时,才离开了一会儿。” “这期间有人进过小厨房吗?”徐仲接着问。 崔荷仿佛想起了什么:“婢子回来的时候,曾看到一抹碧色隐入了竹林,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碧色?”徐仲转头问管家,“府里有人穿碧色衣服吗?” 管家的脸色有些难看:“听说……陶二小姐是喜欢碧色的!” 徐仲猛然忆起裴东所说的怪事,刹那间明白管家的顾虑了。 就在这时,一声极凄厉的哭声传来:“东哥,她来找我了……我没想害她——她是我妹妹啊……” 官宦人家极重礼仪,因而徐仲也只是在门外等着。就在这时,崔荷喃喃自语:“原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徐仲问。 崔荷低声解释:“听说当年去庙里还愿,老爷偷偷约的是陶二小姐,只是夫人悄悄迷晕了二小姐,代替她去了庙里。当晚,陶府已经血流成河了。” 二、血字 直到二更时分,内宅的声息才渐渐小了下来,裴东拖着疲惫的身躯出来:“走吧,陪我喝几杯。” 徐仲安慰道:“节哀顺变……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这一顿酒两人一直喝到凌晨,裴东好像有些醉了,一个劲儿喊徐仲为“翩跹”:“当日我应该叫上岳父全家的。那天当我发现来的是曼行时,我真的很生气,然后就气呼呼地下山了。可是当我回到陶府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说到此处,裴东痛哭流涕。 徐仲强行推醒他,道:“我听说陶府是在深夜被人灭门的,你去的哪座庙?怎么回来要那么久?” 裴东说:“头天我喝多了,午后才出发,后来又被曼行拖延了。” “你可真行!人家不都是大清早烧香拜佛吗?”徐仲突然一个激灵,“你该不会是想跟陶二小姐双宿双飞,故意的吧?” 这一晚上折腾得太狠,徐仲回府衙一直睡到午后才起床。随后,他就带着华捕头又去了裴府。 刚到裴府,一声极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内宅,徐仲惊疑地问:“这声音打哪儿传来的?”崔荷脸色苍白地道:“夫人的房间……” 徐仲让崔荷先去看看情况,约摸半刻钟的工夫,就听里面大喊:“大老爷,您进来吧!” 徐仲刚进门,就看见墙上写了四个血红的大字:血债血偿!而地上,还散落着一件染血的碧色襦裙。 “嫂子,房间里有谁来过吗?” “没有吧。也有可能是奴家睡得太沉,没有听到……”陶曼行战战兢兢地回答,显然被吓得不轻。 徐仲捡起襦裙闻了闻,顿时松了口气,宽慰她道:“嫂子,这不是血,只是朱砂而已。”并建议陶曼行换个房间,以保留现场。 这时,裴东也匆匆赶来,徐仲把碧色襦裙拿给他看:“你那天见的是不是这件?” 裴东失声叫道:“这是翩跹的!你从哪儿找到的?” “东哥——”正说着,曼行听见裴东的声音,唤了一声。裴东急忙告了声罪,进去安慰她半晌,才火急火燎地奔了出来,道:“墙上的字也是是翩跹的。当年曼行学的是‘二沈’的台阁体,而翩跹则是‘三宋’的行书,很好区分。” 徐仲恍然,台阁体华美端正,正合了陶曼行的端庄娴雅;而陶翩跹性子跳脱,只怕不会学如此沉闷的字体。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问:“你呢?” 裴东叹气:“你我都是从科举出身,自然要先习台阁体。只前几年结庐而居,才习了沈粲的行草。” “哦。”徐仲不置可否,只是索要了陶家两姐妹的辞赋。因时辰已晚,就此借住在裴府。 三、红妆 晚间,徐仲细细翻着二陶的辞赋。不一会儿,徐仲的手顿住了,抽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封夺命书。 “门庭改换,至亲无踪,望天地之茫茫,何处吾家?此身应于当年殁,然泣血之恨,夺夫之仇,更与何人说?恨只恨,死者已矣,生者优容,只道天地不公!”上面的署名清晰可见:陶翩跹。 “咦呀——”突然,一把婉转清亮的歌喉蓦然亮开。徐仲推门而出,正看见裴东发狂般奔向竹林,悲切地大叫:“翩跹!翩跹——” 徐仲紧随其后,竹影婆娑的湖边有一水榭,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梳了未婚少女的发髻,艳红的戏服水袖绵延,女子唱的是《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话别那一段。服饰不对,扮相不对,连唱腔都带着青涩与稚嫩,但是偏偏感情对了!徐仲虽然没见过陶翩跹,但他能肯定这女子就是她! “翩跹……”裴东早已泪流满面。昏暗的烛光下,女子声调蓦然高亢,水袖一展,直奔裴东而来! “小心!”徐仲先行警醒,一把将裴东推开,几乎同时,寒光盈盈的匕首划向了他先前站立之处! “快走!她疯了!”徐仲大喊。 裴东蓦然醒悟,急忙转身向外跑,徐仲冲上去,拦腰抱住陶翩跹。眼瞅着追不上裴东,女子奋力挣脱徐仲,身形一闪,就向竹林深处蹿去,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约摸一刻钟后,林外人声鼎沸,裴东带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四下张望一番,急问:“人呢?” “跑了。”徐仲催他道,“你不去看看嫂子吗?” “哦!对!”裴东又慌忙带人朝陶曼行的居处跑去。刚至院落,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叫声:“翩跹——姐姐没想害你!我只是太爱东哥……”到最后,曼行声音转低,泣不成声。 裴东顾不得招呼众人,就冲了进去,直过了半个时辰才疲惫地出来:“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她看见了?”徐仲诧异地问。 “是啊。”裴东叹气,“刚醒来就看见个红衣女子立在床头,眼神幽怨狠毒,被吓了个半死。” 徐仲纳闷:“你究竟做了什么?她为何如此恨你?” 裴东似乎羞于启齿,良久才说:“当年我与她花前月下,许诺此生非卿不娶,可如今我与曼行……” “情热时的话怎能当真。”徐仲嘀咕一声,挥手命众人散开寻找红衣女子。 直到次日天明,众人也一无所获。而陶曼行也不出所料地病倒了。 这天,崔荷正要出门请大夫,徐仲一把将她拖至僻静处,问:“你是贴身伺候裴夫人的,她的身体特征你自然了解喽?” “登徒子!”崔荷狠啐了他一口。 “本府是办正事!”徐仲这才察觉出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辩解。 崔荷虽有怀疑,但还是细细地说了裴夫人的身体特征。 四、裂帛 之后,裴府难得消停了几天,徐仲也终于可以到处走访问询。 这天,天刚黑,本来跟友人开诗会的裴东就急不可耐地要回家,众友人一通起哄,惹得他落荒而逃。 他一走,徐仲也起身道别:“本府还有事,先行离开。” “嘿,人家是回家看老婆,你急着干啥去?”有人嗤笑。 “看老婆?”徐仲意味深长地道,“只怕他今晚别想安宁了。” 裴东很快回了家。 房间里,陶曼行已经布好了菜:“东哥哥,还没吃吧?”她捧杯献酒,“请满饮此杯。” 然而,这一声“东哥哥”却令他魂飞魄散:“你是翩跹?” 女子冷笑数声,拿起酒壶就要强灌裴东,后者被骇得绕桌而逃:“来人啊!有鬼啊——翩跹,有话好好说……” 突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徐仲带着捕快不请自来:“她是翩跹,但也是曼行。裴夫人,别来无恙。” “裴夫人?”陶翩跹眼现迷茫,“不,我是陶翩跹,被这对狗男女害死的陶翩跹。” “翩跹……”裴东语气低沉。 徐仲从袖中掏出一朵干枯的红花,说:“这花,是夫人房中突现血字那天,徐某在桌下发现的。可是本该直接投入厨房药中的红花,为何会在你的房间?” “你杀了自己的孩子?”裴东惊恐地叫道,“你被翩跹附体了?” “不是附体,是得了癔症。”徐仲语气低沉,“也许是灭门之夜的刺激太重,陶大小姐分裂成了两个人。当她意识清楚时,她是端庄娴雅的陶大小姐;而当她受到刺激时,则是杀气腾腾的陶二小姐。” 顿了顿,他说:“白天的时候,崔荷过来求助,说是在夫人房里发现了一包砒霜,我想裴夫人大约要在今天再下杀手了。” 裴东说:“你这是何苦?” “还不是因为你。”徐仲讥诮,“若是本府今晚不来,想来死的不会是你,而是被厉鬼索命的裴夫人吧?”说着,他拿出了那张夺命书,“你这个情人真是不合格,陶翩跹的旧时文稿署名多是她给自己取的号,叫做‘西厢红娘’,可这上面却是她的大名!这是你仿了陶翩跹的笔迹写下的夺命书!” “你胡说!”裴东脸色忽红忽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想陶大小姐死。”徐仲一字一顿地说。 曾悄悄请过大夫给陶曼行治病,尔后,却没了下文。你早就知道没有冤魂索命的事,你只是借当年的命案刺激陶曼行罢了。“徐仲目现鄙夷,”当年保举你进吏部的乃是当朝首辅万眉州,可你的养父陶老大人,却是因为反对万眉州与万贵妃废黜太子,才被贬谪。说起来,你与万眉州当是大仇。“ 裴东咬牙喝道:”朝政被首辅把持,我能怎样?若是不拜入他的门下,我就要断了仕途……“ ”可没人逼你灭门!“徐仲暴喝一声,”本府上月刚刚抓了名大盗,顺势捣了个山匪窝,结果我审出了当年陶家灭门案的真相!你真是个伪君子。你一方面想巴结权贵,一方面又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陶家灭门。而你留下陶曼行,只不过是想找个不在场证明,顺便展示你的重情重义,从始至终,陶曼行都是你的工具!“ 徐仲叹道:”陶大小姐既没有斩断情丝的决绝,也没有报仇雪恨的魄力……最后被逼化身为陶翩跹来复仇……裴东,你把陶家双姝都害了。“ 就在这时,徐仲的师爷闯了进来:”东翁,万贵妃殁了!“ ”扑通“一声,裴东跌落在地:”不可能!贵妃娘娘不会死的!我还没做到吏部尚书!她怎么能死!“ 徐仲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人呐,还是踏实点好。“ 后记 ”东翁,照您那晚所说,学戏的不是陶二小姐吗?“师爷陪着徐仲走进裴府,准备抓裴东入狱。 ”这不稀奇。“徐仲淡淡解释,”你没发现吗,陶大小姐一切以裴东为主,而陶翩跹学唱戏,陶老爷气得要死,裴东却偷偷给她创造条件,这就说明裴东是喜欢听戏的。陶曼行没这勇气,但是又不甘心,只好偷偷学习,所以那天她唱的《西厢记》感情对了,但是唱腔实在稚嫩……咦,你站在这里做甚?“徐仲忽然止住话头,诧异地看向门口。 一名女子提了包袱正气鼓鼓地站着:”我的大老爷,小女子的东家被您揭穿了,这地儿,人家还能呆吗?“这女子正是崔荷。 徐仲说:”正巧本府缺个打杂做饭暖被窝的,走,跟我回家!“ 崔荷哭笑不得:”你这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儿,究竟骗了多少人?“ ”东翁!“突然,陪在身旁的师爷一声惊呼,指着裴府内院。 徐仲回头,只见往日朴素清净的三进院落猛然窜起大火。 ”人都撤出来了吧?“徐仲急忙问。 ”是啊!可这火该怎么么救?“师爷哭丧着脸。 徐仲左右看看,摆手道:”随他去吧,反正周围没住户。“ 翌日天明,众人在内宅发现了两具拥抱在一起的干尸,焦黑如炭,无法分开丝毫。陶曼行到底是既复了仇,又了了情。 忘川河里的人头 一 明万历年间,东昌府有一户杜姓人家。老两口站着房,躺着地,钱庄存着无数的钱财,可就是人丁不旺,膝下只有一女。 杜夫人让杜老爷纳妾,可杜老爷心中只爱杜夫人,再三推脱,说道:“妻啊妻,我俩好了一辈子,怎么能找个外人搅闹门庭?有无子嗣是我命中注定,命中无时,就是再娶又有何用?再说,我们不是有月娇儿吗?到时候招赘个女婿,也不至于断了后代香火。妻啊,纳妾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杜夫人心中不忍,但见丈夫如此决绝,也就不再言语。 老两口就这一个闺女,视如掌上明珠,家里又有钱,她要什么,没有不答应的。杜月娇生性泼辣,老两口对她也无比的娇惯,打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渐渐地也就没人能管住她了。天生一张利口,伸手就打,张嘴就骂,心肠甚是狠毒。小小年纪就恶名在外,一提起杜月娇,知道的人都咂舌:千万别招惹她,这小娘子厉害着呢!因为这,大家给她起了个绰号:毒娘子。 杜月娇长到一十八岁,生得不说倾国倾城吧,也算得上是清新可人,貌美如花。别的姑娘到了这般年纪,大多已经嫁为人妻。可老杜家女儿长这么大,一个媒婆也没来过。杜老爷看着自己女儿纳闷:“多好的姑娘呀,长得美,脾气又好,怎么就没人要呢?”他看自己闺女,没毛病,看哪里哪里都好。杜夫人也到处央求人:“给俺闺女找个婆家吧,赏钱大大的有!”自己闺女这么好那么好。也有那贪财的媒婆,心里活动:“好,家里看看闺女吧!” 到老杜家一做客,杜月娇现原形了。踩着大脚片子,斜眉愣眼地问:“你是媒婆啊?干多少年了?说成几个?你都认识些哪家的公子?” 媒婆看见她这双大脚,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女孩子家家哪个不缠足?三寸金莲多好看,看她这大脚么丫子,多丑,多难看,成何体统! 又看她这么没礼貌,对她就跟审问犯人似得,心里就更不悦了,心说,这是给你说媒呢,还是给我说媒呢? 媒婆把火往下压了压,笑着问:“姑娘,今年多大了?” 杜月娇杏眼一瞪:“问你话呢!别嬉皮笑脸的!” “哎呦,这姑娘怎么这样啊!走啦,走啦!”媒婆边说边往外走。 杜夫人还喊:“哎呀,别走呀!成不成的都有银子!” “算了吧!我不贪财,有银子养母老虎吧!” 杜月娇叫嚣道:“快走!走慢了打断你的狗腿!” 杜老爷在旁边嘿儿嘿儿地乐:“哎呀,这媒婆真招笑!你说咱家闺女怎么这么可爱呢?” “乐,还乐!看以后谁还给咱家闺女保媒!”杜夫人说丈夫。 杜老爷哈哈大笑:“妻啊,别着急!就咱闺女这么贤良淑德,我看做个官儿太太也不为过!” “还是我爹说的对!” “你们爷俩,唉!” 有了这一出,东昌府整个媒婆界轰动了,起来集体抵制杜月娇。杜月娇呢?也不往心里去。没说媒的更好,还落得耳根清静呢,我杜月娇又不是没人喜欢! 二 其实女儿的心思,老杜两口子是知道的。杜月娇的心上人叫大春,人长得英俊魁梧,干活也有力气,就是家中十分贫寒。别看杜月娇如此专横跋扈,却独独对大春横不起来。互相瞧见了,冷冰冰的小脸上还会红那么一块。 俩人发小,小时候,每每受欺负的时候,杜月娇都会哭着说:“你们等着,我找我大春哥哥去!”大春来了以后,也不用动手,这群小孩儿自动排成一溜,耷拉着脑袋,杜月娇上去,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年纪再大点,母亲就对她说:“以后别出去瞎玩儿了,年纪也不小了,在家学学插花,刺绣什么的,省得邻里相亲说三道四的。” 老太太说话不管用,儿女不听她的,依然出去找大春哥玩儿。老两口看他俩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见大春人实在,又有力气,家里吧,虽说贫寒,但也是正经八百的一户人家。以后闺女跟了他,也受不了委屈。 可人家李大春家可不是这么想的。李家家风很严,李老太太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举手投足,行动坐卧,一言一行都讲究如理如法,三纲五常绝不违拗。杜月娇恶名在外,李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虽然杜老员外几次三番明里暗里要求他家前去提亲,但李老太太嗤之以鼻。心说,你杜月娇是什么货色,怎配得起我大春儿。 大春对母命言听计从,虽说心性里很想和杜月娇做一对儿欢喜鸳鸯,怎奈母命难违,只好听从家里安排,娶了名声甚好的贾氏。 眼看着心上人喜结连理,新娘不是她,杜月娇悲痛欲死。几次寻短见,都被家人救了回来。大春也劝她:“姻缘天定,我俩这是有缘无份。我恨不能和你生生世世做夫妻,可我们终归是肉体凡胎,谁能够随性而为!这辈子是没希望了,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杜月娇眼角流着泪,愤恨地说:“我不求来生,只要今世!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生有何用?” 大春叹息着,不发一语。 转眼几年,大春的儿子小夏已经七岁了。老杜家也给杜月娇招赘了一门夫婿,他就是东头打铁匠家的三公子刘玉。 刘铁匠膀大腰圆,力大无穷。儿子刘玉却不随他,从小身体孱弱,病病怏怏的。不但身体弱,长得也比较女人。身量单薄,脸色纸白,说话慢声细气,从小就有个外号“小媳妇儿”。小媳妇儿性子柔,做事慢,男人爱的东西一律不沾,偏偏喜欢刺绣、养花、针织等这些女人的东西。没事他就整天黏着杜月娇,夫人长夫人短的,感觉就像一对姐妹。 杜月娇每天看着自己的小媳妇儿叹息,心说,没想到我杜月娇貌美如花竟然嫁给了这么个玩意儿。女里女气,男人的事一样不会,整天家听他咳嗽了。 这天,杜月娇去布店选布,路上碰见了李大春一家三口。大春把儿子扛在肩头,贾氏跟在后面,满脸幸福地看着他俩。这其实是很平常的一个生活片段,处处都在发生,但杜月娇却看痴了。等大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大春看了她一眼,似乎没认出来,没点头没摇头更没有说话。他正沉浸在家庭的幸福中,忽略了杜月娇的存在。 刚才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杜月娇,她感觉那种美好,本来是属于她杜月娇的。她也为大春的冷漠寒心,她没想到大春没有她杜月娇,竟然也会这么快乐。她妒忌心起,恨不能杀了他们一家。 有次在路上,她碰见了大春的儿子小夏。小夏正一个人玩石子儿,他像极了自己的父亲,杜月娇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块点心。刚过晌午,就传来了小夏的死讯。大春两口子悲痛万分,不知道儿子怎么就死了。有多嘴的,就说是杜月娇害死的。两口子就抱着尸体找杜月娇抵命。 杜月娇百口莫辩,杜家老两口,还有一众家丁奴仆都出来吵架,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杜月娇问:“大春哥,你也不相信我吗?你也认为是我害死了你的儿子吗?” 李大春悲不自胜,涕流满面,他克制住自己的悲痛,问道:“好,杜月娇我就问你一句,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也不枉我们青梅竹马一场。” “嗯。”杜月娇让他问。 “我儿子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到底有没有?”李大春严词诘问。 被他这么一问,杜月娇眼泪流了下来,最终他还是不相信她。 “没有!”杜月娇斩钉截铁地说。 “好,我相信你!夫人,我们回家!”李大春拉着贾氏扭头就走。 贾氏万念俱灰,气愤不过,晚上就投了井。好好的一户人家,转眼家败人亡,恍然如梦。 此后,大春一直很消沉。 三 转眼几年又过去了,李老夫人去世,大春一个人鳏居。有过这一出,李大春好像变了一个人。深居简出,对谁都是爱搭不理。杜月娇看他可怜,派人给他送去一些生活应用之物。家丁奴仆回来,杜月娇都会很仔细地问一大堆话。 “他家里怎么样?” “有吃有喝吗?” “衣服合不合体?” “他收到东西什么反应?” “他有没有给我捎话?” 如果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大体类似感激或高兴的反响,杜月娇都会喜不自胜,高兴好几天。 几年来,不知道是谁的原因,杜月娇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杜家人对“小媳妇儿”颇有微词,明里暗里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没有给杜家添丁。刘玉一点不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喝,只有杜月娇能左右他的情绪。杜月娇也懒得和他生气,两人卿卿我我,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 对于杜月娇和李大春的联系,刘玉非但一点不吃醋,有时还会为杜月娇传情达意。有一天他喜滋滋地回来了,说道:“娇娇,好事来了,好事来了!” “你大姨妈来了?”杜月娇调侃他道。 刘玉颇为妩媚地剜了她一眼,说道:“是关于大春哥的,你要不要听?” 杜月娇立即来了兴致:“啥好事?快说!” “你猜!”刘玉一点不着急。 “猜你个大头鬼!不说小心我家法伺候!”杜月娇杏眼一瞪,刘玉就是一哆嗦。 “我说我说,他呀,约你晚上三更在村头桥边相会!”刘玉颇为妒忌地看着他。 “真的假的?”杜月娇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比真还真。” 杜月娇脸上立马有了腮红。难道他回心转意了?想和我再续前缘?如果是这样倒是天大的喜事。 “好,小玉玉,多谢姐妹你啦!以后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会亏待你!”杜月娇拍着刘玉的肩膀说。 刘玉也颇为欢喜,嘟囔着:“只要不和你分开就好了!” 转眼,夜半三更。杜月娇独自来到了村口桥边。此时万籁俱寂,只有天上的云遮月在躲躲闪闪,玩着各种花样。随着天空的变化,地上也是明明暗暗地闪烁。 不一会儿,从村外歪歪斜斜走过来一个人。莫非是他?杜月娇的心跳在一处。慢慢走近才发现身形不对,来人是个身材魁伟的酒鬼。酒鬼看见杜月娇愣了一下,马上逼近她,狎昵道:“呦呦呦,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娘子,夜半三更不陪夫君安榻,在此作甚?是不是背着夫君想和猛浪痴汉野合呀?小生正好也寂寞得紧,不如你我成其好事,岂不美哉!” 杜月娇边退边厉声呵斥:“嘟!哪里来的狂浪之徒,敢调戏你家姑奶奶!还不速速离开,不然定要你好看!” “呦呦呦,小娘子还挺厉害!大爷我喜欢得紧!”说着他从身后抻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杜月娇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酒鬼在后面紧追不舍,拿着钢刀武武喳喳。杜月娇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似乎被划到了。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拼了命地跑了起来。 说来也怪,明明是向村里跑的,谁知越跑越黑,越跑路途越陌生。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她实在累极了,就停了下来。 “哎呦妈呀,累死我了,这小娘子还真能跑!” “可不是吗?我心痛病都快犯了!” 冷冰冰,传来两个人的声音。杜月娇扭头一看,顿时三魂吓走了七魄。酒鬼早没影了,只见后面飘着两个物事,一个全白,一个全黑,猩红的舌头耷拉到胸前。哎呦妈呀!这不是黑白无常两个丧门吊客吗?难道自己死了! 黑无常说:“你就白(别)跑了,你摸摸你的脑袋还有吗?” 杜月娇连忙去摸自己的脑袋,脖颈上空空如也。顿时全身无力,死尸栽倒。 不一会儿,飘飘忽忽,杜月娇感觉自己浮了起来。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感觉自己就只剩下了眼睛。而她的思维好似瞬间能遍传天地,水风雷电都在一念之间。 “黑无常,白无常,黑白都无常!生则死,死则生,生死笑谈中。杜月娇,你陽寿已尽,跟我俩去地府走一遭吧!”黑白无常用勾魂摄魄锁钳住了杜月娇的三魂七魄。 “两位上差,可是我还有未了的心愿。能不能先放我回去!”杜月娇还惦记着村桥相会的事,还不知道她的大春哥到底是什么态度,这让她死不瞑目。 哈哈…… 二鬼大笑不止。 “世人都言,阎王让你三更死,谁人敢留到五更?世间人混混沌沌,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闻,两叶肮脏肺,一颗糊涂心。试问几人死时能清清静静心甘情愿地走?性命能舍,唯金银不舍;性命能舍,唯情字难舍;性命能舍,唯权贵难舍;性命能舍,唯贪心不舍……在我看来,世人都是不如鬼的一丘之貉。还是舍了这身臭皮囊,随我去吧!” 说罢,二鬼拉了拉勾魂锁链,带着杜月娇的魂魄向幽冥处飘去。 四 飘飘摇摇,不长路途,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城楼。城楼通体玄色,高耸入云,高墙边界目力不及。城门前把守着十八位冥界恶神,一个个身似黑塔,锯齿獠牙,披发塌肩,一个比一个丑陋,一个赛一个凶狠。 一到鬼门关,杜月娇顿时感觉浑身沉重,刚才的全知全能感瞬间消失,她又恢复了人形。不过,她此时已经不是人,而是鬼。 哞哞…… 一声牛叫,只见一个牛脑袋的恶鬼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杜月娇,想过此关可有通行文书?” “啊?啥书?我不知道。”杜月娇一脸茫然。 咴儿咴儿…… 马嘶鸣响彻地府,恶鬼马面粗声粗气地说:“无有通行文书,想过次关势比登天。你还是回去了吧!” 黑白无常齐声说:“身上找一找吧!” 身上怎么会有呢?杜月娇疑惑地翻看衣兜,不料真找出一张黄裱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有文字。还没等她瞧上两眼,牛头就扯了过去。牛头马面反复看了几番,互相嘀咕着什么,好似在验明文书的真假。 最后,二鬼点了点头。一拱手,对黑白无常说:“二位辛苦!” 黑白无常也是一拱手,把杜月娇往前一推,大喊:“交了!” 牛头马面一边一个扯住杜月娇,也是大叫一声:“收了!” 再看黑白无常,已经踪迹全无。 过得鬼门关,杜月娇踏上了漫长的黄泉路。黄泉路是一条天然青石路,上面湿漉漉的,甚是湿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猩红的彼岸花。彼岸花花叶两不见,只有红花不见绿叶,不小心踏上去会流出污血般的汁水,让人心惊胆寒。一路上只有妖娆的彼岸花为伴,就再没有别的风景。 “你们这是带我去哪儿?”杜月娇问道。 “哞,休要多言!火照之路你不怕招来孤魂野鬼吗?”牛头斥道。 话声刚落,突然有个人挡在了杜月娇的面前。只见这个人方面阔口,体壮如牛,一身农夫的打扮。他瞪着汤圆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杜月娇,痴痴呆呆,好似愚人。 “你这是去哪儿?”来人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去投胎吧!”杜月娇往后躲了躲说道。 “投,投胎!”农夫满脸地羡慕。 “你在此作甚?”杜月娇问他。 “我,我,啊……”农夫大叫着狂奔而去。 杜月娇感到莫名其妙。 “哞哞……” 咴儿咴儿……“二鬼笑得前仰后合。 ”此鬼,生前好勇斗狠。为了一垄地和邻家起了争执,邻居失手将此人打死。可此人陽寿未尽不能转世,只有等陽寿尽了,才可投胎。“牛头说道。 马面捂着嘴说:”咴儿,告诉你个秘密,这里的鬼都叫他‘一垄哥’,咴儿咴儿,一般鬼我不告诉他!“言罢二鬼相视大笑不止。 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杜月娇感觉这条黄泉路好似没了尽头。地府的陰风吹到她身上,让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陰风不同于人间的四季风,陰风是直吹过身体,能让魂魄都结冰的寒冷。杜月娇越走越慢,二鬼一左一右不断催促。 我本田间一舍郎, 爱游花丛把诗藏。 随心随性随意去, 玉阶清幽生草莽。 正无聊间,只听得有人在吟诗。 ”呲啦“随着纸扇打开之声,杜的面前站着一人。此人身着青色长衫,头戴文生公子巾,纸扇一摇,仪态万千。 他近前一步,拱手作揖:”小生姓唐名寅字伯虎,请问姑娘姓甚名谁,打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呀?“ 杜月娇瞧了瞧两位鬼差,还礼道:”小女姓杜,名月娇。我是从来处来,要到去处去!“ 他又作了一个揖:”哇,姑娘好学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请问小姐可识得唐某人?“唐寅一脸期待地望着杜月娇。 杜月娇感觉此人繁文缛节甚是烦人,于是怒道:”我认得你是哪个鬼?好狗不挡道,滚开!“ 唐寅不气也不恼:”姑娘休动雷霆之怒,难道没听闻过‘江南四大才子’吗?“ 杜月娇碰见这脸皮厚的感觉很无语,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两位鬼差。牛头马面憋着不乐,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突然不知从哪里飘来几位女子,个个穿戴得花枝招展。前头的是一位圆脸的妇人,妇人看见唐寅,满脸喜色:”哎呦,这不是唐公子吗?您可好久没有贵足踏贱地了!正好我带来几个姑娘,你若是瞧着中意,让几个伺候公子。“ 但见她身后的几位女子,蓬头垢面,黄牙黑指,看着几十年没梳妆了。唐寅干呕了两声,大叫:”我靠,这么多吸精鬼!“扭头就跑。 ”小姐后会有期,小姐来生再见!“唐寅边跑边说,一干众女鬼在他后面紧追不舍。 牛头马面笑得前仰后合,牛头捂着胸口说笑得心脏疼。马面干脆放下钢叉,伏地大笑。杜月娇感觉二鬼八成是神经病发作了,疑惑地看看这个,又不解地看看那个。 等他俩笑够了,牛头才说:”哞,蹦迪儿你个蹦迪儿,他是唐寅?我还阎罗王呢!“ 马面说:”他呀,山东兰陵人士,世称‘笑笑生’,是个好写婬戏的家伙。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沉湎床笫之欢。还四处找寻房中之术,结果轻信了地方术士的‘采陰补陽’之术,尾闾之泄而死!“ 牛头也说:”天道祸婬,最是惨烈。他这种下场,着实活该!“ 此后,三鬼又碰见一些陽寿未尽,在此等着投胎的孤魂野鬼。这些鬼生前无不是因为”酒色财气贪嗔痴“而造下”杀盗婬妄“的罪孽,致使无法正常投胎。你可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一日,地下也一年。若是还有个二十年三十年的陽寿,那可就是无量无边的等待。 终于,黄泉路尽,三鬼来到一块巨石前,只见石头上端血红的大字写着:”早等彼岸“。这石头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 五 三生石是块碧绿透凉的巨石,上书血红的字迹写尽一个人的三生三世。杜月娇走上前去,察看自己一生的功过得失。 这一瞧,杜月娇惊出一身冷汗,顺着脊梁嗖嗖走凉风。莫说杀盗婬妄这样的大罪,就是一起心一动念,这些瞬间的恶念三生石上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说自己是好人,莫言对得起天地良心,在不经意间,人们已经犯下了罪过。 她想把三生之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二鬼已经不耐烦了。牛头道:”哞哞,蹦迪儿你个蹦迪儿,姑娘赶快行路吧!你再不走赶不上二路汽车了都,俺们交了差还得赶快回家哩!“ 马面也说:”咴儿咴儿,就是就是,别看了,下班我还得接送孩子呢!‘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有啥好看的?看了也白看,孟婆汤一喝还记得啥?赶紧行路吧!“ 杜月娇恋恋不舍地离开三生石,一脚踏上了”望乡台“。只见对面的幽明处,劈哩啪啦,火光四射,不一会儿陽间家里的景象忽然呈现在杜月娇的面前。 一闪念,第一幕,只见一个大大的”奠“字显现出来,镜头拉远,院里贴着白对联,很多人穿着丧服走来走去,恸哭声不绝于耳。镜头拉近,只见杜老妇人涕泪双流,娇儿娇儿地哭个不停。杜老爷子搀着杜夫人,也是一脸的悲伤。 ”爹,娘!孩儿不孝呀!孩儿再不能行孝膝前,您二老一定要保重呀!“言罢伏地痛哭。这时牛头对马面说:”他们听不见,你没给她说吗?“ 马面说:”这还用说,我又不是导游,不用什么事都说明白吧?“ 牛头言道:”我擦,我看咱俩就是导游!“ 又一闪念,第一幕幻灭。第二幕出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面家徒四壁,甚是贫寒。屋里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此人端着一壶酒自斟自饮,看上去很是悲伤。 ”大春哥?大春哥……“杜月娇对着幻影大喊。 幻影中李大春好像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直视着镜头。只见他眼含热泪,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似乎要说出情真意切的话来…… 牛头马面顿时呆了,难道他真的听见了?望乡台又有了新功能?他俩一脸愕然。 ”大春哥,大春哥……“杜月娇更卖力地喊起来。 镜头拉远,只见一个饭店伙计打扮的人,端着一盆鸡,放到桌子上。大春像饿狼一般,撕下一只鸡腿,大块朵颐起来。 看见鸡肉,表情就这么惟妙惟肖? 牛头马面齐声说了一声”靠!“ 幻灭。又一念闪回。这次来到了杜月娇的香闺。首先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双脚,这双脚前后来回轻摇,随着镜头慢慢上移,男人的白色长袍,腰间玉带,最后镜头停留在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上。只见此人披头散发,眼眦迸裂,鲜红的舌头伸出嘴外老长。 看见这一幕,杜月娇吓得顿时瘫软到地上。她伏地大哭,诘问道:”刘玉呀刘玉,你咋这么傻呢?我死了和你什么干系?你为什么要上吊呢?“刹那间涕泪横流。 幻灭。镜花水月。 二鬼没等她情绪平复,拉着她就往前走。牛头言:”哞,电影看够了,快跟俺们走吧!你这磨叽劲儿,投胎都赶不上了!“ 杜月娇腿脚发软,二鬼一左一右架着杜月娇走。影影绰绰,三鬼似乎在过一条河。这条河腥臭无比,血黄色的浆水波浪滔天。只听得风声鹤唳鬼哭狼嚎,各种凄惨悲凉恐怖绝伦的声音传入耳膜,让人肝胆俱裂。 仔细观瞧但见恶鱼毒虫,怪兽毒蟒杂布河中,一颗颗人头在水中来回飘摇。景象之恐怖,气氛之诡异,堪比无间地狱。 牛头马面也不愿在此处逗留,架着杜月娇匆匆行路。杜月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想看又不敢看,浑身哆嗦成一个。 她大着胆子,指着河里的人头问:”二位上差,那是何物?“ 马面叫了一声咴儿,言道:”那是痴儿!“ ”痴呆儿吗?“ 牛头一改此前的戏谑,满脸肃穆地说:”非也,乃是痴情人儿。世间有些人就是傻就是痴,忘不掉生前所爱之人,宁可在这‘忘川河’里兽咬虫噬煎熬千年,带着记忆去寻那虚步飘渺的相会,也不愿喝下这‘忘情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从新投胎做人!唉,问世前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过得忘川河,突然柳暗花明,前方出现了一个村落。但见绿草红花,小溪潺潺,艳陽高照,树影斑驳,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哪里还是黄泉路,明明是上面的天堂,人间的苏杭。两臂一松,二鬼已渺。 嘁嘁喳喳,有一群衣着鲜艳的女子正在前面不远处行走。她们说笑打闹,莺声燕语,好不热闹。杜月娇紧走两步和她们一起行路,这些女子和杜月娇也不生疏,几句话后就行同姐妹一般。 众女子沿着剪尾小径,脚步轻摇来到了一座亭子旁。亭子里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在卖酸梅汤。亭子上插着幌子,上书大大的”汤“字。女子中有一稍微年长,娥眉丰颊的女子,来到亭子前,说道:”姐妹们,行了这些路,想必大家都口渴得紧,不如坐下喝碗酸梅汤再做计议不迟。“ 众女子齐声说好,你推我让,朱唇轻启喝起了这酸梅汤。杜月娇呆呆地看着她们,并没有喝汤的意思。 老婆婆走向前来,关切地问道:”姑娘,为何不喝老身的汤?莫不是嫌弃老身腌臜,不入尊口?“ ”不不不!“杜月娇行了个万福,赶紧辩白道:”婆婆干净利落,想必酸梅汤也是香甜可口,只可惜小女子来得仓促,身上无有银两!“ 哈哈哈,老婆婆闻听大笑,拉着杜月娇的手说:”哎呦,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我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呢。不打紧,婆婆学雷锋做好事,汤不要钱,白让你喝!“ ”这怎么好意思呢?来两碗吧!“杜月娇笑吟吟地说。 ”好来!“老婆婆笑眯眯地去盛汤。 忽然,杜月娇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刚才女子们还你推我让,莺声燕语,好不热闹,这会儿突然间集体噤声了。她们眼光呆滞,步履蹒跚,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叫她们,她们也不作声。前面能隐约看见高中低三层不同颜色的大桥。 ”汤来啦,姑娘趁热喝吧!“老婆婆劝道。 杜月娇推开碗,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说:”此汤可是孟婆汤?“ ”然也。“孟婆毫不含糊地说。 ”你可是孟婆?“ ”然!“孟婆又道:”姑娘喝下这碗‘忘情水’吧!“ ”不!“杜月娇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说:”世人都言,喝了这汤就忘却前生今世,可我怎么能忘了大春哥呢?我和他的感情还没有一个了结,怎么能草草地忘掉呢?这不是逃避吗?“ 孟婆规劝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既然你已做鬼,人鬼殊途,何必还惦念那些前尘旧事呢?喝吧喝吧,你看别人都喝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汤我不能喝!”杜月娇丝毫不让步。 “唉,姑娘呀!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世间情爱不过是水月镜花,得到了如何,得不到又如何?再说,他不也得早晚喝这‘忘情水’吗?到时候,双双忘却,岂不两清了吗?” “我不喝,他也不能喝。这件事一定要掰开了揉碎了捯饬清楚,我一定要知道我在他心中是什么位置,他到底还爱不爱我?”杜月娇一脸坚定。 孟婆不气不恼,继续耐心劝解:“姑娘呀,我理解你的心情。就像我一样,也曾经有深爱的人!唉,不说我了!” 她指着手里的汤说:“姑娘,你看,这汤晶莹剔透,它像什么?” “水?不知道!” “你看它像不像眼泪?其实这碗汤,就是用你一生为他所流的泪熬成的。喝了它,就是喝下了你对他全部的爱。喝过汤,世间所有的苦与愁,哀与乐,前生今世的宿怨都会忘得干干净净。牵挂之人,痛恨之人,来生都会形同陌路。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好!这样一生不就白活了吗?既然活了一辈子就得把不明白的事不清楚的事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再投胎又有什么意义?” 孟婆叹息道:“你说的啥意义不意义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世界没有这么多完美的事。你看呀,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几千年几万年,花叶两不见,不是也开得一样妖娆,一样好看吗?你说人活着,谁离了谁活不了,谁离了谁不能活得精彩?你非钻这牛角尖干什么?” 杜月娇也叹了一口气,她说道:“婆婆,你不懂得!不能相守的爱不是真爱,在这永无止境的生死轮回中,就因为有了爱,才让世间变得美好,不然只是无尽的炼狱!” 孟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嗔怒道:“别这么些废话,你到底喝不喝?” “让我喝却也不难,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得了,我喝了这汤,投胎转世;若是回答不了,我就在此等我的大春哥来!”杜月娇丝毫不畏惧。 “说来听听!”孟婆脸上越来越不好看。 “小女子一路走来,看见许多作恶的人,死了都没有好下场。在三生石前,我看见自己的三生三世,才明白了世间的善恶因果,明白了这大道轮回。如果让我再次为人的话,我一定会一心向善,不做不合礼法有违大道的事情。可是我喝了这‘孟婆汤’我所得到的领悟就会化为乌有,投胎后我还得混混沌沌地过一辈子,做下很多恶事。不只我,我想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如此。我要问的是:为何要喝这孟婆汤?为何要抹去前生的记忆?如果人人都带着记忆去投胎,那么人人都懂得道理,都弃恶从善,那么世界不更美好吗?为何非要喝这让人糊涂的汤?” 言罢,孟婆一脸错愕,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已经大大超过了她的思考范围。被一个小鬼这么挤兑,孟婆很没面子,她怒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婊子你太过分了,欺负我老婆子不识字!我就问你,喝汤吗?喝,能过奈何桥。不喝,不能过奈何桥!你真要有骨气,别跟我这么多废话,你直接跳进‘忘川河’,在那里等你的野汉子!” 杜月娇突然觉得这个孟婆说话很难听,特别讨厌,她捂住耳朵,嚷道:“不喝不喝我就不喝!” 孟婆气愤填膺,两脚使劲跺着大地:“气死我了!几千年了,还没有人敢违拗我的意思!气死我了!” 随着两脚的动作,大地开始抖动起来。孟婆的身躯也开始慢慢变形,只见她身量逐渐长高,体态不断变大,不一会儿,已经长到三丈多高。她眼睛就像探照灯般,射出亮黄的光,地包天的嘴里长出锯齿般的獠牙,她的爪子又细又长,指甲长过手掌,麻杆似的腿上顶着一个大肚腩。 “去死吧!” 她双手一挥,发出一道闪电。杜月娇急忙闪到一旁,若是迟了半步,定会骨肉焦枯。孟婆疯了一般,挥舞着双手,随着双手的舞动,闪电不停地打在各处。太陽也被她打落下来,变成一面铜镜。 杜月娇躲到一块石头后面,突然发现地上的花花草草都是纸扎的,小溪是丝绸布匹伪作的,群山白云不过是布景而已。一切的一,一切的切都是假的。 孟婆发出令人惊悚的闪电,口中声如滚雷。无数的球形闪电碾压过这里的一切,四周所有的物事都燃烧起来。杜月娇无处躲藏,被一道闪电击中,只觉得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传过她全身的每一条神经,继而一切都没了生息,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犹如尘土般迸溅四散…… 六 “还没醒吗?” “哞,好像醒了,手指在动哩!” “我擦,我说小牛,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别老是哞哞的,听着烦人!” “哞!” …… “哎呀,这孟婆也真是!都几千岁了,还这么大火气!她这一发火不打紧,这不是败坏了我们地府的声誉吗?若是有那个多嘴的拉舌头,再传到大老爷们的耳朵里,准会说我们服务态度不好,这以后还怎么让我们做鬼!你说呢?小马!” “大人说得极是!其实我早就感觉孟婆不适合干这工作,她性格急,脾气暴,做这种需要有耐心的工作肯定有难度!” “嗯嗯,说的是呢。牛儿,你看人家小马,人家就没叫,以后效(学)着点,有点眼力价,别整天家跟我哞哞的!” “咴儿!” “我擦,真不禁夸!” “大人,习惯了,不叫嗓子痒痒,就跟有咽炎一样,叫两声痛快,咴儿……” …… “醒了,醒了,都别说话了,都端起来!” 朦胧中,杜月娇听了一耳朵闲话。她逐渐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周围黑咕隆咚,她眨了几下眼,才确定自己真的把眼睛睁开了。 逐渐,她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只见她是在一个高大巍峨的宫殿里,宫殿没有灯,只有宫殿的砌石发出幽蓝的光。她的身旁站着两个物事,仔细观瞧,原来是牛头马面。 “啪,这里!”顺着惊堂木的声音,杜月娇望见品级台的龙书案后端坐着一个人。此人蟒袍玉带,帽翅双颤,一脸铁青。 “啪,堂下何人?”上面的人问。 “草民杜月娇,大人是何人?”杜月娇斗胆问道。 “啪,大胆放肆,放肆大胆,竟然不认识本仙君!小牛,你告诉她!” 牛头想哞又不敢哞,憋了一股劲,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道:“你呀,真没眼力价!堂上的大老爷除了阎王还能有谁?” “啪,这么小声干什么?大声说出来!” “哞,堂上是英明神武、光明正大、清正廉洁、作风正派、不贪污受贿、不包养二奶的冥界主宰阎罗王阎大人!”牛头这回痛快了。 “啪,呜哈哈……”还没等牛头说完,阎王就开怀大笑起来,笑得地动山摇。 笑了有一袋烟的工夫,牛头马面都有点不耐烦了。阎王终于止住了笑声,对杜月娇说:“啪,杜月娇,你可知罪!” “民女无罪!” “啪,还说你无罪,小马给她说说她犯了什么罪!”阎王拍了下惊堂木说。 马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啥,杜月娇不喝孟婆汤,还怀疑冥界秩序,公开和孟婆唱反调,致使孟婆一怒之下,弄坏了公共设施若干。犯了寻衅滋事罪和威胁公共安全罪,还有反鬼类罪,数罪并罚罪加一等!” “民女无罪!民女感觉这孟婆汤本来就不能喝,也不应该喝。如果鬼鬼都不喝汤,都懂得善恶因果的大道,那么人人都能成圣人,人间就会成为快乐祥和的天堂!”杜月娇辩解道。 “啪!大胆,胆大,大胆包天,天包胆大!你竟敢怀疑陰间的律法!”由于太过激动,惊堂木被他摔成了两半。为了显得有威严,他每说一句话就会摔一次惊堂木,什么木头能禁得起他这样摔。 “民女无罪!大老爷能否回答我,为何要喝这‘孟婆汤’?” “切!”阎王往椅背上一仰,一副颇为不屑的样子。他转了转小拇指上的戒指,不陰不陽地说:“哎呀呀,小鬼,你懂得个啥?这是规定,大老爷们的规定,就我们这些小不点的就别管这些事了,就是想管,你管得着吗?有能力管吗?” “明知道不合理,明知道规定是错的,为什么不改?就因为没人管吗?”杜月娇问道。 阎王拿起半块惊堂木,试量了半天又轻轻放下了,继续转他的戒指。 “我说小杜呀,你咋知道这规定不合理?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你肉眼凡胎能分辨得清楚吗?西方有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真是谶语呀!你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蝼蚁一般,局限在一个时代,没有看尽过去未来的法眼,更不可能有穿越时空的法力,你凭你,能了解多少事?能想清楚什么?就像地上的一只可怜的蚂蚁,它知道它在这房间里吗?它知道房间外面是庭院吗?它知道庭院外面是村落吗?它知道村落外面的大城吗?它知道大城外面还有国家吗?……夏虫不可语冰,人有人的局限,鬼也有鬼的局限,就连神佛也有他们的局限。让人理解神佛的神通,了解世界万物的至理,犹如让这只可怜的蚂蚁了解整个国家的事务,你说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说的这些道理,杜月娇听不太懂,她感觉阎王是在诡辩。 阎王继续说:“你看到的你认为的你思想的,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你看到一个点就以为看到了一个面,你看到一个面就认为看到了事物的整体,这样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神佛的做法自有神佛的道理,你只看到了它的好处,却没有想到它的坏处!如果都不喝孟婆汤,人就相当于得到了‘永生’,这和神仙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就是带着永生永世的记忆,人也不可能都成为圣人,人性之善,人性之恶,在造化之始,大老爷们已经看穿。如果这样做,只能让人类尽早地走向灭亡!安德斯但?” 杜月娇突然感觉自己太渺小,虽然心里颇为不服,但是又不知道如何申辩。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阎王瞥了她一眼,讪笑道:“这些我们管不了的事,就无需辩解了。小杜,说说你的事吧!” 杜月娇回过神来,向阎王复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阎王转了转戒指,笑言:“杜儿,人世间的爱恨痴缠不过是水月镜花过眼云烟罢了,谁要是太计较谁就失败了。它不过是大老爷们给你们玩儿的一个把戏而已,你们还当真了。你要问我爱情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它真不是个东西!” 杜月娇的讥讽一闪而过,问道:“阎王大老爷,难道你就没有所爱之人,你就不知道男女之间微妙而美好的感情?那么请您讲讲你手上所戴戒指的故事吧!” 阎王心中一凛,感觉这小女子不简单。他坐正身子,正色道:“做人呢,就要有做人的本分,做鬼也一样。人世间本来就是娑婆世界,娑婆就是遗憾,就是不完美。你这样较真,只能让你更痛苦。唉,本神君念你痴心一片,法外施恩,准你在奈何桥旁等他一等。我相信,你和他相遇之日,就是你看破放下之时!” “谢阎王老爷开恩!”杜月娇五体投地。 七 回到奈何桥,一切都恢复了老样子。牛头马面把杜月娇交代给孟婆,孟婆一脸惭愧,她拉着杜月娇的手说:“哎呀姑娘,上次是老身失礼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其实婆婆呢,是个心肠顶好的人,就是有时候脾气暴躁了一些。” 杜月娇也很客气,她笑吟吟地说:“婆婆,不要这么说。上次的事,小女也有责任。我自幼牙尖嘴利,不招人待见,还请婆婆海涵!” “哈哈哈,好说好说!大老爷发话了,你就安心在婆婆这里住着,给老身做个伴,等你的事情了了,再做计议不迟。”孟婆笑言。 自此,杜月娇就在这奈何桥旁住了下来。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鬼,带着各种愁怨,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这孟婆汤,喝了汤以后,马上忘记前尘旧事,眸子如婴儿般清澈,蹦蹦跶跶去转世投胎。 她对孟婆汤还是有抵触的,所以她不参与孟婆所做的一切事情,孟婆也不为难她,只让她看着碗,别让“爱小”的把碗顺走了。 陰间没有日月,也没有子丑寅卯天干地支,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杜月娇度日如年,等得颇为忧烦,她只有每天都回忆以前的事情,才不至于忘掉初心。 他这一等,几千年过去了,大春终于出现在奈何桥旁。 这时的大春已经是位两鬓斑白,面容枯槁的老人,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光彩。看到他,杜月娇没有以前想象中那么激动,她走到他面前,有些生疏地问道:“大春哥,你还认得我吗?” 大春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姑娘,漠然地摇了摇头。 杜月娇悲痛感油然而生,她千想万想没想到等了几千年,竟然等来一个陌路人。岁月呀,你看你把人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月娇呀?你再仔细看看。” 大春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又随即黯淡下来:“认不得,认不得了!” 大春接过孟婆手中的汤,张嘴就喝。杜月娇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她等了这么长时间,不能不把话说明白。 “大春哥,你怎么了?你不认得和你青梅竹马,疼你爱你,痴心一片的杜月娇妹妹了吗?你是老了,但你就是再老,也应该记得我呀!” “哼哼,我一个老头子,谈啥情呀爱呀,岂不可笑?忘了吧,都忘了吧,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做了一场梦而已。梦醒了,就不要当真了,还是继续做下一个梦吧。”大春从杜月娇手中扯自己的手臂。 杜月娇拉住不放,她说:“你老了,但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我就问你一句话,也不妄我等你千年。那晚你约我去干什么?你还爱不爱我?” “嗯嗯,过去的事,真的不想再提了。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念叨念叨。其实,那晚我约你,是想杀死你!”大春说话的时候脸上颇为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刀我已经磨了几百遍。如果不是那个醉鬼提早结果了你的性命,那个杀死你的人就会是我,绝对是我!至于为什么要杀你,就不必问了吧!”言罢,大春一仰脖,满干了一碗孟婆汤。 “嗯,淡点,多放点盐就更好喝了!老姐姐,再给我盛一碗!”大春对孟婆大声说。 此时的杜月娇捏呆呆发愣,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她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唉,什么是情,什么是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不过是人的一息执念罢了。如果没爱,生生世世的轮回是无尽的炼狱;如果有爱,生生世世的轮回也是无尽的炼狱。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月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请随我来。” 孟婆拉着杜月娇来到毒虫猛兽,血雨塞江的忘川河,指着其中一个起伏的人头说:“你看,他是谁?” 孟婆在她的眼前一抹,杜月娇马上感觉眼前一亮,五湖四海,十方世界都尽收眼底。她惊讶地发现,孟婆指的那颗人头竟然是“小媳妇”刘玉。 孟婆说:“他呀,为了再看你一眼,已经在这忘川河里煎熬千年了!” …… 异闻手札之望乡 序 我一上班就在桌上看到了这个包裹。我拿起它反复看了看,包裹上没有写寄件人,但是收件人的确是我,看来是门口的王大爷帮忙签收的。我很疑惑,因为在这里我并没有任何亲友,有谁会给我寄包裹呢? 包裹里是个日记本,封面已经有些发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我随手翻了翻,里面便掉出一张纸来:“尹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听闻您在创作”异闻手札“专栏,我仔细思考后,还是觉得应该将我的故事提供给您作为素材,这个本子里记述的事情,请您权当是个故事看吧,如果看到最后您仍有兴趣,请联系我。135xxxxxxxx 杜若” 我一笑,这种送上门来的故事我自然却之不恭,翻开日记细细读了起来。 杜若的日记 2004年8月11日 星期三 雾 今天是来到c城的第一天,这里果然不负“雾都”之称,到处都是迷迷蒙蒙的。早上去了研究所报到后,我们暂时就成为了c城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 说实话,尽管这才是第一天,我却已经开始想家了,而且还有点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 但无论怎样,这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多少学考古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真正下地一次呢,何况是闻名世界的锦国遗址。 我是算作允明的跟班才来到这里的。c城研究所发给b大的邀请函里是指名要“杜允明同学加入”,而我的名额,只是因为研究所恰好需要“两名学生”,再加上允明的极力推荐,才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能理解研究所为什么会指明要允明加入,单单是他通过目测就能确定墓穴位置,误差不超过三米,并且能够对墓穴构造有精确判断这点,就已经让所有人咋舌了,更何况他还有那么深厚的学术功底,连我们的导师、考古界的中流砥柱吴教授都说他是考古界未来的希望。 虽然机会难得,当初我还是很犹豫,毕竟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将近半年,对于从没有离开过b城的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好在这里是允明的家乡,我们还不算是完全的人生地不熟。 唔,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2004年8月12日 星期四 雾 今天终于见到了林老师。 我昨天的预感果然是对的,这个林老师并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个人到中年却还是一无所成,空有一身学问和理想却一直郁郁不得志从而有些愤世嫉俗的学者的感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架着副厚厚的玳瑁框眼镜,眼睛微凸,这么热的天气却还穿着衬衫西装,一丝不苟的样子。他也的确是很严肃,我们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来。 来之前我们就知道他是c城研究所很厉害的学术权威,所以即便脾气古怪,大家也都要敬他几分,张主任介绍我们的时候,对他都有些讨好的意味。 林老师本来是一面整理材料一面漫不经心地听张主任介绍我们,但当张主任介绍到允明时,林老师居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虽然他还是没有正眼看允明,仅仅是瞟了他一眼,但这也是个很大的突破了! 我本来还在为林老师对允明的另眼相看而感到高兴,可接下来林老师的话却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小毛孩子,有点糊弄人的技巧就洋洋自得,没有真本事,迟早是混不下去的。” 允明听了一愣,随即尴尬地笑笑。 b大也算是个名师学者的聚集地了,我在学校这几年也见过各种脾气古怪的老师,但是这个林老师,可以算是这些怪脾气里的佼佼者了。我真是不明白,他既然这么瞧不上允明,当初又为什么特地给我们的导师打电话指名要允明来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会不会都很难过…… 2004年8月20日 星期五 陰 明天终于能下地了,前几天一直同林老师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整理锦国的相关资料,虽说在实际下地考察前收集相关的资料做好功课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闻名世界的遗址就在眼前却不能实地去考察,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只有亲身体会过才会明白。 这几天和林老师闲谈后我们才知道,几乎和中国的所有遗址一样,锦国遗址也是由于当地要进行工程建设而被意外发现的。我有点庆幸又有点担心,不知道以现在的考古技术,贸然进行考察研究的话会不会对墓穴内部有什么损害。 林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冷淡,对我还好,只是特别针对允明。真不知允明是怎么招惹到他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想到明天可以亲自进入千年前古锦国的墓,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哎,这样真不专业,可还是好激动! 2004年8月21日 星期六 晴(真是难得) 说实话,来到现场我有些意外和失望。本以为锦国遗址这样的世界级遗址应该会动用很大规模的人力物力来开发,结果现场居然只有林老师、允明和我三个人! 这也就罢了,所谓的“锦国遗址”其实也只是小得可怜的一片荒地,就我这些年学习的经验来看,地下墓葬的规格也不会有多大。 林老师解释说,目前因施工而被发现的遗址的确只有这一小片,但据他推测,距离这里方圆不出两公里的地方肯定还会有大规模的锦国墓葬遗址,并且很有可能是锦国皇帝的墓葬。只是由于政策等种种原因,目前还不能进行发掘。 这一小片遗址先前已经由国家级的专家们进行过考察和研究了,专家们一致认为考古价值不大,没有大规模开发考察的必要,但是林老师坚持认为这里很有研究价值,几次向上递文件,要求分配人手下来,上面被他缠得没办法,才答应从b大派来两名研究生给他做助手,而且分配下来的研究基金也少得可怜,但是林老师还是坚持要把这个项目做下来。 听到这个,说不失望是假的,我偷偷看允明,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们也实在是太天真,如果真是世界级规模的考古工作,又怎么可能让两个毫无经验的学生来呢? 看到我俩的闷闷不乐,林老师冷笑道:“怎么,这样就打退堂鼓了?真不知道老吴是怎么教你们的,还说你俩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呢,你们就是这种工作素养吗?见到有名的、规模大的项目就乐得翘着尾巴飞上天,看到小的、没名气的就把脸拉得老长,你们是来搞研究的,想出名怎么不去学表演?告诉你们,多小的项目认真研究都能出名堂,千年以前的祖先们留下的信息不用心解读怎么能读懂!” 这番话说得我很愧疚,我想起老师曾说过,对待每一个墓穴、每一件文物,都应该持着一种崇敬的态度,这是先人们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无关金钱与声望,而是文化的传承。 允明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林老师道歉道:“对不起林老师,是我们失态了,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们开始工作吧。” 林老师瞟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消了气。 由于是第一天下地,我们并没有深入,只是随着之前考察时专家们走的路线简单观察了下大致情况。 刚下去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老师,这里真的有棺椁吗?”遗址里面的空间结构完全不符合锦国墓葬布局。 林老师仍旧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有棺椁?你们怎么学的?”被他这样一番抢白,我也不太敢接话了,允明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 地下只有一个石室,不知道是尚未完全开发的缘故还是真的只有这一间。我们走进去发现室内的空间不大,两侧另有两间耳室,耳室的门都死死地封着,应该是还没有开启过。石室的四壁上画着彩色的壁画,但由于石室的门先前已经被打开过,空气内外流通,所以壁画氧化的程度非常严重,虽然可以勉强辨认出画的内容,但是颜色早已不复当初,只剩一片灰扑扑的红褐色。 两间耳室门的两侧各有一盏青铜长明灯,造型是两个……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本土化的天使?看来像是两位腾空欲飞的仙子,但是仙子的手臂又是两只有力的羽毛翅膀,给本来柔美的女性造型增添了一些陽刚,整体造型不伦不类。 允明认真地观察着这些长明灯的造型,疑惑地喃喃:“我……从来没在书上见过这样造型的长明灯。”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林老师居然没有出声讽刺,反而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造型的确从未见于任何古锦国相关的资料中,但是我们对锦国的了解还太少太少,遇到没见过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他语气一转,些愤愤道,“那些所谓的专家,只会注意是不是有世界性的轰动价值,完全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徒有虚名!” 骂完后,林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任务:“今天先做些简单的,将这间石室拍照,壁画临摹,回去进行简单的初步研究分析,至于耳室的开启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慢慢来。” 2004年8月28日 星期六 雨 今天下了场雨,才觉得凉快了些。这两天忙得四脚朝天,前两天一直在地里临摹壁画,之后就是分析照片,日记也没有空写。今天好不容易把手头的资料都弄完了,总算可以喘口气。 就着临摹壁画的机会,我终于仔细观看了壁画的内容。 壁画的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一群古锦国人跪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可以被称为古锦国考古标志的那种青铜面具(由于壁画褪色太严重,我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青铜面具,因为人体和面具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就是说那种眼睛极为突出,宽面大耳的样子。他们面向同一个方向仰望着天空,天上有一个圆形的物体,应该是太陽。壁画简单质朴,由于年代久远,有的地方已经脱落,所以某些细节辨认起来有一定的困难。 第二个部分是几个人站在高高的台上,样貌和第一幅壁画中的锦国百姓差不多,也戴着面具,他们仿佛在排队等待着什么,而远远的天际,有个飞鸟一样的身影好像正飞向画中的太陽。我仔细辨认那个飞起来的身影,发现那应该是个长了翅膀的人形,因为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所以看不太清楚,但我觉得那影子和墓室里所见的长明灯的造型很像。 第三部分损坏得最严重,大约有60%都已经无法辨认了,勉强可以看清的就是一个似乎古锦国打扮的人站在太陽底下,仰视着太陽,双手张开,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打扮的人,但是没什么动作。张着双手的人手上毛茸茸的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在今天的讨论会上,林老师询问了我们对于壁画的看法,我的观点中规中矩:“古锦国向来崇拜太陽,这已经是学界不争的事实,这些壁画正好清晰地反映了这种崇拜。他们戴着夸张的面具,宽面大耳是为了更好地聆听天语,巨大而突出的眼睛是为了能将太陽看得更清楚。而锦国人民对太陽进行跪拜、仰望都反映了他们对太陽这一滋养万物的神明的高度敬畏和崇拜,他们甚至想要飞向太陽。至于最后一幅,我暂且还没什么想法。” 林老师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允明:“你也这么想吗?” 允明犹豫了一下:“不……不完全是。”允明整理了一下思路,“首先,我承认锦国对于天空上的某种物体有着莫名的崇拜,但我不同意那是对太陽,相反,我觉得更像是月亮。仔细观察壁画,可以在许多地方发现一些细小的斑点,并且三部分都有,如果把它们都说成是污点应该是讲不通的,我倒觉得它们更像是星星,这样也对应了他们崇拜的是月亮的说法。” 林老师居然 “嗯”了一声:“这倒是个新奇的看法。” 受到了林老师的鼓励,允明更加兴致勃勃:“另外,我认为杜若提到的锦国人戴的面具,或许不是面具,而是……他们本身的相貌。” 这个观点让我大吃一惊,林老师也变了脸色,甩下句“胡闹”突然就起身走人。 我虽然也不认同允明的观点,但还是对看起来很失落的允明安慰道:“别在意,林老师就是这个脾气。” 允明看着我:“你呢?你相信我吗?” 看着我的犹豫,允明的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不过他马上又勉强地笑笑:“没关系,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话太具有颠覆性,现在即便我解释给你听你也不会相信,但我的脑中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观点,接下来只是需要寻找证据来证明,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拿出一份震惊学界的报告!” 原谅我没办法给允明一个信任的答复,他今天提出的是足以颠覆考古学界权威的观点,一旦成立,允明将从此声名鹊起。可是这些观点听起来实在太过荒谬,虽说学术之争无对错,但也绝不能容忍毫无证据的信口雌黄,允明这样没头没脑地做出这么惊人的猜想,难怪林老师会不高兴。 这真是充满惊奇的一天。 2004年8月29日 星期日 陰 我本以为昨天林老师气成那样,今天不会再开会的,没想到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林老师的电话,说下午两点钟继续开会讨论。 下午一点半,我们三人就都到齐了,林老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问起我们的看法:“你们看,这件石室的作用是什么呢?”看我们可能因为昨天的事有点不敢开口,林老师居然破天荒地笑了笑,“昨天是我太冲动,你们不要介怀。”他说完又转向允明,“我为我昨天朝你发火道歉,但是你要记住,考古研究是件严肃的事情,你要提出一个观点,就要有相应的证据,我们允许想象,但不能胡思乱想。” 允明似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再争论,低低地说了句:“我明白了,老师。” 对于石室的作用,我们三个人的观点倒是一致,都认为那应该是供奉锦国崇拜物的地方。理由很简单,石室不大,而占据室内主要空间的便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一个供龛,里面的东西大概是木质的,已经风化了,看不出本来面目,我们有几种推测:和锦国崇拜相关的太陽神(或者月亮神);锦国的祖先;锦国的国君。对于供奉的到底是什么,在耳室打开前,我们一时还没有结论。 手边的资料差不多都整理全了,林老师嘱咐我们休整两天,然后再次下地。这次在地里待的时间会比较长,由于遗址离市区很远,每天往返不方便,林老师便决定在遗址附近搭建帐篷,食物和一些日用品隔几天让研究所的人来送一次。 我们自然不敢反对,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想着接下来的工作,我觉得这次的研究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2004年9月16日 星期四 雾 我们1号就搬到现场住了。 但是地里的工作一直没什么进展,林老师和我们一致同意打开两扇耳室门中的一扇,现场勘查的结果也显示开门并不太困难,但是要用的工具却没有带齐,林老师只好打电话和所里联系,让他们将工具送过来,所里说目前大雾,高速封闭,送来工具只能等雾散,所以最早也要22号。没办法,这几天除了下到地里做些简单的记录和维护,我们只能待在营地无所事事。 研究所提供的帐篷比较小,所以是一人一间。我窝在帐篷里不知睡了多久,有些气闷,于是钻出来透透气,雾还是没有散,晚上的天空也是白蒙蒙的,月亮和星星全都看不真切。 我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林老师正站在斜前方仰望着天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姿势很像是壁画上的锦国人。 忽然,我觉得林老师原本因为近视而有些微凸的眼睛似乎凸出得更厉害了,仿佛没有眼镜挡着,他的眼睛便会同那些锦国壁画上的人一样,凸出眼眶几拳去。我一慌,连忙摇摇头,然后发觉大概是我眼花,林老师的眼睛很正常。我暗笑自己真是神经过敏。 大概是我发出了什么动静,林老师转过了头,我俩对视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林老师。” 林老师应了一声,看来他心情不错,竟闲聊起来:“你和那个杜允明,是同学?” 我应道:“是的,我们都是吴老的学生。” 林老师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恋人吧?” 我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呃,是的。” 林老师又问:“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想想:“如果说家事,我对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c城人,嗯,但是如果说学业,他是个很用功的人,吴老对他的评价也很高,而且他目测墓穴位置的本领在青年考古人员中可谓凤毛麟角。” 林老师似乎冷笑了一声:“他的野心也可谓凤毛麟角。” 我顿时感觉林老师可能还是对允明前几天提出的观点耿耿于怀,觉得他是为了一鸣惊人而不择手段,于是我急急地为他辩白:“不是的,允明一直是个很踏实的人,对名利之类都看得很淡,他会提出那样的观点,一定有他的道理。林老师,请您给他一个说明的机会。” 林老师看向我的目光意味深长,有同情,又有点玩味,“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只怕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还想分辩,林老师却挥了挥手:“我们不提他了,你呢,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仔细想了想:“嗯,有的,比如墓室里长明灯……” 林老师打断了我:“你倒是三句不忘工作,不谈项目,其他的呢?”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没想到林老师的世界里还有工作以外的东西,于是我谨慎地问道:“林老师,其实我很好奇,在您这么多年的考古生涯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常理解释不了的事情?” 我以为林老师会很不高兴,觉得我亵渎了考古这门神圣的专业,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我是真的很好奇,其实这也是我最初学习考古专业的原因之一,因为“考古”两个字太有神秘感。 没想到林老师的目光却因为我的问题变得深远:“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是我们说完就完了,你不要乱传。” 我的心几乎狂跳起来,看来林老师是真的在考古中碰到过什么了,于是我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林老师顿了顿:“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出事的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不,应该说是我今生唯一的挚友,他叫童彬。那次我们跟着研究所去发掘一片锦国遗址。”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呵,又是锦国。” “考古工作一直很顺利,直到某间墓室。不知为什么,墓室的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工作组一时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到地面上。当时组里有人谣传说那扇门是受了诅咒的,打开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时我和童彬两个人年轻气盛,越是邪乎的东西我们越想要探个究竟,于是半夜,我们趁组里的其他人都睡下了,便重返了那间墓室。 ”这当然是违反规定的,但我们都没想这么多,脑袋一热就来了。墓室的门并不复杂,也没什么机关,童彬用工具捅弄几下,没想到就打开了早已经腐朽不堪的锁。我们简直是大喜过望,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打开了门。童彬一马当先,推开门确定没有有毒气体后就进去了,我本来想要跟上,却忽然听到里面的童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那绝对是我今生听过的最可怕的喊声,说是让人皮毛倒竖也不过分。我不敢进去,只能不停地冲着门里喊童彬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声。半晌,我壮着胆子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没有装饰、没有器物,也没有童彬。” “我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便撒腿跑回了营地,马上向领导反映了这个情况。组里连夜派人进去找,发现门的确开了,里面的石室也的确是空的,童彬真的就此消失了。所里按因公殉职处理了童彬,而我也因此受到了记大过的处分。”林老师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故事讲完了,你该回去睡觉了。记住,就把它当个故事听吧。”说完,他便回了自己的帐篷,而我在潮湿的夜里,忽然觉得一阵陰冷。 2004年9月22日 星期三 晴 允明死了。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手中的笔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仍旧是颤抖的。 由于早上工具送来了,所以今天很早我们就下了地,来到石室,看着两边耳室紧闭的门,我不觉想起了林老师讲的故事,顿时觉得心头冰凉。 林老师和允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而是在讨论先开哪侧的门。最后还是林老师说服了允明,决定先从左侧的门开起。林老师的年纪毕竟大些,我又是个女的,于是开门这种体力活允明便自告奋勇。 那时,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只是这样简单的一项工作,竟会使允明丧命。 允明很快就打开了门上的锁,轻轻地推开石门,一切顺利。允明回过头向我们示意“ok”,就在这时,耳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随即一支利箭飞射出来,我身边的林老师连忙把我拉开,允明却躲闪不及,当场被一箭穿心。 我当时就瘫坐在了地上。 允明的表情是一脸的惊讶与惶恐,我拼命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却还是汩汩地流了出来。 林老师对我轻声说:“正中心脏,没救了。” 很快,允明停止了呼吸。我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林老师站在我身边,面色苍白。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我从没觉得死亡离我这样近。 我写不下去了,就这样吧。 2004年9月23日 星期四 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理应马上向上级汇报,可是我们三人带的手机早就没电了,这里一片荒芜,根本没地方充电,这里方圆三公里没有人家,更别说交通工具,送物资的人昨天刚刚来过,下次来将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等于与世隔绝。 现在的天气还很热,允明的尸体放在外面很容易腐烂,所以林老师建议不要把尸体搬出墓室,那里相对较为陰冷干燥,能让尸体保持的久一点。 简单安置好允明后,我们只剩下等待,我仍然没有从昨天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林老师简单安慰了我几句,便提议我们继续考古工作。我简直不敢相信的耳朵,允明刚刚遭逢意外,他居然还能继续工作!? 林老师解释道:“等到研究所的人来了,考古的工作势必会中断,或许再也不能继续,我们只有这短短的七天,只有真的做出些成绩,才对得起允明枉送的性命。” 我心里又气又恨,可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我请他给我一天的时间休整一下,平复情绪,明天开始工作。 林老师同意了。 我真的好想回家,我真的恨不得我和允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允明。 2004年9月24日 星期五 陰 再次来到石室,我真是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了:地上残存着允明的血迹,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而允明,就躺在门外,我却要打起精神,和这个没人性的老疯子一起工作。 我们仔细检查了允明出事的那扇门,门的后面有一个机关,推动石门达到一定的角度就会触发机关,正对石门的墙上便会射出利箭。只是没想到时隔千年,这些机关还能运行。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门上的机关,又反复确定了室内再没有其他的机关,才进入左耳室。 结果里面竟然空无一物,难道这个耳室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射杀擅闯者? 我又莫名想到了林老师讲的那个关于童彬的故事。 2004年9月25日 星期六 小雨 今天要开右耳室。 有了允明的前车之鉴,我们开右耳室石门时很小心,但出乎意料,右耳室里没有任何机关。 我本以为右耳室也会是空空如也,却没想到右耳室里另有乾坤,墙上和顶上居然涂满了荧光材料。 我从不知道原来早在千年以前,古锦国的人便知道使用萤石的粉末作为荧光材料照明了,但这还不是最让我讶异的,更让我吃惊的是,墙上和顶上竟然绘满了星星,而我们抬头所见的正是一个大大的圆月。 这是夜间的星空。 我立刻想起了允明的那个关于锦国人崇拜月亮的推测,觉得眼睛一酸——或许允明是对的。 林老师也轻呼了一声,随即打开了手电,有了手电的光芒,萤石的光便弱了下去,我们也得以看清室内的布局。 在正对着我们的一边,有几级台阶,通向的却是一堵墙;而我们背后的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浮雕,雕刻的图案是一个锦国人飞升的场景。 林老师有些呼吸急促:“我们……先回去吧。” 林老师回到地上后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三天,还有三天……” 我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我有很多疑惑,但既然只有三天,我不妨等一等,看看三天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 日记到这里便结束了,我的心跳却始终无法平复,无论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它都太过精彩,让我忍不住想要追问结局,于是,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和这个叫杜若的女生相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说实话,我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这个经历了如此传奇事件的女生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见到杜若后我有些意外,她看起来很纤弱,不像是考古工作者,但握手时她那粗糙有力的手让我的怀疑消除了几分。 我开门见山道:“我一读完日记就给你打了电话,我太好奇这个故事的结局了,能请你讲给我听吗?” 杜若的眼神变得悠远:“结局吗……”杜若呢喃了一句,开始讲述了故事的结局—— 接下来的三天,林老师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我们也没有再下去,我猜想他是在等待着三天后的某个时刻。三天后的晚上,林老师带我再次来到右耳室。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林老师那天的态度特别和善。他没有打手电,在一片荧光之中,我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林老师开口:“杜若,我猜想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接下来我会为你一一解答。从哪里开始呢?就先说说锦国遗址吧。你还记得允明关于锦国的猜想吗?” 我点点头。 林老师说:“如果我告诉你,他的所有猜想都是正确的呢?” 我愣住了:“这、这怎有可能……” 林老师在黑暗中似乎点了点头:“目前学界关于锦国的所谓权威研究全是错误的,锦国所真正崇拜的,并不是太陽,而是月亮。不仅如此,那个作为锦国标志的巨大青铜面具,其实并不是古锦国人的夸张和臆想,而是古代锦国人的相貌,百分之百的还原。杜若,你仔细研究锦国的历史时没发现吗,锦国可以说是忽然间出现的,锦国人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对此,只有一个解释,只是这个解释太过荒谬,所以大家都不敢承认,那就是,锦国人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知道你很讶异,心里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胡说八道。但是我有证据。”林老师停顿了几秒钟,那大概是我生命中最长的几秒,周围一片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不规则的心跳声。 然后,他缓缓开口:“我就是证据。”他伸手摘掉了厚重眼镜,慢慢将手电的光束移向自己的脸。然后,我看到了这一生中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林老师的眼睛开始慢慢地向外凸,并且越来越凸,甚至渐渐地伸出眼眶,一直伸到距离脸部有一拳的距离。我捂住嘴,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我太惊讶,也太害怕,如果不是探知真相的信念支撑着我,我会立刻昏过去。 林老师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他又渐渐地将眼睛恢复到正常,“你看到的就是证据。我是古锦国人的后代,我们继承了祖先的异能,但是经过千年的演化,我们的生理形态也已经有了改变,我们的祖先生得宽面大耳,眼睛突出,而我们,面庞和耳朵已经和常人无异,眼睛也变得可能自由伸缩。”林老师自嘲地笑了下,“这都是为了能融入这个世界,不让你们把我们当成怪物抓去。” “我们的祖先本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吗?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千年以前,由于一场意外,我们将近一半的族民被迫降临在了地球,在c城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然而这里始终不是我们的家。锦国人从没有放弃过回家的念头,他们时时刻刻在仰望着天空,看着那个遥远的故乡。”林教授向上指指,“我们奇异的眼睛让我们能比地球上的人类看得更远,甚至能够看到月亮上的家乡,看到那里的亲人。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不停地看向天空,即便是在白天,我们也能透过强烈的太陽光线看到月亮,看到那里的亲人。不只是仰望,我们同样在寻求回家的方法,这千年来,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真的成功了。还记得你看过的壁画吗,那个最后飞向天空的人?那便是为数不多的成功者。还有童彬,他也是锦国人,而他的消失,正是回到了故乡。只可惜,一间房间只能送一个人回家,并且必须要有另一个人在旁边作见证,所以那次我只能目送着童彬回去了。” 我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需要好久才能跟上林老师的思路:“难道这个锦国遗址的发掘是你设计好的?” “也是,也不是。遗址的发掘并不在我的算计之内,但当我第一眼见到这个遗址时,我便知道,这里是我回家之路的起点。所以我才会极力要求对它进行研究,目的只是为了能有合理的原因接近它。”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和允明来帮助你?” “我只选择了杜允明,理由很简单,他也是锦国人。” 我再次呆住。 “其实他的锦国血统已经很淡薄了,所以他的一切生理状况都与正常人无异,只是他继承了一部分锦国人的透视本领,这就是为什么他总能准确定位墓穴位置的原因。但他只继承了一部分,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特异功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这也是为什么他看不到暗箭的缘故。我也是从老吴嘴里听到他的这位得意弟子有这种特异本领,猜测他说不定也是我们的族人,才想要见他一见的。”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你有透视的功能,那么你应该可以预知那支暗箭的!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允明!” 林老师冷笑道:“因为我要为族里铲除叛徒。没错,我是故意让他去开那扇门的,那支暗箭也在我的算计之内。要怪就怪他明野心太大,作为一个血统不纯正的锦国人,他早已没有了回家的执念,这也无所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可他不该想要把锦国的秘密公之于众!他应该也和你提过吧,他要写一篇震惊学界的论文,内容就是我刚刚和你讲的这些,他当然了解这些,而他缺少的,只是证据而已,所以当某天晚上我无意中露出了自己是锦国人的秘密时,他就盯上了我,逼着我透露更多锦国的信息,甚至扬言要把我送到生物研究所去研究。我不能容忍这样的叛徒存活!” 我想要反驳他,斥责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老师看看我:“你相信与否都不重要了,因为接下来你要见证的,远比你刚刚听到的都要震撼。”他看看四周,脸上露出了一抹孩子气的微笑,“我就要回家了。我的祖先,其实早在千年以前就为他们的后人留下了回家的路。这间耳室就是用来送我回家的,我花了二十多年研究锦国的文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法。” 林老师打着手电,来到浮雕墙面前:“今天是八月十五,一年中只有这天才可以啊。”他咬破了手指,将涌出的血液均匀地涂抹在浮雕上的锦国人脸上,顿时,耳室内响起了一阵隆隆声,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我回头看,发现浮雕对面台阶上方的墙消失了,那里此刻出现了一个一人大小的空格。我们的头顶也噗噗坠落了许多砖石泥块,之后天花板上原本画着月亮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缺口。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墓室距离地面如此之近。缺口中投下的月光居然刚好照到那个一人大小的空格内,而室内的荧光也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光线纷纷移转,都投向了那个空格。 林老师带着一种神圣而肃穆的神情走向了那个空格,当他走进去后,便面朝外面直直站好,身体紧紧地贴在石壁上。月光和荧光笼罩着他的全身,很快,他的身上便产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的衣服渐渐破碎成片,身后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羽毛,羽毛慢慢覆盖全身,他伸开双臂,手臂逐渐成为了两只翅膀。 我终于明白那幅不清楚的壁画上,那个飞向天际的人手上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了,原来是羽毛。 我看着林老师渐渐蜕变成一只大鸟一样的东西,而后,他摇动双臂,居然真的缓缓飞了起来,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杜若。”我甚至看不清他庞大的身躯是怎样穿过那个狭小的缺口的,等我反应过来时,墓室里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林老师,就这样消失了。当然,按他的话讲,是回家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那个墓室的,也不记得研究所的人找来后我是如何解释的,这一切太像是一场梦了,我甚至觉得或许是我疯了,这些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回到b城后,我放弃了学业,因为一旦看到任何与锦国、甚至考古相关的东西,我便会觉得浑身发冷。我找了份和专业没有任何关系的工作,平平庸庸地生活至今。我的家人和恩师都觉得不理解,为我感到可惜,而只有我明白,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杜若讲完这个故事,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她的恐惧与震惊并没有因时间而减损。 “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你要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了,一个人保守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实在太过沉重。” 杜若无力地扯了下嘴角:“感谢你愿意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 我也笑笑:“感谢你提供了一个这样精彩的故事。” 我们走出咖啡厅,天边已经泛起了月色,我仰头,觉得今天的月光特别明亮。 谁的墓 小雨和阿光在一起三个月了。这天,她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你知道吗,阿光三个月前就去世了。 小雨不以为然地关掉手机,继续做手里的工作。身边的人都不看好她和阿光的恋情,每每发来诅咒短信,她都习以为常了。“嗡”的一声,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不信?他就埋在双墩墓园180号。 真是无聊!小雨有点恼火,仍不搭理。然而三秒钟之后,一条彩信跳了出来:一块大理石墓碑上面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赫然就是阿光。上面写着:阿光之墓,×xx×年三月。 小雨愣住了,如果阿光已经死了,那么这三个月来和自己在一起的又是谁呢?又或者自己一直和一只鬼生活在一起?小雨感觉自己脊背开始发凉,她抓起手机,按着短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你是谁?” “我是枉死城的城主。” “别骗人了。”小雨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加粗起来了。 “不信?不信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呢。你到双墩墓园去看—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小雨对着手机大叫,然而对方却挂断了电话。小雨当然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她怀疑的是另一件事——阿光。相识三个月,阿光从没在白天和她一起出去过。虽然他说他是搞创作的,要在夜间寻找灵感。可三个月来一直昼伏夜出,他真的是人吗? 下班后,小雨决定到墓园一探究竟。走在空旷的墓园里,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终于,她来到了180号墓碑前。 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和题字后,小雨彻底呆住了。因为这块墓砗并不是阿光的,而是她自己的,落款却不是三个月前,而是今天。 糟糕!小雨暗叫不好,转身想跑。这时,一把匕首从她背后插了出来,在她失去知觉之前,她听见了一句极其怨毒的话:“连我的男朋友都敢抢,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悬念故事之疯村 1.楔子 “这是最后一个魔术喽。” 一间小小的房间里,男人坐在桌子对面,举起双手,手指交缠,玩了几个漂亮的花样:“猜猜看,我的这两只手,哪只是真的?” 看“魔术”的两个小孩儿都不大,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其中的小男孩不大会说话,指着男人的右手“咯咯”地笑。 “左,左,左边。”小女孩反应很慢,张了好几次嘴才把话说明白。 男人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两只手灵活地一旋一绕,“啪”的一声,以肘部为界,两截小臂从衣袖中滑出,落到了地上,手指还在继续刚才的动作,微微弹动。 “你们都猜错了哦,我的小可爱。” 2.猪手与人手 城西的猪脚铺发生了凶案。 报案的是住在附近的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女儿阿音像往常一样去取猪脚,拿回的东西却不大对劲。 “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还在厨房等着猪脚炖汤,结果阿音拎回来的哪里是猪脚哦,分明是两只人手,还露着骨头碴子呢!” 警察赶到时,周围的居民已经将猪脚铺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前方的是阿音的妈妈,正声情并茂地表演着她的惊恐。 从外面看,猪脚铺和平时并没有差别,依然充斥着血腥气和四处横流的污水。肉案上摆着半扇猪肉,上方挂猪脚的钩子却挂着四只人手,最外侧的两只钩子空着,正下方放了张凳子。 里屋的血腥味比外面还要浓厚。长相凶戾的老板和满身横肉的老板娘被牢牢地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衣服,面容惊恐,双臂自肘以下被截断。两人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们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目前下落不明。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警察找到了一个足尖朝向门外的小小的血脚印。这是失踪孩子的脚印吗?他看到了什么? 警察分了两队,市里的老刑警队长带着人,跟村长一起收集群众口供;而从省城下调到基层学习的年轻刑警孙煜,领了两个小兄弟,从凶案现场出发,追查线索。 孙煜找到阿音时,十岁的小姑娘正蹲在树下看蚂蚁。小姑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花裙子,裙子上和手掌心里都沾上了血迹,鞋底更是被染成了暗红色,傻呵呵地看着孙煜,一笑,嘴角就流下一道涎水。原来是个智障儿童。 “小朋友,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阿音木愣愣地点点头。 孙煜问她早上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住在猪脚铺的那个小朋友。阿音张着嘴想了想,牵着他的手回了猪脚铺。 孙煜跟在阿音后头,看着她的动作:进门,在案板前呆了一会儿,进了里屋,从床边抽了一个塑料袋,搬了一个凳子放在案板前,踩在凳子上,做出从钩子上往下取东西装进塑料袋的动作,重复了两遍。最后拎着塑料袋走出门,就跟断了电似的,停在门口,不动了。 阿音把她进猪肉铺之后做过的事情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孙煜和他后面的两个小警察眼睛都看直了,做的比说的都清楚,这还哪像个傻子。 但小女孩脑子确实不大好,她并不明白死人和活人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地上的鲜血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知道人手和猪脚的区别。 里屋地上的血脚印和她鞋底的纹路也对得上,看来她来的时候,老板夫妻俩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那小孩儿呢?”孙煜比画着。 阿音这回却没有听懂,她吸了吸鼻涕,嘴角滴落一串口水。 连续三天,案子毫无头绪,孙煜急得直上火。老队长叫了他过来,沉默半天才说了一句:“小孙啊,这个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孙煜当时就急了。 老队长在这里做了近三十年的警察,周边乡镇全都熟,也算当地的地头蛇,对小县城的情况略有耳闻,然而其中关窍却不能跟孙煜说明。 他憋了半天,只能又劝了一句:“这里的案子不能碰,小孙,听我一句话,收拾收拾回去吧。” 专案组很快撤离了,只留下孙煜一个人。老队长临走前还在劝他离开,看孙煜坚决拒绝,只得作罢。 3.当木匠的医生 “什么?不是人手?” 传回来的检测结果让孙煜吃了一惊,猪脚铺钩子上挂着的六只手,其中四只是老板和老板娘的没错,但剩下的两只,竟然不是人手。 准确地说,是用木头做的,填充了肉类和经脉的惟妙惟肖的假手,制作精良,几乎可以当作艺术品,要不是测dna测出异常结果,光凭眼睛,甚至触摸都没法辨别它跟真手的区别。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那两只不是人手的手,是两位死者的第三只手’?” 检测人员在电话那头盯着面前的六只断手,竭力组织语言:“那两只木制机关手,分别具备死者夫妻断手的所有特质。一只筋肉纠结,手上遍布老茧,和猪脚铺老板的右手如出一辙;另一支白而肥厚,手指上还涂了大红的指甲油,正是老板娘左手的复制品。” ”你小心点啊,根据我精研两个多月的心理学,你这次要抓的凶手,八成具有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用俗话说就是个变态。“ 孙煜懒得听他瞎扯,挂了电话。难道凶手把人家双手砍下来就是为了做模型?然后做出两个一样的假手,正好摆满猪脚铺的六个钩子? 为了把钩子挂满?天呐,强迫症真可怕。 纠结归纠结,案子还是要查。孙煜单兵作战,压根忙不过来,干脆把查案重点转移到了那两只假手身上,别说,还真让他问出点东西。 一位猎户听完了孙煜的问题,疑惑地伸出了一只手:”木头的手?这样的?“这位猎人的左小臂,竟然也是木头做的! 猎户大方地给他展示这只假手,脸上透着骄傲的光芒:”这是郭先生亲自做的。我几年前上山打猎时被老虎咬掉了半只胳膊,正赶上郭先生来了我们这里,不但帮我治了伤口,还给我做了这只手。“ ”郭先生是?“ ”郭先生是大城市来的医生,现在在我们这儿当木匠,他做的东西可好用了,每个乡亲都喜欢呢。嗨,我还是带你去吧,正好我这只手的关节需要上油。“ 会做假手的木匠?他在这里果了小半个月,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过?孙煜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个人。 猎户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笑道:”郭先生是个好人,我们这里的人本来受了一种诅咒,不一定什么时候手会突然变得怪怪的,使不上力,除非砍断这只手,否则很快就会死掉。“ ”后来郭先生来了,说这是一种病,叫先天性……一什么来着,总之是娘胎里带的,特别难治。本来给我换完手,他就要走的,还是我好说歹说劝他多留几天,趁机带着他满县城地转,那时候有特别多一只手的乡亲……“猎户很得意,”你看,大家现在多健康,就跟正常人没两样。郭先生是我们的大恩人呢。“ 猎户口中的”郭先生“名叫郭渺,在城北开了一间木匠铺。孙煜看见他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满脸大胡子,几乎看不出他的本来模样。此时,他正在认认真真雕刻一截木头,刀下已经有了手的雏形。 ”孙警官。“郭渺知道小县城里来了一位查案的警官,站起来跟他握手。两手相碰,郭渺有意无意擦过孙煜的中指,那里受过旧伤,指甲上留下了一块无法愈合的豁口。 孙煜一哆嗦,抽回手问道:”郭先生,您能制作很真实的假手吗?“ ”很真实的假手?“郭渺想了想,进里屋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是这样的吗?“ ”这是?“盒子里装着的也是一只手,白皙纤细,十指纤纤,看起来应该是位姑娘的手。孙煜忍不住摸了摸,触感绝佳,与真的无差。 ”是我的收藏,自己做着玩儿的。“ 孙煜问他有没有制作过猪肉铺老板夫妇的假手,郭渺坦然承认,但表示那两只手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可惜在前些天失踪,害他不得不返工重做一次。 ”刚刚你看到的那只刻了一半的就是。“郭渺摊了摊手,他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间里他正在检修假手,有许多乡亲跟他在一起,都可以作证。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送他离开时,郭渺犹豫了一下,说道:”孙警官,这个案子不适合你。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那对夫妻的死,是他们自己选择错误导致的。“ 孙煜再想细问,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4.猜猜哪个是真的 郭渺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孙煜撬不开他的嘴,整个案子又毫无头绪。孙煜心烦得要命,出门一通乱逛,不小心走到了城外。 突然,他看见阿音走在前面。他犹豫了—下,悄悄跟了上去。他看着阿音进了一个小茅屋,于是跟在后面摸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有个小男孩。正是猪脚铺老板失踪多日的儿子云冬。 云冬今年八岁,比同龄孩子长得瘦小许多,看到他,直往角落里缩。孙煜蹲在对面哄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回去?“ 男孩扁扁嘴,”哇“的一声哭起来,用小手指在自己肘部比画:”爸爸……爸爸……“ 他看到自己父母被杀的经过了?孙煜问话更是小心:”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带叔叔去找他好不好,叔叔帮你抓住他。“ 云冬吸吸鼻子,小手握住他的手,向阿音家走去。他们在阿音家门口停下,云冬跟阿音比画,做出一个喝的动作。阿音拍着手跑进家门,倒了一碗水出来,端给孙煜。 ”叔叔不渴,不用喝水。“孙煜失笑,小孩儿还挺体贴。可阿音端着水眼巴巴地看着他,孙煜只得接过水来一饮而尽。然后,孙煜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 ”可以啦。“云冬从地上捡起碗,向阿音伸出手。两个小孩儿笑嘻嘻的,击掌庆祝胜利。 孙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大很冷的房间里,他被绑在椅子上,两只手平放在桌面,同样被绑得牢牢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孙警官,又见面了。“ ”是你?“孙煜咬牙,”果然是你,你为了雕刻出惟妙惟肖的手,就把受害者的手切下来研究,致使他们失血过多而死,又假装成仇杀,把自己的作品和真手一起挂在外面,满足你的炫耀心,对不对?“ 郭渺沉沉一笑,说:”警官的想象力真丰富啊……可惜只有一句是对的,不过在我们讲这件事之前,先请你参观一下我的博物馆吧。“ 正对面的帷幕拉开,光线立刻冲进屋子。整整一面墙,满满地都挂着各种各样的手,老人的、小孩儿的、男人的、女人的…… 郭渺轻轻抚摸孙煜放在桌子上的手,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我提醒过你‘早点离开的,那个溜得很快的老警察应该提醒过你吧?“ ”放开我!“孙煜使劲挣扎,”猪脚铺老板和他老婆是你杀的,对不对?“ ”应该算吧。“ ”杀人动机是什么?“ ”很多年前的动机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嘛,其实是因为治病。“ 孙煜反应很快:”他们也有先天性疾病?需要截肢?但你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换上义肢,而是放任他们失血而亡?“ ”他们没病,但是我说他们有病,他们就有病。“ 郭渺继续说道:”我偶然来到这里,留下来救了这里的病人,只有我在,他们才能像正常人_样生活。至于那对猪脚铺夫妇,只不过是不识好歹拒绝治病的失败品而已。孙警官,你不该来的,你知道的太多了,这让我怎么放心呢?“ 孙煜有种不祥的预感。 ”问完了?那你们进来吧。“前半句是对着孙煜说的,后半句却向着门外。一个又_一个人挤进来,满脸兴奋地说:”我们又要多一个真正的乡亲了。“ ”哎,这个警官识不识相啊!郭先生,要不我们还是把他弄到猪脚铺去吧,万一他宁死不从,也把他的手挂在钩子上好了!“ ”先生,我家孩子不懂事,今天趁我睡觉,居然拿着钳子把我的大拇指夹掉了,先生您可得给我再做~只手!“ 郭渺一一应承,暗地里拍了拍孙煜的肩膀:”开心吗孙警官?从此你就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了。“ 一样的人,一样的人……孙煜浑身发冷,看看四周的村民,这些人他每个都见过,有几个还能叫上名字来。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每人都有一只假手! 猎户说郭渺治好了他们的怪病,原来是这样的治法。 ”孙警官想换哪只手呢?咦,不说话,需要其他人来帮你选吗?“郭渺把门拉开了一条缝,”进来吧,我的小福星。“ ”爸爸。“两个小身影挤了进来,是云冬和阿音! ”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孙煜惊讶地道。 ”哈哈,这里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叫我父亲。还不止这些呢,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这里大部分人的再生之父吧。“ 郭渺弯下腰摸了摸他们的头:”孙叔叔要进行仪式了哦,你们能帮他选一下要换哪边的手吗?“ ”左边的。“阿音和云冬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等,“孙煜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现在放开我,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郭渺摇头:”能保守秘密的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同类。你是警察,我不相信你能成为朋友,所以只好委屈你做我们的同类。“ 钢刀划下,带起一道凉凉的风。 5.用来炫耀的礼物 孙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单位的同事在周围围了一圈。 ”嘿,你小子下个基层学习,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吗?你别担心,估计过两天你的调令就发下来了,现在知道还是省城好了?“ ”这是……省医院?“孙煜有点蒙,连忙从被子下抽出双手,左手捏住右手,使劲拧了拧,疼! 难道郭渺并没有换掉他的手? ”打吊瓶呢,你抽什么风,这里护士小姐可凶了,弄坏了小心重新扎针啊。“同事赶忙把他摁住。 孙煜被调走之后终究不一甘心,找了朋友,复原郭渺去掉大胡子的照片,试图在旧案堆里找到他的过去,但让孙煜意外的是,犯罪库里并没有郭渺的信息。 顺着照片,反而查到了七年前的另一桩案子。一男一女被通缉,逃窜的路上发生车祸,撞伤一位带着孩子出门散步的男士,他们以为男人已经死了,就抱走了他不到一岁的儿子。男士本是医院骨外科医师,但双手被车轮碾压,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最后不得不截肢,从此只能远离手术台。 因为没能抓到两位犯罪嫌疑人,这件案子至今悬而未决。 孙煜翻开存档中的照片,年轻的医生面容俊朗净洁,跟没有胡子的郭渺有七分相像,而通缉令里的两个罪犯,竟然与猪脚铺的老板夫妻颇为神似。 由于孙煜被调离,猪脚铺的案子很快就结案了,报的是自杀。老队长给他寄了一份案件经过,孙煜沉默良久,在办案人员一栏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当时郭渺为什么会放过他,但一时的屈服成了无法抹去的陰影,孙煜犹豫过很多次要不要说出真相,直到两年后,他收到了一个包裹。 包裹很大,上面没有寄件人。孙煜拆了好半天,从层层包装中挖出一个盒子,抹开上面一层防腐的药材,黑天鹅绒布上托着一只左手。肤色偏暗,肌肉内敛,小臂内侧有一道疤痕,中指指甲上有个豁儿。 旁边放了纸条,字体龙飞凤舞:”留个纪念吧,孙警官。“ 恐怖的成亲日 在偏远的农村,有一份备受尊敬的职业,那就是风水先生,取名字,算八字,墓葬择地,看日子等等,他们成了村子里面的“文化人”,是村子众人的精神寄托。 聋老爹今年六十多岁了,为人憨厚耿直,由于耳朵失聪,又有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儿子,所以人叫聋老爹。 聋老爹今天找到村子里,一个姓刘的风水先生。进门就客气的说:“老先生,我儿子快成亲了,请你帮忙看一个好日子,多谢了。” 刘先生坐在椅子上,备受尊重的捋着胡须说:“聋老爹客气了,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不必多礼。” 聋老爹白发皤然,面目十分沧桑,这是他第一次找风水先生,不能失礼,可是他耳朵聋啊,听不到刘先生的话,于是怯懦的大声问:“刘先生,你说啥啊,能再说一遍吗?我没有听到。” 刘先生看聋老爹老实样,不觉来了几分戏谑之心,大声说:“我让你先等等我。” 聋老爹这下听清楚了,他战战兢兢站在堂屋内,等着刘先生答复。姓刘的看了一会黄历书,又算了一下聋老爹儿子的生辰八字,没多久,就出门对聋老爹说:“下个月初九,是好日子,你们在那天操办婚事吧。” 恰巧,刘先生说话轻飘飘的,聋老爹又没有听清楚,于是问:“先生,你说的是啥?” 姓刘的又想整蛊一下聋老爹,于是分贝高了好多的说:“你还没有给看日子钱呢!” 聋老爹赶紧从贴身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层层打开后,里面只有两个铜钱,还不够姓刘的一壶酒钱。 看到姓刘的不满的表情,聋老爹赶紧说:“收成不好,一大半的钱都筹划成亲了,只剩下这两纹钱。”聋老爹把钱放在桌子上,恰好胳膊肘子碰到刘先生的紫砂壶,“碰”的一声,碎裂成片。 刘先生那叫一个心疼啊,壶可是一个京城官家送的,贵的很。聋老爹连连道歉,看到聋老爹的样子,刘先生立马大声说:“你回去吧,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你们初八娶亲,保证子孙满堂,还能庇佑你身体安康。”聋老爹一听,大喜过望,就差给姓刘的磕头作揖拜谢了。 此时,正值这个月末,距离娶亲的日子也就十来天,忙的很,破旧的房子,里里外外都要重新整理一下,攒了大辈子的钱,都将在这一段时间内,花光用完,可是聋老爹开心啊,儿子阿强终于可以娶媳妇了,虽然不是貌美的小姐,但也是贤惠出名的好姑娘,只要娶了媳妇,聋老爹就放心了。 初八来了,艳陽高照,一看就是好天气。聋老爹家来了不少吃喜酒的人,等待午时过后,新娘子的轿子就被抬进了大门,眼看婚礼即将促成,可忽然,一阵狂风大卷,又一阵暴雨倾盆,风掀着聋老爹家的房檐,房梁上一块石板瓦落地,正好把阿强的头砸了一个血窟窿,血流如注。 一场暴雨冲刷了聋老爹所有的农作物,这场蹊跷的暴风雨,似乎专门和聋老爹家做对一样,把喜庆的日子,变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日子。 聋老爹蒙了,这样的重创,他哪里承受的起。于是,抱着必死无疑的阿强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肿了,最终哭的倒在床上奄奄一息,任人叫他他都不应不理。 后来,聋老爹的大门和窗户都紧紧的关闭着,宛如铜墙铁壁一样,任何人都打不开。可怜的聋老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却遭遇如此,不仅亲成不了,而且死了儿子。 于是自己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出门,这肯定是活不了了。这件事除了姓刘的先生,没有人知道原因。 其实,姓刘的给了聋老爹一个最可怕的结婚日子,初八,忌嫁娶,忌聚众,违者,则有血光之灾。 说实话,知道聋老爹的消息后,姓刘的心里十分忌惮。那几日他不仅不帮人算命看日子,还准备去远方游历一番,等待一年半载,再回到村子,等聋老爹和他儿子的尸骨埋了,怨气散了,估计也没有什么事在心里搁的发慌了。 姓刘的心是那么想的,却也是那么做的,他离开村子,来到一个江南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姓刘的为了营生,摆了一个摊子,无非是用竹竿挑着白布条,上面写几个“赛神仙”大字。 一身道衣,显示出自己高深莫测的样子,还让别人称呼自己“刘神仙”。刘神仙会一些空中燃符的技法,还会撒米成火,画符等,一身装备齐全的很,因此很快打响了自己的名气,找他算命测字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让他帮忙抓鬼,至于抓鬼之事,他总是摇头说:“天机之事,不涉足。” 刘神仙在民众心中,成了有操守的大师,人人都敬重无比。为此,他过的也十分富足。 一日,一个耄耋老者到刘神仙的摊子,低着头,佝偻着背,满头白发如霜雪一般,他声音沙哑,眼睛红肿,刘神仙觉得他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老者说:“刘神仙,帮我算一下日子,什么时候下葬最好?” 刘神仙问:“家里有死的人吗?” 老者说:“有,死了快三个月了,还没有下葬。” 刘神仙问:“是谁?” “是我。” 刘神仙惊讶道:“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老者说:“没有,我死了,这是我的鬼魂。” 刘神仙一身冷汗,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聋老爹,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老人就是聋老爹,可是,再想想看,哪里有什么鬼怪,再说,聋老爹一双耳朵聋的很,非得打雷的声音才听得到,而此老人,虽然苍老,但耳聪目明,也许二人长的相似而已,可听到老人的问题,刘神仙并不想给他看如此诡异的日子,于是说:“今天就算了,我肚子空了,得找地方吃饭了,你择日再来啊。”于是刘神仙赶紧撤走了。 话说刘神仙撤走后,晚上时不时的都会做梦,一会梦到村子里面的聋老爹,独自抱着儿子腐烂的身体,一边面色惨白的望着刘神仙,气若游丝的问:“你为什么给我儿一个祭日,你害死他的,我要让你偿命。” 聋老爹慢慢的往刘神仙身边爬过来,刘神仙却纹丝不能动,害怕至极。一个冷颤,刘神仙醒了,就像生了一场重病,乏力的坐都坐不起。可过不久又睡了,一会梦到耄耋老者,老者抬起头,冰冷冷的催促:“赶紧给我看日子,我还没有下葬的,身体都快腐烂了,赶紧,一定要选好日子,啊!”老者说完,那双眼如死鱼一样盯着他,看的刘神仙浑身起鸡皮,再次被吓醒。 这样的日子,反反复复半个月,刘神仙受不了,他精神极差,面如枯槁,似一股清风就能将他刮跑。 刘神仙再也不想饱受摧残了,这一天,他打着旗号,走去街道,他决定找到那个老者,找出扰乱生活的真正原因。 忽然,他看见原来的摊子,有一个穿道衣的人,在给别人算命,这明显的是鸠占鹊巢,刘神仙心里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究竟是谁,敢用他的摊子,打他的旗号,还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并且,并且还和他一样的面孔? 他一步一个趔趄的走过去,用尽浑身的力气问:“你是谁?你为什么用我的摊子?为什么挂我的名号,用我的脸?” 那个假冒的“刘神仙”一脸神秘的说:“我要你给我算一个下葬的日子,你又不肯,我就自己来了。” 原来是那个耄耋老者,刘神仙死死的盯着假“刘神仙”,他仿佛看到对方的佝偻样子,还看到抱着尸体的聋老爹,聋老爹突然抬起头,和他对视片刻,说:“来啊,来陪陪我儿子啊!”刘神仙脚步一晃,吓倒在地,头部正好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血流如注,宛如死去的阿强,眼看就不行了。假“刘神仙”冷冷的望着抽搐不已的刘神仙,似乎在说,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聋老爹根本就没有死,关门闭户的那几日,他被门外的一颗柳树精救了,由于柳树精常年受聋老爹家的烟火,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愿意帮助聋老爹报仇。 耄耋老者是柳树精,假“刘神仙”也是柳树精,真正的聋老爹,则在村子里面种庄稼呢,听说耳朵不聋了,只是死去的阿强再也救不活了。没有人知道,聋老爹又增加了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到院子里面的柳树下,说说笑笑。 血魔童 诡童疑影 印度南方卡纳塔卡一个偏僻小镇,来了一对衣着时尚的年轻夫妻。丈夫叫佛罗兹·利亚哈,是当地一个古老又富有的家族的独生子,妻子叫瑞达妮·莎玛。 佛罗兹的生母早逝,其父桑加尔后来又娶了年轻的艾达为妻。不承想,艾达开放、势利,令桑加尔越来越不满意。 在这个古老世家的大堂里有个黄金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尊孩童面貌的小神,据说是家族的保护神。尽管瑞达妮对此一无所知也不相信,但为了缓和与丈夫家人的关系,每天也和大家一样,早晚到神龛前燃香膜拜一番。 有一天傍晚,瑞达妮拜祭完小神后独自外出散步,远远看到一个小男孩走出花园。隔了一天,类似的情况又出现了一次。又过了几天,瑞达妮再一次目睹了相同的一幕。 瑞达妮以为小男孩是家里佣人的孩子,在一次晚餐时很随意地提及。岂料众人闻听之后,顿时惊讶不已。艾达追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小男孩?”瑞达妮老实答道:“他赤裸着上身,穿了一条猩红的灯笼裤。” “什么?”艾达腾地跳起来道,“你是说小神穿着红色的裤子吗?”经她这么一提醒,瑞达妮才猛然想起,自己看见的小男孩的装扮和神龛里供奉的小神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小神的灯笼裤是白色的。 而此时,桑加尔、艾达和几个佣人已跑到大堂的神龛前,瑞达妮也跟了过去。 黄金神龛已空,最先跑到近前的艾达用颤抖的手指着滚落地上的小神道:“看,它的裤子已经变成红色了!” 瑞达妮凑过去一看,果然那小神先前的白色灯笼裤已变成了刺眼的猩红色,她想了想,问:“会不会是相同造型的另一尊像?”桑加尔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神像端详一番,十分肯定地说:“它就是原来供奉的神。”他边说边向众人展示雕像的独特裂纹。瑞达妮很好奇地问:“既然是同一尊神像,它的裤子的颜色怎么会改变呢?”一旁的艾达道出详情:据传该家族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离奇死去,直到一位先祖得到云游僧馈赠的这尊小神,从此才居家安宁。不过,这尊亦邪亦正的小神有个特异之处,如果它受到虔心的供奉,会保佑主家大富大贵;如果受到轻慢,它则会变成邪性的“血魔童”,带给主家血光之灾! 血刃惊魂 “血魔童”的再现,令一段尘封的血色往事被翻出来:1983年2月17日,佛罗兹的生母突发癫狂症,杀死家中园艺师后,自己也驱车冲下附近的山崖身亡。据佣人回忆,事发前,她也曾几次在庭院里目击到诡秘的“血魔童”幽影。 事出蹊跷,瑞达妮决定到花园查看究竟。在那儿,她看见木门被一把生满铜锈的大锁牢牢紧锁,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开启了。并且,四周的地上也没有人迹或动物印迹。 这边事情尚未辨明,另一边的惊悚指数却升级了:一日清晨,清扫庭院的佣人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追寻而去,发现后院原本清澈的小水池变为一片污红,一旁的杂物间里堆积着10多只被利刃割喉的羊。更离奇的是,附近丢羊的农户在羊圈里找到了满身血迹、昏睡不醒的佛罗兹,而他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带血的裁纸刀。 大家认定佛罗兹就是被“血魔童”附体的危险人物,于是避之不及,连家里的佣人有的也借故辞职离去。而艾达生怕乱子不大,添油加醋四下散布“血魔童”的神出鬼没,并意有所指地归咎瑞达妮这个“洋派媳妇”,想借机给桑加尔施加压力,将小夫妻俩赶出家门。 此时,瑞达妮也有无法言说的烦恼,因为近日她确实发觉佛罗兹神情恍惚、精神疲惫。开始她以为丈夫是因家里一连串莫名事件心烦意乱,可有两次午夜梦醒,她竟惊异地发现佛罗兹不知去向。 一夜,当瑞达妮从睡梦里醒来时,再次发现枕边空空。她起身悄然走出房间,四下寻找,不时轻声叫着丈夫的名字。就在她蹑手蹑脚地在别墅里东寻西找时,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暗夜沉寂。 瑞达妮吓得哆嗦了一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楼下传来。于是她迅速跑下楼,只见一道灯光从厨房方向射出来,桑加尔正披着衣服呆呆地站在门边。 “怎么啦?”瑞达妮轻声问道。桑加尔没有回答,也没有回身。她有种不祥预感,于是疾步走过去。 越过桑加尔的肩膀朝厨房里面看去,只见倒卧的艾达纱裙单薄,光洁的地板上血流满地。而神情恍惚跌坐一旁的佛罗兹,手握餐刀,衣服上、双手满是血迹。 “不要过去!小心他迷失本性伤了你。”瑞达妮刚想跑过去,桑加尔一把拉住她说,“快去叫管家过来帮忙,还要打电话叫医生救艾达!”慌乱的瑞达妮连忙叫来人,等大家赶到时,只见桑加尔正紧紧搂抱着儿子,那把餐刀已被他扔到远处。 听见动静,佛罗兹抬起头,看着瑞达妮喃喃道:“艾达死了,是我杀死了她……” “血魔童”说 佛罗兹因杀人被捕。虽然瑞达妮不相信丈夫是嗜血凶手,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人赃俱获又令她无法辩驳。好在桑加尔动用各种关系,很快将佛罗兹保释回家,等待进一步调查。 短短几日的牢狱之灾让佛罗兹心力交瘁,整日焦躁不安。瑞达妮心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这时,桑加尔告诉他俩:“我已经和律师商议过,杀人罪非同小可,最好的办法是找专门的医疗机构做出精神不正常的证明。”言下之意就是以此保住佛罗兹的性命。 “佛罗兹不是精神病人啊。”略懂法律常识的瑞达妮急忙说道,“他一旦被证明因精神问题伤害他人,也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见儿媳固执己见,桑加尔犹豫再三,终于坦露了一段埋在心底的往事:所谓“血魔童”确有此说,但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当年,佛罗兹的生母是个美丽知性的女人,怀孕时偶尔表现出一些奇怪的举止,到生下佛罗兹后渐渐地发作频繁。开始桑加尔以为爱妻是产后抑郁症而没太在意,可后来她的情况渐渐严重了,甚至出现幻觉幻听。经过了解,桑加尔方知妻子家族有严重的精神病史。 出于私心,桑加尔没有张扬,只是偷偷买点药物给妻子服用。然而所有努力并未阻止妻子病情的恶化,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佛罗兹的母亲在迷失心性的情况下失手杀人。而她事后在药物作用下,又一度清醒过来。为了保全丈夫家族的名誉,也为了不让儿子因为有一个患精神病的母亲而备受歧视,佛罗兹的生母利用“血魔童”传说,让桑加尔将编造的情节告知外人,而她则选择了惨烈一死。 佛罗兹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脸色灰白地沉默片刻,决然表示愿意遵从父亲的安排,让相关专业机构对自己出具患有精神病的报告。 设局破谜 深夜,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侵袭了整个小镇。瑞达妮心慌意乱地敲开桑加尔的房门,佛罗兹再次失踪,并且还带走了家里收藏的一支手槍。经过一整天的寻找,警方打来电话,告知说在离家几公里处的树林里发现了饮弹自尽的佛罗兹。 通往停尸房的走廊上灯影迷离,安静得让桑加尔只能听见自己轻轻的脚步声。忽然,走廊前面出现一个小男孩,他赤裸着上身,松软的灯笼裤泛着殷红色泽。 “血魔童?”桑加尔微微一惊,他用力揉揉昏花的眼睛,只见那个小男孩推开尽头的一扇门,走了进去。桑加尔急忙跟进去,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是一张床,白色床单下,人身的轮廓清晰出现。 桑加尔走过去伸手一掀,本来他以为看见的会是佛罗兹,不料却腾地一下跳起来刚才那个小男孩。桑加尔厉声道:“不是已经给了钱让你赶紧走吗?”“血魔童”笑嘻嘻地指了指身后的门口,那儿正站着警察、瑞达妮和安然无事的佛罗兹。 原来,当年佛罗兹的母亲不堪桑加尔的专横而移情园艺师。妒火中烧的桑加尔遂处心积虑散布“血魔童”现身,继而杀死园艺师,再将用药物迷昏的妻子搬到现场,造成假象,以此诱逼妻子自杀。 数年后,桑加尔无意间从佛罗兹的一次验血报告中获知,这个“儿子”原来是妻子和园艺师的孩子。愤怒之下故伎重施,先花钱找了一个流浪艺人的小孩扮演“血魔童”进出家门,又以古法私制迷幻药,设计摆布昏然失神的佛罗兹。 本来进展顺利,不料瑞达妮心细如发,她坚信丈夫不仅没病,而且也不可能杀人。由此她联系前因后果,觉得桑加尔言行颇有欲盖弥彰之嫌,于是说服丈夫和警方设下一局,终于真相大白。 不存在的声音 1. 猝死 一种敲打东西的声音透过墙壁,惊醒了牛大妈,时断时续,仿佛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牛大妈吓得摸出枕头下的速效救心丸吞下,把牛大爷推醒,让他瞧瞧怎么回事。 牛大爷爬起来仔细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到。 牛大妈和牛大爷住在一片旧楼区,老两口都已退休,牛大爷一直负责小区卫生工作,兼种花草,牛大妈负责家务。两人没有子女,牛大妈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牛大爷这两年心脏也不好,都经不住折腾。牛大爷催老伴赶紧睡觉,牛大妈确定自己没听错,第二天坚决去找住在对门的民警小宋。小宋是管区派出所的户籍警,还没成家,一个人住。他笑着告诉牛大妈附近太平得很,这几天都没有出过事。 送走了将信将疑的牛大妈,小宋也没当回事。谁知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牛大爷拼命敲他家的门,喊着:“快来人,你大妈不行了!”等小宋帮忙打电话,喊来救护车,牛大妈已经停止了呼吸。 小宋永远也忘不了牛大妈睁大眼睛的恐怖表情,他反复询问牛大爷,牛大爷也只知道老伴半夜里一声大叫就不行了,再也讲不出别的。尸检结果显示,牛大妈是心脏病发作猝死。 小宋觉得牛大妈的死因太可疑了,可是只凭牛大妈前一天说过的话,实在算不上什么证据。小宋只好向派出所的潘所长报告,潘所长是个老民警,经验丰富,凭直觉认为确有蹊跷,嘱咐小宋暗中留意。 当天晚上,小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正在他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听到很轻微的响声。小宋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响声虽小,却清清楚楚,仿佛是有人在敲打什么东西。小宋侧耳倾听,其中仿佛伴随着尖厉的呼叫。 小宋浑身汗毛倒竖,呼叫声骤然大起来,伴随“砰砰”的敲门声,小宋爬起来,从猫眼往外看,被牛大爷表情扭曲的脸吓了一跳。赶紧打开门。牛大爷直接扑倒进来,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小宋慌忙拨打120急救电话,可还没等救护车赶到,牛大爷就已经气绝身亡。 尸检结果依然是心脏病猝发。接连两天牛家老两口横死,居民楼里弥漫着恐慌气氛,大家纷纷传言牛家招了恶鬼。潘所长想起小宋昨天的怀疑,重视起此事,一边向上级汇报,一边嘱咐小宋继续留意。 2. 失踪 谁知道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小宋没有来上班,打电话也无人接听,第三天也没来,他失踪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市刑警队出动了刑警,潘所长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一一说出,陪着刑侦科的警察全程调查。小宋住处没有外人闯入的迹象,但是很凌乱,连被子都没叠,说明他走的时候非常匆忙。 小宋家在外地,没有女朋友。潘所长和他家人联系后得知,小宋这几天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家里对他的情况也是茫然不知。刑警又搜查了对门的牛家,牛家没有亲属,后事都是社区帮着处理的,屋里面陈设简单,没有贵重财产。牛家二老以前都是工人,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过往与他人并没有恩怨纠纷。 刑警无法证实小宋的失踪与牛大爷夫妇去世有关联,线索至此完全中断。一天,两天,一连过去五天,案情还是没有进展。 这天下班吃过晚饭,潘所长转悠到小宋家楼下,在小区里转了几个来回,决定去小宋家里看看。 潘所长在小宋的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两个小时,没有新发现,此时已经接近晚上10点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起小宋讲过关于奇怪声音的事,潘所长打了个寒战。或许这是揭开小宋失踪之谜的机会,潘所长想着,给家里打了电话,谎称值夜班,决定整夜留守。 关了灯,潘所长坐在沙发上守候。长夜漫漫,安静得厉害,到了接近两点钟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响动,马上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真的有声音! 很微弱,但是很清晰,仿佛有节奏地敲打东西,潘所长心脏狂跳,他定了定神,追寻声音的来源,好像来自地下。 潘所长根据时断时续的声音,最终找到了厨房,水槽下面有一根锯断的铁管。小区的楼房经历过自来水系统改造,旧水管全部报废,残留在墙体内,声音正是从旧水管里发出来的。 潘所长把耳朵贴在铁管上,敲击的声音时断时续。他这下来了精神,如果牛家和小宋住所都能听到声音,说明声音的来源不会太远。但住户的地面都没有任何问题,真要有人被困,入口也应该在别处。 跑到楼房外,夜色黑漆漆的,没一处亮灯的地方,潘所长四处环顾,瞥见楼下有一间库房。 库房属于小区物业,用来堆放杂物,平时根本没人注意。潘所长来到库房门口,铁门锈迹斑斑,不知道多久没人打开过了。他用手电筒照着,看了许久后,伸手转动门把手,门没有锁。 潘所长一寸一寸看过去,库房共有里外两间,散发着一股陰湿气,侍弄花草和打扫卫生的各种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里间有两张长条旧沙发,上面也是堆了些杂物,落着薄薄的灰尘,显然许久没人坐了。 潘所长的目光落在墙夹角处摆放的那张沙发上,借着手电筒的幽光,他发现沙发和墙角有大约30厘米左右的距离,沙发脚有最近被挪动的痕迹,露出普普通通的水泥地,看不出异常。 潘所长顾不上满地灰尘,趴下身子,耳朵紧贴地面,足足过了几分钟,地下传来微弱又清晰的敲击声。潘所长心脏狂跳,用手轻轻叩打水泥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下面是空的。 潘所长用手摸索着,摸出一条四方形的缝隙,试图寻找工具撬动。手电筒在四下晃了晃,沙发下面就丢着一把螺丝刀。潘所长心下一喜,这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用螺丝刀扣住缝隙的边缘使劲别着,慢慢提起一个四方形的木头盖子,下面露出黑漆漆的一个方洞。 木头盖子上浇着水泥,上面被抹平了,放下去的时候和地表完全吻合,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有问题。潘所长用手电往下照,向下有一个竖直的木梯。潘所长试着轻声呼喊:“小宋。”过了好半天,下面传来微弱的回应:“我在这儿。” 潘所长就要踩着梯子下去救人,小宋又拼命提高声音:“别下来,梯子有问题,小心摔伤!” 潘所长马上收住脚步,报警的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半个小时之内,警方和急救中心的人马先后赶到,把小宋解救了出来。 小宋右腿骨折,头部也摔伤,饥渴造成的虚脱危及了生命,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住院治疗后不久便康复了。半个月以后,刑警队的干警们和已经无碍的小宋一起来犯罪现场复查,潘所长也陪着。 小宋指着折断的木梯横撑,心有余悸。他说,那天晚上,他被奇怪的声响吸引,和潘所长发现库房暗道的经过一样,挪开沙发,用螺丝刀撬开了水泥盖子。 小宋顺着木梯爬下去,踩断了一根横撑,直接摔到下面,折断了腿骨,摔伤了脑袋,暗道的水泥盖子也随即关闭,隔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用来照明的手机在地下根本没有信号,打不出求救电话,一天后电量就耗光了。在黑暗的地下呼叫根本没人能听见,小宋只好凭着意志力,不时敲打身边的废弃水管,正是这股不放弃的劲头,最终让潘所长听到了他的求救信号。 地下通道足有四米深,小宋踩空的那根横撑在比较靠上的位置,没摔死是十足的运气。横撑上的断痕很齐整,是被人锯断的,根本不是小宋踩断的。横撑上有一根细绳连接木头盖子,一旦有人触动,盖子也会盖上,整个机关设置得非常陰险,不明深浅的人贸然孤身下地道,就会遭遇不测。 3. 陈案 办案刑警接进来电灯,照亮了整个地下室。这间地下室是私人挖掘的,面积不超过20平方米,高度一米八左右,墙体用红砖固定过,顶部也用柱子加了支撑。 潘所长告诉小宋,从地下室的泥土里挖出五具尸骸,尸体已经高度白骨化,小宋正是和这些尸骨一起度过了五个日夜。 潘所长把卷宗递给他,小宋一页页翻过去,看得他触目惊心,上面记录了13年以来,本市未能侦破的五宗妇女失踪案。失踪者都是下班时经过附近的偏僻地段,就再也没能回家。警方分析作案手法的相似性,确定系同一人所为,当时也进行了大规模排查,最终却一无所获,成了多年悬案。最后一次失踪案,距离现在也已经有两年之久。 小宋疑惑地问:“制造这些疑案的凶手是谁?” 潘所长一字一顿道:“就是你的好邻居,牛大爷—牛利翔!”小宋震惊,牛大爷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可是为人和善,是小区里公认的老好人,不想竟然是一个恶魔。 牛利翔人已死,潘所长把办案人员梳理出的案情讲给小宋。牛利翔善良的外表下,隐藏着魔鬼的内心。从13年前负责小区的卫生工作开始,小区库房基本为牛利翔一人使用。他用了至少一年的时间,在库房下面先是挖出一个4米深的竖井,然后再拓展出地窖。 他利用附近荒僻的环境,先后劫持五名下班时单身行走的女性,作案的动机推断是囚禁后性侵犯,直至最后杀人灭口。在地下室的砖墙上,留下受害者用指甲划下的无数痕迹。由于他外表的伪装,又没有犯罪前科,每次大规模排查时都没有成为怀疑对象。直到两年前他心脏出现问题,才中止了犯罪。 “那我听到的声音呢?牛家两口人之死呢?还有,究竟是谁暗算了我?”小宋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在地窖入口设置机关的当然是牛利翔,他为了怕人无意中发现他的秘密,故意锯断一根梯子横档,不明真相的人踩上去,就会摔下去。至于声音,你在地下黑暗中被困住的时候,有没有听到?” 小宋摇头,他在地下的几天,还真没再听到过那种神秘的怪声。 为了防止地窖里过于潮湿,也为了藏匿尸骨,牛利翔在地窖里铺上一层木板,尸骨都藏在木板下面,日久年深,木板散发着一股朽烂的臭味。潘所长拿开角落里的一块木板让小宋看,木板下面是延伸过来的水管,上面已经锈迹斑斑。水管上绕着根麻线接起来的绳圈,上面系着两根人骨,人骨上还绑着一个金属制的腰带扣带。 废弃的下水管线路正好经过这里,而这几根管子通往牛家和小宋住处的水管。最后一个被牛利翔杀害的女性,凭着求生的渴望,徒手撬起木板,用这些拼凑起来的物件,发出过绝望的敲打,意图获救。地窖深入地下,良好的隔音效果让任何呼救都成了徒劳,这些物件最终长埋木板下。此后牛利翔由于身体原因中止了犯罪,也没能发现这些物件。 办案刑警提来一只笼子,从笼子里放出几只肥胖的老鼠。老鼠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开始扒拉着骨头,骨头绕着水管打转,扣带撞击水管,发出铿锵的声响,远远听起来,真好像有人在敲打东西的声音。近期有老鼠在木板下安家,行动和磨牙时拨动骨头带扣,才发出了所谓神秘的响声。 牛大妈可能对牛利翔的罪行隐约有察觉,在听到敲击声后,强大的心理压力让她产生了幻听,觉得有女人呼救。她脆弱的心脏不堪重负,病发身亡。牛利翔本来心理素质很好,但老伴的死让他联想到自己的罪行,以为是厉鬼索命,也变得惶惶不安,当晚再次听到声响后陷入狂乱,去敲小宋的门求救,恐惧引发心肌梗塞,终致暴毙。 水管经过带扣和骨头无数次敲击,留下无数撞痕,可以想见最后一个受害者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她怀着强烈的生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发出信号,经历过岁月的沉淀,这信号最终成了凶手的催命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血风筝 陈秀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是众多少女心中的男神。 可别以为男神都是完美的,陈秀才就不完美,爹娘都只是做点小生意的,而且他也仅仅是一个秀才,不是他不努力考取功名,实则是他考的很多次,都功亏一篑,心塞至极。 一次,他告别父母,云游至京,京城里面庙宇森森,人头攒动,烟花柳巷,衣香鬓影的,看见就让人眼花缭乱。 陈秀才一边感叹自己眼界不阔,一边又欣赏这些美人美事,只是,陈秀才的相貌或许过于出众了,他往人群里面一站,那也是卫阶之姿,兰陵王之辈,一时之间,惹得别人频频侧目,更有甚者的是,不少妇女之辈,都投掷一些手绢,香囊什么的,惹得陈秀才不知所措。 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街道缓缓而过,骄子中一位美丽俏佳人正好窥到了陈秀才之风姿,而陈秀才也刚好被俏佳人吸引,四目相对,一见钟情。 但是碍于少女情面,女子脸蛋一红,羞涩的放下了帘子,把目光阻挡开来,然而,在骄子里面的女子按耐不住心旌荡漾,一会掀开帘子,陈秀才却已不在目光之中,顿时刹感无奈。 路边很多人都知道,华丽轿子的女子身份尊贵,听说是当今丞相的独生女,芳菲姑娘,将来是要嫁给皇亲国戚的。 恰好,这芳菲姑娘的相貌气质,就是陈秀才最心仪的地方,这美人,简直当今世上难得一遇啊,看见豪华骄子缓缓驶走,秀才拱手问身边的人:“小哥,这天仙一般的美人,是谁家姑娘?” 小哥本来不想搭理,可一看陈秀才的风貌,立马说:“曹丞相的独生女,芳菲姑娘,听说被一位王爷看上了,要当王妃的。” 陈秀才长期沉浸于书里面,对一些爱情故事特别期待,从而看轻了权势这个词眼,他忍不住一路尾随骄子,来到丞相府,高大森严的府邸,将陈秀才和佳人隔绝在外。 此时正好黄昏,天空的赤霞把府邸照耀的神圣不可侵犯,陈秀才觉得有一束目光正好投掷在他身上,一抬头,看见府内一座绣花楼上,有一个倩丽的女子,正炙热的看着他,那不是芳菲姑娘又是谁? 二人隔着高墙内院,如相识很久的情人,如痴如醉的望着彼此。 天黑了,绣花楼里面的美人便打着灯笼,不敢高呼,又不舍得陈秀才走,急急忙忙间,女子赶紧钻进屋子,没多久就出门投了一个东西,给墙外的陈秀才,他一看,原来是一颗尚品大珍珠,带着一张纸,写着:我叫芳菲,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公子为何尾随于我到府上? 为了回答美人问题,陈秀才也不顾形象了,大声道:“鄙人陈如风,为仰慕姑娘而来,可否登门造访?” 芳菲又进屋,一会出来投纸:“陈公子,切不可鲁莽登门,家规森严,等我想办法,出门和公子相见。”陈秀才心情十分爽快,得佳人青睐,这简直是人生幸事。 后来好几天,陈秀才都准时去丞相府的后院,为了和佳人彼此慰借一番,一来二去,二人更加亲密,仰慕彼此,甚至发展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为伊消的人憔悴的地步。 从而每次看到芳菲时,她都盛装站立,如九天仙阙的仙子,飘落凡间,她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一日,芳菲给父亲说,要去庙里上香,祈求平安,于是顺利得出,芳菲以小解为由,把一堆家仆随从摆脱开。 不远又隐秘的荷塘边,荷花深深,陈秀才早就等好佳人,只待芳菲一来,陈秀才的竹筏直接把二人划入河塘深处,第一次亲密相见,陈秀才满心激动的拉住芳菲的说,脉脉的说:“为何我们相见如此之难?” 芳菲一滴热泪滚出,:“家法森严,我不得随意出府。” 陈秀才又说:“我上门提亲可以吗?” 芳菲一阵腿软,颤抖说:“不可,我已经许配给王爷了。” 陈秀才一脸骇然说:“什么王爷?你既然喜欢我,我又喜欢你,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看着秀才专注样,芳菲一头扎进陈秀才怀里,哭泣道“难得相会,不谈其他,我不愿意委身王爷,我只想和公子厮守一生。”陈秀才心里大恫,紧紧拥住芳菲,二人一起耳鬓厮磨半晌,还许诺非卿不娶,非卿不嫁的。 短暂的私会很快告一段落,回到府里面的芳菲紧口不谈陈秀才之事,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可是,只要丞相专注起来,就没有查不到的事,丞相很快获知了一点端倪,他总能听见有人说,院子外面有一个男子对芳菲有觊觎之心。 丞相起了雷霆大怒,但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觉得要给二人一个严厉的教训,他让人送给陈秀才一分请帖,邀请陈秀才上门一叙。 几天后陈秀才如约而至,躬身就对丞相磕头一番,显示自己的尊重,又显示出自己要得到芳菲的决心。 丞相高高在位上,蔑视着陈秀才说:“我女是仙姿凤仪,你一个凡夫俗子,岂能与她相配,你还是早日回家,我饶你不死,否则,你休怪我不客气。” 看到丞相态度坚硬如铁,陈秀才也起了几分胆略,说:“芳菲不爱什么王爷,那是莫须有的许配,而我和令千金早就海誓山盟过了,还望丞相大度,把令女许配给我。” 看到民间凡夫,竟然对自己厉声厉色,而且开口闭口的还要迎娶芳菲。 丞相怒了,他号令家丁进门,个个手持刀剑,面色如鬼,可到此时的陈秀才却一点不害怕,为了芳菲的幸福,他怎么可以倒退,丞相见吓不走铁骨铮铮的陈秀才,于是一声令下,让人把陈秀才打残废,于是陈秀才遭受棍棒殴打之苦,但是他强忍受着疼痛,直到四肢不能动,血流如注,陈秀才气若游丝的说:“我命休了,但是,就算是死,我也要带走芳菲,她是愿意的,我要给她幸福。”陈秀才被暴打致死了,他始终挺不过用武之人棍棒的力度,死的惨不忍睹。 陈秀才的死,没有任何人告诉芳菲,她在绣花楼处四处观望,一连数十日,也不见陈秀才的任何踪迹,有事么?她的一颗心扑通乱跳,这些时日,总是担惊受怕的,消瘦了不少。 不知怎么的,一滴眼泪就夺眶而出,朦朦胧胧间,又看到天空有一个红艳艳的风筝,似乎是血染一般,升在天际,那风筝飘渺诡异,芳菲又观察了一下,凡事有风筝的时,都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暗沉的天际,衬托着血红的风筝,有时甚至觉得风筝形状怪异的很,就像一个满身血迹的人,盘旋在空中召唤着她。 那么可怖的画面,惊退了府邸所有的人,但是芳菲却丝毫的不害怕,很快,那风筝就日日夜夜盘旋在府邸上空,驱之不散,宛如一个俯视眈眈的恶魔。 府邸开始人心惶惶,越慌乱就越会漏出马脚,陈秀才之事终于被芳菲知道了,难怪真么久不了陈秀才,原来是被父亲打死了,父亲那么狠吗? 芳菲心痛无比,整日不吃不喝,逐渐憔悴,不停的抬眼看看外面的血风筝,那不就是面目全非的陈秀才吗? 丞相看到这一切,请了一个法力高深的道士,要制止消灭盘旋府邸上空的血风筝,道士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丞相说:“生之前没有达成心愿,惨死后又不忍离去,还想带走小姐,于是变成血风筝,日日盘旋,不得安生,看我怎么收拾它。” 于是道士摆了制鬼道具,又取出一纸人,弹几滴鲜血,画符上去,没多久,纸人就像活过来一样,飘飘上升,渐渐接近血风筝。 这时,天体色变,乌云涌动,血风筝瞬间硕大无比,一张人皮的样子,滴着血,那陰冷的五官,就是陈秀才生前的样子,纸人慢慢接近血风筝,二者斗的难分难舍。 道士不停的画符,燃符,助力纸人,血风筝的森森鬼力逐渐虚弱,眼看就要斗败了,这时一个女子迅速向雪风筝飞过去,那不是芳菲吗?道士大叫:“不好,小姐自杀了,那是小姐的鬼魂。”道士赶紧收手,刹那间,女子幽魂和血风筝紧紧相融,难分难舍,直到不见任何踪迹,看来二人做鬼都要在一起了。 血风筝真的带走了芳菲,而芳菲也走的心甘情愿,一副完整的尸体躺在绣花楼里,一缕香魂已经随陈秀才飘摇而去。 曹丞相一家整日闷闷不乐,很快曹丞相被当成了逼死女儿的笑话,震惊朝野,从此一蹶不振。 悬念故事之钟楼 1 夏日的白昼格外的长,虽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但太陽还在肆意地释放自己的热量。阿树背着略鼓的包,驾驶着白色轻骑摩托车,向回家的路奔驰而去。 那是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只有北面向着城市的方向架起一座木桥。阿树将车停在桥的一侧,面朝小岛,无限思念涌上了心头,思绪不断地跳跃着。阿树的故乡就是这儿,虽然离开了几个月,但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海水淡淡的盐味虽然刺鼻,但阿树却感到无比的轻松。 车在桥的这头再次发动,木桥的表面此起彼伏,驾驶者受到颠簸的影响,不免会有些难受,但这一千多米的桥路仍不失惬意。桥的这一端扑面而来的除了鱼腥味,更多的却是这岛上青树红花的幽香。映人眼帘的,是零零星星的渔屋,一些正在晒渔网的老人,还有那一群群正在旁边玩耍的小孩子。真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啊! 这个村庄是在山脚下,准确地说,整座小岛向北一面突兀显起两座山丘。外人看来,会以为整座岛就是两座山丘组成的。其实,山与山之间虽然挨得很近,中间却空出一条道,足够一辆大卡车进出。 阿树迫不及待地驾驶着摩托车在长满杂草的小道上飞驰而过。穿过这两座小山丘,眼前是另一番景色:一望无际的大海,金色的沙滩,碧蓝的天空,几栋小型宾馆坐落于沙滩旁。剩下的,只有最显眼最宏观的欧式钟楼。而阿树的家便是这座与小岛格格不入的建筑。 “隆——隆——”生硬的马达发动声再次响起。阿树望着矗立在树林中的钟楼,朝着那平坦的小路行驶而去。 2 惊人的一幕呈现在眼前: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华丽的衣衫,面目因恐惧而扭曲,四肢平瘫在地上,看上去没有任何挣扎迹象,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他脑后的大理石。大约离身体两米处,还有一件皮袄大衣。 “尸体!”阿树脑海里闪过的就只剩下这两个字。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一群衣着鲜艳的人从钟楼大门蜂拥而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披着泪光,哭得娇容尽失,“张总——”随着一声哭喊,那位女子已从人群中跑到距离约五米的那个躺在血泊中男子旁边。眼泪倾泻而下!“快报警——”场面开始有些混乱,但此女子的自制能力显然很好。 “叶经理,张总他——”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紧随而至。 “快报警,他已经——”那位女子再次重申。 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是啊!一个女子能这样沉着冷静,这些大男人怎么可以乱呢? 3 阿树仰望着这座钟楼,钟楼外形呈阶梯状,虽然第三层的大厅和第五层的陽台上,布满了璀璨的灯火,但在这座岛上,夜似乎已吞没了一切光亮,仅仅这点光,在黑暗的幕布中,不成比例。海风,冽冽地吹着;人,不免感到阵阵寒意。而空气中,凝聚的血味久久未散;此时的钟楼,更多了几分恐怖。 阿树没有理会这些:在城市中穿梭,被金钱、世俗、黑暗淹没的人。哪怕是那具冰冷的尸体,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车,熄了火,停在第一层大教堂的走廊处。阿树感觉身体沉沉的,一步又一步,仿佛每步都得竭尽全力。 穿过人群,走进大门,诺大的教堂,耶稣的石雕像屹立在正前方,一排排座椅整齐的挨在一起。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阿树只想静心坐在最后一列木椅上,思索着…… 4 “回想一下,钟楼呈阶梯状,分四级:第一级有三层,第一层是正处的教堂,第二层是部分居房,第三层是那些”外来人“休息的大厅;第二级如第二层般,仍是居房,只有一层,且面积相对较小;第三级,便是第五层,我的住房,门锁紧,应该不能打开;最后一级,最后一层,机械房。但是,第三、四、五、六层都有一个陽台。难道……” 阿树腾起身子,睁开眼睛,顺着左边螺旋形的楼梯向上快步跑去。 第二层,所有房间都锁着。不,还有一间,“201”门的锁只是稍微扣着。继续向上,第三层和第一层一样大,正中间是随意摆放的宴席,没有闲置的椅子。看来刚才在这里举行了热闹的庆功会,满地的碎银色塑料片,一条条彩带,小声的舞曲音乐。“咔”音带无声,阿树走过去,“这音带……” “阿树——”背后传来略带沙哑的招呼声。 “神父,怎么回事?”阿树一回头,带着满脸怒气,问了一句。 “哦——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而这位神父,丝毫没有埋怨,惊惶,随之附言说:“你先别急,这种死人的事你不是经常碰到的吗?” 阿树显然没有被激怒,这位神父,在他心中,生命为何物?也许,他已经明白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境界,也许他只是经历过太多是是非非,血雨腥风;所以,即使有人死了,哪怕那人是自己,在那一刻,恐怕他的眼里也不会有一丝恐惧。 阿树是理智的,他明白,既然生气无用,又何必生气。现在,他只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5 “刚才你见过的那一群人,包括那个躺在血泊里的男人,都是市中心一家大公司的职工,而躺在血泊里的男人,就是那家大公司的老板……” “咳咳……”神父显然对正在仔细检查音带的阿树很不满。 “你这家伙,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对我礼貌一点。” “你继续讲吧!”阿树仍在忙自己的事,“请讲仔细一点,例如:那家公司属于哪一类型?为什么在这办庆功宴?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我家门口?为什么你会让一切发生?” “认真了,看来,我也应该仔细讲给你听了!”神父看上去,似乎多了一些兴奋。 6 “三天前,一位姓叶的女士联系我,说三天后,将会有一个公司在我们这边的沙滩休闲,并想在黄昏四点时找个好地方摆一个庆功宴,希望能在钟楼这里举办。而且,她已……”神父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继续……”阿树依旧在那自己弄音带。 “她已经事先在我的银行账户里汇了二千,作为场地酬劳。我想……” “你……”阿树嘴里慢条斯理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也知道,我要维持这个家庭不容易,你有本事自己挣钱,可我,却得帮你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你给我的钱远远不够!”这位年轻的神父,越来越显现出他“与众不同”的一面。 “你,你不也是一个神父,做点善事有什么好抱怨的。”阿树岔开话题,毕竟在这方面,他对这位年轻的神父朋友感到非常抱歉! “好了!我也不和你争了,下次,我希望你不要擅作主张,我不喜欢家里太热闹,你要明白!” “下次,谁还会啊!叫我碰上了这么倒霉的事,以后,我还是得另寻他路!”这位年轻神父谈话间,令人感到他风趣的一面。 “那个姓叶的女士是正坐在楼下教堂木椅上伤心落泪的姓叶的女士吗?” “不是,显然打电话给我的那位的声音更成熟一些,哪能和楼下那年轻貌美的女子相比。况且,当他们来时,我也不能在这栋楼了,所以我将二楼、四楼和五楼的房门锁紧,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可丢。并且,和我联系的那位女士承诺。如有东西遗失,必以原价赔款。当我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后几个节日会议装饰的工人和我接手。于是,我便到临近的沙滩享受日光浴。在休息的时候,我遇到了楼下那几位,原以为他们这伙人是哪个公司组织的旅游团,而且我又看到他们在宾馆登记住入。所以并不注意。” “后来呢?”阿树听到神父已不知该如何讲下去,又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被太陽晒得快变黑人了,只好回来,心想,既然是庆功宴,那也不介意我蹭一顿饭吧。可来时,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具尸体冰冷地躺在血泊里!见到走廊上的摩托车,我猜是你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 “我明白了!走吧,到上面看看吧!” 7 阿树将那盒音带完完整整地放回播放器中。接着,又按了快捷键,“咔”又卡带了,继续……连续六次舞曲节奏被打乱了,那么这又有什么用处?这盒音带显然被动过手脚。这么大的一个播放器,还有这音带,又会是谁带来的呢? “走吧!看看第四层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神父很清楚,阿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更多的蛛丝马迹! 两人依次走向楼梯。阿树向楼梯围成的中心往下望,直到底层,而且整个楼梯上的情况,只要站在一处,便可以一目了然。这么特殊而富有西方韵味的设计,恐怕也只有这栋楼原先的主人,阿树的父亲知道为什么建在这里。但他,已经失踪多年了! 8 第四层,只有七间居房,还有一个陽台,从居房出来,打开正前方的玻璃大门,站在陽台上,一望无际的风景就映入眼帘。可惜,现在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加上周围林子里乌鸦叫声,更让人感到凄凉。 紧接着,阿树又向着第五层走去。在五层与四层楼梯中间,靠墙仅安置着一块玻璃,现在已经破了,碎玻璃溅在楼梯上,而大部分已经落到屋外。往外看,那具尸体覆盖着白布,六七位警察正在询问情况。 “想必那位姓郑的大老板就是被人从这里退下去的吧!”神父看了看若有所思地问阿树。 9 第五层,静静地;这里只有一间比楼下的居房稍微大一点的住房。是阿树的房间,门锁紧。而房门前依旧是一扇大玻璃门,又见一个大陽台。陽台上仅有九瓶未喝完的啤酒在昏黑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点。 10 众人聚集在楼下大教堂中,警察正逐一询问。 “你在六点到六点半这段时间做什么?” 那位名为王充的职员回答道:“当时我应该在和汤加、李宇一起在五层陽台喝酒看日落。” “有谁证明?” “汤加、李宇。” “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 “没有了。”那位职员面对警察一步步的询问,开始有点紧张了。 而接着,警察又询问了汤加、李宇。三人口供一致,并无疑点。另外,剩下的十八位中,有十六位职员在当时的时间段里,正在第三层庆祝。有人随着音乐跳舞,有人在餐桌旁享受美食,有人则在一旁聊天。剩下的就只有两位员工。 “你叫什么?六点到六点半在做什么?” “我叫张天则,六点之前那段时间我有点累,所以在第二层的房间休息。当时婷雪也有点晕,所以我就扶她从三楼到二楼换换气氛。”那位刚才第一个问死者情况的男人正在安慰婷雪。 显然,这么魁梧的一个人,绝不会被一点点酒搞得非得休息。那么他又为何会这样说? 阿树这才回过神来,众人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奇怪。 “哦,原来他们两个是情侣。换句话说,不是张天则累了。而是那位叫婷雪的女子累了,所以他才借口自己想去休息。从而送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孩回去,果然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啊!”神父絮絮而言。 一旁的阿树显然不怎么关心神父的话。 11 “你叫什么?六点到六点半在做什么?”一位女警走到阿树面前问道。 “我……”阿树顿了顿,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叫阿树,至于姓?他根本就不知道。印象中,自己的父母都这样叫他的。 “你就叫他阿树吧。”一旁的神父过来和这位女警官搭讪。 “你又是谁?” “我无名无姓,一般别人叫我的职业名:神父。” “你,你六点到六点半在做什么?”女警官显然对神父不太相信,但她明白,自己不可以外露声色。 “我,我在……”神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所做的事。 “谁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位领头警官大声问道。 阿树挺起疲惫的身体,回答:“我是。”“我是杨警官,我想问一些事!”这位自称杨警官的人看来确实有点本事。他将一些阿树注意到的细节都询问了一遍。 “那就奇怪了,那神父不是说将第二层的门锁了,为什么两个人还能下来到二楼休息?”杨警官思索着。 此时,那位女警终于摆脱了神父的“纠缠”,神父才无奈地走到阿树身边。听到别人的质疑,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那间201房间早在一周前,就有一个姓杨的女士租了。对了!那位女士和打电话来联系我要开庆功会的叶女士的声音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阿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毫无顾忌地问那位叫婷雪的女子。 而结果并无意外,那位定房子和联系办庆功会的女士是同一人,并且是叶婷雪的母亲,来这里办庆功会,也是她向叶婷雪建议的。 一切谜团都解开了么? 12 “警察同志,凶手就是那三个人,那三个人是我们人事部前年招聘的职员。自从进了公司,一直提倡一些高风险的项目,他们恃才傲物,但锋芒却被郑总漠视,嚣张火焰也随着这次建筑工程项目的成功而被压住。听说他们之所以一直提倡一些高风险的项目,是受人贿赂,郑总早已有所察觉,叫我们暗中调查这几个职员。”一位年过四十的公司职员向杨警官透露。当然,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都暗中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 阿树瞥了一眼尸体检验报告草稿: 死者:郑天,性别:男,年龄:三十,死因:头部受到重击,脑出血,流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2009年7月12日18:00至18:30,依据:尸体的温度和证人的供言。 结论:据现场环境状况,死者头部遭重创,身体其余各部位并无重伤,推测可能是被人从四至五楼约二十米处推落,头先着地。正巧击中一块大理石,导致脑出血死亡。除此之外,脑后左下方也有一处砸伤的伤口,疑是凶手砸昏死者时所留下的。 阿树瞥了瞥这份简略的记录,将手背按在下巴上,若有所思。接着,又走出大门,在死者周围细细地观察起来。 “为什么玻璃碎片离死者尸体这么远?看来我们所掌握的线索不少了!” 13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大约在五点十分,他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是我们玩得太吵,所以他便到楼下去听。接着,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便上来了,但没有走到我们中间来,而是拿着手机又继续听电话,顺着螺旋形楼梯向上走去。”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死者吗?” “应该是吧!但我没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穿着大皮袄,脸又朝我们的反方向望去,手持电话又挡住了一大半脸,所以,我也无法确定,只是感觉是,因为他的总体外部特征与郑总极为相似。” “大热天!穿皮袄?” “不,郑总原本是把皮袄提在手中的,下去接听电话上来后才穿上的!” “之后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记得当时音带不知咋地卡住了,发出沙沙的噪音,由于音带被卡住了,我们并没有再仔细看郑总!紧接着,噪音也停止了,随之便听到一阵清晰的碎玻璃声,等我们冲过去从窗边向下看时,只看到楼下一摊血红色,看不清躺在血泊中的人是谁。” “哦,还有吗?” “后来我们都跑下楼来看了,才发现是郑总,之后的事,您也知道了。” “哦,谢谢你,如果以后你再想起什么,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杨警官似乎已经稳操胜券。而在一旁的阿树,听到后反而更加沉默。 14 “大家静一静!”杨警官招呼着所有人,“现在,我们已经锁定了凶手,让我把他揪出来吧!” 杨警官语毕,几个警官便将王充、汤加、李愈三人扣住。 “为什么抓我们?你们在干什么,难道警察就可以这样乱抓人吗?”王充、汤加和李愈三人不住地反抗、挣扎,直至被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现在,就让我揭开事情的真相。”杨警官显然底气十足。 “据死者死亡时间的推断,他应该是在18:00至18:30之间遇害。死亡原因是脑部重创,导致脑出血死亡。加上这幢楼四楼玻璃破损及部分当事人的证言,我可以做出如下推测: ”黄昏四点,众人聚集在这幢楼三楼大厅举行庆功会,中途王充、汤加、李愈三人借口要看日落,便到五楼的陽台,商量着要如何应付死者郑天;并且他们也察觉郑天对他们的不信任及让人调查他们的事。为了不丢工作,其实更重要的是怕受贿一事被揭露,到时,不仅利益、名誉受损,还有可能要蹲牢房,这对于初出茅庐的三人而言,无疑是毁了他们的前程。所以,王充、汤加、李愈三人把心一横,决定制造一场谋杀,杀了郑天,不仅保住了利益、名誉,还解决了未来发展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三人中的王充,便用手机将郑天引出来;原本郑天因为怕吵便到楼下接听电话,王充便用某种借口将其引了到了窗口。汤加趁郑天毫无防备时将其击晕,同时,李愈将事先做好手脚的原本要放的音带调换,放出来的噪音可以吸引当时其他人的注意力。郑天在被击晕的同时,身体失去重心,向窗口倒去,窗户被郑天击碎,玻璃碎片一起掉到楼下,头部正好击中楼下的大理石块,导致脑出血而死。 ”这些手法,其实并不高明,但最重要的是,这个推理,毫无证据可以证明三人直接杀害郑天,所以三人才敢实施,但这只是三人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 ”那,你怎么证明就是我们干的!“王充狡辩道。 ”大家看!“说着杨警官拿出一部装在塑料袋中的手机:”这部手机,是我们在现场周围找到的。“说着,杨警官的助手又拿出了一部装在塑料袋中的手机”而这部手机是死者郑天的手机,手机上显示在17:51之间死者郑天正与刚刚那部手机联系,虽然手机上的指纹被凶手处理过,可是我们去出售那部手机的营业店里查过了,购买那部手机的人曾联系过郑天,时间长达17分,想必王充也已经想到这点,所以将自己的手机,便是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稍微处理,清除了机身上的指纹,然后从五楼陽台,向远处扔去。“ 与此同时,杨警官的助手又拿出另一个装有手机的袋子。 ”原来这茫茫树林中,找一个手机是相当不容易的,但幸亏张天则提的一个方法,拨打‘135xxxxxxxx’的号码,机身发出了亮光和彩铃,树林里一到天黑,便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手机的亮光便显得格外突出,加上彩铃,几分钟便找到了。“ ”现在你们三人还有什么话说?“杨警官铿锵有力地问到。 —可是,仍没办法证明这个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是王充的。虽然郑总遇害前是到四楼(可能也是五楼,且四楼以上也只有他们三人,但仍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是王充他们杀害的,就算你的推理成立,也需要证明这个手机是王充的。”部分人开始向杨警官的推理展开了质疑。 “哼!”杨警官显然越来越有把握,“王充虽然对手机做过清理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相信他是无法注意到的。” “铃——铃——铃。”杨警官的手机响了。 “大家听好了,现在我可以确定凶手就是王充、汤加和李愈。据我的同事查证,‘135xxxxxxxx’的手机主人登记上,正是王充的名字,虽然登记的姓名并不一定真实,但手机电池的指纹却是王充的。” “这部手机是三周前我遗失了的,我怎么知道会到了这里,我没杀人,真的没杀人!”王充又用力挣扎,但一切反抗只是徒劳,而汤加、李愈更加愤怒,反抗更加激烈。“铁证如山,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杨警官的神态,比刚才严肃了许多。 15 “但是,还有一个疑点没解开!”此时站在一旁的阿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正如杨警官所言有作案机会的只有这三个人,但问题是死者为什么会与他们三人用电话聊长达十五分钟,再则,为何死者从四楼至五楼的楼梯窗口摔出,而碎玻璃却往里飞洒了一些?照理,以死者的身材,撞上玻璃,窗锁与窗框应有摩擦?玻璃碎片应在飞洒的一瞬间被死者的身体带出窗外,不应该散落在屋内,屋外看起来就像有人从远处,丢一块重物,导致玻璃破裂,并飞洒出玻璃,而不是死者身体撞击而造成的。” “当然,说所说的情况也有疑点。但如果原先窗子并未锁,且死者身体撞击部位正好是头部,那么,也会形成像你所说的情况,不管如何,凶手是这三人是无法推翻的事实。”杨警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理。 “如果是事先计划好,窗户合而未锁,那么为何又没时间来处理这个致命证据——手机电池呢,如果没有经过详细的安排,那窗户为何会合而未锁?甚至有必要将窗子弄成这种状态,只要处理好手机上的一切证据,在法庭上,仍是证据不足而开释,从而捏住死者是失足摔落致死的假象?”阿树仍不解。 “哼,如你所说,他们就是为了制造死者失足摔落,撞击玻璃致死的假象。”杨警官对阿树的质疑,开始略显厌烦。 “我明白了!原来一开始我们都走进了凶手设计好的思维中,现在才是真正揪出凶手的时候。”阿树的脸上顿时焕发出喜悦的光彩。 “难道你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不要乱讲,凶手就是王充、李愈和汤加这三人。这就是板上钉钉,不争的事实!”杨警官对阿树,已经忍耐到极致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死者不是在四楼至五楼间的楼梯处被人击昏,而是在楼下,也就是大门旁边呢?“阿树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的确,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怎么可能?“杨警官明显很不相信阿树的话。 ”是吗?正因为认为它不可能,所以才会不去想,才会走进凶手设计好的陷阱。“阿树豪无顾虑旁人投来的质疑目光,仍在继续自己的观点。 ”凶手用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将死者引到一楼,并且,凶手还有能让死者带皮袄下去的能力。死者并不是因为楼上吵而下去一楼的,相反,是被引到一楼。接着被人从背后袭击,昏倒在地。凶手再用大理石将死者从后脑继续击打,导致死者脑部重创,血液直流。接着穿上死者带来的皮袄,拿上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继续装着在谈话,实际上在与楼下另一位凶手交替信息。等到音带刚好卡住时,趁众人注意力的转移,走到四楼,由于楼梯呈螺旋形,一楼连一楼,客厅中的人只是看到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拿着手机,朝四楼走去。加上人判断事物的特性,造成了视觉盲点,让别人以为穿着皮袄的凶手即为死者。造成了死者是在四楼以上的地方遇害的错觉。凶手到了四楼,马上脱下皮袄,打开楼梯间的窗子,朝下将皮袄扔去,然后让楼下另一位凶手隐蔽好;紧接着,又将玻璃合而未锁。因为锁上,用手机击打,便无法撞开窗户。随后,凶手在不远处,用这个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朝玻璃窗砸去,就像是打棒球的投球手一样,准而有力,随后,隐蔽在四楼陽台,等到楼上王充、李愈和汤加都下来时,再从后面跟着一起下来。造成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让众人无法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他,因为当时,众人都被眼前的惨状吓呆了,哪还会有人去观察别人。再加上凶手故意表现出自己就在场的证据,还故意询问另一个凶手,死者的情况!对吧,张天则先生和叶婷雪小姐?“阿树的语气,略带讽刺意味。 ”哈哈,完美!完美的推理小说家。可是,你能证明这个杀人手法就是事实?就一定能成功吗?而且郑总的手机是不是王充的手机号码?杨警官的推理也成立啊?“张天则略带微笑的问道。对眼前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屑与轻视。 ”是吗?真的成立吗?杨警官的推理存在一个致命疑点。凶手如果精心策划一场谋杀,且谋杀中最重要的致命证据手机,必会事先以他人或虚假的名字购买,决不会事先计划好将死者朝窗户边击打,且准备好钝器,只是依伤口推断钝器可能与死者头部下的大理石一致,但没法证明石头怎能从楼上扔下来,却跑到死者头部后,所以一直未能找到。但如果死者是在楼下被杀,一切不就迎刃而解吗?“阿树依旧慢条斯理地回答。 ”由此,可推翻杨警官的推理,至少,他的推理还有疑点。同时,你的嫌疑却很大。想必王充的电池便是你偷的吧!然后再买一个新手机,类型与王充的手机一致,只是换了卡,户主也登记王充的名字,有了这两点,电池指纹与产生姓名,王充就这样被你套牢。而你,又和叶婷雪合计,让叶婷雪将死者引出。能引出死者的,并让死者为她带皮袄的,恐怕也只有叶婷雪了。而他们的关系想必也不简单吧!“ 16 ”就算你的推理是对的。那么证据呢?没有证据的推理,也只是猜想而已,怎么可以当为现实。“张天则显然已被逼到了悬崖边。而杨警官对阿树的推理,虽然折服,但没有证据,却怎么也比不上自己那有疑点的”事实“。 ”证据?为什么你没有在王充的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壳上留下指纹?你应该是带着手套作案的吧!“阿树慢条斯理的反驳,”依照凶手的心理,越容易威胁到自己的东西,越不愿扔掉,所以你应该将它放在二楼的‘201’房间,对吧?“ ”那么这部手机又能怎么证明是张天则的?“杨警官指了指那个号码为‘135xxxxxxxx’的手机。 ”在购买新手机时,你必然要签上户主的姓名,那么,只要笔迹一对照,结果显而易见。而且,这个手机的电话卡,也应留有你的指纹,同样也是你的致命证据!“阿树将手放在下巴旁,朝着张天则走去。 ”是吗?这一切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从三周前,工程成功的时候,我便开始计划,计划如何除掉郑天,如何去掉这三个见钱眼开的混账。还有,如何为婷雪的父亲报仇,为我们的将来打算。“张天则的脸上,虽然忧愁。到此时,却掠过一丝轻松。”请你们放过婷雪,她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计划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是我准备好那盒音带,是我购买手机,是我杀死郑天的!要坐牢,让我吧!“叶婷雪哭泣着,”郑天,他杀了我父亲,还让我不要和天则交往,并且,威胁天则离开我,我真的是不想让天则牵连进来。可是…… 17 太陽重新从那遥远的地平线升起,带着希望与美好,缓缓升起。 “阿树……”神父将阿树从梦中叫醒,“杰愈来了!” “是吗?”阿树显然已经很累了。昨晚一直忙到十一点多,今天稍微睡晚了一点。 “我去安排那群孩子的早餐,你快起来。”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过,神父走了。 阿树打开房门,走到陽台上凝望着远方。再看看楼下,从市里幼儿园回来的孩子像刚出窝的小鸟,欢蹦乱跳,踏在两天前,那具冰冷的尸体所在处。但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淡淡的血腥味,也早已消失在太陽消失的那一刻。 “阿树,我把这些孩子送来了,还有你订的报纸!”楼下的杰愈朝阿树大喊。 “喂,我现在就下去——”阿树看了看,远方东升的太陽。 18 “看,这份报纸的上头条!” 阿树瞄了一下神父递过来的报纸。 “昨日,我收收到一封来自已故的著名建筑公司董事长郑天的信。信中揭露了前董事长叶听原遭妻子杨惠所害的前因后果,并坦诚郑天本人也是帮凶之一。与此同时,警官到叶听原家中寻找杨惠女士,发现早已无处可寻。而他的女儿,叶婷雪及公司职员张天则近日以杀人罪被判死刑,却在狱中双双自杀。警官怀疑杨惠利用女儿及职员张天则谋害著名建筑公司董事长郑天,以达灭口目的,谁料郑天事先已将其罪行写信寄予本社。经调查,杨惠并非叶听原原妻,也非叶婷雪生母,而是后嫁于叶听原为妻,然而害死叶听原的目的不得而知。警方正进一步调查此案。” “原来——”随着茶杯破碎声,阿树腾空起身,朝钟楼外的天空望去…… 鬼母亲 阿昆是砍柴卖的农民,他有一个八十岁的瞎眼老母,因此特别卖力的砍柴,为了给老母稳定的生活。 一天,阿昆刚砍柴回家,却发现破旧的院子屋子,居然没有老母的身影,这母亲去哪里了?眼睛又瞎,走路又不方便,能去哪里呢? 阿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着急万分的阿昆,出门就向人打听。山间,河边都找了一个遍,可依旧一无所获。 多年来只有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如果连母亲都找不到,他该如何生活。 思母心切的阿昆,心痛不已,但又暗自发誓,不论如何也要找到母亲,哪怕是最可怕的结果。 阿昆凭着一双巧手,把自家院子修缮了一番,还用木头修建了两层楼,取名叫母亲客栈,他的目的就是一边等待母亲,一边向入住的人打听母亲的下落,这样也是最好的办法。 由于母亲客栈地处偏僻,知晓的人廖廖无几,就算有人知道,也不愿意花钱住这么普通的客栈。 眼看家里快断了生计,阿昆不得不准备出门砍柴,正在此时,几个年轻人突然来到客栈,开口就是:“掌柜的,我们要住店。” 这是阿昆的第一个生意,格外激动,他一边招待几人入住,一边到后院子弄了一些野菜,野味,凭借完美的烹饪才艺,把普通的菜做到极致,几个人吃了赞不绝口,连连说是人间美味。 出于赞赏,双方关系更近一步,阿昆突然抱拳匍地说:“各位,我有一年迈老母走失多日,不知各位有没有看到过。”阿昆仔细描述老母相貌特征等,可是几年轻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看到。 一个年轻人说:“掌柜的,我看你也十分孝顺,我们能帮你拉拢一些生意,等天南地北的人一来,总会有人见过你的母亲,惭愧,只能帮你这么一点。” 阿昆听了,一边伤心,一边又感激别人的帮助,于是连连道谢。几个年轻人是商人子弟,人脉颇广。而且还挺有信誉度的,没过多少时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一边是因为阿昆孝顺,另一边,是阿昆做菜的技术,简直是大雅之堂的水平。 阿昆每次都尽心尽力照顾每一个客人,同时不忘向每一个客人打听母亲的下落,阿昆之事,很快人尽皆知,个个都在赞叹阿昆的孝心。 日子过的飞快,寻母之事却依旧没有半点进展,母亲客栈被修缮多次,已经初具规模,阿昆的心事却越来越重,找不到母亲,又不敢离开客栈,因而开始胡思乱想,母亲吃的饱不饱,母亲在哪里?冷不冷?身体怎么样?想着想着,成了臆想。 阿昆病了,整天精神恍惚,每次见到什么年纪大的妇人,就叫人母亲,但是没有人反感阿昆的做法,反而都被他感动着,甚至村子还有人帮他打理客栈。 一日,一个道士云游客栈,对客栈感慨道:“地方不错,可惜有陰灵,只怕时间久了,其他怨灵会被引来啊。” 道士的话正好被阿昆听见,阿昆上前,抓住道士的手,涕泪交加道:“什么陰灵怨灵的,你说清楚,你是不是见到我老母了?” 道士早就听说过阿昆的孝心,不忍他失魂落魄道:“你有没有感觉,自从你母亲走了以后,每晚都会有东西帮你盖被子,你家的水缸会经常装满水,院子里面的蔬菜瓜果,偶尔会被锄草,自从你来了客栈,做菜时,都特别的好吃,能让人吃上瘾?” 阿昆摇头,却过不多一会又点头,他从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如今被道士一说,还真有那么一回事,晚上睡觉确实感觉有东西给他盖被子,水缸的水经常都是满满的,他还以为自己很节约用水呢!院子里面硕果累累,可是他并没有精心打理,他做菜确实很不错,可哪里比得上母亲做的菜,那才是绝味啊。 道士的话让他又惊又怕,惊的是老母一直在身边,怕的是,他看不到老母,难道,老母死了,变成陰灵陪伴左右,想到此处,阿昆居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一双冰冷又温柔的手抚摸在他的脸颊,可惜阿昆看不到,他急忙呼唤,“是母亲吗。”一声叹息立马在耳畔响起。 道士说:“你母亲死了,但是她舍不得离开你,她留下来照顾你,但毕竟人死后是不能游荡的,否则会被其他怨灵盯上,缠着你老母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知道母亲的阿昆,伤心的不能自己,哪里能马上接受离开母亲的现实。 道士似乎看清楚阿昆的心思,只是叹气摇头,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口,一句话突兀的飘进来,“小子,你母亲死了,只能再陪你一个月了,客栈被我用引魂术,请回了你老母所有的魂魄,以后在家里陰凉处,都会看到你的老母,记住,一个月后必须给你老母举行葬礼,送走你老母,否则客栈就会变成冤魂厉鬼的聚集地。”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时间,老母现身了,瘦弱佝偻的身子,满面皱纹,四肢冰冷,只是眼睛不瞎,头发也变白了,白的如同霜雪一般。 久不见老母的阿昆,不管母亲是人世是鬼,抱着母亲痛苦一番,久久不能停下。母亲冰冷的手抚摸在阿昆脸上,说:“儿子啊,娘不想走娘离不来你啊,娘看见你日日伤心,夜夜流泪心里难安啊,呜呜。” 看见母亲老泪纵横样,阿昆又忍不住哭了一场又一场,就这样,他们母子团聚了,没有人知道,阿昆的母亲变成了鬼,留在客栈的陰暗处,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 只是,阿昆不再精神失常了,也不再逢人就问老母去哪里了,所有人都以为阿昆从寻母的陰影中走出来了,这也是一件可喜可的事情。 一个月的团聚时光,短暂的很。说来也是命中注定,母子相聚没几天,客栈就来了一个外地女子,模样三十来岁,其实阿昆已经五十岁了,女子面目清秀,身子骨看上去很硬朗,谁知女子一看见阿昆,居然脸红了,硬是要留下给阿昆帮忙,说是自己无依无靠,本来要来此地投靠亲戚的,可一看到阿昆,就不想离开这个老实孝顺的男人了,女子的名字叫翠姐,通情达理的,勤快的很。 老母亲十分喜爱,阿昆对女子也十分中意,本来如此情投意合,应该很快喜结连理,可是,老母亲一直在陰暗处,以鬼的身份存在,如何给翠姐介绍老母呢?那样岂不是把人吓跑了。 夜晚,老母对阿昆说“儿啊,不要顾及母亲,你既然喜欢翠姐,就想办法跟她成亲吧,过着日子,我就要走了。”阿昆一听母亲要走,又是鼻子一酸,说:“你是我母亲,翠姐自然是要认识你的,要不我把她叫过来见见你,她若怕你,我便不和她相好算了。” 老母连连摇头道:“不可,你若没人陪伴,我怎能放心的走,也罢,我不见她就可以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阿昆只得同意。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剩下几天了,客栈外面甚至有一层陰气在觊觎,阿昆的老母担心至极,唯恐多留一日,留下祸患,又怕离开儿子。 阿昆也是,整日忧心忡忡,愁肠百结,有一次,在客栈厅梦呓时候,说了一大堆母亲要走的话,恰那被脆姐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待到阿昆醒来时,翠姐穷追不舍的问下去,终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于是,翠姐要求见阿昆之母一面,执拗的翠姐终于见到了阿昆的母亲,于是磕头在地,说:“母亲,你何必怕我知道您的事情呢?还有两天就满期一个月了,你们都不把我当做一家人看。” 老母亲说:“怕你知道被吓跑了,我哪里呢个放心啊。” 翠姐这才破涕为笑,说:“不说你都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我从一个古老的民族来,我们哪里的人精通一下奇门之术,我或许可以帮你。” “真的?”老母和阿昆眼前同时一亮。 翠姐不说话,而是拿出一个刀片,割了一下自己手指头,殷红的血充满神奇的异香,翠姐把一滴血液挤到杯子里面,一边说:“我族处子血,异香无比,饮下去可以驱邪避魅,当然,是针对那些心怀不轨的异类才管用,母亲,你喝下去,从今以后就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哪怕是鬼魂,也不会有邪魅恶灵敢近身了。”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的契机啊,阿昆和老母终于送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翠姐之说,让他们笃信无疑。 没过几日,翠姐和阿昆成亲了,人人都说阿昆找了一个号女人,是上天眷顾。但是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年迈的老母,才是他们幸福生活的泉源。 对面楼里的秘密 蜡像的表层脱落,竟然露出真人的手臂。对面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1.灵感源泉 写字楼终于租出去了。黄蕊站在陽台上,看向对面只有一街之隔的楼层,新搬来的公司是一家蜡像工作室。 作为一名惊悚作家,在看到“蜡像”时,她立刻想到了许多关于蜡像馆的恐怖故事。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创作灵感,她买了台望远镜,开始关注起工作室里的情况。 一天晚上,她看见有个人站到窗前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批人抬进来一个大纸箱,他们把纸箱搁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透过望远镜,她看见那人等其他人走后,划开了纸箱,从里面抱出一具蜡像。 从蜡像飘逸的长发和纤细的背影来看,黄蕊断定那是一尊美女蜡像。至此以后,她每晚都会看见,那人走到美女蜡像前,端详很久,然后紧紧拥抱住她。 黄蕊想,那蜡像一定是仿造男人所爱之人制成,否则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迷恋一具蜡像? 随着写作的推进,黄蕊越来越想亲手触摸那些蜡像,以便激发更多的灵感。于是,在某天下午,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工作室门口。 工作室的老板徐津接待了她,一番自我介绍后,黄蕊坦言道:“徐总,我不是客户,今天来拜访,是有一事相求。”她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递过去道,“今晚,请让我在这里过一夜。” 费劲口舌,她终于被允许留下来。 “那个房间我可以去吗?”她指了指紧锁的一个房门问,那个房间正是放置了美女蜡像的房间。 徐津皱起眉说:“不行,那里面是我的蜡像收藏品,除我以外,不准任何人进去。” 黄蕊耸耸肩,只能听从。 下班后,写字楼逐渐安静下来。黄蕊把工作室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渐渐地有了困意,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她开始构思小说,想着想着,忽然想到徐津每晚探望的蜡像,心里便开始痒痒。她走到紧锁的门前,发现门锁并不复杂,便回家取来螺丝刀,撬开了那门。 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大纸箱和一具蜡像。她慢慢走近蜡像,被眼前的绝色美女震惊,怪不得徐津会异常喜欢。 黄蕊用指尖碰了碰蜡像,发现它的皮肤质感近乎真人。她抚摸蜡像的脸,手一路滑下……就这样一直触碰到她的手链。 忽然,手链断开了,她一不小心,指甲划过蜡像的手背,上面一整块腊瞬间脱落下来,里面露出了一层皮,她好奇地用指尖再划了划,那皮竟裂开了口子,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她触电般地弹跳开,一声尖叫,吓得退到了墙角,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大纸箱旁边。她朝纸箱里一望,又尖叫起来,因为那纸箱里居然放着一口棺材! 黄蕊全身发冷,四肢僵硬,好一会儿,她才控制住不听使唤的身子,飞快逃回了家。 她躲进被窝,冷静下来后,不由嘲笑自己,是不是最近写作太累,眼花了? 为了探明真相,她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又回到了工作室,再次走进了那陰森的小房间。 她用准备好的镊子,将蜡像手背上的一块皮夹起来,放进透明塑料袋,再将落下的整块蜡,重新贴回蜡像的手背,为她戴好手链,让它看起来和原状没有太大区别。接着她反锁上房门,飞速跑回家,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呼了一口气。 2.莫明厄运 第二天,黄蕊约见了好友田警官,将装有人皮的塑料袋交给他,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说:“除了化验一下这是不是真的人皮,还要调查一下那家工作室,我觉得徐津很有问题。”田警官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等消息的这几天,黄蕊依旧观察着写字楼的情况,那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就在第四天晚上,徐津在蜡像前愣住了,通过望远镜,黄蕊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再从他惊愕的表情判断,他一定是发现了异样。 完了!黄蕊心里一紧,立刻又打电话给田警官,对方说:“我刚好也要打给你,调查出来了,工作室是徐津和他弟弟徐溏合伙开的,两人都是蜡像艺术师和雕塑家。徐津精通蜡像,在原蜡像工艺基础上,独创了高分子硅胶蜡像技术,使蜡像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还得过很多奖。两人口碑都很好,没有不良的社会记录。” “哦。”黄蕊松了口气,又问,“那化验结果呢?” “这个还需要等一等。”田警官笑道。 等待的日子里,黄蕊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好在有个读者见面会要召开,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见面会这天,很多读者都来要她的签名,有一位男性读者在见面会结束后找到她:“您好,我叫陈兴,是您的忠实粉丝,可否为我签一个名?”黄蕊答应了,签名时,陈兴又说:“其实我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找您签名是想约您吃饭,谈谈合作的事情,可否赏脸?” 黄蕊犹豫了一下,没有答应他,只是给了他自己的微信号,说以后再约。 这天下午回家,她下车后,总感觉有人跟踪她,可每次回头,后面却空无一人。她疑心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迈开脚向前又走了几步,这时她身后发出一声巨响,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她回头一看,脊背一阵冰凉,落在地上的是一根一米长的钢管。 她抬头大骂了几声,旁边是一座建筑工地,此时工人已经下班,她想象不出一根钢管怎么会落到了围墙外。回家后,她和陈兴加为好友,聊得很投机,很快忘记了刚才险遭厄运。两天后,她答应了和他共进晚餐。 像所有女人一样,黄蕊约会前去了一趟美发店,想让憔悴的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这天,美发店的人很少,她躺下洗头时几乎要睡着了。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撞击声,她睁开眼,发现洗发区只有她一个人,洗发妹也不在了。她抬起湿淋淋的头,下意识地朝洗头盆看去,只见一根冒着火花的电线头支在盆沿上,差一点就掉入了盆中!黄蕊惊出一头冷汗,她联想到两天前差点被钢管砸死,心里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意外! 3.错综真相 黄蕊决定先赴约,再回头打电话给田警官,调查一下是什么人想害她,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答案,那就是徐津。 徐津在发现她动过美女蜡像后,就偷偷地把它转移了地方。转移那天,有个男人和他在工作室大吵了一架,等黄蕊看见这一幕时,那个大纸箱已随男人搬到了写字楼下,此后徐津便消失了几天,而这几天正是她被人袭击的时间。 和陈兴的约会让黄蕊心情平静下来。饭后,黄蕊坐陈兴的车回家。路上,黄蕊的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是田警官,她立刻绷紧了脸。田警官说:“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百分之百是人皮,通过dna检验,查出是一位失踪女性的。黄蕊,这次你发现了个大案子,我已经汇报了上级,现在就去抓徐津……” “太好了……”黄蕊激动地叫起来,突然汽车一个急刹,她的头重重地撞在前面,手机也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怎么了?”她惊恐地问。 陈兴笑道:“目的地到了,该下车了。”黄蕊抬头一看,刚才只顾说话,现在已不知到了哪里。她想赶紧下车,却被陈兴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一股刺激的味道让她喘不上气来,很快就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板凳上,身处一个密封的小房间里。房中布置简陋,只有一口棺材和一些零散的化工工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油漆味。陈兴戴着防毒面具和特制手套,正在一个大桶前调制什么液体。黄蕊无力地问道:“你要干什么?”陈兴从面具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想要你成为睡美人,和蓁蓁一样……” “蓁蓁是谁?” “就是被你弄破了手背的蜡像!” 黄蕊倒吸一口气。不等她再问,陈兴又说道:“当我哥说蜡像被人动过后,我就知道这次逃不掉了,除非在你报警之前干掉你,可惜两次都被你侥幸逃掉了……” 他提着桶走到棺材旁,用刷子开始涂刷棺材,又说:“如果没有刚才的约会,我肯定已经除掉你了,可和你聊天后,我发现你很多地方都像蓁蓁,所以一转念,把你带到了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和蓁蓁一样,成为永久的美人。” 黄蕊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人是徐津的弟弟徐溏,是他杀害了那个叫蓁蓁的女人! “等我涂好这些苯物质,你就可以睡进棺材了。你不会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只是睡过去,再搁置一段时间,就会成为美丽的蜡像。这个方法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如果蓁蓁没有死,也不会成为我第一个实验者,但没想到,效果真的太好了,我竟将她永远留在了身边。” 黄蕊嚅动嘴唇,费劲地问道:“蓁蓁是先被你杀死,才制成蜡像的?”徐溏沉默了一下说:“是的,但我不是有意杀死她的。那天,我发现她有其他男人,和她争吵了几句,没想要推她,可她从楼上滚了下去……”说着,他竟抽噎起来,然后果断地抱起浑身瘫软的黄蕊,将她放进了棺材。 徐溏俯身抚摸她的脸颊,说:“对了,我要告诉你,我真的是你的忠实读者。在小说里,你设计了那么多杀人手法,唯独没有写过这种在棺材里杀人,还能制成蜡像的方法,现在由我来教你吧。” 说完,他关上棺材,钉死了门,把一根管子插入棺材下方的小孔,用机器抽干了棺材里的空气。 黄蕊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黄蕊再度醒来时,已是躺在医院里,田警官正在床边看着她。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田警官说:“我们抓到了徐津,是他告诉我们你有危险,让我们去找你的。其实他是个好人,只不过是想隐瞒弟弟的罪行。” “如果要隐瞒,为什么还要留着蜡像?” 田警官笑道:“徐溏将尸体制成蜡像,是因为他爱她,想将她永远留存于世上,而徐津留着蜡像,也是因为爱她。” “等等,你是说……”黄蕊想到徐溏对他说的话,问道,“这两兄弟都爱着一个女人,但徐溏并不知道女人的外遇对象就是徐津?” 田警官点点头:“从他们的口供来看,是这样的,徐溏以为徐津把蜡像保存得那么好,完全是为了他,其实徐津一直有私心。”这时,几个警察走了进来,田警官站起来问:“咦?你们怎么来了?” 走在前面的警察说:“听说徐津和徐溏落在了你手上,我们来协助调查。” “他们都承认罪行了,还需要调查什么?” 一位女警察说:“自从吴蓁蓁失踪后,我们就一直在跟踪这个案子,现在发现了她的遗书,我们怀疑她不是被徐溏杀死的,而是自杀。” “啊?”黄蕊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女警察解释说:“我们发现失踪案和徐家兄弟有关系,但因没有证据,只能暗中调查。” 这时,田警官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欣喜地对女警官说:“你们的怀疑是对的,蜡像的解剖结果出来了,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毒素,证明她是中毒死亡!” 在场的人都发出唏嘘声,事情果然是这样,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不久,黄蕊就把这个故事写进了小说。她不知道警察最后有没有告诉兄弟俩真相,其实不告诉为好,因为这样,他们就不用去猜,心爱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再后来,黄蕊搬了家,再站在陽台上时,她眼前全是树木了。 谁丢了绿帽子 这是一个荒诞的伦理故事。 一个性无能者,一个骗子,一个大侠,一个处女,一个剃头匠,为了一顶绿帽子,乱作一团…… 开头是诡异的。 过程是恐怖的。 结局是什么,我还没想好。 随它去吧。 1、大风刮来的剃头匠 赵不绿有一个外号:快递员。 这个外号看上去不褒不贬,很平常。 其实,它的背后隐藏着不堪的内容。 它的意思是说赵不绿弄那事儿的时候,就像个快递员一样,把东西放到门口就走,从不进门。 因为裤裆里那物件不中用,赵不绿一直觉得自己戴了绿帽子,只是没有证据。 他一直没有放弃搜集证据。 这一天晚上,他去给老钱家的驴看病。他是一个兽医。 木勺镇很安静,是那种让人害怕的安静。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显得夜更黑。风很大,吹得全世界都在晃荡。 走出一条小巷,拐个弯,赵不绿看见路灯下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剃头匠,旁边有个担子,担子的一头是红漆长凳和围布、刀、剪之类的工具,另一头是一个小火炉,上面烧着一锅水,“咕嘟咕嘟”冒热气。 赵不绿有些诧异。他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剃头挑子了。他走过去,狐疑地说:“干什么的?” 那男人看着他,谦卑地说:“剃头的。”他大约四十岁,面容俊朗,只是有些落魄,胡子拉碴的。 “你叫什么?” “陈皮。”停了一下,他又解释说:“陈皮是一味中药,就是晒干的橘子皮,可以开胃、化痰。” 赵不绿转身要走。 “等一下。”陈皮喊住了他。 “什么事?” 陈皮认真地看着他,突然问:“你丢东西了吗?” 赵不绿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绿帽子。”陈皮笑了,笑容很深。 赵不绿耐心地等他笑完,说了句:“真无聊。”转身走了。 陈皮在背后说:“那个女人的左屁股上有一块蝴蝶状红色胎记。” 到老钱家还有一段路,两边是没有灯光的屋子,不见一个人。赵不绿掉头往回走。有一件事,他必须回去问问妻子。 那个剃头匠不见了。他仿佛是大风刮来的,大风又把他刮走了。 赵不绿踹开屋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妻子。妻子哭丧着脸,眼神有些飘忽,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 “你是不是和一个剃头匠弄过那事儿?”赵不绿开门见山。 妻子不承认。 “你们要是没弄过那事儿,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左屁股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妻子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 赵不绿生气了,抄起菜刀,一下砍在妻子的脑袋上。 妻子还是哭丧着脸。 2、四大奇人 头顶上吊着一个灯泡。 它太老了,身上长出了一层灰绒绒的细毛。它发出的光都是灰色的,照在人的脸上,脸也变灰了,死人一般。 墙上挂着一个黑边镜框,里面是一个没有色彩的女人,哭丧着脸,脑袋上有一把菜刀。 赵不绿一直盯着她。 她也盯着赵不绿。 这是活人与亡灵的对视。 天一点点地亮了。 赵不绿出门去找剃头匠,想要求证一件事。找了一圈,没找到,看见三个人站在路边聊天:一个骗子,一个大侠,一个处女。 胡瓜瓜五十岁,是个骗子,见人就骗,亲戚朋友都不放过。 唐吹花二十三岁,自称大侠,一言不合就打人。 苗姑娘三十岁,自称处女。她的名字就叫苗姑娘。其实,她原本想叫苗处女,只是派出所的老张不同意,他说苗处女这个名字有伤风化,不和谐。她退了一步,改名苗姑娘(她原来叫苗小凤)。 虽说现在很多姑娘都不是处女了,但是在封闭的木勺镇,姑娘就等于处女。 欲盖弥彰。 赵不绿这样评价苗姑娘的改名行为。 木勺镇其他人不如赵不绿有文化,只能用一个更加直白却又更加贴切的词来形容徐姑娘:破鞋。 在一片骂声中,徐姑娘顽强而孤独地活着。她开了一个裁缝铺,不但给活人做衣服,还给死人做寿衣。 八年前,苗姑娘差一点就不是处女了。 她和镇长的儿子订了亲。 可惜,结婚的前几天,镇长儿子下河摸鱼,淹死了。 木勺镇的人都说苗姑娘命里克夫,是扫帚星,没有一个男人敢娶她。于是,苗姑娘成了木勺镇唯一的女光棍,尽管她长得最好看。 虽然男人们都不敢娶她,却总想和她睡觉。 据说,已经有六十多个男人心想事成了。不过,苗姑娘不承认,一直坚称自己是处女,甚至为此改了名。 赵不绿走过去,听他们说什么。 木勺镇四大奇人凑齐了。 胡瓜瓜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了吗?来了一个剃头匠,要给木勺镇的某个男人送绿帽子。”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扫了赵不绿一眼。 赵不绿的脸一下就绿了。 “怎么回事?”唐吹花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据说,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那个剃头匠路过木勺镇,在河边和一个正在洗澡的女人弄过那事儿。” “那个女人是谁?” “剃头匠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女人的左屁股上有一块蝴蝶状红色胎记。”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儿吗?” “那个女人一直背对着他。他说,那个女人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没等到,让他趁虚而入,占了便宜。” “他找那个女人干什么?” “打算补偿一笔钱。” “多少钱?”唐吹花的眼睛亮了。 胡瓜瓜有些不屑地说:“他没说。一个剃头匠肯定没多少钱,也就是二百三百的,市场价。” 苗姑娘转身走了,走得很快,似乎是急着去和某个男人睡觉。 唐吹花说:“她干什么去了?” 胡瓜瓜想了想,很确定地说:“回家照镜子,看看左屁股上有没有蝴蝶状红色胎记。” “剃头匠要找的女人是她?” “肯定是。” “二十年前,她才十岁。”赵不绿插了一句。 唐吹花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他飞奔而去。他练过轻功,奔跑姿势明显异于常人,双腿略微弯曲,脚后跟不着地,只是用脚尖轻点,速度很快。 赵不绿也要走。 “你等一下。”胡瓜瓜说。 “什么事?” “你妻子在世的时候,晚上是不是经常去河边洗澡?” “你什么意思?”赵不绿的脸又绿了。 胡瓜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赵不绿掉头就走。 3、烧鸡 苗姑娘真是处女。 那六十多个声称和她睡过觉的男人只是在意婬,他们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摸过。 木勺镇作风最不正派的女人竟然是处女,这的确让人感到震惊。不过,这也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苗姑娘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说她是荡妇。是因为她生性开朗经常和男人说笑?是因为她长得好看遭黄脸婆妒忌? 以前,苗姑娘经常到街上和人闲扯。 别人说老公孩子,说吃喝拉撒睡,说柴米油盐酱醋茶。 她只说一件事:她是处女。 她用各种理由来证明自己是处女,有时候还让黄脸婆们摸摸自己的胸。她说只有处女才有这么坚挺的胸。 男人们也想摸,她不让。他们不想娶她,只想和她睡觉,她却只想找人结婚,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在,苗姑娘的心思变了,不想做处女了,想变成妇女。 她想嫁给剃头匠。 世人只知道男光棍不容易,却没人了解女光棍心里的苦。 苗姑娘偷偷地去看过剃头匠,对他的相貌很满意。 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同样如此。 只是,男人好色是可恶,女人好色是可爱。 苗姑娘觉得她完全配得上剃头匠。都是手艺人,正般配。虽然她有克夫的嫌疑,但是剃头匠又不知道。不知道,就不怕死。 她决定去找剃头匠,把话挑明了。 她已经三十岁了,不能再等。 天终于黑了。 苗姑娘拿着手电筒,去山上的道观找剃头匠。 剃头匠没有钱,只能住在道观里。 夜静静的。月亮白白的。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色彩,只剩黑与白,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剪纸画。 狗叫了两声,叫声很敷衍。 在月光下,苗姑娘的影子拖得很长,一扭一扭,像蛇。 山上有一座道观。几十年前,道观里的道士结了婚,有了孩子,搬到镇上去住了,道观就荒废了。 道观早已破烂不堪,院墙倒了大半,大门也被人弄去劈了烧火,只有供奉的那尊泥像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有人问道士,泥像是哪位神仙。 道士说是太上老君。 不过,道士的老婆不同意这个观点。她说泥像是吕洞宾。 后来,县上的专家看过泥像,确定地说是张天师。 原来是张天师,道士恍然大悟。唏嘘了一阵子,他就领着当时年仅三岁的儿子胡瓜瓜回家吃饭了。 山上长着松树。它们密密麻麻,又细又长,像是山的头发。 以前,有一条小路通往道观,因为常年没人走,小路早已消失在了荒草和乱石下。 荒草丛中,有一些软绵绵的东西,可能是死老鼠,也可能是某种浑身长满绿毛面目可憎内心陰险的大胖虫子。 苗姑娘几次踩到了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每一次,她都被吓得全身发抖。她强忍住惊恐和恶心,试探着慢慢地走。 不管走得多慢,只要肯往前走,总会到达目的地。 道观周围有几棵垂死的老树。它们张牙舞爪,遮天蔽日,把不大的道观完全包裹住了。 苗姑娘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烧鸡味。 气味似乎来自上面。 苗姑娘用手电筒往上照了照,惊诧地发现树杈上竟然蹲着一只烧鸡。 确实是烧鸡,不是野鸡。 4、手电筒 剃头匠不在道观里,剃头挑子也不在,他可能还没收摊。 苗姑娘走进供奉张天师的大殿,在张天师脚下的石案旁边蹲下来,把手电筒放到石案上,吃起了烧鸡。 她没想过烧鸡为什么会蹲在树上,只是想吃烧鸡。 烧鸡很香,只是有点咸。 手电筒突然灭了。 大殿里漆黑一片。 苗姑娘抖了一下,手一动,烧鸡掉在了地上 愣了片刻,她慢慢地回过头。 张天师站在石案上,左手翘着兰花指,右手握着一个棍状物,姿势有几分妩媚。光线暗淡,只能看见它的轮廓,看不清表情。 苗姑娘伸出手,在石案上摸索。 她摸到手电筒,按了两下,没亮。手电筒没电了。 虚惊一场。 剃头匠一直不回来。 苗姑娘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 有个东西摸了她的脖子一下,似乎是一只手,却又缺乏质感,硬撅撅的。 她的睡意顿时消失了,惊恐地回过头。 背后,只有张天师站在石案上。它右手翘着兰花指,左手握着一个棍状物,用一种很妩媚的姿势站立着。 似乎一切正常。 苗姑娘决定离开道观。刚跑到门口,她听见背后有人笑了一下,很短促,似乎已经憋了很久,实在是憋不住了,迸出了一点点笑。 那是一个男人的笑声。 可能是张天师。 它显灵了? 苗姑娘魂飞魄散,没命地跑起来。 回到家,她把屋门反锁上,坐在床边瑟瑟地抖。 她也算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信观音菩萨、财神、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狐狸精和黄鼠狼精。 她决定以后再加信张天师。 想起张天师,她忽然回忆起一个可怕的细节:开始,张天师是左手翘着兰花指,右手握着一个棍状物,后来却变成了右手翘着兰花指,左手握着一个棍状物。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夜没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仿佛一具等待亲属告别的尸体。 天亮了,她给手电筒换电池。 电池还有电,只是,装反了。 她终于真正恐惧起来。 5、月黑风高杀人夜 四周静极了,木勺镇漂浮在梦境中。 赵不绿走出家门的时候,屋里的挂钟正好响了:“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挂钟响了十一下。 午夜十一点。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时间,它承上启下,连接着新旧两天。在这个奇特的时间里,赵不绿要去干一件他从未干过的事。 杀人。 杀剃头匠。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赵不绿确认妻子和剃头匠有不正当关系,因为他的妻子的左屁股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尽管不是蝴蝶状的。 也许是剃头匠记错了,他想。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狗,更没有猪牛羊马。 赵不绿背着一个编织袋,里面除了凶器,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黄表纸,白蜡烛,白布,寿衣,纸钱,肉丸子,鲤鱼,韭菜馅水饺。 他的脚步很轻,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第一次杀人,紧张是难免的。 道观里很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一抹苍白。 距离大殿还有七八米,赵不绿的身体开始发抖,如同寒风中的枯草。 他闻到了一股烧鸡的香味,还听到了一阵阵咀嚼声。 剃头匠在吃烧鸡。 他慢慢地抬起脚,慢慢地放下,不发出一点声音。用了十分钟,他终于走到了大殿门口,埋伏到旁边,等着剃头匠出来。 剃头匠一边吃烧鸡,一边喝啤酒。过了半天,他走出门,可能是去撒尿。 赵不绿没有犹豫,举起砖头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剃头匠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趴倒在地。 赵不绿有些懵,没想到报仇这么容易。过了一阵子,他在编织袋里摸了半天,摸到白蜡烛,拿出来点上,放在石案上。 大殿里亮了起来。 赵不绿四下看。他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在昏黄的烛光里,大殿显得更加颓败。墙角和屋顶上有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几百只蜘蛛趴在上面纹丝不动。它们五颜六色,挺着一个大肚子,心怀鬼胎。 张天师不见了。 泥像怎么会不见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不绿开始换衣服。他换的是寿衣。寿衣是绸布的,蓝底白花,做工很细,是徐姑娘的手艺。 寿衣是给死人穿的。 赵不绿穿上寿衣,说明他快要死了。 他决定一个小时以后自杀。 杀人偿命,与其被槍毙,不如自我了断,至少能保留一丝尊严。 换好寿衣,赵不绿把白布铺在地上,摆上肉丸子、鲤鱼和水饺,又开始烧纸钱。 纸钱有些受潮,光冒烟,不着火。 他趴下来,撅着屁股,一口口地使劲吹气,想让纸钱快点烧起来。 “呼——” “呼——” 一股浓烟在大殿里弥漫开来。 赵不绿咳嗽了几声,更加卖力地吹气。终于,纸钱着火了。黑色的纸灰往上飘,久久不落,仿佛无数只黑色的蝴蝶。 他又从编织袋里摸出一张二尺见方的黄表纸。黄表纸上有一篇用毛笔写的文章,题目叫做《告祖考文》。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别说杀人了,就是杀只鸡,都得难过半个月。因此,他觉得应该把杀人的事提前通知先祖,让先祖有个心理准备。 跪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他开始念了:“庚寅年九月初三日,初秋未寒,积云薄淡。不肖子孙不绿,谨以清酌之奠,致祭于先祖之灵,吊之以文。曰:呜呼!数日之前,惊闻发妻出轨,骤觉天地悠悠,而不能置吾一悲!坐而茫茫不知所何,立而惶惶不明其位。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背后有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爬。 赵不绿惊恐地转过身,四下看。 剃头匠还趴在地上,不动弹。他的后脑勺破了,血流到地上,变成了黑色的,弯弯曲曲,如同蚯蚓。 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赵不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头。他站起身,轻轻地走到门口往外看。 外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停留在剃头匠身上,头皮突然一麻,差一点叫出声。 剃头匠爬动过。 刚才他趴在大殿门口,现在爬出去足足有两米远。更恐怖的是,他还换了一个姿势,把脑袋歪向了另一边。 他还活着。 一不做二不休,赵不绿决定再砸他几下,把他彻底砸死。 砖头在石案上。 赵不绿压抑住狂跳的心,轻手轻脚地朝石案走过去。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剃头匠,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瓦片,发出“咣啷”一声响。 剃头匠明显抖了一下。 赵不绿跟着抖了一下。 终于,他靠近了石案,眼睛盯着剃头匠,伸出手在石案上摸索砖头,无意间把白蜡烛碰倒了。 大殿里顿时一片漆黑。 黑色的纸灰还在四处飘飞,有一些窜到了赵不绿的鼻孔里,很痒。他努力忍着,一声不吭。 一只猫头鹰飞进了道观,蹲在树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叫。 剃头匠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他可能已经走了,可能就站在赵不绿身后,眼神发直,高举着一块砖头,随时都会砸下来。 赵不绿慢慢地掏出了打火机。 6、杀错人了 木勺镇有1936个女人。 其中,18岁以下的少女幼女女婴共计550人,生育期妇女823人,更年期妇女233人,老掉牙妇女330人。 胡瓜瓜逐一分析。 二十年前,现在十八岁以下的少女幼女女婴都还没有出生,因此她们绝对不是剃头匠要找的女人。 二十年前,现在的生育期妇女还是小女孩,也不是剃头匠要找的女人。 二十年前,现在的老掉牙妇女正处于更年期,同样不是剃头匠要找的女人。 只有现在处于更年期的女人最可疑。二十年前,她们正当妙龄,完全有可能和剃头匠有过一夜风流。 不过,要想从233个女人当中把那个左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的女人找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瓜瓜不怕困难。 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让她倾家荡产。 他认为,只要抓住那个女人的把柄,就能让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要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得先知道哪个女人的左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 这不好办。 屁股不是脸,不能想看就看,特别是女人的屁股。 胡瓜瓜苦想了一夜,竟然毫无办法,这在他多年的行骗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起床后,他去找赵不绿。 他怀疑赵不绿的妻子就是剃头匠要找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他有把握从赵不绿那里讹一大笔钱。 毕竟,每个男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戴了绿帽子。 胡瓜瓜知道,赵不绿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把脸面看得比性命都重要。 走到半路,他看见剃头匠端坐在路边等生意。他走过去,笑眯眯地问:“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剃头匠摇摇头。他手里拿着一把剃刀,看上去很锋利。 胡瓜瓜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人,说:“你看她是不是?” 剃头匠看了看,说:“她太老了。” 胡瓜瓜说:“你别看她现在都快九十岁了,身体还很硬朗,生活能自理。二十年前,她才六十几岁。你给我五十块钱,我去帮你问问她。”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行骗的机会。 剃头匠慢吞吞地说:“性生活和生活是两回事儿。能过性生活的人,生活肯定能自理,可是,生活能自理的人不一定能过性生活。” 他说得很有道理。 胡瓜瓜说:“那个女人除了左屁股上有一块蝴蝶状红色胎记,还有什么特征?” 剃头匠看着他,眼神很警惕。 胡瓜瓜很真诚地说:“我就爱帮助别人。你告诉我,我帮你找找。” 剃头匠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胡瓜瓜第一次听别人说他是个好人,吃惊不已,左右看了看,以为剃头匠在说别人。 剃头匠回忆了一会儿,闭着眼睛说:“她身高大约一米六,不胖,也不瘦,皮肤很滑,身上有一股香味。” 大部分女人都符合这些特征。 胡瓜瓜放弃了这次行骗的机会,去找赵不绿。 赵不绿端坐在堂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有些瘆人。看见胡瓜瓜,他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 “你怎么了?”胡瓜瓜狐疑地问。 赵不绿盯着他,突然说:“我杀人了。” “你杀谁了?”胡瓜瓜很平静地问。他不相信赵不绿敢杀人,也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在木勺镇人的印象里,赵不绿是一个挨了揍都不敢吱声的窝囊废,而且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这样的人肯定不敢杀人,只会胡说。 “我杀了剃头匠。”赵不绿苦着脸说。 “扯淡。刚才我还看见他了,在路边摆摊。” “我用砖头把他的脑袋砸破了,没砸死,他跑了。” “又扯淡。他的脑袋上一点伤都没有。” 赵不绿怔住了。过了片刻,他急匆匆地出了门,去找剃头匠。 剃头匠正在给人剃头。 赵不绿围着他转了三圈,发现他的脑袋完好无缺,没有一点伤。 昨天晚上,挨了一砖头又跑掉的那个人是谁? 赵不绿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杀错人了。 7、惊魂夜 唐吹花的脑袋破了。 一个大侠,让人打成这样,太没面子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可能吓破了,否则,身体不会一直发抖。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吓人了。 道观距离唐吹花家有五里地。 唐吹花提着一只烧鸡,不紧不慢地走。 他要去找剃头匠,问问那个女人是谁。 他是大侠,不管木勺镇发生什么事,他都有知情权。 至少,他这么认为。 他决定先礼后兵。先请剃头匠吃烧鸡,如果他不说,就动手。 脚下是一条石板路,上面长着斑驳的苔藓。 走着走着,唐吹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今天晚上太黑了,有些不正常。 一只蛾子撞到了唐吹花的脖子。它毛绒绒的。 唐吹花吓了一跳,奔跑了起来。没跑几步,他就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那个人没叫,没倒,也不说话,深邃,陰险,诡秘。 唐吹花无比惊诧。 他练过武功,还练过气功,体质比一般人强很多,什么人能把他撞倒? 太黑了,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轮廓。他的双手摆出一个怪异的动作,扭扭捏捏地站着,似乎是一种极厉害的武功的起手式。 唐吹花是内行,知道厉害,所以一直不敢动。 对方也不动。 高手过招,讲究以静制动,这道理唐吹花懂。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手。 半天过去了,对方的姿势一直没变。 唐吹花快撑不住了。刚才那一撞,把他的牙都撞松了,嘴唇也肿了,很疼。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痛苦却又明智的决定:投降。 投降虽然丢面子,但总比丢命强。 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对方无动于衷。 唐吹花忽然觉得他的姿势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然想起来了:道观里的张天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难道是张天师? 他慢慢地伸出手,迅速地摸了对方一下,又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手感很凉,很硬,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和质感。 确实是泥像。 唐吹花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天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它显灵了? 这地方距离他家很近,距离道观很远。唐吹花想了想,决定先把张天师抱回家,明天再找人帮忙,送它回道观。 张天师挺重,幸亏唐吹花练过武功,要不然肯定抱不动它。 安顿好张天师,他又朝道观走去。 剃头匠不在道观里,剃头挑子也不在,他可能还没收摊。唐吹花爬上一棵树,蹲在树杈上,打算边吃边等。 有人打着手电筒朝道观走来,是苗姑娘。 这么晚了,她来道观干什么?难道是找剃头匠睡觉? 蹲在树杈上太显眼,容易被发现。 唐吹花把烧鸡放在树杈上,跳下来,想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伺机而动。道观里能搬走的东西都让人搬走了,空荡荡的,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急中生智,跳上石案,伪装成张天师站在那里。 苗姑娘发现了树杈上的烧鸡,没发现唐吹花。 她把手电筒放在石案上,吃起了烧鸡。 手电筒的存在对唐吹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悄悄地蹲下来,把手电筒关了,把里面的电池给装反,又悄悄地放了回去。 大殿里一片漆黑。 到底谁才是苗姑娘的相好,这是木勺镇最大的未解之谜。 今天晚上,这个谜团也许就要揭开了。 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出现。 唐吹花有些饿了。可是,苗姑娘不走,他就没法吃烧鸡。他伸手摸了苗姑娘一下,又迅速地变回张天师的模样。只是,他把手势弄错了。 苗姑娘吓跑了。 唐吹花没憋住,笑出了声。他啃着烧鸡,等剃头匠。 石案下面有几瓶啤酒,可能是剃头匠买的。 唐吹花掏出一瓶啤酒,边吃边喝。过了一阵子,他出去撒尿。刚走出门口,他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即不省人事。 据说世上有一种神奇的武功,练成以后,脑袋比石头还坚硬,不怕任何东西的打击。这种神奇的武功叫做铁头功。 唐吹花练过铁头功,虽然还没练成,但脑袋的硬度肯定异于常人。他的后脑勺都长了老茧。因此,短暂的昏迷过后,他很快就醒了。 睁开眼看了看,他恨不得再次昏过去。 在鬼火一样飘忽的烛光下,一个穿寿衣的人跪在石案前,怪腔怪调地念叨着什么。 唐吹花听不懂那些话。他认为,眼前这个穿寿衣的人和他说的话一样,属于一个死去的朝代,距今至少得有三百年。 没有人能活三百年。 眼前这个穿寿衣的人肯定不是人。 唐吹花立刻决定逃跑。 他动了几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不念了。他赶紧趴在地上装死。不过,他死的姿势和刚才不一样了。 “咣啷”一声响。 唐吹花明显抖了一下。 完了,暴露了。 不知道为什么,蜡烛灭了。 一只猫头鹰飞进了道观,蹲在树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叫。 唐吹花抓住机会,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回家,反锁上屋门,瑟瑟地抖。 家里很安静,看上去也很安全。 安静有时候是一种享受,有时候却包藏着深邃的恐怖,特别是半夜三更孤身一人的时候。 唐吹花察觉到了异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家里的东西一件都没少,只是角落里的床上多了一个人,藏在被子底下,男女不详。 唐吹花打了个激灵。 一只身上长满腿的虫子趴在窗户上,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谁?”唐吹花惊恐地问。 对方不答腔,不打呼噜,不磨牙。 唐吹花慢慢地凑过去,慢慢地掀起了被子。 是张天师。 它竟然自己躺到床上去了,还没忘记盖被子。 它又显灵了。 8、三块五 几天过去了。 剃头匠一直没找到那个女人。不过,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每天都在路边给人剃头,晚上就回道观睡觉。 这一天,他又出摊了。 苗姑娘穿着高跟鞋,围着他的摊位不停地走。她的眼神很热烈,很生动,带有一丝勾引的意味。 剃头匠视若不见。 苗姑娘去找赵不绿,想讨个主意,然后制造一段美好的爱情,能结婚的那种。 赵不绿不在家。 苗姑娘一路打听,找到了唐吹花家。 赵不绿和胡瓜瓜在唐吹花家喝羊肉汤,吃烤串。唐吹花戴着一顶帽子,正在切羊肉,胡瓜瓜站在旁边指挥。 木勺镇四大奇人又凑齐了。 苗姑娘说:“唐吹花,现在又不冷,你戴帽子干什么?” 唐吹花朝堂屋看了一眼,示意她小点声。 苗姑娘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唐吹花小声地说:“张天师显灵了。它从山上下来,到了我家,躺在我的床上睡觉,还盖着被子。” 苗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天晚上在道观,它摸了我一下,笑了一声,还把我的手电筒里面的电池给装反了。” 唐吹花犹豫了一阵子,终于说:“那天晚上,是我摸了你一下。” 苗姑娘瞪大了眼睛。 唐吹花吞吞吐吐地说:“我去道观找剃头匠,没等到他,和你开了个玩笑。” “你找剃头匠干什么?” “问问他那个左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的女人是谁。” “他告诉你了?”胡瓜瓜插了一句。 唐吹花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那天晚上,我没等到剃头匠,却遇到了鬼。” “什么鬼?”苗姑娘问。 唐吹花把那天晚上他经历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要不是我沉着冷静,我就让那个鬼给弄死了。” 胡瓜瓜说:“你是鬼故事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有鬼。” 唐吹花拿下帽子,指着后脑勺说:“你看看我脑袋上的伤。我练过武功,如果不是鬼,木勺镇谁能伤我?” “我。”赵不绿突然开口了。 其他三个人都盯着他。 赵不绿把那天晚上他经历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我没想杀你,只是想杀剃头匠。” 唐吹花愣住了。 胡瓜瓜也愣住了,半天才说:“没想到,你还真敢杀人。” 赵不绿苦笑。 “你为什么要杀剃头匠?”胡瓜瓜忽然问。 赵不绿沉默不语。 胡瓜瓜试探着问:“他是不是送了你一顶绿帽子?” 赵不绿的脸顿时绿了。 苗姑娘说:“剃头匠要找的女人肯定不是毛香。” 毛香就是赵不绿的妻子。 赵不绿和胡瓜瓜同时把目光对准了她。 苗姑娘看着赵不绿,说:“我和毛香一起在河里洗过澡,知道她左屁股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但不是蝴蝶状的,跟筷子差不多。” 蝴蝶和筷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形状。 赵不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想了想说:“剃头匠是不是记错了?” 苗姑娘说:“他的记性再不好,也不可能把筷子记成蝴蝶。” 这句话很有道理。 赵不绿的脸一点都不绿了。 胡瓜瓜说:“你知不知道哪个女人的左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 苗姑娘不假思索地说:“都没有。木勺镇的女人都在河里洗过澡,我就没见过谁的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 胡瓜瓜皱着眉头说:“剃头匠在找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女人……难道他见鬼了?” 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那么整件事的性质一下就变了。 半天没有人说话。 唐吹花干咳一声,说:“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胡瓜瓜说:“我就知道这顿饭不能白吃。” 赵不绿说:“什么事?” 唐吹花朝堂屋看了一眼,低声说:“帮我分析分析,张天师为什么会显灵。” 胡瓜瓜说:“走,去看看它。” 张天师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唐吹花走过去,先给它鞠了一躬,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被子。 几个人围着它看。 胡瓜瓜说:“我小时候经常骑在它脖子上撒尿,它也没把我怎么样,现在为什么学会显灵了?” 赵不绿弯下腰敲了敲张天师,发出“咚咚”的声音。它是空心的。 苗姑娘指着墙,说:“那是什么意思?” 墙上刻着三个字:三块五。那字刻得很深,肯定是用某种十分坚硬的东西刻上去的。 唐吹花愣了一下:“不是我刻的。” 胡瓜瓜开玩笑地说:“不是你,难道是张天师?” 唐吹花抖了一下,颤颤地说:“肯定是它。那天晚上,我在道观里喝了一瓶啤酒。那瓶啤酒,三块五。” 胡瓜瓜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它的啤酒。它给你记账了。” 它再一次显灵了。 14、偷鸡不成蚀把米 唐吹花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下面是陈皮的故事。 你可能已经忘了,陈皮就是剃头匠。半个月之前,他还不会剃头,在县城一家工厂看仓库。 工厂有一个保安,是木勺镇人。 有一次,他们在一起闲聊。保安说木勺镇有一座道观,道观里有一尊泥像,很值钱。 陈皮动了歪脑筋,想把泥像偷走,去卖钱。他策划了好几天,最后伪装成一个剃头匠,到了木勺镇。 他编造了一个谎言:他到木勺镇寻找一个左屁股上有蝴蝶状红色胎记的女人。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转移木勺镇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把泥像偷走。 至于毛香左屁股上的红色胎记,他毫不知情。套用一句话: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为了行动方便,他住进了道观里。 白天,他一边剃头,一边踩点。 过了两天,他决定动手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抱着泥像,孤独地行走在木勺镇的石板路上。走着走着,他听见有人跑了过来,连忙把泥像放下,逃跑了。 他以为偷泥像的事东窗事发了。 跑了一阵子,他不甘心,又折了回去。 他看见一个人把泥像抱回家,又锁上大门,不知道去了哪儿。他翻墙进去,想再一次把泥像偷走。 大门锁着,院墙太高,他没办法把一尊泥像弄出去。最后,他灵机一动,把泥像放到床上,还给它盖上了被子。 他要装神弄鬼,让那个人害怕,把泥像送回去。 他打听过了,那个人叫唐吹花。 几天过去了,唐吹花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一天,他看见唐吹花去买羊肉,就悄悄地翻墙进入他家,在墙上刻了三个字:三块五。 他觉得唐吹花应该害怕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躲在唐吹花家附近,等着唐吹花把泥像送回去。 唐吹花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唐吹花没发现刻在墙上的字? 他决定冒一次险,拨开门闩,趁唐吹花熟睡之际把泥像抱走。刚忙活了一会儿,一块砖头从天而降,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一下子懵了。 大门响了。 他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跑到拐角处,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门口探出一个脑袋,顿时僵住了。 唐吹花蹲了下来,似乎又要捡砖头砸他。他不知道,唐吹花不是蹲了下来,而是跪了下去。 他吓坏了,掉头就跑。 他冥思苦想了很久,决定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唐吹花引开,然后去偷泥像。 他找来几个人,让他们去集市上搞免费摸奖活动。 他还准备了三套方案,引诱唐吹花去摸奖。结果,那些方案都没派上用场,胡瓜瓜把唐吹花推到了摸奖现场。 那天晚上,他们没等到唐吹花,却等来了胡瓜瓜。 他们赶胡瓜瓜走,他不走,一定要去埃及,嘴里还念叨着拍照发朋友圈之类的话。他们用砖头砸了胡瓜瓜两下,跑了。 陈皮又去唐吹花家打探情况。 他听见唐吹花在给泥像道歉,没憋住,笑了一下。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他找了一个同伙,冒充道士,骗唐吹花把泥像送回去。 唐吹花上当了。 陈皮的同伙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他们准备把泥像抬到面包车里,运走卖钱。 他的同伙穿着道袍,不方便,就把道袍脱下来,披在了泥像身上。 万万没想到,唐吹花突然折了回来。 他们只能选择逃跑。 唐吹花又把泥像抱回了家。 顺便说一句:大胖虫子只是迷路了,与他们无关,与张天师无关。 陈皮无计可施了。 最后,他把唐吹花约出来,说愿意出两万块钱,买泥像。 唐吹花立刻就答应了,还很热情地帮他抬泥像。 他终于得到了泥像,却差一点背过气去。 泥像让唐吹花用油漆涂抹得乱七八糟,看着像金刚葫芦娃,又像哪吒。唐吹花还把张天师手里的棍状物,给改成了红缨槍。 它分文不值了。 坐在面包车里,陈皮无比沮丧。为了这件事,他前前后后花了三万多块钱,最后却得到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工艺品。 他拿起扳手,三下两下把泥像砸碎了。 在一块碎片上,他发现了两行字:东方红搪瓷厂,一九五七年造。 它原本就不值钱。 全文完 蜡像里的克隆情人 为了钱,吊丝男搭上女富婆 1985年出生的刘小光出生在安徽黄山脚下,他还有个孪生哥哥叫刘大光,两人出生只相差几秒钟。2004年,兄弟俩参加高考,结果刘小光考上了浙江一所大学,刘大光则落榜了。因为家庭贫困,刘大光放弃了复读,出来打工供弟弟刘小光上学。 2007年,刘小光毕业了,但是因为他读的雕刻专业比较冷门,出来后一直找不到工作。2009年,刘小光到了上海,想在上海找份工作。不想上海到处都是人才,像他这种专业冷门,学校又不出名的大学生,想找份合适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无奈之下,刘小光只好放低要求,应聘到一家会所当服务生。刘小光身高一米八0,长相俊朗,在一群服务生中很招人眼。 2011年3月的一天,刘小光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他走进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除了经理,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理告诉他,这是会所真正的老板欧陽含香。说完,经理退了出去。 欧陽含香坐在沙发上,她招招手让刘小光也过去坐下。刘小光忐忑不安地坐在最边的一角。欧陽含香笑了,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刘小光,她注意他很长一段时间了,觉得他挺不错的,所以有意把他带在身边,问他愿不愿意? 刘小光意外又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临到他身上。见刘小光点头,欧陽含香又说,但是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做她的情人。 刘小光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老板看上自己的,除了自己的身体,还能有什么?不过,刘小光觉得有点悲凉,当初,他在大学的女朋友为了钱投向大款的怀抱,如今,他也走到了这一步。 是的,刘小光也需要钱,他一直希望能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还有梦想就是能开一间自己的雕刻工作室。而这些,欧陽含香告诉他,只要跟了她,这一切都没问题。 一周后,刘小光搬进了欧陽含香的别墅,成为了她的“贴身秘书”。接近欧陽含香后,刘小光才知道,欧陽含香真的很有钱,她还有几间不同类型的公司,总资产超亿。不过,有钱的女人不一定有幸福,她的老公在几年前跟着一个小丫头跑了,独生的女儿又在国外留学。 自从老公变心以后,离异后的欧陽含香不再相信男人,也不再想成家,所以她放纵了自己,不时养着小情人。 看上刘小光,是有一次她到会所去,正好碰上刘小光当班。他高大帅气的外表勾起了她的欲望。为了了解刘小光,她让人打听了他的家庭背景,包括他的经历,更甚至,她还让男员工秘密观察了刘小光的下半身,看看他是否能达到她的要求。 一系列的观察之后,她才向刘小光摊牌。果然,刘小光没有让她失望,他的欲望部分又长又粗,再加上卖力,几次下来,就把欧陽含香折腾得欲生欲死。 不过,这正是欧陽含香所需要的。她虽然有钱,但是精神空虚,所以只有用肉体的满足来弥补。 为了奖励小情人,欧陽含香大方地出手,不单拿了50万给刘小光拿回家里,还出资给他开了一间工作室。欧陽含香需要刘小光的时候他就去陪她,不需要的时候他就呆在工作室里弄他的雕刻。 2012年,刘小光又迷上了蜡像制作。为此,欧陽含香不惜花重金请了一个蜡像师傅来教他。刘小光对欧陽含香很感激,因此更加在性上讨好她,有时一天要陪她做好几次。因为性,欧陽含香对刘小光又喜欢又依赖,她从他的身上,得到了满足,也找到了青春的感觉。 双男计,胎生兄弟演双簧 2011年底,刘小光陪欧陽含香外出的时候遭遇了一场车祸,一辆超载的卡车违规行驶,撞上了正常行驶的欧陽含香的车。危急时刻,刘小光扑在欧陽含香身上,用身体保护了欧陽含香。身受重伤的刘小光被紧急送往医院。 刘小光舍身救主的行动感动了欧陽含香,她动用了各种关系,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为刘小光治伤。 养好了伤之后的刘小光,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欲望无法再勃起。这个发现,让他无法接受。他知道,他能和欧陽含香维持的,也就只有性。如果自己不行了,即使对欧陽含香有救命之恩,自己也会很快被她扫地出门,那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她的身上,还有他需要实现的愿望。 为了逃避暂时的身体接触,刘小光向欧陽含香请假,说想回家乡再养几天。欧陽含香爽快地答应了,临行前,又拿了5万元给刘小光,让他回家好好休养。 回到家的刘小光,把钱给了父母。刘小光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做些什么,但儿子拿回的这么多的钱让他们觉得儿子有出息了,脸上也有光了。 有一天,闲来无事的刘小光翻看儿时的照片,这一翻,让他欣喜不已,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自己不是有个孪生哥哥么?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般无二。如果,让哥哥克隆自己,继续留在欧陽含香的身边,所有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么? 立即,刘小光打电话召回了在离家不远的的城市里打工的哥哥刘大光。刘大光回家后,刘小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刘大光一听就傻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在上海,从事的是这样的职业。 开始,刘大光不同意弟弟的计划,可是经不住刘小光的哀求,又加上,这几年,刘小光一直很照顾家里,还利用关系帮他找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这些,让刘大光觉得,兄弟有难,自己不帮是不行的。于是,刘大光默认了弟弟的计划。 见哥哥答应,刘小光很高兴。他拉着哥哥去了市里最好的形象屋,让形象师把哥哥打造成和自己一个模样的发型和装束。然后,他又把欧陽含香的点点滴滴告诉了刘大光,包括两人做爱时的各种细节。 一个月后,在欧陽含香的多次催促下,刘小光带着哥哥回到了上海。他把哥哥安排在工作室住下,然后打电话给欧陽含香,告诉她自己已回到了上海,现在工作室里。 其实,刘小光车祸之后,欧陽含香也找过几个男人,可是她在他们身上找不到刘小光的感觉,所以听说刘上光回到上海,欧陽含香立刻驱车前往他的工作室。 在工作室,迎接欧陽含香的是刘小光的哥哥刘大光,而刘小光则躲在另一个房间里没有出来。从相片里,从弟弟的描述里,刘大光对欧陽含香这个女人已经不陌生,所以当欧陽含香扑上来的时候,刘大光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 一番云雨之后,欧陽含香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激情。她抚着刘大光的脸,深情地说:“小光,姐不能没有你!好好跟着姐,我会给你更多你需要的!”刘大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从此,刘大光代替了刘小光,完成了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性的交接。其实,欧陽含香还是感觉到了小情人的细微变化,但是刘大光告诉她,经历了生死之后,不有所改变是不可能的。这个理由,让欧陽含香接受了,也因此更加信任刘大光,甚至,把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 刘大光不比刘小光,他比弟弟更早地混迹在社会,对于人情的交际比刘小光要通晓得多。也正因为这个,他很快化身为刘小光的角色,完全代替了刘小光。 这样一来,刘小光便退出了欧陽含香的世界,潜心自己的创作。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身体的缺憾让他变得脾气怪僻。除了哥哥,他整天呆在工作室里,从不见人。而和哥哥的交谈,则是更多的关于欧陽含香。因为,他想让哥哥用肉体牢牢地控制欧陽含香。与此同时,刘小光授意哥哥,在适当的时机跟欧陽含香开口,从她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而欧陽含香,因为对刘小光的救命之恩有感激之心,所有每次刘大光提出要钱的时候,她总是尽量满足他。拿到钱的刘大光,也同样用身体回报了欧陽含香。 而在每次性爱中,刘大光都用录相机拍下了整个过程,并且,在下一次做爱的时候,用上一次的过程做背景。刘大光告诉欧陽含香,这样做,是为了让她更加认清自己的性欲,从而更加释放。果然,这一招,是欧陽含香从前没有体验过的。她虽然也担心视频外泄,但想起刘小光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并且每次做爱后,刘大光都会把录相机交给她,这样一来,欧陽含香也就随他去折腾了。 克隆身,蜡相背后的罪恶 一个女人,如果她在性上得到了满足,那么她对这个让她满足的男人,总是在意的。欧陽含香对刘大光就是。她经历了太多的男人,唯有刘小光(刘大光)给她空前的满足,所以,她对于这位小情人,是很舍得花资本的。 从刘小光,到刘大光,兄弟俩前后从欧陽含香手里,得到了好几百万的钱,还不包括刘小光的工作室。 而刘大光比刘小光头脑更加灵活,他看到弟弟有了工作室,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心里很不平衡。他借口要经常帮欧陽含香送文件的理由,让欧陽含香给他买了一辆车。有了车的刘大光,经常开车出去风流。他泡吧,泡妞。有一点,他所找的女人都是年龄很小的,因为他常在欧陽含香身边,厌倦了年龄大的女人,他需要从年龄小的女孩那里,寻找平衡。 有时,刘大光会带女孩子到刘小光的工作室里去,但他又不敢让女孩看到刘小光,怕兄弟两的事情暴露,于是每次,刘大光都会让刘小光先回避。 因为车祸之后,刘小光一直没有再面对女人,他以为自己是彻底废了。可是有一次,刘大光带着女孩到工作室疯狂。他们搞出了很大的动静,女孩的叫声更是穿透了墙壁,让正在隔壁做蜡像的刘小光忽然受了刺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冲动,下身没有预兆地坚硬起来。 这一发现,让刘小光又惊又喜。为了验证自己的身体,刘小光在一个夜里到酒吧里,找了个年轻的小姐进行了试验,结果,他发现自己又行了。之后连续几天,他都出去找女人,并且,每一次都成功。 刘小光惊喜得掉泪。而正常之后的刘小光,面临着一个难题,他想自己离开上海,找个女人成个家,过正常的生活。可是,这几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觉得他不能离开欧陽含香,他还需要更多的钱,因为,他需要成功。他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雕刻家,或者成为一个优秀的蜡像师,而这一切,需要钱。他知道,只有欧陽含香出钱捧他,他才能更快的成功。 想清楚了之后,刘小光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了哥哥。刘大光为弟弟的身体康复而高兴,但是,他也不愿意离开欧陽含香。虽然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所爱,但是,她有钱。能在上海过上有钱人的生活,现在是刘大光所想要的,他不想再回到小城里,继续打工。 刘大光希望弟弟不要再出面,继续弄他的雕刻和蜡像,而他则保证,会不断地从欧陽含香那里搞来钱,帮助他完成事业。 因为意见不同,兄弟俩不欢而散。因为担心弟弟找欧陽含香,刘大光干脆住进了欧陽含香家里,时刻跟她粘在一起。 因为刘大光在家里,欧陽含香也就很少到刘小光的工作室。本来,她对他的事业也不关心,她也知道,他只是需要她的钱,而自己需要他的性。不过,自从车祸之后,她对“刘小光”倒有了些亲情般的东西。所以,他即使对她提不合理的要求,她也还是纵容他。 欧陽含香不来工作室了,刘大光也没有露面,这让刘小光很是抓狂。他知道哥哥住到欧陽含香家里了,这样一来,自己想复位的机会就几乎没有。 人总是自私的。当初,刘小光就是因为不想失去欧陽含香这棵摇钱树,而自私地让自己的哥哥顶替了自己,而现在,他的身体好了,就想理所当然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小光想跟哥哥再好好谈谈。他约刘大光发qq信息,让他回工作室一趟。可是过了两天,刘大光才回复他说,自己和欧陽含香正在国外度假,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刘小光想起,自己跟了欧陽含香那么久,她都没有带自己出过国,现在竟然带着哥哥出国了!刘小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拜那场车祸所赐。他记得哥哥说过,欧陽含香曾说,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决定在上海送他一套房子。 一套房子啊!现在的物价,想在上海买一套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可是欧陽含香答应送他了!而这送,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可是,如果照这样下去,到时受益的人只能是哥哥,而不是他。即使,他出面去澄清自己才是刘小光,可是那有什么用,欧陽含香是不会相信的,她是何等精明的女人! 为了钱,为了事业,为了,房子!刘小光心头闪过一念,可是随即,自己就落泪了。他不敢再想,可是这些现实一遍一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不得不面对。 几天后,刘大光从国外回来了,他来到了弟弟的工作室,还为他带来了一套欧陽含香买的衣服。他说欧陽含香给他买了好几套,自己就拿了一套给刘小光。 刘小光看着满面春风的哥哥,把心一横。他假装想通了,告诉哥哥,自己决定离开上海,到北京发展,过几天就走。 刘大光很高兴,他告诉弟弟,只要他在欧陽含香身边,就能不断地帮助弟弟实现他的事业梦想。刘小光约哥哥明天过来一起吃个晚饭。 第二天晚上,刘大光跟欧陽含香请了假,说有个同学来上海,想在他的工作室住几天,自己去陪他一晚。欧陽含香答应了。 刘大光到工作室的时候,刘小光已经备好了晚饭。哥俩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一边聊小时候的事。刘小光在哥哥的酒里下了毒。饭后不久,刘大光毒发身亡。 刘小光大哭一场之后,把刘大光的身体肢解,然后把它装入他早做好的蜡像里。这样,刘大光就消失了,成了一尊蜡像。 第二天,刘小光回到了欧陽含香的身边。可是这一次,精明的欧陽含香真的觉察到了情人的异样。但她没有说破。她再次暗中调查了刘小光的背景,发现他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联想车祸前后,刘小光的不同表现,让欧陽含香觉得,前后在她身边的,不是同一个男人。 有一天,欧陽含香支开刘小光,自己来到他的工作室,但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就在欧陽含香想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她无意中碰翻了那个蜡像。而那晚,刘小光因为心虚,在补蜡像的时候有些头发露在外面他也没有发现。 欧陽含香砸开了蜡像,看到了被肢解后藏在里面的刘大光。惊骇之下,欧陽含香报了警。警察抓获了刘小光,也因此揭开了这一场情人克隆的闹剧。 索命餐厅 !” 林刚是个对美食有着特殊偏好的男人。上午他在办公室看报纸,无意中看到本市早报上报道的一家新餐厅。餐厅名字很拉风,叫“索命餐厅”,地点就在安马路上的一条胡同里。就借口出来办事,提前离开了办公室。他开着车在安马路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一家叫“索命餐厅”的。林刚干脆停了车,去一个杂货店里问了一声。老板还真知道,他指着远处的一条胡同口。 林刚谢过老板,把车开到了胡同口,找了位置停好,就大步向胡同里走去。大约走了500米,林刚就看到了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索命餐厅”。 怀着强烈的好奇感,林刚走进了这个“索命餐厅”。走进大门,林刚才发现,大门虽小,可是里面却很宽敞,装修中西结合:有仿古屏风,加青花瓷点缀;又有西式吧台,欧式桌椅。 这还罢了,更让林刚吃惊的是服务生的穿着:男的穿着白色护工服,女的穿着护士服,吧台里还有一个人穿着白大褂。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间餐厅?怎么这么怪异?感觉像是走进了医院。林刚不觉有些发怵。 可能时间还早,餐厅里没什么客人。林刚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有“女护士”走上前来问他需要什么。 林刚问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奇怪啊。“女护士”笑着告诉林刚,这是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风格,因为在国外,这种“个色”经营很受顾客的欢迎。 原来是外国人的餐厅呢,难怪搞了个这么生猛的名字!林刚觉得这只是做生意的一个噱头罢了。 林刚说:“我第一次来,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女护士”说:“先生,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四种‘心脏搭桥’汉堡,分为一层、二层、三层和四层。其中,四层‘心脏搭桥’汉堡里面包含两磅的牛肉,4层的奶酪和12片熏肉,它的热量超过1万卡,所以被称为‘索命汉堡’。您看,您要来哪一套?” 林刚想了想,要了一套二层的汉堡。不一会,一个托盘上来了。托盘里,是一个两层的汉堡,外加全糖可乐一瓶、无滤嘴香一包烟、啤酒一瓶。这配置,还真是要“索命”的节奏。 林刚拿起纸巾擦了擦手后,双手捧起汉堡,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他左右手并用,用食指和拇指把汉堡一压,大嘴一张,就把汉堡咬下一口。这一口,味道果然够足!有奶酪的香味,熏肉的辣味,还有一股浓浓的柠檬味。这柠檬味,像极了儿时家门口那棵柠檬树的味道。 小时候在农村,林刚家的门口种着一棵柠檬树,一年四季都开着花,花香袭鼻。林刚最喜欢在夏天的时候爬到树上乘凉。柠檬成熟的时候,他每天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树摘柠檬吃。他更难忘的是,家里一年到头都有妈妈做的柠檬饼。自从妈妈去世后,林刚就再也没有吃过柠檬味这么浓的食物了。 吃完了汉堡,林刚意犹未尽。他叫来“女护士”,想再来一个。“女护士”对他说:“不好意思先生,本餐厅规定,‘索命汉堡’每位客人只能点一份,不能加量的。” 林刚说:“哪有这样的规定,难道你们做汉堡不是给人吃的?” “女护士”说:“先生,餐厅是为了客人的健康着想,才有了这个规定。” 林刚还不甘心,最后“女护士”去请示了老板。可是老板还是那句话:再要一套不可以,但欢迎明天再来! 林刚又要求打包一份,可是“女护士”又说,餐厅没有开展外卖的业务。 这下,林刚没辙了,只好极不情愿地离去。 2 一夜回味。第二天中午一下班,林刚就驱车直奔“索命餐厅”。这一次,林刚点了一套四层的“索命汉堡”。四层的汉堡比二层的大了好多,可是林刚吃完仍然觉得不过瘾。他叫来“女护士”,又提出再要一个汉堡。 “女护士”对他说,餐厅规定每位客人只能点一套汉堡,他已经吃了一套四层的汉堡了,热量早已超过人体所需,如果再吃一套,真出了事餐厅承担不起啊。这也是为了客人的健康着想。 林刚拍拍自己的身体,说,没事,有事我自己承担。“女护士”还是不敢答应。 林刚见“女护士”还不答应,站起来就往经理室走去。他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钱还有吃不到的东西! 这时,那个穿着白大袿的“医生”走了过来,对林刚说,他已经请示过老板了,老板答应给林刚破一次例,但因为这里的规矩是只能吃一个套餐,既然林刚还想再吃,就得写下字据,如果有什么意外林刚得自己承担。 吃两个汉堡还真能没了命?林刚可不信这个邪!他在“女护士”准备好的白纸上,刷刷地写下了“后果自负”四个字,然后签上自己的姓名和日期。 “医生”示意“女护士”再上一个套餐,然后他拿着林刚写下的纸条走进了经理室。“女护士”再端上一个托盘,放在林刚面前。 林刚一看就傻了眼,这一个汉堡,足足比刚才吃掉的那一个大了两倍!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兴奋,因为刚才吃的那一个,根本就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再加上这一个,应该就差不多了。 当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林刚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这一回,总算圆了心愿。他站起身来想去结账,这一站才发觉胃撑得难受,同时头也有点晕。林刚用手扶着桌面,胃的感觉却越来越难受,终于,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睛合上之前,他看见“医生”和“女护士”从不同方向跑了过来…… 林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妻子许俪俪正在一旁流着泪。林刚问许俪俪自己怎么会在医院?许俪俪说,是一家餐厅的人送他来的,医生说他是急性胃穿孔,幸亏送得及时。 许俪俪说,你去哪儿不好,跑去什么鬼地方吃饭,那名字听着就恐怖。 林刚拍拍有些发胀的头,想起自己晕倒前,是在“索命餐厅”里。难道,吃下去的汉堡真是来索命的? 许俪俪说:“医生说你的胃穿孔是果汁送服药物引起的,你吃啥药了?” “药?”林刚一阵茫然,“我没吃药啊!” 林刚忽然想起了“索命餐厅”里那一杯赠送的果汁。那时,“女护士”还告诉他,这是老板亲自为他现做的,虽然他感觉味道有些不一样,但也没去细想。 难道,是老板在果汁里加了药想害他?想到这里,林刚对妻子说:“报警!赶紧报警!” 不久,有两个警察赶到了医院,对林刚报警的事做了笔录。警察走后,林刚疲惫地躺回病床上,对妻子说:“把我的公文拿来!” 许俪俪说:“没有看见你的公文包啊——难道,还在那家餐厅里?”林刚一听,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他急急地对许俪俪说:“快!快去取回我的公文包,不然就完了——” 3 林刚胆战心惊地在医院度过了两周。出院后,他没有去上班,却被警察请进了公安局。 之后,林刚被双规了。作为分管物资统筹的副局长,他对于两张存单里的100万人民币的来路无法解释清楚。而这两张单子,他被送进医院的那天就放在他的公文包里,他还来不及把它们“安置”好。许俪俪拿回了公文包,两张存单却不翼而飞。有人用这两张存单举报他贪污受贿。 林刚服刑之后,在监狱里遇到了他曾经的领导张大强。看见张大强,林刚惊愕得说不出来话。张大强不是已经出狱几年,并且去美国了么,怎么还会在这里? 林刚问张大强怎么又进来了?张大强狠狠地说:“还不是拜你所赐!”原来,“索命餐厅”是张大强的儿子开的。几年前,张大强出狱后就去了美国,本想这辈子再也不回中国来。哪想到儿子在美国发展得不顺利,硬是要回国发展。张大强夫妇只好跟着回国。 林刚第一次去“索命餐厅”时,就被坐在办公室内的张大强认了出来。多年前,张大强就是被林刚举报贪污进了监狱,林刚后来坐上了他的位置。看见“仇人”,张大强激动得一夜睡不着觉,因为他寻思着要还林刚“一牙”。 张大强知道林刚对美食有特殊的爱好,他因此想出了一条“绝佳的妙计”。张大强有头痛的毛病,一直有服药的习惯。医生曾经告诫他不能用果汁服药,果汁服药,不仅会降低药效,还会产生有害物质,严重会导致急性胃穿孔。张大强决定制造一场“意外”,让林刚尝点苦头。 第二天林刚来餐厅吃汉堡时,张大强亲自榨了一杯果汁,又把前一夜在家里准备好的大剂量阿司匹林药沫融在果汁里面,这才让服务员端给林刚,说是特别赠送的。 林刚被送医院后,张大强意外地发现了林刚遗落在餐厅的公文包,还有包里那两张存单。看着存单上的数字,张大强笑了。 只是让张大强没有想到的是,林刚会报警。警察在餐厅的垃圾桶里提取了倒在里面的果汁,化验后发现里面的药性成分和林刚所服用的是一样的。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张大强只好承认了自己的行为。这样,他又一次进了监狱。 林刚听完张大强的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长叹了一声:天意啊! 这个世界讲究因果循环,起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 惊情茶马道 1.代号“蜂鸟” 苏陽身穿练功服,英姿飒爽,正在培训室为员工讲解示范关于擒拿格斗。突然,她感到右手臂处一阵突突地乱跳。苏陽抬起手,果然看到手臂内侧的金鱼胎记动了起来。她盯着那块胎记,心一下子乱了。那是她的吉祥符,平时安稳沉睡,每每遇到风吹草动,它就会苏醒过来,像暴风雨前无法安静的鱼。苏陽皱起眉,忧心忡忡地想:“又要出什么事呢?”做为省城知名的保安公司的副总,苏陽称得上身经百战,遭遇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凶险,她已经记不清这是“金鱼”第多少次预警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叫她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苏陽换上便装,把挽在头上的长发放了下来,径自上楼进了父亲的办公室。屋子里有两个陌生人,父亲介绍说一个是省电视台导演陈立辉,一个是摄像师李平。苏陽疑惑,导演和摄像师来干什么?陈导演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有人投资30万,想拍一个有关西南边陲茶马古道的片子。为使片子既有文化性又兼具娱乐性,他特别设计了一个颇具刺激性的挑战节目,想请人来一次探秘之旅,寻访一个代号为“蜂鸟”的人。 “蜂鸟?”苏陽对这个代号颇有兴趣。 陈立辉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蜂鸟’是一条毒品秘密运输线的联络人,手里有一批货藏在云南边陲的塔玛古镇。那是曾经兴盛几百年的茶马古道的中枢,拍摄就从那里开始。但‘蜂鸟’是隐形的,无人知道他的年龄,性别,职业,身份。除了我,他对任何人都是未知数。” “‘蜂鸟’既然是个毒贩子,会不会很危险?”苏陽问。 陈导演笑了笑,说:“这只‘蜂鸟’是为了再现茶马道和塔玛镇的古老与神秘,故意安插的。他要真是毒贩子,我们找的应该是公安局,而不是保安公司。不过,‘蜂鸟’会想方设法与寻找他的人周旋,尽全力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也可能会有其他什么人竭力阻挠、故布疑阵,甚至动用武力——不过,那都是为了给参与者提供展示武艺的机会,以增加片子的观赏性。参与者的任务就是与他们斗智斗勇,拨开迷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谁是‘蜂鸟’,并且拿到‘蜂鸟’手里的那批货。这既考验一个人的智慧,也考验一个人的耐力。拍摄将以记录的形式把这场游戏和茶马古道的文化结合在一起,为使拍摄更加真实,摄影师会一直和参与人员在一起,寸步不离。” 苏陽看着父亲,问这和公司什么关系?父亲说陈导演知道苏陽智勇双全,一定能胜任寻找“蜂鸟”的角色,使这次拍摄圆满成功,所以才特地找到华美保安公司来的。这可是宣传公司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陽嘟起嘴巴,有点儿不高兴。在今年市里组织的散打比赛中,她技压群芳,一举夺得女子组冠军,着实为华美保安公司争了荣誉。不过现在她有自己的心事,不想离开公司。父亲见她很不情愿,赶紧说陈导演已经答应,只要苏陽配合,不但会给丰厚的片酬,片子播出时还会打出华美保安公司的名字,这等于替公司免费做宣传,效果比广告还好。 “另外,我会派张麦卡跟你一起去。他在西南服过役,比较熟悉。”父亲说。 听到这儿,苏陽的脸微微有点儿发烫。难道父亲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既然张麦卡也同去,她就再没有推辞的必要了。 苏陽满口答应,只是问陈导演可不可以给点提示?关于蜂鸟,现在的感觉是太模糊了,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陈导演沉吟片刻,说:“充其量这只是个游戏,所以‘蜂鸟’其实并不难找到,否则片子就没法收尾了。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蜂鸟’的标志是独一无二的。记住,他有标志。” “难道他头上写着‘我是蜂鸟’?”苏陽调皮地笑问。 陈导演也笑着说:“说得太明了就没意思了,总得给观众留点悬念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苏陽立即打电话把保安经理张麦卡叫了过来。本来对张麦卡的工作安排,由父亲来交待更合适,不过苏陽有点迫不及待。张麦卡去年从武警部队退役,直接进了华美保安公司,不到一年,已经做到了经理职位。从他进公司那天起,苏陽便暗暗喜欢上了他,一直对他另眼相看。张麦卡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不知为什么,张麦卡却一直刻意保持与苏陽的距离。偶尔,他坐在办公室发呆,看着窗外,似乎心事重重。 张麦卡坐到椅子上,苏陽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她习惯这样看人,这是她跟做刑警出身的父亲学的,能摧毁对方的自信。张麦卡又一次回避了她的目光。 苏陽告诉他要去西南拍片的事,张麦卡面有难色。苏陽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张麦卡欲言又止。苏陽劝他说:“这阵子公司业务忙,你做得很辛苦,这次拍片,就当给你放假旅游了。想一想大西南的奇山秀水,多么诱人!”还有一层意思她没有点破,那就是还有她苏陽相伴。可张麦卡似乎不解风情,犹豫不决。苏陽有点儿不高兴,正要再说什么,张麦卡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直接给他布置了任务,必须无条件服从。张麦卡无奈,耸耸肩,说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张麦卡离去的背影,苏陽若有所思:这家伙心里有块冰,希望这次滇西之行能够把它融化。 匆匆打好背包,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就出发了。刚上路,摄像师李平就开始工作,不时捕捉一些镜头,这让苏陽颇不自在。陈立辉带着他们坐飞机,倒汽车,最后来到一座山峰前。陈立辉收住脚,对他们说:“前面不通汽车,不过距目的地也不太远了。翻过这座山,就是塔玛镇。从现在开始你们进入寻访者的角色,七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你们,希望你们已经找到了‘蜂鸟’,拿到了货。” 告别陈立辉,几个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上攀爬。苏陽和张麦卡整日摸爬滚打,爬山对他们丝毫不算困难,两个人的步履矫健而轻盈。李平却气喘吁吁,不过他还是不时地操作着肩头的摄像机,记录下四周的美景。 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躲藏在大山皱褶里的塔玛古镇坦露在他们面前。 塔玛镇位于滇西,背靠大青山,南临青牙河,是到楚雄大理的必经之路。这里曾因茶道马帮的兴盛而兴盛,又因为茶道马帮的衰落而沉寂。从滇西到楚雄,再到中甸,过十二阑干、梅里水就到了西藏的甲朗、碧土直至邦达。北有丝绸之路,南有茶马古道,这里曾经是一个繁荣的商贸帝国,是南方茶丝通往西藏、印度的必经之路。可现在却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 几个人无心流连边陲的奇异风景,快步下山进了塔玛镇,沿着高高低的石板街走了个遍,才发现这个昔日繁华的交通枢纽和商贸中心如今竟没有一家客栈。见苏陽面露难色,张麦卡说:“没关系,当地人热情好客,我们随便找个人家借宿就行。” 正说着,对面蹦蹦跳跳地走来一个小女孩,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见到陌生人,咧开小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深紫色的牙齿。苏陽临行前查过资料,知道这是傣族女孩眼里最美丽的牙齿,故意染上去的。不过,真正让苏陽心里一动的,还是女孩胳膊上的刺青图案。那是一只漂亮的小鸟,振翅欲飞。苏陽叫住女孩,问她胳膊上是什么鸟儿,女孩仰起小脸儿,回答说是风鸟儿。“蜂鸟?”苏陽一愣,在手心里写下“蜂鸟”,问她是否认识,女孩摇摇头,说自己胳膊上是追风的鸟儿。 苏陽看了张麦卡一眼,张麦卡笑笑,摇了摇头。苏陽也觉得好笑,事情要是这么简单,这片子就没什么看头了。再说,一个贩毒集团的联络人,怎么会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过,这只“风鸟”也算是条线索,他们索性跟着女孩来到她家借住下来。房东是个四十多岁傣族阿爸,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叫泰霞。 吃过饭,苏陽和张麦卡约定先熟悉一下镇子里的地形,然后再去寻找“蜂鸟”。苏陽在塔玛的身份是演员,镇子里的人也都认为她很像电影明星,尤其摄像师李平扛着摄像机,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大家都远远地看热闹。威武魁梧的张麦卡像个卫兵似地走在苏陽身边,更衬托得她姿态婀娜,美丽动人。 苏陽和张麦卡在镇上转了半天,基本摸清了大体状况。这是个少数民族混居地,有瑶族,傣族,傈僳族。村子里一共1800多人,傣族占多数。要在一星期内从这些人中找出“蜂鸟”,并不是件易事。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回到住处,累了一天的李平很快就睡了。苏陽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自从她踏进塔玛镇,她感觉不管走到哪儿,似乎总有人跟踪。这次行程仿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可他们初来乍到,谁会跟踪他们?莫非是她太过敏感? 睡不着,苏陽索性走出屋子,坐到门前的台阶上乘凉。月光如水,远远地,传来青年男女的歌声,似乎是对唱的情歌。苏陽用树枝在地上划着蜂鸟的图案,脑子里像有一架机器在高速运转。蜂鸟是世界上最小的鸟,轻盈、迅疾、敏捷、优雅,可它为什么成了“毒贩”的代号?以美丽小巧的“蜂鸟”为代号的,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应该漂亮,喜欢装饰,姿态轻盈,能歌善舞。 苏陽从衣袋里拿出打印出的蜂鸟图案,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陈导演说“蜂鸟”有独一无二的标志,这标志又会是什么?正想着,苏陽觉得眼前一亮,抬起头,看到张麦卡的房间突然亮起灯光。苏陽沉思,自从进入云南,张麦卡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感到他有些异样。很明显,他也一直睡不着。他又有什么心事? 这时,泰霞哼着歌赤着脚出来了。她见了苏陽手里的图片,说她好像见过这种鸟,在一个人的胳膊上。苏陽警觉地追问那个人是谁,泰霞仄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2危情茶会 月亮升得更高了。滇西的月亮,美丽而温柔,似乎比家乡的月亮更加宁静。 苏陽看着泰霞,有些失望。尽管她再三追问,可泰霞说记不清在谁身上看到过,村子里的女孩,都在自己的刺青。苏陽沉默,远处的歌声越发清晰。 “阿妹,请用你的花梳子为我梳头, 花梳子留在你手上, 你的情意我要带走。” 一个清脆的男声唱道。 “阿哥,妹是一只点豆雀, 点豆点豆天天说, 阿哥心上掉颗粒, 长成大树妹来落。” 一个女孩娇羞的歌声。 苏陽侧耳细听,越听越觉得有趣。泰霞告诉她,这是傣家人的茶会。就是以茶为媒,因茶相会,镇上的青年男女载歌载舞地对唱,如果碰到喜欢的人,就可以自由地对歌,恋爱。 “我可以去看看吗?”苏陽问。 泰霞点点头,裹紧了衣服,要陪她一起去。两人出了院子,走了约摸一刻钟,来到镇子西边的小树林。树林边燃着篝火,篝火上吊着瓦罐,煮着热茶。二十多个人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种插肩舞。苏陽远远地看着纵情歌唱的男女,后悔自己没有带数码相机,更后悔没叫张麦卡来。她正看得出神,突然发现一个男人脱离了人群,径自朝着她走过来。他的脸上涂着黑炭灰,只露出一双眼睛,朝苏陽微微躬一下身,问可不可以请她跳舞。见苏陽有点犹豫,男人就唱起了情歌: “哥是一只憨豆雀, 飞来妹妹门前落, 妹妹撒米支簸箕, 哥闯进去任妹捉。” 苏陽被他的歌声逗笑了,于是任凭他牵着手,将她拉入人群。茶会并没有因为陌生人的介入而有任何变化,苏陽很快就融入其中。迈着简单而明快的步子,学着人群中不断变换的队形,苏陽觉得开心极了。她眼前一次次闪过张麦卡的脸,希望牵着她的手跳舞的就是张麦卡。 绕过两遭,在又一次变换队形时,那个邀请她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就在两人分开的一瞬间,一柄匕首抵住了苏陽的腰。苏陽吃惊地停住了脚步,人群围住他们两个跳一种圈舞。苏陽看着男人,男人在她身边变换着舞步,匕首却始终抵在她的腰部。人群散开,跳出长队,男人用目光示意苏陽去树林深处。苏陽武艺在身,尽管这个男人身强体壮,应该也不难制服他。不过苏陽不想惊动大家,也想知道男人意欲何为,于是顺从地和他一起离开茶会。 走了约摸几十米,苏陽停下来,问他是谁?男人瓮声瓮气地说她要敢打蜂鸟的主意,一定会死。苏陽呆住了,问他如何知道她在寻找蜂鸟?男人冷笑,说蜂鸟是最珍贵的鸟儿,如果有人敢碰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已经有一个人为此差点儿送命,他不希望看到她也落到这个下场。说完,男人穿过树林,转眼不见了。 苏陽呆呆地站在原地。难道这也是拍摄的一部分?这是她在片子中的角色?可李平呢?如果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李平应该在现场才对。难道他在偷拍?苏陽四下看了看,没见人影。 “苏陽姐姐,你在哪儿?”树林边传出泰霞的呼唤声。 苏陽答应着从树林里走出来。泰霞看到她,高兴地拉住她的手。苏陽问她是否知道拉她进林子的男人是谁?泰霞摇摇头:“什么男人?” 3 蜂鸟的猜测 原来,苏陽被那男人拉进队伍中,泰霞只顾着拣火堆里的毛栗子,居然什么都没看到。苏陽叹了口气,和泰霞一起回去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苏陽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用力睁开眼,看到胳膊上的金鱼跳了又跳,不禁有点心烦意乱。打开门,是张麦卡。他担心地问她昨晚去哪儿了?苏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只见张麦卡神情憔悴,眼睛布满血丝。把他让进屋,苏陽便说起昨晚发生的事。张麦卡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她。苏陽看到上面画着骷髅图,骷髅图左下角还画着一只蜂鸟。 “这是刚才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发现的。”张麦卡说。 苏陽皱起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警告,骷髅头代表你做了妨碍别人的事,最好收手。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出现在塔玛镇。”张麦卡不无忧虑地说。 苏陽问李平在哪儿。张麦卡摇摇头,说一直没看到他。苏陽心里疑惑,推开李平的房门,屋子里空荡荡地,摄像机还在床头放着。她叫来房东,房东说他早晨5点就起床了,但一直没见到李平。 苏陽掏出手机,手机居然没信号。她走出院子,站到高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张麦卡说这次拍摄有点儿像拍恐怖片,而苏陽则隐隐有些担忧:这一定不是一次普通的拍摄,也许其中另有玄机。 整整一个早晨,苏陽和张麦卡找遍了镇子,压根不见李平的踪影。 找不到李平,他们只能暂时搁置工作,决定先去看看古老的茶马道。两个人出了镇子,直奔大青山。大青山是横断山脉的分支,山体高低起伏,似无数驼峰串联在一起,也有人叫它“驼峰山”。穿过不远处的密林,张麦卡看到一条细若游丝的古道,道路宽不过一尺,石块上还有马蹄的印迹。这是走了多少年之后才有的马蹄印,而以后的马再走过时,它也永远踩着那个坑,非常准确。老马不单识途,还识蹄。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段茶马古道,翻过大青山,就到了楚雄地界。走在茶马道,踩着那些马蹄印,苏陽感到一种深邃的沧桑,耳边仿佛听见马帮铃响。 两人走得累了,准备停下来歇一会儿。突然,山石后传出重重的呻吟声。张麦卡急忙走过去,只见李平躺在草丛中,浑身是血,身边的地面上,用石块划着几个字:“要找蜂鸟,先找阿丽。”苏陽赶紧蹲下身察看李平的伤口,除了腿伤得重,其余都只是皮外伤。张麦卡背起李平下山,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平说自己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到了这里,有一个蒙面人对他拳打脚踢,还叫他滚回去,直到他昏死过去。苏陽想起那几个字,问李平那是怎么回事。李平说,他也不知道,刚才他苏醒过来,蒙面人已经不见了,那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苏陽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太奇怪了,这个人究竟是想阻止我们,还是在帮助我们?对摄像师下手,并且致人受伤,导演不会这样安排吧?”张麦卡也说:“是奇怪,根本不像同一个人所为。”苏陽心里一动:这么说,不只有人竭力阻拦,也有人暗中相助? 回到住处,苏陽向泰霞阿爸要了些草药,给李平敷上。她的心沉甸甸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平,李平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说陈导演只叫自己来拍摄,并未告诉他“蜂鸟”是谁。这应该都是提前预演好的,难道情况有变?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被恐吓被袭击的目标? 面对重重疑云,苏陽很自然地想到了父亲。父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只是退休后才开了这家保安公司。她习惯地摸出手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苏陽问房东到哪里可以打电话,房东说只有村长家里有电话。 在苏陽的要求下,泰霞阿爸带她去了村长家,村长却说,电话已经连续几天打不通了,可能电话线又被山风刮断了。这里天高地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上,断个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 听说电话都不通,李平面露难色,提议放弃。苏陽摇摇头。张麦卡知道,她的倔劲上来了,越是有人阻拦她越要弄个水落石出。 想起地上的字,苏陽去找房东,问镇子里有没有叫阿丽的人。“阿丽?”房东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们找她做什么?如果不想惹火烧身,还是不要找她,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苏陽奇怪地追问。 房东叹了口气,说:“阿丽住在村西头,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可惜命太苦。她是个孤儿,被人收养的,每天都到山上砍柴,然后卖钱换粮食。”苏陽皱起眉,问她家没种地吗? 房东摇摇头,说:“地里长的东西都被她阿爸输掉了。他阿爸好赌,每天都去赌。”苏陽想起泰霞说过的话,就问房东阿丽身上是不是有刺青,房东点点头,说这里的女娃身上都有刺青,不过阿丽的与众不同,是只蜂鸟。 苏陽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那为什么不能去找她?” 房东说镇子上的人都说阿丽有邪性,靠她太近不会有好结局。她的养父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收养了她之后慢慢染上了赌瘾。人们说,她生身父母的死,可能也与她身上的邪性有关。 苏陽轻蔑地笑了笑,觉得这里毕竟闭塞,居然还这么迷信。房东见她不以为然,信誓旦旦地说你别不信,前一阵子有个男人,说是来考察茶马古道,要过横断山,东达拉山,梅里雪山,然后到西藏。在塔玛镇歇了一阵子,找过好几次阿丽。谁也没想到,大概半个月前,他住的屋子莫名其妙地失了火,差点儿把他烧死,只好跑掉了。 听了房东的话,苏陽一下子想到威胁她的那个人提到过“已经有一个人为此差点儿送命”,他所指的是不是这件事?如果是,说明阿丽确是蜂鸟无疑,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找她。苏陽当然不相信所谓邪性,那把火和李平的被打,只能说明有人为阻止别人找阿丽而不择手段。 苏陽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如果阿丽真的是蜂鸟,这次拍摄未免过于简单了些。不过,那个找过阿丽的男人又是谁呢?又是谁在提示自己?这个阿丽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隐秘和玄机呢? 吃过饭,苏陽不顾房东的劝阻,拉上张麦卡一起去找住在镇子西北角的阿丽。阿丽父亲正坐在门前晒太陽,苏陽说自己在拍一部片子,想找阿丽配合,会付报酬的。阿丽父亲抬起头,大声喊着阿丽。 半晌,阿丽从后院跑出来。她长得非常漂亮,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不过傣家姑娘大都发育比较早,阿丽更是丰满成熟。张麦卡远远看见阿丽,大吃一惊,脸上闪出一丝惊慌。他急忙低下头,对苏陽说身体不太舒服,得回去躺会儿。说完,顾不得理会苏陽,张麦卡转身快步离开了。 苏陽诧异,看到张麦卡迅速转过弯,再看不到身影。他这是怎么了? 走到阿丽跟前,苏陽东拉西扯地跟她说了会儿拍片的事,装作随意的样子问她胳膊上是不是有漂亮的刺青。阿丽下意识地放下衬衣袖子,一言不发。苏陽说她只是想看看,就看一眼。阿丽用力摇摇头,缓缓地走回后院。她的步履竟有些沉重,完全不像二十岁的女孩。 苏陽尴尬,只好向阿丽的阿爸告辞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远远地躲在墙角边。她觉得阿丽有心事,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苏陽迫切地想破解这秘密。 4土楼魅影 天渐渐黑下来,苏陽一直都在耐心地等。凭直觉,她感到如果有人知道自己来找阿丽,那么阿丽一定会做些什么,或者,一定会有人来找她。可几小时过去,阿丽家全无动静。苏陽有点儿失望,莫非自己判断错误?就在这时,阿丽家的门突然开了。阿丽在门口左右看看,朝大青山走去。苏陽奇怪,天这么晚了,她独自上山干什么?苏陽远远地尾随在后边。 太陽落山了,苏陽跟踪阿丽翻过一座山梁,居高临下地望下去,隐隐看到起伏的山坡上居然有一栋圆形土楼。土楼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但外头的土墙依旧有十几米高,底下是一米多高的鹅卵石墙角。围墙上,一扇厚重的大门似乎通向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世界。 阿丽打开土楼的大门,闪身进去。看得出,她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一切做的驾轻就熟。因为不知道土楼里边的情况,苏陽没敢贸然跟进去。等了一个多小时,阿丽才出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见阿丽回家,苏陽也直接回到住处。张麦卡正在等她,递给她一张塔玛镇的详细示意图,说这是他亲手画的,紧急的时候也许会用的到。看样子这半天,张麦卡也没闲着。 “你怎么样,这么快就好了?”苏陽问。 张麦卡似乎这才想起他的病,掩饰地笑笑说早好了,回来躺了会儿就没事了。 两人正说着,李平一瘸一拐地过来了,肩上还扛着摄像机。苏陽不耐烦地冲他挥一下手,叫他停下来。李平茫然地看着他们,问是否有了蜂鸟的下落?苏陽摇头,一言不发。李平呆坐了半晌,见没人理会,只好尴尬地出去了。 苏陽对张麦卡说了阿丽鬼鬼祟祟的行踪,张麦卡点点头,嘱咐她再不要一个人贸然行事。也许,事情远远超出了拍摄的范围。苏陽问他觉察到了什么?为什么一到云南就变得心事重重?张麦卡欲言又止。 两人商定,明天一早就去探探山坡上的土楼。如果阿丽真的是蜂鸟,手里真有什么货的话,那么货一定藏在土楼里。那是个废弃的地方,且十分隐蔽,是个藏匿东西的绝好所在。但他们不想叫李平跟着,一是对他不很信任,也觉得那台闪着红灯的摄像机会碍手碍脚,而且,一瘸一拐的李平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天刚蒙蒙亮,张麦卡就来敲苏陽的门。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直奔山坡上的土楼。站在土楼前,苏陽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震撼,眼前的建筑就像戒备森严的碉堡。推开油漆斑驳的大门,苏陽看到土楼占地近500平米,楼中有楼,圈中套圈,拥有近百套房间,可容数百人居住。土楼一共六层,一层和三层都没有窗子,二层有几扇小窗,只有五六层开了大窗。 土楼里破败不堪,大多数房间都不同程度地损毁了,房屋地板摇摇欲坠。张麦卡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上到顶层,站在土楼上,远处的塔玛镇尽收眼底。他心里揣测,是什么人在这里建起一座戒备森严的土楼?从地势上看,土楼里居住的人一定有雄厚的财力,否则无法完成这浩繁的工程。正想着,张麦卡突然发现远处的山路上,一男一女走过来。他指给苏陽看,苏陽探出头,吃了一惊,那女的正是阿丽,那男的,从身形上看很像是茶会上恐吓自己的人。也许,打伤李平、恐吓张麦卡的也是这个家伙?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阿丽进了土楼,男人跟在她身后。阿丽边走边看,似乎在仔细寻找着某个房间。两人走走停停,低声说着什么。苏陽想下楼,被张麦卡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不要打草惊蛇。苏陽耐着性子等在楼上,突然,她感觉到脚下有些晃动。苏陽低下头,看到地板正吱呀开裂,马上就要断掉。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正慌乱间,张麦卡一把抓住她,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上廊檐,刚刚站过的地方整个楼板都塌了下去。 楼上的响声惊动了阿丽和那个男人。男人冲到天井,仰脸往上看。苏陽贴住墙,额头渗出冷汗,心怦怦跳着,几乎要从胸腔窜出来。 男人在天井站了很久,见再无动静,才放心地回去了。看来,他对土楼里的楼板坍塌已经见多不怪了。他和阿丽不停地出入各个房间,能听得到他小声咒骂。直至中午,阿丽走出土楼,男人跟着走出去。出了大门,他又回头看了土楼一眼。 等他们走远,苏陽和张麦卡才慢慢松懈下来。苏陽心里疑惑,阿丽的样子,不像是隐藏什么东西,倒像是寻找什么。可一座废弃已久的土楼里,又能有什么值得寻找的? 两人在土楼里转了一圈,除了破损的土墙,一些风化腐朽的家具,楼里什么都没有。苏陽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返回住处。 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大青山,苏陽的头隐隐作痛。她现在感到不太确定,阿丽是不是蜂鸟?阿丽两次去土楼,到底想寻找什么?难道导演故意误导,蜂鸟不是隐匿毒品,而是寻找毒品? 苏陽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对面房间传出痛苦的呻吟声。是泰霞。那闷闷的声音让苏陽心里一阵阵地发堵。她走进泰霞的屋子,看到房东愁眉紧锁,说泰霞的病又犯了,她从小就患慢性肾炎,越来越严重,发作起来痛苦不堪。 望着这个空荡荡几乎一贫如洗的家,苏陽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她从皮箱里拿出3000块钱,放到房东的桌上,叫他拿去给泰霞看病。房东千恩万谢,感激地看着她,说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苏陽摇摇头,走出了门。 夜晚,塔玛镇夜凉如水。苏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朦朦胧胧中,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窗台下“扑通”一声。苏陽猛地坐起身,院子却又恢复了沉寂。她披衣下床,开了门。院子里月光清凉,张麦卡坐在台阶上,手捂着胳膊,一动不动。苏陽走上前,发现他受了伤。 “你怎么了?”苏陽吃惊地问。 张麦卡摇摇头,说李平跑了。苏陽大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李平的房门前,果然,床上空荡荡地,摄像机也不见了。她回身察看张麦卡的伤口,他已经自己包扎好,站了起来。苏陽问李平去哪儿了?张麦卡摇头,说半夜他听到李平的房间有动静,马上起身,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背着包出了门。张麦卡追过去,不想被李平随后推倒的箩筐绊了一脚,胳膊摔到了石头上。 扶着张麦卡回屋,苏陽坐在床边,脑子里像有数台机器在轰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平为什么逃走?因为恐惧?苏陽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从墙壁游到天花板,再投到桌子上。她又拿出手机,用力按了几下,还是没有信号,她恼怒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苏陽心绪难宁,又走到院子里,坐在月光下想心事。房东吸着水烟袋,走过来蹲到她身边。苏陽心里一动,向他打听土楼的事。房东吃了一惊,月光下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千万不要靠近土楼,那会招来灾殃!” 房东告诉苏陽,那栋土楼是以前马帮的大锅头建的。 “大锅头?”苏陽不明白。 房东解释说,那是马帮特有的称谓,赶马的领头人是首领,叫“马锅头”。“马锅头”又分大锅头、二锅头、三锅头……大锅头专管整个马队,他负责联络货物的运输;二锅头就是管财务和后勤的,以下还有三锅头四锅头,地位最低的是赶脚的马夫。以前马帮马队拉东西都在塔玛镇休息,补给一些给养,多少代人走的都是这条路。大锅头在塔玛镇歇脚时喜欢上了一个傣族女孩塔娅,纳她作妾,并为她修建了奢华的土楼。因为他长年跑西藏、印度,塔娅并未被接到原籍,而是一直与父母住在土楼里。大锅头每年到塔玛镇歇脚都留下金银珠宝,而塔娅也渐渐为他生儿育女。后来因为战乱,商贸衰落,大锅头下落不明,山上因为缺水,土堡里雇佣的仆人逐渐外迁,只有塔娅一家人一直居住其中。再后来,塔娅一家十几口死于非命,而大量的珠宝却下落不明。传说土楼是被当地的土匪洗劫。因为无人居然,曾经有人怀着各种目的去探寻过土楼,可去过的人或迟或早,都无一例外地死于非命。夜晚的土楼内经常喷出蓝幽幽的鬼火,当地人盛传土楼遭到了诅咒,再没人敢去。 苏陽听罢,若有所思。她隐约觉得,胳膊上的金鱼又在跳了。 5 断崖惊魂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麦卡就起身下床。他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听听苏陽的房里没有动静,便悄然走出院子。他辗转想了一夜,决定背着苏陽去见阿丽。 还没到阿丽家,远远地就见两个人影从阿丽家离开,摸着黑朝山坡走去。张麦卡快步跟了上去,靠近了,才看清又是阿丽和那个男人。两个人再次钻进土楼,像上次一样,在一个个房间里寻找着什么。男人大声骂骂咧咧地,显然失去了耐心。两个小时过去,还是一无所获,男人恼羞成怒,一把扯住阿丽的衣领,一边把她拖出土楼,走向附近的一个山头。 “想不到你人小鬼大,这些日子一直在耍戏我何九!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带着你的秘密去喂鱼吧!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男人恶狠狠地说。 阿丽一边无助地挣扎,一边哭着说:“我都告诉你了啊,所有的秘密都在蜂鸟的刺青里!至于为什么找不到,我也不明白,也许传说根本就不可靠,宝物压根就不存在!” 男人咬牙切齿,“别拿我当小孩子哄!宝物要是不存在,山外边为什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陌生人?刚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还不都是冲你和宝物!” 阿丽已经被拖上山尖。她的衣襟被山风掀了起来,张麦卡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知道那风是从下面吹上来的,山尖后面是肯定是断崖。他仄起耳朵听了听,果然从那边隐约传来流水声。糟了,这个叫何九的家伙要对阿丽下毒手! 张麦卡正想借乱石的掩护绕到何九身后去,却见何九已经把阿丽拎起来,不顾阿丽的苦苦哀求,狠狠地向外推去。张麦卡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闪身跳出来,大喝一声:“住手!”何九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身子已经后倾的阿丽又拉了回来。这时天光已经大亮,陽光斜斜地射到张麦卡的身躯上,给他镶上了金边,像一座威武的雕像。何九和阿丽同时脱口叫道:“是你!”何九转脸惊诧地看了看阿丽,问:“怎么,你们认识?哦,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的?!”他眼珠转了转,料定自己不是张麦卡的对手,只好放低身段,转向张麦卡说:“别误会,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说着放开了阿丽。 阿丽挣脱了何九,几步扑进张麦卡的怀抱,又惊又怕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阿丽……”张麦卡笨拙地拥住阿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见阿丽稍稍平静下来,他才说:“阿丽,那次我按约定的时间去接过你,你没有来。后来我又去过几次,也没接到你。我不知道你是塔玛镇的,也没法来找你。阿丽,你受委屈了……”阿丽捂住张麦卡的嘴,说:“不怪你,我被人死死缠住,已经无法脱身了。其实……你也没做什么……” 阿丽话没说完,突然猛地推了张麦卡一把。张麦卡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接着就听一声惨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到阿丽肩头。是何九,他趁张麦卡不备,想置他死地,幸亏阿丽眼尖。张麦卡怒不可遏,飞起一脚把何九踢翻在地。何九还没爬起来,张麦卡的第二脚又跟了过来。何九滚了几个滚,滚到了悬崖边上。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哪知腿一软,脚下一滑,身子就向悬崖坠去。他连忙薅住崖边的小树,整个身子都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朝身下看了看,见崖底深不可测,脸都吓白了。 “救命!阿丽救我!否则你和你阿爸都不得好死!”阿九又惊又惧地喊着。 阿丽吓傻了,捂着受伤的肩膀一动也不能动。张麦卡气坏了,这家伙死到临头还威胁阿丽!不过,人命关天,他还是强压怒火,朝何九伸出手去。何九腾出一只手去抓张麦卡,不知怎么却抓了个空,偏偏另一只手抓着的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何九倏地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绝望的惨叫,在山崖间荡来荡去。良久,崖底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的撞击,然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阿丽的肩膀没有出血,但疼痛难忍,可能骨折了。张麦卡知道这是替他挨得砸,心里又难过,又愧疚。这是她第二次救了他的命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欠这个美丽的傣族姑娘太多太多,可他又无法回报。 “这个何九,是什么人?他为什么纠缠你?”张麦卡一边小心翼翼地替阿丽包扎伤口,一边问。他其实是在回避什么,不想说起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是个魔鬼!”阿丽心有余悸地说。“这家伙贩毒、走私、聚赌、放高利贷,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在傣家人居住的地方,他是一霸,四周村镇,有几十个悍匪听命于他。得罪了他,休想逃出山高水远的塔玛镇。不过,他一般都是幕后操纵,这次跳上前台,不同寻常,说明他要找的东西非同小可。至于他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阿丽说。见张麦卡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阿丽把自己传奇般的不幸身世一古脑地讲了出来。 阿丽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先后离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自然死亡,还是被人谋杀。变成孤儿的阿丽被现在的阿爸收养,十几年来倒也平静安宁。直到这两年,阿爸不知怎么成了何九赌局上的常客,先赢后输,欠下了巨额赌债。阿爸无力偿还,何九提出用阿丽的宝物作抵。阿爸大吃一惊,说阿丽是他捡来的孤儿,哪有什么宝物?何九说她是没有宝物,不过她有藏宝图!何九所说的藏宝图,就是阿丽胳膊上刺着的蜂鸟。 原来,何九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当年四川马帮的大锅头死后,土楼衰败,后被土匪劫掳,唯有一个人逃了出去。这个人便在异地生儿育女。大锅头的后代均以蜂鸟为标志,据说,塔娅就是大锅头心里的蜂鸟,美丽绝伦令人无限神往的蜂鸟。但大锅头后代身上的刺青蜂鸟还有一层含义,它的翅膀其实是一张藏宝图,指示着土楼里宝物埋藏的位置。没有图,任何人休想在上百间房的土楼里找到宝物,甚至可能有去无回!何九无意中发现阿丽身上恰巧就有这样一个蜂鸟刺青,再想到她身世不明,一下子就把她跟大锅头的传说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张麦卡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凄惨的身世,觉得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何九胁迫我跟他一起多次去过土楼,按照蜂鸟的图案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除了残破不堪的家具,什么都没找到。”阿丽说。 张麦卡若有所思,如果真的存在宝物,绝对不能让它落入何九之流手中。现在看来,打宝物主意的不只何九,这说明土楼里藏着宝物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阿丽看着张麦卡,低声问他和女友来到塔玛镇,恐怕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拍风景片吧?张麦卡苦笑着摇头。他想告诉阿丽,苏陽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阿丽看了看不远处的土楼,继续说:“不管你们怎么样,对我来说,只要找不到宝物,噩梦就会一直继续,没了何九,还会有别的什么人打我的主意。不如你再帮我找找看?”张麦卡担心地看看阿丽的肩膀,说:“你能坚持吗?”阿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能。有你在一定能。” 张麦卡心里一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阿丽,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亏欠! 6 恐怖密室 张麦卡搀着阿丽,重又进了土楼。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土楼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坦露出来。张麦卡望着一排排洞开着的房门,为难地说要逐一找遍每一个房间,至少需要几天时间。阿丽狡黠地笑了笑,说:“不用找遍每个房间。我想我已经猜到宝物藏在哪个房子里,不过我没有告诉何九,只是在跟他周旋,拖延时间。” 说罢,阿丽带着张麦卡,进了紧靠大厅的那个房间,提示他仔细看看。张麦卡想,把宝物藏在这个房间,倒不失是个聪明的想法,因为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他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大失所望,因为里边空空荡荡,徒有四壁。阿丽拉着他又去了第三个房间,接着是第八个,第十二个,二层的第四个、第九个……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直把张麦卡转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 “阿丽,你这是……”张麦卡实在不明白阿丽在做什么。阿丽说她在输入打开宝库的密码。说着,她把袖子向上捋了捋,露出那只蜂鸟来,把蜂鸟翅膀上细小的斑点指给张麦卡看。见张麦卡还是不明所以,阿丽耐心地解释说找了几次没有收获,她就琢磨蜂鸟身上会有什么隐秘,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一点儿。 “你仔细看,这些斑点呈五排分布,而土楼的卧室和客房正好也是五层,再往上是库房和敌楼。所以我怀疑这个巧合是有意义的。你再看,这些斑点排列很整齐,大小却相去甚远。如果你知道当地人用不同大小的圆圈来记录数字,就不难猜到它们其实是门牌号码,根据它们的大小和位置,就能确定每个斑点代表的是第几层的第几个房间!”阿丽说。 张麦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刚才你是带我按顺序进出这些房间!”阿丽高兴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我可是猜了很久,试了多次呢!这一切,我都是瞒着何九做的。” 下面的路程不消阿丽指引,张麦卡对照着蜂鸟上的斑点,已经可以准确判断了。他惊讶地发现,最后一个斑点竟然回到了第一层第一个房间的后面。他用目光询问阿丽,阿丽肯定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到第一个进入的那个房间,从这个房间再绕到后面的小房间。阿丽说:“就是这里了。何九绞尽脑汁要找的宝物,应该就在这房间里的某一个地方。”张麦卡想,这大半天算是白转悠了。他刚有点懊丧,忽然觉察到这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个石块微微突出了点。走过去,张麦卡抓住石块边缘用力往外拉,石块纹丝不动。他想了想,把手掌按在石块上,用力往里推,石块恢复了原状,又平整地嵌入了墙壁。张麦卡大失所望地看看阿丽,阿丽却示意他不要动。随即,张麦卡突然感觉到脚下微微发颤,铺在地面上的两块石板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来!洞口里面是一排长长的石阶! 半晌,张麦卡长舒一口气,顺着石阶摸下去,眼前越来越开阔。下到最后一级石阶了,前面又是石板铺就的地面,地面的另一端,靠着石壁摆着一条香案,香案上面是一个用绢布包裹着的盒子。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宝物?此刻近在咫尺! 张麦卡一阵激动,抬腿刚想迈向地面,“慢着!”阿丽叫了一声,一把把他拉住。阿丽从台阶上捡起几块石头,抓起一块抛向地板。骇人的情景出现了,地面上的石板猛然翻了个身,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穴来,然后又猛地合上。张麦卡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地下室暗藏机关,刚才要是一脚踏上去,他将永远被关在石块下面,万劫不复!阿丽又丢了一块石头,又一块石板翻转过去。张麦卡毛骨悚然,石板翻转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几具骷髅泛着蓝幽幽的微光!那是功亏一匮的探宝者误中机关葬身于此,还是建造密室的工匠惨遭灭口?阿丽再次扔出一块石头,这次石头落到石板上,石板却没有翻转。 “看到没有?”阿丽说,“只有少数石板不会翻转。如果有足够的石块,也许可以一一试验出来。” 张麦卡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行。石板可以承载石块,未必就可以承载人体的重量。万一有个闪失,代价可是性命!阿丽焦急地看着他,问该怎么办?有张麦卡在身边,她不想像上次一样空手而归。张麦卡想想,说办法倒是有,可以用竹竿架一座桥,搭到香案上,把东西拿过来。不过,这需要时间,势必会惊动更多的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阿丽摇头,说应该还有更简单的方法!蜂鸟指引他们找到藏宝密室,也应该可以指引他们拿到宝盒。只是,她揣摩过多少次了,除了斑点,蜂鸟身上再没别的特别之处。 听了阿丽的话,张麦卡紧紧皱眉头,问阿丽她的父母还有没有给她留下别的东西?阿丽难过地说他们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再想想,一定会有什么暗示,与蜂鸟有关。你的先人们不可能让你到此为止,望而兴叹!”张麦卡启发着阿丽。 与蜂鸟有关?阿丽沉思片刻,突然说她记起来,父亲小时候曾教她唱过一首童谣,就是唱蜂鸟的。张麦卡兴奋起来,问她还会不会唱?童谣这东西,一般记住就很难忘掉。 阿丽想了想,轻声唱了起来,只有短短四句歌词: 蜂鸟长在大树上 大树生在山崖间 山崖落下金光来 金光罩着蜂鸟眼 张麦卡把歌词颠来倒去仔细分析,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含义。也许童谣让阿丽找回了童年的感觉,她竟有点忘我,陶醉地轻轻哼了一遍又一遍。听着童谣那简单明快的旋律,张麦卡的心里突然闪出一丝光亮。他凝神思索,努力捕捉着抑扬顿挫的旋律,一句顿两顿,两句一口气,第三句又连着唱三回。反复地听着,张麦卡猛地一拍头,兴奋地对阿丽说:“我知道了!” 说完,张麦卡毫不犹豫地照准一条石板跳了过去,阿丽惊得心脏险些跳出胸膛,却见他稳稳地立在石板上,石板纹丝不动!“阿丽,继续唱!”张麦卡兴奋地喊着。 阿丽顺从地又唱了起来,歌声反复,伴着她的哼唱,张麦卡像个舞蹈者一样在地面上蹿动着,三跳五跳就跳到了香案旁边!他成功了! 张麦卡轻轻捧起香案上的盒子,感觉沉甸甸的。他把盒子揣进怀里,沿原路跳了回来,阿丽又惊又喜。可没等阿丽问他如何从旋律中找到玄机,也没来得及庆祝,她身后一个陰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别动!要想阿丽活命,就乖乖把盒子交过来!” 8 狭路相逢 几个人顺着石阶爬出密室,再把洞口的石板合上,把昏迷着的何九留在了里面,准备让警察来处理。打开包袱,三个人看到盒子里盛放的东西,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一阵唏嘘。怪不得这么多人打它的主意!半晌,张麦卡盖上盒子,说一定得小心包管。苏陽和阿丽点点头,三个人径直回到住处。 泰霞阿爸看到他们,焦急地说:“不好了,要出大事了,你们赶快离开吧!一定是冲你们来的!” 三个人吃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房东表情凝重地说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可能是何九的手下。这些人聚在一起,还能有好事?听他这么说,张麦卡警觉地扒着门缝朝外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几个可疑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为确保阿丽和宝物的安全,防止夜长梦多、再生别的变故,苏陽和张麦卡决定听从房东的劝告,带上阿丽和宝盒立即上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丽是宝物的主人,所有的陰谋和杀机都是围绕着她。阿丽虽然担心她的阿爸,但现在他没危险,她只能等风浪平息以后再做打算。 在房东的指引下,几个人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张麦卡画的那张地形图果然派上了用场,他们按照地图,巧妙地绕过几条人群密集的主要街道,穿过几个小巷子,终于踏上了回途。几个人一口气爬到山顶上,回头俯瞰塔玛镇,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放下心来,坐下歇口气。 “麦卡,”苏陽问道,“我还有一事没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哪些石板不会翻转的?难道那童谣的歌词有什么别人听不懂的言外之意,或者阿丽的歌声有什么特别?” 阿丽也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张麦卡。 张麦卡摇摇头,说秘密不在歌词里,也不在声音上,而在旋律。那旋律有弦外之音。童谣的旋律极其简单,节奏明快,他也是急中生智,觉得那长长短短的节拍很可能是代表着数字。一句顿成两句唱就代表“2”,两句顿做一句唱代表跳过“2”,有的连唱三遍是代表“3”。他听了数遍,终于破译出密室地板的通行密码,就是按照童谣中隐含的数字跳石板。苏陽和阿丽恍然大悟,阿丽的先辈传下来刺青图案和童谣都以蜂鸟为主题,果然有着深刻的关联!不过,万一猜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禁感到后怕。 下山的路就轻松多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下到山脚,前面不远就是公路。只要搭上汽车,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他们刚刚下到山脚,从树后钻出两个人来,拦住了去路,原来是陈立辉和李平。见到陈立辉,阿丽惊恐地躲到苏陽身后,低声说不久前对她纠缠不休的那个外乡人,就是他! “看样子,你们的任务完成了?”陈立辉大步迎着他们走过来,笑眯眯地开口了。“完成了。”张麦卡兴冲冲地回答说,一边与陈立辉握手,一边回头指着阿丽说:“这个姑娘叫阿丽,她就是‘蜂鸟’,她怀里抱着的盒子,就是她手里的货。怎么样,没错吧?”不知为什么,苏陽几次向他抛眼神,他都视而不见。 陈导演兴奋得双眼发亮、面色通红:“好!你们立了大功,虽然因为摄像师临阵脱逃,没能完成拍片任务,不过片酬照付,另外免费给你们公司做广告!”说着,伸手朝阿丽要盒子。阿丽求救似地看看苏陽,又看看张麦卡,可张麦卡一把从阿丽手里拿过盒子,转手交给了陈立辉。陈立辉接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转身递给李平。陈导演兴高采烈地与三个人寒暄着,李平蹲到一边打开宝盒。 “啊?”李平突然跳了起来,“怎么是石头?!” 陈立辉脸色陡然一变,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槍,对准了三个人:“好啊,竟敢耍我!一定是你们调了包!说,金佛在哪里?” 苏陽冷冷地说我们拿到盒子压根没动,也许里面本来就是石头。 陈立辉恶狠狠地打断了苏陽:“少来!老实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是什么导演,而是专门贩卖古董文物的。你们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我,我从一个外国商人那里听说了土楼的故事,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阿丽是土楼唯一的后人。那商人在黑市上出价三千万美元要买这尊金佛,所以我才乔装打扮,亲自来到塔玛镇。哪知地头蛇何九也得到了消息,早就在打‘蜂鸟’的主意了。他们容不得我染指,差点把我烧死,这次又打伤、吓跑了李平,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以拍片为名,费尽心血绞尽脑汁,都是为了藏在土楼里的金佛!金佛本身价值连城,它里面藏的佛舍利更是无价宝物。乖乖把金佛交出来,我可以分你们一杯羹,有财大家发。否则,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番话,苏陽呆愣片刻,随即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如此。所有的问题都能找到答案了,李平被打伤是真,而“要找蜂鸟先找阿丽”的提示,却是他自己留下的。他只是故布疑阵,而何九不只恐吓苏陽和张麦卡,后来一定再次恐吓过李平,所以他才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 听陈立辉说完,张麦卡笑微微地鼓起掌来:“好一篇不打自招的自白书!陈立辉,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把槍放下,可以算你自首。否则……” 陈立辉冷笑着说:“否则又能怎么样?”张麦卡不慌不忙地掀开衣襟,露出内衣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你刚才的精彩演说全都录了下来,罪证确凿,不容抵赖!你冒充导演去公司招摇撞骗,却忘了公司老总是退休的老刑警,你那点儿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你们刚离开,他就电话联系了省电视台,核实证明根本不存在叫陈立辉的导演,也不存在叫李平的摄像师。他知道拍片其实是个陰谋,但他不动声色,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听到这里,陈立辉的头上忽地冒出冷汗。他知道既然他的陰谋早已败露,眼前这几个人绝对不会毫无防范。他惊恐地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树丛里冒出了不少警察,将他们团团围住…… 尾声 一年之后。 早晨起来,苏陽推醒睡在身边的张麦卡,大声说:“老公,看,我胳膊上的金鱼又动了。” 张麦卡睡眼惺松,“今天就去手术,省得你再疑神疑鬼。那不是金鱼,是海绵状血管瘤。” 苏陽看着胳膊上的金鱼,看着它在皮肤下缓缓游动,拍了一下说:“乖乖地,不乖今天就去切掉你。” 张麦卡闭着眼睛,嘴角露出微笑。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苏陽穿着拖鞋下床,看到阿丽正微笑着站在门口,穿一身裁剪得体的保安制服,显得英姿飒爽,很像另一个苏陽。苏陽一下子想起来,阿丽在保安公司已经过了实习期,今天要把金佛送回西藏,算是她正式上岗。那尊金佛原来颇有渊源,曾被西藏喇嘛教长年供奉于庙宇,后来因为教派纷争,金佛下落不明,原来是被运送茶叶的马帮大锅头乘乱拿走,流落到了土楼里。 苏陽看着阿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初出茅庐时的自己。她拍拍头,笑了起来。自从父亲彻底退了休,自己当上总经理,事务繁忙,记性却越来越差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陽接了,是父亲,叮嘱她金佛回归西藏事关重大,一定要万无一失。苏陽嘟嘟囔囔地说:“就知道您老人家对我不放心,只对您的乘龙快婿看着顺眼。”父亲在电话那边朗声大笑起来:“怎么,还对那次塔玛之行耿耿于怀呢?老爸不是向你解释过多次了吗,我只把疑心告诉了麦卡,而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喜怒都形于色,容易打草惊蛇。”苏陽拉着长声说知道啦,然后挂上了电话。 “老婆,我的袜子呢?”张麦卡在卧室大声喊。苏陽不理他。张麦卡颇为不满,低声咕哝着,“当初不敢追你就是怕你会当总经理,现在,袜子还得我自己找。” 客厅里的鹦鹉学着张麦卡,它长长叹了口气,拿腔作调地说:“不敢追你就是怕你当总经理,现在,袜子还得我自己找……” 阿丽在客厅里逗弄着鹦鹉,差点儿笑岔了气。 梦游人助破杀人案 清乾隆年间建安县城有一家隆兴商号,东家吴宽自任掌柜,雇有五名伙计料理生意,其中有一位叫徐宝的伙计,已有三年未曾回家。这年的腊月十五,徐宝向吴掌柜告假探亲,吴掌柜便答应了,但要徐宝在第二年的元宵节前必须回到柜上。徐宝家住二百里外的林榆县乡下,那时候没有汽车火车,有钱人可雇骡马,没钱人无论路程多远只能徒步而行。吴掌柜觉得徐宝为人忠厚,在柜上又肯出力,况且在柜上还入了一份股东,便将柜上一头拉车的大青骡子让徐宝骑着回家,以保证徐宝按时回柜。徐宝谢过东家,带上三年所得劳金和一个股份三年的红利银钱,于腊月十七这天离开建安县城直奔林榆县老家而去。 大年一过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各商号分外忙碌。首先是上元日必须开张营业,二是知县老爷有令,要办好元宵灯会,大秧歌、灯官,抬杆,要搞得热热闹闹,各商家都要挂红灯贴对联,并要为灯会出资出力,违者一律惩罚。可是,徐宝却没有按期而归,把个吴掌柜忙得焦头烂额。过了元宵节后吴掌柜便命人去徐宝家催促其速速赶回。可是,催促的人到徐家后,徐家人说徐宝根本没有回家。徐宝的父亲听说儿子下落不明,当时就急得上了火龙山!老人家便怀疑商铺掌柜使了坏心害死儿子,决意状告吴掌柜。因徐家与商铺分属建安、林榆两县管辖,徐宝的老父亲便把状纸递到永平知府衙门。知府升堂审问隆兴商铺掌柜吴宽,吴宽大喊冤枉,说徐宝在他的商铺当伙计五年有余,他一向看重徐宝,相互间处得很好,他怎能谋害徐宝呢?又经审问商铺另外几名伙计,都证明吴掌柜所说皆是实情。知府觉得吴掌柜确实没有理由谋害徐宝,徐宝骑着大青骡子,带着不少银钱,路上被人打劫害命也未可知。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桩毫无头绪的官司不可轻易定案。知府便命建安、林榆二县知县在各自辖域内察访徐宝的行迹,及时报告情况,一府二县联合破案。 事情过了三个多月,两县仍未找到徐宝的下落,更未发现杀害徐宝的蛛丝马迹。建安县知县刘仲勋和两名差役扮成收药材的商人到乡下暗中察访,这天,刘知县来到距县城百余里的燕河镇。白天漫无边际地走了几个村庄,晚上回到客店后刘知县怎么也睡不安生,到了半夜时分,心里烦闷便想到外边走走,于是便悄悄地出了客店。初夏之夜凉爽宜人,月光如昼,分外清朗,街上又格外寂静。当他走出客店不远,正好一位老汉迎面走过来。刘知县上前一揖道:“请问这位老哥贵姓高名,这时候要到哪里去?”老汉说他叫张成,就住在燕河镇上。张老汉又告诉刘知县说,离镇上不远有一座小山,小山上有一个高台,据说是明朝时燕王朱棣扫北时所建的指挥台,燕王坐镇台上指挥军士与后金兵马作战,后来人们便把此台称为“燕王台”。凡来燕河镇的外地客人无不到“燕王台”一游。接着又问刘知县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刘知县便谎称姓刘名忠,家住蓟州,来此做些小生意。张老汉说:“咱俩结伴到‘燕王台’游览一回如何?”刘知县说正合我意。于是,两个人便直奔镇外小山而去。两个人登上“燕王台”后,刘知县目视四野,村庄阡陌尽收眼底,但他无心观赏,心里一直在想着那桩案子,便与张老汉闲谈起来。刘知县问道:“张老哥,我听说此地出了一桩案子,一位姓徐的店铺伙计年关回乡被人所害,知府大人命刘知县缉拿,不知是否有了结果……”张老汉说:“提起这件事我对东门外王家店掌柜王根发有些怀疑……”刘知县说:“有何可疑之处?”张老汉说:“我记得年前腊月根上,有一骑骡子的人投宿到王家店,那骡背上的褥套挺鼓胀的,是不是那个失踪的徐宝呢?”刘知县说,这种事不好随便猜测。张老汉说:“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与情理不通,王家店开了好几年,本来生意很好,可是今年开春王根发却关门,不干了……”刘知县一边与张老上言接下语地唠着,却把张老汉的话暗暗记在心里。两个人在“燕王台”玩赏一番后便一起回了燕河镇。 第二天早起后,刘知县便找到店家,询问燕河镇上是不是有一位叫张成的老汉,店家说有。刘知县说这位张成老汉是他当年的朋友,请店家给他带路前去拜访。张成老汉听说有朋友前来拜访,心里却感到很纳闷,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何地结识一位叫刘忠的朋友。可是,既然人家登门拜访,应该以礼相待,于是张老汉便将刘知县让进屋里。刘知县一看眼前这位张老汉正是昨晚一同游“燕王台”的那位张成。张成老汉望着刘知县说:“这位先生莫怪,小老儿上了几岁年纪,一时竟忘了何时何地与先生结识……”刘知县呵呵笑道:“老哥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可记得你我同游‘燕王台’吗?”张成老汉猛然一愣:“游‘燕王台’之事倒是不假,但那是小老儿昨夜在做梦啊……”张老汉又对刘知县说,他多年患有梦游之症,夜里酣睡时起身出门,行走时路径不差,做事如白日一般,然后回到屋里接着睡觉,外游之事浑然不觉,醒时只知是梦……刘知县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昨晚与老哥一起游‘燕王台’倒是真而且真……”张老汉道:“这么说兄弟真是那位蓟州生意人刘忠了!”刘知县点头道:“正是。请问老哥哥还记得梦中所说王家店掌柜王根发之事?燕河镇上是否真有王根发其人?”张成老汉说:“有。你找王根发有什么事?”刘知县便亮出文牒让张成老汉看。张老汉看后一脸惶然,扑通给刘知县跪下了:“小老儿不知大老爷到此,请大老爷恕罪……”刘知县双手搀起张老汉说:“老哥哥不必如此,这本是你我的缘份,何罪之有?” 王根发被带到建安县衙后,刘知县当即升堂审问。王根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待动刑便招认了谋害徐宝的事实。 原来那天徐宝行至燕河镇时天已黄昏,便住进了王家店内。年关将近,少有住客,小店内非常清静,只有徐宝一位客人。店主王根发夫妇见这位客人骑着一头大青骡子,骡背上的褥套鼓胀胀的,一看就知是一位富商,于是两口子便起了歹心。半夜里乘徐宝熟睡,夫妇俩用绳子将徐宝勒死,然后将尸体藏进炕洞里。王根发又连夜骑着大青骡子赶奔关外喇嘛沟大集上将骡子卖掉。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破绽,过了大年王根发便将开了几年的客店关了门,开春刚刚解冻,夫妇俩就将徐宝的尸体埋在其院内…… 刘知县和患梦游症的张成老汉同游“燕王台”,张成老汉竟在梦中提供了线索,帮助刘知县破了一桩毫无头绪的杀人命案,实是旷古奇闻! 树下的冤魂 人总是在为自己做的事沾沾自喜,岂不知命运正在一旁嘲笑着你的无知。 这个故事这么开始呢?就从那颗树开始说起吧…… 我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于我来说,现在的生活令我很满意,住着买来的房子,有着一个漂亮的妻子,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棵树,我冥冥之中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落后破旧的山村老家…… 正值十一假期,我驱车带着家人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说是家人,其实就是我和我妻子两人而已,本来打算去西藏的,但是因为就我一个人开车,所以最后决定还是会我老家看看吧,那里也勉强可以算是山清水秀了,对于妻子的这个决定,我是反对的,因为那里,藏着我的一个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的老家在苏北的一个普通山区,近几年因为村里经济一直不好,所以领导决定搞个农家乐,来吸引游客壮大村子的经济。其实我们村子里十年前是有个富商来投资的,当时据说带了好几千万的现金,准备在这里盖一个大型的休闲度假村,但是最后那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出事了,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最后都惊动警察了,到村子里调查了大概几个月,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我还只是村子里一个普通的小混混,整天无所事事的过着日子,从那个富商失踪之后,我就感觉我不能这么活着,于是我就离开了那个我成长了二十年的山村,独自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来到了这个进步鲜活的大都市。 这里离我的老家有四小时的车程,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久违的老家,村口的那颗大树还在,一切就好像没变,摇晃的树叶沙沙的响,就好象在欢迎我一样,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在欢迎我,而是在嘲笑我。 “阿仔啊,你回来了?在外面还好吧?”回到家,我妈妈就连忙过来帮我拿东西,这时候我注意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个人看着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 “妈,这是谁啊?”我紧张的问道。 “哦,这是县里来的警察同志,说是来调查啥案子的,来我家问问情况。” 对于警察我有着莫名的反感,于是我就带着妻子出门到村子里随便转转。 走着走着,我就来到了村口,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在村口的那颗大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个背影这么那么熟悉?我盯着树下愣愣的出神,妻子见我半天没说话,就好奇的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问我:“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说着还用手在我眼前晃来晃。 “你看树下那人长得什么样啊,我看怎么那么像我们小学的同学,阿狗呢?”因为妻子和我是小学同学,所以我才会这么问她。 “哪里有人啊,你眼花了吧?”妻子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什么?那边不是站着一个人吗?你看,就在那里!”我急了,明明有一个人,妻子怎么会看不到呢?她的眼神可是出了名的好。 就在这时,眼前的那个人突然消失了,就好象从来都没出现在那里一样。 “怎么会……”我揉了揉眼睛,再往树下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血红的东西突然从我眼前飘过,我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蹲在树下,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那人,给我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带着心里的疑问,我壮着胆子慢慢的接近那颗大树,我要看看那人到底是谁,还有刚才突然消失的阿狗究竟去哪里了。 慢慢的,我靠近了那棵树,树下一阵阵的吹着风,我感觉那是一股刺骨的寒冷,现在还不是冬天怎么会这么寒冷?可是如果我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那股风没有吹动树叶,这明显就不正常。 那个人背对着蹲在树下,脏兮兮的西装似乎很久都没洗了,上面还隐约的有一点点的东西在动。越靠近那个人,我就越感到一阵的恐惧。 “呜呜,怎么不见了,找不到了。” 我隐约的听到那人在说着什么,好像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喂,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伙子站在树下啊?”我想问他关于刚才我看到的阿狗是不是在这里。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还给我,还给我,我的头!”突然,那人猛的转身,我惊恐的发现那人的脖子上空无一物!他刚才是在找他的头吗? “你……你……你是……啊!鬼啊……”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尖叫着转身想逃离这里,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但是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就在我转身想要逃离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猛然抬头,发现那人正是阿狗!他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我毫无反应! “阿狗?你……你还活着?”我失魂落魄的看着面前的阿狗,苍白的面色显得是那么的恐怖,后面那个没有头的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出现在了阿狗的后面,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可以报仇了,我终于可以报仇了,哈哈哈哈……” 阿狗猛然向我这边扑过来,此刻的我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没有头的鬼和阿狗扑到我的身上,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有人在树下发现了昏迷中的我把我背会了家。当我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我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拷上了一双冰冷的手铐。 原来,村口的那棵树早在我来之前就被一场大风吹倒了,有人在树下发现了两句腐烂的尸体,于是就报警了,那个在我家的警察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而我,在昏迷之中,大声叫喊着“不要杀我,当初是我杀了你们埋在树下的,我知道错了,我认罪。”所以我就是那两具尸体的始作俑者,警察当然不会放过我。 也许,警局才是我最好的归宿,那个树,还有树下的冤魂,恐怕要折磨着我一辈子了。 冰冷的地下室 一 夏日正浓,躺在床上的秋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看躺在旁边的丈夫冷风,冷风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看样子已经睡得很熟了。 秋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男人的心就是大,嗨!”秋颜翻了一个身,脑子里乱哄哄的,翻来倒去的就是睡不着。 秋颜和冷风都是北方人,两个人是大学的同学。几年的大学生活给两个人的感情生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于是大学一毕业,两个人就相携来到了南方城市里打拼。在快节奏的工作生活中,两个人都各自在各自的工作领域里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渐渐的有了一些经济基础,两个人就开始策划结束漂泊的生活,买一处房子,给两个人建一个舒适的安乐窝。 经过两个人一商量,秋颜想省点钱,只要一套三居室的小窝就可以了。可是冷风不同意,冷风认为,买一回就一步到位,尽他最大可能,给秋颜一个完美的家。 就这样通过朋友介绍,他们买下了现在的这个家。这是一幢三层的小别墅,房子里整体没怎么装修,结构很简单。一间地下室,落地的屏风外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让冷风和秋颜没有想到的是,别墅的价格竟然出奇的便宜。两个人高兴的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又各自回家向父母筹集了点,很快的就把别墅买了下来,并办好了一应的相关手续。 因为买完房子,手头也没有什么钱了,重新装修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所以两个人也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住了进来。 今天是第一天,也不是因为刚搬进来不太适应还是怎么的,秋颜就是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所以翻来倒去的折腾睡不着觉。 拿过来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秋颜懊恼的把手机扔在一边,拿过一个靠枕蒙在自己的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睡着了的秋颜,感觉听到了咔咔的女人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秋颜猛的惊醒过来,黑暗里在地下室里是传来了女人那种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音。咔!咔!咔!非常的有节奏感。 秋颜头皮一阵发麻,心怦怦的狂跳,全身不由得也抖了起来。回身猛的推搡着熟睡中的冷风。冷风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的说:“你干什么呢?不睡觉。”说着鼾声又打了起来。 秋颜又气又怕,耳边听着那咔咔的高跟鞋的声音,似乎正顺着台阶从地下室走上来,秋颜终于害怕的大声喊起来,啊…… 冷风停住了鼾声猛地坐了起来,迷糊的四处张望着“怎么了?怎么了?”秋颜一把捂住冷风的嘴,在冷风耳边轻轻的说:“你听,地下室有人,而且是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 冷风一听,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冷战。侧着耳朵仔细一听,咔咔咔…可不是,清晰而且非常有节奏感的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真的从地下室传来。 冷风小声告诉秋颜在床上呆着别动,自己在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下床穿着拖鞋就慢慢的向地下室的楼梯口走去。 还没等到冷风走到下地下室的楼梯口,地下室里又传来小孩子乓乓乓拍皮球的声音…床上的秋颜吓得把毛毯蒙在头上,整个人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冷风一惊,这夜半三更的,自己家的地下室里面怎么会有女人和孩子?自己家这里是别墅区,小区里有严格的安全制度,就是家里真的来了朋友亲属,都要通过业主的确认才可以来到小区里面。 想到这里,冷风快步的走到一楼大厅的左手边,把满屋子的灯的开关都打开了。霎时间大厅里一片通亮,但是随着大厅里面的灯都打着了,地下室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了?女人的高跟鞋,孩子拍皮球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冷风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真的消失没有了。 冷风试着又把一楼大厅里的所有的灯都关闭了。咔咔…砰砰砰…所有的声音由开始响了起来。 冷风霎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的又把所有灯的开关都打开了。随着满屋的灯光,地下室里那怪异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二 冷风深深长吸一口气,决定下到地下室里面去看看。虽然冷风心里也是很害怕,但没有办法,他不去看谁去看? 冷风顺着台阶一点点的往下走,怎么越走越感觉到好大的冷气。冷风很奇怪,现在是炎炎的夏日,就是地下室比上面凉快些,也不至于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冷的让人直打牙麻骨。 到了下面,冷风炸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借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的光亮四处查看着。四处都看过了,地下室里面堆放的都是搬家时候,一些没地方放的杂物,除了这些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别说什么高跟鞋的女人和拍皮球的孩子了。 看了一会,冷风实在是觉得太冷了,上下牙都瑟瑟的磕在一起直响。受不了了,冷风就快速的顺着楼梯又爬了上来。 这回冷风不敢关闭屋子里的灯了,他害怕一关掉,刚才的那些瘆人的声音又会响起来。回到床上,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紧紧的搂在一起,谁也不敢说去把灯关掉。就这样两个人打着灯相互拥抱着小睡了一会,就起床赶紧忙着各自上班去了。 到了晚上下班,秋颜到市场买了几条冷风最爱吃的鲫鱼,回到家扎着围裙一阵子忙活,这连菜带饭可就都做好了,就等着冷风回来吃饭。 看看时间,冷风也该到家了。不一会,秋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冷风的电话,冷风告诉秋颜今晚要陪客户吃饭,所以回来会很晚。并叮嘱秋颜不要关灯睡觉,他忙完了会尽快回来陪她。 放下电话,秋颜自己简单的吃了口饭,打开电脑又把白天公司里的工作重新审核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失误,秋颜关上电脑感觉有些困倦,蜷缩在沙发上不一会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秋颜就感到有人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猛然秋颜大脑里想起昨夜那高跟鞋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情景让秋颜大叫一声立刻晕死了过去。 就在屋子里的秋颜晕死过去的时候,冷风开着车赶到了家门口。开开门没听见屋子里有任何的动静,冷风想着一定是太晚了,秋颜睡着了。走进大厅看见沙发上背对着自己的秋颜,冷风就以为秋颜是睡着了,也没敢惊醒秋颜,转身换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浴室。 等冷风洗完澡出来,看看秋颜还是没有动静,冷风疼惜的来到秋颜面前,把秋颜抱起来,打算把秋颜放到床上去,让秋颜好好的睡一觉。 就在冷风刚要弯腰去抱秋颜的时候,猛的看见秋颜的那张脸,冷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愣在了那里。 只见秋颜满脸的恐惧,大大的睁着眼睛,嘴巴似乎想喊着什么,大大的张开着。一张面孔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变了形,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部表情夸张的好骇人。 冷风不敢相信你自己的眼睛,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秋颜,怎么几个时辰之后就这样了呢? 冷风大喊一声:“秋颜!”就扑在了秋颜的身上。冷的,秋颜的身上好冰冷,透骨的冰冷。这种冷的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感受到过? 冷风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地下室,对,就是那种冰冷。冷风放下秋颜,用眼角把整个一楼慢慢的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去地下室的楼梯口。 三 秋颜死了,很明显是受到了强烈的惊吓被吓死的!回头再看看秋颜,冷风感到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疼的心都在打颤! 一定是昨晚上那地下室里的东西,把秋颜吓死的!想到这里冷风咬牙切齿的拿了一个手电筒,慢慢的下到地下室里面。 到了下面,冷风打开地下室里的荧光灯,在清冷的灯光下,地下室里面的所有情景都一览无余,还是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冷风在里面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挪动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无奈,冷风忍着极度的悲痛报了警。警察来了,经过一番勘察,再经过法医的现场验尸,最后得出结论,秋颜是由于受到了惊吓,死于心脏病。 忙活了一晚上得出了这么个结果,冷风知道秋颜绝对不是死于什么心脏病,自从认识秋颜以来,秋颜就根本没有心脏病,但说出来昨晚家里发生的事情,谁又能相信呢? 警察撤了,秋颜的尸体被拉走了。望着空旷旷的屋子,冷风怎么也不相信刚刚买房子只住上了一晚上,秋颜就离开他而去了。 冷风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止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就这样,冷风一个人哭累了睡一会,睡醒了还是流泪,这眼看着一天就过去了。 一天没吃东西了,冷风疲倦的站起身来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东西。在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起,冷风愣在了那里。 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蜷缩在冰箱里。长长的卷发,青紫的皮肤,整个身体挂着一层白白的霜花。 冷风惊呆了,自己家的冰箱里怎么会出现女人?一个被冻死的女人。冷风炸着胆子上前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具冰箱里的女尸,触手冰凉,已经冻成硬邦邦的冰棍了。 哗啦啪的一声,女尸竟然在冷风的触碰下掉了出来,摔在了厨房的地上。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冷风,这才看清楚这个女尸的样子,竟然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冷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是被人暗害了,要不然不可能死在冰箱里。冷风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 报警以后冷风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这个屋子让他喘不上来气。于是他打开门,倚在房门口等待警察的到来。 不一会,警察来了,还是早上处理秋颜案子的那些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冷风,几个人都疑惑的走进冷风的家门。 早上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记得很清楚,屋子里所有的有关于案件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怎么刚走一小天,这户主怎么就又报了案了呢? 看着跟进来的胡子拉碴的冷风,几个人都感到很疑惑。冷风也不说话直接把几个人领进了厨房。一脚踏进厨房的门口,冷风呆在了那里,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 警察纷纷都走了进来,厨房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冷风一步来到冰箱面前,一把拉开了冰箱的门。 冰箱里呼呼向外冒着冷气,里面只有稍许的肉而已。冷风一时懵掉了,那具留着卷发大肚子的赤身裸体的女尸哪里去了? 望着都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警察,冷风狠狠的对着自己的大腿里子就掐了一把。好疼!冷风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没有做梦! 可是…可是那个…那个…,自己刚刚明明看到的,而且还摸了的,那种冰冷湿滑的感觉,似乎到了现在自己都能感受得到。 四 “我们都很忙。每天工作都没有时间休息。冷风先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了!”几个警察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不是这样的!”冷风喃喃的嘟囔着。“刚刚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呢?我还摸到她了,她还是一个孕妇。”冷风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 几个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干警拍了拍冷风的肩膀“我们知道你还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当中,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追究的。至于你,我建议你先到外面走走,或者找几个朋友聊聊天,舒缓一下自己的神经,要不然一个人闷在家里很容易产生幻觉的。”说完几个人出门上了警车走了。 “幻觉?难道刚才那个被冻成冰棍的大肚子女人,真是我产生的幻觉?”冷风狠狠的用拳头捶打自己的那疼的快要裂开的脑袋。 夜半的时候,冷风蜷缩在沙发上满脸泪痕的睡着了。冷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秋颜和一个赤裸着身子,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带着一身的寒气从自己身边走过,并且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太模糊了。冷风极力的想看清楚,秋颜和那个女人的那张脸,但是一切都好像笼罩在朦胧白雾里面,根本看不清楚。 看着秋颜从身边走过,冷风伸出手想把秋颜抓住,问问她要去哪里?为什么要丢下冷风一个人走了。 无奈冷风伸出的手却是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秋颜,秋颜就像是虚无缥缈的烟一样,用手一抓就散开不成人形,不一会又会聚拢起来呈现出秋颜的样子,看着冷风在吃吃的发出笑声。 冷风急得大汗淋漓,拼命的想把秋颜抱在怀里,啊!的一声,冷风从沙发上滚落到了地上,窗户没关,午夜的凉风让冷风清醒了过来。 眼前什么都没有,冷风晃了晃混沌沌的脑袋,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来到窗子前把窗户关好。就在冷风准备回身继续睡觉的时候,窗户又“啪”的一声不知怎么又被打开了。 “谁?”冷风猛的回头,他想看看是谁,把他刚刚关上的窗户又给打开了,换句话说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和他一起在这个屋子里。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冷风回身又把窗户重新的关上了,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确信是真的关上了,才转回身回到沙发上。 点燃一根烟,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回想起和秋颜这许多年来朝夕相处的日子,转眼就陰陽两隔了。 不行!冷风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秋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时间了,冷风简单的洗涑了一下,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憔悴的脸,冷风拿起剃须刀认认真真的刮了胡子。今天他要去见秋颜,在秋颜的面前,他要做那个秋颜喜欢的干干净净的冷风。 处理完了秋颜的后事,冷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家中,回到了那个秋颜只住了一晚上就丧命的家中。 这一晚,两日来的巨大变故让冷风病倒了,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五 正在迷迷糊糊中,冷风看见了秋颜来到了冷风的面前。真真切切的,秋颜带着往常一样的笑容出现在冷风的面前。 只见秋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拉着冷风的手,拽着冷风让冷风起来。冷风慢慢的起身随着秋颜就向地下室走去。 黑漆漆的地下室里面还是那样的冰冷,还是那种彻骨的凉。就在到了地下室一处拐角的地方,秋颜不见了。 冷风激灵一下想起来秋颜已经走了,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那刚才那个是?想到这里冷风疯了似的向楼梯口跑去。 由于跑的太急,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个跟头,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就摔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等冷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借着照进地下室里微弱的光线冷风爬将起来,起身把地下室的灯打开了。 冷风清楚的记得昨夜是秋颜把自己领进地下室的,到了那个拐角的地方秋颜就不见了。还记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才摔倒的。 查看了自己摔倒的地方,平平的地面上什么也没有啊?秋颜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地下室?为什么到了拐角那里就不见了?难道秋颜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吗? 想想这房子的确是有古怪!这么大的一幢别墅,自己只花了市场价的一半的价钱就把它买了下来,难道是前房主知道这里面不干净? 想到这里冷风快速的爬到一楼,跑到屋外花园里拿来一把翻土用的铲子,又找来一把斧头。然后跑到地下室抡起斧头就一顿猛砍。 冷风记得秋颜消失的拐角,所以他就在拐角的地方开始挖。混凝土的墙壁很硬,冷风费了九牛二路的力气才挖开一点点。 就这样冷风挖挖停停,大半天过去了,拐角的墙壁终于被冷风挖开了。可是看着自己把墙壁挖的破破烂烂的,却什么也没挖出来。 冷风不禁有些泄气了,难道自己猜测错误了?实在太累了,冷风决定今天先挖到这里,明日再说。 走出地下室,简单的洗涑了一下,随便泡了碗方便面胡乱的吃了一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咔咔咔…冷风被一阵女人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惊醒了。是那天晚上的声音!一样的女人高跟鞋,一样的还是那样有节奏,不紧不慢的在地下室里来回的走动着。 冷风呼的一下就蹦到地上,快步的来到客厅灯开关的地方,伸手打开了所有灯的开关。瞬间屋子里一片通亮。 又是随着灯的照亮,声音消失了。冷风已经没有了害怕,心里一心想着给秋颜报仇。所以冷风顺着地下室的楼梯就下到了地下室里面。 还是那样彻骨的冷,冷风明白了,只要那高跟鞋一出现,地下室里就会冰一样的寒冷。四处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冷风来到白天自己打的乱七八糟的墙壁这里,细细的琢磨起来。地下室里有古怪是一定的了,可是在哪里呢? 看着看着,冷风忽然看着地面,脑袋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地底下有古怪呢?”想到这里,冷风快速的抄起斧头轮起来对着地面就一顿凿。 就在凿开混凝土地面的那一刻,冷风看见了,看见一个似乎是一个什么东西埋在了下面。冷风一见,加快了对地面凿击的速度。 挖出来了,是 一个很大的一个冰箱埋在了下面。冷风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冰箱附近的泥土,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冰箱被冷风完全的清理了出来。 望着眼前的冰箱,冷风很纳闷。谁会把一个冰箱埋在地下呢?看冰箱的外貌还很新,应该埋进土里时间不是很久。 冷风试探着想打开冰箱门,就在冷风伸手的一刹那,冷风忽然想起自己家冰箱里出现过的那个怀孕的大肚子女人。 冷风隐隐觉得这个冰箱被埋在这里一定不简单,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勇气打开那个冰箱的门。最后冷风走出地下室,拿起电话再次报了警。 当警察打开冷风在地下室挖出的那个冰箱门的那一刻惊呆了!一个赤裸着身体,大着肚子一头卷发的女人蜷缩在冰箱里,浑身上下挂着一层莹莹的白霜,已经冻成了冰棍。 清理出尸体,在女人尸体的背后,放着一双鲜红的高跟鞋和一个孩子玩的皮球。警察把冰箱弄出地下室,冰箱根本就没通电,那里面的那个女人是怎么被冻成冰棍的呢? 经过调查,那个被冻成冰棍的大肚子女人竟然是这幢别墅的第一任房主,已经失踪八年了。八年里,只要住过这里的住户都会在午夜里听到女人高跟鞋和小孩子拍皮球的声音。 最后的结局是这幢别墅的第一任房主,谋杀了自己已经怀孕八个月宝宝的妻子,然后把尸体放进冰箱里深埋在了地下室的地底下。 至于秋颜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被吓死,还是心脏病突发而死就没有人真正的知道了!冷风伤心的搬离了那里。别墅门前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此别墅出卖,贱价处理。 怪谈之替补 我希望罗薇突然死去。 最好是心脏病,就像电视里常常出现的情景,她捂住胸口,痛苦地一头栽倒在地,救护车呼啸而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职业性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然而这样的场景不太可能出现在罗薇身上。她的精力太旺盛。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都没让她的脸上呈现出半点疲态,镁光灯下的那个女人依旧美轮美奂,她才二十六岁,虽然在模特界已经算高龄。 环顾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她们的眼神里都流露出同样的嫉恨交加。她们和我一样,都是这家广告公司的新进模特儿,我们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限于互相提防、敌视、竞争以及诋毁。我们因此而被这个圈子的上层视为菜鸟,因为我们连虚情假意都还没学会。 不过现在我们至少有了一个共同的仇恨对象——罗薇是公司力捧的顶级模特,入行十年,按规矩,我们得称呼她为前辈,但私底下。大家都叫她“老不死的欧巴桑”。虽然在常人的眼里,她并不算老。 说实话,除了年龄之外,她实在没有别的可挑剔的地方。 最高的出镜率、最好的摄影师、最优厚的广告代言费……每一样都叫新人眼馋,但这不是我们憎恨她的主要原因——我们恨她,是因为她已经高高在上,却还是要近乎变态地霸占每一个机会。比如现在她正拍摄的这个丝袜广告,这其实是一个小广告。之前还说嫌钱少不肯,却在最后一刻出现。于是我就不得不收起已经摆好的pose,回到冷板凳上。 “大家都好好学习学习前辈是怎么拍这类广告的,仔细看好,经验学到自己身上就是自己的宝贝。对你们是有好处的。”公司的培训导师打着圆场,但这些话平息不了我的愤怒,他们凭什么就断定我不能做得比她更好? “哼!你才十六岁,进公司还不到一个月。能想到你做替补就该偷笑了。”旁边的欧莉莉冷笑着打量我的咬牙切齿,“我可是等了半年才接到电话的,不过我想得开。谁叫我没后门可走呢。” 欧莉莉口中的“后门”是指我的姑姑顾晓芸,她去年在这里谋到了一个创意总监助理的职位,然后便把我引荐了进来。 “十六岁怎么了?十四岁人家就参加模特大赛得冠军了,成名要趁早!”顾晓芸如是说,“文雨,你多好的条件啊。一米七四,比例这么好,天生的模特啊!你肯定会大有前途的,我看好你!姑姑帮你,有机会就得抓住。考大学怎么啦?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跟那么多人抢一个饭碗,一个月拼死拼活挣一点点钱,不到月底就花光光,还得你妈妈贴补,白菜咸菜这种穷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啊?” 我打了个寒战。 自从五岁那年父亲过世之后,我们母女一直相依为命,母亲的工作是商场营业员,每天回家都拖着两条已经站得僵硬浮肿的腿。要她如此敬业是因为害怕失业,失业不仅仅意昧着饥饿。我们还会被赶出这间廉价的租屋。街道上充斥着无数邪恶的眼睛。我常常会在街上被人跟踪。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的个头也让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这招惹来不属于我应该去应对的丑陋目光。我怕得发抖,常常跑着回家——狭窄、陰暗、破旧的屋子——但至少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避。 母亲最近一直在咳嗽,她说没事。但是我更害怕,因为她常常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她害怕进医院:吃得起药就吃不起饭,贫穷是更可怕的疾病。 罗薇这个丝袜广告的代言费是10万元,新人是1万。我需要这笔钱,至少它可以让我的母亲请几天病假而不必为扣除的工资心痛。 摄影师刘成对我印象很好,他说我的腿形是他见过最棒的,他相信照片拍出来一定会非常美丽,他觉得我会红。我感到机会来了,然后罗薇也来了。带着她迟到的傲慢。把我的机会撕成了碎片。 课堂上语文老师说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东西摧毁——我想是的,我遭遇了悲剧。 我咬着牙看着罗薇,化妆师余岚在给她化妆。她对新人总是呼呼喝喝。必须坐得笔直,一动也不许动。就像木偶一样让她摆布。可是现在。罗薇却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她的怀里甚至还抱着一只波斯猫。据说罗薇成名后就一直带着这只猫开工,我估计那是因为她没有朋友的缘故——高处不胜寒。 “阿喜。阿喜乖。”她不动嘴唇地喃喃着。 那是一只肥胖的大猫。毛色纯自如雪,一只眼睛绿色,一只眼睛蓝色。神情和罗薇一样傲慢而慵懒。 罗薇把一块精致的巧克力喂进波斯猫的嘴里,它贪婪地吞噬着。我则咬紧了下唇——我知道那种巧克力,意大利进口的,商场里一百元只能买四颗,无数次我站在橱窗前看着它精美的包装吞咽口水。人命不如猫。拍摄开始了,罗薇在波斯猫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它放进了一只漂亮的粉色猫包里,胖猫对于这华丽的囚笼并不排斥,它蜷缩起身子,进入睡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罗薇一个人的身上,她不停地变化姿势,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我悄悄地移到猫包的旁边,桌面上还散落着几颗美丽的巧克力,我剥开一颗,然后把猫包的拉链小心拉开,猫被惊醒了,我把巧克力在胖猫的鼻子前一晃。然后扔出了门,胖猫对于美昧食物仍然保持着动物的敏捷,它连忙跑出包来,追逐巧克力而去,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之后,我跟在猫的后面走出工作室…… 半个小时之后,罗薇看着空了的猫包开始尖叫。 她的助理和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在房间里乱窜。 “阿喜——阿喜——” 我觉得十分痛快,尤其是看见罗微那丢了魂的脸时。 “谁干的?!”她失去了控制。完全没有平日的公主淑女样。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猫不可能自己拉开拉链!一定是有人把它偷走了!你们把阿喜弄到哪里去了?!” “这样,这片子赶着交呢。不如我们先拍着,猫我们派人去找……” “找不到阿喜,我就不拍了!”罗薇号叫着打断助理,“找不到它。你也别千了!” “可是……” “查,给我查!”罗薇恶狠狠地说,“在场的一个都别走,都有嫌疑!哼。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你们知不知道我家阿喜脖子上可戴着一条镶了钻石的带子。价值两万元。你们以为偷猫不犯法吗?只要我报警,两万元可够坐一阵子牢了。想想吧,姑娘们。你们的前途……现在还来得及……” 有人说,罗薇媚笑的时候可以颠倒众生,没想到她狞笑的时候也是如此——我觉得天地都开始旋转,胃肠里翻江倒海。 欧莉莉在看着我。我发现她的眼里藏满了幸灾乐祸。 槽了,她一定是看见了!我心跳加快:她会告发我吗? “姑娘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找找!”罗薇的助理说道。“找着了阿喜,罗小姐一定会有重谢!” “不止重谢。我还会好好提携她!”罗薇在一边高声补充道。 在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提携和机会,尤其是大牌的力量,借东风乘舟破浪。这道理大家都明白,于是“阿喜阿喜”的唤猫声立刻响成一片。 我奔出门。 那只肥猫被我扔进了巷道里的一个垃圾箱,并盖上了盖子。那里很少有人去,现在又不是垃圾清理时间,它应该还在那里。 我不相信罗薇所谓的提携——谁能找到猫证明谁的嫌疑最大。我可不是笨蛋,我只想赶在欧莉莉告发我之前。让这只猫自己回到罗薇的身边。 它不会说话,所以罗薇永远不会知道绑架它的人是谁。 走进巷子。我立刻松了口气——和我离开时一样。垃圾箱安静地立在巷道里。盖子没有被移动的迹象。 我揭开盖子,一股血腥昧立刻扑面而来!——只见阿喜一动不动地躺在垃圾箱里,白色的毛几乎全被染红了。它的鸳鸯眼依旧圆睁着,角度刚好与我上下相对——它用看着刽子手的目光看着我。 怨毒,仇恨,绝望。 它已经死了。 我几乎跌坐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我离开的时候它还在为了被囚禁而愤怒咆哮——它的身上有一道一道的伤口,皮肉开绽——我无法判定那是抓伤还是刀伤。只知道它在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是野狗吗?它们和猫是天生的仇敌。我摇摇头,野狗不会在咬死一只猫之后还会把盖子重新盖好。 只能是人! 我打了个寒战——因为我突然想起在我做完这一切回到工作室时,欧莉莉并不在房间里,后来我在卫生间里看见了她,她正在那里拼命地挤压洗手液洗手。还有,她的衣服不是她之前所穿的那一件j 天哪!我捂住嘴,一幕可怕的场景冲出脑海:欧莉莉跟踪我。她看见我把阿喜扔进了垃圾箱,等到我离开之后。她走到了垃圾箱旁边。拿出刀……阿喜在挣扎,可惜它的对手的体积实在太庞大,而它又是一只被剪掉了指甲身形笨重的胖猫,于是它死了,它的血染红了自己的皮毛,也溅到了凶手的身上……欧莉莉冲进卫生间,她换下了血衣,做模特儿的总有备用衣服可换…… 糟糕! 我惊骇地转身——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再晚我将百口奠辩,欧莉莉会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她可以这样残忍地杀死一只猫,那么也难保她不会栽赃嫁祸。 也许她的嘴唇现在已经贴在罗薇的耳朵边上了。 那么。我会被毁掉的!罗薇不会善罢甘休,她会狠狠地报复我,她会把我踢出这个圈子,毁掉我的前途!是的,她一定会这么干! “喵呜——” 一声猫叫突然在我的背后晌了起来。 我转过身,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已经跳到了我的脚边,它直起尾巴,用头一个劲地蹭着我的小腿。 这是猫类在表示亲近和友好。 如果不是阿喜的尸体还在我的视野里,如果不是它的体温热乎乎地贴着我的皮肤,我简直要怀疑它就是阿喜——它们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同样的胖,同样的眼珠颜色。 是上天在帮我吗?j是上天终于开始怜惜我了吗? 我走回垃圾箱,忍住恶心摘下阿喜脖子上的项圈——正如罗薇所说。项圈的正中镶嵌着一颗小钻,在陽光下熠熠生辉。 项圈上写着阿喜的名字以及罗薇的电话号码。 我蹲下来,将脚边的胖猫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它很顺服地任我把项圈系在它的脖子上,并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背。 “乖!”我讨好地挠着它的下巴。“你帮我渡过这关吧,你就做一回替补吧,你现在就是阿喜了,放心吧,你的新主人会对你很好的。她会给你吃好吃的巧克力,你帮帮我好不好?” “喵呜——”它叫道。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 我抱着它朝摄影工作室里走,有几个女孩子正在走廊上唤着: “阿喜——阿喜——” 我躲在她们看不见的拐角处,把怀里的猫轻轻扔了出去。 “喵呜——”它配合地大叫着。 “啊!它在那儿f”女孩子们欢叫起来,我听见脚步声冲过来。立刻躲了起来。 一阵喧闹之后,猫被带走了。 我猫在暗处数了两分钟,然后回到工作室,罗薇正把她那涂了厚厚脂粉的脸贴在猫脸上:“阿喜宝贝儿!你可急死我了!” 我的心咚咚急跳——她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冒名顶替者。 再看欧莉莉,她的脸色纸一般白。似乎马上就要晕倒在地。 “嗷鸣!”替补阿喜却明显不喜欢罗薇的亲热,它的表情又戒备又愤怒,尾巴陡然变粗,发出了一声可怖的号叫,一爪挥向面前的女人。 罗薇倒在了地上,她捂住左眼,不停地在地上惨叫翻滚着。 鲜血从她的指缝间冒了出来。 我惊呆了——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罗薇在混乱中被送往医院。那只行凶的波斯猫被罗薇的助理狠狠踢了一脚,它惨叫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估计也在混乱中逃走了——戴着那条价值两万元的项圈。 剩下的工作人员都在面面相觑。 “这广告明天可要交啊,罗薇那丫头之前磨磨蹭蹭地耽搁了好几天,现在又闹出这种事。怎么办?客户那儿可不能再拖了,要不得付违约金了!” “还能怎么办,找替补吧!”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找谁?” 我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发抖——不仅仅是因为突然发生的惨剧,也因为惨剧之后的这些凉薄——纵然是罗薇也无法避免这些凉薄。 “她!”摄影师刘成指着我。“刚才试镜的时候她的感觉最好!” 眼神们包围了过来。 “就她吧!”做主的人发话了。 刘成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能行吗?” 我点点头——我必须点头。这是我的机会,虽然它已经染上了鲜血。 “妈。我回来了。” 我打开门。母亲正在厨房里。 “我来吧。”我系上围裙。 “别,快去把作业写了,”母亲头也不抬地唠叨着,“挣钱归挣钱,功课也不能耽误啊!要是没个文凭将来你可怎么办?你蛄说得也不全对,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年轻时能挣钱。老了可昨办?” 她是对的。 青春一纵即逝——可以摧毁它的不止是时间。还有死亡和伤痛。医院里传来消息。罗薇的左眼废了,眼珠被摘除了。这意味着她的事业结束了。‘ 她除了做模特儿之外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大学文凭——她只能靠她年轻时挣下的钱养老了。但我怀疑那样奢侈的生活让她能剩下什么。 人们总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挥霍,但是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上一分钟的罗薇还在耀武扬威,下一分钟她便只剩下绝望。 这是意外! 我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但是这两个字无法抵消我的愧疚。而我除了愧疚之外什么也支付不起。 我把头埋在书里,开始痛哭。 “咚!” 厨房里传来一声重响。 我奔过去。母亲脸色惨白地晕倒在地上。 拍丝袜广告的一万元报酬救了我母亲的命。 这件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那只替补猫没有出现,那么罗薇就不会发生意外,那我就不可能成为她的瞀补,如果我拿不到这一万元,我就没有办法及时支付手术费,那我就会失去我唯一的亲人。 我宁可失去全世界也不愿意失去我的母亲。 她的病很重。需要很多钱才能治好。 我不停地接拍广告——公司开始包装我,因为丝袜广告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我的形象被印制在丝袜包装上,几乎每个超市里都能看见我跷起小腿的样子。 丝袜是消耗品,十万双,一百万双…… 我的身价在直线上升,同时,我的私人时间却在直线下降。每天除了睡觉我几乎就活在镁光灯下——我甚至没有时间待在医院里陪我的母亲。现在不能失业的那个人是我,我的手心里握着两个人的命运。直到此刻。我才开始理解当时的罗薇,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太害怕失去。事实上所有爬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一样。害怕跌下去。害怕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看看,别说没有奇迹,只要你努力,什么都可能发生,下一个灰姑娘就是你!”培训导师们不失时机地教育着后来人。 这个行业需要奇迹,需要神话,人人都靠一口气活着,那口气的名字就叫梦想。 不可否认。梦想成就了很多人。但是被梦想毁掉的人最凄惨。就如罗薇。人走茶凉,据说她已经搬离了高档社区,现在住在杂乱的廉租屋里。 我取代了她的地位。同时也取代她成为被大家嫉恨的目标。 她们像仇视一个成年人一样仇视我。她们忘记了我只有十六岁。但也许正是这点让她们更加愤怒。 欧莉莉是她们中的例外。 自从罗薇出事之后,欧莉莉就性情大变,终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屡屡因为犯错被培训导师骂得狗血淋头。 模特儿工作量大,大家常常趁着工作间隙补觉,好几次我被欧莉莉的尖叫声惊醒。 “猫!猫!它来了!啊——不要!不要!” 她大叫着,浑身大汗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神情惊慌地张望四周,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 “做噩梦了吧?想不到平时那么横。胆子那么小。” “中邪了吧?” 女孩子们捂着嘴偷笑——她们不知道真相。也不打算知道。 可是我心里再明白不过,欧莉莉不知道那只波斯猫其实是一个替补,她一定以为那是被她杀死的阿喜的怨灵——她比我承受的会更多一层:恐惧。 愧疚已经够煎熬。我自己深知滋味。她或许会因此崩溃,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 欧莉莉在公司的处境越发不妙。据说公司打算解除她的合同,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通告,我找到上层的管理者说情。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挺有大将风度的。”管理层们似乎被我逗乐了,但更多的是疑惑,他们见过太多的罗薇,罗薇们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在这一行里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刘成如是说,他的眼里全是欣赏和温暖:“你很有人情昧。” 他利用自己的摄影师的人脉关系为欧莉莉介绍了好几个私活儿,好让后者能维持生计。 刘成不知道,他自己才是这一行里的稀罕物——他的援助是单纯的。毫无目的的,而我帮欧莉莉不仅仅是为了她,宽恕她意味着宽恕我自己。因为我们都同在罪恶的谷底。 我的皮包里装着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信封里有一万元。我走在肮脏陰暗的楼道里。再有几步,就是罗薇现在的住处了。 听邻居说她一个人住。很少出门,每次出去都是晚上,戴着墨镜。到附近的便利店提回几十包方便面。 这就是她的生活。 我很紧张,虽然我只打算把钱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去。但是她就在那扇门的背后,那张被我毁掉的脸上残留着永恒的痛苦和仇恨。 一想到这点,我的脚就像被冻住了。 我在楼梯上喘息着,那扇门就在拐角处。 忽然。我听见那扇门忽然打开了。 “滚!”罗薇的声音冲了出来。她在咆哮。 “你收下吧,这样我会好受些……”接着是欧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 “哈哈哈!”罗薇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我为什么要让你好受?滚!” 我偷看着:罗薇将一叠钞票摔在了欧莉莉的脸上。 “你以为给几个臭钱就能让我原谅你吗?你能补偿什么?你能补偿我的眼睛吗?你能补偿我失去的一切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欧莉莉诚惶诚恐地流着泪。 “哈哈哈,等着阿喜来找你吧!”罗薇继续大筅:“等着它来带你下地狱!” 我听懂了。 欧莉莉终于不堪良心的责备。她对罗薇说出了她杀死阿喜的事,罗薇本来就精神不稳定,她一定也以为她所遭遇的是池鱼之殃——愤怒的怨灵摧毁了她。 门被狠狠关上了。 欧莉莉站在门口抽泣。 我逃之夭夭。 欧莉莉从模特儿公司的顶楼上跳了下去,那天晚上雷雨交加,气象台统计说,雷击三万次。她的脸上没有了左眼,她的右手死死抓着一把刀。刀被雨水冲洗得很干净,人们只能想象那刀尖上曾经有过什么。 我躲在我的私人化妆室里号啕大哭,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难过。 刘成走进来,他像一个兄长一样抱着我的肩。 “我知道你很难受。觉得自己没帮上她。”他说,“我也一样。有些人看起来坚强,但其实很脆弱……我们应该早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我们大家都忽略了……” 他哭了。 对于他来说,那是忽略,但对于别人,那是冷漠。而我,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我真想对刘成说出一切,可是我知道这就意味着我将以失去他作为代价——而他已经是我唯一的朋友。 学校的老师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关心我的成绩,因为他们知道我将来的成就已经与这些成绩无关,所以我也就成了与他们无关的人,过去的同学和朋友都开始疏远我——我没有时间来经营友谊。她们视之为我的不屑,因此用疏远来作为报复。 那些拿着不及格的试卷抱头痛哭的友谊,那些坐在夏日的星光里吃着廉价冰棒的友谊,那些手牵手站在橱窗前惊叹美丽服装的友谊……一去不复返了。 人们只告诉我会得到什么。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会失去什么。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拥有的时候永远看不到珍贵。 刘成开车把我送到公寓楼下。 现在我和母亲已经搬到了高档的电梯公寓,这里不再有污秽的地面和肮脏的喧闹。过去的世界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我走出电梯。 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蹲在门口,浑身脏兮兮的,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我捂住嘴。几乎尖叫。 它长得和阿喜一模一样。它看见我,直起尾巴,绕着我的腿亲昵地转动着。 我蹲下来。用发抖的手摸到它的颈部——那里有一个项圈,我解开项圈,项圈上写着阿喜的名字和罗薇的电话号码,那颗钻石在项圈的正中熠熠生辉。 这就是那只被我找来做替补。然后毁掉了罗薇一生的猫! 我惊叫着。把它抛了出去。 它跌了个滚,缓缓地朝楼梯口移动——我这才意识到它的步子是一瘸一拐的——它的右前腿没有着地。畸形地蜷缩着,似乎骨折了,除此之外,它的背上也似乎有被抓伤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那是罗薇的助理,那天罗薇倒地之后,她狠狠地踢了它一脚,而它叫得十分凄惨。 那不是它的错,是我把它强行带到了一个它并不熟悉的地方,它只是对罗薇的举动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如果不是我。它的腿也不会瘸——流浪猫已经够可怜。一只失去战斗力的猫就更可悲了。 那只猫走到楼梯口,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眼中隐隐似乎含有泪水。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它闻着我的气味找到了这里,甚至它也许就是来投奔我的。它没有报复我对它所做的一切,可是我却以暴力回报它的信任。 我跑过去,把它抱在怀里。 它没有反抗,仰头看着我,惊喜地“喵呜”了一声。 “宽宽。”我对它说:“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宽宽吧。” 我烧掉了阿喜的项圈。把那颗钻石扔出了窗外。 这场悲剧里,我弥补不了那两个人,但至少可以弥补一只猫。 于是宽宽的脖子上有了一条漂亮的粉色缎带,我给它洗了澡,带它去看了兽医。证实它的腿伤是陈旧性的,已经没有办法痊愈。 “你真善良,肯收养一只瘸腿猫。”刘成一面夸赞一面将宽宽放在他的膝盖上抚摸,宽宽很惬意地摇动尾巴。表示它喜欢他——实际上除了我、我母亲和刘成之外,它不肯让任何人接近。 都说猫与人也是讲缘分的。这或许就是那所谓的缘分。 我穿着婚纱。站在摄影机前微笑。 刘成说我的笑容很美,很真诚,他不知道我只有对着他才能这样笑,我真的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新娘——他的新娘。 可是我只有十七岁。 时间是这个职业最大的敌人。可是我希望它能快点带走这些等待的时时刻刻——我厌倦了再被刘成看做是一个小妹妹。 我的心理年龄远比实际年龄成熟,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事事催人老。 “文雨啊。你来看看。宽宽怎么了?” 来探班的姑姑皱着眉头站在猫包前,宽宽正在里面发出低吼声。并同时用猫爪子焦虑地挠着拉链。 “乖,宽宽。怎么啦?”我拉开拉链,将宽宽抱出来。 “宋文雨!你凭什么站在这里?!” 一声冷笑忽然扑面而来,同时伴随着一股浓烈而呛人的异昧。 “小心!”刘成一把将我推开。 我跌倒在了地上,宽宽从我的手里蹿了出去,我听见瓶子在地上粉碎的声音。还有一种可怕的滋滋声。 “硫酸!”人群惊叫着散开了。 刘成扑过来扶起我:“文雨,你没事吧?” “你呢?!你没事吧?”我紧紧抱住他。 啊—— 有人在惨叫一那是罗薇,她躺在地上,墨镜和硫酸瓶都跌落在一边,宽宽正狠狠咬着她的手臂。 “阿喜!阿喜!”罗薇惊骇地大叫。她挣脱了宽宽,没命地朝外奔逃。 “报替!”反应过来的人大喊。 “不要!不要报警!”我看着地上的墨镜,摇了摇头。 刘成把我抱得更紧了。 外面忽然传来尖叫声。 我冲出去,马路上一片混乱一罗薇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被一群人围观着。 她仅存的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们了解到罗薇有严重的精神问题,她袭击你或许是因为你让她想起了她的过去,她憎恨所有风光的模特儿,这是一种变态行为。”警察问道:“不过。是你们公司的一个模特儿叫马馨的把罗薇带进来的,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你和她有什么过节吗?” 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马馨今年二十岁,比我早进公司两年,却依旧只是一个兼职的替补,她当然憎恨我这个挡在她前途之上的绊脚石——马馨们永不会放弃仇恨。 刘成开车送我到楼下,我拒绝他送我上楼——我对他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但事实是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一切,而刘成却是最不能听到那些秘密的人选。 我打开门。母亲不在家。 桌上留着她的字条:你不陪我,也不让宽宽陪我。我去打麻将了。 她已经从商场辞职很久了,然后她就迷上了打麻将,输赢一次上千是家常便饭。 我努力回想上一次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光景,那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宽宽在猫包里睡着了,今天的事再次证明了我的身边只有它和刘成才是真正的朋友。 我在宽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服下安眠药,躺到床上。 一觉醒来会是明天,我需要明天。 可是我想念那些没有罪孽的过去,我想念那些纯真的痛苦。我想念自己真诚笑着的样子,它或许不那么漂亮,但也绝对不虚伪。我想念那些有时让我生气有时又会让我感动的同学,也许她们没有本事解脱我的困境。但是她们总是可以给我一分钟的快乐,我想念那些常常骂我不努力不上进的老师。我宁可他们瞪着双眼咆哮,也不想看见他们如今的冷漠和沉默,我甚至想念那间我曾经憎恨和厌恶的廉价租屋。里面住着的母亲再苦再累也不会抛下我独自离开…… 是的,贫穷的确折磨肉体,但是它可以让我喘口气,不必借助药物才能入睡。我得到的真的比我失去的更重要吗?也许,我应该放弃,再重新作一次选择。 但那样的话,是否意味着我将失去刘成呢?——我苦笑,我得到他的唯一方式就是欺骗——永远的谎言。 这也就意味着我永远失去了他……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睡眠来临。 “文雨?文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呼唤着。 我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凑在眼前。 之所以觉得它熟悉,是因为我每天都在镜子看见它——那是我的脸! “醒了?” “我”微笑着。 “我在做梦吗?”我疑惑地说:“是的,我一定在做梦。” “是啊。我们都在做梦呢!”那张脸靠得更近了,几乎蹭到了我的鼻子,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别太难受。其实罗薇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无辜,知道她当年为了上位都做了什么吗?她伤害了很多人,而且害死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和你一样年轻的女孩子……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朋友吗?和你一样,她害怕自己说出来。她怕自己信任上一个人,信任一个人是可怕的,而猫,是不会说话的……” 我开始意识到和我说话的对象绝不是我自己:“你是谁?!” 然而从我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是一声猫叫。 我惊呆了,同时发起抖来——因为我看见了自己的脚——那是一双雪白的、毛茸茸的、有着尖利指甲的猫爪! 我叫起来。但是我听见的依然是猫叫。 但对方却听懂了:“我是你的替补。” “替补无处不在,它们就在你的背后,也许你能看见一部分,但是很多时候你什么也看不见。这是一个游戏,当你打算放弃你的人生而替补却希望得到你的人生时,游戏就开始了。事实上,这场游戏已经开始很久很久了。从有人类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也等了很久很久了,知道吗?我付出过代价,比你更大的代价——说实话,你的人生真的一钱不值,除了——刘成——是的。就是他,这也是我唯一看中的。你别觉得不甘心。你不配得到他,因为你不是一个懂得珍惜的人。你还应该感谢我结束了你的痛苦。而且给了你一次扳回的机会,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耐性。还得能保住性命。”她的眼神渐渐狰狞起来:“猜猜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跳起来,拔腿便跑。 我的视线里充斥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角落,所有的物品都成为庞大的参照物,它们似乎随时会倒下来将我埋葬。 门是开着的,我一路冲出去,走廊变得很长,似乎没有尽头,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楼梯间,阶梯们弓着背,像一连串怪物,我飞快跑出公寓大楼。跑过街道……人类如此高大,他们目不斜视,我在他们的脚边窜过,我大叫,他们也大叫。并同时报以谩骂: “该死的猫!” 他们一脚踢过来,我摔在地上,痛得几乎爬不起来。 我跑进一条肮脏的小巷。 夜色正浓。 巷子的深处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一只白色的狗走了出来。 它用一只眼睛看着我——剩下的那一边是一个空洞。 鬼拍肩 1、见鬼 晓晓是一名八岁的女生,很爱哭。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从此与鬼魂缠上。 那一天下午,她一个人在家睡觉,醒来时,屋里空荡荡的不见妈妈。晓晓顿时就哭了起来,哭声在屋子里来回游荡,更让晓晓心生害怕,哭的更大声了。 “怎么了?”奶奶闻声进屋,摸摸晓晓的头,很是慈爱。 “妈妈哪去了?”晓晓停止哭泣,哽咽道。 “去打牌了,别哭啊,奶奶就在外头。” 晓晓点头,看着奶奶的背影走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玩。 她背着光,站在门后面,颁着手指头,“1,2,3···”当她数到3的时候,突然肩膀一痛,晓晓往后一看,背后空空如也,没人!晓晓心里一颤,但还是转过身来,哆哆嗦嗦的接着数,“4,5,6,7,8,9,10”一下一下,肩膀又被重重的打了一下。晓晓痛叫一声,往后一看,还是没人,晓晓立马嚎啕大哭。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招鬼游戏,尤其是那种四个人站在四个方向的墙角,数一二三,然后顺时钟的拍打附近墙角的人。虽然她是一个人玩,而且又是在白天。我在一些文中看到,鬼并不是只有黑夜才出现,白天也会有哦。 晓晓的哭声把奶奶再次引来,“我的乖孙,你怎么又哭了?”奶奶慈祥的搂着晓晓。 “奶奶,有人打我。好疼!”晓晓边哭边揉肩膀。 “刚才奶奶一直坐在大门口,没谁进来啊。”奶奶撩开晓晓的衣领,只见晓晓的肩膀出现了一个五指红印。奶奶吓了一跳,连忙嘴里念着“菩萨保佑,阿弥陀佛···”立马将晓晓带了出去,站在太陽底下,肩膀上的印子又不见了,奶奶的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看花眼了?奶奶又将晓晓拉扯进屋,结果,五指印又出现了。奶奶这下真吓着了,从外面扯了桃树枝,对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抽打,只见一层层的灰尘在空中浮沉,就如那里真有人似的。奶奶对着空气唾骂着,口水沫子不停的往外飞。 夜晚,奶奶折了些纸钱和香,还有一小杯饭。在一条小路口,烧着纸钱,点着三根香,地上倒着一碗饭,不过饭是倒放的。奶奶嘴里念念有词,晓晓好奇的问:“奶奶,你在干嘛?” “希望菩萨保佑你。” ······ 晓晓十一岁。一天,因为作业没完成,老师把她留了下来,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那时天蒙蒙黑了。晓晓一个人走着山路回家,没有路灯,也没有手电筒,周边的树林透露出一种诡异的黑暗,看一眼仿佛就会迷失。 晓晓害怕极了,她听大人们说过鬼故事,也经常被人吓唬,她胆子很小。往往吓得晚上不敢睡觉,一直熬到天亮。 晓晓很着急回家,这么晚了,妈妈肯定很担心。她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丝毫没注意到草丛里有东西在颤抖。又走了几步,草丛里突然蹦出一个东西,是一条金鱼!那条鱼睁大着红色的眼睛,盯着晓晓看。在这即将天黑的晚上,一人一鱼僵持着,晓晓终于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感觉,尖叫一声。那鱼一样的动物在晓晓的眼底下一蹦就消失在草丛里。金鱼怎么可能会在陆地上钻草遁地,这种金鱼这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了,不知是鱼还是蛇。晓晓惊魂未定的快速往前跑,不顾脚下的路,周边的树林像移动的怪物,张着大口,似要把晓晓给吞进肚中。 不知跑了多久,天被一层黑衣包裹,看不清前方的路,月亮也躲进了云中,不再露脸。“啊!”这一声尖叫响荡在空气中。 再一看时,晓晓已经摔下坡了。那坡下面都是荆棘,硕粗的棘刺上挂满了衣服,花色的,白色的,灰色的···无风自动,在这夜晚,特别扎眼。 晓晓知道这坡。很多人将自己已逝亲人的衣服都扔在这坡下面,等一定数量后,再一把火烧光,有些衣服还未燃尽,有些是新丢的。晓晓全身酸痛,有些部位还出血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书包也被荆棘挂住了,晓晓使劲的扯,也未能扯出来。正好一阵风起,一件白衣服轻飘飘的飞到了晓晓的头上方,落了下来,罩住了晓晓和那个书包。 衣服中一阵笑声诡异的响起,晓晓全身颤抖,想把衣服扯下来,可是衣服却越包越紧。晓晓大叫,身上的鸡皮疙瘩像毛毛虫一样爬出来。白衣服内,一张扭曲的鬼脸浮现,张大着嘴巴,要把晓晓吃进去。晓晓不断挣扎,胡乱的后退。这一退,却把白衣服给挣破了。原来,白衣服罩住了书包,书包挂在荆棘上,这荆棘自然也把白衣服也给挂上了。这么一弄,白衣服破了,书包也下来了。晓晓慌不择路的抱着书包就跑,白衣服挣破,笑声没了。把白衣服甩开后,晓晓撒腿就跑。跑了许久,家门口就只有几米的距离了,看到家中的灯光,她放心多了。往回一看,后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晓晓松了口气。其实她并不知道,那白色衣服就悬在她的头顶上,跟随着她进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晓晓放下书包,拍了拍身上灰尘,并不想让妈担心。 “怎么现在才回来,跑哪玩去了?你脸上怎么了?”妈妈拿了条毛巾递给晓晓。 “被老师留在学校,罚抄写。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 晚上睡觉时,白衣服显现在晓晓的正上方,化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对着晓晓嘿嘿的笑。晓晓的表情开始痛苦,在梦中遇见了可怕的事情,可就是醒转不过来。鬼脸在这夜晚中,显得陰森恐怖,尤其是那绿光,照亮的那一小片空间,陰冷无比。鬼脸吸取了晓晓的精气,若有若无,一丝丝的··· 第二天早上,晓晓无精打采的起床去上学,一副睡不够的样子。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她不断地感冒发烧,整个人像枯萎的花朵。 家人急得团团转,去医院看,都不见好,眼见孩子脸色苍白,整天打瞌睡,吃补药,打氨基酸等方法都试过了。 一日,晓晓突然昏迷了过去,浑身冰凉。 村里一位老人说:“这有可能是中邪了,去摘柳枝和桃树枝。” 不管是不是中邪,爸妈又是掐人中,按摩,拿着柳枝桃枝在晓晓的周围乱挥,村里的老人帮忙叫魂。最终,晓晓成功的醒来了,一醒就哭,“爸妈,我做梦梦见一个鬼追我,要把我拉入到一个门里去,我好怕。” “没事了啊,你醒了,就不会有危险了。”奶奶慈爱的搂着爱孙。 晓晓泪眼朦胧的看着在场的亲人,突然见爷爷身上透露出一股黑气,有个黑影缠在爷爷身上,像是锁链,那黑影朝着晓晓鬼魅一笑,晓晓惊慌大叫。 “怎么了?你是不是见到什么东西了?”爸爸四处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晓晓怕自己看错了,便揉干了泪水,再看,并没有发现爷爷身上的黑影。应该是看错了,对着爸爸摇了摇头。 可是从这一天晚上开始,晓晓总是梦见爷爷站在自己的床前,对着自己说了许多话,如“要好好照顾奶奶,孝顺爸妈,好好读书”等之类的话语。一连一个星期,都是如此。直到,那天晚上的梦境中,爷爷驼背拄杖,声音空洞无力,感觉不到生气,依旧站在她的床前,但这次的话语是“再见!” “爷爷!”晓晓睁大眼睛,梦醒。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但她心神不宁。跑去爸妈的卧室,快速的敲门。 “怎么啦?”妈妈还没有清醒,对于女儿扰了她的好梦,而有些不耐烦。 “我梦见,梦见爷爷去世了,一个星期,我都在做这个梦。”晓晓哭着说。 爸爸听到这话,满脸的不高兴,做这种梦是很不吉利的。带着晓晓,走到奶奶的住处敲门。爸爸跟奶奶交接了几句,奶奶摇头说:“刚刚我还给他倒了杯水喝。” 爸爸之后告诉晓晓不要乱说话,说:“梦都是反的,不用相信。” 晓晓放下心来,继续睡。第二天早早的去上学了,在学校还没上两节课,爸爸就来学校接人了,一脸的悲痛。 “怎,怎么了?”晓晓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爷爷去世了。” “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呢?”晓晓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往前跑去。 爷爷真的去世了··· 2、通灵 爷爷去世后,晓晓越发的沉默了。她觉得自己是个怪物。虽然从那次昏迷中醒来后,精神慢慢的好了起来,可是她发现自己能与另外一个空间的“人”沟通了。 下午,残陽如血。晓晓去铁路边上散步,见到一群人在铁路下方的荆棘里哭,她好奇的跑过去一看,入眼的是一块白布,周围血迹斑斑。晓晓一眼就看穿了白布底下的尸体,面目全非,肢体不全。晓晓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场景:一个背着白色书包的女孩子,在铁路上散步听歌,由于带着耳机,火车的鸣笛声没有听到,当火车到身前时,才发现危险,可是晚了,人被火车拖行了一阵子,当场死亡。 晓晓不忍心再看下去,刚想走的时候,一个人影拦住了她。 “你是?”晓晓看了一眼尸体,吓退了一步。 “小妹妹,帮帮我,刚才你一眼就能看到我临死前的时间,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帮我回到过去好吗?我不想死。”陈怡恳求。 别人都看不到陈怡,但她却看得到。在别人眼里,晓晓是对空气说话,都认为她脑子有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帮你···”晓晓正为难的时候,脑海中出现了方法。晓晓在这一刻,身上散发出了一股陰冷的气质,不似平时柔弱的她。“我帮你回到过去,如果你能在过去中救回自己,那么我给你一次机会。” “真的吗?”陈怡欣喜的说。 此时的晓晓没有告诉她,一旦回到过去,记忆也会回到过去,而且很可能迷失在那片世界中。 晓晓挥袖一撒,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不容陈怡犹豫后悔,推送陈怡进了黑洞,黑洞消失。晓晓镇定的看着某处,那双眼睛里出现了细微的漩涡,仿佛能看穿时空,望断世纪。只见陈怡出现在铁路上,迷失在其中··· 最终的结果,陈怡没能救回自己。“阎王要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晓晓稚嫩的面容一脸肃穆,冰冷无情。地下,一扇沉重的门户大开,一股吸力将陈怡吸了下去,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钻入了陈怡的耳中,“扶灯一盏,见多生死···”她到底是谁? 晓晓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后,躺床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却忘记了那件事情的一些细节。脑子里有些东西一片空白,就这么删除了。 晓晓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知道了许多,甚至是别人都无法想象的,那些诡异、恐怖的事情。通灵这个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从她一个人无意识的玩招鬼游戏开始。 之后的几年,晓晓陆陆续续的看到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帮忙完成“人”的最后一个心愿,这些事情随着她帮的越多,记忆也不再突然嘎然而止的成为了空白。她的身体越发的低温了,手越来冰凉,是死人的温度,但她却有活人的心跳,但她却觉得本应如此,很奇怪的本应如此。 十八岁,晓晓成年了。她预感到今天就是这具身体的死期了。 村里有个死对头,那女的叫柳艳。经常欺负晓晓,这是晓晓人生中最讨厌的一个人。而她的那些方法只能对付死人,活人无效,这是她尝试多次的结果。 “嗨,晓晓,我们去池塘那捉田螺吧。”柳艳一脸坏笑的说道。 晓晓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今天的死亡肯定跟她有关。如果她是平常人,避过去也就是了,但,这是天数,避免不了。 晓晓平静的点了点头。 池塘边上,柳艳先下到浅水区,玩了一会,见晓晓没有下来,就说:“你不会是怕水吧?” 这还真说中了晓晓的弱点,别见她能跟鬼通灵,就好像有多厉害似的。人都会有一个极大的弱点,有些人天生怕青蛙,有些怕蛇,有些与火犯冲···恰恰,晓晓怕水! 柳艳很会看脸色,一见她这样,心里头就特别雀跃。趁晓晓不注意,便拉晓晓的脚,给拉进了池塘里。 “扑通”一声水响,晓晓因为惯性而甩向了更远的池塘中心。“救命!”晓晓在水中挣扎着,可是池塘的水不断的呛入口中,非常难受。她终于亲身体会到那种死亡前的感觉了。 她不再挣扎了,眼前终于模糊下去,水灌入了她的全身,身体发软无力。死亡降临了! 岸上,柳艳还在犹豫是叫人还是不叫?叫人的话,万一死了,那她就变成杀人凶手了,不叫,别人不知道是她搞的。这种矛盾,让柳艳手心冒汗。直到看着晓晓沉下去,心里一慌,本能的逃跑了。 家里的哀伤浓稠到随处可见,家里来的客不多。村里有一个这样的规定:未嫁的女孩子,未满二十,不可以葬入自家坟地。 爸妈看着晓晓的尸体,她面带安详,仿佛解脱了一般。心里的那股悲伤异常疯狂,肆意的污染着空气。晓晓的鬼魂,就在一旁看着,无忧无喜,无悲无泪,岁月沧桑。经历太多这样的场景,已经看透世间感情。 这一个家已经与她断了缘分,晓晓毅然的走了出去。 柳艳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而晓晓就站在她的身旁,看到了她的一角未来··· “我们将来还会再见!” 一句这样的话飘进了柳艳的心里,“啊!!!你放过我,我不过是恶作剧,以前欺负你,是我错了…”柳艳惊慌失措,泪流满面。 可是晓晓早已知晓她以后的一些罪责,没必要纠结这一时。晓晓无法转世,因为她来这世上的任务便是引路。 世上的引路人特别多,但从来都不会碰上面。如果碰上,并产生不该有的感情时,那下场便是灰飞烟灭。 晓晓站在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就算经历过不少事,前世的记忆也扑卷而来,但都没有什么稀奇的。 晓晓最后选定了一个男人,跟在身后,进了男人的别墅。 地下室内,一个女的被倒挂在天花板上,挣扎着叫救命,男人不为所动。 “出来吧,跟了那么久,不累吗?”耿华看着黑暗处的某个地方。 晓晓现形,冷漠的看着那个表面帅气的男人。小手一挥,地下室那些不论生死的女人全都掉了下来。 刚才还在挣扎的女人被晓晓扶了一把。“他···他他他是鬼。”女人指着耿华,颤抖中带着哭音。 “我知道,这次就是来收他的。”晓晓点头。 耿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上,把她给我抓来,陪我到永生,你以后就是我的鬼妻了。”地上被放下的女人们,早已死去许久。脸部臃肿,脸色紫黑,看起来异常恐怖,她们僵硬起身,伸长双手。那双双手的指尖,指甲不见了,留下的是黏腥的黑色固体。她们缓慢的朝着晓晓围成一个圈。 晓晓身旁的女人见到这场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晓晓正好可以放手一搏,自身散发一股强烈的清香。这让那些女人的身子一顿,血红的眼睛里露出了迷茫,还有沉思,她们的脑海中涌起了许多的记忆。 晓晓嘴角带笑,“引魂,赦!”晓晓的身体化成一扇大门,门内是一条青石板路,蒙蒙黑雾,清冷。女人们被一漩涡吸引了进去。 耿华也脱掉了外表的皮囊,露出了原本面目。他皮包骨的身形,全身的皮肤是绿色的,眼睛很大,嘴巴里两颗大獠牙森森的露出来,十分吓人。 晓晓看着那对大龅牙,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耿华先发制人,迅速的扑向晓晓。 晓晓的双手亮起一道绿光,大喝:“曼珠沙华,唤醒前忆。”双手结印的光芒,淹没了两人。 光芒中央,耿华那可怖样子竟慢慢恢复了人形,当初的他竟也是美男子一枚。耿华闭着眼睛,嘴角上扬,他梦见了老婆孩子,一家三口正在吃饭的温馨场景··· 晓晓的身体化作一沉重的门户,散发着古老肃穆的气息。门内的青石路,向远望去,在薄薄的雾气中,隐约可见路两旁开满了奇异的红色花朵,摇曳生姿。门中涌起一股吸力,牵引着耿华往门内而去。 当离青石路,只有一步距离时,耿华突然睁开了血红大眼,他的身体又变回了厉鬼的样子,嘴角獠牙突出,挣脱了吸力,长长的墨绿色指甲,划裂了大门。 门户消失,晓晓痛叫一声,遭受重创,还是轻视了眼前这个敌人。 耿华跳起来,锋利的指甲又给晓晓的身体加了几道血痕,触目惊心。顺势扑倒晓晓,晓晓躲闪不及,一对大獠牙对着晓晓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晓晓的手支撑不住耿华的獠牙,“啊!”一声惨叫惊飞了树林里的乌鸦。 晓晓萎靡的躺在地上,而在她身上的耿华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世间。 在耿华咬住她的脖子时,她通过了耿华的记忆知晓了发狂的原因。耿华原本人生圆满,人帅多金,有心爱的人,还有爱情结晶,但是最终,他爱的人却是一个骗子,骗取了他的心,还骗光了财产,儿子不是他的,甚至下毒将他杀死。 晓晓到如今才知道,她的血液也有唤醒记忆和指引的作用。 3、彼岸花开 世间那么多迷失的鬼魂,见惯了那么多的恩爱情仇,作为一朵彼岸花,却连自己亲爱的人也不能拥有··· 时间很快流逝,转眼间,晓晓以人的身份度过了二十二年春夏秋冬。但她的样貌一直保持在十八岁,也就是说,只要她不灭,她就能一直是十八岁。这些年中,她为许多的人指引进了黄泉,有用吸血被子在人间修炼的恶鬼,有跟男人欢好吸取精元的自私女鬼,也有弃善从恶的人形青蛙和骷髅···这些恶鬼,改过自新依旧有投胎的机会,但最终却选择了魂飞魄散。他们以人的身份,隐藏在灯红酒绿的喧闹中。 不过,晓晓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恶鬼。 那一日,晓晓无意间在时间长河中打湿了裤脚,遇到了刚死的她。 她在游荡,是个孤魂野鬼。晓晓本想引她走黄泉路,却被她先开了口。 “这位妹··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白溪睁着大眼看着晓晓。 晓晓打量着白溪的装扮,一身鹅黄色的流苏裙,头上束簪,五官虽不出奇,但眼睛大而明亮。“你要我帮什么?” 白溪笑着说:“原来,你看的见我啊。” 晓晓点头,“我也是鬼。”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姐姐白白,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她死了好几年了,想来已经去投胎了。”白溪有些失落。 “死去的人,除非有大执念,不然一般死去后的第七天,回魂后看完自己的亲人,便会去孟婆那喝汤。” “你看起来很懂的样子,你不会是鬼差吧,我还不想去投胎,我这次找姐姐,就是想告诉她,当日她因为毁容而伤神死去,但黄公子并未嫌弃。” 晓晓觉得这女生太单纯了,废话又多,干脆直接拉过她的手闭眼感应。“你姐姐脸上是不是因为摔伤而留有一道疤?!她还没有去投胎,在现代。” 白溪一脸的惊容,捣蒜般的用力点头。 晓晓手上幻化出两片花瓣,一片被晓晓打入白溪的胸口处做心脏,另一花瓣又化为几张符纸,“好好收着,这几道符的作用,你在心里默念它的功效就会出来。” 晓晓送白溪来到现代,让她自行去找。晓晓则是赶着去见了柳艳,又是柳艳,她的一切变数皆在此人身上··· 柳艳二十二岁了,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比村里的姑娘都要好看,如今长大,更加美艳动人,除了身材有些丰腴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可是从小的火辣性子,却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柳艳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穿金戴银,很是风光,她似乎是忘记了那一年的事情。 晓晓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保姆大发脾气。晓晓等了许久,都不见发生什么事情,不经怀疑自己的预感是不是错误了。她带着疑惑的跟着浓妆艳抹的柳艳出了门。 在一个不起眼的出租屋内,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色眯眯的盯着柳艳暴露在外的大腿,柳艳搂着男人的脖子说:“今晚那老头不会回来,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我的小宝贝,我已经等不及了···”之后的画面十分香艳。 晓晓看着这一幕,一脑子的黑线,难道预感就是这个,然后我去告状???晓晓拍拍额头,转身出去了。 可没多久,晓晓又转身回来了,因为她闻到了一股香气,是同类的气息。晓晓看着出租屋内,那小白脸软趴趴的趴在柳艳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这真应证了那句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柳艳已经愣在床上,她的眼光似乎在盯着某一处。而那小白脸的鬼魂依旧流着哈喇子闻着柳艳身上的体香,丝毫没注意晓晓站在他的身后。 “色鬼,该下地狱了。”晓晓一把抓住小白脸的肩膀,可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双手。 晓晓抬头,便见到一双深邃的眼睛,浑身一震,这是同类的气息! 长歌看到晓晓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受。 将色鬼扔进黄泉后,两位引路人坐在一起聊天。“不是说指引人是永不会遇见的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手中怎么没提灯啊。”长歌皱眉。 “你的灯哪来的?”晓晓也纳闷自己手中怎么没有指引灯。 “我从小就是被鬼大爷收养长大的,他把灯传给了我。”长歌有些伤感。他之前在人世间的记忆基本全没了,只记得是大爷收养的他。 “这样啊,听说指路人碰一起会灰飞烟灭的,我们赶紧分开吧。你干你的活,我做我的事。”晓晓起身拍拍屁股消失在夜空中。 本以为从此不见,却又因柳艳而见面了。 柳艳运气很好,反应过来后,就立马收买了房东,将监控记录抹除,就如同当年她把晓晓推下水塘,没人发现是她做的一样。可她却由此记住了一个人----长歌! 长歌是魂灵,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有一些人在受到一时惊吓的情况下,就会暂时见到一些“人”。柳艳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加上长歌剑眉星目,人长得比那小白脸还好看,柳艳就这样放心上了。 柳艳在房东的监控中并没见到第三个人的出现,虽然她的心里是有些害怕,但是却又觉得刺激,不惜花费了心思弄到牛眼泪,涂在眼睛上,夜晚的时候出去寻找。 涂了牛眼泪可就不单单的看见长歌一个人,夜晚又是鬼魂的天下,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也是不足为奇的。 这不,柳艳被其他鬼缠上了。“啊!救命啊。”柳艳尖叫着向前跑,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流氓追在柳艳的身后。在别人看来,她就是疯子! 晓晓手里拿着苹果在砸吧砸吧的吃,笑看着柳艳的狼狈。这真是大快人心啊,在世的时候,柳艳欺负她柔弱,是她最讨厌的人,一直没办法整她,这下可好咯,晓晓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没事吧。”一个帅哥搂着柳艳关心的问道。那流氓已经被送入了黄泉。 柳艳一见是长歌,心里乐开了花,死死的搂着长歌不放手。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身为指路人,却在一旁袖手旁观。”长歌不满晓晓这行为。 晓晓气的跳脚,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指路人是很孤单的个体,没有朋友,永远一个人做着同一件事。遇见长歌,挺惊喜的,这是遇见同类的心喜,还有一种依赖。而这个人却帮了她的死对头,很让人气愤。 柳艳对于晓晓的出现吓了一跳,“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柳艳心里一慌,躲在了长歌的身后。 晓晓很鄙视柳艳的行为,扔下苹果核,留下背影给两人。 时间缓缓过去,长歌和晓晓总是在不同磁场中相遇,有时候同时指引一魂。而柳艳也总是不合时宜的出现。晓晓对长歌动了情,可能是因为总是巧合的碰到,又或是因为长歌的相貌,又许是晓晓从未谈过恋爱等等,晓晓自己也解释不了。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那天,柳艳又出现在长歌的身边,打扰了长歌与晓晓的相处,晓晓拖着长歌往别处去,但柳艳就是找的到他们。 晓晓闻着长歌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檀香。” 长歌皱眉。 正在这时,柳艳又找了过来,“长歌,我们去看风景吧。”柳艳往长歌身上靠去。长歌嫌弃的躲了躲。 “你都嫁人了,请洁身自好。”晓晓气鼓鼓的叉着腰。 “我过段时间就会离婚,我准备跟长歌在一起,至于你···”柳艳挑衅的打量着晓晓的身材。 晓晓正要反驳,被长歌揽住了肩膀,“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心仪的是晓晓。” “你们···”柳艳气的全身发抖,“你们等着!” 柳艳一走,长歌立马放了手,十分抱歉的对晓晓说:“对不起,我说笑的。” 晓晓笑了笑。 三天后,长歌与晓晓被柳艳约到了一个地方。 “这些天,我仔细想了想,当初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柳艳一脸的笑意。 晓晓有些狐疑,她很了解柳艳,柳艳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柳艳又说了许多,晓晓没听进去,到是长歌听得认真。 “小心!”晓晓推开长歌,一桶子黑狗血就这么全泼在了晓晓的身上,甚至晓晓因此还被呛了几口。晓晓的身体冒着烟,浑身滚烫,晓晓在地上打滚。 “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柳艳突然大笑,“道长,出来吧。” “彼岸花,花开的时候见不到叶子,有叶子的时候见不到花,两者生生相错。而你们却违反了天地法则,我便替天行道。”一道士模样的人手拿着白色拂尘,打向长歌。 晓晓见此,忍痛受下那一击,一朵红色的花浮现在空中,异常绚丽,可是它没有叶子。彼岸花的花香能让人唤醒前世记忆,此刻它散发着芬芳,让柳艳、道长防不胜防的进入了回忆中。彼岸花携卷着长歌去了远方。 “你真傻!”长歌感叹。 “这是不公,为什么我们得不到爱情,永生被诅咒着。”花中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们是对抗不了天地的。” “哎···”花朵消散在空中,留下遗憾的一声叹息。 彼岸花开,无叶;叶子舒展,无花。只能孤单的向世间展示它的繁华。 柳艳偷情。最终被发现,被迫离婚,后来嫁给了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过此一生。长歌最后保住了白溪的一缕魂力,留在了自己身边,而白白则去投胎。 (完) 女鬼复仇之一滴血 海华最近苦恼不止,不知道为了什么?自己的鼻子总会莫名其妙的流血,而且奇怪的是每次并不多流,只流一滴。 刚开始的时候海华并没有在意,可是慢慢的由刚开始的每天流一次,到了现在的每个时辰流一次。 流血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有很多的时候自己都没发觉。血鲜红鲜红的,每次都会把身上的衣服弄脏,这让海华很是苦恼。 一晃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快两个月了,海华终于决定到医院好好的检查一下自己的鼻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一番检查下来,医生给出的诊断是一切正常,海华的鼻子什么毛病都没有。无奈带着疑惑回了家,自己对着镜子细细的端详自己的鼻子。 血,殷红的一滴血,正顺着嘴唇粘稠的拉的好长滴落在白衬衣上,瞬间晕开一朵鲜艳的梅花。 海华觉得自己这一段身体消瘦了好多,总会感觉到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气恼的脱下刚被鼻血弄脏了的白衬衣,颓丧的甩在沙发里,仰面躺在了床上。 “吱嘎!吱嘎!”海华听到了摇椅的声音,“谁啊?”海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回答,摇椅依旧在吱嘎吱嘎的摇动着。海华不耐烦的坐了起来“我说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地中央的那把藤条摇椅在自顾自的有节奏的摇晃着… 海华愣了一下,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屋子里又没有风,那么摇椅怎么会自己摇动起来的呢? 海华走过去,伸手想把摇椅给静止下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和海华叫着劲,藤条摇椅根本就控制不住,静止不下来。 “出鬼了?”海华站起身惊惧的在慢慢的向后退,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从屋子里逃跑。忽然,一阵陰嗖嗖的风在屋子里刮了起来,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 海华拼命的用脚揣着那被死死关上的门,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炸,一颗心砰砰的兀自跳个不停。 “你还想走吗?”一个陰测测的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年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啊!地下好冷啊!我一个人好孤独,我要你下来陪我。快了,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下来陪我了。” 女孩的声音无异于一颗炸雷差点把海华给炸晕过去。他失声的叫了一声:“小翠?”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三年前,海华从小青梅竹马的恋人小翠得上一种治不好的怪病,时不常的就会嘴歪眼斜,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身体硬邦邦的比死人都可怕。 那是一种治不好的癫痫病,由于发病频繁,小翠那美丽的容颜发生了改变。面色没有了红润,渐渐的变得枯黄。 每日里精神萎缩,五官也慢慢的开始扭曲变得不端正。随着小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海华由刚开始的心疼慢慢的转变成了厌恶。 几次想着跟小翠提出分手,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于是狠狠心慢慢的疏远小翠,终日里躲避不见。 时间久了,小翠也感受到了海华的疏远,于是有一天找到海华对海华说,如果海华真的选择离开她,她就是死也要拉着海华一起赴黄泉。 海华被小翠的话给镇住了,每每想起小翠说的话,就会感觉一阵阵的后脊梁骨发凉。但是一想到自己一辈子守着这样一个容颜尽失,病病殃殃的小翠海华的心里就失去了平衡,说什么也不甘心。 这什么事都怕琢磨,经过苦苦的思虑,这个海华还真想出来一个可怕又大胆的计划,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至小翠于死地,彻底的摆脱她。 这一天陽光明媚风和日丽,海华找到小翠,说是小翠每日里窝在家里对身体的康复很是不好,要带着小翠出去玩玩,疏散一下心情。 自从小翠得病以来,难得恋人会像今天这样的主动提出来要带自己出去玩耍,小翠兴奋的坐上了恋人的单车,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出发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沐浴着明媚的陽光,手搂着恋人的腰,头靠在恋人的后背上坐在单车后座上的小翠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这是一条双行的公路,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海华抬头看看前面就要到了那个u字形的大甩弯路段了,虽然心中一抽搐,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只要能摆脱小翠这个沉重的包袱,咬咬牙脚上加劲就猛地骑了过去。 坐在单车后座位上的小翠闭着眼,用鼻子翕动着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海华看准了一辆对面奔驰而来的大货车,就在大货车将要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守候,海华猛地一捏单车手闸,使劲的把单车后面连带着小翠冲着公路中央就甩了过去,紧接着自己也假装连车带人摔倒在地。 没有任何防备的小翠被甩到了路中央,正好被飞驰而来的大货车给碾压个正着。可怜的小翠被沉重的大货车给碾压的支离破碎,血溅当场。 海华的计划圆满成功了,假意的爬起来扑到血肉模糊的小翠身上失声痛哭。小翠死于一场车祸,倒霉的司机赔付了小翠家人一大笔钱,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三年了,每每想起这件事情,海华都会有些许的内疚。但每次都会以是小翠逼的自己才会这么做为借口,无形中为自己开脱负罪感。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没有人会对小翠的死因存在一点点的怀疑。 今天他听到了,听到了已经死去三年的小翠的声音。血!一滴鼻血又流了下来,滴落在海华那赤裸的胸膛上,好凉! “我的爱人你流鼻血了,你已经中了我的陰毒,算来已经很久了,要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尝到死亡的滋味了。”小翠那陰测测的话语又响了起来。 海华听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在流鼻血是小翠来找自己索命来了。他吓坏了,疯了似的满屋子寻找小翠的身影“小翠你在哪里?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会多给你送纸钱,你要什么你尽管说,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屋子里传来一声冷笑“我的爱人,我又何尝想死呢,不也是一样被你送到了地狱?和你相恋一场,却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杀人于无形。” 海华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脸,他吓得浑身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你知道吗?你害我冤死在车轮之下,魂魄无依,每日里都要遭受无数次过往车辆的碾压。我苦苦挣扎,终于在不久前的夜晚我挣脱了出来,找到了你,依附在了你的身上。” “你不是一直追问我在哪里吗?我就在你的身上,确切的说我一直就趴在你的后背上。”屋子里响起了小翠得意的笑。 “不!”海华一声惨嚎,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怕了?”小翠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当初我被碾压的血肉模糊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呢?这几年你一次次的想起我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呢?” “奥!忘了告诉你了,没事的时候呢我就会伸手从你的后脑戳进去,让你流点鼻血出来。所以呢以后你的鼻血会越流越多,怕的日子在后头呢!” 随着话音刚落,海华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凉飕飕的感觉,像是一根冰凉的铁棍戳了进来直捣自己的鼻子。血如注一样从鼻口窜了出来,喷溅在地上。 “你看到了吧?我就是要这样慢慢的在玩你,慢慢的玩死你。本来我打算一百天玩死你,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屋子里响起来小翠恶狠狠的瘆人的声音。 “我现在就要弄死你,我厌倦了每日里面对你这张披着人皮的恶毒的脸。我失去玩你的兴趣了,来吧!我的爱人,陪我到地狱一起玩耍。”一个支离破碎的血糊糊的女孩出现在海华的面前。 残缺不全的头颅,只剩下半张嘴巴的脸。扭动着歪歪斜斜的破碎的身躯,伸出露着白骨的胳膊把海华按倒在藤条摇椅上。 摇椅摇晃了起来,海华眼睁睁的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脑袋里面。感受到了无尽的痛楚,血顺着他的七窍不停的流了出来。 一切都那么的真实,海华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圆睁着恐惧的眼睛看着一个残破的身躯在诡异的笑中肆孽的撕扯着自己。 “我要让你死在这把摇椅上,让你的魂魄最后只能依附在这把摇椅上。然后你的家人会因为你死在了这把摇椅上而一把火把摇椅烧掉,到了那时你的魂魄也将会随着这把摇椅一起在火中魂飞魄散,我要让你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小翠恢复了生前的模样,笑嘻嘻的摸着海华的脸,用手指蘸着海华流出的鲜血在墙上写下了一行行的血字。 海华死了,死的很惨很惨。躺在摇椅上,用一双流着两行血泪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雪白的墙壁,墙壁上用血书写着他害死小翠的全部经过… 聚魂灯 周建伟是个插画作者,专门为一些时尚杂志画插画。平时没事,他会对着画上的一群俊男靓女发呆,仿佛其中一个会成为他的女朋友。周建伟很想找一个诗情画意的女朋友,三年前,这种想法差点儿就变成现实。 这天,画插画到深夜,周建伟累了,打个哈欠起身。突然,他看到新买的蜡纸灯罩有些异样。仔细看,上面若隐若现显出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穿着旗袍,头发高高挽起,宛如三十年代的美女。周建伟诧异,接着,他看到女孩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泪水打湿灯罩,人影渐渐消失了。 周建伟呆呆地,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灯罩上怎么会有美女?她为什么会流眼泪?周建伟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他上床关灯睡觉。 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吃点东西,周建伟又出去散了会儿步。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坐到桌前画插图,不知怎么,他有点儿心神不定。画几张就抬头看看灯罩,仿佛期待着在灯罩上发现什么。 整本书插图快要画完,周建伟伸了个懒腰,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他正要去厨房为自己冲杯咖啡,突然,浮白色的蜡纸灯罩又变了,图中出现一个美丽女孩。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袅袅婷婷,极为引人注目。他呆呆地看着这女孩,觉得她美得炫目,几乎令人心醉神迷。可不过片刻,女孩的眼睛里淌下了两行泪水。周建伟揉揉眼再看,灯罩透出温暖的光,泪水消融了女孩,灯罩上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灯罩上怎么会出现女孩的身影?周建伟正发愣,手机响了起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温婉动人。她似乎是幽幽叹了口气,问:“你怎么还不来?还要我等多久?” 周建伟诧异,半晌问对方是打错了吧?他没和任何人约会。 “我是阿娟。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女孩轻声问。 周建伟吃惊地瞪大眼睛,半晌,问她在哪儿?阿娟说她在溪水桥边,他们约好的地方。合上手机,周建伟木呆呆地起身出门。 打车赶到溪水桥边,桥边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周建伟按照阿娟打来的号码拨过去,对方却提示无法接通。 在桥边徘徊了一小时,周建伟怏怏不乐地离开。回到家,他勉强画完最后两幅插图,心里闷闷地。阿娟,她还在等他?她真的还在等他?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或者,是有人在恶作剧? 把插画样本送到杂志社,周建伟和朋友一起喝了杯茶,然后回家休息。睡了一下午,起身时又是夜晚了。周建伟边喝茶边看书,不时地,他抬头看看台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凌晨,周建伟打个哈欠。这时,台灯灯罩的颜色又变了,还是那个女孩。这次,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看上去格外华贵。周建伟的心怦怦直跳,盯着那灯罩,约摸两三分钟后,灯罩的女孩滴下两行泪,消失了。 周建伟困惑不解。索性,他把台灯插座拨下来,打开大灯,将灯罩拆开。可令他失望的是,灯罩是普通蜡纸,里里外外反复看了,什么都没有。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周建伟开始胡思乱想。手机响起来,他赶紧接听,还是阿娟。周建伟忙说昨晚在溪水桥等了一小时却没看到她。阿娟轻轻叹了口气,说他错过了时间,她等得太累了。周建伟忙问她在哪儿?他想马上见到她?阿娟说还在溪水桥。 一路上,周建伟急切地催促着司机,快些再快些。终于,二十五分钟后,周建伟赶到了溪水桥。桥头上,站着一个穿晚礼服的女孩。周建伟几乎惊呆了,那女孩就是灯罩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不是做梦。 周建伟走到她身边,女孩说她是阿娟,她已经在此等了三年。周建伟再也抑制不住,上前紧紧拥抱她,眼泪流下来。他哽咽着说以为她出事了,曾经,他在溪水桥边,等了三天三夜。 阿娟浑身颤抖着,半天没说话。三年前,在一个插图交流群中,周建伟认识了阿娟。两人谈天说地,十分投机。几个月后,他们陷入了热恋。周建伟几次提出见面,却被阿娟拒绝。一来两人并不在同一个城市,二来,阿娟说想考验一下他的爱情。两人的心心相印,是否与外表有关?私下里,周建伟认定阿娟长得普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更看重的是心灵的交流。终于,在两人相识一年后,约定了在溪水桥边见面。 晚上的溪水桥美丽迷人,周建伟还拿定主意,只要阿娟长得不至于让人害怕,他就要向她求婚。可是,那天路上大塞车,他晚了半个小时。当他赶到桥边,全然不见阿娟的踪影。他无比懊恼,一直等到凌晨。后来,他连着去了三天,等了三个晚上,阿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q号再未亮过,群里也没有人再联络到她。周建伟既痛苦又迷惑。可除了q号,周建伟对阿娟几乎一无所知。偶尔,他会胡思乱想,阿娟难道出了事故? 整整三年,周建伟几乎已经忘记了阿娟。可三年后,她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急切地问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三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阿娟叹了口气,说她被人囚禁了,一直无法脱身。直到几天前才脱身出来。 周建伟拦了出租车,带阿娟回到住处。他说出了在灯罩上看到她的影像,阿娟笑了,说一定是他思念过度。周建伟拥抱着她,觉得这幸福几乎是不可思议。 昏昏沉沉中,周建伟一觉到了天亮。伸手一摸,身边空荡荡地。他坐起来,床头放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阿娟不知所踪。将衣服收起来,周建伟发了半天愣。阿娟突然就走了,甚至没跟他打声招呼。只是,今晚,她还会不会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三年的境况。 第二天深夜,阿娟的电话又来了。奇怪的是,她依旧在溪水桥边等他。周建伟打车过去,将她接了过来。 缠绵一整晚,天亮时,阿娟又悄悄走了,她留下的是一件婚纱礼服。周建伟呆呆望着衣服,百思不得其解。而他无论什么时候拨打阿娟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为什么她能打过来,他却拨不过去? 阿娟陪了周建伟三天,这三天,她穿了旗袍,婚纱,晚礼服。她只是陪着他,不说多少话。这天,周建伟和阿娟缠绵过后,又累又倦,却克制着自己不睡。阿娟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周建伟一直大睁着眼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凌晨三点钟,周建伟看到阿娟起身,只穿着睡衣慢慢朝外走去。周建伟急忙起身,跟在她身后。阿娟拦了出租车,直奔溪水桥的方向。周建伟诧异,忙也拦了车跟在后面。到了溪水桥,阿娟下车,扶着桥栏,突然飞身,纵身而下。周建伟惊呆了,大声喊着阿娟。仿佛在半空中,阿娟回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晨光昏暗,阿娟脸上的泪水却如此清晰。 看着桥下湍急的河水,周建伟痛不欲生。溪水桥河段水流甚急,因为落差大,任是水性再好的人都不敢在此一试。呆呆看着河水,周建伟恍若梦中。阿娟,为什么要跳河?跳河的,是不是真的阿娟? 从那天起,周建伟再也没见过阿娟。她再没有电话,再没出现在灯罩上,就像她从来没找过周建伟一样。深夜,躺在床上,周建伟常常莫名地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半个月后,有朋友来访。朋友收藏古董,一眼看到周建伟的台灯,问这是从哪儿买的?这可是罕见的古董。周建伟说是在一家古玩店买的,觉得灯罩古朴便买了来。朋友诧异,说这灯至少是明代的东西,灯檐四翘,宛若屋脊,又称“屋灯”。野史记载,这灯罩能聚冤魂。周建伟吃惊地张大嘴巴,能聚冤魂?他突然想到了流泪的阿娟,急忙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朋友。朋友也大吃一惊,说只是野史传闻能聚冤魂,难道是真的? 第二天,周建伟找到了古玩店老板,详细询问台灯的来历,说还想收几个这样的台灯。老板说那东西是一个叫李玉河的人送来的,当时只是寄卖。 周建伟辗转找到了李玉河。 李玉河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听周建伟提起台灯,忍不住一哆嗦。周建伟开门见山,说在台灯上看到了阿娟的冤魂,看到了阿娟跳河……他什么都看到了。李玉河听罢,突然抱住头蹲在墙角,大声喊着叫周建伟别说了。三年前,李玉河醉酒,走到溪水桥边,一眼看到盛装而来的阿娟。当时他一见倾心,欲火中烧。那天溪水桥竟然空寂无人,李玉河强行将阿娟拖进树林施暴。阿娟性情刚烈,等李玉河发泄之后,起身直奔溪水河,李玉河眼睁睁看着她投河自尽。从那天起,李玉河天天在台灯罩上看到阿娟,阿娟每晚都来向他索命。他以为台灯转手即会无碍,谁知,阿娟现在还是找上了门。说着,李玉河用头撞墙,直撞到额头鲜血直流…… 在溪水河下游的派出所,周建伟查到了无名女尸的记录。阿娟,一直无人认领,即被埋进了乱坟岗。历尽周折后,周建伟将她的骨灰取出来,送回了家。 偶尔,周建伟还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台灯罩,一心希望阿娟的出现。他想起阿娟曾说过的话:在我看来,女人的至美有三种,一种是古典的,比如身着旗袍;一种是现代的,比如身着婚纱;一种是高贵的,比如身着晚礼服。建伟,你喜欢我穿哪一种? 周建伟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低声说:阿娟,无论你穿哪一种,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阴界之鬼妻 一 刚刚下班的夏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位于单位旁边的楼里,这是一个公寓式的出租楼。夏荷是北方人,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离开家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讨生活。 由于单位里安排的宿舍太过于狭窄,所以夏荷就在这个单位旁边的出租楼里自己租了一个房间,只为一个人能在下班以后有个清静的空间。 回到楼里,夏荷来到电梯前,还没等夏荷去按电梯,一只苍白的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过来,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夏荷一回头,认识,原来是自己一个楼层的隔壁邻居。在夏荷的印象里,这是一个很怪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每次夏荷见到他,总会有一种陰嗖嗖的感觉,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夏荷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了,只记得自己从来就没有抬眼仔细看过这个陰气沉沉的家伙。 电梯突然在五楼停顿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电梯停在了五楼好久都没有下来。 疲惫的夏荷焦急的看着电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好!我叫星宇,我就住在你的隔壁。”一个男人的尖尖声音打断了夏荷的嘟囔。 夏荷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高高瘦瘦的身材,面色很苍白,甚至带着有点骇人的灰色。 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瘦长的脸颊,高高的颧骨。深深凹陷的眼窝里长着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好大好大的一双眼睛正直直的望着夏荷。 忽然,夏荷在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里隐隐看见一抹猩红的血色,似乎在游走在盘旋…夏荷心里一惊,不安的收回自己的眼神没有敢言语。 受到惊吓的夏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放下背包,一头倒在床上,夏荷还在为刚才隔壁那个男人的那张脸而感到心悸。 太吓人了!都赶上恐怖电影里面的人物了!夏荷在心里想着,以后可得躲远点,说不上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吓到。 二 夜半的时候,熟睡中的夏荷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了。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跳楼摔死了!” 夏荷胆子小,这半夜三更的也没敢出去看看。只是站在门口,耳朵紧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听说是七楼的住户,是一个小伙子!听房东说叫什么星宇的 ,很是年轻,哎呀!可惜了!”一听到星宇两个字,夏荷的心猛地一沉,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床上。 怎么会是他?今晚上下班的时候遇见他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几个时辰人就跳楼了? 夏荷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想起星宇那张骇人的脸,心里不觉一阵阵的害怕!楼下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夏荷下床跑到陽台,打开窗户向下面望去。楼下好多的人,一片嘈杂的声音,只看见一群人在忙活,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夏荷的心砰砰的跳着,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夏荷的心头。啪!的一声赶紧关上窗户跑回到床上把头蒙起来。 这一夜,夏荷怎么也睡不着,就是莫名的恐惧。那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始终在夏荷的眼前晃动着,就这样,夏荷开着灯基本上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带着两个黑眼圈夏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可是让夏荷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叫星宇的男人的脸就像钻进了眼睛里一样,陰魂不散的一直在夏荷眼前晃动着… 一天下来,夏荷快要崩溃了!工作连连出错,挨了领导一顿批。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的那张脸,都无法把那张可怕的脸从眼前移开。 晚上下班回来,夏荷出了电梯都不敢往隔壁房门看一眼,逃也似的跑回自己房间门口。拿出钥匙想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可是越是着急害怕,手越是发抖,啪!的一声,钥匙掉到了地上。 夏荷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弯腰刚要去捡那掉到地上的房门钥匙,突然,让夏荷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那串钥匙竟然凭空的自己从地上飞了起来,插到钥匙孔里咔咔两声,门吱嘎的开了… 夏荷吓得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夏荷看看没有什么动静,疑惑的慢慢走进屋里,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夏荷嘘的一声松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自己太疲惫了,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从门上拔下钥匙扔在了柜子上。 这一夜,夏荷太疲惫了,倒头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闹铃响。 三 从那天开始,夏荷就像变了一个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人也开始变得神经质。工作也做的一塌糊涂,总会莫名其妙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还会莫名的自己发脾气。 没几天,在一次夏荷向领导脸上泼茶水之后,夏荷被单位辞退了。 其实连夏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那个叫星宇的男人死后,夏荷就觉得一切都变了,那个男人的那张脸每时每刻都在夏荷的眼前晃悠。 夏荷咒骂过,摔打过,但每次都会无缘无故的发泄到了不是同事就是领导身上。自己明明是针对那张该死的男人的脸,可每次怎么就会陰差陽错的发生在别人身上呢? 没了经济来源,夏荷决定回东北老家。回去看看父母,同时也好远远的离开这里,也许就能甩掉那张该死的脸。 夏荷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望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想着就要见到父母家人了,兴奋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突然,对面卧铺上坐着的男人让夏荷立刻从坐位上蹦了起来!是他!那个叫星宇的男人正在用那双大大的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夏雨。 啊!夏雨大叫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等夏雨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铺上。抬起头看看车厢里的人,竟然都在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夏雨惊惧的向对面卧铺上看了看,对面卧铺上躺着一个女孩,正在悠闲的翻看着手机。夏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坐起身来四处寻找着那个让自己心惊胆寒的男人。 没有,真的没有!自己明明看见他就在那里坐着,怎么就会没有呢?夏荷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感觉头真的好痛! 经过两天两夜的行程,夏荷终于远远的看见了自家的那所老房子。看见妈妈的那一刻,夏荷想起这一段的遭遇,止不住大哭了一通。 妈妈疼惜的看着夏荷那张苍白的脸,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塞到女儿的肚子里。 无奈回到家的夏荷不但没有摆脱那张该死的苍白的脸,而且还一阵阵的感觉到发冷,很冷很冷,那种透骨的冷! 夏荷明白了,自己这次回家不但没有摆脱那张该死的脸,而且还感受到了那个死了的男人身上那种陰冷的气息,夏荷真的崩溃了!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憔悴下去,夏荷的妈妈不停的追问夏荷在外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一开始夏荷没有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妈妈说。 慢慢的夏荷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因为耳边开始传来了那个叫星宇的男人的语音,不停的叫嚣着让夏荷嫁给他。 望着妈妈看着自己那张流泪的脸,夏荷终于扑到妈妈怀里,把这一段所受的遭遇都对妈妈讲述了一遍。 四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袍子。左手拿着一面锣鼓,右手拿着一个棒槌,叮叮当当的在夏荷的家里就跳了起来。 夏荷心烦意乱的看着地上又蹦又跳的女人,身上的感觉更陰冷了。看着看着,夏荷疯狂的冲了上去,对着女人的脸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女人被打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站起来捂着脸就一路小跑快速的跑掉了! 夏荷也没去追赶,返回身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夏荷猛地起来,蓬头垢面的就跑了出去。妈妈在后面哭喊着追赶这夏荷“孩子你这是要上哪里去啊?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夏荷回头厌恶的看了一眼妈妈,脚下加劲跑的更快了!其实夏荷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一个声音告诉她,快跑!快跑! 跑着跑着,夏荷被地上的一块转头绊倒在地,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当夏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妈妈的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夏荷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母女两个止不住抱头痛哭。 一个穿戴清嗖嗖的老头来到了夏荷的家里,老头摸着三缕花白的胡子围着夏雨仔细的转悠了几圈。 一个香米碗,三根檀香,老头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抖动着他那干瘦的身子骨,慢慢的唱了起来。 “ 夜半三更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管。只有一家门没关,敲锣打鼓请神仙…”这老头唱着唱着嘴里就开始哼哼上了。 那哼哼声就像一头猪在叫食一样,夏荷妈妈一看,赶紧到厨房拿来一些剩菜剩饭,老头拿过来渍渍就是一顿喝。 老头喝完又抖抖嗖嗖的要炒卷吃,这夏荷妈妈一听,赶紧的拿过来一颗香烟给老头点上了。 夏荷妈妈偷眼喵了一眼夏荷,夏荷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老头折腾,面部木然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头一根接一根的连着抽了五六根香烟,这才慢悠悠的停止了抖动。“你家这个女儿呀是被那烟魂鬼缠上了,要想把你女儿的病治好,最少你的出这个数。”老头出五个手指。 “成,只要治好女儿的病,怎么的都成。”夏荷妈妈高兴的满口应承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夏荷走到老头面前,一张可怕的面孔出现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高高的颧骨,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深深塌陷的眼窝里一双大大的滴着血泪的眼睛。 “ 啊!”老头惊叫一声,“是他!是他!你们家的病我看不了!”转回头一溜烟的跑掉了! 五 这天夜里,夏荷在星宇的呼唤声中迷迷糊糊的从家里走了出来。夏荷机械的走了好久好久,等夏荷清醒过来的时候,夏荷惊异的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荒凉的山坡上了。 四处一片荒草凄凄,茫茫的荒野看不见一处人家。夏荷感到又困又累,身体疲惫不堪。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一点一点的看准一个方向就走了下去。 多日来的折磨已经让夏荷没有了恐惧,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饿很疲惫,只想找个有人家的地方要点吃的休息一下。 走了好久好久,夏荷实在是走不动了,瘫倒在地上仰面看着天上的星空,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野狼的嚎叫声把夏荷惊醒了过来。天已开始放亮了,一群灰色的野狼瞪着猩红的眼睛把夏荷紧紧的包围了起来。 夏荷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飞身上前抓住一头野狼照着喉咙就咬了一口!新鲜的血液让夏荷激动了起来,夏荷扔掉手中的野狼,转身又奔另一个野狼扑去,狼群哀嚎着散开了。 看着逃跑的狼群,夏荷惊呆了!自己都干了什么?自己竟然把狼群吓跑了!吧嗒吧嗒嘴里残留的血腥味道,这还是自己吗? “哈哈…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失散千年的妻子!”夏荷熟悉的尖尖的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又一次的响起! “你给我出来!出来呀!你要害我到什么时候?出来,我不怕你!”夏荷带着哭腔大吵大嚷的让那个一直跟随折磨自己的什么星宇出来。 可是任凭夏荷怎样的哭喊,四周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了。 哭累了也喊累了,夏荷无奈的坐在了地上,不想再挣扎了,反正自己早晚都会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折磨死,还不如早点死了也免得再受这份罪了。 就在夏荷万念俱灰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股黑烟升起,夏荷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阵阵的风声… 过了好久好久耳边的风声停了,夏荷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处高大的空间里头了! 六 夏荷惊奇的四处打量着这个空间,不对!说它是房子怎么没有窗户和门?夏荷发现这里四处都是封闭的,根本看不见一扇窗户和门。 用手摸摸四周都是用石头堆砌的墙壁,墙壁上胡乱的画着一些裸体的半人半鬼的东西,似乎在围着火堆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室内四周分布着十几个石头雕刻的高低错落的灯座,每个灯座上都点燃着一盏油灯,把整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通亮。 整个室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夏荷抬头望了望头顶上也都是石头,那么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 正在夏荷望着这个封闭的空间发呆的时候,咯咯咯几声喋喋的怪笑从墙壁里传了出来,从石头墙里走出来两个人! 说是人这也太难看了,身子薄薄的像一片纸片,飘飘悠悠的在那里直晃悠。惨白惨白的脸上画着两个圆圆的红脸蛋,眼睛就是一条缝,小小的嘴就像一颗黄豆粒。 这是什么东西?夏荷吓得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这是什么东西?这明明就是给死人烧的纸人!怎么是活的? 两个纸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夏荷面前,嘻嘻笑着就把夏荷往墙里拖。夏荷吓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奇怪!墙壁竟然是可以穿越的! 夏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个更大的空间,那两个纸人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身影背对着自己,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随风抖动的长袍更突出了他的干瘦。 好大的风啊!夏荷感到了一阵寒冷,忍不住打起了寒颤!“你冷了是吗?”那种尖尖的声音,夏荷再也熟悉不过了。 “是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到底是什么?”夏荷猛的站起身来向眼前的这个身影扑去。 夏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弄明白这个一直跟随自己折磨自己的影子到底是什么?可是还没等夏荷扑到那个背影身上,那个背影只是轻轻的向后一拂袖子,夏荷的面前就像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夏荷生生的被隔离在了那里不得向前一步。 背影慢慢的转过身来,夏荷看见了。是他!真是他!那个曾经住在自己隔壁的跳楼而死的邻居星宇。 还是那样惨白惨白的面孔,还是那双大大的诡异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的头上生出大大小小的好多的棱角,凹凸的林立在他的头上,使他的样貌看起来更是骇人! 望着满脸愤怒的夏荷,星宇只幽幽的说了一句话“我让你嫁给我,并且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千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你,你知道吗?” 七 咕咚!咕咚!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室内开始猛烈的摇晃,头顶出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几个人脑袋正在洞口那里向下好奇的望着。 是人!夏荷看见了几个人!“救命啊!快救我出去!”对夏荷而言,都几天没看见人的影子了,所以立刻兴奋的大声呼救。 夏荷被一根绳子拉了上来,上来之后夏荷才看明白,原来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墙壁上画着半人半鬼壁画的室内。 地面上被炸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自己就是被从这个窟窿里拉上来的。夏荷想起那个星宇,趴在洞口向下面看了看,哪里还有那个什么魔鬼星宇的影子… 室内的五个人都惊异的看着夏荷,这盗墓连口棺椁都没看见,倒是弄出个美女。几个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封闭的墓室里竟然有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现代的美女。 回到地面上,夏荷才知道,原来这几个人是一伙盗墓贼。此处已经地处山海关附近,离自己的家已经很远了。 几个盗墓贼听了夏荷的讲述,都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其中一个身材比较矮小的男人上下左右的细细打量了一下夏荷“姑娘,你说的那个缠在你身上的什么星宇绝对不是普通的鬼怪!普通的鬼怪是过不了山海关的。” 几个人一商议,决定带夏荷去找他们的师父去,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应该能看出什么端倪。 见到了几个人的师父,一个精神矍铄眼放精光干干瘦瘦的老头。看见夏荷的第一眼,老头霍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鬼妻!”老头在夏荷的额头上看见了那个陰间鬼妻特有的印记,一朵黑黑的黑牡丹! 老头快步来到夏荷面前双膝跪倒“不知鬼妻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夏荷被老头的举动吓了一跳,迷茫的看了看身边都被惊呆的几个人,慢慢的退到一边不敢言语。 一个人跑到老头的面前把老头扶起来“师父,这个女人是我们盗墓的时候挖出来的,您老说的什么呀?什么鬼妻?” 老头看着一脸迷茫的夏荷“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属我陽世之人了!从哪里带来的就送回到哪里去吧!” “不,师父我是人,我真的是一个人!师父您看出什么来了能告诉我吗?我被一个死了的男人给缠上了,那个男人叫星宇。师父求求您了,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吗?”夏荷看出来这个老头不简单,他一定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老头坚决的摇了摇头“你们带她走吧!她想去哪里就送到哪里吧!记住,好好待她。”夏荷扑通一声就给老头跪下了“师父求求你救救我!我好怕好怕!您一定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您能帮帮我吗?” 看着如带雨梨花的夏荷,几个人都齐齐的跪了下来祈求师父帮帮夏荷。老头“哎!”了一声,一跺脚转身跑回到内堂。 一会功夫老头跑了出来,手里拿了一面黑漆漆的没有镜面的镜子对着夏荷就照了下去。 没有人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什么?只见老头看了一眼镜子“啊!”的一声镜子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八 老头带着几个人坐着车来到了一座大山当中。下了车沿着陡峭的山路走了大概一小天的路程眼前出现了一座低矮破旧的茅草房。 茅草房坐落在一处山坳的里面,四周树木藤蔓缠绕,要不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一般人还真是发现不了。 来到茅草屋前,老者示意大家在外面等候,他一个人打开那用树枝藤条绑缚而成的房门走了进去。 等待的过程中,夏荷像几个人细细的询问了他们师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称呼?现在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几个人告诉了夏荷师父叫古云天,是个文物界的老前辈!平日里对易经八卦很是精通,善于推测吉凶祸福,通晓三界生灵。至于带夏荷来这里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夏荷这才知道带自己前来的老头叫古云天。这时古老头出来叫大家都进来,然后自己率先走进了屋子里。 看着是一件破旧的茅草房,进了里面才知道里面是别有洞天。茅草房只是一个入口,一行人顺着宽大的台阶就下到了里面。 下面是宽敞明亮的石头修砌的房屋,一路走下来,每一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室内物件也是罗列有序,整洁异常! 古老头带着大家来到一间满是书籍的室内,一个一身长袍的老者正坐在一堆散乱的书籍里不停的翻弄着,似乎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古老头来到跟前“普烨大师!人我带来了。”说着把夏荷拉到长袍老者的面前。“奥!你们先坐,我马上就来。”还是在不停的翻看着面前的书籍。 夏荷偷偷瞄了一眼这一堆散乱的书籍,伸手一把就拽出一本发黄了的有点残破的书“大师,你是不是在找这一本啊?” 普烨大师一抬头“嗯嗯,是这本。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找这本书?”当看见眼前的夏荷的时候,普烨大师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众人也都是一惊,夏荷的那张脸已经完全的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的样子。惨白惨白的狭长的面孔,一双大大的眼睛正静静的盯着眼前的普烨大师。 “你不就是想找我吗?想要和我较量较量吗?告诉你们她是我的妻子,任凭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这里夺走!”星宇恶狠狠的警告着普烨大师。 “阿弥陀佛!三界之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鬼母失踪千年!眼看着有望千年之后劫数期满,老朽又怎会逆天而行而横加干涉呢!”普烨大师停顿了一下“放心去吧!我会把鬼母给你带回去的,让你们夫妻得以团圆。” 九 普烨大师看了一眼夏荷没有言语,只是认真的在翻看着手里的这本书。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过了良久普烨大师把手里的书合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来一切都是天数,天命不可违啊!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夏荷哈哈大笑着恢复了自己的摸样。 “孩子你还记得你的生辰八字吗?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你现在的母亲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普烨大师紧紧盯着夏荷的眼睛。 一句话勾起了夏荷的回忆,是的自己八岁那一年就被告知是母亲在荒野里捡来的孩子!可是眼前的普烨大师他怎么会知道? “孩子,你应该是闰年闰月闰时辰所生,由于你出生的时辰不在三界之内,所以就连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都不会有你的名字。” “所以你生来命硬,不日将会克死你亲生父母使自己成为一个孤儿!至于你是怎么长大的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生辰八字却也造就了你的命相,你注定将会是他的人,将会成为他的妻子!” “大师,我只想知道他是谁?我将要成为谁的妻子?我不相信命相,我要与命争!”夏荷只想知道那个星宇到底是什么人。 “你错了孩子,你就是为他而生的!等你明白了其中的一切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肩上背负的是什么使命。”普烨大师拉着夏荷的手示意夏荷坐下。 “孩子听我一句话,命里注定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这就是命相。相信我,就让我引领你去完成你的宿命吧!” “我的宿命?什么宿命?是嫁给那个魔鬼?”夏荷激动了起来。 “孩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自己是属于哪里的了!你就不会再有现在的想法,你所有的一切噩梦都将会结束了。”普烨慈爱的看着夏荷。 “您说的是真的?”夏荷别无选择,无奈的点点头。“只要能让自己的噩梦早一点结束,夏荷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宿命到底在哪里?到底是什么?” 普烨大师简单的准备了一下,两个人就出发了。 十 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又经过几日的风餐露宿,两个人来到了位于云南省附近的一座大山之中。自打进入这座大山的那一刻起,夏荷就有似曾来过的感觉。 “这就是鬼母山了!”普烨大师指着眼前的高山。“我们加快点脚步,今晚之前我们务必到达山顶。” 因为此山终年烟雾缭绕,荒无人烟,所以一到了晚上就会生出许多的瘴气,届时如果还不到山顶的话,两个人人都将会被毒气毒死在这里。 两个人手脚并用快速的向山顶爬去,越走夏荷的感觉越强烈。好熟悉的气息!好熟悉的一切,仿佛这里曾经就是自己的家! 夏荷甩开普烨大师径自的向前走去,仿佛身上充满了力量,不一会就把普烨大师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快要天黑的时候,普烨大师终于爬上了山顶和正在发呆的夏荷会合在了一起。 稍微休息了一会,普烨大师看看山上渐渐升起的浓雾。回头从怀里抓出一把黄纸飞手扬在了空中… 接着普烨大师又掏出三张红色的符文扔在了空中,那红色的符文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黄纸片打着转纷纷的自己燃烧起来,化作片片灰烬被风吹落。 看到最后一片黄纸燃烧成灰飞落尘埃,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几声巨响,一道彩虹织就的门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没等普烨大师说话,夏荷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慢慢的慢慢的向彩虹门的里面走去。普烨大师一看也紧跟着走进了眼前的彩虹门。 彩虹门里面是一座彩虹桥,青烟袅袅。桥两边满池子的荷花开放,新蕊吐绿,娇艳欲滴,仿佛走进了人间仙境。 彩虹桥的那边,一群喜鹊黑压压的飞旋在那里,似乎在迎接两个人的到来。夏荷只是觉得自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里,快步的按着自己的记忆大步而去。 正走着,一座水晶的宫殿坐落在众人的面前。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生气,透着无尽的冷漠和冰凉。 夏荷迟疑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一种窒息,一种血腥的窒息。“孩子,去吧!进去完成你的使命!”迟疑的夏荷被普烨大师一挥衣袖带进了宫殿里。 一个好大好大的池子,池子里平静的装满猩红色的血液,散发出阵阵的腥气。普烨大师一把抓起身旁的夏荷扔进了那猩红的池子里。 “啊!”伴随着夏荷的一声惊叫,满池子的血液瞬间奔腾咆哮起来!夏荷随着那汹涌的波涛上下翻滚着,挣扎着…普烨大师盘腿坐在池子面前大声的念起了咒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子里的血液慢慢的退去了,露出了一个好大的黑黑的黑洞。 普烨大师停止了咒语,慢慢站起身来先一把把夏荷抓起来扔进了黑洞里,然后自己也随后跳了进去… 十一 两个人只感到有一层浮力在慢慢的托着自己,身体徐徐的向下降落。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脚落在了地面。 眼前有了些许的光亮,朦朦胧胧的似乎好多的黑色影子在游荡。越往前走光线越亮,最后来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内空无一人,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正中央的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具大红的棺椁,奇怪的是大红的棺椁上还贴着红红的喜字。 就在两个人愣神的档口,大厅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喜庆的大红色!墙壁上飘出无数个身穿红衣的纸人。身体薄薄的一片,抹着红红的脸蛋,纷纷飘到夏荷的面前红彤彤的一片跪倒在那里。 一件大红的霞帔飘落到夏荷的身上,瞬间整个人都变了样。身穿一件大红的长袍!凤冠垂饰,枝头乱点富丽而端庄。 夏荷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缓缓的在众纸人的簇拥下款款走向右面的那具大红棺椁前。 普烨大师双手合十慢慢的坐了下来。眼见着右面的大红棺椁盖缓缓的飞到了半空中,夏荷慢慢的走了进去,最后消失不见,棺椁盖悄无声息的盖上了。 随着棺椁盖的盖上,两口棺椁都悬浮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稍许,大红棺椁停止了旋转,从里面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一袭大红的袍子,惨白惨白的一张狭长的脸庞,高高的颧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游动着丝丝的猩红。 女的大红的霞帔披身,发髻高挽,满头珠翠。黑漆漆的大眼睛下面涂着红红的圆脸蛋,一张小巧的嘴唇也涂着浓浓的黑色,冷冷的挽着男人的胳膊双双的站立在那里。 一阵陰风刮起,叮叮咚咚的奏乐声由远而近慢慢的传来。一张薄薄的红纱从天而降一男一女隐隐的消失在红纱里,伴随着奏乐声的渐渐远去,一切都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多年以后夏荷满头白发的母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失散多年的女儿夏荷告诉她,女儿夏荷是鬼王的妻子鬼母,现如今历经千年已经与夫君团聚,现前来接老母亲前去鬼府一起居住。 醒来后夏荷母亲淡定的处理好自己的身后事,躺在床上溘然长逝… 恐怖故事之西瓜 1、 北宋,政和元年。 夏末。 陈阿大行走在山路上。 天很高很蓝,周围是密密匝匝的玉米地,叶子已经开始变黄,玉米快熟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牵着一只羊,在山坡上慢慢地走。那是一只黑山羊,它不叫,也不吃草,只是走,似乎有心事。 陈阿大走得很慢,他相信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回去。 他开了一家小酒店,在二十里之外。小酒店没有名字,只是在门口挂了一个幌子,上面有几个字:烧刀子、羊杂汤、热馒头。 对于饥肠辘辘的行人,这些字眼足够诱惑。 半个多月前,陈阿大收到口信,表哥的儿子要结婚,请他去喝喜酒。他昨天去了之后才知道,表哥的儿子在婚礼前几天失踪了,一直没找到。他在表哥家住了一夜,天刚亮就走了。他还得做生意。 表哥的儿子在城里一家当铺当伙计,陈阿大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在陈阿大的印象里,他还是一个光着屁股流鼻涕的小孩子,没想到他都要结婚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在婚礼前几天失踪了。 世事无常。 陈阿大唏嘘不已。 前面有一棵大树,树底下有一块大青石。陈阿大走过去,坐下来,拿出酒葫芦喝了两口酒。他的背后是一片山坡,山坡上有几个坟头,长满了荒草。 陈阿大解开扣子,用衣襟扇着风。 虽然已经是夏末了,但还是很热。 山路寂寥,不见一个行人。远处,那个牵着羊的男人也不见了。 一只虫子快速地从他脚边爬走了。 陈阿大看了一眼,是一只蜈蚣,长着密密麻麻的脚,看不到它的眼睛。他抬起头,看见山路上出现了一个老太太。她用扁担挑着两个筐子,里面装着几个花皮西瓜,正慢慢地走过来。 陈阿大死死地盯着她。他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怎么出现的,似乎是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她就冒了出来。 山路上,只有他和老太太两个人。 陈阿大有些紧张。 幸好,老太太真的已经很老了,是那种让人很放心的老。 老太太走到他面前,停住了。筐子里的西瓜又大又重,她挑起来似乎毫不吃力,面不改色,也不喘粗气。 陈阿大希望自己到她这么大年龄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体力。 树荫下干燥而清凉。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陈阿大。 陈阿大往旁边挪了挪。 老太太也坐在了大青石上。 有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说话。如果她再年轻哪怕三十岁,陈阿大也不会如此沉默。可是,她太老了,他无话可说。 陈阿大虽然对她不感兴趣,却对她的西瓜充满好感。 他有些渴了。 “你的西瓜卖吗?”他终于开口了。 她考虑了半天才说:“卖。” “怎么卖?” “十文钱一个。” 这个价格不算贵。 “给我来一个。”陈阿大掏出十文钱,给了她。 老太太收下钱,从筐子里抱出一个西瓜,放在大青石上,变戏法般摸出一把砍刀,直直地盯着陈阿大,眼神不太友好。 “你干什么?”陈阿大吓了一跳。 “切吗?”她木木地问。 “切。” 老太太挥手一刀,把西瓜劈成了两半。那西瓜的瓤很红,汁水很浓稠,有点像血。她用袖子擦了擦砍刀,把它收起来,直直地盯着陈阿大,眼神还是不太友好。 陈阿大避开她的眼神,低头看着西瓜问:“你怎么不切了?” “西瓜就应该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陈阿大抖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木头勺子。那勺子看上去有年头了,黑不溜秋的,有点脏。 “我又不想吃西瓜了。”他站起身,匆匆走了。走出去一段路,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太还是直直地盯着他。 实际上,陈阿大这次出门的主要目的不是喝喜酒,而是为了避祸。 他杀人了。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陈阿大关了门,独自一个人喝酒。桌子上摆着一碗羊杂汤,两个馒头,一坛烧刀子,还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喝完酒,他刚咬了一口馒头,听见有人敲门。他放下馒头,过去打开门,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外。 “有水吗?”是个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水用完了,有西瓜。”其实,店里还有水,只是陈阿大想把没卖完的西瓜卖出去。前些天,他托人从外地收购了一些西瓜,开始卖得挺好,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人买了。 “西瓜怎么卖?” “五十文钱一个。” 这个价格很贵。 他犹豫了一下,说:“行,给我来个西瓜。” 陈阿大答应一声,去柜台下把西瓜抱了出来。 那个人又说:“西瓜切成两半,我要用勺子挖着吃。”他没进门,坐在了门口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陈阿大切好西瓜,抱给他,又给了他一把木头勺子。 他肯定是非常口渴了,很快就吃完了一个西瓜。放下勺子,他把手伸进包袱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给了陈阿大。 陈阿大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声音,那是银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找钱吧。”那个人说。 陈阿大抬头看了看天,又四下看了看。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 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了。他返回店里,抽出门闩藏在身后,又走到那个人面前,站住了。 “你的手放在背后干什么?”那个人警惕地问。 陈阿大一声不吭,抡起门闩砸向了他的脑袋。 那个人一声不吭,倒了下去。 陈阿大把他埋在了小酒店后面的山坡上。在那里陈阿大有一块很大的红薯地,把那个人埋进去,上面盖上红薯秧,谁也发现不了。 自始至终,陈阿大都没看清那个人的脸,更不知道他是谁。也许,他是一个外出经商的中年人,带着赚到的钱回家孝敬父母。也许,他的妻子和幼小的儿女还站在门口,等他回家…… 前天,陈阿大看见几个捕快从小酒店门前走过,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决定出去躲两天。 陈阿大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她为什么要把西瓜切成两半,让他用勺子挖着吃?是巧合,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又走了一阵子,他突然看见山路中间有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看上去还很新鲜,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西瓜放在桌子上,人坐在桌子旁边,这样才正常。如今,它孤零零地躺在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谁的西瓜? 或者说,这是给谁的西瓜? 2、 四周鸦雀无声。 陈阿大慢慢地走了过去,看见那西瓜的瓤很红,汁水很浓稠,有点像血。 是那个老太太切开的西瓜? 肯定不是。她不可能从他头顶上飞过去。他已经在山路上走了半个时辰了,这期间只有一个骑马的人超过了他。那是一个男人,满脸络腮胡子。 陈阿大绕过西瓜,继续朝前走。 再走十里路,他就到小酒店了。 天地间十分安静,只有他的鞋底和砂石摩擦的声音:“嚓,嚓,嚓,嚓,嚓,嚓……” 单调而寂寥。 山路两边的黄豆也快要成熟了,黄灿灿的一大片。地里有一个稻草人。它张开双臂,身上缠着黑色的碎布条,戴一顶破旧的草帽,耷拉着脑袋,模样很丧气。 陈阿大甚至都能听见豆荚爆裂的声音。 太陽已经偏西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人,挑着担子,正迎面走过来。陈阿大站住了。他害怕对方抱出一个西瓜,抽出一把砍刀,木木地问:“切吗?” 那个人大约四十岁,脸很黑,皮肤粗糙,应该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他也停住了,眼神直直地盯着陈阿大的斜后方。 陈阿大回头看了看,只看见一个稻草人。他觉得对方的行为有点古怪,就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那个人还是盯着他的斜后方,说:“你买勺子吗?”他的口音也有点古怪,肯定不是本地人。 陈阿大感觉他是在和身后的稻草人说话。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稻草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买勺子吗?”那个人又问了一遍,语气有点不耐烦。 “不买。”陈阿大说。 “你不吃西瓜吗?” “吃西瓜和买勺子有关系吗?” 那个人神秘兮兮地说:“西瓜就应该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陈阿大打了个激灵。他绕过那个人,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蹭到了那个人的肩膀,感觉那个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像魂儿一样缺乏质感。 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加快了脚步。 山路上还是那么寂寥。 前面有一个村子,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贴着几张通缉令。最早的一张通缉令已经发黄,墨迹模糊不清。有一张通缉令看上去还很新,上面画着一个男人,长脸,小眼睛,蒜头鼻子,胡子很长。 陈阿大吓了一跳。他觉得,通缉令上的男人长得有点像他。 难道那件事东窗事发了? 他不认识字,不知道通缉令上写了些什么。 前面走过来几个小男孩,十岁左右,都背着书包。他们拿着弹弓,一边走,一边捡路边的小石子,漫无目的地打。 他们背着书包,肯定是学生,肯定认识字。 陈阿大朝他们招招手,大声喊:“那几个小孩儿,过来,过来。” 他们停下来,警惕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小男孩拉起弹弓,瞄准了他的脑袋。 陈阿大拿出一些大枣和花生,又说:“你们帮我个忙,这些东西就给你们吃。” 有一个小男孩禁不住诱惑,凑了过来。 陈阿大指着通缉令,说:“你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男孩抬起头,一字一字地念:“通,缉,令,案,犯,陈……” 他停了下来。 “怎么不念了?”陈阿大着急地问。 “那俩字我不认识。”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认识什么就念什么。” 小男孩又接着念:“杀,人,越,货,为,保,民,安,现,赏,十,两,白,银,捕,此,案,犯。” “念完了?” “念完了。” 陈阿大怔怔地站着。 “给我大枣和花生。”小男孩又说。 陈阿大把东西给了他。 小男孩接过去,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通缉令上的画像,警惕地说:“你和那个人长得有点像。” 陈阿大立刻把脑袋转向别处。 小男孩快速跑开了。 陈阿大的心里结了一个恐怖的疙瘩。如果那两个字是“阿大”,他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大不了一走了之,亡命天涯。如果那两个字不是“阿大”,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去,照常做生意。 可是,小男孩偏偏不认识那两个字。 陈阿大的心只能悬在半空,上不去,放不下。 恐怖是什么? 恐怖是模模糊糊,是若隐若现,是半遮半掩,是看得见却摸不着。 如果一切都明明白白,恐怖也就不存在了。 陈阿大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3、 距离他的小酒店还有七八里路。 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前面可能是风平浪静,也可能是杀机暗伏,后面相对安全很多。如果选择错了,这条寂寥的山路就变成了死路。 陈阿大进退两难。 已经是黄昏了。如果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回不去了。 那几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 陈阿大忽然想起一个人,决定去找他探探口风。那是一个樵夫,就住在这个村子里,每天都要路过他的小酒店去卖柴,肯定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樵夫住在村子北头,孤零零的几间茅草屋,没有院墙。 陈阿大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只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那西瓜的瓤很红,汁水很浓稠,有点像血。 又是切成两半的西瓜。 陈阿大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 “陈阿大!”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陈阿大抖了一下,转过身,看见樵夫僵僵地站着,手里拎着一把砍刀,表情有些陰郁。他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樵夫反问。 “我去亲戚家喝喜酒,路上有些渴了,想找你讨碗水喝。” 樵夫看着他,突然说:“水没了,有西瓜。” 陈阿大又抖了一下。他胆战心惊地看着樵夫,忽然觉得他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仿佛换了一个人。难道在他的身体里,藏着另外一个人? 陈阿大不敢再想了。 “进屋。”樵夫硬硬地说。 屋子里有一股怪异的气味。墙角满是蜘蛛网,十几个核桃大小的蜘蛛趴在上面,表情陰郁地看着这个世界。它们是黑色的。这间屋子里缺乏色彩,除了黑色就是灰色,只有一抹西瓜红,显得十分突兀。 “你吃西瓜。”樵夫蹲在方桌旁边,拿出了两把勺子。他家连个板凳都没有。 陈阿大凑过去蹲下,没吃西瓜,试探着问:“你今天去卖柴了吗?” “去了。” “没碰上什么事吧?” 樵夫放下勺子,定定地看着陈阿大。他的嘴角有一些西瓜的汁水,一点点流下来,像血一样。他说:“在你的小酒店后面,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捕快正在调查。” 陈阿大竟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樵夫说:“听说,是一个放羊的人发现了尸体。” 陈阿大立刻想到了那个佝偻着身子牵着羊的男人,是他发现了尸体? 樵夫又说:“他在树底下乘凉,一抬头,看见树上吊着一个死人,你说吓人不吓人?” “尸体是在树上发现的?”陈阿大的心又悬了起来。 “听说是。” “不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樵夫盯着他,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陈阿大支支吾吾地说:“我听人说尸体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樵夫想了想,说:“也可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到底是在树上发现的,还是从地里挖出来的?”陈阿大追问。 樵夫有些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 陈阿大心里那个恐怖的疙瘩更大了。 “死的是什么人?”他又问。 “不知道。” “多大年纪?” “不知道。”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不知道。”樵夫低头吃了几口西瓜,突然抬起头问:“不会是你干的吧?” “当然不是。”陈阿大虚虚地说。 樵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陈阿大离开了。那一半西瓜还在方桌上,他一口都没吃。 天已经黑了。 以前,他从不害怕走夜路。现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心里有鬼了。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继续朝前走。 一切都不确定,他必须回去搞清楚。 起风了,很大。 有个软绵绵的东西飞快地蹭了一下陈阿大的脸,又飞走了。 他吓得打了个哆嗦,觉得那是一只飞蛾。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东西又蹭到了他的脸。他壮起胆子一把抓过去,竟然抓住了。是一张软绵绵的纸,形状是圆的,中间有一个方孔。 是纸钱!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 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他记得这附近没有坟地,哪里来的纸钱?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看见很远的地方隐约有亮光。他知道,那是一个荒废的驿站,只有一间石头房子,没门没窗。他拼命地奔了过去。 距离石头房子还有三丈远,里面的亮光突然消失了。 陈阿大一下停住了脚步。 是风吹灭了灯? 这么巧? 如果不是风,是人吹灭了灯,那这件事就多了几分鬼祟的味道。 陈阿大看着黑糊糊的远方,他的小酒店在五里路之外等着他,或许,还有几个捕快也在那里等着他。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眼前黑糊糊的石头房子。里面肯定有人。只是,那个人的面目模糊,居心叵测。 他感到嗓子发干。 说不清是因为口渴,还是因为恐惧。 思考了半天,他觉得还是石头房子里相对安全一些,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因为经常有人在这里歇脚,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陈阿大摸索着坐下了。 那个人一声不吭。 陈阿大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很粗,很急促。虽然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男人。 “我路过这里,进来歇歇脚。”陈阿大试探着说。 对方一声不吭。 “你是哪里人?” 对方一声不吭。 “你有没有火折子?” 对方还是一声不吭。 无意间,陈阿大的手碰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回来,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头,伸出手摸了一下,是半个西瓜,再往旁边摸了摸,又摸到半个西瓜。 又是切成两半的西瓜。 这是今天的第四次。 这附近的人都不富裕,家里人又多,好不容易买一个西瓜,通常要切成好多块分着吃,现在怎么都改成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了? 这里面肯定有鬼。 陈阿大往旁边挪了挪,想躲开那两半西瓜。他的手又摸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是一张软绵绵的纸,形状是圆的,中间有一个方孔。是纸钱。 现在,他的右边是切成两半的西瓜,左边是烧给死人的纸钱,面前是一个面目模糊居心叵测的人,背后是墙,他没有退路了。 “我叫陈阿大,就住在附近……”他试着讨好对方。 “你叫陈阿大?”对方打断了他。 “是。” 那个人用火折子点着了灯。 石头房子里顿时变亮堂了。 陈阿大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是你表哥的亲戚。”他说。 陈阿大想起来了,昨天在表哥家见过他。当时,他蹲在角落里,不停地搓着手,很着急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陈阿大问。 “帮你表哥找儿子。村子里的男人都出去找了。” “还没有消息?” “没有。” “这西瓜是你的?” “出门在外带个西瓜,又解渴又解饿。” “这纸钱也是你的?” “走夜路最怕遇见鬼挡道,身上带点纸钱,随手撒几张,就当过路费了。”停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是山贼,就吹灭了灯,一直没说话,没吓着你吧?” “没,没有。” 他突然凑了上来,神神秘秘地问:“你喜欢吃西瓜吗?” 陈阿大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膻味,悚然一惊:难道他就是那个佝偻着身子牵着羊的男人?难道他就是那个发现尸体的放羊人? 他一直盯着陈阿大,眼珠子亮亮的。 4、 一阵风吹进来,火苗晃了晃,那个人的影子也晃了晃。 陈阿大说:“我不吃西瓜。” 他抱起一半西瓜,说:“我就喜欢把西瓜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陈阿大干笑了一声,没搭话。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勺子,吃了几口西瓜,说:“我听说前面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捕快正在调查。” 陈阿大听出来了,他不是发现尸体的那个放羊人。 他又说:“我打算去看看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表哥的儿子。” “希望不是。”陈阿大说。 他吃了口西瓜,叹了口气,没说话。 沉默了一阵子,陈阿大的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砸死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表哥的儿子吧? 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了。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表哥的儿子了,他长什么样儿?” “个子不高,也不矮。” 陈阿大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站在他面前,身高和他差不多,不高也不矮。他又问:“是胖还是瘦?” “有点胖。” 陈阿大记得那个人很胖,去埋他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他接着问:“是有点胖,还是很胖?” “这两年我也没见过他,他现在多胖我不知道。”停了停,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前是有点胖。” 两年过去了,有点胖有可能会变成很胖。 一切还是不确定。 陈阿大又想起那个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又问:“我记得他小时候说话有点沙哑,现在好了吗?” “还是那样。” 身高和声音都对上了。 陈阿大觉得,那个被他砸死的人有一半的可能是他表哥的儿子。 那个人一边用勺子挖着西瓜吃,一边说:“你表哥那儿子,从小就喜欢把西瓜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又是切成两半的西瓜。 又是用勺子挖着吃。 又是把西瓜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 陈阿大的心里充满了陰森之气。 他深吸了几口气,思前想后。 先是那个老太太,把西瓜劈成了两半,让他用勺子挖着吃。紧接着,山路上出现了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周围却没有人。然后在樵夫家,他又见到了切成两半的西瓜。现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正在用勺子挖着西瓜吃……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恐怖的西瓜一直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 陈阿大继续思考,又发现了一个更加惊悚的细节:恐怖离他越来越近! 那个老太太对他来说是陌生人,樵夫和他是点头之交,眼前这个人是表哥的亲戚,也可以说是他的亲戚,下一个把西瓜切成两半用勺子挖着吃的人会是谁? 千万别是表哥的儿子,陈阿大想。 那个人吃完西瓜,打了几个嗝,躺了下来,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躺在了门口。陈阿大如果想离开,必须从他身上跨过去。 陈阿大心里的陰影更加浓郁了。 油灯的火苗挣扎了几下,灭了。 漆黑一片。 陈阿大越来越后悔。如果没干那件事,他现在已经是酒足饭饱,躺在干燥温暖的床上睡着了。可是现在,他就像野狗一样,蜷缩在潮湿的废弃房子里,惶惶不可终日。 在惊恐不安中,他睡着了。 他的小酒店在五里之外,静静地等着他。一个黑影坐在小酒店门口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太黑了,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轮廓。 他很胖。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 5、 天亮了,是个陰天。 陈阿大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看见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旁边还有一把木头勺子。最后,他无处可逃,只好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起来。刚埋好,头顶上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西瓜切成两半,我要用勺子挖着吃。” 陈阿大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已经醒了,坐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外面。 “等你半天了。”他说。 陈阿大问:“你等我干什么?” “我不认识路,你带我去看看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表哥的儿子。” “行,走吧。”陈阿大有些迟疑地说。 山路上依旧寂寥。 那个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抛洒纸钱。风很大,那些纸钱在空中飘飞,都向北边去了。陈阿大砸死的那个人,就埋在北边的山坡上。 陈阿大的胃一下下抽搐,与饥饿有关,也与恐惧有关。 走了一阵子,已经能看见小酒店了。 远远地看,一切正常。 陈阿大不安地四下看了看,谢天谢地,周围没有切成两半的西瓜,也没有用勺子吃西瓜的人。 他的心里还是很乱。 如果被他砸死的那个人真是表哥的儿子,怎么办? 捕快会不会找上门? 小酒店的桌子上,会不会放着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旁边还摆着一把木头勺子? 夜里,会不会有人敲门? 到了。 一个胖子背对着他,蹲在小酒店门口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他的身旁有半个已经吃完的西瓜,一群苍蝇围着它,“嗡嗡”地飞。 陈阿大的胃抽搐得更厉害了。这一次,与饥饿无关。 西瓜的汁水从胖子的手上流下来,像一条条蚯蚓,钻到他的袖子里。 他一直没回头。 陈阿大盯着他的脑袋,想看看他的脑袋上有没有伤。可是,他戴着一顶斗笠。又没下雨,也没有太陽,他戴斗笠干什么? 那个人吃完西瓜,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转过了身。他的腰上挂着一块腰牌,还有一根绳子。他是捕快。 陈阿大的腿一下就软了。 胖捕快盯着他们,硬硬地问:“干什么的?” 陈阿大没敢说话。 表哥的亲戚说:“家里丢了一个人,我出来找找。” 胖捕快说:“后面山坡上发现了一个死人,你跟我去看看。”他的眼睛一直躲在斗笠下,显得有些陰森。他又把脑袋转向陈阿大,问:“你是干什么的?” 陈阿大指了指小酒店,说:“这个小酒店是我开的。” “你在这等着,不许离开。”他吹了声口哨,小酒店后面窜出两个捕快,一前一后把陈阿大夹在了中间。 胖捕快和表哥的亲戚离开了。 陈阿大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那两个捕快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捕快很瘦,另一个很老。老捕快的眼睛虽小,眼神却很凌厉,上下打量着陈阿大,似乎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陈阿大惴惴不安。 过了一阵子,老捕快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打开,低头看了半天,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阿大,慢慢地问:“你叫什么?” “陈阿大。”陈阿大猜测老捕快手里拿的是通缉令,上面的画像有点像他。 老捕快的眼神更加凌厉了。 陈阿大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难道那两个字真是阿大?难道那件事东窗事发了?老捕快一直盯着陈阿大,不说话。他肯定认识那两个字,可是他一言不发。 还是没有答案。 一切还是不确定。 陈阿大快要崩溃了。 从小酒店后面的山坡上传来口哨声。瘦捕快飞快地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面无表情地问陈阿大:“你家里有铁锹吗?” 陈阿大指了指小酒店旁边的一个小棚子,说:“那里有。” 瘦捕快拿了铁锹,又跑向了那片山坡。 他要铁锹干什么? 陈阿大想了想,脑袋一下就炸了:他们肯定发现了那个人的尸体,要用铁锹把他挖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陈阿大面如死灰,彻底崩溃了。 过了一阵子,胖捕快回来了,身上和手上沾了不少土。很显然,他刚才在挖什么东西。他盯着陈阿大,冷冷地说:“你跟我过去认尸。” 陈阿大没动弹。沉默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不用认尸了,那个人是我砸死的。” 胖捕快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其实,如果陈阿大什么都不说,他一点事都没有——胖捕快只是想让他去山坡上看看,认不认识那个在树上吊死的女人。还有,瘦捕快拿铁锨不是要挖尸体,而是要挖红薯。他们都饿了,打算挖几个红薯烤着吃。 半个时辰之后。 在陈阿大的指认下,捕快们在红薯地里挖出了那个人的尸体。表哥的亲戚过去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认识。那个人不是陈阿大表哥的儿子。 现在,一切都完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几天,附近几个村子的西瓜大丰收,卖不掉,只能便宜处理,一文钱能买三个。 寄生墓 我将矿绳打个活结系在腰上,顺着墓室里的立柱滑到地面上,用手电筒朝墓门口打了手势,然后阿乔从崖壁上的墓眼中翻身下来。 两个人相继落地,眼前一下开阔起来。我用手电筒探了探四周,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 这里应该是间侧室,地面上高低错落地立着一排排竹签子,围成了一个乾坤八卦的形状,上面还挂着几十具白骨。看来是前人摸金时不小心着了道。 我心生后怕:“还好咱们是炸开墓眼下来的,这要是直接从墓门进来,还不被戳成筛子!” 阿乔看起来也被吓了一跳,俯身看了看四周,突然指着前面说:“那里有扇门。” 陰童 我眯着眼睛,凑了上去。 拨开几具拦路的骨架,果然看见一扇圆拱形石门。石门只有一米来高,上面雕着纹路,还刻了一个童子拜佛的石像。 “这不对啊,墓中怎么会有门呢?”阿乔心生不解。 古代墓葬讲究汇陰通气(即风水),一般除了墓门之外墓里是不会有门的,因为这会阻挡气的流动。 我定睛看了一阵,缓缓说:“墓中双门,看来这门后是通向积陰地,我们要从这里进去。” 说着,我掏出一把糯米混着朱砂,又点个火折子烧了半张黄纸,把糯米朝火里一泼,糯米打在门环上竟然化成一阵青烟。半晌,那石门“轰隆”一声朝后倒了下去,露出后面的甬道来。 甬道里黑漆漆一片,我往里打了枚军用信号弹。冷光直直地飞了出去,瞬间,整个甬道都亮堂起来。视线顺着那光亮一路看过去,突然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什么?”阿乔在前面,离那个人不过五六步远,“好像是个粽子。” 说完,阿乔已经把折叠刀提在手里,打着手电筒往里走。我快步跟上去,等靠近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怎么是个小孩?” 墓道里,小孩半蹲在地上裸露着身子,手里抓着一个拨浪鼓缓缓地摇动着。他显然是被信号弹的冷光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盯着我们。 这墓室里怎么会有人? 我一下子惊住了,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探过堂。这地底下应该是秦末的陰尸墓,煞气极重,别说是人,即便是地上的走兽,经过也会绕道。 我还在纳闷儿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时,突然就听到阿乔的惊呼:“退后!” 我看过去,那个小孩脸色一变,露出两颗獠牙,样子狰狞得像是一头猛兽,瞬间就向我们冲过来。 “小心,这是个陰童。”阿乔说着,已经反手把折叠刀架在身前。那陰童看似瘦弱,可移动起来快得吓人,那双绿爪眨眼就到了我们面前。 我把军刀卡在腰上,转身避开那爪子,顺 势斜劈下去,正劈在那陰童脸上。“刺溜”一声,那张脸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陰童挨了一刀,“呜呜”地闷哼两声,大概是知道抗不住,居然转身就跑。 我一看情况不好,如果要是让它逃了,估计会招来更多陰尸,立刻提刀就追上去。两个人顺着甬道追了四五分钟,在转过一个弯道后,那陰童居然凭空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好,别追了,咱们被人给耍了。”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忙喊住阿乔。 百尸抬轿 我看看四周,刚才只顾着追,也没有注意到了哪儿,现在看过去,发现这里居然是间石室。石室中耸立着四根高大的青铜柱,一口悬挂的金棺被四根铜链吊挂在半空中,金棺架着一只张着大口的铜蟾蜍。 “看来这陰童是故意把咱们带到这里来的,各自小心点儿!”阿乔把手电筒照到那金棺上,打量着那只蟾蜍。 我点点头,放轻脚步往里走,却突然听到阿乔一声尖呼:“那是什么?” 我心里一惊,赶紧靠过去,看见阿乔愣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金棺上。我把手电筒顺着他的视线照过去,只看见那金棺里微微一震,然后一只手从里面缓缓地抬了起来。 “啥玩意儿?”阿乔几乎下意识地摸出一个火炉子扔出去。这火炉子是前两年他在矿山上干活时偷藏的,这一颗可以震断手臂粗的松木杆。 火炉子打在金棺上应声炸开,整个墓室被震得“咕隆”响,悬挂金棺的铁链吃不住劲儿,居然齐声断开。金棺直直地掉了下来,就砸在我眼前。 我这才看清躺在棺里的,居然是个人。 那人被震得两眼翻白,好一阵才缓过来,吐了口唾沫,说:“伢子下手真狠,都是来摸金的,干啥这么激动?” 阿乔把举起的刀收回去,没好气地说:“装啥不好,你要装粽子?刚才我要是下手准点儿,估计要把你同金棺一起炸喽。” 那人“嘿嘿”一笑:“别介啊,留着我对你们用处可大咧。既然都是来摸金的,咱不如就搭个伙?” 我看这个人面目不善,总觉得他不像表面这么简单,试探着问:“你躲在棺里干啥?” “敢情两位爷进来的时候没碰到轿子啊?”那人一歪嘴,点了支烟。 “啥轿子?” “没,没啥。”那人含糊着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去看那金棺。那人过来搭话,两个人各自警惕,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那人说自己叫七秃,就是这山下的村民。 我依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哪个村民会穿着专业登山服来倒斗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个行家。 “不用看了,这是个虚棺,用来镇这里的陽气。”七秃坐在一旁,边抽烟边说。 我围着看了几圈儿。那金棺上刻着梵文,棺盖半开着,露出里面几块风化了的丝帛,没有尸骨。 如果真如七秃所说这是个虚棺,那就解释不通了,谁会用这么华贵的金棺来镇墓呢? 我正想着,突然觉得脖子上有点儿凉。 我反手一摸,就摸到一只冰冷的手,那只手的指甲掐在我的肉里,又痛又麻。我缓缓地回过头,看见一张脸突然凑上来,几乎贴上了我的鼻子。然后我就看到一张绿色的脸,大半边都已经腐烂,额头往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口子,嘴唇挂在了下巴上,白色的虫子在嘴里蠕动。 “我勒个……” 我话还没说完就咽了下去,那只手狠狠地卡在我的喉咙上,我出不得声,只能“呜呜”地闷哼。 “别动,憋住气儿。”七秃大喊一声,手里抓了一张黄纸跳起来,按在那粽子头上,那粽子突然就不再动弹。 我逃命般地躲开那爪子,重新喘口气儿,才发觉脖子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刚想要开口大骂,却听见阿乔的呼喊声。 我忙照过去,看见阿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两个粽子压倒在地,脸上手上全是血。 他哭喊着说:“帮……帮忙!” 我正打算冲上去,却被七秃一把拉住。他打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退到青铜柱后。 “你干啥?”我斥问他。 他不说话,扬了扬下巴。我一眼看过去,只见那甬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排排黑色的身影,至少有不下百来个。黑影中间抬了顶花轿,缓缓向我们这里行过来。 “怎么这么多粽子?”看着花轿缓缓被抬出来,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我心里一阵不安。 “啥粽子,敢情你不知道这是啥墓就敢下来?”七秃听了咧嘴一笑,带着戏谑意味说,“这些不是粽子,是尸婴。” 我自知惭愧,也不回话,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个墓不是死人墓,而是个活人墓。”七秃吧唧着嘴,接着说,“这个墓里埋的是秦末的一个贵妃。死前怀了身孕,死后葬在这极陰之地,尸变成了尸娘。这尸婴就是它产下的。” “死了还能生下小孩?”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岂止是生小孩啊。”七秃语气突然加重了,“它还要男人呢。” 我的嘴已经合不上了,惊愕得说话都直哆嗦:“这花轿就是来接男人的?难道阿乔被尸娘看中了?” 七秃没有理会我的惊讶:“你那朋友,只不过是去当一个尸婴的寄生体。” 尸婴寄生 说话间,阿乔已经被抬上了花轿,几个尸婴抬着轿子就朝甬道里走。 “这是要抬到哪里去?”我问道。 这些尸婴仿佛是在地上飘,走路根本没有声响。 七秃又点了支烟:“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这朋友,凶多吉少。” 他说着就往那墓里走,我慌忙跟了上去。两个人大约走了有十来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石梯,石梯斜插向下,手电光照不见底。 我往下面丢了块石头探探深浅,只听见响了二十来声就到了底。 七秃点了个火折子往里走,我觉得纳闷儿:“你点火折子干啥?” “你懂个屁。”他骂了一句,“墓室里陰气重,点个火折子可以赶走一些活在这里的虫子。而且这里常年封闭,点个火可以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氧气。” 七秃走在前面,时不时地照一照周围的石壁。我觉得他疑神疑鬼的,正打算问他,没想到他却突然开口:“这位小哥,你有没有觉得啥不对劲儿啊?”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怎么不对劲儿?” 七秃突然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脚下。手电光照了照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咋还有呢?” 我正觉得奇怪,只见七秃对着墙壁指手画脚,样子怪异。我心想难道他也中了邪?赶紧下意识去摸军刀,却听见他语气急促地说:“小哥,你挥个手。” 我咽了口唾沫:“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你挥个手,赶紧。”七秃语气更重了。 我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就抬了抬手,然后看见他脸色骤然一变,一字一顿地说:“墙上那影子是我的,这个影子是你的,那么这个影子……”他指了指我的脚下,“是谁的?” 我吓了一跳,忙把手电筒往头上照去,便看见了一双正在晃悠的双脚。 我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逃开几步远。 只见从那墓顶上垂下来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具裸露的尸体,尸体的肚子撑得很大,肚皮上还有伤痕,不过看起来刚死不久。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那具尸体拱起的肚子忽然猛地一跳。 “我的亲娘,它的肚子怎么还在动?!”尽管隔着几米远,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心寒。 “是尸婴,这是被抓进来不久的寄生体。”七秃示意我退后,“一个人和尸娘拜过堂后死掉,尸娘就会在这人体内里产卵。这卵吃人体的五脏六腑长大,等到它长成娃娃大小,就从尸体的肚子里钻出来。” “那这个尸体的肚子里也是尸婴?”我追问。 “这尸体的肚子这么大,里面的尸婴多半已经长成娃娃了。”七秃越说语气越抖,最后都发不出声音来。 火光在头上一闪一闪,我们的眼神都紧紧地锁在那尸体的肚皮上。 “听……有哭声。” “哭声?”我突然忍不住大声喊出来,立刻被七秃捂住了嘴巴。 “呜——” 哭声越来越重,渐渐地,整个墓室里都清晰可闻。 “这哭声……”我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说,“怎么像是从那尸体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是尸婴要出生了。”七秃在身后压低声音说。 尸娘 就在这时,半空中那具尸体忽然传来“噗哧”一声,那具尸体的肚皮一下子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我们就听见刚才的娃娃哭声转变成了笑声,从那尸体的肚子里探出一只娃娃的手。 “走!”七秃当机立断,拉着我往石梯下面跑。我迈开步子,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摔了下去。慌乱中,我一把抓住了七秃的裤腿,听到了他的骂娘声,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满是胡茬儿的脸,吓得我一哆嗦:“你干啥?” 七秃一把捂住我的嘴:“别出声,你瞅瞅这是哪儿?” 我感觉浑身酸痛,挣扎着起来,看到眼前有一条暗河,河的对面点着火把,火光下摆着一口鎏金的棺材,棺材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脸,只看见她一遍又一遍地顺着头发,像是在梳头。 “那是什么?”我问七秃。 “那就是尸娘。”他小声说,“看见它前面那个石窟了吗,那里面就是我们要找的冥器。” “我们怎么过去?” “别急,跟我来。”七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棺材板,横搭在那暗河上,我和他一前一后爬了过去。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潜到石墩后面,我这才看清那尸娘的样子,原来它根本就没有脸。从我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尸娘满是头发的脑袋,尸娘正在对着铜镜梳头。 我暗吸了一口气,七秃拍了拍我说:“小哥,我去引开它,你从这背后绕过去,把那石窟里的东西给摸了,然后咱俩就逃。”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又嘱咐了句:“别贪多,小命重要。”说着,他一下冲上去,抡起手里的背包就朝尸娘砸过去。那背包有几十斤重,一下把尸娘砸了一个跟头。 “哧——”半空中传来尸娘愤怒的叫声,像是录音机卡带后停顿在一个音上。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看着尸娘一摇一晃地去追七秃,别看它看似柔弱,跑得却极快。 七秃在前头喊:“他娘的,早知道就让你来引开它了。” 我看着尸娘越追越远,一个闪身立刻跑到石窟前面,一脚就把隔门给踹开,里面的东西顺势滑了出来。 我仔细一看,不由得愣了神,这掉出来的居然是金条。来不及多想,我胡乱抓了一把,就往背包里塞。等装得差不多了,就冲正在玩命逃窜的七秃大喊道:“东西到手了,赶紧走!” 七秃刚想走,一转身却被身后的尸娘一把揪住了袖子,顺势一带,就摔倒在地上。 我一看情况不好,提着军刀冲了上去。没想到尸娘不闪不躲,迎着我的刀就靠上来。 我一刀砍在它身上,却只觉得自己双手震得发疼,刀却没有砍进去半分。我心里暗叫不好,一抬头就看见一双青绿色的爪子直击过来。我躲闪不及,直接就被拍倒在地。 整个人被拍得七荤八素,七秃拉着我就跑。跑了两步,他却突然停下来:“完了,小哥,咱们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看看前方,心顿时凉了:墓室里到处站着尸婴,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将我们两个包围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我颤抖着问他。 没想到他却异常冷静,看着身后追来的尸娘,从包里摸出一把雄黄粉洒在空中。 尸娘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突然不再追了,反而直往后退。 七秃斩钉截铁地说:“搬棺材,丢下河里,快!” 我不知道他这是想干啥,却也来不及问他,只好去帮忙抬那鎏金木棺,两个人把棺材移了三四米。 这时,身后的尸婴已经追了上来。 我丢出两个火炉子。火炉子在尸婴面前炸开,它们似乎被吓住了,犹豫不前。这一会儿功夫,木棺已经被抬到了水里。 “开棺,我们坐在棺材里,顺着暗河流出去。”七秃说着,抢过我的军刀,卡在棺盖下奋力一撬,整块棺盖就被他掀开了。 我刚想爬进棺材里,却看到棺材里躺着个人。 我吓了一跳,七秃二话不说就要把棺材里的人丢出去。 “等等。”我突然觉得这尸体穿的衣服很眼熟。 “咋?” 我看清了那尸体的脸,顿时觉得眼前发黑:阿乔! 活人棺 “还管这么多干嘛,你自己都快交代了。”七秃不由分说就要把阿乔的尸体丢下去。 我拦住他:“带它一起走。” 他无奈,只好将尸体搬回去,两个人合力往水上一推,顺势就坐进棺材里。暗河水不急,却异常深。这应该是条山体的陰河,一直通到黑暗中。 两岸的陰童估计是看出我们想逃,纷纷靠过来,好在它们怕水,站在岸上瞎叫嚷。 棺材本身就重,再加上三个人的重量,所以吃水很深,时不时地磕碰着河边的石头。 水道弯弯曲曲,转过几个急流区,突然就快起来。我看看水底,心里不解:“不对,水位没变化啊。” 七秃往水底照了照,说:“有东西在水底推棺材。” 我把手电筒探下水底,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这是个啥玩意儿?” 我把军刀往水下一插,那水鬼往后一滑就消失了。正当我疑惑它躲哪里去了的时候,突然,整个棺材向上一震,差点儿把我们翻下水。 我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棺材直往后翻。我把心一横,将军刀一下插在棺材底,奋力按进去,棺材应声裂开。 就在我的匕首要触到水鬼的那一刻,一缕头发猛地从我身后钻出来,将我的手缠住。我努力抽了抽,却动弹不得。 “你傻呀?”七秃看着我这么鲁莽,差点儿一口唾沫喷我脸上,“你把棺材扎漏了,咱们怎么出去?” 我这才意识到犯了大错误,还没说话就发现脚下一沉,水从裂缝中涌进来,已经漫到了脚踝。心一下子就紧张了:“现在咋办?” 说话间,那头发已将我的手缠绕住,然后立刻疯长起来,开始往我身上缠。我挣扎几下,没想到我越动,头发缠得越紧。 我感到一阵窒息,想呼吸却吸不进空气,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憋着一股子闷劲儿乱动。 我刚想求助,暗河上游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像是山洪倾泻而下。两只手电一齐照过去,顿时就傻了眼。 暗河的上游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股巨浪,有四五米高,几个眨眼就到了眼前,一下便将我们吞没了。巨大的推力将我们连着棺材,一齐甩了出去。 我在水里觉得胸闷无力,眼前渐渐黑起来,似乎是撞到了哪里,整个人一下子飞了出去。 我悬在半空中,突然感觉到好像能吸上气来,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居然躺在一口古井的中央。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还好,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结尾 两个星期后,我从医院里回来。 在此期间,七秃已经将我们从斗里摸出的东西卖掉了。我打算用这笔钱和他合伙开个当铺。 当天下午,七秃来找我,说是去参加阿乔的葬礼。我寻思和阿乔毕竟是朋友一场,就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我对七秃还有很多顾虑,比如他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斗里?他到底是谁?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阿乔是农家人,葬礼流程也简单。我和七秃来到他家时,正巧碰见守灵的道士慌慌张张地从他家里跑出来。 我赶紧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没想到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突然吐出三个字:“起……起尸了!” “啥?”七秃语气急促,“难不成是在斗里染了陰气?” 那道士语气颤抖,半晌才说:“不……不是,你们不知道,我刚才正在棺材旁边做法事,那棺材里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悬念故事之刀影里的凶手 1. 偏僻乡村 因为婚事,我陪着玲儿回到了望乡村。 玲儿跟我说,她的老家是个很传统的地方,本地人要和外地人结婚的话,有一套严格的规矩。经过几年的爱情长跑,我早就迫不及待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就在今天,我们来到这个偏僻而又神秘的村落。 我们早上出发,到玲儿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了。玲儿的父母在前些年已经去世,现在只剩下奶奶和堂弟居住在村里。 令我意外的是,她的家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冷清,相反十分热闹。玲儿和我说,奶奶是这一代富有名望的长辈,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负责。 在诸多客人里,我意外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位外地客人。他们叫王忠、于奇,和我一样,都是被对象带到村里来的。 玲儿的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人看上去还健朗,就是有些老眼昏花,她眯着眼睛看了我们好一会儿,咳嗽了下,随后才慢悠悠地说:“咱们村规矩多,你们几个外地来的小伙子要注意下,在村里遇到什么事要多问。要娶村里姑娘呢,也要多费点心思……” 她后面还讲了一些村里的习俗,无奈我听不太明白,只能点头应付。之后,玲儿的奶奶又和村里一些老人商量起什么,我一个人没事做,便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晚风吹过,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喂,别迷路啊,千万不要迷路。”突然,有人说道。我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到底谁在说话呢? 这时,我看到前方的稻田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挪动,把周围的农作物弄得簌簌作响,随后有一个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我吓得后退了几步,看清了来人,我一下吓得肝胆俱裂。 那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2. 祭妖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瘦削的脸,双颊深陷,眼睛特别得大,让我想到了魔戒里的咕噜。 这时,玲儿听到我的叫喊,从里屋出来,她看到了男子,嗔怪道:“你怎么又戴面具吓人,快回里屋去!” 那名男子听了玲儿的话,立刻拔腿往里屋跑去,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这时玲儿才和我说,这个人就是她的堂弟,从小脑子有点毛病,虽然勉强可以独立生活,但是很多地方仍然需要奶奶照顾。 我惊魂未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戴的那个面具很逼真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我刚才是被那面具吓到了。” 玲儿不以为意地道:“那是山神的面具,是我们这里的习俗。” 我疑惑地问“:山神?” 玲儿指着东边一处山坡,说道“:以前这里很穷,种地一年都种不出几两谷。生活在这里的村民靠山吃山,才勉强度日。后来村民滥捕滥杀严重,引起了山神的愤怒,许多进山的村民们开始莫明其妙地失踪了。” “可是……这山神长得有点奇怪,好像和平常看到的神仙不同。” “嘘——”玲儿对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对山神不敬。 晚上十一点,我和玲儿卿卿我我了一番后,就回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客房里。正当我昏昏欲睡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吓了一跳,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玲儿的堂弟。 我记得他好像叫小七。 他进了我房间,示意我快关上门。等我把门关上后,他立刻说:“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马上!” 我客气地回答:“也许你不欢迎我,可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取得你奶奶的认可,希望她能同意我娶你堂姐。我不会呆很久,希望你祝福我们。” 小七吞吞吐吐道:“你真以为我堂姐是真心想嫁给你?其实刚才她对你说的话,我都偷听到了,我当时没走远。我想说,你可能被她骗了,那个山神的故事根本不是那样的。” “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小七继续说道:“她没告诉你,献给山神的贡品到底是什么……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一下顿住了。 “你还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山神,而是山妖,会吃人的妖!” “是妖?”我一下反应不过来。 “大家得知村民失踪是山妖所致,为求平安,在祭祀日先是把村里无法劳动的老人送给山妖,可是到了后来,村子里的老人越来越少,村民们只好拿孱弱的妇女当祭品,然而没过多久,连女人都快没有了。这个时候,村子里的男人终于慌了,实在拿不出祭品的村民们没有办法,打算逃离村子,可是当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却意外迷路了。” “迷路了?” “是的,山妖施了法术,制造了一片走不出去的森林,村民不管走往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自动回到村口。祭祀日子到了,绝望的村民们只好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谁去当祭品。”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故事到这里更加血腥:“每一次抽签都伴随着血腥的争斗和屠杀,因此,每到祭祀的日子,‘祭品’往往比规定还要多。渐渐地,村里就再也没有活人了。” “那就奇怪了,村里的人都被吃完了,这习俗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吃光村民后,那些山妖化身成村民的模样,在这一带生活了下来,还经常跑到外面去,把外地人诱拐到村子里然后吃掉!” 听到这里,我勉强笑道:“就算传说是这样,可那也只是传说啊,不能当真。” “可是这传说却成了现在村民们的信仰。他们把山妖当成神一样拜,是因为他们都坚信自己是山妖的后代,和他们祖先一样是需要吃人的!” 小七指着房间角落里的神像,惶恐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客房里放着神像吗?这象征着‘所有猎物都在山妖的监视之中’。” 所有的猎物都在山妖的监视中……我默念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我才问道:“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你不也是村子里的人吗?” “因为我不想做妖啊,我想做人。” 小七开始有点口齿不清,“你赶快离开这里。” 3.下湖 第二天清早,我还在睡梦中,突然被玲儿叫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简单的洗漱后,就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志起,昨晚小七是不是找过你了? 他说什么了?” 我有点慌张,赶忙回道:“没什么,他昨晚跑到我这里闹事,说不喜欢我。我好说歹说劝了他一晚上,他才回去睡觉。” “那还好,”玲儿一下子喜笑颜开,她叮嘱道,“他这人脑子有点毛病,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走到到目的地,我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大湖边,在现场的还有玲儿的奶奶,王忠和于奇也在其中。只见玲儿奶奶在向他们说着什么,然后他们就开始脱去身上的衣物。 “他们要干什么?” 玲儿在我耳边说:“这湖叫澄清湖,传说这是仙女下凡时洗澡的地方。我们村有个规矩,凡是外人想和我们村结亲,都必须在湖里泡一泡,清除污秽。” 看我为难,玲儿嗔怪道:“你不是说,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吗?” 没有办法,我只好跟着脱下衣服,接过村民递过来的救生圈,迈步进了湖里。湖水冰冷,我不禁打了几个冷战,我转过头看了下王忠和于奇,他们和我一样,也是抱着身子,簌簌发抖。 我游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突然,于奇盯着岸上,脸色有点不安:“为什么他们那样看着我们?”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岸上的人。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眼神很奇怪吗?好像看死人一样。” 我看了看岸上,湖边的村民们根本不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们紧绷着脸,眼神直直地盯着我们三人,有好几个人喉咙还动了动,像是在咽口水。 一刹那间,我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油锅,湖水似乎越来越烫,最后冒起了泡泡,而岸上的食客们正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煮熟。 在我沉浸在幻觉中时,玲儿朝我喊道:“行了行了,你们快上来,别泡久了得病!” 回到玲儿的家,换了一身衣服后,我便百无聊赖地陪着玲儿在村里到处闲逛。 这天晚上,村里举行了饺子宴,地点就在望乡村的庙里。我和玲儿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了下来,玲儿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夹起饺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矜持。 我夹起一个饺子,刚想要放进嘴里,就看见小七站在庙口里,他看着我,说了几个字,从口型判断,他说的是“不要吃”。 我想叫住他,他的身影却一下消失在了庙门口,我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却没看见小七的人影,倒是看见王忠正往里面走,我和他打了个招呼,再回头,便没有看到小七了。 我摸摸头,又回到座位上,玲儿疑惑地道:“你刚才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干啥呢?” 我咬了一口饺子,说道:“什么自言自语,明明和人说话呢。” 就在这时,我牙根一痛,似乎咬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我把嘴里的肉馅都吐出来,一看,脸色一下僵硬了。 混在一堆肉馅中的,是一颗牙齿,人类的牙齿! 4. 屠杀 隔天,我借口拍风景,在村子里面晃悠,仔细留意村民的一举一动。村子很小,走了十几分钟,便走到了村口,在前方出现一片密林。 我踏进林子,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回来了。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不真实。身边仿佛有人在说话:别进去,别进树林,迷路的话要被吃掉的。 这声音若隐若无,随后又消失不见。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终于走出林子,意外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村子,而让我更意外的是,村里的小孩说,附近并没有一个叫望乡村的地方! 那我这几天看到的望乡村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拔腿就往望乡村的方向跑,终于赶在日落时分回到了村里。 玲儿一看到我,便大声地问道:“你一整天都跑哪去了,知不知道人家担心死了!” 我把她拖到院子的角落里,大声质问道“:告诉我,这村子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做些什么勾当?王忠和于奇呢,他们都在哪里?” “你在胡说什么啊。”玲儿有些不耐烦,“ 那两个人应该先回去了吧。” 我从兜里掏出那颗牙齿,说道:“ 你还想骗我?这颗牙是我昨晚吃饺子吃出来的,你怎么解释?” 没有想到,玲儿见到牙齿,“ 噗嗤”一声笑了,“这牙不是隔壁家王阿姨的吗?昨天她帮我们包饺子的时候, 摔了一跤,嘴撞到桌角,摔掉了一颗牙,没想到被磕掉的牙会掉到肉馅里,被你吃到了。” 虽然玲儿如此说,但我内心的疑虑却依然没有消除。 当晚睡到半夜,我饿醒了,于是到厨房,想找点吃的,结果刚进厨房,便看到一锅热气腾腾的热粥。 我赶忙舀了一碗粥,端出来正喝着,突然,厨房里传出一声闷响,回身就看见王忠站在灶台前,双手伸进盛满了粥的锅里,好像在捞着什么,然后他抬起头,用血淋淋的眼眶瞪着我:“喂,我的眼珠子,是不是在你那里啊?” 我突然觉得嘴里好像含了一颗滑溜溜的东西,吐出来一看,竟是一颗白色的眼珠子!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玲儿慵懒的声音:“志起,你也起来喝粥啊。”随着玲儿一声惨叫,我发疯一样把手里的粥朝玲儿扔去,随后拼命跑出她家。我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小七的声音:“喂,快来我这儿!” 说着,他拉着我来到了村中的某个住所,不由分说推开门走了进去,打开灯,我一下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厨房、地上全是凝固的血迹,墙上像是被红色的油漆刷了一遍,最可怕的是正中央的案板上放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王忠和于奇。 小七颤抖地说:“这是村里的人肉加工厂,今晚我无意间嗅到血腥味才找到这里,怎么样,现在你信我了吧。” 刚说完,我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听到了玲儿呼唤我的声音。我一下紧张起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办?他们追过来了!” 小七咬咬牙说:“没办法了,现在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说完,他的眼光转向案板旁边的几把尖刀上。 当我和小七拿着尖刀走出去时,外面的月光毫不犹豫出卖了我们。玲儿和几个村民看到了我,立刻快步朝我走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喊道:“张志起,你是不是疯了?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还泼了我一身粥……” 她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我握着刀冲了过去。月光、刀光、血光一下子混在了一起。打斗声、呼救声引来了更多的村民,而我的动作也愈加激烈。 “志起……停手……求求你,停手吧。”等玲儿绝望的呼喊传入我的耳朵,我才停止了动作。 我到底做了什么?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我吓得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为什么啊……” 玲儿绝望的疑问刺进我的内心,我咬咬牙道:“你们村里的人都是吃人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吃的肉都是人肉。幸好你堂弟及时和我说了,不然,明天你们也会把我煮了吃掉。” “堂弟?”玲儿含着眼泪指着旁边倒在血泊中的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道,“他和你说什么了?你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是你堂弟?”我一下有些迷糊了,那我看到的小七又是谁? 我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小七。这时,月光照在我手中的刀上,刀面上反射出一张瘦削的脸,那是小七的脸,也是……我的脸。 “怎么回事?”我开始颤抖,刀一下掉在地上。为什么我会变成小七? 5. 结局 发生在本市的屠村案终于到了收尾阶段。警察局局长老李和警员小刘一边收拾卷宗,一边探讨。 “那么现在已经确定,张志起是个精神分裂者?” “是的,据他的女友玲儿口供,他当时在喝鱼粥,后来不知怎的吐出了一只鱼眼,然后就发了疯冲出门。她当时很着急,就叫上几个村民连夜去找。 ”没想到张志起一看到他们,持刀就砍……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说起来也惨,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去外面打工了,余下的不是老弱妇孺就是未成年的小孩,所以没人阻止得了他。“ ”他发病的原因找到了吗?“ ”直到现在也没查清楚,而且张志起的发病时间似乎比玲儿说的还要早。我们在村子里某个废弃的屋子里,发现了两位外来客人的尸体。 “根据验尸报告显示,他们的死亡时间比其他村民要更早,应该是他们到村里的第二天就遇害了。所以我就想不明白,难道张志起的精神病是间歇性的吗?他为什么先选择几个外地客人呢。” “说起这个,我在张志起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写的日志,上面记录了他来到村子的情况。他来这儿的第一天,就听到小七和他讲述村里山妖的传说,还见到两位外地客人。但是据我了解,玲儿的堂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从外地来的客人也不叫王忠和于奇,而且他把村庄的名字称为望乡村,可是那村子明明叫知行村。” “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张志起是一个热爱冒险的小伙子,有一次,他在网络上约了两个青年,一起去某个原始森林探险。 结果,他们在森林里迷了路,当搜救队找到他们的时候,距离他们迷路已经十天了。当时张志起非常虚弱,他说他和同伴走散了。 可是搜救队在森林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另外两个青年的下落,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是当时搜救队的人一直有疑问,张志起准备的食物最多只能支撑三四天,那么在那十天里,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他吃掉了两个同伴?” 说到这里,老李伸了下懒腰,说道:“在那几天,‘小七’一直劝张志起离开村子,也许是他潜意识里想逃离梦魇的表现吧。也就是说,在那三天两夜的时间里,他已经陷入了梦魇构成的世界中,再也走不出来。” 那个小七,就是当年吃掉王忠、于奇的他自己。 移动的石棺 一、失踪 半疯半傻的老屈失踪了,就在他到我店里吃过几个粽子之后! 老屈的妻子很喜欢吃粽子,在妻子失踪之后,老屈便半疯了,但仍时不时来我店星吃粽子。 老屈失踪时,我店里来过两个奇怪的外乡人,他们还和我说要去乘坐开往省城的火车。 可是我事后才知道,由于山体滑坡堵了路,上午开始,往省城方向的车都停运了,那两个人是在撒谎! 我陪同着老屈的儿子小屈去了警察局,从警察局出来后,便送小屈回家。 可还没到家门口,警察局便打来了电话:“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脸都泡肿了,你带着老屈的儿子来辨认—下是不是他爹。” 我吃了一惊,和小屈急匆匆地赶到江边。看到尸体那张肿胀得有些狰狞的脸后,我不由得嚷了起来:“这人我认得,就是前天晚上在我店里吃饭的外乡人!” 可虽然认出来了,我却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他这脸是怎么回事?”临走前,我忍不住看了眼那张被江水泡成了死灰色的面孔。 “天晓得。”民警催促我离开,“你带着孩子走吧,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浑浊的江水在月光下气势汹涌,月光皎洁而清冷,小屈坐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嘴唇抿得很紧,像是被尸体吓到了。 我把小屈送到门口,想要离开时,被他抓住了胳膊,他的手很冷,而且还在颤抖。 “我怕得很,叔,你陪我一晚行不?”他低声恳求道。 “不用怕,进屋吧。” 老屈的家是座破旧的砖瓦房,两进两出的格局。老屈没读过什么书,凭着木匠手艺行走四方,后来带着新婚妻子回到家乡。 日子开始还算滋润,但后来生意不好,越过越清苦,他的妻子就是在那时失踪的。 我跟着小屈来到卧室,稍微清洗了—下便躺到了床上。 黑暗中,小屈突然说:“屈原不是自杀,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粽子是用苇秸缠着苇叶包成的,这难道不是暗示屈原是被人捆绑起来,扔进了泪罗江里吗?” “哦,这个我知道,民间传说嘛,”我笑了笑,“没什么根据。” 小屈不吭声了,不久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被这鼾声感染,双眼也逐渐变得蒙昽,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二、夜半梦话 竟是小屈在说梦话! “小屈!”我推醒他,“你刚刚在说梦话。” “梦话?哦,知道了。”他点点头:‘日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最近考古文,我整天都在背,连做梦也是。“小屈轻声解释。 ”这是什么文章?“ ”屈原写的,叫《天问》。我不会再说梦话了,睡吧。“他似乎不愿多谈,关灯不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了。 反正被他这么一折腾,我是睡不着了。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老屈的妻子。老屈很宠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他说他的妻子很喜欢我包的糯米白棕,总是边吃边赞不绝口。 有天傍晚,我去老屈家,给他送煮好的粽子,这次是他妻子接待的我,她的态度很是冷淡,我以为她心情不好,没有太在意。 等我出门时,恰好赶上老屈回来,走了没多远,我便听到两个人在屋里吵架。 ”粽子,粽子,你就知道粽子!你这么折腾跟把钱往江里扔有什么两样?“她厉声训斥,”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天晚上,她就失踪了。现在细细回想,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她不是喜欢吃粽子吗? ”小屈。“我轻声喊道,”你妈妈喜不喜欢吃粽子?“ ”不,她最讨厌的就是粽子。“小屈果然也没睡,”我爸当年从你店里买回来粽子,我妈不吃,我也没吃到,全都被我爸扔进了江里。“ ”扔进了江里?“我诧声道,”他为什么这么干?“ 小屈不吭声了,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想说。轰!突然,隔壁的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发出一声闷响。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怎么回事?“话音未落,隔壁又传来了动静,好像有东西掉进了水里,而且还在挣扎。 ”走!“我咬咬牙,下了床,”去看看!“ 三。疑点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谢天谢地,里边没有窜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电灯像是坏了,小屈找来个手电筒,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里很闷热,我用手电筒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屋子中间有个散了架的木桌子,朽烂的桌面摔得四分五裂,刚才的闷响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屋角有个大水缸,我用手电筒向里边照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一个大粽子在水面上半浮半沉,时不时地还翻滚—下,这东西居然像是活的! 墙壁上挂了个铁钩,这个脸盆大小的粽子先前应该挂在那里,绳子断了才掉进水缸里的。我用铁钩把它从水缸里勾出来,然后快步走到院子里,扔在了地上。 圆月之下,这个粽子显得翠绿而水嫩,正因为如此反倒让人觉得更加诡异。从水里捞出来后,它便不再活动。 我小心翼翼地用铁钩割开苇叶,这粽子里边居然是一个竹条编织而成的笼子!还没容我去想笼子里关的是什么,一个东西便从被我勾开的洞里钻了出来! 它只有巴掌大小,我还没看清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它就飞快地窜了出去。我以为它要逃跑,但随即发现它猛地撞在了院墙上,抽搐了几下,当即毙命。 我上前几步,看清了它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孔,以及那张半开着,露出细小而尖利牙齿的嘴……是一只蝙蝠,一直被剪掉翅膀的蝙蝠! 这是老屈的杰作?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莫明其妙又变态的玩意? ”我爸回来过。“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屈开口道,”昨天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地听到隔壁有动静,原本以为听错了,现在一想,应该是我爸把他这些日子做的东西给搬走了。“ 一股寒意从我背后涌起。 小屈低着头,像是在沉思,过了片刻。他下定决心似的扬起脸:”叔,你跟我到江边找我爸吧,他可能在那里。“ ”那先告诉警察一声吧,让他们也来帮忙找。“ ”只是可能,我也不确定。那地方不远,要是确定我爸去过那里,再通知警察也来得及。“ 我想了想,应允了。 月光很亮,小屈带着我沿着江边向东南方向走了将近半小时,最后他带我爬上了-一块向江心探出的的断崖。 ”以前我偷偷跟踪过我爸爸,他就是在这里把粽子扔到江里的,因为他认定这就是屈原遇害的地方。“小屈说。 四、另一种真相 屈原,爱国诗人,在楚国当过大官,后来被流放到汨罗江边,因为忧国忧民投江自杀了。 有人怀疑他是被楚王派人害死的,这故事我也知道,但也只是个故事罢了。 小屈微微一笑:”屈原死的时候,是秦国大举入侵,攻下了楚国都城不久后的事。史书上说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痛不欲生,投江自杀了。 “可他被流放了数年都忍耐了过来,楚国只是被攻下了都城,并没有亡国,他为什要自杀呢?”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回过神:“咱们是来找你爸的,跟屈原有什么关系?” 小屈东张西望了一下,向回走去,站在一块两人多高的巨石面前,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只见他蹲在石头下边不知摆弄了些什么,“咕咚”一声,巨石的底部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点亮手电钻了进去,过了片刻,他略带失望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我爸果然来过这里,不过已经走了。” 我走上前去。这个洞比我想象的要深,倾斜的洞壁很光滑,我滑了进去,双脚落在柔软的草垫上。 没想到这巨石之下居然有一个秘密的空间。 这里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米的面积,四壁都是天然岩石的形状,没有任何人工修整的痕迹,看来此处原本是山崖上自然形成的坑洞。 我用手电筒照了一圈,脚下的草垫上放着一本楚辞,捡起来翻了几页。发现屈原所写的天问,被人用笔划了很多处,特别是这段话被重重地划了几道粗线: 惟兹何功,孰初做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旁边有注释,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文是这个意思:这是多么大的工程,是谁把它建造?天体轴绳系在哪里,天极不动设在哪里?八柱撑天对着何方,东南为何缺损不齐?平面上的九天边际,抵达何处联署何方? 虽然是白话文,我也看得犹如云里雾里。 “这本书我爸一直放在家里,从我记事起他就在反复地读,肯定是昨晚回来时带走的。”小屈站在石壁前,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爸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但这里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大家都觉得我爸是因为我妈失踪才疯疯癫癫的,我倒觉得是这个秘密让他神魂颠倒。”小屈看着我说。 凑近一看,墙壁上刻着奇形怪状的文字,我一个字也不认得。 “这种古文并不是楚国的文字,而,是庸国的文字!” “庸国?” “那是楚国北部的一个小国家,在屈原出生三百年前就已经被楚国吞并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屈原投江的地方,那么墙壁上的文字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刻下的了,可是屈原为什么会使用庸国的文字呢?只有一个可能,屈原是庸国的后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从洞口传了进来,然后渐渐远去,我们立刻爬了上去。 躲在巨石后向断崖处望去,我看到一个人背朝我们站立着,在他旁边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 ”求求你,不要杀我。“跪着的那个男人哀求道,”咱们当年也合作得不错,小三子也是为了研究那个秘密,才得了治不好的皮肤病……“ 我听出来了,是那个年长的外乡人!背对我们的男人陰沉沉地笑了一声:”我早打算好了,做完这件事,我就永远地消失,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老屈这个人了。“ 是老屈!说完这句话,老屈猛地挥起手里的棍子,将那个外乡人打晕,把他拖向断崖。难道那个叫小三子的年轻人是他杀的? 五。死亡 我刚要出声,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小屈拼命地向我摇头,示意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把男人拖到崖边,老屈离开了,没多久,他用绳子拉着一个庞大的物件回来了,乍一看竟然像是个巨大的粽子!不过包裹这个粽子的不是苇叶,而是黄绿色的竹席。 掀开一边的竹席,里边竟然是个竹编的笼子,笼子里有个大字形的木架。老屈把那个外乡人绑在木架上,关好笼子,这时那个外乡人醒了过来,惊恐地问:”你要干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老屈的声音很陰森,”咱们都知道,死在秦国的那个楚怀王是替身,真的楚怀王为了避祸躲了起来。屈原被流放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他是在泪罗江秘密修建楚怀王的陵寝。“ ”你找到陵寝的位置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老屈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得意,”以前咱们一直在这周围的山洞里寻找,根本就是南辕北辙。这些年我潜心研究屈原,终于让我在他的’天问‘里找到了答案。“ ”楚怀王的陵墓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石棺,埋藏在江底的砂层中,随着江水慢慢运动。这样会变动位置的陵墓,谁能找得到?“他笑道。 不单那个外乡人,连我都听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屈原,庸国后人,把庸国最擅长的诡秘建陵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他也知道,主持建造帝王陵墓的人往往不得善终,所以在他的诗词里留下了线索。 “如果后人能把这个秘密破解,找到楚怀王的巨型石棺,那么也等亍替他报仇雪恨了!”说到这里,老屈不禁狂笑起来。 “怎么才能确定石棺的具体位置?”外乡人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一心只想知道答案。 “《天问》里有提到东南缺损的几句话,实际上描述的是天象。我查了一下屈原被杀前几年的史书,出现那种天象的是公元前二七七年的九月十五,肯定就是石棺下水安葬的时刻! ”其余那些话,是在暗示后人,只要造出一个特定形状的物件,在同一天象时间再次出现时扔进江里,它沉入江底的位置就是石棺的所在!“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古人可以测算出千百年后的天象,月圆月缺,潮汐变化这些更是不在话下。“ 我随着老屈的视线向东南方的天空看去,那里的星辰被强烈的月光遮掩,全部黯然失色。 ”十年前我只顾着历法,忽略了天象,劳而无功,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错了!“说完这句话,老屈飞快地把竹席盖好,用绳子捆绑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会是想……“ ”没错,粽子!一个大小能和天上星辰比例配合的粽子,这就是找到陵寝位置的指南针!除了我还有谁能想到,每年端午节吃的粽子,居然是破解千古之谜的唯一线索!“ 话音刚落,老屈便一脚把那个大粽子从断崖上踹了下去。伴随着外乡人的惨叫,老屈发足狂奔,跑到江边,跳上一条小船,追着那个粽子而去。 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跳了出来,跑到断崖边向远处张望。 我看到那个大粽子在江水中起伏不定,漂了一阵,忽然沉了下去。老屈把船靠岸,穿上潜水衣,游向江心,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不行,人命关天,我必须报警! ”不要!“小屈拦住了我,”叔,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就在我俩纠缠不清时,’远处忽然传来隆隆的声响,宛如闷雷。 江心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凶猛而短暂,不到一分钟便消失不见,江水重新恢复了平静。 小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全身脱力般地跌坐在草丛里。 ”怎么回事?“我问。 ”恐怕是他太心急,发现了石棺,想要打开,却忘了一件事。里边大量的空气一旦泄露,石棺下沉,就会把他和那个大粽子卷进流砂层……“ 我愕然:”你让我等一会儿,就是为了眼瞅着你爸去送死?“ ”因为我刚好想起了一件事。“小屈木然道,”我妈当时铁了心要和我爸离婚,在我妈失踪的前几天,我爸也做了一个大粽子。“ 我愣住了,老屈刚才确实提到十年前他失败过一次。 ”叔,既然我爸早就计划好要失踪,我求你成全了他吧。“小屈喃喃自语道,”我妈失踪了,我爸找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然后也失踪了……他们—直相亲相爱,都喜欢吃粽子……“ 我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哭泣的隧道 1 如果我没有爱上唐方,就不会搬到他的对门去住;如果没有搬到他对门住,就不必每天上下班都开车路过那条昏暗冗长的隧道;如果我没有路过那条隧道,就不会看到一截已然变形的手指弹落到自己的车窗上;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一截手指,就不会去参加那手指主人的葬礼;如果我没有去参加葬礼,就不会失去唐方。 整件事情就是这么讽刺,我因为爱上了唐方,所以失去了唐方。 那条隧道很长,不但很长,中途还有个弧形的转角。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只知道这条隧道事故频发,因此每次驰入都格外谨慎。直到和那截手指遭遇,我才发现它还有另外一个绝妙、骇人的用途——那就是毁尸灭迹。 隧道内本来就是限速的,而那时又是下班的高峰,因此每一辆车都以蜗牛的时速慢慢蠕动。我前面是一辆纯白色的本田,车后窗上贴着几个令所有司机都避而远之的大字“新手上路,请多关照”,于是我刻意和它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车距。本田车前面的车已经驰出了很远,可那辆车依旧纹丝不动,隧道内的汽车喇叭声响翻了天,听起来一声比一声焦躁,我身后的出租车司机探出头,大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试图擦着隧道的边缘超车。本田车的主人估计也被催得心烦意乱,他猛地一踩油门,于是那截原本躺在车轮边缘的手指,被突然快速运转起来车轮蹭得跳起来,连蹦带跳地飞到我的前车窗上。 我先是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尖叫,继而手忙脚乱中和前面的本田车追尾,后面的出租车又与我追尾,紧接着是连续追尾。然后,交警来了,110来了,120来了,隧道暂时被当作重案抛尸现场封锁了。 虽然死者的头并未找到,但警方通过那截手指,很快确定死者是一个名叫宋雯的年轻女孩。凶手将她杀死后又残忍地碎成无数个小块,然后将尸块抛洒在隧道内。从早晨到晚上,川流不息的车轮们呼啸着、一遍又一遍地碾过那些残碎的尸块,若不是那截幸存下来的手指,没有人会发现那些紧紧贴在地上的东西是被碾扁的尸体。我时常觉得,宋雯的怨灵就躲在那截手指里,它在隧道里爬来爬去躲避着车轮,然后瞅准时机,一跃成为全城的焦点。 发生这件事之后,本城所有的汽车维修保养店一下子变得火暴起来,每天都有许多去彻底更换轮胎以及为汽车重新喷漆的人,我就是在其中一家店里,认识了几位和我有着同样遭遇的人——他们都曾在那天经过隧道。 几天后,他们中的一个给我电话,问宋雯的葬礼去不去?其实他们和我一样,都不想去,可一想到自己的车轮很可能曾经碾碎过她的尸体,又一阵阵心悸,思来想去,去拜祭一下总不是坏事。 葬礼那天,各式各样的汽车将那个破败平庸的小区塞得水泄不通,默哀的时候,每个人都默默地走下车,按住喇叭长鸣。在哀恸的喇叭声里,有些人不由被这气氛感染得哭泣起来,陪我前来的唐方亦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想不到他是如此多愁善感的男人。 我轻轻拉住他的手,掏出手帕想替他拭去眼泪,然而我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表情虽然悲伤不已,但他却没有眼泪。唐方发现我在看他,眼神慌乱地收起悲伤,转过脸假意擦擦“泪”,这才掩饰地冲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承认,身为八卦杂志的记者,我天生多疑喜欢捕风捉影,凡事都要问十万个为什么。唐方为什么要呜咽呢?宋雯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根本没必要悲伤,更没有必要假装悲伤,他只需要像现场的其他男人一样,低着头摆出肃穆的表情就行了。 唐方这突兀的行为,令我心中生起莫名的不安,而我们的爱情,也从这一天起逐渐走向死亡。 2 唐方是个发型师,专门替明星演员做造型的那种。他在圈内颇受欢迎,很多剧组都高薪聘他做发型师。认识他的时候,我正在化妆间采访某个一夜走红的小明星,而他正在替那个明星梳头。 说实话,唐方并不是个帅气的男人,他的个子不太高,身材略显臃肿,身为发型师的他,却剔着干干净净的光头,最不讨喜的是,他说话有点娘娘腔,偶尔还会翘起兰花指。但必须承认的是,他全神贯注梳头时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 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唐方突然抬起头说:“你的发质很好,最难得是,你头颅的形状、脸型以及五官搭配得很完美,几乎适合任何发型。”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演艺圈内油嘴滑舌者比比皆是,我只当他的话是一句善意的恭维。而他之后的话却令我愕然不已:“如果可以,请允许我把你的头当作收藏品。” 望着我惊讶的样子,化妆间所有人都大笑起来,接受采访的小明星笑道:“你别在意,事实上我们整个剧组所有演员的人头,都已经摆在他的收藏架上了。” 后来我才知道,唐方家确实有一个硕大无比的收藏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头,当然,那些人头都是他亲手制作的模型。一有空闲,他就从架子上取下一枚,然后皱着眉头,研究这样的颅形、这样的脸型究竟最适合哪一种发型。 原本,我的“头”也会成为他的收藏,只是后来,唐方笑嘻嘻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永远也不会制作你的头颅模型,因为我准备将你活生生地收藏,且收藏一生一世。” 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什么人都影响到我们的爱情,即便我的父母十分看不惯他这种娘娘腔的男人,即便他的亲友也十分不喜欢我这种不漂亮又热衷八卦的女人,即便某个暗恋他很久的女演员曾暗中施展各种手段从中破坏,但我们从未质疑过彼此的爱,手牵手甜甜蜜蜜地热恋了三年。唐方每天早晨替我梳头、晚上帮我揉脚,还经常把在化妆间听到的一些绯闻告诉我,唐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最懂得怎样疼女人的男人。 我从未想过,一截毫不相关的手指,一场扑朔迷离的谋杀,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葬礼,会给我们的爱情带来致命的伤害。 仔细想来,葬礼那天的事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唐方只不过装哭了一下,我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种事上纲上线,或许过段时间,这事儿也会不了了之。 可是自从葬礼之后,我明显感觉到我们原本甜如桃酥的爱情里,似乎塞进了什么生硬冰冷的东西。四目相对时,唐方变得沉默寡言,可他又不是彻彻底底的沉默,每当我开口要说什么时,他就会立刻变得滔滔不绝引开我说的任何话题,似乎生怕惯于在采访中“套话”的我“套”出他的什么秘密。 有一次,我随口问道:“糖糖,为什么你装……” 唐方紧张兮兮地打断我:“我没装!” 我顿然愣在原地,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说,为什么你装头饰的箱子没在家?我今天想带那枚淡黄色的发夹,我记得就放在箱子里。” 唐方急忙掩饰地笑了笑:“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把那个发夹装在头饰箱里,箱子昨天暂时放在剧组了。” 我望着他那圆圆的、光秃秃的脑袋,觉得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面对问题。 于是我坦诚地问道:“糖糖,你最近为什么很害怕和我聊天?你到底怕什么?” 唐方起初还想打岔蒙混过关,但他见到我异常坚定的眼神,垂头低声说道:“我怕失去你。” 我扬起眉毛反问:“你为什么会失去我?” 唐方不再说话,提起工具箱出了门。 3 或许唐方只是觉得葬礼装哭那件事令他很尴尬,因此不愿提起;也或许是我最近被隧道碎尸案搞得神经紧张过于多疑;或许我们之间所有的不愉快都是源自我的无事生非。无论怎样,我决定彻底忘记葬礼上的事,决不能让这种无聊的小事影响我们的感情。 宋雯的头依旧没有找到,虽然警方成立了专案组,但案情似乎毫无进展。隧道很快便开通了,由于它是本城重要的交通枢纽,因此重新开通后,那里依旧车水马龙,只是我宁肯绕路多跑几公里,也绝不再驰入那条隧道。 惨案发生后,城市论坛上有许多关于隧道的恐怖传闻,比如凌晨作业的清洁工在里面看到一个无头女鬼游来荡去;比如天黑后只要路过那条隧道,车载收音机里所有频道都会失去信号,变成“吱吱啦啦”十分刺耳、十分骇人的声音,以至于后来大家再路过隧道时,都会心照不宣地关掉广播;更有一个出租车司机言辞凿凿地说,有次他驰入隧道后,虽然关闭了车内的收音机,但没有关掉手台,他一边用手台和车队的同行聊天,一边在隧道中穿行,突然手台的信号断了,一阵嗞嗞啦啦的噪音后,里面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我的头……在……上……”据说当时在车内的乘客也听到了,那司机被吓出一身冷汗,冒着被扣分的危险一路疾驰,并且从那天后再也没有开过出租车。 不久之后,一些灵异爱好者专门搜集了路过隧道时广播中的噪音,然后对音频反复调试,终于在某个音频段将那些噪音翻译成一句完整的话:“我的头……在架子……上……” 得知这一传闻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唐方的收藏架! 唐方的房子是复式的,他的收藏架就在二楼那个最大的房间里。房间里放了很多排架子,就连四周的墙壁上也定了很多层木板,唐方制作头模和设计新发型都在这个房间。我很少进这个房间,一则是因为我不想打扰唐方工作、也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东西,二则,我实在不喜欢那个房间,唐方不但是个优秀的发型师,在雕塑方面也颇有造诣,他所制作的头模个个栩栩如生,每次走进,望着满目头颅,都会令我脊背发凉无法呼吸。虽然我很少踏足,但我分明记得这个房间是不上锁的——他家除了防盗门以外所有的门,都不上锁。然而当我听到这个传闻决定壮着胆子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收藏室的门上赫然多了一把明锁,看来,唐方果真在这里隐藏了什么,或许他所隐藏的,就是宋雯的头颅。 从那以后,我便夜夜噩梦。梦中是凄冷的夜,我一个人开着车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我习惯性绕过那条隧道,想从别的路回家,可我无论怎么绕,那个黝黑硕大的洞口总是嘲弄着出现在我的前方。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深,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我擦擦额头的冷汗,然后咬咬牙,猛地一踩油门,钻入了隧道。隧道内的路标灯忽明忽暗,路前方地面上那些不规则的黏贴物也随着忽隐忽现。我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不明物体”,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就在我快要驰出隧道的时候,突然发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如纸片一般扁扁平平的人,那人向后探过身子,从我的后车座上拿起一枚圆圆的人头,慢悠悠地装在脖子上,可一连装了好多次,头都又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最后,她叹口气说:“唉……没办法了,身子都被轧扁了,撑不起这么重的头了……” 每次从噩梦中醒来,我掐着咚咚作响的额头,都会思考一个令人痛苦的问题:“如果唐方真的是杀人犯,我会告发他吗?我还会爱他吗?” 理智和情感剑弩拔张,“会”和“不会”扭打成一根悲凉的麻花。 4 自从唐方说了那句“我怕失去你”之后,他就似乎在故意要“失去”我。那天之后他就没有主动找过过,明显在刻意疏远我,有时候我听到脚步声,凑到猫眼去看,却只看到他迅速闪身进门时生冷的背影。 唐方真的生气了,唐方不爱我了。 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会紧巴巴地皱在一起,那一刻我便深深地明白,就算唐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他,我可以没有公德心,我可以没有良心,甚至我可以没有生命,但我就是不能没有唐方。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唐方的门口遇到三个警察。我看了看他们,问道:“这户人家出了什么事吗?” 警察中有个年轻点的,很严肃地说:“我们找住在这里的人了解点情况,关于杀人……” 这时一个年长的警察打断他,然后笑着说:“没事儿,查户口的。” 我礼貌地回应了一个笑容,然后转身进入自己家,将耳朵紧紧贴在防盗门上。只听那年长的警察低声训斥到:“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当警察,你应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当记者,怎么那么多话啊你!我们只是来找唐方了解一下宋雯生前的情况,他是死者五年前的女朋友,犯罪嫌疑也被我们排除。你那么多嘴,万一让邻居误以为唐方是我们重点怀疑的杀人犯,那不是平白无故给人家添麻烦吗?回去写检查!” 我记得唐方提起过,他五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都是成年人,谁能没点过去呢?我没想到,他那个前女友,竟然是宋雯!可唐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想到这里,我的心一沉,颓然地坐在地板上,脑中一遍一遍浮现出葬礼上唐方装腔作势的哭泣和掩饰的笑容,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唐方认识宋雯,不但认识,他们还曾经是关系密切的情侣。即便已经分手,又有哪个人看到自己曾经的爱人遭此横祸,还能无动于衷呢? 葬礼现场一定有宋雯的亲友,那些亲友中肯定也有认识唐方的人。唐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毫不悲伤,于是才假装哭泣,他是哭给那些人看的。 可是,唐方怎么能装哭呢?面对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面对这样惨烈的死亡方式,他真的就不悲伤不难过么?他的心是铁打么?或者他是杀人凶手…… 如果他是凶手,他又为什么要杀死宋雯? 是怕我知道他们的恋情?我是那么不通情理那么小气的人吗? 或者,多年后他才发现宋雯知道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并拿来威胁他? 又或者,是宋雯拉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找到他,说那个孩子是他的? 再或者,是宋雯多年后突然想吃回头草对他百般纠缠? 还或者,宋雯也是一个头部骨骼和脸型十分完美的女人,分手后唐方苦苦寻找了五年,可再也找不到那么完美的头模了,于是干脆将她的头颅收藏起来…… …… 我把一个八卦杂志记者所能联想到的一切理由都想到了,仍旧是一头雾水。 5 和唐方的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后,我终究按捺不住,主动按响了他的门铃。 和前些日子相比,唐方憔悴了许多,但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一脸冷漠,而是激动地抱起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圈,嘴中一直喃喃着:“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轻轻从他怀中挣脱,问:“我为什么不理你?” 唐方一脸窘态,他低声说:“我又不是傻子,自从那天从葬礼回来后,我就感觉到你变了。我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你看到我哭,却没有看到我流眼泪,你认为我很虚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宋雯……也就是凶杀案中被害的那个女孩,其实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很抱歉我瞒了你这么久。” 我假装刚刚得知这件事,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你故意瞒着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她?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唐方看起来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往事,但他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会追问到底的,于是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因为我在她母亲的葬礼上,没有表现出悲伤,她觉得我不够爱她,所以才不会爱屋及乌。” “就为这个?” 唐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她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然后逼问我,如果分手,我会不会难过。我说会,可她不信,非要分手试试,于是她真的和我分手了。分手后,她坚持认为我根本没有感觉到难过,于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和好,就这样真真正正地分了。” 我皱起眉头:“当初你们分手时,你没有真的难过,那么她死了,你觉得难过吗?” 唐方琢磨不透我想要怎样的答案,他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不知所措地站着。过了良久,他才悲凉地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抿抿嘴唇,突然问道:“那,如果我和你分……” 唐方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说:“不要问这种傻问题,永远也不要……”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我悄悄侧过脸,抬起眼,看到唐方的眼睛里干巴巴的,心不由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我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是如此虚伪。或许他爱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头发、我头颅的形状;或许有一天当我执意要和他分手时,他会将我的头颅摆在收藏架上,就像宋雯。 我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激怒他。 我假意靠在他的怀中软语温存,心中却盘算着怎样打开他那间收藏室的门。我想要一个真相,不是为了协助警方破案,而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唇,那一刻,我看到唐方眼中荡满了幸福,而我心中却不确定这幸福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半开玩笑着问:“说实话,我真想知道,你真正哭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唐方脸上的幸福立刻凝固了,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痛苦,又像是悲伤和失望。 他微微攥起拳头,问:“你真想知道?” 我假装没心没肺地笑着:“骗你的,好好的,我怎么舍得你哭呢!” 6 表面上看起来,我和唐方已经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还要甜蜜。可我们都知道,我们谁也无法真正回到从前,我们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说笑打闹、开一些恶俗的玩笑,我们的爱情里埋了地雷,多了一份小心翼翼,两个人都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踩到雷区。 那段时间唐方异常忙碌,每天从剧组回来后,他就一头钻进收藏室,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到底在忙什么,他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唐方跟着剧组到郊县去拍外景,我终于等到了一窥究竟的机会。 我找来锁匠,打开了收藏室的门,然后拿着事先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宋雯的照片,在满屋子的头模里细细寻找相似的面孔。 和服装店里的那些普通的假模特不同,唐方做的头模都十分生动,有的一脸微笑,有的在俏皮地眨眼,有的又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目光掠过那一枚枚表情各异的脑袋,直到眼睛酸涩,我才发现了一枚可疑的头颅。 那枚头颅放在收藏室最后一排架子上,之所以说它可疑,是因为和别的头模不同,这枚头颅是面无表情、不,是表情呆滞的,如死人一般。她半张着眼睛,微微垂着嘴角,脸庞看起来是皱巴巴的青灰色。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照片上的人仔细对比着。由于照片上的宋雯是微笑着的,而且面目并不清晰,而架子上的头颅却是一张死人脸,因此我并不十分确定它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摸一下就知道了,毕竟真正头颅和假头模,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慢慢伸向架子。就在这时,那张脸庞上的嘴角突然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她如此一动,一股污浊土黄的液体从嘴角流了出来。 我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冲出收藏室,冲出唐方的家,然后靠在门边大口地喘气。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就在我惊魂未定时,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尖叫着推开那人,定睛一看,是唐圆,唐方的姐姐。 唐圆不满地撇撇嘴:“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我忐忑地说:“姐……” “我可不是你姐姐。” “好吧,”我说:“唐姐,你来找唐方么?他不在。” 唐圆说:“我是来找你的。” 我一听,心中愈加不安了。他这个姐姐一直不喜欢我,确切说,是一直很讨厌我,当初为了反对唐方和我在一起,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听说,只要是唐方爱上的女人,唐圆都看不顺眼。 我将唐圆请进家里,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弟弟前两天找过我,说他准备结婚了,我想这次他是动真格的。” “是吗?” 唐圆不屑道:“别装了,你们两个要结婚,难道你还不知道?虽然我们一家人都不喜欢这个弟弟,可他毕竟我亲弟弟。但就算他是我亲弟弟,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我弟弟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他有暴力倾向,而且曾因暴力伤人被拘留过很多次。”还不待我开口,她又马上急促地说道:“你可以认为我这番话是为了拆散你们,但我希望你明白,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不希望你以后被家庭暴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更不希望我弟弟因此而成为施暴罪犯!” 说罢,她走到门口,似乎是担心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转过身,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父母都早已过世,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一直怀疑他们的死和我弟弟有关。更可怕的是,在我父母的葬礼上,唐方假惺惺的,一滴泪都没掉!你好好考虑下吧,我不会拿自己过世的父母来当作拆散你们的借口。” 我愣愣地说:“你可是他姐姐啊,怎么能说这种话……” 唐圆听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9 那天晚上,唐方将家里布置得像圣诞节一样,喜庆又浪漫。 他喜滋滋地将我拉到梳妆台前,从镜子里凝望着我:“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为你准备这件礼物。我要为你设计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发型,让你成为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笑着:“那要看你设计的发型是不是真的很特别喽!” 唐方十分自信地从收藏室捧出一个头模,那个头模正是我那天见到的,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只不过脸上的着色已经完工,看起来不像当初那么可怕了。现在想来,当初我看到的一定是半成品。 我望着头模上那个令人惊叹的发型,嘟起嘴说:“你不是说不会制作我的头模么?你说你要活生生地收藏我一生一世。” 唐方附身轻轻吻了吻我的头发,边拿起梳子边说:“这不是你的头模啊,你看它哪都不像你。” 我嗔怒道:“糖糖你真赖皮!” 唐方笑笑,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替我梳头。我从镜子里望着他专注的样子,恍惚间仿若又回到了我们初遇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专注地梳着头,他梳头时的样子,那么赏心悦目。 唐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将刚刚挽起的发丝放下来,又重新挽起,又再次放下来。他紧紧皱着眉头,看了看桌上的头模,然后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头发又一次挽起来,继而又一次放下来。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似乎怎么都找不到那缕头发合适的位置。 最终,他气急败坏地将梳子摔在地上,然后转身用针狠狠地扎了自己手臂一下。 “糖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唐方咬着牙说:“你坐着别动,我一会就好了。” 我不放心地站起来,转身担忧地望着他:“你到底怎么了?要不我们改天再梳好了。” 唐方突然大吼道:“我让你坐着别动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个头今天必须梳!因为今天是我早就选好的日子,向你求婚的日子!” 望着他狰狞的面孔,我忐忑不安地重新坐了回去。 我从镜子里看到他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他一会儿紧紧攥起拳头,一会儿又用力地打自己耳光。突然,他满眼痛苦地瞪着我,然后猛地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把剪刀,狠狠地扎入了我的后心,一下、两下、三下…… 他哭了,是真的哭了,我确信他这次没有抹芥末油。 他边哭边说:“我必须要哭出来,我若再不哭出来,一定会疯的!你一定不相信,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没有哭过,我是个不会哭泣的人。每当我痛彻心扉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流出眼泪,为此,连我的父母、我的姐姐都认为我是个钢铁心肠装腔作势的人,没有人知道,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是多么痛苦,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经历的各种悲伤、难过、愤懑在我心里堆成了山,而我却无处宣泄。” 他将我紧紧拥在怀里,一边吻着我的额头,一边继续用剪刀刺着我的后心:“少年时,为了寻找哭泣的感觉,为了能够宣泄情绪,我不惜杀死自己的爹娘,可没想到,就算爹娘的离去,都不能令我哭泣。后来,我又杀死相依为命的姐姐,但我依旧哭不出来。我真的受不了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令我的哭泣的事,就是你的死的……我那么爱你,那么不想失去你,可偏偏就是因为我爱你至深,你的死才能令我心底积压多年的情绪彻底释放。你看……宝贝你看,我真的哭了……我真的哭了!你会怨我吗?你会因为我的爱,而怨恨我吗?” 我张张嘴,却早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这个世界上,有无法听到的人,有无法看见的人,也有无法闻着气味的人,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有无法哭泣的人。或许,和瞎子聋子相比,无法哭泣是一种更为可怕更为痛苦的残疾,因为这个残疾,会把人生生憋得失去理智,失去一切。 唐方扑伏到我身上,号啕大哭,从那痛快淋漓的哭声里,我听到了爱情,也听到了快乐,只是这爱情这快乐对我来说,却又如此致命,如此悲凉。 10 隧道又被封锁了,因为有人在那幽黑冗长的隧道里发现了一截已然变形的手指,那截手指仿佛蓄谋已久,生生跳进某辆开着天窗的车里,径直落在方向盘上。发现手指那天,发生了很严重的连续追尾事件,多人在这起追尾事故中受伤。 警方根据那截手指,很快查到死者身份。死者又是一名年轻的女子,生前曾在某家八卦杂志就职。因为她的工作性质,生前交际广泛,认识的人鱼龙混杂,也曾因为对某些明星的负面报道,而得罪过不少人,因此警方很难确定这起谋杀案的性质,从那一块块被压扁的尸块上,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虽然警方曾将其未婚夫唐方列为重要嫌疑人,但唐方似乎因为未婚妻的死而受到重大打击,变得神志不清,无论别人怎么阻拦,他每天都站在隧道的入口放声大哭,根本就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线索。警方彻底搜查了他的家,又确定他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之后,立刻转移了视线,将目标放在那些死者曾经得罪过的小明星身上。 隧道解除封锁后,里面的无线电信号又遭到了干扰,和上次一样,司机们又在车载收音机里听到了刺耳的噪音。一些灵异爱好者再次将那些噪音分析整理,想不到翻译出来的话竟然和上次一样:“我的头……在架子上……” 唐方的收藏架上,多了一颗头模,无论是颅形还是脸庞亦或是五官的搭配,都是所有头模里最完美的,就连警方来搜查的时候,都没发现,那密封的、充满光泽的头模里面,藏着一颗正在因爱而腐烂的头颅。 韩国恐怖小说:黑蚂蚁 1 主张搬到这里的是妻子。妻子一直向往公寓生活,但因噪音问题跟楼上的女子展开一个多月的神经战以后,终于举起了白旗。有一天,我正准备上班,妻子突然抓住我的衣服哭着哀求,要搬到单独住宅。从交首付到分到公寓搬家为止,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而放弃公寓生活,搬到这一单独的田园住宅,所有的一切似乎发生在一瞬间里。 其实,田园住宅并不是初期的目标。一开始,妻子主张搬回以前生活过的村子,说没有比那个村子更好的地方了。然而,等我下班回家时,妻子的心已飞到田园住宅那里去了。我连鞋都来不及脱,就被妻子拽到了电脑前面。妻子打开自己白天拍摄的田园住宅和周边风景的照片给我看。我睁大眼睛看着那些照片,妻子得意洋洋地问我:“怎么样?” 我惊讶地看着妻子问道:“你什么时候攻读摄影专业了?” 妻子连搭理都没搭理我的质问,便开始溅着吐沫向我说明,我们要搬到田园住宅的理由。整整一个小时的长篇大论结束后,我说我也知道那个地方空气清新,水也好,但上下班时间会变长,不合适。妻子竟然拿出售楼小姐们常用的那一套来说服我说,两年后有轨电车会延伸到那里,根本不需要担心上班问题。 我很了解自己说不过妻子,而且觉得离开这里并不是什么坏事,便痛快地答应妻子再考虑考虑。妻子高兴地拍着手,从手提包里掏出几张纸,伸到了我眼前。天啊!那是购房合同。白天妻子竟然瞒着我早已签完了购房合同。我愕然地张着嘴,轮番看着妻子和合同。妻子不好意思地向我笑了一下,好像在说:“对不起,擅自刷了一下信用卡”。 还好,公寓一腾出来,就被租出去了。接着,仅用了一个星期,我们就搬到了这栋住宅。然而,搬到田园住宅还不到十天,妻子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跟公寓楼上的女子展开神经战时的表情。那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刚迈过门槛,就被妻子拽向了里屋。 “不会是又要搬家吧!”我带着恐慌的表情跟着妻子进了里屋。说实话,妻子的“我们搬家吧”比鬼还可怕。 我直起腰板,暗暗下了决心:“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听的!” 妻子伸展胳膊,用手指了一下墙壁。我用诧异的表情看了看妻子,妻子又晃了一下胳膊,指了指墙壁。一开始除了白色墙壁以外我什么都没看见,但很快发现墙壁上有条长长的点线。那条点线正在一点点往上移动,而且每个黑点都在单独移动。是蚂蚁!排成一列的蚂蚁正快速迈着腿,沿着墙壁爬向天花板。 “是蚂蚁路。这个房间里三个,赞星和赞珠房间里两个,厨房更多……”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妻子,妻子吐出了呻吟般的叹息:“真恶心!” “……” “你看它们爬行的样子,那种为了寻找食物,拼命搜寻的样子……不觉得贪婪吗?”接着,妻子用冰冷的表情吐了一句,“我们去便利店买杀虫剂吧。” 从便利店回来后,当天晚上我们就像扫地雷一样到处喷蚂蚁杀虫剂。妻子好像提前知道喷在哪个地方就能歼灭蚂蚁的蚂蚁专家一样,说着“这里”“那里”连续指向了墙壁和地板。我手忙脚乱地往妻子指的地方喷蚂蚁杀虫剂,而趁我喷杀虫剂的功夫,妻子又找出来了其他的蚂蚁路,向我喊“这里、这里”。那天我们用完了从便利店买来的整整两箱蚂蚁杀虫剂,妻子的表情这才恢复了平日的安稳。 “现在应该会消失吧?”妻子低声叨咕着。然而,这只是妻子的愿望而已。 2 那天我开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车,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家门。刚脱下潮乎乎的鞋子,二儿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我以为儿子要问我是否买来了玩具,可是孩子的嘴里蹦出来了意外的话——“妈妈变得很怪”。 说实话,最近几天,妻子确实有点不对劲。看到杀虫剂没有什么效果,妻子开始用手杀蚂蚁了。只要看到蚂蚁,就用手指摁死,那也不解恨,干脆把杀苍蝇和蚊子的杀虫剂喷到蚂蚁经常经过的地方。我像鹦鹉一样重述着说明书上的文字,劝妻子说,喷杀虫剂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等到蚂蚁们叼回沾有毒的食物,跟同僚们分享后慢慢死去。可是妻子压根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妻子只要看到一只蚂蚁,就绝不放过,咬牙切齿地追过去摁死。有时还笑嘻嘻地看着被喷上杀虫剂后拼命挣扎,像地老虎一样弯曲身躯,痛苦死去的蚂蚁。妻子的那种样子使我联想到沉浸在残忍的杀人恶魔游戏中的六岁的淘气包男孩。 最终,我还是两手两脚都举起来宣布投降,孩子们也感觉到了妈妈的行为异常,但一发现蚂蚁,就连喊“妈妈,蚂蚁”! 我想象着正热衷于捉蚂蚁的妻子,带着满不在乎的表情跟着孩子们走进了里屋。然而,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想象。屋子里一片狼藉,仿佛遭到了多名小偷的同时光顾。妻子带着蓬乱的头发和气红红的脸,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寻找什么东西,反复地翻弄着化妆品和书籍。 “你在干什么……” 我用愕然和惊讶的表情问妻子,但心里并没有期待妻子回答什么。因为我大概能猜到原因。不用看也能知道那是因为妻子看了有关蚂蚁的录像。不过我只猜对了一半,她所寻找的并不是普通的蚂蚁,是蚁后。 “要捉到蚁后才行,那样才能让蚂蚁消失。” 一瞬间,我无奈地干笑了。蚁后一生都躲在蚂蚁洞里产卵,不会出来,这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但妻子说得又那么认真,我担心妻子是不是因为蚂蚁受到的冲击太大,得了精神失常。妻子向裁伸展胳膊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是一只带翅膀的昆虫。我刚要回答那是蜜蜂,妻子好像压根就没有等待我回答似地直接说道:“这是雄蚁。你看,还带有翅膀。知道它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吗?” 我闭上了嘴,并不是因为知道妻子并不期待我的回答,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雄蚁为了什么才出来的。即便是告诉我原因,我也不想知道,因为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怎样解释和接受展现在眼前的妻子的怪行为,对雄蚂蚁之类的压根就不想知道。 “它们是在准备交配?” 妻子说出了我连想都设有想到的话。这一句足以解释眼前的一切,消除我对妻子怪行为的所有疑惑。 “在这房间里已经找到了三只。” 我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妻子。 “雄蚁出来交配?” 妻子翻弄书架,找出来一本书,放到我眼前,那是有关蚂蚁的书。 “读一下174页。” 我按照妻子的话,打开了书。 “一到交配季节,雄蚁就爬到地面,为了跟蚁后交配。蚁后和雄蚁都有翅膀,翅膀是在交配时使用的,它们一边飞行,一边交配。完成交配的雄蚁会立即死去,即便是未能参加交配的雄蚁,也免不了死亡,因为雄蚁要回到洞内时,普通蚂蚁会杀掉雄蚁”。 我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妻子和书。我听说过有人因喜欢上某种东西,而成为那方面的专家,但从未听说过有人因讨厌某种东西而成为那方面的专家。 “不过你看,它们还活着,这就说明还没有开始交配。也就意味着屋子里面的某一个地方有蚁后。” 说完,妻子又开始到处寻找蚁后。然而蚁后始终没有出现。那天晚上,妻子就像丢掉已上钩的大鱼的垂钓家一样,气愤得无法入睡。 3 未能捕捉蚁后的第三天,妻子连做早饭的事儿都给忘记了。我忙着系领带,走到厨房一看,餐桌上面竟然是空荡荡的。我心里叨咕着这女人折腾过分了,气呼呼地到处寻找,发现妻子带着围裙趴在厨房地板上,一瞬间一股怒火冲到头顶。 “你到底在干什么?现在连丈夫的早饭都不管了?” 然而,妻子毫不在乎我的愤怒,示意我去她那里看看。我勉强压住快要爆发的愤怒,走到了妻子的旁边。 “干吗?搞什么?又搞什么名堂?难道捉住了蚁后?” 我的语气是带着刺的,但妻子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指指着地板。妻子在注视着排成一列行走的蚂蚁群。我消着怒气接着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难道你想用蚂蚁当饭菜吗?” 可是,妻子根本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呵!真的不给饭吃了?” 妻子像没有听见似地,呆呆地望着蚂蚁。我用诧异的表情俯视妻子,妻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看什么看”。妻子比刚才更倔强地用手指指了地板,妻子的这一行为好像在暗示她并没有忘记我站在自己身边的事实,反而让我感动得快要掉眼泪了。我似乎要报答妻子对我的这份信任似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地板上。就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我以为看错了,搓了一下眼睛仔细观察地板,那个东西确实在那里。 “奇怪吧?是不是?” 妻子目不转眼地盯着蚂蚁编队,用自言自语般的语气问了我。我再次看排成一列的红蚂蚁队伍。红蚂蚁之间夹着一个大块头,它的大小、颜色不同于其他蚂蚁,那是一只大型黑蚂蚁。 “它怎么在这里呢?” 我眨了眨眼睛,看了妻子。妻子做出“也倒是,你怎么会知道呢”的表情,把头扭过去了。伤到自尊的我不知不觉地吐出了一句:“会不会是食物?” 妻子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再次涌上来一股傲气补充道:“要不然大小和颜色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蚂蚁怎么会夹在红蚂蚁里面?你看,那么大的个头儿,竟然老老实实地跟着红蚂蚁跑。蚂蚁弄食物是要活捉的!” 我说出脑子里面混乱地打转的想法后,觉得像那么回事。妻子皱着眉头用质疑的眼光看了一眼有些得意洋洋的我,便带着失去兴趣的表情扭过了头。我联想到了上课时好不容易拿出勇气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老师却看着其他的学生问“还有没有人知道?”时的尴尬。 “不行,得找找看。” 妻子突然站起来,去了里屋。我这才抬头看了一下表,喊了一声“糟糕,要迟到了”,就跑出了家门。 自那以后,妻子和我虽然都没有提起黑蚂蚁,但我偶尔会对黑蚂蚁产生好奇。不过我的好奇心并没有达到主动跟妻子提起黑蚂蚁的程度。我只是觉得自己对那只黑蚂蚁的存在一无所知。黑蚂蚁似乎在我们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朦胧。然而,事件却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突然爆发。 4 不知是因为蚂蚁杀虫剂的缘故,还是因为妻子的大惊小怪,家里蚂蚁的行迹少多了。以前在蚂蚁路上洒杀虫剂,蚂蚁们很快会开辟出新路线。而现在,不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找不到蚂蚁的行军行列。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只迷路的蚂蚁慌张探路的情景。我觉得能有这一结果已经是万幸了。 那一天,我陪客户喝酒。为了庆祝成功谈成生意,社长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酒席。当酒兴正浓的时候,妻子打来了电话。因为周围太喧闹,无法听清楚妻子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塔拉着鞋,走到外面。像机器声一样冰冷的妻子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孩子们不见了。” 我的身体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僵住了。虽然妻子的声音是通过手机传来的,但我觉得妻子正在我耳边窃窃私语,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哈气。我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耳背犹如冻上了一层薄冰。我看了一下表,已经过了“半夜”点了。 “你在说什么呢?都这么晚了,孩子们还不回来?” 妻子用极度不安的颤抖的语气答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找遍了整个村子,还是不见孩子们的踪影。” 我仿佛听到了耳背上的薄冰破裂的声音。过去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有一次看孩子们很晚了都没有回家,妻子给公司打来了电话。我一口气跑到家里,跟妻子一起找遍了整个小区,还是找不到孩子们。筋疲力尽地回到家的妻子哭着问我孩子们会不会被诱拐了。我边安慰妻子,边考虑是否给警察局打电话。 正好这时,警察局打来了电话。我慌忙穿上鞋,一气儿跑到警察局,看见孩子们全身散发着下水道的臭味,坐在墙角里。原来,一名巡警在建筑工地下水道里发现被困在里面的孩子们,于是就带回了警察局。找到孩子后的短暂的喜悦一过,妻子开始抽打孩子们,骂孩子们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我一阻止妻子,妻子马上哭起来了。孩子们虽然被妈妈狠狠地揍了一顿,但还是拽着妈妈的衣服劝妈妈不要哭。妻子和孩子们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声震动了整个警察局。我们一家走出警察局,几乎是被轰出来的,在回家的路上不得不先去澡堂。 “这次也会跟那一次一样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安慰着自己,往家里开车。外面开始下雨了,想到孩子们淋着雨在陌生的地方颤抖,感觉喝过的酒都醒过来了。因为是星期五,有可能查酒后开车,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碰到警察,我会把警察拽到家里,一起找孩子。说实话,此时,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正常人的了。不过我敢保证,当我急切地盼望这次事件也跟上次一样,成为今后的逗人话题时,我的头脑绝对是正常的。 回到家后,看不见妻子的影子,打妻子的手机,铃声却从里屋传了出来。我心里极度不安,拿起雨伞跑出了大门。雨越来越大,还伴随着风和雷电。拿雨伞的手变硬,全身被风雨淋透了。雨伞根本不管用,我干脆扔掉雨伞,喊着妻子和孩子们的名字,到处乱找。挨家挨户敲打零零散散地散布的村民们的房子,连旷野和野山都找遍了,但依然找不到妻子和孩子们的身影。 看来还得报警。我慌忙跑回了家。跑到大门前,看见玄关门是开着的。难道,孩子们已经回来了?我兴奋地跑进了玄关门,但没有孩子们的身影。只看见被雨水淋透,颤抖着全身蹲在门槛上的妻子。妻子抬起被寒冷和恐惧折磨得变形的脸看着我。妻子开了口,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妻子又说了一遍,但依然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 我这么一喊,妻子就像木偶一样,立起身子,像被什么东西拽走似地走向了冰箱。打开冰箱门的妻子在冰箱里面翻弄了一下,拿出一个黑塑料袋,扔到了我前面。大概三斤肉体积的黑塑料袋发着喳喳的塑料声,落在我前面。我拿起塑料袋打开,一开始我以为是做汤汁用的小鱼,但不是。啊!我嗖一下扔掉了黑塑料袋。塑料袋发出声音,落到地板上,里边的东西蹦出一半,撤在了地板上。那是无数的昆虫的尸体!干透的昆虫尸体以腹部朝上的姿势冒着寒气,在地板上乱滚。 “这都是些什么?”我用愕然的表情看着妻子问道。 妻子瘫坐在地板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是你的错?!” 我觉得莫名其妙,大声喊了一下。妻子用干燥的舌头舔着更干燥的嘴唇,开始讲述事情的过程。然而,妻子说得越多,其内容越离谱,令人摸不着头脑。就像黑暗刚消失,又遇见了浓雾。不论是黑色黑暗,还是白色黑暗,都看不见前方。结束讲述的妻子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我愣愣地看着妻子。 “也就是说……为了让蚂蚁饿死……” 虽然我无法容忍说这句话的自己,但如果不去确认妻子的话的真伪,自己也会疯掉的,因此继续问了妻子。 “……你说凡是房子周围的昆虫尸体,全部捉进来了?” 妻子眼泪又地点了头。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接着问:“所以,蚂蚁……把孩子们当成食物抓走了?” 妻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吃力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太荒唐了,没法继续问下去。如果不是妻子疯掉了,怎么会说出这种离谱的话呢?不对!如果说妻子真疯掉了,我会更容易接受的。可是妻子没有疯掉。妻子的眼神是那么清醒,而且强烈,完全不同于疯人的那种虚无飘渺的眼睛。妻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强烈的确信——孩子们是被蚂蚁们当成食物抓走的。 我向警察局报了案。我还想过为妻子叫来救护车,但找孩子更要紧。第二天开始,警察仔细搜查了整个村子。可是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警察连孩子们的鞋带都没有找到。妻子说,这一次孩子们肯定被诱拐了,手里紧握着手机。妻子和我熬着人间地狱般的日子。 不可思议的是,我向公司申请病假,跟妻子一起寻找孩子们的第七天,孩子们突然回来了。 5 开始,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好些日子都没有睡觉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站在玄关门前的孩子们走过去。孩子们身上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味,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现实。不管臭不臭,我们夫妻俩使劲拥抱着孩子们哭了起来。 孩子们不愿意洗澡。妻子把孩子们推进浴缸里,用喷头喷水,孩子们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客厅。我伸手去抓孩子们,孩子们轻松地把我推到墙边,躲进了自己的屋里。真不知道,饿了好几天的孩子们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说实话,不论去哪里,我对自己的体力都很有信心的。学生时代,运动大会摔跤项目的冠军一直是我一个人独占的,只要同学聚会,都会蹦出我的那一段辉煌摔跤史的话题。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被十来岁的孩子们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一开始愣了一下,但仔细想一想也有可能。因为我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吃好,睡好,身体一定很虚弱,连一点点力量都挺不住。 我们开始用食物来吸引孩子们,孩子们打开门缝,看着外面。一开始,孩子们用警戒的目光看着我们,但一看到披萨饼和鸡腿,就禁不住诱惑跑出来贪婪地吃了起来。妻子问孩子们这段时间在哪里,做了些什么等等,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妻子的眼眶变红了,我抚摸妻子的后背,安慰妻子说:“孩子们能够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妻子好像想起了这段时间经历的心灵煎熬,开始哽咽,我也使劲拥抱了妻子。我觉得人间地狱刚刚结束,天国的门终于向我们打开了。然而这只不过是我的错觉,那天夜里,事情发生了。 也许是因为孩子们回家后紧张感消失了,一吃完晚饭,强烈的睡意席卷了全身。我匆忙让孩子们回到房间,然后自己就跑进里屋把身子塞进了被窝里。正缓缓地入睡时,妻子提起了黑蚂蚁的话题。 “我是说,那天那只黑蚂蚁……” 我在半睡状态下“嗯”了一下。 “那天我翻遍了书籍和网络,终于查出来了那是什么!” 我再次“嗯”了一下,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妻子继续接上了她的话。我时而装着敷衍,逐渐沉入睡眠中,妻子的声音变得像蚂蚁的声音那么小。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睡得正香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快速移动的“沙沙”声。因为是在睡眠状态下听到的声音,一开始毫无现实感。然而从一个方向传来的“沙沙”声变得越来越大,不久后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全身的神经都竖起来了。“沙沙……沙沙……”那是一种使人联想到用铁板刮黑板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像被石头压下似的,无法睁开。沙沙声离我越来越近,一种不详的预感沿着颈部袭击而来。那种声音好像在磨什么东西,又像是多只脚快速移动的声音。这时,声音又传到了耳边。一瞬间,眼睛里冒出了火花,耳朵里面疼得像被火烫了似的,什么东西进到耳朵里边了?我喊着悲鸣立起身体一看,有人站在我眼前。他高高地举起什么东西,使劲击打了我的头部。眼前冒出了无数的星星,我失去意识,瘫倒在床上。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尤其是头部,好像有小石子儿在头里面摇动,无比痛苦。想动弹身体,但全身像被麻绳捆住似的,无法动弹。奇怪!身体没有感觉,压根就没有移动身体的感觉。可是疼痛感却极为生动,犹如一粒粒粗糙的沙粒碰撞身体后再弹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无法打开。嘴里感觉到了铁腥味,用舌头添了一下嘴唇。还好,舌头按照我的意志动弹了。是血!是从头部流下来的血流进了嘴里。这么说,凝固在眼皮上的应该也是血。 得睁开眼睛!抱着这一信念,向眼皮使了劲,拽开了眼皮。眼边感觉到用刀子割开般的疼痛。“只要能睁开眼睛,就能从不知道身处何地的恐惧感中摆脱出来”。想着这些,我使劲拽了一下眼皮,随着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眼睛睁开了,上眼皮又酸又疼。 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当眼睛周围的疼痛消失,逐渐熟悉黑暗后,我看到了一个木板。木板?周围堆放着积满灰尘的旧家具和各种家用物品。这里好像来过一次。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家的地下室。原来的主人搬走时,丢下了旧家具和一些东西,本来打算天气变暖后再整理,搬家当天只看了一眼,搬家后再也没有下过地下室。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看见两个男子正拽着我的左右腿,绕开各种家用物品拖走我的身体。两个男子的个头儿很小,不像是大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赞珠和赞星。孩子们为什么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不过血似的,感觉遥远而模糊。我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我蠕动着嘴唇想叫孩子们的名字,孩子们突然停下来了。孩子们冰冷地看了我一眼,便从我视野中消失。 我被单独抛弃在黑暗的地方,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感袭击了全身。而无法动弹身体的事实使恐惧感倍增。想到不能这样等死,便抬起头开始观宗周围。我得先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把我关在地下室里。突然,想起来了睡觉前妻子跟我说过的话。对!当时妻子提到了黑蚂蚁的话题。妻子说过的话就像湖面上的雾气一样,模模糊糊地陆续浮现在脑海中。 “红蚁群里为什么有黑蚂蚁……说红蚂蚁一旦出现食物不足,就侵略邻国……为了夺取食物。它们不仅抢食物……还偷卵……你知道蚂蚁为什么偷卵吗?那是因为……” 这时从墙壁那里传来了“沙沙”声,是在房间里听过的那种声音!我后背发凉,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妻子的声音瞬间从脑海中消失,全身的神经在高喊“得离开这星,否则会死的”。沙沙……沙沙……声音从天花板、地板、墙壁四处传过来。 当我用身体挣扎时,感觉到那些东西在沿着身体爬上来。从腿部向腹部,从腹部向胸部,从胸部向脸部。我瞪着眼睛望着那些东西。是蚂蚁。成百成千的蚂蚁开始覆盖我的身体。这时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从地面凸出约50厘米的用土堆成的蚂蚁洞。从里面爬出来了成千上万只红蚂蚁,它们相互碰撞,在地板爬的声音填满了整个地下室…… 啊!我拼命地喊。就在这时,在我的旁边什么东西炸开了,回头一看,是头上沾满血的尸体。不,那是妻子。妻子好像晕过去了,紧闭着眼睛。一瞬间,悲鸣声卡在嗓子里,喊出来的是干咳嗽。 “抢来的蚁卵孵化后……红蚂蚁们把自己群种的荷尔蒙涂在刚孵化出来的异种蚂蚁身上……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妻子的脸,妻子说过的话在模糊的意识中陆续出现。我也不知道……我摇着头,蚂蚁群开始覆盖我的脸部了。喊着悲鸣看前方,发现向我爬来的蚂蚁群之间有人影,那是赞珠和赞星!可是跟刚才不同,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们带着贪婪的目光,就像蚂 蚁寻找食物一样,蠕动着鼻子,逼近我和妻子。一瞬间,一股寒气渗透到全身,妻子说过的决定性的一句话在脑海里流星般闪过去了。 “那只黑蚂蚁,原来是奴隶蚂蚁!” 一瞬间,头部像被钝器击打一样,模糊起来了。妻子说过的剩余的话就像电影胶卷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据说,红蚂蚁群一旦没有食物了,就攻击邻国。奴隶蚂蚁也一起出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族,咬死同族,抢夺食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 孩子们变成奴隶蚂蚁了! 我这才理解孩子们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把妻子和我拖到这里。当我知道了孩子们身上的恶臭味是蚂蚁身上的荷尔蒙味道时,蚂蚁群开始吞食我的眼睛。蚂蚁可轻松地搬动比自己体重重两三倍的食物。孩子们轻松地推开我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 耳膜感觉到了蚂蚁的每只脚。蚂蚁群涌进了耳朵里面,我在搅拌脑髓般的疼痛中,凄凉地呻吟。还好,蚂蚁群已爬进我的嘴里,开始啃食我的舌头,连呻吟都给啃食了。我的意识逐渐变朦胧,我好像听到了妻子的悲呜…… 锦鲤湖传说 书生好像总是和鬼神有缘,尤其和貌美如花的女神女鬼牵牵绊绊。我们这个故事里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书生。 吴忘为了进京赶考提前涉水渡桥,远离乡里。从他的家乡到京城,中间需经过一个湖泊,这个湖泊名叫锦鲤湖。锦鲤湖碧波荡漾,远看如一大块翠玉镶嵌在大地上,陽光下云蒸雾缭,夜色中平静幽深。吴忘来到湖边时,湖上一艘渡船也没有,正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朦胧飘过一艘小船,船夫边摇橹边唱到:“锦鲤湖水深千尺,不比人心似海深,劝君不渡千尺水,劝君莫付无情心。”歌声在湖面上叮咚跳跃,听之让人心有戚戚。吴忘呼船靠前,让船家渡自己过湖。坐在船头,吴忘顿觉心旷神怡,心想一生寄情山水也未尝不是人生之幸。锦鲤湖虽然称作湖,但是要想跨过此湖,也需三天之久,夜晚吴忘就宿于船舱内,因为要备考,故秉烛至深夜,不知不觉伏案睡去。朦胧中有人挑亮烛花,睁眼瞧时,一位身着华闪红衣的貌美女子正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无辜的望着自己。吴忘吓了一跳,揉揉惺忪睡眼,仔细再瞧,确实有一女子,顽皮的左右晃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眉眼间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模样,可实际上她已经身段玲珑,看年纪已有十五六岁。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加上烛光下朦胧虚幻,吴忘倒长了几分胆气,开口问道:“不知姑娘从何而来?”红衣女子咯咯笑了,答道:“我是船家的女儿。”吴忘松了口气,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姑娘所为何事?”红衣女子答道:“夜深无事,看公子舱内烛光仍旧亮着,想着公子尚未休息,于是就过来了。”“公子,你知道吗?此湖名曰锦鲤湖,历经千年,湖中各路水族,不甚热闹……”红衣女子无所避讳,径直在吴忘的身边坐下,噼噼啪啪讲了起来,吴忘觉得她天真率直,与以往自己所见女子均不同,也非常欢喜,就由她说下去。 吴忘渡船期间与锦儿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为锦儿一派天真烂漫,加之容貌俊秀,吴忘对锦儿渐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可惜自己要进京准备来年大考,儿女之事也只能暂时搁置。说也奇怪,明明三天的水路,却像总也无法到岸。一晃一个多月已经过去,吴忘在船上的吃穿用度全是锦儿照顾,他只需用功读书,这让吴忘对船上生活产生了一种眷恋,也不顾这一锦鲤湖究竟需要走多久,反正离大考时间还有一年多。一天,锦儿照样来到吴忘舱内闲坐,可是却不似往常叽叽喳喳的像个活泼的小黄莺,而是低头沉默不语,吴忘觉得奇怪,就问道:“锦儿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锦儿抬头扑闪着大眼睛欲言又止,让吴忘好生着急。“锦儿,你我已经算是无话不谈,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我也许能够帮到你。”“我说出来怕是要吓着你的。”吴忘无畏的笑了,“我虽一介书生,但也不是胆小之辈,锦儿尽管说来。”锦儿低头斟酌再三,说道:“吴哥哥,你我相处也有一月有余,不知哥哥如何看我?”吴忘心里顿生暖意,心想锦儿似和自己一般,也对自己有所心意。于是说道:“锦儿温柔可人,值得怜惜。”锦儿仍旧不肯抬头,说道:“不瞒哥哥,锦儿并非凡人,乃是这锦鲤湖中一条锦鲤,千年修行,成就人身,得遇哥哥,想要倾心托付,不知哥哥心意如何?”吴忘这一吓可不小,颓然坐在椅子上,半天未有声响,锦儿见此情状,伤心不已,转身掩面而去。第二天,吴忘一天也未见到锦儿身影,昨天情形让吴忘内心翻江倒海,有惊吓,有疑惑,有矛盾,甚至还有点欣喜。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几天,吴忘都没有见到锦儿,问船家,船家只是摇头,吴忘着急起来。其实吴忘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早就习惯了锦儿的存在,习惯了锦儿围在身边叽叽喳喳,习惯了锦儿对自己的悉心照料。终于有一天,锦儿出现了,吴忘很高兴,对锦儿问东问西,问锦儿最近几天上哪去啦,问锦儿今天给自己做什么吃食,但就是绝口不提锦儿是锦鲤的事,也不提自己究竟打算怎么办。锦儿默默的听着吴忘说着,眼睛里的忧郁越来越浓,待吴忘停止了问题,锦儿说道:“吴忘哥哥,明早我就让船家渡你上岸,锦儿在这里祝你金榜题名。”锦儿说完转身离去,消失不见。留下吴忘呆坐在那儿,一时间无法回神。锦儿的话让吴忘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之中,一方面自己无法割舍这份情感,一方面却又担心大考在即,锦儿又与自己并非同类。一宿无眠,第二天一早,吴忘出了船舱,便见锦儿坐在船头,陽光下锦儿一身华服闪闪,袅袅婷婷,吴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锦儿的身上总是有种仙气缥缈的感觉。船也离岸不远,吴忘来到锦儿身边叫了声锦儿,再也无话,待船靠岸时,吴忘看见了锦儿眼中的泪滴,忽然不舍,搂紧锦儿说道:“哥哥不走。哥哥不走。” 岁月如梭,吴忘早已与锦儿成就百年之好,也渐渐知晓了锦儿的不同,船上虽无他人,可是一切用度却无需费心,饭食到时自有,厅堂不扫自明,锦儿可以在水上自由行走而不坠,一切都是如此的适宜。一年后两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起名叫小鲤,小鲤生来就如其母亲一般在水面行走如履平地,吴忘带他玩时,他跳下船就跑到了湖面上,吴忘只能望湖兴叹。一天吴忘跟锦儿说,小鲤自己可以在水面上来去自如,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跟他一起玩耍,也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他了,锦儿默默说道:“等我给你做双鞋子,穿上它,你就可以和小鲤一样在水面上行走了。”“真的?有这么神奇的鞋子?”锦儿点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做一双呢?”锦儿低头道:“这鞋子是需要我身上的鳞来缝制的。”吴忘并没有在乎,说道,“你身上的鱼鳞多的是,做双鞋子也不难啊。”锦儿点头未语,吴忘竟然没有想到,拔下身上的鱼鳞对锦鲤来说是怎样的痛苦。但锦儿还是给吴忘做了一双。 一天,锦儿对吴忘说,“我需要回锦鲤湖去一趟,大概需要一月多时间,你在家照顾小鲤,锅里有包子,你每顿吃完将空碗仍旧放入锅内,盖好锅盖,下次吃时再端出来,就还有包子在碗里。” 锦儿走后,吴忘和小鲤相伴,小鲤天赋通灵,并无需吴忘特别照顾。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一天吴忘正和小鲤在湖面上玩耍,不觉间离船渐行渐远,模模糊糊的甚至能看得见远处的人家,吴忘想起离家已经三年有余,大考也早已错过,家中的父母想必十分惦念,父母年迈,膝下只有自己一个独子,自己现在却背着父母在此成家,实在是大不孝,想至此,吴忘不觉流下泪来。此后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小鲤偶尔缠着吴忘让带其玩耍,吴忘也非常不耐烦。终于有一天,吴忘下定决心,收拾起行装,准备回家。可是小鲤怎么办?自己私自成家,让乡里看见岂不成了笑话,父母再如何见人?想至此,再看看年幼的小鲤,吴忘左右为难,不过算算时间,锦儿也快回来了,而且锦儿本身就在锦鲤湖内,小鲤又有神通,凡人根本无法伤害到他,于是一狠心,将小鲤留下,自己独自穿着锦儿给自己缝制的锦鞋,从湖面上行走,返回乡里。 吴忘回到家中,虽然不是中榜后衣锦还乡,但父母已盼望儿子归来多时,自是欢喜异常。吴忘无法向父母告知自己已经娶妻生子,因此也没有了再次离家的理由,不知不觉间就在家中待了下去。一天,老母亲对儿子说道:“儿啊,你已经老大不小,再次准备大考也尚需时日,不如早日成家,也好了了我和你父亲的一份心愿。”吴忘心里矛盾,想着将实情相告,又怕年迈的父母无法承受,而且锦儿和小鲤本身就非人类,是否能和自己过平凡生活,侍奉父母也无法预知,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将已经与锦儿婚配且育有小鲤的事情告诉父母。母亲看吴忘没有言语,且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就找媒婆为吴忘选了门亲事。 大婚当天自是热闹非凡。在众多前来祝贺的亲戚间有一位身着红衣的貌美女子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该女子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漂亮男孩,身上红衣缝制着金线,陽光下华彩奕奕,在众亲戚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可是大家都不认识,虽如此,却也没人质疑,因为婆家亲戚以为女子是娘家亲戚,娘家亲戚以为女子是婆家亲戚。待大婚礼成,新郎出来敬酒,吴忘愣在当地。锦儿并未哭闹,只是让吴忘随自己到无人处。来到无人处,锦儿说道:“你我能够相识相知,皆是因你前世在锦鲤湖内洗澡,不慎溺毙锦鲤湖内,我经过时你尚有一丝呼吸,我本想救你,因你已经魂灵出窍,我无法逆天而行,回天乏术,却不曾想与你肌肤相亲,成就今生姻缘。我本掌管锦鲤湖水族秩序,上次回到锦鲤湖中,是因为锦鲤湖里两大水族产生矛盾,互相残害,我领天命平息战乱,可知你独自留下小鲤一人离去,心急之下,违背天命,前来寻你,现在锦鲤湖内已经大乱,我必遭天谴。望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随我回锦鲤湖,如果我遭到极刑,在你看到湖面开始泛红之时,大叫三声娘子,我便能够变成凡人,与你白头偕老。”吴忘无法拒绝,未告知家里,就随锦儿回到锦鲤湖,锦儿带上小鲤重回锦鲤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在锦鲤湖开始泛红之时,大叫三声娘子。吴忘于是等在湖上,不出所料,锦鲤湖不久开始泛红,可是吴忘却动摇了,心想家中刚娶的新娘,父母正翘首以盼,锦儿非人非妖,如何共度余生?渐渐的湖水被红色浸染开来,直至整个锦鲤湖变成了红色,吴忘最终也没有喊出娘子两个字来。 锦儿死后,变成了锦鲤湖中的红色水草,往来船只若摆渡书生过湖,必然被水草缠绕,溺毙湖中。此事传开后,锦鲤湖上的船家再无人敢摆渡书生过湖。湖上仍旧流传着那首歌谣:“锦鲤湖水深千尺,不比人心似海深,劝君不渡千尺水,劝君莫付无情心。” 乡村诡事之疯狗 天热得让人心慌,老村长坐在院子里纳凉,脸色凝重。 最近山里不太平,听说跑来只疯狗,万一咬了人,把狗瘟带到村里,那可就糟了。 “村长没睡啊?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老说说。”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是草花爹。 老村长把草花爹让进屋里。 草花爹犹豫了一会几,吞吞吐吐地说:“今天我进山打算打只狍子给草花和她娘打打牙祭,结果看见一只疯狗追着一个人死命地咬着……隐约瞅着,像狗子。” 老村长的脸色刷地变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能胡咧咧呀!” 草花爹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苦着脸说:“狗子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没凭没据的我也不敢乱说。可这关系到咱整个村子,我不得不说啊!” 老村长铁青着脸沉默了。 正午的太陽烤得大地一片焦灼,老村长推开村东头一户人家的大门:“狗子爹,狗子在家吗?” 狗子爹忙迎上来说:“这兔崽子又惹事了?看我不打死他。” 老村长忙说:“不是,不是。昨天我看见土地庙屋顶漏了,打算修一修,找狗子帮帮忙。” 狗子爹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没说的。狗子快出来,跟你大爷干活去。” 狗子从里屋出来,眼神有些警惕,大热的天,他居然穿着长衫。 人多,活很快就干完了。 老村长微笑着说:“大家辛苦了,赶紧去河里洗个澡吧。” 村外有条河,是村里人的“浴池”,白天男人用,晚上女人用。 大家脱光衣服纷纷跳进河里,只有狗子陰晴不定地看着在水里嬉戏的村民,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衣服扣子。 老村长皱了皱眉:“狗子,你怎么不下去洗洗?看你这一头的汗。” 狗子支支吾吾地说:“大……大爷,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村长听人说,被狗咬伤了的人最怕水。 狗子被老村长带人从家里给绑了出来。 狗子爹追出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老村长陰着脸:“干什么?你自己看。”说着他一把撕开狗子的上衣,露出一大片溃烂、流脓的伤口,“狗子让疯狗给咬了,我不处理他,全村都要跟着遭殃。” 狗子他爹急了:“村长,您说话可得讲良心。哪个王八羔子看见俺家狗子让疯狗咬了?” 草花爹突然站出来说:“是我!” 狗子爹冲上去揪住草花爹的衣领,说:“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糟践俺家狗子?” 草花爹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钱,说:“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家狗子的吧?” 狗子爹傻了,那枚铜钱是狗子出生那年他在地里刨出来的,人人都说是值钱物件,他拿着在全村人面前炫耀了—遍,最后戴在了狗子的脖子上。 狗子一看见那枚铜钱,立刻疯了似的冲草花爹大喊:“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放我一回吧!叔……” 草花爹赶忙说:“快把他的嘴堵上,要是咬着谁就坏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狗子塞进了“猪笼”。 狗子爹一下跪在村长面前:“村长,俺家就一根独茁啊!狗子要是没了,俺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老村长有那么一刻的动摇,但还是狠下心喊道:“下水!” 狗子被处决后,狗子爹—病不起,嘴里一直喃喃地念叨着:“完了,香火断了,断了……”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狗子他爹死后,狗子的娘也跟着上吊了。 . 一天夜里,村北的坟地上突然出现了—个人影。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是草花爹。 草花爹找到狗子的坟,又看看旁边隆起的两座新坟,那是狗子爹娘的。这下谁都不会寂寞了。草花爹一抬手,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划过—道诡异的弧线,落在了狗子坟前。 正是那枚要了狗子命的铜钱。 一个月前的晚上,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 草花一个人在河边洗着身子,她没有注意到一双喷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就在草花上岸穿衣服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草花奋力挣扎,她把指甲深深地刺进那个人的肉里,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疼痛似乎更加激发了那个人的兽欲。草花眼前一黑,耳边只剩下那个人续种的喘息声,手里死死攥着从那个人脖子上拽下来的一枚铜钱。 夜谭记之无音 1.碗莲 三月的宣城,冷清了一年多的林家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林无音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环梳着匹练般的长发。 “小姐,你可真好看。”小丫环羡慕地称赞。 “再好看也比不上姐姐。”她低喃。 “走吧,娘该催了。”林无音粲然一笑。自从姐姐林无念出事后,林家就被一片哀愁所笼罩,这还是近来小丫环第一次看到林无音的笑容。 女子及笄是大事,从此以后便是成人了。林家已是宾朋满座,林无音走到花厅,见父母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容,心下一松。三次加冠,礼成之时,却有小厮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门外有人送来了一车贺礼!”满座皆惊,林父林母面色凝重道:“人呢?” “走……走了。”小厮吓得缩头缩脑,把手中一物举到林父面前。那是个精雕细琢的梳妆盒,林父顾不得宾客在场,打开梳妆盒,取出盒中之物,却是个如小儿手掌般大小的琉璃碗,碗内一点碧色,浮浮沉沉。他面色微变,整个人站了起来。 林无音一眼望去,面色大变,快步走了过去,握住父亲手中的琉璃碗,身子发抖,已是忍不住啜泣起来。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林夫人强自镇定,向宾客解释:“这是小女随身之物,一年前……那场事故时遗失的。”宾客都识趣地告辞离开,很快厅堂内便只剩了林家三口,再有就是亲家知府陆见危和夫人,以及陆家公子陆岳鸣。派出去追人的小厮无功而返,送礼之人早就没了踪影。 林无音手握着琉璃碗,哭得语不成声:“姐姐或许还活着……” “不,无念她—定还活着。”林夫人低垂双目,重重地道。 林父不忍看爱妻悲痛,应和道:“是,是,一定还活着。” 过来安抚林无音的陆岳鸣脸色一僵。双方父母为他和林无念订了婚约,只是后来无念失踪,才决定以无音代替无念,嫁到陆家。 一年多前,冬日天寒,林无念与林无音去白石寺赏梅,回来时突遇大雨,马车过桥时浮桥突然垮塌,姐妹俩挣扎着从马车中爬出来,林无念把妹妹推到岸上,自己却被激流冲走了。 林家沿河搜寻了整整三月,也没有找到林无念。 亲戚朋友都劝林父林母节哀,但林夫人却始终无法接受爱女不在人间的消息,一直派人出去打探。林无音愧疚难过,她原本性子高傲,此后却温顺了很多,经常陪着林母垂泪。 这只琉璃碗原本是林夫人给林无音护身的,林夫人出身巫族,略通命理,专门从族中寻了此物,护佑无音。自从林无音有记忆起,便时时刻刻带着这只精致的小碗,碗内养着一株只有珍珠般大小的睡莲。只是那次落水时,琉璃碗却一并遗失了。有心人打捞到这只琉璃碗,又送来及笄贺礼,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2.妖物 林无音思绪翻涌,哭得渐渐喘不一上。气来,最后昏了过去,又是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被仆人送回了闺房。 蒙陇中,她似乎回到了幼时。父母一向骄纵自己,却对姐姐管束颇严,姐姐总是大方懂事,不管她要什么,姐姐都会让给她。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虚空之中似乎看到了来人,是陆岳鸣,她的未婚夫,曾经的林无念的未婚夫。初次见面的记忆像金子般闪闪发光。她12岁,是半大的少女,威逼利诱了小丫环爬墙去街市上玩要。夜市灯如昼,人流涌动,一不小心就和小丫环走散了。 “小娘子可是迷路了?家住何处?元宵夜人多,须防着偷儿、拐子。”他声音温和,竞让林无音觉得很信赖。 他送她到林府的巷子口:“小娘子这便进去吧。放心,我看着呢。”他看着无音敲门,进去了´这才转身离开。元音从门口探出头来,正看到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她辗转反侧了一夜,暗暗恼恨自己竟慌得忘了问他的姓名。没想到第二天又和他见了面。 小丫环们互相咬着耳朵,知府陆大人要和林家结亲,陆公子叫陆岳鸣,一表人才,和大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姐姐,你什么都让着我,不如把姐夫也让给我吧。”她任性地去找林无念,像以往要一朵珠花般。 “傻孩子,有些东西,不是我让了,你就能得到的。”林无念的话却突然让林无音觉得惊恐。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林无音头埋在姐姐的膝盖上哀求。林无念却只是一声轻叹。 姐姐不给,她决定自己去拿。她便偷偷约陆岳鸣出去,陆岳鸣总是欣然而来,风采翩然。 林无音眉毛一跳,在睡梦中笑了起来。那个声音,总是低沉温柔地喊她的名字:无音,无音。多么动人。她仿佛听到了那翩翩公子的呼唤,她伸出手。 手中紧握的琉璃碗上的机括忽然自己弹开了,米粒般大小的那张睡莲叶慢慢变大,茎秆变长,伸出碗来,一朵白色的睡莲绽开。 林无音全身不能动弹,她想要去触摸那朵睡莲,手指微动,那朵莲花竟然猛地向她扑了过来,在指尖轻轻一点,跃上了她的眉心。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盈,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了。 淡金色的余晖洒落在屋檐上,把院落划成明与暗的两个世界。檐角下的陰影里,绿色的枝蔓搅扭成一团,林无音双手摊开,双眼紧闭,手臂上,腿上,脸上都缠着绿色细长的荷叶杆子,一圈一圈从脚一直缠绕到发梢,睡莲花瓣紧紧盖在她的眉心,有一种奇诡的美丽。 少女明艳的脸上露出似痛苦又似满足的神情,嘴角微微翘起,她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啊啊啊啊!妖物!” 是谁,这么吵?林无音恼怒地睁开双眼,正对上陆岳鸣惊慌惧怕的脸。 “陆公子,你怎么了?”林无音挑眉,眉心的睡莲随之张开,露出的花蕊与眉心紧紧相连。陆岳鸣没有了往常的风度,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无音随着陆岳鸣惊愕的视线看向自己,这才发现刚刚梦中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全身都被睡莲紧紧围绕了起来。 被自己的这番变化惊了一跳,但她更在意的,是陆岳鸣的态度,她一步步走上前去:“你不是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的心意都不会变吗?”陆岳鸣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眼神慌乱,脚步踉跄,直到靠到院墙之上,才发狠般嘶吼道:“谁会喜欢一只妖物!” 林无音冷笑一声:“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不过如此。”林无音轻笑一声,荷秆随着心意而动,将陆岳鸣卷起,扔了出去。 3.母女 第二天,陆家就把林无音的庚帖送了回来。据说陆岳鸣病了,一直嚷嚷着要退亲。 无音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痛苦。一觉醒来,昨日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境,睡莲仍然安静地卧在琉璃碗中,她往日总有些萎靡的精神却好了很多。她傲然地对母亲笑:“他配不上我。” 林夫人看着她,面色却有些诡异,最后心神不宁地进了卧室。无音踌躇地跟了上去,在院内徘徊。 心烦意乱的林夫人并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林无音。她进了内室,似乎锁上了门。无音有些困惑,只觉得心砰砰跳了起来,她绕到侧面,捅破了窗户上糊的纸。出身巫族的母亲,一直有自己的秘密。 她探身望着室内,林夫人竟消失了踪影。她正困惑,却觉得浑身一紧,一根绿色的绳子把她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绳索像是有生命般,会拐弯,拉着她进了林夫人的内室。 不过三十许的林夫人姿容俏丽,此刻却铁青着脸,陰冷地看着林无音。 “娘……”这一声呼唤哽在喉咙里,有些叫不出来。 “为什么回来的是你!你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林夫人一脸嫌恶。林无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竞忘记了说话。林无音—直都知道,自己和姐姐无念是不同的,到底不同在哪里,年幼的她却无法言说。 “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即使平日里再怎么刁蛮,面对母亲时,她仍然是渴望被呵护的女儿。 “闭嘴。”两个冷硬的字甩到她脸上。林夫人从发髻内拔出一支木簪,轻轻旋转簪头,那簪子竟然是中空的!林夫人神色冷硬,左手握着琉璃碗,右手轻轻抖动,从中抖出一些粉末来,那粉末闪着幽异的光芒,让林无音心中发寒。 那粉末入水之后,碗中的睡莲迅速长大,开花,再一次攀上了林无音的身体,但是这一次却和上一次全然不同,林无音只觉得浑身都被紧紧地束缚住了,还有奇怪的东西从眉心探入,像是在吸取着什么。她头昏脑胀,浑身无力,拼命地挣扎起来,却是越挣越紧。眼中渐渐凝聚了一汪泪。 “我不明白,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我就让你明白。你姐姐命中多劫,你不过是我以族中秘术造出来与她分担劫难的替身。”林夫人话语无情,句句鞭打在林无音心头,“她以自己的精血,耗神养你,结果倒好,她姐妹情深,为了救你,自己却遇险。我真是悔……”林夫人眉头微皱。 那荷秆慢慢直挺起来,像是吸住了足够的营养,微微向着西南方探出去! 林无音怆然而笑,像是在听一则荒诞的故事,笑声嘶哑如老妇。 林夫人把林无音放进马车,吩咐车夫往西南方直奔而去。林无音神色木然地看着林夫人倚靠着侧壁,面容倦怠,时刻关注着荷秆的方向,不断吩咐车夫调整方向。 马车从南城门而出,在旷野里狂奔。林无音被猛地撞向车壁。 “娘亲,我—直以为,在你心里,我和姐姐是一样的。难道,我错了吗?”林无音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于一声叹息。 林夫人面色惘然,似在追忆往事,又似什么都不能打动她。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在风里飘散。 4.斩命 乡间景色从车窗一闪而过。天色渐暗时,荷秆居然抖动了起来。 林夫人收回碗莲,林无音浑身无力,从车窗往外看去,见是一座大山庄,门匾写着“秋水”二字。 “你在这里等我。”林夫人淡淡地吩咐道。山庄大门突然洞开,一排家丁列队而出,紧接着是一个黑衣的劲装男子,他神情关切地扶着身旁的女子,慢慢踱步而出。 “娘!”那女子激动地喊道,竟然是姐姐林无念。她身形消瘦,但整个人气色红润。 那一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冬日天寒,路上少有人走动。林无音怂恿了姐姐一起出门,去白石寺赏梅。白石寺的腊梅开得正好,如蜜蜡般剔透,且香味幽冷。 林无音贪玩不愿意早早回家,一直到天色将暗,姐妹俩才坐着马车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人落水后被冲了很远,姐姐将她推上岸之后,她的手原本是拉着姐姐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有一个声音在内心劝说自己,我已经那么累了,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慢慢地,随着水流冲刷,两只紧紧握住的手有了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陆岳鸣,只是姐姐有的她都想要。也许是嫉妒吧?自己想要的一切,姐姐都唾手可得,而自己用尽全力,姐姐却轻轻松了手。 脚步声终于在马车外停了下来。无念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浅:“无音,下车吧。天快黑了,随我先进庄。”林无音猛地拉开车帘,跳了出去,像是有无数积郁在心的情绪想要宣泄。 “林无念!你都快死了!还管我做什么!这一脸温柔的表情真是让人作呕!” “乖,听话。”林无念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林无音像是被顺了毛的动物,垂头跟在林无念后面,进了秋水山庄。 在庄内大厅坐定,林无念吃力地朝林无音问道:“你的碗莲呢?”林无音心中一动,见林夫人从袖中取出琉璃碗,置于桌上。 “娘,能不能,请你斩断我与妹妹的羁绊?”林无念看着林夫人,神色从容。林夫人神色一震:“无念,你早就知道了?” “上次随娘亲去了外祖父家之后,我就知道了。”林无念抬眼,“母亲一片爱女之心,无法责难。只是,无音何辜?我原本以为,由我精气神所养,无音可以更健康,但也许是我错了。她早就不是小女孩了,有自己的喜好与人生。” “无音,这碗莲原本就是以我的精气神养育,再输送给你的。从今往后,你便只是我的妹妹林无音,有什么事,我自会承担,无需你替我挡什么灾厄。”林无念说完这一段话,微微喘气。 林夫人叹口气:“是我的错。你的命格,多灾多难,族中有秘术,可以碗莲养婴,渐渐长大后,便可共同抵挡灾祸。但现要斩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若贸然斩断,无音怕是活不了了。她本是依附你而生,只要对你仍存了一点点的依赖之心,她便会痴傻。无音她,从小便喜欢黏着你……” “不,娘……林夫人,我愿意一试。”林无音觉得一切挣扎仿佛都找到了出口。父母明明宠爱自己,自己却对姐姐嫉妒,想要姐姐所拥有的一切。但姐姐不欠她,若非林夫人和林无念,她根本不会存在于世上。不是姐姐愿意让,她就会拥有。 从今往后,她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争取,林夫人微微点头,仍是从发髻取下木簪。林无音扑地跪下,望着林夫人,双目发红:“十五年养育之恩,多谢母亲。” 林夫人微微偏过头去,亦是湿了眼眶:“你起来吧,以后,你还是我孩儿。”无音笑起来:“是,娘,孩儿谨记。在此之前,我还想和阿姐说几句话。” 林无音目视林无念,问道:“阿姐,这一年多,你还好吗?” 林无念笑:“我很好,虽然起初记不起前事,但在山庄过得很开心,等我记起来之后便让王容派人送了碗莲回去。没想到今天,我就感觉到碗莲不对劲,才出门相迎。” 像是看出母亲和妹妹的不安,林无念笑着以目光示意身旁的黑衣男子:“你看,我真的很好,还遇到了王容。”望着面色苍白的女子,林无音忍不住脱口而出:“对不起,我……” “嘘,不必讲了。我知道。”林无念阻止了林无音的话。 林无音站到林夫人面前,垂下头。林夫人手中的簪尖往琉璃碗内轻轻一刺。这一瞬间,只如珍珠般大小的睡莲发生的变化却仿佛被放大了十倍,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而林无音所经历的,却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多,一生的经历都似在眼前一一闪过。到最后,她站在一个挤挤挨挨的桥头,花灯满街,人潮涌动,四顾茫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我们回家吧。” 她转头,一只莹门的手朝她伸来,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周边的人与事渐渐变得渺远,一个身影清晰起来,秋水为神、玉为骨。她原本有些迟疑的手伸出去,牢牢握住了那只手:“姐姐。” 荷叶之上开出一个白色花苞,盛开,凋零,长出碧绿的莲蓬,莲蓬又渐浙于枯,变成褐色,慢慢垂下头去,然后在一个瞬间,突然湮灭不见,琉璃碗中清水碧透,再不见睡莲的影子。 林无音觉得心口一松,仿佛有什么束缚被除去。但又有些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什么。 枕边有眼 一、噩梦 寂寥的夜,天是略带暗红色的黑。这是个十分适合做梦的时间,许佳意梦见了好友张珍珍。这个星期她已经第三次做这样的噩梦了。 说是噩梦,是因为梦里张珍珍并不是个完整的人,而是一堆尸块。更恐怖的是,张珍珍变成一堆碎肉,却还是活着的。她的头颅放在尸块最上方,嘴还会动,还会说话。 去找……去找夜寻……快去找他。 半夜两点半,许佳意被恶梦吓醒了。为了不惊动熟睡的丈夫,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到书房,开了电脑,熟练地打开了一个网络游戏。 张珍珍和夜寻便是在这款游戏里认识的,他们俩是游戏里的情侣。由于许佳意也玩这款游戏,便也认识了夜寻。 张珍珍是个很爱玩,也很会玩的女人,年少时候就艳名四播,所以身边基本没有女性朋友,许佳意是唯一的一个。就在十天前,张珍珍莫名失踪了。 许佳意登录了游戏后,特地查看了未读取信息。果不其然,里面全是夜寻约她见面的留言。许佳意很奇怪,这个叫夜寻的男人明明是张珍珍的网络情侣,为何在她失踪后却没有过问半句? 联想到张珍珍失踪前,好几次说到要和夜寻从网络走向现实,许佳意突然发觉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连续几天做这样的恶梦。 犹豫了许久,许佳意终于下定决心把打好的字发了出去:夜寻,我们见面吧。 二、分尸喂狗 手机闹钟一响,连生非常准时地关了电脑。 他伸了伸懒腰,随后起身到冰箱前拿出几袋肉块,来到厨房,把肉放在锅里煮熟。 这几天,他都在忙着毁尸灭迹。就在十天前,他杀了张珍珍。 从小到大,连生都是个极为循规蹈矩的人,他的生活就像是精心设计好的程序一样,每个步骤都绝不会有缺陷,只需他按部就班地执行一这样的生活就像机器一样高效,完美,却也很没有意思。 终于有一天,连生开始质疑这种乏味的生活,他开始过起了两面人生。 他在离工作地点和家庭很远的郊区租了房子,添置了家具,买了平日里绝对不会穿的潮流服装,从里到外把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人,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 连生开始在网络游戏或者社交网站上物色各类女性,和她们约会,甚至上床,他像一个猎人,设置各种温柔的陷阱,捕获了各式各样的艳遇,并乐此不彼。 说起来,连生本来就是个英俊的男人,用和他约会过的女人的话说,他不但帅,而且帅得不轻佻,让人有安全感。 可是最近,他却遇到一个不小的麻烦。这个麻烦就是张珍珍,她原本只是连生众多猎物中之一,可是她却缺乏自知之明,想成为连生的妻子。 连生当然一口回绝,可他万万没想到,张珍珍冷笑一声,回了一句:“连生,我知道你的秘密……” 谈判失败,连生毫不犹豫地用最直接的手段永远封住了张珍珍的口。接下来就是分尸了。 连生割下张珍珍的头颅埋在深山老林里,分尸流出的内脏切碎冲进下水道,其余的尸块则放在冰箱里,一有时间就拿出去喂狗。 连生用透明胶袋把肉装好后,又拿了几条烟,迫不及待出了门,驾车驶向南宁市旁的徐家村。来到徐家村,他脚步匆匆走向左侧的一处农家前。 他刚进院子里,就听到几声狗叫。院子里两条狼狗一看到他,立刻蹿到他面前蹭他的脚。连生笑着把袋子里的肉块扔到地上,两条狼狗—下叼起肉就跑了。狗毕竟是狗,自然不会察觉到今天送来的肉和往常味道不同。 随后,连生敲门进去,此时屋主人徐老爷子正在桌子旁专心练字。 徐老爷子是连生的恩师,教了半辈子的书,退休后就在徐家村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每天靠练字打发时间。忘了说一句,老爷子的儿子还是连生从小到大的朋友。 徐老爷子头也不抬地说:“怎么,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又让你带东西过来了?” 连生客气道:“他想您老人家,又抽不开身,所以让我带礼物过来看下。” 徐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就是不愿意来。自从我和他妈离婚后,他跟了他妈,就跟我断了联系。考上什么大学,有没有对象,都不和我说,他心里早没我这当爹的了。” 连生赶忙安慰道:“这是哪来的事,过阵子他有空,一定会来看你的。” 连生劝了徐老爷子几句,便借口有事,起身出门。走出屋外,连生看到两条狼狗已经把肉吃得千干净净,正用舌头舔着爪子,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在内心里感谢徐智这个笨蛋,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可以给狗喂食的机会。这样一来,更加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行踪了。 他心满意足地驾驶着车回到市区,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人生,许多新的猎物还等着他狩猎呢。 三、见面 许佳意没想到夜寻这么年轻英俊,且给人一种踏实感。他没有带自己去高档的场所,而是把她带到一条热闹的小吃街,点了一堆烧烤和狗不理包子,坐在附近一棵树下,和她边吃边聊家常。 两个人相见恨晚,聊得格外投机。最后,许佳意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夜寻,你知道张珍珍失踪了吗?” “怎么了?”夜寻的语气没有一丝关切,“她是不是去哪里玩了啊?” 许佳意不满道:“夜寻,珍珍毕竟是你的网络情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走向现实,但……起码你也应该有点关心吧。” 夜寻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我和珍珍什么时候变情侣了?游戏里我一直单身的。 这下轮到许佳意迷惑了:“可珍珍说你们在交往啊。” “怎么会?”夜寻有点诧异,“我们就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而已,连面都没有见过。” 许佳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所以当夜寻热情地邀请许佳意到他家玩时,她也隐隐约约地觉得和陌生男人独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但她还是想借这个机会查找张珍珍的下落,于是答应了。 这里涉及到一个小小的秘密。张珍珍是个警戒心很重的女人,每次约会,或者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她都会暗暗在附近留下一个用指甲或者钥匙划出来的圆圈做记号。 她把这个习惯告诉了包括许佳意在内的所有朋友。 车很快载着许佳意驶向了夜寻的家。在夜寻家的楼道上,许佳意装作毫不在意地偷偷察看着四处的墙壁,期望能发现什么痕迹,可是一直到他家里,都没发现类似的痕迹。 看来张珍珍失踪和他没有关系。许佳意松了口气,她暗暗责骂自己胡思乱想。 可尽管拼命想否认,却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对夜寻一直隐约有好感,特别是在见面之后。 事情顺其自然地发生在许佳意喝了点红酒之后。 许佳意的耳根有些发热,这时候夜寻突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颤抖了下,推开了夜寻的手:“请不要这样。” “没事的,佳意,别怕。”夜寻又大胆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许佳意没有拒绝。 这天中午,就在连生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电话是徐智打来的,他兴冲冲地说:“连生,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去玩,我最近搭上了几个漂亮的女学生……” 他还没说完,连生便无趣地道:“我不去玩了,最近在忙些事。” 徐智疑惑道:“怎么了,最近怎么老爽约,还是不是哥们儿了?” 连生笑道:“是哥们儿的话就帮个忙,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你能去你家对面的商店帮我买一把工笔刀吗?” 徐智慧不解道:“为什么连把工笔刀都要我去买?” 连生道:“你家对面商店的工笔刀质量好,明天你来找我,顺便给我带过来,麻烦了。” 连生没耐心和他闲扯,匆匆回了几句后就关了手机。不知为何,最近他内心对这个多年好友的厌恶,是越来越明显。 记得那天,徐智在知道连生要和一个漂亮女子约会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婬笑着道:“兄弟,别说哥们儿不帮你,这玩意绝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连生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分,他顿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自视甚高,虽然和徐智关系密切,但是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和徐智这种货色是一路的。 他这样的男人,不需要靠这些药物来得到一个女人,所以随后发生的事,令他更加痛恨自己。 他用那瓶春药,强行占有了许佳意。直到现在他都不敢想象,当天他是怎么把春药放到许佳意的酒里的…… 连生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别去想这些烦心事。而后,他又开始把冰箱里剩余的尸块煮熟,用塑料袋装好,走出了门。 过了这么多天,周围没什么风吹草动,连生也就放心了。他把肉随便扔给路边的流浪狗,到小卖部里买了包烟,顺着原路回家。 就在这时,连生听到背后有个女人在叫他。连生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的校花美女。 “你怎么会在这?” “我……住在这里。” “奇怪了。”校花疑惑道,“我记得听你在qq上说过,你工作地点在市区吧,这里离市区很远啊,你方便吗?” 连生内心暗叫不好,正思考要如何解释,没想到校花莞尔一笑:“老同学见面,不邀请我上去坐坐?” 听到这话,连生笑了,他从她的眼神和话语中读出了某些东西。 是时候需要新的猎物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四、留言 许佳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那天完事后,许佳意哭得不能自己,最后在夜寻温柔的劝说下,才止住了哭泣。出了门时,许佳意终于忍不住地询问夜寻的真实姓名,而夜寻不咸不淡地说,都是出来玩的,何必知道对方是谁呢? 不敢出门,许佳意只能整天窝在家里看书。这天,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她疑惑开了门,只见门外站了一对青年男女,满脸严肃地盯着她。 “你们是……” “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问你是许佳意吗?”这两人是来调查张珍珍的失踪案的。 “许小姐,你平日里和张珍珍的关系怎么样?”进门坐定后,男警官问。 “很好。”许佳意回答之后,又急切地问道,“警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之后女警察看向许佳意:“昨天,我们查了张珍珍家里电脑的对话记录,最后我们发现她桌面有个文档,看创建时间,是张珍珍在失踪前创建的,上面写了一句让人莫明其妙的话。” 许佳意赶紧问:“她写了什么?” 男警官低沉地道:“文档里写着,‘如果我出事了,凶手一定是许佳意’。” 许佳意—下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处境好像不太妙,因为两个警察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猜疑。 许佳意死命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男警官像了解一切似地问道:“许小姐,听说你读高中的时候,曾经和一个社会青年交往过,后来那个人打群架被人砍死了。因为这事,你受了很大打击,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变得怪怪的,为此还休学了一年,这事是真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话一下触到许佳意内心敏感的地方,她愤怒地质问,“我朋友失踪了,你们不去找,反而跑来我挖我的隐私,这就是现在警察的作风?” “真的没有关系吗?砍死你男友的人,是张珍珍当时的男友,他现在还在牢里待着呢,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许佳意身子颤抖得厉害,双拳握紧,几次想开口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两位警察大概看到她的失态,觉得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起身道:“许小姐,今天就到这吧,你朋友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今天冒昧来访,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出门以后,男警察转身对女警察说道:“这许佳意果然有问题。” 女警察疑惑道:“哪有问题,她看上去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男警察摇摇头:“你有没有发觉,她摆在茶几上那些书,都是一些心理学和精神疾病类型的书籍。” 女警疑惑道:“你是说……许佳意有毛病?” 男警察低声道:“我查过当年许佳意休学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她精神上出了问题。” 高中时期的许佳意,是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所以她竟然会和混混阿江交往,令当时周围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这段恋情很快被家长知晓,并迅速被扼杀。许佳意被锁在家里很长一段时间,而阿江也在一次械斗中被人砍死。这段恋情草草结束,并让许佳意很长时间都活在陰影中。 许佳意认识张珍珍是一次偶然。当时她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是张珍珍帮她解了围。在得知张珍珍以前的男友就是砍死阿江的凶手后,许佳意内心起初是怨恨的,但是后来却和张珍珍越来越熟络。 时间一长,许佳意才知道,张珍珍并不喜欢她的男友,她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是大哥,跟在他身旁被人叫大嫂很威风。 有一次,张珍珍醉酒后,对她说:“佳意,关于你男友,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瞒着你,说起来挺没良心的……”许佳意还没有问清楚,张珍珍就醉倒了。 这天警察走后,许佳意突然就想起了这些过往的细节。许佳意现在才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位闺蜜,可为什么张珍珍会觉得自己会害她? 就在这时,qq的提示有新邮件发了过来。她漫不经心打开一看,突然—下就楞了,邮件里的内容是许佳意万万想不到的。 五、幻觉 校花对连生倒了两个小时的苦水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去了卧室。 校花从书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定之后,随手拿起书桌上的日记本,翻了几页,不由笑道:“喂,没想到你这个年纪了还在写日记,真是难得。” 连生陰沉地道:“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日记。” “好啦好啦。”校花把日记本放回书桌,随后若有似无地往连生身上靠,“就知道你这文艺青年的德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快,连生一把抱起校花扔到床上,校花面色绯红,嘴里呢喃道:“连生,抱紧我……” 就在这个时候,连生突然顿住了。 床上的校花不知怎的突然变样了,她的五官变成了张珍珍的模样!连生看到张珍珍躺在床上朝他笑:“连生,我知道的你秘密哦,只要你不娶我,明天你的秘密就会被全世界知道!” “闭嘴!”连生大吼一声,双手掐住了校花的脖子…… 等他回过神,惊恐地发现,校花双眼凸出,吐出舌头,已经断气了。 连生吓得后退了几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把校花看成是张珍珍的? 连生害怕,并不是怕遇上鬼,而是害怕自己的精神状态。自从杀了张珍珍后,他就一直担心自己的心态会出现问题。 他刚稳住心神,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一看,居然是许佳意打来的。 邮件里是许佳意的丈夫和一个女生并排躺在床上的照片。 许佳意难以置信地抹了下自己的眼睛,照片中的男人确实是自己丈夫,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带着炫耀的表情盯着她。 许佳意气得浑身发抖,这几天内心深深的自责此刻全部化成了怨恨,她尝试性地打了丈夫的手机,发现丈夫没接后,心中更加愤怒,随后她立刻拨打了夜寻的手机号。 “喂,是夜寻吗?你现在有空吗,你来接我,我想见你。” 手机里,夜寻的声音有点慌忙:“我现在有点事。” 许佳意愤怒道,“我想见你,现在就想见。” 夜寻先叹了口气,说了句:“一个小时后,南山公园见。” 关了手机,许佳意开始翻找衣柜,精心挑选了一套内衣,又换上一条性感连衣裙,而后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 她知道自己是在报复丈夫的出轨,可是,当夜寻开始拥吻她的时候,她的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夜寻一阵心疼,轻轻推开了许佳意,温柔道:“还在为你丈夫的事伤心吗?” 许佳意抹了抹泪水,抽泣道:“是我对不起他,是我背叛他的。尽管他也出轨了,可是我还是很自责……本来还想报复他一次的,可是还是做不到。” 夜寻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了声:“那就回去吧。” 此刻的许佳意和夜寻都没有想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年轻的女子正在用手机暗暗偷拍他们。 这个女子就是下午发照片给许佳意的人,她的名字叫王一娜。 王一娜是西川音乐学院的学生,她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徐主任。 徐主任年近三十,初看上去稳重老成,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为人热情开朗,而且很懂女性心思。 可徐主任已经结婚了,据说还是他主动追的他妻子许佳意。 相思苦,单相思更苦。王一娜被这份看不到未来的暗恋煎熬了三年。 终于这一天,王一娜逮到了机会。在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上,徐主任喝醉了,她自告奋勇地送徐主任回家。 但是,她却把醉得人事不知的徐主任带到了酒店,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拍下了那样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她一直嫉妒着的许佳意。 她非常想看看许佳意收到那张照片时的反应,可是没想到,在背后偷窥的她居然看到许佳意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了。 感觉有鬼的王一娜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许佳意,却意外地发现,并拍下了许佳意的婚外情。 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拍到许佳意和其他男人的亲密举动后,王一娜立刻打电话给徐主任。手机很快传来徐主任充满磁性的声音:“喂,请问你是谁?” 王一娜迫不及待地道:“徐主任,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挂了电话后,王一娜喜不自胜,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半个小时后,徐主任来了,当他看到王一娜手机里的照片后,脸色瞬间变了。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看,呼吸有些不稳定地问:“这些照片,你在哪拍到的?” 王一娜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澎湃:“徐主任,请冷静一点。” 徐主任又看了几张照片,在看到奸夫正面照后,他的脸色—下变成死灰色,他瞪大了双眼,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王一娜意外道:“徐老师认识这个男人?” 徐主任说:“这个男的,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不会吧!”王一娜惊讶地捂住嘴,“师母也太过分了吧,居然勾引老师的朋友,她还要不要脸。” “佳意她不知道,”徐主任捂住了脸,“我从来没有告诉她这个朋友的存在。” “为什么?” 徐主任苦笑道:“谁会把老婆介绍给一个到处玩女人的浪子呢?” 王一娜沉默了,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举动。很明显,徐主任受到的打击比她预想之中更大,看到他坐在长椅上,捂住自己脸的落魄模样,她突然一阵心疼。 “一娜,照片我拿走了,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 “啊?”王一娜没有想到徐主任居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六、夜间 深夜十二点,连生一笔一划地在日记里记录了今天的事情。 其实在杀害张珍珍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有个计划了。 这个计划如果可以执行成功的话,那他就可以成功脱罪。现在校花死了,计划需要更进一步完善。 写完了日记,他伸了一下懒腰,穿了一身黑色大衣,扛着装了校花尸体的旅行箱,趁着夜色,摸黑出了门。他开着车来到西山公园,偷偷把旅行箱扔进公园旁的湖泊中。 只听“扑通”一声,旅行箱瞬间被黑色的湖水吞噬。 徐智刚刚被一场恶梦惊醒。 在梦里,许佳意离开了他。不管他如何哀求,留给他的,只有她冷漠的眼神。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汗水透过睡衣黏在他的皮肤上,他刚想起身去浴室洗下身子,手臂却被许佳意抓住了。 黑暗中,响起了许佳意的呢喃:“老公,不要离开我。” 他有点意外,轻轻拉开了灯,只见许佳意紧闭着双眼,满脸泪水,正轻轻念叨什么。看样子她也是被梦魇缠身,只见她抓住徐智衣袖,呼唤道:“老公,对不起,求求你不要走。” 徐智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撞了下,他不由低下头亲吻着许佳意的脸颊,一点点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隔天一早,徐智带着礼物到了徐家村,他是来找他的父亲徐老爷子的。太多年没见面,徐智有些紧张,在门口迟疑了半天,才轻轻叩响了门。 里头传来徐老爷子的声音:“是连生吗?” 徐智轻轻答道:“爸爸,是我。” 屋内的人一阵静默,紧接着他听到一阵细碎脚步声,然后门一下子打开。相隔多年的父子,此刻终于见着面了。 父子二人相视而坐,徐智内疚地说:“爸爸,这么多年没来看你,真是很对不起。” 徐老爷子满不在乎地摇头:“都是你妈妈教唆的,我知道。你们母子心里早就没我了,这么多年以来,我连你做什么工作,有没有成家都不知道,叫我爸爸也就是个称呼而已。” 徐智笑道:“我这不就来向你报告了吗?”说着,他掏出了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把手机递给徐老爷子,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儿媳妇,她的名字叫许佳意。” 徐老爷子接过手机,看了又看,最后微微点了头:“真是你老婆?” 徐智笑着点头。 临走的时候,徐智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爸爸,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给我,不要找连生,他应该不会来了。” 徐老爷子疑惑道:“怎么回事,你和连生吵架了?” 徐智沉默不语。 徐老爷子不满道:“连生人好,肯定是你小子先得罪他的,对不对?” 徐智忍不住道:“爸爸,你错看连生了,他这人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样。” 说完,他也觉得是自讨没趣,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出门。 等他走后,后院里有个人悄悄走了出来,正是连生。 就在徐智和他父亲在房间里聊天的时候,连生默默把最后几袋尸块喂给了院子里两条狼狗。而这次他带来的,不但有尸块,还有一瓶毒酒。 七、跟踪 许佳意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夜寻了,从生理到心理都是。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丈夫突然对自己不冷不热,她更是无比地依赖夜寻。 那天,丈夫又借口有事不回家,许佳意终于忍不住打给了丈夫的同事,询问丈夫最近在学校里的情况。 同事说她丈夫最近和一个叫王一娜的女生走得很近,经常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出入学校。许佳意特地要了王一娜的照片,一看,正是那天她收到的床照中的女人。 当天晚上,许佳意特地穿上了原来是为丈夫准备的情趣内衣,去了夜寻的家…… 她彻底变成了夜寻的俘虏。 随着交往的深入,许佳意很想知道夜寻的真实身份,于是,她决定跟踪夜寻。 这天中午,许佳意和夜寻亲热完后,便假装离开,而后换了一套男装藏在了夜寻楼下。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夜寻终于下楼了,许佳意连忙喊了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夜寻七拐八拐,许佳意来到了一个村子。又过了半个小时,夜寻从一户农家出来,然后径直开车离开了。 许佳意问了下附近的小孩,小孩说这是徐家村,那户农家只住着一个徐大爷。 徐大爷?许佳意虽疑惑可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开了。 不远处,有两个年轻警察正在默默观察这一切,正是当天找许佳意的两名警察。 “许佳意好像在跟踪那个男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女警察问。 “你有没有发现,许佳意的打扮,像是个男人。” 这些天他们表面不动声色,却暗暗留意着许佳意的行踪。幸好许佳意生活单调,警惕性又低,跟踪她并不是件费力的事。 当然,他们很快发现了许佳意的婚外情。而距离张珍珍失踪已经一个月了,警方却依旧毫无线索,案件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女警察建议道:“我们是不是该查查许佳意情夫的背景?” 男警察叹气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张珍珍失踪前认识的男人中,不包括许佳意的情夫,当然也可能是我们查漏了。而且,她的情夫还是她丈夫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不会吧。” 男警察皱眉:“当年,许佳意的男友被砍死,她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打击,导致精神状态不是很健康。” “你是说,许佳意精神有毛病?” 男警察打开了电脑中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他从张珍珍电脑上复制过来的视频和照片,基本上全是张珍珍的自拍。最后,他打开其中一个视频,说道:“你不觉得视频中的两人亲密得有些过分吗?” “你的意思是……” 男警察说:“我听说,许佳意在前男友死后,有一段时间变得怪怪的,经常穿她男友生前的衣服,连说话语气都在模仿。你说许佳意会不会是个人格分裂者呢?” 女警察一下想起张珍珍文档里那句不明所以的话:如果我遇害,凶手一定是许佳意。 “难道,张珍珍和许佳意另一个人格有了接触?甚至爱上许佳意另一个人格?” 电脑的屏幕上,放着张珍珍和许佳意互相亲吻的视频。视频里,张珍珍一边亲着许佳意的嘴唇,一边道:“连生,我爱你。” 徐智匆匆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他打开手机,里面果然有许佳意的信息:有事,我会晚点儿回来。 关了手机,徐智垂头丧气地躺在沙发上,佳意一定又去找连生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心如刀绞。在内心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过连生。 相比于连生对他的厌恶,徐智对连生的憎恨也许来得更早。他和连生成为朋友,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连生是徐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徐老爷子让他和连生做朋友,完全就是想让他近朱者赤。 可是他不喜欢连生,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学业上无可救药,而是因为他觉得连生这种人很危险。这种感觉他无法形容,但是确实存在。 徐智觉得,连生努力塑造完美形象,恰恰是要掩盖他身上的陰暗面。 后来,徐智的想法得到某种程度的证实。连生终于也开始厌烦这种生活,他在网络上猎艳,过起和他以前截然不同的日子。 那一天,连生和他说了有新的“猎物”,他随手送了他一瓶春药,其实是要羞辱连生。他要告诉连生,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许佳意。 徐智长呼一口气,来到电脑前,想玩几把游戏。他走到电脑桌前,发现许佳意忘了关电脑。他随便点进一个网页游戏,顺手想关掉许佳意的qq,就在这个时候,她的qq突然提示有新邮件,是一个叫张珍珍的人发过来的。 徐智随便点开一看,立刻僵住了。邮件里的内容是几张偷拍照片,那是一个关于连生的秘密。张珍珍确实个戒备心重的女人,她早已在qq邮箱里设了定时发送,只要她出事,她的邮件就会在一个月后准时送到许佳意这里。 没想到许佳意没看到,徐智却看到了:“连生啊,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干过这样的事。” 其实这个时候,许佳意、徐智,还有两个警察手里各自掌握了一部分“信息”,但是这些信息到底能不能拼出真相,老天爷也不知道。 十一、真凶 那天许佳意收到夜寻的两条短信,都是连生偷偷发的。在之前,连生一个人偷偷来到徐智家,用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房门,开始布置现场。 他把分尸剩下的碎肉片放在冰箱里,把日记放在他房间书桌上,然后把加了大量安眠药的饮料放在茶几上。 那天中午,连生做菜的时候故意多放了点盐,为的就是确保呆会儿许佳意去徐智家的时候,会因为口渴喝茶几上的饮料。 接下来只要王一娜证明,他是因为发现妻子外遇,为了捉奸,才会尾随妻子下进入徐智家,那就够了。所有人都会认为,当时他偶然发现杀人魔意图谋害他妻子,出于正当防卫才动手的。毕竟连凶器美工刀都是徐智自己买的。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他不知道,张珍珍曾经拍下他拿刀砍人的照片,更不知道这些照片已经被发送到许佳意的邮箱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静静等待着爆炸的时间。 连生已经决定放弃放荡的生活,他要将自己分裂的身份合二为一,重新做回以前的自己。 就在这天,他把许佳意带到他在郊区租住的房子,让她在那里安心生活。 虽然案子已经结束了,但是铺天盖地的新闻让许佳意承受了很大压力,所以连生想让妻子避一避。 车停在房子门口。 连生说道:“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我空闲时候就过来看看你。” 许佳意满脸感动地点了点头。她很庆幸自己嫁了个好丈夫,只要等舆论热度过去,他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她不由感谢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进去吧。” “好!”许佳意赶紧提着行李,想进门,脸上的笑容却在一刹那问僵住了。 她看到大门外的墙壁上,有几道划痕,好像是用钥匙划出的圈圈。 许佳意想起了张珍珍,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我这个人啊,每到一处地方都会留下个标记,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墙壁上圈圈的形状,张珍珍曾经给她看过,张珍珍声称那是她独有的标记。 许佳意呆呆地望着墙壁的划痕,那个圈圈就像一张大嘴,即将吞噬她未来的生活。 古代民间异事之借寿 明朝嘉靖年间,黄明轩任临州府通判。这天,他忽然得到消息,说是当地首富孙员外要开场借寿,他觉得很新鲜,就赶过去看热闹。 作法之人正是远近闻名的白云观张真人。此时,道场已经布置完毕。堂屋前的台阶上设置香案,香炉中正冒出袅袅青烟,两侧各有黄表纸和法器。香案前,张真人的几名弟子正跪着诵经。孙员外和他的儿子跪在道士们中间,也跟着闭目诵经。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时辰一到,张真人身披鹤氅,手拿桃木剑,走到香案前,弟子们立刻停止了诵经,周围的人群也屏气凝神。只见张真人低头默念了一阵经,然后问孙员外:“孙员外,你可是诚心借寿?” 孙员外道:“老朽诚心。” 张真人又问孙员外的儿子:“你可是诚心出寿?” 孙员外的儿子点头道:“父亲给了我骨血,我愿借十年陽寿给他。愿父亲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张真人点点头,然后在黄表纸上写起来。片刻之后,黄表纸写就,他用桃木剑挑起黄表纸,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念着念着,黄表纸忽然蹿出火苗,片刻间就烧成了灰。 此时,张真人却已满头大汗,身子虚弱。他睁开眼睛说:“好了。”两名弟子忙过来扶住他,进屋去了。 众人立刻围住了孙员外。孙员外已经八十多岁了,原本是一副垂垂老态,眼下他眼睛亮了,皮肤光滑了,就连胡子也有些许发黑了。众人不觉啧啧称奇,他确实年轻了。孙员外跟黄明轩寒暄了几句,就忙着进屋去拜见张真人了。 当天晚上,黄明轩就赶到了白云观。刚进观门,就被人撞了一个趔趄。他见对方是一个小道士,白天张真人作法的时候他也见过,是张真人的一个徒弟。此时,小道士满脸泪痕,黄明轩问道:“你慌里慌张的,是在做什么?” 小道士忙给黄明轩行了一个礼,恳求道:“大人,请您救救我。”黄明轩问他怎么回事。小道士说,师父刚刚找到他,说是太师爷感觉自己年岁已大,精力不济,要跟他借二十年陽寿。他不想年纪轻轻就死了,没有答应,师父生气了,要把他逐出师门。 黄明轩不觉笑道:“借寿一说,纯属无稽之谈。你就让他借一借,难道还真能借走不成?” 小道士惊慌地说:“万万不可!我师父作法,能借走十年陽寿;我师爷本领更高,能借走二十年陽寿;而我太师爷道行更高,要借走三五十年陽寿,也是轻而易举。我曾听闻,我太师爷已有两百岁,只因借过很多弟子的陽寿,这才活到今日。” 黄明轩想了想,笑道:“不用慌,我想出救你的法子了。你不妨答应给太师爷借寿,但得让你师父把借寿的本事传给你。将来等你练出了道行,自可再向徒弟们借寿。” 小道士高兴地说:“这法子果然好!只是不知道师父是否答应,我先去问问他。” 黄明轩跟着小道士来到张真人的房里,小道士说了自己的想法。张真人笑道:“定是黄先生给你出的主意。既然如此,为师也只好答应你了。你先下去吧。” 等小道士一出门,黄明轩就对张真人说道:“张真人,你我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个借寿的好法子,你却从没告诉过我呀。” 张真人淡淡一笑,说:“借寿之法,有违天伦,还是不施为好。只是最近,天应寺太张狂,抢走了白云观的信众,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若再不施些法,把信众招回来,我们合观上下,就要挨饿了。无奈之法,不要再提了。” 黄明轩笑道:“为何不再提?我倒觉得是个奇妙的法子。”他凑近了张真人的耳朵,小声问道,“我想借寿,真人能为我作法吗?” 张真人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此法有违天伦,我不得已才为之。已做过一次,绝不能再做第二次了。” 黄明轩忽然变了脸色,怒道:“张真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好生求你,你就是不肯。难道非让我使些手段你才肯吗?” 张真人一愣:“先生对我,能使什么手段?” 黄明轩冷笑道:“你作法借寿,那是度人生死,此为妖言惑众。我若以此罪拿你,当不为过吧?” 张真人忙道:“此为道法,怎么叫妖言惑众?” 黄明轩说:“你说是道法,那我就带你去见皇上。皇上乃是天子,最该长寿。你若是能给他借来十年陽寿,我就信了你的道法;你若借不来,我就按妖言惑众罪查办你,如何?” 张真人听了,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听说,因嘉靖皇帝久居皇位,皇子们急得要跳墙了,那些为皇帝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道士们,一个个都遭到暗害,死得不明不白。他若是去给皇帝借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问道:“先生非要如此吗?” 黄明轩点点头。张真人说:“这费用可不少。” 张真人告诉黄明轩,所谓借寿,也不是谁的寿都能借,定要找到生辰八字和命理都相符的人方可,他要分派许多徒弟出去寻找,花费甚大。就算寻到这人,还要花钱买寿。另外,作法事时,极耗精力,需提前用名贵药材进补,那也是要银子的。孙员外只是借儿子之寿,尚用银四万两;黄明轩要买他人之寿,非六万两拿不下来。 黄明轩咬咬牙说:“六万两就六万两,我这就给你送过来。”张真人忙躬身行礼。 第二天一早,黄明轩就送了六万两银子过来。张真人马上吩咐弟子们到各处去寻找卖寿之人。黄明轩忙问:“真人,你都没有问过我,又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和命理?” 张真人微微一笑,掏出一张黄表纸,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和命理,正与黄明轩的相同。黄明轩不由得更佩服张真人的道行。 过了些日子,张真人寻到了一个适合之人,忙派徒弟通报给黄明轩。黄明轩得知后,立刻赶了过来。那是个小伙子,只因家境贫寒,没钱下聘成亲,听说有人要买他的陽寿,当即答应,并要银五千两。 张真人斋戒七日后,在黄明轩的庭院里,郑重作法。他先置好香案,燃起香烛,又铺开了黄表纸,手持桃木剑。他的一众弟子,依旧跪在案前诵经。黄明轩和那个小伙子也跪在众弟子中,跟着诵经。 忽然,张真人用桃木剑在案上敲了一下,诵经声顿止。张真人厉声说道:“临州府通判黄明轩,贪赃枉法,独占赋税,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人神共愤,不惩不足以平民愤。” 黄明轩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胡说什么?” 张真人冷笑道:“是我胡说吗?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一招手,就有弟子抬着箱子进来,那正是他送到白云观买寿的六万两银子。 张真人厉声说:“你做事狡猾,没留下蛛丝马迹,难以追查。但这六万两银子,你怎么交代?凭这六万两银子,就可以治你的罪了!” 黄明轩正愣怔间,几名捕快扑过来,把他擒住了。黄明轩挣扎着喊道:“我既已花了银子,你就该给我借寿啊!” 张真人大笑起来:“死到临头,你还相信这样的鬼话?我不妨告诉你实情吧。你如此贪心,我料定你必想延年益寿,就跟孙员外设了这个局。借寿那天,跪在案前的并不是孙员外,而是孙员外的大侄子。他大侄子比他小十几岁,和他长得极像,我既已作法,你自然不再怀疑。我又让弟子演了一出太师爷要借寿的戏,更让你对此深信不疑。果然,你很快拿出银两要借寿。黄大人,六万两银子,没买来十年陽寿,却要葬送你后半生的陽寿,你没想到吧?” 黄明轩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放生桥 明朝隆庆年间,沪上小镇朱家角的漕港河两岸坐落叶、李两个村庄。两个村庄虽说共饮一河之水,却因祖上的积怨纷争不断,他们共同烧毁了联通两岸的唯一桥梁,从此立下规矩,叶李两族世代不得通婚,老死不相往来。说来也怪,自从立下这规矩后,三十年来,叶家庄生下的全是男娃,而李家庄的后代全是女娃。李家庄的姑娘因为只能生女生不出男,媒人便少有问津,只好远嫁异乡。李家庄因为严重缺少劳动力,长久下来田地荒芜了大片,日子也越来越穷。而叶家庄的小伙子娶亲成了大难题,外乡的闺女家借机在彩礼上漫天要价,为了娶媳妇,很多叶家庄的人不惜卖房卖地。人们都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到睦邻友好,上苍给他们的惩罚。 “照这样下去,咱这庄子早晚绝户了!”李家庄的长老终于憋不住了,他召集族里的长辈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大伙都觉得只有放弃宿怨,招对岸叶家的后生做女婿,才有望破除生女娃的魔咒。可现在主动找上门去求他们,又放不下面子。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放出话,叫叶家庄在漕港河上修座桥,只要桥能建起来,通婚的事才可谈。 这话传到叶家庄,光棍们兴奋不已,立即筹集木材石料,开始造桥。说来也怪,开工好几日,桥桩就是打不下去。难道天不遂人愿?大家望河兴叹,一筹莫展。 这时有个叫叶轩的后生站出来说:“我知道桥桩为什么打不下去,主要是我们的劲儿没能拧成一股绳。”大家说那怎么才能集中力量呢?叶轩笑说:“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只要李家庄的姑娘们都站到对岸给咱们加油助威,咱的劲用到一处,这桥桩准能打下去。”光棍们一听哈哈大笑,都说叶轩说得太对了。只是怎么才能请来李家庄的姑娘来给他们助威呢?叶轩微微一笑说他自有办法。 原来这叶轩与对岸常来洗衣的衡娘眉目传情,已互生爱意,还商量着能让两岸更多的青年男女和他们一样成为神仙眷侣。 说来他俩这段情缘竟是一对红鲤鱼做的媒呢。 那日,叶轩在河边巧遇浣衣的衡娘,一见倾心,心情大好。随后他捕鱼时网到一对红鲤鱼,鳞片金光闪闪,样子楚楚可怜。叶轩心生不忍,于是将它们小心地投到河中放生了。 第二天,叶轩大着胆子写下了一首情诗,附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在河边等着衡娘,见她果然再次出现了,就把情诗叠成纸船,顺水漂流想传给衡娘。 可纸船刚入水,忽然一阵风吹来,小船瞬间被拍翻。 叶轩正在沮丧,哪料到那纸船落水处居然钻出两条鲜红的鲤鱼来,托起了纸船,欢蹦乱跳地摆着尾巴,朝着对岸的衡娘游过去。对岸的衡娘捞起纸船,不禁春心萌动,也回复了一纸便笺,诉说自己愿与叶轩结成秦晋之好,更希望化解两个村庄多年的矛盾。那两条红鲤鱼游到叶轩那里,把衡娘的意思转达给了他。 叶轩兴奋不已,飞奔回去禀告父母。本想立刻差遣媒人前去提亲,但是为了造桥,他把自己的亲事暂时放下了,为的是让更多有情人终成眷属。至于打桩的秘密,也是红鲤鱼给两人托梦传话的。 这天,风和日丽,叶家庄众多光棍汉在叶轩的带领下,纷纷用红纸写下生辰,跑到河边去放红纸船求姻缘。这下子,漕港河瞬间漂起一大片红纸船,远远看去很壮观。对岸李家庄呢,一大群姑娘在衡娘的引领下站到岸边,远远地排成队,摇着红手绢为造桥的小伙子们高喊加油。 叶轩和后生们一看有姑娘们来为他们加油了,干劲十足,这桥桩很快就打好了。更神奇的是河面上漂着的红纸船突然连成一片,幻化成一座漂亮的拱桥稳稳飞架在桥桩上!引得两岸的姑娘小伙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 因为是叶李两家族恢复通婚的标志,大家把拱桥称作姻缘桥。衡娘坐着大红花轿,从桥上风风光光嫁到了叶轩的家,把同村那些光棍羡慕得直流口水,恨不得一个个都能马上娶一个李家庄的闺女过门。 可是李家庄的长老一看,这口子要是打开了,我们这边只见出不见回,你们的问题解决了,我们这边可咋办?当刻又想反悔了。李家长辈在桥上宣布,以衡娘嫁过去生下的首个婴孩的性别定乾坤。如果生男,算是破除了李家庄后代只能生女的魔咒,通婚才可以继续进行,且必须让儿子姓李。以后再生的无论男女,才可以姓叶。叶家庄无奈之下只好应允了。 叶轩和衡娘小两口婚后过得幸福甜蜜,可是眼瞅着好几个月了,衡娘的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两个庄子都开始紧张起来,难不成这通婚后,男的女的都生不出来?大家议论纷纷。单纯的衡娘心理压力陡增,想到自己不能受孕,不但连累了叶家绝后,更会使叶李两家族再次陷入不能通婚的境地,她哭着求叶轩休妻再娶。叶轩怎忍心休掉娇妻呢,就宽慰她说咱们还年轻,生孩子来日方长。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眼看结婚快一年了,衡娘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 她难过至极,这天一个人走到姻缘桥上,忆往昔、痛今朝,愁肠百结,一时想不开竟纵身跳进水中…… 再说那叶轩,从外面干活回来不见了妻子,与爹娘和村民一起四处寻找,却遍寻不到。眼看天黑了,叶轩猛然想起了姻缘桥,他没命地奔到河边。漕港河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照着水面,身着白衣的衡娘漂浮在水面上,身下竟然是一大片鲤鱼!“娘子!”叶轩跳下水,抱起衡娘,只觉得她身子冰冷,心中大骇。他抱着衡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口中不住地唤着衡娘的名字,慢慢觉得她的身子暖了起来。 叶轩一家连夜请来郎中给衡娘诊治,郎中把脉后却惊喜地发现衡娘有喜了。这可是个大喜讯啊,叶轩整晚抱着可怜的衡娘,终于看到她醒过来了。听闻丈夫告知自己有喜了,衡娘一脸惊诧,“相公,妾身为不孕之事深感内疚,今日本想一死了之。就在弥留之际,那两条红色的鲤鱼出现了,它们一前一后钻入我口中,我忽然有了力量,为了再见到你,我使劲地向岸上游。这时一大群鱼游过来,托住我的身子,向岸边送……”说着嘤嘤哭起来。夫妻二人商定从此再不捕鱼,终生不再吃鱼。 十月怀胎,衡娘临盆了,所有人都紧张万分,产房外挤满了叶、李两家族的村民,紧张地期盼着即将降生的孩子。“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叶家人欢欣鼓舞,可是李家人却失望之极。 大家正欲散去时,忽听里面稳婆又叫上了:“怎么……还有一个,又生出来个男娃!”随着两个孩子的哭声,叶、李两家族人欢呼跳跃,这下真是皆大欢喜。衡娘问叶轩给孩子取啥名,叶轩说女娃就叫叶梦鲤,男娃姓李,就叫李鱼儿吧。衡娘开心一笑,连夸名字取得好。 这年春节,很多李家庄的姑娘嫁到叶家庄,叶家庄男丁多的也主动落户到李家庄当上门女婿,桥上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大年初一这天,叶家大摆百日宴,为了给孩子祈福,叶轩和衡娘买下很多红鲤鱼,到姻缘桥上放生。 十几年后,叶、李两个庄子不仅男女比例协调,人丁兴旺,而且还富裕起来。每年初一到桥上把活鱼放生成了这里的习俗,一代代传下来,久而久之姻缘桥也被改名为放生桥。 柳仙媒 一 话说北宋建康城内,有个叫凤来阁的艺坊,是城内外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去处。凤来阁里有卖艺不卖身的歌舞妓,也有床上伺候客人、出卖肉体的妓女。歌舞妓虽说不卖身,可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了鞋袜,遇到能开出好价的客人,歌舞妓为了金钱照样卖身。 年方十九的赵栖云就是凤来阁的歌舞妓,五年前,她为给病重的父亲筹钱被卖到凤来阁。五年的时间,颇有天姿的栖云经过艺坊师傅的调教,古琴、弦乐皆精,人又出落得明艳动人,很多达官贵人点她出场。 可只是光卖艺总淘不到好价钱,不及卖身的价高,何况有人出一百两银子要买栖云的初苞夜呢,精于算计、见钱眼开的鸨母把栖云叫来,说:“栖云,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你也长大成人了,是该回报的时候了,梁老爷出八十两要你的初苞,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想到六十多岁的梁老爷枯树皮般的面容、贪婪猥琐的样子,栖云两腿发软,扑通跪下:“妈妈,求您不要把我卖给梁老爷,这等于让我去死。” 鸨母眼睛一翻:“干我们这行的,还想保留清白?梁老爷是差了点,但未必后面的老爷会比他强,有银子才是正经,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要再不答应,那就由不得你了。” 栖云哭道:“如果要我赎身,妈妈,那得要多少钱?” “哼,虽然你人不值钱,但我培养你花了大本钱,至少也得五百两。” 赵栖云这些年拼命卖艺卖唱,大部分银子叫鸨母拿去了,她连一百两都凑不齐,何况是五百两。 栖云急得头发脱落、心神憔悴,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就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吴青山。 吴青山家道中落,父母早逝,现在只是个卖书的小贩,挣的银子不多,哪有能力帮助栖云呢?两人偷偷在小院里相见,相拥而泣,他们曾是邻居,两家没有院墙,就以一株柳树为界。 吴青山决定卖掉书店和小院来为栖云赎身,他四处奔走,本来已经找到买主谈好价钱,加上栖云自己的积蓄,勉强凑起五百两。可是一天夜里,书店和小院同时起了大火,幸好吴青山跑得快,人没事,可那些能换钱的家当全没了,屋子成了黑漆漆的空架。门口的那棵柳树,被烧焦了叶子,光秃秃的半死不活。 这事正是梁老爷干的,他一厢情愿地相中了脾气倔强、年轻貌美的栖云,可栖云执意不从,梁老爷发现她暗中和吴青山有交情,吴青山还要卖掉家当为她赎身,因妒心起了恶念。 两把火让吴青山连吃饭的本钱都没了,哪来钱给心上人赎身?他终日以酒消愁、恍惚过活。梁老爷把价钱提高到七百两,鸨母一遍遍相逼,栖云伤心欲绝,整日啼哭。 鸨母见栖云让七百两打了水漂,又不好好接客做生意,一怒之下只给她一日一餐,其他开销也全部减半。 日渐消瘦、形态忧郁的栖云在人眼里,如病西施般的楚楚动人,打她主意的男人更多了。 三 为了支撑起吴青山和自己的生活,栖云不得不又出来接客卖艺,这天,凤来阁来了位老者,点名要见栖云,他看上去比梁老爷还老,面容青黑,走路颤巍巍的,好像风吹就要倒。 老人看到栖云,眼神如炬,看得栖云直发毛:“老人家,你盯着我看干嘛?” 老人走上前,用干枯如爪子般的指头往栖云额头一点,说道:“罪过,罪过啊。”说罢扬长而去。 好奇怪的老人啊,不听小曲也不要陪酒,栖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被老人点过的额头有块黑印,她拿手巾去擦,可不得了,这一擦越擦越大,栖云急了,忙拿水来清洗,可是,那黑淤像起风的黑云,很快蔓延到栖云整个面部、脖子。 栖云吓坏了,赶紧去郎中那里问诊,可惜,整个建康城没有一个郎中能说出所以然,只能说栖云是中了邪。 栖云身价大跌,再也没有人点她的钟,梁老爷移情别恋,不再打栖云的主意了。 鸨母十分气恼,把栖云从香闺赶出来,赶去后堂做杂役,挑水、劈柴、洗衣等脏活累活都扔给了栖云。 再说吴青山,喝了一段时日的闷酒,直喝到无钱再买酒,他才想起该去看看栖云了,只怕她已经嫁给了财大气粗的梁老爷,就算是做小妾,也总比跟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要好。 偷偷来到凤来阁,再见到面容丑陋、正在劈柴的栖云,吴青山吓了一大跳:“你是栖云么?你的脸怎么了?你为什么到后堂做粗活?” 栖云羞愧地掩面哭泣:“我已经这副模样,你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听了栖云的诉说,吴青山拉住她的手:“我们遍寻名医,总会治好你的病。” “我们哪来的治病钱?何况这病也是治不好的。你好好找个女子成亲吧。”栖云放声大哭。 “不,我爱的是你的人,我这就去和鸨母商量你的去处。”吴青山深情地说。 四 自从栖云毁容后,不仅不能帮鸨母赚钱,还因她的丑陋吓跑过过路客人,鸨母当她是赔钱货,如今有人居然要买她,她真是巴不得处理,十两银子就便宜卖给了吴青山。 栖云出得凤来阁后,就与吴青山在被烧焦的老屋举办了婚礼,周围邻里都嘲笑吴青山被烧坏了脑袋,竟然娶个丑如黑炭的女人。但吴青山毫不在意,他与栖云将旧屋重新粉刷,将就没被烧毁的家具,加上栖云在凤来阁留存的几十两银子,重新开起了书店,夫妇二人夫唱妇随、恩爱甜蜜。栖云婚后一年便产下一对龙凤胎,她虽然失去了美丽,但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院中的柳树被那场大火烧过后,树叶全部焦卷,已近枯死,栖云与吴青山成亲后,柳树干枯的树枝居然冒出了绿色、吐出了新芽,让小院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天,吴青山在书店至晚未归,栖云做好饭菜放在柳树下的小桌上等着夫君回来,孩子哄睡着了,等着等着她也感觉困倦,就靠在凉榻上睡着了,睡梦中恍恍惚惚,梦到那位点她额头、让她毁容的老者来到了小院,他神采奕奕,比当初精神多了。 栖云问他:“老人家,你为何要害我?” 老人笑道:“我在害你么?你现在不是过得比以前好吗?”说罢,他摘下柳枝上的一片柳叶放入茶盅中,一挥袖子,人化成烟不见了。 栖云醒来后,发现桌上茶盅中果然有一片柳叶,茶水已被柳叶泡成了淡绿色。是柳叶自己落下的,还是真有老神仙来过? 栖云半信半疑地喝下了那杯茶,茶水刚落肚,便感觉脸上奇痒,她忍不住用手帕去擦,擦在手帕上黑乎乎的,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脸上痒完,脖子、手、胳膊全身都痒,栖云使劲搓洗,从身上落下如炭屑般的黑渣。 等吴青山忙完生意回到家来,见到妻子大惊:“娘子,你的脸怎么了?” 对着铜镜一看,栖云大吃一惊,她脸上丑陋的黑斑居然全部不见了,又恢复了昔日光艳照人的粉嫩肌肤。 夫妻二人恭恭敬敬向柳树跪下磕了三个头,从此,他们称这株柳树为媒人,爱护有加,每逢年节都要焚香叩拜。柳树一年年粗壮叶茂,而吴青山和栖云夫妇也跟着身体康健,都活过百岁方才去世。 古代聊斋之狐殇 光绪年间(1877年),晋豫大旱,豫西不少村落的男人不是四下讨饭,就是到外地做点小生意养家。 伊城南的汝南村有个叫倔三的人在洛城做生意。这天,他准备给家里送些钱物,同在一个地方做生意的胡老汉想托他给老婆捎信儿。原来,胡老汉的儿子就要娶媳妇了,可胡老汉正好有桩生意难以脱身,就让倔三给老婆捎个信儿说一声,要晚两个月才能回去。倔三虽说与胡老汉是同乡,但却并不知他家是哪个村的,问时才知道胡老汉竟住在伊城北的大杨树村。 伊城北的大杨树村在伊城一带颇有名气,那棵十人环抱的大杨树,树冠遮天蔽日,倔三当然也知道了。当倔三再问胡老汉家住在村子里哪个方位时,胡老汉告诉倔三,他家就住在大杨树上。那时候,人住树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那么粗的树了,所以倔三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但那么粗的树,自己怎样才能上去呢?胡老汉就告诉他:“你到后,绕着杨树正转三圈,倒转三圈,然后手拍树干高喊一声‘嫂子开门’就会有人接你上去。” 倔三记下了胡老汉的话,不到三天就赶到了伊城北大杨树村的大杨树下。他绕着杨树正转三圈,倒转三圈,然后对着树干接连拍打,并高声喊道:“嫂子开门。”话音刚落,粗大的树干突然开了一道门,一位老妪从里边出来将他引了进去。 倔三进去后,看见里边竟然是座四合院,院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令他奇怪的是,在院子左边房檐下有个笼子,里边却关着一个姑娘,猛一看长相很是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老妪引着倔三见到胡老汉的老婆,倔三就把胡老汉捎的信儿说了一遍,而后起身告辞,回到家中。他和老婆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他的大嫂跑了进来:“她三叔,听说你回来了,快去救救你侄女吧,你哥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咋办呢!”说着,便哭了起来。 倔三赶紧随大嫂来到大哥家,看见躺在床上的侄女,竟吓了一跳,这不是胡哥胡老汉家笼子里关的那个姑娘吗?倔三一下子明白了,难怪自己看见就觉得面熟,原来是自己的侄女。他对还在哭泣的大嫂说:“大嫂,你别伤心,我去去就来,肯定能把侄女治好。”说罢,匆匆向大杨树村赶去。 老妪又把倔三引进了门,胡老汉的老婆便问他回来有什么事,他指着房檐下笼子里关的姑娘,赔着笑脸说道:“老嫂子,实不相瞒,我刚才进来时就看见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回到家才知道原来是我的侄女,所以,就回来请老嫂子高抬贵手,放了我侄女。”胡老婆的脸立马陰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儿娶妻也是寻访多年才访得这个姑娘,等老胡回来就要给他们成亲呢!念你大老远给我捎信儿,就放了她吧。”开门的老妪闻言,就过去打开了笼子,里边的姑娘竟化作一缕青烟飘出笼外。当倔三回到大哥家时,侄女正坐在床上与她妈有说有笑,倔三长长出了口气。晚上,老婆问他用了什么办法救了侄女,他便撒谎说是去城隍庙拜神了。 第二天,倔三便辞别妻小往洛城返回。哪知才刚到洛城,家里就捎来急信儿,让他火速回家。原来是妻侄女在他走后也得了和他侄女同样的病,他的老婆与自己的哥嫂一起跑到城隍庙拜神,可一点效果也没有。倔三顾不上喝水,连夜赶往大杨树村,半夜三更敲开了胡老汉的家门,隐隐约约看见房檐下的笼子里果然又关了个姑娘。胡老汉的老婆听了倔三的来意,说什么也不同意放人,并说:“你捎信儿的人情已还了,想再让放人万万不能。”倔三好话说尽却无济于事,最后的倔劲便上来了,并扬言要去告官,结果刚转身要走,眼前突然一黑,便栽倒在地。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而且发现自己被吊在大杨树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倔三不敢再倔了,他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最后被放了下来,倔三不敢逗留,赶紧回到家里。瞅瞅昏迷中的妻侄女,想想自己一夜的遭遇,倔三恨得咬牙切齿。他简单向大家说了情况后,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当晚,倔三带着村里的30多人,每人背了一大捆干柴来到大杨树下,一边让请来的法师作法,一边把30多捆干柴堆放在树下,点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树上传来阵阵凄惨的喊叫声,像人喊,像兽叫。火势越来越大,喊叫声却越来越弱。天快亮时,大杨树已烧成一堆灰烬。当倔三他们筋疲力尽回到家中,得知妻侄女已经气绝身亡。 办完妻侄女的丧事,倔三也不敢再上洛城了,天天待在家中不敢出门,可越是怕偏受吓。那天晚上,倔三刚睡着,胡老汉就站在他跟前,对着他高声厉骂,说他做事短见不仗义,“我老婆不同意放人,你找我呀,你不该如此心肠下此毒手,活活烧死我举家几十口,还烧死了你自己的妻侄女。像你这样的人,是要遭到天谴的。”说着,就伸出双手去掐倔三的脖子。倔三大叫一声醒来,才知自己是做梦。思索再三,觉得躲在家中也不是办法,说不准将来还会殃及家人。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倔三倔了一辈子也没怕过谁,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对也罢,错也罢,找胡老汉任他处置。”想到这,倔三收拾行李要上洛城。他老婆闻听,死活不放手,但倔三心意已决,宁可光明磊落死,也不苟且偷生活,躲躲藏藏不是人的本分。 昼夜不停,倔三在第三天头上赶到了洛城,却没有找到胡老汉。问人,没人知晓。就在倔三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曾经跟胡老汉有过生意往来的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胡老汉写给倔三,信中说,家里的事他已全部知晓,虽然倔三害死了他全家老小,但自己的老婆有错在先。虽说他一家是狐类,但他离家时一再交代过老婆要好好与人相处,可他老婆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一家灭绝也是咎由自取。当然,他也埋怨倔三不该一时冲动,害了自己的妻侄女。胡老汉告诉倔三,如果说不恨倔三是假的,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会去找倔三麻烦,只希望倔三以后遇事三思,莫要再意气用事做出什么傻事来。同时他也告诉倔三,他已放弃生意,收拾了家人的骨灰,归隐深山,为家人超度,并从此不再涉入人世。 倔三读完胡老汉的信,悔恨不已,回到家中大病一场,并在家中立了一尊狐灵神牌,朝夕叩拜。同时广结善缘,常做善事,直到九十高龄,无疾而终。 风雨卖油郎 这天晚上,何记油坊突然失火了!等附近被惊醒的人们七手八脚将大火扑灭时,油坊的掌柜何老三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众人不禁唏嘘感叹,议论纷纷。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哎呀,何老三还有个十来岁大的儿子,大家赶紧找找!”街坊们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屋前屋后四处找寻,却全然不见何家小儿的踪影。 就在此时,忽闻门外有人喊道:“何家小儿回来了!”众人齐齐出外,果见何家小儿浑身汗透,挑了一副卖油担子愕然立于门前。何家小儿突逢剧变,手足无措跪倒在何老三的尸体旁号啕大哭,邻里尽皆恻然,不忍卒视。 何家小儿啜泣着断断续续说道,今晚约摸亥时一刻的时候,他与父亲正要关门,门外突然来了一个美貌的姑娘。姑娘拿出二两白银,说西郊有一户人家急需两桶上好净油,请他们马上送去。何老三接过银子,喜笑颜开,抬眼再看时,那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去无影踪。他也不深思,即刻准备好油担家伙,打发儿子连夜把油送去。 何家小儿满头大汗地把油挑到那姑娘所给的地址,却发现那里竟是一片荒郊。他不禁纳闷,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白花这许多银子难道就只是为了戏弄他们?他无奈地回到家中,才发现与父亲已是陰陽相隔。 街坊们连连劝慰,询问他日后有何打算。何家小儿勉强止住了哭声,告诉众人,他本姓程,叫程修文,乃绛州人士。数年前,不慎与父母走失,所幸被路过的何老三带回收养。虽然何老三向来将他当仆人小厮使唤,动辄打骂,但好歹也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所在。现在养父意外身亡,程修文便想重回绛州寻找生身父母。 有人问道:“当年走失的时候你只有几岁大,如今还能记起父母亲的模样吗?”程修文摇摇头,从身上解下一块发黄的汗巾道:“父母的样貌均已模糊,但是我一直随身带着当年母亲亲手系在我身上的汗巾,就算我不能认出他们,相信他们凭此也一定能认出我来。” 程修文打算沿途仍靠卖油为生。众人见他孤苦可怜,便你一文我一贯地筹了几两银子给他当盘缠路费。天刚蒙蒙亮,程修文就独自朝绛州去了。 这一路上,人们大多嫌他年幼,不敢轻信,因而他肩上的两大桶上好净油竟然一点都卖不出去。 大半个月后,程修文终于走到绛州附近。街坊们凑给他的几两银子早已花费殆尽。 这天,他走得精疲力尽,把担子放下,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正自感凄苦,突然听见身后树林中传来几声轻笑。循声望去,只见林中长着一棵硕大的梨树,一阵东风吹来,满树纯白的梨花如柳絮般纷扬而下,漫天飞舞。花雨之中,站着一位拈花微笑、明眸流盼的素衣少女。正是那日曾在油坊见过的姑娘。 程修文忍不住愤然上前质问:“是你?你当日为何要捉弄于我?”那姑娘顽皮一笑:“银两我已经付过了,油又不用你们出,你们还白占了一个大便宜呢,你有什么好抱怨的?”程修文一时语塞。 姑娘望了一眼他放在一旁的卖油担子,问道:“你如今依然卖油?”程修文点点头。姑娘从袖中取出二两白银,指向一处道:“此去一里余外有一座昭若寺,寺里和尚早晚要做功德,用油甚多,你这就给他们送去吧。”说完把银子塞进程修文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修文半信半疑,按照姑娘所说的地方,找到了昭若寺,却见寺门紧闭,便拉起门环轻敲了几下。 很快,一个长相凶悍的和尚便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警惕地朝四下观望了一遍,才向程修文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程修文便将有位姑娘付钱请他送油之事如实相告。和尚皱眉问起那姑娘的容貌,程修文稍加描述,和尚似乎并不与与她相识。和尚心头深锁,又问:“她指明了要你把油送来昭若寺?”程修文点点头。和尚这才把他让了进去。 寺里似乎正在修葺,程修文清晰地听见内堂传来嘈杂声响。和尚将他带到一间小室,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跟大哥……咳咳,不,是住持说一声。”言罢闭门而去。 程修文心下起疑,偷偷尾随和尚走到内堂,眼前一幕让他大吃一惊,寺中果然正在修葺内墙,但是他们所用的材料竟是一堆黄灿灿的金砖!内堂中除了方才那个将他带进门的和尚外,还有七八个同样粗壮的和尚。程修文方才一进门就隐隐觉得那个和尚不对劲,如今才猛然醒觉,这些“和尚”虽然都是光头却没有一人头上有戒疤! 将程修文引进门的假和尚正躬身向一个独眼大汉说着什么。独眼大汉圆目大睁:“此事甚是可疑。”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堆金砖,“难道咱们用寺庙作掩饰,将钱财藏匿之事已走漏风声,他是朝廷派来调查的?” 假和尚嗫嚅道:“大哥,应该不会,挑油进来的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而且遣他来的也不过是个年轻姑娘,朝廷做事怎会如此儿戏?”独眼大汉眼露凶光:“哼,宁杀错,不放过!”程修文心中大骇,“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程修文心知不好,慌忙转身欲逃,然而内堂众假僧闻声早已追出,他哪里逃得掉?独眼大汉恶狠狠地吩咐手下:“将这小子绑起来!当务之急是先把所有金砖砌进墙中,完事再把这小子带到没人的地方宰了!” 其中一人脱下一只袜子塞进程修文嘴中,又寻了根麻绳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将他丢在之前那间小室中,便离去了。 程修文心中叫苦不迭,自己跟那姑娘到底有什么仇怨?她要这样害自己?正这样想着,怀中倏忽掉下一物,是那神秘姑娘付给他的二两白银。银子掉在地上,突然幻化成一个火折子。他来不及多想,急忙想尽办法将口中袜子吐出,趴在地上猛吹一口气将火折子吹燃,然后把身子凑上去,直至火将麻绳烧断。 程修文透过窗缝看见那些忙着砌金砖的彪汉,心中仍是犯怵,担心尚未走远就又被他们抓回来。突然,他的眼神落在了自己挑来的那两桶油上,登时大喜。他悄悄地将清油倾泻满地,站在寺门奋力将火折子往里一丢,熊熊大火轰然而起,他趁着火势凶猛拼命往外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无意中撞上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扶起程修文,询问他缘何如此仓皇。程修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将事情经过一一相告。 男子听完脸色大变,朝身旁一位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会意,匆匆离去。不多时,那人便领了一队官兵前来。男子要程修文带路,众人齐齐赶往昭若寺。他们赶到之时,寺中众假僧刚刚从大火中狼狈逃出。官兵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大火扑灭后,程修文尾随那男子进入寺中,赫然发现寺内每一面墙都是由金砖砌成,殿中一尊巨大的佛像里更是藏了无数珍奇异宝! 男子告诉程修文,他是朝廷派来调查绛州知州贪污案的钦差。 程修文后来才知道,数年前,有一位商人向朝廷举报绛州知州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曾派遣过一位钦差来查,却怎么也找不出所谓的赃银。绛州知州当即反告那商人诬陷朝廷命官。商人一家被定罪流放。 事隔多年,仍不断有人上京告御状称绛州知州贪污严重,民不聊生。皇上便又遣了一位钦差前来侦查。不承想这位大人尚未正式踏进绛州,便遇到程修文,竟轻而易举将案子破了。 朝廷认为能破此案,程修文功不可没,便赐给他一百两黄金以作资赏。 程修文在绛州买了一所房子,住了下来。这天,他不禁又想起那位神秘的姑娘。细细想来,她两番戏弄,反而帮了他大忙。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正在这时,门外来了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此人原来是当年因举报绛州知州贪污,而获罪的那个商人程乾。程乾作揖道:“若不是小官人机缘巧合闯进昭若寺,谁能想到那狗官竟然将赃银藏于寺中?如果没有你,我只怕会蒙着不白之冤在塞北苦寒之地呆一辈子。今日特地上门相谢。”程修文慌忙还礼。 程乾的目光突然落在桌上一条发黄的汗巾上,颤声问道:“小官人可是姓程?”程修文报上姓名。程乾突然一把抓住他,怆然道:“儿啊,你就是我那苦命的儿啊!” 当年程乾一家被定罪流放塞北,绛州百姓不服,纷纷上街抗议。尚未出得绛州,他们的儿子便在混乱中走失了。前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的妻子终究因病离世。程乾正觉生无可恋,没想到竟得平反,更没想到陰差陽错救了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程乾于行李中取出一幅画轴:“这是我与你母亲初遇之时画的。”轻轻展开,只见画轴之上落花纷飞,繁花中一位素衣少女明眸流盼,正是程修文多次遇到的那位姑娘。 农村鬼故事之神潭 老镇紧临黄河,常受河水泛滥之苦。清光绪年间,一次黄河泛滥之后,老镇前积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这个水潭,连续十年旱年不减,涝年不添,被大家尊为神潭,是老镇主要的饮用水源。 镇上有个汉子叫赖子,一向懒散,好酒爱赌不喜欢干活。这年夏天的一个深夜,赖子在镇外喝酒回来,经过水潭时,看到潭边有几点灯火,心里好奇,就走了过去。 水潭边停着一顶轿子,一个女人指使着几个仆人,正在来回忙碌。借着灯光,赖子看到女人穿着奢华,但长相却十分寒碜。肩宽、头小、驼背如锅。“好丑的女人!”赖子心里思忖,忍不住脱口而出。 听到喊声,女人扭头看到赖子,大嘴一咧足有半尺宽!她哈哈大笑道:“你还能看到比我更丑的女人!” 赖子看女人珠光宝气,不是生在官宦之家,就是长在富足大户。借着酒劲,赖劲上来,竟向女人伸手索取钱物。 “好个贪财的家伙!我欠你家人情,就送你个衣食无忧吧!记住:仅有一次不可多贪!”说完,女人从口袋里捏出两枚铜钱递给赖子。“切,真大方!两枚小钱就能衣食无忧?你打发要饭的?”赖子不满地嘟囔着,顺手把铜钱扔在地上。 “呵呵!你这人担不得财富!”女人边笑边钻进了轿子。“奴家一生数劫难,感念上苍甚垂怜!今朝一去不复返,新水潭南十丈远!”女人莫名其妙地吟唱几句,不等赖子明白怎么回事儿,轿子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里。 看轿子走远,赖子才摸摸索索找到地上的铜钱,小钱也是钱,总比没有强! 第二天早上,有人去水潭担水,发现一夜之间,几十米深的水潭中竟然滴水无存! 得知水潭变故,赖子恍惚记起昨晚的经历,他伸手往口袋里一掏,竟然真的摸出两枚乾隆年间的方孔通宝。赖子把女人走时的吟唱告诉众人,大家都不相信会有这事。赖子说: “不信就挖挖试试!” 几个小伙子拿来铁锹,在水潭南十丈远挖了不久,果然就冒出一股清泉。 镇上年龄最大见识最广的长生爷说:“听说水里的神物不仅能从远方借来水,也能把水带走。这水潭是十年前那场大水留下的,这潭里神物应该就是那时被带到这里的。这么看来,那个女人非妖即怪!”大家听老人说的有道理,不住地点头称是。 事情过去不久,一天,赖子赌到深夜,回家走过一所宅院时,他看着人家高大的房屋想:我要有这家一半财产,这辈子就值了!赖子为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感到好笑,他自嘲地笑笑,双手插进口袋,就想离开。赖子的手触摸到了两枚铜钱,是丑女人送给他的那两枚。这两枚铜钱赖子一直带在身上,他期望哪天,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财运。想起女人送他铜钱时说的话,赖子不由将铜钱在手心里掂了掂,两枚铜钱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就在这时,赖子发现宅院的墙壁突然之间变得透明如纱,房内的家居清晰地摆在眼前!甚至,连房子橱柜里的银锭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银子,赖子心里发痒,不由自主将手伸了出去。就在这时,更奇怪的事儿发生了!赖子发现自己的手不仅突然变长,而且还穿墙而入!他心里一阵大喜,激动地全身都在颤抖!平静了一下心绪,赖子打开橱门,拿走了一些银子。 有了银子,赖子更加懒散,变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时间不长,银子就被挥霍了大半。 这天晚上,当最后一块碎银也被输掉时,已是夜半时分。赖子踉踉跄跄走在漆黑的夜里,本来只有一刻钟的路,他花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家。 不知走了多久,赖子发现自己来到一所豪门大宅前。想起上次的奇遇,他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 铜钱刚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赖子眼前突然一亮,如同白昼一般,宅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前!一间库房里金银珠宝一应俱全,赖子眼馋,不由接连吞咽了几口口水,他哆嗦着把手伸了出去。但这次他的手并没有穿墙而入! 钱财摆在眼前,却不能拿到,赖子心里就像猫儿在抓刨。正在抓耳挠腮之时,他突然发现墙壁下方有一个狗洞大小的小洞。赖子缩缩身子从洞里爬了进去。 赖子一连搬了几趟金银珠宝,只累得气喘吁吁,一身臭汗。当最后几个银锭被搬出后,他长出了口气,才想起该赶紧逃走。 赖子刚把头伸出洞外,那洞孔突然发生了变故,瞬间缩小了!这下可坏喽!赖子身子卡在墙里,怎么用力都爬不出来了!他趴在地上,头枕着那一大堆金银财宝,撅着屁股直着急。这要被人发现,非给打死不可!赖子冷汗都下来了。可怕啥来啥!赖子的心思刚落,房里突然响起一片喧哗。接着,有人往他背上一坐,“啪”的一声,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来了一棒子! “短短几天你就变得五毒俱全!看来这不费力气得来的钱就是毒药!本小姐早就警告过你,仅有一次不可多贪,你竟当成了耳边风!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对不起我的救命恩人!” 赖子听说话之人似赠铜钱的丑女人,正想怎么求饶,就听女人又道:“二十年前,本小姐有个大劫,幸亏碰到你父亲,蒙他相救。这恩一直无以回报,就想赠你个衣食无忧了结此情,没想到竟然害了你!”“上次你拿的那些银两,是房主的不义之财,本以为你拿了银子,娶妻生子,过平常日子,谁想你竟成了个五毒俱全的怪物!”女人说完,赖子屁股上又狠狠地挨了几下。赖子发出一声声惨叫,他苦苦哀求女人饶了自己,可女人对他的哀求置之不理,直打得赖子鬼哭狼嚎,痛不欲生! 疼痛使赖子渐渐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女人说:“你是个无福、无后的人,我不忍心恩人断后,耗尽一半功力,为你求了一妻、一子的福禄,以后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天,赖子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离镇子五里外的黄河岸边,头枕的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大堆牛粪!赖子摸摸口袋,那两枚铜钱也不翼而飞!想起昨晚的经历,他恍然梦中,可屁股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打了个稀烂! 爬回家后,整整养了三个月,赖子屁股上的伤才好。伤好以后,他落下一个毛病,不能久坐。坐的时间稍稍长些,屁股就针刺般疼痛。时间一长,他不堪痛苦折磨,慢慢就把酒和赌戒了,一心一意跟爹娘耕耘田地。 这期间,赖子曾问过父亲,二十年前有没有救过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父亲想了好久说没有。赖子不死心,他想起长生爷说过,女人有可能是水中神物,就又问父亲有没有救过水里的大物。赖子父亲想了想说:“救过!” 赖子父亲年轻时,经常去河里打鱼贴补家用。有天打渔时,他看到一只锅口般大小的大鼋,肚皮朝上搁浅在河边。当时,有两只野狗正对着大鼋虎视眈眈。那只大鼋自己不能翻转,眼神惊恐,泪水涟涟,很是可怜。赖子父亲本想发个外财,卖了大鼋,可看到它可怜兮兮的样儿,心里一软,就把它翻转过来放了生。大鼋向赖子父亲点了点头,爬向河里。 自古民间就有鼋能从远方借水的传说,听完父亲的讲述,再想想丑女人的容貌,赖子这才明白,先前遇到的女人就是父亲救的大鼋! 赖子四十岁那年,邻人给他介绍了一房媳妇。第一次见到新媳妇的时候,赖子先吓了一跳。只见新媳妇前鸡胸、后罗锅,一对黄黄的小圆眼,厚嘴唇,大嘴叉,内八字的脚走起路来一拧一拧的! “你还能看到比我更丑的女人!”想起大鼋说的这话,赖子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一切大鼋早就知道! 丑妻虽然丑,但温柔贤惠。夫妻两个辛苦劳作,生活虽不富足,可也丰衣足食。几年以后,丑妻为赖子生了一个可爱的胖儿子…… 灵鼓 南宋绍兴十年七月十四日,颍昌城西,岳家军在统制王贵的带领下,与金兵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步兵将士王翰左手提斧,右手拿刀。上砍金兵,下砍马足,此时的他,身上几处受伤,可全然不顾,依然奋力拼杀。 忽然,两匹战马夹击而来,马上的金兵手握金槍,铆足了力气,对准了王翰。王翰心中大惊,即使躲过其中一个,另一个也绝对躲不过。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他纵身往左面一跳,躲过了右面金兵的进攻。左面金兵的金槍瞬间而至,王翰心里一凉,我命休矣。刹那间,一面被金兵丢弃的战鼓忽然倒了下来,金槍不偏不倚,扎在了鼓架上。就在对方抽槍想要重刺时,回过神来的王翰舞动斧头,正砍在马腿上。战马负伤,一声悲鸣,轰然倒地,滚落到地上的金兵还没等起身,早被王翰斩杀,另一个金兵也被后面的岳家军将士斩于马下。 此一战,岳家军大获全胜,缴获了战马、战旗、战鼓等不少战利品,一并记录在册,重新分配。 夜色袭来,劳累了一天的大军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分,王翰出来上茅厕,忽然耳边传来战鼓咚咚的敲击声。不好,有紧急军情。一时间,他热血沸腾,在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往前跑去。他跑出不远,鼓声戛然而停。环顾四周,明亮的月光下,他面前伫立着一架孤零零的战鼓,鼓架上,赫然一道槍痕,正是白天替自己挡槍的战鼓。 它怎么在这儿,疑惑中,王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思虑间,几个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问他大半夜的为何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王翰指着战鼓,说是被鼓声引过来的。其中一个士兵疑惑地看着他,刚才我们怎么没听见,再说这是一面哑鼓。 当时,几面缴获的战鼓依次排列。细看,这面战鼓与别的战鼓的骨架虽然一样,可是鼓面却更加地细腻润泽。有人胡乱猜测,也许是小牛犊的皮做的,一个鼓手拿起鼓槌敲了几下,只发出噗噗的声音。它为何不响呢?“可是我明明听见战鼓咚咚,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王翰干脆握起拳头在鼓上敲了一下。“咚”的一声,战鼓竟然响了。其他人学着王翰的样子敲击,可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第二天,这个怪异的事情很快被军统制王贵知道了,他带人来到战鼓前,让鼓手把鼓槌递给王翰,王翰手起槌落,战鼓发出一声声气势恢宏的声音。而其他鼓手上前敲打,依然只发出噗噗的声音。王贵等人万分惊异,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翰又把此鼓救了自己一命的事说了,大家更感到不可思议,只说这面战鼓跟王翰有缘,所以王贵决定让王翰做一名鼓手,这面战鼓专门让他来敲击。王翰深知战鼓的重要性,要做一名合格的鼓手,必须加紧操练。 可每当王翰敲击战鼓,除了热血偾张外,还有一种思乡的情绪在里面。情不自禁,他的眼前会出现母亲和哥哥的身影。哥哥和自己是双胞胎,当年金兵践踏中原,两个热血男儿豪情满腹,空负报国志,却无报国门。后来听说岳元帅率领的岳家军治军严明,杀敌英勇,便决定去投靠。可是,哥俩儿走了,年迈的老娘没人侍奉,不是死路一条吗?哥俩儿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哥俩儿一个上战场,一个在家侍奉老娘。至于谁去谁留,抓阄。结果他投奔了岳家军,而哥哥在家给母亲养老送终。转眼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母亲和哥哥在家过得怎么样? 在此期间,一些老百姓听说岳家军在此抗金,纷纷投奔而来。其中两个和王翰一起做了鼓手。一番交谈,没想到竟是离着不远的老乡,王翰赶紧打听家里的情况。两人叹了一口气,王翰走后不久,母亲就因为年老体迈、思儿心切去世了。接着,村子被金兵洗劫,老弱妇幼全被杀光,男人被他们抓去做了签军,他俩是因为去山上砍柴才躲过了一劫。 听到这里,王翰早已经热泪滚滚,原指望打败金兵之后回家给老母养老送终,想不到母亲却早早离他而去,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很晚,王翰才睡着。睡梦中,他看到了年迈的母亲,流着泪,慢慢地离他远去。他又看到了哥哥,满身血污地站在他面前,“哥哥,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哥哥不说话,过来拉着他的手。王翰随即站了起来,跟着往前走。走到那面战鼓前,哥哥停下了,指了指鼓槌,又指了一下战鼓。王翰下意识地拿起鼓槌敲击起来,一声一声响彻全城。后来,当他停止敲打时,却看到旁边站着许多将士,他们手拿兵器,有的人身上还满是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走过来告诉他,金兵派奸细偷偷潜入城里,想放火引起城内大乱,金兵好趁此攻城。可是将士们被战鼓的敲击声赫然惊醒,赶紧披挂上阵,发现了奸细,一番厮杀,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他的人全部被剿灭了。 “王翰,你是怎么知道金兵偷袭的?”王翰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奸细入城。跟大伙儿说起那个奇怪的梦,他们也感觉万分惊异,却又说不出什么。 随后,大军在王贵的带领下杀出城去。冲锋在前的一些金兵突然扔掉器械,说要投诚。还说他们都是汉人,是被金兵抓去的签军。这次如果奸细偷袭不成功,他们被安排第一批冲上去做炮灰。现在自己的大军就在眼前,他们不能让大好的机会溜掉,决定参加岳家军一起抗金,替父老乡亲报仇。怕王贵怀疑这是金兵的计策,他们变后队为前队,喊叫着向金兵杀去。 王贵见这些人与金兵交战时英勇激烈,于是大手一挥,大军随后掩杀过去,金兵大败。 战后,这些所谓的签军被编入了岳家军。王翰满怀希望,哥哥不是也被金兵抓去做了签军吗,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面?他一个个打听,终于有一个人告诉他,当时,他的哥哥被金兵抓去,和自己编在了一个队里。后来,哥哥趁着夜黑风高,杀了几个金兵,可是被金兵发现抓住,为了杀一儆百,把他哥哥杀掉后,竟然把皮剥了下来,做成了一面战鼓。 王翰把那人领到那面战鼓前,问是不是这一面。那人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就是它,因为它的鼓皮与其他鼓皮不一样。 王翰放声大哭。难怪这面鼓只有自己敲得响,原来是哥哥的皮做的!战场上,他不但救了自己的命,在敌人偷袭时,又梦中指引自己去敲击战鼓…… 此时,大军又要开始战斗,王翰抚摸着战鼓:“走吧,咱哥俩儿一起上阵,并肩战斗,杀金兵去!” 人皮换术 1 大东县地处边境,各色人等层出不穷,闹市中常有多才多艺者靠杂耍谋生。 一日,本地富家子弟沈信无事在街上闲逛,忽被叫好声吸引,他挤进人群,但见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子站立其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见女子撩起衣袖故作羞怯之态,在众人还未眨眼之际,女子放下衣袖—衣还是那件衣,头饰还是那些头饰,只是整张脸变成一个满脸黑斑的男子,粗黑的眉毛,眯缝的小眼,一口的大黄牙。众人还在惊奇中,那人又用衣袖遮盖,再次露脸时已换作一张老态龙钟的女人脸,嘴里无牙乐呵呵地笑。有好事者上前去拽那张脸,那皮肤紧紧地连着肉,好似眼前就是一个老太太。好事者还未看出门道,女子一转身,又换回自己的水灵模样。 本县百姓还是第一次看换脸表演,无不惊奇称赞。女子上前三拜:“小女子苏锦初来宝地,请多关照。”她端着铜锣,向众人收银子。 当苏锦来到沈信跟前,沈信还未从惊异中醒悟过来,他愣怔着从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铜锣中,感叹:“奇哉,怪哉!”苏锦见他一表人才却呆头呆脑,禁不住好笑。“公子,我很奇怪吗?”苏锦猛地抬头,又变成一张凶神恶煞的红脸大汉,吓得沈信倒退几步,既而哈哈大笑道:“苏小姐真是奇才,小生佩服!”苏锦被夸得脸红心跳,幸好有“红脸大汉”掩护,未被他人识破。 此事很快被沈信抛诸脑后,因为他即将大婚,娶的是本县另一富家女李兰芝。李小姐性子温婉,琴棋书画俱通,曾和沈信有一面之缘,两人互为倾心,双方父母很快定下亲事,并在城东为新人购置了宅院。 新婚之夜,李兰芝问沈信:“你瞧着是我好看还是那苏锦好看?”沈信思忖好久才想起苏锦是何人,说:“那只是一个走江湖的丫头,我被她的表演惊呆,你大可不必介怀。我最喜欢你身上迷人的茶靡花香。” 2 两日后,沈信和李兰芝在院里赏花。沈信的一个多嘴随从说那换脸的苏锦失踪了,客栈老板已经报了官。李兰芝停住折花的手,不高兴地说:“大东县每天人来人往,为何要在意一个卖艺女?” 这一天及至五更,府上家奴突然来报,李兰芝的陪嫁丫鬟雪儿跳井死了。李兰芝听毕号啕大哭,和沈信去看,只见被捞起的雪儿肚子高耸,浑身肿胀,眼睛凸出,样子甚是可怕。沈信第一次见到死尸,骇然失色,让家奴立刻报官。可李兰芝却拦住家奴,哭哭啼啼道:“只因昨晚我骂了她几句,她生气说我不喜欢她就死掉算了。谁知她真就跳井了。这让我怎么活啊?”沈信明了原委,安慰道:“是她心眼小,不求生路,你不必自责,我们厚葬她就是了。” 李兰芝从此不要贴身丫头,沈信每日好言相劝,但李兰芝的行为却愈加古怪。 因那沈信不久将要参加乡试,李兰芝四更时便强行叫起沈信读书,沈信懒惰,她就恶语相向。一日五更,沈信在书房打盹,突然传来李兰芝的骂声。沈信被骂声惊醒,烛光跳动中,李兰芝的脸面皮肤里却似藏了一只大虫爬来爬去,令皮肤忽上忽下起伏不定,随着李兰芝骂得越来越大声,脸皮一下子塌陷出一个坑,沈信觉得身上寒毛一,吓得大叫一声跳出书房。 李兰芝紧跑几步抓住了沈信,那力道之大完全是个男人。沈信战战兢兢回过头,却看到李兰芝的脸还是如初般剔透,哪有什么会爬的大虫?沈信自怨刚刚做了梦,但心生恐惧,再与她亲热时,不免露出为难表情。 又几日,官府捕快突然而至,要找雪儿去衙门问话。沈信便把雪儿跳井之事据实禀报。捕快说,是为了找寻卖艺女苏锦,有人报官说有一晚看见雪儿和苏锦在一起。而那晚正是沈信大婚的前一夜。 沈信很是纳闷,一个深宅丫鬟缘何会和一个走江湖的在一起?无奈已是死无对证。 是夜,沈信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掌灯看书。身边的李兰芝已睡熟,她紧锁眉头似有不悦。沈信轻抚她的眉心,手指抚过的地方却有黏黏的感觉。沈信以为是她脸上的胭脂没有洗干净,便拿过蜡烛看个仔细,哪知火光刚刚靠近李兰芝的脸,就见那张脸倏地一下变成红脸大汉,又快速闪过老态龙钟的女人,继而又是李兰芝,接着黑斑男子脸也来凑热闹,只见这四张脸像走马灯似的交替出现,表情都如惊吓般狰狞…… 沈信哪见过这个光景,扔下蜡烛狂叫着奔出房间,他拼了命地向前跑,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在猛追,直至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却说沈信丢下的蜡烛瞬间点燃被褥、帷幔,幸而李兰芝及时醒来,逃过此劫。家奴奔走打水灭火,但火势太旺,眼看着主宅架落墙倒。李兰芝不明失火原因,吓得魂不附体。 突然家奴发现久未见沈信。一时间,沈宅又乱作一团,大声疾呼沈信。李兰芝犹记得沈信睡在身边,刚刚失惊逃出也未顾及身边是否有人,难道他…… 众人以为沈信已命丧火海,哭喊连天,沈信却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他奔到李兰芝面前关切地查看她有没有受伤,说:“我无法入睡,看书又困,就出去走走。孰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你受惊了,实在悔不该点燃蜡烛。”片刻,家奴打扫出一间偏房,沈信和李兰芝暂住在那儿。 3 沈信大婚不到一月,宅里接二连三发生不祥之事,令宅中上下不得安宁,妖魔鬼怪之说便在家奴中流传。 想来李兰芝也受到惊吓,终日避在屋内不出门。可宅里至此不再有安静之日,令人不解之事接连发生。 头件事是沈信。殊不知他起何心思,失火次日便辞退宅中一干家奴及丫鬟,只留下厨房几个家奴生火做饭。而他似丢了什么东西,誓要把宅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它。彼时,李兰芝亦觉沈信有事瞒她,但她此时是自顾不暇,脸上皮囊突然松散,难掩恐怖之态,常以面纱遮脸,沈信忙着找东西亦不多问。 第二件异事是厨房的伙计。这日晚间,伙计打完水,回到炕上休息,忽觉有黏黏的东西套在头上,用手抓却什么也抓不着,但仍感觉有凉凉的黏液正一点一点渗透到皮肤里。伙计来到镜前,镜中却是一个陌生的红脸大汉,伙计急得用手抓破了脸,那张生面孔仍在,伙计似疯了一样砸碎镜子。 此时,其他伙计闻得怪声跑来,见陌生人穿着伙计的衣服正在房里砸东西。家奴以为是盗贼,几个力大的上前绑了他来见沈信。伙计挣扎着大喊:“是我,是我。”沈信见状说:“你们出去吧,交与我就是了。” 当下沈信从衣袋里取出一撮粉面:“伙计,此事怨不得我,只怪你命该如此。”然就在沈信要把粉面撒向伙计时,伙计不知怎的竟挣脱绳索,冲进上房内间。 李兰芝正在内间炕上侧卧,伙计冲进来,吼叫着掐住她的脖子,力道比常人大几十倍,说话竟为女人声音:“你这贱人,为了享福,把我推至井里,现在让你死。”李兰芝被掐得脸色酱紫,翻着白眼,而她脸上的皮肤像鼓起的气球。伙计又以男声说:“都出来吧,我们重新找主人。” 沈信追过来,看到李兰芝脸上的皮肤如一个个脸罩脱落下来,有老太太脸,李兰芝脸,黑斑男人脸,这些人皮脸齐刷刷立在炕沿边上,三张脸皮摆在一起甚是恐怖。且再看那个被伙计掐着的头,却是一张被火烧过的焦黑脸,眼睛似两个黑洞。 此时的沈信不知哪来的胆量,说时迟那时快,把手里的粉面撒向伙计和三个人皮脸。人皮脸扭曲着渐渐化为灰烬,而伙计的脸正在熔化,一点一点流下黏黏的液体。伙计疼痛难忍,遂转身扑向沈信,沈信手里已拿着桃木剑,刺向伙计。伙计仰天长叫,叫声贯穿整个宅院,惊得家奴纷纷逃之夭夭。 4 如今,沈宅空空,已成大东县无人敢进的荒宅,被称为“鬼宅”,百姓都说沈信和李兰芝被雪儿的冤魂杀死了。 而事情的真相是,富家子弟沈信早在宅院发生火灾那晚,就被李兰芝那张变幻莫测的脸给吓死了。 死前沈信方知,娶的人是苏锦而非李兰芝。苏锦的换脸术之所以逼真,是她头上罩的是从将死之人头上脱下的脸皮,这是一种奇幻之术。人皮脸最怕的便是火。那晚,当沈信拿着蜡烛凑近它们,它们感到危险逼近,变为“会变脸的怪物”,吓得沈信扔掉蜡烛逃命。 巧的是,狂奔的沈信一头撞在来寻找苏锦的大师哥身上。此时沈信已剩半条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大师哥见沈信脸色惨白,嘴里念叨着“会变脸的怪物”,知他是惊吓过度,送他嘴里一粒药丸,沈信的气息方缓过来。 大师哥看他的样子猜到了什么,问:“你认识苏锦?”沈信说:“在街上看过她表演,刚刚我夫人脸上出现了她表演过的三张脸。”师哥说:“我是苏锦的大师哥,正在找她。你娶的就是她。”沈信摇头说不是。大师哥悲哀地说:“想来李兰芝已经死了。你看到的是她的脸皮。这其中必有很多渊源。” 沈信气愤至极:“我和苏锦只见一次,定是她贪恋我的富贵。想来,雪儿是发现她的秘密而被杀,她逼我读书考取功名,为能享受更多富贵。现如今,我还怎敢面对她,死了算了。”沈信咳嗽不断。大师哥叹口气:“我这师妹也是命苦之人。小时被父母卖了,被主人虐待,又被火烧了脸弃在荒野。我师父收留她,并教她人皮换术,让她有一个糊口之技,也可有颜面示人。然苏锦本是善良之人,定是她施了太多人脸,又因她技术不成熟而被人皮控制。可人皮需主动从主人脸上脱离,否则只能用火与主人一同烧掉,方使它们灭绝。那样苏锦的性命也要……”沈信虚弱地说:“今我大限将至,李兰芝和雪儿因我而死,我罪大恶极。你把我的脸皮取去,也来个以假乱真,安抚那些鬼脸,以求找到救出苏锦的办法。” 大师哥见沈信身体已然无药可救,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取下沈信脸后,匆匆埋了他,以沈信身份回到家,却不想宅里发生了火灾,大师哥查看苏锦发现她丢了一张脸,急忙寻找。 丢失的脸便是红脸大汉,火灾发生时,它逃到家奴水桶里,跟着掉到井里,雪儿冤魂又附上它,借打水伙计的身体出来作恶。 却说大师哥一剑除掉雪儿,苏锦方明白眼前的人已不是沈信。她跪倒在大师哥面前求原谅,大师哥质问她为何要杀人。苏锦哭着说:“那晚,李兰芝命雪儿来找我,她听说沈信曾被我的表演所震惊。可雪儿不在我们身旁时,我的红脸大汉人皮操控我杀了李兰芝,还取下李兰芝的脸皮。我没有办法控制它们,只能任由它们行事。又因那几张脸常起矛盾,被雪儿发现异常,它们又杀她灭口。” 大师哥听罢摇头叹气,带着苏锦离开这里。从此,师父不再传授人皮换术,这门奇幻之术至此消失。 贵妃墓奇事 清晨,雾气霭霭。 在一辆驶往夺魂岭的轿车里,坐着四个人。开车的叫刘开天,是位颇有造诣的历史学博士。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子姓郑名武,在潼城官场算头面人物,实权派。后排座位上,则是天姿国色化妆品研发公司的老总方坤和他的秘书秦燕。这一路,刘博士侃侃而谈,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发生在大唐天宝年间的马嵬驿兵变。 众所周知,在马嵬驿兵变中,有两个人倒了血霉。一个是当朝宰相、皇上的大舅哥杨国忠,被哗变禁军咔嚓了脑袋;另一个则是堪称大唐第一美女的贵妃杨玉环。史载,面对禁军逼宫,时年三十八岁的杨贵妃走投无路,一束白绫悬上了驿馆佛堂。听到这儿,身材高挑、性感爆棚的秦燕“啊”的一声叫,偎进了方坤的怀里:“那帮男人真不是东西,怎忍心对一个女人下手?唐玄宗也真够窝囊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坤哥,要是遇到危险,你不会不管我吧?” 方坤顺势捏了一把她的小蛮腰:“你就放心吧。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死的是我。” 郑武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两人,说:“贵妃之死,民间说法众多。吞金、服毒、被乱军砍死,也有人说上吊自缢的只是个易容侍女,杨贵妃早溜之大吉逃去了日本。” “这些说法,其实都站不住脚。”刘博士的口气里多了丝得意。秦燕好奇心大发,急问:“刘博士,你是搞历史的,那杨贵妃当时到底死没死?” 刘博士回答得非常肯定:“没死。” “那她是怎么逃走的?又去了哪儿?”郑武等三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夺魂岭!” 夺魂岭,古来便有“岭上走一遭,魂散命难保”之说。恰是这个地名,引起了刘博士的极大兴趣。数十年来,刘博士一直对《旧唐书》中杨贵妃之死存有疑问,并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研究,寻觅绝色佳人的香踪。而荒凉偏僻的夺魂岭原本没有名字,距马嵬驿兵变大约十年后,有人给它起了名,叫夺魂岭。几经踏访,刘博士终于揭开了谜团—杨贵妃就葬在荒岭之中,安葬者不想让后人惊扰她,于是编了个吓人的地名。 听罢,秦燕既惊奇又兴奋:“刘博士,快带我们去看看。都说她回眸一笑迷死众生,我倒要瞧瞧她有没有我身材好!” 郑武撇撇嘴,讥讽冷哼:“都说女人的大脑和胸部成反比,真是一点不假!” 中午时分,轿车开进了满目荒凉的夺魂岭。下了车,兜兜转转又绕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个山洞总算出现在眼前。刘博士也不多话,率先伏身爬了进去。 洞内黑幽幽的,陰风嗖嗖。四人像虫子似的蠕动了半天,前方豁然开朗。刘博士站起身,打着火机凑向洞壁,镶嵌于四周的古旧油灯逐次亮起。石洞中央,一副高大厚重的石棺赫然入目。 “我敢以我的声誉担保,棺中安葬的就是杨贵妃。”刘博士激动地说道。秦燕早已按捺不住,扭臀摆胯地奔向了石棺。 棺盖是透明的,棺内,躺着一个面色红润、身姿丰腴的中年女人。与其说是尸体,倒不如说她正在熟睡。“坤哥,快来看,这也叫绝代佳人?脸蛋是有点嫩,可三围跟我比差远了,分明是一胖妞嘛。”秦燕叽叽喳喳地叫嚷。 “没错,环肥燕瘦嘛。历史上的杨贵妃姿质丰艳,丰也就是胖的意思。可你看她的脸、脖颈,光洁如雪滑润如玉,不见半点瑕疵。这,正是我请方总来的用意。”刘博士接过话茬说,访查到贵妃香冢,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天姿国色公司的老总方坤,和身在官场能呼风唤雨的郑武。要知道,杨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依靠的法宝之一便是秘不外传的驻颜术。据传,她一从人间蒸发,杨氏驻颜术亦随之消失,十有八九是带进了棺椁。如果真能发掘出来,方总将拥有独家秘方,财源自会滚滚而来。说着,刘博士又看向郑武:“郑局,从我数十年的研究成果看,当年在马嵬驿,被勒死的确是个侍女。我查过陈家族谱,当时跟随唐明皇出逃的将领叫陈玄礼。陈玄礼怜香惜玉,不忍害命,就与手下合谋唱了一出调包好戏。随后,陈玄礼命心腹护送贵妃逃出军营,从此隐居在荒山野岭。” 话音未落,就见秦燕浑身一颤,失声惊叫着扎进了方坤的怀里:“她、她在瞪我。天哪,她的眼皮在动!” 刘博士、郑武和方坤一听,急忙贴近棺盖细看。棺中女尸虽说栩栩如生,但毕竟已香消玉殒千余年,又怎么会动?郑武瞪了秦燕一眼,转身钻出了幽洞。返城路上,秦燕一惊一乍地说,女人四十豆腐渣,杨贵妃死时已三十八岁,不仅没半点豆腐渣的样子,还依旧明艳动人,她心生嫉妒,刚才在洞里心里暗暗叨咕,如今时兴骨感美。就在那时,杨贵妃的眼皮动了一下,那目光像在嘲笑她—就你这麻秆拴两只水瓢的货色,要在唐宫,刷马桶都轮不到你! “方总,你是研发化妆品的,应该知道驻颜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吧?”刘博士插嘴问。 正史和野史上都有记载,杨贵妃爱泡温泉,吃荔枝。常洗温泉能祛除邪气,促进肌肤再生;久吃荔枝能美容,养肝血。此外,她还天天服食一种叫“红玉青”的秘制药丸。史料中记载,慈禧太后也用过此方。方坤寻思着,刘博士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接着说:“慈禧用的红玉青少了几味药,也便失去了它的真正功效,也就是驻颜术的最高境界—驻灵!” “驻灵?难不成杨贵妃能活过来?”秦燕大为惊讶,嗲声嗲气地央求方坤尽快开棺找秘方。方坤当即板了脸:“别胡闹,贵妃墓是刘博士发现的,任何人都没资格动它!” 而此时,自上车便沉默不语的郑武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尽管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当晚,方坤还是带上两个手下再次返回了夺魂岭。爬进贵妃墓后,方坤小声交代,只拿陪葬品,不准碰人。吩咐完毕,方坤扭头四望,禁不住暗叫不妙。 洞内的陰暗角落里,还藏着几个黑影! 眨眼工夫,黑影已如鬼魅般扑来,与方坤等人厮打成一团。打着打着,忽听一阵“咯咯”娇笑撞入了耳鼓。天,杨贵妃诈尸了,她推掉棺盖站了起来! 幽洞之内,古尸复活,即便满肚子是胆,也会悉数吓爆。方坤拔腿想逃,可双腿却如灌了铅,半步都挪动不得。更致命的是,一个黑影忽地蹿来,挥起尖刀痛下杀手。方坤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尖插入了心口。踉跄瘫倒的那刻,他恍惚认出了对方—郑武。 先他一步闯进山洞并痛下杀手的正是郑武。天色渐亮,在城郊的一栋别墅内,郑武打开了麻袋。昔日贵妃出浴风情万种,如今出麻袋,同样夺人眼球。 “你是陈将军吧?玉奴谢过陈将军在马嵬驿的救命之恩。”杨贵妃玉手扶裙,盈盈下拜。 玉奴,是杨贵妃的乳名。郑武喜出望外,忙伸手去扶:“不客气不客气,贵妃见外了。”杨贵妃娇躯前倾,吐气如兰:“陈将军,玉奴睡了千年,累了,想歇息。” 郑武岂能听不出话中之意,乐不可支地抱起她奔向卧室,心说:哼,都是老郎中,少给老子开偏方。既然你跟我演戏,那我就舍命陪贵妃,也当一回唐明皇!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当郑武与杨贵妃黏糊到一起时,在秦燕家里,确切地说是方坤为秦燕购置的金屋里,方坤和刘博士正躲在书房里交头接耳。 这,是一场精心设置的骗局。昨夜,窥知郑武偷偷赶往夺魂岭,方坤做了精心准备,紧跟而去。那一刀戳破的,只是绑在胸口的猪皮血囊。回想着自己的出色演技,方坤得意地说道:“我们的计划太完美了。郑武那没脑子的东西,做梦都不会想到抱走的是假贵妃。” 刘博士摇摇头:“不,郑武老奸巨猾,不但知道杨贵妃是赝品,还能猜出我们的用意。” 两人设局,意在套牢郑武,获取巨额资金扶持。数月前,刘博士突发奇想:千百年来,杨贵妃死亡成谜,若编造一段她后来埋葬在夺魂岭,并有美容秘方陪葬的事,然后大造声势,引资开发,必能赚得盆满钵满。计划出炉,他便登门拜访方坤,劝他投资。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想美艳如花?新品一出,你就等着数钱吧。可不巧的是,方坤的天姿国色公司效益滑坡,没钱。一番合计,两人瞄上了手握实权的郑武。只要骗他相信棺中女尸是杨贵妃,笔头一动,资金立马到位。 “以你所说,那我们的计划不是泡汤了?”方坤有些沮丧。 刘博士笑了:“这恰是我让贵妃复活的原委。投其所好,一击得手。我想,这工夫杨贵妃已使出了第二件法宝。记住,癖好要人命!” 看多了宫斗剧,谁都知道能在佳丽云集的后宫独占龙床,单凭美貌远远不够。俗语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诸如方坤,视秦燕这等骨感美女为尤物,而郑武则和唐明皇的口味相同,偏爱女胖子。所以,他断然不会放过千娇百媚的杨贵妃,而贵妃还有第二件法宝:销魂粉。此药销魂蚀骨,就算柳下惠闻了也会把持不住。 听罢,方坤连声赞叹:“要是郑武迷恋排骨女,你不会弄个赵飞燕墓出来吧?秦燕,上拉菲,让我敬刘博士一杯,也预祝贵妃马到成功!” 红酒送上,几杯下肚,杨贵妃发来了好消息:搞定。 “哈哈,贵妃也搞偷拍,太有创意了。干。”方坤喜不自禁地举起了杯。刘博士一饮而尽,说:“走,去和郑武谈谈。” 激情偷拍,仅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即便搞砸了也没关系,贵妃墓内还安装有监控设备呢。一旦花钱雇请的杨贵妃失手,刘博士就会用视频要挟郑武:杨贵妃是文物,偷盗文物,罪名可不轻。孰料,两人的屁股却重如磨盘,起了几次都没动地儿! 这时,秦燕吃吃笑着走来:“刘博士,你说得很对,癖好要人命。比如,坤哥只喝拉菲,别的酒一口不动。” 糟糕,秦燕在酒里动了手脚!“你为何要这么做?”方坤惊问。 “这应该问你。我不是杨玉环,只当贵妃不争皇后。我跟你四年,早当够了狗屁秘书。还有,你知道你公司为何会走下坡路吗?郑局的妹妹也想开化妆品公司,我帮了她一点小忙,传了几份资料而已。郑局跟我许诺,只要你完蛋,他会安排我进官场。”秦燕眉飞色舞,“昨天,你说,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宁愿为我去死。请放心,我没那么狠毒,只是在酒里下了一点点药而已,顶多让你俩变成疯子。如果警方问我,我会说你们找到了贵妃墓,贵妃诈尸,把你们吓疯了。这个解释,完美吧?” 机关算尽,居然栽给了一个本以为胸大无脑的女人。方坤又气又恨,拼命抓起酒瓶砸向秦燕。秦燕侧身一躲,酒瓶飞向了门口。说来也巧,恰恰击中了一个撞门闯进、衣衫不整的女子。 “刘博士,出大事了!我用多了销魂粉,郑局他疯了,正满大街裸奔呢!” 来者是冒牌贵妃。局长裸奔,等于前功尽弃,满盘皆输。秦燕先是一怔,随即发疯般扑向了她:“死胖子,你坏了我的好事……” 很快,冒牌贵妃也从刘博士渐渐失常的眼神里瞧出了名堂,气急败坏地嚷道:“你把他俩怎么了?我还没拿到佣金呢。你毁了我的财路,我和你没完!” 灰姑娘的姐姐 1 沈云芝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我整理着文档里的资料,听到她说:“陆编剧,可不可以换戏? 听到”换戏“两个字,我停下了手中的事:”为什么?“ 沉默许久,电话那边的沈云芝道:”这场戏并不合理,而且对剧情也没有推动……“ 没有推动,念着那四个字,点着烟的我笑了起来,眼前是才打开的浏览网页,沈云芝的个人资料就在眼前。当红女演员,因出演畅销小说改编的电影走红,从原来的玉女偶像,成长为如今的实力派,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导演们都说,沈云芝这样的女孩生来就是要当演员的,不然为什么同样的一颦一笑,同样的梨花带雨,她会表现得比别人都传神。而让沈云芝彻底红起来,还是因为她对这个行当的敬业态度,不管是什么电影,只要她点头,她就会拍下去,极为敬业,从没和任何剧组闹过半点矛盾。 吸着烟,我道:”哪场?“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电话那边的沈云芝一顿才道:”第三场第十条。“ 第三场,第十条,那是要拍一段姐姐的梦境的,梦境里姐姐和帅气的男友浪漫地牵着手,而梦境外醒来的姐姐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妹妹的一张笑脸。 ”这场戏不行,这场是整个本子的关键转折点,妹妹和姐姐的关系就靠着这样的细节丰满,我们没有谈的必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个编剧,笔下的故事如果真的垃圾你大可以不拍,但是这条我说不能改就不能改。“没再说别的,我挂了电话,指尖的烟灰落在象牙白的桌子上,没有打扫,双眸依旧停在屏幕上,沈云芝的百科上写着她最新接拍的电影《形单影孤》,那是一部大制作的影片,国内顶尖的投资,金球奖提名导演,最优秀的女演员,往下扫还能看到一个当红编剧的名字,那就是我,陆修然。 不想再被打扰,我关了一切通信设备躺在床上。昏暗的屋子里,似乎能闻到一个人住的那种腐烂的霉味,戴着眼罩的双眼给了我一个黑暗的世界,那个世界有梦境,有窒息一样的挣扎,却唯独没有醒来。 再次打开电脑已经是隔天上午,找到娱乐新闻的版面,硕大的标题涌入我的视线:因档期问题,沈云芝无缘《形单影孤》。发布消息的记者说:因为两部片约撞车,原本已经决定出演新片《形单影孤》的沈云芝,忍痛割爱,放弃了这次出演机会,对此沈云芝本人感到十分惋惜,并且极希望日后有机会再和《形单影孤》的制作班底合作。 似乎为了平息众怒,给大众一个交代,沈云芝的经纪公司封了询问闹事儿的帖子,并公开宣布,近期将会发出声明。 看完帖子,我打开手机,十几个导演的未接电话,接通,没等到电话那边的导演说话,我便道:”张导演,一个演员说要改戏,我做编剧的就要改,那为什么不让演员自己写,那样想演什么写什么,您拍了这么多年的戏,自然能看出这场戏有没有用,如果您也觉得没用,我可以改,但是堂堂一个导演,怎么会被一个演员为难住。“那话我说得委婉,而导演也似乎被沈云芝的声明气得半死,只说让我放心,便挂了电话。 沈云芝虽然在这个圈子小有名气,但毕竟还是年轻,她根本不懂,在那些电影完美的镜头后,所掩盖的黑幕。她太骄傲,又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根本就是找死。 《形单影孤》小说出版的时候,并没引起很大的反响,后来因为一个书评人的推荐才彻底地火了起来。书虽然火了,真正的故事却没有一个人看明白,人们在网上发表感慨,说《形单影孤》书写了这世上最纯洁的亲情,姐姐与妹妹,母亲与女儿。却没人看到故事背后姐姐那些关爱之后的冷笑,没人看到母亲在诉说父亲离开时候的坦荡,我是一个喜欢玩的人,所以总把真相埋在故事的最深处,而往往挖掘到本真的人都是故事的主角,就像沈云芝。 从没有卖过影视版权的我,卖掉了《形单影孤》,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亲自编剧,并且要沈云芝担当主演,我要让她重新把我们的故事演绎一遍,清楚地告诉她我回来了。 沈云芝再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正看着网站上贩卖婴儿的帖子,一个个刚出生的孩子被弄死摆上餐桌,或者流到市井成为乞丐,再不然便是养得好好的在七八岁器官最为完好的时候,被人开膛提取器官,一切都是为了钱。 电话那边,沈云芝道:”能谈谈吗?“ ”有必要吗?“我吸着烟闭起眼,想像着电话那端的那张脸,是不是和电视上一样高贵优雅,还是因为《形单影孤》这个故事而狼狈不堪,记得刚接拍《形单影孤》的时候沈云芝在大小场合被问及对《形单影孤》的看法,她都在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一部作品了,那种姐妹亲情真的很感人。那时候我就知道沈云芝根本没看过《形单影孤》,因为她如果看过,就一定会看出《形单影孤》到底讲了怎样一个故事。 ”你到底要什么?“ 听着那高傲的语调,我笑道:”我能要什么,我不过是一个编剧,这种问题你不用问我,如果你不怕几千万的毁约金,还有打不完的官司。尽可以像个当红女星一样什么都不怕,说不演就不演。“ 先发制人总能把人捏得死死的,所以我依旧先沈云芝挂了电话,电脑屏幕上依旧是飞溅的鲜血,掉落的尸体,还有四溢的脑浆。是的,我的那些纯美的爱情,那些珍贵的亲情都是看着这些东西写出来的,因为我坚信这世上每个美好的故事后都一定会有注定要被牺牲掉的角色。 无可否认,沈云芝身后也是背满血债。 墨川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指尖夹着烟,白色的烟雾笼罩在眼前,耳边是凄厉的尖叫,一声声哀号从耳朵直达心底,然后是忍不住的战栗,那是人在极限的时候所能发出的最凄厉的音调,也是经历过同样的人生的人才能体验得到的,没有关掉高价从国外网站上买的那些变态音频,我接通了墨川的电话。 知道我的脾气古怪,来当说客的墨川并没有再说那些投资商要他转达的话,转而道:”天冷了,注意保暖,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挂掉电话,我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这么多年,墨川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给了我最大的温暖和安慰,也许这也算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其实我大可以忘了一切和墨川生活在一起,只是不行,曾经的那些我怎么能白白经历,又凭什么让沈云芝过得无忧无虑,光辉耀眼。 2 就像我说的,沈云芝如果不演这部戏,她就一定要付出她想不到的代价,如果不想付出,她就只能答应。 《形单影孤》的导演打来电话的时候,一整瓶止痛药被我灌进嘴里,咬着牙,忍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我听着电话里导演的声音。 沈云芝同意演出,也不让我改戏,唯一的要求就是见我一面。 咬着牙我道:”张导演,如果演员要见编剧,编剧就要站在演员面前?请您转告沈云芝,我不是她的私人助理。“ ”陆编剧,演员见编剧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正常的,以后大家都要合作,不要弄得我这么不好做人。“ ”好……“挂了电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我,趴在桌子上,粗重地喘息。而冷汗似水一样的从身体里流出,浸湿了衣服,全身的肌肉和皮肤以一种皱巴巴的状态蜷缩在一起,每一个动作,就似乎有一双手,用力地撕扯着我的肌肉。 那天晚上,导演发来见面的时间,我转发信息给墨川,九点钟墨川打来电话,他和沈云芝已经见面,她并没察觉什么。 ”那好。“才要挂电话,电话那边的墨川又道:”这几天天气热,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联系我。“ ”嗯。“没再说别的我挂了电话,而当天晚上,有关沈云芝接拍《形单影孤》的消息被各大门户网站爆料。 我曾经读过一句话,如果要抓住你最想抓住的猎物,不仅仅要有好的诱饵,还要有一个漂亮的陷阱。现在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想沈云芝一跳。 《形单影孤》这个故事我写了三年,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正因为那种痛苦,我把那个世界编得虚假,编得美丽,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引诱着人往下跳。 《形单影孤》中有一对相濡以沫的父母,有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只是没人知道故事中的父母其实貌合神离,姐妹互相猜忌,而那样的美好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故事,没人明白。 《形单影孤》的制作班底在近些年的文艺片中算是前所未见的投资,而演员选择上,除了我肯定的女主角,全部是由投资商所钦定的新人。而这之中演绎《形单影孤》中第二女主角妹妹的女孩霍霜,是投资商的女儿,长得漂亮,又有种清雅如百合一样的气质,这样的可怜可爱,笑得天真无邪的姑娘,内心却住着一个魔鬼。 墨川带着我去剧组探班,我看着车窗外骄傲地仰着下巴的姑娘,她真的有值得她骄傲的一切,漂亮的脸蛋,修长的身材,还有真心爱她,能把这个世界都给她的爸爸。 而我,写了这个美好的故事,给了这个故事美好憧憬的我,什么都没有。 拳头攥得紧紧的,双眸凝望着车窗外校园里的场景,我道:”墨川,能帮我一个忙吗?“ 墨川回来的时候,拿着纸条的女孩仍旧四处打量,而在她身旁的沈云芝梳着齐肩的短发,手里捧着剧本,只是眸子却散着一股冷光。 就像故事中写到的那样,姐姐是个高傲的姑娘,所以她从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瑕疵,背叛,她的世界要的是绝对的完美无瑕,只是这样的完美无瑕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谁都不知道。 3 一个陌生的头像加我为好友,署名写着:霍霜。 作为一个称职的编剧,我应该要教会演员如何演绎我笔下的角色,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体验到所诠释的人的内心。 耳边是利刃摩擦骨头的声音,然后是刺耳的尖叫,我想录音截肢的人一定忘了给她打麻药,不然为什么叫得这么惨。尽管已经恢复正常的生活,但我不得不承认十年时间,我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你好,你真的是陆编剧?“小姑娘试探地问。 ”嗯,你好,今天比较匆忙,还请你不要见怪。“我用署名墨川的号码和霍霜聊天。这些年我一直以自己的名字、墨川的样子活着,我根本没有自己。 霍霜忙道:”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的,毕竟我想象不出一个男的怎么能把感情把握得这么细腻。那个,是因为我演的不好,所以你才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安抚姑娘,我道:”你已经演得很好了,如果能更深刻地把握人物的心理,我想你的表演会更出色。“ ”真的?那你帮帮我,我总觉得自己读剧本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还没回复霍霜,墨川发来消息:”沈云芝联系了我几次,似乎想对我了解更多。“ ”放心我会解决。“ 那个下午,我和霍霜说了我所要表达的一切,那种小孩子的天真,那种对家庭美好向往的傻,还有对姐姐愚蠢一样的效忠。我告诉霍霜要用怎样的语调和姐姐说话,告诉她要以怎样的眼神看着姐姐的背影,又要以怎样的眼神把姐姐逼疯。 小姑娘真的很聪明,把我想说的一切都听得明明白白,下线的时候还礼貌地和我说了谢谢。 霍霜下线,我拨了那个曾经联系过我的沈云芝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边,沈云芝甜甜的一声您好,我便笑道:”看出了什么,故事是不是很熟悉,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你玩我的游戏,就要守我的规矩。如果真的想见我,去‘九点’,我在那儿等你。“ 听到”九点“两个字,电话那边的沈云芝惊呆了,我甚至能听到她牙齿颤抖的声音,她许久才吼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你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听着沈云芝的号叫,我挂了电话,这个城市并没有”九点“这个酒吧,所以沈云芝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沈云芝在那个电话之后,又陆续打了很多次给我,我都没有接,也没有关机,我用这样的方法把沈云芝的胃口吊高,然后再狠狠地给她一刀。那个电话之后,我陆续在网上发了许多沈云芝出道的丑闻帖子,其中还有许多涉及到她的家庭。民众对八卦的好奇永远会超越你的演技和你苦心经营所维持的形象,所以接拍《形单影孤》的这段日子,因为绯闻,还有对整部戏的进一步演绎,沈云芝的精神越来越坏,厚重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她整夜睡不着的黑眼圈。不过她说过自己是个称职的演员,所以尽管害怕,她还是要坚持拍摄。因为沈云芝的原因,《形单影孤》的关注度居高不下,就连摄制组内部的一个小矛盾也会成为当日娱乐新闻的头版。 霍霜再次联系我是她被沈云芝大骂之后。 ”陆编剧,你说沈云芝是不是有病,她不过就是有名一点,凭什么那么骂我?没有我爸爸的投资,她算个屁。“ ”今天演到哪里了?“ ”演到妹妹偷看姐姐的日记了。陆编剧原著写得真好,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姐姐该有多好。“ 我吸着烟道:”有时候好东西是不能分享的,分享过后,属于你的一切就将被瓜分得干净,而你什么都没有之后,就成了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对,我小时候我爸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哥哥或者妹妹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要我也会亲手掐死,谁知道有了别人,我爸还会不会喜欢我。“ 你看,多聪明的小孩,她从小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如果我小时候爸爸问这个问题,我也给他这样的答案,或许如今的我会像这姑娘一样,过得骄傲,自豪。只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 手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烟气呛在嗓子眼,肌肉紧张地皱缩,捂着脖子,指间的皱缩让人害怕。平复了咳声,我才道:”这场戏,你可以把它演得更真实一些,要把妹妹的天真无邪充分表现,剧本里不是有写到,姐姐质问你是不是看过日记,你的回答是对不起,你不是故意的。其实作为一个骄傲的姑娘,你也可以仰起头,和她说,怎么样,交了男朋友还怕知道,然后生气撒娇一样地撕掉姐姐的日记。“ ”可以吗。陆编剧,你的戏,不是从不让人改?“ ”你也说,这是我的戏。“ 那个下午,霍霜早早下线,而我也关了一切的通讯设备,拉上窗帘,把自己封闭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尽管吃了大把抑制神经衰弱的药,想要好好睡一觉,却最终还是沉浸在了没有尽头的噩梦中。梦中,一样的暗无天日,恶臭,血腥,冰冷的刀片划动肌肤的触感,我疼得近乎失去知觉,什么东西没了,什么东西还在,一切的一切都沉浸在梦里。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一抹光闯进视线,黑暗被打破。那束光也越来越大,像是小女孩手里的火柴,燃亮了我最后的希望。 4 夜晚,长久失眠的我端着红酒从十二楼往外看,群星簇在天空中,那种星光璀璨的感觉,让人觉得遥不可及。记得我最痛苦的时候,墨川给我带来的郭德纲的相声形容,从二楼跳下和十二楼跳下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声音不同,一个是啪……啊,一个是啊啊啊……啪!尽管相声很搞笑,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笑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都是奢侈的,毕竟嘴角抽动肌肉,那样的疼是贯穿的,是从尾椎骨直击到大脑皮层的一种疼。就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皮肤,又同时抽出一样,撕扯肌肉,喷溅着鲜血。 那晚似乎被霍霜的演技逼得发狂,沈云芝爆发了,十二点最新娱乐新闻爆料,在拍摄最新的车祸戏时沈云芝真的出了车祸,而消息后,记者还八卦地爆料,在这之前女二曾被沈云芝怒抽过一个嘴巴。 其实我早该想到,以沈云芝的心思,一切又怎么会这么快结束。给墨川打去电话,要他帮忙查沈云芝的近况,电话那边的墨川顿了许久才道:”修然,娱乐部的记者回来,说沈云芝近况不好,虽然受伤但是似乎精神刺激更大,你似乎真的触动到了她。“ ”这是她该得的,墨川,她经历的这些比起我的,不值一提。“ ”修然,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放下吧。“这些年墨川一直在让我放下,只是有些事情即便放下,也不会放得那么心甘情愿。 ”放下,凭什么?墨川,你告诉我,凭什么?如果没有你,你猜我现在会如何,或许我已经看不见这世上的一草一木,听不到这世上的任何声音!即使我现在活着,可我曾经经历的呢?我又欠了谁的,凭什么我活得生不如死,她却要那么光鲜亮丽,你告诉我,凭什么?“ 没等墨川再说什么,我挂了电话,只是挂断的时候,电话那边,似乎是墨川的同事在说:”谁在发脾气,你们家老爷子?哈哈,我爸也是,臭脾气,公鸭嗓似的,整天嚎着骂我。“ 那天,似乎也对说服我绝望了,墨川没有再打来电话。把包裹递给快递员的时候,上了年纪的快递员看着我道:”姑娘,没什么,你这样,经历的还比别人多。“ 没说话,我淡淡一笑,我不知道和快递员年龄相近的爸爸在悲痛那么多年之后,再见我会是怎样一句话。十年,他是不是还能认出,他面前的姑娘,是他一直真爱的女儿。爸,你说,爱她就给她全世界,你的那个她不是母亲,也不是别人,而是你最珍爱的我。可是就像很多谚语中说的那样,最珍贵的,往往是最先被毁掉的。 这年头只要有钱,你可以买来一切的信息,所以这些肮脏我并不需要善良的墨川再去碰。 私家侦探发来的片子,像素极低,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沈云芝的样子。护士把包裹送给沈云芝的时候,她警惕地四处看了看,才打开那个包裹。随着包裹的打开,沈云芝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看到粉丝精心挑选礼物时的笑容,一声尖叫,打破了病房的宁静。镜头准确地捕捉了她疯狂地撕扯我寄去的校服,然后满脸惊恐地看着四周,直至她的经纪人出现,她才安静下来,蜷缩在角落里。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头看着别人,那种表情,像是全世界都欠她的。 我喜欢沈云芝的惊恐和无助,所以我把我精心准备的包裹一个个邮寄过去,我要让她害怕,要清楚地告诉她,我回来了。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我庞大的恨会轻易败给几张我用毕生的一切所求,都求不来的照片。 随着沈云芝的车祸,沈云芝的家世被彻底曝光,母亲漂亮优雅,父亲是退休的知名医生。据特护病房八卦医生爆料,这几天一直都是沈云芝的父母在陪着她,由网友曝光的照片上的一家人,幸福美满,满脸都写着同甘共苦,而曾经只会对我笑的男人,此时拉着他贤惠的妻子,乖巧的女儿。 5 那些照片,打乱了我一步步精心的布局,照片上头发花白的男人,在我回来这三年偷偷地看过许多次,只是每次,我都不敢上前,不敢像是如今的沈云芝一样拉着他的手,叫他一声爸爸。 影片的拍摄被延期,一次次寄给沈云芝的包裹也不再让她害怕,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拿着那些我寄去的包裹站在陽台上,冲着窗外笑得耀武扬威。我想她不怕了吧,毕竟她有的我都没有。好在什么都没有的我不怕死。坐着急救车去医院的时候,我呼吸着甘甜的氧气,幻想着沈云芝见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我说过,如果我得不到一切,就会毁掉,即便是我自己。 墨川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开始对我进行抢救,因为钢针插在体内的时间不长,所以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我缺失肾脏,不能有一点大意,所以我被送进加护病房。我用钢针捅自己的时候并没想过后果,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我想接近的人,现在多好,我的病房距离沈云芝的不过一百米。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墨川坐在病床前,整整几夜没合眼的他冲我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害死你自己,你要想死干什么三年前不死,这么折磨自己折磨我好玩吗?“ 那样的话从墨川口中说出,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墨川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并不了解我,并不知道你面前的我经历过什么,所以我不可能放手。 墨川离开已经是隔天早上了,早上六点多的医院并没什么病人,我一直坐在病房的门口等,直到一百米外的特殊病房走出一个男人。似乎很怕惊醒睡梦中的亲人,男人动作小心。看到男人,我的手不自觉地摇动轮椅想要向他走去,只是我迎来的并不是男人噙着泪的双眼,又或者是一声压抑多年的呼唤,男人带着怜惜的目光和我擦肩而过。 耳边没了男人干脆的皮鞋声,我笑了,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笑得夸张至极,我想过报复一切之后我再和他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十年没见,我时刻想着的他竟然没有认出我,竟然就这么和我擦肩而过。其实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不能相信,只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冷冽,比万刃割心还疼。那天我笑得伤口撕裂,笑得涌出鲜血。只是所有的疼,都比不上男人目光中的怜惜,比不上他决绝地和我擦肩而过那一瞬的无情。 见过男人的早晨,我所坚持的一切瞬间坍塌,而那股被压抑多年的恨意彻底爆发,被护士推进病房的时候,我对着落地窗吸烟,指尖的烟灰,一点点地跌落在白裙子上,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印记。吸了整整一包烟,我给墨川发了信息:”墨川,你要幸福。“ 关了手机,我摇着轮椅离开病房,记得才开始离开墨川独自生活的时候,我经常会疼得抽搐,全身不自然地皱缩在一起,然后昏厥。后来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疼,我找人买了可以镇痛的烟。可以说我生活中的每一面都有曾经那件事情的影子,所以我真的不能像墨川说的那样,干干脆脆地走出去,然后去寻求自己的归宿。我不能那样做,也没有资格去赢得那样的幸福,墨川这一抹光亮出现在我的世界中的那一刻开始,我已哀求神,我愿用我所有的福泽去换活下去,即便生不如死。 6 ”你好,能帮帮我吗?“ 女人回头的时候,我清楚地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震惊,只是作为一个前演员,她把那种表情隐藏得很好:”好,你要去哪儿?“ 冲着女人我笑得有礼道:”想去顶楼看看,明天就要手术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似乎被我的话语触动,女人抚着我肩头的长发道:”别灰心,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送你上楼。“ 被女人推进电梯,早上七点的电梯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的脸上带着一股温柔和煦的光,当年正是因为这样的温柔,我点头答应,从那之后,没了母亲的家出现了一个新妈妈。 把我送到楼顶,女人道:”姑娘你什么时候离开,你有电话吗,可以给我打,我来接你。“ 你看,她其实可以做一个好人,只是再好的人,犯了错之后,就不能再被当成好人看待,而她如今的美满生活,正是凌驾在不幸的人身上的。没有回答女人的话,我看着远方,操着公鸭嗓一样的音调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是这副样子吗?“ 微微一愣,站在我身后的女人安静许久才道:”姑娘,你的路还长,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都忘了吧。“ 忘了,念着那两个字,我笑了很久,声音沙哑残忍地道:”忘了,如果你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会忘记?曾经我也是个健康快乐的孩子,有腿,有可以唱出好歌曲的嗓子,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姑娘,我得走了,我女儿……“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摇着轮椅回头的我转身看向女人,女人惊恐万分,只是她想跑,却被我从背后抓住,用力一扯,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跌在地上,而我则安静地关上天台的门。看着地上满脸恐惧的女人,我声音沙哑,”妈,你还记得我吗?“ 那声妈,让女人惊恐地退了几步,直到已经没了退路,她才敢再抬头看我:”你是谁,我不是你妈,姑娘你放了我吧,我女儿还在楼下等着我。“ ”妈,我是陆云雪啊。“ ”不,不……“听我说陆云雪,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女人捂住耳朵。 ”我丢了十年,也难怪你认不出我,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脸,妈,十年,我好容易找到了回家的路,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满身的伤,不管过得多苦多疼,我一直没死,就想等到有一天可以回来,可以再和你们做一家人,可以真正地叫你一声妈妈,可以和沈云芝姐姐幸福相守。妈,我回来,你们还要我吗?“ 我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一样狠狠地戳着女人的胸口,她瘫坐在地上,无助地悲泣。可对我来说,眼泪没有鲜血刺目,更没有我这十年的经历残忍。其实我知道女人在哭什么,她并不是在哭我的遭遇,而是在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完结而心疼。女儿是知名影星,先生是退休名医,如果没有我,她的晚年将会无比幸福,只可惜,我回来了。 那个上午,对着女人,我说着我们的初见,说着她笑眯眯地要我叫她阿姨,说着沈云芝是如何成为我姐姐的,说着曾经那个家庭的所有温暖。只是对我这一身的伤,我这十年所经历的一切只字不提。 上午十点,陽光照进天台,已经被我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女人蜷缩在角落。看着那样的她我道:”妈,如果爸爸知道他最心爱的女儿,他贤惠的妻子,正是把他亲生女儿害成这样的人,他又会如何?十年了,妈,我十年没见爸了。“ 许久一直听着我说话的女人,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我,声音颤抖:”云雪,咱们一起死吧,我还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还给你这辈子欠你的一切,求你饶过我们,老陆是你亲爸爸,你把我逼死可以,但是你不能把他逼死,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死?从十年前开始,我就不怕死了,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所以我不怕,要是能再拉上两个垫背的,何乐不为?“ ”云雪,我求你!“ 9 《形单影孤》上映那天,作为新生代演技派,饰演妹妹的霍霜站在舞台上,念着:”谨以此片献给沈云芝。“ 有人会问,我死了,沈云芝已经死了,《形单影孤》还怎么拍,我说过我是一个喜欢玩的人,所以《形单影孤》有一个开始,就有两个结尾,沈云芝去世之后,演艺妹妹的霍霜在一步步的演绎下读懂了故事真正的内幕,并改了整个故事的走向,让一直天真无邪的妹妹变成了最恶毒的人,为了抢来姐姐的男友,她剪断了姐姐的刹车线,并在得到男孩之后,告诉了男孩一切。她说,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去陪她?女孩用一切的手法把姐姐的死夸大,击碎了男孩的理智,男孩最终也死了。站在男孩和姐姐的墓地前,女孩笑得很骄傲,她说我的人生从最初的最初就要完美无瑕,所以,我不要掠夺我幸福的姐姐,也不要施舍一样的爱情,我只要我自己,骄傲的自尊,不屈的精神,以及那种独活的信念。 这段剧情在我死之后被霍霜用qq发给了墨川,她说这样多好,戏能拍下去,投资也不会有损失,还能怀念沈云芝。虽然女孩的故事中透着她的悲痛,却也难掩喜悦。其实私家侦探为我传来的偷拍中,就有霍霜偷偷钻进沈云芝车里的镜头,刹车线是她剪断的。女孩都是贪婪自私的,有可以当女主角的机会又干什么要屈尊当个配角。只是我的故事已经有了这样的结局,却不知道她的结局会如何。 10 灰姑娘的姐姐,灰姑娘的后母,你们只看到她们最为恶毒的一面,又是否想过,在受虐前的灰姑娘是如何一副嘴脸?记住,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古墓生存法则 瞎子顾明 “哥们儿,”老毛的手搭在了顾明的肩膀上,“我真服了你了,你两只眼睛都看不见,竟然这么能干?” 古墓的甬道寒冷异常,直逼骨髓。在这幽暗的灯光下,我们三个人都齐齐望向顾明,等待着他开口。仿佛他有神秘的魔力一般,吸引着我们。 顾明,这在盗墓界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在任何情况都能全身而退,更重要的是,他双目失明。 没错,古墓里生存率最高的人竟然是一个瞎子。我同其他人一样都无法接受这一点,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总是能够化险为夷,逃出绝境。 “老顾,有你在,这斗肯定十拿九稳啊。”老毛说。 周虎也坏笑着参与进来:“要不,给哥儿几个教上几招你的古墓生存法则?”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盛传一种说法:顾明之所以能在危险中保身,只依靠三条法则。只要遵守,便能安全。 顾明上百次的倒斗经历,就是那三条法则最有效的证明。倒斗的人都想知道那所谓的三条黄金定律。 究竟是怎样的。我们也不例外。 “好了,空气流通了这么久,里面应该可以进入了。”顾明戴上墨镜,拿起他的伸缩手杖,重新起身。 看到顾明不搭理他们,周虎和老毛不服气地对视了一眼。老毛走到顾明面前,默不作声地在他眼前竖起了中指,然后坏笑着拿起手中的匕首,在顾明面前威胁性地比划了几下。 整个过程,顾明都看不到,没有丝毫察觉。 这时,我看不过去,拨开两个人,主动上去帮顾明背起背包。 “走吧,还有很多路要走。” 年久的古墓里氧气稀薄,我们的火把很小,只能隐约照亮前面,看到一片雾气。我们迈着细碎的步子,生怕前面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 雾气越来越浓重,能见度降到了极致。 这时,我们似乎看到了浓雾中有些异常。说不清是黑影还是什么东西,只感觉浓雾的背后隐藏着某种怪物。 “要不换条路?老顾,你怎么看?”我将情况口头描述了一番,怯生生地问道。 “只管走。”老顾说。 这时候,气氛有些微妙。按照道理来说,周虎、老毛和我应该在前面领路。但在这种情况下,周虎和老毛越走越慢,拖延到了后面。顾明渐渐地走在了前头。 “真精明。”我看了一眼他俩。 渐渐地,我们便发现了老顾的异常。白蒙蒙的迷雾内,老顾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奇怪地退后几步,不停地用手杖像家长打孩子一般打着地板,仿佛地面是有生命的。 忽然,他毫无预警地将脸贴在墓壁上,一寸又一寸地蹭着墙壁,仿佛在磨皮一般。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难道老顾中邪了? 这时,老顾猛然停下,猝不及防地说道:“这里有东西。” 生存法则第一条 “真神啊!老顾,你有两下子啊!”周虎惊叹道。 他的面前,浓雾掩映下的墓壁里,竟然隐藏着一个石门。 原来,老顾在经过墓道的时候,以超出常人的敏感力,察觉到了气流的异常。他先是以为脚底下有陷阱,便用手杖逐个敲打听声音。后来,他又蹭着墓壁,感受气流。就是石门和墓道之间微弱的气流交换,被老顾察觉到了。正常人根本无法注意到,但是盲人特有的强大感受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石门内是一具破烂腐败的鸳鸯棺材,里面有一具男尸和半具女尸。 “这棺材应该是古墓工匠的陪葬。一家两口人都殉葬在了这里。”老毛分析道。 “可是……”我说,“这具女尸只有半具,另外半具好像被强行撕裂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刚说完,我就望向了老顾。 “是尸变。”老顾解答道,“这女尸尸变了,但只苏醒了一半。身体的另一半粘贴在棺材板上无法动弹,所以她只好强行撕裂了肉体。那尸变的半具女尸,应该就隐藏在这古墓里。” 这时,眼尖的我立马就发现了,那具男尸的腰间竟然挂着一把青铜钥匙。 “拿上它。”几乎是一瞬间,顾明就说道,“每件东西的出现,就有它存在的意义。永远记住!” 我们原路返回,只不过此时心情已大不如前。我心里暗自佩服顾明,他的三条黄金法则具体到底是什么?我不禁思考,这个秘密就像毛驴前面的萝卜一样,一直令我追逐并且疯狂。 雾气凝重,我们逃出了那片区域。据老顾说,这个墓地同他以往去过的不一样。 老顾曾很疑惑地告诉我,这个墓地机关暗道比往常的斗多。而且出于直觉,这个墓地感觉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奇特。 “等一下!好像不对劲儿。”周虎说。 前面黑暗的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墓室门的轮廓,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咚、咚。”老顾用手杖敲击地面。仅仅两三秒之后,黑暗的前方回应似的也传出了声响! “啪、啪。” “咚、咚、咚……”老顾继续敲击。 “啪、啪、啪……” 黑暗的墓门,像是一个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在等待我们进去。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回应我们。 “往墓门走,不要继续呆在甬道!”老顾说。 如果没有老顾,我们可能绕过了这个危险的墓室,继续往古墓深处走。但是他的坚决,似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底气。 “生存法则第一条:眼不见为净。如果你没有亲眼见到,永远不要展开想象力,那会使你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正中古墓设计者的心理博弈把戏;如果你见到了恐怖的景象,也要当做没看见,这样你才能冷静思考对策而不是本能地胡乱求生。看不见,在古墓里有着极大的优势。”老顾说。 这一条法则,颇有一些“偏向虎山行”的意思。 可是就在我们刚准备前行进入时,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穴狼 墓门里,悄无声息地滚出来两个圆球形的东西。 我们将手电光照上去,顿时头皮一奓,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我看到两颗绿色的人眼珠犹如玻璃球一般缓缓地滚了出来。 “刚才的声音就是它掉落在地上发出的!”老毛说。 墓门内,一个接一个的“啪啪”声犹如下雨一般密集地传了出来,仿佛无数玻璃球砸落在地上。光是凭借想象,就能够猜到墓室内,密密麻麻的眼珠散落在地上是多么骇人的场景! 问题是,这么多人的眼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仿佛某种召唤仪式完成一般,无数只蝙蝠凭空出现,黑压压地从我们后方的浓雾内冲了出来,铺天盖地。我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往墓门跑!用火把阻挡一会儿,他们怕火!”老顾大喊道。 “不!”老毛惊恐地说,“我可不想去那墓室。那是找死,那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呢!” 慌乱中,周虎、顾明和我朝向墓门跑去,老毛则径直朝向甬道的深处狂奔,我们就这么分开了。 关上了墓门,还听得见外面的混乱声。不过没想到的是,墓室内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些眼珠不翼而飞了。 “老顾,古墓生存的第二法则是什么?快告诉我。”我好奇地问道。 老顾还未作答。这时,就忽然听到有东西冲我们袭来,短短几秒之后,三条像狼狗一样的动物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其中一只的嘴里,还噙着半个血淋淋的眼珠。 我在盗墓前就做过功课,这种动物叫做“穴狼”。它们的习性犹如地鼠一样活在地下,祖祖辈辈永不换窝。许多能工巧匠在建造墓地时就与穴狼窝打通在一起,形成一个共生系统。穴狼饿了,就会来墓地觅食,并且起到了守墓的作用。 周虎和我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二话没说就冲上去。展开了厮杀。那穴狼身形极其灵活,根本不和我们正面搏杀。在墓室里来回绕圈,仿佛围捕一般。 这时,我们明白了,它们的目标是老顾! 挑弱的先攻击,是自然界不变的法则。 接下来的战斗极其混乱,甚至达到了惨烈的地步。我面对的穴狼第一下就把我扑倒在地,我和它在地面上展开了力量的较量。我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左手死死地抵住狼的脖子,右手则玩命地猛刺它的腹部。 等我狼狈地站起来时,发现老顾已经遍体鳞伤。他胡乱地在空中抡着手杖,防止穴狼的进攻,全身血流不止。 就在这时,穴狼一个猛扑。令我惊讶的是,那一刻顾明竟然弯下腰躲避了进攻! 难道他可以看见?! 怪事 三条穴狼毕竟是动物,作为入墓上百次的老手,这点儿危险还不在话下。我们之中唯独顾明受了伤。 一方面,我跑过去打开顾明的背包,里面有应急的药品和纱布。另一方面,还有一条奄奄一息的穴狼一瘸一拐地向古墓深处跑去。 “它是跑去叫救兵了,周虎,拦住它!”我说。 周虎二话不说,冲进黑暗里去追击。 在医疗顾明时,我惊奇地发现,顾明的背包里真是准备充分:救急食物、应急矿灯、长绳、黑驴蹄子、还有……一盒药粉? 我心里很好奇,这盒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顾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的救命法宝。” 我还没继续询问时,周虎的尖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周虎跌跌撞撞地跑来,眼神透露着无限的惊恐。他连滚带爬,丝毫没有刚才的气势,显然被吓坏了。 “跑!”周虎简短地说道。 但是墓室就那么大点儿,外面又有无数的蝙蝠,我们能去哪里?万般无奈之下,我们看到墓室的西北角有一座装饰用的巨大古鼎,我们三个人便藏身其中。 “难道穴狼找到救兵了?”顾明问道。 周虎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它找到主人了。你们自己看吧。” 黑暗里,那条浑身是伤的穴狼,竟然完好如初地跑了回来,没有一点儿伤口!它的身后,渐渐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穴狼的主人?我心里一个寒颤,巨大的好奇心促使我慢慢地探出了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令我无比震惊。 “是老毛!我看到了老毛的侧影,肯定没错。他就是穴狼的主人!” 那穴狼跑回墓室,来回看了几眼,没有发现我们,便跑开了。这时我们才敢露头,不过我们惊奇地看到,老毛竟然穿着一条女人的裙子。 就在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时,更加离奇的事情出现了。 我们爬出古鼎之后,朝着与老毛相反的方向跑去。我们出了墓室,就赶紧往古墓的核心区域奔跑,这时,前面的道路上,走过了一个人。 那个人侧对着我们,像僵尸一般一跳一跳的,仿佛失了魂。我们吓得顿时不敢做声。 他仿佛发现了我们,微微侧身,望向我们。 我们躲在黑暗里,看到他之后,我们吓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不……这不可能……”周虎说。 路过的那个人,我们确定依旧是老毛。这个墓室内,同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老毛。 第二条生存法则 我们又陷入了困境,前后都是危险。 “老顾,怎么办?只能靠你了。你的生存法则到底是什么?”我着急地问道。 老顾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仿佛仔细在听什么声音。 这个时候,我们都等待奇迹的出现。老顾的传奇经历,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唯一依靠。 “咱们头顶的墓顶是假的,上面有个隐藏的小墓道通往里面。”老顾指着上方说,“是鼹鼠,在这里有窝。我听到上面有微弱的声音。应该没有判断错。” 我心里一惊,盲人强大的听觉,这时又派上了用场。 我们掀开墓顶,果不其然,有一个极小的空间,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墓道这样隐蔽的设计,一般人根本不能察觉。 在攀爬期间,老顾终于说起了第二条生存法则。 “首先,盗墓是一个与建造设计者心理博弈的过程。想要生存,就必须按照对方的思维思考。” “建造时,不论多么富有,都会有建造成本的预算,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防盗只作为古墓的一部分,如果你是一个有预算成本的设计者,你会如何分布?”老顾问道。 还不等我回答, 老顾就自答道:“答案只有两条:第一,掩盖真实的墓道,因为相比墓室,墓道的造价更低。第二,在关键地点、关键位置设置机关。” “所以第二条生存法则就是:按照简单逻辑找方向,但不按套路寻找墓道;按照简单逻辑选择墓室,但不按套路拿冥器。这听起来有一些绕,能明白吗?” 我冷静思考了一会儿,不由得从内心钦佩起顾明来。这个瞎子,远比看起来聪明得多。 “丑话先说在前面,关于第三条生存法则,你们不要问我。我不可能再说了。而且刚才的怪事,我已经想明白七八成了。”顾明冷峻地说。 接下来,似乎一切都在顾明的掌握之中。 简单地说,就是只要有那种“啪啪”的眼珠掉落声,之后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危险。反之,则相对安全。小墓道很快就到了尽头,我们鱼贯而出,跳到一个全新的墓室。 “这就是核心区域了。”老顾说。 我们左看右看,发现这个是寝殿,所有的样式都按照墓主人生前的样式摆放。看起来墓主人生前是王侯将相之类,有不少值钱的冥器,金光灿灿,堆积成山。 “哈哈,我周虎发财了!天啊,这里的任意一件,都是上百万!”周虎狂笑道。 “在我想象中你会更高兴一点儿。”老顾对我说。 “我挺高兴的,只是没有像他那样笑出声来。”我微笑道。老顾也笑了笑,脸上摆出一副异样的表情,令我不寒而栗。 突然,在我们刚出来的小墓道里,有半张脸在冷冷地望着我们。 半张熟悉而恐怖、血腥而扭曲的脸——是老毛。准确地说,是只有一半身子的老毛,跟着我们从小墓道爬了出来。他犹如被人拿刀从中间劈开一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肠子和内脏,还有不停流淌的鲜血! 他只有一条腿,一跳一跳地冲向了我们。 此时,我脑海里犹如电影闪回一般:半具女尸,两个老毛,穴狼的主人…… 完蛋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转过身去,果不其然,另外一个出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更加恐怖。他的身子一半是老毛,另一半就是鸳鸯棺材里的那半具女尸! “那半具女尸将老毛身体活生生地撕成两半,出于本性,与其中一半结合成完整的‘人形’。剩下的半具老毛也发生尸变,变成了粽子,重新寻找‘另一半’。”老顾说。 两个老毛,原来是因为我们一直看到的是侧面啊。 青铜棺材 “老顾,现在怎么办?”我和周虎呈防御状态,警惕地盯着对方。 “找一棵大树,毁掉它!” “什么?!” 慌乱之中,我抄起早已准备好的两把猎槍,正准备扔给周虎。不料此时陰陽人却猛扑过来,一下子将我扑倒。“轰隆”一声,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这时,我盯着半张是老毛、半张是女人的脸,本能地开了火,“咚”的一声,我用猎槍将陰陽人击飞一米多远。忽然,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一股巨大的疼痛从我的喉头传来。 “完蛋了,它的血有毒,滴进我的嘴里了!”我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时,全然不知我的身后,老毛拖着长长的肠子单腿跳着向我冲来,一下子跳到我的背上,然后用他的肠子缠着我的脖子,想将我勒死。 “周虎……”我艰难地说道,声音沙哑。 周虎正准备开槍帮我,没想到,那猎槍是从附近村落的猎户手中买来的,质量太次,竟然哑火了。这时,陰陽人又重新站了起来,飞速冲向周虎,纠缠扭打在一起。 我见没了帮手,二话不说,向后仰着倒地,准备利用体重压住他。没想到这一下,只有一半身子的老毛顿时被压扁了,肠子、肾、肺、胃……五脏六腑统统掉了出来。只有头和一条腿还能在地上挣扎,不过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陰陽人是打不死的,去找大树!”顾明喊道。 “你背包里的杀手锏,救命法宝,那盒白色的粉末呢?拿出来用啊!”我大喊道。 “那个不是对付这个的!” 情急之下,我没有犹豫,连忙冲向老顾将他拉着跑进更深的墓穴。我心想:周虎,多撑一会儿,等我! 跑到下一个墓室时,我终于明白了顾明所说的一切。 这个墓室里竟然有一颗奇形怪状的铁皮树,铁皮树虽然不高大,但是枝繁叶茂,密密麻麻的沿着墓顶覆盖了整个古墓的上方,几乎要与墙壁合为一体,隐蔽性极大。 “这是阎眼树。根据名字,你能猜出几分吧?”顾明解释说。 原来,这阎眼树的营养全是从古墓地下汲取,长年累月在古墓里吸足了陰气。而阎眼树的果实,就是那些像人眼的“眼珠”形果实,也就带有了陰气。古墓里的动物、粽子食用它的果实,能够增强陰气。这也正是为什么每次阎眼树一结果,就会吸引蝙蝠、穴狼的原因。 只要有它在,陰陽人就是永生的。 阎眼树正下方根部的位置,被一个青铜棺材盖上,上边还有一个百十斤重的大锁扣着。争分夺秒的阶段,我们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青铜棺。 “想起在鸳鸯棺材里那具男尸身上的那把钥匙吗?用它试试!”顾明说。 “咔嚓!” 我一边祈祷,一边行动,没想到竟然真的开了! 只要露出根部,阎眼树自然不堪一击。整个古墓的陰气源泉一倒,所有的牛鬼蛇神便再也没有了嚣张的资本。 就在我准备返身营救周虎时,却被顾明拦住了。 他冷冷地问我:“别装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三条生存法则 “什么?”因为刚才中毒的缘故,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发声艰难。 顾明又补充道:“你入墓的目的不是为了冥器,一路上你都不停地观察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我才回想起顾明躲避穴狼的那一下子,原来他是真的看得见! 我说:“你的眼睛是不是可以……” “对,我并不是完完整整的失明。我的右眼能够模糊地看清一点点儿。但就是这一点儿视力,救了我无数次。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第三条生存法则。” 我突然眼神放光,“生存法则”这几个字对我有着无限的诱惑。 顾明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抹上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他释然地说道:“我明白了,你入墓不是为了财宝,而是为了我的生存法则!” 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我想,只要学会了他全部的法则,金钱财产都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等得起。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那与第三条生存法则相违背,除非你取得我的全部信任。”顾明说。 这时,墓室的另一侧,周虎浑身是伤,无比狼狈地跑了过来。他几乎无法再站立起来,生命垂危。 但显然,他打赢了陰陽人。 这时,顾明缓缓地走了过去。在那一刻,我看到顾明背后隐藏的匕首,顿时明白了…… 尽管不知道理由,但是他想要杀掉周虎。 “不!周虎快跑!”我想大喊提示。 然而,因为中毒的原因,我的嗓子却无法发声,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我就这么无声地看着顾明,看着他缓缓地将匕首插入周虎的背部,看着周虎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和顾明。 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周虎死了。 此时,只剩下我和老顾。老顾无法一个人逃出墓室,而我也需要老顾才能逃出绝境。我们只能彼此依靠。 “你知道第三条生存法则是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老顾说,“第三条生存法则: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古墓里,人性的道德和法律约束会降至最低,我永远都无法真正地信任一个人的品行。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才能确保我的万无一失。” “我也许会错杀好人,但我不能赌概率,毕竟那是我的性命,这就是残酷的生存法则。现在只剩下你我,谁都无法独自逃出墓室,所以,跟我合作吧!” 说实话,我愤怒到了极点。我有无数咒骂和侮辱的话语呼之欲出,我恨不得刚才死的是顾明!但是为了生存,我又无可奈何。 我在地上写字交流:“你现在是因为利益相同,才完全信任我了吗?” 我看着顾明,他竟然笑了笑。 随后,他打开那个白色粉末的盒子,拿给我看。我心想:他的终极杀手锏,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这个盒子有蹊跷。 就在我盯着盒子看的时候,顾明猝不及防地猛吹一口气,将白色粉末吹进我的眼里。我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辛辣的疼痛感。令我痛不欲生! 这时,我完全明白了。巨大的陰谋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我。 我回想起顾明说的那句话: “每件东西的出现,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白色粉末的意义,就在于弄瞎我。短短一分钟后,我的世界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跟我走吧,我不会再伤害你。你跟我一起出去。”顾明说,“我所以完全信任你,不是因为你善良,不是因为你聪明,不是因为你和我利益相同,只是单纯地因为你比我弱小。你明白吗?” 他的话在我脑海里重复了一遍,我忽然看透了顾明。他的话有道理,但是无比残酷,接近真实的残酷。我一直都想知道生存法则的秘密,我如愿了,但是代价无比沉重。 我看不见,我说不出。那些秘密如同这古墓,会被永远埋葬。 但是,对我而言,最可怕的还没有到来。 最可怕的是,经历过这些,明白了这些,不久的将来,我会变成下一个瞎子顾明。 公寓里的死亡进行曲 a市的临河区临河路一带是全市重点旧城改造的地方。因为房子大都是六七十年代所建,早已与现在的城市格格不入。本来,各方面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唯独一个“瘸子王”死活不愿搬迁!理由很简单,他的腿上下楼不方便。市政府、开发商、亲朋好友都劝不动。无奈中,有人出了个招:把挖掘机开过来,吓吓这个“瘸子王”。 在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情况下,有关部门经慎重商量后决定一试。面对突然而至的挖掘机,“瘸子王”并没有一丝的胆怯。反而与相劝的人大吵了起来。慢慢的,争吵变成了厮打。混乱中,“瘸子王”年仅22岁的小女儿王小倩被无意中推到在还开着的挖掘机下!惨剧瞬间发生!小倩的身体被轧的面目全非。“瘸子王”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因为是意外,经相关部门调解后,开发商与市政府共同赔偿“瘸子王”数十万!经此惨祸之后,“瘸子王”被儿子接到了外市,远离这个伤心地。旧城改造,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年后,小区建好了。优美的环境、高档的配套设施。足可称的上是全市之冠!然而,在小区建好没多久,种种可怕的传言也接踵而来! 先是,有人说在“瘸子王”的旧址一带看到过小倩的身影;还有的说,晚上听到过小倩唱歌。一时间,众说纷坛。这个小区也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是,就有那么胆大不怕死的主儿——李劲(外号李大胆)!这李大胆在听说临河小区的种种传言后,不但不怕,反而暗笑那些怕事的人:你们说的那么吓人,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到要看看,能出什么怪事! 李大胆还真是胆大!他竟真的把“瘸子王”旧址上建的那套小区的三楼(一层脏、二层乱、三层四层是高干,李大胆也粗中有细)买了下来。谁知,李大胆住进去的第二天,让人惊恐的怪事真的出现了!李大胆竟在半夜两点钟左右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当场死亡! 刑警们仔细勘查了现场,没发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门是反锁的,没有被撬的痕迹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李大胆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什么活动,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这样就排除了抢劫杀人和仇杀的可能。情杀呢?更不可能!因为李大胆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根本就没有找过除了妻子外的第二个女人! 而且,李大胆的身上除了撞击窗户上的玻璃受了点伤之外,全身没有一点伤痕!面对惊恐的尸体,警方只能等到一个无奈的结论:惊吓过度!应该是受到强烈的刺激之后,急于想找门逃跑,这才有了跳窗的可能!警方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但谁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事情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局。然而,三天后的一件事,更加让人心惊肉跳! 由于当晚有事不在,李大胆的妻子并没有和丈夫在一起。因为找不到丈夫的真正死因,李大胆的妻子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要住进那个要了她丈夫命的房子。为了以防万一,警方安排了一个女警陪她住了进去。一来是陪伴,二来是看看会有什么线索。前两天都没发生什么异常。正当大家要松口气的时候,第三天半夜,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剧再次发生。 李大胆的妻子和女警竟都从窗户里跳了出来,双双毙命!短短的四天,竟以同样奇怪的方式连死三人!这一下,整个a市都震动了。人们纷纷猜测,这一定是小倩的鬼魂在作怪,她死的太惨、太冤了! 为了消除影响,市里领导指令市警局局长亲自挂帅,限期破案!警局局长刘峰将破案的重担压到了大队长于江民的肩上。刘峰和于江民心里都明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鬼!这个奇怪的案子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刘局长和于大队长再三查看了整个案子的卷宗,还是没有一点发现。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人们对临河小区的议论也越来越多。“鬼屋”之名越传越远!迫于压力,无奈中的于江民对刘峰提了个建议:由他亲自去一趟“鬼屋”,看看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竟会让人吓的跳楼逃命! 由于担心再出意外,刘峰不愿冒这个险。这时,于江民的助手,新来的警员林风表示自己愿同于队一同去。为了避免出意外,他们会和局里随时保持联系。在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情况下,刘峰只好同意。为此,刘峰还找到一个平时与小倩一家关系不错、也愿意帮忙侦破案子的街坊齐大爷。就这样,一行三人当晚就住进了“鬼屋”。 为方便与局里联系,刘峰跟联通公司的领导打了声招呼,不到一天时间,“鬼屋”的网线就联好了。于江民将电脑上的视频打开,同时仔细的观察室内的环境。由于是刚装修完的新房子,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整整一个白天,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看看天也不早了,刘峰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就让大家去睡。此时,电脑屏幕上传来于江民的声音:一切正常!看来不像人们说的那么恐怖嘛! 刘峰看了看表,马上就12点了,他刚要催于江民等人去睡,却突然看到令他恐怖万分的一幕:原本只有三人的房子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年青女子的身影,接着就听到齐大爷发颤的声音:鬼!鬼啊……然后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之后似乎有什么声音,但到了关键时刻,电脑上竟成了雪花!于江民他们一定出事了!刘峰叫上所有值班人员,疯了一样的向“鬼屋”飞奔而去!到达后,刘峰看到了他最怕见到的结果! 齐大爷和林风两人像前面那三人一样,从窗户跳下去后当场身亡。于江民可能是没跳成楼,一头撞在窗户旁边的墙上,头部受到重击的他,已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刘峰非常后悔让于江民等三人住进这个“鬼屋”了。 那个突然出现在屋里的女子,究竟会是谁呢?难道真的会是鬼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鬼存在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刘峰真的感觉要崩溃了,他在惊恐、悔恨的同时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为了找出这几起疑案的真凶,以告慰无辜死去的人们,刘峰不眠不休的仔细看着案发时的视频。从女子出现到电脑屏幕上出现雪花,只有短短的六秒钟。这几秒钟过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连于江民这样的老资格刑警都吓成这样? 临河小区在短短的几天内竟造成了五死一伤,其中还有三名警员。这么一来,人们都对“鬼屋”望而却步了!外界的议论越响,刘峰就感到压力越大。遗憾的是,这似乎成了一个悬案。连他这个办案多年、经验丰富的局长都毫无头绪。不,也不能说没有头绪,刘峰已明显感到,此案的关键就在突然出现的女子和那奇怪的刺耳声音。 可是,对于如此奇特而又不可思议的现象,又该怎么解释呢?还有,电脑屏幕为什么突然就成雪花了?这些疑团始终萦绕在刘峰的脑海。蓦的,刘峰脑中灵光一闪,他急忙让人叫来了技术科的小胡,让他马上检查一下于江民他们用过的电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小胡很快就传回了信息:电脑的屏幕已经被震坏了!什么?被震坏了?这怎么可能?! 当所有人都对电脑屏幕被震坏,感到震惊、不解的时候,刘峰似乎已找到案子的突破口。他通过上级的帮助,紧急联系上了全国知名的声学专家李文博士。因为他已感到,这起不同寻常的案子,一定要他这个声学专家来解释一些有异于常理的地方。第二天傍晚时分,精瘦的李博士已从首都紧急赶到了a市。见面后,急于破案的刘峰顾不上客套就直接进入了主题。 刘峰问李博士,声音是不是可以将电脑屏幕震坏?甚至将人置于危险边缘?李博士考虑良久,才回答:自然界确实存在这种可怕的声音。简单来说,就像是把几吨炸药放在一个火柴盒里瞬间点燃。其威力可想而知!国外将这种原子弹似的声音形象的称之为疯狂幻想曲!李博士又对刘峰讲述了一件事,鲸鱼集体自杀的事听说过吧?可能海洋深处就存在这种可怕的疯狂幻想曲。 因为在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后,人的大脑会在瞬间崩溃!第一反应就是跑!快跑!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刘峰忙将这起奇怪的案子给李博士讲了一下,又让他看了看女子出现时的视频。末了,刘峰急声问李博士,这是不是疯狂幻想曲? 李文仔细看了几遍这短暂而又惊心动魄的视频。最后,李博士得出一个结论:从听到的那声尖厉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有90%的可能是疯狂幻想曲的杰作!听到李博士这么说,刘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同时也愤怒了!这不是简单的闹鬼事件,更不是冤魂索命。而是有人蓄意制造的谋杀! 不过,李博士接下来的话又让刘峰陷入了迷茫: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他无法解释。一想到那个女子,还有齐大爷发颤的声音。刘峰也感到莫名的惊诧和紧张,因为经过认识小倩的人们确认,女子的确就是小倩!死人是不可能再出现的,根据调查,也不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有跟小倩长的很像的女孩子。难道真是小倩的鬼魂不成!? 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刘峰决定到鬼屋去一趟。刘峰又问李博士,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坏疯狂幻想曲?李博士摇了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或任何动物对此有免疫力。他能做到的就是将疯狂幻想曲的威力降低,但这还是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李博士交给刘峰一个他特制的消声器。然后告诉刘峰,以防万一,他愿和刘峰一起去那个鬼屋一探究竟。刘峰提醒李博士,这很危险!李文笑了笑,对于他这个声学博士来说,他真的很想亲自体验一下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人为的疯狂幻想曲。就这样,刘峰带上两名精干的同事,和李博士一起进入了那个令人发悚的鬼屋。 该来的始终会来。午夜12:00! 正当刘峰和李博士等的心焦的时候,小倩,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四人当时的反应只能说是惊恐万分!就在四人惊的发颤的同时,一道仿佛能撕裂天空的声音呼啸而至!刘峰等人只感到脑子一阵激荡,幸亏李博士早有准备。在听到声音的刹那间,李博士快速的按着手上消声器的遥控。在瞬间将这可怕的疯狂幻想曲降低了两千倍!声音大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而后慢慢趋于平静。“小倩”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等一切平稳之后,李博士长吁了一口气,他对刘峰等三人说道,这确实是疯狂幻想曲!而且威力大的惊人,他已降低了两千倍,却还是让他感到心神激荡。幸好,这首曲子虽然威力惊人,时间却不长。不然,四人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这一下,刘峰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真的是一起人为的谋杀案!至于那个“小倩”,刘峰相信应该也是出于人为。 案件到此算是有了眉目,只要将“小倩”之迷解开,离事情的真相也就不远了。刘峰决定再次去趟鬼屋。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刘峰有了心里准备。他一定要弄清“小倩”之迷。为此,他和两名同事都荷槍实弹的上阵,李博士仍然在旁协助。 他们的准备没有白费,半夜时分,“小倩”真的再次突现!“小倩”甫一现身,刘峰立即向其腿部开槍!几乎是在“小倩”现身的同时,疯狂幻想曲迎面而来!这次的威力更强,但李博士已有准备。早已将声音降低了四千倍。刘峰准确的打中了“小倩”的腿,可奇怪的是“小倩”不但没有受伤流血,几秒钟后竟又突然消失了! 对于眼前惊魂的一幕,四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人就这么在四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这么灵异的事情,四人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为安全起见,大家决定还是先回警局。 回到警局的众人想了半天,也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口不一,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大家彷徨无计时,电视上的一则新闻引起了刘峰的注意:记念黄家驹的演唱会,在高潮的时候,黄家驹的身影竟然再现了!这给了刘峰一个巨大的提示:鬼屋惊现的小倩会不会也像黄家驹一样是人为制造出现的影象?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案子就可水落石出了! 刘峰立即让人对此展开了调查,同时对鬼屋进行了更细致的搜查,最终,工夫不负有心人!影象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利用现在的科技手段,让一个人的影象再现不是一件难事。剩下的主要关键是,凶手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对于这个问题,李文博士给刘峰找到了答案:在鬼屋里应该有转发或遥控装制!不然疯狂幻想曲不可能在瞬间突然出现! 同样,小倩的影象应该也是凶手利用这个道理制造出来的。因为,不管是谁看到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紧张万分。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加上疯狂幻想曲,人们当然会在一瞬间崩溃!脑海中只会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快跑!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李博士的分析要是真的话,那这件案子就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经过地毯式的细致搜寻,李博士终于在窗户对面的墙上找到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没等刘峰发问,李博士已兴奋的大叫起来:就是这个!这个就是疯狂幻想曲的转发装置!这也就能解释人们为什么会从窗户逃生了,因为窗户是人们视线中最先看到、也是最近的逃生路线,可实际上,它却是通往死亡的通道! 更让刘峰兴奋的是,李博士断定,这首曲子的源头应该也在这方圆五百米之内!正当刘峰等人要离去时,李博士又有一个新的重大发现。在发现纽扣的上方不远处,李博士又从墙上找出了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刘峰猜想,这个应该就是让小倩出现的装置。 这次,刘峰猜对了!就在刘峰还拿着这个不知名的小东西把玩、研究的时候,这个小东西蓦的抖了一下,接着,小倩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刘峰等人虽说是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这骇人的影象惊了一跳。 几乎是同时的,疯狂幻想曲再次狂袭而来!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而刘峰等人也彻底看清了,小倩在疯狂幻想曲袭来的同时,不过又是一转眼的工夫,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一下,刘峰和李博士可以肯定了。鬼屋悬案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连环杀人案! 案子的性质已经定了!在李博士的帮助下,刘峰逐渐缩小了搜查范围。最终,李博士将疯狂幻想曲的源头锁定在离临河小区400米左右的一幢居民楼里。当刘峰带着警员冲进去,破门而入抓捕犯罪嫌疑人时,人们再次惊呆了!这里面不是别人,竟是小倩的父亲“瘸子王”!这太让人无法想象了!要知道瘸子王,除了腿脚不好外,根本没上过什么学!刘峰在看到瘸子王的时候,就知道这件案子背后还有玄机! 果然,不等刘峰发问,瘸子王已经惨笑出声: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找到我,为了给小倩报仇,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不后悔。如果不是这些人想住楼,我女儿又怎么会死?刘峰知道,对瘸子王不能强制突审,只能好言想抚。 一开始,瘸子王什么也不说,在刘峰等人做了大量的工作之后,瘸子王终于撑不住了。特别是他看到几个人从窗户跳楼后惨死的照片,他彻底软了下来。慢慢的说出这件悬案背后隐藏的惊人的真相…… 自从女儿惨死之后,瘸子王始终无法走出痛失爱女的陰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给女儿报仇!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是只要按他说的做了就可以给他女儿报仇。可以让那些住楼的人付出最大的代价!报仇心切的瘸子王急忙与陌生人取得了联系。陌生人交给瘸子王两样东西和一个遥控器,并且告诉了他怎么使用。 为了消除瘸子王的疑虑,陌生人告诉瘸子王,他们也是本地的一个开发商,因为没把临河小区的工程弄到手,所以也是心怀不满。就这样,用声音和影象制造出了幻景,从而让人恐惧而产生幻觉,进而酿成跳楼的惨剧。听完瘸子王的供述,刘峰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去调查那家开发商,结果,与瘸子王说的分毫不差! 这家开发商因为没有承包到临河小区的建筑工程,从而嫉恨在心。精心策划了这起离奇而又骇人听闻的惊天惨案!一个利字,让五个无辜的鲜活生命逝去。让更多的人为此永远抱恨终身!事件当事人当然会为他们做出的事而接受法律的制裁。瘸子王呢?他本是一个受害者,但是,仇恨又让他变成一个杀人的刽子手。天使与恶魔、善与恶,真的只有一线之差! 乡村悬念故事之兽性 第一章镜子迷宫 刘洋经营着一家镜子迷宫,但生意并不太好,空闲的时候他就写起了小说,投给各种杂志。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每篇投出去的稿子都被杂志留用了。两年时间,刘洋竟成了著名的自由撰稿人,收入颇丰。 他每个月都会寄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给老家的父母。但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都会被老爸臭骂一顿。原因很简单,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一天,刘洋的爸爸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他没下最后通牒,也没说让刘洋娶媳妇的事。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刘洋赶快汇两万块钱回家。 刘洋诧异地问老爸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老爸却什么也没说,只说急着用钱,不让刘洋再问东问西。 刘洋现在的收入颇丰,基本能做到月收入过万,所以并不在乎这两万块钱。他没有再多问老爸要这钱去做什么,他心想老爸拿这钱自然有他的用途,所以当天中午就去银行汇了这笔钱。 当他从银行回到家的时候,先是从远处听到叮叮当当敲钉子的声音,走近后就看到了圆形的穹顶,还有飘扬的彩带——楼前的空地平白无故多了一项巨大的帐篷。 帐篷四周的空气里,充斥着一种野兽的腥臊体味,还有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站在旁边看着帐篷的搭建。 一副脏兮兮的布条挂在帐篷的尖项上,上面写着几个金色的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刘洋对马戏团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看了几眼就朝自己的镜子迷宫走去。刚走近镜子迷宫,他就远远看到两个人站在了紧锁的铁门外。 那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大概十八九岁。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头发蓬松的小男孩。他们一定是等着去看哈哈镜的吧?现在喜欢看哈哈镜的人越来越少了,看到有人特意等在门外,刘洋倒也挺开心的。 他走到了门外才惊奇地发现,和女孩在一起的,竟不是一个小孩。 这是一个侏儒,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眼睛只要眨一下,额头就会出现一道皱纹,活像长了三只眼睛。他的头发很蓬松,身上的毛发也很多,他的胳膊从短袖花格子衬衫里露了出来,上面全是浓密的汗毛。 “你们是来看哈哈镜的吗?”刘洋问。 女孩笑了笑,说:“是啊,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这里都还没开门。” 刘洋连忙打开了铁门。女孩对那个侏儒说:“阿龟,快跟哥哥说,谢谢。” 侏儒望着刘洋,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发出含糊清的声音:“解解可可。” “他是在说谢谢哥哥呢。”女孩解释道。她指了指太陽穴,说:“阿龟的脑子有点问题,所以长不高,也不会说话。但是他很和善的,很温柔的。对谁都很好。” 刘洋的心里情不自禁地同情起阿龟,他挥了挥手,说:“你们进去玩吧,今天免费。” 女孩牵着侏儒阿龟的手,走进了镜子迷宫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迷宫里传出一阵傻乎乎的笑声。 每次刘洋听到这样的笑声,他的心里都会很高兴。能被哈哈镜逗乐的人,一定是内心纯洁无比的人。 刘洋走进迷宫,他看到阿龟仰躺在地上,脸却侧过去,开心地望着哈哈镜。哈哈镜里,是变高了的阿龟。哈哈镜外,阿龟手舞足蹈,像个真正的小孩一般,哈哈哈哈地笑着。而女孩则含笑看着阿龟,像个大姐姐一样。 当女孩带着侏儒阿龟出门的时候,刘洋对他们说:“欢迎你们常来玩。我从来没看到谁会像阿龟一样,看到哈哈镜这么开心——也许除了我以外——以后你们来,一律免费。门票我请客。” 女孩扑哧笑了一声,说:“你可真好。我们一定会常来玩的,不过,也来不了几天。也许,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哦?”刘洋愣了一下。 “我和阿龟都是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演员。在这里表演几天后就要离开……”女孩向刘洋伸出了手,“我叫秦冰。” “我叫刘洋。”握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刘洋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接下来的几天,秦冰都带着阿龟到镜子迷宫里玩。每当阿龟像个孩子一样在迷宫里放声狂笑的时候,秦冰都静静地站在刘洋身边,看刘洋用电脑写小说。 可只要秦冰站在身后,刘洋就感觉心脏怦怦直跳,怎么都集中不了情绪写作。 难道这几天短暂的相处,竟让我对她暗生情愫吗?不,不可能!再过几天,秦冰所在的马戏团就要离开公园了,以后说不定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见上一面,我又怎么会爱上她? 刘洋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脑海里秦冰的倩影立刻消失。可是,他做不到! 秦冰也给刘洋送过马戏团的演出票,可刘洋一直没去看。他担心看了演出,会整夜整夜地梦见秦冰。他担心自己再也忘不了秦冰。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陰霾的午后,秦冰带着阿龟在迷宫里玩了很久,直到马戏团召唤集合的喇叭声响起时,她才红着眼睛从迷宫里走出来,递了一张窄窄的纸给刘洋,说:“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说不定这辈子我都再见不到你这样的好人了。今天晚上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演出,希望你能来看看。” 秦冰对着阿龟说:“阿龟,你快说,哥哥,晚上来看演出。” 阿龟咧开嘴巴,呆了很久,才含混地说道:“可可,满上来肯压出。” 刘洋笑了,其实他想哭。 他摸了摸阿龟的头,说:“晚上我一定来看演出。” 阿龟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镜子迷宫里的哈哈镜,也许他知道以后再也看不到了,眼里竟噙满了泪水。 刘洋忽然冲出了镜子迷宫,拉住了秦冰的手,说:“阿龟这么喜欢哈哈镜,我送一个给他吧。一会儿你叫马戏团的人来这里来,搬一面镜子过去。” 秦冰的眼泪“哗”地一下淌了出来,她带着颤音说:“刘洋,谢谢你。以后我看到了哈哈镜,也会想起你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干瘦男子和一个胖得像球一般的大汉来到了镜子迷宫,他们是马戏团来为阿龟搬哈哈镜的。刘洋随意指着一台哈哈镜,说:“你们就搬这台吧。” 两个人离开后,刘洋关上了镜子迷宫的铁门,准备洗个澡,然后晚上去看秦冰的演出。 他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在叩门。 刘洋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老人眼帘低垂,头发纹丝不乱,胸前挂着一个金色十字架。他定定地望着刘洋,淡蓝色的眸子透出一缕说不出来的祥和,这让刘洋感觉非常舒服。 “请问您找谁?”刘洋确定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他猜也许是找错门了吧。 老人慢慢说:“你就是刘洋吧?我是青石村天主教堂的神甫穆德清,你爸爸托我给你带封信来。”青石村就是刘洋的老家。 穆德清的声音很有磁性,让人觉得很温暖。刘洋接过信来,连声道谢。刘洋想要留他多坐坐,可穆德清却说他还有事要做得先离开。 刘洋还是执意送穆神甫出去,可刚走到迷宫外,穆德清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请刘洋留步,他独自向外面的空地走去。神甫的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竟是向驻扎在一边的巨型帐篷走了过去…… 神甫要去马戏团做什么? 刘洋捏着父亲托人送来的信封,回到了家中。他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父亲留下的潦草字迹,不禁脸色大变,额头扑簌簌地冒出一圈细细密密的汗液。 父亲的信很简单,就告诉了刘洋一件事。 刘洋从青石村出来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女友,而父母一直渴望着抱孙子,于是决定先斩后奏,为儿子解决终身大事。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不仅简单,而且还很粗暴。他们找刘洋要了两万块钱,然后交给了青石村里的能人,买来了一个外地的女人。父亲要刘洋立刻回家结婚,尽快生个大胖小子给他们抱。 父亲在信的最后留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要是明天晚上你还没回家,那你以后就只能到我和你妈的坟头去上香了。”他的意思是,只要刘洋不回家,他和刘洋的妈妈都会自尽! 这可让刘洋慌了神,他连忙拨打家里的电话,可却只听到了盲音。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选择打电话而要写信,正是因为他们决定连辩解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刘洋。 不回去是不行的,即使父亲说自杀的话只是夸张,但毕竟家里还买来了一个外乡女子,刘洋必须回去让那个女孩重获自由。没办法,刘洋只好收拾起行李,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回老家。他觉得自己的头都变大了,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劝说父亲。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有回去再说了。现在他要先做的,是去看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演出。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走出了镜子迷宫。他看到穆神甫正巧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与一个身着西装的人握手道别。刘洋见过这个身着西装的人,知道他是马戏团的团长,叫柳若风。一个很诗意的名字,他却做了马戏团的团长,实在是讽刺。只是不知道穆神甫去马戏团做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帐篷里也点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靡靡之音从音箱里放了出来。三三两两的观众鱼贯而入,刘洋也跟着观众走进了帐篷中,他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秦冰与阿龟。 大概秦冰在后台准备节目吧。就在这时,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演出就要开始了。 第二章兽性大发 前面几个节目没什么意思,都是很一般的魔术、驯兽。看了一个“头入虎口”的节目,才让刘洋稍稍觉得有了点兴趣。 这时舞台正上方的一盏射灯突然亮了,一道圆型的橘色光柱落在了舞台上。团长柳若风走到台上,款款念道:“请看下一个节目:铁钉穿身。” 一听到这个节目,刘洋的身体就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一个自虐的表演,演员会当着所有观众,用铁锤将尖利的钉子,敲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演员将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把那一颗颗铁钉砸进自己的皮肉之中。 舞台上,一个赤着上身的瘦弱男子站在中间,向观众们展示着铁钉。这个男人早一点的时候还去镜子迷宫帮阿龟搬过哈哈镜。 没得说,那些钉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展示完毕,这个男人向观众席逡巡了一圈,两眼发直,面无表情。这个男人真的很瘦,赤裸裸的上身,凸出一排可怜的肋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变成了褐色的伤口痕迹。 当瘦弱男子拾起铁钉的时候,全场静默不语。刘洋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速度正在加剧,呼吸也变得浑浊起来。他有点不敢抬头看这个男人的表演,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刘洋连忙抬头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几根长长的铁钉已经敲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几丝乌黑的鲜血从伤口里渗了出来,慢慢沿着他的躯干滑落。瘦弱男人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到一点痛苦的神情。在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淡定,而更多的,则是说不出来的陰郁与冷漠。 ——难道他不怕疼吗? 刘洋看了一眼节目单,表演铁钉穿身的瘦弱男子叫乌云拉木。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如果没有猜错,从名字给人的感觉,他应该来自于西北边陲的某个少数民族。 乌云拉木在离开舞台的时候,顺便通报了下一个节目——人头唱歌。 一个肥得像球一样的大汉,抬着一个小匣子走上了舞台,然后把匣子放在了一块木板上。大汉望了一眼观众,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匣子一面的盖子打开。当他打开匣子的一刹那,帐篷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匣子里盛着一颗女人的头颅,头颅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着,眼皮还一眨一眨,调皮地望着台下的观众。 刘洋身后的一个观众颤声说:“哎哟,真是一颗人头啊,还是活的!”另一个观众则情不自禁喃喃说道:“天啊,真是不可思议……” 人头眨着眼睛,张开了嘴,伶牙俐齿地说:“各位观众,感谢大家对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支持。小菲在这里祝各位一马当先、二龙戏珠、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玲珑、九九归真、十全十美!”观众席中一片掌声。 掌声中,人头开始唱起了歌。唱歌的时候,她既模仿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又模仿了黄梅调,接着竟又模仿起男歌手的歌曲。到了最后还学了鸟叫、狼嚎、汽车启动刹车的声音,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当匣子里的人头被盖子遮掩住再被取走后,观众席里还在纷纷议论刚才会唱歌的人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刘洋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其实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舞台中央有一块木板,匣子就是搁在木板上的。事实上,匣子被大汉捧上来的时候,里面是空无一物的。 在那块木板下有一个直立的坑,坑里藏着那个 唱歌的女孩,当匣子放在木板上时,那个女孩就 直起身子,把头塞进了匣子里。从舞台正面看过 去,就是匣子里的人头在唱歌。 刘洋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一眼就 认出来了,匣子里唱歌的人头,就是秦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冰的口技还真不错, 什么都能模仿。 表演铁钉穿身的乌云拉木与那个精赤上身 的大汉,拖着一个黑布蒙着的铁笼走上了舞台。 黑布蒙得很牢实,再加上灯光暗淡,根本看不清 笼子里面是什么。 笼子里,隐隐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但却又与野兽的叫声有所不同。这声音,更像是人类遭受痛苦虐待时发出的呻吟。 不知为何,刘洋在听到这声音后,忽然觉得头皮发炸,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两腿竞有些发软。他感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也许,这恐惧的感觉就是来自那只蒙着黑布的铁笼吧? 笼子里是什么? 刘洋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回过头去,秦冰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说:“下个节目是人狼对决,阿龟来表演。‘ ”人狼对决?“刘洋有点不解。 秦冰说:”别着急,你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乌云拉木与大汉并没有拉开黑布,在突然点燃的射灯下,乌云拉木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尖嘴钳,一颗一颗拔起了依然刺在身体里的铁钉。在一片惊叹声中,他木然地取出了所有的铁钉,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他淡然地看着观众席,然后缓缓地说:”下一个节目,人狼对决!“ 他的声音刚一落下,从后台传来一声狼嚎:”呜——“ 乌云拉木身边的大汉”唰“的一声拉开了蒙在铁笼上的黑布,里面站着一个人——侏儒阿龟。 舞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射灯静静投影到舞台中间的铁笼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乌云拉木与大汉渐渐隐匿消失在光圈外的黑暗中。 ”呜——“后台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观众席里出现一阵騷动,人们窃窃私语,这个节目叫人狼对决,难道真会有一只凶狠的狼出现,与这个侏儒进行搏斗吗? 刘洋暗笑,他只听了一声现场的狼嚎,就辨别出那不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嚎叫,而是从舞台音箱里发出来的。这只是马戏团搞的无聊噱头而已,天知道过一会儿会出现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自己的推测,观众席里又出现了更剧烈的騷动,甚至还爆发出几声尖叫——舞台中心的光柱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油亮英姿飒爽的黑色狼犬! 冲上舞台的,并不是狼,只是一只狗。可刘洋的心还是收紧了,就连脚趾头也不由自主颤抖着。他知道,即使只是一只狗,但也是狼的后代,血液里的野性并没有完全退化。虽然狗没有狼那么残忍凶狠,但阿龟也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抗衡。 秦冰小声说:”其实,阿龟是和这条狗从小玩到大的,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在舞台上,只是做秀而已,装作在搏斗。“ ”哦。“刘洋叹道。 狗在铁笼边高声狂吠着,它虎视眈眈地盯着铁笼里的侏儒,不时用长舌舔舐着嘴唇。铁笼上的门关闭着,阿龟闭上了眼睛,一副淡然的模样,如老僧入定。突然间,精赤上身的大汉走进光柱中,朝地上扔下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一刀切成块的生猪肉。 黑狗兴奋起来,猛扑在生肉上,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转眼间,那块猪肉被黑狗撕得粉碎,统统塞进了它的肚子。吃完了肉,黑狗仰起头来,得意地长声嚎叫,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刘洋不禁感到一丝悚然,虽然他已经知道狼狗与阿龟只是在做秀,但他还是担心起笼子里的阿龟会不会也遭受那块猪肉的命运。 高音喇叭里传来一个男人麻木的声音:”先生们,女士们,请欣赏今晚的压轴好戏——人狼对决,由本团的台柱阿龟表演!“ 阿龟站在笼子里,紧闭双眼,双手合抱,背微微弓起,的确很像一只乌龟。 不等刘洋多作遐想,”吱呀“一声,铁笼的门打并了,那只黑狗急速闪身钻进了笼呈。观众席像炸开了锅似的,传出一连串惊呼。前排坐着的观众甚至站了起来,挡住了刘洋的视线。 刘洋连忙垫起脚来,努力想看到笼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当他看到笼子里的情形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侏儒阿龟已经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钻进笼子里的黑色狼狗,一言不发,眼睛里泛着赤红的颜色,仿佛滴出了血。而那只黑狗则停止了狂吠,四肢趴在地上,肚皮紧紧贴着地面,发出了低沉的咽呜,浑身剧烈地颤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刘洋正在诧异之际,侏儒阿龟突然暴身而起,跃到了黑狗身边。黑狗想要腾身闪躲,但阿龟却俯下身来,用手使劲按住了黑狗的身体。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阿龟已经张大了嘴,一口向黑狗的咽喉咬了过去。刹那间,一蓬鲜血从黑狗的喉管激射出来,帐篷里陡然出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阿龟得意地放声狂笑,他抬起手,空中扬起缕缕黑色的毛发。而那只黑狗,则死死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停止了呼吸。阿龟停住笑声,再一次俯下身体,作出了下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他用双手握住了狼狗的嘴,然后用力一扳,顿时狼狗的嘴被他撕裂了,溅得他一脸都是鲜血。 阿龟兴奋了起来,他赤红着双眼向黑狗的身体咬了过去,一口又一口。黑狗变得血肉模糊,原本油光滑亮的毛发被鲜血纠缠在一起,变成污秽不堪的颜色。 ”啊——“秦冰掩住嘴,大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阿龟怎么把狗杀死了?“ 帐篷里肃静了,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一言不发。这一幕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刘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才可以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时,他感到脸上一阵灼热,他知道是有人正注视着他。 刘洋抬起头,沿着芒刺的来源望去,顿时心中一惊——目光的来源正是那个叫阿龟的侏儒! 阿龟站在笼子里,死死望着刘洋,眼里流淌着不可言状的红色物质。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有令人恐惧的力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凄然……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乌云拉木和大汉惊慌失措地冲上了舞台,给铁笼罩上了一层布。阿龟与笼子里黑狗的尸身慢慢隐匿在了黑布的后面,观众席里这才像清醒过来一般,爆发出持久而又热烈的掌声。他们还以为这个节目就是如此刺激。 秦冰又尖叫了一声,快步向后台跑去,只剩下刘洋一个人愣愣地站在看台中。喧嚣的掌声中,刘洋恍然如做了一场色彩灰白的梦。阿龟的陰郁眼神却深深印在了刘洋的心里,怎么都淡忘不了。 刘洋黯然失色地走出了帐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和懦弱的侏儒阿龟,竟会在今天晚上突然狂性大发。而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阿龟在舞台上看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恐怖。难道阿龟在恨他吗? 在深夜的寒风中,刘洋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洋,等一下!“ 刘洋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这个警察叫王达黎,就在公园附近的派出所做户籍警。镜子迷宫刚开业的时候,王警官曾经来检查过防火通道与救生设备,所以与刘洋认识了。 王达黎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第一次来到镜子迷宫的时候,就撩起袖子扭着刘洋,要和他扳手劲。刘洋在山里的时候就常做农活,大学毕业后又干了几年的粗活累活,自认力气还不算小,可每次要不了五秒,他就铁定败在王达黎的手上。看着王达黎高高隆起的道劲肌肉,刘洋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而王达黎也得意地告诉刘洋,他从小学到现在,绰号一直都叫”大力王“。 大力王走到刘洋身边,问:”你这是咋回事?怎么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失恋了?“ ”失什么恋?我恋都没恋过,哪有什么恋可失?“刘洋忽然想到了秦冰,也许今天过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于是鼻子一酸,差点掉出泪来。 ”看吧,看吧,瞧你那模样,一定是失恋了。“大力王继续没心没肺地打趣。 为了转移大力王的视线,刘洋绞尽脑汁思索着话题,他突然说道:”王警官,还真有个事想要麻烦你……“他要把父亲买了个女孩给他做媳妇的事给大力王说说,他想听一下警方人员对这事的看法。 在家里,刘洋如实把父亲信里的内容告诉了王达黎。说完之后,刘洋焦虑地问:”现在我该怎么办?“ 王达黎沉吟片刻,语气凝重地说:”这可是贩卖人口啊,是犯法的行为。你必须报警,然后由警方去解救那个女孩。“ ”你疯了!“刘洋大声叫道,”那可是我的老爸啊,难道你忍心看我把自己的亲爸爸送进监狱?“ 王达黎反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刘洋想了想,喏喏地说:”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我先回去劝说老爸放了那女孩,这样不就没买卖人口那回事了吗?“ 王达黎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地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明天我正好休年假,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作为一个警察,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有义务去解决。我必须要亲眼看到那个女孩被解救才行。“ 其实王达黎所说的话,正中刘洋下怀。他还害怕老爸不听自己的劝说,执意要留下买来的女孩。这下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王达黎跟着,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看王达黎还有一点犹豫之色时,连忙鼓动道:”我老家青石村,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村后就是大山,风景优美,是著名的禁猎保护区,山上有数不清的猴子、獐子,去年还听说发现了大熊猫,到了晚上有时还可以听到狼的嚎口q声。我们把事办好了,我可以带你去挖笋子,吃野味……¨ 王达黎舔了一下嘴唇,说:“别说野味了,你那里是禁猎区,我可不想知法犯法。你也不用再鼓动我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刘洋拍了拍王达黎的肩膀,开心地咧嘴一笑:“而且,我们村里,还有很多气力十足的小伙子,你可以和他们扳个够的手劲。” “真的?”王达黎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兴奋的光芒。 第三章野兽凶猛 第二天,刘洋早早地起了床。他走出镜子迷宫,才发现不远处的空地已是一地狼藉,帐篷已经消失了——一定是他们已经出发了吧。刘洋不免有些伤感,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像吉普赛女郎一般的秦冰了。 马戏团会去哪里,刘洋不知道。他很后悔昨天晚上没有与秦冰多呆上一会儿,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简单吃过早点,他就听到门铃响了。打开门,是王达黎来了。刘洋稍稍有点失望,因为王达黎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很休闲的便服。刘洋是希望王达黎可以披着一身警服去吓一吓老爸,可王达黎却说他现在是休假期间,哪能随随便便穿制服? 王达黎说得倒也在理,于是两人收拾好行李下了楼。 青石村是一个远郊的农村,要去那里,先得赶乘三个小时的车到达一个不大不小的乡镇,然后再转乘土三轮,沿着颠簸的机耕道再走上三个小时,才能到达青石村。而那只是到了村口,因为地形的原因,要到刘洋家的老宅,到了村口还得走半个小时的山路,而且全是上坡路。 大概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赶到乡镇。在镇上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找去青石村的三轮车,可转遍了整条老街,却没找到一辆车。问了镇上的人才知道,只有在赶场的时候,才会有去村里的三轮来招徕生意。听了这话,刘洋与王达黎不禁有些泄气,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回刘洋家去。 刘洋尤为着急,他更害怕父亲今天看不到他回家,而与老妈一起选择自杀。 正在他们焦急的时候,路边一家饭店的老板告诉他们,好像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辆卡车要到青石村去,如果刘洋与王达黎不嫌弃,他们两人可以坐在卡车的翻斗里赶去青石村。 卡车停在镇外的公路上,听了饭店老板的话,刘洋赶紧拉着王达黎向镇外跑去。可刚一出镇外,他俩就愣住了。 公路旁的确有辆载重卡车,而在卡车旁,还停着一辆中巴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刘洋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金色年华马戏团的车。他几乎已经在猜想,他将永远见不到秦冰了,可还没过上二十四小时,居然在这里又看到了他们。刘洋揉了揉眼睛,的确是马戏团的车,他的眼睛没有花。而他还看到马戏团那个叫柳若风的团长,正坐在卡车的驾驶台上,优雅地吸着香烟。 中巴车上,传来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刘洋!刘洋!你怎么在这里?!” 是秦冰充满了惊喜的声音。 而卡车驾驶台上的柳若风在听到秦冰的声音后,也睁开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刘洋与王达黎。 柳若风得知了刘洋是回青石村之后,很客气地邀请两人上车。当然,刘洋和王达黎不用坐在卡车的翻斗里,他们都上了那辆中巴车。 秦冰一见到刘洋,就问:“你真是青石村的人?” 刘洋点头:“是的,我干吗要骗你?我是在青石村长大的,现在我爸爸妈妈都还在村里住着的。” 秦冰眨了眨眼睛,有点失望地坐到了一边。或许她更希望刘洋是为了她才出现在这偏远的山区吧。 车辆启动后,秦冰给刘洋和王达黎介绍了一下马戏团的同事。刘洋已经知道了那个表演铁钉穿身的瘦子叫乌云拉木;另一个精赤上身沉默寡言的大汉叫昆仑奴——当然,这是他的艺名,不过人如其名,他果真长得像还珠楼主笔下的昆仑奴,有一身蛮力,却头脑简单。 马戏团到青石村来,是受了这里一家人的邀请。那家人要嫁女儿,按照村里的习俗,不仅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要请外面的戏班来演出三天。那家人的名字,刘洋听了倒也觉得熟悉,知道屋里家底殷实。听说那家人的女儿是嫁到国外,所以送亲的仪式也会做得格外隆重。 柳若风没在中巴车里,他坐在了那辆拉器材的载重卡车上。而刘洋在中巴车里逡巡了好几圈后,却起了疑惑——他没看到昨夜突发狂性咬死狼狗的侏儒阿龟。 刘洋不禁问:“阿龟呢?” 乌云拉木轻描淡写地回答:“在卡车上呢。” “啊?”刘洋吃了一惊,“他那么矮,能坐在驾驶室里?” 乌云拉木笑了笑,说:“他哪能坐在驾驶台是啊?他被扔在了卡车的翻斗里。” “什么?”刘洋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他被扔在翻斗里?” 乌云拉木点点头:“是啊,阿龟连同关他的笼子,都被扔在了翻斗里。” “他还被关在笼子里?柳若风怎么这么不入道?”刘洋不禁问。 乌云拉木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要是把他放出来,那就是对我们的不人道了。” 乌云拉木解释道,五年前柳若风的金色年华马戏团在西南边陲一个苗寨表演时,在寨子里买来了阿龟。从苗人的嘴里得知,阿龟是十年前苗人在芭蕉林里捡到的。当时,阿龟正和一只小狼崽一起玩耍嬉戏,旁边还有一只母狼满怀柔情地看着阿龟和小狼。 苗入朝芭蕉林里放了一槍,两只狼闻声惊逃。阿龟虽然年幼,却敏捷地跟在两只狼后,在林间翻腾挪移,但却不小心坠入了苗寨猎人设下的陷阱。 苗人带回了阿龟,才发现他根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会不时发出类似狼嚎的叫声。他们这才知道,阿龟出生的时候就被狼叼走。不知道为什么,母狼没有吃掉阿龟,而是把阿龟当自己的崽子养大了。阿龟是个被狼养大的“狼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早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一直只有三岁小孩这么高。 经过多年的学习,他终于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却怎么也学不会说话。他不喜欢吃米饭,连苞米都不愿意吃,他只喜欢吃生肉。有时他还会袭击寨子里的苗人,一旦他抓住谁的胳膊,就会狠狠咬上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咀嚼咬下来的人肉。 阿龟身上的兽性始终没有被消除,所以苗人把他关在了铁笼里。当柳若风听说这事后,就主动提出要带阿龟走南闯北。这当然正合苗人之意,于是收了柳若风一笔钱后,就让柳若风带走了阿龟。 而阿龟落入柳若风手里后,还是始终被关在了笼子里。不过每到演出的夜晚,最后一个闪亮登场的节目永远属于阿龟。柳若风安排了那场“人狼对决”的节目,他从来没有为阿龟的安全担心过,他知道阿龟身上的狼性远远高于那些所谓狼的后代。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狗一直受着人类的宠幸,身上的兽性早就消散了十之七八,又怎么能战胜阿龟? 有意思的是,阿龟虽然野性未泯,他偏偏与秦冰相处得很好。或许是因为阿龟的身上还有一点点人类的情感吧,所以当他看到漂亮的秦冰时,常常淌着口水定定地望着她。当秦冰出门的时候,他也老是执意要跟着秦冰一同出去。好在马戏团已经驯养了阿龟很长的时间。看他也从没有对人类的攻击倾向,所以柳团长也放心地让秦冰带着阿龟出行。 所以,当秦冰来到镜子迷宫时,阿龟也和她一起出现在刘洋的面前。 再回头说一下阿龟的表演。事实上,狗也是狼的后代,有着某些共通之处,所以阿龟与狼狗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对决。几年下来,阿龟的野性也渐渐被驯服,他每天夜里的“人狼对决”都是一场已经安排好了的做秀。不过谁都没想到,昨天夜里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咬死了他最亲密的狼狗伙伴。 柳若风认为阿龟身上潜藏的野性正在复活,或许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已经变得很危险。所以柳团长执意把阿龟关进了铁笼里,扔在了卡车的翻斗后。 听了乌云拉木的话,刘洋默然无语。他望了一眼王达黎,这才发现王达黎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关于阿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狼孩的案例,刘洋以前也曾经听说过,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说他们觉得柳若风如此对待阿龟,显得很不人道。可是对于一个兽性未泯的狼孩来说,怎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是送到研究所里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二十四小时研究,还是关在动物园里让好奇的观众观赏? 想到这里,刘洋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中巴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然后在机耕道上停住了。刘洋转过头来,望了一眼窗外,正好看到山壁一侧贴着一幅标语:“封山育林,利国利民。”另一侧是另一副标语:“禁猎动物,保护资源。” 标语下,则是一块布满青苔的界碑,碑上刻着红色的三个楷体大字:“青石村”。 下车的时候,刘洋看到瘦弱的乌云拉木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锈迹斑驳的铁钉,不由联想到那天晚上的表演,不禁生了好奇。他问:“乌云,你真的不怕疼吗?” 乌云拉木翻了个白眼,说:“钉子敲进你的身体,你会不疼吗?我只是学过印度瑜珈术,还学了一点西藏密宗的心灵术。当钉子敲进我的身体后,我就努力说服自己,钉子只是敲进了我的一副臭皮囊里,皮囊与我的身体是分开了的。当我说服自己的时候,我也同时说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刘洋颔首道:“厉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催眠术吧?” 乌云拉木点点头:“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自我催眠。我只能让自己感觉不到疼痛,却没法让别人也和我一样,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催眠师。” 就在这时,王达黎拉了拉刘洋的胳膊,说:“我们快走吧,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你不怕老爸等不到你想不开吗?” 一听这话,刘洋连忙和众人告辞,向公路一边的村口走去。过了村口,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祠堂,早就已经废弃了。祠堂后再走几步,就是一条上山的小路,刘洋的家在山顶上。 离开马戏团的时候,刘洋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秦冰,不经意间,他竟有些呆了。虽然他还想多与秦冰说几句话,可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只希望回家后,可以快点把父亲的事处理好,然后赶下山来看秦冰演出。 山路陡峭崎岖,刘洋与王达黎上山的时候,不停遇到下山的村民。这些村民就是来迎接马戏团的,要嫁女儿的那家人也住在山上。当然,马戏团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可能上山的,所以当晚的表演只能在山脚的坝子上演出。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忽然看到路边有一条小径,在通往森林的边缘,有一座黑漆漆两层高的红砖小楼。小楼外是一片草坪,上面点缀着或白或红的小花。小楼有着哥特式小小尖顶,尖顶上还有个金光闪闪的十字架。 这一定就是穆神甫的教堂吧。几年前刘洋离开青百村的时候,还没看到过这里有教堂,大概是市里教会派来的传教士修了这幢小楼吧。 正好刘洋与王达黎上山走累了,于是决定去教堂里休息一下,顺便与穆神甫打个招呼。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两行排列整齐的长椅,椅子前是个教坛,上面摆着一张桌子,正对的墙上贴着主耶稣的画像。画像旁摆着一排矮长桌,桌上安放着许多或长或短的白色蜡烛。墙边左右各有一个小门,不知通向哪里。 “穆神甫,你在这里吗?”刘洋试探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就看到墙后面左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个村民勾着脑袋手捂着脸快步走了出去。因为教堂里的蜡烛并没有点燃,所以刘洋和王达黎都没有看到这个村民长什么样。 这时,从右边的那扇门里又走出一个人,正是身着黑色长袍的穆神甫,他的脸上微微有些愠怒之色。 “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每天这个时候是告解的时候,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穆神甫质问道。 刘洋连忙吐吐舌头。虽然他不是天主教的教徒,但他也知道告解的意思。 ——当教徒做了心中有愧的事后,心里过意不去,往往都会到教堂去找相熟的神甫进行告解,把做过的事如实告诉给神甫。告解室里通常会隔上一道屏风,告解的人与神甫都不能相互照面。而神甫会严格遵照圣经的旨意,会坚决保守告解者的秘密,无论是谁来问,他都绝对不能说出别人的隐私。 刘洋很不好意思打断了村民的告解,于是连声抱歉。 穆神甫也认出了来人是谁,连忙挥了挥手,说:“算了,没什么关系。我在这里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培养起村民对主耶稣的信仰,我希望他们都能够一心向善,心里执著了一点,所以才对你们动了气。真是不好意思。” 刘洋他们与穆神甫寒喧几句后,就出了教堂,继续上了回老宅的山路。 半个小时后,刘洋与王达黎终于攀上了山路的顶端,他们看到了山顶上的那幢低矮的土墙屋。刘洋心里不禁有些悻悻然,每个月他都给家里寄钱,可父母却舍不得把钱拿出来修一幢新屋。看到破旧的老宅,他难免有些担心自己会让王达黎瞧不起。 不过王达黎的脸上倒没露出鄙夷之色,他只是催促着说:“刘洋,快带我去见你爸爸妈妈,我们劝他们把买来的女孩放了。” 刘洋点点头,然后走到了房前,大声叫着爸爸妈妈的名字。 屋檐下,立刻闻声走出了一个脸上布满沟壑的老人,正是刘洋的蚂妈。她一见刘洋,立刻老泪纵横。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要是你不回来,我和你爸爸就要到半山腰里的教堂去见上帝了。” “爸爸呢?”刘洋赶紧问道。 “哦——他今天一早就去村口为你接媳妇了。”老妈妈答道。 “什么,你是说今天才去接那女孩?”刘洋心里一惊。 还没来得及给妈妈介绍王达黎的来历,王达黎就脱口而出:“什么,你是说今天才去接那女孩?” 刘洋的妈妈疑惑地望了一眼王达黎,然后说:“是啊,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晚上天黑了,才会把我们家刘洋的媳妇送过来。你一定是刘洋的朋友吧,一定也是跟来看看我们家刘洋媳妇长什么样的吧?呵呵,中间人说了,那姑娘长得可水灵了,是上等品,要不然也花不了两万块钱啊。” 刘洋的脸色很难看,他大声地说:“妈,你知不知道,你和老爸这是在买卖人口啊,这是犯罪!” 刘洋的妈妈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勃然大怒:“什么犯法?犯什么法?天高皇帝远, 我们这里哪家的媳妇不是买来的?叫你在外面 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你又找不到。看看你以前 读书时的同学,哪个没抱儿抱女?儿啊,爸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谁要你们这么对我好啊?我才不要你们买 来的女人!就算你们买来了,我也得放走她的!” 刘洋拂袖道。 “你敢!”妈妈也动了真火。 王达黎赶紧劝架,拉开了刘洋,转头对刘洋 的妈妈说:“伯母,您别生气了。伯父是去村口了 吧?他在村口哪里?” 刘洋的妈妈喘着粗气,说:“我们家的儿媳 妇要天黑了才能送来,这几天村里的老赵家要 嫁女儿,晚上村口的空地上有马戏团演出节目。 刘洋他爸可能现在正在空地上帮忙搭舞台吧。” 看了看天,已经离天黑没多久了。 王达黎拉了拉刘洋的衣袖,低声说:“我们 现在去村口,拦在你爸前把那人贩子抓了。只要 抓住人贩子,就能救出被拐卖的女孩。当然,这 样你爸也就买不到儿媳妇了,也就更没有买卖 人口这回事了。” 对,这是个好主意。刘洋立刻转身要和王达 黎离开老宅,向山脚的村口走去。 这时,刘洋的妈妈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诡计,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刘洋,不准走!不准你去坏了爸爸妈妈的一番心意!要是你现在敢下山去,你妈妈我就死在你面前!” 回过头去,刘洋顿时骇然一惊——老妈在门框上悬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下来,套出一个结,她的下巴就搁在绳索的圈套上,做出一副马上要悬梁自尽的模样。 ——这都怎么回事啊? 王达黎耸耸肩膀,无奈地对刘洋说:“没法了,我们只有留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我们都不能让你妈妈自杀啊……” 刘洋悲戚地望着老妈,做出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而他妈妈则得意地一脸坚定,就像英勇赴死的战士。 在土墙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可刘洋却没有心思品尝滋味。屋外有一片草坪,草坪外则是莽莽的森林,一入夜,就传来不知名的禽类发出的叫声。 “嘎嘎——嘎嘎——” 不时又会有飞鸟被穿越森林的野兽惊起,响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整整一夜,刘洋的妈妈都端了一条长板凳,坐在了大门前,监视着刘洋与王达黎,不准他们离开屋里。她放下了狠话,只要他们敢出屋,她就敢悬梁自尽! 王达黎只好苦笑着拍了拍刘洋的肩膀,说:“哥们儿,咱们还是睡上一觉吧,看来所有的事只有明天再来解决了。” 可是,刘洋又怎么睡得着? 王达黎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可刘洋却整夜难眠。长夜漫漫。屋外风声与野兽的啼叫声混作一团,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不知道黑压压的森林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凌晨的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清脆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雨越下越大,到了后来根本就是雷电闪鸣了。风摇曳着森林的树木,发出了刷刷的声音,由远及近,听上去就如垂死挣扎之人发出的哀号。 刘洋裹紧了被子,在风声雨声之中,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沉沉睡去了。 还没等刘洋睡上多久,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嘿,老婆子,咱们那儿媳妇长得可真俊啊!刘洋看了一定喜欢!这两万块花得真值。”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她会不会生养。那妹子的屁股翘不翘?屁股翘的才会生孩子!” “翘,翘,肯定翘,哈哈哈——” 不用说,是刘洋的爸爸回来了。 窝在被子里听到屋外的对话,刘洋感到心里一阵烦闷。他起身下床,才看到王达黎已经站在了窗边,细细听着刘洋父母的谈话。 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屋外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显得特别干净,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刘洋陰沉着脸走到堂屋,屋里一个健硕的老汉立刻开心地叫了起来:“刘洋,你起来了啊?快跟我下山去看给你娶的媳妇吧,可漂亮了,你看了一定喜欢。” 刘洋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语气里微徼带了一点无奈,说:“爸,你就别为我添乱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看了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那也不会有幸福的。你还是放了那个姑娘吧……” 刘老汉的脸色顿时一变,厉声责骂道:“你什么意思?放了那姑娘?那我花的这两万块钱不就打了水漂?少跟我说这些,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你妈妈就死在你面前!” 这时王达黎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连忙打圆场,拉开了刘洋,然后对刘洋的爸爸说:“伯父,你刚才说要下山去看媳妇?您的意思是……没把那姑娘带上来?” 见老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达黎,刘洋赶紧介绍这是自己的中学同学。当然,他没说出王达黎的警察身份。 王达黎赶紧顺着刘洋父亲的话说:“伯父,我是来帮刘洋把关的。他这么英俊,怎么也得找个漂亮的姑娘才行。”说完,他坏坏地望了一眼刘洋,言下之意是,刘洋你这小子,不知哪一点算得上英俊。 刘洋父亲听这话,顿时高兴得心花怒放,他声如洪钟地说:“这姑娘真是漂亮,你们见了肯定满意!”他拉开门,这就示意要刘洋他们跟他一起下山。 刘洋还想抗拒,王达黎连忙捅了捅他的腰,叫他听老爸的话。 下山的路上,刘老汉解释,因为他害怕那姑娘跟他一起上山的时候跑掉,所以不敢带姑娘直接上山。要知道他年龄这么大了,怎么跑得过一个小姑娘。现在他把姑娘关在了山脚下的祠堂里,又叫了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守卫着,那女孩肯定跑不了。 王达黎不顾刘洋不满的表情,一直在旁边附和着刘老汉的话。刘老汉更是兴离采烈,说起了前一夜看的马戏团表演。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快走到山脚了。刘洋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本停在空地上的载重卡车和中巴车已经不见了,空地上也没有什么巨型帐篷。难道柳著风的马戏团已经离开了青石村? 王达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向刘老汉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刘老汉咧嘴一笑,说:“他们的柳班主都已经收了我两万块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刘洋与王达黎的脸色同时一变,惊声问道:“那两万块钱真的交给了柳班主?” ——一钱交给了柳班主,意味着柳若风就是人贩子。那他是把谁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难道是…… 刘洋与王达黎不顾刘老汉的大声呼喊,急速大步向山脚边的祠堂跑去。推开几个年轻村民的阻拦,刘洋已经冲到了祠堂边的窗核边。他已经听到了女人低声的饮泣声,听上去很是熟悉。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趴在窗户上向里面望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这个被拐卖的女孩,刘洋与王达黎都认识——秦冰! 王达黎亮出自己的警窘证后,把所有入都拦在了祠堂之外,刘洋一个人走了进去。 本来还有几个年轻村民想对王达黎不利,可他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就吓退了所有的村民。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将祠誊边的一棵柳树拔了起来。要知道大力王这个花名并非浪得虚名,他的力气比起《水浒传》重的鲁提辖有过之而无不及。刘老汉真是气得捶胸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刘洋走进祠堂的时候,看到了秦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惊恐的眼睛。他连忙解释自己不会对秦冰做什么,并承诺会让她重获自由,秦冰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从秦冰的话星,刘洋这才知道,她一个月前正好丢了工作,恰好遇到了招收演员的柳若风,凭着口技的绝活,秦冰顺利进了金色年华马戏团,表演人头说话的节且。昨天她跟随马戏团来到了青石村,晚上的演出相当成功,柳若风破天荒地请演员们喝庆功酒,还特意亲自倒了一杯啤酒给秦冰,耍与她干杯。 平时能喝一打啤酒的秦冰,在喝了那杯洒后,竟莫名其妙感到了疲乏,两只眼皮不住地打着架,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于是柳若风将秦冰送到了祠堂里,那里已经铺好了一张床。 秦冰倒头便睡,在她进入梦乡前的一刹那,听到“咔”的一声,是门外拴上了一把锁。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秦冰起了床,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祠堂星,还有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守在外面,而马戏团的卡车与中巴车都消失了踪影。 从年轻村民的话里,她才知道自己被柳若风以两万块钱的代价,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说完这些,秦冰情不自禁地嘤嘤哭泣起来。 刘洋的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实在想不到柳若风竟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野兽更坏!而且他从老爸那里骗走的两万块钱,还是自己辛苦写稿挣回来的血汗钱! 可惜让他们跑掉了,刘洋愤懑地拉开祠堂的门。门外忽然晴空一声霹雳,瞬间天空竟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在刘洋在祠堂里与秦冰交谈的时候,王达黎让村民叫来了村长,陈明了利害关系后,让村长报警。可村长却愁眉苦脸地说,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大概电话线让雷电击断了,今天一早电话就没了信号。 这让王达黎很是沮丧,他早就看了自己的手机,竟然一格信号也没有。他问了村长,青石村是逢三六九赶集,再过一个晚上,就会有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散落的山间赶到村子里来买东西。而镇上也有商贩乘坐土三轮赶到这里来卖货物。 看来只有等到了赶场的时候,才有跑江湖的土三轮过来。到那个时候,才可以顺利解救出秦冰。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秦冰,不让她再受惊吓。征询了秦冰的意见,大概是王达黎的警察身份,再加上本来就认识刘洋,并且多多少少有些好感,秦冰同意暂对跟刘洋他们一起到山顶上去住上一天。毕竟她一个女孩子,村子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要是还住在祠堂里,不仅她自己不安全,就连刘洋和王达黎也不会放心的。 刘洋的爸爸心情非常糟糕,他忿忿地对刘洋说:“你一会儿就准备收我和你妈的尸吧。” 王达黎连忙把刘老汉拉到了一边,说:“伯父,别看我们现在暂时不让他们成亲,其实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你知道,强按水牛不吃水,强扭的瓜不甜。倒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这女孩会对刘洋产生好感的。再说,我保证一定帮你找回被骗的两万块钱。这样既不花钱,又能让您儿子娶到老婆,您老人家抱上孙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这话顿时让刘老汉容光焕发,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就在他们出了祠堂,准备上山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众人循声望去,他们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从公路的转弯处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们似乎惊慌失措,脚步凌乱,身上的衣服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看上去异常恐怖可怕,仿佛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他们一般。 ——他们是谁7 ——是什么在追赶着他们? 第四章狼人更凶猛 刘洋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那两个人——乌云拉木与昆仑奴! 这两个人不是跟着柳若风人贩团伙的卡车离开青石村了c马?怎么现在叉回来了,而且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现在他们敢回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达黎与刘洋冲了过去,想要擒住这两个人。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走近,乌云拉木和昆仑奴因为看到了人群,竟激动得大喊大叫,然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 这倒也省了王达黎的力气,他走上前去,解下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的鞋带,将两人的双手反剪过来,捆得结结实实。在捆绑这两人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动不动,任凭王达黎的处置,仿佛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但他们的眼神里,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喜悦?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经历?柳若风又到哪里去了?马戏团其他的人呢? 刘洋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王达黎的力气确实大,他拖着两个人回到了祠堂前,驱赶走了围观的村民,然后开始了对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的审问。 “柳若风呢7他在哪里?”刘洋忍不住先问道。 “柳班主……他死了……他连一具全尸都没落下……”乌云拉木战战兢兢地答道。一说完,他的身体又战栗了起来。 “死了r谁杀了他?”王达黎大声问。 乌云拉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牙齿开始打起了颤。 他们显然还没从巨大的惊悸中解脱出来,浑身剧烈颤抖,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汗液溽湿了。昆仑奴只会嗷嗷大叫,几乎说不出一句连贯完整的话,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之色。他们离开青石村的经历,几乎全是由乌云拉木说出来的。 今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柳著风就招呼所有演员赶快起床动身离开。当乌云拉木看到少了秦冰后,没有说什么,而是与昆仑奴会心一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常常出现新来的女演员在演出结束后莫名失踪的事。 以前乌云拉木也忍不住问过柳若风,柳若风一听这问题,就立刻对乌云拉木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会偷偷递个红包给他,让他不要管这闲事。看在钱的份上,乌云拉木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离开了青石村,车队上了公路大约一个小时酌时候,开道的卡车突然停住了——因为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道路一侧的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倾泻而下的石块泥土堆在了公路上,车辆根本没有办法前行。 柳若风有点焦急了,虽然他已经拿到了卖秦冰所得的两万块钱,但他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安全。于是他把所有演员都喊下了车,要他们把路上的石头全清理掉,好让车辆通过。 看在工资的份上,乌云拉木也与同事们一起下了车。说来也巧,卡车停车的地方,旁边有几棵树因为雷击的原因,几根细弱的枝条搭在了翻斗上。乌云拉木看到狼人侏儒阿龟,正兴致勃勃地玩耍着树枝,还拿舌头去舔树叶上的露珠。 搬土的事主要是昆仑奴在做,谁让他身上有这么大的劲?可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土堆却还没有清理完毕的迹象——泥石流带下的泥土石块实在是太多了。看情况,即使搬到中午,也不一定能清理完。就连昆仑奴也坐在地上连连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卡车的翻斗上突然响起一连串“砰砰”的声音。是阿龟正不停用身体撞击着铁制的笼子,一副着急与焦虑的模样,嘴里还大声“嗷嗷”叫着,拖长了尾音,就像是野狼在嚎口u一般。 柳若风听得心烦,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到了铁笼上,大声咒骂:“鬼叫什么?再叫我就饿死你!” 可阿龟还是仰天长啸,似乎是在召唤若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路两旁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动物正快速地穿过丛林。从声音的密集程度来分辨,应该不只是一两只动物,而是一大群。 乌云拉木静下心来细细聆听着丛林里传来的声音,他嗅到一股重重的动物体臭味道。在他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乌云拉木是在边陲的原始森林里长大的,有着不一样的灵敏嗅觉,他已经分辨出了这种动物气息的来源,心里不由得骇然惊恐一是狼! 阿龟又叫了一声,森林里顿时发出一阵狼的嚎叫声。 “呜呜呜——”无数只狼骤然应和,就如万鼓齐鸣。 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公路两旁的林中,钻出了一只只身材矮小,像狗一样的动物。它们绝对不是狗!因为在它们赤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野性,一种要把人撕碎后吞噬殆尽的野性! 演员们显然是被吓着了,都战栗着双腿,迈不出步子。乌云拉木清楚地看到,柳若风的双腿间流出了浑浊的液体,他已经因为恐惧,而吓得尿了裤子。 群狼首先攻击的,是站在土堆前的昆仑奴。两匹狼同时高高跃起,向这个粗壮大汉扑了过来。昆仑奴虽然长得健硕无比,但他也异常灵活。生死之间,他恢复了冷静,急速闪身避开。两匹狼扑空的瞬间,昆仑奴伸出蒲扇般的巨手,从后面拎住了野狼的尾巴。不等野狼做出反应,他已经抡起手,将两匹狼重重摔在了地上。狼头迸出两蓬鲜血,两匹狼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竞昏死过去。 狼群被昆仑奴的举动吓着了,随着卡车翻斗里侏儒阿龟的一声尖啸,狼群竟为昆仑奴让出了一条小径。 昆仑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匹狼冲着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昆仑奴赶快离开。这一定是领头狼。昆仑奴大步沿着这条避让出来的小径冲出了群狼的包围圈,但他刚一走出缺口,群狼立刻又移动,合上了缺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戏团的演员们。 昆仑奴出了包围圈,再也顾不上马戏团的同事们,赶紧头也不回地沿着公路快步逃去。 阿龟在铁笼里又是一声尖啸,狼群慢慢移动着,向人群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快上翻斗!”乌云拉木急中生智,化凭着灵活的动作第一个跳上了卡车翻斗,然后大声呼喊同事都躲到卡车上来。 柳若风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翻身上了卡车,但其他的同事就没这么幸运了。当他们准备翻上卡车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狼群就已经扑了过来,各自嘶咬着自己的猎物。乌云拉木亲眼看到一个相熟的魔术演员,被野狼一口咬断了喉管,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体不住抽搐,瞬间停止了呼吸。 演员们发出绝望的惨叫,但声音却越来越小。狼群被血腥的气味刺激得连声长啸,当他们听到阿龟再次发出的尖啸声后,才抬头发现了翻斗上还躲着两个人。 野狼试着想跳上翻斗,可跳跃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正当乌云拉木庆幸自己暂时躲过一劫后,铁笼里的阿龟又撮紧了嘴唇,发出一声长啸。野狼们似乎是听懂了阿龟的意思,一匹狼趴在了翻斗下,然后另一匹狼趴在了它的身上,就如叠罗汉一般,几匹狼叠在了一起。那匹头狼赤红着眼睛,望了一眼车上的乌云拉木与柳若风,抖了抖狼毛,发出一声长啸。它闪身跃到了叠着的狼身上,然后弓起身,用力一瞪,竞跳到了翻斗之上。 柳若风凄惨绝望地叫了一声:“天啊,我们死定了!”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头狼就扑在了他身上,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一个人贩子就这样死去,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头狼咬了一块柳若风肩上酌肉,大口大口咀嚼,然后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瘦弱的乌云拉木。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几匹狼也跃上了翻斗,对乌云拉木形成了合攻之势。 绝望之际,乌云拉木看到了那截搭落在铁笼上的细弱树枝。他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他已经想到了脱困的办法。 乌云拉木高高跃起,跳上了关着狼人侏儒阿龟的铁笼,然后踩在了那根枝条上。他很瘦,树枝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断裂。乌云拉木学过瑜珈与心灵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呼吸,然后迈出步子,沿着树枝悬空向公路旁的树干走去,就如走钢丝一般。 他足足走了两分钟,这两分钟就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他走到树干后,转身望了一眼,看到几匹狼已经将柳若风的身体撕得粉碎,空中飞扬着红色的钞票。 头狼从翻斗的血泊中衔出一串钥匙,温顺地走到铁笼旁。侏儒阿龟摸了摸狼头,接过了钥匙,为自己打开了铁笼。他眼神炯炯地望着对面的乌云拉木,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乌云拉木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背上渗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乌云拉木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布满了伤口,一定是群狼造成的。他努力说服自己,受伤的只是一副臭皮囊,自己没有事。他回望了一眼卡车旁遍布的同事们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再次高高跃起,抓住另一根枝条。他就如电影中的人猿泰山,在树林里腾挪跳转,渐渐远离了如地狱般可怕的公路。 他沿着公路的方向逃去,根本不敢下地。他害怕一落到地面,就会被群狼逮到。半小时后,他看到了几乎因为奔跑而筋疲力尽的昆仑奴。他这才下了地,与昆仑奴互相搀扶着逃回了青石村。当他们一看到刘洋与王达黎时,已经累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晕倒在了地上。 听完了乌云拉木的话,刘洋与王达黎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走到祠堂外,问了刘洋的父亲。刘老汉说,这里几年前被定为禁猎区后,曾经听说有乡民在原始森林里看到过狼。这几年生态保护得不错,也有可能形成了狼群。但狼群从来没騷扰过青石村的人,它们只在森林的最深处游弋,密林里的小动物已经足够它们猎食了。 王达黎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关押在了祠堂里,叫来村长,吩咐他一定要看好这两个嫌疑犯。想到可能逼近酌野狼,王达黎问村长有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 村长耸耸肩膀,说:“我们这里成为禁猎保护区后,所有的火槍都被政府收走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呆在屋里别出来,明天赶集送货的土三轮发现公路被泥石流阻断,一定会通知公路道班来修路。公路通了后,我们再想办法报告政府来打狼。” 看来只有这么办了。刘洋与王达黎带着秦冰,和刘老汉一起回山顶上的刘家老宅。 在半山腰上,他们遇到了正下山的穆神甫。看神甫行色匆匆的模样,刘洋不禁问:“神甫,您这是哪里去啊?” 穆神甫擦了擦汗,说:“刚才听告解的村民说,今天抓住了两个坏人,我想去劝一下他们做忏悔。即使他们要被送进监狱,也希望他们可以及时忏悔罪孽。朝闻道,夕死足矣嘛。” 看着穆神甫下山而去,刘洋还是大声说了一句:“神甫,当心啊,今天村子附近发现了大群的野狼,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他们上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刘洋的妈妈看到儿子与王达黎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而且这女孩似乎还和刘洋有说有笑,并没有抗拒的神色,不禁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吃饭。 饭菜很丰盛,他们刚吃完,就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打开门,找上门来的竟是村长与穆神甫,和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乌云拉木。他们都脸色苍自,面无血色。 “出了什么事?”王达黎问。 “警察同志,不得了啦,出大事啦——”村长声音颤抖地叫道。 村长听了刘洋的话,连忙跑回村子叫年轻村民去看守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等他带着人来到村口祠堂时,不禁傻了眼——祠堂的门竟被打开,地上扔着一把砸碎的锁。 他走到门口向内探头望了一眼,不禁吓得登登登倒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脸上的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到一起,一脸的骇然。 祠堂里,昆仑奴倒在一片血泊中,他的咽喉有一个赫然的血乎乎的大洞,鲜血正汩汩地流淌出来。昆仑奴已经死了,他的大半个脑袋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几只苍蝇围着他的尸体乱转,发出令人讨厌的嗡嗡之声。 而乌云拉木,则浑身战栗地倒挂在祠堂天花板上的一盏日光灯上。幸好他太瘦弱了,几乎称得上身轻如燕,倒吊在日光灯上,非但日光灯没有破碎,当有风掠过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与日光灯一起随风摇曳晃动。 “究竟出了什么事?”刘洋不禁问。 乌云拉木耷拉着头,浑身颤抖,似乎还没从恐惧的感觉中逃脱出来。 刘洋、王达黎走了之后,村长也离开了,祠堂里只剩了被反剪双手的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世界就像停顿了一般,乌云拉木只能听见自己与昆仑奴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乌云拉木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细碎声音,像是凌乱的小孩脚步声。他嗅到一股来自动物体臭的腥臊气味,这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野狼的气息。 乌云拉木全身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他踢了一脚昆仑奴,要他保持清醒。他很庆幸自己被搁在了祠堂里,大门紧锁,即使是群狼来了,也奈他不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然后门被一脚踢开。门外站着的正是狼人侏儒阿龟,他身后还站着密密麻麻的狼群,阿龟和群狼都赤红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乌云拉木与昆仑奴。阿龟慢慢将手从背后伸到了身先,摊开了掌心,在他的手心里,放着一把锁! ——锁是阿龟砸烂的,难怪他们可以打开门。 阿龟狰狞地笑了一声,狠狠将锁砸在了地上,他身后的群狼顿时像是打了强心针一般,嗷嗷乱酬着,“嗖”的一声越过阿龟,向祠堂里的乌云拉木和昆仑奴扑了过来。 在看到狼群的时候,乌云拉木就注意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日光灯,他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没等狼群扑到,他已经身形暴起,伸出手来做了个侧空翻,避开了群狼的第一轮攻击。然后他狠狠蹬地,控制住呼吸,捉住了日光灯的灯管。乌云拉木柔韧瘦弱的身体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做了个完美的引体向上,一个翻转就已经倒挂在了日光灯上。地面的群狼不管怎么跳跃,都咬不到他。 地上躺着的昆仑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手还被反剪着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乌云拉木眼睁睁地看着群狼咬断了昆仑奴的咽喉,然后吃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侏儒阿龟突然伏到地上,耳朵贴在地面上静静聆听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撮尖嘴唇打了个呼哨,狼群立刻停止了对昆仑奴的嘶咬,纷纷闪身退出了祠堂。 阿龟在离开祠堂前,转身望着乌云拉木,狠狠狞笑了一声,慢慢隐匿在了大门之外。他似乎是在说:“别着急,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找你的。”这不禁让乌云拉木的身上,又多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冷汗。 阿龟带着狼群消失了没多久,村长就带着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赶到了祠堂。而这个时候,乌云拉木在日光灯上坚持得太久,再加上紧张的心情,他已经几乎虚弱得脱水了; 出了这样的事,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只有到山顶去找当警察的王达黎才行了。虽然王达黎是在休假期间到青石村来,身上并没带武器,但他毕竟有着警察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才可以稍稍缓解一下村长心里的恐惧。 村长与乌云拉木赶紧携手向山上赶去。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穆神甫,于是三人一起来到了山顶的刘家。 “——我记得,我把你的手也反剪住了,你是怎么跃到日光灯上,逃过这一劫的?”王达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地问乌云拉木。 乌云拉木长长吐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惊魂未定地回答:“我在马戏团里,除了表演疼痛忍耐术外,还要表演捆绑逃脱术。不管用什么办法捆绑住我,不出十秒,我都可以解开重获自由的。” 王达黎暗自庆幸,幸好乌云拉木懂得逃脱术,否则现在他也被阿龟的狼群咬死、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想到这里,王达黎也不由得感到后心发凉、一阵阵后怕。 一直在猪圈里忙活的刘老汉刚走进屋里,看到屋里站着这么多人时,先是怔了怔,然后连忙招呼大家,问要不要吃东蔼。 村长摆了摆手,焦急地问王达黎:“警察同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怎么才可以避开阿龟和他的狼群?” 这个问题让王达黎很是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火槍之类的武器都被政府收走了,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珏。就算有几把锄头或是砍刀,但在凶狠的野狼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时,刘老汉突然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没火槍我们一样可以打猎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闭住嘴巴一句话不说了。 王达黎知道,这里是禁猎区,两自己又是个警察,刘老汉肯定是顾忌到他无意中说出还在打猎,所以不敢再说了。于是王达黎很严肃地说:“伯父,你不要怕,只管说。打猎的事归林业局的人管,跟我没关系。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才可以不让狼来吃我们。” 刘老汉这才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火槍,我们还可以挖陷阱!我就是个挖陷阱的高手,去年我还捉到过一只黑熊,嗯,熊掌还真好吃l”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往日的美味。 大家恍然大悟。是的,挖陷阱是个最好的办法。只要拔个地方在地上挖个大坑,坑里插上顶端尖利的木头,然后再用松软的树枝树叶盖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看得出来。这样的陷阱,电影里的越南游击队就经常在丛林战里使用,就连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都会一不小心陷下去,更别说那凶狠的阿龟与蒜狼了。 大家似乎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立刻行动了起来。刘老汉找来了锄头与铁铲,几个人一起走出了门,向屋外草坪边缘的森林走去。他们要在每一个野狼可能进出的通道上挖出陷阱。 第五章恐怖山顶 草坪边缘,不时传来森林深处发出的鸟啼声,偶尔还会有翅膀扑楞发出的“剧剃”声。树梢之上,几只黑色的乌鸦一边盘旋一边发出嘎嘎的翻声,似乎在觊觎着未知处的美食。这响声不禁谴刘洋他们感到胆战心惊,一阵阵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水草一般缠绕包围了他们! 王达黎将所有人分成了两组,他与刘洋在草坪一侧挖陷阱,而村长、穆神甫与刘老汉则在草坪另一侧挖。乌云拉木太瘦弱了,虽然身体灵活,却在挖陷阱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他与秦冰找来了很多树枝,用砍刀将树枝一端削得很尖利。只要坑挖好了,就可以在坑下擂上树枝。野狼或者侏儒阿龟掉进陷阱,就会被树枝贯穿身体。 天色渐黑的时候,刘洋与王达黎这一组已经挖7十多了伪装好了的陷阱。他们做土了并不显眼的标记,防止自己人也跌进陷阱。他俩与乌云拉木、秦冰精心将眼前最后一个陷阱制作完毕怎,刘洋长长吐了一口气,已经几乎筋疲力尽,而王达黎虽然力大无比,此刻也趴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倒是乌云拉木和秦冰还好,身上虽然出了一圈汗,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刘洋喘着气:“不知道我老爸和村长、神甫那一组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我想也该差不多了吧。”王达黎答道。 这时乌云拉木自告奋勇地说:''我过去叫他们吧,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说完,他就向草坪边缘另一侧酶森林走去。 刘洋与王达黎都累得不想说话,一边坐在地上休息,一边目送乌云拉木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中。 乌云拉木的身形隐匿在了灌木丛之后,几棵大树的粗壮树干遮住了刘洋他们的视线。只能隐约听到乌云拉木呼喊神甫、村长、刘老汉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刘洋他们突然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啊——“惨叫从对面灌木丛里传出来,是乌云拉木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惶与恐惧。 刘洋心里顿时成了一堆乱麻。乌云拉木为了什么而惨叫?他看到了什么?难道是老爸那一组人出了事? 一想到侏儒狼人阿龟泛着血红的眼神,刘洋就不禁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忘记了劳累,腾地一声跳了起来,向声音传出的灌木丛跑了过去。 灌木丛后的森林里,有一块狭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几个树桩,树桩旁还有一个没挖完的陷阱。 陷阱旁,三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正是刘洋的爸爸、村长与穆神甫! 刘洋立刻蒙住了,呆立在空地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的2因喉被不知名的利齿咬断,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乌黑的颜色。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握着一柄挖坑用的铁锹。 ”爸爸——“刘洋悲声哀叫。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了下来,他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上。 在一旁的村长也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豹,还死不暝目。他的后脑处有一个血洞,乌黑的鲜血凝固后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穆神甫躺在一边,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发出低声的痛苦呻吟。 王达黎连忙跃到神甫身边,用力按了几下神甫的胸口。 穆神甫咳嗽了几声后,终于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洋带着哭腔大声问道。 穆神甫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他环视了一眼身边的情形,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牙齿打着架,断断续续地说:”是个矮子……是那个侏儒……他突然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袭击我们……他咬断了刘老汉的喉管,又抓着村长的头向地上砸……“ ”是阿龟!阿龟来了!“乌云拉木凄然2u道,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声音充满了恐惧。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达黎大声问道。 穆神甫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良久,他才平复下来,慢慢说出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恐怖一幕。 刘老汉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将铁铲砸在了松软的泥土里。村长也是个挖陷阱的好手,他在一旁另一处空地挖着坑。而穆神甫的气力显然小了很多,于是刘老汉干脆吩咐神甫也去用砍刀削树枝,就没再麻烦乌云拉木与秦冰。 当他们挖了七八个陷阱后,刘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要抽支烟。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凉意。根根寒毛都竖立了起来。这是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在森林里呆久了的猎人,常常都会有这种感觉。刘老汉蓦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滴淌着鲜血。 这是个目光陰鸷的侏儒,他定定地望着刘老汉,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狼人阿龟!“刘老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于恐惧,两腿竞没有一点气力。他想大声惊呼,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阿龟冒着腥气的嘴已经凑到了面前,露出了血盆大口与一副白森森的牙齿…… 阿龟咬断了刘老汉的咽喉后,站起身来,舔了一圈嘴唇,然后看到了背对着他埋头挖陷阱的村长。他大步走到村长的身后,一把捉住了村长的头,然后重重摔向了地面。村长立刻晕了过去,可阿龟还不解气,又是一口咬去,活生生将村长连着毛发的头皮咬去了一大块。 这一切只是在瞬间发生的,穆神甫此刻正好抱着一堆去掉了树叶的树枝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了眼前一幕。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就如同一个最可怕的梦魇。 阿龟哼了一声,然后面目狰狞地向神甫走去…… 神甫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知道这是他多年的心脏老毛病犯了,连忙从兜里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胸口的疼痛稍稍好了一点,神甫抬起头来,却看到正在逼近的狼人阿龟,还有越来越浓郁的野兽体味。 神甫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呼,然后晕倒在地上…… ”那你怎么没事?“王达黎突然问道。 穆神甫惊魂未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阿龟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脑子里一时空白,竟晕倒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你们都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过了我。“ ”我猜——“站在他们身后的乌云拉木突然说道,”也许是阿龟看到了神甫身上的十字架吧。以前在马戏团的时候,柳若风团长就是个天主教徒,平时都戴着十字架,最早是他把阿龟从苗寨里解救出来的,平日阿龟的饭食也是柳团长送给他的。阿龟虽然狂性大发,但在胃子里,还是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对他不好。他一定是看到十字架,觉得穆神甫是个好人,所以放过了他。“ 难怪刘洋曾经在马戏团的帐篷外看到穆神甫出没,原来他们都是教徒。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和村长呢7“刘洋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阿龟,阿龟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坏人?“ 乌云拉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默然无语地垂下了头,望着地上那个还没挖好的陷阱。 王达黎黯然说:”也许,是阿龟看到了我们挖的陷阱吧?他的身上野性多过了人性,当他看到刘伯父与村长在挖陷阱,动物的本能告诉他陷阱是为他准备的。森林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有时候,野兽对人类的恐惧,更大干我们对它们的恐惧……“ 王达黎扶住了悲痛欲绝的刘洋,低声劝慰,但他却用眼睛余光不停梭巡着空地上的两具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冰看到这血腥一幕,不禁也发出饮泣之声。 乌云拉木扶起了穆神甫,然后转头对王达黎说:”王警官,请您不要再把我当作罪犯,其实拐卖妇女的事,都是柳若风一个人干的,和我们这些下面的演员根本没关系。现在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对付阿龟和他的狼群,安全度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公路通了,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逃出生天……“ 王达黎点点头。是的,乌丢拉木说得没有错,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乌云拉木还有两次从阿龟手下逃脱出来的经验。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阿龟就在山顶附近的密林里,很有可能就会带着他的狼群来找麻烦。 王达黎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回屋去,然后在门外点一堆火。狼是最怕火的,希望它们看到火光不敢来进犯。“ 他这句话刚一落下,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 ”嗷呜——“ 这声狼嚎惊得所有人心中无比恐惧。乌云拉木第一个转过身去,蹿出了丛林,准备向草坪后刘洋家的老宅奔去。可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脚下突然一紧,似乎脚踝被什么东西系住了。不等他作出反应,他已经失去了重心,被一根绳索倒吊在了空中。幸好乌云拉木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反应也快,不等大家发现出了什么事,他已经在空中做了个大回转,弓起背来,用手解开了绳索。然后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7“秦冰惊声尖叫。 ”是绊马索,“刘洋答道,”在森林里,除了可以挖陷阱捉野兽之外,还可以设下绊马索。只要野兽踩到了绳索设下的圈套,圈套立刻就会收紧,缠住野兽的脚。绳索的一端还连接着一个机簧,机簧被触动后,绳索就会被拉起来,把捉到的野兽倒吊在空中。还有做得更精良一点的绊马索,还会再多连上一个弓弩的机簧,一旦引发了机簧,就会从拉满了的弓里射出一支箭,令野兽一箭穿心而毙命。“刘洋也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他父亲刘老汉正是挖陷阱与设绊马索的高手。 乌云拉木拍拍胸脯,喃喃说道:”还好,我是脱困术表演的大师,才能在被倒吊着的情况下逃脱出来。“ ”快走吧,我们回屋去!“王达黎大声提醒。所有人这才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看着脚下,回到了草坪,然后一路狂奔,回到刘洋家的屋里。 刘洋的妈妈知道了刘老汉的噩耗,顿时失声痛哭、泣不成声。而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门外空地上捡来枯枝树叶点燃了一个火堆。希望真如书上所说的那样,狼群看到火堆之后,不敢再来侵犯。 可是,人们的心里,还隐隐有着疑虑:火堆可以阻挡狼群,可是能阻挡住被狼抚养长大的侏儒阿龟吗?他又在人类世界里充当了那么多年的玩偶,心里充满了对人类的恨意,他应该早就不怕火了! 乌云拉木与穆神甫躲进了墙壁坚固昀最呈屋卧室里,而刘洋、王达黎与秦冰则没心思睡觉,坐在了门槛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沉默不言。 枯枝燃烧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诡异而没有规律的声音,令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夜晚,变得更加陰森与恐怖。 因为面前有一处火堆,所以火堆之后远处的草坪与森林,变成了黑暗一片,根本没有办法分辨。但刘洋他们还是听到了清晰的狼嚎,这嚎叫声不由得令他们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刘洋与王达黎分别手持铁锹与砍刀,坐在了门槛的左右两边,而秦冰则坐在两人中间。夜深了,没有月光,屋外掠起了风,还零星落下几滴小雨。秦冰刚感觉到一阵凉意,就接到了刘洋与王达黎同时递来的外衣。刘洋与王达黎相互尴尬一笑,默不作声地为火堆添上一把干柴,然后警惕地望向深邃的黑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洋开始感觉到排山倒海涌来的睡意,两只眼皮不住打着架。他侥幸地闭上眼睛,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里,他不停看到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阿龟那双陰鸷的眼睛。他在梦里不停呼唤父亲醒来,可是却没有半点的用处。他听到阿龟陰恻恻的冷笑,还看到阿龟眼睛里写满了的那些化不开的仇恨。 等刘洋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夜的时候,心中蓦的一惊,”腾“的一卢跳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王达黎与秦冰相偎在一起,眼睛闭着,喉咙发出微微的鼾声。而面前的火堆早已经熄灭了,正缓慢散发出袅袅的青烟。 怎么,我们都睡着了? 刘洋连忙唤醒了王达黎与秦冰,他们都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侥幸过完了这危险的一夜。阿龟和群狼并没有袭击他们。 这真有点不符合逻辑,狼群在森林里环伺已久,尽管门前燃烧了火堆,但从灰烬上分析,在天亮前已经完全熄灭了明火。为什么狼群与阿龟并没有出现呢? 刘洋很是不解,但他也没有深究。毕竟当他知道自己在睡了一夜还安全健在的时候,心中就有种捡了一条命回来的感觉,感到阵阵后怕。 不过王达黎却没有这种表情,他只是站起身来,先去草坪边缘查看了一下,然后又进屋叫醒了乌云拉木与穆神甫。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会有镇上的土三轮带着日用品到青石村来。只有乘坐三轮,才可以顺利离开青石村,离开那可怕的嗜血狼人侏儒阿龟。当然,王达黎也不会扔下秦冰,这是他第一次独力营救出来的被拐卖妇女。而不管乌云拉木是不是人贩子团伙的共谋犯,也会被带到城里去进行调查。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安全地下山,然后等待外面的三轮车进来。 于是他们五个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缓慢向山下走去…… 山路蜿蜒逶迤。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的确说得很对。上山考的是体力,下山考的则是人的平衡能力。更何况,他们还要小心提防路边森林里随时可能钻出来的野狼与狼人侏儒阿龟。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头项总盘旋着一群聒噪的乌鸦。刘洋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乌鸦是传说中以腐尸为食的邪恶鸟禽。难道这些乌鸦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经预计到这行人中必定会有人死亡? 刘洋不敢再作多想了,他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向空中的乌鸦掷去,乌鸦只是稍稍散开一会,然后又集中到一起,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嘎嘎——嘎嘎——“ 当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候,头顶上的乌鸦突然又一次剧烈地鼓噪起来,纷纷向山边的一隅急速飞驰而去。刘洋探头顺着乌鸦飞行的轨迹望去——他看到了半山腰的那幢黑漆漆的教堂的哥特式尖项,这正是穆神甫的教堂。 这些乌鸦发现了什么?这些嗜食腐尸的丑陋乌鸦,是发现了什么人的尸体,所以开显得那么兴奋吗? 乌鸦纷纷扑向教堂后的一片密林,然后又接二连三地飞起。在这时,密林里传来了一声狼嚎:”嗷呜——“ 众人的心都收紧了,果然那里有狼!不用说,一定是有什么人被狼咬死了,所以才会有乌鸦聚集在一起。 穆神甫画了个十字,身体哆嗦着,喃喃地说:”万能的主啊,请保佑我们能安全下山。“ 大家加快脚步,转过了一个山坳,这才发现,这条山路正好要从乌鸦聚集的那处密林中穿过! 狼嚎还在继续,绵长而又凄厉。 每个人都感觉心里毛烘烘的,像是有块巨石压在了胸膛上,逼迫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秦冰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乌云拉木已经纵身跃上了一棵树,用手攀援着树枝,像一只长臂猿般,拉着藤条向前跃去——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办法,可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的,要想通过这处密林,而不让狼群抓住,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空中通过。幸好,这里都是些百年古树,树枝都很粗壮,足以承载起一个人的体重。 想到了这一点,刘洋先努力爬上了一棵树,然后沿着树干,攀上了前面一棵树的树干。他扬了扬手,对树下的伙伴说:”上来吧,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通过这片死亡禁区。“ 跟着他的步伐,王达黎、秦冰与穆神甫也攀上了树。神甫的年龄大了一点,所以动作做起来比较吃力,幸好王达黎的力气很大,一伸手,就把穆神甫拉到了树上。 乌云拉木在前面开路,大家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那处乌鸦聚集的地方,离他们上树的地点只有几十米,平时走路也就一两分钟的距离,可他们在树上行走,却足足行进了半个多小时。 当他们走到那里时,乌鸦蓦地被惊起,好几只黑色的鸟禽从乌云拉木的眼前掠过,为了避让这些乌鸦,乌云拉木差点几次从树上摔下去。多亏了他体操运动员般的身体柔韧性,才免干掉下去成为群狼的美味。 树丛很茂密,五个人在林间穿梭,向下看却根本看不到地面,所以也不知道野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等乌鸦全部飞过之后,乌云拉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继续向前攀援。在他的正前方有棵巨树,要从这里走过,就必须要移到巨树的一端绕过去。 乌云拉木吸了一口气,控制好平衡,然后纵身一跃,踩到了主树干上,然后如一只壁虎般,游移到了树干之后。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肉球般的东西,被倒吊在空中,正悠悠荡荡晃来晃去。他定晴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几乎令他身体失控,摔到巨树之下。而树下,正有一只狼,缓慢而悠长地发出一声嚎叫。乌云拉木向下望了一眼,然后脚下全是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听着狼嚎,他似乎透过树叶,看到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 乌云拉木看到的东西,真的称得上是个肉球。因为这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个人的尸体——狼人侏儒阿龟!在阿龟的胸前,还插着一支利箭。 乌云拉木顿时想起了刘洋曾经介绍过的绊马索,那种可以引发弓箭机簧的绊马索,说不定这里带弓箭机簧的绊马索就是王老汉设的。 阿龟一定是带着狼群经过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绊马索,然后被倒吊在了空中,接着被弓弩射出的利箭穿心而过。而此刻,阿龟胸前贯穿身体的伤口上,曾经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早已经凝固。伤口旁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想来一定是被嗜尸的乌鸦用尖喙啄成这样的。 乌云拉木暗自庆幸,他们一直最担心的恐惧来源,竟然在不经意间消除了。 他凝视了一下阿龟的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挲树叶声咐,回头看了一眼,来的人是紧跟他身后的王达黎。一定是乌云拉木觉得阿龟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恐惧,所以还没等王达黎靠近,他就挥舞起手中的砍刀,狠狠劈在了捆绑在阿龟脚踝的粗壮绳索。'' ”砰“的一声,阿龟的尸体应声落到了地面。树下响起一片野狼的哀号,就如哭丧一般。头顶上的那群乌鸦又扑了下来,想要去啄食死尸,但又对地面上的野狼心存在忌惮,不敢太靠近阿龟的尸体,于是扑楞着翅膀,在林间不停地上上下下。 秦冰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声惊呼了。 她的叫声因为充满了恐惧而显得很尖厉。树下的野狼一定也听到了,它们顿时停止了嚎叫,抬头寻找着尖叫的来源。当这些狼发现头顶的树梢上还躲着一群人时,突然引项高声嚎叫了一声,然后竟全部转身,向着密林深处逃窜而去,树下只留下了阿龟的尸体。 当狼群一离开,盘旋着的乌鸦立刻飞扑直下,冲向了阿龟的尸体,放心大胆啄食起阿龟裸露在外的四肢与脑袋。顿时鲜血四溅,乌鸦群中暴响起饕餮时的残忍叫唤。 ”为什么那些狼都跑了?“王达黎疑惑地问。 刘洋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说:”一直都以为我们害怕狼,其实,狼更害怕我们。“ 尾声 刘洋在教堂外的草地上点燃了一团篝火,黑色的浓烟涌到了空中。山下的村民们看到了黑烟,都以为是由上起了山火。对于禁猎区的山民来说,森林就是他们的一切,即使有群狼,也挡不住他们上山扑火的决心与勇气。他们来天生石桥,发现路断了,又用最快的速度从另外一条小路来到了教堂这里,然后看到了守在篝火旁防止蔓延的刘洋。 其实,下山并不是只有那一条石板路。刘洋当时这么说,只是想把大家引到教堂里来,揭穿乌云拉木与穆神甫的真面目。 五花大绑的乌云拉木与穆神甫,被山民们押下了山。今天公路已经通了,电话线也马上就可以接通,警察过不了多久也会赶到这里。他们最终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过,剃洋始终有个问题一点都没搞懂:为什么阿龟会在最后一场演出的时候野性大发,又重新交回了狼人的状态。是什么让他对周遭的事物又重新恢复仇恨的? 刘洋与秦冰回到了镜子迷宫,刘洋走到哈哈镜前,看着一面面镜子中自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的青石村之行让刘洋感到实在是惊心动魄,盍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他走到一面镜子前,看着里面高得像个巨人一般的自己,问秦冰:”以前阿龟最喜欢在这面镜子前玩吧?“ 秦冰说:”是的。阿龟总因为自已是个侏儒而感到自卑。当他看到这面哈哈镜里,他可以像个正常人那么高,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所以才天天都拖着我到你这里来玩。“ ”哦,原来你是被阿龟拖到这里来玩的……我还一直以为是我那无法抵挡的个人魅力吸引你到这里来的呢……“刘洋打趣道。 ”去你的!“突然间,刘洋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刘洋像触电一样回过头去,他看到对面墙壁上,露出一道白色的墙。那里之所以会出现一道白色的墙,是因为原来放在那里的哈哈镜被搬走了,送给了阿龟。 ——那是一面凹透镜,一面可以把很高的人变得很矮的哈哈镜。 刘洋终于知道是什么让阿龟在一夜之间变得残暴无比,也明白了为什么阿龟会在演出结束之前,用那样仇恨的眼光看着他。 刘洋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望着空白的墙,两行泪水悠然滑落。 皮猴子精 听老人说,早年间有这么一种妖精叫皮猴子精,是狐狸精和黄皮子精私通生下的,因为刚托生出来就是个妖精,未经修炼,所以皮猴子精大都生性愚钝,欺软怕硬,但尤其祸害百姓,嗜人肉,经常出山吃人。 话说在胶东洋河镇有这么一户人家,是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老大老二是两个小嫚儿,都十二三岁,一个叫扫帚疙瘩,一个叫笤帚疙瘩,老三是个小子,才五六岁,叫炊帚疙瘩。 这一年夏天刚割好麦子,寡妇用新面烙了一提篮油饼,准备带着老三回娘家看他姥娘,临行时候嘱咐两个闺女老老实实在家看门,别乱跑,谁叫门都别开。 娘俩走到半路,炊帚疙瘩闹着说害渴了,要喝水。寡妇哄孩子说马上就到姥娘家了,等到了姥娘家再喝。炊帚疙瘩不听,坐在路边哭闹着犯浑不走了。寡妇没办法,这时正好瞅见前面有片西瓜地,瓜棚里还坐着个大嫚儿在看瓜,寡妇就带着炊帚疙瘩过去了。 走进了瓜棚,寡妇跟大嫚儿商量,妹妹,恁看看孩子走了一路害渴了哭得这个样儿,给孩子割块瓜吃吧!大嫚儿笑吟吟的说:中啊,让孩子上瓜地里挑个大的抱进来,割开咱三人吃。炊帚疙瘩一听就不哭了,蹦蹦跳跳的自己上瓜地挑瓜去了。寡妇坐下等着,这大嫚儿就跟寡妇聊天:大姐,恁这是待矣上哪啊?寡妇说:俺带着孩子回俺娘家看他姥娘。大嫚儿又问,这小孩真讨人欢喜,大姐是哪个庄的,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寡妇当聊闲天,就把家里什么样住在哪全告诉这个大嫚儿了。 坐了一会儿,炊帚疙瘩还没回来,大嫚儿就说,大姐,俺看恁头上出了个大虱子,俺给恁抓抓吧。说完大嫚儿的手一下子变成两只长毛的大爪子,一把扳过寡妇的头摁地上,撕下了头皮带着头发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寡妇疼的吱哇乱叫,那大嫚儿又呲出一口尖牙把脑壳咬开,咕嘟咕嘟把脑浆子都吮干净了,咔嚓咔嚓,连骨头带肉狼吐虎咽的,几下就把寡妇吃了个精光。原来这个看瓜的大嫚儿是皮猴子精变得,在这条路上等着抓人吃,今天正好撞到这娘俩。 皮猴子精吃完了寡妇,便穿上了寡妇的衣裳,化作寡妇的模样。炊帚疙瘩在瓜地里听见他娘惨叫,连忙跑回瓜棚,却看见他妈好端端的坐着,便问,娘啊,娘啊,恁没事叫什么叫!那个看瓜的小婶婶咧?皮猴子精说,恁听错了,娘没叫,看瓜的小婶婶回家了啊,走,咱们也回去吧。说罢,这皮猴子精便把炊帚疙瘩一把抓到背上背着往寡妇家走,这一路上,皮猴子精使劲箍着炊帚疙瘩让他动弹不得,嘴馋了就从他腚上掐块肉下来塞到嘴里吃。炊帚疙瘩哭了一路也没人搭理,最后身上的肉活活被皮猴子精连掐带撕吧吃的光光的。 这边家里,扫帚疙瘩和笤帚疙瘩听他娘的话乖乖在家看门,可是俩人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回来,姊妹俩就干脆先吹灯上炕睡了!半夜里,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扫帚疙瘩和笤帚疙瘩起身到了天井里,隔着墙头问,谁啊?皮货子精就在门外回话说,我是您娘啊!快点开门啊! 姊妹俩隔门缝一看,果然是他娘站在门外,就拉开门栓把门儿打开了。 皮猴子精进得门来,两个孩子就问,娘,娘,俺弟弟咧。 皮猴子精说,恁姥娘见了恁弟弟没亲够,留他住两天,俺自己先回来了。 姊妹俩说,那中,娘,咱快困吧。 三个人就进屋吹灯上了炕,姊妹俩睡一头,皮猴子精睡一头。没过多时,扫帚疙瘩和笤帚疙瘩就听见炕那头他娘在嘎嘣嘎嘣嚼着东西吃,扫帚疙瘩就问,娘,娘,恁在那嚼什么? 皮猴子精就说,走的时候,恁姥娘给俺捎了几根枇杷梗。 扫帚疙瘩说,娘,娘,恁给俺拿根吃吧。笤帚疙瘩一听有好吃的,也跟着要。 皮猴子精不给,姐俩儿个就闹,最后没办法皮猴子精就一人给了一根。 扫帚疙瘩接过来,咬了一口,没咬动,一摸是个人指头,再一看原来是他娘的手指头,上面还套着他娘的顶针。 笤帚疙瘩也接过来,咬了一口,没咬动,一摸也是个人指头,再一看原来是他弟的手指头,指甲盖上还有早上刚擦上的的油。 姊妹俩心里知道坏了,炕那头可能躺着个皮猴子精,之前听庄上的人说过,山里出来了个皮猴子精,专门抓人吃人肉,肯定是这个皮猴子精吃了他娘跟他兄,现在又变成她娘的样儿想来吃她们姊妹俩,两个人都就没做声,心里打鼓。 过了一会儿,扫帚疙瘩说,娘,娘,俺害憋了,待矣去尿尿。笤帚疙瘩连忙也跟着说,娘,俺也害憋了,俺跟俺姐姐一块尿。 皮猴子精说,恁俩事儿真多,不准出去,尿炕根儿里头中了。 扫帚疙瘩说,俺不,尿炕根儿里騷,騷得恁都困不着觉。 皮猴子精怕騷就说,中,中,恁俩快出去尿吧,尿完快回来,我点灯看着恁俩人。 姊妹俩穿上衣服,进了天井里,蹲在一块小声合计怎么弄死这个皮猴子精。扫帚疙瘩让笤帚疙瘩悄悄去厢屋把烙饼的鏊子拿来,搁在炉子上烧红了,埋了天井那棵大槐树底下。 埋好了鏊子,姊妹俩就爬到树顶上吆喝,娘,娘,恁快出来看啊,天老爷奖媳妇了啊,天上神仙都出来看景啦,天兵天将抬着个大花轿子在前面走啊。皮猴子精一听就从屋里出来了,站在树下边说,俺怎么看不着啊?姊妹俩说,叫树挡着了呗,恁快上来吧,上来就看见了,真热闹啊! 皮猴子精不会爬树,又爱看热闹,急的团团转,就问,树那么高,俺上不去啊,怎么办? 姊妹俩说,不要紧,不要紧,恁上屋来去拿那个装菜的大筐,拴上井绳。恁坐筐里头,俺两个把恁慢慢拉上来不就中了。 皮猴子精按姊妹俩说的进屋把家什拿出来绑好了,把绳子头扔树上两姊妹接住,自己就坐筐里头了。姊妹俩攥住了绳子开始往上拉,拉到快挂树杈那么高了,两人把井绳对着埋鏊子的地方一撒手,皮猴子精哐当就掉了地上了,跌的眼冒金星,满地打滚地叫唤说,哎呀,亲娘咧,疼死俺了,烫死俺了,跌了俺个半死啊。 姊妹俩一听才跌了个半死,赶忙说,井绳上有水,滑溜溜的,没抓住,娘,娘,你快再上筐里去坐好了,俺俩人再拉你。皮猴子精心里气,想着等上去了非得把俩人撕碎了一点一点的再吃,但是嘴上说,中,我再进去,恁俩这把可得拉住了。 姊妹俩又把井绳拉起来,寻思这回肯定能把皮猴子精摔死了,于是边拉边念,皮猴子精,皮猴子精,你吃俺娘带俺兄,还想吃俺姊妹俩,俺他娘的跟恁说不中。姊妹俩眼看就把筐子拉到树顶了,又是一松手,皮猴子精咣当又掉地上了。 皮猴子精本来在筐里听见姊妹俩那么念就气的不行,再加上这一跌又被鏊子一烫,一下子炸毛了,在树底下现了原形,吱哇吱哇叫唤着说,俺去高山磨快了牙,明日来吃恁姊妹俩!俺去高山磨快了牙,明日来吃恁姊妹俩!边叫边狼狈的爬走了。 姊妹俩没想到这一把也没摔死皮猴子精,从树上爬下来,俩人坐在门档上呜呜哭。 这时候天也亮了,打东边来了个挑石头的汉子,走到姊妹俩跟前放下扁担,冲着姊妹俩笑。 挑石头的汉子问,小嫚儿,小嫚儿,恁这是哭甚么啊?姊妹俩就说,打哪冒出来个皮猴子精,吃了俺娘吃了俺兄,还说待矣上山磨快了牙,回来再吃俺姊妹俩。 挑石头的汉子说,不怕,不怕,俺给恁块大石头,恁把它悬了门扇顶上,等皮猴子精来了砸死他娘的。 挑石头的走了,姊妹俩还坐那儿哭,打西边又来了个揽木头活儿的汉子,走到姊妹俩跟前放下挑子,冲着姊妹俩笑。 揽木头活儿的汉子问,小嫚儿,小嫚儿,恁这是哭甚么啊?姊妹俩就说,打哪冒出来个皮猴子精,吃了俺娘吃了俺兄,还说待矣上山磨快了牙,回来再吃俺姊妹俩。 揽木头活儿的汉子说,不怕,不怕,俺给恁把大钉子,恁把它藏了炕里,等皮猴子精来了扎死他娘的。 揽木头活儿的走了,姊妹俩还坐那儿哭,打南边又来了个卖炮仗的汉子,走到姊妹俩跟前放下提篮,冲着姊妹俩笑。 卖炮仗的汉子问,小嫚儿,小嫚儿,恁这是哭甚么啊?姊妹俩就说,打哪冒出来个皮猴子精,吃了俺娘吃了俺兄,还说待矣上山磨快了牙,回来再吃俺姊妹俩。 卖炮仗的汉子说,不怕,不怕,俺给恁挂大炮仗,恁把它藏了锅头里,等皮猴子精来了鼓死他娘的。 卖炮仗的走了,姊妹俩还坐那儿哭,打北边又来了个磨剪子炝菜刀的汉子,走到姊妹俩跟前放下褡裢,冲着姊妹俩笑。 磨剪子炝菜刀的汉子问,小嫚儿,小嫚儿,恁这是哭甚么啊?姊妹俩就说,打哪冒出来个皮猴子精,吃了俺娘吃了俺兄,还说待矣上山磨快了牙,回来再吃俺姊妹俩。 磨剪子炝菜刀的汉子说,不怕,不怕,俺给恁俩一把大剪子一把大菜刀,恁把它藏了身上,等皮猴子精来了该nang就nang死他娘的,该劈就劈死他娘的。 磨剪子炝菜刀的走了,天也快擦黑了,姊妹俩按照他们说的,把石头悬了门扇上,把钉子撒了炕里,把炮仗埋进锅头,扫帚疙瘩身上藏了把大剪子,笤帚疙瘩身上藏了把大菜刀,两姊妹就爬上树藏好了等着。 不多时太陽就全落了,一阵黑风刮过来,皮猴子精来了,刚一推开门,门扇上那大石头咣当一下掉下来正好砸了它头顶盖上,砸的皮猴子精头破血流,两眼冒金星,呜嗷呜嗷直叫唤,好恁姊妹俩,一进门就砸得俺掉了向,俺刚磨快了牙,今日非把恁两人一片一片撕碎了。 皮猴子精边叫唤着边往屋里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着,皮猴子精胡乱往炕上一扑,没扑着姊妹俩反倒扎了自己一身钉子,皮猴子精疼的吱吱叫,心说,先把灯点起来,看着姊妹俩还往哪里藏。 皮猴子精端着灯台上灶屋去点火,两个爪子刚一扒锅头,那挂炮仗就轰隆轰隆炸开了,一下就把皮猴子精的眼珠子炸碎了。 皮猴子精本来脑子就被砸的晕乎乎的,再加上浑身的钉子扎的生疼,现在又瞎了眼,只能满地打滚,满地乱爬想摸着大门赶紧溜走。 俩姊妹在树头上看的一清二楚,见他要跑,立马从树上跳下来,笤帚疙瘩摸出大菜刀看准了皮猴子精的后腿就是一菜刀。皮猴子精后腿断了,趴在地上站不起来,扫帚疙瘩看准了皮猴子精的头,一剪子下去就把皮猴子精的头剪掉了,皮猴子精在地上腿蹬了没几下就死过去了。 第二天天明,姊妹俩在天井树底下挖了个坑,把死皮猴子精扔里头埋了,收拾收拾院子和屋里,从此相依为命了。(还有一种说法是第二年开春,埋皮猴子精的地方生出一株大灰蓬菜来,一人多高,茂盛之极,姐妹俩没东西吃就去采灰蓬菜的叶子剁碎了熬粥吃。姊妹俩把叶子放了锅里,煮熟了揭开锅盖,发现粥里血淋淋漂着的都是他娘和他弟的头发,骨头和肉,然后姊妹俩就去天井里把这株灰蓬菜连根挖出来,支上柴,点上火,烧的时候听见皮猴子精的声音在告饶,姐妹俩赶紧加柴,把火拨得更旺,一直烧到只剩下一堆灰了,姊妹俩的日子才安生。 人头蛇 听老人说,早年间大泽山里住着这么一家三口,一对老婆汉子三十多岁,俩人带着个半大小子独门独户的在山沟里过活,山里贫瘠,日子当然也过的紧巴巴的。 这一年夏天的一个晌午,老婆儿自己一人地里掰玉米,掰着掰着,眼瞅着好好的天儿大大的太陽,突然不知道打哪来了片厚云,一眨眼就把白天堵的黑压压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接着一阵云猫叫,刮来一阵陰风,豆大的雨点子眼看着就砸到头上了。这老婆儿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往地头儿的瓜棚里跑。 在瓜棚里避着雨,老婆儿觉得嘴里犯干,口渴的很,就卷了片玉米叶子,手拿着伸出瓜棚外接了一卷子雨水,一仰脖子就喝光了。 打这之后没过俩月这老婆儿就显怀了,家里掌柜的见老婆又有孕了,高兴坏了。 等怀上之后到了大约第三个月的光景,有一天半夜本来好端端的虫鸣鸟叫,月朗星稀,忽然间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点子落在屋顶砸的噼里啪啦跟落石头蛋儿似的。老婆儿听着雨声肚子开始疼,觉得自己这就要生了,掌柜的连忙扶着老婆起来,谁知还没下炕,就噗嗤一声生下了。 这掌柜的黑灯瞎火的听见老婆说已经生下来了,便慌忙的掌起了灯,烛光一照,给掌柜的直接吓晕过去了,老婆生下来的哪是个孩子,盘在地上的明明是一条擀面杖那么粗的花蛇,脖子上却顶着了一个小孩的头。老婆儿借着烛光低头看了一眼,吓得一激灵,从炕上掉下来摔了个跟头。这人头蛇刚一出生就睁着眼,而且还水汪汪看着她,只是嘴里呜呜啊啊的发不出人声,看着这老婆从炕上掉下来,就爬过去用身子顶着把这老婆儿扶起来。 这对老婆汉子心善,觉得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而且看这人头蛇的德性也不像是个作恶的邪物,就把这人头蛇当儿子一样养起来。在厢屋外专门搭了个小屋让他住着,到了饭点的时候就让大儿子去小屋里给他送饭,这人头蛇虽然生了个人脑袋但不吃五谷杂粮,只喝点羊奶,猪奶,吃些肉食荤腥。 这样过了没几个月,人头蛇就长到胳膊那么粗,会自己出去打食吃了。白天窝在小屋里睡觉不出门怕吓着人,趁夜进山捕猎吃生肉喝畜血,但绝不伤人。一来二去的人头蛇不但不用家里送饭养着,每天早上捕食回来还会给家里带些野兔,野鸡,野鸭子之类的,大儿子就会拎到集市上去卖些铜板以补贴家用,家里也稍微宽裕些了。 春去秋来,这么过了几载,人头蛇越长越大,一张大脸长到跟脸盆那么大,花溜溜的大身子粗到跟老树桩子似的,每天晚上一阵黑风进山,早上再一阵黑风回来,带回家的也不是野鸡,野兔,野鸭子了,变成野猪,野牛,野狍子了,虽然外人也不知晓,但家里的小屋再也容不下他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老婆汉子做了一桌子酒菜,让大儿子把人头蛇从小屋里叫来吃饭,人头蛇进了正屋,看见这满满一桌子酒菜,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爹端起酒杯来敬他,人头蛇用尾巴盘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爹就开口说,自从恁托生到俺们家来,俺们也没亏待过恁,但是恁现在实在太大了,快成道行了,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恁虽秉性驯良,但终究天生是个异物,不如恁以后就进山自己找个地方过吧,俺让恁大哥时不时的进山去看看恁,报个平安啥的。 人头蛇跟家里人吃完了这桌子饭,爬出家门口,眼泪汪汪的回头看了看,对着父母低头拜了三拜,一阵黑风就进山了。 这人头蛇在大泽山里占了个山头,寻了个岩洞栖身,每天想打食就打食,想出去转转就出去转转,过得逍遥多了。大儿子每个月中和月末会带些酒水吃食进山去看他,跟他说说家里的事,说说爹妈的近况。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大儿子读书有成,举试榜上有名,但因家中贫寒无力疏通打点,仕途不顺,一直也未谋得个一官半职。这一年秋天,正好又赶上老婆汉子都病了,卧床不起,大儿子提着酒菜去看人头蛇,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儿开始跟人头蛇抱怨家里没钱,挡了自己的官运,爹娘又病了好久,一直没好转,也没钱请名医,只能瞎熬点草药凑合着,眼看入冬了,自己无能为力,全家的日子都跟着过得跟惨兮兮的。 这边大儿子喝着酒唉声叹气的在抱怨家贫自己没用,那边人头蛇听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日头西斜,大儿子起身要走,人头蛇还没等他出山洞就一出溜把他盘起来了,不让他走,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儿子,用尾巴卷起一双筷子指指自己的左眼,嘴里咿咿呀呀的,然后把筷子塞到大儿子手里,比划着让他把自己的左眼抠出来。 大儿子心想,这人头蛇天生异禀,让我抠他的左眼,想必他的眼珠子该是个宝贝,但他跟人头蛇本就是亲兄弟一直情同手足,实在下不去手,就劝人头蛇放开自己,别担心家里,自己会想办法的。 大儿子一直执拗着不肯,人头蛇就盘着他不放松,僵持到天黑,人头蛇越盘越紧,逼着他下手,大儿子开始越来越喘不过气,最后急了,说了声,俺亲弟,哥对不住恁了!说完伸手攥住筷子,对准了一下子捅进人头蛇的左眼再一撬,眼珠子就刺溜掉出来了。人头蛇呜嗷一声,一阵黑风撞出山洞,疼的在山坡上直打滚,树林子被他撞的咔嚓咔嚓的,倒了一片一片的。 大儿子从地上捡起人头蛇的眼珠子,发现原来是颗核桃那么大夜明珠,珠圆玉润的,在夜里闪着奇异的光。大儿子得了这颗夜明珠将它献给了朝廷,皇帝龙颜大悦,大儿子的仕途自然也一马平川,青云直上。家里有了权势钱财,老婆汉子的病也渐渐被调养好了,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两口子就的了急症暴病去世了。 大儿子自从飞黄腾达了,就很少上山去看人头蛇了,连爹妈过世了都没进山去说一声。一直到多年后他终于官拜左丞相,位高权贵,有一日,他官场上的死对头在皇上耳边吹风说,相传这个夜明珠本为得道蛇妖的双眸,若有幸得之,必为一对儿,可当年左丞相只献给朝廷单单一颗,由此可见他对皇上存有私心。于是皇帝就下令,让大儿子在半月之内献上另一颗。 大儿子接到圣旨,心里明白多年不去看人头蛇,贸然前去难以开口,就特意怀里抱着爹娘的牌位提着酒菜上山了。 人头蛇瞎着一只眼睛看到大儿子突然抱着爹娘的牌位来了,伸出尾巴卷着爹娘的牌位,不禁眼泪涟涟。大儿子接着跟他说明了来意,人头蛇听后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呀呀的,尾巴比划着自己要是再取下右眼,就全瞎了,没法打食,早晚饿死。 大儿子没办法只好下山了,过了几天他又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一大帮兵马,把山洞围了个水泄不通,剑拔弩张的要活捉人头蛇,抠下夜明珠。人头蛇躲在洞里不出来,大儿子就叫手下朝洞里放箭,放火,在洞口生烟想把人头蛇熏出来。 手下的人熏着熏着,突然就乌云遮了天,接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只见一阵黑风从山洞里刮出来,绕着这帮人马吹了三圈,山坡上立马就只剩下四散的一堆堆刀剑甲胄和一堆堆白骨了,原来这群兵将和大儿子的血肉都一眨眼就被人头蛇给吸光了。 这之后,人头蛇便带着他爹娘的牌位,弃了山洞,独自往大泽上的更深处去了。 愤怒的天火 在河南焦作市有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叫童耀,在一家贸易公司任职,新近上任为一部门经理;女的叫秀兰,却不幸在几年前因大腿上生出一肿瘤,手术失败而长期卧病在床。 秀兰有一妹妹叫梅兰,高中毕业后暂无工作,便在家人的安排下,住进城来,一边帮姐夫照顾姐姐,料理家务,一边读夜间大学。 童耀本来就生得仪表堂堂,坐上经理宝座后,更加注重外表衣着,总是西装革履的,虽过而立之年,却更显得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也许是温饱思婬欲,亦或是日久生情,姐夫和小姨子之间慢慢变得有些暧昧,起初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到最后,也许是情难自禁吧,发展到半公开的明目张胆,当着秀兰的面动手动脚;再发展到后来二人便关系越发暧昧起来,常丢下卧病在床的秀兰,双双外出或旅游。可怜姐姐秀兰连病带气,不久便一命呜呼了。她在临终前,睁着双眼,咬牙切齿地对丈夫和妹妹说:“我是被你们气死的,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人!” 秀兰死后,童耀和梅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们日夜鬼混,如鱼得水,哪里还想到传统的风俗礼节,哪里还管秀兰尸骨末寒。就在他们得意忘形之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天晚上,纵欲后的二人刚刚进入梦乡,头下的枕头竟灼热难当起来。二人惊醒后慌张地将枕头扔下床去,这会儿只见装满衣物的立橱呲呲啦啦爆出火星来,他们不得不下床端来清水拼命地泼浇烟火。刚扑灭了衣橱,写字桌又无缘无故地燃烧起来,于是再拿水来泼,这边火扑灭了,转眼间梳妆桌又烧了起来,不得不又拿水来泼……这样折腾了两三个钟头,不见哪里再冒火,他们两人也累得双眼打架,便倒在床上,呼呼而睡,可这一睡,却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邻居见他们家到中午还关着大门,又闻到一股难闻的焦臭味,觉得事情有异,于是召集了另外的邻居,一齐破门而入。大伙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屋里每一件家具都有着火的痕迹,躺在床上的是两具焦尸,可床单却完好无损。由两具焦尸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很大的火才会烧成这样,可怎么会有两焦尸躺着的床却没烧着呢?还有,烧两人成焦尸的大火怎么没有蔓延其他屋里去呢?大家想到烧死的这两人有不义之举,谈到秀兰临死的诅咒,都明白了几分,不说这场火是鬼神放的,只是说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魂术 “大师,我奶奶想见我故去的爷爷一面。”年轻男子恳切道。 大师闭目凝神:“既然来了我这里,那规矩你应该……” 大师的话还未说完,男子连忙上前几步,将木盒放在大师面前:“木盒内放着爷爷生前最亲近的东西。” 大师点了点头,问:“过头七了吗?”男子有些尴尬:“……今日就是头七了。” 大师沉吟一会儿:“时间有些匆忙。”但见男子眼底闪过什么,他摆了摆手,“罢了,今日子时过来吧。” 待男子留下爷爷的姓名,千恩万谢离开后,大师赶忙转身去屋内翻找起了纸片人。 大师并不是什么大师,只是在年轻落魄时捡到了一本书,学了几手法术,其中一手就是“勾魂”。所谓勾魂,就是把将死之人的魂魄勾过来封在人形的纸片人中,做些法术,让魂魄在头七子时现身陽间,与亲人相聚些许时间。 子时,白天的男子搀着一位泪眼蒙眬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大师看着瘦弱的老妇人,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男子低着头站在后面,那位老妇人看着帘布后陰森烛光下摇曳着的人影,几乎泣不成声:“老伴,你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走了哟,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过……” 一阵冷风吹过,帘布微微掀起,嘶哑的声音从帘后发出:“我是……”人影猛然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迟疑着说道,“不小心摔下山磕到了头,孙子……你可得好生照顾着你奶奶。” 年轻男子自听到帘后发出了熟悉的声音,面色就变得有些古怪。听到这儿,他猛然跪倒在地,道:“爷爷,孙子一定好生照看奶奶。” 陰风拂过,烛光突地一下灭掉了,大师脸色惨白地从帘后走出,道:“时间到了。” 那位男子脸色苍白,把抹着眼泪的老妇人扶到了大师身前。老妇人对大师千恩万谢:“多谢大师,我这时日无多的老婆子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大师唇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你的命还长着呢。”老妇人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早就……总之多谢大师了。” 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大师却并未走进屋内,反而坐在了纸片人之前的位置。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纸片人,低叹一声:“何苦。” 院内安静了小半个时辰,随即却响起了窸窣的声响。大师看着从墙外翻进来的男子,道:“你果然来了。” 那男子强作镇定:“你果然知道了,是……是那个死老头告诉你的吧?”见大师脸色不变,他猛然从兜里掏出了匕首冲向了大师,却突然如同失了魂魄的傀儡一般,瘫软倒下。 大师轻捏着手中的纸人,喃喃道:“他只是怕我招来了他,引来祸患。所以他告诉了我这件事情,为了防你……”话还未完,手上的纸片人挣扎起来,发出的正是那男子的声音:“你们都是些老不死的,我不就是找他要一笔钱买房吗,但是他千推万阻就是不肯给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攥着那么多钱做什么!不如给了我……” 大师抿唇:“你知道你奶奶得了癌症吗?” 纸片人一顿,疯狂大笑出声:“这么说来这些老不死的都得死了,那我很快就可以得到那笔钱了!”下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纸片人的脖颈处已经被撕破。大师轻吹了一口气,纸片人安然落在了地上早已没有了呼吸的男子身上。下一瞬间,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只是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戾气。 大师把那纸片人放在男子手中:“这是你爷爷原本的寿元,你把这个交给你奶奶,让她好好活着……你就保持着这副样子直至老人家故去,然后去自首吧。”话音刚落,那年轻男子便起身离开了。 大师拿着那一支手杖,准备离开村子。只是在离开前,他来到了男子爷爷──老章的墓前。看着照片里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章,他低叹一声:“之前我落魄时,你给了我三个馒头。这次的事情牵扯进了三条人命,也算是……扯平了。” 一阵微风吹过,大师看着远方被雾气笼罩的山林,说:“我的心愿也算是了结了。” 声音渐小,原本站在原地的大师没有了踪影,只落下了一张老旧泛黄的纸片人。失去了支撑的手杖倒在了地上,发出脆响。 虽然老章给了大师三个馒头,但也只是解了一时之饥,最终还是未能救了他的性命。 使用魂术,前提便是──施法者已经成为魂魄了。 紫貂王 刘三柱步行千里到了长白山,想捕获一只身长三尺的紫貂王。可是紫貂生性机灵,行动敏捷,往往不等人靠近早就缩进窝里去了。这种身长三尺的紫貂王在大山中生活了至少百年,更是有灵性,别说是人,就是天上的金雕也无法捕捉到它。刘三柱在大山里转悠了三天,别说是紫貂,就是紫貂的毛都没见到一根。刘三柱迷了路,又冷又饿,最后昏倒在大雪中。 刘三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屋子的一边坐着一个年约七旬的老人,正在那里给取暖炉添着木柴。刘三柱明白是老人救了他,赶忙起身道谢。 两个人聊了起来,刘三柱得知老人是鄂伦春族的萨满,有通神鬼的能力,就赶忙跪倒在地,说:“法师一定要帮帮我!” 老人问刘三柱有什么事,刘三柱说:“我想得到一张紫貂王的皮!”老人一听,脸立刻拉得老长,说:“紫貂王是我们的圣物,我们一直奉若神明,从没有人敢动它一根毫毛,你要一张紫貂王的皮干什么?” 刘三柱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原来,刘三柱与八十岁的老娘相依为命,因年轻时劳累过度,娘得了严重的关节炎,两只腿的关节都变了形,一犯病生不如死,刘三柱带着娘到处寻医,最后一个老中医说,治这种病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取一张长白山紫貂王的皮,做成两只护膝,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戴上,一个夏天就可以治愈。刘三柱一听,就带上干粮来长白山寻找紫貂王了。 老人听完很感动,沉吟片刻说:“实话告诉你,我不是萨满,也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即将成仙的紫貂王,我现在要这一张皮囊已经没什么用了,既然你这么有孝心,我就把我的皮囊给你……”刘三柱跪倒在地,叩谢不已。紫貂仙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刘三柱,那衣服就变成了一张貂皮。 刘三柱跪倒在地叩谢不已,紫貂仙摆了摆手,说:“不要耽误时间了,快回家给你娘治病吧!你要记住,这张皮只能用作给你母亲治病!” 刘三柱爬起身,往家里赶去,一连几个月,一路风餐露宿不提。这天,路过一座城,只见城门前贴着一张告示,两个兵士守在两边,一群人正围在那里看,刘三柱好奇心来了,也凑了过去。原来,当今皇太后像刘三柱的娘一样,得了严重的关节炎,宫中御医开了一剂又一剂的药,都没有效果。皇上是一个孝子,就诏告天下,说谁要是能治好皇太后的顽疾,为官的可以官升三级,为民的可以立即入仕,并奖励黄金千两。刘三柱心动了,众目睽睽之下揭了榜,守榜的人就将刘三柱带进了宫。 皇上看着其貌不扬的刘三柱,用怀疑的口吻问:“你能治得了皇太后的病?”刘三柱跪在地上,将紫貂仙的皮取出来,说了其中妙用。皇上龙颜大悦,此时已到三伏天,皇上就命刘三柱立即给皇太后治病。 刘三柱将紫貂皮一分两半,做成两只护膝,给皇太后戴上,皇太后当时就觉得关节里边麻麻的,酥酥的,暖暖的,别提多舒服了。皇太后把这个感觉告诉了皇上,皇上很高兴。 刘三柱在驿馆住了几日,这天,一队御林军突然将驿馆团团包围,将刘三柱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刘三柱不知出了啥事,到宫里才知道,皇太后戴了紫貂皮的护膝后,第二天就觉得很难受,就想把护膝拿开,可是已经晚了,那貂皮竟然与她的腿长在了一起。 皇上龙颜大怒,将刘三柱判了斩刑。 在刑场上,刘三柱想起紫貂仙说的话,肠子都悔青了,可为时已晚。 暗夜之眼 一、歹徒 “请在这里签个字。”站在门口的快递员一头油腻的短发,说话的时候始终低垂着头,似乎不太敢与人对视,但目光却不停扫向屠琳包裹在真丝睡衣下凹凸有致的身体,喉结突兀地上下滚动。 唐琳皱了皱眉,迅速在收货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快递员看上去可真令人反感!”关上门后,唐琳小声嘀咕。 睡意被完全打断的她随手打开客厅的电视,正好播到本市的一则新闻:近段时间,春天路附近几个小区有多名独居女子家中潜入歹徒,惨遭劫财劫色……目前嫌疑人尚未落网,警方已加大追查力度。 春天路不就是自己住的这块片区吗?看到这里,唐琳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检查了一遍防盗网与推拉窗锁扣,确认没问题后,才又重新坐回沙发。她拨通了陆东的号码:“亲爱的,今晚你什么时候来呀?” 深夜时分,陆东靠在床头点了支烟,唐琳从被子里钻出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略带抱怨地说:“你都好长时间没来我这儿了。” 陆东解释:“前段时间我岳父动了个手术,我得帮着处理些杂事。” “又是你老婆那边。”唐琳有些不高兴,“你怎么都不多关心一下我?最近我这里也不安宁,我整天一个人呆在家,都要怕死了。” “怎么了?”陆东问。 唐琳顺势往他身上靠紧了些:“我总觉得周围怪怪的,有几次我出门逛街回来晚了,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跟踪我。昨天半夜我还接到了个匿名电话,对方一声不吭,持续了好几秒,我赶紧就给挂断了。” 陆东熄灭了手中的烟:抱紧她安抚道:“你在家要锁紧门窗,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多抽时间来陪你,到时再给你换个治安好一点的高档小区。” “真的吗?你太好了!”唐琳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_一口。 陆东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不过下周我得去趟h市,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找林克。” 林克是陆东的助理,平时除了忙公司里的事,也打理一些陆东生活上的琐事。 最近他们公司又一次面临着被收购的危险,这回他去h市就是专门去谈这个事的。 二、跟踪 与陆东的这段地下恋情维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唐琳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小三,人人唾骂。 这骂名使她恼怒郁闷,心情愈差,花钱就愈多,她毫不手软地大笔大笔花着陆东的钱,以此宽慰自己那颗愤懑的心。 这天晚上唐琳告诉陆东,自己回家的时候好像又被人跟踪了,随后又微微颤抖地补充道,她觉得隔壁的那个邻居有些奇怪。 事情发生在前天夜里。唐琳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只有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铿锵作响。 而在这颇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声中,唐琳忽然发现其中掺杂了些许不一样的声响,似乎有人正跟在自己身后! 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幸好,她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门卫室里亮着灯,两个保安正在那里站岗,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夹。回头看去,她身舌是空荡荡漆黑的大街,半个人影也没有。 唐琳若有所思地发着呆,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她心不在焉地走进去,刚按下自己住的8楼,忽然,一双手从正关上的门缝间伸进来,电梯门又重新开了。 唐琳吓了_一大跳,差点儿要失声叫出关。门后逐渐露出了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他看了眼花容失色的唐琳,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令唐琳在意的是,他并没有按楼层数,只是静静站在了她旁边。不知为什么,唐琳的腿有些发软,他会是刚才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吗? 唐琳没敢转头,紧张地盯着按键上方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电梯到达了8楼,对方径直朝外面走去。 唐琳稍稍松了口气,走出电梯见到那个男人正在开门,原来他住在隔壁807室。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准备关上门时,忽然瞥见那个男人正往她这边看!那古怪冰冷的眼神,使她不禁全身寒毛竖立。 唐琳在电话里跟陆东提起这件事,语气里满是惊慌:“反正以后晚上我再也不敢独自出门了。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 这时门铃声响起来,又有快递来了。唐琳嘟着嘴在快递单上签字:”你还要等同五才回来啊,我整天独自闷在家好无聊的。“ 听到陆东说保征会给她带份礼物回来,唐琳这才转愁为喜,可刚挂完电话,便发现面前的快递员正色眯眯地盯着她没遮好的胸口看,她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还是上次那个女人倒胃口的快递员,唐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厚脸皮地收回目光,嘴角去似乎仍带着猥琐的美。 有病!唐琳气急败坏地关上门,仔细检查了好几遍门锁才安心。 晚上,唐琳正准备去洗澡睡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号码被隐藏,又是之前那个无声的騷扰电话。不过这回电话那端倒是传出了些许异响,仔细听来,是一连串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并且还伴随着压抑的回音。 唐琳立即挂断了电话,后背一阵发麻,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快递员的脸,还有隔壁807室的古怪男青年,越想越后怕,她觉得自己真的得赶紧搬走,不然太危险了。 周三,陆东提前两天回来,唐琳专门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准备晚上做顿丰富的大餐。 林克从机场把陆东直接送来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识趣地走了。 刚下飞机的陆东则显得有些疲惫,他心脏不太好,吞了两颗药,安静地听唐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又诉说了一遍,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事确实有点儿邪乎。“ ”是啊。“唐琳楚楚可怜地说,”我真的很害怕,以后你每隔一天就要来找我,至少你老婆还有儿子陪,而我就只有一个人。“ 陆东面露难色:”可是……“ 话还没说完,四周突然陷入了_一片漆黑。 ”怎么突然停电了?“陆东疑惑不解。唐琳也很纳闷地说:”小区没通知啊,是不是跳闸了?“ 陆东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吧。“唐琳顺从地点头。黑暗中,陆东的背影有些摇摇晃晃。 三、诱惑 背着大包的王奇在经过门卫室时,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播了一半的新闻:多名独居女子家中潜入歹徒,被害人惨遭劫财劫色…… 真是过分啊,王奇想,他根本就没有劫她们的财。他好言好语地说过,他不要钱,只是想跟她们交个朋友。但她们硬是哭哭啼啼地要把钱塞给他,他有什么办法? 唉,现在的新闻报道未免也太不客观了。王奇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刚才在电梯里,他听见几个无聊的妇女在八卦这件事。一想到她们说旁边小区住在306室的女孩已经搬走,他就有点儿失落。 对于乖巧的306室女孩,王奇还是有些眷恋的。不过很可惜,她跟之前那些女的一样伪善,表面上说愿意和他交朋友,可实际上呢,他前脚刚一离开,她们转身就去报了警,把先前在他面前说过的好听的话,统统变成了对他声泪俱下的控诉,太狡猾了! 他的内心再次受到了伤害,在他重新整理情绪的期间,无意中又锁定了个新目标。 这个住在805室的女人性感妩媚,充满了魅惑。她好像是不上班的,王奇几次在大白天里给她送快递,她都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穿着丝绸睡衣裙,衬得皮肤白皙嫩滑,好身材一览无余。 她应该是有男朋友的,不过确实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王奇千方百计想要窥探她的私生活,但与306室女夏住的老旧小区相比,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要困难多了。所以他只能凭借着平时送快递的间隙,一点一点收集零星的线索。 几次下来,王奇觉得她内心是空虚寂寞的。这个发现令他兴奋不己,本来他是还想再观察她一阵子的!但那天她的一番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你还要等周五才回来啊,我整天独自闷在家好无聊的。“ 周五?独自在家?后来王奇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终于顿悟过来,这是个暗示啊,她已经在暗示他了!她甚至还故意不小心泄露睡衣里的春光勾引他,难怪关门前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她一定是气他没有眼力劲儿,读不懂她的心思! 王奇两眼放光,当机立断做了决定,他要去找她! 四、交朋友 气喘吁吁地爬楼梯上来后,三奇汗流浃背地埋伏在805室门口,蒙着面罩的脸笑得很开心。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如果805室的女人这会儿还没去休息的话,那么她很快就会出来查看突然停电的原因。 王奇站了半天没听见任何动静,难道她睡了?如果这样也挺好,他还能省下不少力气。又等了一会儿,正当他准备开锁时,面前的防盗门突然打开了,幸亏王奇反应快。迅速躲闪到了_一边。 805室女人小心地探出了脑袋,刚要往旁边看去,说时迟那时快,王奇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重新推搡进了家门。 女人在他手下不停地挣扎,却只是徒劳,只能任由着被一路拖到卧室。王奇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他轻车熟路地用麻绳将她捆绑得结结实实。 ”如果你不大叫,我就把你嘴里的布拿开,怎么样?“王奇俯在她耳边说。她激动地点头,嘴里”呜呜呜“地回应着。 王奇抽出她嘴里的破布,安抚她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挺喜欢你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这种方式?“她的声音在颤抖,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 王奇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也许我的方式是偏激了点,但这不能怪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呀。大家都不爱搭理我,不愿和我交朋友,我真的太孤独了。“ 见她没吭声,他接下去说:”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她想了一想,怯怯地说了愿意,停顿后又说:”不光我,我男朋友也愿意。“ 王奇—下笑出声来:”抱歉,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不然我也不会特意挑你男朋友不在的时候来啊。“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不知为什幺,王奇总觉得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凑近深嗅了几下。 她却极力往后缩着身子:”给我打匿名电话的就是你吧?还有潜入那些女子家中的歹徒也是你!“ 王奇皱了眉头:”我可不是什么歹徒,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是真心来和咏们交朋友的,你们怎么非要把我塑造我一个坏人不可?“ ”不是我不相信你,“她吞了口唾液,”但如果你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呢?“ 王奇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我把你给解开?“ 她赶紧点头:”我不会喊人的,你先把我给放了吧。“ 王奇托着下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搭上了她身上的绳索,一路下去,手却忽然滑进她的睡衣里摸了一把。”啊!“她毫无防备地尖叫起来。 王奇猛地发出一阵怪笑:”放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其实你和之前那群女的都是一样的,妄图欺骗我的感情!“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要开始好好惩罚这个狡猾的女人了,就像之前几次的做法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背后传来了什么响动。王奇迅速转过身,透过窗外淡淡的月光,他看见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了。女人像见到了救星般大叫:”陆东,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听到女人的叫唤,那个人影大喝一声,猛地冲上来,—下子揪住王奇往墙上摔去。 该死的!她男朋友不是出差去了,要周五才回来吗?王奇疼得龇牙咧嘴,看着身形魁梧的黑影再次朝自己的方向来,接着一记又一记重拳如骤雨般砸向了他的脸。 被压在底下的王奇动弹不得,他忙装起孙子连声求饶。待那黑影钳制他的力度稍一放松,他却立马趁机偷袭,把对方踹了个四脚朝天。 ”陆东!棍子!那边有棍子!“那个女人急切地喊道。 王奇只感觉一个东西裹挟着一团凉风迎面朝自己呼啸而来,他下意识地低头一避,肩膀便挨了那结结实实的一棍。 黑影不罢休,提起棍子追着他继续胡乱猛打,他只好不停后退躲闪。混乱中,他忽然在身后的桌子上摸到了什么——是把水果刀! 后来的事情王奇都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第一下捅向对方的时候,他其实纯粹是为了防卫,但转瞬间,那些潜藏在他心底的陰暗被全部释放了出来,随着情绪的升华,便_发不可收拾了。 那之后,男人的痛苦呻吟,还有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在他模糊的意识边缘交织成一章凌乱的乐曲,他恍恍惚惚沉浸其中。当冰冷的手铐铐上他的手腕,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始挣扎,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被塞进鸣笛的警车里,王奇两眼呆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闪过: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五、黄雀在后 半小时前,叶伟尾随着唐琳走进了这家咖啡馆。 唐琳的打扮有些滑稽,用帽子口罩墨镜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还不时地左顾右盼,她难道没发现这样子更引人注目吗? 叶伟笑一下,他知道她在等她的情人—当然不是那个死去的陆东,而是陆东的助理,林克。 她与林克合谋杀死了陆东,就在陆东出差回来的那天晚上。 他们原先是制造出了陆东因心脏问题而意外死亡的错觉,谁知在林克偷偷溜下楼时,正巧看见了那个闯上门来的快递员,目睹了快递员一系列动作后的林克决定将计就计,在电话里与唐琳商量好对策,把陆东的死嫁祸给那个倒霉鬼。 他们演了-一场戏,一步步引诱快递员杀死林克假扮的陆东,然后用迷药将他迷倒,接着再对陆东的尸体动手脚,制造出陆东被歹徒失手刺死的假象。 杀了陆东并找到个替死鬼后,原本他们是很得意的,只可惜林克没笑多久,他们公司的财务就被上面叫去问话。这一年间来,林克勾结公司财务,一点一点偷偷转移了公司的大部分资金,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唐琳的暗中协助。 他们的事情已经败露,林克被抓进去是迟早的事。叶伟十分坚信,因为就是他去举报他们的,最早暗中一步步诱导他们的人,也是他。 原因嘛,就是要从内部人手逐步摧毁他们公司,当初雇佣叶伟时对方提出了这个要求。 早在一年前,叶伟的雇主就有意向要收购他们公司,只是陆东狮子大开口,开出了一个天价,谈了很久都不肯让步。于是,他用这笔天价的几十分之。找到了叶伟。 叶伟倒是没想到林克会和唐琳一起杀掉陆东,不过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怎么样他是无所谓。为了最后能顺利收网,他甚至还搬去了唐琳的公寓,就住在她隔壁,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眼下整个公司已经摇摇欲坠,一触即溃,收购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了。而现在,因为他的举报,警方也暗中对林克展开了调查,所以林克这阵子才会躲起来,偷偷地和唐琳约在咖啡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这时,咖啡馆的门开了,穿着黑衣带着行李箱的林克走了进来。 叶伟放下咖啡杯,邪恶地笑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棋了。他拿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深夜怪谈 “滴滴”一声汽车笛声划过,慢慢的停在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先生到了,一共是50元。”我对着车后座的一位乘客说道。 那位乘客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将钱递给了我,下车走了。哎,这时间也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可是车却出了问题,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 “该死啊,不能在这过一夜吧。”我下了车边咒骂边查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是发动机的问题,哎,真倒霉啊。不过也没办法啊,先备在车上度过这一晚,明天在想办法。 我点上一支烟,坐在车上,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真的是好落寞。等等,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既然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么刚才的那个乘客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的心里泛起了种种疑问? 就在我的思绪满天飞的时候,我不经意的看了一下车的后视镜,这随便的一瞥瞬间把我吓到了。只见后视镜里面有一个绿色的火苗在空中漂浮游荡着,慢慢向我飘来。而我回头后面却空空如也,再转头看向后视镜那团绿色的火焰依旧在飘荡。我揉了揉眼睛,哎。果然是我眼花了啊。正当我长舒一口气的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请问去月色大道多少钱?”我想这声音方向看去,在车灯的照耀下那个人显得十分的耀眼。 “回不去了,我的车坏了。话说你这么晚去那里干什么啊?”我多嘴的问了一句。 “我的腿不见了,它被埋在那里了。” 什么!我听到这里吓了一跳,下车慌忙逃窜。可是我跑了好久好久,我大喊道:“鬼啊,救命。” 只见那个人飘荡在空中,不停的追着我,膝盖以下全无,嘴里不住的呼喊着:“我要我的腿啊。” “你别跟着我啊,我又没害你,救命啊。”我也大声的喊着。 “别喊了,你自己也是鬼,你瞎喊什么。”在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身白色衣服的人拉住了我。 “你说过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被拉下,心里却起了疑问。 “你在送乘客的路上就出了车祸,你们现在早就不是人了,你的执念很深,不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鬼,所以你还是经常在午夜跑出租,但是你拉的乘客也是鬼魂。” “我已经死了?”我不停的嘴里呢喃道。 “对,你应经死了,现在你准备投胎去吧。跟着我,忘川河边,奈何桥上,走过去,喝下孟婆汤,了却执念。”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跟着他走。 “啊,不要听他的,你还没死。”在我耳边又传来了一声惊呼。 “我是真正的白无常,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这一切只是你心中的恶灵作祟。他只是为了迷惑你好让他取代你。” 我的心里更加的迷茫,我到底该相信谁? 一周后,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美丽的花花世界,我笑了,哈哈,我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人,现在我可以好好享受这个世界了。 楼道里的鬼 滴答滴答……血顺着王天的手腕滴落下来,断手的疼痛此刻王天是感受不到了,因为此刻的王天已经死了。惊恐的双眼,大张的嘴巴,还有那断了的却不知所踪左手,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诡异。随着一张白布,警察把尸体抬走了,也许这会和前面12个死者一样的结局,警察一样查不出是谁干的,又或许是鬼? “王天出去啊?”跟王天打招呼的是王天的邻居赵大妈,赵大妈这个人显得很是热情,但是热情之中让王天感觉一丝的不安,赵大妈总是面无表情的。其实王天对于这个楼道里的传说是早就有所耳闻了,传说这个楼道里有一个恐怖的传说,每到到晚上的时候,这个楼梯口都会有一个没有左手的老太婆用她那留着血的手腕摩擦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慢慢的往上爬,如果你遇到了,那么她就会把你的左手给取走。对于这个传说,王天一向是不太在意的,但是在王天住进这个楼道的一年里却接连的死了两个人,都是左手被生生的撕裂掉,但是死因却是死于心肌梗死,也就是吓死的。他们到底看到什么了呢?没有人知道,我想也没有人想去探索。王天本来想搬离这个是非之地,无奈房东不退房租,对于这个生活拮据的小伙子来说这笔钱拿不到手就是死也不能走。 这天王天像往常一样来到车库准备推着自行车去上班,突然有个人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李三正往这边走来,王天心想这小子恐怕又是失恋了吧?又来找我安慰的。果不其然,一见面李三就哭着骂女人的无情还有社会的不公。“喂,经理吗?那个今天我不舒服,请天假啊,嗯,好,我知道了。”看着李三痛苦的表情,王天今天决定陪着他喝酒。在路过那个那个楼道的时候,王天突然看到赵大妈对着自己笑,但是笑容还是那么的诡异。 “赵大妈,你怎么在这啊?”王天看着赵大妈疑惑的问到 “哦,我在这等你啊。”赵大妈冷冷的说着 “等我干嘛啊?”这更加让王天感到疑惑了 “嘿嘿~~~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赵大妈说完就转身向楼上走去,王天注意看到赵大妈的左手是一直插在口袋里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就从来没有见到她拿出来。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王天领着李三来到了家里,一路上李三一直狐疑的看着李天,到了家李三问到:“你刚才在楼道里跟谁说话的啊?”“一个老大妈”我随意的说。“胡说什么啊,我就在你后面就看到你自己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说着什么,别以为我失恋了精神就不正常了啊。”李三以为我糊弄他的就吵闹着说。我这时倒是以为是李三这家伙在逗我呢,那么大一个活人难道看不见?想到这,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既然活人大家都看得见,那要不是活人呢?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很快我们俩就喝醉了,本来王天是要留着李三在自己家住一晚上的,但是那天晚上李三说什么都要回家去,于是王天就准备送送李三,两个人醉醺醺的往楼道里走去。“哎·王天,你说你怎么会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听说这里以前死过人呢。”李三打了个酒咯。“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我一次性交了两年的租金,这不刚住了一年吗,这时候要是走了,那个房东才不会把钱退给我呢。”其实对于这件事才是王天最在意的。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那个经常出事的楼梯口,就在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人,静静的楼梯口“吱~嚓~”发出一种硬物摩擦楼梯扶手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是那么的可怕。王天看到从楼下上来一个老太婆,借着微弱的月光王天看到那个正是赵大妈!但是此刻的赵大妈的左手却已经拿出了口袋,王天往赵大妈的左手看去,但是因为楼道里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还是没有看清。就在王天和赵大妈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王天听到赵大妈发出嘿嘿的笑声,这种笑声在这个漆黑的楼道里显得那么的恐怖。 很快王天就把李三送下了楼,刚才还没这么发作的酒这时候刚好发作了,王天感觉头晕目眩的,他一步一晃的往楼道里走去,漆黑的楼道里此刻没有一个人,只有王天自己的脚步声,如果王天此刻清醒的话,就会看到在他的后面此刻正站着赵大妈,她的左手正提着一只滴着血的手掌,正往嘴里塞着!!!!“嘿嘿~真好吃啊,今晚又有新鲜的了。”赵大妈看着王天的背影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 走着走着,王天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回头,没人!刚转过头赵大妈就已经站到了王天的跟前,王天吓的啊的一声。“赵大妈你怎么在这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王天看着赵大妈惨白的脸酒瞬间就醒了。“嘿嘿~我说过你很快就知道了~不知道你的左手好不好吃呢?”赵大妈此刻猛的抬起左手,王天才看清原来赵大妈的左手处正咕咕的往外冒着血,王天睁大眼睛想喊却喊不出来,他看到赵大妈此刻正拿着自己的左手在啃着,“咯嘣,咯嘣~~~” 第二天,警察发现了楼道里的王天,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谁会是第是四个呢? “很久以前在这楼道里我遇到了一个疯老太太,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也不知道她讲的是真是假,但是……” “她说的是真的,在这个房子刚盖好的时候有个姓赵的老婆婆在这个楼道里被歹徒抢了,老太太为了保护孙子左手被歹徒砍掉了,当时大家都去上班了,有的人看到了老太太也没有去救,老太太就这么拖着空荡荡的手腕从那个扶手那里一直走到一楼,手腕那里的骨头就那么一直的摩擦着扶手,把扶手都染红了。但是最后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是失血过多死的。因为我就是那个老太太的外孙子!” 铁路惊魂 天黑雾浓,陈怡奔跑在火车铁轨上,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去哪。 “呜~”火车鸣笛声响荡在四周,没有地方闪躲,火车突然从某个地方快速的出现,撞向了陈怡,“啊~” 火车又突兀的消失不见了,陈怡以为她死定了,浑身疼痛,却没有血迹,没有伤痕。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掐了掐自己,痛!这诡异的场景,会是梦境吗?一定是的! 陈怡搞不清楚方向,只能随直觉往前跑,她停不下来脚步,她害怕这地方突然冒出个什么怪物。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站在铁轨中央,左右两旁有两三条铁道,两旁的铁道都有火车不断的经过,她选择了中央这条没火车的铁道,往前跑着。 前方出现若隐若现的两道黄色的灯光,陈怡有些心喜,更加卖力的跑向那灯光,希望! “呜~”,鸣笛声,陈怡恰好被迎面而来的火车撞飞到其他的铁道上,其他铁道的火车又从陈怡的身上来回轧过去。这就像现代玩的游戏【地铁跑酷】 她在想象,自己应该成了一张肉饼,头身分家了,死的很恐怖,眼睛突出,血迹斑斑。 当她尝试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伤痕都没有,若不是疼痛提醒着,她真以为自己死了,火车消失了,静悄悄的,让陈怡心生胆怯。 诡异的火车,诡异的跑不出去,陈怡无法想太多,她只能继续往前跑,提防着火车,她多希望自己能从这个梦中醒来。 陈怡跑了很久,没有气喘吁吁,没有体力不支,没有感觉到累。前方出现了很多人声,应该是个闹市吧。 跑到那地方后,确实有很多人,不过都很匆忙,面无表情。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可是边上还是有条离不开的火车铁道,人有很多,声音也很大,可是这一切却让陈怡觉得静悄悄的。 陈怡带着希望向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问路,可他们什么都不说。陈怡无奈,闭着眼睛随着人流而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水中随波逐流。也许是人群拥挤,陈怡摔倒在地,那种感觉被打破,正想爬起来,一辆面包车就这么直接的从陈怡身上压了过去。 又经历一次致命的伤害,可是又一次没事,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金刚不坏身。可还是很恼火,撞到人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司机这么没素质,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不得已,陈怡瞧了瞧火车道,一再确定没车,于是就选择了走铁轨,刚走上去,“呜~”鸣笛又响起了,总是那么运气不好的碰火车。 陈怡想要走下道躲避,可是下道那人来车往的闹市不见了,剩下的是望不到边的黑暗,没有景色,只有黑黑的一切,怎么办? 陈怡撒开腿就跑,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火车,火车就快赶上她了,欲哭无泪!使出吃奶的劲儿。前几次被火车撞到没事,但保不准这次一撞就出事了呢。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逃跑是人的本能。 火车总是离陈怡两三米远的距离,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但是那种感觉,快要撞上但又有活命希望的感受最难过了。 跑了多远了,陈怡是不知道的,只看见前方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里是一片小田地,还有几间小茅屋。明明是乡下农村的景象,可她却从其中看到了海边美景,这是幻觉吗? 陈怡看准时机往旁边一跳,终于躲过危险的火车了。 她往小茅屋的方向走去,但怎么也走不到,一直在原地踏步,还是那条小路,而她眼前又出现了另一番景象: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背着旅行包的男人,在火车铁道旁,看见火车来了,他后退一步,做出往前冲的步势,看样子他是想爬火车。果然,车一过,他就迅速的向火车冲去,抓住了火车轮旁的一个零件,本以为他成功了,可是火车速度太快,他被卷入了火车的轮子底下,不用猜,他已经被火车轮卷烂了身体,惨不忍睹!当火车司机意识到压住人,刹车时,已经晚了,破碎的身体被火车刹车的惯性拖行了十几米,那个破碎身体的头颅死死的盯着陈怡,或许是盯着那个方向。 陈怡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残忍,可怕,恐怖!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场景消失了,出现的还是那几间小茅屋,过了好一会,才消化掉那个场景所带给的震撼和恐惧! 陈怡更加害怕了,想逃离这里,走不进小茅屋,也无法往回走,遇到鬼打墙了么?!这种情况下怎么办?陈怡心急如焚,以前听朋友说遇到灵异事件咬破舌尖,就能解决。她用力一咬,疼痛让她想掉眼泪,但是没有泪水 舌尖血好像起效了,只见她还站在那条铁道上,火车已经来了。 “呜~”鸣笛声总是来的那么迟。她想躲避,可是腿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心急只会添加心理压力,她试着让自己放松,放松,但还是没有用。就在这一瞬间,火车已经快到跟前了。 5 陈怡半蹲着,手用力的搬着腿,可也只移动了分毫。 4 火车来了,腿你快动啊,求你了。 3 陈怡手脚并用,往旁边的过道爬,脚就是移动不了多少 2 迫不得已,陈怡抓起地上的石头使劲的砸着自己的腿,血肉模糊,疼痛让腿有了知觉,一步,两步,三步... 1 呼~火车过去了,陈怡在最后关头终于把自己的脚缩了回去。她躺在走道上,闭着眼睛,想休息一下,这一下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还是那么黑,她腿上的伤已经没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大马路上,马路旁边还是火车道。 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孤单,害怕笼罩了陈怡的心头,她拢了拢衣服,有些冷,那火车就跟她有仇一样,无论在哪都能看见它。 陈怡还是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只有边走边哼歌才让她有点安全感。前面出现了两个人在赶路,陈怡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着他们,她发现那两人是她的... “爸,妈!我好想你们!”陈怡带着哭腔跑上去,抱住了那两人。只见陈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可父母却是那么冷漠。抱了一会,见爸妈什么话都不说,她愣愣的看着他们,突然,爸妈把她推开了,扔下她就跑远了。 陈怡在后追着,“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怡一边哭一边追 很快的,他们没影了,又只剩陈怡一个人了,陈怡不死心,继续追着,“啊!”马路突然崩塌了,出现了一个大黑洞,一个没注意,陈怡掉了下去,那无尽的深渊。 陈怡从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在马路上,前面又一次出现一个景象:凌晨时分,一个老者,挑着一担猪肉,赶往集市上去卖,而火车道就是去往集市的必经之路,火车道下面有一条不足半米宽的走道,但是火车铁道上的石砾把走道填满了,走道下方就是一大片的荆刺,又没栏杆,稍不注意,就会摔的头破血流。由于走道不好走,老者选择了走铁轨,“呜~”火车在一个山弯弯里响起,老者有些耳背,前后看了看,还是闷声的赶路。火车过了弯道,露出了一截,随即向老者冲去,老者呆愣了一会,立马丢下那一担子的肉,往走道那跳去,可是那逃生动作并不及时,还是被火车刹车的惯性给撞飞了,身体滚落在荆刺中,而那一担子的猪肉被撞的七零八落,火车停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开了。天亮后,一个个路人往集市那边去,在路上遇见了那老者的尸体,报了警,告知了其家人,中午时分,老者的亲属才来,披麻戴孝。 随着老者的亲属抬着尸体走远了,这播放电影一样的场景才消失不见,陈怡哭的喘不上气。 正当陈怡哭的那一时间, 马路旁的火车道上一火车悄无声息的冲出了铁轨,往她那个方向飞驰而去,“啊啊啊!”陈怡尖叫着睁大眼睛,忘记了躲避,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火车。 再次爬起时,还是那样,疼还是疼,没有一道伤口。她开始怀疑这个梦境的真实性,谁能告诉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心情无比失落,低着头,一直往前走着,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来... 又一次的场景转换,她站在一个空荡的广场中央,音乐盒还在唱歌,还有玩具铁路和火车,玩具火车在铁路上正按照路线行驶。 她呆呆的看着四周,广场边缘有一盏路灯,她该做些什么?没人玩的玩具为什么会自己动?这到底是不是梦?陈怡敲打着自己的头,该清醒了,梦醒吧。用力的敲打,1、2、3.还是没醒。 干脆,坐在玩具旁边听着音乐盒转动,认真的盯着音乐盒上的金童玉女跳舞,陶醉在音乐中,“呜~” 恍然中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陈怡条件反射的跳起来看着周围,没有火车铁道,那声音哪来的? 陈怡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火车玩具,不可能的,玩具怎么会有鸣笛声呢?陈怡感觉好笑,但还是不放心的看着火车,那玩具一遍又一遍的在铁路上行驶。 恍惚中,陈怡看到玩具火车变大了,她想睁开眼看,火车却不留情的从她的脸上轧过去。等她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当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她站在了一条单轨上,而轨道下方云雾缭绕,看起来很高很高,陈怡的恐高症发作了,双腿发抖,逐渐的站不稳,左右摇晃,明知道死不了,可她还是怕!她展开双手,平衡身体,站住不动,可是该死的鸣笛声又响起了,“呜~” 轨道轻晃,让陈怡的身体又不住的往外倾斜,陈怡心里被纠成一团,火车要来了,怎么办?轨道晃的更厉害了。 “啊!”陈怡惊叫,她的脚不小心往前一滑,一屁股坐在轨道上,双手连忙死死的抓住轨道。可是这样就不会掉下去?错! 陈怡的身体往后翻,双手因为后翻而扭出了一个弧度,痛楚让她不得不松手,而转为双腿交叉,倒吊在轨道下。轨道上的晃动让陈怡的身体也来回晃,晃动速度越来越快,而陈怡借用晃动的力度,也看到了轨道上两辆火车相对而来,“呜~” 鸣笛声充斥着陈怡的耳膜,陈怡的腿就在此时松开了,两火车也撞到了一起。 “砰~”火车爆炸,把陈怡炸飞,她的身体一直往下坠落,她想抓着那些云,什么也抓不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她想象着飞起来,没想到真的有了飞的感觉,可是飞的不高。 一辆火车突兀的出现在空中,朝着陈怡的方向去,陈怡想飞高点,但是无形中有一双手扯着她的腿往下拉,她跟那双手抗衡,那手太有力,把她拉下来了,结局可想而知,她又被火车撞到另一个空间。 过了许久,她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支离破碎,她觉得。想爬起来,却动不了,这一回,真死了?!那就睡了吧。 “呜~”鸣笛,听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逃,立马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没死,身体也没受伤,自己又到铁路上了。 她看见铁路上一个女孩子背着书包,带着耳机听着歌,悠闲的在散步。陈怡看着女孩子的背影,似曾相识,她想跑到那女孩子前面,隔着一段距离,她始终看不清那女孩子的脸,近视的那种模糊感。 “呜~”火车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了鸣笛,但女孩带着耳机没听见,陈怡有些着急,她想叫女孩子注意安全,可是叫不出来。 “呜~”鸣笛又响起,这时女孩子取下耳机向后头疑惑的看了看,没看到火车,于是继续带着耳机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呜~”鸣笛声再次响起时,已经在了女孩的身后,“快下去,快啊!”陈怡在这当口处,喊出了声,陈怡伸出双手,想拦住火车。 女孩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看去,可火车已经撞飞了陈怡的身体来到了她的身前,来不及躲避,女孩的眼中是惊恐。 “砰!”女孩撞飞的那一刻,陈怡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那张脸还残留着恐惧。火车拖着女孩的身体行了二十来米才停下来,女孩因为惯性滚落了下去。 在铁道下方的荆刺里,一具尸体七横八竖的躺在那,尸体旁边散落着手机零件,还有那个血迹斑驳的白色书包,尸体的一只耳朵上还带着耳机,耳机线已经断了,而另一端连接着手机。亲人在一旁痛哭,“怡儿,你怎么就这么丢下爸妈了。” 陈怡此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在这个是梦不是梦的火车铁道上,因为火车死亡,所以害怕火车,可越害怕什么,梦中就越会出现,生活在被火车撞死的梦里,迟迟无法离开。 午夜鬼剃头 小惠是个饭店服务员,有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她的男朋友也是这家饭店的厨师。两个人在一起上班久了,就日久生情。但是碍于都住在宿舍,总归觉得不方便,于是小惠跟男朋友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外面租个房子,搬出来住。 外面的房子不便宜,对于他俩来说,要负担一个稍微贵点的房子还有点难。小惠就让老乡帮她找。小惠的老乡是在房产中介上班的,一听说小惠要租个便宜点的差不多的房子。立马就说还真有一套。房租保证便宜。小惠兴冲冲的跟着老乡去看房子,房子是面朝陰的,里面稍微有点朝,但是整体感觉还不错,宽敞明亮。房子也很大,这样的房子市价一般都在一千以上,老乡却告诉她这房子房租一个月只要三百。房主出国去了,不想让房子空着,才想着便宜点租出去。小惠高兴的直接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也没跟男朋友商量,就自己定下来了。 等到小惠吧男朋友阿晨带到这间房子的时候,阿晨看到这个房子第一眼就让她把房子退了,说不能住在这。小惠问为什么。阿晨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说不能住在这。小惠却不肯了。房租都交了,退是肯定退不了了。再说这房子这么大,还很凉爽,为什么不住。阿晨拗不过小惠,只好答应了暂时住这里。 自从搬进这里小惠就开始头疼,到了白天还好一点。一到晚上就疼的晕晕乎乎的,阿晨也是每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惠觉得可能是房子有点潮湿,所以总是感觉头疼头晕。也没多在意。最近小惠又发现一件怪事。自己的头发开始掉落。她以前发质很好的,不怎么掉头发,现在头发却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小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近憔悴了不少。阿晨近来神秘兮兮的,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就不知道干嘛去了。早上起来又好端端的睡在旁边。小惠也觉得自己当初错了,也许真的不该搬来这里住。 晚上下班回来,小惠一进到这个房间又开始头疼,阿晨一回来就倒在床上开始睡,也不洗脸不洗脚,小惠叫了几声,阿晨没反应,小惠想可能阿晨太累了。就自己去洗澡了。进了浴室小惠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看自己 ,她猛地一回头,什么都没有,她甩甩头,最近真是太累了。她进浴室脱了衣服,打开水龙头。温暖的水流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来。小惠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浴室里不一会就雾气升腾。小惠身上打了好多沐浴露,开始洗头发,小惠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头发,每次洗头都要认真的洗好久。小惠低下头认真的搓洗自己的头发。突然小惠的感觉头上多出来一只手,她把自己手从头上拿下来,那只手却还在自己的头上揉着自己的头发。小惠以为是阿晨,笑着转过去刚要抱阿晨。一转身却扑了个空,小惠的笑容僵再脸上。她冲出去看外面,阿晨还保持着原来的睡姿。根本没有动过。小惠倒吸一口冷气。环顾周围。莫不是家里进贼了?她再次回到浴室,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换了件睡衣就出来了。 小惠去看了看床上的阿晨,阿晨嘴角流着口水,脸上挂着笑意。小惠笑了一下,这家伙连做梦都能笑。她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到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小惠放下心来。想来自己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她把窗帘拉下来,就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小惠感觉有一只手沿着自己的大腿慢慢的摸上来了。她一笑。死阿晨,都大半夜了还要这样。她装作睡熟的样子。那只手沿着大腿一直摸到头发,小惠心里忍住笑。看他到底要怎样。那只手却停在头发上,不停的捋着头发,小惠终于忍不住,她一个转身朝阿晨的怀里扑过去,却扑了个空。她又翻过来朝另外一边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到。小惠心里咯噔一下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哪儿有什么阿晨。那刚才摸自己的是谁。小惠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下床去找阿晨,但是整个房间都没有阿晨的影子。奇怪,大半夜的阿晨去哪了。小惠找不到阿晨,怔怔的坐在床上。突然卫生间传来声音。小惠慢慢的走过去,卫生间刚才还没人,这会却有人在里面洗澡。小惠走的越近声音就越大,好像是一男一女的呻吟声,小惠又气又怕。慢慢靠近浴室。浴室的门是玻璃做的。里面水汽升腾,看不清,只能看到有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小惠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死阿晨,居然还把女人带回来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她一把拉开浴室的门刚想骂人。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水龙头开着。雾气大的看不清哪是哪。小惠抖抖擞擞的走到水龙头前关了水,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被雾气蒸的模糊一片的镜子,突然镜子上开始出现字,就好像有人在写一样,一笔一划的,小惠吓得呆住了,不敢跑也不敢叫。呆呆看着镜子上的字。字终于写完了,小惠一看吓得后退一步,镜子上写着我想变成你。小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怕的不行。她抓起旁边的浴巾使劲擦着镜子。擦完后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不是自己,那张脸还对着小惠笑,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小惠已经不敢看下去了,转身狂奔出厕所。 小惠一路跑回床上,突然看见阿晨还睡在床上,她吓得大叫起来。阿晨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小惠一把抱住阿晨就知道哭,说不出话。阿晨拍拍小惠的头,叫她别想那么多,都是工作太累了出现的幻觉。小惠懵懂的点点头,不去想那些。在阿晨怀里就睡去了。 一觉醒来小惠天已经亮了,阿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小惠起床去卫生间洗脸。洗完脸换了身衣服就去上班了。到了店里听店里人说阿晨还没来。他比自己走的还早。怎么还没到。小惠也没想太多,以为阿晨有什么事去了,就收拾收拾上班了。上了一天班都没看见阿晨。小惠这才慌了,她不断给阿晨打电话,但是一直无法接通。小惠也不知道去哪找。就先回家等着,看看阿晨会不会自己回来。 小惠回到家却发现阿晨已经在床上了。小惠气不打一处来,上去问他为什么没上班,阿晨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小惠看他这样,生气不理他,自己去洗了澡上床在一边躺下来,阿晨也没说什么就躺下了。睡到半夜小惠听到旁边有动静,。她转过身看到阿晨抱着一个女人。不是自己。小惠气的一下子坐起来,一把拽起那个女人,打开灯,却发现是昨晚镜子里那个女人,小惠吓得一把放开那个女人,尖叫着喊阿晨,但是阿晨却好像听不见一样,还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小惠盯着女人,问她想干嘛。那个女人笑着摸摸小惠的头发“我想要你这头头发”.x小惠吓得转身就要跑,但是那个女人却抓着自己的头发,小惠疼的一下子倒在地上。那个女人站起来,拽着小惠的头发使劲拽,用尖指甲划过小惠的头皮,小惠只觉得头皮一阵发凉,就晕过去了。等小惠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皮剧烈的疼痛,脸上全是血,她伸出手摸摸脑袋,头发没了,头皮也被揭走了。小惠吓得不停的呼救。但是四周全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没人答应。突然屋子里亮了起来,小惠急忙冲着光亮跑过去,却被一块玻璃挡住了。小惠看着镜子外面那个女人手里拿着自己的头发再用水清洗,边洗还对着小惠边笑。任凭小惠怎么喊她都不搭理,等女人洗完头发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小惠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把自己的假发戴在她头上,样子一瞬间就变成和自己一模一样。小惠后退几步,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女人对着镜子照了几下,这时候阿晨走了进来。小惠拼命的向阿晨挥手,不断的喊着阿晨的名字,可是阿晨却毫无反应。他从背后抱着那个女人,一边亲吻她的头发一边照镜子。小惠绝望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绝望的她一头撞在墙壁上。“咚’的一声,吓了阿晨一跳。当他要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那个小惠却一把拽着阿晨出了浴室。阿晨跟着小惠出了浴室,就睡了。第二天阿晨早早回到房间,趁小惠还没回来,他跑出去买了好多祭奠的东西。悄悄躲进浴室,对着镜子烧起来“小惠,对不起,当初我就劝你不要搬进来你不肯听,那个女鬼太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辈子就当我对不起你吧。你安息吧。我知道你死的不甘心,但是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阿晨边烧边说,烧完纸他赶紧收拾了下浴室。等小惠回来,他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晨总感觉鼻子痒痒的,他往脸上摸了一把。是小慧的头发,他往旁边拨了拨。转过身去抱小惠,一伸手却摸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头皮。他睁开眼睛,那些头发全都使劲钻进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阿晨惊恐的大张着眼睛。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布娃娃 “小皮球,皮又皮,豌豆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哇哈哈,哇哈哈,你来陪我玩好不好啊?我好冷啊,没人跟我玩,把你头给我当皮球玩好不好啊?等下就还给你,就玩一会,就一会,真的!嘿嘿……” 漆黑的楼道里,小明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晚上因为在学校里作业没做完所以被老师留校了,到现在才放回家,小明心惊胆战的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惊一乍的。 “哥哥,来陪我玩游戏好不好啊”这时候楼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小明的跟前,女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布娃娃脖子上有一道阵线封过的痕迹,似乎之前受到了破坏。 “额,你是谁啊?这么晚我不回家我爸爸会打我的,我爸爸可凶了。”小明看着这个小女孩弱弱的说道,想起爸爸的手段,小明不自觉的抚摸着胳膊上的伤口。 “没事的,小美要我找人跟它玩,它跟我玩腻了,就玩一会好不好啊?”那个小女孩低着头抚摸着怀里的布娃娃轻轻的说道。 “好吧,那就陪你玩一会吧。”小明想起家,似乎是个噩梦的存在,所以就陪这个女孩玩起来了。 “小皮球,皮又皮,豌豆开花二十一……”不一会楼道里就响起一阵童谣的声音。 玩着玩着,天越来越黑,楼道里的灯光这个时候突然亮了起来,一个赤膊大汉出现在楼道里。 “小明,你还不回家在那干嘛呢?看我回家不打死你,真不让人省心。”原来是小明的爸爸因为长时间不见小明回家,出来迎小明来了。 “爸爸,那个小女孩不让我走,还说要跟我回家呢。”小明对着对面漆黑的楼道说着。 “兔崽子,别瞎说,哪有人,赶紧回家。”那个男人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楼道对小明下了最后通牒。 此时,诡异的一幕就这么出现在哪个男人的面前,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突然出现了四个小孩子,三个男的,一个女的,那个女孩子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只见那几个孩子原本可爱的眼睛突然变成全白的眼球,漆黑的楼道里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阵瘆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叔叔,你就让他跟我们玩吧。我们的球坏了,你的球给我们玩好不好啊?”小明的爸爸刚想说话,但是却发现嘴巴怎么也张不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的脚趾头!!!!因为此刻的他正在缓缓倒下,头颅顺着楼道咕噜噜的往前滚去,他在最后一刻看到那个布娃娃突然变成一个小女孩,走在楼道里,走到自己头颅前…… 第二天,警察发现了一具男尸,头颅不翼而飞,身体就那么倒在楼道里,现场鲜血铺满了整个楼道。 我住进这个小区已经半个月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喜欢布娃娃,也许是童心未泯吧,毕竟女孩子喜欢布娃娃天经地义。可是最近我新买的布娃娃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翻箱倒柜的找个底朝天还是不见它的踪影,就在我倒门外收拾垃圾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布娃娃静静的躺在我门前,那是一个款式很老的布娃娃,看款式似乎是日本的布娃娃,已经是绝版的了。 虽然有点旧,但是还是可以用的,因为之前我到处买就是没有买到这款布娃娃,于是我就把它拿回了家,等我把布娃娃修补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是布娃娃的脖子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我怎么也无法掩盖住拿到针线,看着这个布娃娃,我心里充满了喜悦。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个布娃娃自己从柜子上跳了下来,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小女孩,转身走出了我的房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我的布娃娃,我发现那个布娃娃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原本是脸对着柜子的,但是此刻却是脸对着门的,也就是说它翻了一个身!好奇怪,难道昨晚的梦不是梦,而是真的? 从那以后,几乎每晚我都会梦到那个布娃娃变成一个小女孩自己跑出去,到了早上又安静的躺在柜子上。我害怕极了,我发疯似的把那个布娃娃用剪刀剪成一片片的,然后一把火烧掉了。 可是当我第二天开门的时候,我惊恐的发现那个布娃娃完好无损的躺在我门前,嘴角若有若无的闪现一丝冷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可笑。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里无处不见那个布娃娃,我的车里,我的桌子上,我的床上,到处都是那个布娃娃的身影,我疯了,没错,我崩溃了,因为我感觉那个布娃娃是有生命的,它会把我也变成布娃娃,然后把我的头也弄掉,再缝上,这样我就变成一个和它一样的布娃娃了。 夜晚,我静静的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剪刀,面前看着那个布娃娃。“看啊,你看你的脑袋多丑啊,把我的给你好不好啊?我要是布娃娃,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布娃娃,那些小朋友肯定会非常喜欢我的,你肯定会被淘汰的。”说着我拿着剪刀冲着自己脖子就是一下,紧接着一下两下,三下…… 第二天,楼道里出现了一个布娃娃,那个布娃娃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痕迹,但是很新,很新!那个布娃娃漂亮极了,到了晚上,那个布娃娃出现在一个小女孩的怀里,后面还有四个小男孩,它们都有一个布娃娃,唯一不同的是,布娃娃都有一个头,而那些孩子都没有头颅!只听见寂静的楼道里传来一阵皮球的声音,伴随着那个声音还有一首童谣悠悠的响起来“小皮球,皮又皮,豌豆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你来陪我玩游戏好不好啊?你看我的布娃娃多漂亮啊!哈哈~哈哈~ 房子里的阿姨 今天约定要和我的老板,一个中年人去他家吃饭,与其说是我老板,不如说是我的朋友比较妥帖,我跟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所以两人比较亲近,因为最近他的房子装修好了,所以我们就约定今天去他的房子里给他去去房子里原来的“住户”,说到这里,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长时间没有住人的房子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陰冷的气息,因为那些东西都比较喜欢没人的地方,所以那些没人的房子就成了那些东西最喜欢的住处,如果是之前房子里有过死人的,那么房子就不干净了,入住之前是肯定要驱邪的。 其实今天过来,吃饭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要来给我的哥们房子办理驱邪,因为我对这个方面比较懂,我的爷爷就是做陰陽先生的。可是我懂这个,我并不信这个,因为我感觉这些都是一些巧合凑到一起导致的人的幻觉。说到这里,跟你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鬼,鬼,其实是一种能量体,一种跟电磁波比较相似的东西,只有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脑电波跟鬼处于同一个频率,所以才会见到一些恐怖的东西,有的还会产生幻觉,我曾经见到过一个被鬼吓死的人,与其说是被鬼吓死的,不如说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估计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导致心生幻想吧。我认为,鬼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人的心中! 来到我朋友家,刚进门看到满屋子的金黄色的装扮,我感叹土豪的行为啊,屋子里虽然装修不错,但是我感觉房子的防水似乎做的不是很好,我隐约看到房子的踢脚的地方有点潮湿。这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大声的说:“你是谁?我不要你来我家,你出去!”我循着声音一看,原来是我朋友的女儿,一个五岁的小丫头! “童童,不要这么没礼貌,你叔叔今天来是跟你爸爸吃饭的,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你就去练琴去!”看来我的到来并不受欢迎啊,我讪讪的笑着说:“嫂子,没事的,孩子嘛。”童童看了我一下,哼了一声就走进屋子里去了,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童童进屋子的一瞬间好像有一个黑影子跟在童童的后面,我愣愣的看着那个影子,突然那个影子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啊!我看到是一个舌头伸出老长,两个眼睛都定在外面的女人诡异的对我笑了一下。我吓的差点摔倒。“怎么了?”我朋友见我有异样,赶紧问我怎么了。我颤抖的指着那个黑影说:“那里,有东西”等我再回头的时候,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揉了揉眼,那个女人确实是不见了,我想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晚上,我吃完饭,就准备给朋友把房子收拾收拾,所谓的驱邪不过是拿五谷杂粮一把一把的砸墙角而已,很快就弄完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朋友怕我自己开车回去出事,于是就挽留我今晚留下来住,刚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是当我不经意回头看向童童的房间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女人就牵着童童的手,站在床上跟童童在玩游戏!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于是我就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 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就问我的朋友,“童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啊?”其实我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果然,我朋友先是差异的看着我然后吞吞吐吐的说:“兄弟,其实这件事我本来不愿意说的,可是我怕时间久了孩子会受不了,童童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到半夜起来,就站在客厅的那面墙那里,对着墙自己在那傻笑,有时候还会自己对着空气拍着手,最诡异的就是昨天晚上,我看到她自己拿着皮球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说:“阿姨,你好厉害啊!”那可是半夜啊!”我听完朋友的叙述,感觉事情似乎是有点眉目了,于是我就问我朋友,是不是最近老是逼迫童童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写作业,或者是练琴?说到这里,童童的妈妈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个,最近这孩子不听话,所以。。。。。。”我打断嫂子的话说:“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在我看来肯定是最近童童的压力比较大,所以导致出现一个并不存在的阿姨,在陪着她玩,从而弥补她没有得到的母爱。可是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个女人?难道是我也出现幻觉了? 最后我跟朋友说:“童童最近是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力虚构出一个善良会陪她玩的阿姨,所以才会出现梦游的现象!”我看了看表,十二点了,于是我就打算回去,毕竟我在陌生的环境里住的不是很习惯。 就在我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我看到我朋友双眼惊恐的看着童童的房门,我转身,童童此刻赫然就站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睁着,手里拿着一个小皮球,就好像没看到我们一样往院子里走去,她爸爸刚想叫她,我示意他不要说话,跟在后面看看她要干什么。我们悄悄的跟在后面,童童很快就来到了院子里,只见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阿姨,今天家里来了一个坏叔叔,你别害怕啊,来,跟童童玩游戏吧。”此时,只见吓人的一幕赫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一个皮球从童童手里抛出去,对面原本什么没有,只是空气,可是皮球却凌空 的就那么悬住了,就好像对面真的有人接住一样,我朋友愣愣的跟我说:“我是不是看错了,你有没有看到~~~~”此时,我已经感觉事情诡异到了极点,因为不可能三个人同时出现幻觉的。既然不是幻觉,那么就有一种可怕的可能就是那个阿姨真的存在,也就是说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幻觉,一直陪童童玩的那个阿姨,是一个鬼!!!! 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家庭暴力者,他的老婆被他伪装成自杀的假象,其实是被他掐死调在房梁上的,这件事情,我朋友买房子的时候,并不知道! 养花奇遇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动手种一些植物,这个故事便是发生在一个养花的男人身上。约莫是六月底的时候,这个名为张力的男人到访了友人的家中,在友人的卧室里看到了一株开得灿烂的水仙花,淡淡的花香令他感觉心旷神怡。也因此令他也有了自己在家中养上一株水仙花的想法,临走前他向友人刻意要了三颗水仙花的种子,并仔细询问了水仙花的种植方法。 带着满心的期待,张力回了家。他依照友人告诉他的种植方法,将水仙花种在客厅里。此后的时间,他每天都要来仔细看看水仙花的生长状况,然而情况很不理想,一连五天,只有一株水仙花幽幽钻出一个小芽,其他的两株已经在水里腐烂了。这也令张力对于这个存活下来的小家伙显得格外珍惜,他一整天都围着这株小植物盯个不停,就连吃饭也必须在花盆的旁边放上一个小板凳,自己一边吃一边盯着花。 然而小花生长的很缓慢,两个星期过去了,这株水仙花才幽幽探出一个约五公分的头,这令张力急坏了,这样生长下去,他得到猴年马月才有可能看到花开。他迫切的想要看到花开的样子,好慰藉自己连日的辛劳。 如此想来,他总算是离开了家门,独自到外地找寻着令花加速生长的方式。 他问了家附近的一家花店,店长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她告诉张力,想要令花长得快,必须细心照顾才行,水仙花喜陰,放在太陽下太久不好。 张力虚心受教,急忙买了很多的黑色窗帘,到家里全部挂上,拉上窗帘,屋里顿时变得暗了下来。两天过去,水仙花果然长得快了一些,都长到七公分了,这令张力格外开心。他甚至夜里都不舍得开灯,生怕惊扰到了这株娇贵的水仙花。 然而好景不长,几天后,水仙花开始枝叶发黄,显得病怏怏的。这令张力慌了神,他再次出了家门,跑到了家附近的花店里,只是现在老板不在,一个临时打工的男孩子正在那里给花浇水。张力问了问这个打工的男孩子:“水仙花病了,叶子发黄,要怎么解决呢?” 打工的男孩并不懂这些知识,只是想起平常电视上的对话,便故作聪明说道:“花和人一样,病了便得医,人需要吃药,而花需要用心。” “那需要用什么心呢?”张力迫切的问道。 “用的便是你自己的心,你需要比平常更有耐……”男孩的话并没说完,张力已经道谢之后走开了。 这一次,张力并没有立刻感回家,他去了一趟药店,在那里买了很多的止血纱布和止血棉,并买了一瓶酒精,并去了一趟文具店买了一把美术刀,还买了一把针和一团针线。 当晚回家的时候,张力用酒精给美术刀和针线进行了消毒,自己则洗了一个澡,赤身裸体的坐在水仙花的旁边。 当晚约莫两点多的时候,张力的邻居听到了张力的家传来了男人的抽泣声和闷哼声,心里感觉很是不安。便夫妻二人一同敲响了张力的屋子,可是好久都没有人过来开门,夫妻两人想借窗户看看屋里的情况,却发现窗户被黑色的窗帘挡住了。二人心想不好,无缘无故干嘛要挂黑色窗帘,并且还门窗紧锁,怕是在里边做着一些违法的勾当。夫妻二人立马报了警,十几分钟后,警方破门而入,只见一个男人赤身裸体躺在地板上,右手还握着一把沾满血的美术刀,而左手则抓着一大把的止血棉。男人的左胸破开,被划出一道异常深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伤口流淌而出,整个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警方吓坏了,急忙呼叫救护车,并赶忙用棉花堵住伤口。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空,开往了更为遥远的地方。徒留下夫妻二人惨白着脸,坐在门口不断喘着粗气。他们万万没想到,推开门迎接他们的竟是如此血腥的场面。此刻只能瘫倒在地,令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而医院这边,张力方一下救护车,便被急忙送往了急救室。待到输血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医生急忙将张力送往了手术室。 握着手术刀的主刀医生看着墙上的x光图说道:“病人的左胸被利器切开,伤口直达心脏,并且心脏的部位有三分之一的器官消失了,内出血严重,必须对体内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和体内淤血处理。”其他的医生和护士望着墙上的图,心里也是震撼不已,行医多年还未看过如此情况。一旁的小护士问道:“病人是被人绑架了还是被人企图谋杀?”只见主刀的医生想了想,说道:“警方说现场门窗紧闭,就病人一个人在里边,而且刀就握在病人自己的手里。”小护士吓了一跳,说道:“这么说,那这个人……”但是话没说完,主刀医生主动打断了她,说道:“手术期间不要闲聊,止血钳!”在场也都安静了下来,继续忙碌的做着手术。 手术持续了接近二十六个小时,麻药也是打了又打。医生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显得满脸倦意,一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便走向了食堂。 而张力也在昏睡了一周后才醒了过来,他扒开了自己的衣服,只见左胸的位置赫然有着一道约二十公分的伤疤,并且自己浑身无力,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他叫来了护士,并寻问自己昏迷了多久。 那护士显得很是高兴,对着他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了,警察都来找过你两次了,这是本医院第一次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案例,不久应该会有院长和记者要来见你了。” 而张力一听到一个星期了,心里吓了一跳,心想水仙花怕是得枯死了。而护士则告诉他,要他呆着别动,她这就去叫他的主治医师过来。 张力则趁着护士走开,偷偷跑出了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迫切的走到了水仙花的身边,只见花长得很是茂密,位于水中的那一小块心脏肉已经消失了,并且在水仙花的叶子里,张力一张苍白的人类的脸,它猛然张开了眼睛,露出猩红的双眼,望着张力,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微微张口,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张力房间里传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三天后,邻居出门时闻到一股腐烂味,结合前几天听到的叫声,再次报警。警察打开张力房间以后,看到了一幕惨剧:张力满脸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躺在地板上,左胸口一个很大的窟窿,心脏已经不翼而飞,旁边一棵水仙花开得非常灿烂…… 家里的怨灵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许多来看病的病人都说自己看到鬼了什么的,其实对于这类病人无非就是多开些安眠的药,什么鬼怪啊什么的,都是人们心里幻想出来的东西,因为他们都做了亏心事。其实刚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我接触到林江一家人之后,我就收起了我的这个观念,从哪以后我就没有再做过心理医生,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些心理有问题的病人看到的是幻想还是一些真实存在的东西。 林江今年差不多四十岁这个样子,家里很有钱,但是都是他老爸留给他的,据说以前这个林江不务正业,每天就想着继承他老爸的家产,可是最近说是心理有问题,于是就来到了我的这个小诊所里。 林先生坐定之后就跟我讲了事情的始末:我们家是个家底比较殷实的,我爸爸因为前不久生病住院了,就把我们叫到他跟前跟我们交代这后事,原本按理说这里我是长子,而且就我一个儿子,家产本来就该我继承的,可是那个老头子却把家产给我妹妹分了一半,这下本来殷实的家产就变得不多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讨厌我的妹妹,可是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几次想把她杀死,却始终下不去手。 有一次,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我妹妹的尖叫声吵醒了,我赶紧跑到妹妹的房间里,我看到他萎缩在床下,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她颤抖的跟我说:“哥哥,刚才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那是鬼,是鬼,当我吓的回到房间的时候,我的衣柜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动就在我准备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的时候,我发现里面伸出一个沾满鲜血的脚,那个女人就在这个屋子里,哥,我害怕。”原来是做恶梦了,我心里想着,哪有什么鬼啊,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可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妹妹总是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吃饭的时候,猛的跑到外面,说是看到爸爸回来了,我被她弄的也是有点害怕了。于是我就和我妻子商量着带她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说我妹妹有严重的妄想症,要治愈需要花费一大笔的钱。回到家之后,我妻子就跟我说:“本来家产就不多,还要给她一半,这下可好了,给她治完病钱也没了。”我听完她的话也感觉妹妹是个累赘。 可是我想不到的是,就在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我妹妹死了,她是自杀的,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房间里,我永远忘不了我妹妹临死前那瞪得恐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这个房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原本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却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从我妹妹死后,家里就开始出现各种恐怖的事情。 有一次,我妻子在做饭的时候,我在屋子里看着电视,突然,电视的画面变成了我家厨房的画面,画面里我妻子正在做饭,在我妻子的背后我看到我妹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妻子,双眼还是那么恐怖的大大的睁着!我吓的赶紧跑到厨房,可是除了我妻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我和我妻子颤抖的走到客厅里,发现地上出现了一排脚印,而且那个脚印还在继续的往我这边走。我害怕的连连后退,这时候,我触摸到我妻子的手,感觉就好像一块冰一样,我转过身,啊!我惊恐的发现身后的哪里是我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妹妹!!!!!我被突如其来的恐怖吓的摔倒在地,这时候我看到在厨房里慢慢的爬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好像一个狗一样一点点慢慢的往外面怕,当那个恐怖的女人就快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终于崩溃了,就在我尖叫着昏过去的瞬间,我仿佛看到我妹妹的鬼魂在房梁上对着我冷笑,似乎在笑话我死有余辜。 从那以后,几乎到处都是我妹妹的影子,我妻子化妆的时候,在镜子里会突然出现我妹妹的脸,还会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面有一阵阵的冷风,仿佛有一个人站在你后面对着你在那吹着冷气。时间一久我就受不了了,于是我就带着妻子去医院看医生,我多么希望我也是得了妄想症,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医生告诉我我很健康,什么病都没有。如果我没病,那么我看到的那些怎么解释?我看到的是鬼? 我从那以后就没有回去过我爸留下来的那个别墅,我在外面往里面看的时候,还是会看到我妹妹站在窗户下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和妻子迅速的离开了那里,今天我来你这里看心理,我想知道我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说一直都是我的幻觉? 我听完他的叙述,感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冷,此时我猛然发现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大大的瞪着双眼的女人!!!本来我想给他做个心理催眠来暗示他看到的都是幻觉的,可是那一刻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幻觉了,因为我也看到了,我不可能是心理疾病! 最后,我告诉林先生,说他是幻觉,不要再回那个房子了,赶紧走吧,越远越好,时间久了就会好了。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的话,我甚至后悔让他来我这里看病,因为从那以后我的脑海里不时的就会出现那个瞪着大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的女人! 他的那个房子最后拿出来出租了,听说第一个住进去的人没多久就死在那个房子里面了,死于心肌梗塞。从那以后,只要是住进过那个房子的人不管搬到哪里都会出现幻觉,总是会梦到一个女人瞪着双眼冷冷的看着自己,吓得再也没有人去过问那个房子了,一直空到现在,附近的人说每到夜里都会看到那个别墅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站在窗户那里看着外面! 租房鬼事之凶宅 我独自来到这个城市,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还好有我的好朋友在这,当务之急就是要在这个城市落脚。于是我通过中介找到了一个房子,今天就是要去看房子的日子。 “先生,你好,我是xx房产公司的小杨,我们这就去看房子去吧。”这个中介给我的感觉不是那么的靠谱,但是之所以答应来看房子是因为那个价位十分的吸引我。 “好啊,但是我先说好了,房子必须要干净啊,不可以给我安排一个破房子就算了。”我这个人就是爱干净,也喜欢僻静的环境。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今天要看的房子里,这个小区是个十分僻静的房子,这正和我意。 房子里的设施很齐全,是个干净的公寓,对于我这个北漂来说还是不错的住处,我四处在这个房间看了看,发现这个房间是朝北的房间,由于没有陽光照射进来,所以房子里显得有点陰冷的感觉。 “咦,这个房子怎么没有镜子啊?”我发现设施齐全的卫生间里竟然没有镜子,屋子上下一股霉味,似乎好久都没人住了。 “额,这个镜子原来是有的,可能是被上一个住户拿走了吧。”那个中介说话的时候似乎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好吧,这个房子我要了,钱等下我打给你吧。”最后我还是决定住下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房租便宜。我感觉这个房子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出来。 “阿天啊,我房子找到了,你今晚就过来吧,跟我收拾收拾房间,房间里还算不错,设施挺齐全的。”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我朋友,我自己可不想忙活到大半夜。 我放下行李,看着这个没有陽光的房间,似乎感觉一切不是看上去的这样,虽然没有陽光有点发霉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在卫生间的墙角那里有一个深深的印记,难道是漏水?我伸手摸着那片痕迹,风干了?看来也不是经常漏水啊,我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寻着气味我来到了床边,似乎是床底发出的味道,我慢慢的趴下,伸头看向床下。 “你在里面吗?我来了,给我开门。”就当我胆战心惊的以为床底会突然蹿出来一个怪物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我朋友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吓我一跳,话说你怎么来这么快啊。”我起身去开门。 我朋友进门之后就四处打量着这个房子,似乎有点疑惑,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我朋友是个陰陽先生,可以说是另一个身份,因为他家祖传的就是茅山术,就是电视上那种身穿黄衣服,手里拿着符咒,铜钱剑的人。 “我说,你这房子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啊,你怎么会想租这个房子的?”我朋友看着墙上的印记似乎感觉有点怪怪的感觉。 “还不是便宜,再说了,这里也安静,就是时间长没人住了。” 我朋友没说话,四处转完之后,帮我收拾收拾就准备离开了。我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突然看着门外那里出神,然后就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什么就转身看向屋子里。 “怎么了?”我看着朋友有点异常,于是就问道。 “没事,暂时我说不出什么问题,你最好搬家吧,这个房子我感觉不是那么好。”朋友说完就走了。 我心里正纳闷呢,朋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了,先住下来再说吧。 晚上,我洗好澡躺在床上正在看着手机,突然,我看到手机的屏幕反光中有一个人影,我转过头发现并没有人,奇怪,刚才明明有个人影的。 这时候,我发现墙上的那个印记,正在慢慢的变深,不一会居然有东西从那个印记上面流了下来。我起身走到那个墙下,伸手摸着留下的液体,由于我没开灯,我看不出是什么液体,随着液体越来越多,我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味道我有点熟悉,不会是!想到这里我赶紧开灯,当灯打开的一刹那,我看到我满手的鲜血,地上也是一地的鲜血。我吓得连连后退,墙上的印记慢慢的闪现出一个人,我看着那个从墙上慢慢走下来的人影,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就在我紧张的看着那个诡异的人影的时候,眼前的影像突然就消失了,我伸手看着手上,刚才的鲜血也消失了。难道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感觉事情有点诡异,于是我就打电话给我好朋友。 “你来一下,我感觉房间里似乎有点不干净。” “好的,我马上就到,你说的我早就意料到了。” 我紧张的看着那面墙壁,生怕再有一个可怕的人影走出来,不一会,我好朋友就来了。他进门之后看到我紧张的表情也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严重。 于是我就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完之后深思一会,然后跟我说:“你知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为什么停留了一下吗?因为我看到门口有一束花,不是鲜花,是纸花,可是当我回头的时候就不见了,当时我以为没事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房子里曾经死过人,而且尸体就在这个房间里。” 我害怕了,我居然跟一个尸体在房间里呆了一天!想想我就害怕。 只见我朋友走到那面墙壁下,伸手摸了摸墙壁,又敲了敲,然后跟我说:“去哦,原先以为尸体是藏在这面墙里的,可是我猜错了,只能说曾经是藏在墙里的,这片印记就是人体流出的油,时间久了就形成了这片印记。” 就在我跟朋友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房子里的温度下降了,我朋友警惕的看着我的背后,我猛地转身,赫然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鬼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他没动,我也不敢动。 “不要动,这个鬼不会害人的,他应该是之前死在这个房间里的,我们离开就好了。” 随后我就跟我朋友离开了那件恐怖的房间,我想这个冤魂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是我却不敢去听,因为我害怕! 你来的刚好 藏在柜子里的人 吴迪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扔下烟头,用脚踩灭。隐蔽角落里唯一的光亮随之熄灭。虽然路灯早已取代了星光让黑夜不再像黑夜,但是总有一个隐秘的角落,有着纯粹的、密不透风的黑。 身上的衣服比夜色更暗,带着黑色的面罩,几乎遮住整张脸,只露出那双贼溜溜的黑眼睛。他身手敏捷地翻过围墙,下落的地点是花丛,只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悄然矮着身子在花丛中移动,他尽量回避着灯光,小心地远离了门卫的值班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凌晨2点多,正是大多数人的深睡眠期,可还是有几个窗户透着灯光。不过这对吴迪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一路在花坛中潜行。当走到18号楼时,突然无所顾忌地走出了陰影,在门口的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形同虚设的密码,吴迪在进门之前拿出一双崭新的鞋套戴上,然后打开门进去,因为从这里开始他就不想留下脚印了。他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以防留下指纹或者发出多余的声音,如果略去那身奇怪的行头和前面一系列诡异的动作的话,你甚至会以为他就是这里的住户。 为了避开电梯里的监控,他选择了爬楼梯,脚步缓慢而轻盈,不会唤醒声控灯,即使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也能游刃有余地看清一切,因为那双眼睛经常埋藏于黑暗之中。他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到达了十楼,好在这一层没有夜猫子,大家都已经早早地睡下了,这更方便他的行动。1001就是他的目标,他从腰间掏出开锁工具,蹲下身子,屏气凝神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开锁工具插进锁眼里,用像羽毛降落般最细微的动作转动着,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触动——找到的一瞬间,他往右轻轻扭动手指,听到一记清脆的声响,锁被打开了。 一切在黑暗中进行,吴迪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没人会把贵重的东西藏在客厅里。进了卧室之后,他便开始下手翻找,通常用来藏匿东西的地方是床头的柜子里、书桌的抽屉里或床下的箱子中。刚刚动手就听到从大门口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听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他感觉心里一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可能,屋子的主人不可能现在回来的,为什么?已经没有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他往窗口看了一眼,这可是十楼啊,外面又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地方,掉下去稳死,人从外面来了,现在他完全被堵在屋子里,索性从口袋里掏出匕首,他只是个小偷,没想过杀人,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但是至少可以恐吓对方让出一条路来,他就能够趁机逃走。 进来的人打开了客厅的灯,似乎不着急进卧室。吴迪微微地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更确认了他的想法,从脚步声听出不是一个人,但是他们的穿着打扮着实把吴迪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是主人回来了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打开灯。但是他错了,来的人是同行,只不过他是鬼鬼祟祟地偷,人家是明目张胆地抢——外面的人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行头,一身黑色紧身衣,腰上别着的不正是手槍吗?这让吴迪一下乱了阵脚,刚才的计划一下子都泡汤了。对方全副武装的样子,他这样贸贸然出去可能不但吓唬不到别人,还会被他们给搁倒,难道出去和他们谈判?拜托,他们可是同行,哪有一个好东西? 吴迪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瓮中之鳖,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权衡了一下,他转身回到卧室的大衣柜前,打开大衣柜的推拉门钻了进去,再将门轻轻掩上,柜子很大,里面挂满了衣服,脚下也叠放了一堆衣服。都说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衣服,这话确实不假,对于这个房间的女主人来说,衣柜显然已经不够用了。他藏在衣服后面,脚藏在下面叠的那堆衣服里面,就算有人打开柜门,不仔细看的话不太容易发现。贼的眼睛特别有水儿,虽然是在这个狭窄的黑暗空间里,但还是能从这些衣服中看出点儿门道,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一家子人确实很有钱,光这些衣服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闷在柜子里的吴迪心还是悬着,只希望那两个人能赶紧偷完离开,他们的突然到来完全破坏了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是他明明之前都有踩过点,这么多天以来,并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来过这里,如果来过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正在忐忑不安之际,他突然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吴迪没有幻想过那两个人会不来搜查卧室,他只是期盼他们不会来翻大衣柜。两个人的脚步很沉重,似乎是搬着什么东西,这让吴迪满心疑惑,小偷和强盗确实是应该拿走值钱的物品,但是不代表他们是搬家公司,那些拿不动的东西,是不会去碰的,所以这是? 衣柜的门被推开了一半,而吴迪刚好是隐藏在另一边,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脏狂跳带动着血液撞击鼓膜的咚咚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攥着匕首的手渗出细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可能随时用刀子捅了靠近自己的人。 照射进来的灯光映出两个人的轮廓,但是柜门的另一边却一直没有被打开,外面的人甚至没有把手伸进柜子里翻找,而是将一个很沉重、块头很大的东西扔进了衣柜。 柜门又被关了回去,被扔进来的东西歪倒着靠在吴迪肩膀上,等听到走出卧室的脚步声,他仿佛才回忆起自己还需要呼吸,于是大口大口地压抑着呼吸,如机械般僵硬地将头转向一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那张脸不就是小区的保安吗?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来就感觉一阵湿热,从那人的肚子上正流出一股股腥热的鲜血……他死了! 大腿上的一阵颤抖把吴迪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手机被他调成了振动,此时稍稍地冷静了一些,再不济或许还可以打电话报警呢?就算被抓也不过是个入室盗窃,万一死在外面两个杀人犯手里可怎么办,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了一条短信,上面是由一个熟悉的号码发来的未完成的短信:快跑,有人来了…… 吴迪把目光转向靠在他肩膀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藏在暗处的眼 凌晨1点45分,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值夜班的人却只能眼皮打架、哈欠连天地硬撑着,小区值班室的保安就是如此。 按说在这种非常时期,小区里应该是有至少两个保安值夜的,但今天却有一个请了假,还让他帮忙兜着点儿,反正没人来查岗。说起这个“非常时期”,其实就是前些天有两家珠宝店被盗,不是同一天但是都离此不远,丢了几十万的珠宝。警察这些天一直在附近调查,提醒大家要关上门窗小心防范。 一阵陰森的诡笑声充斥着整个值班室,一声一声有规律地回响着——接着,保安接起了电话,是家里人打来的,催他明天把儿子上幼儿园的费用给交了。他答应着挂断电话,一个月两千呢,而妻子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原来的单位辞退,但是他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挂断电话之后,手机又被扔在一边了。如果是平时,值夜的保安都是玩手机、看个电影聊个天打发时间,不过今天手机却遭到了冷落。他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一个方向,几乎每隔十几秒钟就要按一下手机看看时间。 越是着急时间就走得越慢,保安试图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住在18号楼的居民有来反映过楼下的监控坏掉了,却迟迟不见人来修理。这个事儿他也和其他保安说过了,不过是拖了几天没有通知物业而已,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昨天租住在18号楼1001的夫妻俩找到他,塞给他两条烟,让他帮忙看着点儿门,因为他们要出去旅游,一周之后才会回来。遇到这种家中好几天无人的情况,一般来说都不想被别人知道,但是他们是自驾游,大包小行李的,车顶还放着帐篷,想不知道都难。不过这并不是第一次,这对夫妻经常到处去玩,有时晚上若不回来,都会叮嘱小区的保安帮忙多照应点儿。 在想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保安一直望着的方向有个影子从墙上闪过,落在了下面的花丛里,然后一路蹑手蹑脚地往小区里面移动。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人影,直到人影隐入18号楼里,他才松了一口气,安排得或许有些急了,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所以今天必须下手。 保安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但是依然不敢碰手机,按下性子等待着,总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比刚才还要慢了。他还在盯着那个地方看,很快就又有了动静,但是他的心脏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是刚才那个身影原路返回,而是又进来了其他人影。路线和刚才的人影如出一辙,从监控的死角跳进来,然后在花丛中一路潜行,而且也是去了18号楼。 保安惊愕地盯着18号楼的入口,因为太黑看不清楚人影的真面目,但是很明显,这不走正道能是好人吗?于是他一把抓起手机,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报警,但是这个想法马上寂灭。以防万一他拿起了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却没有发出去,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抄起警棍走出了值班室,只是同一栋楼罢了,还不一定是撞车了。如果不是更好,对他来说越乱越好,不是吗? 保安是大大方方地坐电梯上楼的,电梯在十层停下,他故意跺了一下脚唤醒了声控灯,四下望去没有可疑的人影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自己在楼下耽搁了一些时间才上来,但是撬锁终归是一个技术活儿,应该不会这么快。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转一圈看看再走。突然想起自己的身影一定是被监控给捕捉了,或许一会儿要去其他楼层也转转,履行一下他作为保安应尽的职责。 走到1001号房门前,声控灯熄灭了,保安又隐于黑暗之中。他停下了脚步,从门缝透出的灯光直接将他所有的理智轰出了大脑,干这一行的都明白,偷东西哪有开灯的,所以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伏在门上倾听着,细微的响声传到他耳朵里,像是脚步声,又像是翻找东西的声音。他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莫非是觉得反正不会有人来所以大起胆子来? 无法确定屋子里的人是谁,掏出手机准备发条短信问一下,草稿箱里还保留着刚才编辑到一半没有发出去的信息。他低头看着屏幕,突然被一道光刺痛了眼睛,手机摔在地上,他条件反射般地抡起警棍,却被人一手捂着嘴,一手夺过警棍,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并顺势用警棍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保安拼命地反抗,双手用力推着勒住自己喉咙的警棍,但是无奈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得多。挣扎中人胡乱抓了一下对方的脸,把那人的面罩给拉了下来——一把刀子捅进腹部,因为嘴巴被捂住,他无法发出痛叫,很快便瘫倒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保安看到那个捅了他一刀的人捡起了自己的手机,他向保安投来轻蔑的一笑。保安脑子里瞬间把几个敏感的时间点整合了一下,看着那人轻而易举地解锁了自己的手机锁屏密码,明明很复杂的,为什么? 杀人者似乎看出了保安脸上的疑惑,下意识地抬了抬头,保安虽然什么都没看见却已经明白了。 塞在手里的刀 肩膀已经有些酸麻,半边身子的衣服都被血水浸湿,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恐惧模糊了时间概念,吴迪不知道自己在衣柜里躲了多久了。大概是心理作用,因为柜子是不会有那种密封效果的,他感觉有些窒息,却依然尽自己所能地保持清醒,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一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按在放着手机的口袋上。 作为一个职业小偷,吴迪不光是眼睛贼亮,听觉也非常灵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就像个瞎子,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听觉上。将尸体塞进柜子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关门,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比刚才大了,从柜子的门缝处透出的光可以证实这一点。吴迪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的恐惧渐渐被疑惑所取代,他开始听到了一些翻找的声音,这个还算是正常的,但是按照常理,他没能在外面大厅里找到东西,强盗更不可能找到,外面的同行应该到屋子里来找才对,但是他们除了把尸体扔进来,什么都没有做。 吴迪缩在柜子里不能有太大的动作,甚至不敢挪动压在肩膀上的死尸,生怕会发出声音让外面的人知道柜子里有人。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如果刚才那翻箱倒柜的声音能解释的话,那么现在挪动板凳和拆卸东西的声音又是什么?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把柜门拨开一条细细的缝儿,把脸往前伸,眼睛凑过去看,柜门正对着外屋的门,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背朝着他半跪在地上,从背部的动作看得出他似乎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黑色身影突然变大,塞满了整个视野,有一个人走进了卧室,终于要来了吗?吴迪吓得把头缩回来,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杀人者怕看到被自己杀死的人,他应该不会再走近衣柜的吧,吴迪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他想错了,那个人和刚才一样径直走到衣柜旁边,推开一侧的推拉门,伸手去摸索尸体。吴迪小心地往后缩着身子,可还是被触到,幸好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在摸了几把之后把尸体拉了出去,有些吃力地拖着尸体把衣柜门推上,然后将尸体拖出卧室。 柜子门闪开了比刚才更大一些的空隙,但是看得依然不清楚。尸体被随意地弃置在地上,黑衣人拿来了一把匕首和一叠黑色塑料袋,接着视线就被另一个黑衣人给挡住了——吴迪只是个小偷,他没有经历过杀人分尸的过程,但是却可以想象出来那两个人接下来是要这么做的。他们穷凶极恶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无路可逃,也闯不出去——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摸着手机,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报警了,就算被抓进监狱,他最多也是个盗窃罪,待在这里如果被发现的话,自己大概会躺在保安旁边一起被解剖了。 吴迪第一次这么渴望拨通报警的电话,他低头看着手机却又不敢发出声音,难道要发短信求救让别人来替他报警?在这个时候,吴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家人,但是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妻子和孩子,又因为他是这种人,亲戚多少年没有来往?难道要把信息发给他的老母亲让她叫警察来抓他?他做不到!这时眼前突然一黑,从柜子门缝中透过来的那点儿微弱的光消失了,外屋的灯被熄灭了,紧接着外面传来关门声,吴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好像半天没有听到声音了,他们已经走了? 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外面寂静得像死了一样,他揣测着强盗是否已经离开了,但是却没那个胆子走出衣柜。到底是出去还是再等等呢?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时间也在悄悄流逝,他的担忧越发强烈了,即便他来的时候是无声无息天衣无缝的,但是强盗的出现一定会惊动其他人,继续在这里躲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想不被牵连进去也不行了。 吴迪看着紧攥着的手机突然灵机一动,于是快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铃声响了许久没人接听,也没有听到此起彼伏的陰森鬼叫声。除了那个蠢货保安,吴迪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用那个作为手机铃声。看来外面真的没有人了,总之保安的手机肯定不在外面,如果在,听到这种手机铃声,半夜里做贼心虚的人不会毫无反应吧? 吴迪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右手紧握着匕首,左手推开柜子门,他的双腿早已经麻木了,走出柜子的时候险些跌倒,好不容易找回平衡。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依然悄然无声,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房门——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突然有个黑色的人影向他扑过来,该来的还是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吴迪想也没想举起刀就猛刺过去,随即将黑影扑倒,他压在黑影身上,将刀子拔出来再刺下去,就这样手起刀落,不知道刺了多少刀,黑衣人没有反抗,没有惊叫,也没有溅在脸上温热的血液…… 灯亮了,他连忙用手捂住眼睛,挡住刺眼的白光。一时间吴迪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很多人的叫喊声。等他的眼睛适应了,睁开眼睛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屋子,他的脑子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了,他看着手里沾满血的刀子和一身是血的自己,再低头看着被他刺中的人——竟然是帮自己放风的保安?还在震惊之中,吴迪已经被警察按在地上,大理石的冰冷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看了一眼保安袖口被扯掉的挂衣钩,一切都是个精心设计的局吧,他早就该想到,黑衣人拖着尸体离开卧室的时候,为什么要推上柜门?因为那是在为他关门! 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吴迪没有一点儿反抗,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释然感,至少他安全了,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会被警察抓住,也不用担心被比自己更穷凶极恶的坏人杀掉了。 牢不可破的网 审讯室的灯光非常刺眼,吴迪被锁在一个椅子上,隔着铁窗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察,又一次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并等待着他的答案,不管吴迪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只想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眼前这个罪犯,只要他认罪,大家就都轻松了,他如果还能撑得下去,那就由换班的警察继续这样盯着。 经过这十几小时不眠不休的审讯,其实吴迪早就什么都说了,只是他所说的警察们根本不相信,因为他们没有在1001里找到任何其他人来过的痕迹,唯一陌生的痕迹就是他和保安的指纹、脚印还有头发。杀人的刀子就在他的手里,警察冲进来的时候,他的刀子还插在保安胸口。除了入室盗窃和杀人,他还被指控涉嫌最近几起珠宝店盗窃案,警察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条珠宝店失窃的红宝石项链,因为那条项链是为数不多的定制款,所以肯定就是珠宝店里被偷走的那条。 吴迪又一次哭求地说,真的不是我,然而在警察脸上看到的都是冷漠,这他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揉着酸痛不堪的眼睛,回忆着自己走出1001前看到的东西,警察们也被眼睛所看到的东西给欺骗了,但是他的耳朵却没有骗人,如果悬挂保安的尸体只是为了嫁祸给他的话,那么他被警察押着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被拆卸下来的一幅壁画后面有一个保险箱般的机关,强盗们一直忙活的应该就是那个事儿,被拿走的又是什么呢?他似乎找到了答案,回忆中的点联系到了一起,那个强盗明明有办法处理尸体,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尸体放在衣柜里,大概是强盗一开始就知道他躲在那里,放尸体是个幌子,也是为了让他害怕不敢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而真正的目的是在取出尸体的时候趁机将红宝石项链塞进他的口袋里,他的心里很害怕所以没有注意,对方的手法很好所以他也没有发现。那么他们从暗阁里拿走的是不是这些天来被偷的首饰呢? 吴迪试图站起身来,双手够向牢笼,声嘶力竭地说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告诉警察们不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因为真凶可能已经逃之夭夭了——只可惜没人相信他的话。 打开暗阁,将里面的袋子放进背包里,从中挑出一条红宝石项链,仅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舍,最终还是将项链扔给了另一个黑衣人。那人接过项链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少了项链,拖着沉重的尸体。 拆卸装在门外的针孔摄像头和清理屋子里留下的痕迹确实浪费了一些时间,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下手非常小心谨慎,幸好有这个摄像头,不然他们也不会放弃计划及时赶回来。还留在屋子里的黑衣人为了给同伙创造足够的时间,所以上演了一出毁尸灭迹的戏码。 料定藏在柜子里的小偷没胆子马上跑出来,两个黑衣人安然地下楼离开,可以照到18号楼的监控摄像头坏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去修理。不过这样更好,不用再次故意弄坏它,走着和小偷一样的路线离开小区,这一次他们走得更加放心,因为今晚小区里唯一的保安现在就被他们挂在门上。 车子飞速行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黑衣人摘掉头套露出一头长发,她用手抓了抓头发,理出漂亮的大波浪,拿起刚才还发出鬼叫声的手机,换了一张电话卡,针孔摄像头记录下了这只手机的锁屏密码,她打开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将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 他们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假装旅游出行,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还要多偷窃两家店子才打算离开,没想到贼被贼给盯上了。不过,你来得正好,作为打乱计划的补偿就背下所有罪责吧,拖得越久越好。 恐怖餐厅之不要浪费 位于市区的边缘有一家餐厅。刚放寒假的他去应聘的时候,就想找家人多一点儿的餐厅,可以认识更多人。他刚进去应聘的时候就后悔了,但他却应聘上了。 偌大的空间里,灯光暗暗的,他感觉不到这里是人多的工作环境。事实上,因为生意不是很好,所以没有雇很多人。 第一天上班,他才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是出餐、备料,很一般的工作。切蒜的时候,要把蒜切到看不到颗粒,切得他的右手差点儿抽筋,但是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店长人不错,要是员工饿了,想吃什么东西,可以自己去厨房做,累了可以去外面抽烟。这种店长真的很难得。 “你切的东西还不错啊。切到手指头一百次后就可以出师啦!”店长对他说。 “我的刀不是用来切我自己的手指头的。”他笑着回答,手握着菜刀轻快地切着红辣椒。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他切菜的功夫开始变得有模有样。 “你想不想学些厨艺?好歹我开店自己煮东西也有几十年了。”店长抽着烟说,“以后你可以煮给家人或是女朋友吃!” “嗯,好。”他切完红辣椒后,开始切葱花。 星期五晚上六点,他依然准时上班。恰巧另一个员工休假,所以只剩店长跟他。 “今天会很忙的!只有你跟我,可能要弄到很晚。”店长边准备食材边说。 “知道了。”他一进厨房就拿起刀,正在找东西切。 果不其然,平时没什么客人,人手少了生意却特别好。他们俩忙得晕头转向,偶尔中间有空档休息时间,店长便跑去抽烟,而他还是在切菜。好不容易忙完了,已经十点半了。 “晚餐还没吃,我炒个东西给你吃好了。你顺便学一下。” “好。”没东西切了,他手上还是握着一把刀。 色香味俱全的炒饭,在店长的挥汗下完成。 “尝尝看吧!”店长帮他盛了一碗。 “好吃。”他尝了一口。 店长把炉前的位子让出来给他。“你来试试吧。”店长得意地说。 他依样画葫芦,店长在一旁指导他重点在哪里——先爆香,还没熟的东西要先下锅炒个八分熟;料都炒过之后,就可以把饭丢下去炒,要把饭炒开,然后快起锅的时候淋上蛋汁。或者先将饭跟蛋汁拌均,这样可以把每粒饭炒成金黄色,卖相更好! “没想到你除了会切东西之外,炒东西还挺有天分的嘛!”店长试了一口他炒的饭,点了点头,“其实是我会教啦,哈哈哈……” “那就把它吃完吧。”他看着店长微笑。 “你也吃啊,你炒那么多我以为你吃得完。我已经快吃不下了。”剩下的炒饭还有很多,店长示意他要全都吃完,“不要浪费哦!” 经过一阵沉默的吃炒饭时间,店长终于投降吃不下了。 “我很饱了,你要全吃掉,不然就打包哦!”店长说。 “你不是说炒得不错吗?继续吃啊。”他放下碗筷。 “我已经饱到喉咙了,全都给你了。”店长也放下碗筷。 “明明说我炒得不错……”他拿起刀子,走到店长的后面,一刀划过店长的肥脖子。 颈动脉的血就像水管破裂的水柱,有规律地喷洒出来。墙壁上的血像是泼墨般上色,墙壁的白更显出血水的红。 店长发觉脖子凉凉的,被眼前的喷血吓了一跳。他第一时间用手捂着他的脖子,但人体的压力却不是一只手能够抗衡的,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渗出。 “似乎不够大,这个洞应该还不够把剩下的饭吃完。”他喃喃自语,接着又在店长的脖子上划下第二刀。这次他更用力。 “啊……”气管被划开的店长没有足够的气说话,吭哧吭哧,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开始把剩下的饭往那红色涌泉里塞进去,大把大把地塞。红色点缀着金黄色的炒饭。 “看样子不够塞了。”他又拿起刀子划开店长的肚子,绷出来的是肠子。 “人体的压力吗……”他在店长的体内翻找,终于找到了胃袋。切开,里面尽是一些糊掉的东西,经过胃酸的侵蚀,早已经看不出食物的原型。血腥的空气中伴着一点儿酸味。 “全都吃完吧。”剩下的炒饭就这样全进了店长的“肚子”。 他洗洗手,走到打卡机前取出自己的卡片,放入打卡机内。 下班了。 再恐怖一点 管鹫是一位恐怖故事写手,可是最近遭遇瓶颈,屡屡被责编老猫退稿,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老猫是昵称,因为脾气温顺,退稿时总是笑着说“能不能再恐怖一点”,所以群里的写手叫他“老猫”。管鹫对老猫窝着一肚子气,自己殚精竭虑想出的故事核,总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能不能再恐怖一点”判了死刑! 一连几个月没有拿到稿费,老婆也开始埋汰,说什么天天瞎鼓捣,还不如工地上下苦力的,书都白读了。管鹫被老婆埋汰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一怒之下,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气冲冲来到楼顶,看着下面灯管闪烁车来车往的繁华,想想自己一事无成,心一狠,眼一闭,脚就向前迈。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管鹫掏出手机一看,是群里的写手“老怪”打来的。老怪因为行笔怪诞,才得这一外号,是群里的王牌写手,经常和管鹫电话聊天。不过最近他潜水好长时间了,既没有作品问世,手机也一直关机,没有丁点消息。 管鹫接通电话,老怪张嘴就说:“你不能死!”管鹫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要寻死? 老怪说:“我就在你家楼下,下来喝一杯吧。”管鹫探头一看,灯影下,有个人在向他挥手。 几杯酒下肚,管鹫把满肚子的苦水都倒了出来,说着说着,那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老怪叹口气,说:“你比我好多了。”管鹫忙问:“你怎么了?哦,对了,你最近怎么没有消息了?”老怪摇摇头说:“以后再告诉你吧,我找你来是想叫你帮忙。” 老怪告诉管鹫,他也是被老猫编辑退稿退怕了,现在已经停笔不写了,但是他胸中堵的慌,所以想吓唬吓唬他,出出胸中的一口恶气,叫管鹫帮忙约老猫出来。 管鹫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说不行,不想得罪老猫,以后还得靠他多发文章,再说了,他当编辑的也不容易,也想发好故事,不能怪他退稿。老怪凑近管鹫说:“如果不是我,你刚才已经死了。你只是打个电话,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出面。他不是老说‘能不能再恐怖一点’吗?我只是运用一点恐怖元素,搞点恶作剧,吓吓他而已。你放心,我会适可而止的。” 老怪的嘴里喷出一股恶臭,熏得管鹫只想吐,而且老怪的声音听起来透出一股冷气,让他寒毛直竖。管鹫忙往后靠了靠,不过说实话,老怪的话还是打动了他的心,玩玩也无妨,自己到时装作不知道就行了,既能看看老猫出丑的样子,又能不卷入其中,何乐而不为呢? 管鹫拨通了老猫的手机,约他出来喝茶,老猫说:“我正想找你哩,送件东西给你,马上就到。” 老怪叫管鹫躲到天桥上看他如何整治老猫。管鹫刚到天桥,就看见老猫的车子开过来了,现在街上没有人,车子开得飞快。这时只见老怪从黑暗中冲出来,往老猫的车子直冲过去,老猫急忙踩刹车,尖厉的刹车声拉扯着管鹫的神经。老怪这不是找死吗?管鹫暗叫不好,张嘴想制止,可是已经晚了,“嘭”的一声,老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管鹫倒吸一口冷气,老怪这哪是吓吓老猫,简直是害老猫啊! 老猫吓得肯定不轻,探起身战战兢兢往车前看,却不敢下车。这时只见老怪动了动,伸出手抓住前杠,头猛地抬了起来,一张血肉模糊变形的脸突然出现在老猫面前,把老猫吓得一声怪叫。老怪裂开嘴学着老猫的声调笑着说:“能不能再恐怖一点?”老猫拖着哭腔说:“够恐怖了,够恐怖了!” 老怪发出一声怪笑,站起来掀起车头,整个车子倒立起来,问:“能不能再恐怖一点?”老猫拼命抓住方向盘哭叫道:“够了够了!” 老怪一使劲,把整个车子举起来转着圈,问:“能不能再恐怖一点?”老猫声嘶力竭地大叫:“够了!” 老怪双手一抛,车子悬空而起,定格在空中,老怪大笑着问:“能不能再恐怖一点?”老猫估计已经吓晕过去,没有声音。 老怪一转身,向天桥上的管鹫走过来,车子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管鹫吓得眼都直了,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老怪远远地对他说:“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写东西,别想不开,我走了。”管鹫忽然问:“为什么你被车子撞了却没有事?还有,你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能举起车?你使的什么法术能让车子定在空中?”老怪笑笑说:“先给你留个悬念吧。”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管鹫急忙走下天桥,想去看看老猫怎样了,可是他愣了,车子已经不见了,四处静悄悄的。 这时手机响了,是老猫的,他说他已经等在茶吧里了,问管鹫在哪里? 管鹫急忙跑到茶吧里,老猫已经点好两杯绿茶,坐在座位上。看来老猫吓得不轻,脸色好白。老猫闷闷不乐地说:“我刚才看见老怪了,他吓唬我。” 管鹫忍住笑,心里说,你不是老嫌作者写的故事不够恐怖吗?现在知道恐怖是什么滋味了吧!但是他装作不知道,说:“你该把老怪叫过来一起喝茶的。” 老猫苦笑着说:“我倒是想,可是他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管鹫惊得差点跳起来。 老猫告诉他,老猫前段时间退了老怪不少稿子,老怪为了想出恐怖的新点子,结果神经错乱,过马路时神情恍惚,闯红灯被车子撞死了。 管鹫忽然明白了,难怪他准备跳楼时,老怪适时打了他的电话,因为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能看见他想干什么。也难怪他说话口气很臭,话语透着一股冰冷,刚才撞不死还能把车子举起来。 想起老怪临走时叫他好好活着,管鹫忍不住泪流满面,在心里默默地说:“兄弟,走好!” 老猫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们写手烦我,所以老怪去世了还来作弄我,出出胸中的恶气,其实我编了一辈子恐怖刊物,神经早就变大条了,哪里吓得住我?我装的。”他拿出一个小骷髅对管鹫说:“我喜欢文学喜欢烦乱的编辑工作,所以也希望你们能写出好的东西,我一直比较看好你。我知道你最近不好过,静不下心来,所以就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你。这是一件灵物,好不容易找到的。当你写东西时,把它放在电脑旁,你的心就会静下来,文思泉涌。” 管鹫接过小骷髅,连声道谢,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温暖,看来老猫编辑还是关心他这个写手的。 老猫忽然问:“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初几吗?”管鹫想了想说:“是农历七月十五啊,怎么了?”老猫说:“今天是鬼节,鬼门大开,所以老怪能跑出来吓唬人。夜深了,你赶紧回家吧,不要乱跑。” 临走,老猫说:“你记住,要坚持写作,要好好活着!” 当走到自己住的楼下时,管鹫特地抬头看了看楼顶,那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当然,另一个世界的人除外。 那个小骷髅真管用,管鹫把它放在电脑旁,真的是文思泉涌,一个个匪夷所思的点子奔涌出来。每当他思维短路时,看看那个骷髅,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连写了好几篇恐怖故事。 这一天,他把这几篇稿子送到编辑部,准备给老猫编辑,可是没有看见他。管鹫就问另外的一位编辑,“老猫编辑去哪儿了?我送稿给他。”那位编辑惊诧地看着他,说:“老猫编辑已经过世好几天,你不知道?” 管鹫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那位编辑告诉他,有天晚上,老猫编辑改着改着稿,就一睡不醒,医生检查后说是过劳死,已经发了讣告的。 管鹫算了算时间,一惊,那晚老怪吓唬老猫时,老猫已经过世了两天了!这么说来,当时他和老怪一样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可是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鬼怎么会吓鬼呢? 想着想着,他终于想明白了,那晚他想轻生时,其实老怪和老猫都看见了,当然也知道他想轻生的原因,所以就一起来挽救他,至于老怪吓唬老猫的那一幕,其实是让管鹫消气的,那种手法,完全是老怪一贯的荒诞作风。他们临走时都叮嘱管鹫要好好活着,那是一种真正的关心! 管鹫抽时间到公墓拜祭了老怪和老猫,对他们说:“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写东西。” 晚上再写东西时,他感觉到老怪和老猫就在那个骷髅里,默默地关注着他。他知道,这个骷髅,承载着他们的关心和期盼!这以后,他写起东西来得心应手,几乎篇篇是精品。 有一天晚上,他正写着东西,忽然手机响了。这三更半夜里,会是谁呢?他一看手机,居然没有来电显示。 接通电话,是老猫的声音! “你现在写的真是一篇好文,写好后烧一份给我,我把它发表在《地府恐怖故事》刊物上,我现在是该刊的主编,至于稿费,帮你存在冥府银行里。” 七夕鬼故事之围住你 七夕节快到了,许多情侣开始准备礼物送给另一半。 阿祥的手机响起,他翻身伸手从床柜上拿起手机接听:“喂?” “还没起床吗?”电话那头传来稚嫩的嗓音。 怀里的女孩被惊醒,她微微皱着眉头,抬眼望着阿祥的侧脸。阿祥赶紧搂着女孩的肩膀,安抚般哄着。 “打给我做什么?”阿祥语气淡淡的。 “不能打给你吗?我是你女友啊!”遥遥走在手工艺品店,仔细挑选礼物,“今天见面好不好?好不容易你今天休假,我想看到你。” “我每天上班够累了……我想要好好休息。”手机另一头的男子,语气里透露着疲倦。 遥遥看着店里窝在一起的情侣,有些心酸:“我只想看看你就好。” “抱歉,宝贝,不然等我休息够了再去陪你?” “呵呵。不用了啦!”遥遥甜蜜地笑笑,听见阿祥叫她宝贝,她就很开心,“记得后天七夕节要陪我哦!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好。” 阿祥挂上手机后,吻了吻身旁的娇柔女孩:“饿不饿?去吃东西吧?” 遥遥离开手工艺品店后,找了家附近的快餐店用餐。 她边吃边透过玻璃窗望着对面的大楼,看着人群在大门口来来回回。忽然,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打给阿祥。 阿祥低头看着手机,顺手接起:“嗯?宝贝。” “要不要我买些吃的给你送去?” “不用了,我想休息。”阿祥边说边搂着女孩走入餐厅点东西吃。 遥遥沉默了好久,再度开口:“还记得你当初追我时曾说过的话吗?” “记得。” “我想再听一次。”遥遥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 阿祥罪恶感涌现,他回想着当初自己对遥遥说过的话: “我和你之间是月下老人用许多的红线围着……”阿祥轻声又温柔地说着。 “一圈又一圈,绕着我们不分开。”遥遥接下去说。 阿祥沉默了好久好久,当初说的那段话让他清醒,他温柔地说:“后天一早我去找你。” 这一两天时间,阿祥对自己承诺不再去找那个女孩,他还特地规划了七夕节的一切行程,订了餐厅也买了礼物,他拼命做了很多自以为能够弥补遥遥和化解内心愧疚的行为。 七夕节当天,他在遥遥楼下等待,没一会儿的时间,遥遥出现在自家门口对他挥手,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像个天使。 “好难得,你这么早来。”遥遥伸手抚摸阿祥的脸庞。 阿祥微皱眉头:“手怎么那么凉?” 遥遥吐舌头装可爱。鬼大爺鬼故事。 阿祥在陽光下望着遥遥的脸庞。遥遥的皮肤本来就很白,但是今天看起来更白。 这天他们四处去逛,走过这~年来曾经到过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勾起他们的回忆。 “你有些发呆哦。”阿祥开着车望着她的侧脸。 “我……昨晚熬夜。”遥遥不好意思地笑,“为了给你做七夕节礼物啊。不是说过,我和你之间是月下老人用许多的红线围着,一圈又一圈,绕着我们不分开……” “一圈,一圈就够了。”阿祥边说边把车子缓缓驶入一家高级餐厅的停车场。 “真的才一圈?不用很多圈?”遥遥拉着他的手,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这条用红绳做的手工项链是送你的。” 那条红绳很细,也很长,长得不像是项链该有的长度。 “来,我帮你戴上吧。”她微笑着说。 阿祥将脖子凑近。遥遥双手拿起项链,缓慢地一圈又一圈地将红绳绕上他的脖子:“我要围你很多圈,你才不会逃走。”遥遥边说边绕着。 “我不会逃走的。”阿祥闭着眼说。 “那么,前天下午你和一个女孩从家里走出来是怎么回事?” 阿祥一愣,只见遥遥歪着头对着他柔柔地笑。他无法猜测她的情绪。 “她……只是我的同事。”阿祥想不出什么理由去解释。 阿祥看向遥遥,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很红很深的痕迹,怎么刚刚没看见呢? 正想询问时,手机响了。阿祥低头一看,是那个女孩的来电。 “不接吗?”遥遥歪着头问。 阿祥有点儿紧张,该死的,这时候打来做什么?他赶紧接起,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听见一则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阿祥!你在哪里?刚刚新闻播报有个女孩上吊自杀。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上吊女孩叫遥遥,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阿祥愣着,遥遥的脸离他很近很近,可是她的身体依旧是在副驾驶位置上,只是脖子拉得很长很长,头歪向这边。 “……遥遥……” “你已经知道了?”遥遥苦笑,“我一直好想跟你过七夕节,可惜……不过没关系,礼物能送给你就好。” 遥遥的脸上布满红色的泪水:“阿祥,我好爱好爱你。” 阿祥发狂地大叫,双手在半空中乱挥:“不要,不要找我!不要!” 没有传来声音,阿祥身躯颤抖,慢慢抬眼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 遥遥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满是惊恐和慌张,这时候接到电话,要他到医院的太平间去一趟,确认女友遥遥的尸体。 冷冰冰的医院,地下的太平间,阿祥每走一步都很沉重,他几乎没办法相信遥遥竟然在前天晚上就已上吊自杀,难道今早跟他出游的是遥遥的鬼魂? “来,看一下吧。”打开白布,他一眼看见她因为上吊被拉扯得极长的脖子,她的五官扭曲暴凸,与生前好看的模样相差甚远。 终于,阿祥受不了内心的愧疚指责,失声痛哭在遥遥的尸体前:“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摸着脖子上的红绳,想着遥遥就算死了,还想着要把礼物送给他,这条项链的意义太大。 “……我和你之间是月下老人用许多的红线围着,一圈又一圈,绕着我们不分开。”阿祥嘴里不断地呢喃。 这时,身旁的法医和警察不停地讨论着。 “到现在还没找到上吊的绳子。你们把尸体拿下来时,没注意到吗?”法医质问道。 “不是普通绳子!是红绳。”警察矫正说明。 听见这段对话,阿祥的眼泪停止,他吓得摸着脖子上的红绳。瞬间,他感到那条红绳似乎有生命力般在缠动,一点点围着他的脖子,直到紧紧地围着他。 “……我和你之间是月下老人用许多的红线围着,一圈又一圈,绕着我们不分开。” 最佳拍档 阿福是一个职业小偷,走南闯北,拜访过不少有钱人家。 这天深夜,阿福换好行头,潜入了一座豪宅,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阿福看着门口的保安和各种机关冷笑了一声。当了几年的小偷,他什么世面没见过,就这些东西还能拦得住他? 阿福趁保安不注意,迅速跑进大厅,躲过机关,来到主人的卧室里,而这一路没有人察觉有小偷潜了进来。正在阿福暗暗自喜时,从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报警声。阿福在心里大叫不好,可这空荡荡的房间,真不知道该藏哪里。 就在阿福着急时,一个黑影从房内飘出,紧接着楼道内传来一个尖叫声:“鬼啊!”阿福趁机从窗户跳了出去,跑了很远的距离,才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时一个人影飘到阿福的面前,来人脸色惨白,衣衫褴褛,像乞丐又不是乞丐。 “我刚帮你逃生,现在我有事求你,你能否答应我?”男人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说道。 阿福一怔,难不成真是乞丐?那给他一点钱打发了吧!阿福这样想时,男人又开口说话了:“其实我是个鬼,生前家境贫寒,靠卖红薯为生,两个月前因车祸死亡,家里只有年迈的老母亲和老父亲。我死后家里的经济来源也就断了,这都两个月没人给我烧纸钱了,看在我刚才救你的份上,你就给我烧点钱,好吗?” 听了他的话,阿福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个疯子,可当看到他的脑袋旋转了360度以后,阿福被吓晕了。醒来时,那个鬼还在阿福身边,阿福不敢得罪他,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他烧了一个星期的纸钱。而鬼也为了感谢他,帮他偷东西掩护阿福逃走。有了鬼的帮忙,阿福偷东西就容易多了,一人一鬼成了好搭档。 这天阿福又像往常那样去给鬼烧纸钱,路过一个小巷子,阿福看到一扇破旧的大门虚掩着。小偷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好东西。阿福轻轻地推开大门,院子内摆满了废品,再看看住处,房子摇摇欲坠的样子让阿福打消了偷盗的念头。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山羊的叫声。阿福一喜,山羊可是个值钱的东西,偷了还能卖不少钱,想着便朝声音的发源处走去,果然,在墙角栓着一头羊。 “抓小偷啊!”就在阿福准备解开羊绳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阿福一紧张转过去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捅向了老汉,老汉倒在血泊中,阿福牵着羊急忙离开了这里。 三天后,阿福又去给鬼烧钱,不知为何,这鬼最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在阿福想以后要不要给他烧钱时,它出现了。 “你最近去哪儿了?”阿福看到鬼,惊喜地说道。 “唉!我家遭小偷了,我父亲被杀了,我去接他了。”鬼的话音刚落,身后跳出来一个老鬼:“儿子,就是他偷了咱家羊,还捅死了我,你说要为我报仇的。” 老鬼话说完,阿福看着四周荒山野岭的,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盗墓鬼故事之天子大冢 啮骨子 我在帐篷里看着那块甲骨残片,听到有人进来,忙把残片塞到了枕头下。好在进来的不是外人,而是我的心腹,人称“莫夫子”的莫楷。 一向稳重的莫夫子此时居然格外慌张:“咱们进山都半个月了,这暴雨一直没停过,干粮也快吃完了。咱们的伙计没说什么,我怕的是请来的那几位会造反……” 其实我比他还急,可是甲骨残片上说得很清楚:霪雨厥止,占月不咎,乃见啮骨。大意是说:必须等大雨初停而且有月光的日子下斗,才有可能遇到目标“啮骨子”。 啮骨子是一种黑虫,以尸体为食。它们的独特之处在于虫卵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孵化,这期间对于温度和湿度的要求极高,任何一点儿变化都会造成虫卵死亡。可是那么长时间里要保证温湿恒定谈何容易,所以自然界几乎没有啮骨子的生存,除非有人专门去培育。 按照这块甲骨残片记载,最早培育啮骨子的人是为殷商君主准备墓葬的术士,所以盗墓行流传着一句话:有啮骨子处,必有天子大冢。 这时黑子跑进来,兴奋地说:“少爷,雨停了!” 今天刚好是月圆之夜,我大喜过望,随手把甲骨残片揣在腰间就跑了出去。果然,我看到月亮透过云层的缝隙照下一束光线来。但是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起初大家以为是雷,但是奇怪的是之前并没有闪电,而那轰鸣声居然越来越近。 莫夫子经验老道,立刻反应了过来:“糟糕,是山洪!” 暴雨下了十几天,山洪爆发也算正常,都怪我太痴迷于那块甲骨残片,居然疏忽了这一点。洪水从左边的山崖上倾泻而下,把几个倒霉的伙计卷入了洪流之中。 我有些不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水冲走的人,注意到一束月光照着的山洪和岩壁交汇的地方忽然有一团墨汁一样的黑东西从岩壁里流了出来。被卷走的几个人碰到那“墨汁”,瞬间变成了血水和白骨。 有几个眼尖的伙计也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大叫起来:“啮骨子!” 我正在激动,忽然看到几个伙计脸色不对,然后一个个掏出槍指向了我。我心中一寒,心想还真让莫夫子说中了,这帮孙子还真敢造反! 当然我的伙计也不是吃素的,马上用槍指向造反的人,局面顿时僵持了起来。 我问:“你们是谁的人?” 一个精壮汉子似乎是造反者的头儿,说:“我们是陆五叔的人。” 我“哦”了一声,苦笑着说:“还真是冤冤相报啊!” 我家和陆家算是世仇,当年陆五叔是北方盗墓行的龙头,垄断了淮河以北的古玩市场和古墓信息,其它几家土夫子都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有一天,陆五叔庆八十大寿,我父母当时刚结婚,作为行内后起之秀前去拜寿,然后在寿宴上刺杀了陆五叔。陆家从此一蹶不振,不过我家也没有实力统一各派势力,于是北方盗墓行又回到了群雄逐鹿的状态。 至于那块甲骨残片,据我母亲生前告诉我,就是那天趁乱从陆五叔身上拿的。 僵持中,那束月光随着时间缓缓地朝那个伙计移动,水里那团啮骨子也随着月光像幽灵一样跟了过去。我有意拖延时间,于是不动声色地说:“是陆家的后人派你们来的?” 我话音刚落,月光就落到了那个伙计的身上。啮骨子这种虫子是两栖的,长着三对半退化的翅膀,能短距离飞行,它们从水里一齐飞了起来,好像一团黑烟。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团黑烟的形状像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似乎有统一的灵魂一样,一下子把那个汉子紧紧地“抱”住了。翅膀的嗡鸣声和啃食声不绝于耳,几秒钟后,那个伙计就变成了一堆骸骨。随即,啮骨子又落回到了水中,快得如同鬼魅。 早已入墓 黑子趁着造反者们慌乱的当口,带兄弟们一举卸了他们的槍。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黑子指着精壮汉子的骸骨说:“少爷,我刚才离他最近,听到他临死前好像是在回答您的问题。” “他怎么说的?” 黑子说:“好像是说:‘是陆五叔亲自派我们来的’。” 我心中涌上一股寒意:难道陆五叔那次并没有死?那也不对啊。当时我还没出生,他已经八十岁了,现在二十年过去,如果他还活着应该都一百多岁了呀!这么一把年纪还能重出江湖? 我知道这时决不能乱,所以硬撑着说:“刚才情况混乱,黑子也许听错了。大家都知道,有啮骨子处必有天子大冢,想发财的就跟我来。至于这几位造反的伙计,现在你们领头已死,识相的就跟着我。黑子,把他们的家伙还给他们。” 黑子有点犹豫,我脸一沉,他无奈地下令把槍还给了他们。莫夫子安排了一下队列,我们便出发了。 这时云层渐渐地散开,露出来的月光更多,越来越多的啮骨子从岩缝里钻出来,远看就像是一群鬼魂在水中尾随着我们。我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生怕被月光照到身上,引来啮骨子的围攻。我们这样绕着山体转了一圈,居然一无所获。 莫夫子小声地说:“少爷,如果是天子之墓,至少得有个神道碑什么的吧,怎么这墓如此寒酸?” 我说:“你说的那是皇陵。秦王灭六国之后才有皇陵,天子大冢远比这早得多。那时风水之说还没有成形,所以不能用咱们之前的经验去理解,还是要以甲骨残片上的话为准。” 话虽这么说,但是那甲骨上的记载并不完整,很多字又难以辨认,真正可用的信息也不算多。正在发愁,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又一个伙计不小心被月光照到,一团啮骨子飞出来瞬间把他啃成了碎骨。 黑子说:“少爷,咱们这么行进,比走在鳄鱼池边还危险。待会儿云全散开,弟兄们岂不是都得死?” 我心里也着急,但无奈那块甲骨缺的偏偏就是墓门方位的记载。 片刻间,又有几个伙计被啮骨子咬死了。刚才我们都忌惮水里的啮骨子,不敢细看,这次我回头去看,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洪水盘绕在山上,居然像极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从鳞角到龙爪、眼睛无一不是惟妙惟肖! 又一个伙计被啮骨子袭击,临死前朝水中胡乱地开了几槍。我暗叫不好,果然,水流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就好像那几槍打中了这条“水龙”一样。“龙头”的部分水流暴涨,冲垮了几块巨大的山石,随后整条“水龙”狂暴不已,整座山跟着震了起来。 莫夫子拉了我一把,大喊:“快跑,是山体滑坡!” 果然,随着一阵无比剧烈的震动,半面山体垮了下来。 我回头一看剩下的伙计,傻眼了:除了莫夫子和黑子,其他活下来的十几个人都是那些刚才造反的人。我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更糟的是黑子受伤了。他是我父亲的养子,和我一起长大。我心里一悸,忙过去扶起他,问:“怎么样?” 黑子咧嘴一笑:“死不了。” 这时,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我们是贴着右面的山崖跑的,山石滚落砸的应该是身体左边。黑子的伤却在身体右边,而且好像并不是很严重。 黑子看我表情有异,一边瞥着别人的动静,一边用唇语不出声地“说”:“少爷,果然瞒不过你。我不假装受伤就没办法这样单独和你说话。少爷,你想想,这些造反的人是由谁出面雇来的,刚才分配队形的人又是谁?” 这两个问题让我感到头皮发麻:雇人和分配队形都是莫夫子的任务,因为他资格最老,也最精明,是当年和我父亲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可是,这次他雇的人竟是陆家的奸细,分配队形时又让自己人走在后面,结果导致自己人全部被山体滑坡压死。 这时莫夫子走过来,说:“少爷,您看!” 我应声回头,本来前后对峙的两座山现在挨到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穹顶,把我们这些天活动的区域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结构。现在看来,最外面的山口就是墓的正门,刚才山洪流过的“水龙”河道便是墓里的护城河,我们之前宿营的谷底就是献祭台。 我自言自语:“难怪找不到进墓的通道,原来我们早就进墓了。它只不过是在等待我们来让它最后成形。” 千年博弈 我们所在的悬崖对着正门,滑坡后像是被巨斧劈过,形成一个平滑的截面。在截面正中,赫然耸立着一道三十多米高、十米多宽的玉门——这应该就是天子大冢的地宫了。 虽然对甲骨残片里描绘的天子大冢有过各种想象,大家还是被它的气势镇住了,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三千多年前的殷商术士设计的。 黑子说:“我们贴着山壁这样绕过去,这是靠近墓门最短的路线。不过落脚的地方只有半尺宽,大家小心。” 黑子选这条路很有深意,在路上我们只能排成一列前进,不用担心被人包围;此外山路奇险,就算这些人还想造反,应该也不敢贸然动手。 我亲自安排队形,说:“莫夫子经验老到,麻烦您前面引路。黑子兄弟有伤殿后,我照顾他。” 莫夫子一怔,但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在悬崖峭壁上战战兢兢地挪动着,一点儿一点儿地靠近封闭三千多年的天子地宫。 虽然大家已经非常小心,一路上还是有四个伙计失足掉下了悬崖。走在最前面的莫夫子已经到了玉门边上,他探身过去瞧了一眼,怔怔地说了句:“老天爷呀!”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莫夫子这么害怕过,顿时紧张得要死,立刻爬了过去。隔着晶莹剔透的玉门一瞧,我也惊呆了。 卵,整个地宫里堆满了啮骨子的卵!地宫的门就已经如此巨大,内部的空间可想而知,可是里面除了简单的青铜祭器外,居然全都是啮骨子卵! 其中多数啮骨子蠢蠢欲动,似乎开始孵化了。 我懂了,这座墓的奥秘在于用月光作为保持孵化温度的能源,孵化出来的啮骨子顺着山体的缝隙出去采集月光和水汽,同时带出地宫里虫卵产生的毒质。于是整座山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调”,数千年来维持着温湿度的恒定。不仅如此,我们进山以来遇到的一切都是人家事先设计好的:当甲骨残片上记载的日子到来,地宫里的啮骨子孵化逐渐完成,由此产生的陰气汇聚起来,带来了接连不断的暴雨。暴雨引发山洪,山洪顺着事先开凿好的山道流下来,贯通成一条龙脉。水流封住了地宫的进气孔,造成啮骨子的躁动,使得啮骨子游出来攻击了我们。我们的反击亵渎了龙脉,使得啮骨子卵的活动更加剧烈,于是造成山体变形,使得墓区闭合,露出了地宫门。也就是说,这甲骨残片不是引导盗墓的信息,而是建墓计划的一部分。我带着这批人拼死拼活地赶过来,其实只是给三千年前的术士来当工匠罢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有些心灰意冷。这时,一阵剧痛突然从背后袭来。 队形是我安排的,我身后只有一个人,我最信任的兄弟——黑子。 我没回头,问:“为什么?” 黑子说:“因为我姓陆。” 五叔驾到 莫夫子发觉不对,想回来救我,但无奈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陆家的伙计。 都怪我听信黑子一面之词安排了这样的队形,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黑子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为商王设计这座天子大冢的术士,是陆家的先祖陆虺。当然,陆虺做这些不是为了商王,而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只是他的计划没有成功就被商王发现,被处死了。 陆虺临死前立下遗嘱:家中每一代长子出生后,都要在一个家传的青铜枕上睡三个月。谁都不知道这个遗嘱的原因,但还是世代严守遗嘱,久而久之这就成了陆家的家规。直到几千年后的陆五叔,小时候也在青铜枕上睡过。可惜的是,这个青铜枕在陆五叔手上丢了。 黑子讲到这里,冷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这座墓是我陆家的,北方盗墓行也是我陆家的。当年你父亲用陰谋诡计夺走了陆家的地位,现在你又来夺这座墓,休想!我混进你家本想杀你父亲报仇,没想到他死得早,现在我只好找你算账了。” 我苦笑一声,忍痛说道:“你们陆家真可怜,居然几千年都不知道那青铜枕是干什么用的!” 黑子一怔:“难道你知道?” 我说:“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你说了那些事,就不难推理了。陆虺死前,一定把天子大冢的秘密刻在了青铜枕上,小孩子的头骨没有成形,长时间枕在上面可以将上面的古文字印在头骨之上。这样就算青铜枕丢了,信息也可以保存下来。” 黑子说:“你是说,你父亲抢走的那块甲骨残片其实是……” 我点了点头:“没错,那应该就是陆五叔的头盖骨。” 黑子怒道:“你们太残忍了,我要杀了你!” 莫夫子在远处喊了一声:“别斗了,看里面!” 我挣扎着转过头,透过玉门隐约看到地宫里所有的啮骨子卵孵化完成,正如同浪潮一样涌动着。仔细看去,它们还是分成一个个小群飞舞着,远看就像是一团团人形的烟雾。 凶悍如黑子,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鬼、鬼……” 这些“鬼”逐渐汇成一个更大的影像,随着这个巨像逐渐清晰,我们看到那是一个老人的坐像。虫子的飞舞给人一种“这个老人的皮肤”在流动的错觉,看久了一阵阵头晕目眩。 我们都急忙转过脸去,但已经能够确定,这庞大如山的“神像”就是陆五叔。 黑子和陆家的伙计们也十分惊恐地看着这个画面,显然事先也不知情。黑子喃喃地说:“不可能啊,陆五叔被你们杀了呀,他老人家的青铜枕也丢了,怎么会成为墓主人?” 这时,啮骨子组成的陆五叔站了起来,整个大地跟着晃动起来,两扇玉门也随之缓缓地打了开来。 成事在天 我们几个人都趴在门上,随着门的转动被带进了地宫。 “陆五叔”轻轻地抬了抬“手”,组成手的啮骨子便疯狂地朝我们涌了过来。这些虫群离开主体之后变成了一个个鬼魂的形状,十分骇人。生死关头,大家都拿起槍疯狂射击,但只不过是把虫群打散,子弹过去后它们却又会立刻合拢起来。 我腰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哪里还有能力打斗,脚下一虚就摔了下去。 莫夫子看到我,喊了声“少爷”,跟着跳了下来。幸好下面是山洪带来的积水,我倒不至于直接摔死,不过伤口浸水带来的疼痛还是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莫夫子拼了老命地把我拉出了水面。 我说:“莫夫子,我冤枉了你!你何苦呢?” 莫夫子一挥手,说:“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我没孩子,说句没规矩的话,心里一直把少爷当亲孙子看待。再说,也是我不好……” 说话之间,上面许多碎肉断骨纷纷地落了下来——黑子他们没掉下来,但是却被啮骨子啃食殆尽。莫夫子给我检查腰上的伤,皱皱眉说:“不可能啊,刺这么深早就没命了啊。”说着轻轻一拔,惊喜道,“老天保佑,匕首是先刺透那块甲骨残片然后才进入皮肉的,很浅,不要紧。” 可是他这么轻轻一拔,陆五叔的“神像”却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我恍然大悟:“这块‘甲骨’似乎和这‘神像’有着某种联系。”说着,我一咬牙把匕首拔出来,取出甲骨用匕首猛地刺了一下。“神像”痛苦地栽倒在地,组成它的啮骨子也惊慌起来,开始往地宫里面飞去。 莫夫子扶起我,说:“少爷,趁现在,快跑!” 我们咬着牙跑出百十来米,我以为终于死里逃生了,没想到一回头,赫然发现两团人形的啮骨子径直追了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认命吧!” 往事前因 啮骨子来到面前,翅膀扇动发出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可是它们迟迟没有攻击我和莫夫子。 我睁开眼看着它们,两团人形非常清晰,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五官的形状。既然啮骨子可以汇聚成墓主人的形状,就说明它们确实有独立的灵魂。 两个人形怔怔地看了我许久,居然默默地转身飞走了。就在它们飞回地宫的一刹那,痛苦挣扎着的“神像”弄塌了地宫的穹顶,把一切掩埋在了巨石之下。 莫夫子还没反应过来,问我:“少爷,它们为什么放过我们……咦,少爷,你哭什么?” 我擦了擦眼泪,说:“莫夫子,你记不记得刚进来时,黑子说他听见带头造反的精壮汉子临死前说了句‘是陆五叔亲自派我们来的’?” 莫夫子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我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其他人被啮骨子包围都是转瞬即死,怎么偏偏那个汉子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莫夫子想了想,说:“确实很奇怪。” 我说:“其实那句话根本就不是那个汉子说的,而是啮骨子说的,或者说是啮骨子拼合成的那个灵魂说的。而那个灵魂,应该就是我的父亲。” 看着莫夫子一脸惊异的表情,我开始讲述起了自己推理出的真相: 刺杀陆五叔,其实是做给外人看的。 我父母应该是陆五叔的下属,是陆五叔派他们在寿宴上刺杀自己。原因很简单,陆五叔聪明绝顶,看破了家传青铜枕的秘密,并且推断出天子大冢里的啮骨子再过二十年就会孵化成功。所以他要想完成家族的梦想,成为古老巫术的神灵。可是,他当时已经八十高龄,知道自己等不了二十年,一旦他死了,这个任务就会传到下一代手里。面对成为神灵的诱惑,谁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儿孙?! 陆五叔毁掉青铜枕,让我父母演了场“刺杀”的戏,还嘱咐他们事后剜去他的头盖骨,以免信息被法医发现。 事后很多年,确定没有人怀疑,我父母才按照陆五叔的遗嘱把他秘密地葬到了天子大冢附近,等待啮骨子采集他的灵魂进入地宫。我父母完成任务,老谋深算的陆五叔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让啮骨子带走了他们的灵魂…… 莫夫子恍然大悟:“刚才追来的那两个鬼魂,就是老爷和夫人?!” 尾声 既然陆五叔不相信我父母,既然他的头盖骨是他成为“神灵”后唯一的弱点,为什么他还把头盖骨交给我父母保管呢? 从天子大冢回来已经五年了,这个疑问困扰着我,一直到前天莫夫子去世。 老人家在病床上告诉我,他其实早被黑子收买了,不过后来实在不忍心背叛我,所以又回心转意了。 黑子早就想找天子大冢的位置,但却无法确定是在哪一座山里,只好潜伏在我的身边,同时收买莫夫子帮他探听消息。 为了查清父母离世的真正原因,以及找到它们的遗体,我决心一定要找到天子大冢。 百般查访之下,我终于在这座山里找回了甲骨残片。 莫夫子把山的位置告诉黑子,黑子大喜之下把莫夫子当成心腹,给他看了那把匕首。莫夫子将匕首上的铭文记住,然后和甲骨残片的文字对照,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原来,除了陆家人世代相传的青铜匕首,别的刀去割那块头盖骨都不会伤害到“神灵”。所以陆五叔让陆家人保管匕首,让我父母保管头盖骨,却不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 陆五叔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没想到他陆家人会带着青铜匕首来暗害我,却又陰差陽错地刺到了头骨上。 下来陪我 这个池塘里淹死过人。尸体捞起来时都已经泡肿了,一双眼皮被鱼吃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像两块半透明的布盖在眼珠上,白底黑芯的眼珠在眼皮后面隐约可见,乍一看,像极了尸体正在睁大眼睛看着你。 从池塘中捞出尸体时,刘明祥感觉不对劲儿,像少了什么。不是指自己,而是指背上的这具尸体。刘明祥把她放在地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那双可怕的眼睛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不敢轻视刚才的那种感觉,努力回忆自己潜下水后直到捞起她之间的每一个瞬间,确信自己一直谨小慎微,没有落下什么。他掏出手机,按下一长串号码。 “您好?”“哦,我找到一具尸体,是你们贴寻人启事找的那个。”挂断电话后,刘明祥轻松地笑笑。整个过程做得细致入微,这样善始善终的行为,应该得到警方和死者家属的赞誉。最重要的,他没有得罪死者,因为如果落下了死者身边的遗物,会遭到鬼魂因怨恨而采取的报复。 刘明祥做完这一切,感觉很开心,拍拍手准备找一块石头坐下,耐心等待认领的人到来,当然,还有那巨额的悬赏金。坐下的一刻,他突然跳起来——脚下的尸体竟然在眼皮底下失踪了。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身后,鬼一样的声音对他讲话:“喂,老兄,这财发得不义啊,是不是分我一点儿?” 刘明祥牙齿打颤,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哀求道:“您行行好,我也是刚好路过,再说,我不也是凭劳动辛苦换来的钱吗?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身后的“鬼”不同意:“不行啊,现在反悔也晚了,要不,这钱你照拿,但是拿完之后你下来陪我。” 刘明祥怪叫一声,奋力甩开搭在身上的手向前冲去。“扑通”一声,他被岸边的水草绊住脚,脚下一滑跌入池塘里。 身后的“鬼”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胆小鬼,真不禁吓!而且还兼白痴,也不想想鬼要人民币有什么用!而且这么明显,我是男人!”他拍拍屁股,准备把刚才藏在草丛后面的尸体拖出来,这下钱全部归他了。 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他疼得龇牙咧嘴地叫。 那人告诉他:“不用找了,我就在你后面。”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不得不告饶,因为依现在看,自己还真不是这个幕后女黑手的对手。 这年头连捞个尸体都有这么多人来抢,靠这个混饭吃真不容易啊!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大姐,拜托你别伤害我,我不贪图小便宜了。这尸体归你,悬赏金我也不要了。” 女人呸了一声,手上的力度却轻了。她的声音变得温柔: “好,放过你也行,你转过来看看我。” “鬼”整个人一阵眩晕。没这么狗血吧,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能碰上女色狼,看就看——但这一看,他却呆住了,不由得往后退。这是一张被水泡肿的脸,依稀可以辨别出她生前是个大美人,但是现在这张脸不但不美,还丑陋无比,尤其是那双眼皮,被什么东西啃得只剩下一层薄膜,眼珠子在薄膜后面盯着他! 他边退边叫:“不要!不要!” 女人边靠近边向他哈气:“要的,要的,我总感觉我身边少了什么,原来不是我身上的东西少了,而是当初陪我来池塘边的那个人不见了。他抛弃了我,就由你来替他陪我吧。” 他尖叫:“不要啊,不是我杀的你!”接着是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死者家属来了。他把硕大的密码箱放在地上,四周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不禁骂道:“混蛋,敢骗我!”握在他手里的刀再次回到他的腰间。他拨了个电话给某人:“喂,哥,尸体没找到。肯定是有人想钱想疯了,不过,今天算他走运。放心吧,没人知道那女人是我杀的。” 突然,一双手从池塘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脚使劲地往下拉。 “你下来陪我。”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怪谈之传说 炎炎夏日,陈韵文将睡着的弟弟轻轻地放在床上。难得的假期,没想到还要在家看弟弟,这让她非常恼火。 这时,奶奶走进卧室,给弟弟盖上被单。 “奶奶,这样弟弟会热的。“陈韵文无奈地说道。 奶奶转头,轻声呵斥:“你懂什么?一定要把脚包住!” 奶奶很奇怪,自从弟弟出生,在弟弟睡觉的时候,不管天气有多热,奶奶都要给弟弟盖上被单,而且一定要盖住脚。这不是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好争执的,但现在是夏天,陈韵文很怕把弟弟热着。 她跟奶奶抱怨过好几次,但奇怪的是,只要一提这件事,奶奶立即借故躲避,陈韵文只好让着奶奶。她非常理解奶奶爱护孩子的心情,但是,现在是夏天,为什么也一定要把脚盖上?怕孩子着凉就不怕孩子热着?这样的疑问埋在陈韵文心底,几次看到奶奶给弟弟盖被单,她都想问,但看到替弟弟盖上被单后奶奶那安心的表情,陈韵文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弟弟每次入睡时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直到某日…… 这天奶奶有事外出,告诉陈韵文晚些回来,临走之前,仍不忘提醒她:“一定要给弟弟盖住脚。” 陈韵文送走奶奶,回卧房逗弄弟弟。弟弟玩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韵文熟练地将弟弟放在床上,拿起大浴巾,盖住了他的小肚皮。 难得偷懒的时光,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弟弟,今天不会热了哦。”陈韵文说着,随即走出卧房,开始给几个闺蜜打电话诉苦,带弟弟是如何如何辛苦、假期有多么无聊、多么盼望快点儿开学…… 下午三点,陈韵文估计弟弟该醒了,随即挂掉电话走向卧室。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原本愉悦的心情倏地降到地平线以下! 床上只剩一条浴巾,浴巾是盖在弟弟身上的,浴巾还在,可是……弟弟呢?她左右张望,窗户是锁上的,房门也是关好的……她打开衣橱、翻开床板,没有……于是,又走到客厅,看看通往外面的大门,门也锁得好好的…… 陈韵文立即打电话给表姐,表姐匆匆忙忙地赶来,二人又把家里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但就是没有弟弟的踪影。 “韵文,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坐在沙发上的表姐问道。 “没有,没有……”陈韵文哽咽地说道。弟弟凭空不见了,她心急如焚。 “可是……”表姐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开门声打断。 奶奶走了进来:“事情办完了,我太想我宝贝孙子了。”看到二人的脸色,又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闻言,陈韵文哭泣着说:“弟弟不……不见了……” 奶奶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摇着陈韵文的肩膀:“不见了?你是不是没有把脚盖住?是不是?” 陈韵文闭上双眼,点头,泪水滑落。 奶奶放开陈韵文,低声叹气,开始啜泣,她知道,她的宝贝孙子回不来了…… “奶奶,我们报警吧。”陈韵文抹去泪水,说道。 奶奶苦笑,说道:“没用的,警察不会相信,我们也找不到。” “我的亲弟弟,也是这样被带走的。”奶奶颤抖着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七岁,我弟弟三个月大,妈妈告诉我,要记得帮弟弟盖住脚。有一天,天气比较热,我就没有帮弟弟盖被子,我在旁边玩沙包,后来……我看到不知什么东西拉弟弟,速度很快,一下就把弟弟拉到床底下。我趴下去看,床下什么都没有。” 她停顿一会儿,接着又说:“爸爸报了警,但警察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认为是爸妈把弟弟……很多年之后,政府要征收我们家的地,铲平房子。我去了,结果,看到……看到弟弟那天穿的蓝色小衣服,就在我们家大床的位置……” 表姐与陈韵文听得瞠目结舌,这么说她们的弟弟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带走了?陈韵文瘫坐在地上,表姐则抓起手机,找工人来家里挖地。奶奶说的是过去的事情,但不代表她们的弟弟也会遇上,一切等挖开卧室的地面就知道了! 机器的轰隆声招来邻居纷纷上门抱怨,奶奶什么也不说,就是不让任何人中断工程,直到卧房内被挖开的地面上出现弟弟穿的白色小背心…… 越来越胖 从男朋友张安失踪后,刘丽就越来越胖了。 短短几个月,她就从九十斤变成了一百九十斤,这体重增加得太疯狂了。为了减肥,刘丽试过很多方法,什么吃苹果、跑步、针灸统统都试了个遍,却毫无效果。接着,她又开始用绝食、通宵玩游戏、抽脂等极端的方法,但减肥减肥,却是越减越肥。 刘丽怀疑自己变胖与张安有关。几个月前,张安突然提出分手,两人争执中,刘丽失手将张安推下了水,张安的尸体一直在水库里,除了刘丽,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有一次刘丽去水库游泳,脚忽然抽筋儿,她在水里苦苦挣扎,幸好最后被人救了上来,但还是呛了好几口水。刘丽怀疑那个时候张安尸体的腐肉就随着水一起流进了自己的身体,它们就像细菌一样寄生在体内,繁衍生长,也让自己变得臃肿不堪。 这天傍晚,刘丽经过一个算命摊时,发现那算命先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忽然想:试了这么多方法都瘦不下来,不如问问这算命的,看他有什么好的办法。 “先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不管怎么减肥都没用啊?”刘丽问。 算命先生诡异地一笑,说:“其实,你并不胖,你只是重。” 刘丽不解:“不胖只重,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递过来一瓶眼药水:“半夜十二点,把这个涂在眼睑上,你就明白了。” 半夜,刘丽来到镜子前,将算命先生给的眼药水涂在了眼睑上,再睁开眼时,她终于明白算命先生的话了:镜子里,是瘦骨嶙峋,面容枯槁的刘丽,以及她背上惨白发胀的张安…… 惊悚故事之朋友 1 客厅里的摆设很简单。木制家具是陈旧的,清漆被磨光了,透出几丝深黑来。抬起头能看到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残留着深深浅浅的水痕,像是垂下来的柳条。老式的长形灯管钉在电视墙上,光线并不明亮,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一般。 房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她拿着钥匙站在门口,不冷不热地说道:“呐,房子不是很新,所以价格便宜些。一楼已经租给别人做仓库用了,所以只有二楼出租,一共是三间卧室。对了,你是准备一个人住还是找人合租?” “找人合租吧。虽然价格便宜,但我一个人住很不划算。”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各个卧室打量环境。 “嗯,我也觉得你应该找人合租。”房东跟在我的后面,接着说道,“只有一间卧室有空调,你就住那一间吧。你要是找到其他人合租让他们住另外两间。” “好的,我考虑考虑。”对于这样的环境和价位来说我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暑假我准备留下来搞社会实践,条件艰苦些就正好当作锻炼了。 “另外……”房东快步转到我的前面,她的眼神有片刻的迟疑,“如果你真的想住在这里我还是要说明两点。你看到了,从门口的楼梯上去还有一个小阁楼,里面是我私人的物件,所以不要进去看。还有就是你最好别让朋友和你一起合租,找陌生人比较好。” 我愣了一下神,她说的第一件事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不让我找朋友一起合租呢,真是条奇怪的禁忌。好在我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所以没有继续问下去。 “嗯,可以。”我随口答应了下来。 2 夏天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搬家公司的人将我们的东西从宿舍搬到这里的二楼,我和白桃、林巧萱分守在楼上楼下督促他们。 我们三个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这个暑假一起找个地方从学校里搬出来。我们是分头去找房子的,而我最先找到了合适的。我将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有空调的卧室,我说我愿意每月多分担两百块钱的房租,她们并没有反对。 东西搬完后我们兴致勃勃的搞了一次大扫除,像是要洗心革面迎接新生活一般。屋子收拾干净了,和我最初看到的模样有了很大差别,清澈明亮了许多。我们洗完澡然后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聚餐庆祝。林巧萱不愧是同学们公认的女中豪杰,她要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起来。 “以后咱们可就要在一起生活了,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林巧萱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旁边的顾客看了过来。 “嗯,我同意,有你这么个身材魁梧的姐姐,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白桃抿着嘴笑道。 “你就是说我胖呗。”林巧萱假装生气道,“真不能跟你这种写文章的人说话,整天想着挖苦人。还是夏芙好,说话很讲究。” 我笑了笑说道:“我就是嘴笨,没办法。” 白桃摇头道:“你不是嘴笨,你是太鬼了。” “夏芙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她这张嘴谁也不放过。”林巧萱放下酒杯,继续说道,“来,不说其他的了,你们每人都陪我喝一杯。咱们的姐妹关系这样下去可是会一直保持的呢,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啊。” 我点了点头,松开两个一次性杯子让林巧萱倒满啤酒。 “对了,我忘了跟你们说件事了。”我突然想起了房东对我说过的话。 “什么事?”白桃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感觉房东神经兮兮的。”我无所谓地笑道,“她特别交代了一下。二楼楼梯上去的阁楼里她堆放了自己的东西,我们不要去动她的。还有就是她让我不要找朋友一起合租,我怕她反悔所以当时就随口答应了。反正她要是真的过来了,我们就说之前不认识得了,免得麻烦。” “管她的呢,住进去了她还能把我们赶出来不成。”林巧萱笑了起来。 “就是,不行林大姐就武力解决她,我帮忙收尸。”白桃边说边扭头看着我,“夏芙,你在一旁当拉拉队就行。” “咱们吃饭的时候还是别说这么变态的事情了。”我端起酒杯来凑到林巧萱的前面。 我和白桃都有点酒精过敏,那天晚上后来的事情在这杯啤酒之后我就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很开心,像是人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在这样美妙的时刻,好姐妹就在自己的身边,前方的路一定会很光明的吧。 3 我在一家大型超市找了一份收银的工作,有时候上白班,有时候上晚班。这个工作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找着乐子了倒也还轻松。相对于我,林巧萱找到的工作并不怎么适合她。在这样大热的夏天里她要穿着厚厚的笨熊服给行人发代金券。那是一家自助餐厅的,中午和晚上都要营业。白桃没有出去找工作,她整天都呆在卧室里写她的小说。 我们本来是商量好三个人轮流做晚饭的,但是不幸的是这个制度并没有执行下来。有时候是因为某个人犯懒,推到另一个人身上要对调时间。有时候是因为我上晚班去外面吃饭了,她们两个人也懒得做。还有的时候我们的记忆也有些打混,忘记了上一顿饭是谁做的,偶尔还会发生一些口角。开始那几天我们还有兴趣一起到外面吃饭,后来就各吃各的了,实在不行就自己泡方便面吃。 搬到这里来十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卧室里休息。白桃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她突然尖叫一声,吓得我的魂都差点飞出去了。 “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我抚摸着胸口,余惊未平。 “夏芙,你说咱们是不是好姐妹?”白桃把脸凑了过来。她的脸很白,没有什么血色。 “当然是啦。”我拉着她坐到身边。 “那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吧。”白桃弯着眉眼道,“我们对换一下卧室好不好?我可以多出那两百块钱的。” “这个……还有其他原因吗?”我一时有点摸不清状况。 “你知道的,我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写东西,太热的话完全没有感觉。”白桃看我没有反应,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有些为难。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勉强吹电风扇度过这个夏天的,但是我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办法克服心里的陰影,是关于电风扇的。” “什么陰影?”我不知不觉地被白桃调动了好奇心。 “其实小时候我还有个弟弟。那个时候我六岁,弟弟只有两岁。我们家里当时是安装的吊扇,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就是吊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扇叶很长。那个夏天我舅舅到家里来玩,他抱着我弟弟玩抛高高的游戏。他刚好站在吊扇的下面,扇叶高速地旋转着。有一次他抛得太高了,弟弟的头刚好穿过扇叶,生生地被削掉了。我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小头掉落在面前,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我的心突然一冷,浑身一阵哆嗦。白桃边说着话眼圈都红了,声音中带有几丝急促的哽咽。我握紧了白桃的手,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吹电风扇,连看看都不行,因为脑海里总会出现恐怖的幻觉。”白桃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长大了我虽然克服了一些心理的障碍,但面对这种台式风扇我有了一种新的奇怪的感觉。那风扇就像是一颗带着脖子的独立人头,它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清楚。它放在床头柜上,正对着我的脸。我总感觉它在对我诉说些什么,但却被自己吹出来的呼呼风声湮没了。你不觉得台式风扇很像一颗人头吗?” “是有点像。”我惊恐地看着白桃,不自觉地回答道。 “它们本来就是!”白桃的脸在灯光下闪现出一抹青色,“它们摇头的时候很缓慢,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变成了僵尸。” “不要讲了,我害怕。”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来这里以后我几乎是生活在恐惧之中的。你能不能帮帮我?”白桃轻声道,“夏芙,求你了。” 我看着白桃可怜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们就对调了卧室,林巧萱没有起来帮我们搬东西。也许是白天工作得太累了,她睡得很死。搬到白桃的卧室之后我整个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之中,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风扇,对白桃的话更是深有体会了。它真的像是一颗会动的人头,它在黑暗中哭泣着,轻声地说着我听不清的话语。 4 晌午的时候我跟林巧萱一起出门。毒辣的太陽像是在宣泄着老天的怒气一般,空气里的温度高得出奇,连普通的呼吸都像是要把胃烧坏似的。我们侧着身子躲在站牌下的陰影里。林巧萱突然问我:“昨天晚上你跟白桃调换卧室了?” “嗯。”我扭过头问道,“你当时没睡着?” “睡了,我是早上才知道的。为什么要换啊?”林巧萱像是对这件事情很关心。 “她说她对电风扇有障碍,说得我都心里发毛呢。”我做出惊恐的表情,继续说道,“她好像很小的时候有个弟弟,就是因为电风扇死的,脑袋都被削掉了。” 林巧萱没有立即搭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她。 “你相信白桃说的话?”林巧萱用很奇怪的口气问道。 我点了点头。 “她是写文章的人,最会编故事了,你一定要小心。”林巧萱皱着眉头说道,“她以前还跟我说过宿舍里的怪事呢。她说有一天晚上她们都急着出门没有关电风扇,后来她提前回来了,站在门口听到宿舍里有几个人在说悄悄话。她推开门,宿舍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几台正在飞速旋转的电风扇。” “啊——真的假的?”我诧异道。 “鬼晓得,你小心就是了。”林巧萱看到自己要坐的公交车过来了朝我挥挥手挤了上去。我的头有点发麻,一时接受不了那些古怪的言论。那天站在收银台前我依然灵魂出窍,我不知道白桃和林巧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感觉有些东西并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样子前行,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帮白桃带了一个盒饭,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林巧萱。她边开门边问我:“怎么没在外面吃?” 白桃坐在木沙发上,听到了林巧萱的话,替我回答道:“我让夏芙帮我带的饭。” 林巧萱看上去有些不高兴,说道:“你可真够懒的,连自己吃饭都下愿意下楼。” “你也好不到哪去啊,你看你的衣服放在陽台上泡几天了还不洗,一股好大的烂菜叶子味道。”白桃回击道。 “你要是嫌臭你在家里没事就帮我洗了啊,真是的。”林巧萱的口气很不好。 “我又不是你请的保姆。”白桃冷笑道。 “算了算了。”我看这架势连忙出来打圆场,“都这么好的朋友,不要为个人的生活习惯争吵了。天要下雨,女要嫁人,由各自去吧。” 她们扭过头去没有再争吵。但在客厅里活动的时候都没有和对方说话,像是眼前不存在这个人一般。我本来还想劝和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说不定明天她们就自动和好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在卧室里上网,林巧萱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她仔细地把门关好,在我身旁坐下。我转过头来看着林巧萱,她的模样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但却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林巧萱先是笑了笑,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说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当然啊。”我说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哎,我总觉得白桃不够朋友。我们俩要上班,每天都挺累的,尤其我还要穿着那个厚笨熊衣服,热死个人。本来大家轮流搞卫生,她还老是偷工减料,随便这么一糊弄就过去了。这房子是大家在住,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林巧萱抱怨道。 “文人嘛,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气质。”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添油加醋。 “其实,我找你主要不是来声讨白桃的。”林巧萱突然把声音放得很低,说道,“我怀疑白桃的身体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搬到有空调的卧室里去吗?”林巧萱神秘地说道,“不是因为电风扇恐惧症,而是因为如果空气温度太热的话她的身体就会熔化,变得像软糖一样。” “你在说笑话吧。”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宁愿相信白桃的鬼故事。”林巧萱兀地站了起来,摇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看着林巧萱走出门去,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说的话太不可思议了,我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她却成功地在我的脑海里安放了一颗种子,让我忍不住地去想去怀疑。人的身体熔化得像是软糖一样,我想起这个比喻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发冷。 5 第二天我上晚班,因为超市月度核算的关系我很晚才回家。下了公车后我往一条小巷里走,如果再早一些时候这里有小商贩推着板车来来去去,但是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巷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我努力地不去胡思乱想,尽量平视前方。巷子里的灯光很暗,像是被热得蔫过去了一般。这个时候我发现墙角边蹲着一个人,他弯着腰,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膝之中。我猜想他是一个疲惫的乞丐,所以放轻脚步企图不惊醒他。但是就在我离他只有三四米远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 我吓了一跳,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站起身,冷冷地盯着我。我发誓我不认识他,而且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消瘦的人。他的颧骨显得格外的高,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像是沙皮狗,显然之前他并不是一个极端的瘦子。我看到他的衣袖和裤腿空空荡荡的,我感觉不到他的手和腿的形状。 他瘦的不像一个人。 我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不希望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他并没有跟踪我,但是目光依然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当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快点离开那个房子。” 这句话很清晰,每个字都像是长了鱼鳍般游进我的脑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我的头突然很痛。直到回到屋内将门关上我的心才慢慢平复过来,我感觉自己安全了。 白桃在客厅里接水喝,她没有睡,她习惯了晚上熬夜写文章。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白桃问我。 “下班晚了。”我淡淡地笑道。 “今天的天气真热呢,你看你满头的汗,到我卧室里休息一下吧。”白桃推开卧室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很凉爽的。” “好啊。”我跟着她走了进去,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林巧萱的话:白桃如果在太热的环境下会熔化,所以她躲在了空调房里不出门。 白桃将门关上,把我拉到空调的旁边坐。我突然有一种并不舒服的感觉,这里原本是属于我的待遇,现在却变成了她的情意。 “我跟你说一件事吧。”白桃神秘地说道,“关于林巧萱的。我发现我只能跟你说了。” “什么事?” “你不觉得林巧萱最近有点怪吗?”白桃用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她好像突然瘦了好多,而且是并不规则的瘦,就感觉很怪异。” “嗯,是有点。”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的感觉被白桃说明白了,当时身体一抖,急忙问道,“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白桃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我发现林巧萱在蒸发。” “蒸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我是说真的。我们身体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水,而林巧萱身体里的水在蒸发。”白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发现这些天林巧萱都没有吹电风扇,这么热的天她不吹电风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趁她不在家去她的卧室看了,她的电风扇上全是灰。”白桃轻声道。 “你不应该这么做,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我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跟她蒸发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如果电风扇对着一个方向吹,那个部位就会蒸发得快一些,这样岂不是让身体变得很不协调。林巧萱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不吹电风扇了。”白桃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白桃失落地说道。 “也许她是在减肥呢,据说蒸桑拿很减肥。在卧室里不开风扇闷着岂不是在享受免费桑拿。”我故意笑着岔开话题。白桃还想说什么,我连忙起身说自己要睡觉去了。回到卧室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莫名的恐惧感萦绕在脑海之中。我努力地回想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开始是林巧萱说白桃在熔化,紧接着白桃说林巧萱在蒸发。而我在巷子里碰到的那个瘦骨嶙峋的人莫名其妙的对我说,快点离开那个房子。我越想心里越冷,难道房东阿姨的忌讳真的不能碰触。我是不是不应该让朋友跟自己一起合租?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半睡半醒之中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现在会互相诋毁对方呢。 6 接下来几天我会不自觉地打量林巧萱的身材,她的脂肪好像确实消失了不少,已经不能用胖子这个词来形容她了。我那天没上白班也特意和她一起下楼,我假装说自己要去逛街。 “你最近减肥很成功啊~~”我假装随口说道。 林巧萱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是啊!每天在那件笨熊服里挥汗如雨,不瘦才怪呢。而且我还在抵制美食的诱惑,你就等着看我成为窈窕淑女吧! ” 我特别留意了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这天真是热死了,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叹了口气道,“据说今天的气温又攀历史高峰了!” “是吗?”林巧萱好像来了兴趣,突然问道,“你怎么没找白桃一起出来逛街?” “我估计她不愿意出来。”我摇头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林巧萱神秘地说道,“白桃怕自己熔化了,所以才不敢出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的。” “呵呵,你真有意思。”我对林巧萱的话不置可否。我们从岔路口分开,等林巧萱走远后我转回到那条巷子里。我企图找到那个皮包骨的男人。虽然我不想看到他,但我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巷子里人来人往,我没找到他,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我一直希望晚上的时候林巧萱和白桃大吵一架,然后她们各自挑明事实的真相,一切水落石出。但是当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们还是当对方不存在一样各自活动着。我早早地回到了卧室,从里面将门锁好,我不想再听到她们对我灌输任何的奇怪想法。 半夜的时候电风扇突然停止了转动,我被热醒了,大汗淋漓。我借着手机淡蓝的光亮按了一下开关,灯没有亮,看来是停电了。我突然想到了林巧萱白天的那句话,她说自己要找出证据来。我想一定是林巧萱将电线剪断了,这样白桃没有办法用空调,她会熔化的。 我坐在床沿,抑制不住自己恐惧的心情。如果真像林巧萱所说的那样,那她岂不是在谋杀白桃吗?想到这后我并没有出门阻止,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恶趣味,脑海里全部充斥着白桃熔化后的情形。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变得像软糖一样,也许还要稀一些。她使不出一点力气,脸部的表情也是松松垮垮的。或许她因为熔化死去了,等警察闻讯赶来挪动身体的时候她的肉泥会沾在被单上,像是喷洒出来的番茄酱。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场景,我恐怕会终生难忘的…… 早上醒来后我第一时间冲到客厅,林巧萱已经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了。她有意无意地盯着白桃的卧室门看,我不知道她是希望白桃走出来还是死在卧室里。林巧萱不停地看表,她等不及了,因为她要赶着去上班。我端了一杯白开水坐在一旁,静观其变。林巧萱实在按捺不住了,她站起来往卧室门走去。就在这时突然“吱”的一声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了,白桃慢慢地走了出来。林巧萱尴尬地往回走,假装是在客厅里闲着无聊散步而已。 白桃低着头走向洗手间,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她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有着一些并不规则的凸起,像是皮肤下的肉因为熔化而往下稍稍流动了一点,堆积成块。原本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着猩红,像是毛细血管破裂了一般。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安放在灵堂前的红色蜡烛,那些熔化了的蜡油从灯芯的地方溢出来最后凝固在蜡烛的表面上。 “你的脸……怎么了?”我惊恐地问道。 “蚊子咬的。”白桃虚弱地回答道。她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林巧萱背着自己的包走到了门口,她忽然回过头来朝我诡异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在展示自己的战绩。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等林巧萱出去之后我溜进了她的卧室,虽然我知道很不道德,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她的卧室里很闷热,除了不吹电风扇,连窗户都只开了一条缝。我看到她的床头堆了很多的空矿泉水瓶子,铁床的架子上还能摸到一些细小的水珠。 白桃从洗手间里出来后迅速钻进了卧室。我没有继续去追问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班去了。 7 因为是周末,所以来超市购物的人特别多。我快速地扫着条形码,脑海里依然重现着早上白桃恐怖的模样。我觉得林巧萱是对的,白桃确实在熔化,只是昨天晚上的温度并没有达到完全熔化的程度。她的身体只是变得松软了一些而已。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一方面厌恶自己昨天晚上的袖手旁观,一方面又感到极其的恐惧。 我不能让林巧萱继续乱来,所以我决定去找她。 趁着午休的中午用餐时间,我赶到林巧萱工作的地方。自助餐厅在三楼,林巧萱一般在一楼发代金券。我走到一只大笨熊前面拍了拍她,她脱下熊头来,可里面并不是林巧萱 。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林巧萱不在这里工作吗?”我不好意思地问道。 “是在这儿工作啊!不过她去吃自助餐了,所以我来代班。”那个女生笑了笑,接着说道,“你那个朋友真有福,能吃,还不长胖。”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乘电梯上了三楼。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我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林巧萱,她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的空盘子,手上的餐具一直都没有闲着。我没有进去叫她,而是转身离开。那一霎那我觉得林巧萱看到了我,她站起身来朝我挥手。我没有回应她,快速地下楼离开。我的心激烈地跳动着,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我突然觉得林巧萱就像是个恶魔,我害怕她追上来吃了我。 原来白桃说得也没错,林巧萱确实是在蒸发。什么桑拿,什么节食,什么减肥成功,统统都是鬼话。因为晚上的蒸发所以铁床上才会有水珠。 她已经瘦到了正常的体重,所以她要不停地补充水和食物来增重以抵消每天蒸发的重量。 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生活在两个怪物之中,却还要聆听她们彼此的指责和怀疑。巨大的恐惧完全将我笼罩,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来面对将来的生活。她们是魔鬼,从地狱而来。而我,就像是魔鬼的点心,等着被品尝。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所以我决定去找房东一趟,希望她能给我一些答案。 “我的租房合同找不到了,能不能去你那补签一份给我保存?”我对房东撒了一个谎。 “没问题,你来我家吧!”她说。 我赶到了房东的家里,是靠近郊区的房子。她一个人在家,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我坐在沙发上喝水,房东蹲在电视柜的前面找她的那份合同。 “以前的租房合同都堆在这一起了,有点乱。”她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你慢慢找。”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阿姨上次说不要找朋友一起合租,有什么原因吗?” 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总感觉不管多要好的朋友住在一起都会产生矛盾,最后也许朋友都做不成了。反而是拥有各自生活的朋友才能长久。” “仅仅是这样吗?”我虽然同意她的看法,但对于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她反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说出林巧萱和白桃的异样是明智之举。“我记得当时你还说过不要去阁楼里看,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你的房子这么宽敞,还不如把那里面的东西搬过来,丢了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房东把那一堆合同堆在茶几上,叹了口气道:“阁楼里的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吧也很重要。那里放着的是我丈夫和他两个朋友的灵位。” “啊——”我吓得站了起来,只感觉脑海里一阵冰凉。 “你不用害怕。”房东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来跟她一起找合同,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其实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在外地工作,所以他就和两个朋友住在那幢楼里,他们都在附近的一家钢铁厂上班。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可铁了,我丈夫又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后来厂里面有一个升迁的指标,人选就在他的两个朋友之间。厂里的领导想听听我丈夫的想法,他的意见很重要。那两个朋友因为这个机会关系变得很恶劣,即使住在一起见面了也像是陌生人一样。他们在私下里都企图将我丈夫拉到自己的支持阵营里来,我丈夫为此很苦恼。他们经常问他,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这其实是一种感情胁迫,让人很难抉择。” “后来呢?”我追问道。鬼大爷小说: “有一天晚上我丈夫请他们两个人喝酒想给他们讲和。但是他们喝了酒之后当场吵了起来,在我丈夫面前啰啰嗦嗦地说了很多对方的不是。这些事情在我丈夫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伤朋友之间的和气。我丈夫当时很伤心,他为这样的友情感到悲哀。他们三个人后来都喝了很多的酒。我丈夫喝醉了,借着酒劲将另外两个人杀了。” “杀了?”我心里一惊,问道,“怎么杀的?” “一个被扔进了钢铁厂的熔炉里,另一个塞到了煤道里。”房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后来他被判了死刑。” 我没有说话,却隐隐觉得这之间有着古怪的联系。 “他在临死之前对我说他很后悔,让我在阁楼里给他们三个人摆放灵位。他说他们要做永远的朋友。”房东说完苦笑了一下。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房东没有再说话,她已经找到了那份合同。我看到她站起来走向书房。“你在这等一下,我重新打印一份给你。” “好的,谢谢。”我随手翻弄着茶几上的其它合同。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太真切。我把房东刚才讲的事情与之前的种种联系到一起理顺了一遍。 9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客厅里的灯还是亮着的。我推开门看到白桃和林巧萱坐在餐桌前面,餐桌上面摆着丰盛的菜肴。我愣在原地,好像一切又恍如从前。 “我们已经和好了。”林巧萱将我拉到餐桌旁坐下来。 “嗯,以后再也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争吵了。”白桃开心地笑着。 “所以我们一起做了这顿晚餐,想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林巧萱叹息道。 “夏芙,我们来庆祝吧,所有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形势的突然急转让我摸不清方向,我抛弃了往日的成见,在心底里不停地暗示自己这是真实的。我们确实又回到了从前的感觉。那个时候我们我们手拉着手,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我和林巧萱碰杯,和白桃碰杯,那种感觉非常的美妙。 在我昏睡之前我好像看到了白桃和林巧萱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我有瞬间的清醒,这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她们已经知道我了解了一切,所以没必要再伪装下去。我们三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所以她们联合起来,把决定权交给了我。而我是那个注定要死去的人。我喝得太多,突然的恐惧并没有让我恢复思考能力,我一直都是不胜酒力的。 醒来的时候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我的眼前是三块木制的灵位,灵位上鲜红的字迹像是蜿蜒的血迹。我知道自己被关进了阁楼。我不停地颤抖着,伸手去拉阁楼的门。但是我拉不动,因为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我能想象得到她们两个人就在外面等着我的决定。我用力拍打着铁门,哭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她们的耳朵像是聋掉了一般。我愈加的恐慌,弯起手指去抠门缝,因为过度的用力指甲剥落了下来,鲜血不停地滴落。我无力的坐在地上,头痛欲裂。我似乎能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在朝我靠近。 那个陰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清晰地响了起来。 你是要熔化还是蒸发?我的朋友? 悬疑故事之完美谋杀 1.相亲会 这是几名为了儿女幸福着想的老太太组织的相亲会,很不幸,我的妈妈也是其中一分子。所以,无论我好说歹说,还是被妈妈拉到了相亲会上。 此刻,我对面的一名胖子正在唾沫飞溅地讲着自己白手起家的创业史。他叫金大山,是一名水产买卖商。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白颖,是市中医院的护士。也是我妈妈今天让我主要攻占的对象。 白颖性格温和,对于别人的谈笑,并不是特别在意。这样的表现,有两种可能,一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另一种便是这个相亲会上,没有她喜欢的人。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些轻松。 我的名字叫周远,是一名自由撰稿人。最初,是喜欢看一些悬疑推理小说,后来便开始写。没想到,还能发在一些杂志上,换取一定的稿费。于是,我干脆把工作辞掉,专职写作。相信很多人都明白,写小说的人社交的范围会变小,更别说认识女孩子。所以,我的妈妈才会想尽各种办法为我联系。 金胖子终于讲完了,现在介绍自己的是坐在金胖子旁边的一个文弱的男人。他戴了一副眼镜,不时拿手扶着眼镜。 “周先生不是写推理的吗?要不,你猜猜,这位文弱的罗明是做什么工作的?”金胖子晃了晃肥硕的大脑袋,有些挑衅地看着我。 “是啊,是啊!我倒想看看,推理有没有那么厉害。像不像电视上面演的,能让死人开口说话。”赞同金胖子的是坐在白颖旁边的一个女孩,她刚才介绍了自己,名字叫谢兰花,是一名插花师。 “那好。”我笑了笑,“罗先生想必是一位公务员吧!大家可以看一下,罗先生的右手趼子明显要比别人多。这说明他是一个长期握笔写字的人。还有,罗先生的西服笔直,领带衬衫中规中矩,很明显,是长期穿着养成的习惯。如此注重衣着打扮的公务员,应该是某位领导的秘书吧!” 罗明睁大了眼睛,他扶着眼镜的手许久没有松开,然后点着头说,“周作家,你真的好厉害。不错,我是一名公务员,是法院审判长的资料员。” “好厉害啊!”谢兰花拍手叫了起来,这让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起来。 我谦虚地笑了笑,转眼,我看见白颖柔和地望着我,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于是,我又开口说话了,“推理不过是观察比较细腻而已。你们知道一年前的代号x吗?” “代号x?那不是新闻里说的隐形杀手吗?案子成了悬案。”谢兰花追问道。 “有没有成为悬案,这个我相信罗明先生很清楚。不过,这都属于法院的机密。我们不得而知。关于代号x,我和几个推理朋友研究了一下,我们觉得,其实他们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之所以没有找到凶手,那是因为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如果,再有代号x杀人的话,我一定帮助警方,抓住凶手。”我扬了扬头,高声说道。 “周作家,这话说得豪迈。来,我敬你一杯。”金胖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慌忙站起来。 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白颖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白颖的神情举动,让我有些怅然。如果我真和性格如此内向的女孩走到一起,我想我一定会变成闷葫芦。 2.重症病房里的病人 再次见到白颖,是相亲会后的第三天晚上。那个时候,我正和一个朋友在网上聊的火热。他的名字叫庄秦,也是一名悬疑推理作家。不过,他要比我的名气大得多。很多时候,我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师,向他请教一些推理上的问题。 “远儿,白颖来电话了。你看,那个相亲会多管用。”妈妈推开门,喜滋滋地对我说。 白颖的电话?这让我倒觉得有些疑惑,我站起来向客厅走去。 “我是白颖,我,我有事情找你。”白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你说,慢慢说。”我安慰她说道。 在白颖的叙说下,我知道了整个事情。 今天下午,医院重症病房来了一名病人。院长交代,让白颖晚上守着他。并且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这个人是警察要求看管的证人,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本来,守护病人,是白颖的职责,可是,院长的话让白颖心里有些忐忑。她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警察的证人,都被别人在医院杀害灭口。 心里害怕的白颖忽然想起了我。在相亲会上,我的大胆推理,让她拨通了我的电话,她希望我能晚上陪她一起守护那个重症病人。 听完以后,我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出门的时候,妈妈拿了一大堆东西往我包里塞。这是给白颖吃的,对皮肤好,这是给你吃的,可以提神。显然,她已经把我和白颖的关系当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对此,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租车停在中医院门口,下车,我看见站在门口,一脸等待的白颖。看见我,她的神情似乎安和了很多,又恢复了以往的羞涩。 “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白颖轻声说道。 “客气了,也许以后我还会天天接你下班呢!”我开了个玩笑。 白颖的脸红了,她低着头,带着我向里面走去。 在路上,白颖告诉我,她把自己找人陪她的想法告诉了院长。起先,院长死活不同意。因为,这是警察秘密托付的病人。后来,院长答应,如果白颖找的人值得信任,便同意白颖的请求。 “这个,没问题。”我笑了笑,和她一起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看见我,愣了一下说:“白颖找的人就是你啊!” 我点点头,“是啊!你能信任我吗?” 院长哈哈一笑,说,“我就是不信任警察也会信任你的呀。”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告诉白颖。在以前的一个案子里,我曾经帮助过院长。如果不是我的推理,刑侦大队的队长高成差点儿就把院长当凶手抓起来。 在白颖带领下,我见到了那个神秘的病人。他全身缠满了绷带,氧气管伸在鼻子里,旁边的一些仪器正在监视他的血压和心跳频率。看来,他的确伤得不轻。从全身缠着的绷带来看,他似乎全身都受到了伤害。 就在我们准备离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病人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看了看白颖,然后凑到了他跟前。 “代,代。”他喃喃地说着什么字。这让我听上去很费力。 “白颖,通知警察。他似乎想说什么线索。”我回头对白颖说道。 白颖走出病房后,那个人又说出了一个轻微的字,“x。” 我身体一震,呆住了。他说的是,代号x。 3.杀手出现 一年前,城市里发生一起连环杀人案。 死者职业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曾去过百家乐超市买过一种名为“血色之吻”的香水。 对方的动机很清楚,应该是那瓶香水惹得祸。可是,无论警察怎么布置,对现场怎么鉴定,都没有找到凶手半点踪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是一个组织,他们杀人的手法和作案的方式各异。每次作案,都让人叹服,简直可以说是天才犯罪。他们在最后一次杀人的现场,留下一个“x”的标记。于是,这个神秘的杀人组织,被人称为,代号x。 我曾经听刑侦队的队长高成说起过,代号x的杀人组织里,有一个人的杀人手法,类似于古代的凌迟。 眼前的这个病人,让我想起高成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代号x又一次出现了。难道警方要求秘密保护的病人,竟会是代号x没有杀死的人? 正在沉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高成和白颖走了进来。 “他说什么了?”看来,白颖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 我看了看白颖,白颖把门关上,走出了病房, “代号,x。”我回头望着高成说。 高成脸色缓了缓,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我盯着他问。 “是的。”高成点点头,“因为伤者在出事前曾向我们求救,说他收到了代号x的警告信。你应该知道,去年代号x的案子是我一手负责的。他们的作案方法、方式,我是再清楚不过的。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简直就是隐形杀手。这次也不例外,当我们赶到现场时,伤者差点儿,就没命了。” 高成说的现场情况,我能想象出来。死亡时间和伤口情况无法吻合,凶器无法判断,到最后,是离奇的密室布控。虽然,到最后,破解了密室的谜题,可却无济于事。 高成很快便离开了,因为他害怕被对方察觉。现在,整个病房其实已经被警察全部秘密监控起来。 病床上的病人正在输着生理盐水,身体连动都不能动。我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走到大厅的时候,我看见白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在相亲会上见到的罗明。 “周……作家也在啊!”看见我,罗明显得有些局促。 “是我请他过来的,我有点事需要他帮忙。”白颖说道。 “那,那我就告辞了。”罗明脸色有些难看。 “改天我们再见。”我笑了笑,友好地向他伸了伸手。 罗明点了点头,和我握了握手。转身,走了。 “他来干什么呀!”我望着罗明的背影说。 “说是和金大山一起来看病,却在前台晃来晃去的。”白颖说道。 “没想到这个文弱的罗明竟然和金大山成了朋友。看来相亲会不只可以找对象,还可以找朋友啊!”我嬉笑了一声。 “你胡说什么呀!”白颖转身往病房走去。 我嘴唇哆嗦了一下,刚才握手的时候,罗明的手心全是汗。当一个性格内向的人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才会那样紧张,我可以确定,罗明一定是喜欢上了白颖。这让我心里有些纠结。 走进病房,白颖正盯着旁边的心率器在记数据。 “你的推理真的那么厉害啊!光看打扮手趼什么的,便知道罗明是干什么的。”白颖边写边问。 “当然不是。说实话,以前,我去法院的时候见过他。罗明的样子和性格比较典型,不像其他公务员那样,所以我记得他。”我笑了笑说。 “哦,这么说,你是骗人的呀!”白颖停下来,说。 “也不是啊!至少我的理由,可以让你们信服啊!推理就是这,并不完全需要猜啊!” 我话刚说完,躺在床上的病人喊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 我和白颖慌忙走了过去。 病人的嘴边泛满了唾沫,嘴里还说着什么。 我帮他擦了擦那些唾液,看着白颖问,“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他输的是生理盐水,只是补充身体营养的。不行,我得叫院长来看看。”白颖说着,按下了救急键。 这个时候,病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周远,怎么了?”是高成的声音。 “不知道,病人似乎有些难受。”我的话没说完,旁边的心率器以及其他监视设备,登时停了,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我一惊,慌忙按了按病人脖子上的脉搏,心里不禁大骇。 病人竟然死了。 4. 握手的人 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病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死了。 很快,院长和法医检查出了病人致死的原因。西吡氯铵和生理盐水发生化合反应,导致病人中毒而死。 西吡氯铵,这种毒药怎么会跑到病人的身上。 死者的家属很快赶到了医院,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女儿竟然是前些日子我们在相亲会上认识的谢兰花。 悲愤的谢兰花并没有理我们,而是扑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 所有人都沉默着。白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大片。 院长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仔细端详着,然后,目光凝重地望着我,“周先生,那些西吡氯铵是你带进来的。” “什么?”我登时呆住了。 “你手上的灼伤正是西吡氯铵和生理盐水发生反应的结果。你好好想想,今天和谁接触过。”院长看着我说。 “他,是他。”我眼前忽然浮现出罗明的样子,如此想来,罗明和我握手时,手心并不是汗水,而是这种西吡氯铵的液体毒素。 “看来是这样了。罗明事先把西吡氯铵的液体毒素抹在自己手心上,然后和我握手。当病人生理盐水输入到一定程度,因为不能动弹的缘故,会有唾液从口中溢出,当我为病人擦拭唾液的时候,病人就会中毒。一定是这样的。”我分析道。 “那么,现在,我们马上去抓捕罗明。”高成厉声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愤怒地说道,真没想到,罗明竟然会是个罪犯。 罗明的家,离中医院并不远。高成开着车望着前面,皱着眉头,一脸沉重。 “你说罗明会不会是受人威胁,才这样做的。”我实在无法相信,文弱的罗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许吧!这个,等抓住他,我们自然便知道。”高成似乎也不太相信罗明会是凶手。 车子停了下来,我跟着高成走进了罗明所在的家属楼。 在物业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罗明的家里。 物业说,罗明的父母都在国外,平常就他一个人住。 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敲门,就是没人开门。 “不对啊,我明明看他回来的。怎么没在家呢?”物业有些奇怪地说。 “不好,快撞门。”高成迟疑了一下,惊声喊道。 门被撞开了,打开灯,我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罗明。 他睁着眼睛,身体侧倒在地上,他的右手和身上血肉模糊,似乎被什么东西挖烂一样。并且,房间内,有一股浓重的煤气味道。 高成拨通了局里的电话。然后,我们一起勘察了现场。 现场并不凌乱,从罗明死亡的姿势看,应该是在客厅被杀害的。并且,高成在罗明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 今晚十点,市中医院。署名,代号x 这封信应该就是代号x行动的指示信,可是,罗明为什么会被杀害呢? 十分钟后,法医和技术部的人赶到了现场。经过检查,罗明右手和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正是西吡氯铵毒素腐蚀的作用。只是,令人疑惑的是,罗明的死因。除了房间里的煤气味儿,再没有其他疑点。 通过对现场的排查,可以确定。罗明是回到家后,手上的西吡氯铵遇到可以发生化合反应的物体,开始发作。而罗明身上被毒素腐蚀的部分,应该是自己右手抓摸所致。 案子瞬间陷入了僵局,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年前,代号x的连环杀人案,最后会成为悬案。 对方的杀人方法方式,真的是匪夷所思。 5. 金大山的求助 从罗明家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高成回了警察局,我直接回了家里。 倒在床上,困意和疲倦潮水一样将我包围,我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见有人敲门。 外面天色有些奇怪,灰蒙蒙的。 打开门,一个人站在外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黑包。 “你是?”我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男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孱弱的面容,有些苍白,竟然是罗明。 “代号x。”罗明颤然说道。 我猛地坐了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说话。 “周远在家吗?”是金大山的声音。我慌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金大山的到来,让我很是意外。虽然,那次的相亲会是妈妈和她几个同事组织的,但是我们几个参加者,是很少联系的。 金大山跟着我来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把房间门关上。 “怎么了?见鬼了吗?”我看着他肥大的身体躬着,活像一只大龙虾。 “还别说,真是见鬼了。”金大山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说来听听。”我不禁来了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叫成三。”金大山讲出了自己遭遇的一切。 成三和金大山一样,都是搞水产买卖的。不过,半年前,成三的媳妇和母亲外出旅游,出了意外。家庭的破碎,让成三无心经营自己的买卖。因为,平常金大山和他关系好,所以金大山经常照应他。 可是,几天前,成三忽然没了音信。金大山也没在意,以为他又去喝酒了。可是,奇怪的是,过了几天,成三的铺子竟然改成了一个烟酒铺。这让金大山有些奇怪。于是,他便去了成三家里。 成三的家里紧闭着门,无论金大山怎么敲,都没人开门。金大山越发觉得纳闷,于是,他借着后面的窗户往里望了一眼,结果发现,成三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没了,里面竟然成了一座空房。 就在金大山疑惑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臭味。寻着味道,他望去,竟然看见成三吊在房间里。这下金大山吓坏了,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他寻思着报警,可是又怕警察找自己麻烦。思来想去,他决定来找我帮忙。 听完他的话,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等?” 我拿起家里的电话报了警。 很快,高成带着人赶了过来。在金大山的带领下,我们赶到了成三的家里。 现场和金大山说的一样,成三的家里空荡荡的,除了成三尸体下的一个板凳,几乎再也找不出其他家具来。 “我看一定是有人偷光了成三的东西。成三自杀了。这真是家破人亡啊!”金大山叹了口气说道。 法医把成三的尸体取下来,发现成三的脖子颈椎骨向上断裂,应该是上吊自杀所造成的。 与此同时,去成三水产铺调查的警察也赶了回来,他说,那家接手成三铺子的人是在成三手里买过去的,一切手续,都没问题。 如此说来,成三在死前,是变卖了自己的铺子。 “那么,家里的家具会不会也是他卖的呢?”高成疑惑了。 “是他卖的。那天,我看见他带着几个人拉走了家里的东西。”旁边有围观的邻居说道。 这样一来,他卖掉了铺子,卖掉了家具。那么,这些钱去了哪里? 高成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安排别人接手成三的案子。他认为,这个案子可能是其他原因,和代号x案子没任何联系。 真的没联系吗? 6. 一次意外的旅行 我没想到,会在咖啡厅遇见谢兰花。 当时,我正和白颖在说话。谢兰花忽然便坐到了白颖身边。 “没想到,那次相亲会,竟然撮合了你们。”谢兰花有些羡慕地说道。 谢兰花穿了件灰色的大衣,胳膊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孝布。父亲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很抱歉。严格说,是我间接杀害了你的父亲。”我沉声说道。 “不能怪你。对方既然要杀我父亲,即使你不在,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的。”谢兰花怅然说道。 “所幸,罗明死了。也算是你父亲在天有灵了。”白颖安慰她道。 “不,我父亲绝对不是罗明杀的。”谢兰花忽然高声喊了起来。 我和白颖相互对视一眼,问,“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生前和罗明认识,并且关系很好。这些我也是在父亲追悼会上知道的,是我父亲的同事告诉我的。”谢兰花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他们认识,你怎么不知道啊!”白颖问道。 “我和父亲的关系以前不是特别好,所以彼此很少问对方的事情。现在父亲走了,我才明白,以前自己的做法是多么愚蠢。” 谢兰花走了。我和白颖寂寂无语。 许久,咖啡厅里响起了温柔的萨克斯音乐。细腻柔媚的音乐,让我有一种迷醉感。我望着白颖说:“那次,相亲后,我一直很想你。” 白颖低下了头,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抬头说道,“我妈说,以后结婚的话,得买房子。”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实在没想到,白颖接受我后说的话竟然是买房子。我正色说道,“没关系,我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做完以后,我们就买房子。” “哦,是长篇吗?我听说人家写一个长篇,可以卖好几十万。”白颖望着我说。 我没有说话,端起咖啡,一口饮了下去。 回到家,我看见高成的车停在门外。 果然,高成正在家里等我。我的妈妈正一脸焦虑地站在一边,看见我,她慌忙问道,“远儿,这位警官找你。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呀!” “哎呀,伯母,我都跟你说了。我是周远的朋友。”高成一听,慌忙解释道。 我笑了笑,说,“是啊!他是我朋友。你想哪儿去了。” 高成说,他们已经发现了罗明的死亡方式。并且,他们通过调查发现罗明和谢兰花的父亲谢伟风,关系很好。 “是啊,谢伟风,还曾经主动贴钱邀请罗明一起出去旅游过。这个,我听谢兰花说了。”我接口说道。 “对,就是这次旅行。还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没想到。”高成扬了扬眉,说道。 “什么事?”我怔了一下,问。 “成三的母亲和媳妇也参加了那次旅行。并且,出事的时候,罗明和谢伟风就在她们旁边。我找到了那次旅行的记录,她们是在过一个铁索桥时出事的。当时,成三的母亲和媳妇紧紧抓着一块即将脱落的木板,悬挂在半空中。罗明和谢伟风拉着旁边的铁索。成三的母亲和媳妇向罗明和谢伟风求救,却遭到了拒绝。最后,掉了下去。” “什么?”我心里一震,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一个侦探小说里的情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杀死谢伟风和罗明的直接嫌疑人便是成三。 难道,成三就是凶手? 8. 真正的真相 窗外,树影晃动,人声鼎沸。 这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酒店。我轻轻拨了拨脸上的面具,尽量让呼吸顺畅一些。桌子旁边坐了六个人,每个人都戴着不一样的面具。他们中间有的是警察,有的是法医,有的是心理学家,有的是侦探。当然也有的是悬疑推理小说家。这就是代号x的组织,今天,我们在祝贺又一次成功杀人。 当然,今天的主角是我。 成三的确是找凶杀人,不过,他找的不是金大山,他找的是我们代号x组织。接手他的要求的人是我。于是,我布置了一个圈套。金大山,不过是一个替罪羊。成三的要求,只是为自己的母亲和媳妇报仇。哪怕牺牲他自己的性命。 谢伟风所中的毒当然也是真正的西吡氯铵,这些自然是我的杰作。罗明手上的海豚毒素,根本不可能致死,所以,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同他握手,加入了真正的西吡氯铵。 我曾经对白颖说过,我最近接了一大笔生意,很快,我们就能买房子了。 布置这个计划之前,我曾经问过我的朋友庄秦。他说,最完美的谋杀是什么,就是走到最后,真正的凶手是侦探或者警察。 走出酒店的时候,我看见一辆车停在了我面前。高成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不是问过我,谢伟风之前收到的警告信和被伤害的事情是不是金大山做的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那是谁做的?”我看着他,冷声问道。 “谢伟风第一次被人杀害的时候,很不巧附近有人用dv机拍下来了当时的情景。只不过他是在金大山被抓后才送到了警局。不过还来得及,我在资料里看到了凶手的样子,综合之前的案情,我找出了隐藏在金大山背后的另一个凶手,也就是真正的凶手,你。”高成说完把手铐戴到了我的手上。 这并不是一次完美谋杀,因为再好的布局总会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毁于一旦。我很难过,庄秦告诉了我最完美的谋杀是什么,但是他没告诉我,每个完美谋杀走到最后,都会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新房里的夜半麻将声 周衡是个装修工,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之前,他谈了好几个对象都吹了,原因都是女方嫌他没有婚房。最近,周衡好不容易用多年攒下的积蓄付了首付,在郊区买了套房,并开始装修房子。 这天晚上,窗外一片漆黑,周衡刷完墙,刚上床睡觉,突然听见对面303的屋里一阵喧哗。这个小区刚开盘,入住率很低。周衡被吵得睡不着觉,便想去瞧个究竟。打开门,声音更清晰了。原来,303在打麻将呢。周衡实在太困了,只好硬着头皮“砰砰砰”敲门。 很快,一个眉头长黑痣的男人开了门。周衡往里一瞅:嘿!里面烟雾弥漫,三男一女正坐在八仙桌旁打麻将,旁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玩耍,扎着朝天辫。 周衡赔着笑脸说:“各位,能不能小点声?我没法睡觉啊!” 谁知,黑痣撇了撇嘴说:“你睡你的觉,与我何干?我还要看牌,没工夫搭理你!”说罢,“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周衡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屋里,周衡猛地打了个激灵,心说:不对呀!刚才那个黑痣,后脑勺怎么好像留着一条小辫子呢?衣服也好像是清朝的?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 接下来的每天夜里,对门都传来嘈杂声,周衡又敲了一次门,却没人来开门。周衡被吵得实在没辙了,就找到了物业的刘经理,对他大倒苦水,并央求道:“求你赶紧去说说吧,我白天干活,半夜不能睡觉,太痛苦了!” 刘经理诧异地说:“不对呀!303还没人入住呀,你没见窗帘每天都拉得死死的吗?” 周衡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白天倒还消停,可每天晚上都有人打麻将,吵死了!” 刘经理皱着眉,调出了监控,说:“你看!这几个月,303从来没人进出过小区。” 周衡愣住了,想了想说:“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上回敲门,发……发现里面的人穿着清朝的衣服,不……不会是闹鬼吧?” 刘经理瞪了他一眼:“你别瞎说!这话要是传出去,房子还卖给谁?这样吧,下次我遇见303的户主赵小姐,就和她说一说。她住在大城市,过一段时间才来一趟。” 几天后,刘经理突然打来电话:“周先生,303的户主赵小姐来了,你下来一趟!” 很快,周衡跑了下去,只见赵小姐浓妆艳抹,手里还挎着一个红色的包包。于是,周衡将303半夜打麻将的事说了一下。 谁知,赵小姐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房子我一直空着,根本没人住!” 周衡争辩道:“我耳不聋眼不花,看得真真切切。有个男的眉头有黑痣,还穿着清朝衣服。哎呀,跟你眉头上的黑痣长在一个地方!边上还有个两三岁的孩子,头上扎着朝天辫……” 赵小姐脸色大变,舌头都打结了:“什……什么?眉头黑痣?朝……朝天辫的孩子?” 周衡说:“你要是不信,就去开门看看,不会是有人占了你的房子,你还蒙在鼓里吧?” 赵小姐声音颤抖地说:“凭……凭什么我要打开门让你看?我又没做亏心事,真是神经病!”说罢,扭了扭腰肢,转身就走。 过了一个月,这天傍晚,周衡正在屋子里贴地砖,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大喊一声:“我的娘呀……” 周衡赶紧打开门,只见有个男子疯了一般朝楼下跑去。此时,303的门开了一半,门口还留着一摞工具,有螺丝刀、铁丝…… 周衡明白了:哎呀,这是遭贼了呀!可是,小偷为什么吓得撒腿就跑呢?周衡赶紧打电话通知了物业。很快,刘经理带着几个保安赶来了。之后,周衡跟着他们进了门。顿时,众人大惊失色。 原来,客厅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副麻将牌,还有一些冥币。最醒目的是,墙边的桌子上竟然摆着六个牌位,后面还有六个骨灰盒。每个骨灰盒上都贴着主人的遗照,年代久远的是画像。旁边还有贡品和香烛。 很快,周衡认出了其中一张画像,就是那个眉头长黑痣的男子,果然穿着清朝的衣服,留着小辫子。旁边是那个扎朝天辫的孩子的照片。顿时,周衡吓得瘫倒在地。 大伙明白了:原来,赵小姐买这套房子是专门用来放骨灰盒的。怪不得,窗帘每天都拉得死死的。她过一段时间来这里,只是为了更换新鲜的贡品和点香烛啊! 第二天,赵小姐就被叫了过来。刘经理气呼呼地说:“有你这样的业主吗?把墓地搬到了咱小区,陰森森的,以后,谁还敢买这里的房子?” 赵小姐满不在乎地说:“我就当墓地了,你能怎么着?谁让城里的墓地那么贵,你们的房子卖那么便宜呢?从长远来看,这绝对是桩一劳永逸的买卖。话说回来,哪条法律写着,不能把骨灰盒放在自己家里的?” 刘经理被噎得够呛:“你……” 赵小姐接着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以后我也不用遮遮掩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衡不干了,拉住她喊道:“你不能走!我就住你对门,以后,你……你让我怎么办?” 赵小姐尖叫道:“关我屁事!快松开,否则,我要喊非礼了!”周衡只好无奈地松了手。 很快,这个小区闹鬼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还有好事者专门跑来,拍下了门牌号,发布到了网上。结果,房主们纷纷要求退款。最惨的是周衡,每次相亲,女方一听说房子就在鬼屋对门,立马抬脚走人。周衡想低价卖掉房子,可根本卖不掉。 两个月后,赵小姐又抱着一个骨灰盒,和几个壮男一起来到了小区。原来她父亲去世了。 自从上次,周衡跟赵小姐说起303闹鬼的事,她就再也不敢一个人来这里了。因为,赵小姐心里很清楚,那个穿清朝衣服眉头有黑痣的男人,是她太爷爷;而扎朝天辫的孩子,是她夭折的侄女。看起来,这房子真成了赵家的墓地了。 像往常一样,赵小姐将牌位和骨灰盒放在桌上,换上新鲜的贡品,开始焚香祭拜。刚拜完,手机突然响了,于是她打开红色的包包,拿出了手机。这时,耳旁传来“吱呀”一声,好像是开门声。 赵小姐心一紧,朝门外看了看,问:“什么声音?”几个壮男纷纷摇头,表示没听到。 赵小姐稳了稳神,心想,大门都关着呢,能有谁进来呢?接完电话,她又打开包包,将手机放了进去,然后拉上拉链,带着其他几个人就走了。谁也没发现,赵小姐的包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当晚,赵小姐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她打开包包,拿出了化妆品,然后对着镜子涂抹起来。突然,镜子中出现了一张诡异的笑脸,忽隐忽现,正是和她闹过的对门业主周衡。赵小姐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赵小姐安慰自己,一定是幻觉。 上床后,赵小姐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面色惨白的周衡双脚离地,飘飘忽忽地来到她床前,冷冷地说:“都怪你,害我有房不能住,又找不到对象。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跟着你回来,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说罢,身子飘到了床上。 赵小姐尖叫一声,一下子醒了,不禁暗暗庆幸:“幸亏只是一场梦!”她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突然,她的手触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她的枕边,赫然躺着面色惨白的周衡,此时,正与她四目相对…… 不久,报纸刊登了一则醒目的新闻:郊区某小区业主周衡,被发现服毒死在自己家里。死亡时间,刚好是赵小姐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放回小区的时候。 白色死亡陷阱 1、秦浩波 秦浩波又看到那条白裙子。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裙子,连衣的,袖口和下摆的地方绣着红色的花朵。不普通的地方是,它出现在男生宿舍的走廊里,高高地挂在晾衣竿上,衣服上面粘着绿色的水草,水滴顺着裙子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秦浩波的心上。 白色连衣裙上的红色花朵,此刻在秦浩波看来,也像是一滴滴溅开的殷红的鲜血。 秦浩波是在早上起床正准备出去晨跑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这条白色的连衣裙挂在那里。它那么显眼,渐渐地惹来了本层楼一些男生的围观。 “是谁又带女生来男生宿舍过夜了?”“肯定是刘明维吧,那家伙真没节操!”“不知道那女生还在不在里面,走!我们去看看去!” 秦浩波呆愣在那里,竟然忘记了要去阻止这些人进入寝室。“哐当”一声,秦浩波回过头,看到刘明维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靠!是谁恶作剧,在寝室里丢了满屋的纸花……”刘明维的话在看到那条白裙子的时候,停住了。 而那些想要进入寝室的八卦男,他们同样张大嘴,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的,正如刘明维所说的,寝室里的地板上、桌子上、床上全是用白纸扎的纸花,就是死了人才会扎的那种纸花。“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八卦男中有人突然清醒过来,他们看着寝室里的纸花,又看看那条白裙子,一脸惊恐地向刘明维和秦浩波问道。 刘明维的脸色越来越差,秦浩波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概……又是张朝陽的恶作剧吧。那小子昨天半夜回了趟寝室,结果一大早又不见了,每次就他会搞一些奇怪的恶作剧。”“切,又是那死小子,被他吓死了。”围观的男生渐渐散开。 秦浩波取下那条白裙子,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然后默默地开始清理地上的纸花。刘明维却傻傻愣愣地坐到床沿上,抱头道:“朝陽昨晚根本就没有回寝室睡。”是的,秦浩波撒了谎。 张朝陽是秦浩波和刘明维的室友。他们寝室就三个人,而张朝陽更是常年不住寝室,他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住。张朝陽是个超级爱搞恶作剧的人,以前就搞过把人灌倒关到狭窄的小黑箱里,再把小黑箱扔到湿冷的实验楼地下室的缺德事情。不过,因为那次差点闹出人命,张朝陽再也不敢恶作剧了。 秦浩波撒谎是有理由的,因为,不这样说的话,那些人难免不会联想到一些什么。比如刘明维失踪的女友…… 诚然,如那些男生所说,刘明维是个没节操的男人。不过,这只是少数人知道的事实。在外人眼里,刘明维是被光芒包围着的明星人物,学生会主席,校篮球队主力,最近还被选为保送去英国留学的候选生之一。另外一个候选生则是刘明维的女友,哦不,应该说前女友,自从白姗姗失踪后,他又迅速地和另外一个女生好上了。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刘明维在女人这方面不清不白,但是谁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有他这位学生会主席罩着,大学几年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没错。白姗姗不是失踪了,而是被秦浩波和刘明维一起杀死了。 2、陰谋 白姗姗被杀的前几天,她和刘明维大吵了一架。几天后,刘明维找到秦浩波说,他想和白姗姗和好,但亲自过去又怕白姗姗不给他面子,于是让秦浩波去校外的蛋糕店买一个蛋糕送过去,蛋糕上还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那天是白姗姗的生日。 白姗姗一个人住在校外的出租屋里,秦浩波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冷清得很,显然没有人知道那天是白姗姗的生日。虽然白姗姗还没有消气,但是却吃掉了那个蛋糕。秦浩波没想到,就是那个生日蛋糕,让他间接成为杀人凶手。蛋糕里面有毒! 秦浩波惊慌地给刘明维打电话,刘明维却冷笑着说:“蛋糕是你买的,也是你送过来的,现在人死了,与我何干?”确实,蛋糕是被秦浩波买下的,也是他送过去给白姗姗吃的,但是,蛋糕在寝室里面放了两三个小时,刘明维要在蛋糕里面做手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秦浩波说:“我会报案的,让police来查明真相!”没想到刘明维一点也不害怕,他讥笑道:“你觉得他们是相信家世清白且是学校学生会主席的话呢?还是会相信一个杀人犯儿子的话呢?” 秦浩波语塞。秦浩波的父亲是个杀人犯,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陰影。刘明维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把他逼得死死的。刘明维又说话了:“又或者,再加上一年前的那个谋杀未遂的罪名怎么样?”秦浩波的手垂了下来。 一年前,他和张朝陽恶作剧地把刘明维灌醉,放到小黑箱里,扔到湿冷恐怖的实验楼地下室。秦浩波原本是不情愿的,这样的恶作剧太过分了。但是,张朝陽和刘明维一样,他以“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全校学生你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为要挟,让秦浩波顺从。 但是狡猾的刘明维却早就察觉了这一切,他在两人密谋的时候录了音。而且,他也没有喝醉,他假装倒下,让两人把他装进箱子中。暗中却让他女友用摄像机录下了一切。有了这份有力的证据,秦浩波和张朝陽从此再也不敢反抗刘明维了。那之后,张朝陽就跑去校外租了个房子,和女朋友同居去了。 秦浩波知道自己彻底地被刘明维设计了,没办法,他咬咬牙,找来一个麻布袋,把白姗姗装了进去,然后扛着麻布袋来到学校后山的河边,在麻布袋上绑了一块大石头,他就这样把白姗姗沉入了河底。回到宿舍后的秦浩波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一会儿是police找到了白姗姗的尸体;一会儿是看到自己蒙着脑袋被带到一处空地,前面拿着槍要槍毙他的竟然是他的父亲;一会儿是白姗姗的冤魂站在他的床边,找他索命。 鬼是真的存在的。不然为什么白姗姗被杀那晚穿的白色连衣裙会出现在寝室外面,而且还在滴着水?那不正是说明,她是从河底爬出来,找他们报仇来了吗?若不是,那些白色的纸花又代表着什么?“她真的回来了,回来找我们报仇了!”秦浩波看着刘明维,失了魂般地说。“闭嘴!人是你杀的,要真是白姗姗回来报仇了,也是找你,不是找我!”刘明维一脚踹向秦浩波,刚好踹中他的肚子,秦浩波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哀嚎,而刘明维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蜷缩在地上的秦浩波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来:“刘明维,不要不相信报应。我们都会遭报应的,你是逃不掉的!” 3、刘明维 秦浩波最后的那句话,让刘明维的心里很不舒服。 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自杀的父亲。刘明维的父亲以前是一个公司大老板,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刘明维会变成今天这样,也跟他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某天,父亲突然跟他说,公司破产了。他一下从富家公子变成了穷人。他一直期望着父亲能重新振作,夺回自己的公司,但是父亲没有。反而在某一天,他自杀了。 父亲自杀前给刘明维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他杀了人。在公司破产的那一年,他到那个害他倾家荡产的男人家里,愤怒之下将他杀害了。杀了人之后,他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在那时门铃响起,他从猫眼里看到,来找那男人的竟然是他的好朋友。他以为是他好朋友背叛了他,于是,他潜伏在门后面,打昏了他的好朋友,并且嫁祸给他。他好朋友被槍毙了,但他总觉得他并没有离开,他一直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向自己索命,受不了这样精神压力的他,最后选择了自杀。 他父亲的好朋友,叫秦爱国,是秦浩波的父亲。 他憎恨秦浩波,是他父亲让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庭的温暖——父亲自杀后,他的母亲也跟着郁郁而终了。所以,对于利用秦浩波杀掉白姗姗的事情,他一点也不觉得内疚。那是他欠他家的。刘明维一点也不喜欢白姗姗,他会追求白姗姗,完全只是为了那个出国留学的名额。他们学校是和英国的某所大学联合办学的,每年,学校都会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学生到英国留学。刘明维在无意中得知,白姗姗和他将是这一届的候选人。名额只有一个,为了能百分百地除掉对手,他开始接近白姗姗,用他惯用的骗女生的伎俩。纵使白姗姗再清高,也没能抵挡住刘明维的追求攻势,她成为刘明维的不知道第几任女朋友。 以往,刘明维的每一任女朋友,对他无不是百依百顺。白姗姗也一样,她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但是,当刘明维试探性地说起那个出国名额时,白姗姗却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的!”白姗姗的敏锐让刘明维方寸大乱,他假装很生气地和白姗姗吵了一架,反过来斥责白姗姗,竟然会用这样的心理来看待他们这段日子以来的感情。 白姗姗被他弄糊涂了,也放松了警惕。她却不知道,在当时的刘明维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侧面出击不管用,那就只能除掉她了!那天晚上,刘明维偷偷在秦浩波后面,看着他将装着白姗姗尸体的麻布袋沉入了河底,并且用摄像机录了下来。然后,在秦浩波回宿舍之前,先他一步赶了回去。等他出国之后,他就会把那段录像交给police,秦浩波将会面临着和他父亲一样的下场,这样他的仇才算是报完了。 不管秦浩波耍什么花样,他都不会上当的。那件仿佛从河底捞起来的连衣裙也好,地上的白色纸花也好,肯定是秦浩波做的,张朝陽搬出寝室后就没回来过,连课也很少去上,不是秦浩波做的还有谁?想用冤魂索命的笨方法来吓唬他?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几天,那条白色的连衣裙都会出现在刘明维的寝室门口,还有那些白色的纸花,每天起床都会盖在自己以及秦浩波的身上。刘明维被这样的小花招弄得烦了,他抓住秦浩波的衣领,恶狠狠地说:“秦浩波!你还想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手段!”秦浩波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原来你根本就看不到她!” 她? 难道秦浩波看到白姗姗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肯定又是秦浩波的诡计,他抓着秦浩波衣领的手松了,但随后却狠狠地朝他脸上打了一拳。秦浩波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板上,嘴角流出了鲜血。然而,秦浩波却不怒也不恼,反而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摇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秦浩波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秦浩波失踪了。 可是,那些白色的纸花却没有消失,刘明维每天依然在一片白色的纸花当中醒来,那条刺目的白色连衣裙,像是在嘲讽他一般,依然每天出现在他的寝室门口。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把它给烧了的。甚至为了证实那是不是同一条裙子,他还用蓝色的墨水滴了很大一块。然后再拿去烧掉,结果第二天,出现在寝室门口的那条裙子上,果然出现了那蓝色的墨迹……刘明维开始思考,秦浩波失踪前,是怎么把这些纸花做出来的?他每天和自己一起上下课,晚上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然后回寝室熄灯睡觉,总不至于他半夜摸黑扎纸花吧?还有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上面那浓烈的水腥味,绝对是在水底泡了很久才会有的气味,难不成秦浩波一次性买了很多裙子,把它们都浸在河里,然后每天早上去捞一件出来?如果要把这一切全部做完,除非秦浩波整夜不睡觉…… 刘明维这时才觉得害怕起来,以前睡觉从不关窗户的他,把门窗都锁紧了。睡觉前两个小时都不敢喝水,怕自己半夜上厕所看到什么。 刘明维是被手机短信声吵醒的,一看竟然是一条无聊的广告短信!刘明维刚想骂人,却突然间吓得不敢动弹,他看到有个女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床前的书桌边。女人留着长长的头发,和白姗姗的一样长,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湿湿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水抵滴答滴答滴到地上。女人专注地在用白纸扎着白花,扎完一朵,她就把它朝后抛到刘明维的床上,就像抛绣球一样。她似乎感觉到刘明维醒来了,她转过头来,是的,只有脑袋转了过来,她看着刘明维,诡异地着着:“你觉得好看吗?” 他突然想起了秦浩波的话:“原来你根本看不到她!”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她正拿着一朵纸花,整个身子向前:“我好冷啊!你来陪我好不好!”“啊!!!!”刘明维吓得尖叫。 天光骤亮,刘明维看清了,床边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没有白姗姗。 原来是梦。 突然,刘明维僵住了,他看到床前的地板上有一摊水,地上还扔着一些白色的纸花,有一朵还没扎完……那……不是梦! 刘明维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他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白姗姗真的回来了,回来找他复仇了,他必须离开,越远越好。 刘明维在校门口拦了一辆的士,很快的士就离开了学校的范围,几十分钟后,开上了高速。这时,刘明维才松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想打个盹。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狠狠地看着后视镜。从后视镜里面,他看到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白姗姗就坐在车子的后座,还是昨天披头散发的样子,还是穿着那条白色的连衣裙,浑身湿湿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白姗姗也在看着他,诡异地笑着,然后,她慢慢地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快要凑到耳边了,他听见她说:“亲爱的,下来陪我吧!”“啊!!!!!”刘明维吓得拉开车门就往外面跳。只是,他忘记了自己是在高速上面,一辆从后面开来的车子直接撞上来,刘明维被抛出去很远,然后重重地砸到路中央…… 4张朝陽 看到刘明维被撞飞的那一幕,张朝陽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是的,他一直在看着这一幕,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导演的,他看了看他旁边的秦浩波,问道:“报了仇的心情怎么样啊?”秦浩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出,你心情比我好!”张朝陽大笑起来! 是的,他心情是很好,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张朝陽的父亲,就是被刘明维的父亲杀死的,可是,刘明维的父亲却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用卑鄙的手段让自己的好朋友给他顶罪。开学的第一天,当张朝陽看到自己竟然和刘明维、秦浩波同一个寝室时,他几乎在心里大笑起来,老天对他不薄,竟然让互相仇恨着的三人凑到了一块。 刘明维不知道张朝陽就是当年他父亲杀掉的那个男人的儿子,因为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而且是随母亲姓。张朝陽却知道刘明维恨着秦浩波,也知道刘明维以为秦浩波什么都不知道,以为秦浩波真的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刘明维不知道是秦浩波先找上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开始策划要报仇。一年前的那次关小黑箱事件并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开玩笑。他们是真的打算把他关在狭窄的小箱子里,让他慢慢地痛苦地死去。只不过,当时他们低估了刘明维,反被刘明维拍到了他们作案的整个过程。当年躲在暗处偷拍的人就是白姗姗那个蠢女人。那一次的失败,不仅让他们丧失了主动权,还被刘明维抓住了把柄。张朝陽只好以和女友同居的理由搬离了寝室。而秦浩波则继续潜伏在他身边,伺机而动。直到刘明维对白姗姗起了杀心,他们才找到了机会。刘明维这个傻瓜,他在蛋糕里下毒,却不知道就那点毒根本没法毒死一个人。秦浩波也是个傻瓜,他以为休克过去的白姗姗已经死了,打电话问他怎么办?张朝陽于是建议他将白姗姗抛尸到河里。 白姗姗必须得死,不然他的计划就无法进行。秦浩波做那一切的时候,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白姗姗死了,下毒的是刘明维,抛尸的是秦浩波。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也泄了当年的心头之恨。那些白色的裙子,还有那些白色的纸花,都是他安排好的。秦浩波需要做的只是在刘明维睡前的水杯里放一粒安眠药,然后在半夜的时候,把寝室门打开。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刘明维相信了是白姗姗的冤魂来找他报仇了。 那辆出租车是他安排的人停在那里的,如果刘明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辆出租车停在学校外面很多天了,一直没有开走。刘明维在后视镜里面看到的白姗姗,并不是白姗姗,只是一个长得像她的女人。而那女人也并没有真的坐在那辆出租车里,那不过是张朝陽在后视镜里面做了手脚,让刘明维看到了一段虚假的影像。 张朝陽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当导演了,多么完美的杀人剧本。 车子开回了市区,一直沉默的秦浩波突然开口道:“我在这里下车,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陽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再没有任何关系。”张朝陽却并没有停车,反而笑笑:“咱们经历了这么亲密的合谋杀人计划,怎么能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呢?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呢。”说着,张朝陽就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翻出一段视频来。秦浩波的脸色突然一变,愤怒地看着张朝陽:“你!” 那是张朝陽偷偷从寝室拿出来,刘明维拍摄到的秦浩波扛着装白姗姗尸体去湖边抛尸的录像。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能很清晰看出是秦浩波,如果这个东西交给police,他们根据抛尸地点找到白姗姗的尸体,那么,秦浩波就必死无疑了。 “卑鄙!”秦浩波气得不行,又被设计了。“彼此彼此,以后有劳秦兄多照顾啦!”说完,张朝陽停下车。 秦浩波是个好棋子,如果利用得好,将来还有很多需要他的地方。他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掉。“你真的以为不会有报应吗?”秦浩波下车之前,突然朝张朝陽扔出一个东西,神色古怪地说:“这是白姗姗死前戴着的手镯,今天出现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她真的来了,我们都逃不掉的。” 张朝陽愣愣地看着那个手镯,的确,那是白姗姗随身戴着的手镯。可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也许秦浩波当时兴起贪念,抛尸之前就取下来了呢? 张朝陽随手一扔,讽刺道:“无聊的小伎俩!”说完开车离开。 回到家中的张朝陽便打开电脑马不停蹄地处理起公司的事情来。父亲死后,他母亲接管了父亲所有的生意,现在母亲年纪也大了,他不得不开始尝试接手母亲手中的部分工作。张朝陽刚坐下,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闲聊了几句便挂掉了。 正当张朝陽准备继续对着电脑工作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扫过一旁的单人沙发,在沙发的缝隙中,出现了一抹绿色,张朝陽走过去,从缝隙中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扯出来一看,竟然是那个手镯?他刚刚明明把它扔到车里,并没拿上来啊! 张朝陽警惕地看向四周,这间住所除了他母亲和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没有人知道,秦浩波更加不可能知道,那么,这个手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张朝陽的心里有点毛毛的。 他走到厨房,泡了杯咖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继续看着电脑画面中的股市变化,眼皮却不由自主地在打架。突然,一眨眼的工夫,电脑就黑屏了,他拍了拍屏幕,没用。又抬起机身拍了拍,画面终于有了变化。然而,这个变化却让张朝陽吓得魂飞魄散。黑色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女人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她一点点地从屏幕中央向四周变大,就像是慢慢地从远处走来一样,头发遮住了女人的面容,却惟独那双红色的眼睛异常的突出,眼睛里面还在流着血,那些血往下滴着…… 身后突然传来水滴声。张朝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站起来,他胆战心惊地朝着滴水的地方走去。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他推开厨房的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画面:厨房的洗菜池里趴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湿湿地正要从池子里爬出来…… 推开门,张朝陽看到的只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他长吁了一口气。都怪秦浩波最后说的那句诡异的话,搞得他都神经过敏了。 张朝陽决定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他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温暖的水包围着自己,这让他安心不少。或许是太累了,张朝陽竟然睡着了。他是被冰冷的水给冻醒的。他跳着从浴缸里起身,刚围上浴巾,突然听到浴室外面有响动。 “滴答滴答……”又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滴水声……难道是浴室外面洗漱间的水龙头没关紧?就在张朝陽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浴室的玻璃门外面,飘着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因为玻璃是磨砂的,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那个滴答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影子上面滴下去的。张朝陽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都要跳出胸腔了。可他还在安慰自己,幻觉,都是幻觉,白姗姗已经死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像是为了证实他所想的一般,张朝陽猛地拉开玻璃门…… 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被泡得水肿的双脚垂在空中,水滴顺着双脚滴到地上,滴答滴答……张朝陽吓得魂飞魄散,他僵硬地抬头,一头乱发当中,隐藏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那眼睛滴着血,就像在屏幕上看到的一样,那眼睛动了一下,像是在对着他笑…… “啊啊!!!!”张朝陽的神经彻底崩溃了。他转身就逃,浴室的地板很滑,他突然滑了一下,整个个向前倒去,脑袋重重地砸在浴缸上…… 5白姗姗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从张朝陽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她却没有往下逃走,而是跑到了楼上,打开一张虚掩着的门。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回过头来说:“怎么样了?”女人没好气地说:“死了。” 秦浩波看着发脾气的女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姗姗,让你受委屈了,可是,如果不除掉他们俩,我们兄妹俩都没有好日子过。刘明维人面兽心,明明是他那混蛋父亲陷害我们父亲,却居然还想着找我报仇;张朝陽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就是他们家害得刘明维的父亲破产,我们父亲也跟着失业。父亲最不应该的就是去找张朝陽的父亲去求情,结果却反而落得这样凄惨的后果。幸好当时早早地把你送了出去。让他们俩都忽略了你的存在。” 女人就是白姗姗,是秦浩波的妹妹,亲妹妹。 在父亲被抓之后,秦浩波就把白姗姗送到了一个很疼爱他们的远房亲戚家,并且改名换姓。让白姗姗远离那些恶毒的闲言碎语,摆脱了“杀人犯的女儿”的坏名声。而他自己则留下来,他不相信父亲会杀人,他从十二岁开始就在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直到某一天,在他去拜祭父亲时,看到刘明维的父亲站在父亲的基碑前忏悔。他本想告发刘明维的父亲,可是,他没有证据。那之后不久,刘明维的父亲就自杀了。突然失去复仇目标的秦浩波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直到考上大学后,看到刘明维,他竟然一眼认出了他,并且大叫着“杀人犯的独生子”。 在外省,没有人知道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可是刘明维一眼认出来了。他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当年自己眼中同样的东西,那就是——仇恨。他在心里哈哈大笑起来。父债子还,那是天经地义的,不是? 只是,张朝陽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最初秦浩波并不确定,是张朝陽故意来到他们身边,还是只是一个巧合。张朝陽的陰险,秦浩波早在之前的调查当中就知道了,他暂时不想和张朝陽为敌,于是主动找上他,跟他一起进行复仇计划。 第一次那个仓促而愚蠢的关小黑箱计划,是他故意设计的,并且注定要失败的。那个计划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让刘明维抓到把柄,并且逼迫张朝陽离开学校;二是,要让张朝陽确信白姗姗是刘明维身边的人。为了报仇,他不惜把自己的妹妹也拉下水。两人装作不认识,分头潜伏在刘明维身边,伺机而动。 那天晚上,白姗姗并没有吃那个有毒的蛋糕。在刘明维让秦浩波去给白姗姗送蛋糕的那一刻起,秦浩波就起了疑心。他先把蛋糕给白姗姗养的小猫吃了。结果小猫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气息。于是,他索性将计就计,分头给刘明维和张朝陽打了电话,惊慌失措地告诉他们,白姗姗死了。于是,就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件。刘明维该死,张朝陽也不能活着。如果不除掉张朝陽,他们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张朝陽会把他当做棋子利用到底。尤其是,当他知道白姗姗是他妹妹,而且没有死的时候,不知道他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秦浩波知道白姗姗恨他,他也不期望白姗姗会原谅他这个哥哥。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乖,学校出国留学的名额已经下来了,到时候你就去英国,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忘记我这个哥哥,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说完,秦浩波就走出了房间,白姗姗看着秦浩波并不强壮的背影,忽然心酸起来。这个并不强大的人,这十年来都在保护她,独自承受着各种痛苦。而她所能做的,大概已经没有了。也许,以后连再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们彼此都不会想要再见面了,这样,就不会再想起这些不堪的过往。 隔壁有眼 哪里来的树袋熊玩具 我没想到,住进别墅的第一天就出了怪事。 半夜,我到客厅喝水。外面起了风,月亮隐进云层,院子里长长的紫藤随风飘动,通过客厅落地玻璃窗映进来,好像长长的头发在黑夜里飘舞。风声呜咽,很冷,我裹紧单薄的睡衣,打了个寒战,心想,明天要找人将紫藤架修一修,将藤条缠到架子上去──这个样子会吓到我妻子红影的。 我正要走回卧室,忽然发现儿子程程的房间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从没关紧的门缝里透出来,好像一小片红色的水迹。我轻轻走过去,推开门,小家伙正坐在床上,这个调皮的孩子!我声音里加了怒意:“怎么还不睡,阿姨呢?” 见我进来,程程揉了揉眼睛:“我跟哥哥捉迷藏,好玩,不想睡!” “还说谎,哪里来的哥哥?”我将程程的被子拖过来,盖好。 “就是有小哥哥,刚才还和我捉迷藏了,可是他藏起来,我找不着了。”儿子的声音里带了委屈,“爸爸看,哥哥还送我小熊了。” 程程说着举起手中的一只小熊,是一只树袋熊,灰色,亮闪闪的圆眼睛,诡异,邪恶。 我一把将小熊扔到地下说:“快点睡觉,明天还要不要去幼儿园!” 程程被训,哇哇大哭。 睡眼惺忪的红影和保姆李阿姨同时被惊动,一起跑到程程房间里来。 见到妈妈,程程哭得更起劲了:“爸爸扔我的玩具,是哥哥送我的玩具。” 红影抱起儿子,对我深更半夜跑到孩子房间来发威深感不满。李阿姨也急忙捡起地上的熊,轻声问:“程程,这是哪里来的玩具?” 我只觉得浑身一紧,“这不是程程平常玩的东西?” 红影仍然不满的样子:“儿子不喜欢毛绒玩具,你不知道?” “我喜欢,哥哥送我的小熊我就喜欢!”程程索性又哭起来,深夜寥落,程程的哭声仿佛一柄剑,划开寂静! 三个大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觑。 “你说这个房间里有个哥哥和你玩,他在哪里?”红影的声音已经接近颤抖。 程程仍然抽噎着,环顾四周:“他藏起来,我找不到了!” 衣柜里的骷髅骨架 儿子口中的哥哥和其名其妙的玩具熊,让我心生疑虑。 为了保险起见,我辞退了保姆。 商场上的摸爬滚打,我自然得罪了不少人,程程的反常行为,让我怀疑到保姆身上。至于原因,无非是商业对手安插一个人到家里来,反正不是好事。 我是个不信邪的人,从贫瘠山村少年到今天的公司老总,我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财富和成功来之不易,也造就了性格的多疑。 这天,月色清明,我早早赶回家,和红影在紫藤架下坐着,捧了茶,赏月,谈天。红影是个浪漫女子,冷落不得。富家千金都是如此吧,不知缺钱的滋味,情就要的多一些!月下,红影的脸娇羞可人,美人在侧,我所有的疲累都消失了。 紫藤长长地垂下,随风飘舞,像张牙舞爪的影子。 明天一定要找人修修紫藤架。我想。 月亮又悄悄隐进云层,空阔的院落起了风,恍惚间,卵石甬路上传来沙沙声,越来越近…… 隔着紫藤花影,我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不知为什么会跳出那天程程的话:“哥哥在和我捉迷藏。” 我的头皮开始发炸,本能地靠了椅子,这样不至于四面悬空。 这时,独自在屋子里玩的程程跑到台阶上大喊:“妈妈,爸爸!” 我赶紧拉着红影的手,穿过紫藤,向甬路走去。一片巨大的梧桐叶子在风的携裹下沙沙作响,仿若人的脚步声。 程程这几天一直要求自己玩,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非常乖。可是现在小家伙又开始泪水涟涟了。 “你不是自己要在屋里玩吗?”红影低下头,柔声问。 “可是哥哥又藏起来,我找不到了!”程程带着哭腔。 “别胡说。”红影拍拍孩子的脑袋。 “你说的哥哥藏在哪里了?”我问。 “他藏在衣柜里就不见了!”程程说。 我不以为然,敦促程程赶快换衣服睡觉,随手拉开衣柜找睡衣。 可是,衣柜里,赫然立着一副惨白的骷髅骨架!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屋子里的灯全部灭掉。淡淡的月光映进窗子,骷髅仿佛露出狰狞的笑容,我心一颤,猛地扯下那副骨架,狠狠摔在地上,四散的骨头在光滑的地面跳来跳去,空气冷飕飕冒着凉气,陰冷,诡异。 我回头,发现红影和程程都吓得变了脸色。 儿子的怪病 红影受了惊吓,很快就好了,可是程程却一直不好,每天就是在病床上坐着,目光呆滞,不玩,也不吃。我请了专家会诊,都说没有什么毛病,惊吓过度而已。 程程在晚上的睡梦里,总是喊着“哥哥,快捂死我啊,捂死我啊!” 我惊骇,摇醒他,他就恢复了呆滞的样子说:“哥哥呢,他每天晚上都和我玩捉迷藏的!” 空旷的医院,孩子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程程依旧昏睡,梦里哭哭笑笑,喊着:“快打开柜子,哥哥要憋死了!” 我摇醒儿子:“你说什么,谁要憋死了?” 儿子看着我的眼睛,良久,缓缓说:“爸爸,快打开柜子吧,哥哥说他要憋死了。” “是谁告诉你的?”我问得恶狠狠。 “是哥哥,他经常告诉我,藏在柜子里会憋死的。他说他已经死过一回了。是这么回事,我们玩捂死人的游戏,他用小熊捂我的嘴,我用小熊捂他的嘴……” 我的嘴唇开始颤抖,对面的红影也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你说的哥哥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程程又低下头,蔫蔫的,像睡着了。 “快说,哥哥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轻轻摇着儿子,他胖胖的小身子扭来扭去,我的心里弥漫着巨大的恐慌,感觉是掉进了一个圈套,一定是这样的,可是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哥哥瘦瘦的,他让我叫他强强哥哥!”程程说得很清晰,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我点燃一支烟,慢慢踱到窗口,医院夜晚的景色一片萧瑟,风吹树叶,像一个人沉重的叹息。 因为儿子的病,公司里已经一团糟了,大家对于我这个新上任的董事长怨声载道,有的人已经跳槽了。可是我无暇去管,只好交给林同,林同是霍氏的老部下了,很尽心。 衣柜后面的秘密 我要红影好好照顾程程,自己火速开车回家。 大门锁着,院子里空冷寥落,奇怪的是所有的屋子都灯火通明,窗纱后面似有人影晃动。我屏着呼吸,到储物间里拎了把斧头,闯进门去,屋子里雪亮如白昼,窗纱后什么也没有。进了程程房间,只见地板光滑如镜,骷髅碎骨全都消失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斧头下去,衣柜应声分成两半──那个被我摔碎的骨架,哗啦一声掉出来,粉身碎骨,骷髅头骨碌碌滚到我脚下。 我失去理智,手中的斧子噼里啪啦,“到底是谁捣的鬼?” 我吼着:“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木质的衣柜在锋利的斧头下碎得到处都是,木屑满屋飞舞,衣服倾泻而出,咚的一声,整个柜子倒在地上──我放下斧子,倒吸一口凉气,衣柜后面是空的,空的地方挂了雪白的帘子,跟衣柜一个颜色。 这是一片连体别墅,程程的房间隔壁是另一家,听说这家别墅主人出了事,就将别墅卖了。我买了一栋,另一栋不知谁买了。搬过来的时候,因为程程喜欢这个柜子,就没给他换。 这么说,可以有人随意从衣柜里自由来去了? 也许真有一个孩子每天从这里钻过来和程程玩?我撩开帘子,走进另一间屋,探个究竟。 屋子没开灯,很寂静,我喊:“有人吗?”声音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又弹回来。没人理,屋子显得很黑,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腥气扑鼻。窗子半开着,纱帘随风飞舞,像幽灵。 我摸索着打开灯。屋子里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地板上并排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黑衣,脸色惨白,面容狰狞,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伤口,暗红的血已经凝固。 地板上,到处都是蜿蜒的血迹──竟是三年前破产后双双自杀身亡的钱氏夫妇。 屋子里结满了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我吓疯了,猫着腰穿过墙上的门,回到程程的屋子里。灯不知何时灭了,我摸索着地下的斧子,又闯回去,猛地向地下的男人劈去。咔嚓一声,手里的斧子弹飞了,摔在墙上,原来,我慌乱中摸到一截骨棒拎了过来。 我猛然看见墙上有血红的几个大字:方子文,你一家的下场会和我们一样,我们冤魂不散,等着你一起上路!!!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像三柄刀子,一点点剖开了我的惶恐,不! 地上哪里有人的影子,只剩鲜血蜿蜒,到处都是狰狞。 隔壁究竟是谁家 夜色渐浓,我径直跑到门口的门卫室,问:“是谁买了我家旁边的另一栋别墅?” 门卫盯着我的脚,一脸惊愕。我低头才发现,一双脚上沾满血迹,手里竟然还拎着斧子! 门卫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有点结巴。 我打断他:“隔壁到底住的是什么人?” 他哆哆嗦嗦地告诉我:“你家的别墅原来是连体别墅的一栋,主人姓钱,后来那家人出了事,公司破产,一家三口都自杀死了,别墅被拍卖,你买了一栋,另一栋一直空在那里,几年没有人进去过了。” 我拎着斧头往回走,关于钱家的往事历历在目。 钱广坤是钱氏集团的继承人,霍氏的对头公司。 当初我利用霍红影的关系进入霍氏的时候,正是钱广坤管理钱氏公司。市场份额有限,他的公司风生水起,我的公司自然就举步维艰。这对我的打击很大,岳父对我很不满意,我也就无法顺利掌控霍氏。没有办法,三年前,我联系了一个律师朋友,将钱广坤卷入一场经济官司,然后利用舆论和法律知识,陷害了他。本以为他的公司倒闭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夫妇投告无门的时候,竟然软弱到双双割腕自杀,自杀前,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惨状,将六岁的儿子强强塞在了衣柜里,用玩具熊遮上了眼睛。没想到,儿子在衣柜里睡着,竟然被玩具熊给闷死了,等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具尸体。这件事在报纸上沸沸扬扬传了半年,才平息下去。 远房亲友葬了他们后,就变卖了剩余房产还债。 钱氏不仅在商界消失了,也在世界上消失了。 时隔三年,没有了竞争对手,岳父才终于放心地把霍氏企业交到我的手里了。 我实现了的自己的目标──做霍氏总裁,住豪华别墅!娇妻为伴,还有林同这个得力的助手。 没想到,顺风顺水的时刻,这一家人居然陰魂不散,跑来捣乱。 世界真小,我转了一圈,居然买到了钱家的房子。 钱广坤六岁的孩子是被关在衣柜里捂死的…… 关在衣柜里捂死的!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程程的话:“快捂死我吧!” 我心头一紧,马上开了车,直奔医院。 红影趴在床边睡,儿子程程脸蛋朝里,怀里抱着玩具熊,小脸埋在熊身的绒毛里。 “树袋熊!”我大叫一声。 红影惊得跳起来:“怎么了,刚才有个医生见程程哭闹。送过来的。” 我一把掀开熊,儿子的呼吸微弱,小脸红红的。 “你说是谁送过来的?”我揪住红影的衣领问。红影吓坏了,有些结巴:“是一个下了班的医生,穿着一身黑衣服,长头发,脸很白。” 果然是钱广坤的妻子,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我长叹一声,儿子不应该被卷进来。 谁是那个幕后主使的人 我安顿好了红影和程程,开了车出去,路上很静,我开得东倒西歪。 我已经吃下了两瓶安眠药。 这最后一程路走得异常沉重,他们不会放过程程,那么我可以去另一个世界找他们,去赔罪。 最后一站,我开到林同家,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敲门。我死后,红影和程程只好托付他照顾,还有这么大的公司。 防盗门很厚重,晨曦从楼道里的窗穿进来。 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说:“爸爸,我今天还要不要从衣柜爬过去和程程玩?” “不要了!乖儿子,那是你的弟弟。” “我跟他说‘快捂死我’是我们见面的暗号,我不去,他找我怎么办?” “不怕,他很快就会跟你生活在一起了!他和你一样,也是我的儿子……” “我的小熊哪里去了?门卫叔叔还会不会给我买新的?” “我给他钱,他就会。”林同的声音里带着不羁和宠溺。 门卫,小熊,红影,骷髅…… 我的眼前炸开一道光,昏沉沉的眩晕袭来,我想敲门,手却无力地垂下来,倒在林同家门口。 恍惚中,门开了,随即又关了。 有孩子问:“爸爸,怎么了?” 林同的声音:“哦,今天我们晚一点走,记住,那个红影阿姨,你要叫她妈妈!” 我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沉重,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 谁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脚 今年6月的一天,单位的司机陈师傅带我出车去广德市柏垫镇月克冲查勘当地的移动通信基站。这是一个山区,鲜有人迹。基站机房在山上一间废弃房屋的二楼,是一个覆盖站,为了实现通信网的全覆盖而在多年前建成,对平时的通信意义并不大。 还是像往常一样,陈师傅把我送到山下,我自己个人带着设备和图纸上山。 山上生长着高耸茂密的竹林,抬头几乎看不见天。陈师傅说山上有一条以前建没机房时铺成的水泥路,我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团没过我腰的杂草堆中发现了这条久违的道路。 前几天刚下过雨,林子里湿气很重,气压很低,我走几步就已经喘不过气来。我手拿一根竹手杖,除了要不停地打草惊蛇外,还要用它拨开眼前的树枝、乱草和蜘蛛网。虽然这种山是查勘工作经常要爬的,但是这次我却感觉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因为我虽然汗流浃背,可是身上却不时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冰凉和发麻。 机房所在的老屋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是栋二层小楼,四周几乎都被茂密的竹林覆盖,老屋后面,一座60多米的通信铁塔矗立在山顶,但是由于竹林枝叶茂盛,我站在地上只能看见铁塔的一角而已。在屋外我忽然看到了一只全身漆黑的野猫,它坐在地上冷冷地盯着我,见我走近也没有逃开。那种眼神,既不是好奇,也不是示威,而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冰冷,看得我脊背一阵阵发凉。这里怎么会有猫呢?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这座老屋的大门,屋里光线不好,由于被周围的竹林挡着,大门和窗户射进来的光微乎其微。一楼大概有50平方米,门边靠墙在地板上开了个方方正正的洞,洞口两人多宽,有台阶可以走下去,大概是地下室,房屋里没有任何摆设,空荡荡的。我心里有些害怕,赶紧用手里的竹竿支着大门,免得门突然关上再吓我一跳。 我走上楼梯,进了机房。屋里一片漆黑,我在门边摸到了几个开关,上下扳了好几遍,并没有灯亮起。我只好拿出手机,往机房里照了一圈,机房里的设备已经不工作了,电源灯都是灭着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我顺手翻了翻摆在电池组上的巡检记录,看到上面的日期只写到2005年,心想这鬼地方,都多少年没人来了,机房的电池早就没电了!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开始干活。屋里很安静,我不敢胡思乱想,只打算快点干完活赶紧逃离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等我把机房的设备型号位置都记录下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最后我拿出指北针想测方向,可是指北针的针尖却一直在乱转,根本停不下来。我心神不安,随便画了个方向就退了出来,迅速向楼下走去。 楼下一点光都没有,一楼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我头皮有点发麻,安慰自己道:风吹的,一定是!不过我很怕黑,仅靠手机那点光还真不敢再往楼下走。就在这时,我感觉背后吹来一阵冰凉的风,心中诧异,回头一看,突然发现窗外有双眼睛,黄色的瞳孔发着光,正在紧紧瞪着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一个趔趄,手机也掉到了地上,可是我已经顾不上去捡了,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慌忙向大门扑去,却不料刚跑几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向前摔去,我心想糟了,肯定是那个地下室!还没想完,我的膝盖就跪在了台阶上,然后头朝下滑了进去,最后我感觉头撞在墙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苏醒了,只觉得浑身都在疼,头晕得厉害。四周都是黑暗,一片寂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直觉告诉我,必须马上走!可是我的腿好像摔得很严重,根本站不起来。黑暗越来越浓,我靠在墙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敢动,甚至也不敢呼吸。黑暗仿佛像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窒息。 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细微的声音,一会儿像有人在笑,一会儿像有人在低声抽泣,一会儿,又像有人在痛苦地呻吟,听不出从哪儿传来,好像就在我耳边,又好像离我很远。我身上一阵阵发麻,头发奓了起来,思维已经完全停止了,我全身都在发抖,想动,却根本动不了。就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我忽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我脚上的肌肉忽然像受到巨大压力一样紧绷起来,接着这种触感扩散到我全身,一阵彻骨的寒冷开始往身上蔓延,我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被冻住了一样,伴随着寒冷,巨大的压力也遍布全身,仿佛黑暗有了生命,要拼命钻进我的身体。我使劲闭着眼,心被恐惧紧紧地揪住,我的肌肉在抽搐,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我想要挣扎,想要呼喊,可是怎么挣扎身体都没有反应,怎么呼喊喉咙都发不出声音,好像这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忽然周围响起了一声凄厉骇人的尖叫:“喵──哇!!!”叫声过后,我身上的压力迅速减轻了,寒冷逐渐退去,那只手也松开了我的脚,身体仿佛又回来了,但是由于刚才精神的崩溃导致我已经极度虚弱,马上又晕了过去,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恍惚看见了黑暗中有两盏灯,闪着黄色的光……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病床边围了一圈人,有陈师傅、杨总,还有移动公司的几名领导。陈师傅说他看我上山好久还不下来,打手机也没有信号,于是就上山找我,后来看见一只黑猫从屋里地下室蹿出来,就把手电往里面照,这才发现了昏迷中的我。他们说我摔得很严重,身上多处受伤,昏迷了很长时间。尤其是右脚踝处的几道淤青,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过。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果真如此。我回想起当时的感受,更加确定了这些不是幻觉,那么,是谁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脚呢? 许愿瓶里的纸片男人 6岁的许愿瓶 婚礼前一天,循例新娘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段诗诗的朋友们便借机为她办了个panty。 party的主题是告别单身,一些多年未见的同窗都携家眷赶过来,大家追忆过去,感慨颇多。闺蜜小洛俏皮地问起段诗诗:新郎可与她当初许下的愿望相符? 段诗许这才想起那个许愿瓶,是在6岁那一年,几个小朋友把写满愿望的纸条塞进许愿瓶里,埋在幼儿园墙边一棵老槐树下。 party结束后,段诗诗就带着铲子去了城郊,昔日的幼儿园早已被改造成一个服装加工厂,好在那棵老槐树还在。 段诗诗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挖出了那个许愿瓶,瓶子密封得很好,纸张还没发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满是错别字的愿望: 我希汪(希望)苏行是我的心狼(新郎)! 苏行? 回家的路上,段诗诗一直都在想这个名字。 最后,她确定,从3岁记事起,她从来就没认识过一个叫苏行的人。 许愿瓶里的新郎出现了 第二天,身穿飘逸婚纱的段诗诗没有等到她的新郎。 新郎张默在接她的路上出了车祸,车祸夺去了他的双眼,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分别。 段诗诗卖掉新房,带张默去了s市的郊区,那里有一片开阔的草地,张默可以在草地上肆意奔走,毫无障碍。段诗诗开了个服装店,没有客人的时候,便会陪张默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风轻日暖。 这段美好的时光持续了大约两年,两年后,段诗诗遇到了一个人。是在上货回来的路上,下火车的时候,那男人看段诗诗提着大包小包,便主动过来帮忙。 男人不算帅气,却很耐看,眼睛细长型,有点像陈道明。他比段诗诗大几岁。 一路,他跟段诗诗聊得很投机,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分别的时候,段诗诗知道了他的名字:苏行。 那一瞬,段诗诗有些恍惚,原来在她的生命里,真的会出现一个叫苏行的男人,6岁的她已经成功地预料到了这一点! 私奔未遂 后来,苏行经常来段诗诗的店里,每次都是轻手轻脚地来,又示意她噤声,他自己亦不出声,只是坐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面红耳赤的段诗诗,深情凝望的苏行,静听风声的张默,这几个人构成了无声而动人的风景。 段诗诗希望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张默出事之后,她就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女强人,可这不是她的本色,事实上强人不是任何一个女人的本色,如果条件允许,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做一个娇弱的小公主,可以被爱人捧在手心里。 苏行的出现,让段诗诗那个压抑已久的公主梦又重新生根,发芽,然后,生机勃勃地成长起来。 终于,在一个月光柔美的晚上,段诗诗出逃了。她的心砰砰跳,手在苏行的手心里兀自微微地哆嗦。等火车开来,贼一样跟苏行匆匆跳上火车,奔赴遥远的南方小镇。 段诗诗依偎在苏行怀里,做了很多梦,梦里都是张默,没瞎那几年,才思敏捷,才华横溢的张默;瞎眼后在那片草地上无奈地吹着清风,晒着太陽的张默……寒夜里把她冰冷的脚捂在手里的张默,摸着她进货后手上被塑料袋弄出的勒痕,默默叹息的张默…… 睁开眼时,已是黎明,天边半个红彤彤的太陽,很美,她突然就落下泪来。 她在下一站下了车,回家的心情从未如此迫切过,苏行一直陪着她,等车,换车,他一声不吭。 直到站在家门口,看见张默以一贯沉寂的姿势坐在草地上,苏行突然说话了:“我可以让他重见光明,如果……你愿意!” 好吧,拿爱做个小买卖 那个晚上,苏行去见了张默,他们两个关紧门窗,亦未开灯。段诗诗守在门外,整整一夜,她不知道苏行对张默做了什么,可是,第二天早晨,张默推开门走出来,眼里却有了神采。 但他看也没看段诗诗,只是朝苏行鞠了一躬,便大步离开。 后来,苏行告诉段诗诗,他跟张默达成了协议,他可以治好张默的眼睛,条件只有一个,张默重见光明后,再不许看段诗诗一眼。 张默竟然很痛快地履行了这个承诺,这让段诗诗很伤心。她觉得她和张默的爱情,就像一桩平凡的买卖,被张默当作筹码拿去交换了。 而苏行又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治好连医生也治不好的眼睛?她有这个疑团,却不能问。这有一点点害怕在里面,一个人具有超能力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已经只有苏行了,如果他也嫌弃她,抛弃她,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好。她害怕孤独,害怕被寂寞埋掉。 段诗诗卖了服装店,离开这个伤心地,跟苏行去了南方小镇。 苏行跟段诗诗的日子过得很和谐,他好像她的灵魂伴侣,总是能准确地猜到她的所思所想,然后做出让她满意的事来。比如,做她爱吃的紫菜包饭,炖可口的罗宋汤,每天买一束姜花放在茶几上。 这样的生活,段诗诗理应觉得幸福,可是,她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常常张开嘴,把一切繁华都吞噬掉,只剩下无边的空荡,好像那些繁华与幸福,都是虚假的,一切都像一个梦。 段诗诗知道症结所在,是张默,他曾经的柔情与分手时的绝情,在她心上添了这道口子。所以,也只有张默能解开这个结。 在离开s市3年后,段诗诗又回去了! 活着的苏行是谁 房子还在,草地却一片荒芜。段诗诗没找到张默,在小城晃悠了半个月,遇到了小洛。 婚礼后,段诗诗就与朋友们失去了联系,她不想看到她们同情或惋惜的目光,那样只能加深她对生活的怨忿。 她努力摆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告诉小洛,她的丈夫真的与她当年许下的愿望相符。 唯恐小洛不信,她还拿出她和苏行的合影。 小洛扫了一眼,视线突然定格,她一把夺过照片,失声尖叫:“苏行!” 小洛认得苏行。小洛说,4岁那一年,他们做了邻居,此后的3年,他们整日都在一起,那时还是小朋友的他们私定终身,彼此承诺将来的伴侣非对方不可。也许,段诗诗和小洛一起写了许愿瓶又埋在槐树下,所以,段诗诗后来刨出来的那个许愿瓶,其实是小洛的。 7岁的时候,苏行随着家人移民澳洲。可是,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小洛跟一个聊了一年多的网友互换联系方式时才发现,那个网友,竟然就是苏行。 多年来,苏行一直是小洛的一个梦,可是一年多的网聊让她知道苏行其实是有女友的。于是梦碎了,他们也就此疏离了,最后一次得到苏行的消息是4年前,她无意中接到他病逝的消息。 原来,苏行早在4年前已经死了,那么,一直陪在段诗诗身边的那个苏行,又是谁呢?他们是同一个苏行吗?但会长得那么像吗? 灵异的纸片儿男子 段诗诗拉着小洛去了南方小镇。事先没打电话,她怕一旦说破,苏行就会像一缕云雾那样消失,她只是拉着小洛,战战兢兢地推开门。 家里很安静,一切都跟她刚离开时一样,甚至厨房灶台上那半碗面条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她们的视线定格在卧室里,苏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身子薄而硬,像一张纸那样,好像已死去多日。 可是,在段诗诗的注视下,这张纸又吹气一样慢慢鼓胀起来,胸脯也忽高忽低的,有了呼吸,然后,他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到段诗诗,他呼啦一下坐起来,一把抱住她,他太过高兴,才没发现她眼里深深的恐惧。 这个苏行,他不认得小洛,不记得小洛口中的那些童年,他的全部记忆,只围绕着段诗诗。 他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 段诗诗站在大街上,第一次失去了方向,她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哪里才是她的家。 她抬头望天,天如此黑,让她想起了张默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她想念张默。 爱是画与现实的一座桥 段诗诗终于找到张默,在s市郊区,她和张默曾经的家里。他原来一直都在,只不过是躲在地下室里,那里如今已经成了他的画室。 画卷堆满了整个地下室,段诗诗轻轻翻过去,就像是播放动漫一样,她看到了一组又一组连续的生活画面,画中的主人公只有两个人:她与苏行。 这些画面事无巨细地记载了,或者说,定制了她这3年的生活,画中的她只是一个轮廓,可是苏行,却被描绘得细致入微,单单是一个拥抱的动作,从抬手到拥抱,就用了十几张图。 是在车祸两年之后,张默发现自己具有这种能力的,他可以看到并且画出想象中的东西,并赋予它们生命力。像以上的叙述一样,只要他不停止地画,画出的人就是真实存在的。画的世界可以和真实的世界接壤,于是画中的人可以代替他爱段诗诗,代替他给她幸福。 段诗诗第一次在梦里叫出苏行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他这项能力有了用武之地。 他认得苏行,通过他的同学小洛,他见过苏行的照片。当然,他不知道段诗诗根本就不认得苏行,天知道她说梦话怎么会把那个许愿瓶里的名字喊出来。 可是,张默当了真,他用自己的画笔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苏行,怕段诗诗放不开,他又给自己画了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漠然地离开她。 这个画家几年来不眠不休,偶尔打个盹儿,那个苏行便也跟着偷懒,迅速沉睡过去。 此刻,他已经累得只剩下了一口气,他趴在画纸上,瞪大空洞洞的双眼,吃力地画着想象中的那幅画面:段诗诗与苏行依偎着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空。 苏行的脸刚刚画出了一半,画笔就被夺去了,接着,一双柔软有力的小手扶起了他的身子。 多么好!在累断气之前,他又感受到了陽光与青草的芳香,以及来自段诗诗的、真实的爱的味道! 白球鞋 刚毕业参加工作,分在铁路单位。一开始,对于新工作,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尤其是被分配到一个小站上做维护。工作内容很枯燥,每天固定八点上早班,十二点吃午饭。午饭的菜式可以说是万年不变,吃腻歪了。 除了检查铁轨枕木是否完好,铁轨有没有变形以外,还要处理铁路上的垃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渐渐忘记了姑娘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休息日到小饭馆吃饭都会手足无措。 我们这个班子,很少有夜班,有一晚除外。那是一个冬季的晚上,凉风习习,从领子里灌进去,整个人的四肢和脑袋都变得麻木起来,可以用行动迟缓来形容这时候我的感觉。 夜里十二点多钟,我们接到电话,说是有一辆小客车和火车装上了,就在公路和铁路的交叉口。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也比较紧急。我和同事们都知道,那段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过,一般都要做挖洞处理,或者架桥处理。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比较好奇,问了老师傅为什么,然而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别问太多。”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村头巷尾,他们也都避而不谈,显得神神秘秘。 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场面真的很瘆人。村子里一个年轻的卫生站女医生,在一边狂吐不止,显然她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小客车被火车完全撞变形,被火车惯性带出了200多米。车子里的人,更是支离破碎。 被火车轮子碾压得冒着金属白光的铁轨,此刻都被鲜血染红了。有几个村民陆续赶来,能辨认清楚面貌的,亲属当时就哭晕了过去。冒着寒风,我们一点点处理那些破碎不堪的尸体。好一点的还能保持全尸,情况糟糕一点的,尸体都是残缺的。我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尸体,心里堵得慌,尤其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青年男子,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鞋盒,原本里面应该是一双白球鞋。因为不远处正好有一只,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一定是有牵挂的人,这双白球鞋应该是他买来的礼物。虽然没有找到另外一只,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伤感,接连抽了三四支烟才平复下来。我们几个同事把尸体搬到卫生站,等村里的亲属来认领。 我从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的场面,此刻亲眼目睹,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大家都很累了,加上裹着一身的厚衣服,汗排不出来,几个人就在卫生站的椅子上睡下了,卫生站的医生找来几条棉被给我们盖上。我都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很快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身边,隐约可以看到她穿着一只白球鞋,另一只不知道在哪里。一条白裙子,碎花的那种。现在是深冬季节啊,怎么还穿白裙子?我很纳闷,艰难地想要抬起头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抬不起头来。 “你能帮我找到白球鞋么?”这声音很甜美,是个女孩的声音,听着那么不真实,有种空灵的感觉。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清理现场时候青年男子怀里的鞋盒,还有那只抛在不远处沾着血迹的白色球鞋。 我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可惜怎么努力都开不了口。 “啊!”我大叫了一声,总算醒了过来,没有什么女的站在我身边,倒是同事被我的尖叫声给吓醒了。老师傅坐在边上,他似乎经历过很多事情,端着一杯热水递给我,说:“怎么,做噩梦了?看你的样子就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现在见过了,我觉得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老师傅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事情,开口说:“这个路口很邪门,无论是打洞还是架桥,一定会塌。” 我一脸不解,刚刚才从可怕的梦魇中醒过来,就听到老师傅说这么邪门的事情,多少有些发毛。 “那年修铁路,本来没通车之前是不会有火车来的。天晓得那天是怎么回事,那火车司机开上了这条道,把工人轧死了,好好一个人,成了三段。打那以后,这个路口经常出事,不是死人就是撞车。这个概率是100%没有一个人幸免。据说是工人死得冤枉,在这里报复呢。不过这次好奇怪,客车怎么会走这条道?” 接着我跟老师傅说了刚才做过的梦,老师傅也为难了,他说:“这情况还是头一次见,以前我们清理尸体,也会见到有人站在床边上,不过,没有女的。”从老师傅嘴里说出来,我更加觉得,刚才那一幕并不是梦,我的意识很清楚,还知道是深冬。醒来也并没有立刻就忘记,那种印象,太深刻了。 中午时候,警察才来做调查,其中一个警察拿着沾血的白球鞋,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说:“凶手总算是找到了。” 原来,怀里揣着白球鞋的青年,对返乡的一个女大学产生的歹念,把她强奸了。这个村子很偏僻,等家长发现女儿死了,也并没有什么怀疑。可是第二天要给女儿装殓的时候,发现穿在她脚上的白球鞋不见了。他爹才明白,女儿一定是冤死的,报了警。没想到,这只鞋子诡异地出现在了凶手的鞋盒里,最后死在了这里。 一直到我调到车务段,我抽了个时间去看老师傅,才在那家人的屋子里看到了女孩的照片,穿着碎花裙子,一双白球鞋。女孩的样子很漂亮,很干净…… 死亡婚礼 “叮铃铃,叮铃铃……”,随着闹钟声响起,倩茹从睡梦中醒来,脸上浮现出甜蜜地喜悦,因为在过三天,就是和未婚夫白旭结婚的日子了,这一天已经盼望许久了……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咚…咚…咚,打断了倩茹的思绪,倩茹穿好衣物,打开房门,惊喜的发现竟然是白旭。 白旭温柔的说道:小茹,今天有时间吗?婚庆公司的礼服制作好了,让我们去试穿一下, 倩茹高兴的说道:当然有时间了,阿旭,等我一下好不好,我还没洗漱那。 白旭轻笑道:不用急,小懒猫,倩茹害羞的说道:讨厌! 片刻之后,倩茹洗漱完毕,又换上了一件紫色连衣裙,跟着白旭离开了家,路上,白旭和倩茹,手牵着手,缓缓前行,两人有说有笑,十分甜蜜,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都无不惊叹,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 不一会儿,来到了婚庆公司,接待人员看到白旭来了,热情的说道:白先生,您来了,这就是您未婚妻把,真漂亮,您真幸福! 白旭深情的看了倩茹一眼,笑而不答,接待人员继续说道:你们进来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们取礼服,白旭说道:好的,那麻烦你了,过了不久,接待人员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打开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洁白的婚纱和黑色的西装。 接待人员笑着说道:白先生,您带未婚妻去试试礼服吧。 礼服换好之后,倩茹和白旭走出试衣间,接待人员看到之后无不赞叹,真是太合身,只见倩茹一袭白色的婚纱,衬托着美丽的脸上,更加娇艳,而白旭全身黑色西装,更添成熟男人的魅力,周围来试礼服的情侣,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摄影师大步走过来说道:白先生,现在让我为你们拍婚纱照吧,白旭拉着倩茹的手,走到摄影师不远处,摆好姿势,对着摄影师说道:可以开始了。 摄影师迅速开始拍摄,咔嚓,咔嚓……,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拍摄完成了,摄影师对着白旭倩茹说道:ok,白先生您带着未婚妻先休息一下,照片马上就可以制作好。 过了一会,摄影师兴奋的拿着照片交给倩茹说道:照片非常完美,倩茹看到照片感觉特别满意,白旭此时说道:小茹累了吧?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倩茹现在确实有些累了,对着白旭说道:好的,阿旭。 白旭把倩茹送回家就急忙离开了,说要去筹备婚礼用到的各种物品,倩茹自己坐在椅子上,仔细观看自己和白旭的婚纱照,照片中两人依偎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心中对美好的未来无限向往。 “突然,照片中自己的样子,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貌,照片中的女人面目狰狞,目光怨毒,一身洁白的婚纱,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倩茹此刻,大惊失色,把照片扔到地上,顿时感觉心惊肉跳,过了一会,倩茹渐渐平静下来,慢慢捡起照片,居然发现照片中自己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心中不禁疑惑,莫非是我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这一夜,倩茹噩梦不断,脑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女人怨毒的目光。 第二天一早,倩茹立即约白旭见面,描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和那女人的样子,白旭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之后对倩茹说道:小茹你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不要忽视乱想。 倩茹说道:那……那也太真实了,白旭马上说道:不要担心一切有我,但是此时白旭心中并不平静,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她,不……这不可能。 倩茹看到了白旭眼中不自然的神情,猜疑的问道:阿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旭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小茹不要瞎想,我先送你回家吧? 倩茹说道:阿旭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白旭说道:哦,那好吧,告别了白旭倩茹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上,心中依然无法平静,突然倩茹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奔自己飘来,倩茹躲闪不急,迎面撞上,之后身上居然涌现出一道陰森的绿光,瞬间即逝,过了一会,倩茹嘴角竟然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笑容,仿佛在讽刺这个世界…… 第二天上午,白旭兴高采烈的去接倩茹举行婚礼,却发现倩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急忙问道:小茹身体不舒服吗? 倩茹答道:没事的,阿旭,快走吧,亲戚朋友都在等我们,路上无话,两人迅速的来到了结婚会场,准备开始更换礼服,礼服换好之后,白旭兴奋的说道:小茹走吧,马上要进行新婚典礼了,刹那间,倩茹竟然拿到一把尖刀,毫不犹豫的刺向了白旭的腹部,白旭毫无防备,扑哧一声,一刀命中,鲜血喷到了倩茹婚纱上,洁白的婚纱瞬间被血染红!! 白旭不可置信的看着倩茹,颤抖的说道:小…小茹,为…为什么? 倩茹此刻,犹如死神般的狞笑着,这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稍后对白旭说道:小茹,真是可笑,你看看我到底是谁,就在这瞬间,倩茹脸上变得扭曲,不一会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旭惊叫道:你…你…你,你是蓝琪!! 蓝琪狠毒的说道:没错,我就是三年前为你跳楼自杀的蓝琪,当年你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了我,我死后怨气太重,化为厉鬼,附在这个女人身上向你报仇,我要让你亲眼见到,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是什么感觉的,哈…哈…哈!! 白旭此刻,有气无力的说道:当初的事情,我确实有错,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跳楼自杀,可…可…可是,小…小茹,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蓝琪笑道:真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想着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她,但是我要让她痛苦一生。 白旭指着蓝琪,绝望的说道:你!你!还没说完就摔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蓝琪走上前去,冷漠的看了白旭一眼,拔下了插在白旭身上的尖刀,一挥手把白旭的头颅砍下来,鲜血瞬间喷洒一地,场面极其惨烈。 蓝琪拿着白旭的头颅,一步一步向楼顶走去,周围的人看到她,都吓的胆颤心惊,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她,到了楼顶之后,蓝琪脱离了倩茹的身体,倩茹渐渐清醒过来,惊恐的看见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血迹,惊恐万分,顷刻间又发现了自己左手竟然拿着白旭的头颅,疯了似地,大声嚎叫:这时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蓝琪在倩茹背后陰沉的说道:是我附在你身上杀了他,因为他该死,你也该死,不过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比死,还痛苦!! 倩茹转过头,看到蓝琪犹如魔鬼的样子,吓的魂不附体,对着她喊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蓝琪不屑的看了倩茹一眼,冷酷的说道:我当然是鬼,当初白旭为了你抛弃了我,我现在附在你身上杀了他,就是为了报仇,而你这一生都会因为亲手杀死了你的未婚夫,受尽谴责!! 突然,蓝琪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倩茹,抱着白旭的头颅,泪如雨下,大声哀嚎……!最后昏死过去。 死亡背后的秘密 刚毕业那几年,我工作一直不稳定,没攒下钱买房子,女友又一直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平日里有个生理需求什么的,只得熬着,熬着日子久了,手也抽筋了,就一直盘算着将女友从公司宿舍骗出来,共建我们自己的爱巢。 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我和大学同学一起租住的那个房子被偷了。财产损失倒不多,就一台笔记本电脑,两百多块钱,而且笔记本电脑还是租友的,所以我也没什么损失。但租友却在那次事件中丢了命,我赶到房间的时候,只看到租友的胸膛正中处插着一把尖利的刀,地下淌着一大滩的鲜血。当时我吓坏了,立马报了警,警察赶到后,封锁了现场,找我询问了一下我回来时看到的具体情形后,我看到他们把租友的尸体抬上了担架,消失在了一片迷茫的夜色中。 租友死后,公司里平日里玩的较好的一些同事吵嚷着要我搬出去,说这次是盗贼,下次还指不定是哪些歪门邪道的人溜进来,丢了小命都不知道。他们这么一说,我也害怕了。但这座房子价格便宜,离公司近,我并没有动搬出去的念头,反而我想如果女友过来一起陪我就好了。于是我趁着女友生日的那天,给她买了99朵玫瑰,一个心形芒果慕斯蛋糕,铺上了粉红的地毯,上面撒着一些玫瑰花瓣,气氛搞得温馨而浪漫。女友是双鱼座,一定会喜欢这种超现实的浪漫感,到时候我再提出自己的小心思,她一定会欣然答允。不是有那句话嘛?在恋爱中女人都是感性动物。 她来了,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腰身处收的很紧,她本来就不胖,这样的打扮使她身体上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玲珑有致,仪态万千。月光像银亮的绸缎披在她身上,胸脯上闪烁着一袭起伏的曲线,迷人浅笑的脸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美得令人心颤。 在优雅娴静的气氛中,我们先是点蜡烛,随着一支支色彩斑斓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她的脸映上了一片红晕,在烛光下,更显得娇美。她还沉浸在温馨浪漫的气氛中,我趁他闭着眼睛许愿的时候,悄悄地将藏在桌底的红色玫瑰拿了出来。 “亲爱的,你可以睁开眼了。”女友很兴奋,火红的玫瑰散发出幽幽的清香,同时也迷醉了两个年轻的心,几乎没有什么前奏,我们就相拥着躺在了床上。我们彼此探索又彼此吸引,一时间坠入谷底又飞上云巅。 事后,我搂着她软语问,来跟我一起住吧,房子太安静,我一个人住不惯。果然,她像一个温顺的小鸟偎依在我怀里,嗲嗲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良宵一刻值千金,正当 ,我精神抖擞起来,准备跟她再温存一番时。突然,客厅里传来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了我们的卧室,紧接着是门锁扭动的声音,脚步声在卧室门前停了下来,好像是在细细地听里面的主人是不是醒着?女友也听到了动静,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着,我示意她穿上衣服,然后我蹑手蹑脚地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根铁棒,是以前租友走时留下来的说是让我用以防身,没想到这么快就配上了用场。我躲在卧室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他一进来,铁棒会毫不犹豫地招呼在他的头上。敢破坏劳资的好事,这不是自取灭亡么,我心中有点愤愤然。 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时间像凝固了一般,我躲在门后,心中鼓点密集,手中也沁出了汗。可那人还是没进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凝神屏息地静待事情的发展,躲在床后的女友也战战兢兢地死盯着门的位置。 盗贼好像并没有想着进入卧室,因为这时我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沙发挪动和桌椅搬动的声音,他好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我示意女友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屋外的动静静了下来。我正要考虑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卧室的门“嘭”地一声打开了,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闯进门来的不是盗贼,他竟然是……竟然是死去没多久的租友。我只看到他,血肉模糊,眼歪鼻斜地闯了进来。身上那把尖利的刀子正插在他的胸膛正心处,血水一股股地往出来渗着。 “呀”女友吓得花容失色,惊惧地叫了起来。那一刻,我脑子也短路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借尸还魂”一说。还没等我从惊惧中醒悟过来,租友睁着一双浑浊的脸看着女友,幽幽地问,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屋子里。女友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嘴唇打颤。因为当时我在门后,租友并没有看到我,但女友的眼神却出卖了我,他转过头来,看到躲在门后的我,愣了几秒钟后,他一如往常一样平淡的口吻说,红子,你还好吗? 我该怎么回答,我应该怎么回答,说:你走后我将女友接了回来,我们一起在你的房子里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吗?脑中飞速地闪过了几个念头。想了一会儿,我才哆哆嗦嗦地说,还…..还好,你……你…..? 租友看着我失魂落魄,惶恐不安的样子,摆了摆手,“算了,看的出你过得不错,今天是我头七日,我回来拿个东西就走。” “什么东西?”看着租友并无害人之心,我惊惧的心才稍微和缓了一点。 “一撮头发。” “头发?” “恩,杀死我的那个人的头发,我死前在和他厮打的过程中,抓下来的。被我塞进了沙发缝里。我本以为警察会找到,然后通过dna检测出那个人的身份,可让我失望的是,他们只是一群草包。” “你找到了吗?”我满怀歉疚地问。 “找到了”租友从染满了血迹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土黄色的头发。 租友又看了我和女友一眼,怅然叹息了一声,失神地朝门外走去。我目送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将手中的头发抓的更紧了一些。 女友惊吓过度,以致于像受了电击一样,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我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头吻着她光滑的额头。在惨白的月光下,我后脑勺有一块地方是秃着的…… 悬疑故事之蛊惑人心 小素 遇到小素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时我正在人满为患的肯德基里津津有味地啃鸡腿汉堡,头顶突然飘来一个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抬头一看,一个圆脸圆眼睛短发的女孩子正看着我。 我使劲咽下嘴里的汉堡,含混不清地说:“你坐吧,没人。”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可乐先啜了几口,然后边吃鸡翅边玩起了手机。 我嘴里吃着汉堡,眼睛也没闲着,开始打量起对面的女孩子,我发现她除了脸上都是圆圆的,其实长得还蛮可爱的,属于小巧玲珑的那种女孩子,也正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事实上我和小素认识的时间还没超过三个月,我家里人就开始催我们结婚。她对我很好,完全不像其他的二十一岁女孩一样任性。我知道我们年龄差距是有点大,但只要彼此喜欢,年龄差距又算得了什么呢?安排好时间,我向她求婚,她立刻就答应了,一切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有时候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婚礼很简单,她父母在遥远的老家,没有来,我这边来了些亲戚,又请了几位平时要好的同事和朋友,而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或好姐妹。这场婚礼就仿佛是我和我家人事先安排好的宴会,而她,只要负责一个人准时出席就好了。 婚后生活平淡而真实,我还继续在电子公司里担任小职员,她也依然在蛋糕店里站柜台,每天下班后回家吃饭,然后出去散散步。 生活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正常,但我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我发现,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连个电话都未曾给他们打过,而且,她没有朋友,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从未见过她的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有听她说起过。 这两点确实很可疑,她就仿佛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中,除了我,她竟然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我感到很疑惑。我也曾假装不经意地说起要她把她的朋友带到家里来玩,或者过年去她家看看父母,而她,总是笑盈盈地满口答应着,然后又找个理由推托过去了。 我们的婚姻生活在第二年时,发生了一个转折。那时她怀上了身孕,而我也获得了一个晋升的机会,那阵子,我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在出差时和另一位女同事擦出了火花,一下子没把持住自己,陷入了她的温柔乡中。 出差回来后,我依旧和女同事保持着暧昧的关系,我们常常约会,也总是通电话和短信。而这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我妻子的眼睛呢? 小素以前从来没有翻看我电话的习惯,因此我也从来不在这一点上防着她,可我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小素觉察到了我的变化,她趁我洗澡时看了我的手机短信和通话记录。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她突然靠近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说:“志杰,你还爱我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爱啊,当然爱!”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以为她要说出离婚的话,忙翻身搂住她哀求道:“素,我错了,我再也不跟她来往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不要离开我!” 可她只是轻轻地说:“志杰,只要你跟她断了,我就依然会在你身边,我会原谅你的!” 那一刻,我很感动,我不断向她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我搂着她亲吻她,最后她说:“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会从你身边消失,你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出走 我确实不再和那个女同事来往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想做一个好丈夫,给我还未出世的儿子做一个好父亲。可女同事不肯就此放过我,她不断地纠缠我,几次下来,我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忘记了自己之前许下的诺言。 为了不让小素发现,我们约定了我在家时她不能给我打电话和发短信,而我在每次回家之前,也一定要将短信和通话记录删除。就这样,我们还是一直秘密交往着,直到我妻子快生了。 那几天我和我妈为这个即将要出生的宝宝准备这准备那,忙得焦头烂额,而我也为即将要做父亲欢欣不已,把女同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想到正是在这关键时刻出事了!那天晚上我去洗手间洗澡,小素躺在床上,这时我的手机来了条短信息,小素正好躺着无聊,就打开我的手机看短信,结果那条短信就是女同事来的。 这件事情是我后来通过小素留下的信才知道的,因为小素在看完短信后就把它删掉了,并且,她没有跟我提一个字。 我洗完澡出来,小素已经睡着了。就在那天半夜,小素突然喊醒我,说肚子痛,可能要生了,我连忙扶着小素打车直奔医院。 在医院里,小素提前五天生下了我的儿子。孩子生下第十天,小素出院了。孩子生下第二十天,小素和我儿子一起失踪了。当时我上班去了,我母亲负责照顾小素,但那会儿她正好不在,等我回家后,除了桌子上留着一封信外,小素和孩子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我们的出租屋里收拾得干干静静,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小素和孩子的痕迹。 我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有点觉察到了什么,颤抖着打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只写着那个短信内容和号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我脑子里仿佛有个雷炸开了,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只是在轰轰作响。过了好久我才想起要去找她,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她和孩子找回来。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小素平时工作的蛋糕店里,那个蛋糕店离我家不远,柜台后面站着个陌生的长发年轻女孩子,女孩子见我进去,问道:“先生您想要点什么?”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又往柜台里面瞅了瞅,没有半点小素的痕迹,便急迫地问那个女孩子:“有没有看见我爱人,她叫小素,就在这里工作!” 女孩子脸上一时有些疑惑,她说:“先生,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小素的人!” “小素,你在哪里?快出来!”我不耐烦地冲着后面的厨房兼员工休息室大喊了起来。 小素没有出来,他们健壮的厨师手里挥舞着擀面杖出来了,大声说:“谁在乱叫?谁在乱叫……” 我狼狈地离开蛋糕店,去了父母家。敲开父母家门,他们刚吃过晚饭,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非常惊讶。我垂头丧气地说:“小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我很担心我说出这句话来父母会受不了,可没想到他们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问我:“小素是谁?” 我有些疑惑,以为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才问出这句话来,只好低头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和女同事……小素知道了才带着孩子走了……” “啊?!”我听见他们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我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这孩子没有发烧啊!”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小素离家出走了!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来这里?” 父母还是瞪着眼睛担忧地看着我,我爸突然说:“志杰,小素是谁啊?” 我想他们这是同时得了老年痴呆症还是怎么着,连儿媳妇都不记得了。 “小素是我老婆,是你们儿媳妇啊!她刚生完孩子,也就是我儿子,你们的孙子,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呢?”我有点生气,心想没这么逗我玩的吧。 “志杰,”我爸突然有些忧郁地看着我说,“你从来都没有结过婚,怎么会有老婆和孩子呢?” “我……”我很想发火,但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正常,因为我想起去蛋糕店时那个女孩的反应,再看看我父母的反应……这绝对不正常! “妈,您今天一直在哪里呢?”我冷静下来问我妈。 “我一直在家里啊,我跟你爸今天在家里没出门!”我妈看了一眼我爸说道,我爸点点头。 我的心渐渐颤抖起来,开始明白我身边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说:“那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啊?” “这孩子,连你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啦?你前几天才跟我去相亲了,结果人家没看上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事难过啦?我说你这孩子,都老大不小了……”我妈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我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我把和小素从相识到现在两年时间里经历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每一个镜头都那么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做梦。 从父母家出来,我又去找了参加过我婚礼的亲戚朋友,结果都一样,他们全部否认我结过婚,我想起了那个和我关系暧昧的女同事,从她那里什么也没得到,惟一收获的只是一个巴掌而已。 寻找 在一天浑浑噩噩上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小素曾经告诉过我她老家的地址,我想,我是否应该去她老家看看,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她或者答案。 从地图上看,那是个很小的城市,在陕西的关中地区,我要先到宝鸡,然后坐长途汽车去那个小镇子,这中间还要去一个县城倒车。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到达那个叫做清水县的地方,随后,我坐上了去刘镇的车子。 刘镇很小,小到只有一条百十米长的街道,街两边住着一些人家,还开着几家小杂货铺。街道很脏,到处都是烂菜叶子或人们丢弃的垃圾。 我向一家杂货铺的老板打听小素的事情,那个老板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突然说:“你出去,我不知道!”然后把我推了出去。 我很奇怪,又去另一家问,遭遇了同样的结局,只不过这家的女老板还往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不要脸!” 我越发疑惑了起来,我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些奇怪的事情。我停下来想了想办法,然后进了一家小小的副食店,花几百块钱,几乎买光了店里的东西,当黑瘦的店主喜滋滋地帮我装着那堆我根本不想要的东西时,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赶我出去,好在我还没有付钱。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咬咬牙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等等!”然后关上门,把我带到了小店的后面——他家住的地方,里面堆满了各种我连名字也没听过的小食品。店主请我坐下来,看他对我客气的样子,我庆幸自己刚才买了他那么多东西,看来这钱没白花。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旁边,问:“你找小素?” “是的,我找她,只要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可以再给你一百块钱!”我有些急迫地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紧张:“你找她做什么?” “她是我的爱人,因为……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带着我刚出生的孩子走了……我只想把她找回来,好好过日子……”我把事情和盘托出,觉得没有必要瞒他。 “啊!”他突然叫了一声,惊恐地说,“你们有孩子了……你已经是第三个了!” “什么?第三个是什么意思?”我有些迷惑了。 他定定神,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仰头喝了两口,脸色有点发红,喘着气说:“这个女人以前的确在我们这里住过,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没见有亲戚朋友,她也不和我们任何一个人来往,我们都说她脑子有问题。可是十年前她突然失踪了,大家以为她在什么地方悄悄死掉了,也就把她忘了。她住过的那座房子也被镇政府收去做了仓库。”他说到这里又喝了口酒。 “可是五年前,有个男人来找她,也和你一样,说是和她结了婚,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消失了。那个男人走后,过了一年,又来了一个男人,也说着同样的话来找她……”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停住了。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说:“继续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回来了,在街上到处跟人说她就是小素,但没人相信她,反而都躲着她……” “为什么呢?“我忍不住问。 “因为……因为小素失踪的时候是七十八岁,而她重新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店主额头也开始冒出了冷汗,我看得出他很恐惧。 后来店主说她在这里呆了三天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算了一下,那是两年半前,也就是她离开这里没多久就在那个南方的城市里遇见了我。 我心里很乱,说不清楚究竟是恐惧还是困惑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因素,但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没完,我必须得搞清楚才能回去,否则,就算回去,也只能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我又掏出一笔钱来给店主,要他帮我找一间房子,我准备在这里呆几天,去看看小素住过的地方。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整天,又受了些惊吓,我也确实困了,顾不得房间的简陋和散发着异味的肮脏被褥,和衣躺下便沉沉睡去。 旧宅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吃过早饭,店主答应亲自带我去找小素住过的房子。深秋的早晨,小镇自有一番韵味,四处炊烟袅袅,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和不知谁家的狗叫声交织在一起,给这笼罩在朦朦胧胧薄雾中的小镇平添了几分魅力。 小素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小镇东头,周围一百米内都是空地,没有第二户人家。这座房子是黄泥巴垒成的,房顶上的瓦片看起来还很新,可能是最近修缮过。 店主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了!” 我也停下来看了看,对他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店主瞪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跟你说那里现在是镇政府的仓库,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进去呢?要进去也得有镇长的批条才行!” 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当然不肯就这么回去了,就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看看!” 店主立刻就答应了,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进去啊,否则出了事,肯定是要连累到我的!” 我冲他点点头,转身往房子跟前走去。 这座房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上尽是用新泥巴补过的痕迹。正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旁边还有个小偏房,看来是守仓库的人住的地方,不过这会儿门上也挂着一把锁,可能是去吃早饭了。 机会难得,想要进去看看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我迅速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见后面的窗户不是很牢固,便使劲用手推了推,窗户里面的木插似乎松了一下,我加大手上的力度,木插应声而断,窗户打开了。 幸好窗户不是很高,我勉强爬了进去。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我发现这是个很破旧的房子,被分成了两间,外面显然是客厅,墙上有烟熏过的痕迹。 里间是卧室,墙角还立着以前用过的床板,这间屋子小一些,墙上还整齐地贴着些年画,只是因为年代太久远了,这些画早已发黄变卷。 我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农房。我有些失望,颓废地靠在那些年画上,发卷的地方立刻断掉了,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却发现原来卷起来的地方断掉后露出一些文字。我有些好奇,俯下身仔细看,只见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东,三步,墙根。这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是那里埋着什么东西?根据以往看探险电影或书籍的经验,我推断。 我想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于是走到墙边,朝东走了三步,然后蹲下来敲敲墙砖,再看看地面,什么也没有,我用这种方法把屋子里几个朝东的墙根都走了一遍,最后在客厅的西边墙角下发现了问题,因为这边的墙砖我敲起来发出“空空”的声音,凭直觉,我认为那后面应该是空的。 这间仓库里什么都有,所以要找工具并不难,我翻出一把起子,把那块墙砖撬开,里面果然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拿出手机按亮朝里面照去,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在手机蓝莹莹的光线照射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取出匣子,只见这匣子大约有我两个巴掌那么大,不是很沉,里面应该没装什么重的东西。匣子上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被一只锈迹斑斑的黄铜锁锁着。 我认为也许我要的答案就在这里,便把匣子装进背包里,然后又小心地把墙砖放回原处,这才爬出窗户。 回到店主家里,我匆匆给他打了个招呼,便一头钻进了房间里关上门,拿出匣子仔细研究起来。在正常的光线下,我才发现,匣子原来是暗红色的,上面雕刻的图案我不认识,但我觉得像是某种符号。我扯了扯铜锁,很结实,必须得用工具才能打开。 我用在仓库时随手装进口袋里的起子撬了撬锁,它很容易便被打开了,我迫不及待将盒子掀开,顿时一股腐败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皱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等味道差不多散尽了,我才凑到跟前往匣子里一瞧,只见里面是几条像是蜈蚣一样的虫子尸体,因为时间长了,尸体早就干枯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我失望极了,费尽周折只得到了这么个东西,但我还是将它装进包里带回了家。 谜底 回到家,我将盒子带去了很多地方做鉴定,除了知道它产自湘西地区,是个古董外,其他一无所获。 有一天我表弟来我家玩,无意中看见了我放在衣柜顶上的木匣子,当时就大吃一惊,拿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骇然道:“这好像是个养蛊盒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表弟是个收藏爱好者,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老物件,虽然年纪轻轻,却在收藏界小有名气。 我见表弟似乎认识匣子,赶忙向他请教,谁知表弟打开匣子看看,皱皱眉头说:“我只知道这是个养蛊用的盒子,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蛊。” 抬头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专门研究古代的巫术和咒语,也许他能解开你的谜团。” 既然知道有可能解开这个迷,我当然迫不及待了,立刻拉着他去找那位高人。 高人是一个名叫王沛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精力旺盛,相当热情。王沛家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见他家里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博古架,上面放着石头、匕首、各种盒子、瓶子,甚至还有一个刻满类似甲骨文的人头骨。 表弟向他介绍了我,大家寒暄一番,我迫不及待拿出盒子给王沛看,他一见盒子,眼睛忽然一亮,伸手接过盒子仔细研究起来。 半晌,他放下盒子,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个盒子很奇怪,但我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我得先看看你的眼睛。”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让他掰开眼睑看了看,然后他微微点点头,严肃地说:“跟我想的一样!现在,把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他的黑框眼镜有些反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他真相。 表弟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而王沛则一言不发,只深深地吸着香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你中蛊了!” 他看看我和表弟一脸不解的样子,继续说:“你遇见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妻子,其实她应该是一个湘西养蛊人,她养的这种蛊在传说中叫做臆蛊,也就是你在木匣子中发现的那种虫子,她坐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对你下了这种蛊,所以,后来你的意识只能听她的指挥,一直到你们俩顺利……结完婚。”王沛表情有点苦涩。 “而事实上,你们结婚只是你的臆想而已,包括你们两个在一起后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你的臆想,你的肉身在过着机械般的单身生活,而你的意识却已经结婚生子了!我知道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存在,你一直生活在她的蛊虫为你编织的虚幻世界里。”他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想要找个漏洞驳了他所说的一切,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个镇子的人说她消失时是七十八岁,为什么再次出现时变成了二十岁呢?” 王沛愣了一下,将手中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说:“那个女人应该是偶然的机缘得到了这种蛊虫,据说这种蛊虫是要用人的鲜血来供养的,它们喝了谁的血,就会听谁的。”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而它们奉献给供养人的,不仅仅是听她的话,还有她的青春。” 我和表弟不禁面面相觑,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可怕的小虫子,我好奇地问道:“那个人会永远保持青春吗?” “是!但她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确切地说,不再是人了!”王沛叹口气沉重地说道。 原来我这两年多来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怪不得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小素。我恍然大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突然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有蛊虫?它们还在我身体里吗?” 他没有看我,还是自顾自边抽着烟边说道:“中了这种蛊的人,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下眼睑里会有一个白色小点,中了几个蛊就会有几个点,你有两个点。蛊虫在她从你意识中离去的时候就带走了!你现在很健康,只是残留着从前的记忆而已。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揉揉眼睛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经历一下自己没有得到的爱情,或者,它真的很想有个家!”王沛黯然道。 我心里有些发毛,想着曾经有两条蜈蚣一样的虫子在我身体里呆过,胃里一阵翻腾。 表弟突然用一种怜悯的语调说:“王沛,告诉我,你是不是也遇见过她?” 王沛微微一愣,然后苦笑着掰开自己的下眼睑,我分明看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小点,似乎像一条虫子般在蠕动。 韩国恐怖小说:噪音 冲突 珉敬迅速走进电梯,看到19层的按钮亮着,一个男子扣着帽子,无法看清脸部,站在电梯里面。珉敬透过镜子偷看男子的模样:旧帽子,突出膝盖的休闲裤,完全不搭配的大衣,看起来很不寻常。 珉敬住的公寓19层只有珉敬的家和邻居男子的家。珉敬不认识此人,应该是来找隔壁男子的。听说邻居是恐怖小说家,看来专门跟一些怪人交往。一想到隔壁男子,珉敬的脑子里就浮现了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那是半个月前,跟往常一样,珉敬的两个女儿在家里学弹钢琴。突然门铃响了。珉敬吓了一跳,看了一下表,快晚上9点了。这个时间没人会来。丈夫一般都过了10点才回家,并且他有钥匙,不需要按门铃。 “请问您找谁?” “我是您的邻居,请问您家里是不是在弹钢琴?”门铃电话中出现的是一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男子的脸。男子的嗓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压着怒火。 “是的。有什么事吗?”不会是因为晚上弹钢琴,来抗议的吧……珉敬有些胆怯但还是打开了门。 男子介绍自己是小说家,两个月以前搬到这里,把公寓当成工作室使用,由于钢琴声没有白天黑夜地连着响,使他无法工作。白天弹琴还能忍着,但晚上弹琴实在无法忍受。 珉敬感到有些困惑。因为她在这栋公寓生活的三年多时间里,第一次遭遇这种抗议,“所以呢,您想说什么?” 男子请求珉敬可不可以告诉他弹钢琴的时间。如果告诉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可以干别的事情或呆在外面。珉敬气得说不出话了,弹钢琴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斩钉截铁地告诉男子,那是不可能的。 看到珉敬拒绝,男子又请求珉敬能不能把钢琴搬到别的屋子里。男子说两家只隔着一面墙紧挨着,而珉敬的钢琴屋隔壁正是自己当成工作室使用的房间。 “既然如此,您那边挪就好了!”珉敬再次拒绝了。 男子拼命压着快要爆发的愤怒解释说,即便是挪到其他的房间里,照样能听到钢琴声。 “难道只有您一家能听到钢琴声吗?楼上楼下听得更清楚,我在这里活了三年,从来没有人抗议。以前住您家的人也从来没说什么,活得很好!” 听到这里,男子爆发了,“是我在受害!如果不愿意挪钢琴,能不能采取隔音措施呢!” 珉敬气得哑口无言。公寓本来就是充满各种噪音的地方,所以写作的人最应该避开的居所就是公寓,而这个男子的行为,简直是跑到夜总会撒野说,我要学习,请大家安静点。这不仅可笑,而且是越权行为。气急败坏的珉敬压根就没有打算停止弹钢琴或挪房间。珉敬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找别的地方,搬到这栋公寓了呢?!” 男子瞪大眼睛,用诧异的表情看了看珉敬,吐出了憋了很长的闷气,“好吧。既然如此,等我打听好了再说。” 珉敬冷冷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珉敬来到公寓管理事务所,打听有没有对钢琴噪音的专门规定。因为如果隔壁男子拿规定赖上自己,自己就无话可说了。让珉敬感到意外的是,管理规则中没有任何实际处罚条款,只规定有不能产生影响邻居的噪音。管理员还提醒珉敬说,一大早有个男子来问,关于公寓噪音有没有具体的限制条款,得知这一事实后,带着失望的表情回去了。是隔壁男子。隔壁男子也为了贯彻自己的主张,在收集各种情报。不能认输!回家后,珉敬开始在网上搜集相关资料。 没想到,网上有很多人在为钢琴噪音而哭诉。有一个女子写道自己一直受着楼上钢琴声的折磨,不弹钢琴的时候,耳边仍有钢琴声的幻觉。为此还接受过神经治疗,可是没有什么效果,最终还是决定搬家。原来韩国虽然有楼层噪音的仲裁机关,却没有强制的执行令。 就在这时,大女儿放学回家了。女儿取下书包,用担心的语气问珉敬,“妈妈,我能弹钢琴吗?” 看来邻居男子让女儿都变得战战兢兢了。无法忍受的珉敬朝着钢琴屋使劲喊了一声,“你随便弹。没有人敢跟我们指手划脚。” 邻居男子之后又来了三四次。一开始吆喝,后来用哀伤的表情哀求,但珉敬的回答始终一致,“您就放弃这份心思吧!我压根就没打算搬钢琴。” 有一天,男子晚上来抗议时,跟刚好下班回家的珉敬丈夫打起来了。分不清谁先扯住了对方的衣领、谁先骂了对方,两个人互相扭打在一起。着急的珉敬跑进客厅拿起电话使劲跺脚,突然丈夫冲进来了。珉敬吓得把话筒都丢在了地上。更令珉敬吃惊的是,那个男子也跟着冲了进来,欲想搬钢琴。大女儿吓得从钢琴屋跑了出来,小女儿也吓得哇哇地哭起来。 最后丈夫向警察局报案,告男子无端入侵他人住宅,事情勉强得以解决。那天晚上,孩子们整夜都在做噩梦。 不过自从那天以后,不管孩子们怎么弹钢琴,门铃始终没有响起来。珉敬的日常生活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安稳,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月。 我要报复你们 “孩子们的钢琴水平长进很快吧?” 珉敬正想着前段时间里跟隔壁男子之间发生的事情,旁边突然传来了男子干裂的嗓音。珉敬回了头。那名男子正在默默地看着珉敬。男子略微抬起头,珉敬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那是隔壁男子。不过跟半个月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两只眼睛无神,脸是灰呛呛的,颧骨明显突出。看来,这半个月来至少瘦了十公斤。 珉敬咽了一下干口水,“没……没人能说我们。公寓管理条款中没有禁止弹钢琴……也没有制定有关楼层噪音的法律……” 突然,男子按下了电梯应急钮。电梯停下了。珉敬出了一身冷汗。在明灭的灯光下,男子冰凉的脸接近了珉敬。 “您知道每次听到钢琴声时,我是多么痛苦吗?”与可怕的表情相反,男子的声音意外地温和,“脑子里在蹦火花,胸郁闷,无法呼吸。甚至怀疑这样下去我会疯掉。可是,我不能疯掉。一旦疯掉,就不能向你们报复!” 看到男子疯癫的眼神,珉敬全身都变麻木了,觉得脑子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蒸发掉了。 “整整痛苦了半个月。该怎样报复您才好呢?怎样还给您我所经历的恐惧呢……最后下了决心,决定用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惩罚您。很想知道吧?可是我不会告诉您的。一开始,您不会察觉到那是什么。就像癌细胞一样,没有任何征兆,当事情突然爆发,让您措手不及时……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男子的眼睛里似乎只剩下了黑瞳孔,那里面已经找不到半个月前那种黑润的眼神,他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站在珉敬面前。奇怪的是,那个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愤怒,相比之下,半个月前的他显得更充满愤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从男子的眼睛里能读出包容或宽容。他的眼睛太黑了,已经读不出任何东西,只能照出因恐惧颤抖的珉敬的模样。一句话,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感情。 他在跟踪我 晚上丈夫回家后,珉敬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丈夫将领带往地上一摔就走向门外。 珉敬焦急地等待丈夫。10分钟,20分钟……看着丈夫还是不回来,她开始担心丈夫了。珉敬急忙走出玄关门时,丈夫回来了。然而与出去时不同,丈夫的脸变得惨白。看到像漂白剂一样苍白的丈夫的脸,珉敬对丈夫的担心和对隔壁男子的恐惧瞬间消失,反而涌上来了对隔壁男子的愤怒。 “那个男子,到底怎么威胁您的?到底说了什么!” 丈夫这才回过神来,低声跟珉敬说,“我们……搬钢琴吧!” 一瞬间,珉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隔壁男子用什么方式威胁丈夫的,竟然吓得丈夫如此魂飞魄散。丈夫又重复了一次要搬钢琴。珉敬无法相信对隔壁男子愤愤不平的丈夫,竟然在20分钟内变成另外一个人回来了,就像隔壁男子后来的突变一样。 “你在说什么!如果就这么搬过去,他会以为是我们在怕他,洋洋自得的。都听那个男的,你不觉得窝囊吗?!” 第二天早晨,珉敬又问了丈夫,隔壁男子到底用什么话威胁的,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丈夫只是重复着要搬钢琴。珉敬为了争口气坚决不同意搬钢琴。一想到男子为自己的胜利得意洋洋地微笑的样子,她就气得全身发抖。 就从那天晚上开始,男子开始施行了自己的诺言。 过了晚上9点,小女儿突然说需要准备美术工具,珉敬不得不匆忙走出家门。文具店在学校附近,离公寓大概有10分钟的路程。如果不抢时间,会关门的。想着这些,珉敬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珉敬打开玄关门门锁,通过门缝观察了一下走廊动静。前一天的事件后,珉敬尽可能地避免跟隔壁男子碰面。快步走过走廊,按下了隔壁玄关门对面的电梯钮。电梯从一楼开始上升。珉敬焦急地盯着电梯门,后脖子上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一想到自己站在隔壁男子的玄关门前面,犹如站在敌人阵地的雷区中。 珉敬慢慢回过头,看了看隔壁的玄关门。门中央的观察孔进入了珉敬的视野里。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觉得隔壁男子正在通过观察孔盯着自己。珉敬努力装着镇定的样子,继续看电梯门,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缓缓袭来,她觉得男子马上要突然打开门扑向自己。珉敬不断地安慰自己,如果男子想攻击自己,前一天就已经发生了。 玄关门后面仿佛传来了男子喘气的声音。不对,珉敬确实听到了男子急促的呼吸声。拼命压着愤怒,等待机会的捕食者的喘气声从玄关门门缝里传了出来。 声控灯灭了。黑暗瞬间吞食了惊慌的珉敬的肉体。隔壁玄关门从眼前消失了。守护珉敬的保护膜消失了。男子随时都有可能扑向珉敬。随着眼睛逐渐熟悉黑暗,玄关门缓缓地出现了。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响起了“嘟噜噜”的电子门锁声。珉敬惊慌万分,频频后退。然而隔壁玄关门紧闭着它的嘴巴,耻笑着珉敬。呆呆地回过头的珉敬看到打开的是自己的玄关门。 “妈妈,得拿钱包呀!” 就在这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珉敬像抢似地接过来钱包,慌忙把身子塞进了电梯里。 珉敬买完文具已经很晚了,得赶紧回家。珉敬放弃了明亮的宽马路,快步走进了防洪堤旁边的僻静小路。珉敬飞快地赶路,突然从后面传来了有人跟过来的脚步声。那不是普通的脚步声,而是追赶某人的急促的脚步声。 不会是追我吧?抱着侥幸的心理,珉敬停止了脚步。后面跟来的脚步声也停止了。一瞬间,漆黑的恐惧感使劲拽住了珉敬的后脖子。同时,一股寒气勒紧了珉敬的身体。那是一种抱着火炉也无法逼出的特殊的寒气。 珉敬的心脏跑得比脚步还快,心脏跳动的声音直接传到脑子里回响。后面再次传来了人的脚步声,珉敬也再次快步赶路。珉敬加快步伐,后面的脚步声也变快了。平时觉得很短的小路,此时觉得千里远。 防洪堤下面有5米左右的悬崖,下面流着小河。不知为什么,珉敬的脑海里一直在出现自己流着血躺在小河旁边的情景。珉敬无法消除这种幻觉。说不准,隔壁男子的目的就是要在这里把珉敬推下去。前一天未能在电梯里杀害珉敬,可能是因为封闭的空间。而这里又黑暗,又不封闭,更没有路人,可以说是隔壁男子惩罚珉敬最合适的地方。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珉敬开始奔跑。在这里死去,太不值得了。自己只不过是让孩子们自由地弹钢琴而已,只不过是跟邻居吵了小架而已。可是这太过分了。珉敬认为自己没有犯那么大的错,以至于遭遇那种恶报。 由于过于气愤和冤枉,珉敬眼泪都要出来了。背后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近。这时正好有一对男女从连接小路的公寓入口走了出来。那是一对相互使劲搂着的年轻夫妇。此时的二人犹如救世主。那一瞬间,珉敬仿佛看到了光芒。 恢复勇气的珉敬回头看了看后面。一个男子快速地从珉敬的旁边跑了过去。看着男子的背影,珉敬确信是隔壁男子。恐惧感一消退,无边的愤怒涌了上来! 钢琴时间到了 丈夫一下班,珉敬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快速讲了一遍。然而丈夫却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什么,“就算是为噪音问题吵了一架,不至于害我们家珉敬吧!”“既然没有看见对方的脸,怎么能肯定跟踪珉敬的就是隔壁男子呢?”之类的没骨气的见解。 最后还总结了一句:“是你太敏感了!” 珉敬气得说不出话来。前一天还跟隔壁男子耍横的丈夫不但没有站在自己的一边,反倒把妻子说成神经衰弱。看来,丈夫一定受到了隔壁男子的胁迫。珉敬再次追问丈夫,隔壁男子到底说了什么,但丈夫却匆忙躲进了洗手间。珉敬无法忍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珉敬在厨房摘菠菜,突然小女儿大声哭着跑进来。珉敬从厨房伸出头一看,小女儿额头在流着血。 珉敬哄着小女儿追问大女儿为什么妹妹受伤了,大女儿哭泣着说,“在游乐场玩耍时,突然飞来一块石子儿,打中了妹妹。”一瞬间,珉敬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开了。之后的事情她就想不起来了。当等珉敬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在敲打隔壁的门。 也不知道敲了多久,珉敬看着手掌隐隐发烫,至少能猜出来敲了很长时间。然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按门铃,用脚踢,男子始终没有出来。珉敬几乎要气疯了。一想到男子在玄关门里面通过观察孔看着自己的样子,她就觉得血压往上飞升。 珉敬气呼呼地回到家,拨通丈夫的电话,开始向丈夫发泄愤怒。隔壁男子打伤了小女儿的额头,这样还要忍下去吗。情绪激动的珉敬说要报警,准备挂断电话时,丈夫吼了一声:“不要做没用的事情了。” 接着丈夫用缓和的语气劝珉敬说,“如果这次再报警,不知道隔壁男子今后会做出什么事情。”珉敬快气晕了,但听到丈夫的这一劝告,只好消气。 丈夫的话不无道理。因为隔壁男子跟往常不同,开始带杀气了。但是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得见到隔壁男子才行。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了断!然而,只要男子不开门,就没法见面。珉敬陷入了苦恼中。珉敬咬着手指甲在客厅徘徊,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珉敬打开孩子们的房门,向孩子们高喊:“钢琴练习时间到了!” 珉敬的意识变朦胧了,就跟灵魂脱壳时一样。在客厅里,丈夫敲打着门喊珉敬。在屋子里,震荡着孩子们的哭声和钢琴声。然而珉敬觉得这一切离自己非常遥远,觉得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客厅里连续响起了门铃电话声。传来了丈夫接门铃电话的声音,丈夫不断地跟对方重复着“对不起”,丈夫的道歉声就像在梦中一样,在珉敬的耳朵里回响。丈夫再次回到房间门前,喊了起来,“快给我停止弹琴!” 然而珉敬无法停止。不,不能让孩子们停下来。孩子们哭着哀求妈妈,“让我们歇一会儿吧,太累了!”但珉敬依然疯狂地督促着孩子们,“不行,不要停下来,继续给我弹!弹!弹!” 这时,又响起了门铃。珉敬回头看了房间门。 是隔壁男子!凭直觉就能猜出来。隔壁男子终于来找自己了,“我不会放过你,不会饶恕你。一定会让你明白,你选错了对象。”珉敬带着愤怒的表情,打开房间门跑出去。 然而来找珉敬家的是楼下的邻居。楼下邻居朝着珉敬大声怒斥,“现在都几点了,还在弹钢琴。”楼下邻居略微压下语气说,“我自己也有孩子,也很理解你们作为父母的心情,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忍着,但这太过分了。” 丈夫不断地向人家道歉,人们这才都回去了。珉敬看了表,已经过了深夜12点。连晚饭都不给吃,已经让孩子们连续弹了7个小时的钢琴。不能在这里半途而废!一定要引出隔壁男子!估计再弹一会儿,隔壁男子就会出来了。珉敬想着这些,向孩子们的屋子走去。丈夫挡在了珉敬的前面,“你疯了!” “没错,疯了!疯了!疯了!我怎么能不疯呢?!” 丈夫吃惊地看着珉敬。珉敬感觉到自己已接近发疯的边缘,觉得丈夫比任何人都可恶,更无法忍受,怎么会一瞬间变得那么可恶呢?作为丈夫,应该理解自己,安慰自己,可是眼前的丈夫却在露骨地替隔壁男子说话。 丈夫和珉敬之间的隔阂,在短短几天内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鸿沟,就算用再好的信任和关爱以及道歉填埋,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填平。结婚以来,珉敬第一次跟丈夫分屋睡了。 凌晨,珉敬被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一想到自己是一个人睡觉,一股恐惧感袭击了全身。珉敬屏着气,把所有神经集中到耳朵上,然而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又传来了刚才的那个声音。珉敬惊慌地看了房间门。有人进屋了!珉敬打开房间门,悄悄地来到了客厅。月光在隐隐约约地照着客厅。这么熟悉的的家,此时突然显得那么陌生,使珉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比任何一处坟墓都毛骨悚然。这一事实让珉敬无法忍受。 珉敬曾经听说过恐惧是因为不知道才产生的。因为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才会畏惧死亡;因为不知道黑暗中会蹦出来什么,才会畏惧黑夜。然而珉敬的神经正在因恐惧紧绷着。哪里出差错了?珉敬为什么要在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的自己的幸福小窝里,在恐惧中颤抖呢?为什么连平时看着电视笑闹的沙发也觉得那么陌生? 都是因为隔壁男子。因为隔壁男子,一切都开始变得异常了。自从在电梯里见到男子以后,她的日常生活就失去了原有的安宁。可是珉敬为什么害怕隔壁男子呢?男子只不过说过要惩罚珉敬而已,从未说过要用刀子捅死,要小心走夜路,要折磨小孩之类的话。他只是说过要惩罚她,惩罚的方式到时候会知道的。可是珉敬为什么要在恐惧中颤抖呢?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珉敬不知道男子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折磨自己,才如此害怕的。干脆拔出刀来杀自己,也许没这么害怕。因为不知道男子何时何地,用什么样的方式扑过来,所以每时每刻都要紧绷着神经。听到小声音也受到惊吓,有人跟过来也魂飞魄散。 没错。也许丈夫的话是对的。自己也许是因为男子的一句话得了神经衰弱。去文具店的那天夜晚,追赶自己的,也许不是隔壁男子。给小女儿额头造成伤疤的也许是大女儿。大女儿害怕被妈妈揍,所以编造的理由就是有人扔了石头。大女儿知道妈妈和隔壁男子因为噪音问题闹出了矛盾,所以想到只要说有人向妹妹扔了石头,珉敬就会认为是隔壁男子干的,自己也能免一顿揍。大女儿一定计算到了这里。看来孩子的心算灵验了。因为珉敬发了疯似地敲打了隔壁男子的玄关门。 一句话,隔壁男子没有动一个手指头就完全搞乱了珉敬的日常生活。只要看到隔壁的玄关门,就紧张起来,有人跟过来也害怕,而且第一次感觉到孩子们的身边有危险,跟楼下邻居闹了矛盾以后第一次跟丈夫分房睡了。男子不是用恐怖颠翻了珉敬的日常生活,而是用空炮毁掉了珉敬的生活。一想到自己被男子的一句话给耍了,珉敬的心里燃烧起愤怒,愤怒又稀释了恐惧。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个幸运的事情。因为随着恐惧被愤怒驱赶,变得又陌生又畏惧的家里再次变回原来温暖的窝 又传来了那个声音。是从钢琴屋传来的。珉敬变得比刚才沉着多了。根据过去生活中的经验,应该是陽台窗户被风摇晃或小鸟啄陽台窗户玻璃的声音。珉敬刚才还认为那是隔壁男子入侵的声音。当然珉敬并不认为男子会从玄关门入侵。惟一的出入口是陽台窗户。隔壁和珉敬家之间隔着一堵墙紧挨着,距离还不到1米。虽然是20层,从对面陽台爬到这边陽台,并不需要尖端装备。当然,珉敬家陽台窗户没有锁上,因为是20层。刚才被声音惊醒时,珉敬后悔平时没有锁上陽台窗户。 不过,现在反过来想,那只不过是珉敬对隔壁男子空炮的可笑的过度反应而已。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被男子的恐吓玩弄。想着这些,珉敬打开了钢琴屋的门——那里站着隔壁男子。 一瞬间,血液倒流,一股凉气从后脖子一闪而过。恐惧连悲鸣都吞没了。真实变成谎言,谎言变成真实,所有的真理瞬间颠覆。在黑暗的房间的角落里呆呆地站着的钢琴中仿佛在流出恐怖的旋律。好像时间都冻僵了。 钢琴线……珉敬慌忙开了灯,打开钢琴,像翻金库一样,到处乱找。然而钢琴没有任何异常。隔壁男子冒死爬过陽台的理由应该只有钢琴,但他连钢琴上面的一粒灰尘都没有碰。如果是珉敬,会第一个切断钢琴线的。可是男子没有那么做。无法捉摸男子的意图。那么今天为什么爬到珉敬家里来呢?冒着随时掉下去的生命危险,爬过陽台,难道除了钢琴以外,还有别的目的吗? 男子说过的惩罚还没有结束。不,也许还没有开始。珉敬走进陽台,通过打开的陽台门,向外探出了头。珉敬看了隔壁。隔壁陽台门也开着。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珉敬的腿已经向外伸了出去。 真正的惩罚 珉敬艰难地爬进了男子的家里。心在猛烈地跳。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摔倒。珉敬稳住心态,开始查看房间。这里应该是男子说过的工作室。本来以为会有桌子、笔记本电脑、摆放大量书籍的书柜……但里面的情景完全脱离了珉敬的想象。 房间是空空的。 虽然很暗,但能确认这一点。是不是实在无法忍受,把工作室挪到别的屋子里了呢?随着眼睛逐渐熟悉黑暗,有一个东西格外吸引珉敬的眼球——那是墙壁。看方向,是挨着珉敬家房间的墙壁。走进墙壁用手抚摸,到处都倒挂着撕开的壁纸,没有完全脱落,吊在墙上的情景显得无比凄凉。壁纸不是因为破旧而被剥下来的,因为这栋公寓是三年前才盖的。看剥下来的壁纸断面,是被刀子割开的。肯定是男子干的。 摸靠墙的地板,发现地板革上有明显往下凹的地方,可能是放过桌子的地方。男子应该是坐在这张桌子前面写作的。想象男子坐在桌子前写作的样子,珉敬仿佛听到了敲打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声音。同时从墙壁对面传来钢琴声音。不,那分明是孩子的钢琴声,是大女儿弹的清凉而动听的钢琴声。奇怪的是,钢琴声并没有平时在家里听时那么优美。钢琴声刺激耳膜,刺激神经,让人心慌。奇怪,好像男子的感受全部转移到珉敬的身上来了。 珉敬看着破破烂烂的壁纸,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桌子出现了,椅子也出现了,笔记本电脑出现了,隔壁的男子也出现了。男子背对着珉敬,敲打键盘。可是随着弹钢琴的时间变长,男子的打字声音越变越慢。男子呆呆地望着在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鼠标标志,突然疯狂地抓住头发痛苦地挣扎。咣!男子和椅子一起倒下了。珉敬慌忙后退了一步。男子就像被打上杀虫剂的苍蝇一样,发着怪声在屋子里痛苦地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儿,男子突然站了起来,跑出了屋子。珉敬以为自己的幻觉结束了,然而男子又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刀。珉敬吓得连连后退。男子扑向了珉敬。珉敬喊了一声“啊!”便往后倒了下来。奇怪的是,男子跃过珉敬,跑到墙壁前,恐吼着,用刀疯狂地砍墙壁。 啊……啪……啊……啪……壁纸被男子刮了下来。然而,男子并没有停止疯狂的刀舞。一瞬间,珉敬无法忍住呕吐,向前弯曲上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珉敬擦着眼泪,抬起头,发现男子已经不在了。这时,从屋子外面传来了声音,那是用棒球棒使劲敲打手提包般的沉闷的声音。不对,是什么东西被切断的声音。 珉敬推开门,来到了客厅。又传来了声音。是浴室。珉敬向浴室走了过去。客厅很暗,不过借助从浴室门缝中透出的灯光,可看出屋子里面的大概轮廓。屋子结构跟珉敬家一模一样,然而,两家的内部却有天壤之别。男子家虽然大概布置了家具,但不知为什么,显得无比干燥和荒凉,觉得只要一打开窗户,就会吹进来撒哈拉沙漠的沙风暴。这里的所有东西就像等待主人抚摸的宠物一样凄凉。这时,浴室门打开了。由于开着锅炉,客厅地面是热乎乎的,但是珉敬的心里犹如包着冰雪覆盖的阿拉斯加半岛一样,充满了寒气。 男子站在那里。 珉敬吞下了悲鸣。也许是悲鸣卡在了呼吸管道,而不断地咳嗽。男子用可怕的表情看着珉敬。珉敬无法停止咳嗽。脸变红,胸变麻。勉强压住咳嗽,抬起头,男子后面半开的浴室门进入了珉敬的眼里。浴室地面一片黑红色。 “你……怎么在这里?”男子问道。 不,是丈夫问道。 这是珉敬想问的话,“我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想问你右手拿的那个黑袋子是什么?”可是珉敬完全可以猜到。即便是丈夫不开口,不去打开那个黑袋子,珉敬也能猜得到。一切都很清楚了。围绕楼层间噪音发生的邻居之间的争吵,打骂,警察的介入,依然没有解决的矛盾,只要没有人去踩刹车,就直奔悬崖边的无端的奔跑,接着是坠落,最后是不明真相的黑袋子。所有一切都那么明了。 所以珉敬不敢问丈夫。怕丈夫一旦回答,心里猜测的所有一切都变成现实。只是想用自己的双眼确认后,再去否定。不然,虚幻的妄想就会像睡眼一样肿起来,不停地追赶珉敬,使珉敬在不安中挣扎。珉敬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希望跟往常一样,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于是,向丈夫走了过去。 珉敬把手伸向了黑袋子。丈夫慌忙把手藏到后面去了。如果丈夫的手比珉敬的手快,或者塑料袋比牛皮还结实,那么珉敬会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珉敬的手比丈夫的手还快,塑料袋就像手纸一样撕裂了。从塑料袋的裂口掉下了里面的东西。 咕噜噜……一个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珉敬的脚下。丈夫用虚妄的表情望着被撕开的塑料袋,突然就像被夺去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蹲了下来。珉敬用生硬的表情看了脚下,那里是隔壁男子的头!被砍下来的男子的头跟活着的时候一样,瞪着眼睛,用全都是黑眼珠的两只眼睛看着珉敬。 丈夫用哭泣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解释。那天,气愤的丈夫去找隔壁男子,跟隔壁男子发生激烈的争吵,接着开始动拳头。厮打过程中丈夫推了一下隔壁男子,结果男子再也没有起来。丈夫说一开始并没有杀死对方的打算。双方相互僵持时也没想杀对方。丈夫就像站在法官前面的被告人一样,主张自己是无罪的。然而,毕竟是杀了人。 不知实情的珉敬,竟然追问带着死尸般的脸色回家的丈夫,隔壁男子到底怎么威胁他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哭笑不得。 珉敬差一点忘记自己站在粉碎的尸体旁边,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以为连丈夫也收到了隔壁男子的恐吓,心里一直为丈夫担心和难过,没想到现在目睹了更可怕的现实。与其面对杀了人的丈夫,不如看着受到男子的恐吓而在恐惧中颤抖的丈夫。想到这里,珉敬差一点“噗嗤”地笑出来了。 不过,最清楚的是,杀人比任何恐吓更有效果。那天晚上,从隔壁男子家回来的丈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搬钢琴。当然,应该不是为了死去的隔壁男子。一旦发现男子的尸体,珉敬的家是第一个嫌疑对象。丈夫是为了提前避免这一点,要搬钢琴的。不了解丈夫这一情况的珉敬一直在坚持不能向隔壁男子屈服,丈夫肯定心急如焚了。最后,丈夫决定处理隔壁男子的尸体,并在今天冒死爬过了陽台。 珉敬蹲了下来,俯视着隔壁男子的头颅。男子的嘴动了。 “现在您知道了吧?”男子的嘴又动了,“我不是说过要惩罚您吗?” 珉敬左右摇晃着充满眼泪的脸。“不知道……不知道……”珉敬低声叨咕着。 珉敬无法相信。为什么自己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这个男子的头颅在自己的脚下乱滚?珉敬的脑子,无法理解这一切。珉敬只是放任孩子们自由地弹钢琴而已;只是厌恶干涉他人私生活的男子而已;只是嫌搬钢琴麻烦,没有搬而已。然而,代价太大了。丈夫变成了杀人犯,珉敬得了神经衰弱,快要疯掉了;现在竟然听到了死去的男子的声音,砍掉的头颅竟然开了口。 “不知道……不知道……”珉敬拼命叨咕着。 珉敬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和丈夫今后的生活将会完全不同于过去。就算是努力步入跟以往相同的日常轨道,电话铃声、门铃声、陌生人的接近等等,都会让珉敬魂飞魄散。因为不知道尸体何时被发现,需要时常注意新闻报道,看到警灯也会心脏停止跳动。那简直是地狱般的生活,是男子死后给他们留下的惩罚。 珉敬俯视着男子的脸。想问你究竟要什么样的结果。然而,珉敬无法问,因为她在懊悔,懊悔变成了痛哭,男子的脸上瓢泼着泪雨。男子的脸仿佛马上要瞪大眼睛,提出抗议。不过无所谓。珉敬想见他。见面后向他发泄愤怒,请求原谅。 珉敬没有停止号啕大哭。不,无法停止。然而,男子不可能回来。昨天还觉得男子通过观察眼看着外面,耻笑自己,但现在已经不在世了。珉敬回头看了一下玄关门,仿佛看到了正通过观察眼观察外面的男子。 这就是你的下场 朱莉最近头很痛,她敏锐的观察到结婚十年的丈夫对她不再爱恋,回家也越来越晚。她做好饭菜固执的等他回来,可是菜回锅里都不知道热了几遍了,丈夫周宇还是看不见踪影。 一天晚上,朱莉看着一桌子冰凉的菜愤怒而绝望,她从餐桌的凳子上缓缓地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卫生间。“啪——”重重的打开灯,明亮的节能灯刺的眼睛生疼,一大滴眼泪夺眶而出,清脆的砸在木质地板上。卫生间有一面擦得一尘不染的镜子,走到镜子前,朱莉看着红红的像核桃似的眼睛,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她摸着自己的脸,然后拿毛巾擦擦自己的眼睛,莞尔一笑,笑得有一丝诡异。 打开卫生间的抽屉,里面有一些昂贵的化妆品,她决定好好的对待自己,要活的快乐,要学会好好的爱自己。快乐是不需要别人给的,就让丈夫和情人逍遥去吧!我会要你们好看的。 朱莉可以说得上很贤惠,能干的她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当初结婚的时候,周宇坚定的说:“老婆,我在外面为你打江山,你就在家里好好地照顾我。每天回来我都要吃你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朱莉辞掉了公务员的工作,在家里专心的做一位全职太太。婚后两年,朱莉一直没能为周宇生个孩子,去医院检查后发现朱莉患有不孕症。真是个晴天霹雳,检查结果出来的当天晚上,朱莉拿着一纸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字递给周宇,周宇气的把纸撕得粉碎,信誓旦旦的说:“我可以不要孩子,但不能失去你。我会爱你一辈子的,不要离开我。”含着泪,俩人相互拥抱一起面对风雨。 可是谁说过:没有孩子的家庭注定是不完整的,也很难幸福。朱莉想生孩子,她跑了各大医院做检查,吃药、做手术、复查等等。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而且因为反复折腾,朱莉的身材像皮球一样发胀,居然快速的从90斤涨到180斤,完全失去了女人所拥有的美丽和魅力。周宇也在周而复始的日子里,找不到对朱莉的爱。看到浑身是肥肉的朱莉,他会下意识的咽口唾沫,继而为朱莉感到一丝怜悯。下班再也不想回家了,曾经温馨的小窝对现在的他来说压抑无比,简直会让他窒息。去哪呢?他开始和同事去了一家豪华的夜总会,那里美丽的妖艳的女子数不胜数,大家都可以玩,没有什么不可以。在那里,周宇认识了现在的情人阿美。阿美是个身材高挑,性感火辣的年轻女孩。和周宇在一起的时候十分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这是肥胖的朱莉所给不了的。在阿美的身上找到了年轻和激情,周宇彻底沉沦。现在的他完全不在意作为妻子的朱莉的感受。 一天傍晚,周宇回家了。因为大肆的挥霍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回来拿一点。“吱嘎”打开门,看见肥胖的朱莉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裙子正在插花,一身的肥肉把裙子撑的鼓鼓的,看起来随时会被崩裂。“我回来了。”周宇轻轻的说了一声,“最近公司事情忙,天天加班忙死我了,你……你在家还好吧?”周宇因为撒谎,说话有点吞吞吐吐。“哦,辛苦了。”朱莉一回头,“啊——”周宇怪叫起来。“你怎么画这么浓的装,都快四十了,看起来多可怕啊!”朱莉瞬间低下头,快速的冲进洗手间,“哗啦啦”里面传来自来水的声音。 出来后的朱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憔悴极了。她强打着精神温和的说:“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做吃的。”“嗯,好吧,我去洗个澡。”周宇无所谓的应了一声。很快,朱莉就做好了饭菜,冰箱里一直备好了周宇爱吃的菜。“吃饭了。”周宇在卧室的保险柜里拿了一些钱放进公事包里,听到喊声连忙出去吃饭。 桌子上的菜色香味俱全,饥饿的周宇接过朱莉递过来的满满一碗饭开始吃起来。朱莉在一旁看着,微笑着。“咦,你怎么不吃啊?”周宇好奇的问。“哦,我今天吃了很多东西,还不饿。”朱莉回答。看着肥胖的朱莉,周宇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吃完了饭,一股浓重的睡意席卷上来,哈欠连连的周宇原本打算找个理由出去见阿美,这下只想睡觉了。 “周宇,周宇。”朱莉轻轻的呼喊周宇,在饭里加了一定分量的安眠药,一定睡的很沉吧!在确信他睡着了之后蹑手蹑脚的打开了他的公事包,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小药瓶,那是周宇的高血压药。倒掉里面的白色药丸,朱莉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和那白色药丸一样大的东西,这白色的不是治病的药,而是朱莉找人仿照血压药而做出的来的,吃了对身体无害且无色无味。周宇的血压很高,如果不吃降血压药,再发生点什么事情,绝对可以让他丧失性命,接受背叛她的惩罚。 第二天一早,周宇吃完早餐就拎着包上班去了。而朱莉在镜子前慢慢地画着妆,慢慢地画着。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后,这天周宇独自一人来到那家豪华夜总会。“阿美,我来了。”推开阿美的房间,周宇的脑袋“轰——”的炸了,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正在亲吻着他的阿美,阿美仿佛没看到周宇一般不理不睬。周宇赶忙上去拉开他们俩,伸出拳头就要狠狠揍那个男人。“哎唷,哎呀!松开松开。”四十岁的周宇怎么打得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何况人家壮硕的身材,比他强悍不知多少倍。不要几分钟,周宇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在一片嘲笑声中狼狈而去。 周宇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家里,家里静悄悄的,朱莉不在家,可能是去超市买吃的吧!刚坐在沙发上,一叠照片就映入了周宇的眼睛。那是阿美和各种男人在一起的画面,笑着,肆意的笑着。“叮铃铃…叮铃铃……”手机响起来了,“周局长,不知道谁把你和一个女人的暧昧照片发到网上了,现在省里派人下来查你,你要想想办法啊!”办公室的秘书小刘说完话就挂了。“啊——”急火攻心,周宇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半个小时候,朱莉回来了,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上已没有呼吸。看到倒下去的周宇,她不慌不忙的拿出他公文包里的药瓶,重新装上高血压药。接着拿起电话:“喂,120吗?我丈夫在家昏倒了……” 处理好周宇的身后事,在一家咖啡馆内。阿美和朱莉面对面坐着,朱莉从包里拿出一张牡丹卡递给阿美:“那天你的表现非常棒,这是你应得的,这里有五十万,拿着钱就离开这里吧。”接过钱的阿美笑得一脸灿烂,她居然演了一场价值五十万的戏码!看来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 不知为什么,独自在家的朱莉感觉家里更冷了。一天晚上,朱莉正在睡梦中,房里的灯忽然亮了又灭了,恍惚中居然看到周宇苍白的脸在窗户那飘着,朱莉吓得魂飞魄散,爬起来赶忙去关窗户,不料周宇伸出冰凉僵硬的手将朱莉恶狠狠地拽出来,重重的摔下去,血肉四溅。 呵呵呵,我要让你死!这也是你的下场! 我在你家 阿真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迟迟不敢接听。 来电显示是家中的座机号码! 老公出差,家里此时不应有人。 一 阿真终于鼓起勇气,接通。 “喂,阿真吗?我在你家!”电话里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想…想干什么?”阿真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阿龙怎么不在家?他去哪儿了?”女子道。 “你找我老公什么事?”阿真一边克制情绪,一边努力回忆老公最近的举动。 “阿龙答应今天给我钱的。” “阿龙为什么要给你钱?到底怎么回事?”阿真颤抖道,“你怎么随便进我家?再不说你是谁,我可要报警了!” “该报警的应该是我。”电话被挂断。 二 阿真愣了一会儿,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深吸了口气,起身往家赶。 路上,她拨通了阿龙的电话。 “你在哪儿?”阿真劈头便问。 “在广州出差啊!”电话那头阿龙答道,“怎么了?” “你用当地的电话call我一下,我有事问你。” 手机片刻后再次响起,阿真看到电话确实来自广州。 “没事,先挂了。”一个急刹车后,阿真又挂了电话。 先不要意气用事,搞清真相再说,她想。 三 家里的大门锁的好好的。 地垫、地板都没有脚印,窗户也都上了插销,确实不像有人来过。 座机电话放在角落里,由于不常使用,均匀地落着一层薄尘。 阿真看了看座机的拨号记录,没有自己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那个电话应该不是从这里拨出的。 阿真略微松了口气。 手机突然响起,阿真又跳了起来。 “喂,老婆,刚才怎么回事啊?”阿龙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查我啊。我可没去东莞啊!一万个你放心吧,我…” “行了,你办完事就赶快回来!”阿真没心思跟他扯淡,“刚才不知是谁恶作剧吓我。” 四 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熬到了天亮。 初春的暖陽照进客厅,柔和、明亮,阿真觉得昨天的事不过是场噩梦。 出门前,阿真拔掉了座机的线头,想了想,又插了回去,然后拔了根头发放在电话按键上,算是做了标记。 经过小区门口,阿真停下车,探出头问保安:“你最近有没有看过我老公带个女人回家?” “看到过!”保安不假思索答道。 “是谁?长什么样?”阿真瞪大了眼。 “长得跟你一样。”保安说 “我勒个去,”阿真无语,“你别逗,我是说除我之外,我老公有没有带别的女人回来过?” “那我就没留神了。”保安鼓着腮帮憋着笑,示意阿真快开车,不要堵着门口。 滴~滴滴,后面的车喇叭响成了一片,让阿真觉得无地自容。 自己居然问人家这种问题,真是够二。 五 “喂,阿龙什么时候回来啊?”——神秘女子又来电,来显仍是家里的号码。 “我警告你,”阿真义正言辞:“我不管你是谁,在哪儿打的电话,总之不准再騷扰我!” “我在你家,你老公说要给我钱,作分手补偿…” “三八你等着,我、我这就报警!”阿真歇斯底里。 “该报警的应该是我!”女子道,“本来阿龙说好了要跟你离婚的,到眼前又变卦,说好了给我20万,结果我现在才拿到1万,说后面的要分期付款,拿我当要饭的吗?” “你还不如要饭的!”阿真把电话摔在地上。 六 阿真赶到家的时候,警察也刚到不久。 “你报的警吗?” “对对,有个女的,我不认识她,她溜进我家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老公要钱…”阿真语无伦次地打开了门。 一切无恙,电话上的记号也纹丝没动。 “你怎么能证明这个女是在你家打的电话?”警察仔细检查了门窗之后问道。 “我有记录——有记录!”阿真翻出手机,颤抖着划着屏幕:“你们看,就是这个号、我还录音了,就是这个,就是…就是…”阿真瞠目结舌。 “来电记录里没你家的座机号啊!”警察半信半疑。 “有,肯定有,刚才我还看到了,有,怎么能没有?”阿真几乎把手机戳烂了。 “你冷静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压力太大?”警察问。 “你们干嘛不相信我?我不是神经病!”阿真捶胸顿足,“她刚才真的跟我打电话了!” 七 直到做完笔录,阿真才冷静了下来。 “我姓刘,负责咱们这片区,这是我手机号,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找我。”警察留了联系方式给阿真,“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其实以前我们也遇到过不少因为幻听、幻觉报案的情况,像你这种…” “我明白您的意思,”阿真说,“不过,我确定这不是幻觉,只是缺少证据而已!” “要不要我们通知一下你爱人?”刘警察转过话题。 “不必,他出差马上就回来了。”阿真不想打草惊蛇。 是证据,得有证据! 八 阿真买了几个微型摄像头装在各屋,把信号接到了另一部手机上,拭目以待。 大概是信号弱,视频不是很清楚,阿真不错眼珠地看着——又快到来电时间了。 “大门——没动静;厨房——没动静;客厅——没动静;卧室——没动静,”阿真默念着,等等,卧室! 阿真将生命的全部精力集中到床。 一块团黑色的“东西”从床下慢慢地移了出来,貌似是人的头,接着是两只手,躯干,腿。一个完整的人影,慢慢从床下蹭了出来,看不清样子,但是轮廓可以判定是个女人。 阿真僵直了。 监控视频越来越不清楚,终于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 嗡~嗡~手机又一次响起,自然是家里的号码,阿真依旧僵直。 手机却自动接通了,而且还是免提,里面传来了神秘女子的哭诉:“我以为阿龙是爱我的,我找他要钱不过是想试探他,没想到他真把我杀了,他怎么能下的了手啊?呜~呜~”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阿真僵硬地问。 “阿龙说给要我钱,让我去你家拿,最终总共才给了我5万,说就这么多了爱要不要;我说你不给20万我就告诉你老婆,他就气急败坏把我勒死在床上,然后在浴缸里把我大卸八块,在厨房里把我剁碎,每天扔一点毁尸灭迹,剩下仍然就封在真空袋里放在床下…我现在只能在你家里,哪儿都去不了啊!” 电话挂断。 监控视频恢复,一切无恙。 九 进家门之前,阿真给阿龙打了个电话。阿龙说飞机晚点,要晚些到家,阿真仔细辨认了周围的环境音,知道阿龙的确是在机场; 她从汽车工具箱里翻出了把扳手,攥在手里,开门进家。 充足的陽光洒在床上,很柔,很亮。 床下,一片黑暗。 阿真跪在床边,慢慢弯下腰,向床下看去… 阿真猛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气,她不敢看。 她给刘警官打了电话说怀疑家里床下藏尸,请他过来。刘警官说马上就到。 阿真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咬了咬牙,猛地再次扎下头。 “你看什么呢?”阿龙突然出现在背后。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进屋怎么没声音?”阿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颤抖一边在的地上乱摸。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阿龙举起了扳手,“你都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你为什么杀人?”阿真反问。 “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认识这婊子,”阿龙说:“谁让她讹诈我?我今天给她20万,明天她会再要5万、后天她会再要10万,没完没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王八蛋!算我瞎了眼!”阿真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阿龙神色凝重地举起了扳手。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扳手向下一挥,阿真重重地躺了下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下——真空袋的包裹果然在。 十 阿真睁开眼,看到却是自己的脸。 “救命啊!”她喊。 一对胳膊抱住了她,阿真扭过头,看到了一脸迷惑的阿龙。 “啊~滚开,滚开!”阿真双手乱舞,阿龙的脸上立即挂彩。 “张小姐,你冷静一点!”刘警官威严的声音控制住了局面。“这里是医院,这位是心理医生周晶,他指了指坐在阿真身旁的女人。 阿真才发现刚才所看到“自己的脸”,原来是这个周医生的面庞。 “刘警官,抓他,快抓他!他是杀人犯,他还要杀我。”阿真扯住阿龙的头发怒吼道。 刘警官和周晶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分开。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我一下飞机就被叫到医院来。”阿龙很不解。 “我呸!”阿真再度愤起,“床底下袋子里装的什么我都看到了。” “床下是你去年放的被褥啊,你亲手用真空袋裹起来的啊…”阿龙说。 “胡说八道!警察来了你就给都掉包了,你还想杀了我…”阿真喊。 十一 刘警官让阿龙先出去。 阿真把气喘匀,抹了把眼泪:“刘警官,你上次不是说要证据吗?我在卧室里装了监控,你可以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监控我们都看了。”刘警官的沉静出乎阿真意料。“张小姐,你也看一下吧!” 周晶将ipad递给阿真。 “我是当事人,我还用看什么?发生什么我最清楚,我还——”阿真突然瞪着监控视频,瞠目结舌。 视频上,阿真跪在床前,打了个电话后,突然转身坐在地上,惊慌失措,仿佛跟什么人讲着话;接着她站起来,拿起扳手,对着地上她刚才做的位置,凶神恶煞地自言自语,然后一咬牙,猛力挥了几下扳手;随后,她又躺在了地上,好像头部受了重创的样子,一点点将上半身蹭到了床下… “你看,你所说的阿龙杀你,应该就是这么个过程,监控不会说谎。”刘警官解释道,“从头到尾好像是你自己在扮演两个角色。” “那床下的袋子装的是什么?”阿真问。 “我应该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我看了床下,塞的就是被褥,”刘警官说,“而且我们也彻底查看了一遍,你家确实没有什么尸体。” 阿真几乎虚脱了。 “张小姐,恕我冒昧,你现在的情况是‘被害型妄想症’的典型表现,”周晶医生开始了言论:“可能是由于你对配偶的怀疑或其他心理障碍所造成的精神分裂…” “周医生!”阿真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外貌极为相似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请你先出去一下,我要跟刘警官单独谈谈。” 学术演说被生硬打断,周晶貌似有些不快,在刘警官示意下,她白了一眼阿真,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刘警官问阿真:“你看周医生眼神很不对,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你?” 阿真表情凝重,呆了半响后说道:“她的声音——跟电话里那个女人一摸一样!” 十二 病房外,阿龙和周晶耐不住寂寞,聊了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对老婆不好啊?弄她现在精神有严重问题!”周晶说。 “不愧是心理医生啊,这你也看得出来?”阿龙说。 “你这样的男人的我见多了,总出差,说是忙工作,其实呢?呵呵~” “唉,没办法啊,老婆管得太凶了,我总得出去调节一下是不是?”阿龙眼睛闪了闪:“你是不是跟我老婆是失散多年双胞胎啊,长这么像,不过你可比她温柔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温柔啊?”周晶问。 “像你这样的‘医生’,我也见的多了!”阿龙妙答。 “这是我名片,以后多带你老婆上我诊所里治疗!”周晶的两只芊芊玉指夹着一张名片,送了过来。 阿龙双手接过,仿佛顽童刚抓住一只蝴蝶,轻轻地捻着,生怕折断翅膀:“时间不早了,不如我请周小姐吃晚饭,顺便商量一下阿真的治疗方案?” 十三 一年以后。 公安厅的新闻发布会上,刘警官作为主要侦破人员,对近日轰动一时的“3.18杀人分尸”案的案情做着陈述: 犯罪嫌疑人李大龙,因妻子张真一年前患上精神疾病,结识心理医生周晶。而后李周二人发展为不正当关系,之后李大龙向周晶提出分手要求,周晶藉此要挟向李索要分手费20万元;3月18日,周晶前往李大龙家中索要钱财,被李大龙残忍杀害后分尸,并将肢体密封于真空袋中藏于床下。李逐日将各部位进行细切割并抛尸于不同地点;3月23日,李妻子张真意外发现床下尸体,也惨遭李灭口,并以被李以同样方法对待。3月26日早,有人在嘉海小区附近垃圾箱内发现尸块后报警,当日下午警方在李家中内将其抓获。 李大龙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请问,警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锁定了罪犯?根据是什么?”有记者问道。 “过多的细节我们不便透露,”刘警官说。 “之前曾有传言说这次能够闪电破案纯属之前的一次‘巧合’,请问这是什么巧合?”另外一个记者问。 刘警官神色凝重地说道:“天理昭昭,冥冥中自有定数!这就是巧合。” 十四 发布会结束了。 刘警官回到办公室,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一年前相信了阿真的话?如果当时阿真不报警,阿龙也不会认识周晶…阿真说的神秘电话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发生的惨案跟阿真在一年前所说的一样?——刘警官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唉,真不知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他自言自语道。这恐怕是他从警生涯中最为诡异地经历。 嗡~嗡~,手机响了,来显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 “喂,刘警官吗?我是住在嘉海小区四号楼2门203的张真,您还记得吧?我现在在家,我怀疑家里床下藏了女尸,请您马上过来!” 绝色鱼 周六的上午,楚风提着医用工具箱,站在一条深巷尽头的大宅门前。他是一位年轻的心理医师,今天代替生病的老师应邀前来出诊。 按过门铃不久,态度恭敬的看门人“吱呀呀”地打开有些年头的木门。楚风的左腿刚刚迈进门槛,就感觉到有种不寒而栗的气氛弥漫在院中,恐惧的感觉倏地朝他迎面袭来。他跨过门槛走进院中,院中仿佛有股冷气流控制了他的脊背,就像有人撞开了一扇通往巨大冰冷的地窖的门。楚风回头一看,看门人正把院门牢牢地锁上,然后笑容可掬地对他点头哈腰,“先生您请,我家主人等着呢。” 宅子的主人看上去是个面容祥和的老人,站在院中好似陽光之下一棵老树般安详,与楚风相握的右手温暖有力,声音也好似一壶铁观音般醇清。唯一让这位年轻医师感到隐隐别扭的是,宅主一笑,他两只眼睛的眼尾便呈现出蜘蛛网般放射开来的皱纹,有些破坏脸上的一团和气。 “今天可要辛苦楚大夫啦。您得在这儿从早待到晚。”宅主看看手表,“从9点开始到12点,然后是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接着从下午1点到6点。8个小姑娘至少需要8个小时嘛。傍晚六点我准时派人开车送您回去。” 楚风被宅主精密紧凑的时间安排说得有些发愣,听完最后一个字后赶紧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您送了。” “一定要的,一定要的。”宅主乐呵呵地拍了拍楚风的肩膀,双眼笑出两张蜘蛛网。 上午11点,楚风开始了第三轮的心理治疗。对象是一个非常美的年轻女孩,真正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的瞳孔在周围羊脂玉般的眼白衬托下,深邃不见底。 面对这样的美目,谁都无法久久凝视,因为美到令人窒息。 楚风也不例外,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计时的沙漏上,用专业的轻声慢调说道:“我们在面对要求严格的工作时,都会有压力,这很正常。明天这里要举办私人性质的展览,过于紧张只会影响你细致周到地接待宾客。你应该做的就是暂时不要去想明天的工作,从现在开始好好放松,听听轻音乐,去院里晒晒太陽,看看盛开的桃花……” 楚风说着说着,不由得停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抬头一看,发现女孩依旧端坐着,脸上带着微笑,那双漂亮的眸子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每个人喜欢的放松方法不一样,也许你对我的建议不感兴趣,能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吗?” 楚风刚说完,就看到女孩轻启樱口,柔嫩的双唇笑成一朵娇艳的丝绒玫瑰,珍珠般的牙齿间吐出一句话,“医生,可以让我摸摸您的眼睛吗?” 楚风一个冷战,差点儿摔了手上的笔,女孩仿佛没看见,只是凝神等着答复。 “可……可以。”楚风虽然觉得别扭勉强,但拒绝这么美的女孩对他而言更难。 女孩双手轻扶着椅把慢慢站起身,朝坐在对面的楚风一步步靠近。她的双手先落到了他的肩上,然后顺着脖子的线条向上移动,捧住了他的脸。楚风忍耐着女孩的手指抚过自己的面颊、鼻子、额头、眉骨,最后在他不由自主闭上的双眼处停下。隔着眼皮,他能感到她两只大拇指带着不小的力度一下又一下地按着他的眼球,一次比一次使劲,一次比一次来得快,好像要把两颗活生生的眼球无可挽回地摁进眼眶深处…… “可以了吗?”楚风忍无可忍地捉住女孩的双手,他的眼皮已被她的指甲弄痛。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很抱歉地缩回手。 睁开双眼,尽管视力因为眼球受到挤压而有些发花,但楚风还是能看到女孩很满足地亲吻着自己的两个拇指,仿佛它们触摸到她无比渴望的珍宝。然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医生,您的眼珠,真是好有弹性啊!” 女孩的话让楚风仿佛咽下了一颗冰球,透心透肺的凉,当他瞪着女孩,忽然发现她脸上的不对劲时,仿佛连血管都凉了。 那双极致美目,始终像鱼眼睛一样睁着,一下也没眨过…… 楚风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对面的女孩,坐在扶手椅上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而一动不动,但他的脑子却飞快地转到11点之前的那两个小时…… 9点女孩也是一个绝色的年轻美人,脸蛋和身材经得起任何挑剔,令初见之下的楚风惊为天人。他一边进行着心理疏导工作一边情不自禁感到紧张,那是年轻男孩看到绝色姑娘时极其正常的脸红心跳。 现在回想起来,9点女孩对楚风提出的舒缓压力的方法丝毫没有兴趣,或者说她可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从头到尾只是带着一种仿佛是极度羡慕的神情盯着他的脸,自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 “医生,你的脸红了……多好看,多自然的红晕啊……” “医生,你的额头和鼻子上冒汗呢,多晶莹剔透的小汗珠啊……” 楚风只觉得大窘,感到自己因为初见这绝色女孩而产生的紧张完全被她看在眼里,然后俏皮地取笑他。接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到9点女孩掏出一块精致漂亮的手帕走近他,轻轻为他擦拭,然后把沾着汗水的手帕仔细地叠好,很宝贝地放回衣兜里。 9点女孩这意外的亲近举动的确有些扰乱楚风的思维,当时的他只有怔怔地看着她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脸,皮肤无比细腻,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他从未见过那样细致的肌肤,但它却好像没有那种吹弹可破的娇嫩。 楚风现在回想起9点女孩坐回自己的椅子时,脸蛋沐浴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陽光里,却反射着一种毫无生命的光泽,非常亮,非常滑…… 10点女孩同样绝美,毫不逊色9点女孩。楚风发现她对自己带来的那些放松情绪的工具很有兴趣,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摆弄东西的双手。每当他拧开一瓶柑橘类植物的芳香精油,吊起辅助催眠的水晶挂件,或是摆放一块块情绪拼图时,10点女孩都会发出惊讶的赞叹,楚风很高兴自己带来的东西能派上用场,但他却发现很难与这个女孩对视,因为她的一双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他的双手,一个最细微的弯曲指关节动作都能点亮她眼中的光芒,一个最轻松的握拳都能让她啧啧称赞。 结束治疗前,楚风询问10点女孩最喜欢哪个小东西,他可以送给她。可她却带着陌生的讶异看着精油瓶和水晶挂件这些东西,仿佛压根儿没注意过它们。在楚风离开之前,她脱口而出一句:“医生,您的手指真灵活,简直就像昆虫的触须一样……” 楚风现在想起来了,他非常确定,10点女孩美丽细嫩的双手始终摆在她的膝头,十指纤纤,柔若无骨,一动不动…… 正午,11点女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吱呀呀”的声音打断了楚风的思绪,他看到一个黑衣下人站在门口,两条腿稍许叉开,双臂微微张开,看上去很像一只牢牢抓着门槛和门框的黑蜘蛛。 “楚大夫,午饭已经准备好,主人请您前去用餐。”黑衣下人恭敬地说着,调整姿势,微微弯着腰,摆出一副为他带路的样子。 环境优美的小花园里,树荫下的一张石桌上已放好了美味佳肴,摆相精致,暗香浮动,无可挑剔。 “楚大夫,入座,入座,辛苦一上午了。”宅主热情地拉着楚风在石凳上坐下,亲手为他倒酒布菜,笑眯眯地问道:“上午那三个小女孩,参加明天的展会,没问题吧?” 楚风体会到一种浓重稠厚却说不出来的古怪,只好摇摇头,“没问题。她们的精神都挺好的,应该能胜任展会接待人员的工作。” 宅主微笑不语地慢慢喝干一杯酒,忽然问道:“小楚大夫,您对天生的完美怎么看?” “我上午就看到三个完美的绝色姑娘。” “呵呵,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宅主给楚风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时定定地看着他,“我问您的是天生的完美,天生。” “天生的完美从科学角度来说不可能,总会有这里或那里的瑕疵,肉眼都能看得出来。”楚风一边说着一边感到手里的汤勺在微微抖动。 “是啊,更别说那些带着放大镜的客人了。”宅主叹了口气,仿佛没有看见楚风内心的强烈不安已经反应在他颤抖的右手上了,继续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吧,楚大夫?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上了点年纪,手里又有了点钱,对美丽的要求苛刻一点,也不过分吧?” “嗯,您把这花园打理得就很好。” “这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还是人,尤其是年轻人。” 楚风一口浓汤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狼狈地呛了出来。 “慢点,慢点。”宅主轻拍着楚风的后背,看着他缓过来后忙不迭地用餐巾擦拭着嘴角的残汤,继续说道:“楚大夫,可能是我刚才没听清,你说到‘胜任接待人员的工作’?” 楚风点点头,“您不是为了缓解她们在展会前的压力才让我来的吗?我想她们一定为明天要接待参展的贵宾们而紧张不已吧。” “没错,明天看展的都是我的贵客,我的老朋友们啊。可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过她们是工作人员吧?”宅主笑眯眯地看着楚风,“楚大夫,你这误会可大了啊。那些小女孩,每个都是明天的展品。” 楚风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双筷子都碰掉在草地上,恰在这时,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叫声。 “怎么搞的!”宅主冲上前来给楚风呈上新筷子的下人皱眉道:“这么影响客人的用餐情绪!叫他们手脚麻利点,也好让我和楚大夫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是,是。”下人诚惶诚恐地退下去,宅主又冲楚风露出微笑,刚才乌云压顶般的严厉倏忽消失,快得仿佛扯下了一张变脸时的丝质面具,“还有一刻钟才到一点,来,用些点心。” 楚风味如嚼蜡地吃着,只不过是下意识地机械动作,在这艳陽当空的正午,他却感到贴身的内衣又湿又冷地紧紧黏在身上,僵硬的手脚仿佛梦魇时似的不听使唤。 “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宅主慢慢地自言自语,忽然两眼发出亮晶晶的光芒,“还有5分钟,小楚大夫,还有5分钟,午时就结束了!” “是,是吗?”楚风看着宅主溢于言表的兴奋,不解且不安。 “现在的年轻医师都不大研究中医,不过一些基本常识还是应该了解的。午时是中午11点到下午1点,是一天之中陽气最盛,而陰气也渐渐上来的时候。”宅主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看,“瞧,我说得没错吧。” 楚风看到自己身上的陽光越来越淡,抬头一看,原本灿烂的艳陽正恰好被一团浓厚的重云渐渐遮住,他周围的气温顿时低了下来…… 这时,宅主忽然问道:“楚大夫,你没忘了带麻醉剂吧?” “没忘,带着呢。”楚风想到自己医箱里装着足够分量的麻醉剂,因为缓解焦虑和紧张的最直接最终极的方法之一就是来这么一针,进入无意识的沉睡状态。 “那就好。”宅主满意地点点头,目送着楚风在下人的带领下离开这小花园。 午饭结束时,楚风明显感到一团看不见的,但是浓密而沉重的迷雾进入胸膛,把那里的一切都紧紧裹起来,向中间挤压。他分不清是不安、惊讶还是慌乱、懊丧,只觉得这团迷雾的收缩,凝聚,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现在后悔答应老师前往这幽深大宅已经来不及了,等到傍晚离开之后,楚风永远也不想再来这里,不想再看到那神秘古怪的宅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头脑里关于今天的古怪记忆全部抹去。 “没事,没事,还有5个小时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度时如年的楚风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在下人的引领下进入1点女孩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穿曳地长裙的女孩,同样的,不光年轻,而且绝色,楚风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打量着她…… 没有9点女孩的异样肌肤,没有10点女孩的静止双手,也没有11点女孩的凝固眼睛。 可一想到她同样是所谓的“展品”,楚风胸中松了一半的气又提起来了。 他一边按部就班说着枯燥的专业心理疏导的话,一边不时看着那张红木圆桌上的小座钟,上面的指针带着毫不留情的精度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秒是一秒。 “医生……”1点女孩轻声打断了楚风:“说了那么多话,您一定口干了吧,歇一会儿,倒杯茶喝吧。” 她抬起胳膊指了指红木圆桌上的茶壶茶杯,楚风走过去倒了两杯,心里那口气暗暗松了下来,这女孩看上去真的很美,说话也正常,一点古怪的感觉也没有。 “谢谢。”1点女孩接过楚风递来的茶,微微笑道:“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不过我对明天的展会没什么紧张的,几个小时就结束了。” “你这样的心态很好!我们精神上的很多焦虑都是自己给自己加压,带来不必要的负担。而且多想想展会结束后的放松自由,几个小时也不是那么难熬。明天之后,你就可以去逛逛街,爬爬山,骑着自行车郊游……” 楚风正感到自己越说越自在,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来这深宅之后的第一次微笑,却察觉到这1点女孩的目光越来越冷,漂亮的嘴角笑出僵硬凄凉的味道。 “咱们这么一直站着说话挺累的,坐下来接着聊吧。”话音刚落,楚风忽然感到一股从胸口扩散到四肢的寒意,这间屋子里有名贵的红木桌,有美丽的瓷花瓶,有精致的四叠屏风,却一张椅子也没有! “坐下来……”1点女孩玩味似的说道:“为什么要坐下来?医生,我一直都坐着呐。” 楚风瞪着她那纹丝不动保持着的完美站姿,感到自己腿脚上的力气似乎一下子泄了,不得不死死扶撑着圆桌让自己好歹站着。 “我有完美的身段,也有勾人的纤腰,对吧,医生?”1点女孩似乎没有看见楚风发抖的双腿,自顾自说道:“可我大概就是以前太爱运动了,下半身肌肉发达,线条粗蠢,骨骼难看……那时的我,根本塞不进这么漂亮的裙子。” “老家伙总说天生的完美不存在。美轮美奂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能穿上这漂亮的裙子,呈现无可挑剔的姿态,必须要放弃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起身上的裙子,长长的裙角渐渐往上升,在应该出现的地方的确一一出现了双脚、小腿、膝盖、大腿。 玉石的脚,紫檀的腿,琉璃的膝盖。 “医生……”1点女孩柔柔软软地问道:“您能告诉我,明天之后,我怎么去逛街、爬山、骑车郊游?” 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惧时,保持冷静很重要,这样我们才能以手术刀一般的眼光去认识恐惧,切开它的表皮,深入它的肌理,挖出它那令人肝颤的黑暗内核。 这些都是事前想当然和事后诸葛亮的观点,而楚风的现状是身临其境。 他的第一感觉是整个身体仿佛冻僵一般,接着毛发直竖,浑身哆嗦,心脏怦怦直跳,额头冰凉冰凉,脖子和脊柱周围冒出了冷汗。 好在他是个年轻人,心肌梗塞引发的痉挛状刺痛还不会找他。也好在他是个年轻人,大量分泌的肾上激素刺激他的肌体活动。 表面完美实质只剩半具身体的1点女孩看着楚风咬紧牙关站稳身体,一步一步摇摇晃晃但却目标明确地朝房门那里走去,长长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双腿啊,多灵活的膝盖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会像我这样半死不活地待着……” 楚风一走出房间,就把门紧紧带上,他听不到1点女孩后面的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不料,他自己还惊魂未定,却忽然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扑到脚下,她嘶声喊叫:“救我!救我!” 楚风还没来得及条件反射地缩回腿,乱发女孩已被匆匆赶来的两个黑衣下人左右开弓地架起来,他们手上的力道让她痛苦地喊不出声,他们却对楚风满脸歉意,“对不住,楚大夫,影响您工作了,您先忙着,这姑娘,几个小时后才要麻烦您。” “楚大夫,砖地陰气重,可别坐久了。”宅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楚风身旁,毫不费劲地扶起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个头发散乱的女孩,对楚风说道:“看来咱们的计划安排得作一些调整了。下一个心理疏导的对象就从她开始吧。” “你花了不到20分钟就让那个小姑娘感觉不紧张,工作得相当好啊。”宅主看了一眼被楚风紧紧带上门的1点女孩房间,“省下来的时间,正好用在她身上了。” 宅主紧紧抓着楚风的胳膊,拉起腿脚半软的他向前走,两个下人架着还在不断挣扎的女孩跟在后面。 来到二进院子中的一间屋子前,宅主停住了脚步,似乎故意让时间停滞那么一小会儿,好让楚风对门开之后的猜想再具体一些,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还未进去,身上还有陽光的温暖轻抚,楚风已如掉冰窟。 当他看到女孩散乱的头发时,心里已有了预感,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实景与他的预感几乎分毫不差,只是清晰多了。 迎面的墙上,从上到下,自左至右,一排排,一列列,布满了上百挂的各式假发,有的还随着开门时涌进的风而微微飘动。 可是那些假发,无论是光泽还是质地,看上去都那么逼真,仿佛一个个长着秀发的脑袋被死死摁进墙里,只留美丽长发得见天日。 “这是一个17岁日本少女的青丝。”走到墙边的宅主欣赏地慢慢抚摸着一挂将近一米的头发:“我真是花了一点小钱才从一场车祸中得到它,那小姑娘没有一处长得美,除了这把秀发。” “这是一个16岁的中国女孩头发,瞧,光泽多好。还好我赶得巧,在她化疗之前发生了一起医疗事故,否则这美丽的光泽就要被x光给毁了。” “而这挂呢,是一个20岁法国留学生的头发,像不像绵软的金子?不过它不适合你。”宅主笑眯眯地看着还在下人手里挣扎的女孩,“好孩子,你哪儿都美丽,偏偏生了一头枯草丝的头发。太煞风景了。换一头漂亮的秀发多好啊,你看,我有这么多的准备让你挑选,还请了医生来……” 宅主还未说完,就被乱发女孩一阵撕心裂肺的咒骂打断,她挣扎不已的身体显示了对将临之事的抗拒。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宅主面对尖锐刺耳的咒骂只是笑笑,宽和的神情表示他早就了然于心:事情的真正发展趋向,不是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所能决定的,而是由几个彼此了解的老朋友在安静的会客室里心平气和地交谈或通几个口气亲切的电话决定的。 楚风此刻终于肯定,上午进门时自己感到的寒意不是没来由。 “楚大夫,先麻烦你做准备工作。”宅主看着一个下人从刚才1点女孩房间里把楚风落下的工具箱拎进来,说道:“你先给她打麻醉剂,等时间差不多时让他们来喊我,我也得去准备一下。” “好孩子,既然你不肯,只好由我来决定给你换哪一挂头发了。”宅主对乱发女孩柔声说了这句后,转身出去了。 楚风的人生在15岁这年是转折点,前后黑白分明,15岁之前是孤儿院生活的幽闭沉闷,15岁之后是被老师资助上学后的拨云见日。 因为15岁这年的他遇到了生命里最感激的老师,整个人感到仿佛获得了新生。所以长大之后,每每看到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都会觉得他们脸上的朝气特别迷人,身上的活力特别蓬勃,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亲近和祝福。他下意识地认为,无论什么人,无论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是多么灰暗,总会有希望和美好在15岁的时候迎接他。 楚风怀着非常坚定的信仰——15岁后的人生应该是陽光笼罩的。 所以,当他的双手机械地准备着麻醉针剂时,头皮一阵阵发麻的刺痛,剧烈跳动的心脏也仿佛胸口里的一把锤子,一下紧接一下地捶着他的良知。 他能想象自己一针下去,这个女孩在渐渐失去意识中会迎接什么:她的头皮将被整片揭下,裸露出来的后脑勺将被不知来自哪个死人的头发紧紧包住,她醒来之后只能永远看着死人的头发在自己脑袋上随风飘摇。 残忍狠毒的是宅主,但楚风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为残忍狠毒效劳,尤其是对一个15岁左右的女孩。 两个黑衣下人看着楚风慢慢走过来,将无比绝望的女孩牢牢按住,眼光紧紧地盯着楚风慢慢在女孩裸露的胳膊上消毒一块皮肤…… 但是闭上眼睛的不是乱发女孩,而是这两个下人,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惊,自己胳膊已被扎进去的针管注射了东西。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注射进瞬间麻痹的药物,两眼就已经昏花旋转,身体颓然倒地。 目瞪口呆的乱发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楚风已经低喝道:“赶紧离开这里,我帮你。” “谢,谢谢。小岚永远不会忘记你!” 小岚的名字被楚风听成“小乱”,他看了看她的头发,倒也贴切。 宅主要求给“小乱”注射的麻醉剂,它完全生效的时间不超过15分钟,楚风明白,必须在一刻钟内小心翼翼地送“小乱”出去,才不会被老辣的宅主发现。 至于万一碰上了其他前来阻拦的下人……他按了按衣袋里的几管针剂。 他们第一个冲进了1点女孩的房间,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以翻身出去的窗户。那个下半身纹丝不动的绝色女孩看着他们,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两人的神色紧张,看出了他们的逃意。她皱着眉头特意看了“小乱”一眼,仿佛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逃。“你跑什么呢?你被老家伙拿走的仅仅是一张头皮而已啊。” “谁都不能无缘无故拿走别人什么!”楚风低喝道。 1点女孩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懒得费劲的微笑,慢悠悠地说道:“我这里没有可以出去的道儿。你们去其他地方试试吧。医生,麻烦你出去时帮我关上门,外面已经起风了。你也知道,我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重重地关上门,楚风拉着“小乱”朝9点女孩的房间奔去,他紧张警惕地四处看,好在什么人都没惊动。 “医生,您这是要干什么?”9点女孩看了一眼冲进屋的两人,眼神冷冷地对楚风说道:“我好心提醒一句,你别害了她。” 女孩老气十足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花季少女,仿佛带着早早领略了人生意外与不幸的苍凉,楚风看了一眼她那张完美到假的面皮,清楚一定与它有关。 在楚风的目光中,心领神会的9点女孩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仿佛摸着别人的脸,“用我自己的一张粗糙脸皮换来我爸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脸面,不算不公平。老家伙倒是说到做到。” 她说话的时间里,楚风已经仔细看过她的房间,同样一条出路也没有。当他拉着“小乱”赶紧离开时,忽然感到她的脚步似乎有些迟疑发沉。 在10点女孩的房间里,她仿佛也不理解“小乱”的逃跑,带着让楚风心惊的轻飘飘语调说道:“我自己那双不好看的手就算苦干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好还我妈的巨额欠债,老家伙把它们去掉了,也把我妈的欠债去干净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离开这里时,“小乱”脸上原本的兴奋潮红渐渐褪去,面色渐渐惨白。 他们冲进11点女孩的房间,却再次绝望地发现这里没有通向外面的窗户,大急之下的楚风只有准备搬出桌子,帮“小乱”爬上墙头,跳到宅外。 “你们干吗呢?这么吵。”11点女孩睁着一眨不眨的“美目”静静地问。 楚风顾不上回答她,却听到“小乱”声音发抖地问着:“你,你身体的哪部分被,被夺走了?” “那双难看的鱼泡眼。我觉得被老家伙取下了没什么,保留它们干吗?看着我周围的人一个个无缘无故地惨死?” “小乱”忽然感到身体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这些绝色女孩口里的“老家伙”,有钱,有势,有权,更有一个个看不见的圈套,稳准狠地套在一个个年轻的脖子上,不急不慢却势不可挡地渐渐收紧。 楚风费力地把桌椅搭好后,忽然感到周围很静,很静,静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仿佛被屏息注目的观众们静静凝视着…… “等等,等等……”“小乱”对示意她赶紧跳上桌的楚风慌乱地摇摇头,六神无主地喃喃道:“我要想想,仔细想想,我应不应该逃……万一逃了是做傻事怎么办?” 这时,从院子里的桃树树干上,从两边的游廊里,从每间屋子的房顶上……总之,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两个年轻人,传来宅主的声音:“好孩子,你还算聪明。” 这个幽深大院里的各个角落都隐藏着扩音喇叭,就像各处都有看不见的隐形探头。 楚风和小乱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看到宅主慢慢从里院走出来,两旁身强力壮的下人燕翅排开。 “好孩子,你的轻举妄动险些让你酿成大祸啊。刚才楚大夫给你准备麻醉剂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在你家,同样有支针管对准你妈妈的胳膊,里面装的可不是麻醉剂,也不是海洛因,而是aids病毒。”宅主笑眯眯地看着小乱,“怎样?要不要离开这里,你自己决定。”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看着浑身力气像被抽光一般的“小乱”软软地被下人架着拖进了一间看上去改成了手术室的屋子,楚风声音发颤地问道。 宅主有力的右手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等待,而桌子上竟然还摆上了一壶热茶!听了他的话,宅主玩味似地问道: “哪里残忍了?” “眼睛、双手、脸皮、下半身……原本属于那些女孩身上的一部分,被你活生生地夺走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活生生地夺走……楚大夫,我像你这么大时,还没领教过这种事的厉害,而且认为它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宅主慢悠悠地说道:“而你不用到我这把年纪就会知道,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太平常了。” “可是,她们这样年轻,又没做过坏事,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 “呵呵,楚大夫,你的老师是个非常冷静理智的人,他一向认为,只要能保住生命,落得任何残缺都是值得的。而我呢,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只要能呈现绝色,落得任何残缺都是值得的。”宅主笑眯眯地看着楚风,仿佛在“宽容”地笑他年轻单纯的固执。 为了自己变态的欣赏欲望,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个花朵般的少女,楚风觉得宅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宅主仿佛看透了楚风的心思,缓缓道:“整张面皮被换,砍掉了双手,挖去了双目,高位截肢……这些远远不是最痛苦的事。楚大夫,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遭受的痛苦比这些要严重得多,你那颗柔嫩敏感的心会不会好受一点?” 楚风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如果我再告诉你,我用来要挟那些女孩的人——她们的亲人,当年对我和我一干老朋友做下了更加残酷的事,你那颗天真正义的心会不会感到‘一报还一报’的合理?” 楚风心乱如麻,脑子里嗡嗡作响,令他感到头痛欲裂。他不想搅进这一潭深不见底又好似黏胶般黏稠纠结的浑水里,只想立刻离开这里,一秒都多待不下去。 “楚大夫,靠说话去使一杯水变热的话,声音不大,需要两千年。而大喊大叫,也得七十五年。这还必须以热量不从杯子里散发为前提。所以,东拉西扯的闲聊真是没什么好处。” 宅主慢慢喝完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该干正事了。” 一个吩咐的眼神,两个站在不远处的下人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楚风,令大惊失色的他跟着宅主走进手术室,跨进门槛前的最后一秒,宅主对楚风慢慢道:“楚大夫,由于你自以为是的愚蠢,接下来有人要付出代价了。” 宅主走进被紧紧绑在手术台上的“小乱”,看着她的脑袋被下人死死按着固定住,一边像表演似的仔细做着消毒工作一边轻声慢调地说道:“好孩子,你不得不受苦了,因为麻醉剂没有了。” “不!”被架着和被绑着的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惊恐大叫,楚风急切地环视着周围,眼光看进了一个柜子里:“这里有的是麻醉剂!” “但属于她的没有了。”宅主戴上橡胶手套,拿起的镀镍手术刀发出了令楚风心惊肉跳的寒光。 “好孩子,要怪就怪他吧,谁叫他把属于你的麻醉剂愚蠢地浪费完了呢?”宅主说完,毫不犹豫地沿着“小乱”的发际线稳稳下刀…… 在“小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整片包着后脑勺的头皮被缓慢仔细地剥下来,血淋淋的连着发丝的头皮扔到楚风脚下时,似乎还在苟延残喘地微微发颤。“小乱”的脑袋好似血葫芦一般乱动,仿佛被钉住尾部的毛毛虫。 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不断钻进楚风的耳朵里,钻进他的灵魂里,他终于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你们送楚大夫回去。别忘了给他带上那张参加明天展会的请柬。”宅主看了一眼还被下人架着却已不省人事的楚风,微微笑道:“这孩子,来时还说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我了。年轻人的话,哪能当真啊。” 暮色之中,楚风醒过来,发现他正躺在自己住处的小床上,窗帘还像清晨那样拉开,越来越暗的夕陽正把最后一丝余晖投进窗内。 他感到仿佛残留在耳朵里的惨叫,慢慢回想起那几个被撕下脸皮、被砍去双手、被挖了双目、被截去下半身的“绝色”女孩,还有那刺眼的血腥一幕……一切仿佛最可怕的噩梦将他包围,让坐在床上的楚风感到血液凝固般的冰冷刺痛。 但是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烫金黑色请柬毫不留情地提醒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梦没关系,既不会倏忽消失也不会戛然而止。 请柬的内容简单明确——请他于明日上午十点前去看展。 请柬的笔调礼貌客气——“诚盼”与“恭候”的字眼却让楚风手脚发麻。 请柬的附加文字冰冷直接——楚风的老师已被“请”去深宅,宅主将和他一起静待楚风的到来。 楚风久久地凝视着手中的请柬,整个人像冻住一般一动不动,当室内的光线暗到已经看不清字时,夕陽完全西沉,黑暗不紧不慢地笼罩下来。 周日上午十点,陽光明媚,空气甜美,树枝间的鸟欢歌笑语,笼罩深宅的一切都是春日里最美好的元素。 偌大的二进院子被精心布置,八个绝色的女孩盛装华服,在高低不等的雕花镂空大理石台上或站或坐,带着统一的标准微笑迎接鱼贯而入的客人们。 这些年岁超过半个世纪的客人们,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但他们脸上的皱纹显示了无情岁月的刻画痕迹,他们的眼神露出被坎坷磨难折磨后的冷酷决绝,他们看着和自己是同类的宅主笑眯眯地冲他们张开胳膊表示欢迎时,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每个人的双眼都笑出了两张蜘蛛网,每根“蛛丝”仿佛都代表不为人知的一段经历…… “废话不多说了。”宅主笑呵呵地说道:“大家好好欣赏。” 很快,宾客们便看得入神,久久不能把目光从这8个绝色女孩身上移开,简直是在用眼睛舔着她们的脸蛋和身体,仿佛舔着复仇带来的极致美味,久久不能满足。 楚风身处这样的一群人中间,感到自己像绵羊一般恐惧无力。 宅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楚大夫,先看展,咱们有事要谈,展会结束后好好谈……别急,你等会儿就能看到你老师了,他好好的呢,别担心。” 楚风心乱如麻,坐立难安,他的视线着急地四处寻找,想找到自己的恩师,但毫无发现。当他看到“小乱”在不远处紧紧看着他时,顿时一震。 “小乱”现在也是无可挑剔的绝色女孩,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在陽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泽,头顶处还有迷人的“天使环”,在这样美丽秀发的衬托下,她的脸蛋无比娇嫩可爱。 他慢慢朝她走去,前一天这个绝色女孩发出的惨叫仿佛还不绝于耳地响着。 “‘小乱’,你,你还好吗?”楚风为这句无能的话在心里自骂,但他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还好。”“小乱”看着他的神色,仿佛怜悯他似的柔声说道:“生不如死的疼痛已经过去了。而且展会结束之后,我们这些展品也就自由了。老家伙虽说是魔鬼,但也是个言而有信的魔鬼。” “是吗?那,那……”楚风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说不出“那太好了”,因为他无法认为这些残废的女孩就算自由之后还能有多好,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早已彻底永久地死亡了,而她们还处在十五六岁的花季。 楚风沉默不语地看着“小乱”,“小乱”也久久地与他凝视,这个年轻男子,他曾经那样想帮她救她,而她现在却要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医生,宅主让我转告你,他觉得你非常英俊,但是五官之中,你的鼻子让他不是很满意……” 她什么意思?楚风确定自己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意思让他不明白,或者说,让他根本不敢去明白…… 楚风死死瞪着她,看不到周围那些宾客对他的暗中观察,听不到他们对他的窃窃私语,因为他已经两眼发花,脑袋嗡嗡作响。 “这次的绝色展只是第一轮,很快就要结束了。”小乱痛苦地垂下眼睛,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老家伙已经开始安排第二轮了,展品将是年轻貌美的绝色男子。” 楚风艰难地转了转仿佛变得像石膏一样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宅主胸有成竹的微笑脸庞,他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清俊的年轻人。 他那经验丰富的手上有着绝对的诱饵,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位钓鱼者特有的耐心和热情。 悬疑故事之形影不离 楔子 秦乐的面馆已经关门,她现在的食客只有陆林一个人。 “我知道,这碗米粉一定是‘第网泼’!对不对?”陆林看着秦乐把!面条端到自己面前,满头大汗地坐在自己对面。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变得虚弱了。 “呵呵……”对方笑了笑,抹了把汗水。“这是‘第四泼’,你记性真好。” 被夸的陆林也笑了笑。“我还是觉得之前的‘混’面好吃。不过,只吃过三次,你就不做了。现任,连饭店也不开了。”他语气里有些遗憾,但突然又眼前一亮。“不如,你教我怎么作‘混面’吧。” “唉……”秦乐愣愣地看着他,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其实,‘混面’就是甜昧调料的种类,你开始吃的‘一混’就是只加了一种,‘两混’是两种……这个‘泼面’呢?就是加入的香辣调味剂的种类,‘一泼’多加了盐;‘二泼’多加了辣椒;‘三泼’多加了花椒……” “真的吗?只加=r盐也这么好吃?”陆林不可思议地问道。 “呵呵……是啊。”秦乐拉了拉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让陆林觉得她说了慌。 第一周 陆林还记得,刚到西科大学报道时,载他到学校的公交车出了事故,滑下山崖,幸好他从车窗被甩了出来,只受了点皮外伤。那晚,当他心有余悸地走到校门口就看到秦乐开的这家名叫“形影不离”的饭店。名字很怪,可店里专门经营的面食倒是分外好吃。最主要的是,老板秦乐是个很惊艳的美女。她那漂亮的面庞,让陆林有种似曾相识的热悉感。 当初他对室友小金子说的时候,对方取笑道:“陆林,那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见了都有那种熟悉感的。” 再一次进门,他依旧一眼就看到秦乐忙符收钱找钱。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以往他每次要的都是香辣面条,但足这次—— “我要一碗甜面。”他看到墙上的菜单上多了一逍“甜面”。 “甜面?”秦乐看到他的时候,职业微笑着的脸突然愣了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啊,甜……”她的眼神让陆林有些不舒,他慌忙指了指贴在墙上的菜单,“这早不是写着甜面吗?”。 “呵呵……我不知道甜面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这里没有卖。”旁边一个穿着时尚的男生插了一句进来,厌恶地看了一眼陆林的同时,顺带抛了一个媚眼给秦乐。他碗里的汤故意溅了陆林一身。 陆林明白这是对方在故意找茬,刚转身想走,愣在一旁的秦乐回过神来,“等等。甜面,有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秦乐因为他身上的油汤,免费请他吃了第一碗混面。 “想不到,你真的喜欢吃这种甜味的面条。”秦乐就坐在陆林对面,奇怪地看着他。 “对啊。”陆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知道这种吃法有个性,但我就是觉得甜的面条好吃啊。” “我也喜欢。”陆林看到秦乐眼中那种终于找到知音了的兴台。“这样吧,你以后每个星期都过来,我免费给你做。” “嘿嘿……好啊!”陆林玩笑式的笑了两声,答应了下来。 从秦乐的饭馆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陆林一个人开心地往宿舍走。楼道里,明亮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但他走着走着突然愣了下,他看到自己双脚的投影外居然还有一双小腿模糊的影子。心里一震,自己怎么会有两个不同的影子呢?多个路灯照射的效果?不可能啊,路灯怎么照那影子也不可能单单多一双小腿出来啊。 第二周 陆林第二次踏进“形影不离”时,秦乐呆呆地坐在上次的座位上,看到他后突然来了精神。“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似乎在等他。 陆林故意调侃,“美女老板请吃饭,能不赏脸?”气氛得到缓和的同时,第二碗面摆在了他面前。 白白的面条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透叫的糖汁,看着就让陆林流口水。他忍不住吃了口,味道和上次的有很大不同,但依然很美味。面条滑润,一吃到嘴里就感觉滑到了身体里。 “你加了什么佐料,怎么这么好吃?”他一阵狼吞虎咽后,忍不住问了句。 而秦乐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他的吃相,笑而不语。 “哦,独家秘方?”陆林突然反应过来,“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秦乐甜美地笑了笑,站起来招呼新来的顾客。一句话把这碗面说得神神秘秘的。 陆林这才注意到,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秦乐看起来似乎怪怪的。好像——矮了一大截?对!就是矮了一大截,刚刚两人都坐着他没注意到,现在她站起来,一眼就被他看出来了。接着陆林立马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有印象,上次秦乐上面条时,头的位置和菜单上的“油泼面”平齐,而现在,却只和那差不多35厘米以下的“甜面”平齐了。一个人正常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矮了这么多吧? 那天陆林依然是在傍晚回宿舍的,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影子。他往脚的投影看时,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这次不仅多了小腿,地上还多了大腿的影子。他故意晃了晃脚,地上突兀的两只腿的影子也随之晃动。自己身体没多长腿,影子却多长了,他身上突然泛起一身冷汗,一口气跑上了5楼的宿舍里。 第三周 陆林第三次吃到秦乐的面条是在两个星期后。秦乐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上周末只是有点事而已。”陆林随意地答道,这才注意到,今天的饭店似乎有些异于平常。他扫视饭馆,以往,每次他来都是人员满座的,今天却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当他视线落到秦乐身上时—— “你的腿怎么了?”他被吓了一跳,秦乐居然坐上了轮椅。 “上次被车撞了。不过不严重,休养一下就好了。”对方随意回答的同时,那碗叫做“第三筷”的面条也摆到了陆林面前。 这次的面条色泽油亮,覆盖在表面的那层红色透明的糖汁上白色和黑色的芝麻均匀地镶嵌期间。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往陆林的鼻子里钻,蛊惑着他饥饿的胃。他拿起筷子,一股气吃了个精光。 他吃下最后一口才愣了下,刚刚嘴里的味道,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腥味儿,他的脑袋里突然觉得刚刚吃下去的不是糖汁,而是血液。他抬起头来,看到依然甜美笑着的秦乐,除了面色有些苍白,没其他的不妥。陆林愣了愣,责怪自己过于敏感。“今天怎么没人了呢?”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这店不开了!”秦乐答道,脸上的笑容居然更灿烂了。 “为什么啊?”陆林有些惊讶。“那我下周不就……” “下周开始,专门给你做我最拿手的各种‘油泼面’!” “这种……”陆林指了指手中干净的碗,“这种甜味的不是挺好吃吗?”他有些受宠若惊。 听他这么一说,秦乐居然笑得更欢了,“这个我知道啊。不过……现在甜而的配料没了,你看我这腿又……” “哦,那好吧。” 又是傍晚,陆林再次进楼道时下意识地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下墙上的触摸式开关。灯亮了,他慢慢把视线滑到脚下,空空荡荡的楼道地板上,{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陆林松了口气,责怪自己过于敏感。可等他刚轻松地踏了两节台阶,便又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恐惧感。他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形了,黑色的陰影里探出了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接下来是一只腿,另一只腿。陆林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紧张得一步电不能动弹,额头上不断地渗出汗珠。接下来,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双多出来的手影突然折了过来,将他抱住,然后从他头的影子上慢慢分离出另一个女人头。陆林突然感觉呼吸困难, 他的身边没有人,而地上的影子却还在变化。他惊恐地张着眼睛,看到女人的头慢慢地转到他耳边,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扫过,柔柔软软的,像是头发。“我终于等到你了……”陆林的心突然震了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暗暗地回荡在楼道里,又似乎只在他耳边。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他动弹不得地对着空楼道喊道。 一股冷气吹进他的耳朵里:“我要我们永不分离。” “你……你说什么?” “陆林。”背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这才缓过神来。几个室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楼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对着楼道叫什么呢?”萧皓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轻轻地问了句。 “我……”地板上那个多出来的影子被他们这么一打断,瞬间就缩了回去。“我……我没事。” “没什么事儿?那你在这里自言自语啥?”几个室友莫名其妙地对望了几眼,嘀咕着一起上楼。 陆林虽然一进宿舍门就躺到了床上,但他一夜未眠。他在说服自己,眼花了,幻听了。他甚至不敢上厕所,他怕在灯光的照射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么差错。 终于,在半夜的时候他憋不住了。刚下床,对面的小金子就翻了个身。“哎呀,陆林你也大号啊。你总是跟我抢厕所,快点啊,我急。” “哦,我小号。”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在说梦话,但看到小金子眼睛是睁开的,于是轻轻地答了句。 “诶?你怎么在背后背了个女人啊?”小金子突然加高了语调。 背了个女人!?陆林突然感觉后背冷冷地,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你刚说什么?” 但小金子没回答他,只是翻了个身,打起了响亮的呼噜。陆林又缓了口气,原来的确在说梦话。 但,这真的只是梦话吗? 第四周 “哟。”陆林一进店门就被秦乐上下不停地打量,“瞧你这模样,好像生活得很颓废啊?” 他没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相信,现在无论是谁看到他这面色萎靡,双目无神,头发蓬松的模样都会以为他是疯子的。但这也不能怪他,自从上周末被那么一吓,他看到灯光就怕。去上课,去吃饭,他也都刻意地走在树荫下,他怕他投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么状况。 “吃吧!油——泼——面,本店招牌哦。”不知什么时候,秦乐已经把面条端了上来。 “诶,你的腿……”陆林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没有任何异样。“上星期不是还坐着轮椅吗?”他有些惊讶也有几分惊喜。 “怎么?不希望我好起来啊。”对方埋怨式地白了他一眼,“快吃啊,我牺牲了很多东西才做出来的。” “牺牲了很多东西?”陆林边嘀咕着边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碗里白白的,只有面条,没有一丝其他的配菜。虽然这样,但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有一种特别的蛊惑香味。他跃跃欲试地夹起一根,刚放到嘴里,面条就一滑,钻到了他的身体里。那股奇异的香味儿却残留在他的嘴里,让人意犹未尽。“你加了什么?做得这么好吃。”他抬起头,嘀咕着问道。 “哎呀……好吃你就多吃点!问这么多干嘛?你迟早会知道的。”显然,陆林这样的表现让秦乐非常满意,这让她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迫不及待。 这次陆林回宿舍时故意没有开灯。他踏上台阶时心有余悸地愣了愣,确定没有不妥之后摸索着朝宿舍走去。周末傍晚的宿舍楼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寂寞地回荡着。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了。”陆林敏感的神经突然间一愣,声音幽幽暗暗,在漆黑的长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听错了?等他想再次确认的时候,脑袋突然间剌痛了一下。“还有三次,准备好了吗?”他的耳朵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他的心听见了。仿佛说话的人就在他的身体里面。 第五周 这个周末,506宿舍的人集体出游。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当陆林看到“形影不离”的招牌时,才想起来,秦乐还在等自己呢?这时候再去吃面是不可能的了,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解释下时,对方先打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陆林正要解释。“我看到你了,面条我打了包,来拿吧。”对方直接打断了他。 他看到夜幕下的“形影不离”门口,秦乐拿着手机对他摇了摇。他看到她,心里莫名其妙一阵欣喜,立马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他站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玩了一天,居然忘记……” “记得要吃!我牺牲了很多东西才做出来的。”对方再次打断他。 “好,好的。”他有些勉强地接过食盒。秦乐依旧微笑着,只是这次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讲话都有些吃力。 秦乐站在他面前,又是那种几分柔情里夹杂着几分期盼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迅速跑回了店里。 当陆林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他愣了愣。然后一鼓作气,抱着手里的食盒跑到了宿舍里。 一进门,小金子就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你刚刚去哪儿了?是不是瞒着我们哥儿几个在外面有……” “你说什么呢。”陆林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只是去拿秦乐准备的面条。” “有吃的啊?早说嘛。”刚从厕所出来的萧皓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盒,“今天你们烤的内我一块都没吃到。”还没等陆林反应过来,对方就哗啦哗啦地吃了起来。 陆林没在意,躺上床就沉沉地睡了下去。因为萧皓和他的床是相对的,半夜的时候,陆林听到他在不停地小声嘟囔着。 “哦,你要回到他身边?” “哦,那是你的魂魄?” “哦,只差最后的三个步骤了?” “……” 陆林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梦语,忍不住笑了笑。下床的小金子翻了个身,“吵什么吵?”喃喃了几声后又睡了下去。 突然,陆林觉得床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起身,看到“嘭”的一声,萧皓猛然坐了起来。“你是说……说我不该吃那碗面条?!”他的声音大得出奇,里面夹杂着满满的恐惧。 “妈的!萧皓你想死啊。”小金子再次在下床放话。 陆林开始以为萧皓只是做了噩梦,刚躺下来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从颤抖着的萧皓身上站了起来。他头皮一麻,瞬间清醒了。但接着,更火的恐惧席卷了他,那个轮廓朝他这边移了过来。虽然宿舍里一片漆黑,但他还是看得很清楚,那是个女人的轮廓。 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身体却怎么也不能动弹。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的轮廓扑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全身一阵清凉流淌而过后,他的身体能动了,而那个女人的影子也不见了。 “终于回来了!”他的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声音,那个每次都出现在楼道里的女声。 第六周 “不好吃?”秦乐看着陆林一脸的心事,问道。 陆林摇摇头,“不是。”他夹起面条刚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对于你的那个室友……你也不要太……”秦乐小声地安慰,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们谁也不想这样。” 被她这么一说,上周末早晨发生的那一幕义闪现在陆林脑子里。 7点40分,小金子先起了床,“各位,8点有课,速度起床。”其他4个人都耷拉着头,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下了床。陆林穿好了衣服也不见萧皓有什么动静,“喂!要迟到了。”萧皓的脸被被子盖着,陆林下床时顺手推了推他的脚。然后陆林愣了愣,因为萧皓的被子是冷的。陆林想起昨晚的经历,一个疯狂的念头闪现在脑子里。 床下的几个人忙得风风火火,陆林站在下床的梯子上,呆呆地瞪人了眼睛。他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掀开萧皓被子的瞬间,他的瞳孔猛然问收缩了一下后,整个人直接从梯子上砸了下去。 “怎么了?”小金子慌忙地问他。 “萧皓死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但陆林看到面前碗里一根根红色的面条,就想起萧皓死后的身体:全身上下的血管都显现了出来,像一条条血红的蚯蚓也裹在他身上,不停地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头突然问刺痛了一下,看到碗里的面条似乎有生命般的蠕动了下。陆林眯了眯眼晴,没有其他异样。 “怎么了?”秦乐再次关切地问道。 “还好。”他抬起头,莫名其妙的,只要看到秦乐的脸就会觉得身体有舒适感。他心中突然萌发了一阵对眼前食物的渴望,毫不犹豫地将碗中的面条全吃进了肚子里以后,似乎心中那不安的感受才得到安抚。只是,陆林也注意到今天的秦乐和以往也有些不同,“你的脸怎么了?”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说话也显得有些吃力。 “最近感觉有些不舒服。”对方很随意地搪塞了过去。“陆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决定请你吃我最用心做的面条吗?”秦乐话锋一转,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陆林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啊,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每次都只是吃她煮的面条,看到她的微笑就什么都忘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秦乐把脸凑到他面前。 “这个……”他从未处理过如此直接的表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他故意笑笺,想缓解气氛。 “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但秦乐并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笑容。只是陆林的脑袋却听到这个声音,幽幽远远的,似乎从前世传来。 他脑袋的刺痛感突然间又加重了,眼前的秦乐突然间模糊下去。在他意识停顿之前,他看到秦乐苍白的脸笑得更欢喜了,“只差最后两次了。” 陆林病了。他不记得那天晕倒后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知道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就有人在不停地说话。身体里也总是热烘烘的,但他自己做的体温检测却是正常的。脑袋的刺痛就更不用说了,大把大把的头痛药根本就不管用。在宿舍睡了两天之后,他还是去了医院。 “医生,这到底是什么症状啊?”在一系列的检查后,他看到医生拿着他的检验报告绿着脸,忍不住问了句。 “这个……我门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心脏透视光片。”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的透视光片怎么了?”他慌忙地问道。 “透视结果是——你的胸腔内一共有四个心房,四个心室。”对方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被吓倒了。 “就是你身体里有两颗跳动的心脏。”对方刚说完,陆林觉得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天塌了。 第七周 陆林觉得自己要死了,宿舍里自从萧皓死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又浑浑噩噩地躺了几天过后,周末又到了。他觉得秦乐一定会被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吓倒的。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那种想见到秦乐的强烈渴望。他知道,自己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她。于是,下午的时候,他拖着迷迷糊糊的脑袋走进了秦乐的小店。 “你病了?”秦乐看到他先愣了一下,但立马又恍然大悟般明白了过来,“你等等。”说着她跑进了里间。 陆林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目光一直追随着秦乐。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自己的脑袋会清醒一点。 不一会儿秦乐就端出个食盒出来,手里还多了张黄纸。“看你样子是中邪了。”她一脸心疼地展来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个“影”字。不过,字并不是红的,而是黑的。 “你也用血写一个。”她把黄纸翻了个面,“在这里写个‘形’字。” 陆林被秦乐女巫式的动作吓倒了,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照着她的话做了。然后秦乐把纸片叠了起来,放在杯子里烧成了灰烬。再在杯子里加了点白酒,“喝下去。”她把杯子递给了陆林。陆林似乎没了意识,机械地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一口喝了下去。在那瞬间,他的全身传来一阵清凉。被那酒气一冲,头脑一阵轻松。 “好了。”秦乐深吸了一口气,把食盒推给他。“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说着,她吃力地朝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脸,朝里间走去。 “那你好好休……”陆林“息”字还没说出来,眼睛一眨,秦乐居然不见了。没错,刚刚还摇晃走着的秦乐不见了。“乐乐……乐乐?”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么的害怕。“你……你怎么了?” “你快回去吧,我很累了。”是秦乐的声音,却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刚一起步就又停了下来,地板上,那个女人的影子又出现了。 陆林似乎明白了什么,抱起食盒就跑出了店。他一口气冲到了宿舍楼道口。急切地打开灯后,喘息地望着地板。但那里没有任何异常;他有些不相信,揉揉眼,依然没有;他又试着走了两步,还是没有。 他摇摇头,不对啊,每次这个时候,那个女人的影子都应该出束的啊。他又看到自己手中的面条,这是秦乐给他煮的第七碗油泼面了。他突然问想到了一件事,就是那个奇怪的影子都是在他从秦乐的店里吃过东西回来才出现的。他想起来了,从进校遇到秦乐开始,只有那个周末宿舍集体出游没有出现那个奇怪的影子以外,每次都…… 陆林突然觉得手里的面条变得沉重起来,这已经不可能是巧合了。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这面条?是这楼遘?还是秦乐?他看着手中的食盒,正想扔进垃圾箱,眼前就浮现起秦乐漂亮的脸和灿烂的笑容。他摇摇头,心想也许自己真的太敏感了,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陆林一进宿舍门,看到自己的床就感觉浑身没力气。一大号室发,无一例外都对着电脑疯狂地pk着,他不知道宿舍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陆林只把食盒随手放到桌上,就疲惫地躺上了床。没错,最近他确实太累了。 第八周 一觉醒来,宿舍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小金子全身包裹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脸惊恐无助地盯着陆林。 “你怎么了?”他伸了个懒腰,脑袋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不去上课吗?”他疑惑地问道。 “陆林。”没想到小金子一开口,声音都已经沙哑掉了。“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救救我。”说着,他拿掉了身上的被子。 “你……你这是……”陆林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小金子全身上下,完全和萧皓的情况一模一样。一根根血管全显现了出来,扭扭曲曲,像张血色的网牢牢地捆在他身上。 “你的面条,你的面条是哪儿来的啊?当初萧皓吃了,就这么奇怪地死了。你昨晚的那份被我吃了,然后我也这个样子了。”小金子暴跳起来抓着他的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面条?”陆林刚放下的心又突然紧了起来,秦乐给的那个食盒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放在桌子上。 “你说啊!面条哪儿来的?!”小金子一把提起陆林的衣领,“你每个周末都跑去那家面馆,可那里早就关门了;还有那个老板秦乐,早在前几个星期就出车祸死了,你去那里干什么?”接着,狂暴的小金子眼睛突然一怔,双手失去了力量。他恐惧地瞪着双眼,全身都吱吱作响。突然间从他嘴里吐出一口血,“陆林,不管怎么样,求你救救我……”他挣扎着,蜷缩在地上,身上暴露的血管全都在不停地扭曲,由红变黑。 “你……你坚持住。”陆林卷起床上的被子,一把将小金子裹住,抱起来就冲了出去。 “秦乐,秦乐……”他冲进“形影不离”里,打开所有的灯大叫着,可意外的是没有看到秦乐。 “陆林,她真的死了……很多认识这老板的学生都目击了那次车祸的。”小金子吃力地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现在,暴露的血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说着,又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救救我,陆林,救救我!” 医院!?陆林这才反应过来,可转身就又怔住了——地板上有影子! “秦……秦乐……”他试探性地问了句。这次他看清楚了,是秦乐,那个他天天都放在心头的身影,此刻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陆林愣在原地没有动,但地板上的影子却慢慢地立了起来。和上次在楼道里发生的那一幕一模一样,慢慢伸出手、脚、头……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了他面前。 “不!秦乐,你到底做了什么?快放过小金子,他们不该因为我而死。”陆林哀求道。 “没救了。你不应该把属于你的面条让他吃到的。”这次陆林听清楚了,秦乐的声音是从他抱着的小金子嘴里传出来的。“三魂主体,七魄主灵……给你吃的每根面都是牺牲了我三魂七魄做出的。你这下知道了吧,为什么你每次吃过面之后,你的影子就会多一部分出来。为什么你的胸前透视片上,有两颗心脏?那都是我的!他吃了那碗面,我的灵魂就会与他的身体发生排斥……” 没错,人的灵魂就是在灯光照射下的影子,所以为什么蜕死人是没有影子的。陆林想起来了。他的影子第一次只多了脚,然后又多腿,然后多了整个身体…… 小金子的脸猛然间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已经没有了意识,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顺着那些恐怖的血管吱吱地开出了裂缝……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活他。”陆林慢慢放下小金子,静静地看着秦乐。 “吃掉桌上那最后的一碗面。”对方命令道。 陆林回头看着碗上那熟悉的花纹,闻着那碗里熟悉的味道,慢慢地走过去,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也慢慢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原来,秦乐的仪式早在她第一次见到陆林的时候就开始了,甜味的不是“混面”而是“魂面”,香辣的不是“油泼面”而是“幽魄面”。没错,自己还吞下了那张用两人的j缸画的“形”“影”符咒。三混七泼——三魂七魄,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了。只要他吞下面前这碗面条,她的灵魂就会融合在他的身体里,达到真正的形影不离。“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爱到可以把我的生命拿给你。你没有注意到吧,其实你第一次进这店里的时候是没有影子的。你早在来学校报道时,就出车祸死啦l我爱你,第一眼看到你游走的灵魂我就爱上了你,所以我决定倾尽我的所有来拯救你。” “我在那场车祸里就已经死啦?”陆林苦笑了出来,“你……你开什么玩笑……”突然,他看到秦乐全身颤动了一下,跪倒在地。同时,桌子上的碗开始旋动起来。 “我已经没时间了。”秦乐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陆林,“现在,我的魂魄只剩下最后一缕了。我爱你,惟一的方式就是这样,像影子一样和你——永不分离!”接着秦乐突然站起来抱住他。 陆林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慌忙地一回头,刚好撞在从桌上飞起的碗上面,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第九周 陆林是在医院醒来的,室友们七荤八素地围在他身旁睡着了。他坐起来,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医院里。 “陆……陆林!你终于醒了啊。”室友迷离的眼睛突然目出了光,一把抱住他,“我们好怕你会和萧皓还有小金子那样突然就……”说着,对方就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陆林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众人,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呢? “没事儿,医生说你脑袋受到了很大的创击,可能失……失去了部分记忆。” “啊?”他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那个影子不是他的,而居然是一个女人的轮廓。秦乐!他的脑袋里突然间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同时他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一个幽幽暗暗的声音:“如影子一般形影不离地爱你,我做到了,陆林!我们永远在一起。” 血色残阳 那抹月色及其的妖娆,斜斜地挂在苍穹的一边,像一条细长的血线,发出诡异的色彩。 吴亚醒了,他疲倦地睁开睡眼,头窜痛的厉害,像是被钝器砸伤一样。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发出温馨的光,床单上凌乱着睡前的痕迹,地上有自己喝醉后的污秽….. 可老刘去哪呢?他不是说要和我一醉方休,共同来庆祝自己被提拔为副总经理的喜讯嘛。这家伙指不定喝成了啥样?肯定一个人躲在那里去吐了。 “叮咚,叮咚……”墙上的时钟连续的敲打着,吴亚抬头间,已经是午夜12点了。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该死。女友小萱回来了吗? “我就不应该带老刘来家里喝酒。” 小萱最烦的就是家里被客人搞得乱七八糟。自从两人确立恋爱关系以来,小萱没少劝他少喝酒,可是他就是不听。老是说,跟个娘们似的不喝酒,还算什么大男人。” 先前,吴亚怕小萱闹,提前打了预防针,说:今天老刘要过来,让她去闺蜜青青家里待一下,省的她看见了又叨叨咕咕地没完没了。 老刘是吴亚的铁哥们兼同事,俩人关系很好。但小萱不喜欢他。原因是老刘以前也追过小萱。但后来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关系进入了冰封期,长达了三年之久的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分手后吴亚和小萱好上了,有一天他问小萱为什么会和老刘分手。小萱支支吾吾地透露说,老刘这人眼看着实诚,但心里可鸡贼着呢。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要他多提防着他。但他没放在心上,他觉得小萱这是小女人心态:分手就分手了呗,还在背后里捅人一刀。 为这事,吴亚没少和小萱争吵,最后双方达成了共识,关于老刘和小萱的过去,二人谁都不许提。 吴亚呆想了几秒,光着膀子便下床了。随便趿拉了一双拖鞋就向卧室里走去。 奇怪,卧室里没有人。他又来到卫生间,敲敲门,问:萱儿,你在里面吗?他拉开了卫生间的门,里面没有人。 突然,吴亚发现卫生间里气氛异常,首先以前光滑平整的镜子像是被尖锐的利器划过一般,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刮痕。再者地面上怎么会有灰尘呢,小萱不是最爱整洁的么,他怎么会允许卫生间里变得脏乱不看。 这还是自己的家吗?怎么一下子像经历了百年一样。吴亚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怔了好大一会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叮咚……叮咚…….”墙上的挂钟再次响起,午夜十二点三十分。窗在外面的月光一片诡异的鲜红,像浓的化不开的血液。吴亚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心理咯噔地跳了一下。 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吴亚猛然回头,果然,客厅的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发出了惨白的光芒。明亮的大厅正中站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娉婷的女孩。在白的亮眼的灯光下,吴亚有点晃眼,一时没看清女孩的模样。 “你也回来了。”一个温吞的声音问道。是小萱,她就站在距离自己四五米远的地方,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小萱却像历经了沧桑一样,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角处竟然有了丝丝缕缕的鱼尾纹。 她是那么陌生:面容惨淡,唇色灰暗,一双眼睛失去了光泽,编程了一片浑浊色。除了她的声音没变外,小萱却像是另一个人。吴亚差点认不出来。 对了,她刚刚为什么说我也回来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吴亚问:萱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我也回来了。难道这里除你我外还有别的人吗? 小萱俯身收拾起桌上的酒瓶和一血残羹冷炙来。吴亚注意到小萱的身姿很僵硬,腰部好像被一根坚硬的东西支着一样,失去了柔韧度。弯成了一个很别扭的角度,好像是两个躯体在艰难地分配着。 小萱收拾完茶几上的东西,坐在了沙发上。她呆呆地看着吴亚,痴痴地,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一样,脸上流露着悲伤的表情。 吴亚忍不住问:“萱儿你怎么呢,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萱儿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滚烫的泪水,双手僵硬地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失声痛哭起来。这时,吴亚突然发现小萱的手竟然是断裂的,指尖的皮肤早已经腐烂了,露出了几根竹笋样尖利的指头。吴亚打了个冷战,失声问:萱儿你的手……怎么……怎么…… “没什么……”小萱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凄凉。 空气像窒息了一半,吴亚打心底里泛起了凉意。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吴亚霍然转身,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没有真容,是虚空的一片。吴亚怔怔地看着镜子,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来我们都已经……” 绝望、凄苦、恐惧、悲伤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为什么会这样,吴亚放生悲恸起来。 一只手搭在了吴亚的肩头,“我说过,让你不要相信老刘,他是一个陰险狡诈的人……” 往事如云烟,那些缥缈的记忆一下自鲜活起来:那天老刘一个劲的劝吴亚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吴亚正在兴头上,没挡住老刘,喝的很猛,几杯烈酒下去,他脑子早就变得混沌起来,一个趔趄跌倒在沙发上再也没有起来。老刘期间也喝了不少酒,但他提前吃了醒酒药,所以他没有事。醉后的吴亚想一滩软泥,没有意识。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老刘找了床底下提前备好的一根铁棍狠狠地敲在了吴亚的头上,他挣扎了一下,老刘像是发疯了一样,失去了理智,一边捶打着他的脑袋一边愤愤地骂:凭什么你能得到小萱,而我要孤独一生?凭什么你可以升职而我被老板蔑视? 这几年,老刘一直佯装成吴亚的好友寻找机会准备报复他夺人所爱。那天晚上,喝醉酒的吴亚没有一点反抗力...... 后来,小萱不放心吴亚,辞别了闺蜜赶到了家里,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吴亚时脸色吓成了惨白的一片,这时躲在门背后的老刘又举起了铁棒咂向了小萱,她用手挡了一下,听见了手骨碎裂的声音...... 十年后的这天,有几个荷槍实弹,头戴着面罩的警务人员将老刘押送到了郊外,今天是他执行死缓的日期。在槍响前,老刘看着日落前的最后一抹霞光,狠狠地说:就算是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宠物社区 诡异的宠物房间 其实我一直很想养一只宠物。 几年前,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老妈让我养只狗,谁知道才养了几天,弟弟的气喘病发作,妈妈的鼻子过敏变严重,一天连打几十个喷嚏,而他们把这一切归咎于动物的毛,因此我和那只小狗只有短短五天的“露水情缘”,就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姨妈的儿子给抱走了。 看来我这辈子注定跟宠物无缘了!偏偏我又喜欢可爱有毛的猫狗,姐姐养的那条金鱼我连碰都不想去碰,我喜欢毛毛暖暖的触感,讨厌那种又湿又滑的恶心感觉,更何况你能帮金鱼打扮吗?你能把金鱼带到外面去溜鱼吗? 不知道何时开始,我迷上了在计算机上养虚拟宠物,现在的计算机宠物彩色鲜艳耀眼,宠物的动作也很多变,尤其是facebook的宠物社区这个游戏,更是让我一玩就入迷。 在宠物社区里,可以量身打造一只从头到脚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及造型的宠物,各种不同的组合,几乎保证自己的宠物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每周定期推出各种屋内外的装饰品及宠物的衣饰,还可以帮宠物打造一个具有个人风格的家,偶尔还可以陪宠物玩玩丢球飞盘什么的,虽然不能真的把宠物抱出来玩,但是也大致满足了一下我想养宠物的饥渴心态。 最棒的是,就算忘了喂它,它也不会死掉,更不会有人因为它身上的毛而打喷嚏,这下他们没理由再管我养宠物了吧? 所以我每天下课后,一定上线把我可爱的小粉(因为她是只粉红色的小狗)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带着它去一一拜访我的好友们,大家彼此欣赏宠物的房间布置,不时还可以交流一下心得,这已经变成我每天休闲时光的例行公事了。 因为玩游戏的关系,我的facebook账号加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当好友,不过因为大家彼此都不认识,流动率也高,所以好友的数目常常会有一些变化,我也搞不太清楚是谁删了我,或是谁又响应了我当初送出的邀请加了我当好友,再加上每个人的宠物长相不一、家里装潢更是时时在变,谁能搞得清楚谁是谁呀?总之大家加好友都是为了拿到每日拜访得到的经验跟钱,既然大家都不相识,多一个少一个大概也没什么差别吧! 今天我上线时,看到我的好友人数多了一个,这是很平常的事,所以我也没特别去注意是谁的账号加了我,我开了我的小粉,开始一个个地拜访好友们,顺便看看别人用本周新品做了些什么新花样,果然在周一的晚上,大家都纷纷摆上了新品装饰,看得我也心痒痒,恨不得早日多存点钱去买。 但当我逛到一个好友的家时,我忍不住停下了按鼠标的动作,因为他的家布置得实在让人惊艳。 该说是惊艳吗?还是该说惊吓? 简简单单的一间房间,不像大家花花绿绿地堆满了娃娃和新品,炫耀自己的用心。他的房间丝毫看不见一点华丽,反而有种淡淡的凄凉感。他的房间主题跟之前万圣节那个月的布置有点相似,不过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所用的这些道具,印象中也没有朋友有这些东西。 暗紫色的墙纸,配上暗红色的地毯,房间正中央一个闪烁的烛光,还有迎风左右摇摆着的吊灯,吊灯的灯架是金铜色,却不是耀目的那种金,而是一种带着淡淡古锈,像是有点年代,却格外有质感的金属色。一张古老样式的简单书桌上面还放着鹅毛笔和一封似乎正在书写的信。 而暗红色的地毯令人惊奇的不只是那像染了血的殷红,上面还时时有微黑的小影子掠过,不仔细盯着看根本不会发觉,一个古老的立式大钟座落其上,钟是深褐色,边缘还染了些暗红,分针竟还在缓缓走动,我盯着那钟看着,忽然喇叭里传来的音效吓我一大跳。 “当当当当……”原来是时针走到了十二点,那钟声从我的喇叭里传出,更让我惊叹这游戏的细致美工及用心,连声音都做得栩栩如生。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才想到一件奇怪的事——这间房间的宠物呢? 以这游戏的规则,到别人家一定会看到对方的宠物,还得跟对方宠物做些亲吻拥抱打架之类的互动,可是从我的小粉踏进这间房之后,我压根就没看见他的宠物啊!难道它戴上了隐形魔戒?可是也不至于消失得这样无影无踪啊而画面上跳出我必须和它做的互动也很奇怪,跟之前的不一样,那些可爱的动作变成了奇怪的图。 我仔细看了一下,第一张图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上吊的图案,第二张图则是我曾在漫画上看到的一个铁箱子,里面有很多尖尖的刺,叫什么铁处女来着?第三、第四张图我说不出名字,一个很像是大鸟笼,但里面有许多尖钩倒刺,另一个则像是一只金属做的牛,中间是空的,好像可以把个人塞进去…… 这些图示看得我心里毛毛的,感觉很像是一些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东西?这房间布置精美得让人的目光移不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让我忍不住随便按了其中一个,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嘎哈哈哈……”已经安静了半天的喇叭里突然出现的一阵粗哑笑声,让正仔细看着屏幕的我着实又被吓了一跳,这笑声是谁发出来的?这种又干又涩的笑声简直就像用指甲刮黑板一样,让人觉得相当刺耳不适。 就在我准备按鼠标离开这间凄凉又带点诡异的房间时,忽然我的屏幕发出一声刺耳怪声,然后啪地一声全黑,我的计算机竟然这么硬生生地被关机了! 我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啊!难道是计算机病毒?我连忙把计算机重开扫毒,却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无尽的噩梦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我重开机后,忍不住又登录宠物社区,想再回去看一下刚才那间房间,可是打开我一百多名的好友列表巡了一下,我却想不起来他的i d是什么,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也没什么时间再从头巡一遍,就草草关了机睡觉去。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那间房间的布置,那间房间的家具每一件都很精致讲究,和宠物社区的可爱风格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异,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不过睡意向我袭卷而来,我闭起眼,把一切不该进入我梦境的全都甩开。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喉咙的干涩感弄醒,想起身找杯水喝,但四周一片黑暗死寂,伸手不见五指,刚醒来头昏脑胀的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直到我像平常一样跳下床,却被脚底的毛茸触感吓了一跳。 我房间里没有铺地毯啊!我伸手想扭开床头柜旁的小灯,却扑了个空,摸到的是一样冰冷坚硬的物体,跟我的木质床头柜大不相同。 我用力摇了摇头,想把睡意甩掉,忽地四周像什么被点燃了一样,一下子亮了起来,我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想适应这个光线,但定睛一看,我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哪里是我的房间?我所在的根本就是一间大宅,而我刚才所躺的床,其实不过是一张宽敞的躺椅,而我摸到的,则是椅子旁的金属扶手。 “原来是做梦啊!”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要再躺回去睡觉,毕竟我不可能会睡在这种类似古典欧洲豪宅的地方,但当我刚想闭眼,一种古怪的感觉侵袭了我全身,让我睡意全消。 这栋豪宅的摆设,不正是我刚刚在睡前看过某个人宠物社区的房间布置吗?我睁大眼环顾四周,没错,这的确和刚才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从平面变成了立体,而刚才在计算机上看本就已经精细非凡的家具,此刻变得更加真实,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冷感,而脚底踩在暗红地毯上的感觉也异常真切。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赤足踩在地毯上,抬头看向这宅邸。 这是一栋中央挑高的跃层建筑,但是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处处可以看见蜘蛛网和灰尘,一楼的壁炉里正烧着柴火,二楼的走道两侧挂了些肖像画,中央那幅画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外国女子,刚才在宠物社区的房间里,我也看到了这幅画,它也是让我觉得如此写实美丽的风格和宠物社区的可爱大相径庭的一处。 一楼客厅中央则是一张华贵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套古典茶具,如果是平时,能让我在这种房子住上一晚,我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因为这栋房子实在可以勾起太多我对欧洲的幻想。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梦境中,我的心始终觉得静不下来,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我走到刚才让我侧目不已的古典大钟旁边,贴近来看,它比刚才在计算机上看更加古旧,却雕花精细,除了上面沾满灰尘之外,简直就像是在昂贵家具店里卖的古典艺术品。时针和分针正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我想起刚才十二点的钟声,心里忽然产生一阵没来由的恐惧,可能因为忆起刚才那吓了我一跳的巨响,也可能因为这个所谓的“梦”太过真实而感到害怕。 我捏了自己一下,会痛,但是我并没有从梦里醒来,我听着一片死寂中,秒针那催促我心跳的滴答声,心里有个念头告诉我,我得赶快离开这栋宅邸,我刚这么想着,脑里忽然有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叫道:“快走!不然你也会和她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 那女孩的声音太过尖厉,让我全身寒毛直竖,我慌乱地往四面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是当我转向二楼那幅栩栩如生的美女肖像画时,我全身突然一震。 她从一开始就是露出微笑的吗? 我明明记得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是面无表情的,但这时她的脸上却露出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浅笑,难道是我记错了?这时我愈来愈感到情况不对劲,我冲向大门边,想推开沉重的大门,但它却纹丝不动,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推着。当我发现我完全拿那大门没办法时,我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 “观音菩萨!圣母玛莉亚!谁都好,拜托快点让我从梦里醒过来!”我心中默念着,但是即使我的手臂上被咬出了血痕,我还是离不开这间诡异灰暗的宅邸。 “当当……”大钟传来的巨大声响刺进了我的耳朵,我惊恐地回头,发现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大钟慢条斯理地想敲完十二下,但是我却发现随着钟声,二楼的许多肖像画竟都在画框里蠢蠢欲动。 没错!他们在画框里蠢蠢欲动,挣扎扭动着想脱离画框,木制的画框开始剧烈震动,一缕缕的鲜血从画框后面流出,流到二楼的地上,天知道那墙壁后面是什么1我压根也不想知道!我冲向一楼的窗边,死命敲着窗户,想把玻璃打破,耳边又传来女孩的哭喊:“别让它敲完十二下!”我好像受到了蛊惑,听从那女孩的话,往大钟跑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拿起桌上的烛台往大钟上砸去! 我手上的烛台飞了出去,但是钟却一点伤痕也没有。我惊慌地看着二楼的肖像画,还有那女子脸上愈来愈浓的笑意…… “嘎哈哈哈……”我又听见了那难听的笑声,只是这次不是从计算机的喇叭里传出,而是身临其境的立体声,从我四面八方,想钻进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抱着头蹲在地上,“让我赶快醒过来!我要醒来!”时钟敲完了第十一下,我却无计可施,难道那间诡异的房间是某种诅咒?现在的诅咒已经高科技化到可以通过网络游戏来诅咒人了吗?虽然鬼来电也可以用手机来诅咒人,但是那是一点都不合理的电影啊! 听见身边除了笑声还有些女孩子的哭喊,我悚然想起那些中古欧洲的刑具和那名神秘美女。 她就是传说中的伊莉萨白,一个用少女鲜血让自己永葆青春的魔女。我想起那个刑具,像是鸟笼一样却长满倒刺,她就是把少女关在里面,然后自己在底下接收少女的鲜血,以惨叫声来祝愿自己永葆青春…… 古老的诅咒 我全身冷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全被浸湿,大口喘着气,但是令我欣喜的是,我这次终于回到我真正的床了!而我桌上的计算机屏幕忘了关,正一明一灭地闪着荧光,我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上网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那个噩梦太过真实,让我不敢再去开宠物社区确认,我在google打上一切我想得到的关键词,关于宠物社区、关于诅咒。 最后我找到了一个英文网页,我的英文不是很好,只能勉强拼凑出一点意思,好像是宠物社区的公司发出一个声明,有人私下入侵宠物社区主机,设了一个病毒,但这病毒用扫毒软件扫不出来,也不会对计算机造成任何损害,只是网友在拜访好友时,有可能会看到一些并非宠物社区公司研发出来的物品,这些有可能是某些人通过复杂程序修改而成,但请玩家不用担心,他们公司已经在研究黑客入侵的途径,并在努力维护游戏的公平性…… 但是引起我注意的是底下的讨论串,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他有朋友看见一个奇怪的房间后,第二天就神秘失踪了,而且计算机还正运行着宠物社区的程序,还有人说不只是英美,好像连匈牙利、香港、台湾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有人说,最早是由匈牙利的一个女生开始,她每天都疯狂地玩网络游戏,但是她在日记上写过关于她见到一间特别的房间,很想买下里面的东西,过了几天后她就消失了,至今几个月了都没有找回来。底下有许多讨论串,有人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以讹传讹,而且先传出这个流言的人用的是英文,谁能证明他是从匈牙利人那里得到消息的?也没人能够反驳,因为每个网友几乎都是从朋友那儿听来的,而朋友搞不好都已经失踪,没人能弄清楚他的失踪跟游戏有没有关系。 我想起血腥女伯爵伊莉萨白的故乡,不正是匈牙利?如果这是某种诅咒,它是不是已经通过网络流传到世界各地了?我不清楚刚才的梦是真是假,我只是飞快地把我的经历打在bbs上,如果是梦,就当成是一场笑话,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我不要失踪得不明不白,我要告诉更多的人关于这个游戏的秘密…… 我深吸一口气,把文章贴在我常上的bbs,希望有人可以看到这篇文章,但当我按下送出,我的屏幕忽然被切换到另一个浏览器,而且不知是我忘了注销还是怎样,浏览器上显示的就是宠物社区!更诡异的是,我根本没有动我的鼠标,我的宠物却一家接一家地拜访我的好友们,但是我为了维持游戏的乐趣,我的计算机里并没有装什么自动拜访的程序啊!而我的小粉在拜访的好友,已经不是我的好友了,我坐在计算机椅上,瞠目结舌地看着画面。 第一间,对方的宠物被吊在绞刑架上吊死,第二间,宠物被关进一只金属做的牛型刑具里,然后外面点上火燃烧,第三间,铁处女上一根根的刺刺入表情痛苦的宠物…… 看到后来,宠物也都变形了,不再是可爱逗趣的模样,那样子和人类遭受酷刑的面貌并无二致,我想关掉计算机屏幕,想用鼠标阻止它再跑下去,但是我的手刚伸出去就悬在空中—— 我的手不是放在屏幕上,而是放在古老的大钟上,而此时,它的时针恰恰指向了十二点,并且敲下了钟声。 我又回到那间宅邸了,而我心里隐隐知道,这次无论我再怎么咬自己的手,都无法从噩梦中醒来,但还不待我咬,我的手臂上就出现一滴、两滴的血迹,但那不是来自我。我抬头往上看,一个巨大的鸟笼不知何时已经挂在宅邸二楼,而里面横陈的尸体,具具睁着狰狞的血眼,死不瞑目地瞪视着我,而我不知何时,竟然躺在一个木盆里动弹不得,那些血汇聚在我身上,流入木盆,很快积成一个血池,我的眼耳口鼻全都浸润在里面。 当我被血淹没之前,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我以为我会扮演那些被虐杀的少女,原来不是,因为当时我按下的拜访选项,并不是那个鸟笼,我选的是最后一张图,一张邪笑着的女人脸。 所以,在这间宅郾里,我将会永生永世地浸泡在这个血池,取代这个受诅咒的伊莉萨白,直到有一天,诅咒的程序入侵了其它人的计算机,而他们跟我选择了同样的选项,我才能得到解放。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经历,如果你正在玩这个游戏——小心!别踏入不该踏入的房间,别选下错误的选项。 但若你真的执意要选择,我希望你能选择最后一张图。 我衷心等待,等待你和我做出同样选择的那一天,也许我们会在这间荒废的华丽大宅里相遇,你不会是寂寞的。 当你执行这个程序,我们都在屏幕里和你四目相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等——你! 八字巷 对于大多数初到渝城的人来说,这是一座既诡异又微妙的城市。渝城的市中心,看上去光鲜亮丽,一幢幢高楼紧挨着,鳞次栉比;数不完的美女打扮入时,行色匆忙;无数顶级房车停靠在高耸入云的酒店外。而在光鲜的背后,隐藏在霓虹灯下有一条长长的,不显眼的狭窄石阶。沿着石阶下行十分钟,就可以来到渝城的另一个世界。这里全是破旧杂乱的小巷,如蛛网一般分布在长江岸边,吱吱叫的老鼠甚至都不怕人,它们会隐藏在暗影里,瞪着猩红的小眼睛,陰险地看着你。 渝城是一座缺乏真实感的城市。渝城四面环山,两条大江在城市边缘交汇。夏季,燠热的空气被山脉阻挡,整个城市变作一个巨大的蒸笼,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随便动一动就会像洗过桑拿一样,浑身湿答答的。秋季,城市会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之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公共汽车只能像蚯蚓一样缓慢在城区中穿行,随时担心会不会与前面一辆车发生追尾事故。冬季,江水令原本寒冷的空气变得潮湿不堪,湿润的寒冷更会让人觉得痛苦。 唯一可以让渝城人感到舒服的季节是春季,所以每逢春分的时候,渝城人都会在江边举行盛大的烟花典礼,迎接令人期待的春天。 林云涛就是在春分前两天,来到渝城的。 沿着市中心边缘的那条狭窄石阶,林云涛提着皮箱缓缓下行,穿越依山建造的吊脚楼,避开露天晾在竹竿上的各色内衣裤,他站在了江边的一条小巷外。 小巷长约三十米,像一个“八”字,一头出口宽,一头出口窄。窄的一面,仅供两人并肩行走,出去三十米,就是江滩,据说两天后的烟花典礼就会在这片江滩上举行。小巷两边是两层高的简陋民居,因为年月的关系,墙壁已经变成了肮脏的黑色,砖缝里长出了几株顽强的小草,昭显着春天的生机勃勃。几个中年女人在楼边洗菜淘米,开着肆无忌惮的荤玩笑。一个老太太旁入无人地坐在竹躺椅上听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出了依依呀呀的唱戏声,这声音令林云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哪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巷子里充斥着油烟,还有刺鼻的麻辣香味——渝城靠江,潮湿多雨,为了避免风湿,这个城市的人犹好辣食。 林云涛扭过头,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个破旧古老的铁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三个字:八字巷。而在铁牌子旁边,还贴着一张摇摇欲坠的白纸片,上面写着四个同样歪歪斜斜的字:吉屋出租。 和通常的招租启示没什么区别,在这四个字下,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林云涛摸出手机,刚接通了这个电话号码,就看到那个坐在竹躺椅上的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身上传来了手机的鸣叫声。老太太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望了一眼站在巷子口的林云涛。 林云涛挂断了电话,朝老太太笑了笑。笑容很干净,他的眼神也很干净。 八字巷靠左边的二层楼道里,老太太一边躲避着楼道上堆放的杂物,一边罗罗嗦嗦絮絮叨叨地对林云涛说:“林先生啊,我这间屋朝向好,算得上全江景,在上半城,这样的朝向要卖一万多一个平米哦。”上半城,就是渝城最为光鲜亮丽的市中心,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脚程。 逼逼仄仄的楼道是木制的,脚踩上去就会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作响声。林云涛与老太太在楼道走廊尽头一扇紧锁着的木门外,停下了脚步。天色有点暗了,老太太摸索着用钥匙打开了门,当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同样黑暗。老太太打开了灯,推开了糊满旧报纸的窗户玻璃,带着江水气味的潮湿空气涌入房间,冲刷走了屋里的霉变气味。 “还满意吧?”老太太问。林云涛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状况,一张宽木床,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台电视机。林云涛试着拉了一下写字台的抽屉,抽屉已经有些变形了,根本就拉不开。老太太则打开了电视机,说:“林先生,老房子、老家具了,住习惯了就好。这种房子会越住越舒服的。” 电视机里正在播出新闻,一个打扮端庄的女播音员正用平缓麻木的语速,播报着今天在市郊刚发生的一起爆炸案。郊区的一个烟花仓库发生了爆炸,摄影机如实记录了仓库爆炸后的满目疮痍。 林云涛问:“在这个房间,能看到两天后的烟花典礼吗?” 老太太说:“当然,那当然!这里是最佳的位置!” “好,那我就租这里!”林云涛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皮箱,取出了一台照相机,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还没问这里的租金是多少呢。 “你是来拍摄烟花典礼的外地记者吧?”老太太试探着问。林云涛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也算是默认了吧。 还好,租金并不贵,林云涛只准备在这间房里住几天,但还是爽快地给了一个月的租金。话又说回来了,这里一个月的租金,还比不上上半城酒店一天的房费。 当老太太刚要离开的时候,林云涛端着笔记本电脑,忽然问:“这房间有网线吗?”老太太愣了愣,回答:“网线?什么是网线?” “这里有网线!”从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孩,面目清秀,她站在门外,一边警惕地打量着林云涛,一边说,“不过,网线是连在我这间房的,你买个路由器和光纤,就可以和我同时使用网络了。” 看着这个女孩,老太太很是殷勤地问:“周小姐,你下班回来了?”然后她向林云涛介绍,这个名叫周倚素的女孩,也是她的房客,就住在林云涛隔壁。 看到美女总是让人开心的事。送走了房东老太太,林云涛向周倚素询问了最近的一家电子用品商店,就下了楼。楼下,几个陌生人蹲在窄的一头巷口外,燃烧着纸钱,冥钱的灰烬在江风中翻飞,卷得巷子里到处都是。林云涛埋下了头,避开了空中的冥钱灰烬,大步钻出了巷口…… 一个小时后,林云涛买好路由器与光纤,回到八字巷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燃烧纸钱的陌生人已经离去,林云涛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汉子,正扛着一个铁架子艰难地走了下来。这汉子看到林云涛后,放下铁架子,羞赧地笑了笑,问:“您是新房客吧?我叫小林,是这里的老住户,住两年了,就在巷子窄口外的江滩上摆烧烤摊。要是你晚上饿了,给我打电话吧,要什么我就送上来。不是吹牛,我做的烧烤味道一流,好多人开着车来买。”他摸出一张名片,塞进了林云涛的手里。 林云涛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着四个字:小林烧烤,下面还有一排电话号码。 上了楼,林云涛敲了敲周倚素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周倚素才开了门。她长发濡湿,随意穿着一件浅色碎花睡衣,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浴液香味——很显然,她刚洗完澡。这不免让林云涛稍许有些感到尴尬,他连忙摸出衣兜里的路由器,说:“我是来连接网络的。” 周倚素什么也没说,让林云涛进了屋。屋里,一台台式电脑开着,屏幕呈现出屏保的状态,音箱里不停传出qq信息提示音。周倚素指了指窗户,说:“光纤接口就在那里的,你自己弄吧。” 林云涛很快就连接好网络,光纤从窗户连到自己的那间房后,正准备告辞,忽然之间,他听到窗户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一团火光从江滩上冒了起来,一个人浑身是火张牙舞爪地惨叫着,叫声甚是痛苦,嘶声裂肺。许多在江边游荡的闲人向那团火光奔跑过去,但还没等靠近,那个人已经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截被烧成黢黑木炭的树枝。随即,江滩上爆发出一阵尖叫,闲人们纷纷四散躲开,惊魂未定,生怕惹上些许麻烦。 “发生了什么?”林云涛纳闷地问。 周倚素掩住嘴,失声叫道:“那是小林平日里摆烧烤的地方,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林云涛没有再说什么,他快速跑回了屋,抓起数码相机,冲下了楼,正好碰到换好衣裳的周倚素。两人一起向江滩跑了过去。 江滩上,眼看没有发生其他爆炸,小林摆烧烤的地方又聚拢了许多闲人,他们指着地上的一个大坑指指戳戳。大坑旁,散落着烧烤架与一些已经变成黑色碎块的豆腐干、牛肉、鸡翅。在食物碎块旁,躺着小林的尸体,浑身黑黢黢的,他在临死前,已经被火焰给烧焦了。 几个闲人议论着刚才的爆炸,一个人说:“一定是烧烤摊的煤气罐爆炸了……”另一个人则说:“你傻了?烧烤是用木炭的,哪有什么煤气罐?” 救护车拉着警笛,从八字巷外沿着江边的一条老路开了过来,医生下来望了一眼江滩上小林的尸体,就不满地说了一句话:“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叫殡仪馆出车,别打120了……”闲人们开始起哄:“还有下一次啊?”医生不敢接口,匆匆离去了。 趁人不注意,林云涛拍下了几张照片。当他将数码相机藏进大衣里的时候,警车也来了。闲人们被劝走,江滩上拉出警戒线,几个警察在警灯的照耀下,蹲下身注视着江滩上的大坑,一言不发。 周倚素看到小林那焦黑的尸体后,顿时感觉到四肢无力,浑身发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江滩的,等走到八字巷里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林云涛扶回来的,连忙羞涩地挣脱,不好意思地说:“林先生,真是谢谢你了。” 林云涛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周倚素身上,他走到八字巷里一个避风的角落里,打开了数码相机,浏览着刚拍下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奇怪,这江滩上的大坑,怎么这么像是炸弹爆炸后留下的啊?” “不可能!”周倚素蓦地叫了起来,如平地一声惊雷,“怎么可能会是炸弹?小林从来没惹过什么人,谁又会用炸弹来杀他?” 林云涛耸耸肩膀,说:“我只是从照片上的情况来推测的。”他把相机的上的照片展示给周倚素看,偏偏这张照片正好是小林一截残肢的特写,周倚素忍不住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在巷子里呕吐了起来。林云涛拍着她的背,好不容易止住了她的呕吐。可当周倚素看到地上那些与纸钱混合在一起的呕吐物,可怜的她,又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大汗淋漓之后,林云涛终于将周倚素扶回了她的房间。看着周倚素皱眉抚腹的难过模样,林云涛不禁说:“周小姐,你一个人租房住,真是有些可怜。你还是找个男朋友吧。” 周倚素的眼中顿时流露出警惕的神情,低声说道:“我有男朋友的。” “哦?!”林云涛不置可否地反问。 周倚素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说:“我有男朋友的,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常常在网上聊天。” 林云涛明白了,周倚素在网恋。在这个网络时代,网恋并不罕见,已经成为了年轻人族的某种生活状态。他只好苦笑,缓缓退出了周倚素的房间。 在自己才租下的房间中,林云涛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才拍下的照片复制到电脑中,放大后仔细地注视着。过了一会儿,他连接上网络,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 这一夜,他无心睡眠。 清晨,寒冷的江风透过敞开的窗户,灌进屋里,林云涛被冻醒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上床睡着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林云涛穿上衣裳,打开了房门,却看到周倚素站在门外,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小姐,什么事啊?”林云涛问。周倚素什么都没说,递了一张报纸过来。 报纸上写着一行字:“昨夜下半城江滩发生爆炸,一人当场死亡,疑误踩日军轰炸残留炸弹”。 报导很详尽,将小林爆炸身亡现场的情形描述得栩栩如生。报导指出,解放前,渝城曾经遭到日军长时间的轰炸,下半城的江滩当时作为战时码头,成为日军轰炸的重灾区,直至今日,江滩的泥沙下,还隐藏着未曾爆炸的陈旧炸弹,炸弹数量则不可考了。报导特别提醒市民,勿随意去江滩人迹罕至的地方,以免踩到当年残留的炸弹。 周倚素黯然说道:“真没想到,小林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的烧烤,竟然会踩到炸弹身亡,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林云涛抬起眼皮,望了一眼周倚素,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解,为什么小林在同一个地点做了两年的烧烤,现在却突然踩到了炸弹?” 周倚素怔了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气氛有些沉闷的时候,木板楼梯忽然响起吱吱嘎嘎的声响,有人上楼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楼道里,其中一个警察很礼貌地走到他们身前,问:“请问你们知道昨天夜里江滩上发生的爆炸案吧?” 林云涛与周倚素同时点了点头。 警察问:“作为死者的邻居,请问,你们知道他曾经与什么人结怨吗?” 周倚素吃惊地问:“报纸上不是说,小林的死是一场意外吗?” 警察连忙说:“我们这是例行询问,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警察的话音有些慌乱,似乎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林云涛赶紧对警察说:“我是昨天才搬到这里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小林是不是与人结过怨。”而周倚素也说,平时她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屋里上网,与小林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听了他们的话,警察又问:“请问昨天晚上,就是爆炸案发生以前,你们在哪里?有什么人可以作证吗?” 林云涛有些不满,反问:“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警察连忙堆着笑说:“例行询问,例行询问。” 林云涛说自己去电子商店买路由器与光纤了,没开发票,当时店里生意也不错,他不敢肯定店员是否记得住他,但他还是希望警察可以去电子商店调查一下。 而周倚素则说自己一直在网上看小说,没有人作证。不过,警察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做好笔录后就出了门。警察刚离开,林云涛就喃喃地说:“看来,小林的死,没有这么简单。报纸上的说法,只是为了减少社会恐慌而做出的一个解释。” “这么说……小林真的是被别人炸死的?”周倚素的声音有点颤抖,身体也有些瘫软了。 两个警察很快就去又复返了。还是刚才那个询问他们的警察,再次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房东住在哪间房里?我们还想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就在一楼的第一间房。”周倚素答道。 “哦?我刚才敲了门,没人应答啊。”警察说。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林云涛说道。他摸出了手机,拨通了房东老太太的电话号码。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铃声,悠悠从楼下飘了上来——这老房子,墙壁薄,不隔音的。 两个警察互相望了一眼,同时说:“老太太在屋里的?” 下了楼,站在房东老太太的屋外,依然可以听到屋里传来悠扬的手机铃声。警察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声。 “是老太太忘记了带手机出门吧?”周倚素怯怯地问。 “或许吧……”一个警察一边回答,一边蹲下身,从锁孔望了进去。老房子的门锁安装得不是很紧密,锁孔有一个很大的缝隙。当他凑拢锁孔的时候,不由得皱着眉头说,“咦,屋里好像有什么味道。”其实,所有人都嗅到了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怪的气味,腥腥的,还带着一点甜味。 而在这个时候,这个警察也看到了屋里的情形,他不由自主愣了愣,只是片刻,他就转过了身,“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另一个警察立刻抬起脚,“砰”的一声,踢开了破旧的木门。刹那间,那股奇怪的气味顿时变得更加炽盛。 房东老太太软绵绵地躺在屋里的一张床上,头骨碎裂,嘴里涌出鲜血,血已经干涸了,凝结在床单上。幸好是在春分以前,还没遭到苍蝇与蛆虫的打扰。她早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她的脸颊上,有好几个脚印,她的衣裳上,也同样有很多脚印。 一眼就可以看出,房东老太太是被活生生踩死的。随后赶来的法医发现,她的头颅几乎被踩扁了,半根吐得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口腔外,舌下藏着几颗碎裂脱落的牙齿,每一根肋骨都被踩断了。脏器挤成一堆,血肉模糊。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与尸斑分析,法医确定,老太太是在昨天晚上被害的,几乎就是在江滩大爆炸的同时,与小林在不同的地方死于非命。 直到法医离开的时候,那个警察还没有停止呕吐,这不禁让林云涛感觉有些奇怪。这警察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为什么看到一个被踩死的老太太,竟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了? 法医提取了房东老太太尸体上的脚印,这个脚印比林云涛的脚印小一点,又比周倚素的脚印大一些。所以,很快就排除了他们两人的嫌疑。不过,八字巷里的这幢小楼被封锁了,林云涛只好拎着皮箱,准备去上半城的酒店开间房。 看到楚楚可怜无处可去的周倚素,林云涛忽然动了隐恻之心,对她说:“走吧,跟我一起走吧。开了房,我睡沙发,你睡床。你放心好了,一会儿顺便买根棍子给你,要是我敢摸上床来,你就狠狠打我,千万不要留情。” 周倚素“噗哧”一笑,带了几件衣物,与林云涛一起离开了八字巷。 在走出八字巷窄口的时候,巷外又出现了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蹲在地上燃烧着香烛与纸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臭的气味,与湿润的江风混合在一起,变得有点酸涩。这些陌生人嘤嘤地低声哭泣,几个闲人驻足观看,偷偷抹着眼泪。 周倚素拽了拽林云涛的衣袖,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燃烧纸钱?”远离了这些陌生人后,林云涛不禁问道。 “难道你没听说吗?去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在江滩燃放春分烟花的时候,八字巷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悲剧……”周倚素说道。 去年春分的那个夜晚,江滩上燃放烟花。整个下半城的居民都向江滩巷涌来,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春分的这场烟火,才可以让他们忘却一年的痛苦。许多居民选择到八字巷的窄口外观赏烟火,因为在那里不仅可以看到烟花燃放的全景,还可以品尝到著名的小林烧烤。 烟花是在八点准时开始的。 下半城的居民多少有点懒散,喜欢在最后一刻才赶到八字巷去。七点五十的时候,几百人浩浩荡荡走进了八字巷的宽口,因为出口比较狭窄,人流行走的速度变得缓慢。走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不好,外面停了一辆车,堵住了出口,走不出去了!” 而这时,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几道烟花冲上夜空,“砰”的一声,撒开了巨大的火焰花瓣。刚走进八字巷的人激动了起来,纷纷向前涌去,而前面的人则向后退。一个人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其他人的脚踩在了他的身上。他痛苦呻吟,但声音马上消失在了其他人激动的呼喊中。又有人摔倒,又有人踩在了这个人身上。 鲜血流淌在八字巷的地上,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八字巷里的人开始尖叫、呼喊、哭泣。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互相踩踏。倒下的人都没有再站起来,没有人可以在遭受了这么多人践踏后还可以继续活着的。 那一夜,有三十多人死在了八字巷里,他们全是被踩死的。死时的模样,就和今天看到的房东老太太差不多,所有的肋骨都被踩断了,所有的脏器都被踩碎了。 那个不停呕吐的警察,一定在去年这个时候勘测过八字巷惨案的现场,今天在看到房东老太太的尸体后,难免会想起去年八字巷里的那一幕,难怪他会呕吐得这么厉害。 在上半城的酒店客房里,周倚素向林云涛叙述了当时那可怕的一幕。说完之后,她喃喃地说:“从此之后,八字巷的房屋根本就租不出去,没有人愿意在死过那么多人的凶地租房。可是我太穷了,只租得起八字巷的房子,所以……” 林云涛惨淡地笑了笑,说:“我也知道去年渝城发生过这么一起惨案,但我没想到,为了节约酒店的房费,我竟正好租到了八字巷的房间。”他转过头来,说,“真正造成这起惨案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停靠在八字巷窄口外的那辆车。如果那辆车不停在窄口外,也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了。” 周倚素点了点头,说:“没错。可惜后来查出来,那辆车是被偷来的,车主在几天前就已经报警了。而那个小偷把车停在八字巷窄口外,只是想在小林烧烤摊上吃一次烧烤……” “呵呵,这样说来也是蛮有趣的,小林也可以称得上是罪魁祸首之一了。如果他不把自己的烧烤摊摆在江滩上,那个小偷也不会把车停在窄口外。再深究下去,或许连房东老太太也是罪魁祸首,要是她不把房子租给小林,或许小林也不会在就近的江滩上摆烧烤摊了。当然,烟花公司也是罪犯之一,要是他们不在春分举行烟火晚会,那些死难者在那个晚上根本就不会出门……”当林云涛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小林死了,房东老太太死了,就连烟花仓库也在昨天下午发生了大爆炸。除了那个小偷,其他的“罪魁祸首”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难道——凶手是来为去年那些受害者复仇的?难怪房东老太太是被踩死的。 周倚素直勾勾地望着林云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神很是古怪。她上前了一步,走到林云涛身边,沉默了片刻,问道:“林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一点什么事?” 林云涛瞟了一眼周倚素的脸,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凉了一下,一个尖锐的硬东西抵在了他的腰间,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了周倚素的手中。 周倚素冷冷地说:“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偷停车的时候,是小林让他停在窄口外的。也没有人知道,是房东老太太建议小林将烧烤摊摆在江滩上的那个地方的。” “那你怎么知道?”林云涛反问。 “因为,当时小林让那个小偷停车的时候,我正好就在烧烤摊旁。那时,我正在等着我的男朋友从八字巷里走出来。我们约好了在烧烤摊上见面,可是,他再也没有出来,他死在了去年的那起惨案里……”两行泪水从她的眼窝里滑出。 “那你看清楚那个小偷的模样没有?” 周倚素摇了摇头,说:“当时江滩上人太多了,我只注意到小林让那个小偷停车,却没注意到小偷长什么模样……” “真是可惜。”林云涛发出一声长叹,说,“所以你就决定替你男朋友报仇?于是,你想办法杀死了小林,还有房东老太太。而且,时间正好选择在了一周年的忌日时?”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说是我杀死他们的?”周倚素叫了起来。 林云涛望了一眼周倚素,说:“昨天晚上,我实在是睡不着,连好网络后,一直在屋里上网……” 昨天夜里,林云涛上了一会儿网后,觉得无聊,出于对隔壁美女的好奇,他决定试探登录连在同一个路由器上的另一台电脑——林云涛是个电脑高手,远程控制隔壁使用同一ip地址的一台电脑,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进入了周倚素的电脑后,他想了解一下隔壁美女平日里的爱好,于是调出了周倚素平时的上网浏览记录。在历史记录里,有一个海外的网站引起了林云涛的好奇,打开看了一眼之后,他愣住了。这个英文网站是海外某个极端组织办的教学网站,里面教的都是如何渗透暗杀的恐怖主义教程。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一个页面,专门介绍如何利用化工店里能随意买到的平常材料,制作出威力甚大的炸弹。 从这个网页中,林云涛联想到江滩上的那个被炸出来的大坑。他不禁怀疑,难道小林是周倚素杀死的?因为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怀疑而已,所以在今天见到警察后,他并没有举报。而从刚才周倚素的一番话里,他终于知道了周倚素的动机,拼凑出她行事的轨迹。 周倚素手上的匕首颤抖着,她的连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林云涛转过脸来,说:“我就是有一点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做到同时杀死小林和房东老太太的。警察说过,他们两人几乎是死在同一时刻的。” 周倚素什么都没说,林云涛忽然叫道:“哦,我明白了,你不是有一个网恋的男友吗?一定是他在协助你。他将炸弹埋在了江滩上,而你去杀老太太。难怪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刚洗完澡,你一定是将身上沾染的血迹清洗干净吧!” 周倚素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手里的匕首颤抖得更加厉害。林云涛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笑着对周倚素说:“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周倚素怒叱道。 “昨天夜里,你去杀老太太的时候,只要换成一双和我的脚一样大的鞋子,就可以轻松将污水泼在我的身上。不过,你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你只想为前男友复仇,绝不会杀死其他无辜的人。”林云涛说道。 “当”的一声,周倚素手中的匕首落到了地上,她也颓然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起来。 林云涛拾起地上的匕首,走到了皮箱旁。他打开皮箱,取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向警方举报你的。要知道,昨天夜里,我为了在一个小时里,不仅要买好路由器与光纤,还要把一枚威力巨大的自制炸弹埋在江滩上,可费了不少气力哦。” 周倚素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林云涛,声音颤抖地问:“林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枚炸死小林的炸弹,是我做的,是我把这枚炸弹埋在江滩上的。你听明白了吗?如果不明白,我还可以换个方式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与你在网上聊天的网恋男友。不是你在网上教会了我怎么做炸弹吗?不是你在网上要我在昨天晚上,将炸弹埋在江滩那个你做了记号的地方吗?难道你忘记了?” 周倚素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林云涛所说的每一句话。 林云涛笑了起来,说:“你在网上告诉我,这个炸弹威力很小,你想捉弄你的朋友。可是,你不知道,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学的化工专业。我炸弹这个炸弹是拿来杀人的,所以我开始好奇,于是查找到你的ip地址,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对你进行调查。我知道了你的前男友是死在一年前的八字巷惨案中,所以猜测你是想为前男友复仇。你的计划很巧妙,只要炸死了小林,你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不再与我联系。没有人能想到,小林是被你的一个网友炸死的。” 林云涛看着周倚素惨白的脸,顿了顿,说:“我很钦佩你,所以决定帮你的忙。为了不让你以后离开我,我租下了你隔壁的一间房,然后与你结识。而现在,我告诉你这么多话,就是想以后与你在一起。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与你一起去寻找那个将车停靠在窄口外的小偷,哪怕一生一世都可以。” 他搂住了周倚素,用力亲吻着她的嘴唇。周倚素挣扎了几下,就顺从了林云涛的热情。 或许在周倚素的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自己下半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寻找那个小偷,那个最后的罪魁祸首。 清晨,周倚素在浴室里冲刷着身体,林云涛躺在床上,看着手腕上一道陈旧的疤痕,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这道伤疤是去年这个时候造成的。那时他刚在渝城市中心偷来了一辆车,听说在江滩边上,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烧烤摊,于是他驾车来到了八字巷外。那个五大三粗名叫小林的年轻汉子,让他把车停在八字巷的窄口外。林云涛刚下车,还没走到烧烤摊,漫天的烟火就开始了燃放。接着,他听到八字巷里传来了惨叫。 他快步走到车旁,想打开门移走车。这时,一只鲜肉模糊的手从车后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慌忙闪躲,手腕上却依然被那只手剜下了一块肉。幸好那个人很快就死在了其他人的踩踏下,而林云涛也再不敢去开车。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八字巷,离开了江滩。 不过,现在没有人会知道他就是那个小偷。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与周倚素一起去寻找一个莫须有的小偷。这真是充满了莫名的讽刺意味。 想到这里,林云涛不禁又笑了起来。 林云涛都不知道周倚素是什么时候从浴室里出来的,当他发现身边多了一个柔软的身体后,正想去拥抱,却发现两腿之间忽然一凉,那把冰冷的匕首又一次贴在他的要害处。 “你这是干什么?别开玩笑了。”林云涛不满地埋怨。 周倚素却一脸严肃,冷冰冰地对林云涛说:“刚才我洗澡的时候,才想起了一个很严重问题——昨天我就问过你,你却并没有回答我。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八字巷惨案与房东老太太和小林都有关联的?你怎么知道小偷的车是小林让他停在那里的?你说过,你是昨天才来到渝城的,你根本没有可能知道这一切,除非,你就是那个小偷!”她顿了顿,说,“我只给你十秒钟,要是你解释不了,你的身体上,就会缺少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面对周倚素的质问,这一下,林云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为什么苍蝇不停搓手 楔子 房梁上垂着一双轻薄的丝袜,结结实实地绑成一个圆环。灰蒙蒙的晨光里有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逆着光,面目不清只剩剪影。那影子手里有个凳子。颤巍巍地挪到丝袜下,哆哆嗦嗦地站到凳子上。然后,那影子的头伸进了圆环。 时间仿佛凝固,窗外晨光大盛。脑袋的主人却迟迟不肯把凳子蹬翻。那是张皮肤松弛瞳孔放大的脸,极度狰狞的表情夸张却不失秀丽,她看到了什么?圆环的那头是另一个世界,无数的咒骂声汇合在一起,怨气冲天。无数个怨灵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她,向她吐着唾沫,向她伸出鬼手,试图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里拖。 她怕了,退缩了。这个体型高大的女人把头从那个致命的圈里挣脱出来,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a 雪莉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身为医生,她有点职业病的洁癖。虽然在医院下班时已经洗过一次,可一路上还是会碰到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那些东西上面有没有hn流感病毒或支原体衣原体病毒呢。这些玩意儿根本不用亲手触摸,打个喷嚏就能污染方圆好几米。为了能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洗到手,雪莉甚至把洗手池安置在了门口。 强效洗手液的晶莹泡沫清洁过每一根手指后,雪莉又掏出医用酒精,打算把包和鞋喷洒一遍消毒。刚喷了一下。就听到屋里传出一声惊叫。那是妈妈的声音,雪莉赶紧扔掉酒精瓶冲进屋。 沙发上,一个表情惊恐的中年妇女正不知所措地盯着屏幕,手指着屏幕上的老妇人,她脸上还有沙发靠垫的印迹。雪莉舒了口气,一定是妈妈看dv看得睡着了。又被噩梦吓醒。电视上正播放着自家dv,屏幕上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慈祥地把曲奇饼送进孩子嘴里。 “妈,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我真得把你送去康复 中心。”雪莉忧心忡忡地在她身边坐下。 “不。我不去,我不要看医生,医生会杀人。”妈妈把身体蜷缩在沙发里,面露惧色。 “妈,别说傻话了,我已经回来了,谁也不能伤害你。” 雪莉捧着妈妈的手,安慰道。 “可你要去上班。”妈妈的样子就像个自闭的孩子。 “没错,所以我更要把你送去康复中心。放心,我已经给你 找好了医生,那家伙正在追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您。”雪莉在脆 弱的妈妈面前倒像个长辈。 “不,我不想离开家,法院的禁制令只能保护到这个范围,只有在这儿才是安全的。”妈妈叹了口气,又朝窗外看了看。 “实话跟您说吧,我得出趟差,大概要一个月,您不去康复中心的话。我不放心。”雪莉只好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一个月?去哪里要这么久?” “去非洲,国际儿童援助机构的新计划。” “好吧,我去。”妈妈无奈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妈妈,雪莉开始为自己打包,她带上了御寒的厚衣服和厚手套。晚饭时,妈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非洲用不着羊绒帽吧。” “我不去非洲,还能去哪儿?”雪莉反问道: “我怕你又要……”妈妈看到雪薪的眼睛,后面的话也没说完。 “妈,非洲有乞力马扎罗,也有雪的。”雪莉换了个柔和的表情,笑笑。 “那就好,在外面多加小心。”妈妈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看了女儿一眼。 b 一只苍蝇停在玻璃上,刚一降落,就伸出两只前爪不停地搓着。苍蝇是最肮脏的生物。依靠嗉囊液溶解食物后再吸食进去,进食时都是边吃边拉边吐,但凡苍蝇驻足过的地方,都可以被归于污染区。 雪莉嫌恶地看了一眼。 小店老板娘看出雪莉的不快。却继续抽自己的烟。三天前这姑娘突然出现在这个北欧小镇上,这里地处偏僻,没有购物中心也没有娱乐场所,整个镇子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几条小街,游客喜欢这里的干净和安宁,也算得上新兴的旅游热门地。 这姑娘不去看风景,每天守在这家不干不净的小店里,一杯咖啡喝一下午。她的眼睛是绿的,湖水般清澈,毫无疑问她很美:可她的冷让人不舒服,透着股说不清的邪,被她盯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这两天好几位熟客都被她的眼神赶走了,老板娘本想赶她走,又摸不清她的底细,怕闹出是非。 雪莉的咖啡早就凉了,她不是来度假的,更不是来喝这又酸又涩的咖啡,她来这里是找人。三天来。她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男女老少,喝各式咖啡和各种酒,却唯独没有她期待找到的那个人。 “嘿。小妞,你在等谁?”一个穿皮夹克的金发胡子男拿着啤酒,大咧咧地坐到了对面。 “如果你想搭讪的话,我想你找错人了。”雪莉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想杀人的话。找我就找对人了。”胡子男像是没读懂雪莉的拒绝。 “为什么我要杀人,”雪莉重新打量这个男人。 “你的眼里有杀气。”男人凑近了些,小声说。 “看来外科医生和职业杀手有着同样的气场。”雪莉放松僵硬的脸,继续看窗外,“让你失望了,我不需要请杀手。” “其实我的主业是私家侦探。这镇子是我的服务区,价格合理童叟无欺,这是我的名片。”胡子男笑了,笑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雪莉并没接过那张名片,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影子在对面的街口晃了一下。就那么一下,等雪莉追出去时,那人已经加快脚步,消失了。那是个十字路口,雪莉选择这家小店就是因为这里是小镇的中心,坐在窗旁可以看见每一个街口。现在,她站在街心茫然四顾,哪里还有白头翁的影子。 “看来你是来找人的,肯定会帮衬我生意,这顿我请。”随后赶到的胡子男手里拿着刚为雪莉买的单。现在,她欠他一个人情。 c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杰克,你可以先付五成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五成,没完成任务定金可以全部退还。”胡子男坐在办公室里,说道。 “可以先谈谈你的成功案例吗?”雪莉挑剔地审视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十来个平方米,除了一张写字台一部电话机,再就是一台电脑了,墙上贴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 “当然,你有权利了解合作伙伴。”杰克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我主营的项目是帮那些打离婚官司的主妇偷拍丈夫的出轨照片。我当过三年警察,如果不是跟头儿闹翻了,现在也能做到警长的位置。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大案没出过。但我也有我的优势,那就是了解这个地区,另外当年的老同事们也愿意帮我忙。” “就这些,”雪莉显然很不满意。 “就这些,我觉得已经够了。我们这种地方,就算你请来全世界最贵的大侦探也是浪费,他也没我了解本地情况。性价比我绝对是最高的。”杰克瘪瘪嘴,吐出个烟圈。 “你很自信。这是定金,如果你能帮我在三天内找到这位老人的话,我会马上把剩下的五成付给你。”雪莉爽快地开出了支票。 照片上是位花甲老人,戴宽边墨镜,穿普通的polo衫,身材高大,面目慈祥。他站在一个广场上,正笑盈盈地看着身边蹒跚学步的小孩子。这种长相的老人在北欧比比皆是。没什么特别,杰克拿起照片来端详一番,问道:“是你的家人?” “这你不用管,只要帮我找到他就行。半个月前。有消息说他在镇上出现过。”雪莉冷冷地说。 “好,只要他在,我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杰克掐灭烟头看着雪莉,炙热的眼神中有着别样的意味,“你觉得,我们之间除了生意,还可能有其他发展吗?你的眼睛很特别,很漂亮。” “我看你还是现在就把定金还我好了。”雪莉站起身来,伸手去拿桌上尚未收起的支票。 “别别别,咱们只谈生意,生意。”杰克赶紧把支票收好。这是近两个月来第一次接到工作,他很需要钱。 “三天,如果没有第一手的消息,我就打电话给银行让支票作废。”雪莉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好。三天。”杰克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只苍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苍蝇? 杰克正想着。苍蝇忽然停在雪莉的咖啡杯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雪莉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只苍蝇正在不停地搓着手。对于肮脏的生物,她是极端排斥的,忙挥手赶走,随手抓过一份报纸卷成圆筒,硬是把苍蝇拍死在地板上才肯罢休。 “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不会再看到苍蝇。”门被雪莉摔得山响,留下杰克有些茫然。她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人一紧张就容易热和渴,目送看美女顾客离去,他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的咖啡,完全没有发现杯沿上的小黑点。那是刚才苍蝇停过的地方。 d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杰克再出现在雪莉面前时,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秃顶、憔悴的男人,看上去有五十岁了。 “你确定不是杰克的父亲?”雪莉差点儿认不出他,唯一眼熟的只剩他身上的皮夹克。 “那天你走后我就不太舒服,这几天可是带病工作哦,你可以考虑再给我一些加班费。”杰克虽然面如菜色,说起话来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这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杰克甩出一叠照片。雪莉眼前一亮,这的确是她要找的人。 “他是一个月前来的,在山脚下租了个小公寓。每周有三天去医院看专家门诊,是名医生。我找医院的熟人看过他的档案,他叫瓦格尔,外科大夫。有欧洲通用的行医执照。”杰克一边介绍着,一边拿出文件夹,那里面有他偷拍的资料。 看得出,杰克为了交差还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他欣赏着雪莉满意的表情。却咳嗽不止。 “你该不会得传染病了吧?这两天我看镇子里不少人咳嗽得厉害,新闻说禽流感又卷土重来了。”雪莉想起昨晚看到的本埠新闻。 “你见过禽流感还毁容的吗?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总之这三天内我没一分钟舒服的,就算是半夜三点,我也能听到一大群苍蝇在耳边嗡嗡。根本睡不着。”杰克没精打采地抱怨着。 “苍蝇?”雪莉提起了兴趣。 “是的,就说现在吧,这里根本没苍蝇。可我还是能听到一大群苍蝇在叫。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讨厌苍蝇了。”杰克耸耸肩。苦笑道。 “真有苍蝇啊,你看。这蛋糕上就有一只,你看不见吗?”雪莉指着蛋糕上的一个小黑点说。 “从昨天起,我眼前就经常冒出飞来飞去的小黑点,这算是幻觉吧。我听说这删飞蚊症。” “可是这里真有一只苍蝇,这几天我看到的苍蝇也越来越多了。”雪莉嫌恶地挥了挥手,赶走了那只苍蝇,她是绝对不会再碰那块蛋糕的。 苍蝇独特的进食方式可以每分钟排便四五次,碰上丰富的食物,甚至可以在十一秒内完成进食消化到排泄的全部过程,正因为食物混乱,霍乱和痢疾,还有数百种细菌性感染都跟苍蝇有着直接的传播关系。 “可以把余款付给我了吗?我想去趟医院。”平日里最爱和美女们调侃的杰克也开始缩短对话了,他的确很不舒服。 “当然可以,如果你的病情有消息。请跟我保持联系,我也是有执业执照的医生,没准能帮点忙。”雪莉马上掏出支票簿。她觉得杰克身上发生的变化很是蹊跷,想找出原因。 “谢谢你,我不多说了,现在肚子又不舒服了,我得尽快去医院。”临走时,杰克忽然想起了什么,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打量着她,“对了,你为维森塔尔中心工作?” “你调查我?”雪莉敏感地问道。 “不是,只是随手在网上找了找你的资料而已。”杰克疲惫地笑笑。“放心,我是犹太人,我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绝对保密。那家伙是逃亡的纳粹战犯吗''” “早点去医院吧,你真的很需要治疗。”雪莉和善地笑笑,打算结束对话。 “很奇怪,你看起来像日耳曼人……”杰克被雪莉难得一露的笑容迷住了。那白暂的皮肤,亚麻色的头发,衬得一双碧眼宛如天人。 “老板,埋单。”雪莉假装没听见杰克的话。把桌上的照片全都揣进包里。 告别杰克后,雪莉并没直接回酒店,而是根据杰克给的地址去找那位瓦格尔医生。根据杰克给的工作时间表。今天是瓦格尔医生的工作日,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在工作,人一定还在医院。 雪莉做好了准备,包里硬邦邦的那个东西能给她安全感。那是一把已经装好了消声器的槍,就算出现意外,她也可以随时保护自己。虽然对方是个花甲老人,但他绝对是真正的恶魔,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他的手上。虽然中心有规定,抓到人后必须交给警方,按照合法的步骤进行引渡回国,再交法院和陪审团进行公平公正的裁决。但这一次,她希望出现意外,她想亲眼看着那恶魔死在自己面前。 没想到病人出奇的多,保安都出来维持秩序了,必须挂号才能进入接诊区。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给自己更多时间做准备,雪莉挂了个号。坐在候诊区的时候,她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演练着即将出现的可能。 身边的病人。有人不停地咳嗽,有人虚弱得直不起腰来,雪莉还看到了杰克,他已经躺在长椅上睡着了,脸色铁青。虽然病人这么多,但广播里还在一个劲地呼叫着住院部有需要,护士们也忙得谁也顾不上。 等了好一会儿,雪莉有些担心,没看到瓦格尔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病人来,刚才明明有个大妈进去了的,为什么要这么久, 趁护士们不注意,雪莉来到接诊室前,从门缝里看进去。哪还有医生,那位大妈仰脖坐在椅子上,浑身是血。她的喉咙被切成了两段,根本不能呼吸。也不能发出呼救。 雪莉心道不好,来不及施救,冲到走廊大叫了一声有人杀人。就朝着走廊另一端的医院后门追去。那个老狐狸不知何时得到了风声,等到雪莉追出门。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雪莉手里还有住址,赶紧叫了辆计程车朝那边追去。赶到后才发现那地方只是个空架子,看起来像有人住而已。狡兔三窟,更何况是逃亡了几十年的老狐狸。那恶魔一定有其他的藏身地。 e 雪莉又做了那个梦。穿着党卫军制服的士兵驻守在小楼的大门外,陰森刺骨的实验楼,黑气缭绕。 雪莉像个幽灵飘荡在走廊上,在她身边,有无数同样看不清面目的幽灵在飘。他们相互指点面露惧色,围绕在一扇漆黑的铁门外。等待着什么。门里,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传出。 那扇门终于开了,门缝中可以看到,雪白的实验室墙上挂满各种颜色的人眼球。一具担架床被送了出来,床上挤着两个漂亮的犹太小姐妹,她们身上什么也没盖,赤裸的身体骨瘦如柴,肚皮上像被怪兽咬去了一块,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甚至没有缝合。任由伤口敞开着。 小女孩们眼角的泪已经干了,她们连哭的力气也没了,自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已经连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了。 人在将死之时会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雪莉看到,她们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父母已不再是正常人,母亲的半边脑袋已经不见了,伤口暴露在外,她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痛,笑眯眯地冲女儿们招着手。父亲的半边肩膀连同整只右手都不见了,白色骨头和红色筋肉裸露着,他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挤开旁边的人往小女孩身边走。小姐妹被这奇怪的景象惊呆了,她们痴痴地看着久违的父母,忘记了痛楚。露出甜甜的微笑。 “老师,手术过程中没使用任何麻醉药物,可您看她们笑了。这是什么反应?”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穿着白大褂,跟在担架床旁边。 “这不是药物反应。人体在极度痛苦中肾上腺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大脑中也会分泌超量的内啡肽以减轻痛楚帮助人体渡过难关。这两种激素除了具有天然镇痛的效果,也可能让人体产生幻觉。”被称为老师的是一名颇有气质的少妇。 “明白了,老师。那要不要继续留着她们作观察。”少年毕恭毕敬地说着。看得出他对少妇相当尊重。 “可以。你可以试着再刺激一下她们的神经,看看这年龄的儿童对痛苦究竟有多大的耐受度。”少妇的美艳下藏着颗蛇心,对犹太人没有丝毫同情。 “是,我会做好实验,把记录交您检查。”少年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 “我累了,先去休息。”少妇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雪莉福至心灵,以她透明的身躯跟在少妇后面飘然而去。听完刚才的话,她不放心地回过头看了看那对可怜的小姐妹,她们还不到十岁。 少妇拐上小楼的顶层,进入一扇雕花的木门,里面有个独立的大套房。温馨的光芒映照出满屋子精致的工艺品。票夹,钱包,手套,装饰画,一堆堆地放在各个角落,细细看来,每件工艺品都不是黑色,而是近乎透明的肉色,上面不知用什么颜料画善精细的图案。 少妇的视线停留在落地灯的灯罩上。那上面有一艘正待起航的大船,在灯光的照射下,灯罩上居然显示出一个个细小的毛孔。 没错,那是人皮制品。屋里所有工艺品都是人皮制品,是少妇亲手取下来的皮,精心制作而成。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有人喜欢收集各种颜色的眼球,有人喜欢用头发编织地毯,还有人喜欢收集漂亮的牙齿,为了那牙。他们可以把活人的头切下来。直接扔进锅子里煮到皮开肉绽,只剩头骨。 那个狂热的年代,每个纳粹医生都是这样,谁最疯狂最投入谁更容易得到铁十字勋章。 元首说过什么,没有什么医学上的事是不可以尝试的。真正的医学应该是完全颠覆的科学,为此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科学。 少妇欣赏着自己的收藏,嘴角牵出动人的微笑。镜中的她,有双和雪莉惊人相似的眼睛,绿得澄明。可少妇的笑只保持了短短一秒就露出了愁容。窗外,天已经快亮了,她呆坐了好一会儿,从抽屉里找出长筒袜来,又找来椅子,把丝袜在房梁上系出一个套…… f 雪莉在火车上醒来时。额头上有着豆大的汗珠,她奔波在追寻“瓦格尔”医生的路上。那并不是他真名,他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几十年的逃亡,他至少使用过一百个假名。 “需要帮忙吗?”对面卧铺的眼镜哥关切地问道。 “不用,谢谢。我只是做了个噩梦。”雪梨每次做那个梦都会很累,不想多说。 “可以跟我说说吗?也许可以帮你分析分析,我是学心理学的,免费咨询师。”眼镜哥亮了亮手里的专业书,讨好地打听若。 “谢谢,那只是个经常做的噩梦。”雪莉疲惫地应答着,眼睛盯着窗外看风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了句:“在我之前。那个梦是我妈妈做过的,她做了几十年,现在。这梦变成了我的。你说。梦也有遗传吗?” “当然没有,如果是这种情况,我猜是因为你们家族有个没打开的心结吧。”眼镜哥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趣。雪莉却已经没有兴趣再往下说,她只是把头靠在车窗上。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窗外不停飞逝的风景。 启明星已经升上天空,在时间的长河中。人是渺小的尘埃,可即便是尘埃。也有它存在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剥夺,一切凌驾在他人权力之上的,不论科学,国家。还是其他任何借口。 眼镜哥不会明白,在他面前的这个美丽姑娘微微蹙起的眉头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g 十五天后,雪莉来到法兰克福国际机场。这里不仅是歌德的故乡,也是整个德国的交通枢纽。 三天前。雪莉在汉堡一家酒店里找到个垃圾筒。筒里有好几张被撕成碎片的酒店预订票根。寻着票根上的地址,雪莉马不停蹄地来到法兰克福。如果时间不错的话,两天前,那个行走于人间的恶魔就已经到了法兰克福,行事谨慎的他一定更换了酒店。不过没关系,雪莉一定会找到他的。 “现在是紧急通知,现在是紧急通知。近日来,一种新型传染病在整个欧洲迅速扩散。目前已知的症状是呕吐,咳嗽,高烧,皮肤迅速老化,脱发。根据欧洲流行病研究中心的报道,这种传染病的主要传播媒介是苍蝇。众所周知,苍蝇免疫力极强大,体内常携带大量病原,而苍蝇本体遇上具有快速繁殖能力的细菌时,免疫系统就会自行产生bf64、bd2两种球蛋白。据科学家称,这两种球蛋白的杀伤力比青霉素强一千倍,这也就是苍蝇终日与病毒为伍却不会感染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病毒居然能绕过bf64、bd2这两种球蛋白呢,科学家们正在研究中,目前暂无抗病毒疫苗和血清,请各位观众多多留意身边苍蝇,避免食用和亘接接触苍蝇接触过的任何事物。一旦发现有呕吐,咳嗽。高烧,脱发,以及皮肤老化的倾向,请立即就医。请立即就医。” 在航站大厅等待机场大巴时,雪莉听到了紧急通知。这让她想起了半个月前在那个北欧小镇上遇到的杰克。广播里说的症状杰克全都有,莫非他也是接触到了苍蝇接触过的东西?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对了,报纸上说这种传染病的首发地就是北欧。莫非…… 雪莉从包里翻出杰克的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却始终无法接通。 那个家伙该不会已经挂了吧。雪莉没法不担心。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办起事来还挺靠谱。一位漂亮的空姐推着轮椅在雪莉面前经过。轮椅上是位老人,满头白发,整个人歪斜着,靠着胸前的固定带才能勉强坐稳。 就在轮椅从她身边经过的瞬间,雪莉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关注的目光。那目光来自轮椅上的老人。 雪莉回头瞟了一眼,老人的脸已经皱缩得厉害,看起来有些吓人。老人的眼皮塌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大部分眼睛,不过一丝晦涩的绿还是在眼皮底下闪了出来。 雪莉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不过马上她就意识到这是德国,到处都是日耳曼人。一双绿眼睛不算什么。 老人多看了雪莉一眼,可惜那枯树皮般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算起来,雪莉要找的魔头也才七十出头,上一次见到他时,强壮又矍铄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眼前这位病恹恹的老人,跟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h 接下来的几天,雪莉的调查没有想象中顺利。平时健康的她居然病倒了。虽然她很注意饮食卫生,随身还带着消毒液喷雾。接触过公共设施马上随时消毒,但毕竟身在异乡,很多东西不能自己把握。 在地球上,苍蝇比核辐射的污染范围更大。更难搞定。雪莉吃过午餐后本打算去附近的酒店找线索,却因突如其来的恶心吐了一地,腹痛如绞。再后来的两个小时里,她把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身为医生。她知道出问题了。很严重的大问题。 医院人满为患,走廊上都堆满临时加铺的病床,即便如此,还是容纳不了越来越多前来就诊的病患。 虚弱的雪莉躺在长椅上,身边还有其他病人,她只能尽量蜷缩起身体。手腕很疼,因为注射液里含有大量的氯化钾。几乎每个有呕吐症状的病人都被加注了这种刺激血管的药。除此之外,刚才护士坯加了剂量双倍的退烧药,冰凉又刺激的注射液流经血管。就像血管里爬满了千足虫,痛。却触摸不得。 雪莉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一年多来,她为找这魔头几乎绕着地球跑了一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万一魔头也中招了,在接受审判前死掉,那不仅自己会失望,地下的数万陰灵也不会善罢甘休。 眼前人满为患的医院,耳边不停的痛哭声,还有那一张张痛不欲生的脸,真正的地狱也就是这样了吧。雪莉的眉头深深地拧在一起,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善有善报吗?不是说真有因果循环吗?上帝,正义的天平已经倾斜。你看到了吗,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耳边,雪莉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这人间炼狱。 “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投我。”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声音,雪莉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睛。 天哪。摆在她面前的那张脸,分明就是那天在机场时见到的轮椅老人。老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件白大褂,他手里还拿着一支一次性注射器,正往雪莉的吊瓶里加注着透明的药水。 “你,你要干什么?”雪莉用尽最大力气想喊出来,可她的声音微弱得比苍蝇挥动翅膀的嗡嗡声强不到哪儿去。她认出来了。眼前的白衣老头正是老魔头。任凭那张脸再怎么变化,那双精光四射的绿眼睛也是不会改变的。 “孩子。这几天我也在调查你。我知道你为维森塔尔工作,我还知道你也是日耳曼人。”老头倒是很轻松。 “魔鬼,你想做什么?反正你已经杀过成千上万的人,不在乎多欠我一条小命吧。我想知道,在你愚蠢龌龊的脑子里,真没有害怕和恐惧,”雪莉有满腔的怒火,包里有一把槍,如果现在能坐起来,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子弹射进这个魔头的心脏。 “恐惧?孩子,我比你想象得要善良。每次我看着那些犹太人在我面前死去。那些老人、孩子、妇女,那些强壮的瘦弱的男人,我的眼里都含着泪水。他们不是豚鼠,他们的死是为整个人类,强生弱死,物竞天择,他们的民族不够优秀,注定要被清洗。和漫长的地球进化史中,那些消失的物种一样。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老头凝视着雪莉的脸,像在给她上课。 “人之所以和动物有所不同,就是因为人类拥有道德。你们自以为高尚,可最基本的人道都不讲。你以为你还能像个若无其事的人那样生活下去吗?不。你一定会被惩罚的!”雪莉才不想听他的狡辩,事实胜于雄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在这个魔头的手下,他应该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因为我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我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这些年东躲西藏。我没过上一天安心日子,相对于我对人类科学作出的贡献来说,已经可以抵消了。”老头不以为然道。 “贡献?别再为自己找借口了。你这只肮脏的苍蝇,应该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接受全人类的审判。”雪莉太激动,声音都在发颤。 “孩子,别诅咒我,先听我说一些事情好吗?”老头忽然抬起头来,凝视着远处的虚空。“六十年前。一位元首亲自认可的天才日耳曼少年被送往集中营,跟随一位优秀的女医生研习。女医生对少年很偏爱,少年对女医生也很敬仰,虽然女医生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但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超人道德和超级科学观才是整个德国的真正主流,这对他们的感情丝毫没有影响。幸运的是,战后的军事法庭上,少年和女医生因为销毁了大量物证,面对不够有力的人证,他们只接受了不算太长的牢狱之灾。由于表现良好,他们提前出狱。出狱后,女医生和少年隐姓埋名相依为命,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白天在社区医院工作,晚上还可以在车库进行秘密研究。不论生活有多残酷。他们从没放弃过梦想,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研究。有一天。一位犹太老妇人认出了当年虐待过自己的女医生,把她告发了。被抓的前夜,女医生让少年趁还没有暴露身份,独自逃生。为了生存,为了梦想,少年痛苦地离开了他最爱最尊敬的女医生,从此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逃亡生涯。” “你该不会想说,你就是故事的男主角吧。”雪莉忽然意识到老头对待自己的态度很反常。 “那个女医生异乎寻常的爱好,就是收集人皮制作成艺术品。”老头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你在说,女医生就是我外婆?”雪莉犹如遭到当头一棒,有些懵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苦苦追踪的居然是…… “是的,你是我的亲孙女。”老头认真地看着雪莉,同样的绿眼睛,同样的好皮肤。同样的亚麻色头发,这些过于明显的特征。藏也藏不住。 “不,这不可能。有一个魔头外婆已经够可怕的了,如果连外公也是魔头。那简直……”自从懂事后,雪莉就在为外婆所做的一切赎罪。谁能想到,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经常把自制曲奇送给孙子孙女的老奶奶,居然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加入维森塔尔中心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但她没想到,要替祖辈偿还的罪孽远比她了解的要多。 “我知道你讨厌苍蝇,可在我看来,苍蝇是地球上最先进最具优势的生物。即便整个地球堆满人类的尸体,即便人类灭绝。它们也照样飞舞。时间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谈到科学,老头变得表情严肃,“知道苍蝇为什么不停搓手吗?苍蝇每一条腿的前端,都有一个由茸毛遮住的软垫,为了能增加粘附力。茸毛尖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中性脂状液体。这种液体能增加粘附力,也会沾染许多增重的脏东西,苍蝇必须经常清除那些东西,才能保持轻盈的体重自如飞行。你看,苍蝇虽然脏,可它是多么先进完美的生物,如果它的体型再大些,怕是人类都不会进化到如今的程度。” “你真变态。”雪莉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有个喜欢苍蝇的外公。 “东奔西走,不容易找到人体做实验,于是我找到了全世界到处都能找到的苍蝇作研究。想必你已经猜到。我的实验成功了,我很开心。本来我打算回到祖国。回到故乡,把这个伟大的成就献给国家,但现在,我打算把这毕生的成果送给你,我的亲人。”老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瞟了瞟周围痛苦的病人们说道。 “你疯了,想再发动一次世界大战,用苍蝇军团做生化武器?”雪莉冷笑道。 “孩子,你想错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想明白了。是否要通过战争来达到种族清洗的目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那只是形式而已。真正的进化已经在上帝的安排中,你看。这几年来天灾不断,这都是上帝的杰作。不用我费心,总有一天真正优秀的人类会自己活下去。”老头执著地看着远处的虚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我要的,只是不想辜负当年你外祖母的期望。证明子的能力而已。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让我把这荣誉送给你,你就当做是我和你外祖母留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说完,老头把一只白色的塑料小瓶放进了雪莉随身的包里,又掏出另外一只小玻璃瓶,用注射器吸取里面的药水,注射进点滴瓶。“好好睡,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说不定,下一次我真的会被你抓到。我等着,你来抓我。” 雪莉的眼皮越来越重,心里却明白得很,如果老头说的是真的,那他留给自己的就是能够治愈这超级传染病的血清。正是因为拥有血清,那天在机场她才没能认出他来,用自己进行人体试验,这是身为研究者最后所能付出的代价了吧。 他,魔头,外公,真的成功了。身边的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健康。唯一不同的是面部皮肤更加松弛,这样能让他最快地更换面孔,以往认得出他的人现在谁也认不出他来了吧,如果再让他逃走,自己还能找到他吗? 意识变得模糊。雷莉感觉那只苍老的手离开了自己,连同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尾声一个月后,恢复健康的雪莉带着一捧新鲜的康乃馨去康复中心见她的母亲。 “据最新报道,一位匿名女科学家将自行研制成功的抗病毒血清,送到了德国法兰克福的医院。血清疗效显著,现已大规模复制,免费提供给全球感染者使用。” 雪莉走进病房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母亲抱着大大的枕头,孩子似的睡姿。多年来,她都被那个同样的噩梦困扰,外祖母的身份曝光之后,她们的家就开始遭到反纳粹组织和犹太人后裔的攻击。不论她们搬几次家,那些人总能找到她们。这些日子里。母亲都快被逼疯了。 “妈,我回来了。”雪莉爽朗地微笑着。 “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母亲揉了揉惺忪的眼,惊喜地张开了双臂。 “我也想你。”雪莉投入母亲的怀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 “这次再也不走了吧,你知道我多担心你,现在外面正流行超级传染病。”母亲捧着女儿的脸,细细地看着。 “不用担心,妈。你还得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我的公差还没出完。你等着我,只要你等着,我就肯定会回来。”雷翦把花塞进母亲手里,抱歉地耸了耸肩。 “孩子。你……”母亲的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怜惜,她何尝不知道女儿在馓什么,只是她的反对是没有用的,什么也阻拦不了雷莉的决心。 电视里,画面一切,出现一位漂亮的女播音员:“最新消息,因为近期的超级传染病影响,全球杀虫剂销量迅速上涨,同时带动的还有相关化工品供应产业链条。这段时间以来,各式灭蝇剂和苍蝇诱捕器迅速上市,为切断传染病传播方式起到了相当积极的影响……” 网友是鬼 张良是个善良的老实人,就因为他太乐意助人了,朋友都说他傻。三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对象,最近因为一位朋友手头紧,非要把他的旧电脑买给张良,张良当然解囊相助,把旧电脑抱回了家。 抱回了旧电脑,他花钱安装了宽带上起了网,以前无聊的时候都去网吧,现在好了可以在家上网,他觉得这钱花的值。 可是电脑太旧了,反应超慢,上个qq都得好几分钟,他也不急,慢慢地等,他很少聊天,不知道说什么。上网只为看看新闻、电视什么的。 不过他今天打了半天的网页也没打开,正好有人发来信息他就接了过来,对方名叫阿莲,她问道:“你好哇!” 张良回道:“你好!” “我很寂寞,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张良发过去一个笑脸,然后说:“我也很寂寞,不过我不会和有老公的女人聊天,怕引起误会。” 阿莲也发了一个笑脸说:“巧了,我也不和有妻子的男人聊天,怕挨骂。” 俩人都笑了,接下来的俩人聊得很投机。一直聊到天快亮了,阿莲才下线。 从此俩人经常在晚上聊到天亮,聊得话题也越来越深入,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境界。 有一天,阿莲似乎心情不好,她说:“真倒霉,我家房子被雨水冲倒了,现在我的腿都泡在水里。” 张良连忙说:“找我呀!我去帮你修,保证修好。” 阿莲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张良看了很兴奋的说:“要不是现在是黑夜,我真想现在就去帮你修房子。” 阿莲突然沉默了,迟迟不说她家在哪。 张良有些焦急,他问道:“你怕我是坏人吧?” “不……我是怕你嫌弃我。” 张良:“不会的,放下吧!”说着也发过去了一张拥抱的图片。 阿莲很奇怪,她突然发了一个流泪的图片过来,说:“该来的总该回来的,看来我们的缘分尽了。”然后她打上了她家地址,没有说再见就下线了。 张良没有一点不高兴,他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她就算长相非常难看,他也要对她表达爱意,他要让她知道,爱是彼此心灵的沉淀,绝不是以貌取人。 兴奋的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张良先请假,然后按照阿莲给他的地址去她家。为了能尽快赶到阿莲家,他打了一辆车,车把他拉到了公墓,他一车就整个人都木了,脚步不听使唤地走到了阿莲留下的门牌号,果然墓碑上写着阿莲的名字,她坟的一角塌了一块。 张良默默地站在阿莲墓前很很久,才拿出工具修好了坟。那天晚上张良迟迟没上网,可是电脑自己就开了,上面是阿莲发来流泪的图片。 张良的心一痛,坐在电脑前说:“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美是丑,我都爱你。” 阿莲又发了一个哭的表情,张良刚想回复,就听见有人小声的哭,他猛回头,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孩蹲在地上哭。 张良惊叫了一声阿莲。 阿莲的样子变了,脸上的肌肉连着皮往下掉,身上到处都是蛆,散发着阵阵恶臭。一步一步逼向张良,张良没有后退,他迎了上去,深情抱着了阿莲。 趴在张良怀里的阿莲收回了逼近张良颈动脉的长指甲,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紧紧地抱了张良一下,转眼消失了。 阿莲消失之后,张良很痛苦。他天天上网等着阿莲,可是阿莲再也没出现过,情人节的那天张良带着红酒和鲜花去了墓地,他把花放在阿莲的墓碑上,一杯一杯地喝着红酒,喃喃自语道:“阿莲,你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说着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凭借最后的力气他抱住了墓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网络鬼故事之凶文 诡异的邮件 柯克大学毕业后,做了一本恐怖小说杂志的编辑。编辑工作是很乏味的,每天不停地看稿子、编辑、校对。刚开始,他还是可以接受的,但工作就是工作,总是会失去原有的热情,每天重复前一天的工作,他真的很想找到原来的那种热忱:为精彩的恐怖小说而整夜失眠,为自己的作者上了稿子而兴奋地直接给他打电话祝贺。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小说永远是小说,它是有套路的,作者的思路也会有停滞的时候,所以不要强求,也不要奢望惊喜会降临。 可是,柯克不是这样的人,他不甘生活就这样平淡如水地继续下去,他期待着自己的杂志创造销量奇迹,而优质的稿件则是招揽顾客的最好菜肴。于是,他跑到各大约稿论坛,贴上自己杂志的约稿函。他希望有本事有潜力的恐怖小说作者前来投稿,他期待无论名家还是新人的精彩绝伦的稿子。他在帖子的结尾写道:如果谁的小说能让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恐怖,不但有稿费,我还会拿出月薪的一半来奖励那个作者。 是的,柯克不缺钱,他家境殷实,可是唯一缺的是父爱。妈妈曾告诉他爸爸死了。可是每当他问妈妈爸爸死在了哪里,妈妈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帖子发过之后,他的心情没有恢复平静,他每天都会开着电子邮箱,期待着那让人惊喜的稿件,期待着从小说中寻找刺激。而现实却是残忍的,你越想得到,就越会失去。 这之后,虽然每天都会有作者给柯克投稿,加他的腾讯qq。可是没有一篇能让他战栗,没有一篇能让他找到往日的激情。他对着电脑屏幕叹息着,麻木着。 日子从指尖和键盘中间匆匆穿过,转眼到了年关。这已经是元旦的前夕了,这一年又这样庸庸碌碌地度过,他有些不甘心,他有些烦躁。于是再一次打开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邮件。奇怪的是这封邮件没有发送人,没有标题。他想不通为何这样一封二无邮件可以顺利地在网络上发送,更奇怪的是邮件内文只有一个字“你”。 很无聊的邮件,他觉得这一定是某个喜欢恶搞的无聊人的杰作。他匆匆关上了电脑,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柯克再次打开电脑,熟练地登上邮箱。他本不用再工作的,主编给他放了三天假,这是法定节假日。邮箱里又有一封二无邮件,内文两个字“妈妈”。他觉得这实在无聊极了,干脆将它扔进了垃圾邮件回收站。 中午,他吃完午饭,躺在床上无聊地弄着笔记本,翻看着和写手的qq聊天记录。他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奋发图强,他总会说:“亲,加油,下一篇要努力写,我很期待哦!”突然,页面蹦出了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的消息。他点开它,里面又是一封二无邮件,他本不想看,可还是打开了,也许他真的太寂寞了。他期待着有奇迹出现。 内文还是两个字“将在”。没有其他的了。他竟然暴躁起来,迅速地回复了一句,“请不要再发騷扰邮件了好吗?否则我将举报你的邮箱。” 也许对方也在线上等待他的回复吧,迅速地回复了一封,内文是“今夜”。 他觉得对方一定是精神病,试图将这个没有地址的邮件拉进黑名单。可是他无法做到,系统提示:您无法进行该操作。 他忍无可忍了,关了本子。走出卧室,他看到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他奇怪地问她:“妈妈,只是个元旦而已嘛,何必这么兴师动众,这么早地准备晚餐?” 妈妈看到他,温和地说道:“我很久没跟你一起吃晚餐了,今天总算如愿了。”他忽然觉得妈妈的语气很古怪。再看下她的表情,居然带着一丝伤感,虽然那掩藏在欢喜的背后。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妈妈,因为自己对工作过于执著和卖力,总是在单位加班到很晚,回来后总会看到桌子上早已经凉了的晚餐。妈妈早已睡去了,也许,她每天也在期待着跟儿子好好地吃一次晚餐,可是每次都是失望。他突然理解了妈妈的孤单和彷徨,他也理解了妈妈两鬓的白发是如何蔓延到头顶的。 晚餐前,妈妈兴高采烈地喊他,说做了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简单地嗯了一声,又打开电脑,查看下邮件。他在心里发誓:再看这一次,然后就好好过假期。 邮箱里又是一封二无邮件。他简直愤怒了,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居然锲而不舍地给自己发无聊的邮件。 邮件内文还是两个字“死去”。 无聊、恶心、无耻、不要脸……他在邮件上第一次骂人,他希望这个人能清醒下。可是他忽然发现这几封邮件的内文是可以串联到一起的:你妈妈将在今夜死去。他颤抖了下,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赶忙起身去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妈妈,她还安然无恙地在厨房里,正在开冰箱取一瓶鲜橙汁。没想到妈妈还记得他喜欢喝橙汁。这一刻,他的心里是那么的温暖。 他正准备将骂人的邮件扔到垃圾箱去,却听到餐厅里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妈妈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眼睛已翻白,她的手里握着还剩半杯的鲜橙汁。他见过无数次小说里所写的人死去的样子,可是没有一个能切实地符合这个场景,没有一个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赶忙搀扶起妈妈,打了120。 可是,一切还是晚了,妈妈死了,妈妈永远地离开了他。 也许,人在死前总会出现一些异常的,妈妈执著于做菜的行为已经预示着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可是他没想到她会以死来祭奠他们最后的未进的晚餐。 警察拿走了剩下的橙汁,他们还说会尽快调查出那些封邮件的发件人,很快就会有眉目。 凶文出没 妈妈的葬礼很简单,没有多少人来祭拜。空空的墓地,柯克孤单地站在那里,眼泪顺着眼眶恣意地流下。风吹过,他仿佛听到了妈妈的呢喃:“孩子,好好活下去。” 几天后,柯克回到编辑部上班。他本可以再继续休息几天调整心情的,可是他觉得只有工作才会让自己忘记悲伤。 他熟练地登上qq,打开电子邮箱。邮箱里堆满了作者投递过来的稿件。他从目录的最底下往上看起,打开再关上再打开,就这样重复着激情已不再的机械式动作。 突然一封奇怪的稿件吸引了他的注意。标题只有两个字:凶文。 作者在正文前写道:柯克编辑,您好!我诚挚地恳请您仔细地阅读这封稿件,因为它不是一般的毫无事实根据的瞎编乱造的庸俗恐怖小说,它的一切都将会与你的生活息息相关,就如你的梦魇一样,你沉入进去便很难挣脱出来,你将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接下来就是稿件的正文,没有作者署名,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我叫柯克,是一本恐怖杂志的编辑。 起初我对工作是怀抱着无限的热情的,可是日复一日的工作内容让我觉得生活没有意思,没有任何奔头,于是我在各大文学征稿网站广发英雄帖,征集优秀的恐怖小说,我希望能征集到令我感到震撼的、脱俗的、绝伦的恐怖小说,并扬言给予这样的小说以特别的奖金——拿出我月薪的一半。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样的稿件始终没有闯进我的邮箱。直到元旦前夕,邮箱里赫然出现了一封神秘邮件——没有发送人,没有标题。内文只有一个字“你”。接下来元旦当天,一共收到了四封内文为两个字的二无邮件,而这些字组合到一起居然是一句令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话:你妈妈将在今夜死去。然而妈妈却真的在晚餐前死去,她倒在摆着满满一桌子菜的餐桌前,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手里握着还剩半杯的鲜橙汁。 我很悲伤,我不知道妈妈死后我还能有什么依靠,可是一切已成为事实。 将妈妈的骨灰下葬之后,我就回到了编辑部继续工作,想靠工作冲淡那无法言表的伤痛。可是那天中午,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 手机那头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我甚至都无法确定他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他说:“今晚12点之前,带上你妈妈的遗书,在七口巷147号公寓见,我是你的爸爸。”通话就此中断。 此时正是午餐时间,柯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赶紧接听,对方的声音和说辞与上面稿件中的描写丝毫不差。柯克的手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眩晕起来,这一切简直太巧了,巧得不可思议。他继续看着这篇小说,他想知道到底还会有多少事情会如此巧合,也许这就是个恶作剧。 我紧张起来,思绪在脑袋里疯狂地旋转起来。也许,这就是个恶作剧吧。可是妈妈说爸爸早就死了,而这个自称是爸爸的人到底是谁呢?他怎么会知道我妈妈死了?而且还知道妈妈留了一封遗书给我? 下了班,我顾不上吃晚饭,直接奔到家里,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没错,有人趁我不在闯了进来。他们没有找到那所谓的遗书才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吧。可是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啊。我循着被翻过的痕迹仔细地寻找着。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它了吗?是在妈妈做的最后的晚餐里找到的,它被塑料袋包裹着藏在那一大碗糖醋排骨的排骨之下。 那一桌子饭菜一直被我摆在桌子上,我不舍得倒掉它们,因为那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的她亲手做的饭菜,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我想看着它们,只有闻着它们才能睡着。我想妈妈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她才会将遗书藏在那里,而她也一定知道有人会来寻找她留下的遗书。等等,有点儿不对劲,从这点推测来说,妈妈好像知道她会死。一切越来越乱了,我发呆地坐在椅子上思考到底该不该将遗书交给别人。 我好奇地打开遗书…… 遗书里的故事 稿件到这里中断了。柯克觉得有些遗憾,他很想知道遗书里的内容。于是他急忙赶回家,家里确实被破门而入了,屋里乱糟糟的。他没管这些,急忙将右手伸进已经有些酸味的糖醋排骨里,果然拿出了一封被塑料袋包裹着的遗书。可是他正在打开遗书的手顿住了,因为这一切太巧合了,就像别人挖了个陷阱,让他跳进去。但他转念一想,就算是陷阱也要弄个明白。 遗书上的娟秀字体有些歪斜,的确是妈妈的手迹,这一点让他莫名伤感和惊异起来。 克: 原谅妈妈,妈妈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也许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可是它却真的发生了。 妈妈十几岁就认识了你的爸爸。那时的恋爱是那么的纯洁无瑕,光拉拉手我们就觉得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那时你爸爸没有钱,我们结婚的时候就两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一碗陽春面。后来有了你,我和你爸爸更加相亲相爱,每天看着你就会笑上好半天。 可是好景不长,你爸爸被公司派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一走就是大半年,几乎一度中断消息。妈妈每天强颜欢笑地看着你,暗地里却以泪洗面。 那天,妈妈接到一个外地长途,说你爸爸出车祸了,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叫妈妈赶紧去。于是,妈妈抱着你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终于赶到了那个地方的一家小医院。但见到你爸爸的时候,妈妈很开心地笑了,因为你爸爸已经度过危险期了,都能开口说话了,只是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但你爸爸的语气和神情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当时妈妈没在意。 可是出院后,妈妈发现你爸爸已不是你爸爸了。他对妈妈越来越不满,总是发脾气,还打骂妈妈,而且还染上了抽烟酗酒的习惯。你爸爸从来不这样的,他对你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关爱,甚至说你不是他的孩子,妈妈伤心极了。 一天,妈妈偶然从老家的亲戚那听说了一件怪事,说你爸爸出生的那年,你奶奶和你爷爷就死了。村里人都说是你爸爸克死了你祖父母。当时,接生婆看到你爸爸出生的样子差点没吓晕过去,你爸爸身上长出了两套胳膊和腿。几天后,其中的一套胳膊和腿退化脱落了,还好你爸爸的身形没有任何影响。于是,妈妈好奇地咨询了很多医院。医生们都说从未见过这种病,也许当时应该生出一对双胞胎,可是由于过去营养跟不上,你爸爸的孪生兄弟并没有分化出来。 就在这之后的一天夜里,你爸爸突然睁开眼睛对妈妈说了一句:“我不是你老公,我是你老公的弟弟。” 这简直就是平空惊雷,妈妈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你爸爸的变化都是因为他身体里还寄居着一个人,车祸使那个人复活了,并成功地取代了你的爸爸。 于是,几天后妈妈带着你连夜逃离了那个家,并在亲戚的资助下开了家小百货店,慢慢地有了些钱,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突然某一天,妈妈意外地接到了你爸爸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们在哪里,我会很快找到你们的。 妈妈害怕极了,妈妈自从离开你爸爸就没有跟任何朋友联系过,也告知亲戚不要告诉任何人咱们的住址,可是他还是找到了。他简直就是个怪物,居然能准确说出咱们所在的城市,细化到哪个区哪条街道,并连电话都打了过来。 妈妈知道逃是没有用的,就提前报了警。你爸爸在见到咱们之前便被警察带走了,后来被医院里的医生诊断出患有间歇性神经错乱综合征,被留在了远方的一家精神病院里。自此,咱们的生活总算恢复了平静。 可是,可是,最近几天,妈妈总是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与妈妈的嗓音一模一样。她告诉我:“你老公从医院里逃了出来,衣衫破烂的。”起初,妈妈不相信,以为自己总是失眠而产生幻听了。但那个从遥远地方再次打来的电话,让妈妈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垂了下来,手机被摔成了两半。你爸爸的声音在话筒里幽幽地恐怖地传播着。 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想找个机会跟你聊聊这件事情。可是你总是那么忙,每天连照面都打不上一次。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传进妈妈的耳朵,她告诉妈妈写封遗书给你吧,这件事情会因为遗书而终结,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由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妈妈知道那声音的说法是正确的,它预料的东西总是那么准,也许,妈妈会死,但妈妈不怕。克,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妈妈的希望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遗书到此终结。柯克的心也沉了下来,他对着遗书低语着:“妈妈,事情并没有因为遗书而终结!” 他的脑袋很混乱,他知道用科学的方法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情。他也在犹豫该怎样改变现状,到底是见爸爸还是不见爸爸,因为他不敢确定那个电话那头的爸爸到底是不是真的爸爸。从妈妈的遗书中,他也知道躲是没用的,还不如勇敢地面对。 七口巷147号 午夜12点前,柯克打车到了市郊的七口巷。 那是一条左右共有七个小胡同的幽深的长巷,不时有冷风吹来,柯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个胡同口走进去,也不知道哪条路会延伸到第147号。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那不男不女的声音:“拐进第三个胡同口,一直走,直到你见到一家古旧的精神病院,我会在门口接你。” 精神病院?这个精神病院会不会是妈妈所提到的那个呢?柯克的心开始扑通地狂跳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硬着头皮拐进第三个胡同,一直走到第147号。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黑色宽框眼镜的医生模样的人站在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注视着他来的方向,他的身后是黑洞洞的、古旧的住院部。 当柯克走到白大褂的面前的时候,白大褂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晚了,还麻烦您到这里来,真是打扰了。”他的白大褂上的胸口处别着一枚标有主治医师字样的铭牌,但看不清他的名字。他的语气很像日本人,但声音是那么的深沉,完全不是电话里的嗓音。 柯克的表情很怪异,白大褂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推了推矮鼻梁上的眼镜,慢慢地说:“我的手机的话筒坏掉了,可能发出的声音不是很好听,请见谅。” “你是日本人吗?”柯克紧张地问道。 “我不是,我曾在日本留过学。”白大褂走在前面,带着柯克走进了精神病院的主楼,“可能我的行为多少沾染了日本人的习性。” 他们在二楼的一间病房坐了下来。 白大褂告诉柯克,这间病房就是他妈妈曾住过的。听到这句话,柯克的脑袋嗡嗡作响,“等一下,你到底是谁?”他的心里还在想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吗?他并没有遗书中所讲述的那么邪恶和恐怖啊。 “请原谅我骗了你!”白大褂鞠了一躬,“我不是你爸爸,我是这家医院的主治医师,你妈妈是我的病人。”接下来他所讲述的故事,让柯克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相信妈妈还是相信这个陌生人。 白大褂说:“20多年前,你的妈妈住进了这家医院。那时她受了感情的刺激,因为她丈夫跟一个长得妖冶的狐狸精好上了,并和她离了婚,而她据理力争终于取得了你的抚养权。可是内心的伤口怎能轻易地好呢?开始时,她总会说自己的丈夫去了很远的地方出差,并出了车祸,丈夫回来后她发现他不再是以前的丈夫了,并且变得暴躁凶狠……其实,这只是她单方面幻想出来的情形,她一直走不出那段陰影,导致世界观和人生观渐渐扭曲,并伴有间歇性幻听症。住院之前,你被送到了远方的亲戚家抚养,是的,你爸爸根本不管你。你妈妈总会借回家看儿子的机会逃脱医生和护士的看护,然后带着你逃到很远的地方。我们曾好几次把她找了回来,接受更多的治疗,可是她的反抗心理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她真的消失了,医生和护士们找了好久都无法联系到她,她的亲戚说她带走了她的儿子,并没有说去了哪里。从此,她改名换姓,了无音信。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她。前几天,终于通过警方联系到了你妈妈,可是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于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实情,让你了解你妈妈的过去,也请你不要记恨你的爸爸,好好地活下去。” 柯克似懂非懂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冒充我爸爸?”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切入你的生活,才能好好地跟你谈这些东西,毕竟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他的语气果然带有日本人的高傲和清高。 白大褂说完这些话,捂着脑袋静思了一会儿,从右手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将它递给了柯克,“柯克,请仔细地看下,你妈妈的遗书是不是这个?” 柯克接过去,几分钟后脸色骤然大变。手机里的内容跟他所看到的遗书里的内容完全相同。他刚要张口,白大褂幽幽地说道:“这是一个未知号码发过来的,我无法确定它到底从哪里来,移动公司的内部工作人员也无法查出它的来源和手机号码。”他调整了下语调接着说道:“正是这封遗书,我们才要联系你的,我们怕你受到你妈妈的影响,重蹈她的覆辙。” 柯克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告别了白大褂。 现在,却还有一个疑问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那就是既然白大褂知道他妈妈的遗书内容,就不可能闯进他的家翻箱倒柜,也就是破门而入的另有其人。他到底是谁呢? 凶文再现 陽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二楼的窗户,斜斜地倾泻在柯克的脸上。 他的表情比前几天生动了许多,昨晚的谈话似乎淡化了他的悲伤和怀疑。他喝了口红茶,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邮箱里只有两封邮件,他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打开了底下的一封邮件。 天啊,又是一封二无信件。内文里的话,让他呛了一口气,不停地咳嗽起来。里面只有一句话:“你将在今夜死去。” 就是这样一封神秘的邮件预言了妈妈的死,妈妈就真的死了,它就像一个诅咒,开始降临到他的身上。他没有多想,他把死看得很淡,他知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他希望自己能在死前弄明白这一切。 他的手还是颤抖了一下,打开了另一封邮件。邮件标题:凶文再现。看来是接着前面的那篇,更诡异的是它又准确地讲述出了柯克昨天在收到《凶文》之后所经历的事情,而且还续写了后面的情节。他不敢看下去,他害怕接下来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会与这篇文章无二。他的心里毛毛的,他忽然觉得周围像是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自己的命运。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战战兢兢地读了下去。 …… 从精神病院回来的第二天,我正坐在编辑部阅读稿件。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楼下门卫打来的,他说有我的包裹。我急忙穿衣下楼…… 这时座机真的响了起来,门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柯克急忙下楼,取回包裹。那个包裹很奇怪,据门卫说是一个穿着黑色ab裤的男人留下的,但他套着大大的帽衫,门卫没看清他的脸。柯克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白大褂。他展开白大褂,看见了胸口处的主治医师铭牌。一个小纸条掉了出来。上面写着:“柯克,交出羊皮卷,否则你爸爸的死活我可不在乎。记住,别报警,我会来找你的。” 又被稿件说中了。可是,那个精神病医师根本不是我爸爸啊,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羊皮卷啊。柯克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他很后悔,早知不接这个包裹好了,早知不去见什么所谓的爸爸更好。他接着读下去,希望能在那封带有预言性质的稿件里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手足无措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我想既然那个精神病医师不是我的爸爸,我何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转念一想,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怎能做缩头乌龟,再说他还曾是我妈妈的主治医师呢。 我的头都快想炸了,还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行报警吧。可是,这样白大褂就会有危险。我将手插入裤兜,迷茫地看着窗外。你猜,我的手抓住了什么?我从宽大的裤兜里拿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羊皮卷。我将它展开,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路,有些地方标着山名。这一定是藏宝图吧。看来,绑架白大褂的人是为了这张藏宝图。可是,它是怎么跑到我的裤兜里的?我仔细回想,应该是昨晚我去见他,他趁我不注意,悄悄地塞进我的裤兜的。这下白大褂有救了,我高兴得差点儿雀跃起来。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的心也跟着绷紧。该来的总会来的…… 字句到这里结束了,可是邮件的窗口还显示着可以向下拉很长距离的迹象。难道剩下的情节被邮箱系统自动屏蔽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打,或者换了白色的字体。柯克试着点击全部选中选项,在格式里将字体颜色改为黑色,可是下面的字句还是没有显示出来。难道这个投稿人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就在柯克为这遗憾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墓地管理员打来的,叫他赶紧去妈妈的墓地。他急忙跟主编告了假,打了个车奔向市郊的陵园。 真正的爸爸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墓地管理员紧张地告诉柯克:“你妈妈的墓地神秘地被盗了,连棺材都不见了。”他的眼神很诡异而且透露着慌张。柯克急忙跑进墓地深处,来到妈妈的墓前。 直到这时,柯克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妈妈死后安睡的地方完好无恙,墓碑上的字还很清晰,枯干的花束还静静地躺在墓碑前。 一阵风吹乱了几片地上的叶子。柯克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ab裤的男子。他摘下大大的帽子,露出一张像镶嵌着一条黑线的刀疤脸。 他幽幽地说道:“见你可真不容易啊。” “那管理员是你买通的吧,就为了一张羊皮卷吗?何必这么大动干戈?”柯克面不改色,其实,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羊皮卷!”刀疤脸向他伸过手来。 “我爸爸呢?”柯克岿然不动,为了表示诚恳和重视他故意这么说的。 “好,一手交卷,一手交人。”刀疤脸吹了个口哨,几个穿着牛仔装的同伙从墓地后的树林里走了出来,而白大褂被两个人押着走在后面。 还好,刀疤脸是个讲信用的人。可是,没等柯克和白大褂走出几步,刀疤脸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臭小子,敢蒙老子,这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是你涂鸦的吧?”刀疤脸恶狠狠地说道,他很生气。 羊皮卷确实被柯克换掉了,他知道这些宝藏都是国家的财产,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就报了警。他早就想到了,事情不可能这么巧的,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警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将这些人包围了起来,可是他们忽略了人质的安全。这时,刀疤脸做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一把抓住柯克,用刀刺向他的脖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大褂用胸膛挡在了柯克的面前。鲜血流了满地,白大褂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病床上,白大褂和蔼地告诉柯克,他就是柯克的亲生父亲。几个户籍警察也证实了他的说法。 20多年前,他去外地出差,恰巧遇到了这些偷盗国家宝藏的人,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他们的藏宝图。于是,他巧妙地将藏宝图藏匿起来,寻找机会上交国家,可这个机会一等就是20多年,他想将他们这些人渣一网打尽。而这些人对他进行了疯狂的威胁和报复。那起车祸就是他们造成的,可是他们却没在他的身上找到藏宝图。 柯克有些不解,因为妈妈从未跟她讲过这些事。 白大褂微笑着接着讲下去。 白大褂是和柯克的妈妈在精神病院里认识并相爱的。她在和白大褂结婚之前结过一次婚,因为离异患上了间歇性精神错乱,但药物已经足够控制病情,可以出院后,他们要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柯克。可是,当白大褂在外地出差出了车祸后,妈妈的病情急剧恶化,旧病复发产生了精神错乱。她甚至以为白大褂已经不是白大褂了,于是带着柯克逃离了家。而昨天晚上他所讲给柯克的关于妈妈的故事完全是瞎编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柯克母子,可是精神错乱时好时坏的妈妈总是想着法地躲着他。于是,他没再联系他们,就在他们所居住城市的医院里悄无声息地陪着他们,看着他们。他发现,爱并不是非得在一起,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可是,爸爸,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我就是你的儿子呢?”柯克使劲儿地握着爸爸的手,这是20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爸爸。 “因为,我发现那个盗宝团伙已经跟着我潜伏进这个城市了,所以我不能承认你就是我儿子,怕他们伤害到你。想不到他们居然调查清楚了咱们的真正关系,猜中羊皮卷就在你身上,并找到了你……”白大褂的眼里满是泪水,“可惜,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妈妈,永远在我和爸爸的心中。”柯克从手机里调出妈妈的照片,她在照片里冲着这对父子甜甜地笑着。 “对了,爸爸,你怎么会有妈妈的遗书啊?” “因为……因为那是我收到的一条神秘短信。”白大褂的手颤抖了一下,“在你妈妈出事前,我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短信上说:小心,多年前与你有瓜葛的盗宝贼已隐藏在你的周围。当时看到这条没有发信人的短信时,我还很不以为然,可是有天下班后,我发现被几个神秘人跟踪,于是我不得不相信了。” “你妈妈的遗书,也是这样神秘地出现在我的手机里的。我就想是时候联系你了,该向你说明一些事情,免得让你妈妈的胡言乱语影响了你的生活和幸福。”白大褂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再见,凶文 柯克的生活充满了陽光和生机。虽然妈妈的离去是个遗憾,可是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爸爸出院后,柯克继续回到编辑部开始平淡的工作。 这天,警察打来电话告诉他,他妈妈死于自杀,她精神错乱地在一家超市买了瓶橙汁,并将某种有毒物质倒进了橙汁。而那个二无邮件是一个没事找事的心理变态的家伙发给他的,想吓吓他这个自诩看过很多恐怖小说的杂志编辑,没想到却与妈妈的自杀事件巧合在了一起。警察已对那个滋事者进行了法律教育。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充满着各种巧合。可是关于凶文的预言,他一直无法找到解释。警察对此也束手无策,他们也很惊讶,那个邮箱地址无法在网络上查出真正的ip,他们说他们会继续调查的。 柯克再次打开了电子邮箱,在众多投稿邮件中,他看到了那个敏感的题目《再见,凶文》。这篇延续了前面的故事,内文再次成功地说出了柯克这段时间经历的所有事情,但看着看着柯克的心情又变得诧异起来。 …… (正文的后面,是一封简短的信) 柯克: 当你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离你越来越远了。现实生活中,我也叫柯克,也是一家恐怖杂志的小说编辑。 邮件里的故事就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我不知道怎么知道你的邮箱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写这样的故事给你,但我知道你将会经历我所经历的事情,也许,这也是种心灵感应吧。别试图找我或者联系我,因为你永远都无法与我见面。 其实,投这个稿件的时候,我没有想让它出现在杂志上,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你,以避免你重蹈我的覆辙。 警察过几天将会告诉你他们查到了我的邮箱地址的ip。我想之所以他们先前查不到是因为那个时机还不成熟。 我现在躺在病床上给你写最后一封邮件,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就会这样结束,我的心里总有这样的感觉,总是能感应到你那颗心脏的跳动。 对了,今天下班后,请迅速离开编辑部。否则,你会跟我一样双腿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阅读稿件的。 柯克,一路走好,你的故事会朝着美好的方向而继续! 我好想走在鲜花盛开的山间小路上,看着蝴蝶在身边飞舞,看着自己的父母继续开心地、生活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我的世界终究会与你的有点儿不同。如果我是个冷血的人,我会让你跟我一样,不会发那带有预言性质的《凶文》给你的。 再见,兄弟!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柯克的眼角涌出了几滴泪水,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容易被感动的人。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很想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见上一面,他相信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他关上邮箱,静静地看着窗外陰霾的天空,心里呢喃着:要下雨了吗? 下班后,柯克急忙通知大家赶紧离开。当他们离开办公大楼几百米后,一阵地动山摇,办公大楼顷刻间化为乌有。他惊愕地看着废墟,在心底默默地感激着那个也叫柯克的人。 后来新闻报道,本地发生58级地震,几座年久失修的大楼倒塌了,还好伤亡人员并不多。 几天后,警察很诡异地告诉柯克,那些神秘的预言稿件的发送者正是柯克自己,因为发件人的ip地址就是柯克家里的或办公室的ip地址。柯克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并发送神秘的《凶文》给自己,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家里什么都没做啊。 警察也相信,这些绝不是柯克能做到的。世上总有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柯克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理论。书上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不同的空间,而不同空间里都住着另一个相同的自己,他们都在经历着相同的事情,而空间交叠的时候,你的生活将会被改变。 柯克在电脑上打开文档,写了一句话:我遇到了我。他也猜到,爸爸所收到的那几条神秘短信是因为爸爸遇到了爸爸。 当柯克走在开满鲜花的山间小路上时,总会想起那个他。他对着天空大声地喊:“我想你,兄弟!” 怪谈之活埋 无边的漆黑弥漫在四周,如同被墨汁浸染后的深水一样,冰冷刺骨,暗而虚无。 这是哪儿?此时的我头痛欲裂,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因这种痛楚而剧烈地颤动。身体被莫名的重物压得僵硬,丝毫动弹不得,耳畔充斥着嗡嗡的蝇鸣,浑身血淋淋的我有如沉尸般泡在水中仰卧在未知之处。 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仔细回忆先前的经过。记得我今早还坐在桌旁沐浴着清晨的陽光,蓦地后脑勺传来剧痛,眼前冒起星光,最后就不省人事直至在此地醒来。真是不得不感慨世道凶险,就连一向安分守己,坚信沉默是金的我都遭人暗算。 瞳孔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眯着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身旁一直有股恶臭与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定睛一看,竟有一具猫尸。眼前的猫尸翻着白眼,凋零的皮毛似乎随时都会从肿胀松弛的躯体上剥落。皮下的腐肉似乎已被蛆虫钻空吃透,我能隐约听到它们柔软的身体四下钻腾、繁殖和永无休止咀嚼猫尸的啃噬声。一想到距离鼻尖不到一尺的猫脑袋被蛆虫塞满,我的内脏就猛烈地翻腾。 想必是有少许的蛆虫弓着腰背伏在脸上蠕动,带着黏液的酥痒感催得我鸡皮疙瘩暴起了一层又一层。我开始抱怨自己清醒得过早,或许目前最佳的躲避之法就是失去意识继续沉睡。 不,我不能昏睡过去!万一死在这儿,那喂养出无数肥胖蛆虫的猫尸就是我的下场!我身上还会爬满密密麻麻抱团的蚂蚁、四处飞舞的苍蝇……我不能死得如此没有尊严! 四面夜枭唳啸如哀嚎,让我毛发皆竖,神悚魂动。 这里是乱葬岗吗?我是不是被活埋了?若不是使出全身力气身体都不听使唤,我一定尖叫着逃离这个地方。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听到了人群走动的声息,以及警犬机敏的鼻嗅。 “我在这儿!”我欣喜若狂,扯开嗓子高声呼喊。 几束电筒的光在不远处扫射,我才依稀辨认出这里是一个垃圾场。那群身着警服的人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高贵无瑕的我居然被丢到垃圾场里来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挪开我头顶的重物。 有救了!我抛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他也对上了我的目光并发现了我,脸上尽是惊愕和惊喜。 “阿sir!”他双手将我举起,隔着白手套却传递着重生的温暖,“凶器找到了!是个花瓶!” 正确的死亡方式 案件发生在昨天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年轻的护士小姐曾雅下班后,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中。从她工作的医院到她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为了方便时常绕小道,骑车走一段山路回去。那段山路很狭窄,还未开发建设。不过因为时常有人走动,政府在这里安装了路灯。曾雅的父母等到半夜还不见女儿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只好报警。起先我跟同组的警察想法一样,认为这不过又是一桩年轻人彻夜狂欢虚惊一场的小事。然而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有人报案,曾雅的尸体被发现了。 报案人要穿山路去赶早班火车。他借着昏黄的路灯,看见一辆自行车横在山坡上,再往下看,在碎石堆之间,露出了一个女人的头颅。她的脸经过夜里雨水的冲刷,露出狰狞的惨白色。而左后脑开了一个窟窿,浓重的血水倾泻出来,露出白花花的脑浆。山间血腥味弥漫,我们到现场后,有好几个人都几乎要呕吐出来。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桩意外事故。曾雅因雨天路滑,连人带车摔下山坡,头刚好撞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不幸身亡,道理说得通。然而当曾雅的同事反映,最近有个年轻男人正在纠缠曾雅时,我就感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了。那个年轻男人名叫丁洋,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护士长说,听曾雅抱怨过,那个丁洋想要用钱买通她去搞一些违禁药品,她不同意,丁洋就整天缠着她。 我们立即着手调查,从曾雅的手机号码追踪,她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丁洋的,很可能是相约见面。我们将丁洋带到警局问话。他从少年时就开始四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以欺负别人为乐,进拘留所简直是家常便饭。他父亲在外省做生意,收入颇丰,丁洋闯的祸大多靠钱来摆平。他由此更加肆意妄为,认为没什么能管住自己,甚至在审讯过程中说出了“有些人连命都不值几个钱”的狂言。警察们都认识这个人,提起他个个都感到头疼。他很会钻空子,说起谎来也总是滴水不漏。 果然,丁洋一口否认曾雅的死与自己有关。他承认曾雅在下班后给他打了电话,但谈话内容是警告他不要再来纠缠自己。丁洋说,跟曾雅通完电话后他很生气,想去找曾雅,“给她点厉害瞧瞧”。但当他冒着雨出门走了一段路后又放弃了,因为“雨实在太大,身上都淋湿了”,又考虑到“那不过是个没用的小丫头,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折返回家,整夜都在家里看电视。我们在丁洋独居的家中发现了他刚刚洗过的衣物和刷好的鞋子。他说都是因为在雨中淋湿了,就赶快洗干净。 没有人能证明丁洋的确在家,但也同样没有人能证明丁洋在案发现场。雨太大了,雨水冲走了一切,也掩盖了证据。我们在现场几乎一无所获。但是我知道,丁洋就是凶手。 我们从丁洋家离开时,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不料他突然夸张地尖叫一声,拉住我们队的队长,指着我说:“这个警察像瞪犯人一样,一直在狠狠地瞪我,这算不算威胁?我要投诉他!” 队长无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林浔,你的神经不要太紧绷了,案子还是要一点点查。”我明白队长的意思,就调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眼前的玻璃窗反射出了站在我身后的丁洋的脸。他毫无顾忌地瞪视着我,甚至还带着一丝狞笑,那笑容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听见他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林浔。 刹那间我像是被冰冷滑腻的蟒蛇缠住了手脚,浑身发冷。走出丁洋的家门,我提出要自己开车去案发现场转转。队长看我的脸色不对,说要找我谈心,我拒绝了,一头钻进了车里。在我愤愤地发动车子的瞬间,我听见队长说,我知道几年前你妹妹的事情也跟他有关,只是你现在是警察,我希望你…… 好像有鞭子在我的心上狠抽了几下。我握紧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将车子飞快地开走了。 妹妹……队长的话盘旋在我的脑海里,连同丁洋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知道他一定是认出了我,此后也一定会提防我。没错,自从三年前我妹妹因他而死后,我就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他。 什么叫“因他而死”?我无法理解这个词。法庭上,法官给出的裁决是,丁洋“无意间导致了林莼的死亡”,不必负相关的刑事责任。那一刻被告席上的丁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一面紧拦着要冲上前去跟他拼命的母亲,一面告诫自己冷静!清醒!判决之后的吵闹是没有用的,一定有破绽!丁洋这种亡命之徒,早晚会有破绽被我抓住。到那时候我要让他认罪,我一定要让他偿命。 三年前我刚刚从警校毕业,实习期被分配去做巡警。那时候我妹妹林莼刚读大学一年级,开朗单纯,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一个夏天的晚上,妹妹被同学带去一个酒吧,在那里见到了丁洋一伙人。 起先他们只是一起喝酒聊天,并没发生什么矛盾。可后来丁洋嫌他们过于拘谨,玩得不够尽兴,就拿出药丸来哄他们吃。妹妹胆子小,不敢吃药丸,也不敢惹怒他们,就独自跑出了酒吧。不料丁洋误以为妹妹看到了他拿的药丸要去报警,跟几个小混混一起追了出来。他们边追边不断叫骂。妹妹吓得慌了,只知道尖叫着喊救命,拼命向前跑。可那条街上,没有人停下来帮助妹妹。他们熟悉丁洋,认为他又在跟坏女孩“闹着玩”,所以根本不理会当时的情况。 妹妹被他们追着追着,就跑上了一栋大楼的楼顶。她躲在那里的时候拨打了我的电话,让我去带她回家。她没有报警,因为她知道有同学也吃了药丸,不想害他们被警察抓走。我听见她恐惧得发抖的声音,赶忙开车去找她。然而我还未到达那里时,丁洋先我一步爬上了楼顶。他恶狠狠地追问妹妹有没有叫警察,不断威胁她、恐吓她,对她说如果报警了她就完了,他们会一直纠缠她、騷扰她,让她和她的家人永无宁日!妹妹哭着向他解释,自己绝对没有报警。丁洋就拿出药丸,让妹妹当着他的面吃下去,证明她不会背叛他们。如果不吃,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随后赶到的妹妹的同学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妹妹拒绝吃药丸,丁洋他们就步步紧逼。妹妹哭着缩在顶楼的边缘,求他们放过自己。丁洋当然不肯,他随手捡起一段废弃的绳子,掏出打火机,将一端点燃,自己抓住另一端,朝妹妹挥舞过去。 “啊!”妹妹发出惊恐的惨叫,那火蛇一样的绳索差一点点就烧到她的脸!她哭着艰难地躲避着,而丁洋则来了兴致,越来越用力地挥舞着绳子,仿佛要用它来鞭打无助的妹妹!而周围则不断传来看热闹的人叫好声。就这样,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向外倾斜了。忽然丁洋发现绳子上的火很快就要烧到自己的手,他吓了一跳,猛地将绳子向前一扔,自己顺势跳开。而就在那一刻,我的妹妹,为了躲避那团火,慌忙地向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她一脚踏空!让她仰面向下坠去!那时候我刚刚从车里跑出来,警示灯还在闪耀。我机械地向前猛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十二层的楼顶坠下,狠狠跌落在布满泥泞的道路上。“咚!”沉闷的跌落声撞击着我的耳膜。她的一颗眼睛从眼眶里跌了出来,滚到我的脚边,她摔下时流出来的一大摊血仿佛要把我的视线染红。 吸气!吸气!当时的我逼迫自己冷静,可我失败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我跪在妹妹的尸体前。血腥味紧紧地包裹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想要呕吐,想要放声大喊,想要揪住那里的每一个人,把他们按在地上,质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洋跟几个混混一起从顶楼下来了,他们甚至还拨开人群看了一眼。他们说,哟,真摔死啦?啧啧啧。随即发出低低的嚣张的笑声。我颤抖着叫他们站住,丁洋回过头来看着我,他冷笑着说没想到那个女孩还真的叫警察来了,胆子不小。 我嘶哑着喉咙告诉他,我是那个女孩的哥哥。 “哥哥啊,啧啧啧。”丁洋装模作样地冲我点点头,“真遗憾。你妹妹死了。” 我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他丝毫不躲闪。就在我马上要忍不住挥拳时,有警员赶到了,拉开了我俩。接下来的讯问里,丁洋一口咬定,他们跟我妹妹是朋友关系,在顶楼“闹着玩儿”。我妹妹“一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至于那个点了火的绳子,也不过是用来“开玩笑”的。我无法忍受他的连篇谎话,几次都要冲上前去。他却越发猖狂,故意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林警官的妹妹本来很喜欢跟我们玩儿的,可是她总说自己的哥哥管教太严。你猜我说了什么话吓得她摔下去?告诉你吧,我就是吓唬她说,你哥哥来了! 说到这里,他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所以是你害死了你妹妹! 他的笑声,妹妹的呼救声,纠缠在一起冲进了我的脑海里,好像一只电钻要把我的头颅钻开。我感到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瘫软。我那样愤怒,可愤怒到了极点,我竟然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丁洋被警方逮捕了。然而在提起诉讼时,丁洋的父亲从外地赶回,拿出一大笔钱上下打点,甚至买通了唯一站在我们这边的目击者,证词很快被撤回。而在审判中,丁洋的律师紧咬“意外”这个词,反复强调我妹妹的死跟他的当事人毫无关联。他们处于“嬉闹”的状态下,而从爬上楼顶,到站在高楼的边缘,都是我妹妹的自主行为。他们甚至还找来了妹妹在学校里的美术作品,请了一个所谓的“心理学家”来分析,说妹妹在画中表现出了“自杀倾向”,说坠楼就是妹妹潜意识里的“正确死亡方式”……谎话!全是谎话!我知道我的妹妹有多么热爱生活,她是在多么认真而又努力地生活着。我不会放过丁洋的。判决结束后,我对着妹妹的墓发誓,我一定会抓住丁洋,将他绳之以法。 我挣扎着从痛苦的回忆里脱身,驱车来到了发现曾雅尸体的现场。这里的警戒线还未撤去,附近一片寂静。我站在小路上,探身向山坡下看。碎石堆里还有着成片的暗红色的血迹,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 医院里的病人都说,曾雅是个负责又细心的护士,还特别孝顺。每天晚上下了班都会尽快回家,说父母会等着自己一起吃饭。我想着,在那个雨夜里,她急切回家的心情,会致使她鲁莽地骑行过这一段湿滑的山路吗?还是会小心地推着车,慢慢前行?雨水冲刷掉了印痕,我的猜想不能得到验证了。而我还在继续想,就在她小心地向前走出每一步时,是否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黑影,阻拦了她的去路?那个黑影一定就是丁洋!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是说了一些威胁的话,还是拿着什么武器比画着来恐吓曾雅。又或者是更加干脆直接,要求曾雅帮他去拿违禁药品。曾雅拒绝,甚至提出要报警时,他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连人带车,重重地摔了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坡,来到发现尸体的那堆碎石旁。一块凸起的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的血迹最多,旁边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脑浆,引来了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虫子。曾雅就是撞在这上面死去的吗?她摔下来,滚落到碎石堆中,头刚好撞在了这块石头上,有这样的巧合吗?还是有人抱起她的头,朝着石头,狠狠地撞了上去呢?我的心跳加速了,我感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 如果丁洋走下山坡做了这些,那么尸体旁应该有他的脚印。我耐心地查看着,然而眼前的石堆里,除了有尸体放置过的痕迹外,什么也没有。丁洋得意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难道让曾雅以“意外事故”的名义死去,是她的正确死亡方式吗?难道让我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丁洋这个恶魔从我手下溜走? 这时有同事发短信来让我尽快回警局,说是从丁洋家里拿来做鉴定的衣服和鞋子放在了我的车里。那些已经被他清洗过的衣物,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了。我懊丧地想着。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爬进了我的脑袋,丁洋昨晚穿过的鞋子在我手上,而发现尸体的这片沙地,需要他的鞋印。 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厉害,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滚落。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林浔,听说你在案发现场有新发现?”队长满腹狐疑地盯着我。 “对。”我兴奋地说,“在碎石堆里,发现了半个鞋印,没有被损坏。我猜测应该是尸体的手对鞋印起到了保护作用,就赶快采集了。鉴证科正在做鉴定。” “好,有这个突破,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了。”队长长出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你也辛苦了。嫌疑人我们都心中有数,恨不得尽快抓他归案啊。” 正说着,同事小文拿着鉴定报告冲了过来。经鉴定,那半个鞋印与丁洋昨晚穿着的运动鞋右脚的鞋印完全符合。丁洋跟曾雅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了!队长表示,要我们立刻把丁洋带回警局。 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还没走出大门,丁洋就自己出现了。他嚼着口香糖,挑衅似的看着我,嘴上却对队长说:“我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我心里“咯噔”一下,努力压抑内心的不安。队长问他有什么情况,丁洋笑嘻嘻地说:“刚才我出门散步,拍到了些有趣的照片,送过来给各位警察叔叔看看。” 说完,他主动把手机递到了我手边。我佯装平静地接过来,递给队长,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屏幕上的图片。图片上,一个年轻男人蹲在山间的石堆里,手上拿着一只运动鞋。那个男人是我。一瞬间我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而很快又不跳了,整颗心急速地坠下去,要坠入无尽深渊。 “队长您往后看,照片我可拍了不少呢!看来有位警察叔叔很喜欢污陷别人啊,”丁洋笑着喋喋不休地说着,“特意拿着我的鞋去现场伪造鞋印。啧啧啧,这回我可以投诉了吧?” “林浔,你!”队长的声音有些发抖,“鞋印是你伪造的?你怎么能伪造现场证据?你这是犯法!” 我低下头,视线晃动,一言不发。此后发生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自己被关进了询问室,直到傍晚队长走进来,宣布了对我的停职处分。就在我起身离开时,他忍不住恨恨地说:“我很理解你想要为妹妹报仇的心情,可是你的方法大错特错!你伪造证据的行为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把柄,日后在法庭上,对方很可能咬住这一点,继而怀疑我们其他的证据!如果真是因为这样而不能抓捕凶手,林浔,那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没有害死你妹妹,可你却让曾雅枉死了!” 两条人命,两条人命!我捂住胸口,浑身发起抖来。大脑里那电钻一样的声音又来了,丁洋扭曲的笑脸在我面前不断跳跃、跳跃。吸气!吸气!我拼命告诫自己。然而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那个声音对我嘶吼着,杀了他!杀了他! 我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警察局。一阵凉风吹来,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灌进我的耳朵,可那个声音还不消失。我听见那个声音,粗重的、悲伤的、颤抖的:杀了他!杀了他!你不杀他,他还会害死更多人!你还要看无辜的人死去吗?杀了他!杀了他! 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忽然一个人走到我跟前,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我的妹妹复活了!然而不是,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她胆怯地注视着我,对我说:“林警官,你救救我吧,那个丁洋又盯上我了。” 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这个女孩叫温晓茹,是曾雅在医院里的同事。她说就在今天下午,丁洋来医院找到她。他没有明确说出自己有什么事,大概是曾雅的死风头未过,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来要违禁药品。但是他一直带着陰冷的笑容,注视着温晓茹。那目光等同于在威胁她:“曾雅不听我的话,你看到她的下场了吗?”温晓茹害怕极了,她下班后立刻跑来找我。我告诉她,去警局里反映这些事,因为我已经被停职了。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我。我想了想,开口问,丁洋问曾雅要的是什么药? 温晓茹回答说,是一种有强烈兴奋剂成分的药物,市面上不流通,服用那种药物据说能达到像吸食毒品一样的感觉,但是血液中无法检验出来,所以很多人都想要搞到手。“曾雅不是意外而死的对吧?”温晓茹小心翼翼地问我,“我猜是丁洋害的!听说那个浑蛋害了好多人!” “是啊。”我低声说。而在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抬起眼睛,我认真地注视着温晓茹,“丁洋必须受到惩罚。你愿意帮我吗?” “我?”温晓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一天后的晚上,丁洋走进了酒吧,这会儿几乎没什么客人。他很快找到了等候他多时的温晓茹。 “怎么,想通了,愿意帮我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现在医院里到处都有监控设施,药品很不容易拿出来。”温晓茹紧张地低着头,把药瓶递给他。 “这么少?”丁洋很不满,“放心,价格方面不会亏待你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打开药瓶,把里面的药品倒在掌心里。 温晓茹坐立不安。她四处张望着,眼神终于捕捉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当温晓茹逃跑似的离开了酒吧后,我走到了丁洋身旁。他还来不及把药瓶收起来,我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这位先生,你手上拿着的是违禁药品,我需要你跟我回警局。”我低声说。 丁洋先是一愣,继而看着我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林警官,这是你的计谋吗?你让那个小护士来给我送药,其实设计了一个圈套,借机想把我抓回去?” 我竭力控制着情绪:“现在人赃并获,你别想抵赖,跟我回警局!” 丁洋举起药瓶,把里面的药片一股脑儿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一面拼命嚼着,一面得意地斜眼看着我,“我知道你已经被停职了,别想吓唬我!这哪有什么违禁药品?不信的话,抓我去化验啊!” 温晓茹告诉过我,这种药吸收很快,血液检验几乎是无用的。我愤恨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旁边的酒杯被震落到地面,瞬间摔得粉碎! “林警官,你又失败了吧?”丁洋笑着,扯住了我的衣领,“你三番五次想要陷害我,我一定要投诉你!让你这个警察没得当!”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颤抖着说,“我会为所有人报仇!我要杀了你。” “你杀我?”他笑得更厉害了,“你跟你那个妹妹一样,胆小如鼠!你根本不可能杀我!” “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使出全身的力气高喊出了这一句,继而恨恨地将他推到一边,“我会缠着你!每天每时每刻!我会让你的家人永无宁日!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过好日子!” “我让你看看是谁过不上好日子!”也许是刚刚吞下的药片起了兴奋的作用,也许是我的举动激怒了他。丁洋猛地跳起来,顺手抄起一个酒瓶砸向我的头。“砰——”好大的碎裂声,我感到一阵眩晕。“来啊,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丁洋开口大骂起来。 “你一定会死得很惨!”我抹一把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无数人想要杀你!还有无数冤魂!你早晚会遭到报应!我妹妹不会放过你,曾雅也不会放过你!” “你妹妹,你妹妹那个没用的死丫头,自己吓得从楼上摔下去!”丁洋高声叫嚣着,用力将眼前的桌子踹翻,瞬间响起一连串爆炸似的碎裂声。他冲到我跟前,一拳打在我的胸口:“那个曾雅还算有骨气!说什么自己永远不会怕我!我告诉她,死到临头的时候,她一定会哭着向我求饶!” “你才是废物。”我平静地忍耐着,“你只敢吓唬人,你根本不敢杀人。我妹妹是自己摔下去的,曾雅也是。她们错就错在不该怕你,只要她们坚强起来,她们可以轻易就把你……” “你说什么?我不敢杀人?”丁洋已经涨红了脸,“我今天就要杀了你!告诉你,还有那个曾雅!是我亲手把她推下山坡的!她的命还真硬,居然没死,还说要报警!我就冲上去,”他朝我扑来,掐住我的脖子,“我就这样抓住她的脖子,狠狠地、狠狠地朝石头上撞!” “砰”又是一声,他把我的头撞向地上的一堆碎玻璃,瞬间疼痛入骨。我感到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他还在掐着我。 “就是这样,她死了!”丁洋大笑起来,随即伏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你现在也是这样!但我不会弄死你,不然我就成了杀人凶手。不会让你陷害我!我没有那么蠢!” 此刻他掐住我脖子的双手还没有松开,他脸上得意的狂笑还没散去。我的手向桌下的角落摸去。当我握住那把斧头的手柄时,我知道这场好戏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丁洋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已经举起右臂,“噌”一声,一把将斧头狠狠切进了他的头。 血喷射出来,溅了我满脸。丁洋瞪大眼睛,摇晃着栽倒在了地上。我强撑着站起身来,去拔那把斧子。可能是我太用力了,斧头紧紧地切在头颅上。我好不容易拔出来,想再挥下去,再砍他几下时,队长和其他警员赶到了。他们冲上来,阻止了我。 他们很早就来了,温晓茹打电话通知了他们。在酒吧门外,他们通过落地窗看见了这场好戏。酒吧里的摄像头完整地记录了丁洋亲口说出他如何杀死曾雅的过程,也记录了他如何“试图杀死我”,而我在关键时刻“出于自卫”而杀死了他。 酒吧老板与在场的警员,都是我的目击证人。我愿意以“防卫过当”承担刑事责任。队长批评我说:“林浔,你用激将的办法让丁洋认罪实在太危险了。他掐住你的那时候,如果当时你摸不到附近那把斧子你该怎么办?你会被他杀死的!”说到这里,他又有些迟疑,嘴上念叨着,“可是为什么酒吧的桌子底下会有一把斧头呢?” “是啊,世事难料。”我长出一口气,平静地笑了。地板上那倒在血泊中,头颅已经裂开的家伙,终于获得了属于他的正确死亡方式。 暑期补课撞鬼事件 我是怀着极度恐惧与不安的心情开始提笔写这个故事的。5年了,我一直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情,可是今晚,哦不!是昨晚,可能是那一大杯咖啡的关系,我失眠了,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东想西,迷迷糊糊之间,脑海中突然的浮现出这件往事,倾刻间,我睡意全无,害怕与恐惧一次次地向我袭来,于是我决定把它写下来,借此来理一下我那早已如乱麻般的思绪。就是写这上面这短短几句话,我就已经回头看身后不下十次,我是真的,真的,不敢再去回忆它啊!故事发生在5年前,那时我刚读完初二,由于当过完暑假我就要升入初三了,因此妈妈为我找了一位数学老师辅导我的数学功课。而老师还另外还带了几个学生,他把上课的地点定在了他家,时间为每周二、五的晚上6:30—9:00。老师的家住在白虎山的半山腰上。白虎山,单单听这名字就已经让人有种不太吉利的感觉。听老人们说那个地方最早以前是个乱坟岗,解放后由于那里地处偏僻,有很长一段时间它被当作槍毙犯人的刑场来使用。后来改革开放,城区要向西扩,于是市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对白虎山进行了整修,使其面貌焕然一新,随后就有一些房地产公司在这里建造了许多的住宅楼,使原本荒凉陰森的乱坟岗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居民小区。当然了在刚住进去时,人们都还是有些惶惶不安的,害怕这山的陰气太重,害怕会有鬼什么的出现,可是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并没有发生过什么鬼怪灵异的事情,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些事。 当然上面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至于在那会儿,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地方还有这码子事。如果早知道我想打死我我也不会去那地方。 就这样,每周的周二周五,我准时的到老师那里报道,然后下课时,和几个同学一起下山,而我爸或我妈会则会在山下等我。这样上课—下课,上山—下山,每周两次简单的重复着,一个多月过去了却也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那天晚上,原本要来上课的二位同学没有来,所以那次上课只有我还有另外的一个女生两个学生,上完课后老师说他学校还有点事情,然后就和我们一起结伴下山。当刚出老师家那单元楼门口,迎面就走来了两个身着宽松的白色衣裤的女人,她们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竟然旁若无人般的穿过我们三人之间的缝隙向前走去。 “哇!怎么这么吓人啊!一声不吭的!”老师大声地说道。 我顺势又转过头去望了一下,而那两个女人,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向前走去。 “有没有搞错,这也样也会走过去!”我附合着说。 “喂,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这样不那样的?”我身旁的那位女同学问道。 “就是刚才那两个女的呀!旁边有路不走偏偏要从这边走,真是的!”我还在抱怨。 “什么女人啊?我怎么没看到?在哪呢?” “啊?这么大两个人你都没看到?哈哈,你在想什么心事呢?”在我的另一边老师插嘴说道。 “什么啊!我哪有什么心事?”那女同学不好意思的说。 就这样大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下山了。 然而我做梦都没想到这竟是我后来遇到那恐怖事情的前奏。 又过了几个星期,快开学了,而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去老师家上课。上完课后下楼时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那两个男同学,顶着放书的袋子就冲进了雨中,而原本和我同路的那个女生,她的妈妈也上来接她了,而我只好向老师借了把雨伞准备下山去。那天的路似乎变的很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这时我仿佛听到一阵呻吟声,我害怕了,心里面开始发毛,我走三步回一次头,总是觉得后面好象有人在跟着我,我加快了脚步,可是那呻吟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是更加的清晰。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前面树下坐着一个女人,肚子大大的,像是个孕妇,那呻吟声就是她发出来的。见我走过去,她吃力的向我喊道:“妹妹,我像是要生了,快来救救我……哎唷……哎唷……妹妹,扶我一把行吗?……” 我有些迟疑,我不想去管她,因为我想我一个小孩子也帮不了她什么,可是面对她一声声苦苦的哀求,我又不忍心对她视而不见。 我胆怯地问她:“阿姨你……你怎么了?” “妹妹,我肚子很疼,我……我要生孩子了……哎唷……”听她的声音好像很痛苦。 “那……那……我帮你去叫人来好吗?” “不用,不用,你过来扶我一把行吗?” “好……好的。” 我走过去扶起了她,她的手好凉哦,我试图去看清她的脸,可是有由于那里的光线不好及她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的缘故,我没看清楚,只是觉得她好白哦! “谢谢你……妹妹……”她虚弱的说。 “咣——”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透过那道光,我看到了那张让我今生都无法忘怀的脸,这哪是脸啊!它根本就没有眼睛和鼻子,那里就是雪白的一片,只是在嘴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小洞,一条红色的湿湿的东西在那里晃啊晃的! “啊——”我大叫一声,本能的甩开被她握住的手,连爬带跑的向山下跑去。后面还时不时的传来那阵阵呻吟:“妹妹……救我……妹妹……扶我一把……妹妹……” 那天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5年了,我一直没有把那天的经历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我那天遇到的是人还是鬼,只是每每想到这件事,一种莫名的恐惧就会布满心头…… 最后我要告诫那些要走夜路的朋友,走夜路时,如果有人叫你,千万千万别回头,千万千万别去看他或她的脸呀!! 说实话~~下那么大雨~~~女猪~~的父母竟然懒得上山去接~~,也真够彪的~~了~~ 空调寄生物 我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办公族,就像每个在这座城市肠胃里穿梭的人一样,勤劳得像一只蜜蜂,也像一只蜜蜂蜗居在城市西部的一间小房间里。 勤劳不一定代表着你能成为蜂后或是蜂王,也许你注定就是一只老死花。丛的工蜂。 人生对我而言曾经就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半的麻木不仁,和晚上伴我睡眠的d版dvd影片。这种生活从我前任女友走后一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我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但是生活不停在变,就是好坏比较难以控制罢了。有些人突然地从你生命中消失,而有些人又会突然地出现,挽留和拒绝都是无畏的抗争。 我工作的公司由于要进行股份制的改组,近阶段变得忙碌起来,现在的股市是一个什么地方,也不用多解释了,有机会当然没有人会放过。由于我是财务,所以在股份化前理清所有的账目是刻不容缓的,这用去了我大量的时间。 所以这次中秋加国庆节的假期我也必须加班,所有的对账工作十月份必须完成。 我们公司的办公楼是位于中山西路上的一座大厦内,这座大楼外面是绿色的玻璃幕墙,里面有许多的大企业,我们公司占据着十七楼的三个套间。 平时熙熙攘攘的上班族们今天都应该离开了s市,在各名山大川间漂泊,我走进大堂除了楼下的保安。空旷的大堂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堂过道还真的不错,平时进进出出都是忙碌的人流,原来没注意到,大堂四面墙用的都是黑色带白花的大理石,大理石之间用不锈钢条装饰,地板是用纯黑的大理石,两根直径一米的大圆柱立在中央,大堂有两层楼那么高,还摆放着几盆生长旺盛的发财树,整个基调显得庄重高雅。 这个保安好像比较面生,不过平时进进出出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黑猫的长相。我在出入簿上签了宇,发现小吕和林子已经来了,看来只有黄会计最后来了,这个家伙肯定又是喝多了,睡过了头。 “是浪讯的吧?”保安简直是明知故问,整个楼好像只有我们加班。 “十七楼浪讯,”我回答,他也要陪我们加班,也蛮可怜的,要不是我们进大楼的时间比较长,和管理处的关系还不错,否则这次加班是不允许的。 “电梯能用吧?” “只有三号梯开着,”保安笑着回答, “只能到十七楼。” “谢谢!”我也笑着回答。其它的楼层都封了,现在的电梯也真先进,这都能设置。 大楼里的八台电梯只有一部的指示灯亮着,我走进电梯,果然只有十七楼的指示灯可以用,我按了一下,电梯的门缓缓地合拢。 由于昨天陪女朋友去外环看灯,走了一个晚上,今天又很早起床,所以不自觉地打了个盹。 隐约中我感到有东西滴在脸上、手上。我睁眼一看,发现电梯里的灯变得忽明忽暗,我的手上、衣服上有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看来是灯坏了,我抬头一看,发现有只手从电梯的封口伸了出来,不准确的说是有只手挂在通风口上。只有一只孤零零的手,挂在半空中,仿佛在向我召唤。 我忙往脸上一抹,只见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我发觉通风口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撕扯着那只手,怪不得今天空调的声音这么响和奇怪,就像有群蜜蜂在管道中飞行一样。 我这一惊,还以为在做梦。一闪一闪的灯光,悬空的手臂,满脸的鲜血,这是在这座大城市里的这幢著名的办公楼中发生的事情吗?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这不是梦! 我紧靠在电梯门上动弹不得。电梯终于停了,突然那只手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仿佛还是活的,在地上一跳一跳地向我抓来,我连忙退出电梯。 电梯的灯突然全都灭了,手被夹在门口,电梯的门一开一合,好像一个恶魔在吞噬着这条手臂。那种空调的噪声越来越响了,好像整个的电梯就是一个空调器。 电梯确实在吞噬着这条手臂,我看着电梯门一开一合间手臂渐渐地向里面缩去。门也慢慢合拢,我看着最后一节手指被门完全吞掉,那是一节食指!电梯的门完全关上。 电梯会吃人? 我们每天进进出出乘坐的电梯会吃人? 我知道那不可能,可我亲眼所见,它把那条手臂一点一点地吃掉。 电梯门关上后,那种空调的怪声也几乎听不到了。同时楼道变得黑暗起来,虽然现在是白天,可是这种封闭式的办公楼内如果不开灯就和夜晚没有什么两样。这也是办公室综合症产生的原因之一,没有太陽,人的生物钟会产生紊乱。 大楼管理处也未免节省过头了,我们十七楼要加班,楼道里的灯应该都是亮的啊,哪像现在黑咕隆咚的。 借着从那些办公室的玻璃门透出来的微光,我发现这里不是十七楼,因为正对着电梯的那面墙上的牌子不一样。十七楼只有三家公司,而现在这里的墙上却有五块指示牌,这是几楼? 可是电梯应该只会停在十七楼的啊! 我摸索着找到那个有光透出来的公司的门前,是asc。我在这幢楼上班已经有两年了,所以对这里的公司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应该是三十五楼,这个楼面都是这家公司的,不过有些不同的子公司一起在这里办公所以会有五块牌子。 这里已经是整栋大楼最高层了,电梯为什么会停到这里?我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电梯连人都会吃了,停错了楼层有什么稀奇,何况它有可能是故意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后背发冷。 不行,我要离开。突然那种熟悉的怪声又从玻璃门里面传来,在空旷漆黑的楼道里令人毛骨悚然。 我必须马上离开,我连忙向楼梯的方向逃去。 昨天晚上因为中秋,全家团聚,一不小小就喝多了。早上醒过来头倒不痛,因为喝的是沈永和的三年陈善酿,这酒入口温和,后劲大,但却不上头,酒醒了就没事了。 可是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已经九点了,这不早饭也没吃,直接就往公司赶。 黄会计进大堂的时候。那个保安刚好打了哈欠。保安看到有人进来,一时也忘了合嘴,就张着大嘴看着黄会计,不小心看到别人的丑态,黄会计也不好意思。 “没办法,”黄会计打圆场, “你看着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加班,你辛苦了。” “啊!对!对!”保安这才发觉失态,忙合上了嘴,隐约间黄会计看到他的牙缝间还有根肉丝,看来和自己一样赶早班,没刷牙。同时天涯迟到人。相逢何必太认真。 “那我上去了,”黄会计在出入簿上写上名字,打了声招呼向里走去。 “三号电梯。”保安没有忘记关照。 “谢谢!” 电梯会吃人,不知道保安会不会,是不是看到有人来就张大嘴想大快朵颐了呢? “三号电梯没有开啊,”黄会计又折回来了,满脸的疑惑,那边每个电梯的指示灯都是暗的。 “不会啊,”保安也莫名其妙, “你们公司有人上去啊!一直都是好的啊。” “电梯间、电梯间。”从电梯那里回来,保安发现确实没电梯了,忙用对讲机呼叫控制室。 “可能是电梯的控制电脑出了问题,”保安一面向黄会计解释, “这种东西不常用,设了程序可能有问题,你等一下。” 电梯间完全没有反应。 “这帮家伙,”保安看着黄会计,满脸地歉意,“不知道哪儿去了,您稍等一下。” “这个……”黄会计知道这不能怪保安,这个时候很可能躲起来补觉去了。 “会不会要很久啊?” “很快的,很快的,”保安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还继续呼叫,“电梯间,电梯间,电梯间。” 保安歉意地看着黄会计,黄会计知道没办法了。 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本来就来晚了还碰到这种事,怎么办,黄会计心中暗想。 “三号梯没有坏啊!”保安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 “你看监视屏还亮着。” “是吗?”黄会计也凑过去看,确实在大门口的保安台后面有八个监视屏,其中七个是暗的,只有一个亮着,屏幕的下面标着一个三字。 原来我们每天上下班都在别人的监视中,黄会计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怎么停在三十五楼了?”保安很奇怪,因为显示屏下的字母准确地显示着35fa “怎么了?”黄会计不明所以, 。三十五楼也有人加班吗?“ ”不是,这个电梯是设好了的,“保安解释道,”他只会停在一楼和十七楼,何况整座楼里只有你们在加班。“ ”看来是电梯故障了,“黄会计一点也没有往其它地方想,否则他肯定会马上夺门而逃。 ”那看来槽了,“保安面有难色, ”电梯是设定好的,我们都不能改……“ ”电梯间的人可以啊,“黄会计没有领会保安的真正意思。”只能等他们了。“ ”他们也改不了,“保安不得不进一步解释,”电梯是由电脑部设定的,他们今天休息,电梯间只能看电梯开了没有开,没有办法调整他的楼层,为了安全电脑部把手动都锁上了。“ ”那我就上不去了?“这下黄会计可急了,他哪里知道上面的人都急着下来呢。 ”好像没有办法了,“保安也显得无可奈何。 ”那怎么办?“黄会计抓耳挠腮地想办法。 ”有了,“保安也在帮忙出主意, ”要么爬楼梯吧!“ ”啊!“黄会计也想到了,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个主意,十七楼呢。 电梯会吃人,楼梯会不会呢? 没办法,黄会计还是进了楼梯,保安还在找电梯间想办法。黄会计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身子骨一直还硬朗,十七楼还勉强可以应付。 静悄悄的楼梯盘旋着向上延伸,明亮而又静谧,黄会计的喘息声在长长的楼道里回响。已经是七楼了,黄会计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毕竟年岁不饶人。 黄会计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打火机在手中玩弄着,隔着楼梯的门,黄会计发现七楼的空调声特别得响。 搞什么啊!为了省电,电梯只开一部,空调却全开着。黄会计心中想着,不过这个楼的空调是要修了,有时声音真的很响。隐约中黄会计觉着这种空调声音有点特别,就像有群蜜蜂在管道中飞行一样,而且这声音仿佛就在门的背后聚集着、盘旋着。黄会计继续玩着打火机,发现随着火光一亮一亮,那声音也在变化。 是什么东西?曾听说过有的大楼里发现过蜜蜂,难道这里也有蜜蜂。那算了,还是不要看了。黄会计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会计叼着烟继续爬楼,他身后的门缝里有些细细得像黑色沙子一样的东西渐渐地渗出来,或者说是喷涌聚散着的黑烟,从那窄窄的门缝里不断地飘到楼梯过道里。 黄会计毫不知觉、毫无警惕地一步步向十七楼前进。黑烟越来越多,渐渐地弥漫了整个楼道,那种奇怪的噪声也弥漫在整个楼道中,黄会计没有听到吗? 烟为什么有声音? 林子是第一个到公司的,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的,显得特别清静。 林子冲了杯咖啡,拆开了一包牛奶香脆,慢慢享受着这顿简单的早餐。年轻的好处就是精力充沛,昨天晚上在陽陽玩到两点多,还去了游安寺的避风塘吃了点夜宵才回家。总共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现在一样精神很好。 其他人都没有来,小林就先把保险柜打开,把那些要整理的资料都理出来,再一份份地放到每个人的位子上。小吕这家伙,昨天好像喝醉了一样,整个晚上都在乱说话。不过小吕想追自己的事,林子早就看出来了,女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不过还要多考验他一段时间,何况大家都在一个公司里任职,这样每天都要见面,要好好想一想,不过看着他急于表现自己的样子也确实很有趣。 确实,当一个男人想追一个女孩时,所作所为确实和一个傻瓜差不多,你有没有这种经历呢? 林子没事就先打开电脑上了会儿网,今天各大网站都报道国庆出游还是很火爆,各旅游景点的客房基本都客满了,看来不出去也是好事。 去看看星座吧,啊。今天是大凶,最好呆在家哪也别去,否则将有灾难降临。 林子第一次看到这种预测,新浪的星座一直很准的,连前两次炒股票的涨落都预测出来了,她根据预测及时地抛出了不少股票,减少了不少损失。但今天这样,也不知该不该信。 林子又根据其他几个人的生日,也帮他们查了星座,不论是田经理还是黄会计、小吕显示出来都是那几个字:大凶。百事不宜,不可外出,否则有血光之灾。 怎么了,今天的新浪网出了问题? 林子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其他几个人都怎么了,现在还不来。 林子想自己会不会搞错了,就先拨田经理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再拨黄会计的,也一样。只能找小吕了,他的手机一直响但是没有人接。哎,好不容易通了,只听见非常嘈杂、一种奇怪的嗡嗡声。林子喂了半天,小吕也没反映,就把电话挂了。 林子发现自己变得非常孤单,在这幢大楼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想起来以前看过一部电影《sixth sensce》那里面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鬼魂。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在四处游荡,而且他们可以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也许他们就在周围。 林子突然感到特别冷,对了,鬼魂出现时空气就会变冷,今天的空调声音真的很响、很特别,就像小吕电话里的那种怪声…… 小吕写出入簿时看到林子已经先来了,觉得很高兴。昨天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林子表白,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大家一起加班,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表白。 小吕兴高采烈地进了电梯。 这是进口的三菱电梯,运行高速而又平稳,不过今天好像声音特别响。小吕抬头看看,发现是通风口的声音,看来可能是里面的风扇坏了。不过十七楼很快就到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林子,小吕莫名地兴奋起来。 恋爱的初期症状,莫名其妙的高兴和悲哀。 在小吕的头顶通风口内有些细细的黑色粉尘飘了出来,它们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旋转着飘浮,互相碰撞发出奇怪的嗡嗡声,粉尘越来越多,就像一团凝固的黑色烟雾。 小吕被兴奋所麻痹,完全没有注意到越来越响的噪声。刚才下出租车不小心被后面来的自行车撞了一下,手指被划破了,还好不严重。一会儿上去用创可贴包扎一下,让林子帮自己包。小吕把手指举在眼前,想到林子帮自己包扎手指,不禁呆了。 突然手指上一疼,小吕低头一看,发现那只流血的手指上聚集着一圈黑色的烟雾。那烟雾越来越多,他随着烟雾细细的尾巴向上看去,看到有不断的烟雾从通风口出来,而且他发现那种奇怪的空调声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 手指上的疼痛很快超过了好奇心,他发现手指上的血迹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些黑色烟雾在不断地撕扯着伤口。这些烟雾竟然在吸血、有的还在吃肉还有骨头。小吕看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渐渐地变成白骨,都忘记了呼救。 电梯停了,到了十七楼。 小吕慌忙地向外逃去,突然那些缥缈的烟雾变得强而有力。小吕感到自己被烟雾吊了起来,眼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烟雾中渐渐消失,不但是皮肉还有骨头,巨大的恐惧早超过了肉体上的疼痛,这是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嗡嗡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些细小的烟雾,是连坚硬的骨头都可以吞噬的恶魔。 我刚刚从外面走进来,保安正在和我说话,否则电梯监视屏上发生的事他就会看到,那么我和黄会计就不会上楼,许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命运总是如此! 小吕被吊在半空中,他的左手已经完全消失在烟雾中了。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这时小吕才想到呼救。他凄厉的惨叫在电梯里回响,唯一震碎的只是自己的耳膜。 烟雾很快地笼罩在小吕的脸上,一声惨叫被闷死喉中。 我走向电梯,按下了按钮。 小吕横吊在半空,左半身已经消失在烟雾中,现在电梯的监视器已经看不到贴在天花板上的小吕了,不,是半个小吕了。 保安看看电梯的监视画面,一切正常! 黑色的烟雾弥漫在整个天花板上,小吕垂下来的右手还在不断抽搐,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弹了几下掉在电梯的角落里。 我耐心地等待电梯一层层下降。 渐渐地,小吕的右半身也消失在烟雾里,烟雾开始向通风口里散去。 电梯到了,我进入电梯,在我头顶——小吕的右手挂在通风口上还在微微地抽搐。 电梯开始上升,我完全没有发现。 四周变得越来越冷了,想到半个小时前隐约中好像听到一声怪叫,林子坐不住了。她离开了办公室,想想还是先下去问问保安,借口是要他们把空调关小一点,实际上是找个人陪陪。林子从没有发现没有人的办公室会变得这么恐怖,看来以后恐怖片要少看一点了。 电梯却没有了。 怎么办?看来事情真的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那就走楼梯吧,这里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黄会计一步步地向上进发,终于已经十一楼了,他没有注意到那些黑色的烟雾随着楼梯一层层地向上漂移。 ”这该死的空调,“楼道里回响着黄会计沉重的呼吸和那奇怪的空调声,黄会计不禁骂道,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先打个电话给他们吧。“ 黄会计想先告诉他们一声,看来还有六层要一层层地爬了,要花点时间。该死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了。 终于到了十二楼,黄会计决定再停下来抽根烟。 香烟确实有种魔力,在你疲劳时麻痹你浑身的酸痛,看着烟雾升起,黄会计感到特别放松。 突然感到脚上一痛,黄会计忙睁开眼朝脚上看去。他看到脚下飘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烟雾,他的一双脚完全被包围在黑烟里,更奇特的是他的那双老人头皮鞋基本上消失了。他就赤着脚站在烟雾里,看来那香烟真有魔力,自己都产生幻觉了。 但疼痛是真的,他看着脚上的袜子一点点地消失,看着自己的脚上的皮肉一点点地消失,渐渐地露出骨头,骨头也一点点地消失…… 黄会计现在才想起害怕,一声惨叫划破空气在楼梯过道里回荡。 林子刚刚下到十六层就听到下面传来一声惨叫,这是她这一生中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那种好像要把五脏六腑揪在一起使劲儿捏住的感觉,那种好像自己就快要撕裂的惨叫。声音离自己是那么得近,那么得真实。 林子不由自主地向楼下跑去,好像那是黄会计的声音。他怎么了? 黄会计感觉自己越变越矮,脚下的地面仿佛裂开了一张嘴在一口口地把自己吞噬掉,不只是身子下面的,他的双腿已经消失在烟雾中了。巨大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同时来临,惨叫一声声地在楼梯间内回荡,这已经不是那个都市里著名的写字楼了,这是人间地狱! 我看到林子呆在那里,我看到黄会计时也呆住了。只见黄会计的脑袋像从地板上长出来的一样。在他的脑袋下面是一团黑色的烟雾,他的嘴还在一动动地想说写什么,可是他的脖子已经没有了。他发不出声音,他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直直地看着我们,整张脸都已经扭曲变形。我们能帮得了他吗?这是他的头颅吗?这种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那是绝望、恐惧、无奈、愤怒、无助……是包含世间一切痛苦的眼神。 我扶住林子的肩膀时,她吓了一跳。 ”快走!“我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们两人忙连滚带爬地逃离那个人间地狱。 黄会计渐渐地完全消失在烟雾中,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我们从无到有地来到这个世上,这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终于明白了,电梯是不会吃人的,是那些黑色的烟雾在吃人。我只是不明白它们怎么可能那么完整地把人吃掉,看来它们真的非常饥饿了。 林子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我想应该先到公司里打电话报警,在这个大楼里,手机都没有信号。 ”小吕呢?“林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 ”他……“我想到了电梯里的那只手,”他可能也一样了。“ ”啊……“有些人总是失去了,才体会到他的好。人们为什么总是不懂珍惜,想到小吕平日里对自己关怀备至,林子有些追悔莫及。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为死人悲伤了,如果不赶快我们也会很快见到他们了。 我们冲到公司门口发现,黑色的烟雾已经开始从空调的通风口涌出,公司的问讯台前就聚集了一大团,看来我们是进不去了。 怎么办? 我突然看到了消防箱,我们要找点东西自卫,也许灭火器可以试试。我拿了一个,拔下安全拴,拉着林子的手走进公司,对着那些黑色烟雾喷了过去。也许是干冰的温度,也许是其它什么原因,灭火器的白色喷雾所到之处,黑色的烟雾像苍蝇一样向四处逃散。 我让林子打电话报警,我和黑色的烟雾对峙着,不让它们靠近。 可能是国庆的原因。1 10很久才接通。 林子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显然1 10完全没有理解,我也知道按照林子的叙事,那么对方肯定以为是开玩笑。 ”这里死了两个人,“我转身就抢过电话对着话筒吼了起来,同时还喷了一下灭火器,阻止了一股烟雾的靠近。 ”这不是开玩笑,我们是环球大厦,你们赶快来。“ ”好的,“电话中传来似信非信的声音, ”今天国庆,我们警力比较紧张,我们核实会马上来。“ ”那就快点吧!“我不想多解释了,也知道他们靠不住了。 ”你们可以找大楼管理处确认,我们在加班。“ 我看着林子,她还年轻,从我的眼神里也看出来警察不会来了。 我们决定靠自己逃出去,手中灭火器的重量在不断减轻,我们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 我们用灭火器开路离开公司,到消防箱那里,我真的很感谢政府,这项所有高层必须强制购买消防措施的政策。里面总共有四个灭火器,我把消防拴全都拔掉,左右手各拿一个新的,还有一个新的和一个旧的,我让林子也拿着。 我们有了这些灭火器从楼梯应该可以逃出去。 走到楼梯口,我让林子拉开门就往里面喷了一下。门背后的黑色烟雾,消散开来,裁们拾阶而下。 电话响了,保安很奇怪,这时候会有什么人打电话。”你好,环球大厦!“ ”这里是元汇区公安局,“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冷静而又严肃, ”刚才你们大楼里有人报案,说死了两个人,知道吗?“ ”死了两个人?“保安糊涂了, ”我不知道啊!“ ”据说还有一个好像死在楼梯里。“ ”是吗?“保安想到黄会计是走楼梯上去的,刚才隐约中好像听到了一些怪声。”我不是很清楚,可大楼里确实有四个人在加班。“ ”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电梯坏了!“ ”你们有人加班为什么没有到公安局备案!“ ”这……“保安想,这事又不是我能管的。”我不知道。“ ”你留神看看周围情况,我们十五分钟后到。“电话就挂了。 ”死人了,这简直是开玩笑!又犯困了。“保安决定先去抽根烟, ”反正也没有人回来,因为只有电梯间可以抽烟。“他摇摇头,喃喃说道。 今天的空调声音真响啊。 我侧着身子一手向上、一手向下,一步步地向底楼前进。林子在我身旁,浑身发抖,一步步地跟着我。 黑色的烟雾,从每个楼层的门缝里渗出,弥漫在整个楼道里。它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是它们的食物吗?它们看来真的发怒了,此时逃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我们在黑色和白色的烟雾中一步步地前进,空气中弥漫着干冰的奇怪味道和那奇怪的嗡嗡声,应该是恐怖的嗡嗡声。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大楼里都有这种东西,不过以后我是不会再来这种使用中央空调的大楼了。我看着那些烟雾是从中央空调的通风口中冒出来的,我一定不会再来了。不管那是什么,它们肯定是生存在中央空调的系统中。 已经是二楼了,我手中的灭火器变得越来越轻,我来不及和林子换了,我看到一楼的楼梯门口,一个保安站在那里,虽然那是我今天才认识的人,但我感到他现在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真的好想抱住他。 保安进了楼梯间,一切正常。只是门外的空调声特别响,他点燃了香烟。 门的另一面,从通风口冒出的黑色烟雾在门口聚集。 门的这一边,保安享受着他这一生最后的一根烟。 黑色的烟雾开始从门缝里渗进来,保安靠在门上,身后就是门缝。 黑色的烟雾开始托着他的衣服,保安感到背后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他从纺织厂下岗了半年,才在这里找到了工作,虽然地位低微但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他的孩子还在上小学,他还要养育他到上大学,妻子单位的效益也不好,这个城市里有钱人钱花不完,而像他们这些人能够让孩子有钱读书就是谢天谢地了。不公平啊! 门的另一边仿佛是真空的,保安感到自己被牢牢地吸在门缝上了。 我看到保安叼着烟,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他好像很惊奇,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我听到身边的林子一声惨叫,我回头看,有一团黑色的烟雾笼罩在她头上。我们只是注意地下的烟雾,谁知天花板上也飘了一层烟雾,我们看到保安一时放松警惕,林子就被烟雾袭击了。 我忙用灭火器向她的头上喷去,她显然愣住了。 我听到两声惨叫,一声是保安发出来的,一声是林子的声音。短短的时间内,黑色烟雾散开后,我看到林子的满头秀发已经不见了,她的头皮也没有了,光秃秃的脑壳上鲜血淋漓地露出惨白的头骨。加上干冰的作用,她的眼珠都变了颜色,她已经瞎了。 我忙用灭火器乱喷一通退到一楼的楼梯门口,我看到保安只有半个身子贴在门缝上。只剩下半个了,好像他会穿墙术,后半边身子仿佛还留在门里,我忙用灭火器向门缝里喷去。 保安的半边身子轰然倒地,我从背后看到他的五脏六腑,肠子已经变成一截一截的却还在蠕动。他已经残缺的心还在无力地跳动。血从每个血管流了出来,我被保安伤口处喷出的血溅得浑身都悬。 林子在楼梯上挥舞着手中的灭火器,可是她不会用。我看到黑色的烟雾渐渐地在她身边聚集,她那曾经明亮的双瞳,变成了灰白色,仍然透着恐惧和无助。我想帮她,可灭火器却不能再喷出任何一点白色烟雾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黑色的烟雾在面前聚集,看着他们两个在烟雾中消失,只能蜷缩在墙角无能为力。 警方简报:本市某办公楼,在国庆节发生流血事件。共有五个人失踪,一人精神失常,正在治疗中。现该案件已经移交spd处理,调查停止。 我呆在监狱的牢房里,感到无比的开心和快乐。由于我浑身是血,把我当作凶手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没有任何尸体,失踪的还有一个电梯间管理员。 我所说的都被当作是精神失常的胡言乱语,我无所谓,因为监狱里没有空调。不论是中央空调还是分体空调都没有,我真的很高兴。 我被当作精神病送往”红房子“,我的下半辈子恐怕要在那里度过了。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由于我家人的努力,我被安排在”红房子“设施最好的三号楼,那里安装了中央空调,冬暖夏凉…… 它们蛰伏于黑暗之中,饥饿难耐,随时准备喷涌而出四处觅食,而我们就是食物!这就是生物链。 你们公司大楼的中央空调有没有怪声…… 凶宅之恋(爱情故事) 黄昏时分,它静静地孤立在山头上,陰森地注视着遥远的地平线。当傀儡般的残陽灭亡在那里的时候,它的陰影便穿过坟场,笼罩在下面的村庄上空,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于是,一切恐怖即将发生。 探险队一共有八个人。于2000年1月初抵达了这个小村庄。不久,他们便发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奇异现象:每天,只要太陽一下山,无论你在做什么,都必须马上回到家里。家家户户都象在躲避瘟疫似的门窗紧闭,也从没见过他们开灯,就这样,无论春夏秋冬,寒暑变更。 后来,他们终于忍不住询问了这里的村长,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这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黝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行动起来已经相当不方便了。他听了他们的问题后,忧郁了片刻,然后不知用什么一种语调说了两个字:“凶宅!” “凶宅?!”探险队员们重复着。 “对!”他说着,又伸出了瘦得象竹竿般颤抖的手臂,向一座山头上指了指。他们顺势望过去,见到了所谓的凶宅。 它孤立在坟场后面的荒山头上,远远看去,破旧得就象一堆烂草垛。看上去并无什么。 “就是它吗?”一名探险队员反问到,语调中全是疑惑。 “年轻人,你可不要小看了它!”说话的是村长的儿子,他今年快四十了,长得彪肥体壮,和他的父亲一点也不象,“这可不是一栋普通的凶宅,据说那里面20年前曾经死过一个女人,是被他情夫杀的。”“那又怎样?”一名叫杰克的年轻队员问到。 “你现在看它可能并不可怕,可一到夜晚,谁见了都会吓得睡不着觉!我们村子里的不少胆大的小伙子都去过那里探险,结果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于是谁也不敢再靠近它,据说它已经遭到了恶魔的诅咒!”竟有这种事?小伙子们听得目瞪口呆,一栋破旧的凶宅竟然----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二十年前,那栋凶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天,年轻的队员杰克独自出外打猎,直到太陽落山才满载而归。回到村子里,他推开房门,里面静极了,一个人都没有。其他七个人呢?杰克猜想他们可能去村长那里了。 然而,村长竟告诉他,那七个人去了那栋凶宅!杰克吓了一大跳,天哪,他不禁替那七个人担心起来。 这一夜,杰克彻夜未眠。 黎明终于到来了,第一屡陽光射入小屋,杰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凌晨五点半。那七个人竟然还没有回来! 杰克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来到了村长家。 “什么?!还没回来?!”村长叹了口气,“我就劝他们不要去!哎----你们这帮年轻人,就是太鲁莽!不让他们去,可他们死活不听!哎----完了!作孽呀----”村长说着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 杰克也跟着走了出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七名队支此时生还之可能行的渺小。 村长向山头望了望,那栋凶宅被晨光渡上了一层金色,但还是毫无生气。 村长摇了摇头,回到了屋里。剩下年轻的杰克在院子里发呆。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那七个了队友象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了音讯。 八月盛夏的一个夜晚,杰克独自一人躺在小屋里,皓月当空,星星却少得可怜。 他从未如此寂寞。 他想起了从前,他们八个人风雨同舟的日子。作为英国最著名的探险队,他们的壮举已经不能仅仅书写在东非大裂谷的悬崖峭壁上。几年来,他们征服了许多自然的强者,他们相依为命,彼此忠诚。而杰克,这位最年轻的队员,与其他年长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哥哥般的感情。可如今----想着想着,象是某种声音的召唤,杰克走出了房子,在夜色中敲想了村长家的门。 “我要去那栋凶宅!”杰克平静的对眼前的村长说。英俊的脸上,一双闪着寒光的大眼睛在月色下雪亮。 “你疯了?!”村长全家不约而同地惊叫到。 “不行----我不准你去!”村长的声音庄严得不容违背。 杰克闭上眼,闭了好久,让人担心的持久。 然后,一声号啕大哭骤然想起。 “你们让我去!我要为哥哥们报仇,不就他妈的一栋凶宅吗?!有什么可怕的!我再也受不了了!”杰克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撕扯着金黄的头发,用额头猛敲地面。 村长的女儿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好生劝说,杰克的感情才平静了下来。 村长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问到:“你真的要去?”杰克用力点了点头。 “你不怕死?”村长又问。 “不怕!我受不了了!如果不去,我也不会活下去!” “那----你等等!”村长向家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 不一会,院子里摆好了东西,一个祭台,上面放了一大盆鸡血。 杰克明白了,这是一个简单的驱邪仪式。 杰克默默接受着,他的身上被涂满了鸡血,腰上还别了一把匕首。 仪式完毕。 杰克没有和村长全家再说一句话,踏上月色出发了。 杰克在坟场里穿梭,不停地被石块绊倒,山路难行极了。而凶宅遥遥在望。 猫头鹰和乌鸦不住地在杰克头上盘旋,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宁静的夜空。 越是接近凶宅,路越是难走,各种灌木纵横交错,杰克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 他从腰间拔出了匕首,一边开道,一边躲避脸旁的树枝。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他回过头,离坟场已经很远了。 又走了大约半个钟头,一片黑影遮住了他的视野,抬起头,杰克看到了。 他终于来到了凶宅前。 杰克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的凶宅是如此破旧与陰森,窗户里,不断向外迸射着橘红色的火光,杰克擦了一把汗,冷笑了一声,点燃蜡烛,踹开腐朽发臭的门,走了进去。 杰克想吐。 屋子里的气味足以让人呕吐,尸体腐烂,蝙蝠粪便,还有木头的溃化,一切味道交织在一起,屋子里陰暗极了。 杰克不住地左顾右看,既怕脚下成堆的白骨绊倒自己,又怕蝙蝠不停的袭击啄伤了眼睛。 看着这些尸骨,杰克不明白他们究竟死于何故。 然而,蜡烛的火光被一阵陰风熄灭,一声凄厉的冷笑在他的背后响起。 杰克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是女人的声音“你----来----了----” “谁?!”杰克猛地转过身,身后洒满了月光,其余什么也没有。 “呵呵呵呵----你----来----了。”凄厉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杰克视死如归,他再度转过身。 “有勇气的话,请打开你左侧的第二道门。”杰克猛的转过身,看着对面墙上的门。 一道,两道。 他看到了。 那扇紧闭的木门。二十年的腐朽与溃烂,让它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杰克的脑子一片空白。他静静地走了过去,象一只幽灵般。 门就在面前,杰克闻到了门上散发出来的更加恶劣的霉臭味,他看了看门边,没有上锁。 轻轻的,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在黑暗中划着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在门把手上。 杰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连同他的汗水一起吸进了鼻孔,心脏在狂跳,毁灭般的狂跳。 然后,他拉开了。 呼----黑暗中,一股陰冷的风迎面吹来----然后----天悬地暗。 杰克感到一切都在飞快的旋转,就象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底的旋涡,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 黑暗----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者说时间根本就不副存在,杰克开始有了意识,他努力的想睁开眼,而好久都没有成功。 渐渐的,四肢有了点力量,杰克摸索着爬了起来,再次努力想睁开眼,这一次,他做到了。 杰克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睁的史无前例的大。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肮脏的凶宅不复存在,杰克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站在一个豪华的大厅里,大厅里回响着悠扬的音乐,杰克听出来了,是甲壳虫乐队的歌,二十年前全球最流行的演唱组合。 大厅的中央,有一张餐桌,铺着华丽的深红的锦布,上面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华丽的吊灯,风格各异的壁画,昂贵的地毯…… 杰克突然明白了,自己哪也没去!他仍然站在这栋凶宅里! 猛地,他瞥到了墙上的日历:公元1978年1月5日。 杰克明白了,自己没有猜错,自己站在了20多年前的这栋凶宅里!就是让这栋豪宅从此成为凶宅的那一夜! 在这个大厅的末端,杰克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听电话,杰克慢慢地走了过去。 女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感到一个陌生男子的走近。 她美极了,杰克想。是一种神圣,高雅的美。美丽的红发一直垂到腰际,那双眼,让杰克想起了小的时候他常和伙伴们一起去玩耍的就在家门外不远处的一条河,清澈透底。 杰克竟然被她的美陶醉了。 女主人披着华丽的天鹅绒礼服,倚在沙发上讲着电话。 “你在哪?什么时候来?哦?!真的!不不----我做好了饭菜的!天哪!亲爱的,好好!我等你!”女主人兴奋的撂下电话,走到窗前急切的盼望着情夫的到来。 杰克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就如同这空气,任何人都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是谁故意让他看的?她(他)的目的何在? 一声尖叫----惊喜的尖叫----女主人跳到门前,猛的拉开门,外面的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一个披着风衣的男人闪身进了门。 女主人奔过去,然后----拥抱----狂吻。 杰克心里直痒痒。 女主人满脸泛着幸福的红晕,她快步走到留声机旁,换了一盘优美的音乐,然后,转过头,美丽的大眼睛有所期盼地看着英俊的情夫。 于是那男人潇洒的走过来,把手伸向了女主人。 轻轻的,他们快乐的舞着,似乎忘记了一切,杰克静静地看着,生怕惊动了他们,虽然他明白自己等于这空气。 一支曲子结束了。女主人关掉了大厅内所有的灯,然后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一场烛光晚餐开始了。 一切是如此浪漫,醉人的浪漫。 他们边谈边吃,谈信仰,谈他们的今后----直到----缓慢的零点钟声回响整个大厅。 男人站了起来,用餐布擦了擦嘴,对女主人说我要走,以后再来看你,今天我很高兴,因为你。 女主人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他身旁,轻轻地说----你能留下来吗? 男人抱住她,很紧,说----不行,以后吧。 女主人说----那好,我等你。 这时,杰克突然觉得男主人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就象突然看到了他害怕的东西,接着,他开始心神不安,蓦地,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我怕我不忍心,我下不了手的! 女主人猛的抬起头问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接着,男人抱住头,面部痛苦的扭曲着,他慢慢的蹲了下去,痛不欲声----不!不要!我下不了手!上帝!我爱她! 女主人吓坏了,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蹲下身去想要扶起他,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黑暗里,一道寒光闪射,男人拔出匕首,然后,将它穿透了女主人的胸膛,鲜血四射。 男人拔出匕首,扔在地上,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消失在雨夜里。 一道惊雷响过,女主人吐血身亡。 杰克的眼球已经无法活动。 然后----黑暗----天悬地转----没有知觉----无边的黑暗。 当杰克再次醒来的时候,恶心的味道再一次充斥着他的鼻孔,他回来了。 “你看到了吗?”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杰克豁出去了,他大声问道:“那个女人就是你吗?!” “是的。” “你很美----”杰克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那声音好久没有再响起。然后她说----谢谢你。 杰克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笑。 “现在----你明白了----我要杀死你了。” 杰克问为什么。 “我恨男人!”那声音在颤抖,“我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男人!我要报复!”并且透出了哭腔。 杰克点点头,问道:“这么说,其余的人也都----” “没错!我曾发誓,凡走进这个屋子里的男人都会杀死他!其实那不算死,他们只是去了我的世界,做我的奴隶!” 杰克冷笑着。 “所以----你也要加入他们的行列,你不要恨我,去恨那个男人好了!再你临死之前,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他甩了甩头发,然后轻松地问到:“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你说什么?”那声音满是惊叹,杰克重复了一遍。 黑夜里,杰克听到了一声悲涕,然后,是一个女人隐隐的哭泣。 杰克再次重复了一遍。 “那好!你能按我说的办吗?不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多问?” 杰克点了点头。 “那好!你听着,你马上到坟场去,将东数第二排的第一座坟刨开,然后对挖出的尸骨念上一千遍‘我恨你’,接着,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就行了,记住了吗?东数第二排第一座坟。” “可……他是谁?我怎么把他带来?!”杰克大声问道。 “住嘴!不要问我任何问题!”那声音索然大怒。 “好----好----我马上去。”年轻的杰克真的被吓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前,然而,他停下来了。 “你相信我?” “对,我相信你,我等了十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肯主动帮助我的人,我相信你,拜托了。”那声音已没有了怒气。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门外。月光,清淡如水。 顺着来时的路,杰克很轻松似的来到了坟场,月亮不时地躲入云层,天空中,乌鸦在盘旋。他用泥土在脸上狠抹了几把,这样来壮胆是很有效的吧。 东数第二排----一、二。 第一座----杰克看到了,他一步一斜的走了过去。 不太讲究的墓碑,象是草草埋葬,上书:奠王**先生千古生于公元1945年3月,卒于1980年7月。 杰克明白了,这是他的墓!他怎么也死了?!而且仅仅两年时间! 杰克开始动手刨坟,泥土却甚是坚硬,要照这样下去,真不知何年何月。 杰克灵机一动,他想起了自己带来的匕首----他摸了摸腰间,还在。 有了工具,自然轻松多了,渐渐的,杰克看到了隐隐的白骨。 不多一会,一个男人的骨骼就完整的躺在杰克的面前,尽管这样,可杰克还是看出他死前是多么的痛苦。 杰克轻轻地伏下头,嘴中默念那所谓的咒语。 我恨你……幽灵般的低语在空旷的山野中,令人毛骨悚然。 一百遍……二百遍……五百遍……九百遍……当这个声音重复了整整一千遍的时候,月光恰恰从云层中穿出,雪白的月光如霜般洒在男人的尸骨上。 杰克感觉到一个物体在颤动,那一刻----时间因恐惧而消失。 没错,他醒了,抖掉陈年的冰土,他在月光下苏醒了。 杰克恐惧极了,就象一把带血的手掐住他的喉咙,直到窒息----“我睡了多久?”骷髅问道。 “十----十几年吧----”杰克开始镇静,今晚的一切让他恐惧切无法再恐惧。 “天哪!是你让我复活?”于是杰克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现在去见她?!就这个样子?”骷髅犹豫了,他忧伤的看着自己的手----她也是这个样子吧----杰克说----于是黑夜里,一个年轻牵着一具骷髅的手,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月光,又躲入云层。 轻轻的,凶宅的门被推开了,带着一股陰风,一具骷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年轻的杰克。 屋子里,一片黑暗中,另一具骷髅焦急地张望,女主人现身了。 她看见了----说----我等了你二十年。 他也看见了----说----我也是。 她又说----我恨你。 他回道----不,你没有权利狠我。 她反问----为何? 于是,他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就在二十多年前,一个女鬼,看上了他的身气,一心要吸了他。但他和女主人的关系却令女鬼无从下手,因为女主人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仙气,任何妖孽都休想靠近她或和她有来往的任何人。 于是女鬼一心要除掉女主人。 就在那个雨夜,就在他们分手的时候,女鬼占入了男人的思维,她命令他的大脑杀掉面前的情夫,于是就出现了男人抱着头大喊下不了手的一幕,然而,最终那把刀还是插入了女主人的胸膛。 接着,那女鬼吸了他的身气,再后来你就明白了吧? 那女骷髅----不,叫她女主人,此时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她说她料到了,她早就知道他不会杀掉自己,二十年,她苦苦思索的原因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男人走向了她,将她抱了起来,于是,凶宅里,两具骷髅那等待了二十多年的爱情终于融化了。 两具骷髅热吻着。 就在此时,一道月光闪过,照在他们身上,接着,他们复原了,在月光下恢复了原来的面目,英俊的男人,美丽的女主人,爱情让他们找回了一切! 杰克没有再和他们说过一句话,默默地走了出去,他不明白自己今晚到底做了什么。 天亮了,那些走入凶宅却没有再出来的人奇迹般地回到了村庄!整个村子都沸腾了,问他们去了哪,回答只是千篇一律----我做了一个梦,去了坟墓里,那里只有黑暗。 杰克抬起头,英俊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那栋凶宅依然孤立在山头上。 “祝你们幸福!” 杰克大声地喊到,声音在空旷山间迂回游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为谁祈祷。 夏天深夜惊魂 我至今仍能记得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一九九九年,临近春末。不知是由于‘厄尔尼诺’现象,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那会的杭州已经能觉着些夏意了。我于百无聊赖之际约了同一寝室的七位室友在夜里去城南郊的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宅玩耍,并事先声明,胆小者可以不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都是些十七、八岁,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子,当下都是一口答应。 夜深了,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下之后,我们八个人趁着茫茫夜色,在昏昏欲睡的值班老师眼皮底下翻过矮墙,一路骑车疾至荒宅。到达那里的时候,我低头看表,正好是十二点差一刻。 荒宅位于一片远离闹市的密林中,从外观上看,是一座八十年代的旧式建筑,墙壁已经班驳不堪,凄冷的月光下,便如鬼堡般陰森恐怖。 众人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们分组碗捉迷藏吧。在这种环境下玩,一定会很刺激。”话音一落,除了胆小的赵君,其他的人纷纷轰然叫好。 “这……这不太好吧。”赵君喃喃道。 我哂道:“早说过胆小就别跟来,到现在才觉的怕!那你自己先回去吧。” 赵君胆子虽然不大,却是死要面子,硬撑道:“谁怕啦!我只是担心有人把我们当成贼抓了。” 我不耐烦道:“早说过这里是荒宅,怎么会有人,要有那也是鬼!”言罢,忽然有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一股寒意从大家心底燃起。 有人犹豫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听说这里死过人,好象……不太干净。” 我冷哼一声,道:“想退出的,现在就走。”如此一来,大家都沉默不语了。 见谁也没有走的意思,我便宣布这次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只要在荒宅的范围内,什么地方都可以躲,八人抽签分成四组,两人一组,一组躲,其余三组捉;并且躲的那组可以先行动三分钟。 结果,我和胆小的赵君分在了一块,而且还是躲的那组。我心下颇为不爽,警告道:“待会躲的时候千万别胆小地叫出来,不……连发出丁点声音都不可以。否则咱们绝交!”赵君连连点头应诺。 就这样,我拉着赵君率先行动了,而此时,游戏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夜黑透了,月亮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万物遁入黑暗,四周不时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走着,全凭我手中的手电发出的微弱光线来辨别方向。不一会儿,便在一幢三层高的建筑前停住了。 这时候,大约刚过了三分钟,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陈亮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我回头望了赵君一眼,道:“咱们就进这里躲一下吧。” 赵君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建筑是如此破旧与陰森,夜幕笼罩下,残破地只剩下框沿的窗户仿佛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赵君只觉的头皮发麻,哀求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要不就随便找个露天的地方也行啊。”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退却。可是,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我还是强硬道:“你刚才答应我什么来着?你当他们都是瞎子啊。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赵君望着死寂沉沉的四周,硬着头皮道:“咱俩还是一起……”话未说完,已被我一把拽进楼内。 我们摸索在黑暗的楼梯上。忽然,“哐……”的一声巨响凄厉地回荡在空旷的楼内,赵君抓紧了我的衣袖。我能感到他的身体正在哆嗦,不禁边走边笑道:“是风带起了门的声音,有什么好怕的,你别老像个娘们儿一样。咦,怎么不走了?”没有回答。我回头望去,黑暗中,赵君的脸色在是手电的照射下显的异常苍白,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的肌肉因惊恐而剧烈地抽搐着。难道,真的有……想到这里,一向自称胆大的我也禁不住全身汗毛一起竖了起来,一股股陰风飕飕地直往脖子后灌。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我不敢回头,我怕回头时会发现一个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鬼,然后他(她)会带着可怕的笑容,掐住我的脖子…… 外面的风好象刮地更大了,梧桐树的影子摇摆颤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爬。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一横,猛地转身,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而赵君的讪笑声自背后响起。我明白了。 “你小子他妈的想吓死人啊!”我愤怒地破口大骂道。赵君赔笑道:“轻松点,年轻人,开个玩笑嘛。你不是号称咱们寝室胆子第一吗?看来不过如此。”说完,又一个劲儿地笑了起来,弄得我当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间,已上了二楼。经过楼道拐角处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天气突然转凉的缘故,身体竟莫名其妙地打起冷颤,我下意思地裹紧了单薄的上衣,赵君眼尖心细,连这么细微的动作都看见了,他奇道:“你很冷吗?”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得微笑道:“没什么,继续走吧。” 走了几步,手电忽然间没电了我抱着一丝希望,按了几下开关,但是手电并没有亮。糟糕!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没电了!只好在漆黑黑的过道里接着摸索。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汗湿的衣服紧贴着我的背心,我的身体也不由得开始发抖起来。过道很长,我只觉得怎么也走不完。有时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已经走到低了,我的心乱了,不知怎么回事。 正当我也要犹豫的时候,一丝亮光射进了我的视线,很微弱,是一种淡蓝色的冷光。我们顺着微弱的光朝前走着,光线越来越亮,我们发现,前面是一扇门,一扇半掩着的门。 “咱们进这里躲一下,反正手电坏了,这么黑,万一摔了就不好玩了。”赵君道。 我想想也是,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 从残破的窗户外洒进来的月光里依稀可以辨别出整个近30平方米的空间内只有一张大沙发,正对着窗口而立。仿佛有人做在那里默默地欣赏着月色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想。不过,好歹这里还有月光,总比在黑乎乎的过道里瞎转悠要强。我提议将沙发搬到门后,然后躲在沙发后面,量他们眼再尖,也难以在这么黑的情况下找到我们。 赵君犹豫了一下,便欣然同意。 沙发很重,我们两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大家伙搬出了一米多远,正对着大门停了下来。 躲在沙发后,可能是太晚了,或者是累了,一股倦意涌了上来,我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肋间传来的一阵剧痛将我叫醒。回头一看,又是赵君那张惊恐的另人可恶的脸! “还跟我来这套!”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几乎是咆哮而出。 赵君依旧没有言语,而是颤抖地伸出了左手,指向了窗口。 “妈的……”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我一瞬间惊呆了,张大了嘴,怔在那里。我相信我当时的表情肯定不会赵君好多少。因为我看见了自己不该看见的事情:沙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走’回了原处,我之所以用上‘走’,是因为从赵君的表情可以知道他没有动手,而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除非……我突然想到了先前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早说过这里是荒宅,怎么会有人,要有那也是鬼!” 我不敢再想下去,和赵君嘶喊着冲出门外。 月光下,沙发上好象正坐着一个背影默默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 朋友找到我们时已经快一点,听了我们的经历后,大家心头沉重地离开了那里。没有人怀疑我和赵君的话,因为很早以前,那里的原主人就喜欢这样坐在窗前,直到有人在那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是上吊死的。 这是后来住在附近的老伯说的。 从此,我们再也不敢去那里。一次的经历已足以让我们学乖。 深夜,荒宅勿入。 停电的夏夜 一个停电的夏夜,倪娜伏在桌上做功课。桌子上摆着一只小蜡烛,火光摇曳不定。 忽然起风了,风透过纱窗吹进屋子里,倪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总算清爽些了。她起身,想去洗把脸,拉开椅子转身的时候,搁在桌上的圆珠笔轻轻晃动了一下,骨碌碌滚下桌面,“啪”掉在地上。 声音轻微,倪娜没有注意到。她洗了脸回来,继续看书。 风大,蜡烛蓦的被吹熄。倪娜有些害怕,她大声叫:“妈妈!” 无人应她。 窗外的树影随风晃动,月色朦胧。 喊了一声,倪娜倒不怎么害怕了。她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了蜡烛。屋里又亮了起来,蜡烛的影子被放大,贴在斑驳的墙上。时钟滴答的走着,倪娜抬头看看,已经12点。 妈妈又会来催了吧,倪娜想。 她忽然发现圆珠笔不见了,桌上没有,四下看看,果然在地上。她附身去捡,好像在跟她捉迷藏,那笔竟顺着她的手滑开。倪娜的胳膊绷的直直的,还是构不着。正要跳下椅子去捡,忽然门被轻轻推开。 “谁?”倪娜吓了一跳。 “是妈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面容憔悴,眼角隐约有泪痕,似乎哭过,喃喃的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妈妈,你也早点睡。”倪娜答。 圆珠笔已经滚到倪娜妈妈脚边,她捡起来,轻轻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跳上窗台,“喵呜”叫了一声,又飞快的走了。 倪娜想起来隔壁陈伯伯也养了一只似乎跟它一样的猫,去年已经死了。不知道这只是不是他最近收养的。倪娜也一直想要养一只猫,不过因为房子太小,妈妈又讨厌养动物,她没有如愿。所以她喜欢时常去陈伯伯家看望他的小猫,哦,它的名字还叫小雪呢。小雪似乎也特别喜欢倪娜,看到她,立刻睁圆了眼睛,卧在她脚边一动不动,再看看,已经呼呼睡着。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倪娜自从升了高三,课业繁重,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陈伯伯家几乎也没去过几次。 偶尔跟同学说起小雪的事情,被班长杜子琼知道了。他一直喜欢倪娜,千方百计弄来一只雪白的小猫,想要送她,倪娜也只能拒绝。 倪娜不讨厌杜子琼这个人,相反,她很欣赏他的才华,觉得他为人朴实,风趣,尤其有责任心,同班的同学也都敬重这个班长。更何况,他身材挺拔,一表人材。倪娜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被倪娜拒绝,也是他第一次向倪娜有所表示。倪娜一直想跟他说清楚,但是由于功课多,他又总是很忙,找不到机会。 不过,即使说又能说什么呢。尽管他们两人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也都隐藏的很深。可是因为猫的事情,他们俩的关系在班里已经有传言。班主任平时盯他们就盯的紧,知道了,明里暗里不住的敲打了几次,说他们是好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云云。 不得已,倪娜只好什么都不解释。她想,也许等升了学再开始也不晚。 杜子琼也许不这样想,他明显的有些惆怅,有时偷偷注视倪娜。 倪娜正在神思恍惚,墙皮忽然剥落了一块,黑漆漆的。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常说老屋老旧潮湿,说自己活了一辈子也没能住上好一点的房子。倪娜听着常常伤心,她希望自己长大后有能力为全家买一所新居。宽敞的,面朝陽光,奶奶可以每天悠闲的半躺在老藤木椅上晒太陽。可是,奶奶竟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得了绝症去世了。 倪娜眼角湿了,她想起小的时候,奶奶诸般疼爱她的情景。 做完了最后一道题目,如释重负,合上书本,吹熄了蜡烛,倪娜躺到床上去睡觉。 月光斜斜的照进屋内,照在墙壁上挂的一祯黑白照,用玻璃框装着,正上方挽着一个黑色的花球,花球两边有黑色布条垂下来,很明显,是遗照。 那照片里的女孩宁静的笑着,正是倪娜。 “我刚才似乎听到倪娜跟我说话。”另一间房里,憔悴的中年女人擦着眼泪跟丈夫说话。 “倪娜已经死了,都是那一场大火,”男人一脸沧桑,无限懊悔,“如果那天没有停电……”他说不下去了,也陪着妻子流泪。 夜色沉默。 夏夜稻草人 你见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那竖立在庄稼地里的稻草人吗?他们直直地立着,双臂向左右平伸,手中通常拿着一把葵扇,以驱赶偷食的鸟雀…… 放暑假了,刚上了一年大学的陆文生就急着赶回家去,这个生长在北方平原上的小伙子,对江南的生活不太习惯。 汽车到了家乡的小县城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了。真是不顺利,陆文生没想到汽车在路上坏了,修好的时候已晚了四个多小时了。这时候的小县城已没有车开往陆文生的家所在的小村庄了。 陆文生想了一下,决定走回家去,反正他家离县城也不过十来里路,走得快的话,九点钟就可以到家了。况且,这点路对于生长在农村的陆文生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虽然天是晚了一点。 陆文生心情很愉快,是的,很快就可以见到家里人。他轻嗅着空气中庄稼吐出的浓郁的轻香。 在一个岔路口时,陆文生停了一下。从大路走,远了三四里路,从小路走近一些,但晚上小路可能难走一点。陆文生很快走上了小路,因为这条小路他太熟了,而且,小路正好穿过他家的那块地。 陆文生走地很快,还有三里路就到家了。他甚至可以看到村庄的的灯火。 这一块就是他家的地了,黑黝黝不知种了什么。右手边的地里还有一个稻草人,那还是陆文生和哥哥一起扎的呢,有好多年了吧。想着,陆文生不由自主地往右手边的地里看了一眼。这一看,把陆文生吓了一大跳,他觉得好象看见那个稻草人在向他招手。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看,稻草人站在那里,笔直地,哪有动过呀? 可能刚才是眼花了,陆文生心里想。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害怕,于是他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转过头去,快步向前走着。走了几步后,文生觉得心里的怪异感更强了,周围静得可怕,连夏夜的虫鸣声都没有了,在寂静中似乎有一个低低有冷笑声,在背后响起。陆文生停住脚步,那冷笑声也没了,但仍是异乎寻常地静。陆文生站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但是他一回过头去,整个人就僵住了,他看见了一副极为恐怖的画面。 他家地里的那个他亲手扎的稻草人,正从撑住它的竹竿上跳下来,然后一步步向陆文生走过来。那个稻草人走路的姿势很怪,两条腿直直地,似乎不会打弯,双臂也直直地伸向左右两侧,右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旧的葵扇。 陆文生想跑,可是身体象定住了似的,想喊,可是喉咙里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那个稻草人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稻草人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一般的稻草人是没有脸的,只有一个稻草地头,但是这稻草人有,有脸,有眼,有鼻子,有嘴……那都是陆文生亲手给它做的,刚做好地时候,陆文生还觉得它挺可爱。可是这个时候,陆文生只是觉得它的脸诡异而恐怖,他但愿他从来没做过这个稻草人。 陆文生象中了魔似的定在那里,他希望有人走过,但是没有。他后悔他刚才不应该图近而走小路,但是来不及了。陆文生看着那诡异地稻草人象科幻电影里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一点一点抬起右手手臂,将葵扇向他头上拍去…… 一个月后,陆文生在医院里醒来。 他有点木呆呆地,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怪异地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他家地里的稻草人,每天站在庄稼中间,夏日的太陽晒得他头昏脑胀,可是他一动也不能动。有时下雨了,雨淋得他浑身湿透,那种感觉真难过。他看着父母亲和哥哥在地里劳作,想喊他们,却发不出声音,没人知道那个稻草人就是陆文生,他心里难过极了。夜晚的时候,他可以从撑住他的竿上跳下来,在地里走动,但是每走一步都好困难。有时他想走回家去,但想到自己是个稻草人,他就放弃了。谁会相信一个稻草人就是陆文生呢?无论他怎样在地里走来走去,但天一亮,他就又回到了撑他的竹竿上,一动也不能动。他从来不知道是怎样回到竹竿上的。 直到一天夜里,他看见了同村的阿牛。阿牛大概喝酒喝醉了,正对着地里撒尿。陆文生于是向阿牛走去。阿牛似乎被他吓呆了,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于是他慢慢抬起手臂,用葵扇在阿牛的头上打了一下。 梦就做到这里,陆文生醒来了,但是他怎么样也想不起他是如何昏到的了。医生检查过醒来的陆文生,说他没事,过两天可出院回家了。 出院前一天的中午,陆文生走过护士办公室的门口,听见有两个护士在议论,说病区来了一个病人,症状和陆文生一样,昏迷着,而且直挺挺躺在那里,双臂向左右两侧伸开去,怎样也无法让手臂放下或是让腿弯下来,最主要的是,听说他是前两天被发现昏到在陆文生家的地边,和陆文生昏到在同样的地方,那天,陆文生也就醒来了。 陆文生打了个冷颤,他想起他的梦来,那个人是不是阿牛呢? 他趁着大家都在午睡,偷偷溜去看那个和他一样症状的人。一个个病房找过来,在监护室陆文生发现了那个直直的人。陆文生走进监护室,只看了一眼,他就呆住了,那个人正是同村的阿牛。 陆文生终于出院回家了。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从陆文生家的地里起了一场大火,大火一直在平原的庄稼地里蔓延,把快要成熟的庄稼和地里的稻草人都烧成了灰烬…… 起火的那天夜里,医院里的阿牛莫名死了。 夜游神 有个算卦的瞎子告诉了古芒一个发财的路数: 每天半夜12点,你走出小镇在公路上转悠,不出一百天,你一定会遇到夜游神。看见它之后,你千万别错过机会,要一头撞过去,然后,你就跪在地上,抱住它的双腿不放,向它赔礼道歉。它是夜游神,不能长时间地停下来,必须不停地走走走。你一直向它赔礼,它说原谅你了你也不要放手,它实在没办法,就会告诉你一个埋财宝的地方,叫你赶紧去挖,它好脱身…… 这很像“芝麻开门”。 古芒才不会天天半夜12点爬出热被窝,到外面找什么夜游神呢。他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希望太渺茫了,比彩票中奖还难。 这天,他在路边和一个老头下棋,说起了夜游神的事情。 旁边蹲着一个看热闹的人,他叫李九子,是一个出名的懒汉,每天都梦想着发大财,却从来不劳动,都30多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李九子的注意力渐渐从棋盘上转移到古芒的嘴上,最后兴奋地瞪大了双眼。他问古芒:“要是那么死乞白赖,被夜游神吃了怎么办?” 古芒不屑地瞥了李九子一眼,说:“它是神,不是妖魔鬼怪,不会吃人。”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这天,古芒半夜里突然醒来,怎么都睡不着了。 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在镇外的一条公路上,遇见了高大的夜游神。他按照那个瞎子说的话做了,果然,夜游神附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埋藏财富的地方。我说出来之后,你立即把它挖开,好不好?” 古芒顺从地点点头。 夜游神指了指古芒的脑袋,突然说:“就在这里……” 古芒怎么都弄不懂这个梦的玄机。这时候,他隐隐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他左思右想,最后,穿衣起床出了门。 他走出小镇,一边在黑糊糊的公路上来回走动,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盼望着夜游神出现。 天很冷,他不停地哆嗦着。可是,转悠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见到夜游神的影子。 就在他想返回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缓缓朝远处飘移,好像双脚离开了地面在行走。 夜游神! 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他的心猛跳起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蹑手蹑脚地跑过去,一头撞在夜游神的屁股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对方的双腿,开始耍赖:“您是夜游神吧?对不起啊,我冲撞了大驾,绝不是有意冒犯,请您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对方回过头,低低地说:“我原谅你了。” 古芒抱得更紧了:“不,您一定没有原谅我!我对不起您呵,我真的对不起您啊!……”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对方喝道。 古芒愣了一下,忽然感到这声音有些熟悉,抬头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李九子。 “我在这里转悠三个多月了,连个鬼都没撞见!”李九子沮丧地说:“算了,咱们都回家吧。” 古芒心灰意懒地站起来,说:“……回家吧。” 两个人就一起朝家走了。 走着走着,古芒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明明是两个人在走,可是他好像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了李九子一眼,李九子目视前方,腰杆僵直,继续朝前走。 “你等一下。”古芒说。 “怎么了?”李九子停下来。 古芒后退一步,趴在地上,朝李九子的脚底看去———他的两只脚竟然是悬空的,离地面有一寸高! 古芒顿时大惊失色,抬起头,死死盯住李九子的脸。 “害怕吗?”李九子问。 古芒说不出话来。 李九子围着他无声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蹲下身,低低地说:“我都走成夜游神了。” 某年夏天 五年前的六月二十八号,天气非常炎热,我永远忘不了这天.... 由於学校放假的早小清(高二,也就是我)和国二的小表弟志文,计画一起到高雄找表哥明彦(工专四年级)..... 「喂,是表哥吗?我是小清啦!我和小表弟想要去高雄找你喔!」 「你们两个小鬼,放假了喔,要来可以,不过一切都要听我的喔。」表哥恐吓地说我和志文只要有得玩就好,很快就答应罗,於是和表哥约好时间,坐火车到高雄,并由表哥开车来接我和表弟,到了表哥家...... 「表哥,最近有没有什麽消暑a计画呢?」我这样问表哥.. 「你们两个唷,真会选时间,明天要和同学到玉里溪烤肉,听说玉里溪是以水鬼着名的,好多人不明不白就在溪溺水..」表哥说.. 「哇!这样你们还要去喔!胆子真大!」志文惊讶的问.. 「哈,那是传说啦,根本没这回事的,好多人都去烤肉过的啦。」表哥说 「志文,你真是人小胆子也小耶,怎会有这种事,一定是他们游泳技术太逊啦」我说.. 「好啦,不要说了,不然烤肉快乐的气氛就破坏了啦。」志文说.. 「嗯..你们两个今晚要早点睡喔!明天要五点就要把你们挖起来了!你们两个只要人去就好,不用带东西啦。」表哥这样消遣我们两个白吃白喝的。 「好,都听表哥的!」我和志文异囗同声地说,其实心理不是滋味。 真的一大早就被叫起床了,迷迷糊糊就到相约的地点[高雄市政府]前集合,表哥有五个同学要去,三女两男,看来我和表弟志文好像是会发光的电灯泡,加我们三个有八个人分成两台车像玉里溪出发,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才到了玉里溪...... 「哇,好棒的景色,有石头、有水、有树、有山...不过很安静耶」志文说.. 「这不是在说废....物利用吗?这里是深山了耶!不过这里的确很安静」我说.. 「你们两个,在这附近找一些小树枝来,不要走太远喔!」表哥派给我们一个任务 「喔!好吧。」我不情愿的答应了....... 我和表弟在这四处晃过来又晃过去,乱逛的成份远大於捡树枝的任务,玉里溪的风景风景虽美,可是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麽舒服,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小清,你看那边有一些纸钱耶!还有一个牌子耶」志文大喊.. 「哪里?可能是人家来这里拜拜或是扫墓的吧。」我说.. 「小清!你快看溪有一团黑黑的不知道是什麽耶。」志文又说.. 「唉唷~你真是大惊小怪耶,那是水的青苔啦,叫你平常多读书就不要,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我有点烦的说。 就这样我和表弟随便捡了捡树枝就回去等吃了,因为有女生在场所以男生做的是像起火、搬石头等粗重的工作,一群人嘻嘻哈哈又唱歌又听音乐,我和小表弟仍是大家消遣的焦点,不过由於我们年纪"小",所以什麽事也没做就吃的饱饱的了,这次来高雄真的是来对了。一直到下午两点,太陽公公一点也没有人道精神,似以最大的火力在烤我们..... 「小清、志文,天气这麽热,我们下水游泳如何?」表哥说.. 「我不要,你们两个下去就好。」志文说.. 「亲爱的表哥,我就在等着您这句话!」我说.. 由於没带泳具在场还有女生,所以我和表哥穿着短裤打赤膊就跳下去了.... 「哇..水不会很深耶,而且好凉唷。」表哥说.. 表哥的两个同学没多久也跳了下来,四个男生在水里泼来泼去,也不停往岸上泼水,我和表哥一组和其他两个人玩骑马打仗,就这样玩了好久........ 「你们看,水里那团黑黑的好像离你们越来越近耶。」志文大喊.. 「志文不要大惊小怪啦!」我对志文说.. 「真的!你们快看。」志文又大喊,旁边的女生也走过来了...... 以我们四个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哪里有一团黑黑的,於是我们还是不里小表弟,还往他泼水..... 「真的喔!你们快点上来!」其中一位女生大喊。 「我们上去看看他们在说什麽吧!」表哥的同学说.. 於是表哥的同学慢慢往岸上移动,我和表哥也觉得莫名其妙准备往岸上走的时候,好像有什麽东西很用力拉住我们两个的脚,我和表哥突然摔跤跌到水里去,我和表哥再用力挣扎到水面...... 「大家快到岸上去!水里面有怪东西....!」表哥大喊......... 表哥的同学很快的往岸上游,我和表哥跟在後面像是在逃命一样,用力往前游...... 「哇......」我大喊.. 我和表哥又被抓到水里,表哥抓住了我的身体用力把我往岸上推,他自己却往後退去...... 「快游回去,....」表哥对我大叫.. 我拼命往岸上游,等我上岸的时候表哥在离岸上约三公尺的地方挣扎,只能偶尔看到头和和手,并不时听到表哥喊叫声,岸上的人往表哥丢了一条绳子希表哥能够拉到,可是我们渐渐看不到表哥了,那地方一直有气泡和土混合冒出来,这一切发生太快了,这时其中一位同学开着车下山求救,我们继续在岸上喊着表哥,并一直来回抛绳子,没人敢下水救他,我看着我的左脚有一条被拉过的伤囗,似是被夹伤了,就这样,一直等到救援的人来,大舅舅和舅妈也来了.... 下午四点,来了好几个消防队员,带着橡胶皮筏、潜水用具、长竹竿,在出事地点打捞,晚上七点,消防车的灯光和汽车车灯照亮了整个玉里溪,消防车云梯横越过了玉里溪,我和表弟看不到那团黑黑的了....... 「是谁把这个牌子弄倒的。」一位消防队员大骂...... 我和表弟惊讶的发现,岸边那个倒着的牌子上面是写着 "暗潮危险,请勿下水游泳" 其实我明白,根本不是什麽暗潮,我们一定遇到什麽怪物了,或是我们吵到他了,一位消防队员过来问我们为什麽要跑到这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没有知道该怎麽回答,我也向消防队员告诉了事情的经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水里的东西,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消防队员说.. 晚上八点了,我们大家先被送回去了,这个地方实在不能待太久,悲伤夹杂着陰冷,打捞的行动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消防队员打算明天到下游寻找,隔天早上,我和志文就提前结束计画回家了,老爸听到消息,我首先被痛骂了一顿,几天以後听妈妈说表哥在出事地点下游出海囗的水闸门被发现,这足足漂流了好几十公里..... 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此後我只在合法的海水浴场游泳池游泳,再也不敢在河边游泳了,要是没有遇到过,我还是一直亲信自己的游泳技术,前几天听到有国中生在双春溺水,又让我想起这段回忆.... 藏尸 深夜,月色正当头,将这一片地域照的很光明。如果是文人看到,说不定会吟上一两首太古的诗歌,来赞扬这可喜可爱的月光。但是,有的人喜欢就一定会有人不喜欢。比如说强哥,他就不喜欢。 强哥开着他的奥迪a8,在这一片月色中匆匆划过,都市的夜景他没有心情去理会,车窗外羡慕的眼神他也没工夫去理会,他只是开着车一路奔向城郊——他是去藏尸。 藏尸!难道他杀人了?不错,他确实杀人了。强哥是靠黑道起身发家,手上也有好几条人命,但唯独这一次,他却有着从来没有的紧张。因为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儿子!或者又可以说,不是他的儿子。 早在很多年前,强哥在火并中被人伤了下体,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为了一个黑道老大的尊严,他将当时知道他底细的小弟全部封口,他瞒住了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有了一个儿子!这在平常人眼中视为狂喜的事情,在强哥心里却引燃了熊熊的烈火! 在一开始,强哥并没有去调查这个孩子哪里来的,因为他也想要个儿子来续后,所以他只是对他的妻子进行了惩罚,但留下了孩子。记得那也是一个月色明朗的夜晚,强哥开着车同样是往城郊走,但车的后备箱里却躺着他的结发妻子冰冷的身躯。他当时的眼神并不是现在的迷茫和惶恐,而是彻骨的坚定。凡是辱他尊严的人,必须死!很快,他就选定了一片小树林,挖了一个两人多深的坑,将妻子埋了进去。回到家后,他用再镇定不过的语气对儿子说——你妈妈不要我们了,跟着别人跑了。 孩子很懂事,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他从来不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哭着找妈妈,这让强哥逐渐放下心来。强哥对他也是关怀备至,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但是渐渐的,强哥觉得儿子有点变了。最初,儿子只是喜欢摆弄女人的衣服,那些衣服都是他妈妈留下的,强哥一直没扔掉。他看到儿子抚摸衣服的样子,就像一个女人在精心挑选要穿的衣服一样,但是强哥并没在意,他以为是孩子想妈妈了。后来有一次,强哥应酬完回来后,突然发现儿子在他母亲的穿衣镜前试穿他母亲的衣服,把一开始没看清脸的强哥吓了个半死,随即他就觉得事情不对,把自己的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并警告他不许再穿女人的衣服。但是,这一次的胖揍好像起了反效果,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常常违反强哥的命令,去穿他母亲的衣服,甚至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口红、眼影之类,儿子用的比一个女人都熟练。而且,儿子还经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个眼神很熟悉,而且让强哥毛骨悚然——那是他死去的妻子的眼神。 强哥终于扛不住了,他一怒之下,将他妻子以前的所有东西全都付之一炬,他觉得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那些被烧掉的衣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一件件的又出现了!而且还和以前的那些衣服无论从颜色上还是面料上都丝毫不差!他以为是儿子偷偷从外面买了的,就派了一个私家侦探去跟踪儿子,当天,侦探就把照片和录像传给了强哥。让强哥倒吸一口冷气的是,自己的儿子中除了学校哪里都没去过!他昨天亲手给儿子收拾的书包,今天儿子的书包除了在背上就是在书桌洞里,但是等儿子回到家后,赫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他亲手烧过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并且还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系列化妆品坐在镜子前描描画画!强哥觉得遍体生寒,他甚至觉得,在这个陰冷的屋子中,并不是只有他和儿子,那个女人,她一直都没离开过! 他觉得有必要和儿子好好谈一谈了,就向卧室走去。儿子端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在脸上涂抹着。本来他儿子就瘦小,这又穿上女人的衣服背对着自己,让刚走进来的强哥浑身哆嗦了一下,他以为坐在那里就是那个贱女人呢!强迫自己冷静下后,他悄悄地靠近儿子,想看看儿子平时都怎么化妆,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已经可以通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看见儿子的脸了。他往梳妆镜上仔细看去——啊!~镜子上竟然出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就是他亲手杀死的妻子的脸! 啊!!!你是谁!!你明明已经死了!强哥疯狂大叫了起来! 只见那人缓缓地站起身来,并将脑袋一寸一寸地转向了强哥。一张让粉底打得惨白的脸,和猩红的口红修饰过的脸,呈现在强哥面前,那是他的儿子。 儿子一步一步地向强哥走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对强哥说:“怎么了爸爸,我是您儿子啊。”但是声音,却是一个女人空洞的声音! 强哥一步一步后退着,他摇着头,好像傻了一样喃喃地说:“不可能啊,你已经死了!你明明死得不能再死了,为什么会在这儿!” 儿子用女人的腔调碟碟怪笑着,并不说话,只是随着强哥的步伐,一步一步跟进着,那摇摆的身影在灯光下透着十足的陰森。 强哥还在退,他倒退到了床边,就不再后退了,因为他的枕头下,放着一把他年轻时用的槍,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槍把上! “你去死吧!”强哥大吼一声,甩手就对着那颗惨白的脑袋开了一槍——呯! 儿子倒下了,惨白的脸上除了嘴巴,又多了一个腥红的洞,潺潺地往外流着血和白色的物质。 强哥好像虚脱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杀了儿子,还是“又”杀了老婆。他只是木然地拿来一个编织袋,动作娴熟的将尸体塞进了袋子里,拖到了车的后备箱里,一切和那次杀掉自己老婆时的情景一模一样。那天,好像也是这么明亮的月光。 开车的强哥看着明亮的月和周边熟悉的景物,他甚至是错觉到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几年前。但是车里的尸体却在提醒他,他不是。鬼使神差的,他又来到了埋藏妻子尸体的小树林。 夜深了,林子里很静很静,连月光都无法照射进来。强哥跌跌撞撞地拖着口袋,摸索着来到一块平地上,然后开始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土。挖着挖着,他感觉铁锹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很硬,和石头差不多。强哥就蹲下身子用手去清理土里的东西。就在他的手触及到坑边的时候,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坑里伸出来,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强哥大惊失色就猛地一拽胳膊——“哗啦”一声将一个人从坑里拽了出来!强哥跌坐在地上,太黑了,他看不清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但是他又隐隐觉得这四周有些熟悉。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只听一个怪笑着的女声响在耳边: “嘻嘻,我们一家团圆了!” 柔顺的长发 杨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高高的身材和一头柔顺的长发。每个见到她的人总是会夸:“看啊,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多么可爱的长发!”杨也很珍惜自己的这一头长发,她每天都是在细心地呵护它们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长发不仅能使自己漂亮,而且还有更深的意义。那就是,她的长发是为了男朋友留的。 六年前,她的男朋友说:“你还是留长发好看”。 于是,杨就决定不再剪头发,细心地留起长发。 鬼故事 一晃六年,她的头发越来越长,但是,她发现她和自己男友的感情,却是越来越淡,终于,在这个夜里,她的男友再一次吻过她的长发后,提出了分手,杨很镇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失落和悲哀,都像往常一样,她静静地洗了自己的长发,然后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美丽的自己,还有那一头齐腰的长发。 突然,她好像下了决心。 “妹妹,帮我把剪刀拿来!” 杨冲楼下大喊:“是呀,长发是为了他而留的,现在他不在了,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杨愤愤的想着,她决定剪去这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发,但是她没注意,自己镜子中的长发,在扭曲,好像是要逃避这被剪断的命运。 “姐姐,你怎么了?”杨的妹妹看着很不对头的姐姐,她有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要剪刀。 “我要剪发!” 杨盯着镜子狠狠地说道,妹妹被杨凌厉的口气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就下去给姐姐拿了把剪刀。 “你姐姐怎么啦?”杨的母亲问自己的小女儿。 “不知道,姐姐突然要剪刀,她想剪自己的头发…” 鬼故事 “怪了,这孩子不是平时把她的长发当成自己的命吗?这又怎么了?” 杨的母亲很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就上楼去看看女儿怎么了,女儿的房门紧紧关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女儿,开门,妈来了!” 杨的母亲狠狠地拍着女儿的房门,但是,没人应答。 下意识的,杨的母亲觉得有些不妙,于是她拿来了女儿房门的备用钥匙,并打开了门,屋子里很整洁。 除了一具没有脑袋的躯体倒在镜子前,其余没什么不同,鲜血溅了一地。 杨的母亲一下就晕了过去,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女儿,然后,警察来了,四处找不到杨的人头,也找不到凶手的印记。 更是排除了杨自杀的可能——没有人可以用一把剪刀剪掉自己的人头的,而且,杨的颈部的断口表明,人头不是被利器割裂的。 那种不规则的撕裂伤,表明人头是被外力生生扯下来的!但是,房间里只有杨自己…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这个案子也没有人敢再追查了。 后来,怪事出现了,杨的妹妹,晚上总是听见在房间的阁楼上有嘁嘁喳喳的声音。她以为是老鼠,就用扫把捅了几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但是第二天继续又出现了,悉悉索索、嘁嘁喳喳的声音,就像一窝老鼠。她忍无可忍,就喊来爸爸,让他去阁楼赶走老鼠。她的父亲顺着梯子爬上阁楼,一打开阁楼的盖子,就从里面传来一股腐臭的气息 鬼故事 那是烂掉的肉的味道,她的父亲挥了挥手,想要赶走缭绕在鼻尖的臭味,但是,他的手好像抓到了一缕什么东西… 他很奇怪,就打着了随身携带的打火机… 一个人头,被一缕一缕的头发吊在房梁的正中间。那些长发就像蜘蛛的网一样,在阁楼上织得密密麻麻,而那个人头,好像还有生命一样,它看到女孩的父亲,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就趁着父亲发愣的瞬间,裹着一团头发从父亲身边溜走,飞了出去。 它,又去了别人家,而且在别人家的阁楼上继续生长,你,有没有注意过自家的阁楼? 夏至有鬼 记得早前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叫做《算算你和鬼的擦肩指数》的测试,结果是a型,上面如此表述:“a型——天生通灵者,你的灵视力很强,只要集中精力想着与鬼魂见面,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鬼魂。”当然,这只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游戏,作不得数。不过,话又分两头,鬼神之说向来是信其则有,不信则无,那测试的第一题就是:“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我的选择是“相信!”也因为这“相信”,所以我好像已经无数次的碰到一些十分灵异的事情,写下故事后,逐渐在朋友圈里、论坛里好像成了一个通晓鬼神之事的灵媒,慢慢的也就有更多朋友开始把一些奇怪的事情转告于我。这下面要讲的,就是深蓝色墨水的故事。 2006年6月21日狗年夏至。 夏至是一年之中白天时间最长,世间陽气最盛的日子。按道理来讲,这个世界上即使真有鬼魂的存在,一般也不会选择在那一天出现。但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不能预料的。 “倒霉,家里淋浴房的玻璃门整扇碎裂,像山体滑坡也像极了‘雪崩’,白花花的玻璃如粉末一样倒滩下来。”这是夏至那天凌晨,墨水在驿栈《随想段章笔记》里的一段文字。我是在第二天才浏览到的,看到当中说到玻璃破碎的一刻,我就在想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安装的不恰当?温度过热膨胀爆裂?还是……?当时我通灵的感觉忽然一闪,居然想到墨水的家里出鬼了。 你一定会说,上面不是讲了夏至那一天,陽气最盛,鬼魂一般不会出现的吗?为什么会有灵光想到是墨水家出鬼了? 原因简单,因为今年是狗年。 你一定又会问,为什么狗年的夏至就有可能出鬼? 其实古时候有一句话,叫做“夏至狗,无碇走”。那是战国时的一个故事,秦德公即位次年六月酷热,疫疠流行。秦德公便按“狗为陽畜,能辟不祥”之说,命令臣民在夏至那一天杀狗避邪。遂后,夏至那一天则陽气冲天,无鬼能驻,但狗年除外,因为狗年犯冲陰忌,不能屠狗避邪。所以,难保不成就会有鬼魂在那一天出现了。 当时灵光闪现,想到这一茬以后,我就本着是墨水最好的朋友身份,本着自己比较八卦的心态,本着自视三分通灵的能耐,去追问了墨水玻璃门破碎的前因后果,而她爽快的讲述,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20日的晚上,墨水和同学、朋友一起吃饭、泡吧、看球,恣意的放纵忘却了时间,等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而当时她的状态正如她文中所记录的一样“头大眼有点花,不想躺下,感觉兴奋哪能歇着?肚子里夹混了三种酒,三色酒上身状态各异,脸蛋是炼丹炉,火烫火烫,手脚不能干净了,东摸西撞沾了人家便宜,让人卡了几两油。红酒啤酒芝华士,杂烩一场。乱了,乱了。” 这种乱了乱了的感觉,并不随着她回到家中,而稍定心神,以致于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家中的空调正大肆的制着冷,电视也亮开着,正在声音响亮的进行着另一场英格兰对战瑞士的球赛。而就算是她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merry在睡觉之前忘记把空调和电视关了的缘故。 进屋后,她踢掉鞋子,舒了一口长气把自己丢在宽大的沙发里想尽情的舒展一下身体。可就在坐到沙发上的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身下传来一声惊惧的尖叫,声音不大,急促简短,听来像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那声音一响即止,又使人恍惚的感觉尖叫声好像压根没有发出过。墨水站了起来,低头向沙发上看了看,空无一物。接着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儿除了她外,没有任何人,merry的房门紧关着,想必也早睡了。 “什么声音?”墨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幻觉?今天真是喝多了,还是去冲个澡,舒服一点。” 拉上淋浴房的玻璃门,拧开热水,蒸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有些闷热,也有些窒息,但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沉重了,任着热水冲刷过身体,又好像有一些渐渐飘忽的舒服。墨水的精神和疲惫就在这热水和蒸气中一点一点的调整恢复,思想轻轻悠悠的也随着回到了晚上的聚会上。 “越竹”,小学时做了一年的同学,温室里培养出来的公主。小学时就一星期交给父亲两副国画,一手逼练出来的颜体。现在的气质很好,在广东做着大生意,口气倒是没很自大的含蓄。回到宁波于她来讲算是度假。由于不吃辣,她便陪着她在一家比较安静的名典吃了晚餐。气氛倒不是十分生疏,却也没有多少亲热。 吃完饭,兴趣不减,去泡吧看球。两场球,德国胜出,厄瓜多尔跟上,拜拜了波兰,拜拜了哥斯达黎加。最后曲终人散,她便告别朋友…… 等一下,球赛?墨水忽然听到浴室外的屋子里,电视机里正在响亮的播放着英格兰vs瑞士的球赛。而她清楚的记得,刚才进来洗浴前,她怕影响merry睡觉,已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小,可是现在声音忽然又大了起来:“传中……射门……球打偏了,贴着门柱飞了出去……” 而就在这嘈杂的电视声音后面,墨水又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呼喊在叫嚣: “射门,射门,欧文快射门!” “怎么受伤了?伤到哪儿了?欧文……” 墨水一惊,这次的声音清晰可辨,绝不是幻觉。她急忙拧关了水笼,侧耳倾听,屋子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是有人穿着鞋子在绕着一个地方不停的打转,还有,随着电视里球赛评论员在讲到英格兰前锋欧文受伤的情况时,屋中传来了一声重重深深的叹息,长久而凝重。 墨水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知道这绝不是merry的声音。 “谁?”她先是小声的问了一句,没听到有人回话,她又壮着胆子,提高了声音: “谁在外面?” 外面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了,连电视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墨水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不对劲,“merry!merry还在房间里,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想着,她便有些恐慌起来,一把扯过一条浴巾,想要出去查看。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哒、哒、哒”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听声音,它正一步一步的往浴室方向走来。墨水心里一悚,本来已经搭在玻璃门把手上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 “是谁?你到底是谁?”她看了一下四周,淋浴房里除了洗浴用品以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用来武器的东西。 “怎么办?怎么办?”墨水的手紧紧抓住了浴巾的两头,紧紧的护着身体,任听着这声音慢慢的靠近。 “嘎”的一声,浴室门打开了,那脚步声停在门口。墨水的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里,透过蒸气,隔着玻璃门,她瞪大了眼睛,门口居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没有人? 没有人,门怎会被打开了? 是谁? 人? 还是? 这些问题一一滑过墨水的脑海,恐惧使得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有些紧悸的感觉,她开有些歇斯底里的用一只手向蒸气挥舞着,心里低喝着:“快散去!” 而另一只手却拿着浴巾拼命的擦拭着玻璃门上的水气,她要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东西在她浴室的门口。 “哒、哒、哒……” 声音又再响起,墨水所有的动作一下子都停止了,两眼暴睁,恨不得把眼球也掏出来,好看个清楚明白。可是这隐身着的东西却已经在她淋浴房的门口停了下来。接着,玻璃门像是被人用手敲击了似的,传来几声“嗒嗒”声。 “是谁?”墨水的声音颤抖着,她退后了一步,不敢再用手去碰触玻璃门。 门外并没有声音,但一阵沉重的寒意,慢慢的从墨水背上一直往上窜。那种寒意,不是因为洗澡后没有擦干的缘故,而是一种陰冷,像一根被看不见的手提溜出来的冰线一样从下面窜出,贴着后背的脊骨一直往上,然后直冲头皮,寒意便再度往下笼向全身,打起一阵令人颤抖的鸡皮疙瘩,而这寒意,这鸡皮疙瘩,一阵还没有止歇,又一阵就再次涌起,令人的心脏也收缩悸痛。 四周好像安静了许多,但这样子的安静还不如嘈杂的时候。墨水张了张嘴,想要喊,可是她又不知道想要喊什么。双方都好像是在僵持着,墨水更不敢动,她不敢开门去探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脑子里绝望的闪过很多东西。事后她再讲给我听的时候,却一丝一毫的都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淋浴房上的玻璃门像是被重物挤压着似的,发出了一种“吱、吱、吱”的刺叫,对方虽然是看不见的物体,但在这一刻,墨水仿佛能感觉到它正扒在玻璃门,向里张望着。 这个时候,墨水的神经再也禁受不住折磨,她双手环抱着身体,猛后退了几步,贴紧了淋浴房的另一侧,同时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叫,接着,她再也不敢瞪视前后的把双眼闭了起来,口里开始念念有词着“阿弥佗佛、菩萨保佑……” 也就在同时,身前猛得传来一阵巨响。一惊之下,墨水睁开眼,就看见玻璃门似不堪受重一样的,倾泄而碎。飞溅四射的玻璃渣子,很分明的在她的赤裸着的腿脚上划出几道血痕,那欲滴未滴的血水便随着渗了出来。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东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一个更尖利的声音传来:“看一场球赛,也不得安神!欧文受伤了,没戏了。不看也罢了!” 而墨水,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渗出的血水终于滴落在了碎玻璃上。玻璃上面顿时印出了一个瘦瘦小小男孩子的样子,十六七岁,留着稍长的头发,有些娟秀文静。可是,可是他的双眼竟然是空空洞洞的没有眼球,没有任何东西一样的深不可测,只里面还有一种黑色腐蚀的液体在不断的流淌出来,一直滑过脸庞,最后消失在他的衣领子里。墨水不敢再看,可那个男孩子却直直的盯着她,然后嘴角往上一咧笑了,说道:“你长得很美。” 墨水并不敢搭言,甚至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他那恐怖的眼睛,嘴巴却惊惧着,不能合拢,而那个男孩子继续在说,“我只是想看一场英格兰的球赛。”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前传来“卡嚓、卡嚓”的声音,显然是那男孩子正踩着玻璃一步一步的向外退去。 半晌过后,声音消失了,一切都静了。墨水慢慢睁开双眼,面前无物,再看碎玻璃上的血迹里也找不到那个男孩子的踪影。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但转即又惊呼起来:“merry……” 后言:merry并没有出什么事,她正安静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而墨水也在惊恐和疲惫中,沉顿的睡去。第二天醒来,电视、空调还开着,沙发前的几子上,摆着几罐被打开并喝光的啤酒,而浴室里的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碎玻璃,有几块碎玻璃的上面,还留着她的血迹,透过血迹,好像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嘴角往上一咧,笑着在说:“你长得很美。” 仲夏鬼事 第一个鬼故事:(对面老楼的男人) 一个夏天。寂静的夏夜。闷热。林宇在屋子里写论文。已经是7点多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景色。眼前是一座老楼。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据说是一座监狱。有人说是日本人的监狱。有人说是国民党的监狱。还传说里面闹鬼。 破旧的老楼。是西洋样式的。尤其是晚上。显得更神秘。 因为论文很着急要交。他今天准备熬夜写完。 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 林宇再次的抬起头来。看那座老楼。他惊呆了。冷汗顺着脖子留下来。浑身凉飕飕的。 林宇的眼睛一直盯着老楼的窗子。一个人!一个男人的身影。林宇赶紧揉揉眼睛。人影不见了。他急忙关上窗子。拉上窗帘。喝了口水。继续写论文。四点了。“好累啊” 林宇拉开窗帘。啊!他吓得坐在了地上。往门口爬着。那男人的脸血淋淋的正贴着林宇屋子的窗子。看着自己。。。。。。。。。 林宇晕过去了。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后来他才知道。那男子是被杀死的犯人。 再讲一个吧。(旅店的卫生间里的女人) 小梅和小米去郊外玩。两姐妹关系很好。这次去的是一个山野旅店。当她们刚进入这个旅店的时候。小米觉得身上很冷。夏天的中午。突然觉得很冷。一定是有什么秘密。 小梅没有在意。两人随着店员的带领,进入了一间屋子。屋子很陈旧。两张床。没有电视。也没与网线。就是床和卫生间。 两人去玩了。晚上7点多才回来。店员给她们预备了农家饭。很好吃。吃完饭,也就洗澡睡觉了。 小米半夜醒来。因为她被一个声音惊醒了。卫生间里有声音。是脚步声。是脚掌摩擦地面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午夜发生。很慎人。擦擦擦。 小米想去看看。就怕遇见什么鬼之类的东西。因为女孩子胆小。小梅被小米吵醒了。“小米姐姐怎么了”“没事。睡吧。” 等到一点多。声音又出现了。擦擦擦的。比上一次时间更长了。 同时,还有指甲在挠地面的声音。又慎人又刺耳。 小米终于坚持不住了。 起床。走到卫生间门口。刚要拉开门。一阵冷飕飕的风吹来。 小米害怕了。但是自己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她一拉开门。啊的一声!小米发出了尖叫。 一个女人趴在地上。正在用指甲挠着地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米。 第二天.小梅和小米离开了这个旅店。 从此,再也没有到这个地方玩过。 鬼故事 再讲一个。今天是最后一个了。(男子浴室) 特警队训练完毕了。大伟和刘佳准备去洗澡,然后吃饭。因为新的浴室人满为患了。只好去离宿舍很远的老浴室去洗澡。人很少。但是还可以用。 大伟刚把衣服脱完。准备去洗澡。突然被什么绊倒了一下。咣当。摔在了地上。因为自己练过。没有受伤。还以为是地面潮湿弄的呢。 “你怎么了。摔倒了。”刘佳大伟。“没事,估计是地面滑,你小心”话音刚落。刘佳也摔了一跤。“今天是怎么了。咱们都摔跤了。”两人很奇怪。 两人出来的时候。也被绊倒了。大伟差点摔了骨头。“天啊。怎么了这是。” 回去宿舍,和同伴们说了这件事。班长在外面听见了。“呵呵。我也摔过跤。也是在那个浴室,以后大家别去了。里面不干净。” 特警本来不信什么邪啊什么的。但是班长的话。叫大伟起了好奇心。 又是一次训练后。洗澡。大伟一个人去了。刘佳执行任务去了。 晚上八点。老浴室没有灯。只能是靠着太陽的余光来洗澡。洗完了。大伟出去穿衣服。又被绊倒了。大伟很生气。“他妈的。谁呀。不打扫卫生。” 刚说完。一阵潮气和带有血腥味道的风吹来。大伟浑身一哆嗦。跑出了浴室。 晚上回来。和刘佳说了。刘佳决定去找班长问问。他知道的! 班长讲了一件事。叫大伟和刘佳害怕了。鬼故事大全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里面死了一个战士。是因为训练太强了,心脏病死的。死的时候吐血了。是趴着死的。而且就在浴室一进门的位置。也就是他们摔倒的地方。 他们经常摔倒。就是因为那战士想爬起来的时候。却死了。鬼魂留在了浴室,战士不甘心总想爬起来。人是看不见的。班长却可以看见。因为陰陽眼! 梦见夏天 梦见夏天的季节来临,天气酷热难耐,表示一直烦恼着你的事情,近期仍然无法解决,还要再忍耐一阵子。 送葬人 1 遇见他那天,天下着雨,我戴着孝跟拉着姥爷的车去火葬场。车里的气氛很悲恸,家人们都在哭,只有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眸子望着窗外,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姥爷这一生坎坷,当过兵、打过仗、因为工作伤了腿,五十多岁就成了个瘸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姥爷,因为脾气倔,所以没什么朋友,整个生命里唯一的伙伴原是一条狗,后来因为狗咬了人,又亲手把狗打死。我与姥爷的关系说不上太好,但是每年都会住在一起一段时间。母亲常和我说,与老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而姥爷也尽他所能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乐,带我去钓鱼,去爬长城,买新潮的电影票带我去看,给我买了东西会傻兮兮地笑着递给我,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昨天,可是姥爷却死了。 姥爷死的时候没人在身边,我们知道消息还是舅妈去看姥爷的时候,姥爷的身体已经冷了,他还穿着鞋,就像睡着了一样。接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正在赶稿子的我几乎呆住,开车回老家的路上,天下着大雨,原本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因为车祸堵了很久很久。 车停在火葬场的门外时,我跟着推着姥爷的车进了火葬场,来迎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眉目慈祥,说了一句节哀,便亲手接车然后拉向了火化间。到火化间的时候,父母为姥爷做最后的修饰,那时,那个拉车的老人看着姥爷的尸体就问:“死前留话了吗?” 母亲一愣道:“没有。”随后又转头问舅妈,为姥爷穿戴的舅妈道:“没有,到的时候身子就冷了。” 那老人哦了一声,姥爷被带到火化炉前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三天前的这时候我才起来,而姥爷坐在院子里浇花,我觉得一切就像昨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就那么看着一切,像是在等什么,也像是不乐意走。 父母都退到了旁,问话的老人拉着车走到打开火化炉子前,他趴在姥爷耳边像是在说话一样,再抬头的时候,姥爷的尸体就被推进了火化炉,然后是冲天一样的火光,然后一切的一切就变成了尘埃。 有人说人的生命其实很短暂的,从最初的婴儿到最后一把尘埃,有的要经历几十年甚至百年,可有的不过一天,甚至只有几秒钟。 姥爷的骨灰冷了的时候是舅舅装的,骨头和灰烬,姥爷的骨头有一段格外的粗大,大舅装骨头的时候还在说,那是爸的那条坏腿,长了新骨头才这么大是,没有跟着他们装骨灰,我跟着问话的老人离开了火化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他和姥爷说了什么。 出火化间的时候,有火化厂年轻的老人道:“老董,又送走一个?” 被叫做老董的问话老人道:“是呀,这个儿女都来送,是善终。” “现在孝顺的少了。上回,我拉来那个,连身好衣服都没有,就一闺女给买了个一百多块的骨灰盒,看着我都心疼,得了你忙吧,我走了。” 年轻人离开之后,我一直跟着老董往东的屋子走,直到走到最后老董才说:“姑娘,你可跟了我好长时间了,哪儿来的去哪儿吧。” 我一愣,我一直以为我跟着他,他不知道,所以才一直都没回头看我。 老董回头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和善的笑容,而我看着那张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姥爷,这样的笑脸在我失恋时出现过,这样的笑脸在我觉得他是个瘸子丢我的脸的时候出现过,而我在成年之后对他的笑却是越来越少,每次他打电话,我也总是不耐烦,三天前来看他,也是,也是失恋了来乡下逃避一切,在成长之后,我才发现,姥爷的存在已经是我最后的退路。 看着老董,我道:“请问,您和我姥爷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一句嘱咐……”说着老董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间靠最东的房间的门,因为是陰霾落雨的下午,所以屋子并不像想象中的明亮,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陰森恐怖,摆放着各种辟邪的东西。那屋子很干净,一切都是灰青色,木头的书架上摆放着整排的书,桌子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见我站在门口,老董道:“进来坐。” 那是我第一次进一个火化工人的屋子,而老董的一切也并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火化厂的工人一样,因为长年跟死尸打交道,所以他一切的作风都透着一种尸体的陰气,他身上丝毫没有那种感觉,反而透着一种我所陌生的和善。 坐在沙发上,老董端着茶缸子喝着茶水道:“死的人是姑娘的什么人?” “是我姥爷。”我生在南方,却是在北京的胡同跟着姥爷长大的,所以我从来都是叫他姥爷,从不叫外公。 听我说是姥爷,老董道;“你姥爷是睡死的,是善终,不用伤心,是好事。” 听着老董的话,我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句:“我只想知道您和我姥爷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句寻常的嘱咐,你怎么就这么想知道?” 淡淡一笑我道:“姥爷耳背,我怕他听不到。” 2 离开老董的屋子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因为有新的死者要火化,所以他也没办法招待我了,我看着跟着火葬场引导员离开的老董,不知道为什么又那么就跟了上去。在老董的屋子里,不管我怎么问,他都没有说他趴在姥爷耳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而这越加让我好奇了。 依旧是那间火化间,依旧是老董问过舅妈的话,回答的不知是死者的什么人,眼泪一直都没有断,摸着老人的尸体和老董说:“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了,” 老董“哦”了一声,把尸体放在推向火化炉的车上,就像趴在姥爷耳朵边上一样,他又趴在那个尸体的耳边,只说了一句,便用力把老人推进了的火化炉。依旧是冲天的火光,那种光芒映红了老董的脸,而我对趴在死人耳边说话的老董越发的好奇。 寄放了姥爷的骨灰,我坐着来时候的车离开,回头看的时候,下着雨的车窗外,老董就站在告别大厅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支烟,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休息等着送下一个人成为一把灰。料理好姥爷的一切,我独自回了市区的家,回到租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天还下着雨,我擦着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姥爷去世到现在我滴水未进,就连卧室里电脑上还是那天下午匆忙离开的时候打剩下的文稿。 看着一切,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是眼泪却吝啬的要命。趴在床上,仰望着漆黑的屋子的时候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贯通全身,而我想的却总是老董和姥爷说的话,我不知道这样的话,老董会不会对每一个人说,但是他的异样足以引起我的好奇。 打开文档的时候,邮箱闪动了起来,一封未读邮件,还是我离开家之后不久发来的,发件人,主编郑凉竹,主题:异业策划。 异业,所谓的异业就是那种供职于谋种异样职业的人,就像微型遗像雕刻家,就像捡金匠,就像老董那样的火化工,异业这个项目最初是由我想到的,因为失恋我一度想要自杀,在不断的心理驱使下甚至已经为自己的后世做出的安排,而改变这一切的就是在姥爷家那几天。虽然不知道姥爷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但是那几天他总是和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这一生,孩子能有几个,爱人能有几个,只是命却只有一条,就像是一条线,穿起了与你有关的一切。因为这句话我放弃了想死的念头,却也没想到姥爷会死。 在准备自杀的这段期间,我误入一家特殊的网站,代人死亡四个字一下便从网站的角落飘出然后停在我面前。好奇心驱使,我点了进去,才第一次接触到了替死这个奇异又诡异的职业。只是那种替死不被法律所允许,所以极为隐秘,是替死人和雇主单独见面,雇主可以根据所交纳的佣金数量来要求替死人的死法,而死亡的过程也可以被雇主记录,而这也并不是一个玩笑,在我所找到的资料中,那段替人跳楼自杀的视频因为自杀者的死法诡异而成了上个月几乎一周报纸的头条,自杀的是个三十岁的女人,是用粗重的缰绳缠绕了脖子然后从三十层的高层跳了下来,然后被紧紧地挂在了二十三层的地方,那是一种特殊的上吊方法,因为奇特而被各大报纸报道,在女人和雇佣者商讨价钱的视频中,这条命雇佣者花了三十万,而自杀者是一位癌症晚期的母亲。因为那段视频,我对那些隐秘在人们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的那些职业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也因此向报社递交了策划书,想要亲自做有关异业这个策划。 主编回给我的策划书中,对我原先的策划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动,只是有一条,这个题材由我一个人跟,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因为竞争,报业与报业之间存在探子在业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所以很多好的策划,一家报社知道的不出两个人,一个是决定一切的主编,一个是能查询到一切的记者。 3 再见到老董的时候,北京依旧下着雨,整个火葬场都是披麻戴孝的人,悲恸的声音与死人的寂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快走到告别厅门口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停在了火葬场的门口,黄色的装尸盒被火葬场的员工熟练地拿下来,而跟着车下来的人哭的极为伤心,为首的像是母亲一样的人一度晕厥,坐在休息厅等着见老董的时候,身边的人指着哭的站不起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说:“现在后悔了,也不知道早干什么来了,亲闺女,没考上就没考上,非骂,这回好了,闺女一死百了,她呢,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小女孩的告别仪式我跟着人群走进去看了,摆满塑料花的台子上,女孩闭着眼睛,像是永远都睡着了一样,有着我少年时所羡慕的柔软长发,告别仪式不过两三分钟,尸体就被人拉到了要去火化的地方。 跟着拉尸体的女人,我又去了第一次见到老董的地方,而今天老董依旧站在那。 小女孩的父母从停尸箱抬出女孩放在火化炉前的车上的时候,老董依旧道:“死前留话了吗?” 听到老董的话,女孩的母亲又哭了起来,还是他父亲说:“说了,她说,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老董“哦”了一声,拉着车走到了火化炉子前,老董才要低头,女孩的母亲就跑了过来,拉着女孩的尸体如何也不让火化,就这样她在火化炉子前哭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老董说:“你何苦,这辈子都已经活到了头,就让她走得安心点吧。” 女孩的母亲松开手,而老董照旧趴在女孩的耳边像是说了一句话,便就像以往一样用力一推,把女孩推进了火化炉。 那天上午,天一直在下雨,而老董送人的手一直都没停过,而每个人,他都要问,死前留话了吗?每个人他都要趴在耳边说一句话才给送进火化炉。 上午的最后一个人送走的时候,老董点了一支烟才对一直站在窗户前的我说:“家里又有人走了?” 摇了摇头,我掏出记者证递给老董道:“我们报社要做一个专题,我想采访您行吗?” 没有接我的记者证,老董吸着烟道:“我们有什么可采访的,就是管个破炉子。不一样的就是,人家烧煤,我们烧人。” “可是您和别的火化工不一样。” 扔掉吸完的烟,老董道:“没什么不一样,只要干这行都一样。” 那天中午老董拒绝了我的采访,跟着吃饭完的老董回到他的宿舍已经将近一点钟,而下午,那张小的木黑板上没有安排,见我又跟着他,老董说:“姑娘,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吧。这是火葬场,不比别的地方,不好。” 坐在老董的木头椅子上我道:“没事,我不怕。” 放下茶杯老董却道:“你不怕,我怕。” 那天下午,不管我如何说,老董都没有点头,而他的臭脾气在火葬场像是也是有名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依旧是陰陰沉沉的,我拿着干毛巾擦着湿头发,放下毛巾打开电脑,异业的题目已经拟好,而老董的故事被我命名为,生命中最后的声音。 在电脑上记录上今天老董所做的一切和那些死者的故事我就关掉了电脑躺在了床上。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没有去接,躺在床上听着答录机里的声音。 来电话的是母亲,自从姥爷突然去世之后母亲变得沉默的了好多,精神也十分脆弱,电话里母亲说:“云桑,明天是姥爷的六日,你来,一定要来知道吗?姥爷一直最疼你。” 挂断电话依旧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母亲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而我躺在床上迷迷蒙蒙的听着。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几点,但是窗外还是雨声,我望着漆黑的屋子,想着母亲电话里说的姥爷的六日,云桑这个名字还是姥爷在的时候起给我的,我本姓霍,云取自洁白,桑是取自汉乐府的陌上桑中的桑代表博才。姥爷读书不多却为我取了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而他却从没有真正的叫过我一声云桑,他总叫我小二。 那样的爱称在之后的之后却再也不会听到,而那样宠溺的笑脸也成了生命中最后的影像。 4 姥爷六日那天,我穿了一身黑去看姥爷。六日,那天是人走上奈何桥的第六天,是要在人间一点牵挂的都没有的离开人世的,所以那天,要烧掉与姥爷有关的一切,老家的的红木柜子上,是姥爷的遗像,面前摆着他爱吃的点心、水酒。 窗外下着雨,天依旧是陰霾的,母亲与阿姨们收拾姥爷的屋子的时候,姥爷的衣服、他珍藏的画片都被舅妈清理走,掀开床铺的时候,母亲突然哭了,床铺下是一本简易的相册,上面大多都是姥爷与姥姥的照片,剩下便是我与姥爷的,母亲手里的相册里,年少的我被姥爷抱在怀里,而我的手却抓着姥爷的头发,笑的十分开心的样子。 那天下午依旧是我一个人回的租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姥爷走了之后,我觉得我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也一下就散了,我年少的时候不喜欢学习,因为抗拒母亲的专断,没有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那段被誉为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日子我自然也并没经历过,而姥爷却在那段时间一直陪着我。他努力地做着我和母亲之间的调和剂,直到我有了现在这份工作了,成了不用他们发愁的孩子,姥爷才安心。或许正是因为他安心了,所以才这样安静地离开。 我并没有因为老董的拒绝而放弃对老董的采访,再去采访老董那天,天虽然没下雨,但也是一片陰沉,那天火葬场的人并不多,我去的时候是上午九点了,那天最后一位火化的也已经离开。 而老董看到我的时候,依旧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和我说:“你这个娃娃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以后再来,我也不会见你了。” “第一,我并不是只采访您;第二,我只是觉得您和别而火化工不一样;第三,我并不是想用您独特的职业为我们来带多么可观的销量,我只是想让那些对你们这个职业产生误导的人得到一个真相;第四,即使您不点头,我也不会放弃。” 或许是因为我的固执吧,老董看着我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天下午,老董拿着一个棕色的布兜,带我离开了火葬场,去了离火葬场不远的墓地。 到墓场时候或许是因为空气的原因,四周变得很湿,头发又不知不觉的染了雨水,而我却没停也没打伞就这么跟着老董,走到那个白色的墓碑前的时候老董停下了脚步,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被雨水润的有些不清楚,但是还是能看出是个长发的女孩。 打开那个棕色的布兜老董掏出一瓶黄酒道:“这是我闺女。” 微微一愣,我看着老董略微有些苦涩的脸。 8 再见到老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那是姥爷去世的四十九天了,因为不是同辈人,所以即使我与姥爷同日而亡,也不能和姥爷一起火化,而是要在第四十九天以小辈的身份火化,我火化那天父母亲人都来送我,而老董亲自把我抬上火化车,送进火化炉前,就像往常老董问母亲:“死前可曾留下了话。” 痛哭流涕的母亲摇着头道:“没有。” 就在那一刻,就在母亲说没有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老梁在死者耳边说的那句神秘莫测的话,他说:“孩子,告诉小雨,我对不起她。” 被送进火化路的那一刻,我感觉不到高温灼烧皮肤的灼痛,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因为我的执着而得到的那种迟来的温暖,那种霸道、执着又痛苦相依的爱。这种爱让老董相依小雨,让我追随姥爷…… 或许你的爱人已经离开,或许生命在你看来已经消失,或许在你看来这是个离奇的怪谈,但请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初夏·叶子》 那是一个夏天,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畔旁,长满了大片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绚烂夺目,引得蝴蝶循香而至,在万花丛中翩翩起舞。 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美丽的河畔旁边追逐打闹,清脆的欢笑声飘溢到天空之上。 两人都是很小的年纪,不过12岁的模样,女孩儿穿着一套素白整洁的白色连衣裙,头上扎着一对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轻快的跳动,红扑扑的小脸之上溢满了清纯和童真,银铃般的笑声不时的散发出来。 后面的男孩儿剃着小寸头,赤裸着上身,穿着一个红色的大裤衩,光着小脚丫,撒欢似的在后面狂奔,一边喊道:“叶子!等等我!” 女孩儿轻快的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眨了眨黑珍珠般灵动的眼眸,嘴角扬起一丝顽皮的弧度,调皮的道:“我偏不!有本事就来抓我!” “好啊!看我怎么抓住你!”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倔强的神色,迈开双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追去。 许久,玩的累了,两人一起坐在河畔的一颗老槐树下,享受着凉爽的树荫,一边把各自的脚丫泡在清凉的河水中,轻轻的荡漾着。 “阿光,你看,这些花儿里面,哪一朵最漂亮?” 女孩儿捧着一束刚刚采摘的花朵,递到了男孩儿的鼻子下面,眼睛因为笑容而弯起,就像两只可爱的月牙儿。 这些花儿是女孩儿刚刚摘的,品种繁多,色泽清雅,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一阵凉风吹过,女孩儿的流海被吹拂的凌乱飞舞,一双含笑的月牙儿若隐若现。河水泛起丝丝涟漓,就如男孩儿此刻的心情。 “阿光?你怎么了?”女孩儿偏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男孩儿竟然看的呆了,闻言,这才意识到,稍显稚嫩的脸上迅速爬上两朵红云,犹如熟透的番茄一般。 迅速的低下头,心不在焉的对着鼻下的花束使劲的嗅了嗅,低声道:“我看,果然还是喇叭花最好看了。” “唉?为什么?金银花和野菊花也很可爱嘛,而且还很香哦!”女孩儿嬉笑一声,缩回双手,将花束高举过头顶,丝丝陽光透过花束的空隙穿插进来,零零碎碎的光点洒在女孩儿那素雅的小脸上。 男孩儿又看的呆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快速的小声道:“叶子,以后我一定娶你做新娘!” 女孩儿微微楞了一下,接着,脸上泛起一抹绯红:“如果……如果是阿光的话,我也许不会反对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我们长大了,我一定娶你,我会亲自为你带上世界上最漂亮的戒指,让你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男孩心中欢快,说出的话都乐的颤抖起来。 女孩儿的脸更红了,将目光投向别处,不敢再和男孩儿对视,许久,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应道:“恩……我……我等你。” 男孩更喜:“那,我们来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五年后…… …… 客车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着,看着窗外那飞驰而过的老家山水景色,我不由得在心底感到一阵激动,五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在12岁的时候,便离开了老家那美丽的小山村,和爸爸一起去了英国,离开了慈祥的奶奶,还有……还有我的青梅竹马:可爱的叶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的车程,客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我拎着旅行包走了下来。看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但是一想到马上不仅可以见到奶奶,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叶子……我的心情立刻大好。 伸了伸懒腰,深呼了几口气,感受着这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与清新,正盘算着是先回家还是先去找叶子,这时,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甜美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阿光!” “谁?”我抬起头环顾四周,在一片茂密的野花丛中,发现了我这五年来日思夜想,苦苦期盼的人:叶子…… 叶子静静的站在花丛中,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脑后。精致素雅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灵动的眸子弯成了美丽的月牙。白色连衣裙在微风的吹拂下轻盈的摆动,宛如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亭亭玉立。 “叶……叶子?!”我的头脑顿时“嗡”的一下,因为过分激动出现了暂时的短路,这,这是叶子?只知道小时候她长的很可爱,真是女大十八变,五年不见,居然出落的如此水灵! “怎么了?阿光,不认识我啦?”月眉轻挑,叶子的嘴角扬起了她一惯的调皮微笑,直直的盯着我。 “额,怎么不认识呢?只是……”我轻笑着道,缓步的走了过去。 “只是什么?”叶子偏着脑袋问我。 看来,这五年虽然让叶子的样貌改变了很多,但是她那些说话时惯用的小动作,却完全的保留了下来。 “只是嘛……叶子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了,出落的如此水灵动人,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我挠了挠后脑,痴痴的笑着。 “阿光,真会贫嘴……”叶子对我嘟了嘟嘴巴,看样子不相信我的话。 “我说真的!哈哈哈……” “我不信!……” 我也叶子手拉手朝着村子走去,虽然五年不见,但是我们只见丝毫不显得陌生,依旧有什么说什么,一切仍旧想童年时代那样自然。 我们两谈论的话题免不了回到了童年时代的种种趣事上了,而我在英国的五年,性格学的外向了许多,话语之间更是将叶子逗的不停的“咯咯”直笑。 不一会儿,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映入我的眼帘。在陽光的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光影拂掠。长满野花的河畔边,那颗老槐树仍旧是那么的茂盛,就像是一位健康的老人,屹立风雨而不倒。 “呐呐,阿光,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在那颗老槐树下面玩耍吗?”叶子指着那颗槐树,笑吟吟的道。 “当然记得!”我嘿嘿一笑,拉起叶子的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走,五年了,我一直想念这个地方,叶子,陪我去坐坐吧!” “恩!”叶子温顺的点了点头,任由我拉着她,我们依旧来到了那颗老槐树下,看着眼前这清凉的河水,我忍不住脱去了鞋袜,就像小时候一样,将脚泡在水中。我不由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我们还经常坐在这儿钓虾呢,呵呵,那些孩提时代的日子,无忧无虑,真好。”叶子轻笑着,憧憬道。 “哈哈,是啊,还记得那一次吗?你还被一只虾子夹住了手指,哭的鼻涕都留下来了呢!”我笑的前仰后合,叶子撅着小嘴不满的埋怨道:“阿光,你真是……那时候人家很小嘛!当然会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叶子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难道,她家人对她的态度还是很不好? 由于乡下的思想很守旧,生孩子一定要生出男孩为止,叶子是第一个孩子。由于叶子的妈妈没有如愿给家里带来一个“带把”的,父亲对母亲很不好,喝了酒就打她。而叶子的母亲也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全部归咎到了叶子头上,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时责打她,时常还会不给她饭吃。 后来在叶子7岁的时候,家里终于迎来了一个小弟弟。叶子天真的以为有了弟弟,家里人就会对自己好一点,可是家人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小弟弟,对她的态度更加刻薄,叶子的生活也越来越难过,小小的一个孩子,便要承受这样的委屈。 我很喜欢叶子,小时候就很喜欢,所以只有我跟她玩。只有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叶子才会暂时露出那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纯真、欢快的笑容。 在我去英国那年,叶子十一岁。我们两人约在河畔,和她说了我要离开的事情,那天,叶子很伤心,眼睛的哭红了,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能手足无措的呆站在旁边。 叶子也我在一起,应该每次都是很开心的,可是我却惹她哭了。当时的我也慌了,急忙道:“叶子,别哭了,我……我不走了……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叶子却拒绝了,她当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让我安心的去英国,留在这种小山村,是没有前途的。 在我走的那天,叶子就站在这河畔送我,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她。叶子静静的站在那颗老槐树下,静静的向我挥手。我知道,叶子一定又哭了…… 思绪一闪,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竟又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接着,我突然跳了起来,鞋袜也不穿,就朝河畔的花丛中跑了过去。 叶子疑惑的追过来,我回过头大声喊道:“叶子,别过来,待会给你一个惊喜!!” 没错!小时候的那天,我说过,我要让叶子成为我的新娘,我要亲手给她带上世界上最美丽的戒指! 忙活了一阵,我看了看手中那两枚用四叶草编制的戒指,不禁哑然失笑了,现在我可没有钱来买世界上最美的戒指,不过,等到我和叶子真正结婚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办到! 我小心翼翼的将两枚草戒指放在了口袋中,扫视了一眼那遍地的野花,开始了采摘。 当我把野花藏在身后,来到叶子面前的时候,我神秘兮兮的让她闭上眼睛,她好奇的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抿着嘴笑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单膝跪地,一手举着那束花,一手的掌心托着两枚草戒指,神情严肃的道:“叶子小姐,嫁给我吧!” 叶子楞了一下,许久,她低下脑袋,突然大哭起来。就像当初我走的那天一样,她哭的很厉害,肩膀都在微微的颤抖。 我怔住了,连忙站起来扶着她,急切的问道:“叶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太高兴了……”叶子 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我,抽噎着道。 “哈哈……你这丫头,好了,别哭了,哭的和小花猫似的,不漂亮了呦!”我抬起手来,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珠,这才反应过来,正事还没做呢! 我郑重的将花递到叶子的面前,叶子破涕为笑。我将一枚草戒戴在她纤细的玉指上,此刻,犹如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一个穿着红裤衩的小男孩郑重的为一个女孩儿带上了戒指…… 帮叶子戴上了戒指,她也帮我戴上了,我俩看着各自手上的戒指,不禁笑出声来。 我缓缓的伸出手,将叶子的身体拥入怀中。她犹如一个小鸟般,将脑袋深深的埋在我的怀中。嗅着那丝丝少女的清香,我不禁精神一振,内心深处,一阵悸动。 我将叶子那精致的脸颊抬起,就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朝着她的红唇缓缓吻了下去。叶子显然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身体顿时僵硬起来,脸颊红的如血一般,生涩的回应着我的吻。 半晌,我们分开了紧贴在一起的嘴唇,浑身脱力一般的瘫倒在花丛中。我们两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看着天空中那轻飘飘的白云,我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阿光……自从你走了之后,我过的很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就在我以为你不会在回来了的时候,你却又回来了。今天,你终于帮我完成了小时候的约定,我真的好高兴……谢谢你。”叶子认真的说道,话语中却蕴含着难以隐藏的悲伤气息。 “我就知道,你的家里人对你一定不好,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回来看你的。”听到叶子的话,我的心中一阵愧疚。 “对了,阿光,我们……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叶子缓缓的坐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呵呵,好啊!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你藏起来,然后我来找!”我自信的笑着,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小时候玩捉迷藏,一直都是我赢,不管叶子藏在哪里,我都可以轻松的找出来! 叶子没有说话,面带微笑,拿出了一根白色的丝带,温柔的系在了我的眼睛上。一股淡雅的香味传入我的鼻子,令我心旷神怡。 一阵风吹过,河畔之上变得极其安静,安静的有些令人感到可怕。不知道过了过久,我坐了起来,拿掉了叶子蒙在我脸上的丝带,转头四处扫视了一圈,嘿嘿一笑,开始寻找起来。 可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不管找到哪里,就是没有叶子的影子,喊她的名字,她也不回答,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慌了。 后来转念一想,也许叶子是逗我玩的吧?没准她现在已经回家了呢?她一向都是这么调皮的,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子耍我。 心中这样想着,安定了不少,抓起了地上的旅行包,往家里走去。 刚进了老家的家门,奶奶就迎了出来。五年不见,奶奶的白发又多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密了。见到我,奶奶高兴坏了,忙里忙外,杀鸡宰鸭,准备给我接风。 我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觉得还是应该去叶子家里确认一下比较好,于是起身说:“奶奶,我去叶子家看看她去咯!” 听到我的话,奶奶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苍老的脸庞之上,露出了几分悲凉。我不解的问道:“奶奶,怎么了?” 奶奶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喃喃道:“是啊,五年没回来,你们俩,打小关系那么好,应该去看看她了。她的墓,就在河畔那边。” 听到这番话,我只感觉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顿时将我打懵了,我看了看安静的戴在指间的草戒指和口袋中叶子的白丝带,怕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墓……墓地?你是说……叶……叶子的?” “恩……”奶奶点了点头,惋惜的道:“乖孙,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年,叶子她,她就落水,死了。就落在你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条河里,自从你走后,她每天都会去那个河畔,说是等你回来。” 我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身体止不住的晃了晃,几乎瘫倒在地。奶奶看到,吓坏了,急忙跑过来扶着我:“乖孙呐,怎了么?没事吧!” 我轻轻推开了奶奶,低声道:“奶奶,我去看叶子,很快回来。” 刚出门,我立刻犹如一个疯子一般,红着眼睛,口中不停的狂叫,鞋子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小河畔拼命狂奔。 叶子死了?不!!不可能!!!我不信!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叶子是不会死的!她答应过我要做我的新娘的!怎么会死呢!!开玩笑的!一定是开玩笑的!!! 当我到达小河畔的时候,我已经累的没有了一丝力气,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眼睛中布满血丝,粗重的喘息着。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不远处,有几个坟头。 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终于,在一个小坟墓的石碑上,看到了“叶子”。我痛呼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用拳头死命的砸着地面,嚎啕大哭…… 叶子她……真的……真的死了吗?难道说……刚才的叶子之所以会出现……只是为了完成我和她小时候的那个约定的吗?真的……是这样吗?现在约定完成了……你就要……离开了吗? 叶子,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不管我将来做什么,也不管我将来成为什么样子的人,我和你两个人的记忆,将会伴随我一辈子,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专属我和你二人的,童年的夏天。我爱你,叶子。 长满野花的河畔下,男孩穿着红色的裤衩,他的面前,是脸色绯红的女孩。 “叶子,以后我一定娶你做新娘!” “如果……如果是阿光的话,我也许不会反对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我们长大了,我一定娶你,我会亲自为你带上世界上最漂亮的戒指,让你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恩……我……我等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倩女的血色诅咒》作者:夏宽 第一章《陽光下成长的少年》 前言:我们生存的世界,无处不有着迷一样的踪迹。当我们驻足探索时,就会发现生命的奥秘远不止人类想像的简单!生命的诞生是个奇迹,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的观点,生命是偶然还是必然呢?也许生命还有另外一种形态——死亡! 也许你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怪之说,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当死亡之手向你靠近时,又该有怎样的觉悟呢… 沐浴在改革的春风里,享受着陽光的温暖的少年… 夏天、黄丑、杨燕燕他们三人是很好的兄弟,平时没事就疯在一起,黄丑生性好色,放荡不羁,而且脾气还有点暴躁!杨燕燕则神经大条,鬼点子最多,是个鬼灵精,人送外号‘暴力女’!而夏天呢,性格稳重,善于思考!(是个好男人,哈哈…)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总是惟恐天下不乱,平时一件小事都能让他们三人搞个天翻地覆出来!可就是这样三个人,却与邪恶展开了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生,清秀的脸,水灵的眼眸,挺拔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火辣的身材,嘴角时刻荡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那笑似乎要把所有的男生的魂都勾走!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她的名字叫刘倩!在所有人都觉得幸运女神会伴随着她走到最后的人!可是命运却开了个玩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天发生了改变!… 第二章《发现巨大癞蛤蟆》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天,陽光明媚,风和日丽,夏天、黄丑、杨燕燕他们三人在吃过午饭后,来到风景优美的梅家山巅!居然玩起了小孩子玩的捉迷藏游戏!(我了个去,一群幼稚的家伙) 忽然听到黄丑大喊“你们快过来,过来看啊,看我发现了什么!”当我们走近一看,原来是黄丑发现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之所以说它巨大是因为它的个头比普通的癞蛤蟆大上三四倍!杨燕燕觉得这只癞蛤蟆很给力,个头又大个,就拉着黄丑和夏天去抓这只蛤蟆。 杨燕燕对黄丑说:“丑丑,你看这蛤蟆这么威武雄壮,我们干脆把它抓到班上去让那些同学开开眼界!好不好!” 黄丑立刻兴奋的回答:“好啊!好啊!我用这只癞蛤蟆去吓班上的女同学,她们一定会吓得尖叫的,说不定她们还会吓得往我怀里跳呢,那时我就可以…哈哈,于是黄丑开始了他最招牌的婬笑!” 杨燕燕白了黄丑一眼,骂到:“变态!” 夏天听到他们的对话,立马撇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无不无聊,幼不幼稚啊!癞蛤蟆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们居然还去抓它,看到它我都觉得恶心!我才不和你们一起抓呢!” 杨燕燕顿时不乐意,说道:你不去算了,说我们幼稚!刚是谁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的啊!!还装处!对吧?丑丑!” 黄丑立刻附合着说:“对啊,就是就是!” 夏天听了则笑呵呵的反驳着说:“我就是处男啊!还用装么?!哈哈哈…” 杨、黄二人立刻伸出中指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然后转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塑料袋,接着就去抓癞蛤蟆了!一会儿功夫,就把癞蛤蟆装在袋子里,三人径直走向学校… 第三章《惨死的怪物蛤蟆》 刚走到班上门口,杨燕燕就对着班上的同学大喊:“你们快来看,我们抓到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于是打开袋子将蛤蟆放进班上的桶里,班上的同学不管男女都连忙凑过来看稀奇看热闹! 这时大家才发现这只蛤蟆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灰褐色的皮肤,全身布满了指头大小的疙瘩,鼻孔处还流着绿色的黏液,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光看了几眼,就有些同学转身离开了,都觉得那蛤蟆的样子太恶心太恐怖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我们叫她阿拉伯儿的女同学竟然在舔嘴唇! “我艹!阿伯儿,你干什么呢,居然还舔嘴唇,你不是对这怪物有想法吧!哈哈…!只听夏天说道!周围同学一下乐开了花,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听阿伯儿气极败坏的说:“你才对它有想法呢,我只是…只是嘴唇发干而已!”(其实刚刚她之所以舔嘴唇,是因为她在想,这么大的蛤蟆拿来吃应该会很美味吧) 这时黄丑插话说:“阿伯儿,你就不用解释了!谁不知道你平时爱吃些怪迷日眼的东西,你肯定是在打这只蛤蟆的注意!” 周围同学立刻起哄着:“对啊对啊!” 接着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黄丑又说:“阿伯儿,你放心,我们大家不会歧视你的!哈哈…” 阿伯儿脸涨得通红的说:“你…!”然后转身就跑开了。 留下夏天、黄丑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咦!丑丑,燕燕去哪儿了?”夏天突然问到! “对啊,怎么没看到她啦,刚还在这儿啊!”黄丑答到。 “夏天、丑丑!快来帮我”这时传来杨燕燕的声音。只见杨燕燕拿着一块木板和几跟钉子!杨燕燕气喘嘘嘘的说:“来我们折磨死这只蛤蟆!” 夏天立刻表示:“我不参与!”于是走开回到座位上去写小说了… 一会儿功夫黄丑和杨燕燕把癞蛤蟆的四只脚都钉在木板上了!这时唐强很潇洒的走过来递上一盒火炮!坏笑着说:“燕姐,我有火炮,我们把火炮塞在这蛤蟆的屁儿里给它爆菊,好不好?”周围的同学听了之后大骂:“禽兽,败类!”然后全都转身走开了,唉!(对了,介绍下唐强,班上的小霸王,身强体壮,深深的暗恋着我们班一个叫李芸的女同学,可惜…大家懂的) 这时在场的就只有黄丑、杨燕燕、唐强三人了!杨燕燕则拍着唐强的肩膀说:“好方法,有创意!”说干就干!唐强拿着一个四响的火炮就使劲往蛤蟆屁儿里塞,只听见蛤蟆惨叫一声“呱~~”叫得如此凄凉。 “嘭~…”四声爆炸结束,此时的蛤蟆已经奄奄一息。一看这蛤蟆的菊花已经开得灿烂无比!…唉…不料此时,黄丑又摸出一根十厘米长的针和一个打火机!把烧红的针往蛤蟆身上的疙瘩刺去,还刺蛤蟆的眼睛!只听见那怪物蛤蟆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叫声。全身都流出绿色的黏液!眼里还流下一滴血红的泪水,而这滴泪说恰好滴在那根针上,更恐怖的是那滴血泪竟然慢慢的溶入了针里!就这样…那只恐怖的癞蛤蟆死掉了!黄丑、杨燕燕、唐强看到这个情景都觉得毛骨悚然。 叮叮叮…!上课的铃声响起了!黄丑对着唐强说:“快,把这收拾了,把木板和蛤蟆赶紧扔了!”… 可是他们却遗下了一样东西…! 第四章《红颜都是祸水》 黄丑、唐强、杨燕燕三人匆匆回到座位上,想起刚才的场景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一节政治课(说到这不得不介绍下我们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师,叫陈昆,至于是不是金毛狮王的师傅还有待考证,同学们都叫她昆爷!昆爷长得太不协调了,上半身太过丰满,下半身又太过骨感!昆爷还有着猪一样的鼻子,喜欢坐在讲台上挖鼻屎,艹!挖鼻屎就挖鼻屎吧,可她还挖得那么夸张那么开心!整个食指头都挤进鼻孔里搅拌!更恐怖的是她还喜欢上课喝爽歪歪装可爱!我都懒得说她了,欲知昆爷真面目,请到高二四班来!)一节无聊的政治课,几乎已经把全班同学消灭了一大半!昆爷的功力还是如此深厚!终于熬到了下课,夏天等人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咦?这里怎么有这么长的一根针!”此时思倩站在教室的后面看着地面疑惑道!(思倩是阿伯儿思琦的妹妹!此女子爱搞恶作剧,是个妒忌心很强的人) 思倩弯腰将针捡起来,忽然她心里又打起了坏主意!… 思倩与刘倩是前后桌关系,由于刘倩上课有个习惯,喜欢把背靠在后排的桌子上,这让思倩很不高兴!而且刘倩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学习成绩也很好,更让思倩心里不平衡,嫉妒不已。 叮叮叮…上课铃声响起了,思倩赶紧把针拿着回到座位上,把针放在桌子前,并将其固定好!思倩心里笑到:“刘倩,叫你老是往我桌子上靠,这次非得好好整整你!”思倩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刘倩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出乎意料的是刘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靠在后排的桌子上,而是在和她的同桌晓霜疯打,还闹得嘻嘻哈哈的!(晓霜也是个漂亮的女生,天生的娃娃音,唱歌很好听!可惜红颜都会成为祸水)真的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全然不觉一场灾难正向自己靠近! 也许是命运的无情,正当两人疯打得激动时,晓霜像是中了魔一样,脸色一下陰沉下来,用力的将刘倩推向后排思倩的桌子上!刘倩一个不稳狠狠的倒向了思倩的桌子,倒在固定在桌子上的针上面! 思倩看到刘倩用力的倒下来,想到自己固定在桌子上的针!一下惊慌了,更是不知所措!自己本想搞下恶作剧,整一下刘倩的!可没想到会这样!思倩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那样做!可一切都晚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是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惨剧的发生! 刘倩很轻松的倒在了针尖上,针也很顺利的扎进了刘倩的身体!一根十厘米长的针就这样完完全全的扎进了刘倩的身体!一切都似乎是命运安排好了的! 这时,晓霜清醒过来,急忙拉着刘倩问:“你没事儿吧?倩倩!没把你撞到吧!”这孩子还完全不知道一根十厘米长的针完全的扎进了刘倩身体,唉…!似乎命运就是爱嘲弄人! 刘倩沉默不语,只是缓缓的回和头来,冲着思倩诡异的一笑!然后又回过头去! 思倩顿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恐怖占据心头!“这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这么长的针扎进刘倩的身体,居然刘倩不吭也不叫,完全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思倩想到! …放学了… 思倩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学校!一切都正常的进行中,而刘倩呢…也回到了家中! 第五章《诡异的生命》 恍恍惚惚回到家中的刘倩面无表情,感觉身心疲惫,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色暗淡无光,突然她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脸变成了蛤蟆,她急忙揉了揉眼,再照镜子却没有了异样! 她想自己肯定是今天太累了。还是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于是刘倩走进卫生间,她脱掉衣裤,透过卫生间的大镜子,她看到自己曼妙的身姿,完美的身材曲线,平滑的肌肤,美腿,翘tun,傲人的胸部,再配上自己美丽的脸庞,这是让她骄傲的资本!(由于某些客观原因,所以不方便描绘更多香艳的情节,男性同胞可以试着yy下一位极品美女脱光衣服的样子,女性就请随便) 正当刘倩沉醉于自己完美身姿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胸口有一个隆起的小血包,这是刘倩无法忍受的,任何一个完美的女子都不可能容忍自己身体有一点缺陷! 刘倩厌恶的伸手去抓,想把血包抓掉,可不管她怎样努力也是徒劳的,渐渐的…她发现血包非但抓不掉,而且还越抓越大,血包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向外生长着!刘倩面对这样的情景已经开始抓狂可,她再一次愤怒掐住血包,然后奋力一拔,血包终于被拔了出来,更可怕的是还拔出一根足足有十厘米长的针!只见针上面缠满了血丝,还覆盖着一层绿色的晶状黏液。 眼前的一切让刘倩惊呆了!出于本能的恐惧占据心头!紧接着刘倩感到恶心想吐,“洱…”只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一股白色黏稠的物体从刘倩嘴里喷射而出,无数颗白色的小球粘满了整个卫生间的镜子,像是什么虫卵似的!刘倩只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倒在了地上… 白色的卵开始蠕动起来,就象厕所里的蛆虫一样,慢慢的那些卵开始变得晶莹剔透,然后听见“咔、咔、咔…”的声响,每一颗卵都在开始裂开,随即白色、绿色的黏液染满了整块镜子!无数的小东西从卵壳里爬了出来,黑色的,有着尾巴…是一只只的蝌蚪!这些蝌蚪爬向刘倩的身体,渐渐的刘倩的身体已经布满了黑色蝌蚪!这些蝌蚪在刘倩的身体上快速的生长着… 最后又爬进了下水道里…一切都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刘倩还躺在地上,谁也没看见此时的刘倩眼角留下一滴血红的泪水。 …一周后… “嘿,天哥,你说这刘倩怎么都还没来啊?昆爷说她生病了,又没说什么病!”黄丑问到 “谁知道啊!”夏天若有所思的说 黄丑又感叹到:“真是天妒红颜啊!” 夏天不再理会,别过头忘向教室门口,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是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是刘倩! 如果说以前的刘倩是个清新脱俗的仙女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妖艳性感的妖女!只见刘倩一头短发,身穿一件低胸的紧身衣,下面则是一条超短裙,再配上黑色的丝袜,黑色高跟鞋。 “黄丑,你看!刘倩!”夏天对着黄丑喊到。 “艹,这哪像是生病了啊,我看是去巴黎购物了来吧!太tmd性感了!”黄丑两眼发光的说 “这年头杂那么流行黑丝袜了!”夏天感叹到. “是女人都爱吧!” 第六章《刘倩不正常》 刘倩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晓霜看到刘倩后立刻兴奋的叫到:“倩倩,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一周没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对了,你病好些了没有?” 刘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平淡的嗯了一声! 晓霜又疑惑的问到“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来上学啊?” “没事儿!”刘倩依旧平淡的回答晓霜见刘倩不怎么搭理自己,也不再多说。 此时思倩来了,当思倩走过刘倩旁边时,不自觉的望向刘倩,而刘倩也瞬时望向思倩,两人四目对望,只见刘倩缓缓站起身,然后走近思倩,轻轻的将头埋向思倩的耳旁,冷冷的说到:“你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的!”然后又转身回到座位上,用手指牵扯她头上的一缕缕头发。 一股恐惧感立刻涌上了思倩的心头,本以为看到刘倩安然无恙,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不料…,思倩慢腾腾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她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的害怕在蔓延~ “丑丑,你有没有觉得刘倩怪怪的,有点不对劲啊?” 夏天问到“恩,好像是!今天她的打扮的确有点怪,看起来比以前性感多了,也漂亮多了!”黄丑铯铯的回答。 “不是,我不是说穿着方面,我是说…,哎呀!具体是哪我也说不上来!”夏天说到。 “我看你想多了吧!”黄丑抱怨的说。 夏天不再说话,埋着头转动着手里的钢笔,陷入一阵沉思。 叮叮叮…上课铃响了,黄丑大叫一声" oh.my god! " 原来是可怕的数学课,这是黄丑等人头痛的科目,数学老师叫刘红庆,是个半老太婆,人简直比灭绝师太还灭绝!我都懒得浪费文字来描绘她了,她与昆爷合称七中双绝!只见刘红庆笑嘻嘻的走进教室,然后跳过形式直接说到:“同学们,把数学书拿出来,我们今天学习导数这一章内容!”便开始乐此不疲的讲解起来!突然,刘红庆严厉的吼到:“刘倩,你在干什么?认真听课!”(也许是老师都对成绩好的学生都特别关注吧!!) 同学们都齐唰唰的往刘倩的位置望去。只见刘倩倩低着头冷冷的回到:“不要打扰我,我在找东西!”接着刘倩就在自己座位上胡乱的翻腾自己的抽屉、包包。 “什么?我打扰你!”刘红庆惊讶到!转而愤怒的吼到:“刘倩,你给我站起来,我作为老师提醒你认真听课,你非但不听,居然还敢顶撞我!你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目无老师!” 这时所有同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对师生的身上,都在欣赏着这美女与巫婆之间的战争! 不知此时刘倩倩是因为没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东西而生气了,还是因为受不了刘红庆而生气,然后一下子情绪爆发了起来,用力的将桌子掀倒在地!疯狂的吼叫到:“艹迩玛,干你妹,顶你娘,我叫你不要打扰我!”紧接着刘倩撕心裂肺的咆啸起来! 不知道刘红庆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呆呆的站在讲台上,她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成绩优异的刘倩不仅敢向自己顶嘴,还敢用粗话骂自己!她不能接受自己是个老师却被学生用言语辱骂这个事实,她一个箭步走到刘倩身前。 “啪、啪”响起两声清脆的声音!刘倩挨了两耳光!重重的两耳光!令人奇怪的是,挨了两耳光的刘 倩并没有还手或是哭泣,反而是冷冷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凉婉转… 刘红庆吓到了!晓霜吓到了!坐在后排的思倩吓到了!夏天、黄丑等人吓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恐怖的气氛吓到了…这气氛让人感觉是多么悲凉。 第十二章《教室里的人影》 “燕燕、丑丑。你们别闹了,快要迟到了!等会儿迟到了昆爷又要罚款了!”夏天大声的喊道。 “来了,催什么催!”杨燕燕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夏天、黄丑、杨燕燕每天都是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一路上也爱疯疯打打,完全不像个高中生的摸样 ,在他们心里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学习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嗯?学校门口怎么这么多警察,出什么事儿了!”黄丑迷惑的问道 “不知道,我们赶紧去看看!”夏天也很迷惑的说道。 “强哥,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学校来这么多警察?”黄丑拉着唐强问道。 “晓霜死了,就在六楼的走廊上!”唐强难过的回答到。 “什么?什么!晓霜死了!怎么死的?”这时夏天也过来拉着唐强激动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警察正在调查!”唐强回答说。 “先是刘红庆离奇死在家中的浴室里!紧接着思倩疯了,然后又跳楼死了!现在晓霜也无缘无故死在学校!都是我们班的人物,我们班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陰谋在进行着吗?”夏天在心里想着,思绪万千,但却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六楼拉着的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夏天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清的滋味。 学校出了命案,为了方便警方调查,学校决定放假一天!如果说平时放假的话大家都会很高兴,可这次却没有任何人显得很兴奋,因为这样的放假是谁也不稀罕的 。 时间总是在悄然流逝,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又开始正常的上学,晓霜之死的这件事在学校里流传开了,大家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在讨论,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纷袭来,但最突出的观点就是说学校闹鬼。 为了不影响学生们上学的情绪,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学校给出了这样的结论:说高二四班的晓霜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的!还利用全校的广播警告所有同学,不准在学校散播谣言!否则就给予处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的同学在讨论着高二四班。其实谁也不相信,心脏病死亡的样子怎么会是这样,毕竟有那么多的同学看见尸体的样子,当时还不少胆小的同学都吓哭了…学校的这一举措,分明就是给这一事件火上浇油。 原先生气蓬勃的高二四班,一下子像是被乌云遮盖了天空。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看着班上空着的两个位置,大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夏天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着现在这个班级,突然,一个人从夏天的眼前走过!是“刘倩!”! “对啊,晓霜和刘倩是很好的姐妹,为什么从刘倩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难过!从刘倩生病回来到现在,夏天就一直觉得刘倩很古怪,紧接着又发生这么多的怪事儿。”夏天心里想着,但却没有任何思绪。 晚自习放学,大家都回家了,自从发生晓霜这事儿后,七中的同学们晚上都不敢在学校多留一会儿,都害怕自己会遇到鬼一样。夏天、黄丑、杨燕燕下晚自习后则来到学校外面的饭馆里面吃宵夜,不一会儿,黄丑就急忙的拉着夏天说道:“天哥,你看咱们班的教室里是不是有个人啊!” “什么?有人!现在晚上谁还敢呆在教学楼里啊!”杨燕燕难以置信的说道。 幽暗的校园,透过惨淡的夜色,果真有一个人影在高二四班的教室里来回游荡。夏天回过头望去。 显然那个人影也注意到了夏天。两人四目对望,可惜由于是黑夜,夏天无法看清楚那人是谁! “丑丑、燕燕,快!我们回教室去看看!”说着夏天就飞快的往六楼教室里跑去 黄丑和杨燕燕同时被夏天这一动作给吓到了,随即很快的跟着夏天往教室里跑去。此时的教学楼里空旷得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夏天心里想着:“到底是谁在教室里呢!” 三人终于一口气跑到了六楼,此时的六楼充满了陰森恐怖的气氛,在这样的夜色笼罩下显得更加诡异。三人缓缓的走向教室,夏天狠狠地把教室门给推开, 突然一个人影一下子从教室的窗户上跳了出去。杨燕燕站在门口也看到了,六楼!窗户的外面就是六楼高!刚刚那个人影就这样跳了下去!夏天和黄丑赶紧跑向窗户边去看,可奇怪的是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望向楼下也是什么都没有!刚刚那个人影就这样凭空消失掉了! 黄丑不敢相信,夏天更不相信,刚刚那一幕难道只是幻觉吗!难道二个人一起看到了同一幕的幻觉!? 。。。。。。待续。。。。。、 各位喜欢这篇小说的朋友。我想在这里做个说明,因为我还是个高二的学生,所以不可能每天上这个网站来更新的内容,因为没条件也没时间。一般是每个周末回家更新在这个网站,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能把我们的快乐分享给大家,想让生活更加充实。传在这个网站,也是想借助这个平台让更多的人分享,也很感谢这个网站能发布我的这篇文章。我会尽我所能每天更新一章在本人的qq空间里面。我的qq:282737555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个好友来我空间看,好友加满为止。这是连载的恐怖校园鬼故事。《倩女的血色诅咒》期待你的支持。 初夏的黑气球 第一次看到那个卖气球的小女孩是在初夏的一个陽光明媚的午后。 那个时候阿钰正在看书。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独自一人坐在巴士站牌边看书,她喜欢那种陽光照在身上和书页上的感觉,身下的座椅温暖而明亮。 阿钰的镇子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几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车也少,人们总喜欢骑着自行车悠闲地来去,享受最暖和的陽光和最新鲜的空气。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阿钰从没见过她。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阿钰就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住了。她站在街的对面,有一双很大很幽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漆黑的眸子混合在一起,闪着黑珍珠一般迷人的光芒。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穿着一条像睡衣般的白色裙子,迎风飘动的裙摆滚着色泽明丽的蕾丝,就像一个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 但她手中的气球却是黑色的,刺目的黑色,就像她黑夜般的眸子,和她长长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长发融合在一起,葡萄般飘在她的身后,白色的线汇成一捆,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阿钰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却像刀一样刺进她的心里,仿佛那一瞬间被剥光了衣服,看得彻彻底底,看尽了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秘密。 她突然想要逃离,手中的书被她握得扭曲,光洁的纸皱出一条条丑陋的折痕。 这个时候,一对母子从长街的尽头走来,那是一双漂亮的人儿,母亲束着长发,白衬衣明丽而朴质,孩子短发明眸,一张秀气的脸蛋纯洁而天真。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缓缓地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每一个眼神,每一声清脆的嗓音,都仿佛洪流一般,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令温暖在每一张脸上晕染、蔓延。 待两人走得近了,卖气球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请问,要气球吗? 那是阿钰第一次听到女孩的嗓音,甫入耳便惊为天人,清澈而透明,就像夏日里的薄荷。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她和那只伸过来的手,眸子里瞬间有一丝微光闪过,然后他笑了,笑得如先前一般的纯,一般的甜,迫不及待地接过气球,向母亲撒娇道,妈妈,妈妈,买给我,买给我。 女子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她拍拍男孩的头,说,好呀,妈妈买给你。 阿钰看着这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温暖和爱意,像在看一场木偶剧,演绎着别人的故事。 阿钰。 一个温柔而充满朝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青然。 青然是个男孩,一个很英俊很帅气的男孩,喜欢穿“耐克”运动衫,“耐克”球鞋,背“耐克”背包,眸子明亮而温暖,像初夏午后的陽光。在凝华学园里,只要他的眼光扫过,就会晕倒一大片女生,他在球场上的身影,永远是女生们追逐的对象,而阿钰忧郁略带幽雅的淡粉色身影,却是他追逐的对象。 青然喜欢阿钰,是整个凝华学园公开的秘密,从高一开始,青然几乎天天送阿钰回家,不管刮风还是下雨,烈日还是天陰,他总是站在她的身旁,和她并肩走在夕陽中,不管她是多么的冰冷多么的不耐。 因此阿钰几乎成了凝华学园高中部所有女生嫉妒和憎恨的对象,为她的冷漠,为他的痴。 阿钰没有回过头去看青然,当她再次集中精力望向街对面时,那对母子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那卖气球的小女孩还站在原处,眼神依旧毫无表情,身后的黑气球微微涌动。 那一瞬间阿钰有些茫然,刚刚那一幕在她的记忆里变得好遥远,她不禁怀疑,方才真的有对母子从这里经过么?他们真的买过小女孩的气球么? 阿钰。青然站在她的身后,毫不介意她的冷漠,脸上依旧洋溢着开朗的笑,看书看累了吧?我送你回家。 阿钰再次见到那对母子是在第二天的上午,那是个陽光灿烂的星期天,她本打算仍然到站牌旁看书,但当她经过一栋临街的公寓时,看到了那充满了恐惧与鲜血的一幕。 当时她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步子缓慢。突然之间,空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不禁抬头,看到一团黑色从公寓其中一个窗口跃了下来,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平行于公寓的直线,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妖娆而艳丽的红花。 那是阿钰第一次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摔下来的孩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部肌肉扭曲成不可想象的形状,圆睁的眼,微张的嘴,发皱的鼻,都涌出了鲜红的血液,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狰狞血痕。 阿钰愣在那里,良久不能回过神来,只能看着年轻慈祥的母亲从公寓大门跌跌撞撞地奔出,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脑后,发疯似地扑到小男孩身上痛哭,哭声沙哑,已经不像人类的嗓音。在他们的身后,阿钰看到了那只黑色的气球,黑得像小女孩的眼睛,轻轻地往上飘,打着缓慢的旋,升入万里无云的晴空,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说话声、议论声越来越大。阿钰想要尖叫,想要将心中所有恐惧和震惊都吐出来,但她却叫不出来,就像有团棉花塞在她的胸膛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实,直到喘不过气来。 阿钰到站牌的时候青然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她,说,你怎么了? 阿钰没有回答,坐在长木椅上,像丢了魂,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和她惨白的脸映在一起,更显如云似雪。 青然着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阿钰依然无语,眼神空洞。 青然沉默,良久,他突然抓住阿钰的手,拉着她便向大路的尽头跑去。 阿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随风飞舞的青然,说,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带你去看件东西!青然转过头,脸上是盎然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激荡开来,蔓进阿钰的心里,让她感到一丝融融的暖意。 小镇的尽头是整片整片的农田,山青水秀,晴空万里。 阿钰一直认为油菜花是世上最俗气最平凡的花种,不仅名字俗气,连果实做成的东西也俗不可耐。但当她看到那片油菜花田的时候,却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感动,明亮的黄色从他脚下开始,一直蔓延到山的尽头,然后再继续蔓延下去。初夏的陽光照在花田上,明黄的花朵异样耀眼,随着微风翻起一道一道的波浪,从山的一边蔓延到山的那一边,周而复始。 青然大声地吆喝着,紧紧握着阿钰的手,拉着她在花田里飞奔。他爽朗的笑声激荡在浩瀚的山原,每一声都敲在阿钰的心里。 他们跑了很久,直到没有一点力气,筋疲力尽地倒在花丛里,周围是混合着泥土的花香、清淡、纯雅,充满了农村质朴的气息。 青然说,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吧? 阿钰没有回答,轻松地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酡红,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嘴角带起一丝温柔的笑。 好久了呢?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过了呢?她已经不记得了,过去所经历过的种种,都像是一场梦,那么那么遥远的梦,遥远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过了几生几世。 如果她可以爱青然,该有多好啊。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想哭的冲动,耳边青然的唠叨变得好遥远,却那么亲切。她努力挣开眼,想要压制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却看见了一团刺目的黑色。 阿钰一惊,双眼圆睁,看着那只纯黑色的气球缓缓地从花田中升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上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气球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无数双圆睁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直穿过她的衣服,穿过她的肌肤,盯进她的心里。 顷刻之间黑气球已经铺天盖地,将蔚蓝的天空遮成了一道黑暗的天幕,向她压来。 阿钰尖叫一声,像受了炮烙一般从地上跳起来,没命地一阵猛跑。不要!不要!不要追我!不要追我!她尖声呼喊,恐惧像藤蔓植物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蔓延,每一个毛孔,每一个指尖,每一根头发都仿佛在颤抖。她又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天昏地暗的晚上,在那个没有一丝星光的夜里,她第一次那么地接近死亡。 恍惚之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乱踢乱蹬,嘶哑地狂叫,头发随着剧烈的震动狂乱地舞,重重扫在抱她的人脸上。 阿钰!睁开眼睛!快睁开眼睛!看着我!是我!熟悉的嗓音,温柔的语调,让阿钰充满恐惧和疯狂的心刹那之间安静下来。睁开眼,阿钰看到了那张俊美、满是陽光的脸,那么的那么的暖和。气球的陰影在一瞬间散开了,阿钰哭着扑进他的怀里,和他紧紧相拥。他的手很温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每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让她感动不已。她真的很想对他说,为什么十年前,我没有遇到你? 天色已经晚了,青然什么也没说,背着阿钰往回走。他们走的路上有紫色和白色的小花,三三两两的榕树绰绰约约,长街的尽头是一片林立的高楼。 阿钰靠在青然的背上,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小时候妈妈晒过的被子。夕陽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青然的头发在傍晚的陽光下变成了好看的栗色,晃亮了阿钰的眼。那是她第一次那么强烈地希望这条回家的路,能够就这样永远永远地走下去…… 再次见到卖气球的女孩是在两天之后的清晨,阿钰捧着厚得像砖块一样的《莎士比亚全集》到城西公园里看书。那里有一座很美的喷水池,每天早晚七点,汩汩的泉水便会从安装在池底的圆筒里喷出,在空中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阿钰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把一只黑色的气球卖给一个落魄的青年。那青年穿着十年前流行过的皮夹克,一双黑皮鞋像是好几年没擦过,上面粘满了污秽的泥土。 落魄青年从女孩手中接过长长的白线,目光呆滞地往树林走去,渐渐隐入茂密的树林里,黑色的气球也不知所踪。 阿钰想要冲过去告诉他那是会把人带向死亡的气球,想要从他手中抢过白线,扔回给那个穿白衣像天使一样的女孩。但她无法挪动脚步,两条腿仿佛灌满了铅。 小女孩抱着气球,眼神冰冷,两人就这样对恃着,落魄青年消失的树林腾起几只雪白的飞鸟,扑愣愣地冲上天空,在水兰色的苍穹下划出刺目的伤口。 冷汗顺着阿钰光滑而洁白的脸颊落下,在她粉红色的领口晕开一朵朵淡淡的小花。 她说,你是谁? 我是天使。女孩轻启朱唇,露出一排白得像骨头一般的贝齿,我的职责,是散播不幸与绝望。 她转过身,抱着气球一步一步向草坪的尽头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里,轻轻盈盈,没有一丝重量。 人们在公园的枫树林里发现了落魄青年的尸体,那个时候他挂在一根枯黄破败的树枝上,一头又脏又乱的长发遮盖着他丑陋的满是胡渣的脸。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根白色的长线,白线的那一头,是那只黑色的气球,隐在枯树的枝桠里,宛如树怪凶残的眼睛。 阿钰还是喜欢在站牌旁的长椅上看书,每天有无数的行人从这里走过,有的上车,有的下车,脸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初夏的陽光略微有些刺眼,却无比美好,小镇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但是阿钰知道,这个城市已经被种下了不安因子,黑色的气球是它永远的噩梦。 阿钰希望这场梦能够快点醒来,虽然从十年前开始,她就不曾有过色彩斑斓的美梦。 青然不是个懂得浪漫的男孩,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送阿钰一束俗不可耐的油菜花,黄色的花瓣很温暖,有陽光的味道,就像他的脸。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如流水。小镇上的人们总会看到镇西的车站前坐着一对怀抱油菜花的大孩子,他们那么漂亮,身上沐浴着灿烂的陽光,和身后开满蔷薇的花丛映在一起,像一幅画。 凝华学园里开始流传两人的故事,阿钰用淡然的眼神迎来送往,她的身上堆积着女生们嫉妒的目光和越来越恶毒的流言。 装什么清纯,她们说,早就知道你以前拒绝青然是欲擒故纵的伎俩了。 阿钰一笑置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青然在一起,他的肩膀再宽广,也托不起她沉重的人生。 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卖气球的女孩,就像第一次见她那样,抱着长长的白线,站在街的另一边。 青然坐在阿钰的身旁,天南地北地瞎侃,仿佛在他的眼中,那个小女孩不过是一团虚无的幻影。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男人,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从长街尽头走来,他的脸上和身上布满了厚厚的脂肪,眼睛小得成了一根线,镶嵌在鼻子和眉毛之间。 这是我们新来的老师。青然说,教我们数学,听说是从省城调来的,还是高级教师呢。 阿钰默然,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近,那张肥厚的脸上渐渐堆满和蔼的笑容。 在看书呐?他望了望阿钰手中的莎士比亚全集,笑得像朵花,看书好啊,年轻人就是该多看看书。 他唠叨着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手上拿着一根白线,线的另一头,是黑色的气球。 阿钰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然后他死了,死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捅了二十多刀,鲜血染红了他肥胖的身体和办公室洁白的瓷砖地板。听人说,那场景就像是地狱,血的地狱。 凶手真是残忍。青然义愤填膺地坐在长椅上,握着拳头说,那么好的老师居然也会忍心杀。如果让我碰到那个万恶的匪徒,我一定…… 阿钰抬头看着蔚蓝的苍穹,天空真的很美,美得像传说中的大海,海水清澈,在陽光下泛起点点银色的荧光。偶尔有一两只飞鸟划过,洁白的翅膀刺痛她的眼睛。 阿钰,你倒是说话啊!旁边的青年不满地说,你也觉得那个凶手很可恶吧? 老师……是我杀的。 阿钰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谈论天气,青然愣愣地看着陽光下无比圣洁的她,哈哈大笑,说,你这个玩笑开得可真不是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 阿钰看向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缠着一根白色的线,顺着那根线一直看上去,另一头连着的是一只黑色的气球。 人,真的是我杀的。 阿钰站起身子,她看见卖气球的小女孩正站在街的另一边,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拿着气球向女孩走去,缓缓的步子轻轻踏在水泥地面上。在那一瞬间,她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的风景扭曲、重组,变成一道漆黑的梦。 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九岁的阿钰在街边的小摊买了一只黑色的气球,像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宝贝,将它紧紧缠在食指上,在小区里快乐地奔跑,直到一个行人也没有,昏黄的路灯闪动森然诡异的光。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有一双很大很幽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漆黑的眸子混合在一起,闪着黑珍珠一般迷人的光芒。她的皮肤很白,穿着一件漂亮的睡衣般的白色裙子,裙摆处镶嵌着色泽明丽的蕾丝,像一个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 突然,从路灯的陰影里闪出一个面目邪恶的中年男人,脸上和肚子上布满厚厚的脂肪,眼睛小得成了一根线,镶嵌在眉毛和鼻子之间。 他看着她诡异地笑,粗粗的手臂上满是丑陋的黄毛。他向她伸出了手,环上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拖入路灯的陰影里。 她想挣扎,想反抗,但幼小得没有一丝力气的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裙子被撕成碎片,连同她纯洁无垢的心。 气球的线断开了,黑色的气球打着旋向天空升去,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那是她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笑,再也不穿白色的裙子,再也不会和任何一个男孩在一起。 然后她听到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和青然撕心裂肺的惨叫。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身体轻盈,没有一丝重量。 她知道生命已经开始从她这个千创百孔的身体里渐渐剥离,在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了青然的脸,满是眼泪的脸,呼喊着她的名字。他说,你不要死呀,不要死呀,我还要带你去看油菜花田呢,我要每天都送你油菜花。 他还是这么不浪漫。阿钰笑着想,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已经渐渐喜欢上了那片明黄色的花田,喜欢上了他身上淡淡的陽光味道,像小时候妈妈晒过的被子。那个他背她回家的黄昏,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美好。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也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纯洁了,几乎就要相信自己也能得到幸福。 曾经,她离幸福那么的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却最终失之交臂。 但是她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当年她离开省城,以为再也不会见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是他还是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同样猥琐的笑容,和同样令人恶心的老师面具。 她不能原谅他,从她拿着锋利的水果刀刺那只猪第一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回到那片油菜花田了。 那个美丽的黄昏,终于成了十年来她所做过的惟一一个色彩斑斓的梦。 青然的呼唤声越来越遥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天空好蓝好蓝,她又看到了那个卖气球的小女孩,那张脸那么熟悉,熟悉得仿佛就是十年前的噩梦。 她放开了手,无数黑色的气球成群结队地向空中升去,散成无数个黑点,再慢慢蔓延,将天空遮开一道漆黑的天幕。 青然,那个站牌是你每天上学一定要经过的地方,所以我喜欢坐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享受陽光。 青然,我喜欢…… 夏夜惊魂 2004年7月在沈陽的一个下午,炎热的天气使人们的心情变得浮躁起来。女友小美(化名)陪着父母到小区周边的商店里去购物。当时小美家附近的沃尔玛还未建成,所以他们是在一家家的小型店铺群中来回的闲逛。 逛到下午4点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凉爽起来,四周的乌云正伴着微风从四周向上空聚拢,没多长时间,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一场急雨就要倾盆而下了。小美见要下雨了,便和父母说要回家,以免一会儿变成落汤鸡。就在一家三口刚刚走出服饰店的门口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大喊声:“有人打架了,快点报警!”这声音刚落,只见街道上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拼命的向西跑去,一面跑一面呼喊着:“救命啊,有人要杀我!”而在这个女人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手握砖头,骂骂咧咧的男人。男人的速度显然要比女人的速度快许多,就在小美家所住的小区门口,那个男人追上了那个女人,他扑倒女人,骑在她的身上,恶狠狠的挥动着手中的砖头,一块建筑所用的材料转眼间变成了凶器。 等小美和小美的父母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个骑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已经扔下砖头扬长而去,现在看热闹的人将女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或救助女人或拦住男人的。小美爱看热闹,她挤进人群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这一看,差点没被吓哭了。只见女人衣衫褴褛,浑身鲜血,脑浆四溅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不行了,最让小美害怕的是那女人的眼睛,那双眉宇高跷圆睁的双眼充满了怒恨,正愤愤的盯着现场的每一个人。小美顿时起了一身冷汗,又挤出了人群,拉着父母的手向家走去。 “这女的好像是乐丫丫的小姐……” “有人报警没呀,赶紧打救护电话呀……” “这女的好像不行了……” “哎……你离那远点,一会110来了……” 窃窃私语的人们久久不肯离去,依旧站在街道上,指指点点着,只是围着女人的人群圈,开始向四周慢慢的扩散,直到堵死了那条原本不宽的马路。 小美回到家后惊恐不已,想起刚才趴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就异常的害怕,所以在吃过晚饭后便匆匆的躲进卧室里,锁好门,开着灯躺下了。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小美被窗外的一声奇响无比的炸雷惊醒了,窗外正哗哗的下着瓢泼大雨,闪电接种而至,雷声一波盖过一波。小美醒后望着被闪电照的忽明忽暗的卧室,一时间还未清醒,可当她想到下午时所看到的那个女人,头皮不禁一炸,自己卧室的灯怎么灭了?睡前明明开着灯的!想到这小美不由自主的向门口望去,这一看吓的她差点昏过去(小美真希望当时自己被吓昏过去,可当时她的神智却异常的清醒)。 原本锁上的门被打开了(用东北话来形容是大敞四开的那种)。门被开到了极限,紧紧的贴在墙上,在门把手处,一个盘着头,梳着齐头帘的女人正站在门口,这个女人身穿一件红色的旗袍,白纸一样的脸上没有五官,手中握着一把看不清颜色的伞,她的头发上、伞上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水。小美睁大了眼睛,她发现当自己往下的看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看不到这个女人的腿,但从女人头上滴到地上的水却一目了然。 小美拼命的去晃动自己的身体,可身体像是被武侠剧里的高手点了穴一样,就是动不了。好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没有五官的脸一直冲着床上的小美。 就在这时,窗外的又一声长长的炸雷响了起来,小美随着炸雷猛地一动,发现肢体突然恢复了知觉,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张口大声的喊道:“妈呀!快来啊!” 小美的母亲在听到女儿的叫喊后,急匆匆的从自己的卧室里跑了过来。就在母亲进屋的时候,小美清楚的看见门口的那个女人向门的一侧挪动了一下,留出一个刚刚可以过人的宽度。小美母亲跑到小美的身旁坐下,扶起双眼惊恐浑身发抖的小美心疼的问道:“怎么了小美?” 小美指着门口的那个女人说道:“妈!门口那站个女的!” 小美的母亲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抚摸这女儿的头说:“是不是做恶梦了,别怕哦,外边打雷下雨的,什么都没有。” “妈,那个女的就在门口那站着呢,你看不见啊!”小美颤抖的声音使她的母亲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小美的母亲站起身说:“都12点多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别怕,屋里什么都没有!” “不!”小美斩截的否决道:“我要你陪我,我害怕,那个女人就在那站着。”小美的母亲无奈,起身打开了室内的灯,而小美所看到的那个女人还在门口那站着,从她身上滴下的水已经在地板上湿了一片。 “妈,地板上有水,你看不到吗?”小美指着女人脚下说道。 “哪来的水,这孩子,睡觉睡毛了吧。”小美的母亲说完,又重新的坐回小美的身边,一边拍着小美,一边哼着哄小美小时候时睡觉所唱的小调。 第二天中午,天晴万里。小美醒来后便跑到了父母的身前,把昨晚的事情又详细的重复了一遍。只见小美的父亲双眉紧蹙,思忖半晌。小美的母亲一边安慰着小美,一边问小美的父亲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找个人看看。小美的父亲抬起头说:“没事儿,八成是昨天看到的那个死人吓着了,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昨天的那个人死了?”小美惊讶的问道。 “死了,当场就被打死了!”小美的父亲回道。 小美不再说话,面对着母亲端来的丰盛午餐也无动于衷。小美父母商量后决定带小美去散散心,缓解一下心理的陰影。 小美的父母带着小美在故宫和青年公园玩了一整个下午。那些平时小美最爱玩的东西今天对小美一点新引力都没有,无论父母怎么逗小美,小美始终都没有笑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魂不守舍。 玩耍过后回了家,吃了晚饭,小美看了一集平时最爱看的韩剧,可同样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简单的和父母道声晚安,小美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打开灯,锁了门,蹲在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所站的位置上,观察着地板。看了一会儿后,小美震惊的发现,在光滑如玉的实木地板上,有几条浅浅的纹路像污渍一样粘在地板上,小美掏出手帕纸无论怎么用力擦,就是擦不掉,这很奇怪,平时擦地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几条污渍。就在小美准备叫母亲过来的时候,远在欧洲的姐姐的突然打来了电话。姐妹俩感情一直很深,一见是姐姐打来的电话,小美紧绷一天的神情多少有了一些缓和,她躺在床上,和姐姐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小美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都不怎么爱早睡的小美今天突然感到很困,那种困就好像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一样。她想到客厅去跟家人说些话,把姐姐在那边的情况和家人汇报一下,可一个翻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小美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到了与姐姐团聚,和姐姐一起去逛街。 就在小美沉浸在与姐姐团聚的梦中时,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小美迷迷糊糊的伸手摸出手机,可手机的屏幕却是暗着的,铃声也消失了。小美一阵纳闷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自己拿完手机后却再也动不了。在自己卧床的一侧的,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女人。这女人盘着头,齐头帘,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小美。 小美猛的张嘴大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与昨晚的情形一摸一样! 小美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女人见小美醒后,突然有了动作,她幽幽的站起身,走到小美的脚下,脸冲着小美。小美被吓得惊恐不已,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 这个女人站在小美的脚下打量了小美半天后,突然伸出双手紧紧的握着小美的脚腕。小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脚腕有一阵被针刺痛的感觉。这个女人拽紧小美的脚腕,猛的向下蹲去,似乎要将小美从床上拽下来。这样反复几次,小美虽然纹丝未动,但脚腕已经开始发麻。女人拽了半天见拽不动小美,便又坐回了刚才的地方,没有五官的脸一动不动的看向小美。 小美心里害怕极了,可就是动不了,喊不出。 过了大约10几分钟,这个女人突然又站了起来,再次的走到小美的脚下。这次她没有去拽小美的脚腕,而是转过了身,以后退的方式上了床,背对着小美站在了小美的双脚上。小美惊恐的看着女人的后背。那白色的衬衫上,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但小美还是看不到女人的脚。 这个女人缓缓的蹲了下来,随后坐下。双腿正好与小美的双腿重合。女人回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脑袋,慢慢的躺了下去。小美清楚的看到那女人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女人翻来覆去的躺了很多遍,动作越来越慢。 小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冷,浑身开始剧烈的哆嗦起来。神智渐渐地模糊起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直到小美的母亲走进小美的卧室,用力的推了推小美,小美才满头虚汗的坐了起来。随后一把抱住母亲,大哭起来。 小美的母亲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感到胸口发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便下床喝了点水,一想到小美昨晚的样子,做母亲的一阵心疼,便悄悄的进到了女儿的卧室来看女儿,谁知看到的是小美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当时小美的母亲特意看了一下时间,与昨晚的时间一样,都是半夜12点多。 次日,小美的父母带着小美去一个道医那求解。道医翻了翻小美的眼皮,拿出一根银针在小美的脑袋上扎了几下,拍了几拍,随后和了一道符水叫小美喝下去。临别的时候道医对小美的父母嘱咐说:“你女儿的火力很低,最好去香火旺盛的寺里求道护身符戴在身上,我这道符起不到一符压百祸的作用。” 后来小美的母亲不远跋涉千里,在一座很灵验的寺里为小美求了一道护身符。小美戴上这道护身符后,就很少遇见这样的事情了。 p:以上内容纯属真实,只是在时间上本人做了改动,那件事连续发生了七天,被我缩成了两天,为的是简明扼要。 夏夜的街角白衣女孩 夏夜,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我独自走在街边上,回忆着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同时也向往着大学的生活。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高中暑假了,开学我将会是一名大学生了吧。我是个孤僻的人,没什么朋友,所以才在这闷热的夜晚一个人出来透透内心的闷气儿。“唉……”一声叹息。我感叹着自己的学习生涯,没打过架,没恋爱过,学习成绩又很普通。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活得真的没什么意思。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的走在夜的街道上。 临近午夜了,我也感叹的差不多了,准备“打道回府”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声叹息仿佛包含着太多太多了,幽怨,迷惑,不甘。我抬起头望向前方发出叹息声的地方。霎时我楞住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我前方的路口,一身白色及膝长裙,齐肩长发,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她正盯着我看。我登时定住了,太美了,我看得呆了。霎时间千万般感觉都出现在我的内心,感叹,哀愁,期待,向往,忧伤,快乐,失落。只这一眼我敢肯定我喜欢上了这女孩。突然我觉得我不像平时的自己,因为平时我都不敢与女生对视,那样我一定会脸红,心跳加速,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可是这次我竟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看了她这么久。这时还是她先开口说话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我这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着我羞涩的准备离开。她又开口了:“等等,你有时间吗,陪我聊聊吧?”我“啊?”的一声。“这女孩也太直接了吧?”我心里想着,却万分的高兴,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一个女孩对我这么直接的。我有点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我们俩找了个冰吧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冰柠檬汁,我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这样闷热的夏夜,喝杯柠檬汁真的很爽。她只是抿了一口,木然的看着我,我对她一笑。我们俩慢慢的就聊了起来,原来她也是我们高中的,而且还住在我家附近。她叫小丝。我对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什么不早点遇到她呢?我给她讲了几个笑话都是平时我很拿手的,但是她视乎对笑话不来电。我也知趣的闭上嘴喝着柠檬汁。闲聊了一阵后,我们也有些熟悉了,但是时间太晚了,我怕她的家人担心,于是便提出了离开。我们离开后,服务员看着桌上的饮料,一杯喝得精光,另一杯视乎一点也没动,疑惑的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们在路上走了一阵,快到家了。我鼓起了勇气,低头问了一句:“小丝,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她冷冷的说:“可以啊,只要你愿意。”我急忙说:“当然了。”我又向她要了qq号。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这是突然从远处飞驰过来一辆箱货车。眼看就要撞到我和小丝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小丝飞扑到一边。只听“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司机探出头来对我吼道:“臭小子,不要命了。”他怕摊责任,见我没什么事,一脚油门儿跑了。我扶起小丝,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哇。。美女的身上好滑嫩啊。。”我不禁有些瞎想。虽然差点被车撞到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我和小丝都没事,只是我的胳膊破了点皮,最主要高兴的是我保护了小丝。一个男人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向自己爱的女人表示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不过小丝还是真勇敢,差点被撞到,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 过了路口,小丝对我说:“我到家了,再见。”我说:“再见”。心里有点酸酸的但是很快乐我想我是恋爱了。看着小丝的背影消失,我打了个冷战,抱了一下双臂,急忙的回家了。 回到家中,我立刻打开了电脑,加了小丝的qq。她的网名叫“青春很美”,但是很可惜她不在线。我正望着电脑愣神呢。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吓了一哆嗦。一回头原来是我爸。我爸说:“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妈不就唠叨了你几句吗。。”。我立刻打断了他:“好了,好了,您早点睡吧,明天您还得上班呢。”我爸摇了摇头说了句:“你也早点睡吧,都几点了,哎……”说完将门关上了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看了一眼钟,靠,确实太晚了,都2点了,我再刷几遍副本就睡。 第二天,一睁眼,中午12点多。高考过后就是幸福,玩游戏玩到自然睡,睡觉睡到自然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我来到客厅,看到桌上我爸给我留的字条。“哎……”看过字条后我又一叹。草草的吃了点东西,我打开电脑,登了qq,我把鼠标放在了小丝灰色的头像上,进入了小丝的空间。咦?我发现她最后更新的东西是一年前的昨天。“哎……可能是要高考吧,所以她一年多都没登过qq吧。”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我发现我玩游戏什么的再也没兴趣了,脑子里全是小丝的婀娜身影。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一朵像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在天空中随着风飘着。多自由啊,我要是能像云一样在空中飞啊该多好啊。在这宁静的午后,懒懒的望着天空,不知觉的我竟然睡着了。 我和小丝手拉着手跑在满是黄色小花的山坡上,跑累了,我们就拥抱在一起翻滚着。然后手牵手躺着。突然小丝像云一样飘了起来,挣脱了我的手越飘越高,我立刻起身全力追去,我越追她越远。跌倒,爬起,跌倒,爬起,直到我再也爬不起来,望着小丝渐渐消失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朵绵绵的白云。这时我睁开了眼睛,泪水沾湿了床单。 饭后,我迫不及待的来到昨天见到小丝的路口,她没有出现。我下定决心等,直到她的出现,如果她不来,我就不走,不见不散!我坐在街角的椅子上耐心的等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知不觉我躺到了椅子上睡着了。一阵冷风,我一哆嗦,睁开眼睛。看到小丝冷冷的俯视着我。我立刻坐了起来,高兴的说:“小丝,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小丝这次竟然微微的笑了。她慢慢的坐到我身旁,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有些局促,呼吸都有些忐忑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如此的接近我。我甚至都会怕自己的鼻血流下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孔,幸好没有流。我一咬嘴唇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面向小丝说:“小丝,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小丝淡淡的一笑,接着说:“你会为我去死吗?”我毫不犹豫的说:“会,只要你一句话!”我很坚定的说。我本以为小丝会很开心的,但是她却没有想象的那样,她一叹,扭过头起身就走。我边喊她,边追去。“吱——!”又是一阵刹车声,我倒在了血泊中。 世界静止了,我仿佛像看电影一样在看着我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事情。父母的养育关怀的场景,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高兴快乐的事儿,忧愁烦恼的事儿。此时我只是淡淡的在观看自己主演的影片而已。突然画面扭曲,小丝出现在了画面中。只见小丝高高兴兴的跑在街上,好像是要去买东西。结果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小丝倒在了血泊中,就在我倒下的地方。眼中的不甘,悔恨,幽怨的神情。这一刻,我懂了,我明白小丝为何当初会发出那样让人忧伤的叹息了。我的泪顺着脸颊簌簌的滑落下来,我没有丝毫的怨恨她,我这时只是心疼,我心真的好疼啊!“小丝。。我可怜的小丝……”我不禁呼唤着。小丝是第一个让我懂得什么是爱的女孩,并让我沉迷于享受这爱的快乐。我真的甘心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小丝出现在我面前。“你真的肯为我去死?”小丝背对着我说着。我肯定的点着头。她一回头我惊呆了。只见她头破了个洞,血水顺着脸向下流着。惨白的脸上,有着一对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我。我虽然害怕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冲了过去。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我哭泣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见到你?当我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爱上你了,我愿意为你去死,因为我真好爱你,我爱你!”这时小丝已经变回了那个清秀漂亮的女孩了。她对我微笑着,好美,真的好美!小丝用她的小嘴温柔的印在了我的嘴上。这一刻仿佛过了一万年,仿佛是天长地久,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了。我贪婪的狠狠的享受着这一刻!小丝缓缓的离开我的嘴。温柔的对我说:“再见了,爱人,希望你以后好好的生活,祝你一生幸福,下辈子如果我们再相遇。我一定会赖在你身边一生一世!”说完她幻化做一道光芒飞向天际了。我泪如泉涌的哭喊着,突然,我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一样,向下跌着…… “啊……!"我大叫一声醒来过来。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爸爸妈妈守护在我身边。他们被我的大叫吓了一跳。“儿子你终于醒了,呜呜……吓死妈妈了。”妈妈在一边哭着,爸爸则默默的看着我。爸爸说:“你小子怎么才醒过来啊?你昏迷这几天,总是流眼泪。发生了什么了?”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每当夏夜的那几天,我都会徘徊在那个与小丝相遇的街道,无论是晚晴或是夜雨从未间断过。。爱情真的是从两个人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的!爱情真的是会让相爱的人奋不顾身,甘心奉献一切的。如果爱,就好好的珍惜那份爱吧,一旦错过不会再来了,或许不然吧! 诡味电饭煲 网吧惊魂 闻着电饭锅里不停冒出来的香气,江小鱼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打开电饭锅的盖子想看鸡翅好了没有,腾腾的蒸气散开些之后,他用筷子夹了一只鸡翅出来,刚要放进嘴里,忽然一下把电饭锅盖子和筷子都扔到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网吧里闷闷的,灯光昏黄压抑,薛文啸有些头疼。见简翼和龙涛玩得正high,他关了显示器,缩进了靠背椅里眯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显示器又打开了,而且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让他意外的是,视频里出现的竟然是室友江小鱼。他坐在一个黑乎乎看不清背景的地方,木呆呆地看着镜头,似乎在说什么,可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薛文啸赶紧把耳麦带上,但还是没有声音。 他想叫简翼和龙涛来看,可是当他看清身侧的情况时,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只见整个一排机位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腾地站起来惊慌观望,整个网吧竟然都没人了。一个个冷冷的显示器发出幽蓝的光,混合着昏黄的灯光显得诡异幽冷。一台台主机嗡嗡地响着,像是魔鬼的呼吸,吸尽了网吧里的生气,吐出来无尽的恐惧。 “网管?”薛文啸大声地喊道。他已经忘记了显示器里正播放的奇怪视频。 没人回答他,人都消失了,消失得干净彻底。 薛文啸吓坏了,大步向门口跑去,但是门锁得严严实实的。他又跑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外面是深沉的夜色,雾蒙蒙的,看不见灯光,看不见星,似乎网吧穿越到了另一个混沌的世界。 现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就只有他薛文啸一个人,他似乎无路可逃了。薛文啸惊恐地哆嗦着不知所措,这时候,一个脑袋轻轻贴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丝幽幽的语声渗进耳朵:“为什么你不好好地听我说话?四处乱跑什么啊,难道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薛文啸定住了般不敢回头,但是眼角的余光仍然可以看到江小鱼惨白扭曲的面容正似笑非笑地贴在旁边。 薛文啸肩膀一痛,“啊”地一声惨叫,醒了过来。 他在哪里 做了噩梦之后,薛文啸再也睡不着了,好歹捱到了天亮,网吧刚开门他就拉着简翼和龙涛跑了出去。 回到合租寝室的时候,江小鱼不在,薛文啸的心更乱了。 寝室里有股浓烈的香味,来自厨房里的电饭锅。简翼早饿了,直接进到厨房里打开了电饭锅盖子,然后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薛文啸和龙涛赶紧去看,只见简翼张大着嘴看着电饭锅,像电饭锅里炖的是人肉一样。 薛文啸一步蹿过去,当他看见电饭锅里的情形时,也吓得呆住了。电饭锅里并没有炖着人肉,但确实有一个人在电饭锅里,是江小鱼。 电饭锅其实算是空的,但是金属的锅底却多了一样东西,江小鱼惨白的脸从锅底如浮雕一样凸起来,和电饭锅长在一起了! 薛文啸定定神,伸出手去,想确定一下那张脸是不是肉做的。 他没有摸到那张脸,因为就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到它的时候,那张脸突然活了,变得疯狂狰狞,刺耳地尖叫着,几乎要撕裂的嘴里冒出殷红的血来,很快就淹没了那张脸,冒出电饭锅外! 三个人嚎叫着;中出了房间。 江小鱼消失了。qq不上,手机不开,彻底联系不上了。 还好薛文啸和龙涛、简翼并没有吓破胆,他们在外面冻了半天之后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他们不能确定电饭锅里是否真的是江小鱼,事关朋友的生死,冒险也要回去一次。 并没有满地的血从门缝流到楼道里来,屋子里甚至没有一丝血迹。电饭锅安安静静地在厨房里待着,盖子放在旁边,可以看到,没有任何异常。 是幻象? 薛文啸心里知道,绝不是幻觉,因为他之前已经有了网吧那个噩梦的提醒,他们一定是遭遇了诡异的东西了。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瞄着电饭锅,也许,那里通往地狱。 耳边风 他们不敢在寝室住了,找了个小旅店住了进去。 天黑的时候开始下雨,小旅店的房间里显得很冷。三个人虽然都没有先开口说害怕,但是却默默地把两张床挤到了一起。 “真的是闹鬼吗?”终于,胆小的简翼先打破了禁忌。 “我也觉得是。”龙涛立刻附和道。 “你是鬼片看多了!”薛文啸冷冰冰地说。 “老薛,你也不要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场景,这件事闹鬼的可能性最大了。我看……”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另外两个人的脸色,“我们最好还是躲着点儿,小鱼如果是被鬼害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帮他做什么,甚至会给自己招来不圭!” 薛文啸咬咬牙:“如果真的是鬼,我们谁也跑不了。睡觉吧!” 夜渐渐地深了,窗外微微的风衬得屋子里静得吓人。薛文啸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不是睡着了,他自己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他感到有人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吹了一口气。那口气冷冰冰的,似乎一下子冷透了他的灵魂,他觉得全身都冻结了,想动动不了,想睁眼睁不开。 这时候那人说话了,“你想死想活?”(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他的声音飘幽幽的,像窗外不着痕迹的风。 薛文啸的汗毛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灵魂回答了一句:“想活。” “想活就要听我的,”那声音竞听到了他无声的回答,“我要你马上带他们回寝室去。” “你是谁?”薛文啸在脑子里问。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似乎已经离开了,薛文啸也一下子能动了,他呼地一下坐了起来,冷汗浸湿了衣服。 一咬牙,他拍醒了简翼和龙涛:“我梦到小鱼在宿舍里哭,我们回去看看吧?” “回去?现在?”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嗯。”薛文啸紧盯着他们的眼睛,“也许我们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找到小鱼!” “可是,”简翼心虚地说,“也许小鱼已经死了。” “不错,他也许死了,但是如果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死,只怕我们谁也别想活!”薛文啸狠狠说完,跳下床穿衣走了出去。他知道简翼和龙涛一向胆小没有主见,他知道以什么姿态对他们有用。 龙涛和简翼果然交流了一下眼神,乖乖地下地了。 替死鬼 寝室里死气沉沉,有股淡淡的腥臭味。 薛文啸提着心,他不知道等一下是不是会突然有什么恶鬼跳出来,一口咬死简翼和龙涛。他以一个救人的借口带他们来,却可能是要弄死他们。 咕噜咕噜—— 厨房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三个人悚然一惊。“走,去看看。”薛文啸说。 他们一起走了过去。厨房里,电饭锅插着电,里面咕噜咕噜地2向着,锅盖一跳一跳的。 这里没人,是谁在做饭? “我们还是走吧……”简翼怕极了。 “不行!”薛文啸咬着牙说,“小鱼一定在这里,我们不能不管他!” 然后,他拉住简翼和龙涛的手,拽着他们一起向电饭锅走去。 到了电饭锅跟前,薛文啸伸出手去,深吸一口气,猛地揭开了电饭锅的盖子。 白烟瞬间腾满厨房,电饭锅里只是水。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感觉简翼和龙涛的手剧烈地抖起来。他心里猛地升起一股诡异的恐惧感。就在此时,龙涛突然大叫一声,猛然卡住简翼的脖子,一下把他的头按进了还翻着水花的开水里! 简翼歇斯底里一声惨叫,挣扎出来,就那么一瞬,他的头已经不见了,似乎融化在了开水里。龙涛却似乎疯魔了,又把简翼按进去,肩膀、胸腹、四肢……就在薛文啸目瞪口呆时,简翼整个人都消失了,融化了,只有他凄厉的惨叫还在满屋子的蒸气中回响个不停。 龙涛“咯咯咯”地笑着,直勾勾看着薛文啸,那样子似乎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薛文啸嚎叫一声逃了。 谁是低语者 薛文啸一路疯跑,逃到一个远远的角落,剧烈地呕吐起来,眼看着那残忍的一幕,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揉在一起了。 龙涛那疯狂的样子,一定是中了鬼的蛊惑。 现在薛文啸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那个低语声会放过自己吗?他失魂落魄地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竞走回了寝室楼下! 龙涛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是那么疯魔。薛文啸心里忽然一动,他觉得自己该进去看看,恶鬼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它会害死小鱼和简翼,也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也许只有反击才有活路。他想到小鱼和简翼都是死在了电饭锅的“手下”,也许那就是恶鬼的根源,他要去毁掉电饭锅 薛文啸一咬牙,上楼了。 房间里血腥味依旧,龙涛已经不在了,电饭锅冷冷的,看来是好久没用过的样子。薛文啸抱起来把它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大力猛踩,又用菜刀砍、凳子砸,终于把电饭锅弄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然后他逃也似的冲出了寝室。 他没想到回到小旅店竟然看到了龙涛。他像暴风雨打过的小兔,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连薛文啸进来了他都完全没有反应。 “龙涛,你没事吧?”薛文啸走过去小心地问。 “是我杀了简翼吗?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啊!是他,是他做的” “是谁?”薛文啸诧异地问。 “江小鱼!”龙涛大喊着,“是他抱着我的手臂杀死了简翼!” 薛文啸大惊:“他是鬼?” 龙涛打了个寒颤:“我们逃走吧……” “逃走?”薛文啸的脸上闪过一丝凶狠,“逃走能解决问题吗?小鱼如果是鬼,我们要怎样彻底消灭他才是我们该想的。” “你要怎么做?”龙涛问。 薛文啸还没来得及回答,敲门声猛然响了起来。 “谁?”薛文啸吓了一跳,大声问道。 门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在敲。 薛文啸看了龙涛一眼,然后一步步走过去捂住门把手:“谁?” 还是没有回答,他一咬牙,使劲拉开了门。 门外,江小鱼一脸死灰地站在那儿,门一开,他就一把抱住了薛文啸 薛文啸吓得魂都要出来了。他先前虽然希望找到江小鱼,但是此刻江小鱼真的出现了,他却发现自己以前的希望都是假的。 江小鱼昏死过去了,他趴在薛文啸怀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看见江小鱼,龙涛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江小鱼虽然样子吓人,但是他活着,那么闹鬼的就绝对不是他了,可又是谁要害他们呢?是租住屋里死过的人?还是电饭锅里死过的人? 不管怎么样,要等到江小鱼醒过来才能问问题。 江小鱼终于醒了。(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但是他似乎仍在极度的惊恐之中,睁开眼看见薛文啸,他第一句话就是:“鬼来了,我们跑不了了!”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转头看了看:“简翼和龙涛呢?” 简翼死了,薛文啸没有说,他告诉江小鱼:“龙涛……出去买饭了。” 江小鱼的表情像一下子抓到了机会一样,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紧紧抓住薛文啸的手:“小心龙涛,他不是人!” “你说什么?”薛文啸一惊。 “他是恶鬼,他在我们身边就是要一个个玩死我们。我就差点儿死了!”江小鱼心有余悸地说。 然后江小鱼讲了他的事情。 “那天,你们几个人不是出去了吗?我自己就想做点儿饭吃,谁知道饭熟了,我打开电饭锅,却看到龙涛的脑袋在电饭锅里傻笑。他咬着我煮好的鸡翅,而我的筷子上夹的,却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眼睛。然后他猛然蹿了出来,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电饭锅里”江小鱼说着,满脸恐惧。 “那你怎么没死?”薛文啸也怕,简翼不久前才“融化”在了电饭锅里,江小鱼说自己也进了电饭锅,薛文啸不能隐瞒自己的怀疑。 “我也不知道,我被拉进去的时候,像是掉进了一个混沌的世界,我谁都看不到,除了你,我就求你救我,可是你却到处跑,似乎躲着我,我就跟着你,你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就消失了。剩下我掉进了一个更深更混沌的地方。” “我问的是你怎么没死?”薛文啸心里一凛——江小鱼说的不是自己在网吧里做的那个噩梦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在那里乱冲乱闹,后来终于跑不动了,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垃圾池边,然后我就跑回来找你们了。幸好你们没死。”江小鱼竟然流下了眼泪。 薛文啸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却什么都没有说。 谁是死人 江小鱼说的话根本不可信,他们现在不是在寝室而是在小旅店,江小鱼怎么能找到这里?这正好证明了他才是那个夜语的恶鬼,他要一个个引诱然后弄死他们几个人。本来他也许是要几个人都回到寝室,然后被他杀死在电饭锅里,但是因为电饭锅已经被砸碎了,他才不得已亲自出现。 薛文啸坐在他身边,心里寒寒的,但是他伪装得很好,他要找机会彻底弄死江小鱼。 这是一个赌局,分析之前发生的事,江小鱼要害死他们,必须得有一个肉身动手才能做到,那么现在祈祷消灭了江小鱼的肉身就能消灭那个恶鬼吧。 “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去买点儿水。”薛文啸找了个借口,匆匆出去了。 他没有买水,而是买了一个桶,然后到旅店对面的加油站买了汽油 他迅速打车回了寝室,放下汽油,然后再跑回小旅店。江小鱼还在瑟瑟发抖,那样子真像受害者。 “你怎么这么久?”江小鱼问,“水呢?” 薛文啸一惊,他急匆匆地跑,早忘了自己说过去买水。他脱口撒了一个谎:“我看见了龙涛,他没有买饭,却抱着一个电饭锅去了寝室,我跟踪他去了。” 说完了,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儿蠢,暴露了自己对电饭锅的怀疑。 “啊?又是电饭锅,他一定是要对我们动手了!”江小鱼的脸变得更加灰白了。 “嗯,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薛文啸索性将错就错了。 “你要干什么?” “我们回寝室去,躲不掉就面对,拼了命未必会死!” “好,我听你的。”江小鱼看上去很害怕,但是却这么说。 寝室楼现在就像一座坟墓,他们走进去,回到了那个逃不掉的房间。 汽油藏得很好,血腥味也掩盖了汽油挥发的味道。如此重的血腥味,薛文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简翼融化的身体飘散在空气里的原因。 想到自己每吸一口气都可能吸进来简翼的一部分,他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龙涛在哪儿?”江小鱼小声问。 “不知道,去厨房看看。”薛文啸说。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厨房的门开着,薛文啸向里面看去,立刻看到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电饭锅! 一个崭新的电饭锅稳稳当当放在操作台上。 他之前撒谎说龙涛买了一个新电饭锅拿到了这里,怎么谎言成了预言?那么,难道龙涛真的有问题? 他的脑子还在混乱中,江小鱼已经一步跨进了厨房。 他似乎中了邪,一步上前抱起电饭锅,然后,就像当时疯魔后的龙涛那样,“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慢慢转身把目光放在了薛文啸身上。 错不了了! 薛文啸猛地冲到了厕所,那里放着他的汽油桶。他已经握住了裤袋里的打火机。 但是,厕所里的情形却又一次撕裂了他的勇气。 只见龙涛蹲在坐便器上,一脸茫然,正抱着薛文啸的汽油桶,用一根管子滋滋地吸着里面的汽油。 看见薛文啸进来了,他嘿嘿地笑了,然后拿起一个打火机,对着自己的嘴点着了。 瞬间,火焰从他的嘴巴里冲出来!然后,他的眼耳口鼻都冒出烟火来,汽油从里到外开始燃烧,龙涛一下子掉进了炼狱! 但是,炼狱中的龙涛大笑着,那一声声笑像刀片一样寸寸割裂薛文啸的肌肤。 魔鬼就在你身边 薛文啸眼睁睁看着龙涛烧成了一具焦尸。他听到江小鱼“咯咯咯”的傻笑。 “是你?你才是那个夜语者?你才是那个鬼?”薛文啸大声道。 “你早就知道的。你带我来这儿不就是想要杀死我、让我骨肉俱消,像龙涛和简翼一样吗?”江小鱼笑着说。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啊?”薛文啸喊道,“我们可是朋友!你就算死了我们也在找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朋友……”江小鱼幽幽地说道,“你当我是朋友吗?开始的时候,我发现你还想找到我的时候,我真的想放过你,不杀你了,可是你的那丁点儿友情,却轻松地在简翼和龙涛对我的怀疑中消失了。你和他们一样,为了自己活可以不顾别人的死。” “我没有!” “你没有?”江小鱼笑得更大声了,“那你为什么要带简翼和龙涛半夜回寝室来?” 薛文啸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当你怀疑我是鬼的时候,你心里立刻就想要我灰飞烟灭。龙涛想要逃走就算了,你却一定要我死了都没有存身之所。”江小鱼眼里的恶毒变成针刺了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友情吗?” “这是因为你对我们动手了,你要杀死我们在先!”薛文啸大喊着。 “我要杀你了吗?”江小鱼说,“我只是想要杀死简翼和龙涛而已。” “可是……” “我死在这里,没有办法去别的地方杀死他们,所以只有让你帮我动手。我从没有想过要杀死你啊。”江小鱼说。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简翼和龙涛呢?”薛文啸不懂了。 “因为,是他们杀了我。”江小鱼说。 薛文啸更不懂了。 “我已经说过了,那天,你们几个人去了网吧,我自己在家焖鸡翅饭。谁知饭熟了,我打开电饭锅就被里面的情形吓到了。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鸡翅饭,而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我夹在筷子上的,正是那张脸上的眼睛。”江小鱼说。 “是简翼?”(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不是,”江小鱼说,“只是一张腐烂的脸,它在电饭锅里,直接把我拖了进去。” “然后,我就掉进了一个空旷混沌的世界。也许因为只有你当我是朋友吧,所以我只看到了你,我求你救我,你却慌张地逃掉了,等我终于追到你要再求你的时候,简翼却一下子伸出手把你拉走了!”江小鱼说出了和那个梦一样的场景,“是他断了我活过来的机会!” “你就为了这个?”薛文啸无比吃惊。当天,正是简翼一巴掌拍醒了他。 “这还不够吗?”江小鱼冷冷道。 “那龙涛呢?为什么要杀死他?” “因为他出卖了我。有些事儿说出来就必须死!” “你为什么不去找害死你的那个恶鬼?”薛文啸无法理解他的理由。 “他是鬼,我也是鬼,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的。嘿嘿,但是现在有你们了,我们四个朋友一起,也许就能报我们的仇了。你要知道没有他,你们都不会死的。”江小鱼笑着,像是在最后宣读薛文啸的死刑书。 然后,他打开了电饭锅的盖子。 恐怖故事之夜半哭声 农忙时节的一天夜里,外面很寂静,月光皎洁,连狗叫声都听不到。忙活了一天的人们都在熟睡,一切那么美好的样子。 忽然,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女人的哭泣声,并且时大时小。刘老汉被吵醒了,他翻了个身,见老婆仍然在沉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没在意。 正要入睡,哭泣声又从远处传来。刘老汉一阵烦躁,翻身起来,嘴里嘀咕着“大半夜的,谁在那哭?吵死人了!” “你管那么多干啥,睡吧。”老伴睁眼看了看他。 “听声音,离咱们村不远,应该不是外人,我去看看!”刘老汉拉亮了灯,在桌子上找手电筒。 出了大门,他判断着声音是在村子东头,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 声音越来越近,刘老汉开始有点不自在了,毕竟是下半夜啊。 走到声音的不远处,在手电筒的亮光下看到一颗大树下蹲着个女孩,衣服还很眼熟。 “是谁在那!大半夜的哭个屁呀!”刘老汉走过去,嘴里呵斥道…… 那个女孩回过了头,刘老汉惊呆了,原来却是他的三女儿。 “你跑这来干啥?三妮子?”刘老汉过去把女儿拉起来,“到底是咋回事? “是二伯啊,俺是美杏啊!“三妮子看着他说着,”你来的正好,俺找不到回家的路哦“ “你说的是啥傻话?我是你爹!“刘老汉一楞,因为面前的虽然是女儿,声音却完全不一样。”赶快跟我回家!“ “我不是你闺女,我是村西的美杏,你不认识俺了?“三妮子又说,”二伯,你快送我回家吧。“ 刘老汉心里一阵寒,因为从声音来看,确实象村西头的美杏。美杏在一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投河轻生了,听人说可能是对父母介绍的对象不乐意 想到这,刘老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鬼大爷鬼故事。 ”大半夜的,别瞎说!“刘老汉壮着胆子去拉女儿,”跟我回去!“ 这时候,不远处亮着灯光走过来几个人,细看是老伴和村里的几个人。而三妮子一下晕过去,躺在了地上。 第二天,刘老汉三女儿被鬼上身的事传开了。他女儿三妮子却一直处在昏睡状态。 大家给刘老汉出主意,让他请个会法术的先生看看。 当天晚上,先生来了,拿着罗盘在他家转了一圈。然后对刘老汉说,”确实是鬼上身啊,要想你女儿平安,必须把美杏的魂魄送进她自己的坟里。“ …… 先生找来火纸(给死人烧的那种草纸),在上面画着,然后烧了。从身上摸出一枚古钱,用绳子栓着吊在一根筷子上,筷子下面放一碗水,嘴里念着什么。然后,端着水,拿着筷子向外走去。 村里许多好奇的人都跟着先生向村外走。 走出一里多路,先生说”到了,那个美杏的魂魄就在这了。你们大家来看“ 众人都走过来看。先生手里筷子上吊着的古钱,在碗里的水面上”翁翁“在颤抖并发出声响,碗里的水向外溅着水花。而先生的手当然是不动的。这太神奇了!一路上这枚钱都没动静啊。 先生让刘老汉烧了火纸,放了一挂炮。嘴里念着死者的名字和一些听不懂的咒语,向美杏的坟地走去。 来到坟前,已经半夜了,虽然现场有很多人,但是大家心里却都有点渗的慌。 先生继续念着,围着坟头转了三圈,烧了很多纸钱。 ”好了,现在美杏的魂魄已经回到坟里了,你女儿应该没事了。“先生对刘老汉说。 刘老汉回到家,女儿已经不再晕迷,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她对自己半夜跑出去哭泣的事一点没印象。 事后,三妮子对她娘说了自己碰到的怪事。前天傍晚,她在河边洗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答应了以后却在四周没看到人 衣柜里的女尸 我新租的房子在郊区,空气新鲜,人口稀少,正是可以静下心来写作的好地方。 搬进去的第一个月,我一直窝在房间里攻一个长篇,出入的场所也仅限于楼下十步远的一个便利店。 长篇即近尾声,为了放松一下,我去了附近惟一的酒吧。 酒吧里人不多,我在吧台前坐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聊上几句的人,一个人喝的就不叫酒了,那是郁闷。 我放下酒杯,正想起身离开,就在这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斜斜地射过来。 转过身,我就看见了角落里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举止沉稳,目光却是鬼鬼崇崇的。 他好像一直等着被我发现似的,我一回头他就朝我招手:“老弟,一起喝一杯吧!” 我在他对面刚坐下,他就探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见过你!” 他的嘴巴离我很近,浓烈的酒气令我皱了皱眉头:“是吗?什么时候?” 我边说边喝了一口酒。 他犹豫了一下:“昨天半夜,便利店旁边的小巷子里,我看见你在那里散步。” 我笑了:“那您一定是看错了。” 半夜是我的创作高峰期,我可以一整夜抱着笔记本陶醉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怎么会有闲工夫跑出去散步。 他颇遗憾似的摇了摇头:“那您一定是错过那出好戏了。” “什么好戏?” 他凑得更近了:“你真的没看见吗?昨天半夜,那里有人被杀了!” 我吓了一跳:“我怎么没听说?” 他瞪大眼睛:“我亲眼看见的,凶手是个男人,被杀的那个女的就住在我们旁边,她是干那一行的。” 他顿了顿,眯起了眼睛,小声说:“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我还看见他手里的刀了,一闪一闪的。” 我吓一跳:“你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了吗?” 他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楼了,奇怪的是,那个女人的尸体不见了,真邪门了,我一直看着她的,她穿着红色的皮裙特明显,怎么在我下楼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尸体就没了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从酒吧出来后,我和这个叫田古的男人一起回家,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就住在我的隔壁。 分别之前,他好心地提醒我:“老弟,以后小心点儿,没事儿别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出去散步了,危险!” 他说完,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表情很怪异。 我摇了摇头,进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脱了衣服,刚打开衣柜门,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直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那个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正好倒在我身上,下颚抵住我的肩头,硬硬的。 我的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眼珠悄悄转了一下,视线里出现一个红色的皮裙,我脑子里轰隆一声就炸开了,尖叫一声,猛地伸手一推,女尸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白得瘆人的眼珠上爬满藤蔓一般的血丝,直勾勾地望着我,脸色铁青,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沟,凝固的血液已变成了紫黑色。 我呆呆地望着这具凭空出现的女尸,脑子突然不好用起来,我想起不对劲儿的地方了,田古说距离太远,他看不见凶手的样子,可是同样的距离,他为什么能看见我,还在今天一见面就认出我来了呢?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还撒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谎呢? 没等我继续想下去,门铃突然响了,我看着眼前的女尸一下子懵了。 我将女尸塞进衣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瘦削的脸上有一双刚毅的眼睛,可是声音却柔柔弱弱的:“您是程铭先生吧?我就住在隔壁,能进去跟您说几句话吗?” 在客厅里坐下后,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叫夏真,是田古的老婆,程先生,我们家田古是不是跟您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 她顿了顿,又怕我不明白似的解释着:“比如说杀人了,尸体了……这类的事情!” 见我点头,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程先生,您千万别信他的,他以前受过刺激,这里……有些问题……” 她边说边指了指脑袋,又说:“他大多时候很正常,可是有时候看电视或者看书,对一些能引起他兴趣的情节记忆特别深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分不清这些情节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他这个人秉性善良,总是神秘兮兮地到处说,要人家小心,留意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凶手,这一带的邻居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从来不把他的话当真,您新搬进来还不知道,所以我先跟您打个招呼,让您也有个思想准备,别被吓着。” 女人临走前,又扫了一眼我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瞪大了眼睛:“您是……作家?” 我谦逊地摇了摇头:“作家还谈不上,只不过喜欢写点东西而已。” 她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神色突然一凛:“这本书原来是您写的,我们家田古最近天天在网上跟着看呢!” 送走女人后,我打开衣柜,女尸正窝在我的衣服堆里,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的脑袋此刻一团糟,如果田太太所说的是真的,那么田古就是个精神病人,他的话不足为信,可是田古故事里穿着红裙的女尸此刻就躺在我的柜子里,这又如何解释呢?我又该怎样处理这具女尸呢? 报警? 我该怎样对警察解释这具出现在我的衣柜里,身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纹的尸体呢? 我一直想到凌晨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最后索性趁着天黑,把女尸拖到郊外埋了,如果此刻给人看到,只怕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如此折腾了一宿,我筋疲力尽,回去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门铃声大作,起来一看,已近傍晚。 田古似笑非笑地走进来:“老弟,昨晚忙了一宿吧!” 我头皮一阵发麻,还是硬挺着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的灯亮了一宿。” 然后指了指我的笔记本:“一定忙着写小说吧!” 真是做贼心虚,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去厨房倒水。 从厨房出来,我发现他已经在我的笔记本前坐下,正滚动鼠标,翻看我的小说,一边看一边说:“又一个穿红皮裙的小姐被杀了。” 他边说边回头来:“不知道这次尸体会在哪里出现呢?” 他突然站起来,直奔我的衣柜,猛地拉开衣柜门,一具女尸应声而出,长发红裙。 我的冷汗刷一下就出来了,我张口结舌,我百口莫辩。 他依然笑嘻嘻地望着我:“我亲眼看见你在巷子里杀了那个小姐,只可惜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信,现在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我这就去叫邻居们,让他们看看,我并没有说谎。” 他边说边往外走,眼见他的手已经落到了门把手上,我大惊,本能地把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厚重的瓷杯正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处理完两具尸体,已是深夜,回到家里,我开始改小说,把与红裙子以及小姐有关的所有情节都删掉,小说刚改了一半,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冤孽,原本以为这里是个静心写作的好地方,想不到诡异事接连不断,先是凭空出现的两具尸体,接着莫名其妙的精神病人,现在连我自己也成了凶手。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一袭白裙,长发飘飘的女生,清纯无比。 迎着我诧异的眼神,她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李曼,就住在隔壁,上个月一直出差,刚刚回来才知道来了新邻居,只是过来问个好。” 面对如此美女,我自然求之不得,忙迎进来,她打量了一下我的屋子,满脸赞许之色,连夸我的房间设计得很有特色,在得知我还是个作家之后,更是倾慕的不得了,她一边用那个砸死了田古的白瓷杯喝水,一边轻声提醒我说:“程大哥,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住在你隔壁的那个叫夏真的女人,是个精神病人,去年发病的时候还打死了自己的老公,现在虽然好了,但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发作呢,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一愣:“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田古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李曼出的门,从她说出田古的名字后,我的脑袋就彻底懵了,田古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他精神病的妻子打死了,那么我刚刚用瓷杯砸死的那个人又是谁呢?田古和夏真,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我的这些邻居们,到底谁的话才可信呢? 我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红着眼睛敲响了夏真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脸色枯黄,形容憔悴的女人:“你找谁?” 我愣了一下:“请问,夏真在吗?” 她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找我什么事?” 我张口结舌:“你……就是夏真?” 她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我要关门了。” 我吞了口口水:“那……我找田古。”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冒出火来,突然从门后拿出一把笤帚,朝我劈头盖脸打过来。 我大叫着跑下楼,她拿着笤帚紧紧跟下来,那看起来孱弱的身子,跑起来却像一阵风,我给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绕着便利店跑了好几圈,到后来肺都要跑炸了,一头钻进便利店就倒在地上。 她随后跟来,面不改色,举起笤帚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便利店的人都吓呆了,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拉开那个疯女人的时候,我已经遍体鳞伤了。 便利店的老板对着人群大叫:“快,给医院打电话,夏真的病又犯了。” 夏真,她真的是夏真,那么那个瘦削留短发的女人又是谁呢?真是活见鬼了。 疯子夏真被送往医院后,隔壁空了下来,我的日子也难得的清净下来,那两个红皮裙的小姐尸体,以及我砸死田古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继续写我的小说,很谨慎地斟酌着字眼,尽量避开:红色、皮裙、小姐,以及衣柜,这些敏感的字眼。 小说又写了半个月后,我遇到了瓶颈,没有灵感急得我白天黑夜都无法入睡。 我在半夜端着啤酒站在陽台上,眺望夜空,一边继续捕捉我的灵感,幽暗深邃的夜空,带给我的思绪却是空白的,就在我已经放弃了希望,打算吃两片安眠药,好好睡上一晚再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就在隔壁窗前,直勾勾地对着我,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个人,跟我一样趴在窗前发呆,可是等到我仔细看了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我才发现,那个黑影的形状更像一个望远镜,而那个黑影正在隔壁夏真的房间。 我怒火中烧,夏真这个疯子,竟敢偷窥我的生活。 我打量了一下两个陽台之间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地爬进了隔壁的陽台。 那果然是一个望远镜,从这个架在支架上的高倍望远镜里望出去,对面我的房间任何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愤怒让我无所顾忌,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灯火通明中,我搜索这个房间一切可疑的信息,没费多大力气,我就在墙上的照片中找到了夏真,那个声音柔弱,可怜兮兮地向我诉说她丈夫是个精神病的夏真。 很讽刺的是,在她身边的那个头发枯黄的女人,赫然就是那个拿着笤帚追赶我的夏真。 我拿着照片去夏真所在的精神病院,很快就搞清楚了两个夏真的关系,很简单,发疯的那个是真的夏真,假的夏真的真名叫武宁,不过是精神病院负责照顾夏真的护工。 我找到武宁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吓得好像要晕过去了一样。 我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不等我问就全招了。 贫困的家庭,添了孩子,孩子不满周岁,男人,也就是被我杀死的那个所谓的田古,真实名字叫白波,得了胃癌,晚期。 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那天起,白波就为自己买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正是武宁,他生前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希望死后她们娘俩能过上好日子。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寻找机会,寻找每一个可以被人杀死的机会。 只要你肯留心,机会无处不在。 白波知道武宁照顾的病人夏真在郊外有一栋空房子后,本能地意识到,机会来了,郊外,人烟稀少,正是发生意外的最佳场所。 于是就有了那架高倍望远镜,他用它观察周围的每个邻居,寻找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每一个潜在凶手,机会说来就来,他目睹了一起命案。 他原本打算以告发凶手相威胁,这样凶手就会杀他灭口,只可惜凶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又实在等不及了,索性把尸体从陽台搬进我的家里,嫁祸于我,只等着逼得我走投无路,杀他灭口。 第一次,武宁的软弱破坏了丈夫的计划,武宁告诉我,他是个精神病人,他说的话都不算的,她彼时已经知道衣柜里的尸体,这样说只不过是告诉我,精神病人即使看到了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没人相信,不会对我构成威胁而已。 第二次,白波成功了。 临走之前,武宁在我身后轻声说:“你放心,如果揭发你,我就拿不到那笔保险,我肯定不会告发你的。” “我喜欢这个地方,虽然有点邪门,但是灵感多!” 我跟好友说。 他在视频那头叹了口气,打出一行字:这次你没惹事儿吧! 我犹豫了一下,回他一句:应该没有。 我的小说已经完稿,我最后浏览了一遍结局:那个以隔壁李曼为原型,白衣飘飘,清纯无比的女学生竟然是杀手,这个结局一定会让所有人发狂的,更妙的是,警察终于找到她藏身的地点,想逮捕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死在了衣柜里,跟那些被她杀害的人一样,眼珠惨白,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沟…… 我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耳边突然门铃声大作,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我竟然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 而那个声音也不是什么门铃声,而是手机铃声,好友的声音颤抖着:“程铭,你……又惹事了。” 我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打开衣柜看看就知道了。” 我莫名其妙地走到衣柜前,没等打开衣柜,心里就咯噔一下:衣柜门半掩着,柜门和地板之间夹着一块裙摆一样布满褶皱的白布。 我壮着胆子打开柜门,一个软软的身体慢慢靠过来,脖子上的血滴在我的手臂上,还是温热的。 我大叫一声,好友的声音传过来:“我在视频里看见你睡着睡着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拖来一具尸体放进衣柜,然后趴到电脑前继续睡……” 我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李曼,想起了武宁,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到我会那么害怕,害怕得像要晕过去一样,她一定是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可是,她为什么告诉我是白波把那两个小姐的尸体拖进我的衣柜,嫁祸于我呢?难道她都知道了? 好友继续在手机里絮叨着:“你的夜游症又犯了,以后千万别再写命案了……” 唉,我又要搬家了…… 恐怖故事之夜哭 “哇——哇,小雅隐隐听到山里有娃在哭,不禁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看天渐渐黑了,山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小雅感到有些害怕。她抱着孩子进山,不小心在大山里迷了路。走了这么久,路上不见一户人家,到处都是竹林和黑乎乎的山洞,风一吹,”呼呼“地响。 就在她又饿又累的时候,突然看见半山腰竟然有一堆篝火在闪烁,那里有人!她赶忙摸了过去,想来刚才那娃娃的哭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当她接近那堆篝火时,一条黑影猛地从一旁的草丛里蹿了出来,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幸好那黑影被一个男人喝住,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条狗。那男人大约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看上去像个老实人。他身后有间小屋,紧挨着山洞而建。洞口很大,很黑,仿佛张口就能把小屋吞下去。 ”这位大哥,我赶庙会迷路了。带着孩子找到这里,能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吗?“小雅怯生生地问。 ”可以啊!屋里有床,我先给你弄点吃的。“男人爽快地答应了。 小雅和男人攀谈起来。原来他叫王大山,是个单身汉,把这座山承包了,就住在这山腰上。见他样子憨厚,小雅也就放心了,她把孩子放到里屋的床上,端了盆热水洗了把脸,又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了一番。 ”哇——哇“,又是几声娃娃的哭声,像是从石缝里飘出来的,却让人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突然,她感觉身后的洞里,好像有东西在闪烁,定睛一看,真的有两个绿幽幽的小球在动,像是眼睛。 ”那——那是什么东西?“小雅吓得躲到王大山身后,哆嗦着问。 ”没什么啊!我在这儿住了几年,从没见过什么啊!这里到处都是山洞,洞洞相通,洞洞有出口,你是眼花了吧?“王大山憨厚地笑着,但小雅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嘴角的笑是装出来的。他脚边的那条狗也怪怪的,眼里闪着凶光,却一直没叫过。 ”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老公肯定急死了,我想让他明天来接我。“小雅有些害怕了。在这深山里,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单身男人在一起,能不怕吗? ”可以,这里信号很强。“王大山大概很少和女人说话,被小雅这么一求,竟然脸都红了,颤抖着把手机递到了她手上。 好单纯的男人哦!小雅心里暗暗发笑。就在她的手接触到王大山滚烫的手时,突然不知谁的手一抖,手机掉了。小雅伸手去抓,可是还是晚了,手机不偏不倚,刚好掉到了脸盆里。 ”哎呀!进水了,不能打了。“小雅把手机捞出来,手机已经黑屏了。 王大山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责怪的意思,这让小雅很是过意不去。 ”哇哇“,屋里的孩子醒了,哭了起来。小雅慌忙跑进去,从背包里取出了奶瓶,挤出些奶水,掺着点稀饭,喂起了孩子。那孩子很闹,两个小眼睛瞪得溜圆,大概是见到生人给吓着了。孩子吃了稀饭后,连打了几个哈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是个女儿吧,真漂亮。“王大山看孩子长得秀气,忍不住赞叹道。 ”嗯,我女儿长得像我哦!“小雅答得有些迟疑,但脸上还是很自豪。 那晚她是和衣而睡的,还摸了把剪刀藏在衣袖里。因为就在王大山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她看见这个男人老拿眼睛在她身上打量,那眼神让她越想越怕。她想好了,只要熬过今晚,就赶紧下山。 ”哇哇……“睡梦中,小雅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她慌忙抱上孩子,出了屋,给孩子把尿。 等孩子尿完,小雅强打起精神支起身,想回屋,突然看到不远的洞边站着个人影,正是王大山。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给孩子把尿,黑夜中眼珠亮得像猫眼,往外放光,吓得小雅打了好几个冷战,赶紧进了屋,钻进被窝。 ”嘎吱“,大概是下半夜的时候,小雅被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惊醒,她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了,手中的剪刀却握得更紧了。 是王大山!他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她的床边,还听了听,判断了一下,感觉小雅是真的睡着了。他这才又摸到了墙角,在小雅的包里翻找起来,最后拿了样东西,返身带上门出去了。 小雅的包里没钱,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她想,这男人想要什么都拿去好了,只要不来侵犯她就好。她趴到窗口向外望去,王大山竟然拿走了包里的奶瓶。 只见他挤出全部的奶水,倒进一只碗里,端给那条狗吃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变态!小雅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回床又装睡去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王大山直接摸到了小雅的床上。一股强烈的烟味扑面而来,让人想吐。小雅实在受不了了,手里的剪刀已经抬了起来,只要那男人的臭嘴一碰自己的脸,她就扎死他。 可是就在她颤抖着身子,要扎那男人的时候,却感觉他走了。等她明白过来,才感觉身边少了样东西,孩子!他抱走了孩子! ”还我孩子!“小雅大叫一声,举着剪刀,扑了上去。那男人猛地一回身,一把抓住了她高举的剪刀。他稍稍一使劲,小雅就感觉浑身都散了架,疼得眼冒金星。她一松手,剪刀掉到了地上。王大山一抖手,小雅摔出去很远。他眼里冒着凶光,像是要吃人,步步向她紧逼过来。小雅吓得又连连后退了几步,脚下突然一空,跌进了屋边那个黑乎乎的山洞里。 ”你出来,我就还你孩子。“王大山站在洞口,冷冷地说,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仲手要拉她上去。那孩子睡得熟,这么折腾,竟然还没醒。 ”别杀我,别杀我!“小雅突然如发疯了一般,语无伦次,披散着头发,爬了起来,向着漆黑的山洞深处跑去。洞内刚好一人多高,她一路不知疲倦地奔跑着,手蹭破了皮,往外流着血,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知道这里的洞都是相通的,都有出口。 ”砰“的一声,小雅感到头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眼前金星直冒。原来她只顾跑,没注意头顶的石壁,一头撞了上去。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可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她向四周看了看,洞很多,都很深,没有尽头,身后没有一点响动。那个男人没有追来,可是这个地方她刚刚跑过去过,原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始终都在原地打转! 额头上流下的血热乎乎的,可是小雅全身都是冷的,洞里到处都是水,她感觉全身麻木,没有一点温度,快被冻成冰了。 ”哇——哇“,昏迷中的小雅听到一声清晰的孩子哭声,就在不远处的水里。 是孩子吗?孩子不是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抱走了吗?怎么会在漆黑的洞里哭?小雅努力睁开眼,天啊!真的,真的是她的孩子,孩子的头从水里探出来,凄惨地哭着,一双小绿豆眼闪动着,一点点地向她爬过来。 ”哇——哇“,小雅被这一声哭声吓得几乎背过气去。那个娃娃竟然爬到了她身边,开始吮吸她那只擦破了的手指上的血。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直往她脑子里钻,那是锋利的牙齿切割她手指的感觉。 一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锋利的牙齿呢?小雅使劲睁大了眼,眼前除了那双闪动的绿豆眼,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小雅的尸体边围了很多人,其中有王大山,还有警察。小雅的孩子被另外一个妇女紧紧抱在怀里,那妇女硬要给王大山磕头。 ”你的孩子是个男的,因为长相水灵,把我和这女的给骗了,我们都以为是女孩。她晚上给孩子把尿时,无意中被我看到了,我就起了疑心,哪有亲妈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的呢?为了证实一下,我夜里摸出她包里的奶水,喂给我的狗吃,发现果然掺了安眠药,怪不得孩子一喂完奶就睡着了。也该她倒霉,我洞里养着几条十来斤的娃娃鱼。这鱼怕吵,所以我养的狗被我训练得不会乱叫。这每条鱼至少值几万,我怕外人知道会偷,所以就没告诉她。昨晚我的那条鱼饿了,叫唤了几声。她进去时,娃娃鱼以为是我送吃的来了,便把她的手指当小鱼给咬了。娃娃鱼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几乎一模一样,没想到把她给活活吓死了,真是罪有应得啊!“王大山得意地说。 原来小雅竟然是个人贩子,她趁庙会人多,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结果绕小路逃跑却迷了路,撞见了王大山。她借手机打电话是假,故意掉到水里弄坏手机是真,因为她怕王大山接山外人电话,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她没有想到,为了拐卖一个孩子,自己最后却被孩子的哭声给吓死! 你的死期到了 1 早上,我刚一踏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拿起话筒:“您好,情感试金石栏目剧组,我是主持人凌峰。” “我是想通知你一声,你的死期到了。”一个陰沉男声对我说,“因为我要杀了你,七天之内。” 我哑然失笑:“谢谢,鄙人恭候大驾。”随即我便将电话挂断。 我看了看表,2010年7月28日早上8点整,这是我该月收到的第十三个恐吓电话。他们每个人都对我说,我要杀了你,在××天之内。可一年过去了,我依旧毫发无伤,穿过那些所谓的死期惬意地活着。 2008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也粉碎了很多幸福家庭。在太平盛世里花好月圆的感情,往往在灾难面前不堪一击。有人实践了同生共死的诺言,也有人上演了范跑跑的戏码。每个人都想要知道身边的那个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 情感试金石这个栏目的创作灵感即来源于此。我们通过虚构矛盾和模拟灾难的方式来检验一切情感,以及盘点一个人的真心与良心。一时应者如潮,一炮走红,而作为该栏目的策划者与主持人的我,亦声名大噪,并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恨我,当一个人的面具被揭开之后,恼羞成怒是必然的结果。 刚收到恐吓电话时我是惶恐的,还报了警,可是时间久了便变得麻木,甚至还波澜不惊地对恐吓者说,来吧,鄙人恭候大驾。 2 今天约见的嘉宾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她衣饰华丽,却输给了年龄。她怀疑老公不爱她了,所以想请我们栏目组帮她考验一下他对她的感情基数。 人到中年,色衰爱弛,感情与家庭的危机便纷至沓来。栏目组按照既定的方案执行。先请化妆师给她做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妆容,之后来到医院,打电话通知她老公。 半小时后,那个蒙在鼓里的男人出现在事先藏好的摄像头下。医生告诉他,女人因车祸毁容并伤到脊椎,极有可能终生瘫痪,而整容及治疗费用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男人看着血肉模糊的妻子,长时间陷入了沉默。半小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托词去银行取钱,溜之大吉。 我从他陰晴不定的脸上嗅到了罪恶的气息。果然,他来到了一间咖啡馆,那里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等他。一见到她,男人脸上的陰霾一扫而尽,搂住女孩打情骂俏。我们的工作人员换上服务员的衣服,利用送咖啡的机会将窃听器送了过去。之后便听到了一组很有意思的话。 他们居然在商量私奔!男人的态度很坚决:我早就烦那个黄脸婆了,现在又丑又瘫,难道要搭上我的下半生陪葬? 他们约好两小时后在机场会合,届时男人将带上细软与女孩远走高飞。他们不知道,栏目组及他的妻子,将会在那个时间出其不意地出现,当场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我完全可以预见到彼时的场面该有多么刺激和热辣!人生真比小说更讽刺。今晚电视机前的观众又将欣赏到一出精彩的节目了。 我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晚上,妻子文惠对我说:“最近我的右眼皮老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那个栏目得罪的人太多了,还是别搞下去了。”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你不想看到老公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吗?我要将这个栏目做成收视率第一的金牌节目,我要做东方的奥普拉!” 文惠幽怨地看着我:“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凌峰……” “我不会出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吻住她,将那些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堵了回去。结婚三年了,她的嘴唇依旧像清甜的果冻,皮肤依旧像新鲜的荔枝,可是总有一天她会老的,那时我会不会像中年女人的老公那样移情别恋呢? 这真是一个影响情调的假设。 3 第二天早上恐吓电话又来了。依旧是那个男人陰沉的声音:“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只剩下6天了。” 我有点烦了:“你有完没完?想要杀我就赶紧动手,磨磨唧唧的有意思吗?” 他噎了一下,继续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我有以下几种死法供你参考,上吊、投毒、割腕、跳楼,你喜欢哪一种?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点子我也会酌情采纳。” 我断定这个人就是故意搅局的,决定不再理他,正当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我眼前掠过,在经过窗户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之后迅疾地坠落,几秒钟后楼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就在窗前停顿的那短短一瞬,一张脸定格在我的脑海──是那个中年女人!她从电视台顶层跳了下去! 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眼角余光蓦地捕捉到了一个人,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正拿着电话,愣愣地站在对面那栋楼的陽台上,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是谁,但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打恐吓电话的男人!原来他一直都在监视我!怪不得每次我一踏进办公室,电话便如约而至。也正因为他就在对面,才清楚地目睹了女人跳楼的过程。 我扔下电话,飞快地下楼。我想要抓住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是谁!这或许又将是另一个热辣刺激的爆料,令收视率再上一个高峰。 穿过马路时,我从人群的缝隙中窥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她以一种恐怖的姿势俯卧在地上,满头的长发就像一张黑色的裹尸布,紧紧地缠绕着她扭曲变形的身体。那张熟悉的脸,此刻狰狞可怖。 她真蠢,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值得吗?他会在她死后更逍遥自在的。不过这对于我们的这个栏目来说倒是一种另类的宣传。不管是什么方式,只要能够提高栏目的知名度就是好事。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对面陽台时,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已经一拐一拐地走出了这栋大厦,搭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之前,他特意抬头看着站在陽台上的我,举起左手做了一个“杀戮”的动作。 我的脖子瞬间有点凉,像是被利刃划过。我突然相信,他跟我说的那些话并非恶作剧,是真的。 整整一天,我精神恍惚。 那个女人的死的确提高了栏目的知名度,但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为了避免电视台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上级决定暂时停止栏目的播出。而被那个神秘杀手搞得魂不守舍的我,正好顺势请假休息。 4 “凌峰,”文惠吃饭的时候对我说,“今天我等公交车的时候,一个怪人突然走到我身边,说,假如你跟朋友去大森林里旅游,不幸遇上了一只老虎,你们拼命地跑,可惜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老虎。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虎口脱险?” 我的心“嗵”地一跳:“他长什么样子?” “看不清。穿黑色衣服,戴很大的墨镜,还有走路时一拐一拐的,右腿像是受过伤。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大笑着离开了,真是太奇怪了!”文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惊恐地盯着我,“凌峰,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这时门铃尖锐地响了起来,令我怵然打了个冷战,如梦初醒地冲进厨房,挑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出来。然后踢掉鞋子,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猫眼外空荡荡的,可我分明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我!好吧,该来的总得面对,我咬咬牙拉开门──没有人,空地上多了一只来历不明的箱子。 那只箱子一尺见方,被黑色胶带缠得很紧,令我想起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打开,一把雪亮的藏刀倏然嵌入眼底!接着电话响了,我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峰,还认识那把刀吗?五年了,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你是冷焰……”我惊叫失声!我和冷焰曾经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毕业后我们相约去神农架探险,不料在原始森林中遭遇到白化熊的袭击,恐惧中我拔出用来防身的藏刀,砍伤了跑得比我快的冷焰,利用他吸引了白化熊的注意,从而逃出生天。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冷焰的眼神,那么震惊、愤怒和……绝望。他用尽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凌峰,我早晚会把这一刀还给你。 我逃出来之后,也曾经想带人回去找他,可是一想到他的眼神和诅咒,便心惊胆战。于是我故意指引了另一条路,令他葬身异乡。 回城之后我通过努力进了电视台,又跟温柔贤惠的文惠结了婚,事业风生水起,爱情幸福美满,很快就将那段往事抛诸脑后。 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5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索性不作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歪打正着的是那只熊误以为我是死人,居然扔下我走了!” 冷焰陰森森的声音从话筒里飞了出来,刀子似的剜着我的耳膜。 “我带着仇恨回到这座城市隐居了起来,准备伺机复仇。然而当我重新看到你时,我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因为我的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从前我们形影不离的画面。我试着替你的行为解释,说那是人在遭遇危急时的本能反应,并不是出自于你的真心,毕竟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于是我渐渐放下了仇恨。是你主持的那个情感试金石的栏目令我怒火重炽的,作为一个媒体人,你不惜利用别人的隐私和痛苦来炒作自己,这令我非常恶心! “凌峰,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在灾难面前,你曾经是怎么对待朋友的?如果说之前的电话只是给予你的警告,那么今天早上当我目睹那个女人跳楼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要杀死你,为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报仇,也为了拯救你的良心!”不知不觉,我手里的电话掉在了地上。 文惠被我异常的行为吓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凌峰,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有苦笑。怎么能告诉她?那样的话我在她的心目中的形象将立刻分崩离析。我故作镇定,安慰她只是工作上出了一点小问题。 文惠拍了拍我的肩,温柔地说:“凌峰,你要记住,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因为我爱你,我们是夫妻。” 我哭了。可是我知道,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挽回我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文惠刚刚上班,我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收拾行李准备潜逃。经过彻夜的思考,我决定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藏匿起来。事业和家庭相对于生命而言,轻于鸿毛。在没有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之前,我能做的只有潜逃。 我关掉手机,拎着箱子坐上一辆出租车,到郊区一间偏僻的酒店住了下来。第四天晚上,我才忍不住往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 怎么会?文惠晚上从来不出门的。于是我接着打她手机,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文惠,是冷焰!“从现在开始,我每隔一小时剁掉你妻子一根手指。10小时后如果你还不出现,我就把刀子插进她的心脏。”冷焰冷笑着扔给我一个地址,“当然你还可以选择报警。那样的话我将会毫不客气地撕下你的面具,揭露那些隐藏在正义和善良下面的丑陋真相。” 我当然清楚那件事情被冷焰捅出去意味着什么,可我更不会自投罗网去送死!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徘徊。时间似乎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不经意间已过去了一个小时……我想立刻致电给冷焰让他住手,可在拨最后一个号码的时候,还是退却了。 文惠对不起,我爱你,可是我更怕死。我抱住头慢慢蹲了下去,发出困兽一般惨烈的号叫。 6 1小时,2小时……n小时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厉的门铃声将我从混沌的状态中唤醒,我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去开门。门开了,迎接我的是冰冷刺眼的闪光灯。闪光灯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电视台的领导和同事,新闻媒体的同行和朋友,而每一张脸都充满了凛然的正气和彻骨的鄙视。 这种场面我真是太熟悉了!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情感试金石的现场直播,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是一个人在灾难面前最真实的反应……五年前为了从熊掌下逃命,这个人将刀子无情地插进了朋友的身体,五年后故伎重演,利用结发妻子的性命换来苟且偷生!这个人就是我们曾经引为道德楷模的知名主持人凌峰……” 后面说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了,因为我在人群里看到了满脸泪水的文惠和面色铁青的冷焰。 原来,这只是一个局,一段我曾经在无数人身上排练过的剧情。 此刻,那些曾经备受嘲笑和唾弃的脸一一从我眼前浮过,在空气中冷冷睥睨着我,就像当初我睥睨着他们一样。也包括那个跳楼的女人。她血肉模糊地向我走来,拉住我的手说,跟我走吧,当你失去一切包括尊严的时候,只有死才能令你重生。 我追随着她,梦游般跨过陽台,像一只折断翅膀的大鸟,在自由而迅疾的风里,垂直坠落。 免费的午餐 早先的玲珑河渡口,有一间小庙宇,庙里供着一尊白脸蛮神,保佑这玲珑河风平浪静。 有一年,午时渡河的玲珑镇人发现,那尊白脸蛮神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张大红脸。原先风平浪静的玲珑河,一到午时,竟波涛翻滚,犹如沸腾一般。午时一过,玲珑河又恢复平静。一时之间,谣言四起,都道是蛮神发怒,降罪于玲珑河。 玲珑镇上,有个富商名叫宗崇亭,做的买卖与水路有关。一次因急着赶一批货,不得不午时过玲珑河,整船的商货,差点倾覆在滚烫的河里,宗崇亭的一条腿,也被午时的河水给烫伤了。 到了仰恩镇,宗崇亭还耿耿于怀,拖着伤腿上了一个茶馆,要了一杯茶,口中直骂:“天杀的!” 这时,有个白胡子老道,穿一件八卦衣,拿个酒葫芦,听了宗崇亭的骂话,便挪位坐了过来:“这位掌柜,口下积德啊。” 宗崇亭抬头一瞧,原来是个老道,便道:“道人可曾听过,河水会如开水一般滚烫起来?” 老道便凑耳过去,从宗崇亭那儿听来了事件始末,捻着白胡子,笑道:“老朽很多年不曾碰到如此奇诡之事,容宗掌柜渡老道过去会会玲珑河的蛮神。” 宗崇亭在仰恩镇的生意当天就了结了,便让船家捎上白胡子老道,一齐回到了玲珑镇。当夜,老道住在了宗崇亭的府上。 隔日午时,渡口周遭的河水开始升腾。老道见此状况,用酒葫芦从滚烫的河中取来一壶河水,在供奉蛮神的供桌上,泡了一盏热茶。 老道倒上茶水,然后自己端起一只茶杯,叹道:“蛮神啊蛮神,你何故在午时斗气呢?老朽以茶化干戈为玉帛,尽释前嫌。”老道一口干了,再看面前的茶杯,不知何时也干了。河渡口霎时风平浪静,红脸蛮神也恢复成了先前的白脸。 白胡子老道用一杯茶水,化解玲珑河渡口午时之劫,老道的威名一时在玲珑镇盛起。 过了一年,那白胡子老道又来到了玲珑河渡口,悄悄从蛮神的泥胎中取出一年前放入的一样东西,纳入衣袖中。恰好宗崇亭路过渡口,便又邀老道到舍下一叙,老道欣然前往。 席间,宗崇亭说起玲珑镇人对老道的褒扬,称老道是神人。老道只是一笑,从袖间掏出一粒珠子,道:“掌柜高看老朽了,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人会有个三长两短,泥神也会有个头痛脑热。而老朽的这粒宝珠,乃是亢元珠,能安神醒脑,多亏了它,才镇住了蛮神在午时发难。” 宗崇亭听后,惊得合不拢嘴。 老道说,亢元珠不是凡物,乃出自东海神鳌腹中。早前有一个叫张牛的渔民,在宰杀偶然捕得的神鳌时,掏出神鳌腹中珠子,顿时被熠熠闪光的宝珠惊住了。张牛藏不住宝,没几天就被当地的官府拿走了。最后,那粒宝珠被送至朝廷,到了御医的手上,成了医治皇家疾症的宝珠。 “珠子既已入了皇宫,但道人为何又有宝珠呢?”宗崇亭问道。 老道诡异一笑,说当年那个剐鳌取珠的张牛,虽然珠子被官府所夺,但张牛一家尽吃那生有宝珠的鳌肉,自此后,张牛的子孙后代,腹内皆结有宝珠,个个活到百岁才无疾而终。这本是个秘密,直到某日被盗墓贼挖得那张家坟墓,才在坟中发现有宝珠一事。 白胡子老道见宗崇亭对珠子感兴趣,又吃了人家好酒菜,便在醉意醺然间告诉了宗崇亭关于珠子的另外一个秘密…… 这往后,在玲珑镇上,每月的月初月中和月尾,宗崇亭开始在玲珑镇的八角亭,支起三口大锅,煮上热气腾腾的肉粥,施与过往的平民百姓及一些落难的乞丐。 一晃,三年过去了,宗崇亭成了玲珑镇上的大善人。 这天,恰好是月初,宗崇亭又吩咐其子宗友裕支起大锅,不料却听宗友裕埋怨道:“爹,三年来,平白无故地施粥,己耗掉宗家多少白花花的银两,我不觉得这个善举可做。” 宗崇亭摸了摸胡须,断然回道:“为父之所以开仓施粥,是大有用处的,你照办就是,个中原因,暂不能告诉你。”宗友裕虽然极不情愿,但只得照办。 午时,玲珑镇的八角亭前,热锅冒出的香气四散,一些游落平民,己排成一列分粥队伍,端着各式瓦碗,等着宗家散粥。 那些食客,大部分是玲珑镇人。这分粥一事,他们都掐着指头在算,免费的午餐谁不要呢?况且那热粥中,宗家独放了一味野味,叫不上名堂,但鲜美无比,勾人食欲。食客都是熟面孔较多,零星有几张陌生脸孔,似是路经此处的外乡人。 有一个叫张阿三的,算是这取粥大户,每回都准时到八角亭前集结,张阿三也经常带几个外乡人,来八角亭分一杯羹,俨然也成了另一个“慈善”大使。 管家掌勺往张阿三的大号碗盆里舀粥,张阿三笑嘻嘻地盛住,一边照常赞赏宗家仁义,一边指着身后那人说道,此人叫张折,命好遇到他张阿三,不然他早就在玲珑湖内喂了王八。 张折低着头,似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手上的瓦碗几乎拿持不住。管家见他饿极的样子,便在他的瓦碗里多装了些野味。张折随张阿三到八角亭,寻了个角落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粥来。 突然,张折跌倒在地,身躯弓成了一只虾,更诡异的是,他的脸红得似血,几乎有血水要滴淌下来。只听张折喊了一声“痛”,就断气了。 宗友裕一听管家说八角亭出了命案,忙赶了过来。待见那张折猝死,宗友裕一脸悲戚,一边让管家通知宗崇亭,一边安抚大家:“宗家断不是投毒的始作俑者,大家可检举报官,宗家将承担一切后果。”这下,闲汉哗然,众人都说,定是那张折命里带煞,怪不得宗家大善人。 不多时,宗崇亭便急匆匆地出现在八角亭,身后跟的是玲珑镇名医。名医为死人把了一通脉,遂从药灸箱内抽取一针,往张折的足踝处一扎,竟流出一滩乌血来,张折人也醒转过来。死人复活,真是怪事一桩。 原来,老道说的关于珠子的第一个秘密,是如何寻人。体内有亢元珠的张牛后人,不能在午时食鳌肉。亢元珠产自神鳌,宝珠虽能安神醒脑,但午时是人体血液流动最烈之时。若是在午时食入鳌肉,便会在餐后出现假死症态。 这三年来,宗家在粥中放的那野味,就是鳌肉。宗崇亭一直在等张牛后人出现,终于等到张折“猝死”在八角亭。于是,他叫上了玲珑镇的名医,先解了张折的假死状,然后,回家好生招待张折。 张折被宗崇亭的善人名声所蛊惑,便一五一十地道出他的身世来。 张家在靳州可谓富足,奇怪的是,主事的张折爷爷虽是一个睁眼瞎,却让张家富得冒油,实在令人不解。可惜爷爷一过世,张折的父亲得罪了一位朝廷官员,张家落了个满门抄斩,只有张折侥幸逃过一劫,流落到玲珑镇。 知道了张折的身世,宗崇亭决定带张折去一个地方。 玲珑镇往北走,有一座山,史称无量山。无量山云深雾绕,深不可测,平时只有一些猎户偶尔进山。宗家父子要带张折去的地方,乃是无量山的死胡同。 大燕朝被灭之时,燕国的小太子曾避难于无量山,且屯积了无数金银财宝。后来玲珑镇周边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无量山差不多被颠覆了。地震过后,原先藏宝的洞被掩埋,而无量山体也被震出一个死胡同。 地震过后,有几个好事者抱着寻宝的想法进无量山,却一无所获,有的甚至有去无回,死无全尸。 三年前,白胡子老道讲的关于珠子的第二个秘密,是腹内结有此珠的张家后人,能瞎中探宝。 现在,亢元珠的主人既已找到,宗崇亭哪能懈怠了多年来的心思。张折一听要去寻宝,吓得转身拔腿就逃。可他哪能跑得过宗友裕,宗友裕是练过拳脚的,他把张折扫倒在地,一双鹰勾爪直取张折的双眼,把张折的眼睛给抓瞎了。 老道说得没错,张家祖上这个可怕的秘密,穷到养不活人之时,可自挖双目。他们的身体里从小就结有亢元珠,亢元珠赐予瞎了的张家人神力。张折的爷爷就是靠着自挖双目,瞎中寻宝,发家致富的。难怪张折一听要他去寻宝,便夺命而逃。 宗崇亭扶着瞎了的张折,艰难地走向死胡同,张折虽然两眼滴血,但他内心如明镜,能感受到死胡同中暗藏杀机…… 后来,听说玲珑河渡口的蛮神庙前,有个瞎眼的张瞎子,雇了个帮工,也于月初月中和月尾的午时,支起三口大锅,煮上热气腾腾的肉粥,施与过往的平民百姓以及一些落难的乞丐。 张瞎子为何突然发了财,百姓们不得而知,倒是宗家在那场寻宝中成了最大的输家。暗藏杀机的宝地,只有体内怀有亢元珠的张瞎子能躲过一劫。可叹宗家,如今却结满蛛网,满目疮痍。 聊斋故事之嗜烟如命 黄炳安是一个瓜农,他家的瓜地三面环水,长满芦苇,白天一个人看瓜都有些心虚,到了夜晚就更加让人害怕。别人不愿意来,所以,整个夏季只有黄炳安一个人夜晚睡在瓜地里。 一天夜半,黄炳安刚刚入睡,忽闻瓜棚外“沙沙”有声。黄炳安疑是偷瓜贼,便拿起床边的木棍,假装睡觉,等待着前来试探情况的瓜贼。 那声音一直响到瓜棚的门前才停了下来。黄炳安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只见一位弯着腰的老头正往里看。老头脸色青白,月下没有影子,大鼻,没有下巴。 黄炳安知道遇到鬼了,头发不由直竖起来,身子颤抖不已。 鬼见黄炳安久久不说话,便咳嗽了两声,说道:“老弟,行行好吧,我烟瘾来了,借袋烟给我抽吧!”鬼的声音非常恳切,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容。 黄炳安哪敢应答,只是颤抖着,手里的棍子不知何时已经从手中脱落,掉到了床边。 鬼见黄炳安不应答,便一直走到床边,拿起黄炳安的烟袋,按满烟叶,手捏起瓜棚边半根秫秸,一掰两节,上下一擦,竞擦出火来。 鬼点着了烟,蹲在黄炳安的床边,深吸一口,两肩窝深陷下去,闭上眼,头摇了一下,身子随着一抖,打了一个冷战,那样子好像是被烟叶深深陶醉了。好大一会,才有烟缕自他的鼻孔飘出来。 黄炳安稍稍放心,原来,这鬼只是借一袋烟抽罢了。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便大胆说:“老哥,尽管抽吧!” 鬼点头,连夸黄炳安烟叶劲大。就这样,黄炳安每夜都与鬼抽烟拉呱,就像是一对好朋友。远近瓜地的瓜都有被偷现象,唯独黄炳安的瓜一个未少。 一天,黄炳安上街卖瓜,遇到觉明寺的一个和尚。和尚口念“阿弥陀佛”,围前堵后,缠住黄炳安不放,口口声声说黄炳安身染邪气,不久将要大祸临头。 黄炳安非常害怕,跪下请求和尚相救。 和尚详细询问了黄炳安的前因后果,随对着黄炳安耳语了片刻。黄炳安听了和尚的话,连忙摆手不应,说自己胆子太小,实在下不了手。 和尚笑了,随手从衣袋里取出一粒药丸,命令黄炳安当场服下。黄炳安服后,一袋烟工夫,顿觉胆气冲天,一点也没有害怕的心理了。 当天夜里,黄炳安从猎人那里借来一杆鸟铳,装足火药。夜半,鬼又来了。他当着黄炳安的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说:“每夜吸了老弟不少好烟叶,无所报答。这是我生前所用的碧玉烟嘴,你戴在身上可以永保平安!” 黄炳安接过烟嘴,借月光一看,烟嘴碧中带翠,中间隐隐约约有一小儿嬉耍,且面带笑容。 鬼看见黄炳安接过烟嘴非常高兴,也随着兴奋不已。他见黄炳安床边靠一长物,就问黄炳安是干什么用的?黄炳安说:“这是庄上一个烟鬼的大烟袋!” 鬼马上央求说:“我生前嗜烟如命,从未吸过这样的烟袋,望老弟让我尝一尝。” 黄炳安一听,喜从心起,他请鬼坐于床前,双手捧住铳身,自己从烟窝抓出烟叶,假装往烟袋里装烟叶。他见鬼已将铳口含进嘴里,准备吸烟。急忙一扣扳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黄炳安哪里还敢细看,急忙转身,往家狂奔。 到了家里,黄炳安从墙上的窗户里遥看瓜地,只见瓜地里火星遍地,上下跳动。天亮以后,黄炳安吆喝一大群人来到自家瓜地,只见瓜秧都被扯断了,瓜也被踩踏得遍地淌水。 从这天之后,黄炳安再也没有碰到过那个烟鬼。 第二年,黄炳安上梯子掏墙角麻雀窝里的小鸟,不慎蹬倒了梯子。黄炳安以为这一次定会腿断臂折。未想到着地之时,下面似有人相托,自己竟然毫发未损。 黄炳安突然想起鬼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急忙掏出腰间的碧玉烟嘴,只见玉里面的小儿已断了左腿,面目也变成了痛苦的样子。 徽州鬼案 一、门生询案 张之梦昨夜睡得有些晚了,今早起来,头微微有些痛。他来到后花园里,坐在石凳子上喝起了早茶。这时下人过来禀报,说休县知县王修明王大人求见。 这王修明原是张之梦任京官时所识。那时王修明一介无名穷书生赴京应试,张之梦在无意之中见到了他一篇文章,顿生惜才之心,便让人将他叫来。一聊之下,王修明的学识打动了他,而他的为人也让王修明佩服至极,便当场拜师。王修明中得进士后,发放至休县做知县。而张之梦也因得罪朝中奸臣,被贬至徽州做知府。自张之梦来此两年间,王修明为官清廉的名声时有所闻,使得张之梦甚为喜欢。 王修明从廊桥的那一端快速走来,口中连道:“老师向来可好?”行至跟前,正要拜下去,张之梦哈哈笑着拦住他:“不必多礼,来,陪我喝茶。” 二人坐下,喝了几口茶之后,张之梦见王修明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我来徽州两年了,见你不过三四次,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 王修明咬了咬嘴唇,说:“老师,你破案二十余年,可曾听说过鬼魂杀人的怪事?” 张之梦一愣,喝道:“荒唐,人死如灯灭!你怎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王修明苦笑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是近日我遇到一个案子,着实让人费解,所以特意前来请老师指点迷津。” 王修明思忖了一番,半晌才说:“事情是这样的……” 休县郊区有个叫刘满仓的打柴人,生性乐观,但因家境贫寒,三四十岁了,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三月初一这天,他接到老客户李员外的招呼,让他这几天多打些柴火,李家要在初八这天嫁闺女了。李员外要的柴火很快就备足了,刘满仓将柴火送至李员外的府中。按说交货拿钱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只是那几天李员外家中客人太多,就让他留下来打几天短工。 李家小姐不仅美若天仙,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要嫁的夫郞是城中名门之后,年轻才俊。因此人家出嫁都是泪流满面,只她笑脸盈盈,每日弹琴歌咏。闺房虽有高高的女儿墙阻住视线,无奈琴声悠悠。刘满仓听到琴声便心思恍然,时常失神地看着闺房的方向发呆。到了李小姐出嫁的头一天,他更是魂不守舍,旁人看得好笑。但谁也没料到,当夜就出大事了。 王修明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李家。根据现场目击者所说,三月初七这天夜里,李家上下数十口人在睡梦中被一声声惨烈的尖叫惊醒,听那声音分明是李小姐发出的。于是大家一齐奔了过去。 因为现场有很多人去过了,线索已被破坏殆尽,王修明对案子的印象只能依据大家的陈述:当时闺房的大院门已被打开,阁楼里还有灯光,能看到李小姐的影子在里面又跳又叫。大家纷纷赶上阁楼,却看到小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哭叫着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而房里靠左边的那扇窗户正打开着,冷风不时地吹进来。显然,李小姐被人污辱了。 王修明去查看过现场,那扇打开的窗户外面就是巷子,可以肯定,作案者在污辱了李小姐后跳窗逃走了,只是阁楼是有意加高的,离地面足有三丈之多,而墙体又光滑无比,没有附着物,那人是如何上来又跳下去的呢?与李小姐受辱的同时,人们发现短工刘满仓也不见了,但被褥还在,再加上他这几天的表现,毫无疑问,他就是作案者。但王修明却不认为可以这么快就下结论。 二、细说案由 王修明下令四处寻找刘满仓,未果,很可能是畏罪潜逃了。案子的受害者李小姐因为平白受辱,夫婿立即悔婚,并一气之下留书表示不愿意再呆在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从此不见人影。李员外也得了一场大病。李小姐终日以泪洗面。因为找不到刘满仓,案子就这样悬着。 数月之后,有一个叫马保的人突然向李员外提亲,表示不嫌弃李小姐不是清白之身。这马保是县城中一富家子弟,家有三妻四妾,还喜欢往风月场中跑。虽然明知此人不地道,李员外也无奈。匆匆行过婚礼之后,李小姐嫁给了马保做第八房小妾。谁也不曾想到,成亲后,马保竟然对李小姐恩宠有加,不仅为她单独买了一幢豪宅,而且丫环仆人成群,那排场不亚于正房夫人。 李小姐有此归宿,本也是一桩好事。不想成亲后不久,却突然传来了宅子里闹鬼的事。第一个发现有鬼的是仆人马三。 宅子前后三进。头两进是住宅与客厅,后进是花园。那天夜里,突降暴雨,马三想到花园里还有些花种子,就过去收拾。当他匆匆包好种子,还没抬起身子时,突然看到一双脚。那脚竟然是悬在空中的,离地有好几寸高,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头这才仰起来看到了那人整个身子。只见那人赤身裸体,一身焦黑,再往上看脸,也是黑乎乎一片,辨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马三突然明白自己撞见了什么,突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昏倒了。直到第二天人们才发现了他。此时他被淋了一夜雨,发了高烧,等到病好后对人说起此事,却没人相信他。 但紧跟着,宅子里又发生了一起闹鬼事件。那是李小姐(现在应该叫马夫人了)半夜出来夜溺。完了后上床,惊醒了马保,马保突然来了兴致。马保有个习惯,行房之时要点灯。等点上灯之后,他却突然惊叫一声,指着马夫人身后哆嗦着不能开口,原来马夫人的屁股上突然多了一个黑圈。马夫人赶紧去洗,那黑圈却像是生在皮肤里一样,怎么也洗不掉。 很快,宅子里又发生了一连串的闹鬼事件,佣人们纷纷借故离去,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几个人了。 王修明接到报案后,立即前去查询,发现虽人多口杂,但对闹鬼一事却是众口一词。王修明查案经历不少,本不相信鬼神一说的,为此还特意在宅子里住了几天。那天一入夜,本来冷清的宅子里更是惊人的寂静。王修明一盏灯,一杯茶,浏览起随身携带的案卷来看。前半夜风平浪静,下半夜之后,王修明有些倦意了,正待吹灯就寝,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风吹过树梢,而他记得很清楚,门口是没有树的。他心里一动,吹去烛火,外面有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摆动不停,王修明突然推开大门,只听到一声“嘎”的尖叫,跟着那人影突然就消失了。任是王修明不信鬼神,却也惊出一声冷汗。更奇的是,等到他回房后,那人影又出现在门外,王修明再次出去,人影又不见了。如果数次,王修明似乎明白了,于是他站在屋里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官说?”那人影却再不见了。 也许这鬼知道王修明是个清官,一连几天都没有出来吓他。王修明无奈,只得打道回府,谁知道第二天,就传来了马保失足跌落花园中的水池中溺水身亡的消息。他再次去前去调查,发现落水之处颇为蹊跷,那花园的水池四周都有护栏,而据家人据说,事发当晚,马保并未醉酒,一个熟悉花园的人怎么可能在正常的情况下失足落水?宅子里的人都坚信是鬼杀了他。王修明也颇为困惑,只有前来请教老师了。 张之梦喝了一口茶,打开王修明递来的案卷,思量起来。半晌才说:“这个李小姐与马保以前是否相识的?这样吧,我与你同去休城一趟。倒要看看,这鬼长什么样的!” 三、线索初现 张之梦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马夫人,虽然一身素装,双眼红肿,却也难以掩盖天生丽质。马夫人在张之梦的注视下颇为尴尬,轻声咳道:“张大人,民妇不知家中闹鬼一事竟然劳得大人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张之梦摆了摆手说:“不碍事。我且问你,你宅子中闹鬼到底是从何日开始的?” “回大人,民妇记得很清楚,是六月初八日,家丁马三发现了。”马夫人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那人上前行礼道:“小人马三见过大人。” “马三,你且把那日遇鬼之事详述一遍。” 马三便将那夜遇鬼的事说了一遍,跟王修明说的差不多,不过张之梦听得很用心,完了后问道:“你确定就是六月初八那天?还有,那确实是鬼?” “大人,小的不敢撒谎,正是那天。至于是不是鬼,小的想,除了鬼之外,哪有什么人能飘在空中的。” “你在马家呆了不少年了吧?” “回大人,小的是去年来的,因为家境贫寒,就来马家做长工了。” “嗯,你先下去吧。”张之梦又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道:“马夫人,你在未出嫁之前与马保是认识的吧?”马夫人脸色一变,反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我顺口问问而已。”张之梦站起身来说:“我想去看看宅子,马夫人请带路如何?” 宅子很大很豪华,张之梦随马夫人进了后花园,来到马保的落水点时,张之梦发现,这里确实不大可能会掉人下去,栏杆有人腰这么高,在没有醉酒的情况下坠水的机率极小。张之梦又叫人拿来一根竹竿,试了试水深,七尺左右,问道:“你家老爷会不会水性?” 一旁的马三道:“回大人,我们老爷不会水性的。” “这就难怪了,七尺左右的水深足以淹死一个不会水的人了。” 查看了一番后,张之梦又要求到卧室一看。进了卧室,张之梦四处打量了一番,接着仔细查看起来,无论什么摆设他都要细细揣摩一番。最后张之梦在一幅画前站定,王修明也跟着看了起来,这是一幅花鸟画,是仿唐伯虎的画风,虽也惟妙惟肖,但笔法之间却透着一股脂粉气,再看署名,原来是马夫人所作。张之梦赞叹道:“没想到马夫人还是个丹青高手,此画虽没唐伯虎的风流飘逸,却也是妩媚动人。” 张之梦又看了一会画,转过身来随口道:“马夫人,不知你身体上的那道黑圈消没消掉?” 马夫人脸一红,轻声说道:“已经消了。” 张之梦叫来差役,将马桶上半部锯掉带回衙门去。 到了县衙里,张之梦问道王修明今天同去,可曾有何发现。王修明摇了摇头,今日所见的过去他都曾见过——莫非老师发现了什么线索?张之梦哈哈一笑:“不敢说线索,至少有三点发现。 一,马三在说谎。你记不记得他说的见鬼一事?注意,他是亲眼近身见到鬼的,而宅子里其它的人都只是见到鬼影或听到鬼叫,是远距离的。” “你是说鬼都是他做出来的?”王修明摇了摇头,“不对啊,马夫人身上的黑圈怎么解释?” “这个很好解释,一会我会说的。正因为我坚信世上本无鬼,所以第一时间对马三产生了怀疑。只是他为什么要捣鬼呢?按说他家境贫寒,马家对他也不错。” “这个容易,将他抓来审问一番就全知道了。” 张之梦摇了摇手说:“审案重在证据。” 王修明脸一红,又问道:“那老师你另两点发现呢?” “第二点,马夫人在未出嫁前与马保是认识的,且关系很密切。”张之梦突然问道:“你注意到卧室里的那张画没有?” 王修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案子的线索往往就在眼前,可是很多人都忽视了。那幅画的题词上是这样写的:与君共勉四百日。” 王修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啊,文学上的数字比喻一般为三、六、八之类的,绝少会写四百,难道她说的不是比喻,是个实际的数字?” 张之梦含笑说:“按照画上的落款,是今年六月初二所画,也就是说,马夫人与马保至少在去年就已经认识了。你可去查探一下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王修明点头道是,又问道:“老师,这线索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虽然不知道,但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与一个风流成性的男子认识,并在成亲之前,发生那么多蹊跷事,而且他们最后得以成亲,难道你不觉得里面有什么内在关联吗?” 王修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第三点呢?” 张之梦指着让差役锯下来的马桶圈说道:“前面你问过,马夫人身上的黑圈怎么解释,其实识破了就半点也没有玄机了,因为这马桶上事先被人涂了一圈特制的墨迹,马夫人如厕时自然就印上了。只是这墨汁却颇有意思。”张之梦用沾了水的毛笔在马桶圈上来回涂了几次,那毛笔就渐渐黑了,然后他在一张白纸上写起字来。王修明看得明白,写的“熏烟”两字。熏烟是徽墨一种不传之秘,用了这种墨作画,能历经数百年而不褪色,便是不小心沾在手上,也得数天方能洗去。目前懂得制作熏墨的人整个徽州也不过一二人而已,王修明会意地点点头:“老师放心,我会查个明白的。” “能在马桶这么隐私的地方涂上熏烟墨,显然是内部人所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马三。但前面说了,一个下人,他为何这么做,显然其中还有隐情。” 四、实地勘察 第二天,王修明来禀报,他禁不住一脸喜悦地说:“老师,你推测得半分不差。” 据李家人相告,马夫人去年年初确实曾经外出,是去乡下的姥姥家小住。王修明又去了马夫人的姥姥家,被告知当时马夫人因为久困闺中,来到乡下,如放飞的风筝四处游玩。而在这里,王修明还查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当时马保因为来收租,也曾在此住过几日。更有村人证实,曾亲眼看到二人在一起。因此可以断定,二人在成亲之前早就认识了。接着,王修明又去了徽州目前唯一一家卖熏烟的店家。因熏烟虽合适作画写字,但洗涤不清的特性使其销量不多,平日里无非是些文人墨客来购买,因此当王修明提起马三的模样来,那店主立即就想起来了,马三不像文人,又来买熏烟,确实很容易让人记住。 按照王修明的意思,立即就要将马三带到衙门里来审问。张之梦拦住了他,说:“只怕内情远不止于此。”跟着,又让王修明带他去马夫人以前的家中去看看。 李家住在休城正中心,一条青石板路曲折悠长。走了片刻,王修明指着一栋大屋子说到了。张之梦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在屋子外面转了转。从方位来看,马夫人的闺房在左边这一块,果然是特意增高的,有三丈多高,墙体也是特意打磨光滑,防的就是有登徒浪子使坏。张之梦抬起头来,看着上方的窗子,显得有些困惑。 进到屋子里,李员外听说知府来了,忙行礼磕头。张之梦拦住他,说要去马夫人的闺房中看看。正要进到闺房所属的院子,张之梦注意到旁边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铁锅以及与其匹配的灶台,好奇地看了看。李员外解释说这口铁锅是给女儿出嫁时准备的,有头有脑的客人都有厨子特意安排,而一般客人因为太多了招待不过来,都是把各种菜肴倒入锅中混合煮熟,柴火七天不灭,客人随来随吃。 张之梦点了点头,进到院子里。院子的两扇大门是黑檀所做,沉重异常,推动起来“嘎嘎”作响。上了闺房后,张之梦推开临巷的那扇窗子,对面丈余远,是另一户人家的屋脊,他点了点头。随后跟李员外告辞,去了那一户人家的家中。那家男人是个二流子一类的人,见到知府和知县一同前来,吓得屁滚尿流。张之梦直奔主题:“我且问你,你家是否有一两丈长的梯子?而且,这梯子还是别人送来的?” 那二流子当场就磕头求饶,直道大人是神,连这也知道。张之梦要他带路去看。到了院子里,果然看到一架长长的梯子平铺在地上。张之梦示意差役们将梯子扛上屋脊,然后将那一头搭在马夫人闺房的窗口。果然正好,衙役很轻松地便从梯子上进到了闺房里。 张之梦问二流子说:“那马保一年来也是如此这般吧?” 二流子直点头,说一年前马保找到他,给了他一大笔钱,要从他家进到闺房里去。有钱赚他当然要答应了,就这样,每过几天马保都会来跟李小姐约会。 张之梦又问道:“那么,李小姐出事那天,马保有没有来?” 二流子点头说:“来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本以为李小姐要出嫁了,他就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那你可曾听到闺房里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有。有剁东西的声音。我还奇怪呢,就是再没地方,也不会到闺房里来剁肉啊!” “剁肉的声音?”张之梦和王修明同时叫了起来,张之梦又问道:“那么,马保从那边过来时,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神色有什么不对?” 二流子仔细地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说:“对了,他换了身衣服!” “是什么样的衣服?” “也没太注意,反正不是我们穷人能穿得起的。” 从二流子家中出来,一路上张之梦和王修明都陷入沉思之中。出嫁前夜,闺房里有剁肉声,这怎么回事?还有,马保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按常理,他要攀爬梯子,虽然不危险,但肯定会轻装上阵,不可能会多带件外衣,而且,马夫人闺房天天有人打扫,衣服不可能事先放在那。 王修明摇头长叹道:“可怜的那郭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受气出游,至今未归。却不知道她早已与人成奸了!” “郭公子?莫非是马夫人的前夫?” “正是。因为马夫人被辱,一气出游了。”王修明摇摇头,似乎有点想不通了:“马夫人与马保早就勾搭上了,为何会突然说自己受辱?难道那晚除了马保,还另有其人?怪哉!”张之梦却突然灵光一闪,有云破日出的感觉,他一把拉着王修明的手说:“走,到郭家去一趟!” 五、胸有成竹 郭家在休城里也是名门望族,郭父本以为给儿子订的这门亲事是门当户对,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气之下大病一场,眼下才刚刚有点好转。张之梦向他询问起最后见到郭公子的是什么时候。郭老爷说是三月初七的晚上,当时儿子吃罢了饭就出门了,当天夜里他没有回家,只是第二天在门口放了一封信,告之自己因为未婚妻的事太过伤心,要到外面去游学,什么时候回家也不一定,请父母大人勿念。这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张之梦让他把信拿出来看一看。见信中所写与郭父所说的大同小异,便问道:“这确实是他本人的笔迹吗?” 郭父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他平日里所写的字龙飞凤舞,这信却极这工整。怪了。” 张之梦又让郭父带他到郭公子的书房去。从书房中悬挂的字幅上可以看出郭公子的喜好,显然是草书爱好者,对比信上的字体,虽不一样,但横折之间仍能证实信正是郭公子亲笔。随后又来到郭公子的卧室。郭父就说里面的摆设用具全是儿子离家前的样子,他总觉得儿子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着已经是老泪纵横。张之梦微微叹了口气,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几乎全是青一色的白丝绣花服,豪华漂亮。张之梦问清郭公子最喜欢穿的那几件衣服,令人带回了衙门。 到了衙门里,王修明摇了摇头,说:“这个郭公子那天夜里跑到了马夫人的闺房中,却不料随后马保也去了,二人发生争执,马保将其制服后,逼他写下那封信,然后就将他杀害了。只是这其中又有疑点了,一,那郭公子为何会在成亲之夜去李家,按照本地风俗,这是绝对不容许的,而且,他是如何进去的。二,如果郭公子被害,他的尸体又到了哪里?三,刘满仓呢?照这样看来,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为什么会失踪?” 张之梦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三点确是本案最大的疑点。不过第一点若仔细分析,倒也能解释。你注意到没有,那郭公子喜欢的是草书,大凡有这样爱好的人都不拘小节。如果他因为一向爱慕马夫人,在成亲前夜跑去闺房,以他的性格来说也说得过去。且李家大宴多日,来宾无数,他要趁机混进去,也并不困难。至于后两点,也令我费解。” 第二天天一亮,王修明来向张之梦请安,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王修明知道他是去查线索了。 张之梦一去大半天,直至下午才回来。那一身却让王修明大吃一惊,原来张之梦一身沾满了污垢,像是在垃圾堆里打了滚一样。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张之梦哈哈一笑什么也没说。但王修明分明从他脸上看出来了什么。 王修明大喜过望,案子到目前这地步,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只是还是像散落的珍珠一样,缺少一根将它们串起来的绳子,老师显然已经找到了这根绳子。 六、大白天下 次日清晨,大堂之上,郭父手执诉状,告马夫人杀害他的儿子。张之梦立即差人提拿马夫人。那马夫人哭哭啼啼又吵又闹地来了,说本来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做了被告者,而且,还是杀人罪,莫不是欺负她是寡妇?张之梦一拍惊堂木,指着一个人问她:“你可认识此人?” 马夫人一看,顿时花容变色。那人就是见证了她与马保私通的邻居二流子。 “马氏,还不把三月初七这天,是如何伙同马保连杀二人的从实招来!” 这一说不仅旁人大惊失色,连王修明也愣住了,连杀二人?除了郭公子,还有谁?突然之间,他明白了,还有一个刘满仓! 马夫人连连摇头,说:“大人冤枉,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敢杀人,还连杀二人。我承认我与马保有私通,虽不道德,但也没有杀人罪大。大人莫再说下去,否则民妇不服!” “本县自会让你心服口服的。三月初七这夜,你家中来了个意外之人,那便是郭公子。 郭公子生性放荡不羁,早就听闻你花容月貌,当晚又喝了些酒,按捺不住喜悦之情,连一夜也等不了了,便混入客人群中进到了你家。我向你娘家打听过了,有下人回忆当晚确实曾见过跟郭公子相貌差不多的人,只因没有怀疑,便让他混了进去。你闺房独在一院,墙高门厚,郭公子是如何进去的呢?想必是趁院门打开时悄悄溜进去的,然后与你私会。你虽吃惊,但因为明日便要嫁给他,也无可奈何。你和郭公子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马保这个好色之徒,竟然连这一夜也不放过,从窗口进到你闺房。那一刻,郭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已经被马保制服了。如果此事一传出,你们以后都不能见人了,于是你们动了杀机,要郭公子写下一封信,表示要伤心出游。在你们的威胁下,郭公子不敢不从,但你们没有想到的是,郭公子此时已经明知你们不会放过他,于是在字体上做了暗示。”张之梦顿了顿,看了看一脸惨白的马夫人,又说:“郭公子写好信后,你与马保二人将其杀害,并残忍地碎尸,这也就是二流子听到的那种剁肉声。”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郭父愤怒地跳起来想要抓住马夫人报仇,但头一晕,当场便昏倒了。张之梦让人将他扶下去后,又继续说:“碎尸之后,尸体如何处理呢?于是你们想到了那口大锅!”他带着厌恶的表情,说:“肉烹之,骨烧之,这么残忍的事情亏你们也做得出来!” 马夫人争辩地说:“大人冤枉啊,这一切只是你假想的,没有证据!” “本官自然是有证据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张之梦说,“院门虽然厚重,推之嘎嘎作响,如果在门轴上灌上油脂,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你与马保带上郭公子分解后的尸体,正要将其投入锅中,却不料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刘满仓!刘满仓因为常听你的琴声,对你生出爱慕之心,夜深人静时也对着你的闺房发呆。当时他见你们一身血迹,生起疑心,但被你花言巧语蒙骗,想想也是,他身份低微,你若是对他稍好一点,他哪里还敢有疑心,于是被你骗到闺房中,遭到了与郭公子同样的命运。马保与你处理好现场之后,因为衣服上有血迹,于是将郭公子与你亲热时脱下的衣服穿上,从原路走了。之后,你按照你们预订的计划,发出惊叫,谎称有人污辱了你,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刘满仓身上。等到风头过去,马保上门提亲,虽然他名声不好,但你父亲也无奈,于是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家中突然闹鬼,你们做贼心虚,以为是郭公子或者刘满仓的鬼魂来报仇了,可是你们没有想到,这个鬼却是你们家中的一个人。马三,你说是也不是!” 马三“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大人明察,马家的鬼确实是我扮的。” 马夫人吃惊地指着他,问道:“我对你不薄,为何会陷害我?” 马三冷哼道:“那郭公子和刘满仓对你更是一往情深,你为何要杀害他们!”马三接着说道:“大人,小的虽然卖身为奴,但做人的基本道德还有。那一日夜里,我准备去向马保询问明天的工作,却在屋外听他们说起杀害郭公子和刘满仓一事。刘满仓我不认识,但郭公子我却是知道的,他一家慈悲为怀,数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倒在街头无人过问,是郭公子亲自带我去看了郎中,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他被这两人杀害,我要不过问便枉为人了。于是我想到了报官,但我无凭无据的,只有想到扮鬼这样下作的事来吓他们,以让他们终日不得安宁。” 张之梦点头说道:“嗯,你虽身份底微,却不敢忘大恩,也算是一个汉子。我再问你,那马保是如何死的?” “他的死可说是个意外。我见知县大人虽然过问此案,却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不敢向他禀明。后见他虽查了几日仍无发现,颇为失望,于是更加频繁地装鬼。那夜马保到后花园中,我穿着扮鬼的行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吓得往后一倒,掉入水中。我本能地想去救他,但自己也不会水,想要叫人,在那一刻却没有开口,只是悄悄地走了。大人,小的认罪,只要这二人伏法,小的便是死也瞑目了。” 张之梦长叹一声,令人将马三先行带下去。又对马夫人说:“你说要看证据,我便让你看看。”马上有差役将一包东西放在马夫人面前,打开一看,都是烧得焦黑的骨头,还有一把已经变形的剁刀。“我既已经确定郭公子与刘满仓二人都是被你们所害,那么尸体的去处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疑点。那日我去你娘家看过,那口大灶以及大锅给我的印象很深,灶火七天七夜不灭,锅内菜肴也是不断,要毁尸灭迹,只有它了。但我只是推测,重要的是证据,于是那天一早我就独自出门,暗自询问了你娘家的下人,家中丢弃垃圾之处。被告之在西门山脚下的那块地方。我又去了那里,经过大半天的翻找,找到了这些与牲畜不同的骨骸还有这把刀。注意到了那两块股骨了没有,一块较细,一块较粗,郭公子自小娇生惯养,细的便是他的,刘满仓打柴为生,粗的自然是他的了。至此,所有案情都大白天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马夫人瘫倒在地上,长叹一声:“大人英名,犯妇认罪了!” 此时堂下突然传来一阵阵“哇哇”地呕吐声,显然是那日去李家吃饭的客人们…… 张之梦立即挥笔写下判书:马夫人秋后问斩。马三虽吓死马保,念其只是出于报恩之心,轻判杖责四十,当场释放。 待案子结束之后,王修明诚心地对张之梦说:“老师的智慧学生只怕终身也学不来。” 张之梦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为官,重要的不只是智慧,而是是否有为民申冤的心。智慧可以慢慢积累,但正气之心绝不能丢。你若是早日发现这案子的蹊跷之处,那马保就可以活着受到刑律的惩处了。你要牢记啊!” 王修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货郎的担子 农村80后的人们,小时候一定见过货郎,即使没见过,那也应当听过:一副担子,一副清亮大嗓门,一双大脚走四方。 从事这个行业的,基本都是中年男性,一是因为终日挑着一副货郎担子需要很强的体力,二是经常风餐露宿甚至赶夜路又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和一颗好胆子。 记得我七岁那年,有天清晨,村里子一个大稻谷场上来了一个货郎,他坐在一方石碾上,而他的货郎担子摆在地上。很显然他是赶了一夜的路,因为他身上被汗水湿透,也可能是露水,而他的头发眉毛上,也沾着微微的水珠,他的脸通红,大口喘着气,他的鞋子除了湿透以外,还沾满了泥浆。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村里的人们才发现他的存在,这个货郎每个月都会来我们村一次,而这一次的到来,却只是怔怔地坐在那经常坐的稻谷场上,并不像往常那样大声吆喝。他不说话,人们却主动围了过去,在那个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的年代里,即使没钱买货郎的东西,去看看新鲜也是可以的。 看到越聚越多的人,货郎显得平静了些,他缓缓开口了,却不是介绍他的货物,而是说他昨晚一整晚的奇异见闻,准确地说,是见鬼经历。 货郎每当挑着一副担子从家里出发以后,一般会连续跑三个村,直到担子里的货物卖得差不多了才回去。本来昨天下午他就从邻村出发了,应该傍晚时分就能到我们村的,谁知道在半路上,他遇到一个小孩,大约六七岁,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他可怜巴巴地对货郎说:“叔叔,能把你担子里的薄荷糖给我一块吗?” 货郎说:“伢崽,我这糖也不是白捡来的,也是拿钱买的,你要吃糖,让你家大人来给你买。” 小孩子怯怯地说:“我家太穷了,我从来没有吃过糖,所有的小伙伴们都吃过,你能给我一块吗?” 货郎说:“等你有钱了再问我买吧,我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的,而且都会走这条路。现在我正从一个村走向另一个村,天快黑了,要赶路,不跟你多说了。” 就在货郎蹲下身挑起担子的时候,小孩子拉住了他的衣角,“叔叔,我真的很想吃糖,你能给我一块吗?” 货郎无奈地放下担子,一方面他看这小孩子确实很可怜,一看就是穷苦人家食不饱穿不暖的孩子,一方面他也为难,他货郎担子里的东西,小到一枚绣花针,都是换钱养家糊口的,而且挑着担子一走就是几十公里,他自己也不容易,担子里的东西更不能轻易送人。 想了想,货郎说:“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没有钱,可以让你家人拿些鸡毛来换,二两鸡毛一两糖。” 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家也没有鸡毛。” 货郎蹲下身来,又准备赶路,他回头对小孩说:“这薄荷糖比较贵,一般货郎都不会拿它换鸡毛的,我是看你可怜。野鸡毛家鸡毛都可以,你回去让你家人拿一点过来,我按鸡毛的重量称薄荷糖给你。” 小孩子问道:“野鸡毛也可以吗?” 货郎说:“可以。”但心里想着,你从哪里弄那么多野鸡毛呢? 只见小孩子撒腿就跑,一边回头说:“那叔叔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回去拿野鸡毛。” 小孩子走后不久,货郎也起身离开了,不是他不守信用,太陽将西,如果不趁现在赶到另外一个村去,那么晚上,很可能就要在漫漫原野上露宿了,而且一个小孩子,又没有钱,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货郎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等。 走了近半里路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喊道:“叔叔,等等我。” 货郎回过头,看到旁边树林里走出一个小孩来,正是方才想用鸡毛换薄荷糖的那个小孩,他的手上拿着一只老旧的布袋,打开袋子对着货郎,“叔叔,这个可以换糖了吧?” 一股血腥味飘过来,正是来自那布袋的口,货郎虽然感觉非常诡异,但一想鸡毛都是鸡死了的情况之下才有的,而死了的鸡出血也是正常的,就没有多想,而是把手伸进了布袋。这一摸,感觉更奇怪了,因为布袋里的鸡毛还带着温度,转念一想,鸡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的高,而它的毛也是温度偏高,这些用糖换走的鸡毛,都会被一些手工作坊买去,做成棉衣或者毛衣,所以货郎仍然没有多想。 货郎拿秤一称,那一布袋的野鸡毛,不到二两,他遗憾地告诉那孩子,“这鸡毛不够换一两糖的。” 小孩子说:“那换半两呢?” 货郎说:“这一块糖就是一两,现在把它敲碎,一半给你,一半留着卖,但天气这样热,剩下这一半很可能会化掉。” 太陽已经西沉,货郎不再多解释,直接挑起担子赶路了。小孩子委屈地看了货郎一眼,转身就跑,货郎又走了近一里路时,暮色已经降临,而走在树林里则更像天黑了一般,那个小孩又赶上来,“叔叔,你再看看这么多够不够?” 货郎一回头,看到那小孩子手里提着两布袋野鸡毛,血腥味更浓了,他突然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为何能够两次赶上终年奔波,脚步如飞的他?货郎不禁心里打了个哆嗦,拿出小杆秤,草草把两只布袋一称,虽然仍是不足二两,但货郎白掀开担子,拿了一块洁白晶莹的薄荷糖来,递给了小孩子。 货郎健步如飞,但走了一里多的路时,那个小孩又追上来,“叔叔,你的薄荷糖太好吃了,我还想跟你换。” 货郎惊悚地一回头,看到方才那个小孩,手里提着两只布袋,站在身后不远处。那一刻,货郎知道,他遇见鬼了。而且这应该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孩,过早夭折,大约在世时很想吃一块糖,但直到死时也未能如愿。走四方的货郎比一般人镇定,他停下脚步,“我不要你的野鸡毛,我送你两块糖,但不要再跟着我了,让我赶路行吗?” 但小孩子接过货郎的薄荷糖以后,一定要把野鸡毛塞给他,货郎的担子本就不轻,一边担子绑着两布袋野鸡毛,虽然重量是没有增加多少,但走在树林里极其不方便。走到前面不远处,货郎赶紧停下来,将四布袋野鸡毛连同袋子全部都扔掉了。 那一刻,货郎闻到旁边草丛里有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他打开手电筒一看,原来是一只野鸡,全身的毛已被拔光,而旁边的草丛里,也隐约有一只。 一瞬间货郎明白了一切:这个早夭的小鬼得知能用野鸡毛换薄荷糖,就在树林里杀死了好多只野鸡,拿它们的毛换取货郎担子里的糖。 古代聊斋之巨蝎 明末清初,陈明与父母一家三口为躲避战乱,常年居住在深山里,世代以打柴为生。陈明父亲年纪大了,陈明就接过父亲手中的斧头,自己出力砍柴,背回家里,母亲把柴收拾到手推车上,然后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再拉到城里去卖。每天如此,生活虽然简单清苦了点,但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倒也知足。 这天,陈明像往常一样背起斧头去往常砍柴处,路途中突然想方便,就离开小道,寻一处偏僻的地方。走着走着,发现不远处有几块长满绿苔的大石,可以遮到人腰部,陈明觉得是个隐蔽的好地方,就走过去。刚到,就发现怪石下有一个大洞。洞口很宽大却不高,人要伏在地面才能爬进去,拿个石子丢进去,石子翻滚着响了好久才渐不可闻。原来这么深,陈明心想。趴在地面往里面探望,幽黑一片,里面陰风阵阵送出一股寒气。再看地面,洞口两侧有非常清楚的数道痕迹,中间却什么痕迹都没有,两足之间分开距离这么大,似乎有什么大家伙经常进进出出。陈明有些害怕,找来几块大石头,堵在洞口,这才离去。 第二天陈明又来砍柴,突然想起昨天的那个洞口,一时好奇现在怎么样了,就多走几步到那里去,发现那些堵在洞口的石头都不见了,洞口又大开,阵阵冷气往外冒。陈明想,谁把石头搬开了?那些石头也不轻,费了我好大力气呢,怎么今天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住在洞里面的那东西真的很大,所以能轻而易举的把石头弄走?陈明越想越害怕,赶紧又搬来几块大石头堵住洞口。走几步又觉得不放心,去附近的溪水边捧来一把稀泥和在石头上,这下石头粘得牢牢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陈明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些,这才返回砍柴。 又过了一天,陈明半途中又来这里查看洞口,让他吃惊的是,洞口豁然敞开,昨天堆好的石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陈明吓得半死,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会是恰巧,这三次那就是……里面到底住着个什么玩意儿,怎么会这么有力气?它要是爬出来伤人该怎么办?不行,这里靠近小道,我又经常打这里经过,它在这里,我怎么安心?我还是要堵住这个洞。打定主意后,陈明再次堵住了这个洞口。 砍完柴回来,陈明已经疲劳不堪,把柴系好,放肩膀上背着带回去。 因为每天都要砍一车的柴,所以柴很多,也就重,陈明不免中途放下来休息一下。看看差不多到那个洞口,陈明放下柴,又走过来看洞口是否无恙。不用想,结果跟之前一样,洞口又开了,石头依然不知去向。陈明这下郁闷了,怎么回事呀?正想着,突然从石头后面闪出一个女人。陈明刚刚还在想这石头怎么不见了,突然出来一个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位女的看陈明一副被吓傻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让陈明很不好意思,抬头去看她,只见她亭亭玉立,蜂腰纤手,明目皓齿,不由得呆了。那女人轻咳了一声,陈明才反应过来,脸红红的,低着头问她:“这深山老林的,你怎么一个女孩子在这里?” 那女人叹了一声,说:“世道乱,人心不古,有一个纨跨子弟要娶我,我不愿意,但是我们家势小,又斗不过他,我只好逃出来,打算投奔一个亲戚,他们家就在前面两座山后面的镇子里,只是现在迷了路……” 陈明听了,连忙用手一指一条小路,说:“你从这里走下去,过前面的凉亭,就能看到直通善后村子的路。”说完又眉头一皱:“可是现在不早了,你天黑前赶不到。” 那女的知道了方向,没想陈明的后半句话,只对陈明说了声谢谢,于是匆匆往前赶去。陈明把柴挑在肩膀上,又继续往家里走。没走多远,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等一等。他回头,看到了那个女的,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喘着气说:“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也害怕赶不到,担心晚上有狼,所以我想了想,还不如跟你一起走,就是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多余的空房。” 陈明是个老实人,虽然乐意帮她,但也告诉她实话:“我家里还有父母,平时都是他们做主。父亲要晚些才能从城里卖柴回来。但是我可以问下母亲,如果她说可以,那就可以。”女人还有点担心,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一起回去。陈明看了出来,说:“没事的,你先跟我回去。我母亲是个心善的人,她不会让你孤身一个弱女子呆在荒郊野外的。”那女人才点点头,跟陈明回去。 有个人相伴,陈明一路上话多了许多,那女人也很随和,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陈明的家。陈明对女的说:“你先在门口等待片刻,我跟我母亲先打声招呼。”女的笑着摆摆手,要他先进去。陈明进了门,先把柴堆在院子,把斧头放进杂货屋,然后进屋找母亲。母亲正在烧水做饭,见陈明回来,笑着说:“回来了。饭一会儿就好。”陈明接着跟母亲讲了有个女人想要在家里住一晚的事。母亲很惊讶,问他这女人哪里来的。陈明把女人逃婚的事情讲了一遍,母亲想了想答道:“我们住的这么偏,找他们的人还不至于找到这里来,这女的也不可能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而且她一个女人家的,孤身在外多危险,我们应该收留她一晚。”陈明很高兴,本想立马去告诉那女的,一想又问母亲:“那她住哪里?”母亲说:“就这几间房。你要不晚上到杂货屋打地铺,她今晚就睡你的房间吧。”陈明一点都不介意,说了声“嗯”,然后高高兴兴地奔向门口。 到门口一看,人呢?怎么不见那女的?难道她不耐烦走了?我跟母亲也没说多长时间呀。正四处张望,突然背后有人拍了自己肩膀一下,陈明吓得自己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女的冲着自己微笑。“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陈明想不明白。那女的笑笑说:“我刚去捉蝴蝶玩了,突然回头发现你在门口找我,所以马上又回来了。”陈明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快出现,但是又不愿意想那么多,就带她进了家门,见过母亲。母亲有些惊讶,她原来长得那么美,还穿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虽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没有说出来,还是客客气气地请她坐下来,然后又去忙活着做饭了。没过多久,父亲也回来了,看家里多一个女人,有些吃惊,陈明就向他解释了。他们一家人都老实本分,就非常热情地要客人一起吃饭。 吃过饭,夫妻两个忙着收拾木柴打算第二天拿到城里市场上卖,陈明也帮着收拾了一会儿,然后母亲就要他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下,好腾出来给别人住。陈明就去自己房间收拾了。没一会儿,女人跟过来,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收拾房间,看得陈明不好意思。女人好像看出来了,就走过来拉着看着他笑,逗他说:“你怎么会脸那么红呀?”陈明更加不好意思,拿了自己的席子被褥抱出来,女人居然跟着他来到杂货屋,在后面拉了被子一角不让他放下,还柔声撒娇道:“你说呀,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呢?”恰好母亲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颇为疑惑。女人急忙松了手,走了出来,经过陈明身边时,偷偷说:“今晚不要关房门。”女人一走,母亲立马用严厉的眼光看着陈明说:“这个女的,跟男人讲话没羞没耻,恐怕来路不正。你今晚一定要管好门窗,无论这女的怎么敲门都不要打开,跟这种人厮混,不会有好结果。” 经过一天的劳累,陈明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陈明醒来,才知道是在敲自己睡的杂货屋的门,就问:“谁呀?”对方回复:“是我。”陈明还没有完全醒来,第一反应就是,你是谁呀,然后一回想声音,就想起来了,是住自己房间的那个女的。一想到是她,就忍不住心里扑腾乱跳,想着她的花容月貌,站起来准备开门,手刚碰到把手,就想起来了母亲的话。他愣了一下,母亲活了半个世纪了,比自己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多走了几十年的路,她这么交代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而且我确实不知道她的底细,只是听她说的,还是不开门的好。于是就低声对外面的人说:“这么晚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明早你还要赶很多路呢。”没想到那个女的没有离开,反而娇滴滴地说:“那你开下门嘛,人家和你说几句话就回去睡觉。”陈明还是没打算开门:“你还是回去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好。”女的手指甲轻轻在门上摩挲,陈明都能想像出她那只芊芊玉手触碰门的样子。女的依旧温柔细语:“你就开条缝儿,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吗?”陈明听完感觉心都要化了,真恨不得打开门,但是幸好头脑还是清醒的,他定了定神,说:“你还是回去吧。” 片刻安静,女的又来到窗户跟前,说:“既然你不愿意打开门,那就打开窗户吧。”不过声音里明显已有了些不耐烦。陈明有些失落,摇摇头说:“不行,会招惹闲话。”没想到那女的语气一变:“哼,你以为这窗户能挡得住我吗?”陈明很不解,看着窗户,没有了那女的身影。正惊讶间,突然窗户上映出一个影子,好似两个石磨大的圆盘,两边长出七八条细长的根须。突然圆盘贴近窗户一撞,整个窗户连带窗框脱落,向内甩进房内,差点打到陈明。陈明心里一慌,后退几步,摸到了自己砍柴的斧头。 夜晚光线差,陈明看不清楚趴在窗口上的是什么东西,但他也不敢去想。窗口上的那个东西撞坏窗户后,迈着细长的腿不慌不忙地伸进窗内,有股冷冷的腥味隐隐散发出来。陈明打了个激灵,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这个东西进来,就一定会把自己吃掉,与其等死,不如自己拼死挣扎,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他紧紧地握住了斧头,大喊一声给自己打气,冲到窗户前面,对着要新来的庞然大物一顿乱砍。陈明平时就是砍柴的, 练得一身好力气,本来那东西外壳也坚硬,但是也经不住陈明几斧子。陈明砍着砍着,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怪物身上掉下来,心里一喜,但是也不敢松懈,加大力度,又轮上几斧子。那怪物吃陈明几斧子后,身子急忙退出来,本来身躯就大,卡在窗口,还有半个圆盘一样的身子进不来,现在看陈明不但不怕自己,还穷凶极恶地要砍死它,哪里还敢逗留,马上从房子上爬下来,消失地无影无踪。陈明看怪物消失了,窗口也没有了,留一个大洞在那里灌风进来,不敢闭眼,一直握着斧头睁大眼睛看着窗口到天亮。 父母起床后,听陈明讲了昨夜地事,很惊讶。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沉沉地睡着,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听到陈明差点被妖怪吃掉,真是唬得半死,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舍得呢。陈明给他们看从那妖怪身上砍掉的东西,硬乎乎的甲壳,带着乌黑的血肉,都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他们又检查了杂货屋,发现了血迹,点点滴滴洒了一路的血伸到远处,三个人各抄家伙,顺着血迹来一路走来,发现一个巨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好几道口子,还缺了一块皮肉,身下一滩发黑的血,半个身子没入一个洞口,这就是陈明屡次塞住又被打开的洞口。陈明这下明白了,那妖怪肯定是恼怒他几次塞住它洞穴,所以才报复他的。幸亏夜里他没有打开门,窗口很小,它身子怕不进来,所以那尾巴还留在窗外,要不然蛰一下,哪能看到今天的太陽?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他们把巨蝎卖给城里的一个老中医入药,赚了一大笔银子,父母给陈明娶了一个媳妇,一家人又在城里开了个小茶铺,其乐融融,再也不用辛苦打柴了。 乡村聊斋之老槐 这里是一个离城市偏远的小山村,群山环抱,去最近的镇上卖个山货要赶上一天的路,没有大路可走,只有几代人走出来的穿山羊肠小道。村里有一个小学,拆了寺庙改建的。小学隔壁有个矮矮的砖瓦房,里面进去只有一间屋子,算是村委会的办公室。村委会的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六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得住,树冠直冲天空,不知道长了多少年,只知道明朝时就已经有这棵树了。这里算是山村的中心,茶余饭后,人们喜欢来这里聚在一起聊天。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出现了一个老人,经常傍晚时坐在槐树下,别人跟他交谈,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他回答说,他打小就是本地人,现在年纪大了 ,就叫他老槐吧。别人又问,那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他呵呵笑不语。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没那么好奇了,见个面互相聊聊。让人惊讶的是老槐很熟悉历史和民俗,从明朝到现在发生的变故他都能一一道个始末,连村里小学的老师都喜欢来找他聊天。 山里人生活都比较清苦,各家忙各家的,所以没有人太在意老槐。就在老槐被村里人接纳的时候,有个叫小峰的小孩子只有十来岁,他父亲有个亲戚在城里开个药店,他就时不时地去山上采撷山药,拿到亲戚店里卖。小峰对老槐非常好奇,他平时住哪里,吃什么,有什么亲朋好友,似乎都没答案。于是,他几次偷偷在老槐背后跟着,发现他总傍晚出现,其他时间都不见,而且每次跟踪他,总是跟着跟着他就消失在他常出现的那棵大槐树背后。小峰开始脑海中有个想法:难道他是槐树的精魄? 有一天,天上还挂着太陽,就下起雨来,村里有人半开玩笑地问老槐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槐有些担心地看着天说:“云母接到降雨的圣旨后没有认真准备,导致施雨时云朵不够,会因此受罚。她是本地的云母,受罚后一定会贬谪到这里的山上。而且云母一般都是地面的妖精机缘成仙,修为尚浅,我担心她被贬后无人管束,会生出凡心,肆意妄为。”周围人听过笑了起来,说老槐真逗。 几天以后,环绕山村的大山突然变得云雾缭绕,进山采药或打猎经常会在大雾中迷路。朴实的村民没有把这一切跟老槐讲的话联系起来,以为只是最近水汽多,过段时间就会消退,大家继续像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只有老槐,经常坐在树下,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那些白茫茫的云雾。 没过多久,小峰的爸爸打算进山,看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药可以采来卖。直到天黑,小峰爸爸还没有回家,妈妈很着急,叫了几个亲戚在上下山的路上到处寻找,一直都没有找到。小峰的妈妈很吃惊,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怎么会不回家呢?心里不免惴惴不安。小峰不像妈妈一样那么担心,因为他想起来那个老槐,他打算要找他问下。在妈妈跟邻居亲戚们商量怎么办的时候,小峰趁妈妈不注意溜了出来, 一口气跑到老槐树那里。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没有看到老槐在那里,正疑惑间。突然有个人背后拍了他脑袋一下,他急忙转身,看到了老槐乐呵呵地看着他。 “你从哪里出来的?我刚怎么没看到你呀?”小峰问。“先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小尾巴。”老槐还是满脸笑容。原来老槐早就知道小峰跟踪过他,只是一直没说。小峰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老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小孩子脸皮薄,就不再逗他,说:“你回去告诉你妈妈,我刚才看见山上有一团蓝色的光,到那里找找试试。我在山上那里跟你们会面。”小峰听了,高兴地说:“谢谢槐伯伯。”然后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回家去。 到了家,小槐把话传递给妈妈,妈妈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丈夫会在那里?那些亲戚邻居中有人走出来眺望,然后喊其他人:“你们快看呀,还真有蓝色的光!”大家都纷纷走出来,看到山上虽然黑乎乎的一片,但是一个地方居然透出蓝色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但是在漆黑的夜里却十分显眼。有个亲戚看着光亮处喃喃道:“我记得大雾也是从那个方向开始起的。”这山村的人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此,对这里非常熟悉,所以也没有多想什么,乡里乡亲的,能帮忙就帮忙,几个年轻力壮的人一商量,各个拿上手电筒往蓝色光的方向走去。小峰也想去找爸爸,就没有和妈妈商量,偷偷跟在众人后面。 山里住的人家对大山最清楚,大家现在开始觉得这雾来的奇怪了。晚上一般是不会有雾的,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雾,手电筒的光线根本照不到两步远远。大雾中,大家都手拉手,怕走散迷失方向,小峰也紧紧跟着,生怕走丢了。奇怪的是,那团蓝色的光居然无论站多远,都能很清楚地看得到。大伙都紧张着,低声互换小峰爸爸的名字。等走到那团蓝光附近,大家才看清楚,原来蓝光来源于地面点点燃烧的小火花,可奇怪的是,小火花不是红黄色的,而是蓝色,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下,闪烁不定,显得有几分诡异。 “鬼火!”不知道谁叫了一句,大家听了都不进心头一震,有的人马上放开手,想撒腿就跑,还 没迈开步子,就听到有人呵斥:“什么鬼火?这是守门花。”正准备跑的人马上回过头来,顺声音看去,一个人独自站在最前面,蓝光映在它脸上,忽明忽暗。这不是老槐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有个人站出来问;“老槐,你怎么知道?”老槐呵呵一笑,说:“别问这么多了,救人要紧。你们谁带的有打火机?”有个人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给他。老槐拿过打火机,把地上摇曳的蓝色花朵点燃。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点燃的那朵花蓝色火焰一瞬间蔓延到其他花朵上,像点之间连线一样连成一条直线,如同喷泉猛然间从地下裂缝喷射出来一样,淡蓝色的火焰从地面蹿出老高,在众人前面形成以一面无法穿越的墙。一刹那,雾在墙周围退散得干干净净。 大家都愣在那里,不说话。老槐也不解释,说:“往这边来,这里进去。”众人跟随他走来,果然看到蓝色的墙壁中间有一个拱形的入口,非常高大,像是大门,但是没有门可推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老槐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众人又互相看了两边的人一眼,最后推搡着前面的人跟了进去。小峰有些害怕,拉住了最后面大人的手,那人吓了一跳,我后面怎么会有人?回头一看,是小峰,顿时很生气:“你怎么跟过来了?小孩子出来多危险。”前面有人听到了就问,谁呀。那人答小峰。大家都不由分说,说了一顿小峰,但是没办法,都已经跟过来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只好要他也跟着进来。 “里面真是是别有洞天!”一进去,有个人情不自禁地讲出了声。老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里面好似一个宽阔的庭院。靠门处栽了一丛竹子,几片仙云缠绕,叶尖还垂着晶莹的露水。前面的路直到小拱桥,搭建在一潭碧水之上,原来是个小湖,湖面上波光粼粼,粉色莲花散发出醉人的清香,水光随水草在湖底摇动,几尾锦鲤在水草间躲躲藏藏。小桥直通湖心亭榭,亭子四角翘起,如飞鹤展翅,亭内墙壁和顶上都绘有彩画,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老槐在一幅画前驻足凝视,有人好奇凑上去看,只见一只鼻尖一点黑的白狐狸站在树枝上,看另一只毛发红的像晚霞的狐狸对月吐出一粒闪闪发光的红珠。老槐移步看第二幅,红狐狸像是受伤躺在地上,红珠落在一旁,白狐狸在不远处看着。再看第三副,白狐狸飞升成仙,彩光四射。老槐看完这三幅图后陷入沉思。旁边的人不明所以,轻轻点点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说:“我们往前走。” 往前走是个大花园,里面很多花草从来都没有见过,只觉得千紫万红,争芳吐艳,令人流连忘返。这时候小峰心里打着小九九,我妈妈也喜欢种花,这些花如果摘几朵回去给她,不知道她该有多高兴。于是伸出手要折下一朵。没想到手刚刚碰到花,花突然往后退,居然还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小峰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恶风吹来,所有人都急忙用手遮住眼睛。等风过后,所有人睁眼后却发现到处都是白色的,自己彷佛被单独隔离在浓厚的大雾中,伸手像是插入了白雾中,看不到手,吓得赶紧缩手回来。想叫喊,但还没有叫出声,早有一团雾气塞在口中,什么都喊不出来。与其说是雾,还不如说是白色的牢笼,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想走又不敢轻举妄动,人人心里非常恐慌。 老槐也被困在雾中,正思索着怎么破解这大雾,突然从雾中走出一个美人,头戴银色凤冠,身披白色长袍,腰垂雪白蓬毛长带,异常华丽。她厉声喝道:“大胆树妖,我乃乌璧娘娘,为天上助雨云母下凡,暂时蛰居在此。你竟然敢带凡人闯我仙宅!”老槐急忙施礼道歉,然后解释道:“乌璧娘娘,事出有因,因为山里一户人家的男人不见了,他一家三口全赖他赚钱养家,他不见了,那一家的生计就没着落了,所以我们才斗胆来这里找人。如果乌璧娘娘府里确实有这个人,请务必放他随我们离开,因为仙凡有别,若此事别上天发觉,也会给娘娘招来麻烦。”那美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莞尔一笑,说:“我今天确实碰到了一个莽汉冲撞了我府邸,本来想惩罚一下他,后来见他懂些花草知识,就叫他留下来管理我园子。既然他家里还有亲人等他回去,那就要他跟你们走吧,但是你们以后绝不可再来这里。”老槐唯唯诺诺。 片刻功夫,乌璧娘娘就将小峰爸爸领到。小峰爸爸有些惊讶看到了老槐,老槐简单叙过,然后叫他一同拜谢乌璧娘娘。然后老槐突然发问:“不知娘娘可否认识赤霞娘娘?”乌璧一愣,眼睛闪烁不定片刻,马上干脆回答:“不认识”。小峰爸爸急忙扯了下老槐胳膊。老槐不动声色,继续说:“刚路过娘娘花园,看到湖心亭有三幅画,我虽然得道化成人形不久,但是也见过赤霞娘娘,画中那红狐分明就是赤霞娘娘。”乌璧眼睛转了一下,回答:“的确是。我比赤霞晚修炼四百年,她一千年来潜心修道,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还劝导其他同类从善,指点他们修道,我一直都很敬仰她。不曾想在她即将成仙之时居然误食毒草,功亏一篑,真是令人惋惜。我今日能够得道也是多亏了她的内丹,可惜我功力尚浅,所以上天便派我做了云母。我之所以刚说不认识,是心里替她默默悲伤,所以不愿提及。你既然看到了画,我也不瞒你,这画就是为了纪念她而放在那里的。”老槐点点头:“是啊,我也是在赤霞娘娘的启发下才开始修行的,没想到赤霞娘娘居然会遭此横祸,实在令人痛心。”乌璧娘娘听了还流下了眼泪,用手绢擦拭两眼,然后说:“你们该走了。”然后挥了下衣袖。 老槐跟小峰爸爸像是做梦一样,不知怎么眨眼间就到了山下。正四处看,突然看到不远处其他人也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迷惑不解。他们看到老槐两个,兴奋地奔过来。老槐小声说:“刚你听到了我跟乌璧娘娘的对话,但是这非凡间的事一点都不能泄露,否则必遭天谴。”小峰爸爸说:“明白。被抓走之后我就明白了,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别人问我你怎么救我的,我就说你是道士,会法术,把我从瘴气里救出来了。”老槐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小峰爸爸头脑灵活,难怪乌璧会改变主意不杀他。老槐又想起了刚在园子里的一幕,问小峰爸爸:“你刚刚为什么扯我衣袖?”小峰爸爸说:“那娘们儿不是好惹的,我刚看她眼睛闪闪烁烁,其中必有隐情,怕问出麻烦来,我们走不了,所以不要你问。”老槐听了点点头。众人过来后果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怎么回事,小峰爸爸就按刚说好的,胡编乱造了一堆,众人又惊讶又佩服地望着老槐。老槐严肃地说:“以后你们不能随便上山到那里附近了,这次是我侥幸救了他,再有下次我就无能为力了。”众人想起刚刚被困在白雾中动弹不得的感觉,还在后怕,都一致同意不再去那里,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回去以后,老槐在树下闭着眼睛静静坐着,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在山上的情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小峰爸爸说得对,其中必有隐情,是什么呢?正想着,突然背后冷不禁有人拍了肩头一下,老槐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小峰爸爸。小峰爸爸看到自己吓到了老槐,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老槐有些生气地问:“什么事?你才刚回来,就到处乱跑?家里人不担心吗?”小峰爸爸说:“没办法,我这怀里有个东西更让人担心,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就来找你。”老槐不解,问道:“什么东西?”小峰爸爸从怀里抖落出一本书拿给老槐,老槐一看,封面上两个隶书大字-木志,看样子很古老了,而且上面隐隐约约有黑色的妖气散发出来。小峰爸爸当然看不到这些气,看着老槐,坐下来说:“我被那妖怪抓去后,她陰陽怪气地说要我当仆人伺候她,不听话就吃了我。后来看到我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就叫我去打扫花园。我看到花园里有个小路通向一个小房子,就进去看到里面是个书房,书架上的书全都是空白的,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老槐不以为然:“那是天书,你肉眼凡胎,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小峰爸爸继续说:“但是有一本我看了,就是这本,但是不在书架上,被藏起来了。”小峰爸爸看引起来了老槐地兴趣,得意地说:“这个在书架后面有个暗格,我当时从书架上拿起来一本书的时候,偶然看到书后面的白墙上有块白色的圆突起,要不是我眼尖,真的看不出来。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摁了一下,结果摁过的地方移开一小块方形的暗格,里面就放着这本书。我看到名字就猜想是关于草木的书,而且里面的文字能够看懂,正打算浏览一下,突然听到脚步声,就把书藏着衣服里,架子上地书匆匆忙忙归位,然后那娘们儿就进来带我去见了你。”老槐忍不住想到,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要藏起来呢?小峰爸爸却担心:“这书我带出来太匆忙,又不敢还回去,所以来找你,问下你该怎么办。”老槐说:“没事,我找个机会还给她。”小峰爸爸很高兴,急忙说:“那就拜托你了,谢谢啊。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生怕老槐把书又塞回给他。 老槐看着小峰爸爸离去的身影,嘴里念叨;乌璧,乌璧……难道是乌鼻?不就是那只黑鼻子的狐狸吗?赤霞娘娘死的第二天,山中曾经受过她恩惠的精怪全都去悼念。桐树精那时私底下就对自己说过,他在赤霞娘娘死的当天见过她,看到她在追一只白色的什么动物,当时她们两个从它眼前跑的飞快,看不清楚,只记得对面迎面先跑过来的面上鼻尖有黑色印记,后面就是赤霞。可惜桐树精未能像自己一样幸存下来,被人砍了建房子去了,要不然可以找他再问问。老槐翻着这本书,想一个妖精修道成仙之前有几本书也正常,但是她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会有什么秘密?突然眼前一亮,这页画面上画着一株草,跟赤霞仙子误食的一样,旁边有几行小字写道:“该草非仙草,乃是毒物长期在此排毒,故此颜色不同,若每日用妖气练就,三月可发光彩,状似仙草,可以假乱真。”老槐合上书,毒物在草上排毒,不会成仙草样子,一定要有妖气来练,而这个妖怪无端放弃三个月的修道来练该草一定不是为了看。赤霞娘娘的死有内幕,恐怕是有人骗她服了误以为是仙草的毒草。这个人会是谁呢?若乌璧有夺丹之心,她就有动机害死赤霞。如果是乌璧,那天她为什么会被赤霞追呢?难道只是个幌子,引赤霞到毒草那里吗?以上种种,都只是猜测,需要找到证据。老槐合上书,叹口气,把书藏好,往山中走去。 老槐来到曾经悼念赤霞娘娘的地方,这里也是她的葬身之地。赤霞当时就是在这里服了的毒草,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会不会找到线索。老槐到处翻找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什么,不禁沮丧起来,过了这么久,就算有线索估计也随着时间风化了。老槐坐了下来,拿了个石子狠狠地朝远处丢去。石子落到草丛中,惊起一只兔子,它跳到长着草丛的大石头前,然后钻入草丛不见了。老槐看着那个草丛,草丛很高,也很密,但是不够多,兔子怎么会在这里消失?于是他来到石头这里,拨开草丛,看到一个洞口,虽然不大,但足以藏身。老槐跪在地上,想找一下兔子在哪里,突然闻到一股膻味,是狐狸的膻味,虽然很淡。老槐根据气味往洞里扒拉了几下,翻出一个布口袋,小小的,拿出来在陽光下一看,是个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两个字-赤霞。大凡妖精在未得道之前,身上都有一股浊气,为了掩盖这个气味,很多妖精喜欢佩戴香囊,而且随身不离。香囊里面放的东西一般都是精怪自己特制的,比如树精喜欢放些自己的汁液进去,花妖就偏好洒些自己的花粉在里面,动物妖精就喜欢放自己香腺附近的毛在香囊里,因为香腺体味最重,而且经久不散。也就是说,这属于私人物品,赤霞怎么可能把香囊留在这里,而且掩埋起来呢?再细看香囊,上面居然沾着几根白毛。赤霞是个全身通红的火狐狸,不可能会有白色的毛。难道真是她?这样一想就通了,她叼来赤霞香囊来此躲避,赤霞找不到,却正好发现了那个伪装成仙草的毒草。千年修行只为成仙,虽然马上就要成功了,但是越是接近,就越是难熬。所以赤霞看到仙草后就兴奋异常,以为吞服之后会立马成仙,梦想终于实现,于是毫不犹豫地吃了仙草。结果葬送了自己的命,千年之功毁于一旦。 老槐收了香囊下山,刚走到村口,就看到村子里乱成一锅粥,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着他讲话,说什么要收妖精,要施法保护村子,要救人。老槐怒了,大声说:“都停下来,我听不清你们说的是什么。”大家刚停,突然小峰跑过来,哭着说:“我爸又被抓到山上了。”老槐大吃一惊,这才一天,怎么云母又反悔了?急忙问小峰:“你看清楚了吗?”小峰擦擦眼泪说:“是的,一阵云把他卷到山上,我看见了,就是昨天我们去的地方。”老槐安慰他说:“你别哭,我现在就去山上看看怎么回事。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然后独自匆匆往山上去。 老槐到了云母的宅院,看到云母正坐在园子中间等着他,小峰爸爸被四肢反绑吊在树上。云母一见老槐来到,冷笑一声:“你还真有胆子来呀?”老槐恭恭敬敬上前施礼道:“乌璧娘娘为什么这样说呢?”然后手指着小峰爸爸说:“他又犯了什么错被这样折磨呢?”乌璧哼哼笑了两声说:“你还真会装啊?他都已经招了,偷了我东西,又交给了你。你还佯装不知。”老槐笑到:“原来就是那本书呀,我还给娘娘就是了,何必大动肝火呢?再说他也只是想借来看看,只是不凑巧,刚拿到书,就被娘娘给带给我送走了,所以他还来不及还。”乌璧还是一副冷笑:“真是伶牙俐齿呀!书呢?”老槐说:“被我收起来了,正打算等娘娘心情好了就完璧归赵,免得娘娘责怪。”乌璧盯着老槐:“你有看过那本书吗?”老槐说:“看过封面和前两页,娘娘的书一定是好书,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直接收起来了。”乌璧眼睛一点也没离开老槐眼睛,问:“真的只看了前两页?”老槐郑重其事地说:“是的。我对这种书不感兴趣。如果娘娘可以把你的天书借给我看,我肯定欣喜若狂,会认真翻阅。”乌璧垂下眼睛,用手拨弄着另一只手上的手镯,又问道:“书你放哪里了?”老槐说:“在我的本体根部。”乌璧说:“那你回去取来吧,等你取回来,我就把他跟你一起放走。”老槐说好,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话说老槐正准备离开,低头突然发现地面生雾,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随即觉得背后有风,马上卧倒,往后看,正看到一只巨大的利爪朝自己抓来。好险!幸亏倒下及时,要不然现在身体早就被它抓穿了。乌璧看抓了个空,又伸出另一爪扑来,老槐修行太低,不是她的对手,只好躲避。不等老槐喘口气,乌璧尾巴伸长向老槐打来,老槐又翻身躲过。就在他翻身的时候,香囊居然从自己怀里落下。乌璧突然住了手,捂住胸口,连站都站不稳,左右摇摆。老槐正惊讶间,突然发现乌璧胸口隐隐有一团红光闪烁。是内丹发出的光,这内丹是赤霞潜心百年从体内修炼出来的,难道说,这乌璧虽然吞食了赤霞的内丹,但是仍然没有消化?如今内丹感应到赤霞身体上的气味,想要冲出乌璧身体,寻找原体?老槐从地上捡起香囊,朝乌璧举着,那红光更加亮了,而且慢慢朝乌璧喉间移去。乌璧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在燃烧,难受得用双手一直抓喉咙,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就是说不出来话。那红光越来越亮,一股焦味从乌璧嘴里散出,她长大嘴巴,从里面冒出一缕缕白烟。老槐看着她四肢不断挣扎,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只手抓着喉咙,另一只手伸向自己,像是在求救。但老槐仍是冷冷地看着她,看她由内而外一点点燃烧。没过多久,乌璧已经被燃成灰烬了,老槐从她的骨灰中找到了内丹,把它放进了香囊内。然后看着地上地灰烬说:“这内丹是赤霞体内千年修炼之物,颇有灵气,想是如此才不愿意被你消化,又厌恶你恶念才在你体内燃烧。这真是害人终害己。”然后放下小峰爸爸一道下山去了。 几天时间,山中云雾慢慢散去,偶尔有几片白云飘过,上映湛蓝地天空,下荫翠绿地山丘,真的是一片美景。老槐坐在树下,咽一口茶,悠然地看着远方,看着脚下燃烧的火盆,把一本书丢进去,浅浅一笑。 相思蛊 1.梦游症 方涟是临州城富商之子,年轻英俊,学富五车,上门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烂了门槛。方老爷却一一谢绝了,倒不是他眼界高,而是方涟有梦游症。 方老爷就方涟这一个独子,因此叮嘱下人,谁都不准告诉方涟他有梦游症。 可方涟到底是发觉了不对劲儿,这天,他一觉醒来,再次发觉自己浑身酸痛,衣服脏兮兮的,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在对贴身小厮一顿打骂后,小厮终于支支吾吾道:“是,是公子梦游了……老爷不让我们说……” 见方涟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小厮硬着头皮道:“公子若不信,可找其他人问问,府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事。” 方涟看他不像说谎,一连问了几个人,他们的反应都是如此。 方涟又气又怒,直接往父亲的书房奔去,可刚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么一句:“活不久了。” 他猛地刹住脚,心里的怒气,全部变成了不安和害怕。他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所说的,就是他。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方老爷苦苦哀求。 清雅的书房内,坐着一个灰袍道士,他正襟危坐,沉声道:“邪魅入体,又失魂少魄的,死了倒是干净。只可惜,现在令郎的心神正逐渐被邪魅蚕食,等他到了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就晚了。” 方老爷吓得浑身僵硬,舌头都捋不直了:“那,那怎么办?” “杀之。” 方老爷唯唯诺诺道:“可,可是……” “别可是了,入了魔,他就不是你儿子了。到时,六亲不认,杀你如杀只鸡一般。”他从袖中掏出一柄红布包的匕首,递过去,“切记,匕首插入心脏,不要留一丝余地。” 后面的话,方涟没有听,他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转身飞奔出府。 2.同样的脸 方涟逃出了府,一口气跑到了郊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邪魅入体,也不知道为什么老道三两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那老道一定是弄错了。 可是……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在青楼,而一向好面子的父亲却什么都没有说……如今那些想不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入脑海,让他不得不信,自己真是邪魅入体了。 方涟靠着一棵大槐树,慢慢滑坐在地。现在,他该怎么办?他要何去何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丽的女声。方涟回头望去,一个身材窈窕的青衣女子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紫竹伞,施施然走来。待看清她的面容时,方涟不禁一愣。 柳眉凤目,朱唇一点,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他记得,她便是那日与他同塌而眠的青楼女子,他对她有很强烈的熟悉感,鬼使神差的,他竟叫出了她的名字:“青青。” 不错,她就是叶青青,临州城无人不知的花魁叶青青。 她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温柔地笑:“跟我走吧,我会护你周全。” 他跟她来到闹市区的青楼,换成往日,他是断断不会来这种污秽之地,可今日一进来,却仿佛来过千百遍。 外面喧闹的声音隔绝在外,这楼内安静得像座坟茔。 方涟熟门熟路地沿着楼梯往上走,空荡荡的长廊尽头,吊着一个惨白的灯笼,风一吹,便四下晃动,显得很诡异。 那灯笼后有间屋子,房门紧闭,似尘封了多年。方涟如被什么牵引,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触到房门那一刻,有个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直抵她的心间。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悲悲戚戚的腔调,让他心头一震。 方涟猛地推开门,只见,屋中一个女子吊死在房梁上,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那毫无生气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诡异至极。 地上凌乱地散弃着很多诗稿,上面无一例外都是韦庄的《思帝乡》。 方涟吓得毛骨悚然,“啊”的一声,跌在门外。正撞在叶青青身上,他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站起来语无伦次地道:“有,有,有死人!” 叶青青没说话,也没有动,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笑。 方涟终于发觉出不对劲儿,叶青青的脸,竟然跟屋中那吊死的女人的脸,一模一样。 3.被困 方涟被叶青青困在屋中,无论他如何呼救,喊叫,都无济于事。 起初,方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奇怪的是,叶青青并没有立即杀死他。她只是,日日与他呆着,吩咐他抱着她,教她在宣纸上写那首她吟唱了无数遍的诗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方涟不明所以,也不敢违逆,只好战战兢兢地抱着她,握着她冰凉彻骨的手,一遍遍地写。 她写的烦了,便问他:“你悔过吗?” 方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 叶青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她随即笑了,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他听:“快了,日子很快就到了。这里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的笑疯狂恣意,方涟听着听着,竟听出了荒凉的意味。 这些日子,他都在恐惧中度过,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今日,头痛得实在厉害,方涟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无知无觉地梦游,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看着自己走出房门,在楼内四处转悠,推开了叶青青的房门。 只是,房门打开的那一刹,他跌进了一个漆黑的,只有冷风呜咽的地方。 他在这里,摸到了满地的尸骨,满手的鲜血。他恐惧得大哭,他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会遇上这等怪异事件。 就在他放弃了挣扎,等着自生自灭的时候,感觉有一个人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听见那人叹息着道:“说好了,无论是黄泉,亦或碧落,此生永不相负,你为何要食言啊?” 方涟脑中有电光一闪,是她!是那个女人! 三年前,方涟家里来了一位远房亲戚——芷沅。她家道中落,是来临州城投靠方家的。起初,方涟对这个弱不禁风的芷沅并不感兴趣。只是时间久了,看到她羞涩的面庞,温吞的笑容以及对他略带闪躲的爱慕眼神,他的虚荣心极度膨胀起来。 他慢慢地接近她,诱惑她,他知她喜欢桃花,便把她屋中摆满了桃花装饰;知道她因家贫不能读书写字,他便手把手教她;他对她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负。” 终于,芷沅怀孕了。 方涟害怕父亲发现,逼他娶她,更怕自己的名誉毁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他狠下心,派人给她灌下了滑胎药,然后把她送到了青楼。 4.逃离 方涟告诉父亲,说老家托人送来一封信,让芷沅回乡探亲,不日便能回来。 方老爷深信不疑,不过,后来,便再没了芷沅的音信。 不过,方涟到底还有些良心,他用大把银两包下了芷沅。 纵然被方涟这样辜负,芷沅仍旧对他抱有幻想。她在青楼里日日写着他教过的诗词,等他来看她一眼。他来了,她便雀跃不已,满心的欢喜。他走后,她便如一口枯井,站在楼上痴痴地望。 直到后来,她病入膏肓,他便再也不肯来了。 这一刻,芷沅才恍然明白,她一直都不在他心里。芷沅落下两行清泪,含恨而终。 芷沅忘了告诉他,她出生在南疆,南疆的巫蛊之术极为厉害。其中有一种名曰:相思蛊。蛊虫上刻上对方的名字,即便两人相隔万里,蛊虫也会随风而去,钻入那男人体内,开始不断蚕食他的心脉、灵魂,控制他的身体,干出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 三年期满,蛊虫食尽他的心脉,把他整个人掏空,便开始用他的身体,疯狂杀人取心,果腹。 那时,他早已是空壳一副,没有思想也没有意识,更没有痛感。 再也没有人控制得了他,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方涟患上了梦游之症,开始了他人生的倒计时。 方涟想起来了,他全想起来了。 转眼三年,芷沅早已被他抛诸脑后。若不是这场变故,只怕连她的脸,他都记不清了。 是他辜负了她,是他让一个深爱他的女子无辜丧命。他“扑通”跪地,心痛难抑道:“芷沅,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方涟对不起你!” 可惜,做过的孽,犯下的罪,是板上钉钉,他后悔已晚。 方涟在那一片黑暗中狂奔,那熟悉的声音却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醒来之后,方涟大汗淋漓。他看着叶青青,就如同看见了芷沅一样。他扑过去,拉住她的手,忏悔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害死你。我发誓,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我都愿意用我下半辈子爱你陪你,再不辜负你。” 对方眼中果然有了一丝松动,可更多的却是方涟看不懂的情绪。 “过去已成历史,谁都改变不了,更何况,已经来不及了。” 叶青青说起这些事,就如同说今天的天气一样。方涟却拼命地摇头,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跪在地上,扯住叶青青的衣袖,苦苦哀求:“我知错了,你不管如何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把那蛊虫从我身体里拿出来就好。” 叶青青冰凉的手拂上他的脸庞,一阵冷笑:“晚了,太晚了……”她悲悯地看着他,竖起了一根指头,语气波澜不惊道:“还有最后一天。” “不,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方涟呢喃着,往外跑去。这一次,叶青青没有追,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出了青楼,朝方府的方向跑去,神色莫名。 再等等,他马上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叶青青朝二楼的方向微微一笑,仿佛那里真的有人跟她回应一般。 5.最后的结局 方涟跑回家中,他心中忐忑,不知那老道是否还在他家,老爹又是否被那老道蛊惑。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朝霞满天到日头正当午,再到夕陽西下,叶青青安静地坐在青楼门口,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塑。 眼看这一天快要过完,是时候去跟方涟诀别了。 她站起来,撑起了随身携带的紫竹伞——哪怕再微弱的光,对她来说都足以致命。 叶青青撑起伞,不紧不慢地朝方家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方府朱门紧闭,里面很安静,既没有哭天抢地的声音,也没有人替方涟准备丧事。 叶青青轻松拗断了门锁,破门而入,没想到,刚踏过门槛,便有一面铜镜直接朝她照来。叶青青眼疾手快,紫竹伞一挡,光线被遮开大半,有一缕光落在她腿上,发出“滋啦”一声。叶青青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方涟身后有高手,此刻他恐怕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她入瓮了。 叶青青笑意渐深,大摇大摆往府内走去,暗处的家丁抱着镜子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上前。方涟在内院二楼,望着门前的动静,焦虑不安。 叶青青很快便找到了他,两人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外,只隔着一扇门,却是各怀心思。 这屋内有诈,叶青青知道。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斗不过那老道。我只想要活命,你只要替我取出蛊虫,我可以不杀你。” “你可知我是谁?”叶青青神色一沉,冷声道,“今日我即便灰飞烟灭,从此在人间消失,也要亲眼看着你死!”说罢,她不再犹豫,双手成爪,指甲飞长,对准他的脖子飞了过去。 进入屋中的一刹那,围绕着乾坤镜的数百红线疯狂抖动,线上绑的铜铃如催命的经文,响个不停。叶青青的指甲刚要戳破方涟的皮肤,只觉得头晕眼花,似被人敲了几棍子,手上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狼狈地抱着头,滚落在地,看起来痛苦不堪。 “只要你说出来破解之法,就不必死。”方涟警惕地退后了一步,声音迫切。 他早上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求老道救他一命。那老道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能抓到下蛊之人,自然能逼她说出破解之法。” 那老道喂了他一粒丹药,说能保他三日不死。之后,又以方涟做饵,设下了乾坤阵。她只要踏入那间屋子,只能束手就擒。 “你以为那老道能救得了你?南疆的蛊,谁都解不了。那老道给你服药,不是为了救你的命,而是,为了毒死你。”叶青青强撑着大笑起来。 “不可能。”方涟想到老道闪烁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虚。他气急败坏地拿起桌上的铜镜,朝她照去。 陽光折射到她身上,就如同烈火融蜡一般,叶青青被刺得死去活来。他一脸狰狞地瞪着她,疯子似的乱吼乱叫:“我不会死的,绝不会!” 许是气血上涌,他“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接着,那血便断断续续地往嘴外冒,不一会儿,他的衣襟就被黑血浸湿。 “那老道怕你变成谁都无法控制的杀人魔头,便给你下了毒,你的心脏、血液,整个身体都是毒,等蛊虫把你吞噬殆尽,自然也会中毒而死。” 这一次,由不得方涟不信了。 现在已是回天乏术,方涟竟也认命了。他跌坐在地,道:“我既已身中相思蛊,死是早晚的事,你又为何要来插一脚?现在好了,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方涟一说话,嘴巴里、牙齿上都沾着血,看起来极吓人。 叶青青从头到脚已腐烂不堪,她虚弱地睁开眼,瞧着一样狼狈的方涟,恨恨道:“我答应过她,要亲眼看着你上路,我不能食言……” “谁?芷沅吗?”方涟感觉气力正从身上一点点消失,他难得这么平静地跟人聊天,“那你又是谁?” 这一问,刚才还声色俱厉的姑娘,突然呜咽了起来。她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身体如融化的白蜡一般,正在慢慢流逝。她的眼睛已经被糊住,嘴巴也只剩了一个小口。 直到她连哭都哭不出,她才知道,那个秘密,怕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是他们的孩子,芷沅腹中还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 因母亲带着强烈的怨念和痛苦,落胎之后,她便被母亲锁在黑匣子里,带到了青楼。母亲用南疆巫术,把她化成了精魅。 她比鬼更可怜,不能轮回,不能投胎,只靠着一丝执念存活于世。 方涟死后,她便会从世界上消失,所以,她想看着他死,就如同他害怕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被人取代,她也害怕自己在无知无觉中消弭世间。 她想,在消失前,应该让他死个明白。所以,她引诱他,恐吓他,让他在余生里也不得安宁。 当然,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她被困在那座空荡荡的青楼太久太久了,她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想看看如果时光倒流,他还会不会抛妻弃女。 还好,结局不算太坏。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存在过。 绝境脱身 清朝光绪年间,因为朝廷腐败,山东五莲县爆发了驼儿山农民起义,首领名叫厉应九,他的军师兼教头名叫林永芳。 林永芳原本在五莲山光明寺当武术教头,厉应九和他是旧识,知道他武功高强且足智多谋,就派人去光明寺,请林永芳前来驼儿山聚义。 林永芳了解并喜欢厉应九的为人:豪爽义气,喜欢接济穷人。而且林永芳也憎恨朝廷的腐败,所以在接到厉应九的书函后,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辞别众僧去了驼儿山。 林永芳到山寨后,厉应九很高兴,摆下宴席与林永芳痛饮一顿,就带着他视察山寨,林永芳看到山前用巨石垒成高大的墙壁,只留下窄窄的通道,只要一个人拿着一杆槍就能守住,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转到山后,林永芳发现山后是悬崖峭壁,不由得吃了一惊,说:“厉兄,这营寨不能扎在这里呀!” 厉应九问:“为什么?这地方多好,前边有巨石围墙,后面是百丈悬崖,清兵来了,我们只要守住前边,不怕腹背受敌……” 林永芳打断他的话,说:“这一点我没有疑问,可厉兄想过没有,万一清兵打上来,面对悬崖峭壁,咱们弟兄也没有后路呀!” 厉应九哈哈一笑,说:“林老弟过虑了,哥哥经营的这铜墙铁壁,咱还有几十架秘密武器,清兵要想打上来,除非长出翅膀!” “秘密武器?”林永芳疑惑地问。 原来,这厉应九是个能工巧匠,木匠、铁匠、泥水匠……无所不通,他还喜欢鼓捣各种机械。上山寨之后,他利用驼儿山树多石头多的优势,发明了一种小型投石机,专门对付来犯的敌人。 林永芳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名手下急匆匆赶来,报告道:“寨主,清兵来犯……”厉应九问:“有多少人?”手下说:“大约五六百人!” 厉应九一拍林永芳的肩膀,说:“哥哥就让你看看我投石机的威力!” 两人到了山寨围墙的一个垛口处,往下看去,但见数百名手持刀槍的清兵正杀气腾腾地往山寨奔袭而来。 大约还有一里多地时,厉应九命令手下:“装石,给我狠狠地打!” 一百多名弟兄操作着四十多架投石机,发射出数不清的石头呼啸着向清兵砸去,清兵手中的盾牌只能挡弓箭,却不能挡石头,他们被打得残肢断腿,哀号遍野,最后留下一百多具尸体狼狈而去。 打了一个胜仗,厉应九更加得意了,对林永芳说:“兄弟看到了没,有了投石机,我驼儿山就是铁板一块,清狗就是长出翅膀,我也给他打下来!”一听这话,林永芳知道自己劝不了,暗地里却在想主意。 驼儿山山寨前边有一片空地,原本长满荆棘,林永芳就命人将那些荆棘砍掉,整理出数十亩山地,在上面种上了高粱。厉应九以为他是为了山寨的后勤补给,很是高兴,但又有些不解,说:“林老弟,这高粱产量不高,也不好吃,还不如种玉米合算呢!” 林永芳只是笑笑,却不为所动,地干了,就从半山腰的清泉挑水为高粱浇灌,苗黄了,就到处搜集肥料为高粱施肥。 在林永芳的悉心侍弄下,这一片高粱长势很好,秋天到了,高粱籽粒饱满,都垂下了头,林永芳就和弟兄们一起将高粱砍倒,收获了上万斤高粱米,还将高粱的秸秆收集起来,从山下请来几十名老大娘,让她们用这些高粱秸秆编起了大“盖顶”,一共编了上千顶。 “盖顶”是一种圆形的物件,主要的功能就是当锅盖,还有的可以盛煎饼、馒头,小一点的盛水饺,因其方便实用,在鲁南一带,高粱收获后,每家每户都会编上几顶,这传统一直流传至今。 厉应九见高粱丰收,很是高兴,因为山寨的粮食问题可以解决了,但是他对于林永芳找人编“盖顶”很有意见,就问林永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永芳笑笑说:“厉兄,请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山寨!”厉应九也就不问了。 驼儿山义军占山扎寨,五莲县令带人几次攻打,都被义军打得落花流水,这使得山东巡抚周馥大为震惊,急命沂州知府胡建枢率兵三千,分两路攻打。对于此,山上义军并不害怕,像以前一样做好了准备,将石头准备得足足的。 清兵来了,和以前不一样,他们没有上山,而是在山下就停住了脚步,而且推来了十几个用红布包裹的物体。围墙上,厉应九问林永芳:“兄弟,你说这次清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那红布里边藏的是什么东西?” 林永芳眉头紧锁,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命令弟兄们多加注意。 清兵拉开了红布,厉应九这才发现,那是一门门黑黝黝的大炮,厉应九笑了,林永芳问:“厉兄,你笑什么?” 厉应九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利器呢,原来是几门大炮。实不相瞒,在林老弟上山前,他们也用大炮进攻过山寨……” 林永芳问:“结果如何?” 厉应九说:“他们把大炮放在山下,射程不够,想走近山寨来打,那大炮又太笨重,上不了山……” 厉应九的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就呼啸而至,在他不远处爆炸了,几个弟兄立时倒在了血泊中,厉应九弹了弹身上的土,说:“这……这是咋回事?” 原来,这一次清兵运来的大炮不是以前的土炮,而是从青岛德国军营借来的红衣大炮,这种大炮射程远,威力巨大,是当时最先进的大炮。 紧接着,山下的炮弹一枚枚朝山寨袭来,炮弹打在石头上,将石头击得粉碎,那些四处乱飞的碎石头就像一枚枚匕首,击穿了义军的身体,他们一个个倒下了,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还有很多义军被炮弹击中,粉身碎骨。 炮击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山上义军死伤了一多半,厉应九红了眼,想要带领剩余的弟兄冲下山拼命,却被林永芳拦住了,他说:“咱们的兄弟伤亡惨重,清兵却毫发无伤,咱们这么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先撤下山去,保留实力,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厉应九说:“可是你也知道,山前是清兵,山后是悬崖峭壁,咱们往哪里撤呀!” 林永芳打开山寨的库门,让每个人都取两只盖顶,厉应九等人不解,但在林永芳的催促下,只好照着他的话做了。 林永芳带领众人到了山后面的悬崖峭壁那里,用麻绳将一对盖顶牢牢地绑在两只胳膊上,然后扭头对众人说:“我们就这样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说完纵身往下一跃,他就像一只鸟儿一样翩翩地往山下坠去。 过了一会儿,众人看到林永芳落到了山崖下边,他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上喊道:“我没事,大家快点往下跳!”众人这才明白林永芳的一片苦心,纷纷学着林永芳的样子,将盖顶绑在胳膊上,向山下跳去。 事后统计,除了十几个人或因盖顶没绑结实,或因落地位置不对跌死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崴伤或者轻微骨折,并无大碍。清兵冲上山寨之后,除了被炮弹炸死的义军尸体之外,并没有发现“匪首”厉应九、林永芳,还以为他们会异术,土遁逃走了呢! 夜间唱戏的红裳女子 乾隆年间,有个名叫唐成的商贾由关外携妻入京,准备购置几间闲房做皮货生意。唐妻姓冯,闺名月姑,因婚后近10年都没能诞下一子半嗣,唐成担心留她在家受委屈,所以走哪儿都带着她。 很快,唐成从一个名叫邱六的房主手中买下了一座建造紧凑、价格超低的四合院。而月姑随他一踏进门,便不觉蹙起了眉头。院落中央,长着一棵看粗细少说也有20年树龄的石榴树。时值盛夏,正逢花期,偌大的树冠上榴花簇拥,密密匝匝红艳如火。不,是如血,红得化不开,甚至都有些妖异! 当夜,劳累一天的唐成早早上床睡去,月姑正收拾家务,隐约听见院中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确实有人在唱京剧,唱的是《狸猫换太子》中李宸妃的词儿。故事说,宋真宗时,刘妃与太监郭槐合谋,以狸猫换太子之诡计,害李宸妃被圣上视如鬼怪,打入冷宫。而听那人唱得悲悲切切,月姑也受了感染,端起油灯推开了房门。 但见月光下,石榴树旁,一个红裳女子正垂手而立,只是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你是谁?又是如何进来的?”月姑边问边迎了过去。尚未近身,月姑不由得打个寒噤,“当啷”,油灯也脱手落地。那红裳女眼神幽幽,脸色苍白,尤其是脖颈处,一道勒痕触目惊心!敢情,这是座凶宅!惊悸之中,月姑张口要喊,那红裳女转瞬便消失得无踪无影。 此后几日,四合院内风平浪静,再无异常。这天午后,唐成去谈生意,临出门时再三叮嘱月姑,说晚上可能回不来,让她关好门早点睡。及至亥时,见唐成还没回家,月姑就闩了门,准备吹灯歇息。可就在这当儿,屋外再次响起了唱曲声!凝听片刻,月姑拨亮油灯推开了门。蓦地,一股强风直扑过来,硬生生卷走了油灯。站于石榴树下的,仍是那个红裳女。而卷走灯盏的,则是石榴树的一根枝条,柔软灵活,像极了一条蛇。“你究竟是何人?”月姑问。红裳女似没听见,木然而立,披头散发的样子让她看起来跟女鬼无二。好在月姑天性温良,嫁给唐成后又乐善好施,这人心里纯净,自然无惧邪祟。“姑娘,我叫冯月姑。能和我说说,你为何来我家吗?”月姑追问。 为何?作妖!顷刻间,红裳女发了狂。面目惨白扭曲,手臂乱舞,嘴里还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凄厉嘶叫。而那棵石榴树竟也在她的驱使下,枝叶飞旋,其中有一根还如触手似的疾伸过来,绕上了月姑的脖颈!危急关头,唐成回来了,他箭步冲到月姑身前,一把薅断了那根树枝:“哪来的妖物,竟敢入户作乱,害我娘子?”然而,满树的枝条太多了,唐成只有一双手,这边刚拼力扯断一根,又有两根、三根飞速袭至。被推离险境的月姑惊愕发现,那些树枝的断口处,涔涔流出的不是汁水,而是殷红的鲜血! 天色蒙蒙亮,这场叫人骨寒毛竖的人树之争也有了结果:唐成当是被吓破了胆,疯疯癫癫逃出了四合院。至于月姑,当原房主邱六探头探脑溜进院时,一眼就瞅见她卧在游廊里,一动不动。“哈哈,吓死一个,吓疯一个,我又能卖房了!”就在邱六得意大笑间,红裳女从枝残叶败的石榴树影里闪出了身:“还我孩子。”“红巧姑娘,别急,帮我再卖几回房—”“还我孩子!”红裳女咄咄追逼,石榴树也随之晃动。见此阵势,邱六撇撇嘴,撩起马褂抽出了一柄尺长的剔骨刀:“哼,老子就不还!想造次,那你就试试。”红裳女骂声“卑鄙无耻”,肩头一抖,一根树枝“呜”地抽中了邱六的脑门。邱六勃然翻脸,挥刀就砍:“臭戏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削成光杆,再把你儿子给拆巴喽!” 蓦地,邱六肩上多出了一双手。愣怔回头,是唐成。唐成二话不说,照准邱六的面门“咣咣”就是几拳,拳拳到肉,直打得他鼻孔蹿血,摇摇晃晃瘫跪下去。这时,月姑走了来:“丧尽天良的混账,快说,红巧的孩子呢?”“在乱坟岗呢。求你别杀我,我这就带你们去找。”面对唐成抵上心口的剔骨刀,邱六另嗦不停。话刚出口,就听红裳女悲声大哭,那石榴树也狂舞不歇,花落满地,片片如泪。而在昨夜,睹见榴枝流血,月姑动了恻隐之念,及时劝下要泼油焚树的唐成。唐成说,那夜,他也恍惚瞅见了红裳女,并下了查出其来历的决心。连守几日,不见动静,他便故作外出谈生意,诱她现身。红裳女泪水涟涟,哽咽道出了一桩痛心旧事: 4年前,恰逢乾隆帝八十大寿,各地戏班云集京城,各展绝活,并在寿辰结束后融诸家之长,创立了一个新剧种:京剧。最初被捧红的一批角儿中,就有唱青衣的红裳女红巧,拿手好戏正是《狸猫换太子》。可人刚走红,主管京城娱乐圈的太乐署负责人太乐丞庞光就找上门,恩威并举软硬兼施,将一百个不情愿的红巧包养进了邱六的这座四合院。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太乐丞庞光的原配庞孙氏就嗅到了腥味儿,打上了门:臭戏子,敢碰老娘的男人,纯属找死。你不是最会唱《狸猫换太子》吗,那老娘就陪你演一出!庞孙氏体胖腰粗,心狠手辣,挨到红巧临盆,还真就撺掇邱六拿了只狸猫去换婴儿。刚刚诞下儿子的红巧强忍疼痛,起身去追,与庞孙氏厮打到一起。庞孙氏恼羞成怒,抓过三尺白绫绕上了红巧的脖子。红巧悲愤莫名,“噗”,一口血喷上了院中的石榴树。 后来。邱六这厮把红巧埋在了石榴树下。再后来,红巧的孩子感染风寒,不幸夭折。忽而有一天,红巧出现在邱六面前,先是痛骂,后又央求他把孩子找来同葬树下。邱六邪念顿生:想要孩子的尸骨,行,但你得先帮我的忙。我负责卖房,你负责装神弄鬼,吓跑买主。嘿,不用装,你本身就是。 唐成越听越气愤,再次将邱六打个半死后扔进了县衙。那太乐丞庞光不过是八品小官儿,又赶上乾隆整饬法纪,直接下狱查办。一同被抓的,还有他家中的那位如虎悍妇。 至此,恶有恶报,这桩怪事也就此了结。这年金秋,四合院中的石榴树上果实累累,只只红润饱满,籽粒甘甜,且养陰生津—合葬了红巧母子,剥吃了几只“千房同蒂,千子如一”的石榴后,月姑竟破天荒地怀上了身孕。 土地庙 冬晌午、夏凉夜,小孩子常搬个板凳来街巷里听奶奶说过去的故事。 这一天说的是:解放前,街坊里来了一位姓张的瘸子,会弹唱说书,他说那些才子佳人,以及越女剑、岳武穆的故事都很吸引人,所以当时很多人给他点米粮,叫他住下说几套故事再走。 到了那年除夕,他从早到晚,从街头走到巷尾,到他经常弹唱的人家辞岁,各家也就都给他一些果子钱粮,他便背着回到住处—位于江边一处土地庙附近的小土屋里。谁知他喝水时,却一不小心掉到旁边数丈深的枯井里,虽然没受重伤,但家家户户这时都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他呼救了整整一夜,也没人来救他。 幸而冬季里的井底湿润却不寒冷,还有街坊们送的糕饼水果可以吃,他才得以一直呆到年初三都没有虚脱饿死。 到了年初三的晌午,有一户人家的出嫁女儿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丈夫赶着一口活肥猪,走到江边时,肥猪的绳子突然断了,猪疯狂地往井边跑去,一头跌进井里。那家人没办法,只好找来街坊一起用绳索和铁钩下井找猪,这才发现了被困的瘸子,把他救了上来。 街坊们帮忙安顿好瘸子,都称赞说这头猪有灵性,才救了瘸子的命。那户丢猪的人家也觉得神奇,便没有在过年时杀掉这头猪,而把它养在门口的临时猪圈里。 转眼过完年,瘸子养好身体,仍旧在各家各户弹唱说书。每天在路过那户救命猪的人家时,他都会到猪圈边,向猪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并喊它“恩公”,有时手头东西宽裕,也不忘给猪递个水果。 那头猪确实有灵性,每次瘸子走过猪圈,它就会趴到篱笆上朝他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甚至还能担当起看门狗的职责,若有陌生人来它还会嚎叫报警。因此这家人对这猪也格外看待得不同。 有一天,管理土地庙的庙祝找到瘸子,说庙旁边的屋子再不准他居住,而且要他尽快离开本地。 瘸子虽然已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但他对庙祝的话感到奇怪,便一直追问。庙祝起初不想说,后被追问得没法,才回答是因为最近夜里梦到土地对他说,镇上来了邪祟,已经潜伏一段时日,如果不尽快让邪祟离开,恐怕要出人命。 庙祝起初并没往心里去,但接连梦到几次都是同样的内容,他便留心注意了。可是思来想去,巷里平时极少有外人逗留,唯独瘸子这个异乡人在巷里生活了数月,他与瘸子为邻,倒也不认为他是坏人,但为杜绝隐患,还是开口叫瘸子离开为好。 瘸子听完,只得答应这两日就收拾好行装离开,但离开前要再去承蒙照顾的各家那里告辞。 第二天,瘸子照旧在平时的时辰出门,当走到巷里时,恰好有一对夫妻在屋里争吵,妻子拿发簪戳破了丈夫的手掌和脸,丈夫则将妻子头发扯乱又推搡出门,妻子跌倒在巷子里,引得周围人都引颈观望,一时羞愧不已,一头撞在路边的石墩上。 还好她用力不十分猛,只是把额头撞破流血,人晕眩倒地,但很快就撑着身体爬起大哭,看样子似乎没有大碍。周围的邻居就过去想把她拉起来,谁知站在一旁的瘸子突然指着那石墩惊呼:“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染血的斗大石墩已经抖动变色,接着在地上翻转几下,竟瞬间变作一只凶恶的灰狗,扑向发现自己的瘸子。 其他人都吓得赶紧躲开,那灰狗追到瘸子身后,咬住他的衣摆不松口,旁人吓得只顾躲避,根本没人来帮忙,瘸子无法只得脱掉外衣,朝巷子里奔跑,而灰狗就在身后紧追。这一前一后大约跑了数十丈远,就要到达养着他恩猪的人家,那猪圈里的猪听到瘸子的声音,立刻趴到篱笆上张望,见此情形,竟奋力撞开篱笆朝瘸子的方向迎了过去。 瘸子大喊道:“恩公,快避开!”但身后的灰狗已经追到,瘸子一条腿本来就不方便,这时更是力竭倒地,眼看灰狗扑到瘸子身上,张口就要撕咬,不承想那头猪却勇猛无比地冲到跟前,狠狠将灰狗一头顶开,接着又扑到灰狗身上继续厮打。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瘸子起初也愣在当场,但很快看到那灰狗趁猪不备,张口死死咬住猪的右边后腿不放,猪几番挣扎,眼看那后腿就要不保,瘸子起身到一旁,捡起一块大石头,就朝灰狗身上狠砸,灰狗吃痛只得松口,但回头又去咬瘸子,瘸子后仰倒地逃走。 周围的街坊也回过神,纷纷拿出武器吆喝着围拢上来,灰狗一看众势己寡,口齿间喷出威胁的白沫,众人暂时不敢近前,倒是受伤的猪在地上蹭着蹄子,向它继续发出震慑的嘶叫,灰狗凶恶地与猪对峙,突然它好像想起什么,转身冲破人群,就往江边方向奔去。 那猪完全不似常猪的笨重,立刻明白灰狗的动向,紧随其后追去。瘸子见此情景,担心猪有危险,不顾自身伤痛,也跟随而去。 众人只好跟着那一狗一猪来到江边,大家原本以为灰狗只是想逃跑,谁知它竟然径直冲向路旁一隅的土地庙。庙祝正在庙门口洒扫,看到狗和猪跑来,惊讶得不知所措。那狗越过他冲进庙堂内,就听里面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倾塌声响,应是将庙内的神像供桌都撞倒跌破发出的。而猪也紧追进去,接着整座土地庙外墙莫明晃动几下,“轰隆”震耳欲聋一声,从瓦顶至根基完全颓压下来,那一狗一猪全被压倒在内,吓得其后奔来的瘸子抱头跪地大喊:“恩公!” 其后,巷里的街坊都赶来帮忙整理瓦砾,但奇怪的是,在清理完所有砖瓦横梁后,却并未见到狗和猪的尸体,只剩那块犹带血迹的石墩和破损的土地神像。更奇的是,那土地神的像身,只有右脚处磕破,上面亦似粘有红色的污渍,街坊无不称奇,请来尊长探视。 尊长结合前后事件,忽然一敲拐杖说,莫非那猪就是土地神的化身?先是只有他才知晓瘸子跌落井底,便不得已托身在猪体内去救瘸子,其后又因明白邪祟潜伏本地想危害百姓,于是继续化身为猪留在人家中,静待邪祟现身时,好出手与之搏斗制服。 巷里的人与庙祝都觉得分析得在理,一边安抚瘸子,一边募资重修那土地庙…… “后来呢?”小孩子们听得意犹未尽,纷纷追问。 “后来,就没有啦。你们没看那江边的土地庙,不还好好的吗?”老奶奶扶着腰站起身,一边把小板凳拿着一边说:“都这个时辰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过堂风这般吹,我孙子也该放学喽……” 古代鬼故事之飞头蛮 飞头蛮,百鬼夜行所写的一种厉鬼,龍信给大家重新加工一下,希望能有不一样的风味。 很久以前,在一大户人家中,每晚都会听到来自旁边厢房传来的阵阵啼哭,这哭声不是别的,正是这大户老爷的一房小妾所发出,若问为什么,只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 起先在这小妾张氏刚进门的时候,也甚是博得老爷欢心,但时日一久,人那就难以保持当初那种态度了,说不愿意见她也好,玩腻了也罢,总之就是那么一档子事儿。 一晃日子也快十年了,这户老爷呢?在这之后又纳了几房小妾,所以这张氏备受冷落,外加上十年的光景当初的样貌已不再,落得如此下场,当初被老爷捧在手心里,现在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只有年节或是家族办事的时候才得见面。 没有了老爷的宠爱,就连那些家丁也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下人们也不愿意服侍她,一来二去,她就在这院子里郁郁寡欢,兴许是这种落差,兴许又是这种寂寞,所以这张氏对未来的生活倍感无望,特别是自己没有子嗣,跟其他妻妾根本不能平起平坐,只怕这辈子都只能关在这个类似深宫的院子里了。 “呜呜呜……”声音不大,但是断断续续,张氏坐在院子中间的水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脸,那张脸仍旧是十分的娇美动人,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 “呜呜呜……为何我生得这般苦命,难道真的是我老了么?再不会让老爷为我动心了么?或是说老爷只喜欢我曾经的容颜,然而……现在我……哎,都说嫁给豪门富户可以衣食无忧,但是呢?衣食无忧的背后却是死一般的孤寂……没有人理解我,呜呜呜……若知这样还真不如投生一个贫苦家庭,虽然过着穷日子,但总有人相伴……哪怕……哪怕只是有人跟我说说话也好啊?”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掉入水池,溅起了层层涟漪……其实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是没有人听到过她的哭声,只因她气势已尽,没人会去理。 张氏看着水面里的自己,云鬓不知何时增添了几道白丝……她手颤巍巍扶向那里,怎知自己的袖口无意间将她的耳环碰落,径直掉入水中。张氏轻叹了一声说道:“人若命苦,做什么事都要触霉头啊。”那是老爷曾经送给她的一只耳环,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对儿,张氏身手准备去寻。 这时只听耳畔传来了一男人的声音说道:“好一位出尘脱俗的美人。” 听到这话张氏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停止去寻,张望着问道:“是谁?” “哈哈,我见夫人正要去寻那只耳环,但是凭良心讲,那只耳环只是凡品,根本配不上夫人的花容月貌!” 这话一说张氏浑身一震,面色微红,四下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那发出声音的男人。 “请问,请问您是哪位,怎么不出来现身,躲躲藏藏可非君子所为!” “这……夫人莫怪,只因我长得太过丑陋与夫人的样貌差距巨大,还是不方便露面,以防吓到夫人您!” “我的样貌……风华已过还能有什么呢?” “诶,夫人千万别这么说,依我看夫人的样貌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啊,初次见面……我觉得应该送夫人一份见面礼才是!” “喔?可是我们未曾相见,你这份礼物,我怎么才能看得到呢?” “那,夫人你看,礼物已经送到了!” “你……你在骗我,我可不跟你这种人在讲话了!” “没有,请夫人看看水中!”这张氏往水面上一看不禁愣住了,只因不知何时自己的耳朵上竟然又多了一对非常漂亮的耳环,先前说的不错,自己丢的那只与现在的这对儿简直不能先提并论,那只能称作凡品。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我还未曾瞧见您那,更何况我们未曾相见,您就送了我这么大的礼!” “诶,夫人说的可不对,依我看也只有夫人您的气质才配得上这幅耳环!” 张氏被这个人奉承的面色绯红,要知道原来老爷在讨好她的时候嘴甜也不过此人的十分之一,难道说自己真的没有变老,容颜依旧,只因老爷不识货么? “可是,这东西我不能要!” “夫人是否喜欢?” “这个……这个当然!” “那就拿去!” “如果收了这对名贵耳环那您就是我的恩人,但是我又未曾见过恩人的面,收了只怕有恩难抱,所以我坚决不会收的!” “以此说来,夫人是想见我?如果看到我就会收下这副耳环么?” “嗯嗯……”张氏点了点头仿佛那初恋中的纯情少女一般,她很是期待,因为这声音似乎年纪不大,肯定不会像老爷那样,而且声音圆润有底气,如果猜不错应该是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 “那么好吧,我就与夫人见上一面!” 张氏坐在水池边,本来是等待那人从其它地方进入视线,怎知她身边的水池当中突然翻起了水花,张氏见到有异动,便去观瞧,只看见从黑色的水面下面不知何时飘上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张氏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再去瞧只看见一条细长的水柱喷了出来,那是什么只看见毛茸茸的东西下面赫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那水柱正是从它口中喷出的。 张氏一瞧立刻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甚至连喊的底气都没有了。 那毛茸茸的正是那人的头发,而他的头正随着水面起起伏伏,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飘在上面。 这时候的张氏的确看到一张人脸就在面前。 “来,来人那,来人那……”张氏坐在地上一步一退的小声喊道,其实她如果是大声喊也不一定会有人理会她。 “夫人怎么了?莫怕,我是不会伤害夫人您的,若要害您,我刚才就不会与夫人聊那么多的话了。” 张氏坐在地上对他说的话是半信半疑问道:“你,你是鬼,你是鬼啊!” “恩,夫人算是吧,但是夫人您知道么?我是一个废物鬼啊,只有一颗脑袋,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只因我当年被歹人绑架割下了首级丢到了这里,平日里我是不会出来的,听到夫人您夜夜在这里哭泣,不由得勾起我当年的痛苦回忆,同是天涯沦落人,夫人的地位我不敢高攀,但是我很愿意倾听夫人您诉说的苦难,我知道我自己会吓到夫人您,所以没敢露面,但是您一再央求,我就……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 张氏有些迟疑,就在那颗人头转回去即将下沉的时候……从张氏的嘴里突然说:“且慢!” “您是说您也遭遇不幸才落得如此下场么?” “是的,我出生在离这不远的一家富户里,因财富招来了歹人,缴了赎金,但是那些家伙并没有如约把我交出,甚至将我的头颅砍下丢进这里……我以为根本不会再与人说出这些事情,算了,人鬼殊途,我不应该出来与夫人相见,我还是回去了!” “且慢,请您留步,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听我母亲说人鬼都有善恶,而您不像是那种恶鬼,连日来一直倾听我的诉说,我想我们之间是可以说说话的,既然……既然我们都是苦命人!” “真的?夫人您真的可以接纳我么?”那颗人头似乎是精神焕发一样,披散的头发撩开到一边,露出一张俊秀的脸,能看得出此人生前定是器宇不凡。 就这样张氏与那颗人头开始谈天说地,不再寂寞,宅子里再听不到张氏的哭声了,只是夜间似乎听到那张氏自言自语,大家啊都以为她疯了,久而久之这张氏就和那颗人头做起了朋友,甚至啊将它拿起直接放在屋内,连日来的聊天使她不再害怕。 就这样也有小半年了吧,那颗人头公子就突然开始对张氏说:“夫人对我是好,但是只有一颗人头的我,给不了夫人您正常的生活啊!” “这有什么,只要我们天天在一块谈天说地就好!” “诶,夫人是人,而我是鬼,人总有老的那一天,只有诞下个一儿半女才可以防老啊,再说男女的鱼水之欢,我更加做不到了,只有老爷他才可以让夫人您感到快乐。而且这深宅大院里面……我也是知道的,没有孩子在家中是地位极低的,还有老爷的年纪大了,可以说是土埋半截,他活着的时候你的日子尚且如此,等她死后只怕你这一日三餐都难以保障,这种事情我是见的多了,我还是想请夫人您能好好想想!”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老爷他时常说自己忙,都腻在那些新进门的妻妾床上。我曾经又试了那么多次……” “诶,这个好办,只要夫人想,我立刻告诉夫人该怎么办,保证您会重新回到老爷的身边!”张氏眼睛一亮,趴在那人头公子的耳边倾听着,只看她是摇头又点头。 没过几日,就有下人着急忙慌的去通知这家的老爷。 “不好啦,不好了老爷,三姨太,三姨太得了疾病,就要……就要咽气了!”那下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着急的样子。 那老爷本端坐在椅子上,一屁股站了起来眯缝着眼睛大声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让我去看看!”不多时老爷就来到了张氏住的地方,正看到一位郎中摇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家老爷就知道大事不好,三姨太虽然备受自己的冷落,失去了对她的兴致,但是终究是一家人,老爷也不是一点旧情都不念,急忙冲了进去,只瞧见里面拉着帘子,屋内昏暗也瞧不清张氏的面目。 小碎步直冲张氏的床前:“爱妾,爱妾,你到底是怎么了?病了么?哎,真是我不好,近些年来冷落了你,我会找最好的郎中医好你!”然而他来到床前……却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转身一瞧,只听见屋外房门突然关闭,然而……身后多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氏,只见张氏身着一层薄纱,里面根本没什么都没有穿,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身体若隐若现,发髻十分随意,抛去端庄更有几分自然之美,这身装扮会使任何一个男人想入非非,在她身上没有其余那些小妾的妖娆和稚气,多的是一种成熟女人的美感,曼妙的身材就在那层薄纱下面晃动,光着脚丫,慢慢的走向那老爷。 “你,你……你不是病了么?”老爷似乎是要发作。 张氏一步一步接近着老爷说道:“小妾我是病了,而且病入膏肓,老爷怎可之,小妾我得的可是相思病,这种痛苦犹如刀割!” “可是你,你总不能……” “没有办法,我这病也只有老爷您才能医好!如果老爷不愿,小妾我宁可就这样死去!”张氏把头侧过去,明显是一副不悦,这个角度从窗子透过来的光线中正好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弧度,光洁的皮肤,那道光线一直照到她的脖颈之处,然而那老爷似乎已经欲罢不能,之前的那些女人无非是他的笼中鸟,金丝雀,像这样的挑逗却是头一次,弄得他心里直发痒,老爷早已收起了怒气,笑脸说道:“这是我的不对,冷落了你,我可知错了,跟你陪个不是!” “陪个不是就想草草了事么?” “那要怎样?”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陪我喝酒,哪都不许去!”说着扭过身去露出她那s型曲线,这时的老爷是血气上涌,张氏拿着杯子一连给老爷倒上了几杯酒,与此同时用她的脚尖勾着老爷的靴子,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隔层纱那手感别提有多舒服了,那老爷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 几番挑逗,张氏很快把老爷揽入怀中,将其灌醉拉上床边,在经过一番温柔洗礼过后,老爷很快入睡,看到他睡得这么沉,张氏噗嗤的一声笑着说:“果真有用!”而后穿好衣服走向外面,不多时端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将他放到老爷的枕边。 打开布包,里面赫然就是那颗人头,张氏对着那人头笑了一下说:“交给你了!” “好嘞!”原来这一切都是这颗人头安排的,包括这个步骤,人头曾跟张氏许诺只要按照他说的,这老爷以后便会对她死心塌地的一百个好,见此法十分有效,张氏便对他更加信赖,事实上早在之前他就和这颗人头建立了很深厚的情谊。 张氏推门离去,次日清晨点着脚尖兴高采烈的回来准备看看效果如何,等推开门,只看到床上那老爷仍旧在那躺着,便问道:“老爷!老爷您休息好了没?”一脸叫了几声都没人回答…… 最后忽然从床上滚下一颗人头,掉落在她的脚下,张氏兴奋的捡起那颗人头问道:“怎么样了?”可等扒开头发这么一看,不由得傻了眼,那颗人头根本不是原本俊俏的脸庞,吐着舌头,正是自家老爷的人头,而且从脖颈切口处正流出红色的液体。 张氏妈呀一声丢掉了那颗人头,然而……然而床上那老爷的身子正背对这自己坐了起来,那脖颈之处竟然有一颗人头! 然而那可人头正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转了过来,那正是她朝夕相处所谓的朋友,也就是那颗人头,唯一不同的是,那颗人头的舌头伸得老长,上面正挂着一把生锈的镰刀。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张氏慌了神语无伦次的说。 “我做了什么,你现在还没看明白么?”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帮我么?” “呵呵,傻女人不骗你,我怎么能够得到一个男人的身体?” “你……,你是鬼!” “废话,你认识我那天便以知道!我只不过是想通过你找到一具男人的身体!眼下我做到了!” “呜呜呜……你杀了他!”张氏哽咽道。 “这只是其一,你不知其二!” “其二?” 说话间那颗头颅瞬间飞起,直奔张氏这边,然而他舌头上那把镰刀直接在张氏的勃颈处闪了一下,立刻喷涌如注! 昨天夜里张氏离开之后这飞头蛮在老爷的枕边用舌头上那把镰刀直接将他的人头斩落,原来飞头蛮最厉害的东西一直藏在口中! 樊家冥器店 罗宝根是个棺材画匠,可那时苏北农村饥荒遍地,平头百姓家死了人,多用芦席卷,用棺材也是白木茬子,连油漆都刷不起,谁还描龙画凤?于是罗宝根去了上海,却在那里失踪了。 母亲临终时,流着泪给儿子罗阿福留下话:“你爹要是被人害死,你要找到仇家啊!”旧时,对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必须要报仇雪恨!否则,就是不肖子孙,不是个男子汉。 丧事办毕,罗阿福就动身去上海,打算先找个活干。有个安身之处后,再继续打听父亲的下落。临行时,罗阿福的妻子李招娣交给丈夫一个小包袱,里边是几件换洗衣服,还有10块大洋,她抹着泪叮嘱道:“阿福,要是找不到活,赶快回来!” 罗阿福到上海后,住进一家小客栈,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肖智平,是苏北德清县肖庄人,也是来找活干,听见乡音倍觉亲切,两人聊到半夜。 第二天早晨付店钱时,罗阿福惊得目瞪口呆,包袱里大洋不见了!年景荒乱,财不露白,一路上包袱缠在腰间,昨晚睡觉时才解下来,夜里又闩着门,怎么会丢呢?客栈老板看过现场,一脸陰笑道:“只住你们两人,夜里又没外人进出,家贼难防吧!” 肖智平涨红脸说:“我可没有拿呀!”老板说:“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打开包袱让大家看看。”住店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嘛。”肖智平打开自己的包袱,从衣服里抖出10块大洋,急眉火眼地说:“这是我带的盘缠。”老板说:“你不把钱还给人家,就送你到警察局!” 罗阿福一把拿过大洋,怒目圆睁道:“我拿你当大哥,想不到你是个贼!” 旧时上海,商号店铺招收店员、伙计,要有熟人引荐,还得有铺保。罗阿福四处碰壁,眼见身上的钱要花光,绝望地坐在马路旁。这时,一队出殡的车辆吹吹打打开过。他眼睛一亮,自己从小就学棺材画,何不用这一技之长,再去碰碰运气? 当时,闸北区有一条冥器街,棺材铺、寿衣店、香烛铺、火纸铺、冥钞店,一家挨一家。 樊家冥器店专营纸扎活,做出殡用的纸神纸人纸马,老上海话把这手艺叫“扎巧玲珑”。纸扎匠还得有画技。老板樊忠义年逾5旬,眼神不济,拿起画笔手还发抖,一直想物色个得力帮手。罗阿福说自己是棺材画匠,当场挥笔泼墨画了副棺材仕女图。那女子鹅蛋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口,浑身却透着逼人的陰气。 樊忠义微微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一天,罗阿福说:“樊爷,我父亲叫罗宝根,也是个棺材画匠,你见过他吗?”樊忠义惊讶地瞪大眼睛,支支吾吾说没见过。其实,罗宝根来到上海后,就是在这里打工。一次,两人去浦东交货回来天已黑定,过黄浦江时风高浪急,小船被掀翻。船家把樊忠义救上岸后,返身去救罗宝根时,已经不见人影。樊忠义害怕罗家借死人敲诈,就把这事隐瞒起来,但是,现在一想起来,心里就阵阵刺痛。 这年立秋后,樊忠义患脑中风瘫了。罗阿福悉心照料,喂吃喂喝,擦屎刮尿。人们说,亲儿子也不一定能做得这么好!樊忠义再也受不住良心的折磨,在病榻上说出了罗宝根遇难的经过。 罗阿福只是轻“哦”了一声,他早就在店里看见了父亲的画笔。如今真相大白,虽然父亲死于天灾,也该告诉家人一声呀。可望着无依无靠的孤身老人,罗阿福一点也恨不起来,泪流满面地说:“樊爷,你是吓得不敢说出来,我能理解。别想那么多,养病要紧!”樊忠义见罗阿福反倒安慰自己,更是愧疚万分,流下悔恨的泪! 樊忠义老伴已经去世,有过一子,可惜5岁时走失,再无亲人。樊家手艺不外传,不收徒弟,只雇伙计。人心都是肉长的,樊忠义去世前,收罗阿福为徒弟,把全部手艺传授给他;还立下遗嘱,财产也由他继承。 罗阿福心中很是不安,心想将来找到樊家儿子,一定完璧归赵! 这天,李招娣见一个老板走进院门,满脸困惑问:“先生,你找谁?”那人取下礼帽,笑了起来。李招娣“唰”地白了脸,颤抖着嘴唇问:“你是人……还是鬼……” 原来,罗阿福离家时,李招娣忙中出错,那10块大洋竟没放进包袱,发现时人已走远。转眼间,罗阿福离开家已经5年,连封信也没有来过。李招娣以为身无分文的丈夫,这些年没了音讯,恐怕早已客死异乡。 罗阿福头“嗡”地一声响,原来在客栈里误会了肖大哥,那大洋不是自己的。李招娣还红着眼睛说,第二年家乡遭水灾,她和女儿靠这10块大洋,度过了灾荒! 几天后,罗阿福来到德清县肖家,说明了来意。肖家大嫂听罢,叹了口气,说丈夫已经死了! 原来,肖智平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窝囊。更要命的是,那天邻村有人也住在客栈,回来就传开了,弄得他没脸见人,竟上吊自杀了。儿子肖大志焚香对天发誓,要找到诬陷父亲的仇家,讨回公道! 罗阿福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这不是送上门来?来时,好心的邻里街坊劝道,别去了,这年头有时好心不得好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已如此,罗阿福却没有半点后悔,不送还这10块大洋,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他满脸愧色道:“肖家大嫂,我对不住肖大哥,也对不住你和孩子!要打要骂要多少钱,我都认了。” 肖家大嫂眉头蹙了一下,说:“罗老板,这是一场误会,你不是有意栽赃陷害,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时隔多年,你又大老远跑来送钱,倒让我们有些过意不去!” 儿子肖大志返身从里屋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让罗阿福心头一凛,这小子要动粗?肖大志“啪”地把刀子折断,说:“罗叔叔,我爹寻短见是他想不开,怨不得别人,没有仇家!” 肖家母子的善良和大度,让罗阿福极为感动,他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说什么好。唉,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经济上给人家些补偿吧。罗阿福除了归还那10块大洋,还拿出一张2000元的银票! 肖家母子只收下10快大洋,谢绝了那张银票。 罗阿福见肖家母子生活艰难,就接他们到上海安顿下来,让肖大志给自己当帮手。后来,罗阿福的女儿又嫁给了肖大志。 小夫妻生下个胖小子,肖家大嫂喜得嘴巴合不拢,拿出一个银锁挂在孙子脖子上。罗阿福惊诧万分,银锁上的字分明是师父的手笔。师父说过,师母生下儿子后,他到银匠楼定制了一个银锁,亲笔写下“长命百岁”四个字让刻上。 肖家大嫂说,丈夫肖智平是肖家抱养的,那时养父在上海当脚夫,看见一个脖子挂银锁的小孩在路边啼哭,就放在独轮小木车上带回了家。 罗阿福恍然大悟,肖智平就是樊忠义的亲生儿子,樊家的财产又物归原主!他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人亏人,天不亏人呀! 吴公子 小霞喜欢到重岗山割草。其他孩子不喜欢去,说那里的草被茂密的树木遮着,草不肥,瘦了吧唧的。而小霞割回来的草却出奇的嫩绿。同伴们问她在山上哪里割的,她总是抿嘴笑笑,不说,且脸颊飞上两朵红晕。 小霞兄妹多,自己是老大。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能耐,供养孩子们读书很是不易。小霞上到二年级就主动不上了,说,让弟弟们读吧,男孩子有出息,女孩子读不读都一样。父母说,小霞啊,你成绩那么好,刘老师常夸你呐。小霞说,别听老师瞎说,我都是抄同桌的。父母不信,闺女啊,你的字写得好看呐,一笔一划的。小霞吃吃笑道,字本来就是一笔一划写的,谁都会。父亲说,读了两年书,会说话了,我说不过你。既然你铁了心不读书,就随你吧。以后不要怪父母狠心啊。小霞说,我自愿的,不怪你们。 春天到了,小草刚刚露芽儿。小霞坐在一块青石上,用石子儿在上面练习写字。字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以前写得好看。小霞懊恼地用镰刀刮着字迹。字像扎了根,就是弄不掉。小霞想,如果有橡皮擦就好了。想着想着,再一看,字迹全无。只感觉耳边有一阵风吹过。小霞猛地转头,发现身后的不远处立着一个男人。小霞急忙起身,要走。男人说,姑娘,不要怕,我带你去割草。小霞打量了他一眼,高大魁梧,面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火红的衣裳,甚是醒目。小霞心里一惊,没想到在荒无人烟的山上,遇到如此俊男。小霞的心荡起了涟漪。她跟着男子到了一处山的背面,那里的草果然茂密,有凄凄牙,有灯笼棵,有兔子爱吃的毛害眼,还有很多小霞叫不出名字的草。男子帮她割草,一会儿篮子割满了。小霞问,你是哪里人?男子说,我是山东的。小霞呵呵笑道,山东的,那么远啊,跑来这穷地方干嘛。男子说,不是那个山东的,是山的东边。小霞说,你胡说八道,东边哪有什么村庄啊。男子说,谁骗你谁是小狗。小霞还是不信。山的东边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哪来的村庄。不信,我带你去看。男子拉着小霞的手,往山顶上爬。到了山顶,男子用手一指,你看,那里不是村庄么?顺男子手指的方向,真的有个村庄,不大,有几户人家还冒着炊烟。小霞问,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答,你就叫我吴公子吧。小霞说,你没有名字啊。男子说,我姓吴名公子,公子就是我的名字。小霞的脸上落上了几朵桃花,你的名字真好。吴公子问,小姐尊姓大名。小霞笑道,我是目不识丁,足不出户的傻姑娘,没有名字。吴公子嘿嘿一笑,不说,我也知道,你叫小霞。小霞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吴公子说,我猜的。 小霞每天都来这里割草,每天都会碰到吴公子。有时,小霞带来烤熟的红薯,很香,吴公子连说,好吃好吃;有时,小霞带来鸡爪子,吴公子的脸色陡然蜡黄,连说,我不喜欢吃这东西,以后千万别带。小霞说,鸡爪子好吃呢,是喝酒的上等菜。吴公子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从小吃够了,现在看到就反胃。小霞嘴一撇,哼,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吴公子不光帮小霞割草,还教她识字。两个人的感情愈加的深厚。小霞提出要到他家看看。吴公子说,家里没有人,父母都在泗州城做生意。小霞问,你怎么不去啊。吴公子说,我讨厌生意人,长着嘴就爱说谎话,胡侃八道。小霞说,做生意都是这样的。吴公子说,人的嘴除了吃饭,应该还会唱歌,说一些温暖的话。小霞的心里暖暖的,吴公子是这辈子非嫁不可的人。 一天早上,来了许多伐树的人,他们说要在山上种庄稼。 小霞几次上山都没有找到吴公子。过了很久,树木伐完了,运走了,吴公子才出现。小霞问他到哪里去了,吴公子唉声叹气,不说话。吴公子的眼里满是泪水。小霞知道,吴公子可能有难言之隐。自己又不是外人,为什么不能说呢?在小霞的再三追问下,吴公子开口道,小霞,今天一面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面,我们全家准备搬走了。小霞问,搬到何处?吴公子哀戚地说,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 后来的几天,每当夜晚降临,重岗山头就会有一条火红的东西盘旋,有一丈多长。村民们甚是好奇,有的说,这是火龙;有的说,是灾星出世。此事惊动了官府。官府组织武装人员,到山下看守。官府说,只要它再敢出现,立马开槍,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 山里的夜晚寂静可怕。蚊虫叮咬着战士们裸露的臂膀。他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山头,神情紧张。正在这时,从山头的东边有一条火龙缓缓地飞来。队长一声令下,开火!子弹像愤怒的狮子,扑向火龙。被击毙的火龙像烟花一样徐徐降落,染红了半边天。 小霞头部好像被雷电猛击一下,腾地从睡梦中坐起。她梦见一身血红的吴公子说,亲爱的小霞,我走了。 小霞拼命往重岗山奔去。让她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重岗山竟然变成了红石山。她跪在当初写字的那块石板上,泪如雨下。泪眼朦胧再看东方,哪里有什么村庄和炊烟。 古代聊斋之鬼官司 “霉状师”本名梅才,因为官司打十场输十场,就落得了这么一个绰号。就在梅才无奈准备转行时,居然有生意上门了。 这天夜里,“哐当”一声,房门无风自开。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进来自称梅郎,是来请梅才打官司的。梅才随意一瞥梅郎身后。灯光下竟然看不见影子,不禁惊道:“你不是人?”梅郎并不搭话。 这日一早,梅才来到县衙击鼓,狄县令升堂一看,只有梅才一人,问道:“原告在哪里?”梅才拱拱手:“原告现在不方便来,在下是先来呈递诉状的。”狄县令大怒:打官司还要如此摆谱?他目光扫到状子,又是一惊:首告人梅郎,不就是年初“梅花案”的死者吗?狄县令问道:“梅花案已结,梅郎已死,你这是在弄什么鬼?”梅才苦笑道:“梅郎鬼魂深夜来访。说自己是冤死的,非要我帮他申冤啊!”这时大堂里刮起一阵陰风,梅才说待见到梅郎便知真假,此案还得夜晚审断。狄县令思忖鬼打官司千古未闻,此案也许真有蹊跷之处,决定深夜重审梅花案! 本城东郊有座梅园。年初有位清秀优雅的少女来此踏雪寻梅,主人梅郎对其一见倾心。女子姓桂名花蕊,是城南桂家小姐。桂家主人名叫桂良言,人称“鬼才大状”,是个擅于钻律法空子的讼棍。帮助不少恶豪劣绅打赢了官司。梅郎对桂花蕊情难自已,在饮酒赏梅时,借着微醺醉意。签下了与桂花蕊的婚书。 第二日清晨。伏案而眠的梅郎醒来,已不见桂花蕊,桂良言却拿着一纸文书。要梅郎履行。梅郎发现签下的婚书不知怎的变成了买卖梅园的契约。且只卖了一百两银子的低价。在与桂良言的争执中被其一把推向梅树下的石桌,头部撞到了桌角而亡!桂良言到县衙自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诈骗误杀的罪行推得一千二净。梅郎冤气难消。这才找到“霉状师”梅才,要打这一场鬼官司!狄县令破例深夜升堂,被传唤而来的桂良言虽觉此事诡异,却是毫无惧意。 一阵陰风刮起,梅郎身影渐渐在公堂现形。梅才开口道:“桂良言觊觎梅园,但知这是梅郎祖业不会转卖。利用桂花蕊在签婚书时做下手脚,骗来了这买卖梅园的一纸契约!”桂良言说桂花蕊是他去年底赴邻县打官司归途中救助收留的义妹。为了报恩要去说服梅郎割爱。梅郎醒后翻脸不认账,这才在争执推搡中发生了意外!梅才冷笑道:“还是让证人自己说出实情吧!”桂良言看见桂花蕊竟然走上了公堂! 原来梅才曾让梅郎回忆和桂花蕊交往的细节。当梅郎说到桂花蕊曾摘了几朵梅花放入酒中时,梅才喃喃道:“喝花酒?她是青楼女子!”梅才查访到桂花蕊是在去年底才出现在桂府的。正好和桂良言从邻县打官司归来之期吻合。因此推断桂花蕊是邻县青楼的风尘女。可惜梅郎不谙风月没看出其中喻义。 梅才赶到邻县找到了桂花蕊。花蕊自言确是桂良言向老鸨租了她要设局诈骗梅郎的。狄县令望向桂良言:“桂大状,要不要请邻县协查遣送老鸨前来对质?”桂良言干笑一声:“在下承认确实雇用了花蕊。可我只是让她说服梅郎签下买卖契约。”狄县令拿着契约反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得宣布此案押后再审。 回到梅才家,花蕊说当初桂良言是用墨鱼汁写下的婚书。古时凡有心存不良者,大肆借债,用墨鱼汁写下借据,过得一段时日,白纸上的墨迹就会消失,借据就变成了废纸一张。梅才皱眉道:“不过一般墨鱼汁写在纸上。总得三五个月墨迹才会消失啊!” 花蕊说桂良言当时在邻县认识了一个洋人,他炮制出的墨鱼汁写就的婚书。梅郎签名后一夜之间墨迹就消失了,早就守在梅园外的桂良言偷摸进来在已成空白的婚书上写上了买卖梅园的内容。梅郎急道:“难道这清雅的梅园就只能落入那卑鄙小人之手?”梅才叹口气:“知道我为什么打官司全输吗?就是我不想用桂良言那种讼棍用的歪门诡计。如今桂良言竟然谋财害命。我也要破一回例了!” 二次深夜升堂时。梅才讲了桂良言用特制的墨鱼汁写下婚书之事。然后说他能还原消失的婚书字迹。梅才拿过买卖梅园的契约。用毛笔在带来的一罐液体里蘸了蘸,刷了一遍契约。这时陰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风停时梅才给众人展示契约,竟然在买卖内容下面显现出了婚书的字迹!桂良言直说不可能,那个洋人已经回国了啊!梅才冷笑道:“我这招是位传教士教的。人家可比你认识的那个洋骗子强多了!”桂良言只得承认了自己玩的骗术,梅才当堂跪地请罪,说显现了婚书墨迹的买卖契约是他伪造的。再趁着方才陰风大作时偷梁换柱,其实他并没法子还原已经消失了的墨鱼汁!“ 桂良言脸色苍白:”想不到我鬼才大状会栽在你这个‘霉状师’手里。梅园终究和我无缘啊,这就拱手还回!“梅郎冷冷道:”你以为交出梅园就行了吗?你这个杀人凶手!“说着逼向桂良言。狄县令忙道:”梅郎不得造次,桂良言失手误将你推向石桌乃是意外!“梅才道:”桂良言第一次确是失手,但当时梅郎并没死。是他怕有后患第二次又将梅郎头部推向石桌狠撞了一下。大人只要开棺验尸。就可看到头骨上会有紧挨着的两处裂痕。因为桂良言心慌之下第二次并未撞到原伤口,但因力道奇大,这才是致命之伤!“桂良言气急败坏道:”如果真有两个伤口,当时仵作怎么没有验出来?“梅才道:”当时天气寒冷,仵作赶来时你递给他个小酒壶让他暖暖身子,现在我们在剩下的半壶酒里验出了迷幻药。当时仵作精神恍惚才匆匆填写了验尸文书。“桂良言脱口而出:”那壶酒他还留着?“话一出口后悔嫌迟,那种装了迷幻酒的小酒壶他有不少,以备不时之需。 这桩”鬼官司“终于使梅花案真相大白,梅郎当场表示要将梅园赠予花蕊。不枉两人相识一场。梅郎魂魄归去地府,只留花蕊空怀遗恨。”鬼才大状“桂良言聪明一世反自误。”霉状师“梅才则因此案一战成名”霉气“全消,成了当地”第一状“! 六叔讲的故事 在我们村子里,六叔可真算得上是个奇人,摸骨算命,占卜起卦,只要是和玄学有关的东西,他几乎样样精通,在村民的眼里俨然是个半仙。 但说得神乎,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白发苍颜的糟老头子而已,我就住在他家旁边,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 六叔总会在村口的大榕树旁摆起一个算命小摊,甭管春夏秋冬,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算得准的,给个十块八块,不准的话就算图个开心罢了。 尽管他自诩为道家圣人,上通天文下懂地理,但我却是毫不感冒,对于这种社会主义接班人来说,这种封建迷信我想早就该取缔了吧。 但六叔每次都只是一笑而过,他总以为我只是个小孩子,轻蔑的语气惹得我横眉瞪眼。 但尽管这样,我还是喜欢去他那里,每天一写完作业,我丢下书包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为什么,只因为六叔还有一个技能包——讲故事。 没错,我不知道以前是否阅览群书,反正一肚子全是那种千奇百怪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我啧啧称奇。 今天下午,我又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写完了作业,然后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村口。 此时没有客人过来算命,六叔正坐在小摊前,悠然自得地吃着饺子,一看见我过来了,他嗤嗤地露出了一口黄牙。 “丫头,又瞒着你奶奶跑出来了?不怕待会她又大发雷霆?” “没事没事,今天时间还早着呢!”我摆了摆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跑了过去,然后拿起一张小板凳,端端正正地坐在六叔旁边。 “六叔,今天有什么好故事吗?” “嘿嘿,那是当然……”六叔呵呵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白瓷碗,然后点起了那杆长长的烟槍。 “正所谓先有天,后有地,生来一副好口技。” “要说到这讲故事,这村子里有谁比得上你六叔我?” “那是那是……”我恭维地笑着道,一双灵气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充满了期待。这是高人常见的毛病嘛,我当然是了然于胸。 “嘿嘿,算你识货……”六叔一边享受着尼古丁的快感,一边揉了揉的我的小脑袋,“那好,今天就给你讲讲生死结的故事……” “生死结?”我皱起了眉头,“是关于一对情人的的悲惨故事吗?” “唔?难道你也知道?”六叔有些惊讶地问道。 “当然了,你之前上星期说过了啊,剧情我现在还记得呢!换一个换一个。”我撅着小嘴道。 “那就给你说说苗族的蛊术吧,那可是个神奇的东西……” “不要!那些东西最恶心了,又虫又蜈蚣什么的,我才不要听!”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六叔呼出一口烟雾,静静地凝视着我。 “唔……”我低下了脑袋,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今天我想听关于咱们村子的故事,六叔你以前不是总爱唠叨,说咱们这里是风水宝地吗,我想一定有一些有趣的传说吧。” 我期待地望着他,六叔点了点头,视线豁然转移到桌子上的那碗饺子中间。 “丫头,你知道咱们村子为什么喜欢做饺子吗?”六叔反问道。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地摇头:“这还真不知道耶,难道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当然了!”说罢,六叔又夹起了一个白亮亮的饺子,像在端详一件精致的饰品一般,“说到这饺子,那我今天就给你说说这段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条村子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狐狸乡。这并不是因为这里风俗不好,而是得名于后山之上经常出没的狐狸。 据村民说,后山的深处生活着一只老狐狸,它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难,修炼了上千年,最终成功得道,化为狐仙一直守护着咱们的村子。 所以,村子里几百年来都是风调雨顺,生活富足。 而就在某一天,一对年轻的夫妇从外地而来,彻底打破了这种宁静而祥和的生活。 丈夫告诉村民,她的妻子患了重病,需要到环境清幽、气候怡人的地方来疗养。村民们看见年轻的妻子正伏在丈夫背上,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极度萎靡,的确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因为大家都是纯朴的农民,再加上丈夫的再三请求,于是村民们心头一松,便答应了下来。 在住下之后,丈夫也并没有白吃白喝,除了照顾妻子之外,他在空余的时间也会帮村民干活,有时候还会教大家一些新奇的玩意。再加上他包得一手美味的饺子,所以不久之后,他便赚到了一间房子的钱,从而正式成为狐狸乡的村民之一。 一开始,村民对于这位长情的丈夫也是青睐有加,几乎一有闲钱,便会去他的小摊档吃碗饺子,也等于变相地资助他。 可后来时间一长,他们渐渐地发现,自己对于饺子的需求越来越深,几乎每天都想去品尝。他们越吃越着迷,甚至觉得这饺子比龙肉还要美味。 就这样,男人的小摊几乎每天都是门庭若市。但他供应的饺子数量有限,时间也有规定,只要一过中午就收摊,之后他人就不见了,心急火燎的村民到处也找不到,只能徒叹自己的迟到。 而且,村子里出现的怪事还不止这么一桩。 村民们开始发现,在半夜的时候,经常有狐狸的叫声从男人的家里传出来,而且自个养的鸡鸭等畜生,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 除此之外,每天去吃饺子的时候,他们发现男人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看上去面黄肌瘦的,与刚来的时候差得很远。而奇怪的是,他女人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不再是病入膏肓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还能看见她一瘸一拐地出来晒太陽…… 说到这里,六叔呵呵地笑了一声,然后向我询问道。 “丫头,我看你人挺机灵的,怎么样,猜到故事的发展了吗?”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推断道:“难道那个妻子是狐狸精吗?” “我觉得她应该是用妖术迷惑了男人,每天吸取他的精气生存,所以身体才越来越好,至于村民们丢失的鸡鸭,应该是也是她的所为吧,还有那些美味的包子,肯定是被她施了法的,所以才会让人如此着迷!” 六叔摆了摆手,笑而不语,在深深地吸了几口香烟后,他继续讲道。 每天看着越发萎靡的丈夫,有些好心村民也开始担心起来,他们在吃饺子的时候,每次都有意无意地问起他的妻子,有些人甚至提示他小心一点。可每一次男人都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仿佛对自己的身体也毫不在意。 有些胆大的村民看不过了,干脆趁他下午消失的时候,偷偷潜入他家里,希望当面揭穿狐狸精的事。可他们不进去还好,一进去竟然吓了一大跳。 只见男人的家里很是奇怪,整个大厅都贴满了符咒,烟雾迷蒙,搞得像神坛一般。 病重的妻子则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的房间里到处都堆满了白色的皮毛,其中一人眼利,马上便认出来了。 那正是山上狐狸的毛! 他们吓得不轻,只能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的白毛走进去。刚走了没多远,其中一人便发现窗户旁还烧着一个火炉,上面白烟蹿腾着,似乎在熬着什么东西。 但气味却是极其难闻,其中一人走上前轻轻提开锅盖,顿时吓得脸色都绿了。 原来里面煮着的竟然是满满的一锅肉,肉里面还混有无数黑糊糊药材,看上去很是吓人。 妻子虽然病得很严重,但精神却是很好,她听到了响声,以为丈夫回来了,于是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还一边攀着床榻要爬起来。 那两人顿感不妙,只能一溜烟地逃跑了,在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听见妻子一直在唠叨着什么,好像是叫她丈夫不要再找狐狸之类的话。 出来之后,两人越想越不对劲,既然妻子提到了狐狸,难道男人的失踪跟后山上的狐狸有关吗? 联想到最近各家各户发生的怪事,他们顿感不妥,于是连忙找到了村长,将发现的情况和盘托出。 村长听完他们的诉说后,脸色顿时变得陰沉,他大手一挥,于是三人便往后山跑去…… 话到这里,六叔又停了下来,向着我挤眉弄眼的。 “怎么样?现在又说了一段,猜到了吗?” “唔……”我再次想了一会,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想那个女人应该不是狐狸精了,既然她叫丈夫不要去找狐狸的话,那说明她也是被动地接受。这里面也没有什么妖怪吧……” “既然她房间里全是狐狸毛的话……” “哦,我懂了!”我惊喜地喊了出来,然后推断道,“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丈夫,那人肯定是个杀狐狸的,他知道村子的后山上有大量的狐狸出没,于是借口妻子生病,从而在这里住了下来。” “其实他每天下午的任务就是去捉狐狸,然后再将狐狸肉制成饺子,所以饺子味道才那么好。至于在他家出现的狐狸叫声,肯定是失去了亲人的狐狸循着味道过来,然后在附近哀嚎的,对吧?” 六叔再次摇了摇头,他很快掐灭了香烟,然后捏了捏我的鼻子,“丫头呀,你这读书是厉害,可说到推理,可就远远不及你六叔我了……” “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我撅起了小嘴,还想再思考一会,但六叔却打断了我。 “还是算了吧,我想结局也该由我来揭晓了。” 于是,六叔继续说道。 村长听了两人的汇报后,勃然大怒,决定带着他们出去找男人。他也觉得事情游戏蹊跷,如果后者真是个宰狐狸的,那他过来定居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难怪最近村子了怪事频繁,肯定是他的所作所为激怒了狐仙,令得大家都遭报应了。 因而从很久以前,后山上的狐狸是村子的守护神,所以在公在私,他也是决不允许有人去残害他们的。 然而。就在他们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就看见男人迎面走过来了。 他背着一个硕大的袋子,面色苍白得吓人,仿佛被僵尸抽干了血液一样。村长不待他反应,一声令下,于是几个虬髯大汉马上便扑上去制服了他,他们一翻袋子,发现里面掉出了许多新鲜的狐狸毛。 村长勃然不怒,指着散落一地的毛发质问他。 但丈夫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死命挣扎着,一双泛红的眼瞳爆出了无数血丝,看上去极为吓人。不仅如此,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说是要赶回去救妻子,七七四十九天,只剩最后一天之类的疯话。 一时间,村长和几名村民都显得一头雾水,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那几个虬髯大汉虽然力量上占优,但在气势上却被男人完全压制。只见后者青筋暴起,两手疯狂地四处乱抓,同时对着他们一顿狂叫,就像精神病院放出来的家伙一样。 不仅如此,他在挣扎之中还咬破了舌头,满口的鲜血溢了出来,手舞足蹈间简直跟个僵尸没什么区别。 村长见状不对,生怕这样会搞出人命,只好叫他们连忙松手。 当束缚一解开的时候,丈夫如蒙大赦,马上捡起地面上那一大堆白狐狸毛,然后一溜烟地往村子里冲过去。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跟着过去查看。 疑惑的几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这才发现,原来丈夫慌慌张张地要捡起狐狸毛,竟然是要拿回家里煮。 只见他揭开妻子病榻前沸腾的瓦锅,将所有毛发倒了进去,然后不顾满口的鲜血,气喘吁吁地搅动着里面闻之欲呕的药材。 待得药材熬完之后,他不顾妻子的反对,将一碗半凉的汤药硬灌进她的嘴里,直到她全部喝完后,男人才如释重负地躺在地上喘息。 尽管自己已经片体鳞伤,但仍旧用尽一切去给妻子喂药,在这样的场景下,几个村民也被感动了,他们纷纷站在后面擦着眼泪,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行为而羞愧,同时他们也很好奇,那些白狐狸毛真的能治好妻子的病吗? 不过说来也怪,原本病入膏肓的妻子,在喝完汤药之后,脸色竟然开始慢慢变好,不多时,她已经变得容光焕发,苍白枯槁的皮肤一霎间恢复了红润。她一下坐起来,抱着奄奄一息的丈夫嚎啕大哭。 而村长他们早已看痴,只能愣愣地站在门外感慨着。 最后,还是病愈的妻子向他们道明了真相。 原来在一个月前,她患了一种严重的疾病。从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只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为她指点了迷津,他说只要得到千年狐仙的毛发做药引,连服七七四十九天,就会有痊愈的希望。 听完之后,他的丈夫便开始四处寻找,经历了千辛万苦,最后终于在偏僻的狐狸乡觅到了千年狐仙的踪迹。 但要得到狐仙的毛发又谈何容易,丈夫没有办法,只能主动献出了自己精气和六道轮回,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来换取狐仙的毛发。 可惜后者刚开始也被他骗了,丈夫只说是被吸一点血,不会有什么事的,直到现在他彻底消失在自己怀里,妻子方才如梦初醒。 至于经常出现在他家的狐狸,自然就是被狐仙的毛发吸引过来的,它们以为有同类在附近,所以才会经常鸣叫。 而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饺子,自然也只是普通的猪肉馅,那是妻子最爱吃的食物,所以丈夫在很久之前就学会了,他不远万里向京城的名厨学习,这等美食对于那些穷乡僻壤的村民来说,自然是回味无穷,所以一时间也才有那么大的名气。 “关于饺子的故事讲完了,现在明白了吗?” 六叔呵呵地笑着,然后又夹起了一个亮晶晶的饺子塞到嘴里。 “哎……”我无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其实那男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即使是救活了妻子,可自己却是永远消失了呀,也许妻子会想念他,也许她之后的生活会更苦?这又何必呢?” “咳咳……”六叔忽然咳嗽起来,他放下了那杆老烟槍,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视线豁然移向那片绯红的天穹。 “丫头呀,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事情值不值,我想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才会真正地懂得……” “其实有时候在困难面前,我们并不可能总是保持冷静,人何为人,其实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感情,正因为我们是感情动物,所以有时候为了一个人、甚至一件事,虽然明知是错的但也要坚持。” “这就是你的感情……” “当你真正长大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为了那个对的人,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只要她过得好,即便灰飞烟灭那又如何?” 我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也随手抓起一个饺子,似懂非懂地咽下了。 一瞬间,浓郁而美味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仿然明白了,原来大家吃的并不是饺子,而是蕴含在里面那份浓浓的情感吧。 接生婆 第一章:接生名气大,半夜鬼上门 这个故事是我很小的时侯,有一年冬天下雪的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围坐在我九奶家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听我九奶讲的关于我六奶红绳的故事。 我现在把这个故事整理出来,隆重向大家推荐一下,你要是看了就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就会佩服我六奶红绳这个人非常了不起。好了,下面开始讲故事。 大冶刘仁八云台片马岭山脚下就是我屋哈,那时侯,四五十年代,我六奶红绳跟我六爹结婚以后,客就开始做接生婆的事了。客无师自通,在我们那一带都很有名气,附近很多孕妇到了小孩生产临盆的时侯,都要把客请去接生。 这样客名声出来之后,不说是陽间,听说连陰间生孩子,碰到紧急情况也来请客去。客经常往返于陰间和陽间。接生的人家是陽家还是陰家,客自己都搞不清楚,事后一揣摩才知道的。白天绝大多数是在陽间接生,晚上十有八九是在陰间接生。反正不管怎么样,客都尽心尽力把事做好,让母子都平安。 有一天晚上,客红绳正准备吃饭,突然有两个人慌里慌张的跑来请客去接生。看人家那副急切的样子,客问都不问,背起工具箱就跟着那两个人去了。 一路上,朦胧的月光下,他们三个人就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地急行着。客记得走了约半个把时辰,再过一大片陰森森的树林,就到了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高大气派的门楼上刻有“万府”两个字,庭院深深,五进五重。客就知道这是一户大户人家。客进去的时侯,屋里灯火通明,到处摆设都非常讲究,很多人在忙进忙出,人家主人穿着绫罗绸缎,老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客。 客急忙进屋以后,看见孕妇正在床上大汗淋漓的痛得打滚,喊爹叫娘,床单上已染了一大淌血。客上前一看,孩子已经临盆,快要生了,客就急忙进入接生状态。客动作娴熟,一边接生,一边叨念孕妇太粗心大意,说要不是来得及时,母子都危险。 等客把孩子顺利接生下来以后,客就告诉在门外焦急等侯的主人,说是个男孩、母子都平安时,主人一家都非常高兴,就留客吃饭。 客见时间不早了,本来不想在人家吃饭的,但是一看,人家主人这么热情,酒菜已经端上桌了,另外客晚饭还没有吃,早已饥肠辘辘,于是客就吃了一碗面条和两个鸡蛋,就匆匆告辞了。 那个主人用块红布包着六块大洋,一再感谢客,就叫之前接客去的那两个人小心护送客回来。那两个人送客到客屋门口就转回去了。 客红绳回到家后,一路上冷风一吹,客就感觉有一点不舒服,客还以为是吃了东西,走得匆忙,撞了一口寒风。客就叫我六爹赶忙倒口热水客喝压压。 话未说完,客就突然感觉更恶心了,最后不得不哇的一声吐了。但是吐出来的东西,连客自己看了都吓了一惊,原来客吃进去的那两个鸡蛋是鸡蛋那么大的两个枞树坨,面条是一根根细细的枞树须。 客心里这才知道,刚才是到陰间接生去了。马上叫我六爹打开工具箱里的红布包,红布里面包着的六块大洋,原来是六个一样大小的瓦片。客就跟我六爹两人大笑了一笑,明白了怎么回事,知道是在鬼糊弄人。 客早知道陰间跟陽间不同,所以并没有生气。客跟我六爹说,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难怪那户人家里,寒森森的,所看见的人也是陰恻恻的,脸寡白寡白的,跟陽间人的神情有一点不同,没有血气,另外他们穿的衣服也不同,都是中式古装。 第二章:吝鬼糊弄人,吃亏长一智 第二天,我六奶红绳到殷祖客姑娘蓝月家去,经过那片枞树林时,无意中看见路边一丘古坟,上面长满了野草杂树。那棵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杂树长在坟头前,把那个石碑都挤半边垮了,石碑上刻有“万某某”,后面“某某”两字已经风雨侵蚀,模糊不清了,但是,那个“万”字跟昨晚看见的那个“万府”的“万”字,字体结构一模一样。 还有那户人家门口那棵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古枞树,跟这个坟前那棵古枞树,也是一模一样。我六奶就知道昨天晚上是到客家接生去了,客就对着坟,双手合一,心里还默念了一句,保佑母子平安。 我六奶客当天回来后,晚上睡觉前,就把早上在枞树垴看到的情景跟我六爹说了。我六爹说,客早就听屋哈老辈人说过,马嶺山脚下这个地方,早在好几百年之前,的确是居住过一户万姓大户人家,是个南来北往经商的,家里有良田万亩,家财万贯,光是家奴就几百人,姨太太都有十几个,连我屋哈这一方那时都是客屋的地盘,在这一方气派得很。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有客二姨太替客生了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没有生育。听说客万员外那个儿子从小就被大家过于溺爱,长大后一点都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正经事一点都不做。 后来听说连客老父亲最小的姨太太,客都敢搞,把客个老父亲气了个死,从此就一病不起,等客老父亲死后,几个姨太太走的走,散的散,客这个万姓没用的儿子又不会经营,后来那么大一个殷实的家道就这样慢慢败落下去了。 后来还听说,客是吃了豹子胆,连那时这里果城里最大的地方官府客小老婆紫色,客也敢去勾引,结果这样就得罪死了那个地方长官。 后来的情况听说,那个官府的小老婆紫色,一夜之间,不知所踪了,有的说是被那个官府处以了私刑,弄死了,偷偷叫人抬到枞树垴去埋了,有的说是跟万员外那个没用的儿子私奔了。 反正后来,听说客万姓一家人是死的死,散的散,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不知道是香火断了,绝户了,还是被那个官府追杀不过,带着紫色远走高飞搬走了。 那丘老坟就是那个老员外的坟墓,因为没有后人扫墓打理,客坟头上长了那么大的一棵树,把石碑都挤歪了挤垮了,都没有人过问一下。 真是世道无常,人生无际,我六奶六爹客两个人就这样叹息了半夜。 又有一天晚上,半夜里,突然有一个人急急忙忙来敲门,请客快去接生,说孕妇快要生了,等不得。客一听,马上披着衣服跟着去了。这次也是过了一片树林就到了。接生后,客心里就留了一个心思,饭没有吃不说,还没有洗手就回去,临出门时,客就把沾满鲜血的手,在人家门框上这样用力擦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六奶红绳就特地到后背垴枞树林去找,结果在一丘新坟的石碑门框上,看到了客自己昨天晚上擦上去的血迹,五个客自己的血指印,还清清楚楚印在上面。 客就知道昨天晚上又被请到陰间去接生了。 客后来问附近屋哈的人,才知道这坟的主人,是个女的,很年轻,二十多岁年龄,上个月生孩子时,难产大出血,孩子没有生出来,母子都死了。到了陰间,那个孕妇听说我六奶红绳接生的水平高,后悔在陽家时没有请客去接生,所以特地叫人来请客到陰间去接生,母子终于平安。 一说起我屋哈后背山枞树垴,确实是有一大片密林,上千亩,一直往上延伸到马嶺山。那个时侯,山脚下这一方的人,要到大冶去,在还没有修通公路之前,走小路到殷祖去,必须要经过我屋哈枞树脑那条小路,再从殷祖去大冶。 这条老山路,大概走了有几百上千年,有七八里路,米把宽,春上头路边长满杂草时还没有米把宽,弯弯扭扭的,路面上布满了长年累月生长的古树根,树根都被来来往往的人、动物踩得光溜溜的。石子路面上,坑坑洼洼的,落满了枞树叶。小山路两旁山地上,都生长着一望无际,大大小小的枞树,有的古枞树身上有手腕大的古藤缠绕着。树木遮天蔽日,小路上,终日难得见到陽光,陰清得很。 小路两旁枞树林里,都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坟地,一个个磊成小丘一样的坟包,有成千上万个,有新坟,也有长满了野草杂树的老坟,有些老坟石碑上刻的字,都模糊得看不清楚了,还有一些古坟,上面长了一棵枞树,把坟的石碑都挤歪挤垮了。现在清明扫墓,时兴在坟头上插纸花,每年到了清明节,一望无际都是插的红红绿绿的花,远远望去,也是一大景观。 这条小山路,因为两旁古树密林,坟包林立,又加上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陰暗偏僻,所以说这片树林,听说是陰间鬼魂集聚的地方。 一般个把人去殷祖,经过这片林子,经常碰到一些鬼魂之类的,都不足为怪。有一个过路的人,傍晚时分赶路经过这里,突然在林子拐弯处看见路上面的古树枝上,吊着几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男女都有,像荡秋千一样,吊着摆来摆去,血红的舌头伸出来,老长老长。 那人吓得寒毛倒竖,魂魄出窍,转头就跑我屋哈来喊人,大家拿着家伙赶去一看,什么都没有,就知道碰到了吊死鬼在玩耍恐吓过路人。 第三章:狠治花心鬼,斗法也新颖 我屋哈后背山那片枞树垴,一到晚上,缕缕月光照着地面,薄雾萦绕中,陰风呼呼的直刮,寒气逼人;朦朦胧胧中,小路上,林子里,无头鬼,披毛鬼,吊死鬼,拨浪鬼,逍遥鬼在林间漫无目的、悄无声息的这样游荡着。 要是晚间有过路的人经过那里,碰到了一个大奶鬼,就惨了。听说那些女大奶鬼,赤裸着上身,一对白花花大家伙个奶,吊到了膝盖下,一见到过路的人,赶着就把那一对大奶用力一甩,要过路的人吸;没有过路人的时侯,客就把那一对大白奶往两边肩膀上往后一甩,吊在两边肩膀上摆来摆去,红红的奶水果滴,果滴,滴得一后背的血。 过路的人碰到了就会毛骨悚然。我六奶因为经常被请到陰间去接生,所以他们对我六奶是非常敬重的,从来不敢惹客,也不敢吓客,老远看见我六奶来了,就赶紧避而远之,除非是一些刚来的毛头新鬼,不知轻重,才敢去惹我六奶红绳。 说起新来的鬼,这里还有一个故事。有个新鬼姓陆,听说客在陽间时最喜欢去勾引别人家的老婆,搞得别人夫妻打架吵嘴的有,妻离子散的有,寻死赖命的也有,是当地一大公害,附近几个屋哈不少人恨死了客。 结果有一天晚上,被人家老公在床上捉奸抓住了,那家兄弟五个,也是个逢不得的角色,他们连同屋哈赶来的人一起,一怒之下,就把那个皮盼精给打死了。客死后,就被埋在后面枞树垴靠马嶺山脚那片山上。 听说这个人死后,本性不改,变成一个花心鬼,仍经常跑出来,穿一身白衣服,在早上或者傍晚时分,坐在路边,专等过往的漂亮媳妇经过,然后就上前去跟别人搭话,趁机迷奸别人。 听说客上个月把隔壁屋哈,那个到枞树垴来捡蘑菇的一个年轻妇女琴儿,迷得疯疯癫癫,每天衣服都不穿就往林子里跑,听说前几天迷不过,琴儿客还跳进林子旁边那个水库做个水鬼。 这个陆姓花心鬼就是这样害死人,在陽间这样,到了陰间,还是那样。 也是因为这个陆姓新鬼客还不认识我六奶红绳,该因客要倒霉,栽在我六奶手上。 话说那一天早上,我六奶客一个人,天刚亮起来,想赶早到殷祖客女儿蓝月屋哈去接生。客在经过那片山林时,见到了一件怪事。 头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路上到处都是泥巴,客就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树林那个拐弯处时,突然看见路边古树下,一块平时供过往行人小憩的青石板上,坐着一个白衣中年男人,长得是一表人材,典型的美男子。 客因为不认识我六奶,见我六奶四十多岁,正是身材丰满、白皙迷人的年龄,客一眼就看上了,馋涎直滴,心想今天一定要用点手段搞到手。客看见我六奶过来,就打招呼一样,朝我六奶红绳点头微笑。 我六奶红绳客开始还以为也是过路人,正准备还打个招呼时,突然看见那个人坐着翘起的一只脚,黑布鞋面,白底,我们这里去世的人,装棺时都是穿这样的布鞋走的。显眼之处是客那鞋底白得干净得一点泥巴都没有。 我六奶再看看客另外一只鞋也是这样,白得刺眼,干净得吓人。并且纯白的裤脚上也是这样,一点泥巴都没有。我六奶再看看自己一双鞋,全部都是沾满了泥巴,裤腿上也是溅满了泥巴。客就想,这个雨天,不管是跟客同路走到这里,还是从殷祖那边走过来,不管怎么走,要想鞋没有一点泥巴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六奶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就知道今天碰到别人传的那个花心鬼了。这时因为天还早,离自己屋哈也有几百米远,路上又没有其他人路过,客心里就一时急得寒毛倒竖。 听说过这个花心鬼迷惑女人的手段十分厉害。这里的陰间不少鬼虽然都很敬重我六奶,但是我六奶却不认识陰间的鬼,陰间也有很多恶鬼,客知道今天是碰上了一个,没有办法,只有拼了。 我六奶毕竟是我六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只见客深吸了一口冷气,在那个花心鬼没有动手之前,客就抢先一步,先发制人了。 我六奶当时离那个花心鬼只有一步之遥,客按照天台山那个老尼姑教客的办法,马上解开裤子,端下来,撒了一包騷尿,并且一边撒一边快速的转动身子,把那包尿撒成一个圆圈,把自己围在圈内。 然后再突然翘高屁股,对准那个一脸愕然的花心鬼,用尽吃奶的劲,把最后半包尿,像喷头喷水一样朝客脸喷去。那个花心鬼虽然躲得快,但还是喷了客一脸。听说鬼怪之类是最怕人尿的,因为人尿有火性,可以防他们。大家晚上要是一个人走夜路,感到害怕时,你就用这种办法试试,这是我六奶教我母亲她们防鬼用的。 “今天要你个花心鬼见识一下老娘,看你还害人不。” 我六奶还没有完,客那天正好碰到月经来了,客就又急忙用那个兜月经用的一块布条,上面沾满了月经的脏血,趁那个陆姓花心鬼用手抹脸上的尿时,客就把这个脏东西迅速抽出来,使劲朝花心鬼的头上甩去,正好打在花心鬼脸上。 听说这些鬼类最怕妇女月经脏血和生孩子的脏血,我六奶听那个老尼姑说,这叫以毒攻毒,以龌龊治龌龊。 当我六奶把那个脏布条,甩到那个花心鬼头上时,那个花心鬼着实是吓了一大跳,知道今天是碰到高人了,马上化出一溜青烟快速的往密林逃去了。 第四章:恶鬼下油锅,陰界把名扬 我六奶红绳,客整败花心鬼这件事,在我们那个地方,被传为佳话,也被传了好多年,现在有一些老人还在津津乐道。后来,还听说在陰间也广为流传。 我屋哈有一个死了又还魂的叔伯,客到陰间去了几天,听说陰司是我屋哈一个已故多年的太公,在陰曹地府当了一个小官,我叔伯是客侄孙,客说我叔伯陽寿还没有用完,就大喝一声把客又赶回来了。 客去陰间那几天,被我太公安排去见了很多本屋哈已经故去的老长辈,和隔壁屋哈一些老熟人,大家都赞叹我六奶在陰间接生这件陰德,说陰界很多人都在传客红绳接生的水平高,并且还说有一个陰官相当于陽间省长的大官,叫人在打听我六奶的一些情况,说客媳妇不久就要生孩子了,到时侯派人用轿子把我六奶请去。已故长辈还向我叔伯了解证实我六奶红绳整治那个陆姓花心鬼的经过,说陰界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叔伯还被我太公安排,叫一个陈姓杂役带客到十八层地狱去逛了一趟,说客来一趟不容易。一路上,客看见很多鬼往鬼门关上跑,争先恐后挤在奈何桥上,都等着去超度重生;也看见了很多鬼,被陰曹地府整得死去活来,砍头的,石磨磨的,火烧的,掏心的,剥皮的…… 有一个男的非常不孝,把客八十岁的瞎眼老母亲活活饿死了,客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后,因不孝罪被处以掏心刑罚,只见刽子手拿把剥皮尖刀划开客胸膛,把客活生生血淋淋的心脏取出来,丢给在一旁急不可耐的狼狗吃了。 我叔伯还特别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被下油锅,像油炸鱼一样,把一口大锅红油大火烧得翻滚,然后两个牛头马面架着那一丝不挂的女人,往油锅上一丢,只听见嗤的一声,那个女人还来不及哭喊,就被滚油炸得青烟一冒,白花花的一身白肉就被炸成了黑炭头,叫人惨不忍睹。 那个陈姓杂役知道我叔伯是客官儿的侄孙,一路上对客非常照顾,像导游一样带客去看这看那。客说你在陽间做了什么坏事,到陰间就受什么处罚,说刚才那个下油锅的女人叫什么媚的,客在陽间,跟客情夫打皮盼,与奸夫合谋把自己亲夫谋杀了,并且还把客亲夫尸体砍成八块,用八个蛇皮袋分别装着丢到长江去了。后来案子破了以后,那个女的叫什么媚的和客奸夫都被槍毙了,客两个到了陰间,又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下一趟油锅。 那个陈姓杂役,一边带我叔伯参观,一边还向我叔伯打听我六奶的一些情况,问我叔伯认识不认识红绳这个人,说陰间都在传说那个接生婆,一身好功夫非常了得。当客听我叔伯骄傲的说是客六婶,并且还把我六奶在陽间一些德行向客做了介绍后,那个杂役还竖起大拇指,啧啧有声,连赞了不得,了不得,可惜无资格也无缘拜会。 参观完后,最后那个陈姓杂役还亲自送我叔伯过了鬼门关,自己才转回去了,并且还说后会有期,请我叔伯在七月半晚上,给客多烧一点纸钱,说客是个孤儿,陽间没有一个亲人,一年到头没有人给客烧一张纸钱,客在陰间穷得不得了,想进步,又没有一分钱去给当官的打点送礼。 后来我叔伯回来后,记着那个陈姓杂役的好,就在当年的七月半给客烧了好几捆纸钱。听说那个杂役还托梦感谢得不得了,说客要是以后有一点出息了,会有报答客的时侯。同时,我叔伯还给在陰间见过的屋哈的长辈,每个人都烧了不少纸钱,这是后话。 我叔伯客被陰曹赶回来经过枞树垴时,还听见这里的鬼魂,都在谈论我六奶红绳的人性好,接生的水平高,都在大骂那个陆姓花心鬼,说要把客赶出马嶺山这片陰界,还听有的鬼说,应该向陰曹打个报告,把客打入十八层地狱去,新帐老帐一起算,至少可以处客个割吊的酷刑,即把客那个害死人的东西割下来喂狼狗吃,让客永生做个不男不女的陰陽人。 我叔伯拐到林子拐弯处时,在一棵古枞树下,还特地看见了有一个官一样的老鬼在教训那个陆姓新鬼,骂客是裸戳眼瞎,在陰界大名鼎鼎、德高望重的接生婆客红绳都不认识,还敢在陰界里混,也敢去迷惑客;骂那个陆姓花心鬼,去碰我六奶是自找烦恼,讨贱;还说客得罪接生婆,除非客想以后断子绝孙。 我叔伯听见那个官鬼像骂儿一样,把那个陆姓新鬼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那个陆姓新鬼低着头,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唯唯诺诺保证以后再不敢犯了,说找机会向我六奶赔礼道歉。并且我叔伯还躲在一棵古树后面,还看见那个陆姓花心鬼,偷偷的向那个官鬼塞了一把东西。 那个官鬼向四周瞄了一眼,见无其他鬼,就马上塞进自己口袋里面。又摆出一副脸板教训客说,本来是要把客的情况向陰曹反映的,念客是初犯,这次就记着,以观后效,说以后再不改,就新帐老帐一起算,打入十八层地狱有客好果子吃的。 吓得那个陆姓新鬼,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一个劲的抹汗,连连承若一定改,一定改,并感谢客这次原谅了客,是再生父母,客的恩情客永世不忘。 这一幕,我叔伯是看到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我叔伯客死后还魂回来后,一家人高兴得要死。因为之前就托梦回来了,知道客魂魄要回,所以就守着客躯体,几天都没有入棺。客这几天的经历就像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一样。 附近屋哈的很多人也都来看稀奇,围了一屋子看热闹的人,都问客在陰间的所见所闻。客就一五一十、绘声绘色的向大家讲了,这几天在陰间的见闻,特别是把在十八层地狱所见的,那个男的掏心,女的下油锅的事,向大家这样添油加醋的一描述,大家听得毛骨悚然。 胆子大的还羡慕我叔伯,说有机会真想去看看;还说那个陈姓杂役鬼,人性这样好,应该多烧一点纸钱感谢客这几天的照顾;当把在枞树垴看见的听见的,说给大家听了之后,大家是义愤填膺,齐声喊应该惩罚那个花心鬼,并说那个官鬼收贿,纵容客,要不得,更应该受到惩罚。 第五章:陰曹怪事多,三世来历清 当我叔伯向大家说了,客在陰间见了很多在坐的先人先祖时,大家就一个劲的急问客父母先祖在那边的情况,我叔伯就把客见到或听到的有关先人先祖的情况,一一向大家交代:叫三狗多烧一些纸钱,说客母亲在那边好几年都没有一分钱用了,在过祈讨的生活,穿的衣服破烂得都遮不住丑了。还是本屋哈一些已故亲人在时常救济客。 说得三狗和客媳妇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大骂自己这样不孝,说客因为不相信有鬼,所以这些年每年七月半烧客母亲的包袱钱,连客母亲的称呼,客自己的落款,客都懒得写不说,为了节约钱,里面包的也不是专用的黄皮纸,而是客儿子做过的作业本,难怪客烧了客母亲收不到。 说四赖子客爹在那边又娶了一个陰官的女儿,每天都是花天酒地,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把个四赖子气得捶胸顿足,说客奶还没有死,客爹就这样急着找人,骂客爹在世时那么花心,到了陰间还是那么花心,等都不等客奶一下,就找了人,这样真没有一点良心,这样真不念夫妻这几十年的感情。 并且还吩咐大家莫让客瘫痪在床的奶奶知道了,说客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去寻死的,因为客奶至今还在天天叨念客爹的好,骂客自己不早一点死,说死了就可以到那边去陪客爹,说客爹在那边一个人没有人照顾,挺寂寞可怜的。 还对七麻子说,赶紧给客先父多烧几捆纸钱,说客先父在那边脾气还是那么暴躁,与邻居为了一点屁事,大打出手,结果把那邻居的腿打残废了,正在吃官司。说多烧几捆纸钱,可以叫在陰曹当官的太公去帮忙疏通一下上下关系,争取判轻一点刑罚,不然要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就麻烦了。说在那里不被整死,也要被整残废,说凡是被打入到那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大刑伺侯,惨不忍睹的。 听得大家是神情不一,有的大哭,有的大骂,有的大笑,有的还幸灾乐祸。 最后我叔伯就把话头对着在一旁认真听的我六奶红绳,把一个大拇指朝客直竖,称赞客六婶,说客在陰间真是不简单,名气大得很,很多陰界鬼魂都在崇拜客。 并且还说,叫客准备着,有朝一日,陰曹那个相当于陽间省长的大官,客媳妇生孩子,一定会用轿子来抬客去接生的。 并且还说,要是把这件事做好了,搞不好,阎王爷客媳妇生孩子,也会来请客,那时,客在陰间就会红得发紫,吃香的喝辣的,舒服得很,并且还说以后再有人请客去接生,两抬轿子来抬一侓不去,至少要来四抬大轿子抬客才去。 客这一番话,把个我六奶听了当场就翻脸了,开销我叔伯,说,“你只知道玩味,你就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痛苦,去迟了一刻钟,母子都危险,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农村接生婆,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莫光听别人那么吹牛皮。你思想这样坏,早一点也没有把你搞到十八层地狱去受受刑,让你洗洗脑,看你下回还这样说不。再不是,下次我到陰间去,就去向陰曹反映一下,叫他们来用铁索子把你锁去。” 我六奶这样一说,把我叔伯吓得要死,忙说“六婶,说错了,说错了,下回再不这样说了。” 把在场的大家听了,一齐大声的哄笑起来。 说起我六奶,还有一些故事可讲。那时客人虽然只有四十多,但是客也是一个有一些来历的人。说起来,大家也许不相信,客经常对我们说,客是一个猪婆投胎的。客说客前世是户人家养的一头猪婆。客变成猪婆的前世是一户人家一个闺女。因为在做姑娘家的时侯,客父亲是开屠户的,经客父一手杀的猪就数不胜数,客那时经常帮客父做下手,比如拿拿杀猪刀,洗洗猪内,猪杂什么的,客也最喜欢吃猪心猪肝什么的。 后来有一年,客得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几年都不能起来,客父母就带客到处找医生治疗都治疗不好,检查又查不出个什么病症。说句不好听的话,每天都用煮罐煮药喝,但是都没有一点效果。 后来病是越来越重了,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屋哈的人就劝客父母,叫客到天台山寺庙去找那个老尼姑看看。天台山那个老尼姑在大冶这一方都很有名。客看了我六奶前前世那个病情以后,又了解了客屋一些情况,就说,客的病根,就是客不该帮客父杀猪的。并且还说客最作孽的是,有一回还帮客父杀了一头猪婆,猪婆的肚子里,还有好几个猪仔。这些话,客仔细想来,千真万确,还真有那么回事。 原来是客屋哈别人家,一头猪婆从猪栏内跑出来,滚到一个深沟里摔得快要死了,最后那个猪婆的主人,以两吊钱卖给客父了,客父就把那个猪婆,叫人抬回去,见还没有断气就补了一刀杀死了。客就帮客父,用开水退了毛,刨了皮,把猪婆肉卖给别人吃。当时杀开猪婆的肚子时,里面还有十一个未开眼睛的小猪仔。 我六奶就说,客因为前前世做了孽事,所以客后来病死以后,就被投胎到前世做了一户人家一头猪婆,一生生育了十六胎,每胎都生育了十一二个猪仔,因为客生育得很好,对每个猪仔都很疼爱,尽心扶养,最后客猪婆死后,就贩回自己前世的孽缘,又被投胎到今世做了一个人家的闺女。 这些经历,都是我六奶讲给我们听的。我们听得糊糊涂涂,毛骨耸然,一听说客是个猪婆投胎的,就很好奇,当时我还小,偎在客怀里,摸摸我六奶的肚子说,“六奶,难怪你肚子这样大,一对奶也这样大的,原来还是个猪婆变的。”说得我六奶和在场的人一齐大笑起来。 我六奶,是前世一户人家养的一头猪婆,投胎到今世变成一户人家的闺女以后,客从小就格外懂事,心地也非常善良,为人非常正派,只做好事、善事,从来都不做坏事,也不允许客的孩子们做坏事。 那个时侯,生产队都很困难,都没有吃的,别人家妇女就经常以打猪草为名,去畈上偷生产队的玉米红苕什么的,或者春上头的时侯,去山上扳生产队的竹笋,上面用猪草盖着,拿回去煮着吃。 这样的事我六奶就是饿死,也不会做的。有一回,客大闺女蓝月实在饿不过,也跟另外几个同伴一起去打猪草,看见别人闺女这样做了,偷了很多别屋哈的玉米棒,上面用猪草盖着拿回来,客也这样做了,结果回去我六奶就把客打了一顿,还要客把偷来的玉米棒送回到别人地里去。 我六奶就对客姑娘蓝月说,“做人要正派,我现在从小不教育你,你以后嫁出去了,这样做了,别人会看不起你不说,连我们做父母的也会蒙羞。你要记得,你做的每一件事,人在做,天在看,总有还报的时侯。” 还有那时,客在山路上,要是看见小孩用弹弓打鸟雀,掏鸟窝,别人去田里捉泥鳅乌龟,或者看见别人在打狗吃狗肉,客都要去好言劝阻人家一番。 还有一些别人怕做的事,认为是恶事,做了要倒霉的,我六奶就不怕。客想这表面看是一件倒霉事,实际应该是在做一件好事。客相信做了好事是有好报的,客相信因缘。 有一年,我三伯得了个什么梗病,也就是现在的食道癌,想吃饭又不能吃,连喝水都困难,痛苦得很,后来实在痛不过,客就在一天晚上,到屋哈后面那个枞树林去吊死了。 当第二天一个放牛娃发现以后,屋哈有些人那边山都怕去,因为当时我三伯吊死那个情景好吓人,又是在那个鬼魂经常出没的地方,连大人都怕去解绳子,最后还是我六奶,和几个胆子大的,一起搬个梯子,去把我三伯吊死的那根绳子解开,把我三伯放下来。 后来,我三伯还托梦感谢我六奶,说要是还迟解开绳子一刻钟,客就要在陰曹地府变成哑巴了。 第六章:与鬼比赛跑,难产遗憾多 我六奶当接生婆,在客一生中,大概接生了好几代人,不管是陽间的孩子,还是陰间的孩子,都多得数不清楚。别人看客接生婆,每次接生时,血淋淋的,好吓人,但是我六奶客却很自豪,客说,迎来一个活生生的新生儿出世,哪怕是鬼孩子,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经常听我六奶说,女人在生孩子时,实际上也是母子都在过鬼门关,孩子在出生之前,有很多鬼在旁边迫切的等待着,接生婆是要孩子活生生的生产出来,而那些鬼因为要急着找替身,就想方设法不准孩子活着生出来。所以在给孩子接生时,我六奶是非常尽心尽责的,生怕有一点闪失,客说客经常跟那些恶鬼赛跑,进行拔河比赛,客拉孩子一只手往陽间路走,鬼却拉孩子一只手往陰间道行,客一个劲的叫孕妇用力,实际是在催孩子早一点跑过鬼门关这一关,如果时间一拖延,孩子出来慢了,就有危险,搞不好就给那些鬼做了替身。 我出生时,也是我六奶接生的,当时我母亲生我时,因为是头胎,很痛,我六奶一叫我母亲用力,我母亲就喊,“好痛啊,好痛啊。” 我六奶就说,“你只知道自己痛,你就不知道你儿还在鬼门关上徘徊,你再不用力,再拖时间,你儿个命都保不住了。” 我母亲一听说我有危险,就不怕痛了,咬着毛巾就使劲的用力,结果就一下子就把我给生出来了。 我六奶给别人接生,从来都没有一个定价,随主家给,家庭条件好的,多给一点,客也接收,家庭困难的少给一点,客也理解,要是碰到家庭特别困难的,客一分钱都不收,鸡蛋都不吃别人家一个。人家要感谢客,想煮一碗鸡蛋客吃,客就说,“你屋这样困难,女人生孩子辛苦,要补一下好发奶,你就多煮客吃吧。” 接完生,看母子都平安,客就高兴。有时还给特别困难的产妇送上几个鸡蛋,几斤糥米过去恭喜一下。要是碰到一个难产的,孩子半天都生不下来,客就急得不得了,担心得要死。那时,又没有什么剖腹产。 有一年,我八母客儿媳妇慧儿生孩子,我六奶守着慧儿生产,由于我六奶那天上午也接生了一个,有一些累,孕妇在生产过程中,客不知道什么回事,坐在一旁打了一个盹时,我八母客媳妇慧儿就发生了难产。孩子一只脚先生出来了,这下麻烦就大了。 我六奶最怕这样,孩子进又进不去,出又出不来,这样卡了大半天,孩子一只脚还是露在外面,孕妇都已经痛得晕死过去了,血是大量的往外流。再这样,母子都保不住。情急之下,我六奶就对我八母说,“没有办法,先保大人要紧。再拖,慧儿都危险了。” 我六奶说这个话时,孩子实际早已在产道上卡死了。我八母见孩子已经走了,再不采取措施,客儿媳妇慧儿都保不住,孕妇这时都已经晕死过去了,气息奄奄,血还在一个劲的往外淌,就大声叫我六奶,“不管小孩了,赶快救慧儿要紧。” 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我八父和客儿子二牛,听说孕妇母子都非常危险,也是急得团团转。后来听里面说慧儿都已经晕死过去时,二牛就一个劲的哭喊,用手把门拍得邦邦响,“六奶,求你快救我老婆慧儿,我不要孩子,我要我老婆。” 屋哈这时也有不少人围过来,在门外也大声帮着喊,“莫再犹豫了,赶快救大人要紧。” 听了屋哈和客一家人在这样紧催,我六奶客就不再犹豫了,把心一横,用接生刀快速的把孩子的尸体一边切割,一边往外拉,不管当时的场景几血腥,几吓人,客都管不了那么多。就是血溅满了客脸上身上,客也顾不上抹一下。最后,终于把孩子的尸体全部清理出来,止住了孕妇的血,这才保住了二牛客媳妇慧儿个命,要不然,孕妇都难逃一劫。 大人虽然保住了,但是孩子却死了,而且死得这样悲惨,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没有逃过鬼门关这一关,让守侯在一旁的那个恶鬼找了替身。我八母和客儿媳妇慧儿一家人都哭得死去活来。 我六奶也和屋哈一些妇女,也是哭得盖什么一样。最后还是我六奶,忍住哭,为了以后好投胎,客就把那个未出世就早早夭折了的孩子,把客支离破碎的尸体,在一个小木盒里面拼装成原样,用针线一点一点缝合好,把血抹干净,尽量打扮了一下,再把小衣服小鞋袜给客穿好,然后再盖上一层白布,再打开门,叫几个大人抬到枞树垴去埋了。 埋好后,我六奶就对那丘小坟包哭着说,“孩子,六太真对不起你,没有让你活着来到这个世界,真遗憾。没有比赢那个鬼,让客找你做了替身。原谅你六太吧,愿你在陰间早一点投胎,找个好人家。” 那一段时间,我六奶每天都是灰心丧气的,还在一个劲的埋怨自己。那一个月,客明显消瘦了许多。 后来听我六奶说,那孩子还托梦给客,也托梦给我八母和客母亲慧儿,说客因为客自己的死挽救了客母亲慧儿的生命,感动了陰曹,陰曹手上正好有一个投胎重生的名额,就又马上把客投胎到马嶺山脚下,靠林场那边某某屋哈,一个叫萍儿的女人肚子里做儿子去了,并说客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出生,叫我六奶记得那天去给客接生。 客还叫客父母和客爹客奶,还有客六太,莫再悲伤了,客说客是因为太玩皮了,在出生时先把一只脚伸出来了,没有想到会带来这样一个后果,害得客自己死了不说,还差一险让客母亲也命丧九泉,客说客下次出生再也不会这样玩皮了。 见孩子有这样一个好结果,我六奶和我八母一家这才转悲为喜,慧儿见孩子还未出世就这样懂事,这么体贴人,还被感动得大哭了一场。 第七章:名振陰地府,魂灵都请客 我六奶接生的名声大了之后,不说给人给鬼接生,陰间还有其他魂灵也经常请客去接生。 那天晚上,有一个人急急忙忙跑来请客去接生,客去了之后,一连帮那个皮肤黝黑的孕妇生产了四胞胎出来,毛绒绒的好是可爱,四个孩子的肤色也各不相同。 后来我六奶客回来后,北山那边那个屋哈,一个叫红玉的女人来一说,客才如梦初醒。 原来是红玉客屋一条叫黑子的母狗,怀孕时,那天正准备过马路,突然被一辆失控的运柴的板车,从坡上冲下来撞死了。把客主人红玉还一连几天哭了个死。 黑子到了陰间就请我六奶去,接着把客肚子里四个狗仔接生出来,母子都很平安。黑子感恩主人红玉一家,在世时对客的种种疼爱,就托梦给客主人红玉,叫客主人不用担心,客在陰间很好,四个孩子都很健康,说客以后再有机会投胎还是会到客屋来,做牛做马,再做狗也愿意,报答客平时对客的宠爱及养育之恩;并叫客主人转述客对我六奶去客屋接生,不嫌弃客的身份,表示感谢。 我六奶回来后还感叹了好一阵子,说狗都如此有仁义,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还有一天晚上半夜里,又有两个人急急忙忙的跑来请客去接生,我六奶正睡得香,听有人敲门,知道是有孩子要出生了,急忙爬起来,披上衣服就跟那两个人一起去了。那次接生,是客一生中最辛苦的一次,因为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一共接生下来有十二个孩子,累得我六奶一点劲都没有了。 虽然好累,但是客还是很高兴,因为母子都平安。那家主人,见客媳妇一肚子生了这么多孩子,就非常高兴,一侓要留我六奶吃饭。我六奶因为之前吃过亏,所以这次不管别人怎么挽留,客都一侓不吃。 后来回来后,一揣摩觉得不对劲,就对我六爹说,从古到今,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孕妇一肚子生下十二个儿女的。 后来还是云台山林场那边,一个叫绿梦的女人跑来感谢我六奶红绳时,客才解开谜底,原来是绿梦客屋一个猪婆怀一大肚子猪仔时,突然得急症死了,到了陰间,特地把我六奶请去接生。 我六奶就是这样,经常穿梭于陰间和陽间,在陽间做做接生婆,又到陰间去做做接生婆,不管是谁请客去接生,客都乐此不疲,毫无怨言。 那天晚上,屋哈好几个要好的妇女,在我六奶客屋正听我六奶谈板,讲客平时接生时碰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大家正听得有滋有味时,突然门外一阵嚷嚷,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跑出门一看,原来有八个人抬着一顶大轿子,到客门口停下来,说请我六奶马上去接生,一刻都耽搁不得。 我六奶一看这个阵式,就知道是我叔伯所说的陰曹地府,那个相当于陽间省长的那个大官,客媳妇要生孩子了。客马上带上工具箱,对我六爹说去去就回,被那伙人扶着上了轿子,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大喊一声,“起轿了。” 那伙人就抬着我六奶,一阵风似的,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可是那次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六奶红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屋有鬼 云来客栈的老板名叫何二喜,经营客栈三年了,由于经营得当生意红红火火,他打算再过两年把云来客栈扩大规模经营。 一日天色已晚,天气格外寒冷,外面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何二喜和小二在炉火旁烤火,一位名叫李长风的客人从门外进来。这李长风一身洁白的素衣,面相俊朗气质非凡。只是受了一番寒冻,脸色略显苍白憔悴,何二喜见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手里还拿着把玉笛,心里便在思索:估计这是个读书人,斯斯文文。这次科举考试成绩刚出来,看他神情自若,眉梢带着喜色,估计是进了三甲的官人,得好生招待可不能大意。 不过,很快他就为难了起来。今儿个真不巧,店里客满,这怎么办? 李长风看见何二喜,客气的问:“店家,我要在这儿住上一晚,可还有客房?”何二喜差店小二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李长风对这份友好点头笑着接过,边捂着手边慢慢的喝着暖身体。大概过了一会,李长风的脸色稍微红润,身体暖和之后,何二喜笑眯眯的说:“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您看我们这个店今儿个客满。”李长风闻言露出失望之色,转身欲离去。何二喜思忖若他在寻客栈还得再走一段路程,这天寒地冻的怕是要把人冻坏了。 怎么办呢?他左右徘徊之际说:“慢着,客官,若是不嫌弃,今晚就住在我的房间,我和小二还有一件柴房可以将就一晚。夜里太冷,您在路上走一来不安全,二来万一别家客栈也已经客满,您如何是好。毕竟现在很多秀才回乡啊!”店家确实善心,李长风感觉不仅身体暖了心更暖了。不过,因为他就要让店家和小二两人挤柴房,实非读书人所为。一番好意谢过,李长风说:“店家肯收留,小生感激不尽,不过怎可劳烦店家挤柴房呢?要不,今晚小生就住在柴房吧!” 何二喜怎么肯呢,可李长风却也是固执着要住柴房,两人正互相谦让的时候,小二说:“老板,不是还有一间客房吗?要不……”“住嘴,那样的房间怎么能给客人住呢?闹出人命可怎么办?”店家怒斥小二,小二顿时吓得退到了墙角。 “店家,怎么啦?既然有客房,为何……”李长风不解的问,想来必有隐情。 “不瞒客官,三个月前,我这客栈里来了一个孤身的女子住店,女子清瘦秀丽,来的时候病怏怏的,打算在我这儿住一阵子,说是要找一个人。可是,姑娘的病久拖未好,没住多少天便去世了。后来我们把她安葬了,不过自姑娘去世只要有人住那个房间,不是说看到女鬼,就是有人慌张的跑出来,一位客人下楼梯的时候还被摔死了。所以,那间房子我就不敢给客人住了。”何二喜说完,李长风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说:“店家,我乃读书人,并不相信这鬼神之说,店家,就让我住那间客房吧!” 唉!何二喜见他着实固执,只好答应他。不过叮嘱道:“客官要是夜里不安生,不要慌张,赶紧出来便是,小二夜里的时候会起来巡视。” 就这样,李长风到了客栈最左边靠墙角的厢房,里面虽说没人住,但是打扫的十分干净,一尘不染。空气中散发着一阵阵的香味,有点像花香有点像水果的芬芳,这气味似曾相识。酒足饭饱之后,小二为他送来热水让他泡脚。 待他准备上床睡觉之际,店家关门打烊,只留下客房走廊的几盏灯笼亮着。 夜里,李长风点着蜡烛看着手里的玉笛,喃喃的说:“玉娘,你还好吗?等我回去就娶你过门,然后随我一道上京赴任。好想你,玉娘。”忽然一阵风吹过,蜡烛飘忽不定,很快熄灭了。透着月光,李长风看见一个身形庞大的黑色怪物出现在屋里,张牙舞爪的过来。“哎呀,真的有鬼。”李长风吓得直往床边躲去。好在那怪物行动特别慢,而且它好像不敢走到月光下,只敢沿着黑暗的地方往前挪。 李长风发现这一点,他巧妙的闪身到了靠窗的月光处。那鬼红红的眼睛瞪了一下窗户,一摆头,窗帘居然被拉上了,无论李长风怎么拽都拽不开。那鬼向他扑来,李长风紧握玉笛长叹:“天啊,看来我李长风今生与玉娘再无相逢的可能,好恨啊!”突然,怪物停住了,愣了片刻。它身形顿时变小,退到了墙角,一阵女子的哭泣声传来。 李长风听出来了,那声音是——玉娘。“玉娘,是不是你?”李长风装着胆子走上前。 “别过来。别过来……呜呜!”真的是玉娘。 李长风思念的好苦的玉娘如今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看她。他走上前抱住玉娘,眼泪也不住的往下流,心疼的说:“玉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 好一会儿,玉娘才止住哭泣。她抽噎着说:“自你上京赶考以后,唐旭那个无耻的恶霸便到我家上门提亲,我爹不答应,他居然捏造我们家欠他家一笔巨款,让我爹偿还。我爹气得骂他,他让人……让人把我爹……活活打死!幸好邻居帮忙,我逃了出来,可是我体弱多病,路上染了风寒,爹爹的死让我心力交瘁,没能进京找你,就死在了这里。这个老板人好,我就想留在这里有个栖身之所,待你科举考试返乡我能再这儿等到你,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李长风心疼的抱着玉娘,愤怒交加。他说:“玉娘,我一定为你和伯父报仇。这次科举我考中了状元,原本是准备回乡娶你,结果却陰陽相隔。我会把你的骨灰带会家乡,葬进我家的祖坟。而唐旭这个王八蛋我一定会搜集他的罪证,不会放过他的。”玉娘听了,委屈的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第二天,李长风向店主说明事情的原委,道过谢,请店主告诉了玉娘的坟墓,找人挖出来后带回家乡。恶人唐旭也在李长风的惩治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真叫大快人心。 再回头说何二喜的云来客栈,自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有闹过鬼。不久,他的夫人为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喜上加喜的是:云来客栈的好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原本打算两年后扩大经营规模的想法,因为生意火爆提前了。 穷秀才的善举 明朝初年,成都西门,有个名叫华尚兴的秀才,家庭突遭变故,一贫如洗,是个地地道道的穷秀才。但他心地善良,见人有难,都要尽力相助。 有一天,他在街上一茶馆喝茶,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向茶客伸手乞讨,茶客都厌恶她,骂死老婆子、臭老婆子,快滾远些,不予施舍。堂馆更是拿着棍棒呵斥驱赶。 华尚兴见她十分可怜,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对茶客说,我等都受之父母之身,流着父母的血,才有今天的生命,尔等不可赶之、骂之。 “不骂不赶,你拿钱给她呀!”茶客明知他是穷秀才,故意将他的军:快摸钱给她呀! 这时,秀才便在自己身上摸钱,掏来掏去,将全身仅有的五文钱掏了出来,满脸绯红地对老妇说:妈妈,实在不好意思,这五文钱只够买五个馍馍,将就过一顿吧。 “行善不在钱多少,有这分心就好!”老妇伸手把钱接在手里说:“你心这么好,为啥不去争取功名,在这茶馆喝茶,是喝不出功名,喝不出富贵来的!” 秀才听了,心里为之一动,心想这老妇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欲上前询问之时,老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回到家里,一连几天都在反复想,这老妇必不是一般之人,她是来点化我,不要因穷而潦倒,要立起志来。于是他刻苦研读,日夜不息。 次年,是洪武之年,朱元璋为大力兴国,开科举,纳人才,进行先县后府,再京城的文人大比。秀才在熟睡之中,又见那乞讨的老妇走来,问他准备好了没有?接着又说,“县考范围在《论语》,府考范围在《孟子》,京城范围在《春秋》,答题不拘形式,应有实论,京试更要有治国的策略,切记切记。”说完,老妇化作青烟而去。 秀才醒来,对梦中老妇的话将信将疑,甚觉奇怪,也许这事有贵人相助,他就把应试答题的重点放在了这几方面研读。过了不久,他参加了县考,试卷内容都在老妇说的《论语》范围之内,他没费吹灰之力就答好了试卷,在参考的几十人中,他第一个先交试卷给主考官,主考官用眼瞟了试卷,心中大喜,认为头名非他莫属,结果自然不用再说。 接下来他参加府考,同参加县考一样得心应手,监考官看到他答卷如行云流水,答得既快又好,感到十分惊奇,没有想到这穿着打扮十分普通的考生,答题竟如此能干。不用说就知道,府考中头名的又是他。 三个月后,他进京赴考,抱着必胜的信心应试。在前来殿试的几百人中,他显得特别有信心,当主考官把试卷发到他手中,他过目一看,题目就在《春秋》范围之内。马上提笔写出《治国之策重在民心,民心在于以人为本》的论文。主考官圈点后大悦,呈递给皇上朱元璋,看后龙心大悦连声说,“此文正合朕之心、朕之意。”于是提御笔圈点他为探花状元。 华尚兴中了探花状元,风风光光回到家中,街坊邻居都来祝贺,都说他善有善报,那茶馆里驱赶过他的堂馆,听说后羞惭不已。 当晚,华秀才久不能寐,睡到夜半,忽然又见那老妇来到了他家中,对他说:“恭喜你高中状元!”他忙说:多亏你老人家的点化! 说话之间,老妇突然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出现在他面前。秀才惊得目瞪口呆,老半天才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美女说:“我前世是一只白兔,一天被恶狼追赶,你挺身而出,救了我的性命,把我抱回家,细心喂养我,几天以后你又把我放回山中。若换一个人肯定会把我宰杀了,美美地吃一顿。你的善良,我永生难忘。一心想报答你,去求观音菩萨,她叫我修炼成仙报答你。我经过几十年的修炼终于变成人。知道你家遭变故落难,故化妆成老妇来帮你。” 如今,你功成名就,我要与你结为夫妻,一生一世照顾你,让你这辈子都为天下百姓做好事善事! 华秀才激动得流出了眼泪说:娘子,这辈子我决不辜负你的期望! 古代聊斋之白兔报恩 从前在太行山脚下,住着一对兄弟,哥哥好吃懒做,弟弟勤劳善良。每次去地里干活,哥哥都找各种借口少干活,等到庄稼收获的时候又编各种理由多分粮。一连如此好多年,弟弟都毫无怨言。后来的一天,弟弟在田间耕作时,看到一只白兔被一条猎狗追赶,眼看猎狗咬住了兔子的尾巴时,弟弟急忙跑过去挥舞锄头吓跑了猎狗,救下了兔子,并把它带回家去。 回到家里,哥哥看到弟弟带回来一只兔子,心想:“这下可以有兔子肉吃咯!”于是,便对弟弟说道:“弟弟,咱们好久没开过荤了,不如今儿晚上咱们吃烤兔肉如何?”弟弟摇摇头说:“哥哥,你没见白兔受伤了吗?它这么可怜,你怎么忍心吃掉它?” 哥哥见弟弟不肯,心里非常恼火,暗自动起了歪脑筋,道:“爹娘死的早,后来姑姑没少接济咱们,昨天姑姑捎信来说让你我兄弟去看望姑姑,可是哥哥我今儿早上腰扭伤了,疼的厉害,姑姑在镇上,来回好几十里路,我肯定去不了了,不如弟弟你明天去探望姑姑如何?” “可是小白兔还伤势未愈呢。” “放心吧,哥哥会帮你照顾好它的。”哥哥见弟弟有些犹豫,趁机说道。 “那好吧,我明天一早启程,哥哥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这只白兔。”弟弟叮嘱道。 晚上,弟弟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叫自己,借着月光睁眼一看,一位素衣女子站在床边,衣衫下隐隐透着血迹。女子见弟弟醒来,上前跪拜道:“小女子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弟弟不明所以,问道:“姑娘此话怎讲?这三更半夜,姑娘怎么会在我的房间?你是人是鬼?” “恩公莫怕,小女子乃是恩公昨日救起的白兔,若非恩公出手相救,小女子恐怕已被那野狗害了性命。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恩公的兄长对小女子起了杀意,催促恩公去镇上探亲,小女子见恩公宅心仁厚,故不想影响你们兄弟情义,所以就此拜别恩公!”说着从嘴里掏出一支牙齿般的口哨,“这是小女子赠予恩公的,遇事吹响它,可保恩公一生富贵,务必记得平时藏于口中!”说完,身形一晃翩然离去。 次日一早,哥哥见笼子里的兔子不知所踪,于是质问弟弟,弟弟将昨晚之事说与哥哥听,哥哥不信,弟弟从口中取出口哨吹响,只见一块金子出现在桌上。兄弟俩很是开心。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慢慢地哥哥的贪心又开始作祟了,要是自己有了口哨,岂不是可以自己独享荣华,可是怎样才能从弟弟口中偷走口哨呢?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哥哥变得勤快了,每天和弟弟一起下地干活,回家还给弟弟做年糕、粽子类黏黏的食物,弟弟却由衷的为哥哥的改变而欣慰。 终究有一天,哥哥在弟弟未察觉的情况下把口哨粘下来了,等到弟弟发现口哨丢了,大哭一场,恍惚中,白兔姑娘现身安慰他:“恩公,莫要悲伤,钱财乃身外之物,有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兄长怕是要对你下毒手了,不如我教你保命之法,如此恩公可延续性命。如何?”说着吐出一粒丹药让他吃了下去,后教其运用之法,却不料白兔姑娘却口吐鲜血,她虚弱的说到:“小女子总算报恩了,他日恩公遭遇不测,我的内丹可保恩公无性命之忧。”说完后魂飞魄散。 果不其然,不久哥哥想独吞家产,设计杀害弟弟,弟弟凭借白兔姑娘的内丹躲过此劫。 纵观苍茫宇宙,动物尚懂知恩图报,人类却多见忘恩负义之徒,何为?利字当道也。 谁都逃不掉 农安县有个财主名叫刘霸天,他仗着自己有钱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当地的百姓早已恨他入骨,可是他勾结当地的贪官污吏,只要谁敢与他作对,绝对的吃不了兜着走。 这日刘霸天和仆人庄连在街市上闲逛,突然一妙龄女子不小心将他撞了一下。刘霸天顿时火大,高高扬起了手,如狼一般吼叫:“你他娘的没长眼睛,不知道是你大爷我刘霸天啊。他奶奶……”话还没说完,刘霸天的眼睛早已经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美娇娘,口水恨不得流了出来。 “哟,这么俊俏的小娘子,敢问是哪家的呀?”他立马转换了嘴脸,谄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羞怯怯的低头就走,刘霸天岂肯这么轻易的放走到嘴的羔羊。在农安县里,嘿,还真没有他刘霸天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东西物件还是人。 被堵住去路的女子抬头,生气的说:“这青天白日,你想干嘛?再不让我可要喊人了。”刘霸天咬了咬牙说:“嘿,小娘子生气起来越发娇俏。莫要生气,让你便是。”女子心知他不是好人,赶紧大步往前走。 庄连站在一旁问:“老爷,就这样轻易的放她走了?”哼,刘霸天陰沉着脸冷哼一声,定定的看着庄连狠狠地甩他一巴掌,说:“什么时候老虎变得不吃羊了?还不随我悄悄地跟着她,到一僻静的地方看老爷我不好好的折磨她。” 这女子去布店扯了一些布,又去药铺抓了一些药,最后在街上买了一些果仁就朝着南洼村的方向走去。刘霸天心里一阵开心,要进这南洼村得翻过一座山,等到人少僻静的地方就把她给…… 女子一直大步往前走,不曾回头张望。刘霸天这一路跟踪十分轻松,很终于,机会就来了。在山里一个僻静的地方,四周被大树环绕,刘霸天一招手,庄连就和他恶狼似的对女子扑了上去。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心狠手辣的刘霸天伸手就是两个大耳瓜子恶狠狠地甩上去。女子被打晕在地,刘霸天开始撕扯女子的衣服,欲糟蹋她时,庄连识趣的走得远远的。 过了一阵子,刘霸天抽出腰杆上的烟,庄连给他点火,之后色眯眯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赤裸美人。“去吧!便宜了你这狗崽子。快点,天黑了,老子还急着下山呢。”刘霸天踹了他一脚。 “哎,谢老爷。”庄连迫不及待的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女子刚刚恢复了一点神志,想要挣扎,庄连也是抬起巴掌呼呼闪了她两巴掌,接着在女子的身上胡乱的摸…… 等庄连从女子身上爬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看着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刘霸天和庄连对着缩成一团的女子婬笑了几下,好不得意,随即朝山下走去。 “轰隆——轰隆——”快到半山腰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他们一跳,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雨越下越大,不料引起了泥石流,庄连体力不及刘霸天跑不动了,活活被泥石流掩埋。刘霸天吓得不轻,脚下一歪扭伤了。“哎呀!”他疼的大叫起来,不过不敢逗留继续往前走。慢慢的雨下的小一点了,他整个人筋疲力尽,索性到了山脚。他看见山脚有个低矮的房子里亮着一盏灯,肚子空空的他赶紧快步走上前去敲门:“有人吗?开门啊!” 他等了一会儿,居然没人来开。“他娘的,在屋子里竟然不给老爷我开门,这是活腻歪了?”他猛地推开那破旧的门。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缓缓的出来,她问:“你有什么事?”刘霸天闻到屋子里有一阵诱人的香味,思索着自己身上有伤还要依赖着她为自己弄吃了,于是缓和语气:“老人家,我迷路了,肚子饿,可否给我弄点吃的。” 老夫人呵呵一笑,说:“有,有,我儿子是猎户,今晚趁着天气不好进山打猎去了。我在锅里给他煮了一锅野猪肉刚刚好了,老身这就进去给你端一碗来尝尝。”刘霸天面露喜色说:“好,快去。”老夫人很快端来一大碗肉,香喷喷的十分诱人。他的口水不自觉的溢到了嘴角,接过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还有吗?我还没吃饱。”刘霸天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肉,估计是真饿了。 “嗯,有。多着呢!”老夫人又转身装了一碗出来。 刘霸天也不客气,接过就狼吞虎咽了起来。足足吃了7大碗,他才放下碗筷,心满意足的摸着圆肚皮,半眯着眼睛问:“老人家,这野猪肉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吃啊!”老夫人冷哼一声消失不见,突然屋里的蜡烛灭了,一阵阵的冷风吹来让刘霸天毛骨悚然。他站起身想要出去,却没想到门被锁死了,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突然他看见厨房里有一副血肉模糊的骨架,锅里煮着的竟然是庄连的人头。 “啊——鬼啊!”刘霸天差点吓破了胆子。“额,你!”他的脖子被狠狠地掐住,正是那个在山上被奸污的女子。女子脖子处有一道深深地血痕,不断地往外流着腥味十足的血。 原来,这名女子在他们走后,穿上衣服回家便拿着刀自尽而死,。“刘霸天,你和庄连无耻之极。既然这人世间的法律不能惩治你,我也不能白白受罪。做鬼也不放过你,刚刚的肉很好吃吧,那是我一片一片从他身上割下来的,哈哈哈哈……就算你死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们谁都逃不掉,我要一口一口咬死你。” 女鬼抓着他,张大嘴巴,一口一口的咬着刘霸天身上的肉,很快就将他活活咬死。 狐狸不害人 据《夜谭随录》记载,唐朝时,某尚书辞官回乡,买了一座豪宅。后院楼上空无人居,经常出现怪异的事。 一天,尚书的四公子睡到半夜,忽然被人抬到后院楼上,只见屏风后点着蜡烛,摆着盛宴,坐客有十余人。一位美丽的少女笑着对他说:“我叫阿凤,与你有宿缘。”酒后,那些人又把他抬回房间。 第二天醒来,他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惊恐地说:“那是狐仙,以后不要到那儿去!”可四公子因为思念阿凤,经常溜到后院。这天他刚好撞见母亲,母亲气得命人拿荆条打他,纷乱之际忽然空中有人说:“这是你家光宗耀祖的子弟,怎能这样侮辱!”母亲知道是狐仙,生气地说:“我教训儿子,关你什么事?”当时尚书不在家,大公子拿刀要去杀狐狸,忽然凭空飞起瓦片,砸碎了很多器皿。 从那以后,狐仙便屡屡作怪。一次,大公子升迁为中书舍人,同僚们一起来庆贺。酒宴上,同僚们的酒都被换成了马尿,同僚们下筷夹菜,夹起的却是粪便。同僚们大声喧嚷,认为是大公子用脏物来戏弄他们。大公子明白这是狐狸在作祟,竭力解释,同僚们不信,忿忿离去。大公子又气又恨地来到后院,跳骂了半天。他骂累了觉得很饿,就去吃点心,开始吃时,味道很美,等到进入喉咙口,感觉点心在爬动,吐出来一看,都是小癞蛤蟆。 过了几十天,尚书游山回来,夫人说了此事,商量搬家躲避妖狐。尚书不理,过了半个月,竟然相安无事,大家都以为是主人庇佑。尚书也自夸道:“怎么样?可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又过了几天,尚书乡试时的主试官侍郎方公来了,全家又高兴又激动。尚书连忙出来相迎,拱手请他登堂,谁料方公久坐不走,嗦嗦地怪尚书疏懒,不常来问候。尚书汗流浃背,不停谢罪。方公在尚书家一直待到午夜,一直喋喋不休。慢慢地,尚书听不到了方公的声息,只见方公脸上毛茸茸的,辨不清是何物。尚书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个稻草人坐在席上。尚书大惊,半晌大笑道:“骗得好!骗得好!” 天亮后,尚书来到后院朗声道:“我听说狐狸作为灵物,时间长了能成仙,既然是有灵气的兽,何必来捉弄人!我现在和你约定,以粉墙为界,互不侵犯。若再找麻烦,就决一死战!”从此相安无事。 一天,尚书半夜独坐,见一个老婆婆率领男女六七人,一同下拜谢道:“感谢您容留我们,现在您的四公子将有大难,我愿把女儿阿凤嫁与公子为妾,将早晚保护他,报答恩德。”尚书想了想答应了。 过了三天,尚书与夫人正坐着闲谈,突然一个美人掀帘进来,道了万福,自称是阿凤。夫人见她美丽端庄,就高兴地留下了她。女子侍奉公婆极为孝顺,夫妇之间更是十分恩爱。 盛夏的一天,雷雨大作,阿凤惊慌失措,坐立不安,抱着四公子躺在帐子里,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一会儿便现出原形化为一只黑狐。只见霹雳闪电绕着房屋轰轰鸣响,过了一个时辰才停息。黑狐又化为阿凤,跪谢四公子,满脸欣喜,但是就在这天半夜,她却忽然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后院也再没有狐狸的踪迹。 后来四公子官至内阁大学士,尚书才慢慢明白,以前老狐说公子有难,其实是假话。因为四公子是贵人命,所以狐仙才借联姻来寻求庇护,逃避劫难。之前四公子被抬到后院,与阿凤相见,也是为此。虽然被狡猾的狐仙摆了一道,但想到阿凤的孝顺温婉,尚书也不再恼恨了。 民间奇闻之眼见为虚 唐朝仪凤年间,二月里的一天,宝来寺祥光普照,喜迎新佛。百鸟朝着宝来寺的方向齐聚飞来,栖在寺内的梧桐枝上,欢鸣不止。 这幕奇景引得东归百姓前来围观。丁艺避过喧杂的人流,从一扇小门走下山去,恰遇寺僧弦月。弦月幼年时是丁艺的邻居,丁艺问起今日百鸟朝凤之事,弦月道:“丁施主就当那是宝来寺通灵吧。” 丁艺是东归书堂的一名教员,教授小儿识文断字,闲时挂点字画去卖,日子过得倒也丰实。每次路过富户王谦的家宅时,丁艺的小心脏就扑通直跳,希望王谦的女儿王裳能打开楼上窗门,好看她一眼。 王宅的院子挺大,也种了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丁艺有次带着几个孩童在王宅边上放纸鸢,王裳看得很开心,不巧有只纸鸢卡在了梧桐树上。王裳赶忙让丫环用竹竿钩下纸鸢,没想到被王谦看见了。王谦拾起那只纸鸢,见上面画的竟是王裳,气得胡子发抖,骂道:“私画绘相,岂有此理!”再看画上落款,竟然是一个丁字。 王谦把那只纸鸢扔在丁艺的脚下,嘲笑道:“丁书生,你很会画是吗?那你画株梅花,我要它在三月三日的午时,在纸上开花,不能早一天,也不能晚一时,你敢画吗?” 岂料,丁艺却不畏惧:“员外,若小生敢画这幅《迟梅图》,那又怎样?”王谦抬眼看了一下丁艺,讪笑道:“那就饶你私画小女之罪。”言外之意,丁艺看到了一点暖春的苗头,忙一拱手,道:“一言为定,小生三日后必送去《迟梅图》。” 王谦随口的话,丁艺之所以敢答应下来,是因为他曾在古本里看过一种诡异的画法。当然,诡异只是世人的眼睛受骗,而画的真相,乃在于绘画的颜料。 丁艺知道有个人,藏有这种诡异的颜料,此人叫春婆,是卖胭脂水粉的。说起春婆,丁艺还有恩于她。那次是在庙街,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做买卖的春婆躲闪不及,幸好丁艺把她拉开。 这天,丁艺找到春婆,借用那能使画中树开花的神秘胭脂。 “神秘胭脂?”春婆一摸额头,“你不提起,老生差点忘了。”说完,春婆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箱子,挑出一个瓷胎盒,交给丁艺。 春婆说:“这味胭脂是用那新妇产婴时,额上因疼痛而沁出的惊汗,和以新生的婴孩脐带之血,用秘方配比熬成的。此味胭脂用于保养女子双颊最好不过,仿若那白里透红是从肤色里自然濡化出来,非俗色敷衍上去的。老生这辈子就送出去过一盒,早些年东归出了个美人,不知你听说过吗?” 丁艺知道这事,说:“莫不是那个人称婉娘的美人?”春婆点头道:“后来婉娘被朝廷选上,进了皇宫,没几天却传出婉娘因貌美而遭后宫佳丽陷害的消息,老生自此便封了此味胭脂。” 春婆把胭脂交给丁艺,丁艺问:“胭脂画成的花骨朵,果真能在三月三日的午时开成花吗?”春婆说:“胭脂可催开花骨朵不假,不过时间却不定,若要定在哪个时辰,不是不可以,只是还要借助外力。你只管送画过去,我替你办成此事。” 听了春婆的话后,丁艺信心满满,这幅《迟梅图》可下了心血,直熬得满眼血丝,方把古枝腊梅画得苍劲厚重又不失优雅,最主要的是,梅株上缀满百朵的花骨朵,在花骨朵的画法上,丁艺用了双重画法,先用金丝绘了花蕾,再用猩红胭脂覆盖在上,伪装成未开之花。 丁艺把画送到了王家,王谦把《迟梅图》挂在大厅,然后指着画对丁艺说:“你等着看好戏吧。”看着丁艺灰溜溜地走了,王谦很解气。《迟梅图》上的腊梅骨朵,正紧紧地抱住,他不信过几日就会绽开。 春婆来王家送胭脂水粉了,她是王裳闺房的常客。春婆私下问王裳是否对丁艺有意,王裳点头默认,春婆便拿出一个观音净水瓶交给王裳,嘱咐她把瓶子装上水,然后到院中剪根花枝,插在瓶中,把瓶子放到那幅画的下方就可。 约定的日子说到就到了。王家大开家门,当丁艺在王谦嘲讽的目光中走向那幅《迟梅图》时,花骨朵仍是花骨朵,并未绽放。 幸好,午时还未到,丁艺故作神秘道:“小生既然敢与员外下赌,必有理由,等午时再分胜负。” 终于,春婆进了王家的大门,她手里抱着个才满月的婴儿。还未到大厅,却听春婆怀里的婴儿啼哭起来。春婆不好意思地说:“今日见王家大开家门,老婆子好奇进来瞧瞧,没想到婴儿倒啼哭了起来,这就告辞,打扰各位了。”说完春婆就抱着婴儿走了。 这时,午时已过,众人刚才忙着看那啼哭小儿,没注意看画,却见王谦转过脸去看画,一下子目瞪口呆,墙壁上那幅《迟梅图》上的花骨朵,竟真的开出了梅花,一数,正好有一百朵。 本来,此味独特胭脂可借空气中的潮湿度,慢慢润开,所以春婆设下了观音瓶的水,以借湿度,但要定在某时准时开放,就得有技巧了,婴儿的啼哭声正好是神来之笔。原来,此味诡奇的胭脂因是沾染了胎儿的脐带之血,竟闻不得小儿啼号。 王谦肚子里一窝火,一计又上心头,说:“丁书生也算奇才,老夫还想再赌下,若三月初八小女生日那天,百鸟齐聚我王家,我就应下媒妁之言!” 丁艺想,既然宝来寺迎佛像能引来百鸟朝凤之景,其中必定有缘由,他决定找弦月探个明白。 弦月听了丁艺的话后,感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便把丁艺带至梧桐树下,指着树梢上绑附的一段良木说道:“世人皆会被双眼蒙蔽,单看百鸟飞来,却不知百鸟眷念着的是这段良木,便是古籍所称的绕梁木。风干的绕梁木能造佳琴,可新鲜还在冒汁的绕梁木则能散发出吸引鸟类的气味。这木头乃是从百里外的金刚山运来,小僧只是锯了一小段,绑附在梧桐树上,百鸟闻着这味良木的气息,皆结伴而来,贪婪闻此气味,世人却以为百鸟是在喜迎新佛带来的祥光。” 弦月又道:“也算造化,昔日还余一截良木,小僧妥善存着,若能成就一段姻缘,丁施主便拿去吧。”说完,把一段用布包裹紧紧的木头,交给了丁艺。 王裳生日那天,丫环偷偷爬上树,把丁艺交给她的一段新锯过的良木绑附在梧桐树梢。果然没多久,东归市集上空,黑压压飞过一群鸟,这些鸟朝着王家的梧桐树飞去。王谦实在想不通,到底丁艺使了什么妖术,连连赢了他两次,只好答应把女儿嫁给了他。 小县令审磟碡 宋朝年间,有一位神童十三岁便被皇帝封为河北某地方的县令,小县令上任之初,因尚是孩童,无人信服,故无人打扰,平日里便和衙役、府眷打闹嬉戏。当地的乡绅商贾前去送礼,却都被吃了闭门羹,顿觉颜面无存,都心照不宣希望能发生点事让小县令出丑,却不想一件案子不但没让小县令出丑,反而成就了他的美名。 “咚咚咚”衙门外鼓声震天,小县令宣布升堂,随着衙役集合,“威武”声响,一年迈老者跪于堂前。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堂下何人?击鼓所为何事?细细说与本官听,本官定还你个公道。” “小老儿乃山东人士,家境贫寒,老来得子,老伴却不幸离世。现因家中小儿要娶亲,为了给小儿筹办婚事,筹了些本钱来此地做点布匹小生意,本以为可以赚些钱,就在一个时辰前,小老儿推着布匹去集市上卖,途中忽然腹痛难忍,待方便回来,我的布匹连同推车竟然全都不见了。眼见小儿的婚期将近,布匹丢了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啊?”老者说着,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小县令见此情景,连忙安慰道:“老人家你别伤心,我一定给你做主。你想想,你布匹所在之处当时附近可曾有人?” “没有。” “可有人家?” “没有。” “那你仔细想想当时周围有什么?” “小老儿当时是在一处打麦场,只有一个磟碡(liù zhóu)。” “那你的布匹与他人的可有区别?” “没有。” “好吧,老人家你先回家,本官自会给你个交代。” 退堂之后,小县令思虑良久,让众衙役放出风去,七日之后子时,县太爷要公审磟碡。 县城百姓听说小县令要审磟碡,纷纷觉得荒谬至极,却又想看个究竟。 七日时间说到就到,午夜子时县衙的大堂上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只见小县令惊堂木一拍:“肃静!带磟碡和原告。”围观者哄堂大笑。衙役们将老者和磟碡带上大堂。 小县令又道:“所有人背墙而立,关门。” 百姓不明所以,却不以为意。 只见小县令走到堂下,指着磟碡说到:“举头三尺有神明,好你个磟碡,看到有人偷布却不如实禀告,实在该打!来呀,给我打二十大板!”众衙役打完,小县令接着说道:“磟碡,本官念你初犯,给你一次机会,若还不招窃贼是何人,本官定让你粉身碎骨。现在你是招还是不招?” “什么?你要告知于我?好。”说着小县令俯下身子,频频点头称道。 “适才磟碡告知本官,它已经找出了偷布的贼,就在我们当中。除了贼人之外,所有人的右手掌心皆被神明抹上了大堂的墙灰,现在堂下众人掌心向前举起你们的右手。” 众人均举起右手,小县令走到众人面前观看,只有大堂左侧第二十三人掌心有涂抹的墙灰,小县令转身上堂,惊堂木一拍:“左侧第二十三人乃为偷布的小贼,还不上堂跪下,从实招来。” 只见此人额头满身是汗,慌忙跪下:“小的冤枉。” “还敢嘴硬,板子伺候。”小县令发威。 “招,小的都招。那一日,小的见有一布匹车停在打麦场中,瞅瞅四下无人,心生贪念,便将车推走了。心想这是通往集市的必经之路,而且外地来往客商众多,就算有人看见也不认识。小的有一事不明,大人怎么知道是小的所为呢?难道真是磟碡告知大人的?” 小县令哈哈一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本官故弄玄虚罢了,不说审磟碡,能吸引你来吗?根本就没有磟碡说话一事,更没有抹墙灰之说,本官不诈你,你会自己抹上墙灰吗?不信你回头看看,他们的右手根本就和你一样,什么都没有,是你的心虚出卖了你!” 堂下众人恍然大悟,都称小县令断案如神,自此再无人轻视他,他也一心为民请命,终于成为一朝好官,留下美名在民间传颂! 古代聊斋之浮生与瑶娘 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柳溪的村子,村子很富饶,村名们的生活很充实。可是平静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快,这一日一道魅影从村子的上空飘过,就在飘过的那一瞬间,整个村子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掺不忍赌。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第二天,这件事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县大人在村子里查看了一番,为了不让上头知晓这事,就把案子压了下来,以悬案为由。就草草结案了。从此这村子就被封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干靠近,因为每到晚上这个村子就会发出莫明的哭泣声… 事情就这样平静了下来,知道三年后的一天,一位公子(姓欧陽,名浮生,新上任柳溪知府,新科榜眼。)回乡看望母亲,偶来经过柳溪村子,因为临近夜晚,无奈只好在村子的附近的庙宇里休息,主仆二人走进庙宇,在稻草较多的地方生好火,坐了下来。 “公子,为何不多走几步去前面的驿站里休息啊。这里好陰森。孝斗有点怕啊。”孝斗看了看四周,对着主子说道。 “额,你胆子这么小啊。不要忘了这里可是菩萨庙,就算有鬼,鬼也不敢进来的。”浮生安慰的说道。 “孝斗,小心,你看你后面。”浮生开玩笑的说道。 “啊,啊…救命啊,公子…”孝斗吓得整个人都抱着浮生。 “孝斗,你干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快点下来。”浮生无奈的说道。 “公子,孝斗怕啊。我要抱着公子睡。”孝斗拉着浮生的手腕切切的说道。 “好了,我睡了。”说着走到了草堆上躺了下来。枕着包袱睡去了。孝斗看了看主子,无奈也只好躺在稻草上睡了。 到了深夜的时候,俯身听到了一个声音,好像在叫着: “公子,公子…帮帮我吧…公子…”浮生夜半醒来按照那个声音走去,越走越清楚,越走声音越强。知道在一片树林里看到了一个声影。浮生看着那人的样子,身穿白色的衣服,披散长的头发上盘着一个小小的发髻。 “姑娘,你这么晚了叫我何事。看你这身打扮,莫非。”浮生怀疑的问道。 未等浮生反应过来,那女子跪在地上,微微的说道:“大人,我知道你是新上任的柳溪知府,你就帮帮小女子吧。小女子有莫大的冤屈,还望大人能帮帮我。” “姑娘,你先请起,有何冤屈,和本管说说。”浮生扶起那姑娘,发现那姑娘的手冰凉的,于是很快的松开了那女子的手。 “小女子名唤李瑶娘,小名小瑶。我们的村子向来平静,但是在三年前,我们村子(柳溪村)的上空飘来的一朵黑色的云朵,在所有人都感到怪异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就这样全村几百口人死于非命,幸而上天见连,让我避过这个劫难,因为我当时在乡间采药,可是,我还是难逃过魔掌,就这样我和我的身体分开,成了无主孤魂,没人给我收尸的孤魂野鬼。”瑶娘说完,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照姑娘你的说法,这一庄案子却是是冤案,带我回去我会帮姑娘从新审理此案,姑娘放心吧。”浮生说道。 “多谢公子,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要是被鬼差看见了,恐怕我就见不到公子帮我翻案了,对了,公子,能不能请公子帮我把尸身找回来,就在柳溪村乡间的菜园里,公子保重。”话完,一道身影幻化成轻烟飘走了。“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办到。”浮生大声的朝瑶娘消失的的地方说道。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动身,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把自己的母亲接到府衙,安顿好母亲,命师爷把三年前的悬案翻查出来,来后就带了一队衙役往昨晚瑶娘说的那个地方去,由于过了三年,尸身也被蛮在了地下土里,在经过一翻挖掘后,看见了一位身穿衣服,长的很美的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所有人都被这女子的美貌吓坏了,都楞了一下。 “都发什么呆呢?快把尸体抬到府衙里。”浮生说道,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把瑶娘的尸体抬上了车子,一行人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什么,你说新任知府要翻查三年前柳溪村一案。”丞相愤怒的对着向他禀报的师爷说道。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知府大人一上任就命小人翻查三年前的悬案,小人也是不得已的,还望丞相大人谅解。”师爷怯怯的说道。 “要是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查出那些人都是被我杀了,吸了魂魄,那岂不是坏了我成魔的大事。你赶紧回去给我盯着那人,不得已的时候,解决了他。”丞相恨恨的说道。 “小人领命,小人告退。”师爷退出了房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叹了口气急冲冲的往衙门赶去。 …… 在经过几天之后,浮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就在浮生想不透是什么人所为的时候,衙役禀报说:“大人,门口有一道士求见。” “请他进来吧。”禀报的衙役领命,应了声‘是’便退下了,一会那道士走了进来。 “敢问道长,道号是…” “贫道乃钟南山清虚观道号飘云道人。”说完向浮生行了一个礼。浮生见状也还礼‘道长有礼'' “道长可是有时找本官,” “贫道算出大人有难,还知晓大人和非人的人走的很近,近来可能有血光之灾,大人可知道你所办的案子牵扯朝中何人。为何那姑娘的尸身三年不腐。”一口气飘云把浮生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道长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望道长赐教。”浮生跪地抱拳向道长请教。 “和你说也不是没问题,但是你的让我吃饱。我饿了。”道长卖关子的说道。“来人备菜饭。”“是”过了一会儿飘云吃完了,打了一个饱饱的’隔‘拍了拍肚子,又说道:“拜我为师。”“你,好吧。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浮生无奈的跪地,向道长磕头。 “哈哈哈,我的好徒儿,快快请起。”扶起浮生“即来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飘云换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朝中的丞相所为,他听信了谗言,得到了蔽日珠和吸魂珠,三年前的那道黑烟,是他用蔽日珠弄出来的幻影,而几百口村名在一日之间都死于非命,是丞相用了吸魂珠把他们所有人的魂魄都吸附在了一起,因为他要成魔,有人成魔必须要让那些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们的魂魄封在吸魂珠里,在由日月精华助他早日吸取魂魄,练成嗜血魔功从而达到不生不死不灭的地步。而柳溪村的村名刚好都是陰事出生配合了天时和地利,整个村子加起来刚好能助他练成魔功。而那姑娘是他练成魔功的最后一个魂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好好地学习道术,帮村名还魂归魄。等到了适当的时机灭了丞相这个魔,现在他是半人半魔。” “师傅徒儿知道了。”浮生自信的说着。 在经过几个月的修炼,浮生的法术进步了不少,还有就是和瑶娘的感情也好了不少,这不,在瞒着师傅的情况了,他们两正靠在树下说着甜言蜜语呢?就在这时,飘云道长走进身旁,两个小家伙好像没有发现有第三者的存在,正在嘴对嘴的吻着呢?飘云看见这一幕,顿时脸都起哄了,于是“咳咳咳…”两人这才反正过来,立马起身了。瑶娘躲在了浮生的身后。 “好你个臭小子,叫你好好地练武,你却在这里谈情说爱,看我不好好的教训你。”说着手里变出了一根鸡毛掸子,浮生见状立马溜掉,边溜骸不忘喊“师傅,我错了,师傅,我错了。”瑶娘看着这师徒两人无奈的笑了。 三天后,大内皇宫里: 大殿上,门顿时’乒乓‘一声,已经成了魔的丞相飞身进来、看着大殿上的皇帝,用手指着皇上说道:“狗皇帝,赶紧滚下来,那位置你做的太久了。” “大胆丞相,竟敢以下犯上,来人拿下。”大内侍卫群起挥剑砍向丞相,可是丞相不费吹灰之力,一挥衣袖就把他们撂倒在了地上,丞相飞身到大殿上站在皇帝身边,伸手握着皇帝的脖子。“你的死期到了,我送你去见阎王。”正要用力之时,几人飞身阻止丞相的行为,飘云道长和丞相扭打在了一块,浮生和戴着斗笠的瑶娘帮皇上运气,皇上见见的清醒过来,看见浮生和瑶娘久了自己一命,忙说谢谢。就在几人还没反正过来的时候,飘云道长被丞相一掌打飞了出来。浮生见状立马飞到师傅的身边,瑶娘和皇帝也跟了过去,浮生用手支撑这飘云道长的肩膀,瑶娘蹲在道长的身边,皇帝站在边上伤心地看着道长,浮生想用内力膀道长输送真气,可是被道长拒绝了。道长用最后的一口气说道: “徒儿,你听我说,丞相虽已成魔但还差一缕魂魄方可大功告成,他现在还不是真正的魔,但也不可小觑,他身上科背负着柳溪村几百口人的魂魄,也就是几百口人的怨气,若要消灭它,就要靠瑶娘这一缕魂魄和皇上的九五之气加上龙贤剑才可消灭他,徒儿切记,师傅走了。”说完闭上了眼睛,飘云道长的身体渐渐地消失,浮生难过的留下了眼泪。 “皇上请助我消灭魔头还世间安详。”浮生跪地向皇上说道。 “好,”皇上点点头的说道。 “瑶娘,把你的魂魄依附在这把剑上。皇上把九五之气输进剑身。只要间穿过丞相的身体,一切就都结束了。”两人按照浮生的意思,各自做好,隔了一会,龙贤剑剑身在颤抖着。浮生运气,和丞相打斗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浮生终于找到丞相的命门,狠狠地往哪里刺去。丞相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浮生,嘴里说着:“呵呵,一命抵一命值得。” “什么。” “你应该不知道,在龙贤剑穿过我身体的那一刻,瑶娘就会魂飞魄散和我一样魂飞魄散。哈哈…”话完整个身体裂开了,血肉模糊。 …… 一星期后,柳溪村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热热闹闹的,唯独少了瑶娘一抹影子。浮生辞官,退隐在了柳溪村,与青山绿水相伴,与蓝天大海为伍。吹着笛声,坐在海边,飘逸的头发迎风吹… “道长,你说我们是不是亏待他了,看他成天无所事事也热得逍遥哦。”瑶娘说道 “是啊。我也有些羡慕他了,瑶雪仙子。”飘云道长说。 “走下去见见老朋友。”飘云点点头,飞身救站到了浮生的身后,瑶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我了没,我可是很想你哦。” “瑶,你没死吗?我好开心哦。”瑶娘点点头,浮生一把抱住了瑶娘。“咳咳,你可别再抱她了,我这老头子可是会吃醋的,他现在可是瑶雪仙子哦,我们下来就是带你上天成仙的。”飘云道长说道。 “那还不走…”浮生吹促到,因为他不想在离开瑶娘了。瑶娘和飘云相视一笑,一人拉着一只手把浮生戴上了天庭。 聊斋新编之绿萝 天地万物,周而复始有其之道。缘起缘灭,亦有其之规律。 我乃百花仙子在凡间时无意得到的一株绿草。得其点化,修成正果,只因颜色翠绿,故而取名为绿萝,然百花仙子将我赠与七仙。 我被安置在七仙园中,这里灵气很充沛,有助于我的修炼,七仙每天都会来这园内玩甩,打闹。而我比较喜欢安静,每次她们吵闹,使我无法专心的修行…… 这天,我见只有六公主蓝儿一个人在花园内,为我们浇琼浆玉露。我玩心大起,扔了一块石头出去,六公主吃痛,摔掉了手中的水壶“谁……是谁……”六公主揉着手臂左顾右盼的,发现什么都没有。拾起地上的水壶,继续浇水,怎料我刚捡起第二块石子,还没来得及变回绿植,就被发现了: “你是何人,胆敢这般戏弄本公主。还想跑……”我转身便想走,六公主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这下跑也跑不掉了。我忙跪在地上,赔礼道:“六公主,小仙知错了,知错了。” “你为何会在这七仙园中,这里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这是我家呀,不在这我在哪。” “什么,这是为何……” “因为我本体是一株绿萝藤得百花仙子点化修炼成仙。” “原来如此,你是百花仙子送来的那株仙草绿萝。” “嗯。” “六公主刚刚,对……对不起啦。实在是你们姐妹往日人多太吵太闹了,我无法专心修炼,今天你一人在,想着就戏弄你一下吗?。” “坏丫头,哼……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六公主,还有,你没事可别折我叶子啊!” “为何。” “因为我知道,六公主有一个坏习惯,喜欢把一些没见过的花草收集起来,根是我足,茎叶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缺一不可的……” “这……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尽量……以后我会常来找你玩喔,小绿萝。” “好呀!……” 那日起,六公主常来七仙园来看我,给我拿好吃的。我和六公主(后面以蓝儿代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很喜欢蓝儿。每玩一处,就会带蓝儿一起去,我成了七仙阁的常客。这天,我和蓝儿坐在桃花树下的悬崖边上,我看着人间的风景,来来往往的行人,每天重复这一样的生活,也乐在其中。蓝儿扶着青丝,看着人间发呆: “蓝儿,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是呀,六公主,你可许久没来这里了。”一位白发长者,走到我们面前说道。 “紫陽爷爷,绿萝,你们看这人间,日子,虽平淡无奇,确也过得十分惬意。当初七妹下凡,遇见爱了她一生一世的董永,可见人间有爱,如果可以,我也想下凡走上一走。” “六公主,万万不可……” “是啊,比起这冷冷清清的天庭,凡间的真情,大爱倒也温暖了许多。” “绿萝,休得胡说。仙凡古往今来都是不可相恋的。七公主和董永,他们虽爱的轰轰烈烈,确没有好结果,牛郎织女相爱,中间隔了一条长长的天河,好了都回去吧。”紫陽真人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了,还不忘留下一句:“莫贪恋人间繁华,如若不然恐有大劫。” “切,爷爷,我绿萝才不怕大劫呢?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人间看看。” 第二日,我留了张字条给蓝儿,独自离开了七仙园。桃花树下崖旁,有一个身影早早的在哪里等着我: “紫陽爷爷,你为何在这里,你是在等我吗?” “丫头,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你这性格,敢做敢为,你要知道人心险恶,人间不比天庭。你可想清楚了……” “爷爷,这凡间我是去定了。” “绿萝,修为不易,不要意气用事。”我没有理会紫陽爷爷的劝说,化作一道绿光飘向凡间。蓝儿赶到时,已经太晚了,叹气道:“绿萝,你太傻了,人间真的有这么好吗?若是母后知道了,你会和七妹一样,关入天牢,每日受着天雷之苦。”蓝儿想着,留下了眼泪。 “六公主,一切都是天意,因果轮回有其之道。” “紫陽爷爷,我们可以用浮光镜看看绿萝在凡间如何了。”话落,蓝儿一手掐指口念心法,浮光镜在半空中出现了,我的人影在里面显现了出来。 我从天而降,一身淡绿色的衣裙,青丝散于腰间,衣袂飘飘,落在了凡间的拱桥上,桥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环顾四周,往桥下走去,我看见一家阁楼,十分的漂亮,停下了脚步,那样的装饰是我在别处没有看见过得,只是为何只有女子在门口,这是什么规矩,而进去的确都是男子。浮光镜前: “紫陽爷爷,绿萝这是在什么地方,挺漂亮的。只是为何只有男子……” “这……这……六公主,老夫还有事,先走了……”紫陽真人一时竞无言以对,便离开了。心想:“总不可能自己说这是凡间的青楼,要是被王母知道了,又要怪罪我教坏六公主了。” “哼,臭老头,肯定是知道什么,不告诉我。”蓝儿生气的说。 我在大街上,往楼里看去,却被一个妇人瞧见了我,她见我摸样秀气,又长的水灵,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姑娘,看你是外乡人,想看就大大方方的进来看。”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拉我进来干什么,就算我是外乡人,你也不该如此无理。”我转身向大门口走去,结果却被几个壮汉拦了回来。 “哈哈,进了我醉花楼,想出去的,就得问问我花姨同不同意的。” “你想怎样。” “只要姑娘你能留下来,我花姨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休想,我想走,每天可以拦的住我。”我没理会这些凡人,我变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在勾山山脚下,变出一间小草屋,又搭起了茶铺,给过往的人们留有一个休息的地方,还挂出一副上联:“台榭漫芳塘,柳浪莲房,曲曲层层皆入画。”若谁对出下联,便会有一顿美食。 过去了半月,没有一个人能对出下联来,日子过得越发的无聊了,这天,下午,有一位相貌不凡,仪表堂堂的书生路过此地歇脚,他坐了下了,看着挂在哪里的上联,我给他倒了碗水:“公子,先喝碗水,解解乏。” “多谢姑娘了。”看着他喝完水,又问道:“敢问姑娘,这上联是哪位高人写的,在下佩服。” “喔,这位公子,莫非你能对上一对,小女子不才,不是什么高人,正是我所写。” “这……好吧……姑且试一试吧!”我端来笔墨,放在他的面前,只见他在纸上写着下联:“烟霞笼别墅,茑歌蛙舞,晴晴雨雨总宜人。” “对的好,对的好,公子相必也是学富五车之人,小女佩服。” “姑娘,过奖了,小生惭愧啊,读书十载,确比不上姑娘你的才华。” “公子,谦虚了。” “小生顾涵卿,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绿萝”我刚说完名字,就看见一女子举着一把剑向他刺去,我一把推开他,喊到:“公子,小心。”他被我推倒在了地上,那女子还不罢休,又举剑刺来:“你是何人,为何要置这位公子于死地。” “姑娘,你让开,我不想伤到你。” “你不想说,我不怪你,只希望你别伤害这位公子。”那姑娘不听劝,向那公子刺去,我没想太多,就给他档下一剑。手臂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那公子起身夺下那姑娘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害我,但是我不想追究,你走吧。”那姑娘安全的离开。虽然我是仙,但是我是植物修炼成仙的,受了伤,自然需要一段时日复原的。 “姑娘,你没事吧。”虽然很疼,我还是摇了摇头,涵卿他突然抱住了我,我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我和涵卿是投缘,也很有默契,我们秉烛夜谈直至天明。他告诉我,他虽身居官场,确学不会何为为官之道,他不想学那些贪官,可又迫于无奈,娶了位高权重的大官之女,二人至今都未圆房。他说我像是他的知音一样,还说要娶我为妻,让我等他,说实话我真的动心了。天亮之后,他驾马离开了这里。我趴在凉亭内发呆。 浮光镜前: “绿萝,别傻了,这个男子已娶妻,你这又是何必,不行,我得下凡一趟。你必须跟我回天庭。”六公主自言自语的,刚想下凡去,却被紫陽真人给档了回来:“六公主,不要冲动,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我才不信呢?我一定要带绿萝回来?” “六公主,不可,王母会怪罪的。”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母后又怎么会知道。更何况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在人间的半天,天上才过去了几分钟。”紫陽还要再说些什么,蓝儿已经变成一道蓝光往人间的方向飞去了。 凉亭内,蓝儿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一把把我拉出了凉亭外: “蓝儿,你怎么了,弄痛我了。” “走……跟我回天庭……” “什么,我不回去,顾公子说了,他会娶我为妻的。” “绿萝,他自己都说了他有妻子,这样的凡人不值得你如此的。” “我知道,哪又如何,可他并不爱他的妻子。” “你……你为何这么固执,我不想你变成七妹的那个样子,生不如死的活着。” “蓝儿,你走吧,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承受的。”蓝儿长呔了口气,就离开了…… 三日后,顾涵卿来了,说是要在我这住一段日子,我答应了他。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他作画我磨墨,他弹琴我起舞。“涵卿,你爱我吗?” “傻瓜,我不爱你,我干嘛在这里陪你。” “喔,那你怎么还不娶我为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候到了我会让媒婆来为我提亲的。” “嗯,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府呢?” “明天…”我靠在涵卿的怀里,心里暖暖的,我发现我越发的离不开他,越发的依赖他。 次日清晨,我略微的打扮了一下,涵卿扶我上了马车,终于可以和他能天天的在一起了,涵卿的家里很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府邸,我下了马车,我们一起进了府内。 所有的家丁度看着我,在哪里窃窃私语有人说:“快看,老爷,带女人回来了。” “是吧,夫人又要发飙了。” “可不是吗?这个女人可要比之前的那些货色要美上几分。” “就是,夫人都不如她美呢?” “哪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要被夫人赶出府的。”我没有理会这些人的闲言言语,涵卿拉着我到了花园,我们还是如往常一样,涵卿抚琴,我起舞…… 这时,有一个下人跑到涵卿妻子妙贻的房内: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又带女子回府了。” “你说什么,顾涵卿,你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花园。” “走,去花园。”妙贻把茶杯砸在地上,带着丫环怒气冲冲的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我和涵卿在花园里,一人抚琴,一人起舞,很是投入,全然不知道涵卿的妻子已然站在我们的面前。 妙贻拽住涵卿,闪避不急,“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涵卿的脸上。我听见后,冲上去把妙贻推开,涵卿捂着脸颊怒道:“沈妙贻,你又抽什么疯。” “就是,你为何打涵卿,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哬,涵卿,叫的可真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顾涵卿的妻子呢?” “你……” “够了,别说了。沈妙贻,一直以来,我忍着你,不是我怕你,你知道我喜欢的并不是你,如今我遇见了绿萝,她才是我所爱的女子。” “哪又怎样,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你当真舍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好好想想吧。是权利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我……我……” “涵卿。”我看他犹豫了,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涵卿一巴掌向我打来。我一时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他走到了妙贻的身旁:“对不起,绿萝,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的,我想过了,如今的权和钱我一样也不能失去,只要我有钱有势,失去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我不相信,你说过会娶我为妻的。你不是这样子的人。” “听清楚了吧,他顾涵卿终究舍不得权和利。而你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所玩弄的一个女人而已。” “绿萝,对不起,下辈子我希望我能早一些遇见你。”涵卿心里说道。 我的眼角挂着泪水,我恨这世间的男子如此薄情,贪恋权势。我不甘心,我被仇恨所魔化了,我全身墨绿,悬浮在半空中,沈妙贻和顾涵卿完全被我吓到了。 “啊……啊……妖怪……妖……妖怪……”沈妙贻指着我说道。 “顾涵卿,沈妙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是妖,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是她,一切都是她。你……你不要杀我。” “现在真的害怕了,会不会太晚了。” “你……你不是喜欢涵卿吗?我现在成全你们两个,只要你放我走,涵卿就是你的。” 我一掌打在沈妙贻的胸口上,她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我说道:“顾涵卿,你若想活命,我答应你,只要你杀了她。我就放过你。” “好……好……”顾涵卿拔出腰间的短刀,一刀狠狠刺在沈妙贻的胸口。沈妙贻盯着他:“你好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果真够狠,可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放过你。”我起了杀心,我一掌打向了顾涵卿,确被什么东西档了回来。紫陽真人出现在眼前,化去了我的那一掌。 “紫陽爷爷,你为何阻止我杀这负心人。” “丫头,莫要一错在错,修为来之不易,王母娘娘已经知道你偷下凡间,命老夫将你带回天庭。” “爷爷,让我杀了他,我会跟你回去的。”我又打了一掌,可紫陽真人帮着顾涵卿,这一掌反弹到我自己的身上。我失去了重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从半空之中掉在了地上,魔气散去,恢复如初…… “爷爷,对不起,我错了。” “丫头,走吧。”我和紫陽真人回到了天庭。独留顾涵卿在哪里:“绿萝,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蓝儿出现在了顾涵卿的面前,顾涵卿便问道:“你是……” “你不用管我我是谁,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做人不能一心二意,爱一个人要深爱,绿萝爱你太深,恨的太深,一念成魔,你负了她。”蓝儿给涵卿服了忘情水,就这样涵卿他失去了记忆…… 我触犯了天条,王母罚我受那天雷之苦,我不愿愿意,当着纵仙散去了仙骨,变回一株绿萝。 若干年后,我幻成人形,早已不记得前世的种种…… 异闻之摄魂鲛 年后初春,万物复苏。 “峰儿,你,当真要北上去寻离儿?”陈夫人帮忙将物件搁在马背上,陈峰理了理怀中盘缠。 翻身上马,拜别娘亲:“娘,离儿身有伤,她离去已有一月,至今未有信,君上命我前去寻她,放心,不出月余就归,娘在家安心就好。” 受了君命,陈夫人自然不好再言语,倚门望儿离去。 一路北上,又是寒冬行路,番离在北望镇逗留已半月,小镇位于大靖边陲,再向北,便是北疆境界,此处群山连绵,关隘狭长,是守疆得天独厚之地。 有信表明风舜曾在北望镇出现过,后失去踪迹,来回寻得几次,人未寻着,倒是让那蛊毒引起风寒,让人难受,托小二哥去医馆抓几副药。 大夫心细,知番离是个女子,下手药效甚慢,番离吃几剂,才醒了力气,得一日天气不错,去往后山,找几个冬眠的毒长虫,用暖炉烘醒,取刀放血,直饮而尽,借以压住蛊毒。 店里小二哥看的两眼发直,放了血的长虫,倒是好东西,一锅炖了,吃的人热气沸腾。番离住店的时日,小二天天磨叽着要拜其为师,不堪其扰。 这日,番离正在房中调息,小二哥敲门:“女侠,今日老板娘熬了牛骨汤,我给你端了些来。” 打开门,小二哥一脸涎笑端着汤盅,番离让进来,放下汤,小二哥不急着走,上前忙不停的献殷勤擦桌子:“女侠,收我为徒的事,考虑的怎样?” 房中简洁,番离坐在桌边,心中暗叹:莫非在清水巷呆些时日,竟对这样的纠缠之人不似以往讨厌? “你要学武做何用?” 听得番离问话,小二哥跪了下来:“女侠,小的学武想回乡救心儿。” “心儿?你心上人?” 小二原是月山镇人,与镇上姑娘心儿有盟誓之约。提起心儿,他先有些羞涩,转而愤慨:“心儿原与我已定终身,我来此做工,就是想多攒些银两好娶心儿,本定好今年初春结亲,谁知,谁知……” 小二哥哽咽起来:“前些时我得假回乡,却发现,心儿被镇上王财主强抢上门了!我寻上前去要人,倒被乱打了一顿!” “强抢?报官就行。” “姑娘说的轻巧,那心儿的父母收了银两的!官府不认,说是下聘为证,又将我一顿好打。” 番离叹口气:“世间情深缘浅,也许只是命而已。” “胡说,心儿不愿嫁那王八财主的!” 番离眉头挑了下眉:“哦?那你说你想怎么办?习好武去抢心儿么?等你学成,心儿姑娘未必能等。” 小二哥泄气,眼神呆滞:“我也知道,可心有不甘,那财主仗势欺人。”小二略一沉思,“哦,对了,话说这财主原本不过是个小户,也就这几月,忽的财气空涨,加了宅院,攀了官衙,人硬气许多,还有,官衙还派了人手帮忙护宅,我总觉得这财气来的不正。镇上人传言,说那财主占了铁矿。” “铁矿?”番离心头一跳,“铁矿可是要上表天子,收为国用,私自开釆,是灭门之罪。” “这山高天子远的,他怎知?不是没可能,不过,我好奇的是,若是挖矿得需不少人手,但镇上未曾见来外人啊?小小月山镇能干这休力活的可不多,也没听说谁去呀?” 牛骨汤没喝成,番离让小二哥收了包袱,牵马去了月山镇。 月山镇离北望镇不远,半天脚力功夫就到,小二哥一路带头,直至暮色将至,才见到镇角。 一进月山镇,番离甚感异样,那镇上虽说人来人往,行坐吃穿无异常,面色却似痴似傻。 小二哥也摸摸头不解,入得院中,一老妪正忙着做晚食。 小二哥上前搭手:“娘,我来,你歇着。”老妪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房,未曾看番离一眼。 番离出门转了两圈,回屋时,饭菜已上桌,小二哥招呼番离入座。 都是农家,饭食简单,番离刚坐下,只见那老妪以常人不及之势,夺碗盛菜,狼吞虎咽,完全不似年过半百之人,莫说小二哥,连番离也惊的忘了端碗。老妪吃完饭食,直接回房不再理会他二人。 小二哥回过神,满脸歉意:“女侠,这,这,平日我娘不是这样,上次我回来也觉得有异,但如今看来似魔怔一般,也不知是否得了什么癔症。” 番离想起刚才出去所见问小二:“这镇上有宵禁么?” “从没听说。” “那为何都早早都闭了门户?还未夜尽,外面早已没了人迹。” 小二哥跑出门去,满脸诧异的回来:“当真没人啊。” 番离又起身出门朝街上走,小二哥连连跟着。 寒风凌烈,小二哥不知是冻得哆嗦,还是怕得发抖。 夜色漆黑,万物寂静,愰惚间有人骑着大马沿街而入,马蹄声声,番离示意小二哥一并躲入暗处,远远望去,那马背上人影似有相识,沉了下心思,盘手做哨,吹出一长一短两声,小二哥暗叫不好:这女侠倚仗自身会功夫呢,还吹哨引来那马匹,也不知马背上是人是鬼,这黑夜里到这小山镇转悠,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眼见马直奔番离而来,到了眼着住了蹄,马背上翻下一人,声声惊喜:“离儿,真的是你!”原来,来者陈峰。 三人一同回屋,小二哥上茶陪坐。 “离儿,你这一路走的让人好找。” “你寻我何事?” 原本陈峰满心欣喜,一路寻来,几次都不得知番离落身之处,唯恐与之错身,后因君上提醒,那白吏大人去了大靖与北疆边境,才得以寻至北望镇,来此月山镇,幸得客栈老板指路。 只是番离以为又有公事相托,倒让陈峰收了心思,转天子嘱咐:“君上知离儿来北望镇,恐将有用兵力一时,所以让我送兵符给你。” 番离看见陈峰脸有绯色,心息微动,提起茶杯饮水,却不知杯中无茶,叹息一声,放了茶杯说道:“兵符你先收着,今夜倒是有事要查。” 小二哥心惊:“女侠,你莫不是又想出去?这天冷夜黑,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话语未落,番离隐隐中听见远处传来一丝荒糜之音,似人声,似鸟鸣,又或是其他。 陈峰正问小二哥何事惧怕,却不想被番离击中穴脉,浑身动弹不得,只是脑中听来那一阵鸣音,让人想挣了束缚,随声而去。小二哥更痴,听了鸣音就往外走,已无刚才惧怕模样,番离提手劈向其后颈,让他瘫软在地。 魔音似轻似急,如鸣如泣,番离在街中寻回几次,皆不得要领,不知音从何来。 街中门户陆续有人出,不声不响,无需挑灯,个个都如同有鸮眼一般,往后山走去。 番离上前查看,只见一老汉身形佝偻,摸索前行:“大爷,您这是去何处?”老汉不理番离,绕过继续行走,心叹有异,欲伸手阻拦,未曾想这花甲老汉竟力大无比,甩了番离,朝前飞奔。 魔音时高时低,声声紧急,番离用气息护了心神,抵住这魔音惑人,音声渐平缓,平了气,再看四周,已无半分人影,恍如适才情形如陰世。 提身回屋,陈峰姿势怪异的躺在地上,看见番离连连呼叫:“离儿,快来解穴。” 番离上前解了穴问道:“你如何躺下了?” “莫提,刚才被你镇了穴,不得动弹,谁知那屋内老妪出来,嫌碍路,一声不吭就将我撂翻在地,这山镇乡民吃的什么?力气如此之大?”陈峰起身动了下筋骨,此番摔的不轻。 番离上前将小二哥叫醒:“你母亲以往可有夜游症?” 小二哥悠悠醒转:“那倒没有,你为此问?”回过神,急急冲进房中,飞快转身出来:“女侠,我娘不见了!” “不止你娘,镇上其他乡邻也都不见了。”小二哥满是惊恐,陈峰一脸茫然,待听的番离所说,二人面色凛冽陰沉,却也不知做何解。 “说来道去,就是那怪音惑人。”陈峰说道。 番离点点头,眉间紧皱:“我实在不知那魔音是何物发出,就好似天地间传来一般,原想跟了村民前去,但被魔音扰了心神,唯有止步。” 小二哥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说的什么声音?我怎没听见?” 陈峰笑了笑:“你晕了,所以没听见。” 三人重新上街,初月已被云遮,街上薄雾弥漫,莫说番离,连小二哥都有点找不着门路,终寻了前处有一丝灯火,走到眼前才发现,原来是王财主的宅院。 小二哥看着有气,想上前踢门,被陈峰拦住:“离儿,好生奇怪,镇子户户闭灯,唯有这家宅院亮着,难道与此怪事有关?” 番离踱步至墙角,正欲提身上墙,忽听得墙内一阵狂犬鸣吠,声声紧迫,宅中护院捉了棍棒开门出来,四下张望,番离与陈峰早已提了小二哥躲在树中,枝叶繁茂,又是夜黑,护院周遭走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倒是那大犬鼻灵敏,直冲树上狂叫,护院欲上前查看,小二哥情急之中,扯了嗓子,发出几声猫叫,护院听得转身,给了大犬一脚:“狗东西,一只猫而已。” 有人招呼护院:“可有异常?” “就是一只野猫,引得犬吠,无事。” “无事就好,我去禀了老爷。” “使得,这个时辰,镇上哪会有人,嘻嘻。”关了门,那二人各自回屋。 倒是这树上三人松了口气,陆续下的树来,番离转身就走,陈峰和小二哥赶紧跟上。 番离问小二哥:“你说的抢心儿姑娘的,可是这户人家?”小二哥点头。 都说了是个财主,可小二哥实在言不清这财主是做何生财,追寻以往,也不过就是个富足人家,有一日,置了老宅旁边的宅院,扩了进去,小二哥曾摸过墙头,那宅子原就是依山而建,又做了假山亭院,嵌池种林,就小二哥话说:风景不错。 这么个财主,莫非夜里在家中挖黄金么?若是真如有小二哥怀疑,私挖铁矿,却又如何不让人知,如何挖这矿出山? “要不持了那令牌,去宅中问话?”陈峰心直口快。 番离摇摇头:“不可,且不说私釆铁矿是死罪,他定做了应对之策,再者你那令牌在这北荒之地,谁人识得?如一废木有何异?” 小二哥在家中翻找马灯,取了火,欲往外走。 陈峰上前拦住:“刚才还怕上街,现在又要出去?” “我要去找我娘,这天寒地冻的,她一把年纪如何受的住。”小二哥两眼含泪,挣脱着往前,陈峰拉扯不过,只得一掌劈晕,拖进屋内,刚要开口,那魔音又起,慌忙与番离护了穴脉,提了气,冲入街中。 街景如旧,只是街头有人悄无声息的往前行,原来是适才外出的乡邻,现在又不言不语的回了各自屋中,番离细细瞧着,大都不似刚才那般有力,动作随魔音牵引,进屋关门,一气呵成,只是看来如同脱了生魂的阎殿鬼魅。 陈峰未见过此景,只是说不出话,悄然的站在番离身前,怕那些失了魂的主会突然跳过来。 待重归平静,回了屋,老妪已在房中,衣着寒露沾衣,双手有泥,像是做了重活,进屋倒床便睡,番离牵了衣角轻闻,眉间紧锁。 “离儿,你怎会来月山镇?” “北疆与大靖不合已久,前些时,北疆派了使者,说要大靖画五座城池赠与,否则,兵戎相见。” 陈峰听着有气:“这北蛮子真是蛮人,异想天开!” “探子回报,北疆近日整了军马,起了一队铁骑,长矛铁盾,甚至是盔甲,都是全新打造,北疆本就无铁矿,铁器极为珍贵,突然得了这么大批,不得不让人生疑。” “那是白吏大人做的事?”陈峰小心问道。番离拨了下油灯:“师姐虽好生事端,但,我怀疑天子城中有异心人。” 天瑶苑里华灯一盏,玉姫倚软榻假寐,风从窗棱里吹了过来,引得灯火一阵乱舞。玉姫睁开眼,眼前已多了个黑衣女子,周遭的侍女早已回了房,偌大的屋子,显的冷清。 “娘娘,我代王上多谢您,没您相助,那铁骑兵无法得成。” 黑衣人伸手施的江湖礼节,玉姫看在眼里,轻蔑的笑了笑:“都是你取我得,互相利用,谈什么‘谢’字。” 黑衣人上前一步,捉紧手中短匕:“娘娘,我家王上还有事告知,望娘娘能劝动那人亲征。” 玉姫看着她手中短匕,挑了下眉眼:“你在威胁我?呵呵!” 黑衣女子退了三步,跪拜在地:“不敢,望娘娘莫生气,我只是怕隔墙有耳。” 玉姫起了身来,轻轻的拂了下华服:“你家王应该明白,那人已不是从前,亲不亲征,我没那个本事,倒是那之前应我的事,能做到就足矣。” “放心娘娘,我家王上是言信之人,只是,听闻近期黑吏大人去了北望镇,不知会否察觉那铁矿之事。” 玉姫依旧淡然:“知不知道看能耐,她若知道了那也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黑衣女子原想讨个应对之策,却不想玉姫面色如水,只得从再那窗中翻走,去回主子话。 次日黄昏,番离外出,捉了一物件而归,那物件似蛇,细看又不是蛇,混体黄褐,吐着涎水,灵动十足。 小二哥将老妪房门用木板挡住,看见番离手中的东西很是诧异:“女侠,你是何物?” 陈峰凑上前细瞅:“莫非是望月鳝?” 番离眉色赞许:“不错,正是。” 小二哥伸手欲接:“那是要烧段,还是炖汤?” 陈峰哈哈大笑,番离摇头:“此物剧毒,不得吃,因月中望天,所以称望月鳝,现天气寒冷,还未出洞,得它可费了些时力。” 听闻有毒,小二哥连连后退,陈峰有些怪责:“你去捉这东西也不叫我?” “此物怕惊,性寒,等下取碗过来放血,将血封至耳后,可暂得失听。” 陈峰听的明白:“你是想今晚与乡邻一并外出?” 番离点点头:“若是那北疆铁器与此有关,得弄清矿在何处,何人用魔音惑人。” 小二哥端了碗过来:“女侠,等下给我娘亲也抹点么?” “无用,镇上乡邻已中魔音许久,入了心髓,现如今只得弄清魔音如何而来才可探知能否解除这癔症,否则夜夜如此,恐有性命之忧。” 小二哥跪拜在地:“求女侠救我娘亲!” 陈峰扶了小二哥:“你不说,我俩也会尽力。” 番离交待小二哥:“今夜你与陈峰随你娘亲外出,此处你最熟,去寻得矿石所在之处,我去看那魔音究竟是何物所发。” 番离叮嘱陈峰:“只需探得位置,切不可妄动!”陈峰应允。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魔音又起。番离护了心脉闪身入街,月色稀薄,街中众乡邻倾屋而出,穿行而过,一路摸索,竟探至王财主宅院门前,想着昨夜大狗,将虎骨取出挂上,再翻墙而入,那狗闻得虎气,四肢伏地,瑟瑟发抖。 进院不过几步,番离听得那魔音近似耳边,寻声而至,后院依水而建的小池中,有人游来游去,护院在池边不停用棍棒驱打,使其不得停歇。 池中是一女子,乌发盘身,泅渡功力了得,她想靠岸,却不得已,唯有不停吟唱,神色凄惨,原来魔音自这女子口中发出。 护院敲打一阵,停了手离开,女子瑟瑟发抖不再哀吟,番离看见护院耳后血迹,心中暗叹:“师姐,难道此事真与你有关?” 待人走远,番离上前欲帮女子从池中出来,可未曾想惊了自己!那女子上身与人无异,只是下身是一截鱼尾,鳞光微凌,搅水而动:“你,你是鲛人?” 鲛人发出“呜咽”之声,双手合十,不住点头哀求。 “你终是寻了来。”风舜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番离有些失声:“师姐!” “你已中了情人蛊,此毒未清,华帝没给你解药?” “师姐,你这是如何捉来的?” “什么?鲛人么?呵呵,想捉便捉来了。”鲛人于南海,深海而居,需以男子美色相诱,实则一年半载,虚则十年也是可能,方能将其引出,命人凫水置网捕捉。深海之物,运至这荒芜北境,怕也是伤了不少民众财力。 番离平了气息,正色道:“师姐,那天子城中的谁与你是同谋?” “你猜呢?” 番离知风舜不会实言相告,转而问这池中鲛人:“师姐,这鲛人为何会发出魔音?” 池中鲛人见风舜走近,忽然沉入水底,不再探头。 “南海有鲛人,其泪成珠,其音惑人,雌雄同体,百年成形,千年着孕,捉其孕鲛。”风舜敲了敲池水,鲛人依旧不出:“待产下鲛子,鲛子需覆鲛人而生,强离鲛子离体,鲛人思子必吟,其音广散而惑人,受惑之人如同被摄魂,此时只需引导,便能行使驱使之事。” “所以这月山镇的铁矿是被人釆挖偷运去了北疆?” 风舜笑了笑:“师妹真是厉害,知晓铁矿之事。” 番离心中一阵紧涩:“师姐,师门训可有忘?” “莫提那师训,师父都已做古,清镜司也不复存在,何来的师门!?” “师姐,两国相战,伤及是百姓!” “我不管!我已应得北疆军帅,将率兵与大靖相战,哼,管他什么天子君上,若不亲征,我必掠城而至!今生,我说过,要与他兵戎相见!”风舜神色张狂,面目扭曲,番离暗拂腰间软剑,欲攻其不备。 未等出手,风舜忽的朝池中丢下一物,池水翻涌,那鲛人凄声而出,番离胸口一沉,一丝血腥而出,风舜狂笑离去。 鲛人极力悲伤,欲冲出池水未果,只得在水中翻涌,不停张口哀鸣。 番离被其音扰动心脉,头疼欲裂,手脚不能自持,只得强力冲离池边,未想那鲛人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凄苦难平,山水失色,天地动容。番离暗叫不好,待音静后复回查看,鲛人已吐血而亡,双手紧捧一小小鱼尾。 不多时,陈峰与小二哥领了乡邻山中而归,那鲛人已死,魔音不再,乡邻复了心智,只是神色疲惫。 番离告知陈峰鲛人之事,小二哥听的热血愤张,纠了众人,朝王财主的宅院冲去,绑了王财主,连夜要送去北望镇官衙,番离命陈峰执兵符,调了军马相押。 倒是小二哥,从财主旁院带出心儿姑娘,两人情瑟相约如故,番离给了些银两,让二人操办婚事,小二哥领着心儿一并跪拜,抬头时,番离已不在眼前。 北疆军帐内。 “白吏大人,为何灭了鲛人?”一男子道。 “你铁骑兵已备齐,怎这贪婪?”风舜细细拂面上玉纱。 男子被窥了心思,有些发木:“不,不是,我只是想那鲛人如此好用,为何不用至战事,岂不事半功倍?” “呵,你是军中大帅,若不亲上战马,要你何用?”风舜语气轻蔑,“你将我吩咐要的东西备好就可,其他事我自会安排。” 大帅知晓风舜的厉害,只得低头应声而出。 北望镇镇上客栈,番离提笔书信天子,命陈峰带回。 “离儿,你当真不回长安?” “不用,你将此信交与君上,切记提醒,如有战事,万万不可亲征!” “你留此处做甚?” “察观北疆异动,如若战起,我定先锋。” 陈峰知番离性傲,心有念,旁人不得劝,唯有速回,以己之力相助:“离儿,等我。” 番离笑道:“你娘万般不愿你征战沙场,我怎可负她?她在家中孤独,你多陪陪她就是。” 陈峰不再言语,重踏暮色,驱马离去。 山色沉暮,天际微暗,应是有风雨来临。 下一番,陰魂汤。接着阅读:异闻之摄魂鲛 端公的报应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龙泉山村有个三代相传的端公,姓蒋名法高,年过不惑,中等身材,体格健壮,能说会道,能把死的说得活,能把圆的说得方,有高超的驱鬼降魔法术。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说他名副其实。无论那家有灾有难,只要请他去驱鬼,降魔,就会万事大吉,平安无事! 且说这蒋端公,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蒋明,长得乖巧,自幼聪明过人,年满十二,小学毕业。蒋端公夫妇视若掌上明珠,有心让他继承端公法术。但这小子对老爸的邪术,没有丝毫兴趣,而且怀疑是骗人的勾当,一心想要对老爸的驱鬼降魔法术弄个明白,可就是一直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到了十五岁这一年,他心里终于有了主意。 这一年秋末的一天,时近中午,一个乡民上气不接下气跑来他家,十分焦急地说:“我家媳妇昨天是好好的,今天早晨突然人事不醒,怕是中了妖魔鬼怪,特来请蒋高师去治一治。” “你姓甚名谁,家住那里?”蒋端公问来人:离这里多远,我好确定时间去你家。 来人说:我叫王德贵,家住麻柳湾,离这二十多里,请端公务必在下午太陽落山之前,到我家里来。 “那好吧,一言为定。”蒋端公说:“你回去把香、纸、蜡烛、雄鸡、香米等等,一切准备好,我一定准时赶到。”王德贵听后,便急忙回家了。 眼看有人来请又有财喜了,蒋端公心里乐滋滋的,叫老婆赶快做午饭他吃了。未出门就在盘算今天到王家驱鬼,若雄鸡小,香米少,就要想法让他多出钱,最少也得三五十元。他边想边作一些驱鬼降魔的准备,把该画的符画好,驱鬼的文书写好。然后,美美地抽了两袋烟,便开始收拾行装,把尸刀、卜挂、捻掸等等工具装入包袱揹到背上,准备出门。他儿子蒋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在王家施法少不了两个钟头,可能回来就快半夜,你和你妈早点睡觉,就莫等我了! 蒋明对老爸啥时回来,心中有了数。看到他出门后,便悄悄尾随其后,跟着大致走了三里路,到了猫儿堰便停下来,站在那里观看四周的环境,选择在路上一个较宽的地方,用石头和稀泥砌了一个五尺多高的泥人,他想让夜晚老爸回来,远远看到泥人疑是鬼怪,受点惊慌,他才好同老爸争论是否真有鬼怪的问题,然后他转身回到了家中。 这小子回家后又想,光这一招还不足以让老爸说没有鬼神,于是转动脑筋又生一计,吃了晚饭后,对他母亲说:“妈,今晚是个月黑头,等会儿我去路上接老爸回家。”他妈认为儿子懂事了有孝心了。便说:那你就去吧,路上要小心啊! 蒋明一手提了一个灯笼,一手拿起以前玩过的水槍,边走路边哼着歌儿走出了家门。走到大约离家两里路的小山坡,便爬到路坎上的树林里,吹灭了灯笼,躲藏了起来。眼睛盯着老爸回来的路上,等着他老爸过路。 再说,蒋端公在王家驱鬼结束之后,怀里揣上了他想得到的钱,背包里装了一升香米,手里提着一只驱鬼放了血的大公鸡,心里乐滋滋地往回走,走到离猫儿堰十丈左右的地方,发现前面有个一动不动的黑影,他大喝一声:“前面是何人站着不动!”半天没见回答,他心里开始一惊:难道这是一个拦路鬼?接着口里便念起了咒语,那黑影还是一点没动。他心中害怕极了,立即拿起随身带着的捻掸,用力向拦路鬼掷去,却被拦路鬼接住了。紧接着又将尸刀掷去,只听到叮当一声沾起了火星,他料定拦路鬼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再没有动静,就麻起胆子硬着头皮往前走,走拢一摸才知,这拦路鬼是石头和稀泥堆砌的,火星是刀钻在石头上引起的。他虚惊一场,心里骂道:是那个天杀的想有意来害人!然后,他把带的火把点燃,快步往回家的路上走。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他儿子躲藏的地方,蒋明看到拿火把的老爸靠近了,便拿起水槍对准火把射水,一下了把火把射熄了,蒋端公顿时大惊:“这天上无云那来的雨,难道今晚出活鬼了!”口里立马把他认为最凶狠的咒语念起来,但却毫无用处。他硬着头皮走,走了十多步,突然路坎上又有泥沙纷纷落下,他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脚发软跪了下去下,恰好碰着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他顺手捡起来,使劲掷向坎上的树木中,可能是豌豆滾进屁眼里——遇了缘,只听到“哎哟------”一声惨叫,打中了活鬼。他毛发倒竖,周身冷汗淋漓,三步并着两步回到了家里。 蒋端公老婆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吃惊的问:你路上遇到了啥子事?他说,遇到了活鬼,把我吓惨了!我活了几十年,从没有遇到今晚这样的事------ “蒋明来接你,你咋没碰到他?”老婆打断他的话问:你们在那里错过了,他还没有回来! 蒋端公听到这深更半夜,独儿子出来接他没见到人,心里立刻像丢了魂一样着急起来,万没想到今晚接二连三的出事,忙叫老婆拿起灯笼火把,他接过手奔跑出门,边跑边喊:“蒋明,蒋明------。”一直跑到他用石头打鬼那个地方才停下来,隐约听到路坎上的树林里,有人在哎呦哎呦的伸吟。他仔细一听,这伸吟的不是鬼,而是蒋明的声音。他抓住一个下垂的树枝,爬上坎走进树林,只见儿子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他的心凉了半截,要是没有了这独生儿子,今后靠谁啊! 眼见这种情景,他立即脱下一件衣服,撕烂成几块给儿子包扎伤口,边包扎边祈祷:菩萨老爷保佑,菩萨老爷保佑,若真要命就要我的命,一定要把我儿子命保住。很快,他把儿子的伤包扎好了,便揹到背上,飞快地奔回了家。 蒋端公的老婆看到头部受伤蔫搭搭的儿子,顿时好像遭遇晴天霹雳,晕倒在地,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你哭哭哭,哭什么!”蒋端公大声斥责:谁叫你让儿子来接我,儿子都这样了,还不快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哟,你快到镇上去请周医生嘛,他是专门医外伤的。蒋端公听老婆这样说,才急忙出门请医生去了。 蒋端公陪着医生一路到家时,天已拂晓,蒋明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但不管怎样问就是不说话。周医生先用药水给他头部进行了清洗,然后上药进行了包扎,开了三副吃的中药处方,叫尽快去药房抓回来煎好给他吃,自然蒋端公都一一照办了。 这以后,周医生又来给他换了几次药,头部的伤口倒是好了,大脑却出了问题,变成了傻子,无论问他什么事,都是呵呵两声了事。蒋端公想神药两解,先后请了远远近近十多个有名的医生来治,同时又四处求神拜佛,到县内外的大小寺庙去上过香、捐过钱财,结果都无济于事。 从此,蒋端公的儿子,一直就傻里傻气的。人们看到他就问,蒋法师,你儿子变傻子是中了什么邪呀?你那么高的法术咋不管用了!问得他低头不语满脸羞惭,他悔恨自己,不该继承这骗人钱财的迷信职业使自己遭到了报应,落下了断子绝孙的下场。 这以后,蒋端公害人遭报应的故事,便在四面八方传开了。事实告诉人们,切莫相信有什么鬼神,也更不要相信有什么能人,能用什么法术驱鬼降魔! 异闻之龙绞子 若问情意为哪般,奈何桥上分两端。 一 惊蛰过后的天气,总是雷声阵阵,以至于陈峰在瞅那张人皮时,被电光闪过吓得一跳三尺。 番离有些笑意,将人皮铺在仵作检尸案上仔细查看。 “离儿,你说这人皮是如何剥的这般完整?”那夜陈峰离去后并未走远,又折回了窗前守候。 次日开门,看见窝在窗下的陈峰,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终再待他不似以往那般疏离。 “有古法,人死后,从后颈一寸处开刀,顺经络,背部上往下,后往前,可将人皮剥下,此乃律法中因官吏贪赃枉法之严惩。”官衙仵作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又将陈峰惊得跳到一旁。 “这张人皮恐怕不是如此手法。”番离对仵作行了个礼。 “的确,是从这下的手。”仵作将人皮翻动,露出头部:“而且,不是死剥,是活剥。” 陈峰看他面不改色,心中不由敬佩,听到仵作话语,有些错愕:“什么?活,活剥?!” 番离看了下人皮头部,点头道:“正是,将人置于沙中,埋至胸部,头顶划十字,水银灌之,人身挣扎脱出,才得出如此完整人皮。” 陈峰听的脸色微颤:“这人得多大罪恶,才遭此大罪?” 仵作摇了摇头:“非也,这人皮外象看出,应是一男子,而且正值壮年。剥皮乃酷刑,我大靖律法已废除,所以,决不是官衙刑司所为。” 番离淡看一眼陈峰,却叫他生出十足豪气:“离儿,有话直说,让我做何事?” “嗯,是想让你去赵宅再看看。” “啊?”有人脸色发青。 待陈峰走后,番离净手正要离开,不想被仵作叫住:“黑吏大人,这人皮有些怪异。” 番离眉间一跳:“何来?” “你看。”仵作指了人皮胸前,“这里有暗红血丝,还很新鲜。” 番离心口隐隐作痛,昨日里看,黑线已经到了肩部,欲往心头走。忍了痛,轻声道:“剥皮之后,想是活不久。” 仵作沉思三分:“那是,不过人皮在北望镇出现,终究是不好,人被剥皮,自然命短,可这周遭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尸身,皮质湿软,殒命应没多少时日,北望镇近期有几个村民不见踪影,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那让衙门多去查探,看四周可有怪异死尸出现。”仵作领命而去。 出了官衙,穿街而过,番离站在凤天楼前。这里原是当年玉姫娘娘和亲时经过,临时落脚歇息的地方。 “这位军爷,望前去通报一声,民女番离求见娘娘。” 天子微服在外,不得轻易露了行踪,番离心知见了玉姫也就见了君上。 “姑娘莫求了,娘娘说她只是散个心,谁也不见,该回去的时候自会回去。” 吃了闭门羹,又不好硬闯,只得转身,走了几步再回望,却见那侍卫已将大门紧闭。 “离儿,离儿!”陈峰风风火火的冲进后衙,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你莫说,那赵宅里确实找出了东西!” 看见番离关切眼神,不禁有些暗自得意:“嘿嘿,水银!用琉璃坛子装的,问过赵宅下人,说赵老爷曾经运过好几坛子出去,而且是送出北望镇往北。” “往北?往北是北疆,难道他应承玉姫的是水银?” “应该是了。” “可北疆要这水银有何用?”番离静坐沉思。 陈峰摸了下头:“也许是要惩戒贪官吧。” 默了半晌,番离吩咐道:“峰儿,你去军营处,问下近日可有人前来调动或查看军马分布,如若没有,记住,交待守营将军,无论何时,定要见兵符行事!”陈峰领命而去。 番离去后山捉了几条长虫,在客栈将血放尽用碗盛好,皮肉给了老板娘做汤,店家男人出来携子声声感谢。 正是青黄时分,小儿热毒上身,长虫汤清热解毒,店家男人不敢去后山捕,正巧番离捉了,自然欣喜。 那小儿几日前才从乡下接回,虎头虎脑,憨态可掬,手中握着一块黑石做劈刀状,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喊道:“打蛮子,打蛮子。”引得番离浅笑。 往日饮了长虫血,不出半个时辰,疼痛便消,可今日已过晌午,仍不得解。 陈峰从军营处归来,听老板娘说番离自回房后久未出,午飨也不用,呼人无应声。急急上楼,敲了半天未开门,转自窗前翻入,房中昏暗,纱帐内人影翻动,上前查看,心中几近落泪:“离儿,离儿?” 床纬中正是番离,蛊毒蚀心,让人痛楚百转千回,额间密密细汗,面色如雪,却也难见她嚎哭呻吟。 拥了入怀,却也帮不上半分力气:“离儿,离儿,这痛本该我受,看你这般模样,我当真恨自己,若是你有不测,我心何解?离儿。” 番离缓缓睁开眼:“峰儿,若我真有不测,替我,北上抗敌。” “够了!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北疆战事!你为那人护了江山周全,到头来,得到什么?”怀中人不语,任由他紧拥自己,窗外月色渐起。 次日一大早,番离与陈峰前去凤天楼,除了门前多了几个侍卫,依旧不得进门。 楼上传来琴声,百转千回,让人听的明白:昨日春花付流水,哪堪今朝新人醉。事事过往几载,终是会让人遗忘,或许,佳人入怀,耳鬓厮磨,才能春情常在。两人直直站在街中,楼宇上,有人娇笑不止。 突感身后有异,侧身避过,一支长箭穿风而至,直直射入凤天楼门柱,惊得一众侍卫都露了兵器。 番离上前取下箭,箭尾挂有书信:三日后正午,边疆战地,华帝主军,来与我一战,风舜。 未等侍卫通报,玉姫盈盈走出门来:“是战书么?呵呵,那北疆怕是忍不住了。” 番离上前参礼:“烦请娘娘转告君上,此事有我做先锋,让君上万不可在战地出现。” 玉姫看了看书信,又丢给番离:“不就是打场仗么,用的着怕?想当年君上也是战马上得来的江山啊。” “今时不同往日,君上现在是一国之君,不能出半分差池。” 番离神色坚定,玉姫默了半晌轻笑道:“那就依你,我去回君上话。” 不出一会,楼上华帝推了窗棂:“楼下可是黑吏大人?” “正是。”番离应着,一众人等跪拜。 “那北疆蛮子又要起事端,你就去平了罢。”神情淡漠,仿佛不过是前街打个酱油一般。 陈峰急不过,却被番离眼神止住,鼓着嘴生闷气。 回客栈路上,陈峰为她抱不平:“离儿,那人怎如此轻易就应了那战书?他在此夜夜笙歌,你却要上阵杀敌!都说天子薄情,真是半分都不顾忌你的身子!” 番离停住脚回头,凤来楼在街角静静屹立:“你都看出不妥,我怎会不知?” 收了神,交待陈峰:“你速去军营,备三日后一战,你,随行罢。”陈峰欣喜点头应承:“得令。” 三日后,边疆战地,黄旗簌簌,金戈铁马。 大靖与北疆连壤处,群山起伏,只得此地平坦,在此守疆,亦做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处紧要,如同命门。 番离执了长矛领阵,允了陈峰在一旁,铁甲束身,策马而立,站望疆土,心中生出豪迈:“都说男儿热血为国,我这一穿,等会要是不砍他十个八个蛮子,怎对得起满腔热血!” 番离前方是镇疆大将军赵括,老骥伏枥,年近花甲,依然守疆为国。 赵括看了看陈峰,浅笑道:“男儿豪情,志在四方,上场杀敌,也不是件易事。” 陈峰心生不悦,却也不好回应,只得找话问番离:“离儿,我们就带了区区一万兵马,会不会弱势了点?” 赵括又笑:“陈公子说笑,这茫茫青山都是我国疆土,人之所栖,怎可轻易让那北疆窥了底细。” “你是说这将士都隐在群山之中?”陈峰问道,赵括不语。 番离回话:“行军打仗并非仗人多,军事排阵用策灵活,借天道行事,才能运筹帷幄。” “那倒是。”陈峰探望北疆战场:“这蛮子有多少人也看不清,应该也藏在山林中。” 听得对面战鼓声起,风舜驱马顺风款款而来:“华帝可有在?” 赵括应话:“君上金贵之躯,怎能轻易入得战事。” 风舜冷笑:“哼,我就知道他不会来。” 番离驱马上前:“师姐,住手吧,与我同回忘忧山。” 风舜看了眼番离:“你都蛊毒蚀心了,还来为他护这江山?” “当年应允之事,弃命不顾亦要护了周全,师门训,言而有信之……” “别跟我提什么师门!我今日就是这师门造成!” “师姐!” 二 那一日,华帝首登基在位,朝中上朝余党尚在,尚书与丞佐左右朝堂言论,让初做天子的华帝甚感无力,若是战场之上,提刀论战,胜负自理,可这朝堂看似无剑,伤人却无形。 时逢大靖国南土,连绵干旱,蝗虫天灾,尚书与丞佐为如何赈灾之法争论不休,应了尚书之意,谁知赈灾银两半路被劫,顺了丞佐之法,粮草未到,火烧精光。 本就初平北疆战事,国库微薄,如此一来,民不聊生,时事动荡。 华帝回了忘忧山,请见师父,望其下山相辅。 “君上言重,草民不过一介江湖人士,年纪尚老,无力朝堂啊。”师父极力推脱。 “师父,您原是我父王得力爱将,曾为大靖国挥疆掠土,倘若不是我父王英年早逝,这王位入了我二叔之手,您必是镇国大将军位袭。” 师父远望忘忧山,长叹一声:“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师父早已不计较,你二叔虽因无子嗣传位而诏你回去,但朝中风气不佳,与其对势,恐我有心无力,只唯愿君上做一明君,令得百姓安居,不枉为师与你相交一场。” “师父不去,我们去就是。”风舜拖着番离跑了出来,一双大眼似水,面前师兄做了天子,多了几分贵气,让人越发着迷。 番离拉了风舜跪拜,却被她甩手:“这人在忘忧山上就是我师兄,你行什么大礼?多生疏。师兄,是不?” 华帝看着番离满眼柔情:“是,无论何时,你们都是我小师妹。” 此时风舜不过双九年纪,声音娇脆,眉眼玲珑,一欢喜,上前挽了华帝:“华帝哥哥,你种下的胭脂红开了,我带你去看看。”拉了就往后山跑,一众护卫欲跟着,被华帝制止。 番离见师父摇头叹息,轻声问道:“师父忧心,为何不帮扶师兄?” “离儿啊,都说人心莫过于江湖,可这朝堂之事比江湖更可怕,为已之利,争权夺位,手足之情亦可不顾,稍有不慎,诛族灭门。”师父走向内堂:“师父老了,还是守在忘忧山,做个闲散野人痛快啊。” 番离立于厅中,任山风吹拂。 “华帝哥哥,你带我走吧。”牡丹娇艳,香气迷人。“我从没出过忘忧山,最远也不过是山脚小镇,倒是师妹,她还去了北疆那么远。” 华帝眼生怜意:“这山外俗世风险,师妹你心思单纯,师兄怕你受欺负。” “怎会?师兄是天子啊,谁敢欺负我?”华帝笑而不语。 风舜折了牡丹别于鬓角,眉眼低垂:“师兄怕我出山受欺负,要不,我,入宫做你王后吧。” “王后?”华帝有些怔神。 “是呀,这样我不会被欺负,又可以长留师兄身边。”风舜面色飞嫣,身子慢慢往华帝靠去,未想,华帝突然转身离去:“我去寻师父,有要事相商。”只留她花中跺脚。 房内,“师父,徒儿已无父母,早视师父为父,此事望师父成全。”华帝行了弟子礼,跪拜在榻前。 “男女之事,不过两情相悦,你是天子,但也要问过离儿。”言毕闭目调息。 “师父应得,离儿不会不从。” 榻上之人睁眼:“徒儿,世间情爱本是惬意,只可女子随你,怎能让她从你?” 华帝神情悲凉:“是我心急了,若是离儿不入宫为后,年后我就要娶玉姫为妃。真如此,我怕离儿越发与我疏离。” “我随你进宫。”番离推门而入,“但不是与你为后。” 华帝脸上陰晴不定:“离儿,你入宫不为后,那是要做妃子么?怎可如此委屈你?” “不,我是入朝为吏。”番离跪在师父面前:“我愿前去相佐君上,助其整顿朝纲,复我大靖国民安康业,望师父应承。” “离儿,你……”华帝神色震惊,若做了女吏,从此就是君臣关系,越发与吾远离:“不,我不同意。离儿,王后的位置,只有你才可。” 番离望着华帝,淡然一笑却是凄婉:“我不过是个俗女子,期望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那凤起蝶舞的日子不适合我,还是多谢君上美意。” 师父起身下榻往外走:“唉,世间情字万般忧扰,念得轻,看得重,师父老了,徒儿的事自己做主罢。”一出门,看见窗下裙角飞扬,又重重叹了口气。 次日回朝,天子诏令,设清镜司衙,衙内两位女吏大人,一位黑吏大人番离,一位白吏大人风舜,受言书阁君上之命,彻查赈灾一事。 三 “师姐,过往之事且放下罢,心结郁郁,余生不欢。”番离看着风舜,想当年那娇媚玲珑的女子,执意要一并入朝,得了封令后,变的寡言,为君上办事,更是拼了十分力气,不顾险些伤了自身性命。 风舜突然笑得凄厉:“哈哈哈,余生不欢,离儿,你我还有余生么?我满心对他,可他呢?” 那一晚,华帝与玉姫大婚,宫内外嫣红连天,番离在天瑶苑的门外找到风舜,那一脸悲怆,无泪却让人心痛。 “师姐,世间唯情爱不可强求,若是无缘,能得几分真心?你住手吧,看这世间百姓,这挥军将士,何苦让其为你而增添杀戮?” 乱风阵起,远处鼓声点点。“师妹,我说过,要与他沙场相见,让他悔不当初,今日,他不来,那就让你吃些苦头,莫怪师姐了,呵呵。”风舜勒马调头,向阵营跑去。 北疆鼓声突停,响起一阵怪哨,列阵中出来二十余人马,铁甲护身,遮了面目,迎面而来。陈峰瞧得仔细,忙向赵括请命,带了百人上前相助。 “离儿,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应是用的什么阵术。”番离也看着狐疑。 哨声一转,那队铁骑突如风起,带着寒气,刹时就到眼前,众人慌忙抵挡,北疆铁骑步似凌乱,却能将这百余人围在其中,个个力大如牛,招招取其要害,身裹铁甲,刀砍火星起,浑身无一软处。 陈峰对敌,连刺十余长矛,竟伤不到分亳。 番离迎头一挡,如千斤压顶,马都跪下半分,不出十招,气力双虚,越发只有躲避,不过眨眼功夫,百余人只剩十来人。而北疆铁骑却无一伤亡,越战越勇。 陈峰招架不住呼救:“赵将军!速来救命!” 众将土领命上前相救,本以为会扭转乾坤,谁知又伤及将士百来人,赵将军无奈只有命令撤回,而北疆并不追敢,一声哨响,调马回阵,随后一阵庆功鼓声紧密响起。 大靖阵地,陈峰在营峰内团团转,不顾大夫上前治伤。 “峰儿,你安坐下,把伤口包好。”番离喝道。 “这让我如何安坐?那蛮子只出了二十来人,就伤了我几百将士,说出去,莫说军心不稳,百姓听了都是笑话!”陈峰呼呼出气,一旁赵括不住叹息。 番离面色陰沉,眉间紧皱,赵将军探问:“黑吏大人,此事可有怪异?那铁骑好似神力相助,不知疲怠,我常年征战,未曾见过如此情形。”番离沉默不语。 话说北疆,每日派出十余铁骑,明里暗处騷扰大靖,将士苦不堪言。 陈峰气的战地阵前叫骂,风舜瞧见了,冷笑着,用哨声指挥一铁骑撵之,铁骑杀气腾腾,陈峰看见调头就跑,边跑边骂,刚过界位,“呼啦”一张大网,将铁骑困在其中,一旁将士齐齐上手,死死按住将他拖往营地,北疆这边虽哨声急促,终究寡于众力,落了大靖将士之手。 “离儿快来,我捉住了!”铁骑已被困于铁笼中,无哨声指使,僵直屹立。 番离上前查看半晌,命人打开铁笼,一招飞鹰铁爪取下铁骑胡头(胡头,指面具。),胡头下,那人失了脸皮,血肉模糊,双眼突起直勾勾看着番离,让她差点扰了心绪。 一众将土费九牛之力脱去铁骑全身盔甲,盔甲下更让人惊异!铁骑周身人皮已脱,盔甲覆于身,与血肉相溶,如同人彘。 陈峰大叫道:“我知晓那张人皮从何而来了!” 赵将军手指颤抖:“这,这这是什么……” 番离怔怔回神:“莫非,是龙绞子?” “离儿,你识得?” 番离手中紧握胡头:“当年君上与天域国一并抗敌北疆,我和陈大哥从天域借道领兵包抄后方,师叔曾派一卫兵相助,卫兵全身裹皮革,只留双眼,从未出言,上山入水,刀槍难伤,一人可敌数十人,也正是如此破了北疆粮草,令北疆失乱,我们才能已制胜。” “那后来呢?”陈峰有些吃惊。 “卫兵烧粮草时引火上身,败于灰烬,只剩一无皮手臂,我问过师叔,师叔说此事天理难平,让我忘却罢。”番离面色沉冷,心生忧虑:“只怕师姐已知晓此道,练成铁骑,也不知北疆有多少。” 赵将军提议道:“黑吏大人,我看此事还是禀报君上为好。” “君上?”番离忽有走神。 “对,君上此刻正在北望镇,若不禀报,老夫怕会担个出师不利之名。” 番离点点头:“也是,那赵将军还是与我一同前去。” 刚出营帐,探使来报,北疆又递于书信,信上言:速让华帝出战。 凤天楼前,华帝与玉姫同坐榻前,相依相拥,赵将军不敢抬头,番离将事由说完,低头默了半晌,才听见玉姫开口:“呵呵,龙绞子?” 华帝轻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玉姫“咯咯”直笑:“说了君上莫吓着,这龙绞子是《玉春行》的秘术,困缚青壮年,埋于沙土,只留头部,以天域圣山无根莲喂养,九九八十一日后,水银破顶而下,人身挣扎,脱皮而出,再用龙陽草焚灰抹于人身,一日三次,反复七七四十九日后,其周身血肉干枯,筋络如龙鳞相绞,方可形成。 龙绞子,哨音控制,能敌风雨刀剑,力大无穷。风舜怕是急功近成,时日不够,用了盔甲护体,虽如此,但还是所向无敌,我师父当年也曾养过一个,后来被毁了,师父说此物让人慎得慌。” 赵将军面色苍白,伏地不起:“君上,我军已伤近千人,而对方只出兵数十人,且无伤亡,还请君上赐予良策,助我将士重敌北疆。” 华帝未回话,玉姫娇笑,只是眼神望着番离。 番离低着头,却也知晓玉姫的打量:“君上不知,娘娘应该知晓怎么破解。” 玉姫冷哼了一声,行至她面前:“龙绞子靠哨声控制,去将那短萧偷来不就行了?” 若是以往,番离怕当是调笑,可今日这事已明了,玉姫是不会告知破解之法。抬头看君上,华帝正在饮茶,一副无心他人商谈何事的模样。 赵将军也不明,多年未见天子,上次北疆抗敌,英气非凡,勇谋果断,与现在好似另一人。 “我累了,玉姫陪我,其他人退下吧。”华帝挥挥手,二人只得退了出去。 凤天楼外,赵将军忧心忡忡:“黑吏大人,此事该如何了?我一生从戎,不想快入黄土时,还落此败仗。” “将军放心,无论如何都会有解决之法,你先回营,察看众将士,我稍后再回。”待赵将军离开,番离转身朝客栈走去。 这些时日,与军备战,早已住入军营,一到客栈,老板娘有些欣喜的迎了上来:“哎呀,姑娘来了,快坐。” 番离不喜客套,直接拉老板娘进了内室。半刻钟后出来便走,老板娘上前关了客栈,把男人叫到后院套了马车,急急出了门。 连着几日,大靖虽不应战,可那北疆铁骑每日都往战地走一遭,知晓厉害的将土不由心惊胆颤。 又过两日,番离与陈峰重回客栈,老板娘小心的看了看门外,将两人带到后院,并让男人去看柜台。“番姑娘,你的信我已交给驿站兵卫。还有,你让我找的带来了,你看看。” 院中有一马车,杂草覆盖,陈峰上前清了干草,只看见一块闪着寒光,黑不溜秋的东西:“玄铁石?!” 老板娘对番离说到:“有一年秋分,天生异像,坠下一个火球,烧了大片山林。待火灭后,乡邻上山查看,发现山火是由此石引起,有人无意靠近,不想却被焚烧而亡,大家害怕,都说是天神降临,在周遭建了天神庙,终日供奉。小儿无知,不知何时拾了一块玩耍,被姑娘看到。” 那虎头小儿跑进后院,看见番离,上前拥住:“姑姑,那长虫汤好喝,下次带我去捉吧。” 番离眼角盈盈笑意:“待姑姑破了蛮子的阵法,将他们赶回去,就带你去捉。” “好!”小儿声音稚嫩清脆,让人欢喜,转身又跑开。番离抬头,迎上陈峰目光,心中涌起一阵羞涩,慌忙看向别处:“峰儿,将这马车赶回军营。” 陈峰赶紧回神,上前套马,脸上却不由浮出浅笑。 七日后,赵括命将士牵来一匹黑马,浑身毛发黑莹剔透,双眼如炬:“黑吏大人,马牵到。” “应战罢,将军。”番离正披盔甲。 “这?可有把握?”赵括心生疑虑。 “放心吧,赵将军,离儿从不做无底之事。”陈峰自营帐外归:“离儿,你交待的我已做好。” 番离回头,眼神坚硬:“好,出战。” 战地上,北疆大帅阵前叫骂:“大靖是做了乌龟么?若如此,那就快快让出城池!”破风穿过一支长箭,射入大帅马鞍,马儿受惊,险些将他甩下,慌忙调头回营,而身后,番离手执弓箭,英姿飒爽。 风舜远远望见,策马而出:“师妹真是忠心,事到如今仍不肯让他出战。这北疆战事上报天子,驿使快马加鞭,只需半月便可,此时怕也是知晓了。” 番离看着风舜,目光越来越冷:“师姐,这被你所伤的将士都是我大靖国人,与你亦是同根,不曾想你为了私欲,伤及无辜,我今日便要清师门。” “哈哈哈!”风舜笑道:“小师妹,你清师门?先敌过我的铁骑阵再说!” 沙土飞扬,黄风阵阵,风舜身后无声排出铁骑兵马上百人,众字排开,马头低垂,看似无力,番离知晓哨音再来,这铁骑又要杀戮四起。 身后,陈峰领队,带将士万人:“嘿!怎么唤你名号?嗯,叫你小妖妇,与那玉姫一个模样,都是狠毒妇人心!你是大靖人,居然去帮蛮子?真是不要脸,哦对了,你是不要脸,戴着面纱呢,呵呵……” “峰儿!”番离喝道。 风舜气急,举了长槍便刺,番离慌忙挡下,两人纠缠一起。 风舜吹了哨音,铁骑盔甲“咔咔”做响,火烧燎原般朝大靖将士冲来。陈峰连忙挥手示意,将士揭了各自马背灰毡,露出人头大小的铁铃,铁铃是那玄铁制成,声音清脆悠扬,众多铁铃随马奔跑,铃音穿破天际,如迷曲乱奏,扰的山中鸟兽四散,风舜听见双耳刺痛,心乱如麻,陈峰等人早已用黄土封了耳门。 铁骑还未到眼前,已不受哨音控制,当下驱马乱窜。兵将撒出大网,兜住北疆铁骑,丢上火油罐,一时间火光漫天,待风舜回神,铁骑兵马所剩寥寥无几,番离出手虽不取命,可招招紧逼,心念无法,只得晃个空招,脱身朝战地外逃去。 借了山道,未回头也知番离在身后追赶,穿入林中,有人站在马前,风舜下马急呼:“娘娘,助我。” 番离随后即到,看见玉姫与风舜并立。 “这是有多久了,我们三人没如此亲近相望过。”玉姫调笑,风舜满脸戒备站在一旁。 “是有多年,娘娘不在凤天楼,来此做什么?” “来这看你师姐妹相杀啊。”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出:“离儿,反正你中毒活不长,不如师姐送你一程,免得毒发难看!” 番离举槍迎战,没过几招,风舜掺了进来,看似帮着玉姫,却又不时挡下长剑,三人心思各怀诡异。 三丈外,华帝淡然而立,身旁护卫早已持箭,只等令下。 “离儿!”陈峰策马飞至,马未到人已落地,执了长剑相助。 玉姫暗防不慎,被陈峰剑伤臂膀,踉跄在地,急忙朝华帝惊呼:“君上救我!” 风舜听的明白,急急探望,两眼惊喜:“君上?师兄?你来……” 华帝取了护卫手中长箭,搭手而放,风舜还未看清,已被长箭穿身而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师姐!”番离站在远处,眼睁睁看长箭直射风舜,拼力飞扑,已来不及。 华帝快步上前查看玉姫伤情,半分未将风舜看在眼中,拥住玉姫,领了护卫离开。 风舜神情悲痛,心有不甘却无力:“师,师兄……师妹,师兄他,是,忘了我么?”番离只顾为她绑缚伤口,然而血流不止,气息渐渐远离。 看风舜血染白衣,终一声长啸,提剑而起,护卫前来阻挡,番离却越战越勇,连砍数人,似罗刹附体,陈峰心惊,何时见过她如此疯狂!嘴角血色渗出亦不管不顾。 林中叶落,华帝身边只剩玉姫,踏过护卫死尸,番离举剑而至:“娘娘,风舜为情所困,此生都毁于娘娘手中,你可心安?” 华帝站在玉姫身前,面色不改:“住手,退下!黑吏大人胆敢放肆!” “闭嘴!我知晓你不是师兄,玉姫胆大,托了个如此相像之人蒙蔽众眼!” 华帝脸上有所惊慌:“我是君上!大靖国的天子!” “好了,他就是个假的。”玉姫探出头来,“那又如何?呵呵,不是一样哄的你们团团转。” 远处冲来一队人马,领头是天域国主帅:“公主,臣等来迟!” “王将军,来的不迟,刚刚好。” 番离上前一步,四周箭风又起,更甚密集,陈峰护她避过,玉姫等人借机离去。 山林中,番离紧紧抱着风舜飞奔,神色悲怆,眼前晃过幼时两人花中追闹,耳边有风舜清脆笑声。 有人策马而至:“离儿?我,来晚了?”那一眼眉目清明,嘴角威凌的正是华帝,大靖国的天子。 “师兄,师姐她……” “风舜?!御医!快!”华帝接过风舜,怀中人拼了全力睁开眼:“华帝哥哥,我又调皮了,就像那年,斩杀老尚书一样。” “不要言语,我让御医救你!” “呵呵,师兄,你生气了,就罚我跪在商榷楼前,那一晚明明很冷,却因有你陪跪在身旁,让我只记得满室芬芳。师兄,我又犯错了,你惩罚我吧,可你,为什么,见都……不见我?”一声轻叹,香魂归去。 风起云涌,山雨盖头,番离跌坐泥泞,心中泛起阵阵绞痛,不知是因为蛊毒还是风舜,愰惚间,又见师姐带她后山捕蝶,山光十色,花中人娇艳。 下一番,幻世莲。接着阅读:异闻之幻世莲 异闻录之迷魂草 1 祖母说,在荒芜的乱坟地里,长着一种很奇怪的草,名唤,迷魂草,它能迷惑人的心智,使人产生幻觉,让人在坟地里一圈又一圈地徘徊。 清嘉庆年间,四川省泸川城中居住有一户姓杨的官宦之家,常年济世救人,早些年间还得到了当地人的赞扬与爱戴,但天有不测风云,杨家老两口早下黄泉,留下一子------杨劲,因为父母双亡,自幼无人教养,杨劲迷失了本性,常常鱼肉村民,强占民宅,欺压百姓不说,还将村中少女抢入家中强行施暴,成为了当地第一恶霸。杨劲一无是处,靠父母留下的银两才得以维持生计,唯一的爱好便是带着一群市井流氓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必定一片狼藉。每当村民远远看到杨劲前来,总会惶恐不安,立马回家关门闭户起来。 一次打猎途中,山路间偶遇一名妙龄少女,杨劲心起色心,就下马上前调戏少女,少女立马将双手抱在胸前来阻挡杨劲的图谋不轨,可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杨劲便趁此机会压在少女身上就是一阵狂吻,欲罢不能中,试图扯掉女子上衣。就在此时,一位赶考书生碰巧路过,上前推开杨劲救下少女。 “你这小子何许人也…”杨劲推开了扶他起来的手下:“竟敢来破坏老子好事。”说罢,便命令爪牙拔下腰间钢刀上前砍杀书生。 眼看即将挑起事端,书生深知不是杨劲等人对手,便急忙拽着女子跑进树林,可是才刚跑了没多久,便停下了脚步,只因,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书生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攥(zuàn)上少女就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只求苍天庇佑,杨劲千万不要发现他们,不想杨劲才刚追上前来,一眼就发现了两人的藏身之处,还一刀朝书生砍去,顿时书生身首异处,颈中大量血液涌出,随即强行玷污少女。完事后,杨劲他心狠手辣,竟然毁尸灭迹,将赤身露体的少女和书生的尸体一起抛进万丈深渊,而后大笑一声,才离开此地。 某日,杨劲带着一帮“爪牙”在村中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忽然,村中百姓奔至衙门。杨劲感到好奇,便带着“爪牙”凑了上前。进入衙门,便见堂下跪着一对男女。不等杨劲问个究竟,村民们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男子和一妇女相好,被妇女丈夫发现后,男子惊慌之下杀死妇女丈夫。” 就在县令拍着惊堂木即要处决跪在堂下男子的一刻,那男子突然抓住了杨劲的裤角,自称是杨劲的堂弟----杨楠,杨劲欣赏此男子色胆包天、胆大妄为,就花钱疏通县令,救下杨楠…… 从此杨楠搬到杨府以二爷自称,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便对杨劲唯命是从,为杨劲出谋划策,说白了就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一日,两人带着“爪牙”来到村中游荡,见一女子长得十分乖巧、楚楚动人,杨劲又心生色起,看得魂不守舍、呆若木鸡。 身旁的杨楠看出了杨劲的心思,便附耳道:“堂哥既然喜欢,为何不追上前去?” 杨劲呆滞了半天才回话道:“是很喜欢,但女子以将秀发盘起,从发看出女子已嫁他人!” 杨楠笑道:“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堂兄为何不偷他一把?” 杨劲拍了拍杨楠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最知我心啊!”说罢,便带着“爪牙”悄悄地跟在女子的身后…… 杨劲等人跟着女子走了几里路后,才到女子家中,见到家中无人,杨劲便放荡起来。女子见杨劲轻浮放荡,便想跑出房门,岂料被门外的杨楠等人拦下。杨劲大步向前,一把将女子抱起。女子拼命挣扎,试图逃脱杨劲“魔爪”。杨劲见女子不肯就范,便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强行将女子抱进房中放倒在床。女子心想今日难逃“魔掌”,便蜷缩一团躲在床角边上啜泣。此时的杨劲早已是如饥似渴,只见他三下两除二脱光了自身的衣装,如狼似虎般扑向了女子…… 女子丈夫从外做事回来,看见家中院子站满了市井流氓,便急忙放下扁担,冲了上来。杨楠立马张开双臂,拦下女子的丈夫,继而看了下紧闭的房门,笑着说:“你不能进去。”话音刚落,便闻房中的杨劲大喊道:“放他进来。”杨楠放下双臂,女子丈夫就急忙推开了房门,眼中撞入了正穿戴衣帽的杨劲和全身赤裸躺在床上的女子。 杨劲对着女子丈夫笑道:“你媳妇真不错,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女子丈夫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这帮衣冠禽兽,今日,我便与你们拼了!”说罢,抄起一旁菜刀就向杨劲砍去。杨劲顺势躲过,一脚就将他给踢倒在地,随后吩咐守候门外的杨楠等人进入房中将他捆绑在地。 女子丈夫:“放开我,你们这帮地痞流氓。” 杨楠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晃荡于女子丈夫眼前:“吼叫什么,再叫,一刀宰了你…”晃眼间,杨楠看到赤身裸体蜷缩在一角的女子,就笑着对杨劲道:“既然堂哥享用完了,残羹(gēng)剩菜就交给我们收拾。”说罢,便带着跟来的手下一起调戏女子。女子不愿任人宰割,惊慌失措中,一巴掌打在了杨楠的脸上。杨楠迁怒于人,来到了女子丈夫身旁,威胁道:“你要是不从我,我便杀了你相公。” 女子丈夫哭泣着大骂:“你们这些王八蛋,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即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旁边的杨劲立马大怒,夺过杨楠手中的匕首就一刀割下了女子丈夫的右耳。女子丈夫顿时疼痛难忍,满地打滚。 女子哭泣着说:“你们如若放了我夫郎,我今生便为奴为婢的伺候你们。”话音刚落,便见杨劲掐着女子丈夫的喉咙,活生生割掉了女子丈夫的舌头。 女子立马蒙住了眼睛:“我已答应了你们,你为何还要割掉我夫郎舌头?” 杨劲冷冷回道:“我虽然答应你不取他性命,但难免日后,他将今日之事泄漏出去,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女子听后,咬牙切齿,不顾浑身赤裸,站起身来,就和杨劲扭打在一起。在拉扯间,女子额头不幸撞到桌角,当场毙命! 杨劲见到死在桌前的赤裸女子居然还不肯罢休,顾不上痛厥在地的女子丈夫,竟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的抱着女子尸身上床行事……(本人言:看到素材,写到这里,气不打一处,这杨劲到底还是人不,真该千刀万剐。) 一日,杨劲与杨楠带着家丁来到山中打猎,刚到山中,方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翻云起雾电闪雷鸣起来,眼看大雨将至,杨劲二人便骑上快马带上家丁四处避雨。无意识间,来到了一座森林,刚到森林之中,诡异的浓雾便瞬间弥漫了整片森林,使得两人与家丁失去了联系。就在两人惶恐不安时,一道霹雳劈倒了大树,燃起了树枝,吓得马匹脱缰而逃。两人立刻追马而去,却越追越远、越走越深,浑然不知已身陷一片坟场。就在这时,一道霹雳迎空劈来,两人这才发现已身在一片坟场当中。四周陰风阵阵,冥钱悠扬,随着狼声咆哮,四下弥漫起了一层诡异的浓雾。两人冷汗淋漓,忐忑不安,立刻拔腿而逃,可逃了许久,却仍在原地转圈。这时的两人早已是严重虚脱,虚汗淋漓,突然眼前一片朦胧,就昏倒在地。 2 惊醒之后,已是皓月当空。视线朦胧中,一座大宅撞入眼帘,大宅里星火燎原,于是,两人便想借宿于此,刚要敲门,一位老汉就带领一群丫鬟婢女开门相迎,其中两名婢女手中还捧着干净的衣装。两人见到婢女手中衣装,这才发现全身衣物已被露水打湿。 忽闻杨劲咳嗽几声,老汉便对着身旁的婢女道:“还不引两位壮士前去西厢换取身上衣物。” 婢女莺啼一笑,就引着两人进入西厢,进入屋中,两桶热水已摆放其中。 杨楠立觉诧异:“为何房中已注满两桶热水,莫非你家主人懂得未卜先知之术?” 婢女笑着解释:“世间岂有未卜之术,先知之人,那是壮士未到之时,已有姐妹注入热水,壮士还不宽衣沐浴?” 旁边的杨劲张开双臂,等待婢女为他宽衣解带,但迟迟未见婢女有所行动,就对着婢女发问道:“为何还不为我宽衣沐浴?” 婢女愣了一刻,许久后,才说道:“儿时坠入河流,差点淹死,从此杯弓蛇影,壮士还是自己宽衣吧。”说罢,放下手中衣物,笑着走出门去。 “堂哥…”杨楠拍了下杨劲:“如今你我身在别人家中,婢女也不是家中婢女,你还是将就将就吧!” 杨劲摇了摇头,也就脱了个精光,下到桶中沐浴。本想借沐浴解除疲劳的两人,谁料进入水中,不仅不能解除疲劳,反而还觉得头晕眼花浑浑噩噩。就在这时,门外等候多时的婢女敲了下门:“壮士沐浴完后,穿好衣装,随我前去大厅赴宴。”两人听后,急忙穿好衣裤走出房门,跟随婢女朝大厅走去。两人刚进入大厅,老汉便赶忙吩咐两人依序入坐。宴席之上,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享用完美味后,在闲聊之中才知晓老汉姓张。 杨楠站起身来连忙道谢道:“多谢张老爷的盛情款待!” 张老汉冷笑着说:“壮士勿忙道谢,款待还未结束。”随即拍了下手,对着门外道:“速请小姐出来领舞助兴!”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绿色上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然后对着两人行礼:“小女子姓张,名夕妍,小女子曾与两位有过一面之缘,两位是否对我还有印象?” 杨劲色眯眯地盯着夕妍:“我与小姐素未谋面,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美貌。” 二人对话完后,夕妍便开始曼舞,在灯光的映照下,夕妍肌肤更加胜雪,勾魂摄魄,容色更加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舞到高潮之中,杨劲看得喜出望外,连拍叫好,杨楠则是思前想后,无心观看台下舞蹈,感觉此情此景曾似曾相识,脑中一直闪过张家大宅,口中还一直小声念着夕妍两字,迷茫中,忽觉脸颊有些疼痛,杨楠便用右手抚了一下,顺便揉了揉双眼。突然,身上的衣衫变成了黄色的寿衣,屋内的景致也逐渐变化,变得破烂不堪、蛛网尘封。随着屋内变化的瞬间,张家之人也变成了恐怖的面目,轻盈曼舞的夕妍已不是方才的妙龄少女,如今披头散发,左脸已经腐烂,右眼还血流不止,而端坐在大堂之上的张老爷更加恐怖,颈部之下已化成了皑皑白骨,口中三尺舌头缩进伸出,时不时的人头还掉落在桌上,发出“梆梆”的声音,旁边的婢女则是纸人的化身,怪不得不敢触摸水桶,桌上的山珍海味全是元宝蜡烛,蛤蟆蜘蛛。这一刻,杨楠冷汗淋漓,寒毛卓竖,不由得全身抽搐,吓破胆而亡。 张老汉一见此状,便指着杨楠,急忙对着身旁的丫鬟道:“壮士醉了,扶他进房休息。” 杨劲醉眼迷离,拍了下桌案,笑道:“才几杯下肚,便醉成这样。”说罢,又继续吃着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 夕妍擦了擦汗,说:“小女子已是香汗淋漓,疲惫不堪,等我回房沐浴之后,再出来款待壮士。”说罢,便转身离去。 此时的杨劲色心又起,见到夕妍离去,便找了人有三急之理,出门解手为由,离开宴席,紧随夕妍而去。杨劲来到后院,见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唯有一处房屋发出点点蜡光,就大步上前,捅破窗纸,窥(kui)视房中洗澡沐浴的夕妍。看着、看着,杨劲不禁心痒难耐,也就破门而入,欲与夕妍成就好事。 夕妍见杨劲进如房中,居然没发出尖叫之声,反而还一脸无常、不以为然,仍然擦拭着娇嫩的身体。 杨劲见此,便发问道:“小姐见我进入房中,为何不做任何反应?” 夕妍一边擦着身体,一边笑着说:“郎君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奴家身体,为何奴家要做出异常之事,发出尖叫之声!” 杨劲喋喋笑道:“不管你我是否曾经相识,如今你已是我心中肉,掌中宝。”说罢,便大步走上前去,狂吻夕妍,随后将夕妍放倒在床,与夕妍进行鱼水之欢…… 夕妍躺在杨劲的胸膛:“郎君真的记不起奴家了吗?” 杨劲好奇地问道:“小姐几次谈起我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但平生我见人无数,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 夕妍冷笑着说:“你还记得两年前的张家吗?还记得惨死在你手上的张夕妍吗!” 原来在两年之前,杨劲与杨楠迷失在山野之中,途中偶遇了山中采药的张老汉。张老汉不忍见到两人露宿山林,便大发慈悲之心,带着两人回到自己家中,岂料出自好心居然是引狼入室。杨劲二人图谋不轨、恩将仇报,见到张家金银如山之后,便想占为己有,于是乱刀砍死张老汉,奔向夕妍房中,想要奸污夕妍,可是夕妍拼命抵抗,始终不肯乖乖就范,抵抗之中,还一巴掌打在了杨劲的脸上,结果惹怒了杨劲。杨劲强奸未遂,恼羞成怒,竟戳(chuo)穿了夕妍的右眼。夕妍疼痛难忍,当场晕厥过去,没多久便流血过多而死。杨劲杀死张家父女之后,便与杨楠砍死了张家所有的仆人,随后收刮了张宅的家产,一把大火烧了张家的大院。 夕妍说完,变出本来面目,幻成狰狞面孔,吓得杨劲屁滚尿流滚下床来。只听得一声“有鬼”,杨劲拉开了房门,可等着他的却是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提着头颅的书生、血肉模糊的少女、披着长发的少妇、以及正在啃食杨楠尸身的张老汉。出于求生本能,杨劲埋头直奔,一把推开了冤魂,跑出了张宅,可山路崎岖,再加上无比恐慌,一失足,跌入了山崖…… 家丁发现两人不见踪影后,便潜进树林之中寻找两人,在一所坟地间看见两人徘徊转圈,因为家丁长期受到两人欺辱,所以不敢作声,只好坐在一旁观望,猜想两人肯定落下了什么东西,在此地徘徊寻找,但过了许久之后,太陽西下之时,两人还在围绕那片坟地转圈,家丁在好奇之余才恍然大悟过来,推断两人一定是撞到鬼了,于是赶忙上前,一巴掌打在杨楠脸上,本想打醒杨楠,岂料杨楠却四脚朝天,口吐白沫,当场暴毙身亡。看到杨楠撒手归西,家丁再也不敢叫醒杨劲,只好找来绳索想把杨劲捆绑起来,但在捆绑的当中,杨劲却发疯似的推开了家丁,大步跑向前去。家丁虽追了上去,但却一直追不上杨劲,眼睁睁看着杨劲跌落悬崖。 原来那日两人陰差陽错的来到了张家父女的坟地,又误踩到了坟墓周边的迷魂草,使得两人在张家坟墓前一直转圈徘徊。不久之后,两人又因疲惫不堪之下,看到了自己的心魔,又在迷魂草的神效下浮现出了幻象,在心魔与幻象的驱使之下,让两人过度惊慌的死在幻象之中! (本人言:正所谓,因果循环,恶有恶报。平日做尽伤天事,天理必当恕难容!人在做,天在看,别心存侥幸,认为能够逃脱法网,即便你只手遮天能够逃脱法网,但也逃脱不了公道的谴责,逃脱不了苍天的眼睛!) 古代聊斋之一品红 嘉庆年间,有个叫陆云山的举人,这年他赴京参加会试,走到一个叫桃花坞的峡谷时,天上下起了小雨,因为雨后路滑,又着急赶路,他一脚踏空摔落谷底,顿时不省人事…… 醒来后,陆云山发现他的一条腿已经用竹子固定好了,原来是一个姓黄的老汉救了他。几天后,陆云山已能下地行走,黄老汉兴奋地跑进来,说要带他去看一样东西。陆云山跟黄老汉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只见墙上悬挂着几幅水墨画,正是陆云山本人的画作,让他惊讶的是每幅画的下面各摆着一个盆栽,那盆里的小树虬枝细蔓,造型正和画中的一模一样。 陆云山没想到黄老汉竟有如此手艺,能把水墨画变成有生命的立体画!原来,黄老汉救陆云山时,见陆云山的画都被雨水打湿了,就挂起来晾晒,他越看越觉得这画中的树和石头画得妙不可言,就仿照画做了这几个盆景。 黄老汉说:“你是个写意大家,帮我看看这些盆栽做得怎么样?”陆云山知道黄老汉这是让他挑毛病呢。他围着盆景,近处瞅瞅,远处看看,发现这些盆栽修剪时过于追求齐整,反而看着有些呆板,就摇摇头说:“我觉得只是形似而已,少了几分神韵……”不过这也难怪,陆云山发现黄老汉的十指不全,在修整树木时难免会不方便。 不料黄老汉听了却十分不服气,他很快又抱来一个盆栽,兴致勃勃地说:“这盆‘一品红’是我的珍藏,一般人可见不到!”陆云山一见这盆一品红,也被吸引住了,虽然不知是何树种,可形态天然成趣,像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陆云山看得开心,即兴作了一幅水墨丹青送给黄老汉。 黄老汉收下画后十分感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画,我也有一物相送。不过,我先卖个关子,你先去赶考,如果得中,这一物你必不会稀罕;如果没有得中,回来时我再将此宝贝赠送于你,你看如何?”陆云山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黄老汉家中除了这堆花草再无长物,哪里有什么宝贝。 第二天,陆云山就跟黄老汉道别,在离会试地点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店暂住。这天他心中烦闷,就去街上散心,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他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墙上张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说,当地一个富户欲花一万两银子收买天下的奇花异草,上面还画了一幅插图。陆云山见了那图样心中一动,忙向人打听:“什么样的花草这么值钱?”一个懂行的人指着那个图样说道:“那当然不是凡品了,你看这图中的小树,不光造型别致,枝干均呈现红褐色且半透明,只有年头在一百年以上的树桩才会有这样的颜色啊!” 陆云山听了激动不已:黄老汉那盆一品红正是如此。他想起黄老汉临行前说要送他一件宝贝,想必就是那盆一品红了!他一看告示上的截止日期已迫在眉睫,不禁为难起来,眼看考期也近在眼前,他哪有时间回去拿一品红?可他转念一想,他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吗?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即雇了辆马车,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赶回了桃花坞。 黄老汉一见陆云山,吃惊不小:“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陆云山早料到黄老汉会有此一问,已编好了瞎话:“听说现在官场黑暗,我已决定放弃仕途,闲时像老伯一样做做盆栽,修身养性,岂不是美事一桩?” 黄老汉听了这番话,果然十分开心:“淡泊名利才是读书人的本色,我现在就兑现当初的诺言,把我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你。”陆云山听了顿时怔住了:原来黄老汉说的宝贝是指他的女儿,根本不是一品红。可他从没见过黄老汉的女儿啊。这时黄老汉才告诉他,他女儿名叫巧梅,前一段时间出门走亲戚去了,时至今日才回来。黄老汉爱惜陆云山有才有貌,心中早动了招他为婿的念头。 陆云山心想,一品红是黄老汉的心头爱物,贸然索要,肯定会引起黄老汉的猜疑;如果娶了巧梅,成了黄老汉的姑爷,再讨要一品红不就名正言顺了吗?再说他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只是从没见过巧梅,不知对方是个啥模样的女子……黄老汉看出了他的顾虑,连忙说道:“不是老汉我自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巧梅这般好看的姑娘了!” 陆云山听了大喜,当天就张灯结彩,迎娶了巧梅。到了晚上,他激动地揭开新娘子的盖头,顿时吃了一惊,巧梅竟然生得十分怪异:宽额头,高颧骨,而且和她爹黄老汉一样,也是十指不全。陆云山顿时愤恨不已:这黄老汉看着忠厚老实,没想到他却哄骗我娶了这么丑陋的女人,真是可恶! 巧梅相貌虽丑,心里倒透亮,幽幽说道:“你既然不中意我,咱们以后还是以兄妹相称吧。”陆云山眼珠一转,说道:“我们既然拜了堂,你就是我的妻子,可我是个穷书生,实在不忍心让你跟着我受苦,好在眼下有一个发财的良机……”接着,他便把那张告示的内容透露给巧梅。谁知巧梅听完只是淡淡地说道:“一品红是我爹的命根子,他是不会同意卖掉的,你还是忘了这件事吧。” 什么命根子,不就是一个盆栽吗!陆云山转头又去劝说黄老汉,没想到黄老汉也毫不动心:“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一万两金子我也不会卖的。”陆云山听了郁闷不已:这父女俩真是不可理喻,竟然放着现成的富贵不要! 巧梅见陆云山闷闷不乐,劝慰道:“我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踏踏实实跟爹学做盆栽,赚的钱足够咱们吃穿用度了。”陆云山听了点点头,这些日子他的确闲得慌,就听从巧梅的劝导,开始潜心学习盆栽技艺,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这天,陆云山趁着黄老汉不在家,巧梅还没起床,用自己新做的一个盆栽换下了一品红。这盆假的一品红几乎可以乱真,他料想黄老汉一时半刻是不会察觉的。 陆云山心高气傲,他岂会甘心做一个花农?偷换了一品红后,他就按着告示上的地址找上门去,那家主人看到一品红后果然惊喜不已,二话不说,就支付了他一万两现银。陆云山没想到买主如此痛快,便说日后可以免费帮忙打理一品红,不料对方听了却笑道:“看来你对这个盆栽的价值不甚了解啊,这个树种叫雀梅,我买它不是为了观赏,而是拿来入药的。”陆云山一愣:“入药?”这家主人解释说,这盆一品红和普通的花草不同,它周围常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这就是一品红的精华之气,可见它不仅是块老根,还是一块灵根,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因此他才花重金买来孝敬母亲。 陆云山背着银子出来,很快就盘算好了:他要带着这笔钱回老家,到时花钱买个官做,只要有权在手,还愁没有富贵日子吗?于是他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立即踏上了返乡的路。 谁知刚走到半路,车夫突然停了下来,陆云山探头一看,竟然有一棵巨大的树横在道路中间!陆云山大叫倒霉,让车夫绕道。谁知绕道走了不到一里地,又有一棵树挡在道路中央,陆云山这才觉得蹊跷。他下车想仔细看看,可跳下车后再看,哪有什么树木,路中间站着的分明是黄老汉!而车夫觉得怪异,早已跑得不知所踪。陆云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黄老汉盯上了! 黄老汉一见到陆云山,就怒气冲冲地骂道:“这次你可闯下大祸了!”陆云山辩解道:“我闯了什么祸,不就是把一品红卖了吗?”黄老汉说道:“你这浑小子懂什么,一品红是灵根不假,可是入药给人吃却万万不可!”黄老汉解释说,百年以上的灵根,吃了的确能延年益寿,而那盆一品红是千年以上的灵根,药效猛烈,一般用于起死回生,是给濒死之人吃的。年老体虚之人一旦误服,则会立即毙命! 陆云山听了一怔:那盆一品红竟然是千年以上的灵根,那还真是卖亏了!他脸上流露出悔恨之意:“爹,我现在就给您带路,咱们去把一品红拿回来!”黄老汉信以为真,转身向前走去,见黄老汉毫无戒备,陆云山突然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原来他怕带着银两行路不安全,就买了把匕首防身,现在为了保住这笔钱,正好用它来结果黄老汉的性命! 可陆云山刚生出这个念头,黄老汉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抬手,陆云山就像纸片一样重重地跌出了老远。没想到黄老汉的力量如此之大,更令陆云山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摔出去好几丈远,身上竟然毫发未伤,还毫无痛觉。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陆云山一回头,巧梅正站在他身后,只听巧梅继续说道,“那天你坠落谷底,身受重伤,我和父亲看到你的画作,怜惜你才华超群,年纪轻轻却要命丧黄泉,便决定用我们的灵力延续你的性命。”陆云山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巧梅见陆云山不信,表情黯然地伸出她残缺不全的双手,说:“我没骗你,是我和爹爹斩下了我们的根须给你服用才救活了你,可没想到你心术不正,刚才要不是爹爹试探你,我还对你抱有幻想……”陆云山听到这里惊骇不已,他明白了,原来巧梅就是一品红,她竟然是树灵!这时黄老汉冷笑着说道:“可恨巧梅看错了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用法术将她搭救出来,她的真身恐怕早就成了药渣!” 陆云山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是你这个老树精骗了我,让我娶了个丑八怪!”巧梅一怔,伤心地说:“唉,我爹并没有骗你,他是棵老黄杨,除了我他从未见过外面的女孩子,他是以树的眼光看我,才会觉得我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说完这句话,黄老汉和巧梅突然隐去不见了! 陆云山哪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他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装银子的包袱还在,连忙跑过去想捡起来,谁知他一伸手却抓了个空,他的手竟然从包袱中间穿了过去!陆云山这才恍然大悟,失去了黄老汉和巧梅的灵力护佑,现在的他只是一缕孤魂了……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如花美眷令人寒 据《广异记》记载,大唐开元年间,有个叫薛矜的人,任长安尉,主掌宫内的采买事宜。一天,薛矜外出采买时,看到街上停着一辆车。这辆车的车轮上镶嵌着鎏金的扣饰,车厢上描绘着精美的花纹,车窗旁边垂下灿若云霞的纱幔。车里端坐着一个女子,因为有幔帐的遮蔽,薛矜看不清她的面容,隐隐见她云鬓高绾,秀颈颀长,臻首微垂,轻声同车外的侍女说着话。说话的时候,女子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搭在窗框上。那只手莹白似雪,柔软纤细,没有任何装饰,明明是极素的,却令人觉得华美至极。薛矜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 他痴痴地看着,直到身后的侍从连连咳嗽示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纹异常精美的银质小盒子交给侍从,压低声音,在侍从耳边嘱咐了几句。侍从连连点头,走到那辆油壁车附近,拿出小银盒,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玩着。薛矜知道,她一定会喜欢。 那女子果然上了钩,差遣侍女去询问价钱。侍从道:“不卖!”侍女微微有些失望,然而却不肯放弃,道:“我家小姐非常喜欢这个盒子,您就开个价吧,多少钱都行!”侍从道:“这是我家主人长安薛少府的东西。薛少府说了,如果车里的人问起的话,就免费送给她!”侍女听了非常高兴,接过盒子,走回车子旁边,递给她的主人。车中的女子听了侍女的回话,道:“请薛少府移步说话!”薛矜紧走几步,来到油壁车前。车中的女子软语向他道谢,声音极好听,骨子里的温柔直沁人心。 薛矜知道那女子对自己的礼物十分满意,言谈之间,渐渐大起胆子来,竟然有了挑逗之意。那女子听了,只是轻笑,并未着恼,还对薛矜道:“奴家住在金光门外,这就回去了!您要是有空闲的话,就到我家去看看吧!”薛矜忙不迭地答应着,车夫挥起鞭子,那辆车就沿着大道往前走去。宝马香车,渐渐走远,空气中只余点点暗香。 这天晚上,薛矜做了一夜的绮梦,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沉。第二天,忙完公务后,他便迫不及待地登门造访了。 出乎薛矜意料的是,女子的住所竟是一处颇为森严的府邸,檐牙高啄,朱门洞开,门前人来人往,车骑甚众。门前的气势,忽然令薛矜觉得自己此行有些莽撞。犹豫了半天,他也没敢找看门的通传。直到天色变暗,那女子家里的客人都渐渐散去了,薛矜才鼓起勇气,请看门人替自己通报。 过了一会儿,看门人将薛矜带了进去。进门后。看门人说他家主人正在梳妆,让薛矜在外厅稍等。薛矜听了,心中窃喜,那女子看来身世显赫,竟然还记得同自己的约定,真是三生有幸啊。 厅堂很是高敞,屋子正中的铜炉里生着火。薛矜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早已冻透,不住地打冷战,索性走到炉子旁边,把手伸过去取暖。他烤了半天,却不觉得身上有丝毫的暖意,心里正奇怪,有个侍女走了出来,说:“我家主人请你进去。”薛矜连忙点头,随那女子走入内厅。 内厅也非常宽敞,梁柱上层层叠叠的青布幔帐随着人走动带起的气流,不住地飘荡翻卷。薛矜远远地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盏灯,灯光有些暗淡,看起来似乎很近,走过去,又好像隔得很远。他心里有些发毛,回过头来,却发现那侍女已经出去了。这屋子里的陈设无端令人后背发寒,无论如何,也无法同那活色生香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薛矜心内恐惧,打起了退堂鼓,但既然已经求见,总不好中途退却,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可是,他心里又着实害怕,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寺院听过的千手观音咒,于是不住地在心里默念。 内厅一侧有一扇小门,薛矜忖度那女子的卧室就在这附近,便从小门走了进去。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屋子,他推门而入,有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果然是那女子的闺房。 屋子里的陈设极为雅洁,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卧榻,榻上垂着轻纱软帐,薛矜透过灯光,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那峨峨高髻、修长的脖子、不盈一握的腰身,不就是自己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子吗?薛矜不禁心跳加速,急速走了过去,一把掀起床帐。 原以为那女子一定在灯下含羞凝睇,可薛矜掀开纱帐之后,却发现那女子的头上还蒙着一方红罗巾子。在烛火的照耀下,灯影迷离,如梦似幻。他伸手去掀那女子头上的红罗巾,竟然没有掀掉。再掀,还是没能掀掉。那女子好像有意同他拔河一般,不管他怎么用力,就是不让他如愿。春宵苦短,薛矜心里着急,他铆足浑身的力气,用力一拉,终于把红罗巾给扯了下来。灯下坐着的那个妇人,一张脸足有一尺多长,脸孔是纯黑色,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嘴里发出狗一样的叫声。薛矜猝不及防,昏倒在地。 随从们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差点儿冻昏过去,也不见薛矜出来。大家担心他出什么事,想问问看门的,看门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随从们就径直进去找他。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找了半天,在厅堂一侧,发现一口棺材,薛矜就躺在那口棺材里。他脸色发青,双目紧闭,只有心口还有一丝热气。那口棺材好像是为薛矜量身定制的一般,随从们想把他从棺材里弄出来,折腾了半天,也没有达到目的。最后,还是找来工具,把棺材给拆了,薛矜才得以脱身。 他们不敢在此久留,七手八脚地将薛矜抬上车,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对薛矜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可他依然昏迷。薛矜休养了一个多月以后,才渐渐苏醒过来。 故事讲完了。表面看来,它是警告那些性喜渔色的人,千万不要见色起意。但这似乎还是个隐喻:有些事,有些人,只能远观,不可近看。也许,你以为的如花美眷,走近了,不过是妖魔鬼怪。 鹭萝神妻 西江堤畔瓶隐巷得名的由来,是因街坊尊长希求平安,延请来堪舆术士给起的,寓意是宝瓶吸水,免去江水隐患。数百年来瓶隐巷果然屹立江岸,每年春夏江水高涨时节,就如一座水面的孤岛,从未被洪灾吞噬过。 与瓶隐巷隔江对望的,是一脉浮绿山峦,其中有两处山巅还立着宝塔,据说是百年前著名的青乌术士赖布衣与西江上游的一方神斗法时,将山施法化为大象和白虎,神则命龙子用赶石鞭赶来巨大山石,将象虎都压于山下而暂时得胜,但其后数年间被压的象虎仍然威力不减,经常挺身动作,想要顶开压身的石山,于是当地频繁地震、山石塌方。 当地人便另请来方士勘视,方士便说只要在两座山巅立起宝塔即可钉住象虎,让它们再无力反抗,当地人依法行事,果然奏效。 那被镇压的大象和白虎究竟怎么样了?这是听过这故事的人心中自然会浮现的困惑。街坊里有位老人,有回说起她儿时听闻的异事,大约可补充这象虎传说的后续。 老人年幼时有位邻居姓肖,肖家生了一双儿女,其中女儿闺名秀儿,人如其名,生得清秀可人。 肖家以打鱼为业,在瓶隐巷里算是生计清贫一些的,但好在这双孩子十分孝顺能干,长到十四五岁时,就常帮着织网或出船,肖秀儿虽然文弱,但不知是碰巧还是运气,每回出船时若有她在,便总能满载而归,所以肖家大人常愿意带她出船。 但时日久了,每回坐船,肖秀儿便总望着虎山出神,有时她爹疑惑地询问,她就说看到虎山上有人在高处朝她挥手,有时是几位年轻妇女挥帕,有时则是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只是隔着较远,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肖父按照她所指的方向张望,却从未看到她所说的人,于是就当小儿呓语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一天,大清早肖秀儿起身,就急忙清洗手脚面目,整束头饰并郑重地穿起干净衣裙,家人奇怪地问她,她就说是江对岸的鹭萝山神派来的使者要到了,是专门为迎娶她而来的。 家里人惊讶莫明,肖母更恼怒呵斥,没有媒妁之言哪来婚嫁迎娶之事?小女是闹失心疯不成?还将她锁在房间里,不许她出门。 不承想时近正午,瓶隐巷的人都远远听见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喜乐奏鸣,那乐声渐行渐近,接着就有一行红轿仪仗开进瓶隐巷,众多街坊错愕之际,就看到仪仗停在肖家大门外,有仆妇走入门去引着肖秀儿出来,肖家父母和她的兄弟却都眼睁睁看着,好像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一般,直到肖秀儿上轿,仪仗径往江边而去,家人才如梦初醒开始追赶。 但那仪仗却行如疾风,到了江边即见江面升起漫天大雾,有一艘大船停在岸边,待那帮人以及红轿上船,就飞也似的驶往江中不见了。 肖家人冒着浓雾出船到江上追赶,却哪里还有踪影。自此,肖秀儿音讯全无。 坊间流传,江对面的虎山,因为临江一带多鹭鸟筑窝,所以有一面也叫鹭岗的,肖秀儿临走前自称是鹭萝山神来迎娶,她爹又想起前番女儿常说虎山上有人朝她挥帕招呼,难道都是真事? 瓶隐巷里其他热心或好事的街坊,就陪着肖家父母一起到江对面鹭岗一带寻找,然而山峦叠嶂,往山里愈走愈深,遇到的山中猎户也劝他们,称这山里多有野猪毒虫豺狗,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鹭萝山神,要寻人应往人烟多处去寻才对。 肖家人连续几番巡山,终归遍寻无果,只得另做他法,除了到官府立案侦查,又在附近乡镇张贴告示,可始终毫无音信,再过了一年半载,大家也就渐渐将这事丢开了。 不承想数年后的突然一日,肖秀儿坐轿带着仆妇回来探望双亲,肖母惊诧之余拉着她的手仔细盘问,肖秀儿只道这数年都生活在江对面的鹭萝山中,丈夫身为山神,因此每日都有大小形貌不同的鸟兽,如人一般来前庭拜谒,而丈夫就如县官一样给予不同判断。 自己嫁入山神家中已生有两个子女,但全身毛发如绿色纤细藤蔓,怕带来吓到父母,所以这次不曾带来云云。 肖母痛哭,自云几番到那山中寻她,却如何不见? 肖秀儿则笑说那山实分前后,前山虽名鹭岗,实际山下镇压虎精,虽已被塔钉沉睡但戾气犹在,滋生许多毒虫瘴气,哪里适合仙神居住,自家乃在后山藤萝密布、人不可至的地方,所以请父母休再费心寻找了。 说罢,肖秀儿便与仆妇退出家门,肖家双亲再想去追赶,她们转眼就行远不见踪影。 可后来又有人说,其实是肖家闺女与人私通,因身怀有孕,她家人怕街坊知道坏了名誉,才雇来轿子仪仗不费唇舌演了一场戏,把女儿送走,算是保全女儿名节的方式罢了。 后来街坊中有不止一人更曾在邻近县城的市集上见过肖氏,她如普通人一样带着个婆子随行逛街,但熟人上前打招呼,她皆装作不认识,然后便转身离开。 “现在瓶隐巷里没听说有姓肖的人家啊?”听故事的孩子里有年纪稍大一点的追问道。 “这故事的最后,还没说呢。”老人揉揉混浊的眼,“那都是八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天,肖家两位大人和肖家兄弟正在江边织网,肖秀儿忽然乘坐一艘雕梁大船而来,当时许多人都看到,她下船来对二老说,夫家打算请二老及兄弟一道回山中居住。那肖家二老还犹豫不明间,船上下来几个仆人就帮着将人搀扶上船去了。 ”肖家的兄弟最后一个上船,当时还回头朝岸边其他熟人挥手打招呼说‘去去就回’,这一家人却从此再也没回来过……你们看街角拐弯有一处关闭的废宅就是他们家了。“ ”那他们一家都去做神仙了吗?“小孩子追问。 老人摇摇头,不聚焦的目光望向远处:”其实啊,我还是相信后一种说法,就是根本没有什么山神。后来还依稀听人说,不知是在西江上游的哪个乡镇上,曾经见过肖秀儿的兄弟,身边带着妻子和孩子,还是普通人的模样,所以这一家人究竟如何,还是没有人知道。“ 双面人奇事 一 清朝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官库中丢失了玉器,官吏们便对住在官库附近的园林工人逐个审问。 轮到一位名叫常明的人时,官吏还没提问两句,忽然发现常明的神色有些不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嘴角抽搐了几下,忽然发出一种只有稚嫩童子才能发出的声音说:“玉器不是常明偷的,但人却是他杀的,我就是那个被他杀死的人的冤魂!” 官吏吓坏了,两旁的衙役也一片大乱,毕竟那是个每个人心上跑鬼神的年代,居然真的看到冤魂附体,都哗然起来。主审官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局面,觉得这等诡案,自己这衙门万万办理不了,于是立刻移送刑部。 刑部委任纪容舒、余文仪为主审官,对那个身是常明、魂不知名的人进行了审理。 那人继续用稚嫩童子的声调,讲述了一件恐怖离奇的凶杀案: “我名叫二格,今年十四岁,家住在海淀,父亲名叫李星望。去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我去街上观花灯,路遇邻居常明,他跟我一同玩乐。夜深人静的时候相伴回家,在路上,常明突然开始调戏我,并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一边抗拒,一边叱骂他,并告诉他回到家要把他对我做的事情告诉我父亲。常明一听,顿时目露凶光,把我拖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用衣带将我勒死,埋在河岸下面。父亲找不到我,十分着急,打听到观花灯时常明曾经与我在一起,怀疑是常明把我绑架藏起来了,就向巡城御史告状,连刑部都惊动了,派出人仔细查访,却没有结果,只好以缺乏证据、无法找到真凶来搁置此案,两位大人请替我申冤报仇啊!” 说着那人啼哭起来,哭声依旧是个没开嗓的童子音。 主审官纪容舒依然不敢相信,想了一想厉声问道:“你先不要哭泣,倘若所言不虚,本官自然为你做主,既然是去年的案子,那么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告状呢?” 那个童音回道:“大人明鉴,我含冤在身,无处投胎,变成了孤魂野鬼,便日日跟着常明,想附在他身上,然后投奔衙门告状,但每次到离他四五尺的地方,就觉得炽热得好像烈焰烧烤一般,不得接近,后来热量稍微减轻了一些,我能接近他二三尺左右了,慢慢地又渐近到一尺左右……昨天突然发现他身上热力全消,又赶巧衙门审玉器失踪的案子,他自己站在公堂前,我正好附身于他。” 主审官余文仪还是不敢相信,问道:“那你还记得去年你被害后,刑部提审常明的日期吗?” 那人立刻说出了一个日期,一查,果然时间吻合。 这一下,不相信也不行了,两位主审官问其尸骸所葬何处。 那人便准确地说出了在河岸的第几棵柳树旁,派了衙役去挖掘,果然发现了一个少年的尸体,尸身还没有完全腐烂,让二格的父亲李星望去辨识,李星望悲恸地哭泣:“我的儿子啊!” 二 此案轰动京城,很多看热闹的人都去河岸边看“犯罪现场”,指着那个挖出二格尸体的尸坑吐沫星子横飞。而在朝堂上,也引起轩然大波,虽然过程很奇幻,但结果经过验证都是真实的。 官府的审理还在继续,受审者也依然处于一种极端不正常的状态,审讯时叫他常明,这个人就清醒了,说话跟常明一致;叫他二格,这个人好像昏醉了,说话变成了稚嫩的童音。最神奇的是,还出现了两种声音互相辩论的情状。 虽然这个人到底是常明还是二格是一个谜,但常明谋杀二格一事,确属无疑。 刑部以实情上奏乾隆皇帝,乾隆下令依法处死人犯。 谕旨下达的那一天,那人身上二格的灵魂十分高兴,二格生前是个走街串巷卖年糕的小哥,竟高唱起卖糕时的吆喝声来,他的父亲听了放声大哭。冤魂说:“父亲保重,我去也!”从此,便仿佛脱离了常明的身体一般,从此再问常明,不再发出二格的童音。 三 此案之诡奇,就是今天听了也不免令人瞠目。 那么,真的有冤魂附体吗? 事实上,这一案件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听到的“鬼上身”,是同一性质,医学上叫“癔症性附体状态”,表现为一个人突然改变了性格特征,在语言、姿态、声音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代医学对此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癔症性附体状态与幻觉是同样普遍的精神异常,根本原因是潜意识的爆发性表达,患者往往因为长期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而有强烈的潜在诉求,但在日常生活中倾诉无门,长期的压抑和扭曲,导致一旦遇到某个突发事件,而这一事件又恰好是加在患者沉重心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时,疾病就会发作。 比如乾隆年间的这起“冤魂附身奇案”,就是作案人因为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少年,而长期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和精神压力,总怀疑受害者的冤魂围绕在自己的周围,因此,一年后,当内务府审讯一桩古玩失窃案时,他误以为东窗事发,再也撑不住了,用受害者的声音和举止讲出了自己的罪行。 聊斋志异之鱼美人 清朝初年,四川有一位不成器的穷酸秀才,名叫古威,他在接连几次科考失利之后,遂断了功名之心,成日里吟诗作画,饮酒弹琴,风花雪月。老爹苦口婆心,再三劝儿子找个务实的差事,好歹混些许糊口的碎银,无奈这古威无拘无束惯了,脖子上套不得枷锁。他老娘眼瞅着儿子如此不争气,偷偷把眼泪往肚里咽。 时间长了,古威自觉在家吃闲饭脸红,于是抽空画了一幅《七鱼戏莲》,趁着本村王员外的老娘七十大寿之际,郑重其事地送上门去。王员外见那画画得不俗,心头大喜,当即吩咐管家取些碎银子打赏古威。 古威嘻嘻一笑:“王员外,打赏的银子你且收回……” 王员外一愣:“古威,白花花的银子你不稀罕?” 古威回答得很干脆:“不稀罕!” 王员外奇怪地问:“你稀罕啥?” “我稀罕你蓝陽湖边那只旧船!”古威笑道。 王员外乐了,那只旧船已闲置多年,在村头蓝陽湖边风吹日晒的,只怕是下不得水了,没想到这古威居然拿它当宝?嘿嘿!横竖是个无用,索性扔给这穷鬼摆布。想到此处,他大手一挥:“好!归你就是!” 古威大喜,连声道谢。 当日,古威在蓝陽湖边折腾了一整天,把那只破旧的小船修补妥当,泊在一棵柳树下,然后回家取了几身换洗衣裳、一箱子书籍、一把旧琴、被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当晚,他便搬到船上住下。 古威把一根缝衣针折弯,做成个鱼钩,鱼竿和鱼线、鱼饵等物则在村头的张老三处讨得,整治好渔具后,饥肠辘辘的他迫不及待地撒下饵料,手执鱼竿,在清冷的月光下做起了愿者上钩的姜太公。 不大会工夫,钓得两条瘦小的鱼儿,古威乐不可支地在湖边支起土瓦罐,熬了一锅香喷喷的鱼汤。张老三怀揣一包猪头肉,手捧一壶老酒,恰到好处地赶来,臭味相投的两人坐在柳树下,一边喝酒,一边胡吹海侃。 张老三是个游手好闲的老光棍,胸无点墨,成天混迹于乡间赌场,他手气走运时赢了钱,时常请古威饮酒喝茶,古威颇念他的好处。 张老三说:“王员外的老娘得了你的画,欢喜得很……” “是吗?”古威漫不经心。 张老三说:“王员外家有间佛堂,他老娘命下人把你的画送去装裱,说是日后放在佛堂里……” 古威一脸欢喜道:“随她老人家放在哪里,我如今得了这条小船,也算是从此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呵呵!” 张老三道:“如此也好,日后我找你喝酒也方便!” 蓝陽湖边景致可人,独具风情,古威的日子就在这波光粼粼的湖畔悠悠而过,读书作画、吟诗弹琴、荡舟垂钓,乐在其中。隔三岔五的,张老三来找他喝酒胡侃。有时候,鱼钓得多,两人吃不了,古威就托张老三替他拿到集市上贩卖,多少换取些铜钱。 一个晚上,古威坐在船头弹琴,清光如水,烟笼垂柳,风含暗香…… 忽的,耳边笑语盈盈:“公子真是好琴艺!” 古威循声望去,只见一窈窕身影正向自己款款而来,原来是一个容光绝美,秋波流慧的女子,身着白衣的她肌肤如雪,宛若天人,一笑倾城。 古威几时见过如此佳丽,一下子呆住了。 那女子又是格格一笑:“公子,可否让小女子弹奏一曲?” 古威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道:“姑娘请上船!” 那女子落落大方地登船,端坐在古威面前,葱样雪白修长的十指轻轻抚在琴面上,柔声道:“公子,小女子献丑了!” 琴声初起,仿若山泉出涧,古幽清越。古威心道:这究竟是什么奇妙无比的曲子?我居然从未耳闻。 一曲弹罢,女子缓缓起身,说声:“公子,多有讨扰,小女子告辞!” 古威呆呆地望着她转身下船,仪态万方地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当晚,那女子的面容身姿在他梦里如诗如雪…… 第二天,古威没有心思读书作画,没有心思荡舟垂钓,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只是捧着那把留有余香的旧琴,耳畔反复回荡着那女子超凡绝伦的琴声。 过了几日,张老三前来找古威喝酒,一见之下,惊呼道:“这才几日不见,你怎的如此憔悴消瘦?” 古威也不作答,只是默默倒上两杯清冽芬芳的村酒。 几杯酒下肚,面色微红的古威吞吞吐吐地跟张老三说起那晚的事情。 张老三一脸疑惑道:“古威,这荒郊野外的,哪来什么绝色美女为你弹琴,莫不成,是狐妖作祟,迷了你的心智?” 古威眼睛一瞪:“休得胡说!当心我撕烂你的臭嘴!” 张老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语。 又过了些时日,相思成疾的古威为梦中的伊人儿作了一幅画,画中人端坐湖边船头,双手抚琴,樱唇轻启,眼波流转。 张老三见了那幅画,惊为天人的同时多长了一个心眼,于是拿话诓他:“古威,你把这画给我,我代你在集市上问问,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也省得你害这相思之苦……” 古威点头应允。 张老三拿着画,转身找到一名身着青衫,银须飘逸的游方道士,把他拉到僻静处,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卷。 游方道士见到此画,先是眉头紧锁,紧接着双目暴亮,连喊两声:“妖孽!妖孽!” 张老三连忙从怀里掏出碎银子递给他,请他细说。 游方道士恨恨道:“此女一脸魅相,陰气袭人,非鬼即妖!她现身之后,身边的人在十五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张老三大惊失色,慌忙请他除妖斩魔。 游方道士道:“这个容易,你只需将鹅血泼在其头上,定可令她现出原形,然后将老酒倒在原形身上,必能致其死命!” 张老三急道:“我怎么知道这妖孽几时现身?” 游方道士闭上眼睛,掐指一算:“就在今晚三更时分!方向西南!” 西南方向?不就是古威所在方向吗?张老三心头咯噔一下,连连点头称谢。之后,他在集市上买了一包新鲜鹅血,一坛老酒,心事重重地回到古威船上。 晚上,张老三和古威在船上对饮。 三更时分,画中那女子果然准时出现在湖边,她登上船头,冲着古威嫣然一笑:“公子,别来无恙!” 古威惊喜交加:“你可来了!” 话音刚落,坐在古威身旁的张老三霍地起身,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包鹅血,双手高高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砸向那女子,同时大吼一声:“妖孽!” 女子猝不及防,面部被鹅血砸了个正着,满头鲜血淋漓的她啊呀一声惨叫,倒在船头,挣扎几下现出原形:竟是一条身形修长的白鱼。 说时迟,那时快,张老三转身抱起桌案上的一坛老酒痛下杀手,不料,那白鱼扑腾一下从船头翻下湖中,酒坛落空,重重地砸在船头木板上,震得船身大动,酒水遍地乱流。 此击不中,张老三登时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船头,冷汗如雨。 古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此后,惊吓过度的张老三再也不敢沾酒,甚至一见到酒坛子便浑身哆嗦,双目呆滞,两手颤抖。不过,值得称道的是,自从不再沾酒之后,张老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戒了赌瘾,还含辛茹苦地把自家荒了二十多年的土地重新开辟出来,种上各式果蔬,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又养起小鸡、小猪,日子过得总算有个人样。 古威则大病一场,差点死在那只小船之上,幸得其父母发现及时,请来郎中精心调治,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大病初愈之后,家人问其病因,古威始终支吾其词。再后来,古威也变了性情,不再胡混日子,向父母要了点本钱,跟着一位乡邻出门学做买卖,天资聪颖的他很快上了道,把南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境也日渐好转。 三年后,古威在南方某地跑买卖,回来的途中被一伙土匪谋财害命,尸体绑上一块大石,趁夜扔进一条大河之中。 次日清晨,一条体态优雅的白鱼游过来,围着尸体转了七七四十九圈,竟然奇迹般地令古威起死回生。当古威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河床上,面前站着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再定睛细看,却是三年前在蓝陽湖边为自己弹奏一曲的白鱼精。 不待古威发问,白鱼精自报家门:“公子,当年你曾经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七鱼戏莲》送与同村王员外,我就是其中的一条白鱼,皆因王员外的老娘将此画放置于家中佛堂,成天烧香祈祷,磕头念经,使我渐渐拥有法力。一天晚上,我偷偷从画上溜下来,想要报答于你,于是来到蓝陽湖边为你弹奏天上神曲,数日后,当我再次来到湖畔,想要对你表明自己的身份时,突然遭遇你朋友张老三的暗算,幸亏我躲闪即时,侥幸保命……‘'' ”原来如此……“古威如梦初醒。 白鱼精继续说:”因为被张老三破了法术,我没办法再回到画上,只得到水界生活,半年前,我辗转来到此地安家,不曾想今日遇见你……“ 古威叹息一声,谢道:”我前往南方做买卖,路遇土匪劫道,谋财害命,沉尸河底,多亏遇见你……“ 白鱼精莞尔一笑:”公子不必多礼,我本是你画笔下的一条白鱼,是你给了我生命,我理应报答于你……“ ”敢问姑娘芳名?“ ”白玉静!“ ”公子请稍等片刻!“白玉静说着,转身走出石室。 当她返回室内的时候,双手端着一个墨绿色的玉碗,碗中清水幽幽,白玉静把玉碗置于木桌之上,笑吟吟地从头上拔下一支凤头钗,插进水中轻轻摇动七下,只见碗中清水极有规律地晃动着,之后渐渐平静,化作一面清晰无比的水镜。 镜中,慢慢出现古威最熟悉的蓝陽湖,接着出现一个农家小院,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院内的藤椅上,和老伴拉着家常。 水镜之外的古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不正是自己的父母吗? 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挑着两捆干柴,满头大汗地走进院内,古威的父母连忙迎上前…… ”张老三!“古威喜道,”多亏他替我照顾二老……“ 白玉静走上前,紧紧握住古威的右手道:”公子,请千万不要松手!“ 古威依言从事,只觉身体陡然轻飘如絮,脚下一阵疾风大作,他和白玉静御风而行,径直飞向水镜之中,飞向古威熟悉的农家小院…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从此温情洋溢,其乐融融…… 诡蜃录 民国初年。山中小镇柳林坡。 这天清晨,夜雨初歇,雾气昭昭,早起的乡民金大牙刚走出院,就瞄见街坊陈麻子手拎麻袋,正屁颠屁颠往野外跑。 陈麻子生性懒散,贪吃贪睡。以致年近四十仍打着光棍。今儿个,他咋变勤快了?金大牙心生纳闷,蹑手蹑脚跟上去一瞧,不觉暗吃了一惊。 这老光棍中邪了,正一袋接一袋地往家里背石头呢!金大牙想问他,在搞啥鬼名堂?哪知他眼神僵直,抄起块石头兜头打来:“滚!金子是我的,谁敢抢,我弄死他!”见此情形。金大牙哪还敢多嘴,撒丫子就往六伯家跑。 在柳林坡。六伯很有威望。他的姓氏也很怪,复姓叱奴。据传,叱奴家族渊源古老神秘,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能窥见不祥之物的天眼通。但对此说法。六伯向来三缄其口。可同样是在这日早晨,他出门遛弯儿。一眼就瞧见金大牙正搂着一棵大树,如见了绝色女子般嘿嘿傻笑。还拱起嘴巴又亲又啃。眨眼工夫,就啃落了一地的老树皮。嘿,又疯癫一个!六伯快步走近丑态百出的金大牙。只一眼,便嗓门陡高:“孽障,还不快滚?”这时,又有几个乡亲走来瞧热闹。听六伯这一嗓子。众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显然,他骂的不是金大牙,而是迷了他心智的东西!果不其然,叱骂声落,金大牙醒过了神,懵头懵脑地说:“咦,我这是咋了?六伯六伯,陈麻子中邪了。拿着石头当金子呢!” 六伯急忙带人去寻陈麻子,这其中,也有陈麻子的老娘。两下见面,麻子老娘扬手便是一个耳刮子,“啪”,不仅打醒了陈麻子。还打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香艳故事来:昨夜。有个年轻女子进了他的屋,问他想不想发财?随后,年轻女子带他去了野地。放眼四望,嚯,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哇!陈麻子亢奋不已,已往家里背了好几十麻袋。 明摆着,金大牙和陈麻子都被邪祟附了体。那这邪祟,会是啥?众人正自惴惴,就听一阵冷哼破空传来:“叱奴老头,你吃饱了撑的吧?也太爱管闲事了!”“哼,这闲事,我还真就管定了。”六伯道。“好,那咱就比试比试!”“一言为定。”六伯接了招。“六伯,它、它到底是啥东西?”已恍若梦醒的陈麻子和金大牙战战兢兢,觍脸问道。“千年蜃妖。”六伯神色一凛,说这蜃妖远比花妖树精更难对付,白天有陽光,它蛰伏幽洞,只在早晚和陰雨天出没,可随心所欲变幻成各种形状。比如,方才它依附于树,并化成美娇娘模样,直迷得金大牙五迷三道啃树皮。说着。六伯又瞥了陈麻子和金大牙一眼,“人心不古,才会招惹上它。” 人心不古,诡变百出。近几日,金大牙心痒。总想进城去逛逛风月楼。而陈麻子也动了邪念。在柳林坡北面,有大片的百年老坟,他打算盗几座,碰碰财运。可尚未动手,蜃妖便找上了身。六伯说,等他捡的石头堆满屋,就会坍塌变成坟墓埋了他!这蜃妖,也真够陰毒的。陈麻子胆突突地问:“六伯,你打算和它咋比试?”“它和我约定,只要我能寻到它,困住它。就算赢。”六伯回道。“我家有杆老猎槍。我跟你去,轰死它。”金大牙附和道。六伯欲言又止,摆摆手自顾走远。 这一点,六伯岂能不知?可是,别说柳林坡,放眼世间,又有几人能摆脱得了名利色?求名取财本无错,但要有道有度。而蜃妖所蛊惑的恰是心存非分之人。想当年,祖父也是天眼通,也曾斗过蜃妖,最终输得一塌糊涂。因为他带去的帮手全着了蜃妖的道。这次,要带上陈麻子、金大牙之流。十之八九会见钱眼开,见色眼亮,重蹈覆辙。还是单刀赴会吧。 当晚。六伯背起亲手扎制的十余支火把,点起桐油“气死风”,走进了深山老林。他有天眼通,寻到蜃妖栖身的陰暗洞穴不在话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困住它。逼它告饶。边走边寻思差点撞进住在镇东首的孙屠夫怀里。“六伯。你这是干啥去?”孙屠夫问。“我去会个朋友。”说着,六伯突然出手抓向孙屠夫。“孽障,都是老中医,也敢给我开偏方!” 敢情。两下乍碰面,六伯便瞧出这孙屠夫乃蜃妖所化。蜃妖的能耐确也不小,抢过六伯的“气死风”扔向山下,随之消散无形。糟糕,灯没了,只能借着月光摸索前行。兜兜转转又绕了大半个时辰,六伯站在了一眼极为隐秘的山洞前。观望半晌,六伯点燃了两支火把。一支插于洞口,封住出路:另一只擎在手中,弓腰慢慢钻了进去。行至宽阔处,六伯刚直起身,顿觉阵阵陰气扑面而来。 是蜃妖。要克制、驱散这股子陰气,唯有点起全部火把。插遍幽洞的每个陰暗角落。可这厢正要动手,顿见乱石如雨,劈头盖脸砸来。“叱奴老头,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狂笑声中,洞里现出了金大牙的模样。“金大牙色迷心窍,活该被捉弄。”紧接着,那影子又变成了陈麻子。孙屠夫:“陈麻子心怀不轨,意图盗墓,还有孙屠夫,老奸巨猾——”“世间自有法度。由不得你胡闹。”六伯沉声回道,“念你修行千年。并非邪物,我叱奴守礼无意毁你道行。若你任性妄为,那就别怪我无情!”“就凭你一个干巴老头,又能奈我何?” 谁能想到。蜃妖狂言脱口,顿见洞口处灯火通明,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顿将洞内映照得如同白昼。是柳林坡的乡亲们来了!蜃妖几次欲侵入、迷惑前来助阵的乡亲与他为敌,均未得逞,到最后不得不缩身进石缝。惶恐大叫:“叱奴老头,修行太寂寞,我才会出去找乐子,并未害命,求你放过我吧。”心存歪念。私欲膨胀,蜃妖便会乘虚而入。但这次,他失手了。 因为。尾随六伯而来的那些村民,都是母亲,是陈麻子、金大牙、孙屠夫等人的老娘。娘心宽厚,善良慈爱,自是百邪不侵! 经历了这番可怖诡遇后。陈麻子变勤快了。金大牙也本分多了。孙屠夫亦撅了那根坑人秤。从此本本分分做生意,柳林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那夜,六伯宅心仁厚放过了蜃妖。蜃妖倒也信守承诺,再没作乱。不过,只要洞察到谁起了歪心。六伯就会警告道:“你就嘚瑟吧,蜃妖盯着你呢!” 放狐归山 这日傍晚,猎户张怀在山中抓到一只赤红的狐狸,高兴地是眉飞色舞。总算不费一番功夫,现在的他饥肠辘辘的,急着下山。哼着歌脚步轻快的走着,再过一片树林就可以出山了。 突然笼子里的狐狸大声的“吱吱”的叫起来,躁动的不安与凄厉让张怀莫名的紧张起来。怎么了?他停下脚步,把背在身上的笼子放到地上,看见笼子里的狐狸眼含热泪,如孩子一般哭叫,难道它知道要出山了,不想走。这种赤红的狐狸要是带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让他一个冬天吃喝不愁啊!不过看这样子,它是想要自己放它走啊! 怎么舍得呢?可是,这狐狸毛色油光发亮,双眼炯炯有神十分的有灵性,莫不是山中修炼的精?若是不放它,强行带出去卖了,让它积怨在心将来怕是会遭报应啊!想到这,张怀双手伸向笼子的锁,那狐狸立马停止了哭泣,一副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如山星一样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希望的光。 “小狐狸,你知道我要放了你?”张怀手停在半空。 “吱吱。”那小狐狸点点头。 张怀惊得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天啊,这是狐狸精啊!若是把它放了以后会不会害人啊? “那你出来了,会不会害人啊?”张怀心里想着,不由的脱口而出了。 “吱吱,吱吱。”小狐狸使劲儿的摇摇头,然后还冲着张怀甜甜的一笑,十分讨喜。 “嗯,好吧!我放了你。”张怀打开锁,小狐狸慢慢的走了出来,可能是怕张怀反悔,所以头也不回的逃跑。 “喂,你以后一定要当心啊,不要再被抓住了。”张怀看着那小红狐的背影大喊,它听了之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然后又掉头继续向大山里走。 再说张怀虽然放了到嘴的肥肉,可是他心里却十分的高兴,毕竟做了一件好事嘛。此时,天空中已经缀满明亮的星,树林还是显得很黑。张怀摸着黑慢慢的往前走,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上挂着一个红灯笼,一阵女人的低低的惨叫声传来。 这么大晚上,怎么会有女人呢? 待张怀走近查看的时候,发现挂着灯笼的树下有个大肚子的女人痛苦的叫着,好像是要临盆了。她惨白着脸,看见张怀如抓住救命稻草,沙哑着声音说:“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张怀还未娶妻生子,哪见过这个架势,也是慌了神了。给女人接生,他一个毛头小子哪会啊! “我……我……我不会啊,我……我抱你去村里吧!”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来不及了,我要……要生了。啊……”女人凄惨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啊?怎么办?他此时双腿打颤,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要是女人生不下来,难产而死,到时候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啊……”背对着女人的张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婴儿的哭泣声,孩子生出来了。 “你不要回头,就在这站着保护我们母子一会,可以吗?”女人虚弱无力的说。 “嗯,可以。”张怀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夜里很静谧,张怀像哨兵似的环视四周,确保没有什么毒蛇猛兽的威胁。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他只是觉得肚子越来越饿。 “好了,谢谢你,你可以回头了。”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张怀打小到大就没和女的说过几句话,这下子羞红了脸。 “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他好奇的问,然后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男孩。”女人温柔的说。 “哇,大胖儿子啊,真好。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树林里走啊,还挺着个大肚子,你的家人呢?”他又问。 “我娘生病了,所以回娘家看看,老公要做活计,没让他陪,我想孩子应该还要几天出生,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不行了。” “哦,你这……也太大胆了。万一要是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啊!”张怀的心还提在嗓子眼。 “嗯,嘻嘻,现在没事了,要抱抱他吗?”女人问。 “好啊!”张怀走过去伸手去抱起孩子。在红灯笼下,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生怕这怀里的柔软的小家伙没抱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在张怀细细的看着怀里的婴儿的时候,突然发现孩子的脸变成了狐狸,张着满嘴的尖牙就要咬他,吓得他一甩手把孩子扔在了地上。 孩子惨叫了一声就没有了动静,女人疯了似的去抱起自己的孩子,哇哇大哭:“你杀了我的孩子,给我的孩子偿命。”说着就朝张怀猛扑过来,惊魂未定的张怀揉揉自己的眼睛,那襁褓里的是个孩子啊,难道自己眼睛看花了?自己杀人了? 他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女人痛哭着拉扯他,要他偿命。 “放开他,别在这装了。”突然,树林里跑出来一个穿红衣的妙龄女子,激动地呵斥着发了疯似的正捶打张怀的女人。 “啊呀!”坐在地上的张怀被红衣女子狠狠拽起来,而那个哭泣的女人突然止住哭声,冷冷的说:“怎么,你打算抢我这到嘴的肥肉,哼,不好意思,你来晚了,他是我的。” “你不能动他。”红衣女子斩钉截铁。 张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时没回过神来:“你们在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看看地上的死婴吧!”顺着红衣女子的目光,张怀发现襁褓里哪有什么死婴啊,只有一撮狐狸毛。妈呀,这是遇到妖怪了!刚刚不是自己花了眼睛,明明是这妖怪施了法术迷惑自己。 “这可由不得你,今天就各凭本事,先打赢了我再说!”那女子说完便往后退了三步,一扭头居然变成了面目狰狞的白狐狸精,快速的朝红衣女子进攻。红衣女子纵身跳到树上,一眨眼的功夫张怀发现她的身后竟然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哦,天啊,两个都是狐狸精。不能坐地等死,得趁着它们打斗期间快点跑才是上策。 可是,那白狐狸精设下结界,张怀怎么也跑不开,只能看两只狐狸精在空中搏斗。“噗”红衣女子显然是弱一点的,被击退在地,口里吐出一口鲜血。张怀看的出来它是前来救自己的,赶紧上前扶起受伤的她。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张怀关心的问。 “我……我打不过她。她要吃了你,怎么……怎么办啊!”那红狐狸受了重伤,却还在担心张怀。 “哼,你道行这么浅,跟我斗,就是找死,我先打死你,再好好的享用这个美味。哈哈哈哈……”白狐愈逼愈近,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说时迟那时快,张怀从身上拿出麻醉槍对准白狐,“嗖嗖”几只槍就射中了它。白狐头部、身上、腿上皆中招。还没挣扎几下,它就倒在了地上动弹不了。 张怀抓起它抖了两下,它变回了原形,好一只肥肥的狐狸。他高兴地把狐狸关进小笼子里,这种纯白的狐狸市面上十分少见,也能买一个好价钱啊! 再看那只红狐,张怀问:“你是不是刚刚我放走的那只?” “嗯,是的!原本我逃走了,可是我怕你遇到危险。我知道那只白狐专门在下山的必经之路设迷魂阵害人,我不想你这么好的人遇到危险。”红狐说着,看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昏迷的白狐嘱咐道,“它作恶多端,虽然我们身为同类可是不值得我救。你要是回去杀死它的话,记得找只黑狗放在它的身边,死前狗大吠能吓唬它,它的魂魄就会被吓得散掉,不然到时候它的厉魂会回来寻仇的!我要走了,再见。” 红狐说完,幻化成小狐狸的模样跑进深山。张怀背起身上的笼子,心情畅快的大步往山下走去。他身上背着的笼子里的狐狸慢慢恢复知觉,可是无论它怎么在笼子里大喊大叫,张怀也没有放它逃生…… 车间鬼话之别睡觉 “啪”我就觉得脑瓜顶被谁拍了一下,睁开惺忪的睡眼,面前朦朦胧胧现出一张厌恶的脸。 “上班别睡觉,去到外面透透风醒醒觉,一会儿三点把六号送气阀打开。”张师傅吩咐道。 “我呸!老家伙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我心里暗骂,但还得遵章办事,谁让咱挣人这份钱呢。以后有合适的活爷爷死活也不上夜班了,真他奶奶的难熬。 其实我这份差事是自己在职介找的,高中在家晃了两年,觉得不是个事,大老爷们不能总吃父母的,于是便找了这个要求不高的单位。这是一家县属的洗涤用品厂,主要生产洗衣粉、洗涤灵和一些清洁剂。我上岗的这个工种算是仪表工吧,为什么说是算是,因为只培训了短短两个月就上了岗,就连操作证都是后来给补发的,可见多能凑合。好赖也不要求有什么技术,就是整天盯着仪表盘,调调气压流量,按要求让电流电压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些都是手动旋钮操作要是打上自动那就更省心了,连人都不用,但是打开送气阀门还是需要人工操作的。这气都是高温高压的,我们仪表室旁就是锅炉房,四个炉子不间断运转,烧出的水汽带动汽轮机形成高压高温气体及电力由各各管道输送到需要的车间,仪表室的下面就是管道间,里面管道密布如同蛛网,大大小小编着号的阀门犹如雨后春笋在管道上探出头。 经过两个月的岗前培训,我现在对这些阀门也基本知道个大概,而且又有号牌标记,一般不会搞错。这都好说,就是上这夜班是让我最头痛的,本来培训时还是正常班的,现在签了合同又改成三班倒了,唉!先凑合着吧,谁让是自己选的呢。 我迷迷糊糊的走出仪表室,推开车间的门,一股寒意又把我逼了回来,不由得又暗骂起来“老家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不上外边透透气,耍我玩呢!” 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回身下楼钻进了管道间,那里面相当暖和,虽然管道外都包着隔温棉可还是热乎乎的,外加这里的光线昏暗,热气一熏我这困劲又上来了,俩眼皮直打架。一步一磕头地找到六号阀门,看了看手机才两点半,离三点还早,便倚着阀门边的管道打起了瞌睡。 刚和周公聊上天,就觉得脑袋瓜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惊得我一哆嗦,心想:这老家伙找到这儿来了?这也盯得忒紧了吧!猛地抬起眼皮,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哧哧”的气体声在管道里奔腾不息。 我狐疑地仰起头看了看上边,除了管道还是管道没有可掉落的东西呀?我摸了摸头顶自嘲的笑了笑,许是睡迷糊了,又看了看手机,还差十分钟三点,还能再眯一会儿,于是又合上了眼皮。 “啪”脑顶上又挨了一下,这一次的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因为我刚刚合上眼并未睡着,而且脑顶隐隐透着一丝痛感。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脑顶,眼前没有人,左右也没有,头上更不会有,那就只有后面,可后面是我倚靠的管道呀!再后面还是横七竖八的管道根本无法落脚,不会有人在里面的,那要不是人难道是~ 越想越心悸,此时困意已经全消,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头发根发炸,腿肚子转筋想跑也动不了地方,只有僵硬的脖颈在机械地向后扭去,因为我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不看还好这一看三魂给吓跑了俩半,就见后面的管道夹缝中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咧嘴看着我,那样子像是在笑。这头颅已经没了半张面皮,黄白色的皮下组织混合着鲜红的血肉正往下淌着腥臭的血水,由于没了皮肤的包裹,半边牙齿也凸显出来,白森森的令人胆寒,一只眼珠像枚煮熟后的鸡蛋晃晃荡荡的掉在眼眶外,已经看不出黑色的眼瞳。而另一半虽然还带着面皮,但是已经褶皱萎缩,就像一块捏成团的抹布。 “嘿嘿,别睡觉,要不也和我一样。”那头颅竟然说话了,而且还带着诡异的笑。 “你在那干啥呢?都三点了怎么还不开六号阀?”楼梯处传来张师傅的一声吼,惊得我又是一哆嗦。再看管道夹缝中,那颗头颅已经消失不见,这时我才缓过神,身体也不再僵硬,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刚才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它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张师傅从我身旁走过打开了一个阀门。 “这是六号阀!”我赶紧纠正张师傅的错误。 “你睡糊涂了,来~你自己过来看。”张师傅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服气的走了过去,那个阀门的标牌上确时写着六,怎么会?我那个也是六呀?为了验证对错,我从一号阀开始数直到数到这个阀正好是六,那我这个是?我又跑到我那个阀前,明明也是六啊。张师傅巴拉了一下那个铁牌,铁牌旋转了半圈已然又变成了九字。 “唉~许是检修时给震松了,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你看看。”张师傅朝我头旁努了努嘴。我转头一看,一节管道口正对着我的头部,那断了的管道口显然是气割机割下来的,茬口处还带着焦黑的印记。断口上还挂着一个(停用危险)的牌子,当时犯困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牌子,我不由得后怕起来。 “九号管道今天检修换管,你要是把它当六号,只要你一开阀,那个断口就是炮口正好轰到你脑袋上,那可都是高压高温的气体呀!哪还有命在。”张师傅此时也是一脸的紧张。 回到仪表室,我还是心有余悸,刚才算是捡了条命,这还真得要谢谢张师傅。可还有一件事更让我不解,一定要弄个明白。 我打定主意,毕恭毕敬的给张师傅倒了杯茶,然后问道:“张师傅,管道间是不是死过人?” “咋?你听谁说的?”张师傅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他这个反应,我就知道这里有事,而且他可是这个厂的元老,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呢? 所以,我也不再绕弯子,把刚才在管道间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就见张师傅身子越来越沉,最后一屁股做到椅子上。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他还不肯走~”张师傅喃喃道。 “小刘,既然你已看到,我也不再瞒你,这管道间里确时死过一个人,岁数也与你相仿,说了你也别怕,照你刚才所说,它不是有意要吓你,而是想提醒你,不要走它的老路。”张师傅喝了口茶,神色凝重的娓娓道来。 这厂子刚建不久我们就被招了进来,干仪表工的大概有八九个人吧,人员学历不同年龄也参差不齐。我们被分成四组,大概是为以后倒班考虑的,我和小陈分在了一组。经过简单的培训考试合格后便上了岗,可每组还都要选出一个带班的,所谓人无头不走吗,这两个人里也要有一个担责任的不是。小陈脑瓜灵,这次考试又名列前茅,带班的位置理应是他的,可能是因为他太年轻社会经验少的缘故吧,领导把这活就交给了我,这可是赶鸭子上架了,弄得我还挺别扭,张师傅说到这苦笑了一下,无奈地继续着下文: 那天夜班,原本有个调试的师傅要跟班的,由于是新建的厂我们又都是新手所以多少还得带一带,可那天他却生了病没来。这也许是老天故意安排的吧,该着有此一劫。 我巡视了一下机房和管道间,确定流量和电压都正常便接了班。小陈比我晚到了一会儿,一进仪表室就蔫头耷脑的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刚上班就犯困这还怎么工作。我一问才知道,原来他白天打了一天牌根本就没睡觉。我就让他到外面透透风,凉气刺激一下兴许会好点,可他这一出去就是两个钟头也不见回来,要求送气的车间好几个,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我实在等不及,迫不得已把流量调节由手动操作打成了自动,一个人下到管道间去开送气阀,你猜怎么着!一进管道间我就看见小陈正窝在管道缝里呼呼大睡呢!我这气,一把就给这小子拽了起来“别睡觉,去把七号送气阀打开,人家都急了,你还有心在这睡觉,不想干了是吧?”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才抡出了这么一句,说完我就去开二号阀了,也没管他。 我刚打开二号阀,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爆响,还没等我反映过来,整个管道间已经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白色的雾气混合着浓重的水汽让我透不过气来,耳边所能听到的只有“哧哧”声。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关掉总阀门,因为在培训时提到过,一旦气体泄漏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切断输气源。我摸索着关掉了总阀,大声喊着小陈,又向他的方向摸了过去,可怎么也找不到,这时我已经憋得肺都要炸了,不得已才爬出管道间打电话求援。等人们下来时雾气已经散尽,这才发现小陈已经~唉~张师傅双手掩面语声也跟着颤抖起来: 就见他的头被卡在管道的缝隙中,已经没了半张面皮,血了呼啦的没有个人样,让人不敢直视。脖子被拉得老长,身体也扭曲变形,最后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惨呀! 后来经过现场调查分析,小陈是错把应急阀当成了七号阀。应急阀是装在备用管道上的,一旦主管道出现故障才能打开,好让生产继续。可这备用管道还没有完工,通向各个车间的管路也还都没有对接,只在管道间留了一个预装口,上面还挂了施工危险的牌子,为了安全又在应急阀上挂了个危险禁用的牌子,而这应急阀又和七号阀相邻,许是小陈刚被我叫醒,迷迷糊糊的错开了阀门,高压气体从预装口喷出,把他弹飞了出去,头部正好卡在了管道夹缝中。 这个事故我也是有责任的,但厂里并没有追究,可能因为我们是刚入厂的新人吧!只是怕此事对新厂影响不好,所以才让知情的人都不要再提。 你今天看到他,许是想提醒你,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吧,他这也是好心呀! 话到此处,张师傅站起身踉跄着走出了仪表室又钻进了管道间,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并没有拦。偌大的仪表室里只留下孤零零的我在独自发呆。 李家大院里的诡事 锲子 李家大院,下人们忙进忙出,房里一妇人躺在床上痛呼,接生婆一脸焦急地安抚道:“夫人,深呼吸,然后用力…” 房门口,李老爷双手紧握,指节发白,不安地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啊~”只听见接生婆高声尖叫,瘫坐在地。 一个婢女匆匆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声音哽咽的对李老爷说道:“老爷,夫人…她…而且…”婢女低下头,害怕地不敢在说下去,“您快进去瞧瞧吧。” 李老爷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失去主心骨似的站不稳。 二房连忙搀扶,“老爷,小心。” 〈一〉 后园,王婆子正在猪圈里帮猪接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猪崽崽一窝子弄出来,却吓得魂不守舍,大喊大叫:“来人呐,快来人。” 婢女紫烟从外面抱了些干草回来,听到王婆子的呼喊,问道:“王婆,发生什么事了?”到猪圈一看,也吓得跑了出去。 厅堂,主位坐着的是老夫人李刘氏,左右两侧则是一双儿女。 老夫人精神矍铄,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紫烟哭啼着回答:“刚生出来的一窝猪子尽是些怪物,王婆婆接生的,可作证。” 李刘氏看向一旁惊恐的王婆。 王婆急忙接话,“这是我自接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怪事。那一窝若是分开算,倒也有八只左右,但若不算,也只有两两之数。” 李刘氏见此也有些好奇了,吩咐站立一旁的李伯前去瞧瞧,顺带捎过来。 李伯应答一声,叫上一个仆人,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前去。 不一会儿,仆人手中提着一个大菜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白布。 李伯挡在仆人身前,用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说道:“夫人还是别看的好。正如王婆所说,这一窝猪仔不寻常。” 一旁的李家小姐秋楠站起来,走到李伯的身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不给我看,我偏要瞧瞧。”趁人不注意,迅速地揭开白布,“啊~”李秋楠吓得花容失色,往一旁跌去。 有幸李德义在一旁搀了一把。 不过,厅堂其余人都惊恐不已。 那一窝猪仔总共四只,不过这四只都是畸形,两个头共用一个身体,有些缺耳长鼻,有些蹄子长短不一,更甚的是有些两只猪头旁居然还长着半个猪头!看着着实是惊悚。 李刘氏最先镇定下来,冷着脸说道:“赶紧带下去,管家,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的,夫人。”李伯带着那名仆人退了下去。 李秋楠握着茶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娘,这会不会是不详的征兆?” 李德义满不在意,笑了笑:“妹子,你胆儿也太小了,这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是家里生养的猪身上有什么怪病。” 李刘氏沉默了片刻,也赞成儿子的说法,“大家都别想太多,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次过后,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院子里的人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日子照旧。 〈二〉 每一年的中秋,李家大院都会聚集所有人一起吃团圆饭,今年的中秋也不例外。 当晚,庭院上方那一轮明月如翡翠制的玉色棋子镶嵌在黑棋盘上,惹人无限遐思。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相互落座。 李伯大喊一声,“开饭。” 老夫人这一桌的菜甚是丰盛,其中几个大菜还未揭锅。 “今日中秋,吃好喝好,不要拘谨。”老夫人的心情甚好,招呼大家开吃。 秋楠此时的心情也非常的应景,“不知道这几道神秘的菜是什么,不如由我来揭开。”她看向娘亲,等着她点头。 李刘氏宠溺地摸了摸她,“好。” 说话间,一阵水汽氲氤散开后,哐当一声,锅盖掉在桌上,砸坏了几道菜,接着弹落在地,菜汁溅了桌旁几人的衣襟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道声音响起后呆愣不明,诡异地安静下来,不知所云,一头雾水。 安静只维持了几秒,秋楠捂头大叫,晕了过去。 桌上那个揭开的大菜就是前阵子生出的怪猪仔!此刻,煮熟了摆在盘里,那两猪头上的眼睛异常凸出,盯着在场的众人,寒意滋生得迅速。 接连揭开另外几口锅,皆是形状怪诞的鸡鸭。 李刘氏捂着胸口大喘气,突然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这个中秋不太平,闹得人心惶惶。 李德义送走大夫后,坐在一旁,手指敲打着桌面,究竟是谁在捣乱? “李叔,今天帮厨的人是谁?” 李伯恭敬地回答道:“是近日新来的名叫金元的年轻人。” 李德义把玩着身上挂着的玉坠,“那就带我去瞧瞧吧。” 李伯领头,穿过千回路转的走廊,正待到灶房拐角,一个丫鬟脚步匆忙,没留神地撞上李伯。丫鬟见来人,脸色苍白地低下头福礼,“管家管家,我正想去找你呢,小金子死了!” 李德义听后,若有所思,绕过丫鬟和管家就此走去。 灶房门口围了几个人,叽叽喳喳的闹心。李德义推开下人,快步到地上躺着的人身边,用手探了探鼻息,确认此人生息断绝,才仔细地观察起来。 死者长相普通,嘴唇发黑,手中紧握着一个玉瓶,李德义费了一番劲才拿出来。他闻了闻玉瓶气味,是鹤顶红! 李伯适时地递上一条方巾,李德义擦了擦手,说道:“李伯,你知道这人的身份家底吗?” 李伯点了点头,“回少爷的话,雇佣他时,老仆曾去查过此人的身家,父母是清白人士,早亡,独留幼子流落街头,一路摸打滚爬才不至于饿死。” “那这人究竟为何要弄出这么多事呢,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有如此做法?”李德义提出疑问,这事没有任何线索,让他头疼。 “或许是那几只猪鸭舍不得扔罢,所以才会有今日的惊吓。”李伯给出的解释听起来貌似合情合理。 李德义冷笑一声,巡视着在场的几个下人,“那他又为何畏罪自尽?鹤顶红可不是寻常人家就能弄到的,我怀疑这事定有人在背后作祟!”最后几字咬字极重,仆人们的额头上冒出冷汗,战战兢兢。 “这…少爷言重了。那这尸体怎么处理?”李伯顶着压力向他问话。 “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吧,真是晦气!” 深夜,房间内,一个人影坐在黑暗中自言自语道:“弟弟,害死金元,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他可是金大夫留下的遗子啊。” 空气中一声冷哼传出,“那是他们欠我的,死不足惜。若你想夺取主权,那你也只能死了。” 人影发出一声长叹… 〈三〉 没两日,李刘氏醒转,差人搀扶至正厅,威严端坐,那狭长的丹凤眼虽已皱老,但依稀可辨在岁月的长河中,她也曾妖娆绽放。 没一会儿,所有下人陆陆续续排队站好,低眉顺眼地等待着老夫人训话。 “近日,家中发生这么多事,人心惶惶。但你们不要害怕,今日叫你们放下手中的事,不是要责问你们,实在是老身这几日躺床上难受了,找你们说说知己话。”李刘氏捧起桌上的一杯香茗,闻了闻,似乎陶醉于这茶香中。“这些事啊不知道是谁干的,如果被老身发现,定用家法严惩,以儆效尤。”说到这,一口喝下茶水,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眼神锐利地看向众人,下人们那些细微地表情变化,都一一收入眼底。 李家的家法残忍独特,取一双筷子削尖一端,然后用力插进膝下足三里的穴位,轻者一年半载不能痊愈,重者便是瘫痪。一般用于犯了大事的罪人身上。 一旁站着的李德义扶起母亲往外走去,说道:“您累了吧?”忽又记起什么,“你们退下吧。”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各自散去。 “母亲,现如今该怎么办?”李德义脸色陰沉。 李刘氏拍拍儿子的手,“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约莫过了半年,大家心里对那事已淡忘了一些。而府中的少爷小姐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老夫人正张罗着兄妹俩的婚事,一时间,李家兄妹的婚亲轰动了这个小镇,引来宾客云集。 同一日,嫁女娶媳,好不热闹。 “恭喜恭喜。”前来道贺的人提礼向前。 老夫人的心情甚好,忙请客人入座。 闺房里,红纱嫚动,一窈窕身影穿着大红嫁衣,头戴霞冠,面容精致。婢女正在细细地给她描眉。 “小姐,这一天都不能进食,怕你受不住,我偷偷藏了些糕点,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秋楠笑着说道:“还是你最贴心。” 婢女走后,秋楠在房内等待。忽听到房外传来一声响,引起了秋楠的注意力。 “谁?是吉祥吗?”秋楠试探性问道。 突然,一道身影从窗边掠过。恰巧秋楠的梳妆台就在窗边,突然看到那人影,她惊叫出声,身子软了下去,生死不明。 同时这一声尖叫也引来了众人,“怎么回事啊?” 李刘氏拨开人群,看到脸色惨白的女儿躺在地上,一阵心揪,“快去叫大夫,快去啊。我的女儿啊!” 婢子们合力将小姐抬进了房中。不一会儿,大夫便提着药箱来了,而此时的李秋楠也醒转过来,眼中的惊恐还没过去,梨花带雨,口中说着胡话,“两颗脑袋,脑袋…啊~走开,快走开…”她推开众人,身子颤栗不止,蜷缩在床脚,埋着头。 大夫强行为她把脉,摇了摇头。 李刘氏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急切地问道:“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令千金脉象混乱,神志不清,恐是受了惊吓所为。什么时候会好,恕我学艺不精。”大夫一脸歉意的答话,银钱也不要了,便走了出去。 李刘氏颓然地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这可如何是好?” 婢女紫烟轻声问道:“那这婚事…?” 一经提醒,这才想起,李刘氏打起精神,拍了拍衣袍的灰尘,沉声问道:“少爷呢?” “已经在迎亲的路上了。” 在这一息之间,她快速做好决定,吩咐道:“把小姐看好。少爷的婚事照旧,其他的我来处理。”说完,目光中的陰沉快速隐去,那不漏痕迹的笑容堆在脸上去招待宾客。 一天过后,众人身心疲惫,李家小姐的婚事已退,谁也没想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千金会变成傻子。 正厅中,李刘氏正襟危坐,招呼所有人来听家训。 新娶进门的儿媳端坐在一旁,昨天的事也听院里的下人说过几句,今日就是想看看当家夫人的手段。 “昨日是哪个婢子伺候小姐梳妆打扮的?” 从一干人中走出一个婢女,低着头,手指不断地绞着衣袖,跪下。“老夫人,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吉祥。” 李刘氏拖着长音哦了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茶杯甩在了吉祥的发髻上,“你却给你家小姐带来了不详!昨天秋儿晕倒的时候你去干嘛了?老实说。” “我…我看小姐那一天不能吃东西,怕她饿着,便去灶间拿糕点给她填肚子。”吉祥声音中带了哭音。 李刘氏冷哼,“护主不利,拉下去,执行家法,然后扔出去。” 吉祥求饶,但无人出面求情。不久,门外传来惨叫。 人群中一道陰辣的目光转瞬即逝… 〈四〉 李刘氏面色平静的转头对着新媳袁芳说道:“还习惯吗?” 袁芳不知她这话是何深意,对于她的手段,袁芳心里在打鼓。恭敬地回了句:“多谢母亲关怀,这儿一切都好。” “你一嫁进我李家,就出了这等事,唉!”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回房吧,尽快为这个家开枝散叶。” 袁芳有些不满她话中意思,但还是乖乖退下。 “李管家,你暗地查一下昨日有谁经过进出小姐的闺房。”李刘氏皱眉,看了一眼李伯,用手捂鼻,“身为管家,自身要洁净。” 李伯尴尬一笑,连连点头,“是是是,人老了,身上总是有点味儿的。您吩咐的事老仆这就去办。”离去的沧桑背影正映着落下的夕陽红。 这些时日里,李家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人心散乱,所有人都显得疲倦不堪。李家院里逐渐少了些生气,下人们也不再说笑了。 谁都不愿去照顾李家小姐,这是苦差事,她嘴里说的胡话,听着瘆人,有时候会发疯伤人。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无功而返。 恰在这时,李伯查的事也有些眉目了。他告诉老夫人,有个别的下人当天见到了一个婴儿,一个身子两个头,但无可奈何,那几个人都已经疯了,只能从他们说的胡话来猜测事情的边角。 李刘氏听到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再加上半年多前出现的畸形猪仔,她不由得串联起来想到多年前的一件事,心有不安,难道是那对兄弟来报仇了么?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李伯见她沉思,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李家似乎很久没有过畅快的喜事了,这不,老天垂怜,袁芳有喜了! 可把李刘氏高兴坏了,又是请大夫住在家中,吃食一律得先交给大夫确保才能送到袁芳的手中,以便应付突发状况,每天补品伺候,专挑她爱吃的。 转眼已经过了开春,袁芳已有两月余的身孕,征求过老夫人的同意后,带着一帮子人去了街市买点稀奇玩意。 在一家珠钗铺前,袁芳看中一支金步摇和荷包。步摇上镶嵌着几颗棕黄色的珠子,美而不华,买到中意的东西便打道回府。 回到李家,袁芳款款走向李德义,“相公,今日在街上看到一个女红极好的荷包,上面的凤凰相偎,恩爱非常,此时此景相得益彰。”从广袖中拿出荷包赠与丈夫。 老夫人看到前方的小夫妻,心中欣慰,但愿今后一家人身体安康。 〈五〉 好日子过了几个月,陰影又笼罩了这个家,府中挂起了白布… 李德义披麻戴孝,一夕之间,痛失亲娘与爱妻和孩子。灵堂前,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凶手! 那一日的夜深人静。李刘氏睡得迷糊间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戚戚哀哀。多年来,她都快把名字忘了,如今还有人记得,她奇怪那人是谁。 醒转后,看到窗外一个人影晃来晃去,便裹衣提灯出门看。守门的婢女坐在门口鼾睡,可那声音还在,幽幽乎乎,似远似近。她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抬头一见——两头同体的婴儿漂浮在半空中,面相恐怖,还发出尖锐的怪笑。 李刘氏睁大眼睛,喉咙如被堵住一般,开不了口说话,当场气绝。 第二天清晨,李德义扶着袁芳来跟母亲商量孩子出生后入族谱的事时,便看到了面色灰白的躺在地上的人。 袁芳因此惊了胎气而早产。 费了一番劲儿,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却不曾想,孩子天生不全,并且是个死胎!袁芳受到打击,引发血崩而丢了性命。 李家在这一时间连受打击,许多人都说这是李家十多年前造的孽,如今报应来了。那些街坊小贩议论纷纷。 李德义不知道母亲那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表情一如当初妹妹受到惊吓的表情如出一辙,她们肯定是都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很好奇,也很愤恨,对于妻子生出的孩子,肯定也和这事有关。 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他濒临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不由得走到母亲之前住的那间房中,可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整个李院都空荡荡的,发生了那么多事后,很多下人都不愿干了,工钱都不要了。唯有李伯不嫌弃,选择留下来。 处理好丧事后,李德义更多时间便是逛这个院子,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一次,他坐在母亲房门外的走廊边,看到廊下的草地上有一摊烂泥,还有一个类似于风铃的小竹筒,风轻轻一吹,便发出‘噜噜噜’的响声。他一个翻身,便蹲在了那泥前察看。这几天没有下过雨,泥土不算很湿润。很快他便看出了问题,抬头瞧了瞧屋檐,为什么这泥会出现在这? 带着疑问回了房,一待便是一整天。 李伯端着饭菜叫道:“少爷,开饭啦!” 李德义光滑的下巴,生出了胡渣,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很是憔悴。应答一声,开了门,“多拿双筷子,一起在我房里吃吧。” 李伯答应。 饭桌上,李德义突然感慨,“当初上街时,看到你摆摊儿捏泥人,捏得活灵活现,并且稀奇古怪,我便让你跟着我回府了。” 李伯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嘴里,细嚼慢咽,没有插话。 “可没想到你还有一把管账的好算计。可我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要针对我的亲人,害我成了孤家寡人,我们李家哪点对不起你?”直到这时,李德义才将情绪发泄出来,红着眼质问。 李伯慢条斯理的吃完碗中最后一口饭,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们欠我的可多了。我才弱冠之年,却是一副老者面貌,这要怪谁?还不是你的好母亲的作为!” 李德义猛然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连生缓缓地脱下自己的纱袍和罩衣。那一直以来的驼背居然是另一颗头颅!一身两头,一面英俊,一面苍老。背部那颗年轻头颅双眼紧闭,耷拉着脑袋,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深深地勒痕,已经发臭。如今这具身体以李伯为主导。 李德义看到这具身体时,踉跄后退,脸上全无血色。世上怎么还存活着这样的人?但他还是硬着胆子,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哈哈哈…”李连生冷笑,“你们没有一个人无辜,我所承受的痛苦,也让你们尝尝。我娘乃是李家明媒正娶的正房,而你娘不过是个妾。她嫉妒我母亲夺了她的宠爱,便日日在饭中放点麝香,这些事可都是当年那位大夫证实的,他被你母亲收买了,假装不知道。结果我母亲难产,生了我和我兄长这个怪物!”李连生大吼。 “不会的,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才是李家的正房。”李德义瘫坐在地上,摇头辩解。 连生嗤笑,“若我母亲没死,若我和兄长身体完全,哪轮得到你当李家少爷。” “虽然我被父亲所不能接受,但是那位大夫还算有点良知,将我捡回家抚养,并告知真相。碰见你,进入李院,都是我设计好的。那些猪仔的吃食里我都掺了麝香,还有你妻子女儿,也是我做的。你母亲和妹妹也是我吓死的,哈哈,很快,你也要赴黄泉了,李家就是我的了!”他的眼神中露出疯狂和得意,但还没高兴多久,一口黑血吐出,诧异地看着所谓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李德义得知真相后,松了口气,“趁你去拿筷子的时候,饭菜里我下了毒,你现在毒发了。李家的家产便都是我的了。” 听到这话,李连生也忍不住大笑,虚弱地说道:“到底是我棋高一筹,你妻子买的步摇里塞满了麝香,她送你的荷包里是加重份量的,你日日带在身边,咳咳…早…早就外强…中…中干了…”至此,咽了气。 张老娶妻 据《玄怪录》载,张老是扬州六合人,经营菜园子为生,勤劳俭朴,小日子过得也算凑合。南朝梁武帝天监年间,扬州府衙幕僚、扬州六合人韦恕从任上返回故里,隐居清修。韦恕膝下只有一女,到了成婚的年纪,韦恕找来当地一位有名气的媒婆,请她帮忙为女儿找个好人家。 张老听到这个消息,眉开眼笑,专门守在韦府门外。媒婆出来后,张老一把拉住她,非要请她到家中喝酒。媒婆盛情难却,只好从命。两人来到张老的菜园,张老殷勤备至,早准备好了酒肉果蔬,媒婆也不客气,坐下就胡吃海塞起来。酒至半酣,张老赔笑道:“听说韦家要嫁女儿,我虽然老迈,但经营这菜园子多年,颇有家资,请您去跟韦大人说说,把他女儿嫁给我吧。” 听到此话,媒婆差点儿没把吃的东西吐出来,一拍桌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老也不生气,只憨憨一笑。 几天后,张老再次找到媒婆,仍说非韦小姐不娶。媒婆无奈,看张老一脸诚恳,只得没好气地提醒他:“你这老头子太自不量力了,哪有书香门第、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给种菜的糟老头子的?没错,韦大人清廉自守,家境不富裕,可你知道吗,多少贵公子都排着队求娶韦小姐呢!你别再自取其辱了。”张老说:“就求您跟韦大人说一下,要真不答应就算了,我绝不再为难你。” 媒婆毕竟吃了人家的酒席,没办法,只得答应为他传句话。媒婆将此事告诉了韦恕,谁知话没说完,韦恕已勃然大怒:“你这老太婆居然看不起我,我就是再穷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卖菜的老头子!”媒婆吓坏了,赶紧赔礼道歉:“都怪那个糟老头子,非逼我传话!”韦恕顺口道:“他不是有钱吗?你去告诉他,想娶我女儿除非拿500缗钱做聘礼,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媒婆一听乐了,这下好了,回去告诉那老头儿,还不得把他吓死。不料,张老听到这个数字,居然满口答应,不一会儿,就推着车子载着满满一车钱到了韦府。韦恕傻眼了,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踌躇半天,只好硬着头皮对女儿说明情况。没料想,韦小姐也没什么怨言,很冷静地答应了婚事。韦恕不禁惊呼难道这是天意! 张老就这么娶了如花似玉的韦小姐,老夫少妻,谁见了都别扭,但两口子倒觉得没什么。张老依旧照料菜园子,施肥锄草,剪枝浇水,收菜卖菜,忙得不亦乐乎。韦小姐在旁协助,毫无愧色。韦家亲朋好友很厌恶他们,经常责怪韦恕:“大人清廉,可君子固穷,怎么能纡尊降贵,把千金小姐嫁给一个老头子?现在木已成舟,的确是没办法了,可你能不能让他们两口子走得远远的,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啊!” 韦恕也是心煩意乱,于是准备了酒菜,请张老和女儿来吃饭。席间,韦恕微露其意。张老起身敬酒,道:“我夫妻二人一直没离开这儿,就是担心岳父大人疼爱小姐,不忍她远行。现在既然您也有这想法,我们明天就离开,我在王屋山下有一处宅子,正好搬到那儿居住。岳父大人要是思念小姐,可让大舅哥去天坛山南边的张家庄找我们。” 第二天,张老搀扶妻子坐到驴上,给她压低斗笠帽檐,自己拄着拐杖跟在后面,黯然离去。韦恕目送,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后数年,女儿、女婿音讯全无,韦恕哀叹不已,想着女儿命苦,嫁了个老头子,还要搬到山里住,不定如何蓬头垢面,满面烟尘呢。一日,韦恕实在放心不下,就派大儿子韦义方前去探望。 韦义方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来到天坛山南麓,遇见一个昆仑奴(从东南亚一带来的仆役)驾黄牛在田地里耕种。韦义方问附近有没有叫张家庄的地方,昆仑奴好像认识韦义方,赶紧行礼,道:“大郎好久不见了,主人的庄子就在前面,我带你去。”于是,昆仑奴放下手边的活儿,带着韦义方一路东行,翻过一座座山,进入一座豪宅。韦义方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瞠目结舌,只见花木繁盛,云蒸霞蔚,亭台楼阁样样俱全,鸾鸟孔雀飞翔其间。 韦义方来到中厅,见屋内陈设雅致,古色古香,门房小厮都穿着红色衣服,衣饰鲜亮,态度谦恭。忽然,环佩叮当,两个青衣丫鬟出来迎接,笑道:“大郎,请随我等前行!”韦义方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走着,见回廊两侧侍立着十几个青衣丫鬟,都有倾国倾城之貌。不一会儿,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出来,头戴远游冠,身穿紫锦袍,足踏冲天履。韦义方仔细查看,吃了一惊,这人与张老眉目相仿,容貌伟岸,显然张老已返老还童。 张老笑道:“人世间劳苦异常,于是我就和令妹隐居此地,躲避世俗烦恼。大哥稍等片刻,令妹在梳头,一会儿就出来了。”韦义方支支吾吾,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韦小姐娉婷而出,姿容又胜于前,服饰之盛,难以言表。兄妹二人寒暄片刻,韦义方这才放松了几分。四处张望,见其大堂是沉香木做的大梁,玳瑁装饰门框,碧玉做成窗户,珍珠串做帘幕,台阶平滑如镜,都呈碧绿色。总之景象奢华,非人间所能有。 兄妹之间有天壤之别,寒暄几句也就无话。不一会儿,酒宴准备好了,张老夫妻请韦义方入席。满桌珍馐美味,不可名状。酒足饭饱之后,丫鬟服侍韦义方到内厅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张老就来跟韦义方聊天。片刻后,一个青衣丫鬟凑到张老耳边嘀咕,张老听后笑着对韦义方说:“我妹妹想去蓬莱山玩儿,令妹也要跟着去,恐怕晚上才能回来,大哥可在此休息。”说罢,张老离开。韦义方好奇,也就跟了出去。见庭院中忽然腾起五色祥云,鸾凤在空中飞舞,张老和韦小姐各乘一只凤凰,其余的几十人乘仙鹤,徐徐飞上半空,往东而行,渐渐消失在天际。韦义方羡慕不已,感慨万千。 到了傍晚时分,张老和韦小姐已回来,连连道歉:“独居在这儿很是寂寞,可是这神仙府邸,不是凡俗人久留之地,大哥命中注定有此福缘,但也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了,明天我们就得道别了。”韦义方很是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张老拿出20镒黄金和一个旧斗笠,交给韦义方,道:“这些金子聊作盘缠,如果将来缺钱,可以拿着这个斗笠到扬州北门卖药的王老家取1000万贯钱,他见了斗笠,自然会给你的。”韦义方拜别,还由那个昆仑奴送出去。 韦义方满载而归,详述见闻,一家人都沸腾了。亲朋好友也很快知道了,羡慕嫉妒恨的人都有,有说张老是神仙的,有说是妖怪的,不一而足。韦恕一家也不以为意。五六年后,一家人坐吃山空,就想拿斗笠去扬州取钱,又担心不靠谱。邻居说:“没有字据,就凭一个破斗笠就能取那么多钱,真是笑话!”韦恕也不由点头称是。但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韦恕叫来韦义方,催着他去取钱。 韦义方夹着斗笠前去扬州,找到王家药铺,说了换钱的事,王老说得看看斗笠是真是假。这时,药铺的一个小姑娘道:“张老以前来过这儿,帽顶坏了,让我缝,当时没有黑线,我是用红线缝的,我的手艺,一看便知。”小姑娘拿着斗笠仔细查看,说果然是真的,于是,令人用车满载铜钱送到了韦家。韦家满心欢喜,街坊邻里这才相信张老是神仙。 后来,韦恕又思念女儿,再让韦义方去天坛山寻访。韦义方故地重游,却一点也记不清路径,只见峰峦叠嶂,山水千万,处处陌生。韦义方问山里的樵夫,没人听说过什么张家庄,韦义方只得悻悻而归。韦恕明白,仙俗疏途,女儿当初并未以貌取人,这才进入仙界,而自己毕竟是凡夫俗子,能有如此女婿,已是万幸。 槐木引 福州府官董平宣接到老家来信,说老宅前的一株槐木,今年被雷电击倒,烧成了黑炭,乡人挖掉槐桩,竟然在桩底下挖到一个木匣。 打开木匣,突然蹿出一团乌影,一下子不见了。老家的乡人特派一个名叫阿牛的汉子,即刻起程,将此怪匣送至福州府。 阿牛护匣上路,一路走去,来到江口。待上了船,他才看清,船上坐着十来个戴斗笠的竹竿客。 竹竿客乃是登山轿夫,是专替人抬轿至山顶的苦力,但因竹竿客中良莠不齐,某些不法之徒替人抬轿至半山腰,故意把人颠下山崖,劫财害命。后来,官府便取缔了竹竿客的生意。 阿牛见竹竿客的十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盯住他背上的包裹,看得他心底发毛,走是没法走了,只好小心行事。 船靠岸后,阿牛便上岸了。可那帮竹竿客也跟在阿牛的屁股后头,这一跟,直来到一片竹林子里,阿牛紧走慢走,仍是甩不脱那帮人。阿牛只好停在原地说:“好汉,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一个络腮胡男人瞪着阿牛说:“识相的话,把你背上东西放下!” 阿牛紧紧护住包裹:“使不得,这是槐家村给知府大人送去的东西,万万不能丢的。” 竹竿客一听,是送到衙门的,料定是民间奇宝,更要卸下这物不可了。 络腮胡挥起竹竿,狠狠往阿牛头上敲去,直敲得阿牛眼冒金星,晃几下就晕过去了。 络腮胡赶紧用竹竿挑开包裹,见包内是一个沉沉的木匣子,遂当着众竹竿客的面打开,哪知木匣子刚一打开,便腾起一阵乌雾,烟雾呛人耳鼻,没一会儿,就把竹竿客都熏倒在地。 直到阿牛苏醒过来,竹竿客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阿牛怕惹上官司,赶紧收好匣子,一路小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阿牛到了省府,找了个夜店暂行住下,待明日再将木匣送至府衙。 到了天明,董平宣在衙门听到有人击鼓鸣冤,待传进来,见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背个包,见了董平宣也不下跪。 衙役便用棍棒杵地,“威武”一遍,阿牛才嚇得腿一软。董平宣问道:“底下所跪何人,击鼓鸣何冤屈,速速报来。” 阿牛慌道:“草民是槐家村人,名唤阿牛,来此只是向董大人献上一个木匣子。” 董平宣端详着乡人所讲的木匣,长方形的木匣子外表光滑,并未雕刻他物,只是此木,不知用的是何种木头,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董平宣打开木匣子,内里空无一物。 于是,他将这木匣子放在了书桌上,每日与之相对,仍看不出此匣子有何古怪。 阿牛留了下来,在省府闲逛,让他吃惊的是,省府衙门正在搭建竹屋,用的装修工,竟是与他一起同来的竹竿客。 见那竹竿客出出入入,扛着腿粗的毛竹,甚是忙碌,阿牛觉得有点古怪,遂与董平宣说起竹竿客来,董平宣却并不放在心上。 此次翻修福州府,乃是未雨绸缪,朝廷的怀玉公主喜欢上福州鼓山的温泉,遂想来此度个小假,又因怀玉喜欢竹屋,董平宣遂让人在府衙搭了一座纯竹屋。 大半个月后,董平宣的竹屋才竣工。 到了要付竹竿客工钱时,董平宣才得知,府库里准备秋后修理江堤的款银,竟无故消失。这可如何是好,此次怀玉公主南下,将有一员钦差陪同,巡查福州,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么个纰漏,董平宣急得茶饭不思,彻夜不眠。 这天,阿牛见董平宣起床后,一脸憔悴,惊得把手上端的脸盆掉在了地上。 董平宣见状有些不悦,阿牛突然指着董平宣道:“大人,你的头发怎么一夜之间都白了?”董平宣听阿牛一讲,赶紧找了个铜镜,镜中的董平宣,果然须发皆白。 蓄一头白发,董平宣如何成官? 恰在此时,鼓山心源寺的智机前来拜访,见到董平宣,智机也大吃一惊,摇头道:“董大人心机失衡,一泻千里,如蚁溃堤,让人望尘。”他说,董平宣把这官位看得太重,生怕一点事故毁了前程。牵肝动肺,劳损至发根,是以须发皆白。 董平宣自嘲道:“经大师这一说,董某白头乃是难能可贵了。”遂把烦心事,一一讲出。 董平宣陪智机到新落成的竹屋,智机叹道:“董大人用的乃是最坚韧厚实的平武毛竹,看这批成竹是老竹,乃上等的好货。平武老竹年岁越久,其竹身越易被岁月掏空,虽是空心之竹,但骨子里仍承受风雨,实乃平武之竹特色。” 阿牛在旁一听竹事,忽然冒出一句:“大人,竹屋建造时,那帮竹竿客扛着毛竹出出入入,我就觉得奇怪,莫不是他们扛着空心竹,干些非法勾当?” 阿牛一席话,让董平宣茅塞顿开,联想到竹屋离府库极近,而管库银钥匙的库管,虽未丢失钥匙,但他说过,曾与一个络腮胡的竹竿客贪杯,喝得有点醉意,莫不是府库钥匙被竹竿客偷印了匙模,然后配了一把? 有了府库钥匙,行偷窃之事,于竹竿客来说不是难事。 但他们要如何销赃银?董平宣看着眼前腿粗的空心毛竹,不由一拍大腿。 董平宣立马命府衙六大捕快,携一应衙役,先行去追捕那帮建造竹屋的人马。 不出三日,分水陆两队巡捕的捕快,陆路无果,而水上巡捕则截住了一艘满载平武毛竹的船只,正要驶往寒江区。 这批被运送回福州府的平武毛竹,堆满了竹屋前的空地,董平宣让毛竹匠当众将竹剖开,库银果然老老实实地呆在空竹洞中,实乃幸事。董平宣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百感交集。 要不是自己想讨好怀玉公主,特命人建造竹屋,就不会引来竹竿客,库银就不会失窃,董平宣满头乌发也不会一夜白头。 当审问那伙行窃库银的贼人时,贼人道出:“若官府不取缔竹竿客的生意,我等也不会去劫库银,我们乃是报复官府不为百姓生计着想。” 真是强词夺理,要不是屡发竹竿客谋财害命之事,官府哪会去强行取缔呢?这真是一环扣一环。 库银案是销了,但是董平宣的滿头白发,实在碍眼。 这天,董平宣让阿牛带着木匣和他一同前往鼓山心源寺。彼时,鼓山的虎跑泉边,一株老槐正开得如火如荼。 一来,董平宣是想向智机道谢,毕竟是智机的空竹心论,让董平宣破了此案;二来,董平宣拿着木匣子,是想让见多识广的智机看看。 智机拿着木匣子,左右端详后,又询问何处觅得此匣,阿牛便替董平宣作答。 智机听后点点头,道:“那株老槐已死,槐根腐烂,已护不住此匣,幸好挖得及时,若再隔个三五年再挖槐桩,只怕这匣子会遁地三尺。” 董平宣一头雾水,智机笑道:“董大人,看来你这满头白发,有救了。” 阿牛不解:“大师说的是这个空空的木匣子?” 智机笑道:“此匣并不空也,只是匣内那只灵物,这会儿正潜伏在某处呢。”智机的话让人费解,不过他又说:“看来,今晚在老槐树下,必见分晓。” 智机把木匣子寄放于凸起在地面的槐根下。当晚,月亮升起之时,槐香扑鼻,片片槐叶落到了木匣子上,智机拿支衣针,麻利地打开木匣,长方形的匣体内,蓦然见一个乌物躺着,智机用手上的衣针果断扎去,正把那物扎住,智机拍拍手,引董平宣来看,董平宣蹲下身去,只见一个丑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智机赏着月光下的槐木之花,对董平宣说:“此丑物乃是千年何首乌!” 随后,智机道破玄机:古人取木之鬼为“槐”,是因为槐树乃木中之鬼,因其陰气重而易生灵异。 一些风水师便以槐做文章,在槐树底下埋些匣木,以造风水。而最常见的,便是埋这种陰沉木做成的匣子,其匣中必藏一株人偶形状的何首乌。 至于陰沉木,埋于地底,会逐年下沉,直至地心,你想挖也挖不到,但陰沉木却独独受制于槐木,只有槐木活着的根须才可以牢牢锁住地底的陰沉木匣,让它无法下沉。 而这株匣中的何首乌,年代久远,竟也通灵了,其实它并未遁走,乃化为无形,藏匿于匣中,使的乃是障眼法,只有把此匣又置放在槐下,槐树的气息才逼得它现身。如今,用一支衣针扎住它,它想隐形也无法了。 “董大人,千年何首乌正是治疗须发皆白的良方,只是万望董大人,下次若再生白发,可别是为了官瘾而起,愿是为民请命而生。” 一席话,让董平宣惭愧得无地自容。 山村野蟒 有一个在大山深处的古老村落,叫做尾坊村。大约在20世纪50年代初,发生了一件令人咂舌的灵异事件。 村子里差不多有十来户人家,由于村庄周围都是崇山峻岭,进村的人几乎都是走大约二三尺来宽的土路,整个村子几乎与世隔绝。 村民老张去年刚调过来村里当村长,家里经常养一些羊,并且在早上一大早7点多钟的时候就把羊放到对面山的北坡上面吃草。由于北坡上面的光照强烈,且吸收雨水较充分,所以老张的羊都养得很肥实,这也让老张感到心满意足。 直到有一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一早老张赶着自己家的羊到村对面山头的北坡上吃草。今天的陽光非常充足,老张想到家里的谷子该搬到屋顶上晒一晒了。想到这事,他瞧了瞧北坡上正在吃草的羊,数了数,一共8只。 看着陽光照耀在北坡上,一只只小羊一边沐浴着久违的陽光,一边低着头悠闲地吃着草。看到这幕,老张放心地回过头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老张回到家,把新割的谷子挑选好放在簸箕里,拿到房顶上晒。这时,隔壁家的李婶站在老张的屋檐下,看着老张说道:“哎,我说老张,你家的羊喂饱了?怎么不去放羊了?”老张说道:“我今天看这天气放晴,这不昨天刚从地里割了谷子,趁着我那羊在山坡上吃草的当儿,晒晒谷子。”李婶听着,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又突然说道:“哎呀,我前几天听说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一大早放了牛也是到北坡上吃草,晚上主人带回家时发现少了两头。隔天在他家门口不远处的树桩旁边,看见了两只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牛的尸体,一只肚子被撕烂,内脏被掏空,另一只牛的头不见了,估计是被扯了下来,样子惨不忍睹。老张听后,急忙放下簸箕里晒的谷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北坡他的羊所在位置跑去。事情真的不出他所料,等老张赶到北坡上时,站在那儿,数了数羊,发现只有6只,而不是原先的8只了。老张发现情况不妙,赶紧把羊赶回了家里。 老张晚上把今天丢羊的事情说给老婆阿翠听,被阿翠骂了一通。过后,阿翠和老张说:”你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啊。这刚准备等羊长大了拉去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被你给弄丢了,真没用。“阿翠气得火冒三丈,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叹了口气。老张赶紧安慰道:”老婆别急,我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一早,老张拿起挂在储物间门后的那把旧猎槍,用布抹得噌亮噌亮的,然后背上它,用麻绳把那一尺来宽的宰牛刀系在腰间,然后把马厩里的那匹名叫”烈风“的马牵出来,跨上”烈风“吧嗒吧嗒地向北坡羊丢失的地方飞奔而去。 北坡是位于村对面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坡,站在北坡坡顶上,放眼望去,老张家所在的村庄一览无余。北坡上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蝴蝶在草丛里飞来飞去。北坡坡顶再往上走一小段就有一大片树林,树林再往上就是一座约200米高的山峰。老张听村子里的人们说,两年前,村里的一位80多岁的姓白的老者突发怪病而死,死的时候浑身长满了毒疮,样子非常吓人。白老先生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因为没钱给他买棺材,就背着家里人悄悄地把老先生的遗骨埋在村子对面的山里,也就是北坡所在的那座山峰上,之后也没有给老先生做功德。几年过去,两兄弟都以为事情会这样一了百了,而从今年年初开始,不断传出有村民家里的牛羊惨死的消息,老张以前听到这些事情都觉得不以为然,没把它当真。不过从村子的方向往对面山那头望去,山顶云雾缭绕,而每当他一走近那座山,就总感觉陰风阵阵,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以老张平时放羊时都只是把羊赶到北坡的中间,有时候羊吃草的时候向坡顶的方向多迈几步,他就会举起鞭子抽打它们几下,把它们赶回原来的位置。 到了北坡,老张下了马,把烈风绑在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出于好奇,老张下决心想要进林子里看看究竟。于是老张把槍杆子紧握在手上,另一只手托着槍管,心惊胆战地一步一步向树林深处靠近。 此时虽然是午后,但是树林里冒出的一阵阵陰风让老张感到颤栗。这片树林里的树大都是槐树,陽光从树叶的夹缝间照射进来,映在树林间的草丛里。老张走着走着,身后忽然”唰“的一阵响声,把老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回过头一看,是两只乌鸦扑打着翅膀从树枝间掠过,几片树叶从树枝间被打落了下来,在树林间飞舞。老张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往前走。走着走着,觉得树林里的树越来越密。忽然间,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嘶叫声,老张小心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突然,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两具羊的尸体凌乱地躺在地上,身上有些部分没有腐烂,有些部位都只剩下嶙峋的白骨。看到此景,老张感到毛骨悚然,他”啊“地惨叫了一声,冲出了林子,一个箭步跨上马背,飞奔逃窜了。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张走到家门口,慌里慌张地推门进去。他的妻子阿翠正在做饭,他一下子猛地扑进了阿翠的怀里,像个受惊吓的孩子一样。阿翠急忙问道:”怎么啦?什么事情把你这个大男人吓成这副模样?喲,脸都发白了。“”真事儿啊,我不骗你啊。“老张紧张地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说。阿翠用手指用力戳了他的脑门一下,嚷道:”你个老东西,这么没用,才多大的事情,就把你吓成这副德性。“老张定了定神,说:”我今天一个人去北坡上的那个林子里找了个遍,你猜怎么着?我看到昨天我们家的羊被咬死了,而且死相好难看,从撕扯的痕迹来看,好像是被嘴咬的,而且羊身上的肉是被一整块吞下去的,没有发现爪子的抓痕。由此可以断定,咬死羊的绝不是像老虎、狼之类的野兽。阿翠说道:“听你说得那么可怕,明天一早我跟你到那儿去一趟。”老张摇了摇手,说道:“那儿危险,你呆在家里就好,我在村里挑选一个帮手,带上家伙,去看个究竟。” 第二天一早,老张到村委会那里,召集了村里的几个老干部,还有全村的男女老少。老张说着:“前些天我家的两只羊丢了,大家都别不当回事儿,这只是事情的开端。昨天我到北坡上面的林子里找,找到了它们的尸体。我觉得这绝不是一般的野兽咬的,对面的山里一定是有什么怪物,也就是不干净的东西。我家的羊丢了一次,如果大家觉得这只是小事,不予以重视,那么从今以后村里大家伙儿养的牛羊猪等牲口,我不敢保证完全没有危险。所以,这是我们共同面临的问题,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我希望我们能够联合起来,与躲在暗处的邪恶力量作斗争,这样以后,我们村才会恢复和平安宁的局面。村长老张话音未落,在场所有的乡亲们都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随后,老张向人群中间一个大高个子那儿指了指,说道:”张大帅,你一会儿与我同去,这样一来路上也有个照应。“张大帅是李婶的外甥,一米八的个子,臂力过人,自幼就没了父母,从小都是李婶一手拉扯大的,后来就去参军了。三年后,当连队里的连长正准备提升他的时候,他考虑到李婶没有丈夫,一个人在家又上了年纪,家里没人照顾,就是放心不下她。就因为这事,他放弃了在部队里深造的机会,毅然回乡里。听说他的力气大得很,李婶家养了一只三年的牛,差不多有五百多斤,他一下就能扛到肩上。大帅有一把钢刀,挂在他正厅的墙壁上,闪闪发亮,锋利无比。这把刀是那一年他准备从连队里退伍回来时,连长赠送给他的,上面刻着四个字:”无往不胜。“他临行前连长还对他说了一句:”你回去要好好伺候你的养母,记住,做人就要像这把刀一样,对待邪恶势力,不能纵容姑息,要坚决予以铲除。“ 就这样,老张骑着那匹”烈风“带上张大帅再次出征了。这一趟,坐在马背前面的老张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动,并且满怀着必胜的信念,因为请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帮手。到了林子里,老张把”烈风“拴在附近的一棵树干上,然后拿出猎槍高举着槍托大踏步杀气腾腾地向林子深处羊丢失的地方走去。当他走到原先发现羊的尸体的地方时,他忽然愣住了,原先的那片草地上什么都没有。这时,老张对张大帅说:”我们俩现在分头行动,你一发现有什么遗骸之类的东西,立刻向我报告。“随后俩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摸索。不一会儿,猛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悉悉刷刷的响声,并伴有剧烈的晃动。这时,老张看见大帅猛然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冲过来,失魂落魄般地吼叫道:”快跑。有野猪。“ 老张见状,也跟着跑了起来。不一会儿,他转过头去看,发现那只野猪离张大帅越来越近了,这时,张大帅纵身一跃,双手一下子抓住树枝,双脚抬高。野猪拿他没办法,只好向前冲去追老张。老张跑得有些累了,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子来喘气。大帅看情况不妙,趁野猪没有防备折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一个箭步跳上野猪背,一只手紧紧拽着它背上棕色的毛,另一只手抡起大木棍猛敲。野猪先是嗷嗷乱叫,然后猛地一翻身,把大帅摔倒在地上,可大帅的手仍紧抓不放,还是一个劲儿猛敲。直到敲得那野猪头迸出鲜血,溅在树枝上,大帅仍不停地敲,一直敲到手酥软了才肯松手。这时他发现野猪已没了呼吸,就过去找老张。此时的老张已被吓得面色发黄,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大帅丢掉木棍走过去,拍着老张的肩安慰道:”别怕了,有我在,别说是野猪,就算是猛虎,来一只我这木棍敲死一只,来十只敲死十只。“老张气喘了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方才我也是被那孽畜惊着了,你把他打、打死,也、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老张忽然听到不远处树林里有一阵悉悉唰唰的声响,他想过去一探究竟,被大帅叫住了。他说:”你呆着别动,我先去看看吧。“随后张大帅向有声响的地方走去,直到消失在老张的视线里。 过了好久,大帅还是没有从那里走出来。老张发现有点不对劲,握着猎槍壮起胆子向那里走。走到树叶繁密的地方时,他用手拨开树枝和叶子,看到的一幕把他惊呆了——在一片树叶覆盖的地方后面的空地上,有一只浑身长着黑斑点,水缸一般粗的巨蟒。巨蟒的嘴张得老大,露出了四颗尖牙,它的嘴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一股鲜血夹杂着巨蟒的唾液缓缓地从蛇的嘴里流出来,一直流到地上,积聚成一滩血迹。巨蟒紧紧地缠绕在一块墓碑上,老张一看到巨蟒,吓得双腿直哆嗦,脚都站不稳了,一下子坐到地上,嘴张得老大。很明显张大帅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巨蟒吞进了肚子里。老张在慌乱之中还未瞄准就对着巨蟒胡乱地开了几槍,巨蟒的四周都亮起了火花,可是巨蟒还是丝毫没有动静。巨蟒的身上以及它缠绕的墓碑也没有发现血迹。老张一下慌了神,他认为那巨蟒是白老先生魂魄的脱身。这时他定睛一看,发现墓碑上刻着”白氏柏霖之墓“这六个字。原来,自从白老先生过世以后,由于遗体没有得到厚葬,而是被两个儿子草率了事,因此魂魄无法超度成人,从此陰魂不散,之后投胎转世,成为一条巨蟒,并且一直盘踞在他的坟墓周围,不时来村里騷扰,报复村庄里的人们,弄得村子里鸡犬不宁。 老张拿这只顽固的巨蟒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又返回村子里。之后,老张请到了村子里小有名气的巫师龙须子,向他商讨对策。龙须子说:”凡是重量达到七八十斤以上的巨蟒,藏匿在山林间,很有可能是有些先人的魂魄所寄托的肉身,千万不能激怒它,更不能害其性命。“老张问他有何良策,他说明天一早将要和他同去一看究竟。 等到龙须子来到巨蟒所盘踞的那块墓碑前时,他换了一身土黄色的道服,站在巨蟒前盯着巨蟒片刻,然后拿着一个铃铛摇了摇,身子一边左右摇晃地念着咒语,随后”嗖“地一声用两根手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用力掷向蟒蛇的脑门上。等那张符粘在了蟒蛇的脑门片刻,龙须子就回过头对老张说:”等两天过后,你过来看看。“ 老张心想,这龙须子不会是故作神秘吧,但心里还是有点半信半疑。老张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夜里12点多,他看见窗外有闪电闪了一下,随后听到雷声。那声响大得很,有如一颗炮弹落在附近,连地面都颤抖了一阵子。过后他打开房门看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儿雨也没有。两天过后,老张照着龙须子的吩咐去原来蟒蛇缠绕的墓碑那里观察,还未走近就看见墓碑所在的位置腾起了一缕缕青烟,还伴着一股焦味。等他走近一看,发现原来缠绕在墓碑上的蟒蛇全身烧得像碳一样黑漆漆的,身上冒着烟,上半身垂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很明显这蟒蛇是被那天晚上的雷电劈死的。 从此,尾坊村恢复了往日安静祥和的局面。这天,老张起了一大早,赶着羊来到北坡的山头上,嘴里叼着烟,”呼“地吐出了一串烟圈,看着朝陽从北坡后面的山头上喷薄而出,染红了整个山坡,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寻骨记 一、寻亲 那是1934年,夏末秋初的一天,一个看上去约有30岁出头的陌生男子走进了我的老家,地处大兴安岭腹地的黑松岭。男子自称姓史,名金辉,他先在村东山洼里转悠了小半天,随后直奔孙老大家的那座残破不堪的老宅。 在黑松岭,孙老大是个人见人恨、狗见狗叫的老光棍儿,平素游手好闲,没少干偷鸡摸狗追鸭子、夜半三更敲寡妇门的缺德事儿。听说,他的老爹老妈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见街坊邻居都烦他损他,碰面就啐,孙老大倒也识趣,总是乖乖地溜墙根走。但这日,关紧破落院门和史金辉咬了阵子耳朵后,孙老大竟与平时判若两人,再走上街,腰板挺得溜直,个把月不洗一回的小脸也乐得蹙成了黑不溜秋的山核桃。 走着走着,住在同村的赵寡妇拐出胡同拦住了他,搭茬戏弄道:“孙老大,瞧你美的,做梦梦到娶媳妇了吧?” 以前遇上赵寡妇,孙老大总会围着她屁颠屁颠地转,借机揩油。此次,孙老大却梗梗脖,牛哄哄开了腔:“走开走开,我没心思和你逗嗑子。” 破天荒挨了抢白,赵寡妇刚要翻脸,就瞄见孙老大故意踮了下脚,裤兜里隨之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是银圆,袁大头! 眨眼工夫,孙老大有钱的消息便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黑松岭。这老家伙人懒心歪没手艺,单凭岭下那几亩薄田,就算老天爷照顾他,风调雨顺,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几个子儿,他要能有钱,除非走了狗屎运,遇上贵人。 没错,陌生男子史金辉就是孙老大的贵人。可两人素不相识,无亲无故,史金辉为啥会给他钱?就在大伙儿扎堆嘀咕的当儿,史金辉又叩响了我六姑婆家的金漆兽面门环。 双方照面,不待寒暄,史金辉便双膝一屈,“扑通”跪了下去:“师娘,我叫史金辉,天津静海人氏。我给您老磕头了。” 史金辉管六姑婆叫“师娘”,并非师母之意—据传,六姑婆宽厚随和,从不与人计较争执,身份是旧时三姑六婆中的师婆,有的地方也叫关亡婆,平素以替人扶乩、测命、画咒收惊为生。在黑松岭,不管辈分大小,左邻右舍都她叫师娘。 “起来起来,用不着客套。”六姑婆问。“说吧,找我有啥事?”史金辉掏出一包银元,恭恭敬敬呈给了六姑婆:“我是来寻亲的,想请我爷爷回老家。” “那你爷爷在哪儿?”六姑婆又问。 史金辉叹声气,“在孙老大家的地里呢。唉,真可怜了他老人家!” 二、关亡 当年,关里闹义和团,史金辉的祖父是个武把式,一柄数十斤重的铁槍舞得虎虎生风,人送绰号史铁槍。歃血入坛后,史铁槍成为乾字门的大师兄,数次率队抗击八国联军。后来,清廷反与联军共谋,合力剿杀义和团。眼见大势已去,史铁槍只得带上几个好兄弟逃出山海关,一头扎进莽莽林海,在黑松岭拉起一竿子人马,占山为匪。可逍遥日子没过上几年,时任奉天省新军巡防营要职的张作霖就杀进了山。军阀对山匪,洋槍对大刀片子,那一仗打得要多惨有多惨。除少数几个巡山的土匪侥幸逃过死劫外,史铁槍和他的四五十号兄弟均遭剿杀,血沃山林,后被集中掩埋。 当史金辉说这些时,忽听房后传来了孙老大的颤声惊呼:“天呐,我那块地竟是个万人坑!” “前年,我父亲染病辞世。在病榻前,他再三嘱咐我,落叶归根,无论如何都要接祖父回家。”史金辉继续说,两年来,他东奔西走,费尽周折,总算寻着一个知情人,是当时巡山逃脱的小喽。拿着知情人给画的地图,他一路北上,辗转来到了黑松岭。经比对,最终确定埋尸地点应该在孙老大的地里。听闻孙老大这人奸懒馋滑不地道,担心他从中作梗,就先找他给了5块大洋,租地半个月,但绝口没提要做啥用。念及史金辉的一片孝心,六姑婆赶在日头落进西山坳前,踩着一双小脚站在了孙老大家的地里。不急不忙铺开一方毯子往上一坐,闭眼念念叨叨不知说了些啥,六姑婆突然抬手一指,道:“史先生,你挖挖那儿看。” “好,好,我这就挖!” 可手边没家什,怎么挖?史金辉正转圈犯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蹿了出来。又是孙老大。孙老大肩扛铁锹,忙不迭奔到了跟前:“我挖我挖,我有的是力气。嘿嘿,再给一个大头子儿呗。”史金辉应了。钱进兜,孙老大往手心里啐口唾沫,按照六姑婆圈出的地儿,抡圆膀子开挖。当挖到差不多两米深的时候,孙老大顿觉头皮发,失声叫道:“师娘,有东西,是、是骨头!” 还真是一截白骨,看形状,当是腿骨。六姑婆递给孙老大一块红绸布,包住白骨拣出了坑。史金辉许是太过激动,跪地便是三个响头:“爷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哭啥哭?是不是你爷爷还两说呢。”六姑婆道,“放下。你和孙家老大都退后三步,闭上嘴不准出声儿!” 此后上演的场景,不只我父亲,黑松岭上了年纪的长者都在茶余饭后当作乡村怪谈说起过—这的确是一桩令人胆突突心哆嗦的怪谈—六姑婆依旧盘腿而坐,伸出手指,“当当当”敲了三下白骨,拖腔拉调说:“史先生,问吧。” 这个环节,曰“关亡”,即民间所称的招魂上身,并通过关亡婆之口与活人对话。 史金辉不由捂住了心口:“爷爷,你祖籍是哪儿?” 六姑婆面无表情,只有嘴巴在动:“好孙子,你可来了,爷爷在这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待了二三十年,没人管没人问,苦哇。” “孙儿不孝,孙子对不住您老人家。”史金辉泪眼吧嚓道,“爷爷,你大号叫什么?我奶奶姓什么,是哪里人?” “没教养的瘪犊子,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六姑婆破口大骂。史金辉一听,登时吓得,嗓音也走了板:“我爹他也死了。爷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是……假的吧?” 战战兢兢问话脱口,但见六姑婆的身子猛然一抖,清醒过来。紧接着气咻咻骂道:“孽障,再敢冒充人家宗亲,胡闹生事,本姑奶奶定让你魂飞魄散!” 三、盗骨 事儿至此,出麻烦了。当晚,从天津来的寻骨人史金辉住到了六姑婆家。六姑婆说,方才,孙老大挖出的那截白骨是个冒牌货,并非他爷爷史铁槍。对方挨了六姑婆的训斥和责骂,心下愤愤,自然不会再告诉她人在哪儿。 “师娘,那该怎么办?我不会白来了吧?”史金辉搓手急问。六姑婆说:“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明儿个天亮了,我再想法子。” 话分两头。六姑婆和史金辉万万没想到,夜半三更,孙老大竟然鬼鬼祟祟踅去了黑松岭下的地里!找到史铁槍的尸骨,然后挟骨讨价,要20个袁大头,不,50个。哼,等钱到手,我就进城,娶个比赵寡妇还水嫩的媳妇回来! 可是,史金辉在前面说过,奉系军阀清剿匪患杀了四五十号人,全埋进了一个坑里。不请六姑婆,想从累累白骨中找出哪几根是史铁槍的,绝对比登天都难。不过,孙老大自有高招—强壮胆气进了地,孙老大拔出别在裤腰上的那一酒囊烧刀子,“哗啦啦”往地上浇了一大半,拱手道:“老人家,我孙老大来看你了。” “呸呸呸。孙老大,你他奶奶的用兑了水的假酒糊弄我,也忒不地道了吧?” 这声呵斥,陰恻恻冷森森,像是从地里钻出的,又像是從身后的草丛里发出的,孙老大顿觉后脖根飕飕直冒寒气:“您老千万别见怪,我没钱,平时也喝这个。可你要肯帮我的忙,我发誓,今后逢年过节,我会把你当成我爹供着,陪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你想要多少金童玉女,金山银山,我统统烧给你。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啊,要撒半句谎,要欺你忽悠你,就让我,嘿嘿,让我死在赵寡妇的炕上。” “少聒噪。说吧,如何帮?”那声音问。 孙老大道:“你赶紧去那边打听打听,史金辉他爷爷住哪儿,我好把他给抠出来换钱!” 凌晨时分,累得满身臭汗的孙老大乐颠颠奔回家,放好盗挖回来的东西倒头大睡。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才醒。揉揉咕咕乱叫的肚皮正要去酒肆大吃一顿,六姑婆和史金辉闯进了院。 “王八犊子,你挖了史老先生的骨骸?”六姑婆沉脸叱问道。孙老大边躲六姑婆边冲史金辉摊开了巴掌:“给我50个大洋,我就把你爷爷还给你!” “成交。”史金辉咬牙回道。 “爽快。”孙老大折身回屋,可炕上炕下、炕头炕尾一通翻,天,那只装有骨骸的包裹竟不翼而飞! 意外横生,孙老大傻了眼。房门反锁,窗户也关得严丝合缝,东西怎会丢?难道,是他在耍我? 孙老大想到的他,是那截享用了他酒肉的白骨。事实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屋子?好你个死鬼,既然你不仁不义耍我,那也休怪我不客气!都说鬼怕恶人,老子本就是恶人,岂能饶你?孙老大狠叨叨叫骂着,拎起一罐松脂做的火油撒丫子就往地里跑。寻到地儿,三下两下刨出那截白骨,举罐正欲浇油点火,却见紧跟而来的六姑婆冷不丁打个激灵,咋咋呼呼喊起来:“别烧我啊。孙老大你个孙子,你不是说要拿我当你亲爹看吗?” 明摆着,白骨上了六姑婆的身。孙老大骂咧咧回道:“谁叫你阻我的财路来着。快说,你藏哪儿了?” 六姑婆大喊:“不是我拿的,是赵寡妇啊!” 四、一语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孙老大偷偷挖回的骨殖确被赵寡妇拿走了。 在此之前,有一天,孙老大喝得头昏脑涨,回家路上撞见了赵寡妇。酒壮色胆,难免要动手动脚。赵寡妇推了他个跟头,喝骂他滚远点。孙老大嘻嘻歪笑,解下钥匙递去,诓骗她说给她买了两件新衣裳,叫她晚上过去试试。赵寡妇性格外向爱说笑,但非轻浮随便的主儿。她一眼就看穿了孙老大,留下钥匙却没登门。昨日,见孙老大突然有了钱,她怀疑非抢即盗,不是从正道来的,就暗中尾随,查看究竟。跟到后半夜,趁他熟睡之际,悄悄开门拿走了那一包裹“宝贝”。 好你个赵寡妇,胆敢算计我!孙老大恼羞成怒,抬脚踢飞白骨,又气吼吼奔向赵寡妇的家。大步闯进门,只见赵寡妇正对着一个红布包裹磕头,边磕边说:“老人家,对不住了,孙老大那混蛋玩意想用你索财,太不厚道,太不是东西—” “你以为你是啥好东西啊?”孙老大气急败坏扑去,试图抢回红布包裹。赵寡妇隔窗瞥见了六姑婆、史金辉和几个同来瞧热闹的乡亲,抓起包裹就往外扔,不想出手仓促碰上窗框,包裹又翻着个儿落回了火炕。孙老大挥拳打倒赵寡妇,抬腿就往炕头蹿。可一步没跨到位,“啪叽”,摔了个狗抢屎。 这时,六姑婆也踮着小脚率先冲进了屋门:“孙老大你个王八犊子,快放下史老先生的骨殖。发死人财,你作大孽了!”史金辉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炕,探手就去拽被孙老大压于胸口下的包裹。 出人意料的是,孙老大依旧趴卧在炕,一动没动。就在史金辉翻过他的那刻,大伙儿全惊愕得叫出了声。天,孙老大双目圆睁,面孔扭曲,早咽了气! 他的心口处,插着一根从红布包裹里探出来的肋骨。这不得不让人联想起他夜会白骨,曾拍着脑瓜子发下的恶誓:我要欺你忽悠你,就让我死在赵寡妇的炕上! 当日,六姑婆再次盘腿而坐,关亡,确定那就是史金辉祖父的遗骸。乡里的保甲长接到报案也匆匆赶至,勘验完孙老大的尸首后认定为意外身亡。史金辉千恩万谢,随后带上骨殖回返老家,总算了了父亲的遗愿。只不过,孙老大家的那几亩薄田由此彻底撂荒,白送也没人种。 我曾问父亲,六姑婆真是师婆,会关亡?孙老大之死,真是被白骨戳穿了胸膛?父亲不置可否,只是呵呵笑说:“做人要厚道,福长祸自消。哦,这是你六姑婆说的。” 青蚨连心咒 南宋年间,钱塘县柳枝胡同住着一个姓冯的屠户,相貌黑丑,快四十了才娶上一个从良的妓女当老婆。这女子姓金,从良前花名叫“赛金花”,跟了冯屠户后收心养性过起了安稳日子,半年后还有了身孕。 事情发生在赛金花生孩子那天晚上,当时已近子时,赛金花忽然腹痛难忍。冯屠户急忙提个灯笼去请产婆,结果灯笼半路就灭了。冯屠户也没在意,仗着熟悉路况就一路摸黑到了产婆家门口,结果拍门时惊得周围一片犬吠,那已经熄灭的灯笼竟突然亮了起来! 冯屠户骇得面无人色,知道这是遇见“鬼捂灯”了,连忙将灯笼扔了出去,霎时烛倒火起,轰轰烧了起来。鬼捂灯和鬼打墙差不多,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利用障眼法迷惑人,一到天亮或者被狗叫声惊动就破了。 冯屠户回来时便有些忐忑,一路不时回头张望,果然有个女子影影绰绰跟在后面,到了自家门口,冯屠户让产婆先进去,自己拿了平时杀猪切肉的刀来,对着门外发狠道:“敢进门来,拿屠刀抹了你!”那女鬼果然惧怕屠刀上的煞气,徘徊一阵子不见了。 冯屠户心下得意,回到屋里时发现孩子已经出生了,白白胖胖的一个婴儿,连出生都没哭一声。冯屠户虽然觉得奇怪,但心下只顾得欢喜,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这天冯屠户去云来酒楼送肉,正和老掌柜交接的当口,少掌柜突然倒地抽搐,神志混乱地说他爹某年某月往酒里掺了水,又说某月某日买了冯屠户的死猪肉以次充好,引得“客似云来”,都是来看热闹的。老掌柜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冯屠户情知他是中了邪,正想去厨内拿刀来震喝,犹豫了一下却又站住了。 “无量寿佛,此地有邪魅侵体惑人,小道得遇亦是机缘,待我收了她去。”众人听了都回头看,不知几时来了一个小道人,年纪不过十四五岁,青袍寒素,所幸眉宇清澄,隐约可见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老掌柜正急得无法,一听这小道人能救他儿子,立刻恭敬迎了上去。那小道人也不开坛,仅拿出一个润泽光滑的黑罐,以手指代笔在左掌心龙飞凤舞画了一道灵符,然后朝滚在地上的少掌柜翻掌拍下,紧接着兜手握拳,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最后封在了那黑罐里。 少时,少掌柜悠悠醒转,诧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众人便知道那“东西”已被小道人收服,封在黑罐里了,纷纷惊叹他如此年纪就有这般修为。老掌柜千恩万谢,封了二两银子作谢礼,那少年道人也不推辞,接过来便走了。 冯屠户一见,急忙跟了上去,连声叫:“小道长留步。”那少年道人转过身来,冯屠户便跪了下去,道:“小道长法力非凡,请救小女一命!”“你有何难事尽管说来。”少年道人说道。 冯屠户便将少年道长往家里迎,路上把赛金花生孩子那晚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冯屠户家里。那少年道人看了赛金花一眼,只见她抱着孩子,凄惶不已,当下沉默了半晌,方道:“你们可知道有一种青蚨连心咒么?”“小的不知,请道长指教。”冯屠户恭敬问:“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仍聚回一处。相传有人以青蚨母子的血分别涂钱,买东西时不管先花母钱,还是先花子钱,花出去的钱都会飞回来母子相聚,而青蚨连心咒和这个是同样道理。”少年道人道:“你家女儿前身就是被人施了青蚨连心咒,魂魄与她尚在人世的儿子在一起,这小女娃徒有肉胎,没有元神,长大也是心智不全的。” 冯屠户闻言大惊,难道他当日用杀猪屠刀震喝的就是前来投胎的女儿?少年道人点头称是,冯屠户和赛金花都急忙跪下,请他务必想办法化解。 少年道人说这小女娃前世乃是青楼花魁,因遇见了一个倾心男子便从了良。不料怀孕后丈夫突然亡故,她悲痛欲绝,缠绵病榻,产下孩子后就不行了。她将终身攒下的积蓄交给一位金兰姐妹,让她拿一部分为自己赎身,剩下的足够她和婴儿过活。怎奈她信错姐妹,所托非人,那女子拿了她的钱资助自己的心上人,却把孩子扔在山上,若不是一个疯癫道人经过,那孩子想必就被野兽吃了。 赛金花听得如五雷轰顶,她就是当年那个拿了姐妹钱财,却把孩子扔在山上的人。她只道此事机密,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人知晓,岂料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原来在这里。 “我当初为那人痴迷,便一时鬼迷心窍同意了。那孩子刚刚出生,我真的没办法带回那种地方,只好听天由命。”赛金花又愧又悲,哽咽而泣,“我也曾打听那孩子下落,只是没有讯息。如今她竟与我有这一段母女缘分,请小道长务必破了青蚨连心咒,我必竭尽心力,好好抚养她成人。” “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你负她所托,据她钱财为己有,这一世她来做你女儿,便是由你服侍照顾,辛苦供养来还债的。你养到她十七岁出阁,她便一病死了,再世为人,独留你在人世孤苦,你可还要照顾她吗?”“我愿意,便是短短十几年,也是她又来人世走一遭。”“吾儿,你金姨已经悔悟,你便解了青蚨连心咒,自去做你的一番事业。我随你奔波流离多年,此刻留在这里,正得其所。”黑罐里传出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那赛金花一听,大放悲声:“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少年道人泪水潸然而下,他就是那个被赛金花放在山上的男婴。当年他母亲鬼魂再信不过任何人,苦苦哀求那个疯癫道人,设法让她亲自照顾孩子。那疯癫道人便用青蚨连心咒把他和母亲的亡魂连在一起,多年来母亲扮鬼,儿子捉鬼,以此讨个生活。今见母亲这么说,少年道人便解了青蚨连心咒,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飘然远去了。 冯屠户和赛金花经此一事,自此积德行善,他们的女儿容貌秀丽,十七岁嫁得如意郎君,一直活到五十多岁为父母送了终,才无疾而逝,得返极乐。 救助病人获神力 据《续子不语》记载,清朝时,山西汾陽有个叫韩舍龙的人。他家境贫寒,没有住房,每晚都睡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平时靠出苦力糊口。 一天黄昏,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破庙,看见一个生病的道士倒在庙门外。韩舍龙拿出仅有的几个铜板,带着道士去看病。当晚,道士喝了药睡着了,而韩舍龙却饿得睡不着。但对憨厚善良的他而言,救人于危难远比吃饱肚子重要。从此,他便用辛苦挣来的钱供养着道士,每天的饭食都分出一半给他。 三个月后,道士病愈。这天,道士说:“你的恩德我没齿难忘,今天我该走了。我把我养的一个宝物送给你,吃了它你会变得力大无穷。到你70岁那年,再还给我。”说完,道士一张嘴,吐出一只拳头大的小羊塞进韩舍龙的嘴中。韩舍龙一惊,刚想咽下,小羊便顺着喉咙跑进肚子。这时道士忽然举掌往韩舍龙的脑后一拍,韩舍龙遂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道士已不知所终了。他试着举起沉重的铁锄头,竟然觉得轻飘飘的,像捏了根草叶。第二天,他专门铸了一个又大又宽的锄头用来锄地。这以后,同样的时间,他锄的地比别人多了十倍。雇主很喜欢他,就让他住在家里当长工。 一天,雇主让他拉着500斤煤回家,煤车走到一个斜坡处,因车子太重,下坡时拉车的骡子趔趄了一下,煤车眼看就要倾倒,雇主吓得满头大汗。这时,韩舍龙一把抓住煤车,面不改色徐徐前行。雇主暗暗惊诧,过了几天,命他随着镖局押送布匹到京城贩卖。途中遇到强盗,韩舍龙手无寸铁,干脆拔出路旁一株大枣树一阵扫荡,强盗们狼狈逃窜。从那以后,雇主就让他押送布匹出去贩卖,并承诺分给他一部分利润。 后来他便用精铁铸了一根800斤的铁棍,用来防身。没人教他武艺,他使铁棍也没什么章法,只是仗着勇力,竟然所向披靡,江湖上人称“韩铁棍”。盗贼们都闻风丧胆,没有敢来冒犯的。 有一天他到京城,剛到落脚的旅馆,就听到有人敲门,自报姓名说是山东白二。韩舍龙一听不认识,就问他的来意。那人说:“听说你善用铁棍,能否让我看看这棍子?”韩舍龙指指马车后面,让他自己去取。谁料这人只用一只手就轻巧地取下了,还一脸挑衅地说:“你用这铁棍不知伤过多少人,今天我仰着脸,你只管打我,能打到我,才是真正的神勇之士。”韩舍龙素来不爱无故与人争斗,于是摇摇头说:“我与您无冤无仇,何必一定要这样呢?既然您想跟我比力气,不如我屈起一根指头,如果您能把它伸展开,我就还回去耕田,再也不到江湖上混了。”那人欣然同意。 于是韩舍龙把手指弯成一个圆圈,等到那人的手指一伸入,韩舍龙乘势一把将他提起到半空,扔到地上。那人狼狈地爬起来拱拱手说:“我本是山东大盗,一生无敌,今天竟然败在您的手下,罢了罢了。”从此,韩舍龙再行走于山东一带,一直风平浪静。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他挣的钱越来越多,就辞别了雇主,回到家乡买房置地,娶妻生子。 韩舍龙70岁那年,正在谷场上看麦子。忽然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山羊,与当地羊的样子都不一样,大家争相追逐。山羊跳进一个枯井中,韩舍龙虽然年迈,但仗着神勇也跳了下去。他看见羊就在井底,便把它举起来,往上面一扔,不料自己的身子竟然随着羊往上飘。众人在井外,只见一缕白云从井中飞出,羊在云中若隐若现,而韩舍龙跌坐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道士曾经说过的话,70岁这年就要把羊还回去了。从此,他再无神力了。 挖墓见人心 偶遇老头领回家 谢忠19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两场葬礼办下来,米缸空了,他还欠村里人整整一箩米。 谢忠很少吃米饭,他迷上了挖野菜,用野菜果腹,省下口粮还债。 这天收工晚,太陽下山了,谢忠又顺着小溪往山里去寻野菜。路上,他遇到一个很虚弱的老头在咬一根胡萝卜。谢忠瞟了一眼胡萝卜,上面的叶子吓到他了。他几步窜过去,一巴掌把老头手上的胡萝卜打落到地上,冲老头喊道:“快吐出来!全吐出来!有毒!”老头不但不吐,反而咀嚼起来往下咽。谢忠急了,伸出两根手指,就塞到老头嘴里,将手指伸到了老头的喉咙深处,抠挖起来。老头“哇”的一声,将刚吞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老头呕吐完就哭了,他怨恨地看着谢忠,流着泪说:“小子,有你这样欺负一个老头子的吗?我不就吃了一口胡萝卜吗?那又不是你家的胡萝卜,是我从溪边的泥里拔的。” 谢忠这才有空解释:“大爷,那不是胡萝卜,那是野胡萝卜。它真正的名字叫蛇床子,有剧毒,吃了会死人的。” 老头不满地瞪着谢忠说:“哄鬼呢!我活了60岁,胡萝卜还不认得?”他捡起脚边那半截野胡萝卜,又要往嘴里送。吓得谢忠再次扑上去,夺过野胡萝卜远远地扔进溪水里。 老头再也忍不住,“嗷”的一声哭出声来:“老天啊,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我章慕儒一辈子本本分分做人,没造过孽啊!” 章慕儒?谢忠愣了一下,这名字他爹在世时跟他讲过,说是山那边樟树坳的一个生意人,新中国成立前在县城经商,是县城的首富,新中国成立后,被划为资本家,财产全没收了。难不成就是眼前这老头? 老头哭得很伤心,倒让谢忠手足无措起来,他结结巴巴地分辩:“章大爷,我没欺负您。我是在好心救您的命。那东西真的有毒。” 但章慕儒根本不听谢忠的解释,哭得越发伤心了:“谁要你救我了?我三天没吃东西呢,横竖也得死,就算被毒死,也总算是个饱肚鬼吧。” 难怪老人这么不顾死活,是真饿昏了头啊。 谢忠看看章慕儒那瘦得只剩骨架子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咬咬牙说:“好吧,大爷,您别再哭了。我将您的吃食给扔了,我赔您,行不?您跟我回家去,我给你煮一碗粥总可以吧?” 谢忠将章慕儒领回家,真给老人煮了一碗粥。 老人吃完粥,谢忠看看门外,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索性留老头在他家里住了。 谢忠舀来水,让老人洗澡。老人颤巍巍地脱下上衣,谢忠的双眼就直了。老人的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胸前更是瘀黑一片,肿起老高。 谢忠惊问:“您这是咋的了?” 老人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往下跌落,说:“开批斗会打的。批斗了我三天,要我交代反革命罪行。我交代不出来,他们就打。我实在受不了了,前天晚上偷跑了出来。” 谢忠愣住了。老头吓得赶紧说:“小哥你别怕,我不会连累你的。你就让我在你家住一晚上,天一亮我就走。” “走?您往哪里去?”谢忠有些同情这老头。 谢忠的一句话问得章慕儒哑口无言,好久好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能往哪里去呢?天地之大,还真没我章慕儒落脚之地。儿子已经跟我脱离了父子关系。我本来是打算到老家樟树坳躲躲。但我搬出去太久了,那里已经没几个至亲了,大家怕受我连累,也不肯接受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望着谢忠,可怜巴巴地说:“小哥,你心肠好,要不,你就收留我吧。我躲在你家里不出门,不让大家看到我,这样不会连累你的。” 谢忠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不是怕受连累,他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怕什么?但他养不活这老头啊。 章慕儒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他嗫嚅着央求谢忠道:“小哥,你是好人。你索性帮我帮到底,你去城里找我儿子吧,让他来看我。” 谢忠答应了。老人嘱咐他:“他要是不愿来,你就跟他说,我要死了,要见他最后一面,交代后事。” 给老头做儿尽孝 谢忠找到了位于县城边的五七干校。章慕儒的儿子章墨,就在这里接受劳动改造。 谢忠在门卫室见到了章墨,刚开口说了一句“你爸病了”,章墨就瞪着他反问:“我爸?谁是我爸?”谢忠愣了,结结巴巴地说:“章慕儒啊,他不是你爸吗?” 章墨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叫道:“小同志,你弄清楚!我和章慕儒早就脱离父子关系,划清政治界限了。他生不生病你不必告诉我。” 谢忠心想,章墨这可能是演戏给领他来的那个戴红袖箍的人看的吧。他便央求“红袖箍”:“我能不能单独跟他说会儿话?”“红袖箍”点点头。 谢忠将章墨领到操场的角落,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这才悄悄跟章墨说:“你爸被人打了,体内有淤血……”话未说完,章墨瞪着他叫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我不想听到他的事情。” 谢忠总算明白了:章墨不是演戏,他是真的不认章慕儒这个父亲了。谢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快要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交代后事。” 章墨没有半点哀伤的表情,说:“你告诉他,他死我也不会认他的!” 谢忠恼了,瞪着他问:“你还是人吗?你爸要死了,你还这态度?” “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章墨反问道,“我本来是供销社的干部,就因为他这个反革命、资本家,我现在在这儿接受改造了。没有他我的人生也不会有污点。”章墨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忠父母临终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哭得死去活来,这个章墨居然如此冷血! 他回到家里,不知该怎么跟老头说,老头从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已经看出来了,问:“他不愿来见我?”谢忠只得点点头。 章慕儒又问:“你跟他说了,我要死了,要跟他交代后事?”谢忠又点了点头。 章慕儒的眼泪默默地淌了下来,再不说话。 第二天早晨,老人还不死心,又对谢忠说:“小哥,你再帮我一次吧,再去找那不孝子,你就说,我要断气了。他要是还不来,我也就死心了。” 看着老人眼泪巴巴的样子,谢忠不忍心拒绝,只得又去了县城。 这一次,当“红袖箍”将章墨领过来时,离门卫室起码还有两百米,章墨望到他,一扭头就走了。“红袖箍”过来说:“你回去吧。章墨说了,不想见你,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他只想好好改造,不想与反革命同流合污。” 谢忠回来,只得将情况如实地告诉了老头,免得他不死心还要打发自己往县城跑。 这一次,老头没有再哭,只是望着屋顶发呆。 傍晚,谢忠端了一碗粥给老头,老头却摇了摇头说:“小哥,我恐怕不行了。我好想吃一碗白米饭,你是好人,能满足我这点要求吗?” 那年头,只有大年三十村里人才舍得吃白米饭呢,但看老人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谢忠咬咬牙去了厨房,给章慕儒做了满满一碗白米饭。 章慕儒捧着饭碗哭了:“孩子,你是好人啊。你家粮食金贵,我看得出来。这几天你给我煮粥,自己却只能吞野菜,现在居然给我这满满一碗白米饭。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可我章慕儒……” 看到老人哭,谢忠眼眶也红了,说:“您别伤心,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您儿子那样。您要是担心百年之后没人送终,那我就给您当儿子吧,反正我爹妈已经不在了……” 谢忠话没说完,老人双眼放起光来,一把拽住了谢忠的衣袖:“你这话当真?” 谢忠认真地点了点头。 章慕儒吁出一口气来:“这太好了。我一直担心,死了连个收尸人都没呢。你说话可要算数,做我的儿子,给我收尸!” “算数!”谢忠坚定地点了点头。 章慕儒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已经相中一块风水宝地了,就在那天我俩碰面那儿往西走,有一棵大枫树,大枫树往山上的方向20步远的地方。我死后,你能将我埋在那里吗?” 谢忠答应了。 半夜的时候,章慕儒咽了气。 谢忠一早就扛着锄头上了山。章慕儒说的那地方他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他四处打量了一番,有些失望。这是一个凸坡,后无所靠,前无所望,叫什么风水宝地?但章慕儒指定了要葬在这里,他只能尊重死者的意愿,以自己站立的地方为中间,向四周挖了个两米长、一米宽的长坑。 墓坑挖到一米深时,“当”的一声,他的锄头碰到坚硬的物体,像是挖到金属似的,锄头柄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小心地将泥土刨开,顿时惊呆了,几根金光灿灿的金条露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章慕儒为什么说这里是风水宝地,一定要葬在这里。 这金条,无疑是章慕儒埋下的。在开挖以前,地面已是蒿草遍布,就是挖的时候,也没见底下的泥土有松动,可见这些金条埋得有些年头了,会不会是新中国成立那会儿没收他的财产时,他就将这些金条埋到这里了? 这次章慕儒逃出来奔这儿来,其实就是想取出这些金条。眼看自己不行了,才请求谢忠去找儿子来,想告诉儿子藏金的地方。哪知章墨不认老子,伤透了他的心,他又不想死后这批金条藏在这儿无人知晓,见谢忠对他这么好,他才打算将金条送给谢忠。 当然,章慕儒不直接告知金条的事是有目的的。他要看谢忠是不是兑现承诺,真的帮他收尸将他安葬。谢忠只有履行了承诺,才会得到这笔报酬。 谢忠明白章慕儒的这点心思,生意人嘛,心思缜密。 谢忠将这些金条用衣服包了,整整12根,拿回家用秤一称,7斤2两。他将这些金条塞进了房间的墙洞里。 安葬完章慕儒,想着那些金条,谢忠心里总不踏实。这是章慕儒的,自己不能独吞。经过几天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决定去找章墨。 章墨拒绝见他,谢忠对“红袖箍”说:“章墨他爸死了,是我帮着收的尸,我得告诉他他爸埋在哪里。”“红袖箍”到里面硬是将章墨拽了出来。 章墨一过来,很不耐烦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告诉过你,我跟他没关系了。” 谢忠说:“他死了,我将他埋在我们村的山上。我希望你去他坟前看看他,他总归是你爸。”谢忠都想好了,只要章墨跟着他去凭吊了章慕儒,他就将那些金条给他。但章墨哧哧冷笑:“我去看他?我跟他划清界限了,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这么个人。希望你不要让他陰魂不散,时时来纠缠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陰魂不散”四个字深深刺激了谢忠,为了自保,就这么绝情。这样的儿子,配从章慕儒那里拿到遗产吗? 谢忠没提金条半个字,气呼呼地回了家。 12根金条起家发财 10年后,迎来了改革开放。村里陆续有人出外做生意,谢忠想办一个家具加工厂,缺少启动资金,这才想起躺在家墙洞里那12根金条来,他用其中的两根兑了现,办了家具厂。 谢忠是个老实人,正因为他老实本分、待人诚恳,深得顾客信赖,生意越做越大。他索性将剩下的金条都卖了,在县城开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家具城。 生意就像滚雪球,资产也像滚雪球。谢忠起先只是做家具,后来变成卖家具,再后来卖电器,之后就成了房地产商。30年后,他成了县城的首富。 30年来他一直在忙生意,再也没动过给章墨金条的念头,他觉得章墨根本不配。不过,他还是知道章墨的下落。 谢忠60岁大寿那天,在皇家酒店摆了8桌寿宴,很多亲朋和商界老板前来祝寿。谢忠高兴,酒也就喝得多些,喝着喝着居然肚子痛起来,就在饭桌上倒下了。宾客们慌了手脚,赶紧将他送到医院,一检查,居然是肝癌,晚期。 他的儿孙们围着病床失声痛哭,他却一掀被单下了床。他的儿子谢知赶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问他去哪,他说:“别跟着我,有点事我要去处理。我借了人家一笔债40年了,该还了,再不还,这笔债要带进棺材里去。” 谢忠一个人去了县城北边的老城区,在一排低矮的民房中间,他找到一家,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有一位70多岁瘦骨嶙峋的老头,正在弓着腰洗菜,屋子里又脏又乱。他问:“章大爷,你怎么自己动手做饭,你儿子儿媳呢?” “死了!都死了!”老头没好气地说。这老头就是章墨。 谢忠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章墨扔下菜帮子,走了过来,说:“你找他俩有什么事?你要找他去医院吧,他在医院当护工。我才不管他的破事。” 谢忠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章墨说的是气话。他本想自我介绍一下,想想没必要了。两个人就见过两面,40年过去了,人家已经不认识他了。再说,介绍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谢忠本来那铁定了要来还债的想法又动摇了,这个人真的不配啊。40年前,他不认他爸,跟他爸脱离父子关系,他爸临死他都不去看一眼不说,这40年他从来没去给他爸上过坟;现在呢,又不认儿子和儿媳,这确实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支票就在怀里揣着,谢忠没掏出来。这样的人不该得到这样的好报!既然是章家的财产,还给章家人就行了,干吗要还给章墨,可以还给章墨的儿子呀。 他回到了医院,要了个特护病房,他对儿子说:“家里那么大的企业,没人料理不行呀,你别守着我了,回去打理公司的事吧。我这儿呢,你帮我请个护工就行了。我听说这医院有个叫章文革的护工,人挺不错,你去给我请来吧。” 谢知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皱着眉为难地说:“爸,我们换个护工吧,我不想请那个叫章文革的。” “为什么?” “我去时,正碰上他跟病人家属吵架呢。病人家属说他虐待病人。” 谢忠心里一凉,章家怎么尽是这样的后人?他还是说:“不管别人怎么说,就请他,我打定主意了。” 谢知是一百个不情愿,他怕那个章文革也虐待他爸。但他是个大孝子,从来没忤逆过爸爸的意见,爸爸铁了心,他也没法子,还是将章文革请来了。 这是个40多岁的男人,生得倒是虎背熊腰,但谢忠一看人家的眼睛,心里就泄了气。这么多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相人还是有一套的,这章文革一双眼睛嘀溜溜转,不像善茬啊,但也许人不可貎相呢,先看看再说吧。他问:“小章,家里有几口人呀?” 章文革说:“三口。我、老婆、儿子。” 谢忠皱起了眉:“你父亲呢?不跟你一起住?” 章文革说:“我才不让他和我一起住呢,又脏又邋遢,我一个当护工的,白天要照顾病人,晚上回去还要照顾他,还让不让人活?” 谢忠的心沉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谢忠是真的想将那12根金条的钱还给章家,支票就在口袋里揣着,但他心里别扭着,就是没法掏出来。随着和章文革相处的时间延长,他对这个人越来越反感。他觉得这家伙比他的父亲章墨更不是东西。章墨不认父亲,是因为章慕儒的反革命身份确实带给章墨生活上的不幸,他有怨言还情有可原。这个章文革呢,只因为父亲的脏和邋遢就心生嫌弃。更何况,长期接触下来,谢忠觉得章文革的人品特别有问题。他给章文革的是特护的护理费,比普通护理费要高许多,但章文革又私底下接了一个护理工作,对他的护理,简直就是应付。 还债寄托下一代 谢忠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他一直在纠结,他的发家,靠的是章家的那12根金条,他要知恩图报;但真要让他拿出钱来给章墨或者给章文革,他做不到。他信奉好人有好报的道理,如果让章墨或者章文革得到这笔巨款,他觉得,这是对天道的否定。 谢忠一直到快不行了,还做不出决定,只好将谢知叫进病房,单独和儿子做了一次长谈,他谈到了谢家之所以能发家致富的根本原因,谈到了那12根金条。 谢知是最懂父亲心思的,他说:“爸,我知道你为什么为难了。那12根金条,你是以你的人品得到的回报,你觉得,章家人要想拿回去,也得以他们的人品拿回去。但你忘了最主要的一件事,那金条终归是章家的,我们不能要。那些金条为我们创造了这么多财富,我们不但要还,还要加倍地还。你下不了决心,将这事交给我吧。我来办。” 谢忠去世了,谢知找到章文革,跟他说:“你对我爸的护理,让我们很满意。所以我们决定,帮我爸挖墓穴的事,我们也交给你来做,我们会给丰厚的报酬的。” 谢知这么夸奖章文革,章文革不仅毫无愧色,反而毫不脸红地跟谢知讨价还价起来。 谢忠的骨灰运回老家。谢知领着章文革上山,来到了章文革爷爷的坟地前,他指着坟地旁的一块空地,说:“这是我爸认定的风水宝地,他想安眠在这里。因为是风水宝地,对墓坑就有讲究,以这儿为中心,要挖一个长两米、宽一米、深两米的大坑,你做得到吗?” “放心吧,没问题。”章文革大大咧咧地应下了。 谢知回去了,章文革一个人留在了山上,他开始挖啊挖,泥土底下太多石块,是真的难挖。墓坑口他是挖了两米长一米宽,但挖着挖着,累了,他的心思活泛起来,一个骨灰盒有多大,挖这么大的坑干吗?再往下挖,坑的面积他就往里缩了。 挖到一米八深时,他碰到了石层,每挖一锄头,都溅出火星来,虎口都被震麻了。他将锄头扔了,骂起自己来:“我缺心眼呀,他谢知来安葬死人时,难道还会带一把尺子来量深度不成?就算要量,我将坑边的浮土堆高一点就对付过去了呀,干吗自己这么受累?” 他不再挖了。 送葬的队伍上山了,谢忠确实没拿尺子量墓穴的深度,似乎对墓底挖的太小也没介意,按约定付了章文革工钱。章文革拿上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到所有送葬的宾客都离开,山上只剩下谢知一个人时,谢知在爸爸的新坟前跪下了,他愧疚地对着坟堆说:“爸,对不起,我没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没将章家的钱还给章家,不是我不还,是他不要。我买了10斤金条,就埋在两米深的石缝里,他只要按我的要求,挖到两米深,那些金条就都是他的,可他挖到一米八,放弃了。” 他又走到章慕儒的坟前跪下了,诚恳地说:“章爷爷,我谢知是知恩图报的人,我不会赖着您家的金条不还。但就像我爸说的,无论是您儿子,还是您孙子,都不配啊。我爸是因为他的善良和诚实,才得到了您的馈赠,得到了老天的厚爱。如果我就这样将那些金条给了章文革,没天理呀,也违背了您和我爸的意愿。您放心,金条,我会还给你们章家的,而且加倍奉还。您瞧,那些金条就埋在那儿呢,就在墓坑的一只角上,但一开始,您孙子就将墓地的范围往里缩了,别说他没挖到两米,就是挖到两米,他也将埋金子的地方让了出去呀。” 他对着两座坟各拜了拜,说:“章爷爷,爸爸,这是您俩的风水宝地,你们就在这里安息吧,有那10斤黄金陪着你们呢。放心吧,章家不会代代出孬种,总会出个好人的,到时,我让他来这儿挖走那10斤黄金。放心吧,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我看章文革的儿子,比他爹、比章墨,都强。那10斤黄金,到他手上,比到他老子和爷爷手中,有用处。” 婴灵索命之爸爸陪我 玲子是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女孩儿。她也像所有二十岁女孩一样是看着琼瑶奶奶的小说,憧憬着轰轰烈烈爱情,又被父母溺爱的孩子一样。如果说不一样,那就是她生活在一个单亲的家庭里。生活中的一切也只有母亲的身影。所以,她极度缺乏父爱和安全感。因此,她更渴望得到一份纯真的爱情,就像小说里和电视剧里那样。 那一天,她陪着闺蜜去看闺蜜的男朋友。闺蜜的男朋友是一个小职员,薪水微薄得只能和几个人一起蜗居在一个不足五十坪的小房间里,玲子在那里遇到了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人----苗子。 苗子是一个愤青,没有什么工作,一天吊儿郎当的叼着小烟儿,眼睛里还时不时露出忧郁的伤感的神情,就像琼瑶小说里的男主角,这对于玲子来说太具有杀伤力了。单纯的玲子觉得他是那么特别,特别得好像是老天专门赐给她的礼物一般。玲子不知不觉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情网中不能自拔。玲子的闺蜜看出了端倪,于是,自告奋勇的当起了红娘,积极的安排他们约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一天,玲子和苗子在江北一没人的小树林里漫步,这个地点是闺蜜选的,说是比较安静,方便聊天,玲子也就答应了。玲子听着苗子讲述着他自己的光辉事迹,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响遍整个树林。玲子是那么信任他,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突然苗子一把将玲子按到大树上,玲子看着苗子那渐渐发红的眼睛,听着他渐渐浑浊粗重的喘息声,玲子害怕了。她慌乱的想推开苗子,可是,她越是挣扎苗子就越是疯狂,玲子的第一次就这样被苗子无情地夺走了。玲子哭着回到家,这一切和想象完全不一样,小说中完全不是这样的,她不知所措了。哭过之余,玲子无路可走,在所有亲人反对声中嫁给了苗子。出嫁当天,她看着母亲那双失望的泪眼,心碎成一片一片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起母亲的问话:“女儿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啊?”玲子没有脸告诉母亲这一切的真相,只有咬着牙一个人默默的扛着。 苗子家住在半山区的农村,这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玲子来说,处处透着新奇。她不会用能把她自己装进去的大锅灶做饭,她不会用洗衣板洗衣服,她不会用骂人的话和人开玩笑,她不会……她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做。面对婆婆的职责,玲子总是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泣。 结婚一个月后的一天,玲子他婆婆干完了农活往家走。一阵天旋地转,玲子一头栽到路边晕了过去。当玲子醒来时,她正在乡里的医院里,医生告诉她怀孕了,大约七周左右。玲子惊喜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感觉着一个小生命的成长,一想到自己就要做母亲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沉思。玲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苗子。虽然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但这又是为什么?“你个婊子,说,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是你怀了别人的野种硬赖给老子,结婚才一个月,孩子四十多天,你他妈真行啊。”玲子的泪水瞬间决堤,在树林里被侮辱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怒瞪着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感觉他就是个魔鬼,她发疯似的冲口说出:“结婚前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你这个畜生。”“我畜生,你随便就让我玩了,就那么一次不可能怀上,之前说不定和谁有的呢,怎么证明是我的啊?”头顶一声炸雷轰的玲子两眼冒金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卑鄙无耻,“天啊,我怎么会嫁给他,他就是一个畜生……”玲子在心里一遍遍呐喊,却只有眼泪滚滚而下。耳边还在响着苗子的怒骂,玲子木纳的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许久,她抬起头对苗子说:“你不是说孩子不是你的吗?那就等孩子生下来做dna吧!”“好,做就做,不过钱得你妈出,我家没有钱。这是证明你的清白,你妈出是应该的。”“哈……”玲子觉得这一切就的一场闹剧,可笑,太可笑了。“别他妈装疯卖傻,赶紧滚回家去,老子还要去打麻将呢!”一把拽着跌跌撞撞的玲子走出了医院。 玲子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怎么坐在了炕上,只是听着婆婆那无情地,犹如刀片割在心头一样的话:“你还有理了,刚结婚一个月,你怀孕四十多天,就算是我儿子的种,你也是不要脸在先,呸。”玲子想到了死,可转念一想,不,我不能死,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就算苗子再不是人,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况且,我必须带着孩子去做dna,还自己一个清白,不然我一辈子就不能抬头见人了。 就这样,玲子一天天忍受着丈夫与婆婆的无情摧残,一次次的对孩子说:“孩子,你要好好的,妈妈的清白就指望你了,你要好好的。”人也一天天消瘦下来。 就在第八个月的一天夜里,苗子赌输了钱怒气冲冲的闯进玲子的房间。先是指着玲子的鼻子一阵大骂,看玲子没理他,怒火中烧的苗子到厨房捡了一个海碗口般大小的土豆狠狠地砸向玲子的肚子。一阵绞痛,痛的玲子无法呼吸。她感觉到一阵温热从两腿之间流过,痛,除了痛还是痛。 “ 哎呦喂,儿子,你闯祸了,还不去找个接生婆。”婆婆听到声音跑过来说。“妈,不送医院啊?”“送什么医院啊,万一她说你是故意杀人怎么办啊,你要做牢的。傻儿子,还不快去找接生婆。哎呦!快去啊!”玲子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一种大笑的冲动,笑这荒唐的一切,笑自己当初的无知。可是她笑不出来,因为她只有痛,撕心裂肺的痛。 接生婆来了,她使劲儿的按玲子的肚子。一直到第二天十点多,孩子终于出来了。玲子心里长出一口气,一切的痛都消失了。终于可以去做dna了,终于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了。“啪,啪,啪”玲子努力的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孩子全身发青,紧闭双眼,小手,小脚一动不动,软软的在那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婆正用力拍打孩子的屁股。也不知道是孩子的血,还是玲子的血,被拍的溅的满墙都是血点子。玲子发疯似的扑向孩子,嘴里大喊:“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了,救救我的孩子啊!”“救什么救啊,平时不让你吃药,你不听,啥药都吃,孩子是被你毒死的。你就是不想给我们家留条后。”“不,我没有,我从怀孕就没吃过一片药,我没有,是你儿子……”玲子话没说完,换来的是一记炮拳,玲子一下子晕了过去。 “ 妈妈,妈妈,”在一片黑暗中,玲子听到有人叫她,她四处寻找,一个小小的人站在那,他真的好小好小。可是,这么小怎么能站起来呢?玲子想。“妈妈,”“孩子,你是在叫我吗?”玲子小心的问。“是,妈妈,你别难过。爸爸不认我,还杀了我,我不会原谅他的,不会……”玲子一下子醒来,是个梦。她找了一圈,屋子里没有人。她想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声门响,有人回来了。“就这么扔那了,咋不挖个坑埋了?”“你傻啊,小孩子死了那有埋的,都是扔在乱葬岗的,这是规矩”“那也得盖点啥吧!”“盖啥?赶紧成一碗饭给他送去,别饿死了。”玲子听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只觉得一阵心痛,痛得无法呼吸。 没过几天,玲子就下地自理了。因为她心里有一把火,烧的她想尽快离开这个魔窟,这个毫无人性的人家。她也不管什么月子不月子,只身来到城里打工。她白天干活,晚上在梦里和孩子聊天。一转眼就到了月底发薪水的日子。“铃……”一阵电话铃声吓了玲子一跳,是苗子打来的,她没有接听。“您有一条新的短消息,请注意查收。”手机提示响起,玲子看到了他们母子的贪婪和自己的绝望。“我知道你发钱了,我和我妈这就去你那,把钱准备好,不然揍死你。”无声的泪划过玲子的脸旁,绝望,满满的绝望。 可是,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找她。她的心里有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他们放过我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好像站在公路边上,公路上的车在她身边飞驰而过。这时南边来了一辆大翻斗车向北一路飞奔,北边又来了一辆长途大巴向南飞奔。玲子在想,“好奇怪啊,为什么大巴要逆行的左边呢?”正在她想的一霎那,duang,一声巨响,两辆车实实在在的撞到了一起。只见大翻斗车的车头撞到了大巴的内部,两辆车镶到了一起,好像成了一个整体一样。玲子看到了血,好多好多的血。死一般寂静后又是一片哭喊。玲子想过去帮忙,可她却动不了,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 “ 苗子,苗子啊,儿子啊,”一声凄厉的叫声,玲子循声望去,是婆婆。她正躺在地上,一只手还拽着一个血红的圆球。“啊”那是一个人头!玲子想去看看,可是,她 一动不能动。 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儿走到玲子面前。“妈妈,妈妈,”“孩子,你怎么在这,不要看那边,你会害怕的。”“妈妈,我不怕,是我做的。我要把爸爸带走,我要亲口告诉他我是他的孩子,他是我的爸爸。妈妈,我走了,你不要难过,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玲子泪如雨下,她傻傻的看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无头尸体,嘴里呼喊着“孩子,回来,快回来啊”一着急,她醒了过来。梦,一切都是梦。 第二天,同村的姐妹告诉她,昨天,老家出了车祸,苗子和他妈都在车上,苗子头被撞飞,当场死亡,他妈高位截瘫,一辈子都动不了了。 栀子,栀子!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 荒村郊外,一座陈旧的古宅。夜已深,屋外刮着狂风,夜空中一轮圆月周围一圈白白的光晕。狂风在不断摇动着柴房的窗子,窗子是木制的,不断的发出碎裂的“噼啪”声。 柴房里没有灯光,却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发着黄豆粒版大小的光。但窗外的月光照进屋里,却依稀可见一位白发苍苍身形枯瘦的老婆婆,用她那同样的比干柴还要枯瘦的手,拿着一个手工缝制的甚至有些丑陋的布娃娃。 窗子继续发着凄惨的声音,像是在对老婆婆不断地咆哮!然而老婆婆并不理睬,似乎是因为太老的原因耳朵也聋了吧。 老婆婆捧着布偶,嘴里不断喃喃道:“栀子、栀子!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口里不断重复着。突然黄豆粒大小的灯光亮了一下,与此同时,老婆婆瞧见布偶的眼睛眨了一下。老婆婆眼睛也亮了,语气中满是激动,对着布偶兴奋道:“老头子啊……” 很久以前,村子里搬来了一户人家,夫妻两个带着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儿。男人是个手艺人,每天走街串巷买一些玩具,都是男人自己做了;女人每天洗衣做饭,除了做家务外偶尔还会做一些刺绣,不过不会拿出来卖,只是偶尔会做一些送给街坊四邻;女儿也很可爱,长得又漂亮,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栀子”。因此他们一家三口虽是外来人,却很受村里人喜爱,都当她们的是家人一般。 原本这一家可以过得很幸福,可是就在转年来的一场雨季,栀子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一个喝醉酒的大汉,他见到小巧可爱的栀子,竟然…… 小兰听外婆讲到这里,突然哽住,当时发生了什么,便可想而知了。想到这儿,心里不禁觉得一丝恐怖,咬牙道:“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连个孩子也不放过,禽兽!” 外婆又是一声长叹,缓缓道:“打那以后,栀子便一句话也不说了。妈妈也不再教她上学了,每天陪着她一起在自家院子里玩耍,教她识字,邻居们也再没见她们母女俩走出过那所宅子。栀子从此不敢接触任何男人,她父亲便整日走街串巷叫卖,只有在深夜才偷偷回到家里,屋子也不敢进,只是偷偷的隔着窗子瞧一眼栀子,然后留下一个自己白天做好的玩偶。诺,就是你手里这个,这些玩偶都是村里人为了纪念栀子,才保留下来的。” 小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玩偶,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的故事。 外婆接着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重复着,那时栀子跟咱们家是邻居,当时外婆的父亲跟栀子的爸爸成了好兄弟,每天栀子爸爸深夜看一眼栀子后,就到咱家来睡觉。所以外婆家有很多这样的布偶也不稀奇,记得当时还有许多好玩儿的玩具呢,都是栀子爸爸留下的。 ”当时都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又都没啥好办法。直到有一天,栀子突然开口讲话了,她说想看一眼爸爸。栀子的爸爸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高兴极了,从未想过今后还能在白天光明正大的看一眼女儿,殊不知这一见,竟成了最后一眼。栀子爸爸走的时候很高兴,虽然栀子还是没有讲话,但即便是能光明正大的见女儿一眼,死也值了…… “死也值了——这是栀子爸爸离开时跟外婆的爸爸讲的话,不想一语成谶——当天下午栀子爸爸到镇上小酒馆里喝了许多的酒,却不知为何,在回来的路上失足坠落山涧死掉了。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手里还抱着那个玩偶,嘴角向上翘着。 ”大夥都认为那是个意外,直到某一天,栀子的妈妈从那座许久不曾踏出的宅子里跑了出来。栀子不见了,床上的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显然是她自己离开的。栀子妈妈找到了外婆的妈妈,把详细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栀子爸爸见栀子前一天,栀子说前一天晚上怀里的布偶告诉他,爸爸不久就会死去,所以要她见爸爸最后一面。当时我并没在意,以为孩子是受打击后精神出现异常,但终归能跟她见面是件好事。结果栀子说的全都应验了。 ”然而就在昨天夜里,栀子突然跟她妈妈说她也要走了,还跟她妈妈讲:如果要是想栀子和爸爸了,就在当天夜里,点上一盏油灯,然后抱着那个娃娃嘴里念着:栀子啊,栀子,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直到娃娃眨眼,就可以把所有想对她们讲的话统统告诉布娃娃,当天夜里,便会托梦与你见面了。“ 外婆的故事讲完了,小兰已完全入了神,半晌才喃喃道:”真的假的?外婆你讲了好邪啊!“ 外婆转而嘿嘿一笑道:”傻丫头,真的假的都不要轻易去尝试,这种事情向来都很邪的。“ 小兰想了想又问道:”那外婆,栀子的妈妈呢,后来怎样了呢?“ ”哎!说来也可怜,每天晚上都要对着布偶念几遍咒语再睡不说,就是白天也抱着那娃娃不放,像是怀里的婴儿一样。但除此之外,一切行为都跟正常人无异,到后来活到八十整的那年,跟邻居们讲:我会在明天的某个时间离开,到时候请你们给我收尸,宅子里的一切都可以作为酬劳,接过第二天按照她说讲的时间去看,她果然死了,怀里自然还是抱着那个娃娃。“ ”孤苦伶仃的活到八十岁,也蛮可怜的哦。“小兰语气中满是同情的说道。 外婆拿走小兰手里的布偶放到了衣橱里,说道:”可怜不可怜的,都是老一辈的故事啦,故事也听完了,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去睡觉!“说着便推着小兰回到房间,自己在外面忙活一阵子,也回房间睡了。 房间里的灯光全熄了,只有宽阔的陽台上照进来的月光。透过幽幽的月光依稀可见,客厅里的钟表上,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了一起。 这时,小兰的卧室里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小兰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手里竟多了一根蜡烛。她悄悄地走到衣橱面前,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那个样子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的布娃娃。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将蜡烛放在茶几上,从烟灰缸边上拿起打火机,点燃蜡烛。 ”栀子啊,栀子。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 这时从陽台吹过一阵风,谁灭了蜡烛,房间里又是一片漆黑,甚至比刚刚还好黑暗。不知道小兰有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蜡烛熄灭的那一刻,布娃娃的眼睛眨了一下……(完) 丧魂记 再过一个月,就是胡媚娘二十岁的生日。 其时正是清末民初,一般来说,姑娘家十五六岁便已许配人家。只有那些长得奇丑无比,或者眼界太高,挑三拣四的女人才会迟迟嫁不出去。 胡媚娘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她长得不丑,甚至很有些姿色,更不是那种挑剔的女人,对她来说,只要性格相合,彼此顺眼就行。偏偏,她就是没嫁出去。 媚娘自己也很着急,再不嫁出去,可是会影响名声的。照理来说,女儿的终身大事,做父母的一定更加心急,胡媚娘的父母却又不同,不仅不替女儿物色女婿,还将主动上门求亲的人家拒之门外。 日子一长,媚娘便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坊间逐渐流传出各种关于媚娘的猜测:一、胡媚娘身上患有暗病,不适合婚嫁;二、胡媚娘已有婚约在身,对方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回来完婚;三、胡媚娘不喜欢男人;四、胡媚娘已被他的父亲玷污,并且占为己有。 胡媚娘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自己,她只想知道家人的想法,直觉告诉她,父母对她隐瞒了什么。 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秘密。二十年来,它一直压在胡三多夫妇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二十年前,胡媚娘刚出生不久,她的母亲胡氏到庙里为她求了一支签,那是一支下下签。 本来,求签问卦讲究的是“随缘”二字,无论求到上签抑或下签,都不必太执着,更不可迷信,每个人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偏偏胡氏为此惶恐不安,非要找个懂行的人来问清楚,胡三多怎么劝也不管用,只好找了一个道士来帮妻子解开这个心结。 那道士是胡三多早年结识的一位朋友,号虚空道人,颇有些修为。 “道长,小女不会有事吧?”虚空道人深锁的眉头令胡三多也担心起来。 “你们真的想知道?”此话一出,虚空道人见两人均用力点头,才叹了一口气说,“令千金的命格颇为奇特,从八字推算,她至少能活到八十岁,可是这签文却暗示,她将少年夭折,活不过二十岁。” “怎么会?明明有八十年的寿命,怎么会活不过二十岁?”胡氏不解地追问,神色焦虑。 “恕我直言一一”虚空道人用异样的目光直直地逼射着胡三多。“若媚娘投胎到别人家,她可以活到八十岁,偏偏,她是胡家的后人,所以只能活到二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呢?”胡氏更迷惑了,胡三多却陷入了沉默。 “媚娘失去的六十年陽寿,其实是在为胡家还一笔债。”虚空道人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胡三多一眼。 胡氏还想追问,胡三多抢先开口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这……”虚空道人迟疑道,“天机不可泄露,还是顺其自然吧。” “道长,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只要能救媚娘,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胡氏心急如焚地说道,胡三多在一旁若有所思。 “天意不可违。只怕我告诉你们怎么做,也未必能救得了她,相反,还有可能害了她!”虚空道长直言相劝。 “道长……”胡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二十年了,媚娘已长大成人,可是虚空道长的话好像可以穿透时空,至今仍清晰地回荡在胡氏夫妇耳边。 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又哭笑不得,虚空道长的办法竟是让媚娘出家为尼,终生不得婚嫁。但媚娘是家中的独女,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出家,至于谈婚论嫁的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胡三多夫妇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媚娘,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只能百般阻挠她的终身大事。按照虚空道人的说法,只要避过二十岁这场大劫,媚娘的命运便有转机。 胡三多是一个生意人,虽然为人低调,但他的大名在本地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着“丝绸大王”的美誉。 几十年来,除了操心媚娘的事,他便专注于丝绸生意,虽然如今人到中年,但苦于没有儿子接班,什么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这天中午,胡氏三口刚刚用过午饭,丫头便匆匆来报,说有一位客人求见。 胡三多突然想起,可能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韩伯乾来了,三天前收到他的信,说这几天要过来,估摸一下时间,今天也该到了。 想到老友来了,胡三多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正准备到偏厅接待客人,媚娘站起来说:“爹,是什么人来了让你这么高兴?我也想去看看。” “一定是你韩世伯来了,你随我一同去见他老人家吧。”胡三多随和地应道。 当胡家三口来到偏厅时,那位客人早已在此等候了,可是,来人并非韩伯乾,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青人。胡三多第一眼看见这个青年,就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来人脸色苍白,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你是谁?”胡三多戒备地问道。 “晚辈姓商,胡先生可以叫我人杰。”那青年不徐不疾地介绍自己。 “你姓商?”听完来人的自我介绍,胡三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对那青年连连逼问,“家居何处?来这里做什么?” “晚辈家住三屯里永兴街的尽头,我来这里找你,当然是来和你谈生意啊。”商人杰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你胡说,我对三屯里很熟悉,永兴街的尽头只有一间废弃的荒宅。”胡三多肯定地说。“胡先生可能最近没到三屯里吧?我们家不久前才从外省搬过来,做的是丝绸生意。这一次特地慕名而来,希望能从您这儿进一批货。”商人杰耐心地解释。 “你回去吧,我不做姓商的生意。”胡三多下了逐客今。 “既然如此,晚辈也不便勉强。”商人杰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从容地答道。顿了一顿,他重又开口:“不瞒胡先生,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听说小姐……”商人杰说着,突然将日光转向一旁的媚娘,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休想!来人,送客!”胡三多自然明白商人杰的言下之意,但他对这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绝不会允许他打媚娘的主意。 “既然如此,后会有期。在下就在附近的云来客栈落脚,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随时恭候!”商人杰并不为胡三多的态度恼怒,徐徐说完这句话,又向媚娘望了一眼,便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 “爹,你怎么把人家赶走了?姓商的人得罪你了吗?为何你不做他们的生意?”媚娘的追问不仅是出于好奇,还带有一丝不舍。虽然胡三多对商人杰的印象极为恶劣,但媚娘的看法与父亲不同,就在刚才,当商人杰与她两次四目交接的时候,她竟产生了一种魂牵梦萦的感觉,仿佛两人前世便已相识,而当他流露出有意求亲的意向。她的心脏更是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女儿家别管那么多,此人绝非善类,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所蒙蔽。”媚娘的心思怎逃得过胡三多的眼睛,他是在劝女儿悬崖勒马,千万不要坠入那张充满陷阱的情网。 然而,媚娘似乎忘不掉商人杰那张俊俏的脸庞。 这天晚上,媚娘一个人待在房里,满脑子尽是商人杰的身影。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商人杰英俊潇洒的外形以及温文尔雅的举止,给媚娘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的目光,仿佛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魔力,令她如痴如醉。 “究竟爹的心里在想什么?商先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的身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能的,难道我还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吗?我根本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那为什么爹要这样做?”媚娘心中思绪万千,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不禁悲从中来,口中不自觉地呢喃道:“唉,商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面?”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媚娘从绵绵思绪中清醒过来,本能地朝窗外望去,月光下的庭院里似乎有个黑影在移动,媚娘有些害怕,颤声问道:“是春梅吗?” 春梅是专门伺候媚娘的丫头,就睡在媚娘的隔壁,可是,黑暗中并没有传来舂梅的回答。媚娘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正要大声呼喊,那黑影已经来到媚娘的门口,透过屋内的灯光,媚娘看清,来人却是商人杰。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媚娘吃惊地问道。 “我是越墙进来的。”商人杰道。 “你进来想干什么?莫非……没想到你竟是宵小之辈!今天我暂且放你一马,你快快离去吧!”媚娘有些失望地说道。 “不,你误会了。”商人杰看着媚娘的眼睛,无限柔情地说,“我是为了见你一面,才冒险越墙进来的。” “你说什么?你是为了见我……”商人杰的眼睛似乎总有一股勾人的邪气,媚娘和他四目相接,顿时像是着魔一般,全身酥软。 自从那晚之后,商人杰与胡媚娘几乎夜夜幽会,如醉如痴,如胶似漆,从未被人发现。 然而,这天深夜,两人的幽会终于被春梅撞破。 当时,春悔正在房内酣睡,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女人的笑声,她一下就惊醒过来。她检查了一遍房间,发现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当她重新躺下,笑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春梅才听清楚,笑声是从隔壁媚娘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来到媚娘的房前,发现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正要敲门进去,媚娘的笑声又一次从里面传出来,这一次,春梅听见,媚娘不但在笑而且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和什么人愉快地交谈。奇怪的是,春梅在门外站了许久,却只听见媚娘一个人的声音,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在说话。 春梅年纪小,本来胆子就不大,加上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恨不得马上离去,可是她负责照顾媚娘起居,自然不能弃主子于不顾。春梅用手指在门窗纸上戳破了一个小洞,把眼睛贴上去看。她看见媚娘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有说有笑,可是,她在和谁说话?她的对面,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春梅吓坏了,一时忘记了尖叫,只是很本能地向胡三多夫妇的房间跑去,看见主人的那一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胡三多夫妇匆忙赶到媚娘的房间,发现春梅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他们的心情却从惊慌变成了愤怒一一因为,他们闯进屋内的时候,正好撞见媚娘和商人杰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胡三多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在生意场上,他可以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可是面对女儿,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姓商的,又是姓商的,难道真的是报应?而最为重要的,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媚娘对那个姓商的又死心塌地,应该如何向媚娘坦白那个秘密?万一虚空道长的预言并不灵验,媚娘岂不是白白断送一生的幸福?可要是真把媚娘嫁给那姓商的,若虚空道长所言不虚,岂不是亲手将她推向死路? 胡三多真是伤透了脑筋! “爹,我和商先生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不肯成全我们?”媚娘跪在地上,声音悲切地哀求道。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嫁给那商人杰的!”胡三多咬咬牙,异常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媚娘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没有为什么,你乖乖听爹的话,爹是为你好!”胡三多也潸然泪下。 “媚娘,听话。你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忘了那姓商的吧!”面对这样的局面,胡氏只有帮忙规劝。 “娘,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你们这样拆散我们究竟是为什么?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我都听从你们的安排,这一次,你们就让我自己决定。”媚娘说话间,竟从衣袖内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异常悲壮地说道,“爹,娘。你们就答应我这一次吧,否则,女儿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天意,真是天意不可违啊!”胡三多无奈地叹息道。 深夜,胡家东厢那扇窗户仍然透出微弱的光。灯下,媚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清秀的小脸因羞涩而微微泛红,更显得娇俏可爱。 胡氏坐在媚娘身边,专心地缝制着手中的嫁衣。良久,她从身旁的篮子里抽出一把剪刀,把红丝线剪断,这才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媚娘,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媚娘,早些休息吧,这两天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知道了,娘,您先去睡吧,我绣完这双鞋面就睡。”媚娘随口应了一声,根本没留意到胡氏眼角有泪光闪动。再过两天,在媚娘二十岁生日当天,她就要出嫁了。她怎能不紧张?怎会不兴奋?虽然已是深夜,她还是毫无倦意。缘分当真由天注定,媚娘回想起和商人杰的相遇,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蜜意。虽然经过一些波折,但现在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事已至此,胡氏夫妇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不顾媚娘的感受。至于虚空道长的话,胡三多认为已没必要向媚娘说明,因为她的心已完全被商人杰蛊惑,为了与他长相厮守,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再过两大,便是媚娘出嫁的日子,这也是媚娘留在娘家的最后两天了,亲戚们通通赶过来,胡家顿时热闹非凡。换上新衣的媚娘,静静地坐在屋里,接受亲友的祝福,两颗乌黑明亮的眼睛神采飞扬,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夸赞她漂亮。自然也有人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这么快虏获媚娘的芳心?更重要的,竟能让胡三多也点头同意。 这个谜团,终于在媚娘出嫁当天揭晓。新郎官虽然脸色较普通人苍白许多,但确实长得器宇轩昂,而且,他送到胡家的聘礼更不简单。总而言之,这场婚姻,称得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上了花轿,媚娘就是商家的人了,从此吃住在商家,再也没有人会迁就她。一想到女儿将来可能遭受委屈,胡氏的眼圈红了,拉住女儿的手又是一阵叮嘱,本来心情很好的媚娘,受了母亲的感染。也忍不住和母亲抱头痛哭起来。 送走了花轿,胡氏更是不舍,她巴巴地盼望三朝回门那天快点到来,媚娘便能回来住上一晚。因了这个盼头,胡氏的心情才好过一些,最重要的,为了准备三天之后媚娘回门,胡氏有许多事情要忙碌,这使她暂时放下了对女儿的牵挂。 可是,三天之后,当商人杰将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猪送到胡家的时候,媚娘却没有随他一起回来。 “媚娘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商人杰刚入座,胡氏便焦急地询问。 “岳母大人请放心,媚娘她只是染了风寒,小婿怕她沿途劳累,所以叫她在家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回来探望二老。”商人杰解释道。 “媚娘没什么大碍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孩子从小就娇纵惯了,都已嫁作人妇还让人处处为她担心。”胡氏思女心切,脑子里又回想起虚空道长的话,莫非道长的话真的会应验?她又急又怕,忍不住落下泪来。 未待商人杰作出回应,胡三多在一旁冷冷地说:“哼,会这么凑巧?媚娘才嫁过去三天,就病倒在床上。我看,我这个当爹的还是亲自走一趟,看看我家媚娘究竟病成什么样了。”胡三多本来就极力反对媚娘嫁给商人杰,如今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岳父,但对这个来历古怪的女婿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更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对他说话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商人杰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个商人杰也许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陰险,也许真的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虽然他也姓商,但未必就与当年的事情有关,自己不应该这样胡乱猜忌,冤枉了好人。”胡三多重新审视了一番商人杰,内心涌起阵阵思潮。 “既然都回来了,也不急着回去,就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早我们再启程吧。”经过一番思量,胡三多的语气较之刚才缓和许多。 “那小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商人杰对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天晚饭后,商人杰回到媚娘的房中休息,胡三多夫妇也回房收拾行李。虽然媚娘已嫁过去,当了商家的媳妇,但这还是胡三多第一次拜访商家,各方面都不能失礼,否则,也会影响媚娘在那边的地位。 两人正在商量该送什么作为与亲家老爷初次见面的礼物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胡氏夫妇面面相觑,不知这么晚了是谁来找,对着门外吩咐道:“进来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两人一看,来人竟然是刘管家,不禁有些奇怪。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胡三多问道。 “老爷,夫人,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们,实在是太古怪了。”刘管家显然是受了什么惊吓,连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胡三多说道。 “刚才我听见几个在讨论,说是她们把商少爷送来的乳猪和糕点水果抬进门的时候,发觉那些东西竟然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她们好奇便打开礼盒看了看,你猜怎么样?”刘管家卖起了关子。 “究竟怎么样?你倒是快点说啊。”胡氏不耐烦地追问道。 “那些乳猪和糕点,居然全是用纸糊的。”刘管家一语点破。 “哦?有这种事?”胡氏夫妇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刚才我特意到厨房看了看,那些东西还在,正如丫头们所说,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纸糊成的。”刘管家肯定地说道。 “这件事太古怪了,我早就怀疑这姓商的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媚娘,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胡三多眉头深锁,突然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急忙吩咐刘管家。“快,快找几个人守在那姓商的房间外面,千万不能让他半夜溜走。” 商人杰并没有半夜溜走,相反,他似乎睡得很好,翌日清晨,他精神奕奕地来见胡三多了。 走了一天,快到黄昏的时候,商人杰终于领着胡三多,在一栋高大的房子前停下来。 “到了!”他对胡三多说。 胡三多细细打量这处宅子,确实够气派,心中暗想,这商家来头不小。当他被领着踏进商家大门。便被屋内的奢华气派震慑住了,胡三多也算是见惯世面的人,胡家宅院的豪华程度也是当地数一数二,但面对眼前的华府,胡三多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 客厅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当胡三多穿过院子的时候,竟产生了一种陰森可怖的感觉,因为他发现院子里居然种满了槐树和芭蕉。谁不知道槐树和芭蕉是最适合孤魂野鬼栖息的地方,偏偏这里除了槐树和芭蕉,再也见不到第三种植物。 两人来到客厅,分主客人座,一个下人端上茶来。当那个下人来到胡三多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一一这个人头像是纸人。虽然这个想法十分荒诞,但胡三多觉得,自己绝不是眼花。她的脸色比商人杰更为苍白,嘴唇像是擦了太多胭脂,红得极不自然,走路的时候,摆动的衣服发出一种纸张摩擦的声音,当她递茶过来,胡三多甚至还闻到从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纸灰味道。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胡三多轻轻碰了一下那人的衣服,结果那个地方竟然破了一个洞,胡三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岳父大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请媚娘出来。”商人杰毕恭毕敬地说。 “不必了,你领我进去见媚娘就是了。”胡三多冷冷地应道。他隐隐觉得这间屋子,似乎埋藏着许多深不可测的秘密。 “也好,您跟我往这边走。”说话间,商人杰已领着胡三多往右边的过道走去。偌大的屋子里,虽然可以看见有许多丫头正在紧张地忙碌,但胡三多总觉得,这个地方,一点人气也没有。 “就是这里了。岳父大人,您请进去吧。”商人杰将房门推开,胡三多往里望去,只见床的位置正好被一张屏风挡住,从外面根本看不见床上躺着的人。 “媚娘,你在里面吗?爹来看你了。”胡三多一面走进房去,一面迫不及待地呼唤女儿的名字。可是,等待他的并不是媚娘的声音,而是可怕的沉默。当他快步走向床前,才惊恐地发现,那张床上,根本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正要向门外的商人杰询问媚娘的下落,商人杰却猛地将门拉上,并从外面落上了锁。 “喂,姓商的,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锁起来?媚娘在什么地方?快点放我出去!”胡三多见势急忙冲向门口,却已晚了一步,门已经被锁住,他一时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唯有冲门外大喊大叫,可是,任凭他如何喊叫,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此时,胡三多才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一个可怕的陷阱里面。这个商人杰,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要把自己怎么样?还有,媚娘现在在哪里?一想到媚娘,胡三多又回忆起虚空道长的话来,心里顿时一凉,难道媚娘已经遭遇不测? 心念及此,胡三多整个人像发狂一般,抓起房间里的东西就往门上砸,可是,那扇门似乎非常坚固,丝毫不见损伤。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灯突然熄灭了,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本来四周便寂静得像座坟墓,现在加上了漆黑,更使胡三多胆战心寒。 不仅如此,胡三多甚至感觉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似乎有所变化。本来,他是被人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在一片十分空旷的地方,因为,他能感觉到一阵阵陰风正在吹拂着他的身体。 胡三多在黑暗中到处摸索,希望摸到一件熟悉的物品。可是,房间里的桌椅,还有桌上那些茶壶,茶杯,此刻通通都消失不见了,黑暗中,他只摸到地上似乎长着一些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胡三多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胡三多的手臂,胡三多猛地一哆嗦,极力要将那只手甩掉。他想看清是什么人在自己附近,可是,任由胡三多如何睁大自己的眼睛,眼前始终是一片黑暗,而那只冰冷得没有…丝温度的手仍然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胡三多的心里无比惊慌,不由得瘫软在地上。 “爹,救我,快救我,我回家。”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胡三多听出,那是媚娘在呼唤他。 “媚娘,是你吗?你在哪儿?”胡三多稍稍镇定一些,难导黑暗中抓住自己手臂的是媚娘? “爹,我在这儿,快救我!”这一次,媚娘的声音似乎比刚才远了一些,显得有些微弱。 “媚娘,是你吗?别怕,爹来救你!”胡三多确定,抓住他的正是媚娘。他顺着那只手一点点地摸索过去,可是,他发现自己摸到的是一个直挺挺站立的男人。 “啊……你不是媚娘,你究竟是谁?”胡三多惊恐地甩开那只冰冷的手,颤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一个声音在风中若有似无地响起来,直笑得胡三多心胆俱裂,良久,那个声音才狠狠地说,“姓胡的,你也有今天!当年你害死我全家,现在,我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不……我,我没有害人,不关我的事。”胡三多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哼,这样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三十年前的事,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你真的可以忘记吗?”黑暗中,商人杰的声音像冰一样冷,胡三多觉得自己的思绪就要到了三十年前的事,胡三多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洗去的记忆。当时,他在一个姓商的生意人家里当管家,因为一时的财迷心窍,竟伙同一帮土匪里应外合将商家血洗一空,然后隐姓埋名,到外地做起了丝绸生意。当然,胡三多并不是他的本名,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临时取的。“你不是商人杰,你是商伯涛。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胡三多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声音,正是当年的商家少爷商伯涛。当年他死的时候,也才刚满二十岁,就是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胡三多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才悄悄出去把那帮土匪放进来的。 “哈哈……我当然是鬼。我是专门来取你狗命的索命鬼。”商人杰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胡三多早已汗流浃背,脸色灰白。 “拿命来……拿命来……”除了商人杰,胡三多竟又听见了许多他所熟悉的声音,那些人似乎正向他慢慢围拢过来。刹那间,他全身每一条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密闭的房间,犀内的灯也被重新点亮,胡三多的眼睛终于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可是,此时他却宁愿自己是一个瞎子,因为他看见,自己身边竟围满了一群面目可怖的索命鬼,他们正是当年被自己害死的商家十几口人,此刻,那些冤魂正恶狠狠地向他的颈项袭来…… 不远的地上,有个人正躺在那里。他惊喜地跑过去,却发现那正是自己要寻找的女儿媚娘,只可惜媚娘早已断气多时。胡三多又一次想起虚空道长的话来,真是后悔当年没让媚娘出家为尼。天意不可违啊! 抱着媚娘的尸体哭了一阵,胡三多总算清醒一些,这才想起应该把媚娘的尸体运回家安葬,于是急忙跑到街上找了几个大胆的青年来帮忙运尸。 胡三多一行从三屯里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按照正常的速度,得下半夜才能到家,又加上抬着棺木,沿途不免耽搁了一些时间。本来胡三多是急着赶回家去,不愿中途停下来的,偏偏屋漏适逢连夜雨,快要天黑的时候居然下起雨来,无奈之下,胡三多只好决定先找个客栈落脚,第二天再赶路。 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恐怖经历,胡三多早已筋疲力尽,可是,他不敢合上眼睛睡觉,甚至连灯光也不敢熄灭,似乎一闭上眼睛就会掉进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或者见到那群面目可怖的索命冤魂。 雨还在肆意地下着,一阵狂风竟将胡三多的房门吹开了。胡三多大吃一惊,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猛然间又绷紧了,他顾不得穿上鞋子,匆匆下床去把房门关好,闩上。 就在他准备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的地板上面,赫然印着一行湿漉漉的脚印。而且,从脚印的排列方式来看,是有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更令胡三多感到吃惊的是,那行脚印此刻还在屋内延展,可是,这里除了他自己,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经过昨晚的遭遇,胡三多哪里还能经受得起如此惊吓,他惊叫着冲出门外:“鬼!有鬼啊!快来人啊!”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急忙进来察看。众目睽睽之下,那脚印竟然还在不断出现,大家都看见,脚印从门口开始延伸,一直到胡三多的床前,那脚印才逐渐淡下来。 本来胡三多就被昨晚的经历吓得不轻,此刻出现这样的情景,他很自然地联想到是商人杰的鬼魂来找他报仇。所以,当人群中有个声音提议,应该马上去请个道士过来驱鬼的时候,胡三多自然是求之不得。 忙碌了一个晚上,那道士总算做完了法事,至于他的法术是否灵验,胡三多根本无暇顾及,天一亮,他便匆匆离开了客栈,往家里赶去。 当天中午,当胡三多携带一具棺木回到家中,胡氏便已猜到那里面定是装着媚娘的尸体。虽然她已做了二十年的思想准备,但如今这个事实摆在面前,她仍然不能接受,抱着媚娘的棺木哭得晕死过去。 当胡氏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似乎受了太大的刺激,给人一种神志不清的感觉,嘴上一直说些胡话。“这是报应!”胡三多无奈地叹息道。他原本以为,胡氏的疯癫只是暂时的,只要慢慢开导她,便会逐渐好转过来。可是,连续几天,胡氏的精神状态都不见任何好转,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边际。 慢慢地,胡三多也放弃了。就在这天晚上,胡氏像回光返照一般,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胡三多不放,怒目圆睁地对他咆哮:“姓胡的,你把媚娘怎样了?媚娘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害媚娘,我是她爹!”胡三多以为妻子又在说胡话。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当爹的害死媚娘,你还不肯承认吗?媚娘刚才托梦告诉我,说她的魂魄本来可以跟你回家,怎知那晚在客栈外面被雨淋得难受,只好进你房间躲避,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请了个道士将她的魂魄打散,如今媚娘已经魂飞魄散,连鬼也做不成啦!你好狠心啊!”胡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那,那个脚印是媚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胡三多仿佛五雷轰顶,又似晴天霹雳,耳边“嗡”的一声,虚空道人当年说的一字一句重又响起,他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是我害了媚娘……” 鬼迷心 1 大少爷李白树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女人。他游学整整四年,回来的时候竟然讨上了一个老婆,这让李老太非常高兴,见儿子的心反而不如见儿媳妇的心迫切。这也难怪,李家是富贾一方的大户,却只有大少爷这棵独苗,开枝散叶想来早已是李家顶天的大事了。 女人名叫杨水灵,人如其名长得清如水。李老太非常喜欢这个儿媳妇,但她脸上并不显山露水,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人,她晓得当有的矜持和威严。她要观察观察这个女人究竟适合不适合做她家的儿媳。 杨水灵是个聪慧的女人,每日里除了给李老太请安,便安分守己地陪着李白树看书写字。渐渐地,过了些时日,李老太对于这个儿媳妇是越来越满意,她想是时候安享晚年了。几天后,她将杨水灵叫了过来,婆媳俩坐在椅子上,一问一答地叙起了话。 “水灵呀,来了这些日子,可住得习惯?” “习惯。” “习惯就好,家在北方吧?” “北平城。” “北平城好呀!以前皇上住的地方,贵气。不过看你不像北方人,倒是长得像我们南方的女人,水儿一样。”李老太抿嘴笑,又叹口气,“想白树也给你说了,我们李家是大户人家,可我膝下就白树这一个儿子,早盼着他成亲生子,可这小子倔得像驴,说是大丈夫学有所成,才能置家,拦也拦不住地就走了。不过,现在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水灵呀,这些日子我也看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后,这个家就全指望你了,只要你和白树和和美美的,我到了地府也放心了。”她说着拉过杨水灵的手,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塞到杨水灵手中,“这是咱家所有房门的钥匙。”接着,又捏了颗莲子放到杨水灵手中,意味深长地说,“明白我的意思?” 杨水灵娇羞地点点头。 李老太掩嘴乐起来,“明天让容妈带你转转,家里的大大小小她都清楚。” 杨水灵扭脸望了望一旁的容妈,那是个老女人,穿戴利落,面无表情,嘴上涂着猩红的颜色。她冲着她笑了笑,容妈却依旧面无表情,像具干尸一般。 翌日,杨水灵早早就起来了,她给李老太请完安,便随着容妈在宅子里转起来。李家的确很大,整个宅子是一套十的布局,若是没人领着,外人恐怕早就转了向了。容妈带着杨水灵转了半天,她们去了库房、花房、家丁和丫头们住的地方,转回来的时候,杨水灵突然叫住了容妈。 “容妈,我们好像还没去西北角那套院子。” 容妈望着西北角,许久,才挤出一句话:“那个院子太脏了,没什么看的。” “我不怕脏,容妈,你带我去看看。”杨水灵边说边向西北走去。 容妈突然一把拉住杨水灵,冷冷地说:“那地方,少奶奶最好还是不要去。老太太已经在等您吃中饭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她说完,松开手,兀自走开了。 杨水灵愣在原地,她抖了一下,不知是容妈的话还是容妈冰凉的手刺激了她。她仰脖向远处眺望,远远地,只能看见那灰黑的院墙和一棵张牙舞爪的枯树,树上落着几只乌鸦,一动不动地,如同串在树枝上的一颗颗人头,突然,乌鸦们叫了起来,像人头蓦然张嘴呼喊一般。她感到一丝凉气从领口钻了进来,便匆匆离开了。 夜里,李白树和杨水灵躺在床上,两人都睡不着。窗外明月当空,透进明亮亮的白光,两人闲聊起来。 “今天在宅子里转了转?”李白树问。 “嗯,宅子老大了,转得我都找不着北了。” “没关系,过些日子你就熟了。”李白树停顿了一下,“对了,这宅子你哪儿都能去,就是西北的那套院别去。” “怎么你也这么说?今天容妈还拦着我不让去。莫非,那院子里还藏着什么宝贝,怕我知道了不成?” “说不让你去,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听话便是了。” “总要有个原因吧。” “告诉你,怕你害怕。” 杨水灵不语,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白树的脸,那张被月光照得白惨惨的脸。她在等着答案。过了一会儿,李白树从牙缝里轻轻挤出几个字:“那院子闹鬼。”他刚说完话,天上突然飘来一朵乌云,将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屋内瞬时漆黑,李白树的脸也隐匿在黑暗之中了。杨水灵有些怕,她叫李白树,却无人回答,她更怕了,伸手去抱李白树,可是摸到的却是一团空气,这时,乌云飘过,月亮又露了出来,她惊讶地发现李白树不见了,她头皮立刻炸了开来,翻身坐起,一点点向床边挪去,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她“哇”的一声窜到了地上,却见李白树正蜷在床边,捂着嘴在乐。她吁了口气,气恼地上了床。 李白树也向床上爬去,边爬边笑,“说了你会怕的。”静默了半晌,他拍了拍杨水灵,“我是假的,那院子里的可是真的。” 杨水灵又望向李白树,李白树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之中,她一把抱住了李白树。窗外,乌云又遮蔽了月亮,这一次,久久没有散去。 2 翌日醒来,杨水灵对那个西北角的套院越发好奇起来。她想,那里面真的住着一个鬼?若是真的,那些砖瓦墙壁又能阻止一个烟魅一般的魂魄吗?她觉得容妈和李白树都在骗她,而原因,只能说那里藏着一个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决定抽空去那个套院看看。人就是这样,越见不到的东西,越觉得好奇,越想一窥究竟,哪怕看到了吓得汗毛倒竖、后悔莫及。 一个大晴天,午饭后,李白树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杨水灵蹑手蹑脚地步出了屋子,沿着狭长的小道向西北那套院子走去。她很快来到院门,翻出钥匙,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推门准备进去时,抬头望了一眼那棵枯树,树上依旧乌鸦成群,那些乌鸦纹丝不动地与她对视着,似乎在看一具美味的腐烂尸体。她感到有点怕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真就像容妈说的,院子里很脏,满地的灰尘,风一刮,尘土飞扬。杨水灵环顾了一番,发现院子里有三间房,两间没上锁,正房却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她径直向正房走去。她站在门口踅摸钥匙,突然被人一把环腰抱住了。她惊叫一声,扭回头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在冲她呵呵傻笑。 “你是谁?!”杨水灵挣脱老头,捂着胸口,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 老头依旧还是傻笑,嘴里嘀嘀咕咕道:“我和你好,我和你好,我和你好!”他越说越兴奋,张开手又向杨水灵扑去。 杨水灵吓得尖叫连连,那一树的乌鸦被惊飞起来,像一团黑云一般绕着房子不停地飞。她左躲右闪想要逃出去,可是老头灵敏地堵截着她。她对老头求饶,但老头却仍旧只是傻笑。她恍然大悟,这是个疯子。她有点绝望了,疯子是没有理智的,谁也不清楚他们下一秒会做什么,疯子甚至比鬼还可怕。 “住手!”容妈突然出现在院门口,她厉声喝住了疯老头,“聂老怪,快回房去!这是新来的少奶奶,你也敢撒野!” 聂老怪显然很害怕容妈,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还在喃喃地说,“我和你好,我和你好。” 见聂老怪进了屋子,容妈拉着杨水灵快速地走出了院子,然后重新锁上大门。她扭过头,狠狠地盯着杨水灵,“我说过这院子不能来,您怎么还来?!” “我只是好奇,我是少奶奶,里里外外都应该清楚才对。”杨水灵不示弱。 容妈叹口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总之您不要再来了。”她伸手指着那棵枯树,“看见那些乌鸦了吗?它们一飞,我就知道有人来了。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老太太的。” 杨水灵望着容妈的背影,她清楚容妈最后那句话是在警告她。她很不高兴。一抬头,又看见那群乌鸦,此时,群鸦又落回了树上,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这些鸟是容妈的眼线,它们看护着一个秘密,从某种程度上讲,它们是另一个容妈,一个浑身乌黑、长着翅膀的容妈。想到这些,她打了个冷战,匆忙离开了。 夜里,杨水灵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李白树。李白树猛地坐起来,盯着她,不语,似乎很是惊恐。 “怕什么,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鬼。”杨水灵轻蔑地冷笑。 “叫你不要去,你偏去。我从小在这宅子长大,为了一处套院,我会平白骗你吗?傻家伙,鬼是能轻易见到的吗?” 杨水灵愣住了,“可是,那里面只有一个疯老头子呀。” “那是掩人耳目,就说关了个疯了的老家丁。” “你说真的假的?” “实话告诉你,我还未出生的时候,那院子原本是我爹的一位姨奶奶住的,后来姨奶奶得病死了,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关键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怎么了?” “姨奶奶死后不久,她生前贴身伺候她的那个丫头还住在那儿,后来莫名其妙地也死了。大家都说是姨奶奶把她的魂儿勾走了。”李白树终于翻身躺了下来,又笃定地补充道,“姨奶奶的魂儿肯定还住在那儿!” 这一晚,杨水灵失眠了。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去了那院子。是个黑夜。聂老怪不知去了哪里。她猫一样走到正房门前,颤颤巍巍地开锁,空气中突然飘过来一个声音。 “你那么想见我吗?” 她吓得飞快地扭过身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她又扭过身去,继续开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非要打开这锁不行。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那句话。 “你那么想见我吗?” 她再次扭过身来,惊恐地注视着黑暗。这一次,她不敢动了,她贴在门板上,与那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人僵持着。院子里静得出奇,这死寂让她惊恐万分,她壮着胆子喊了起来,“你是谁?!你在哪儿?!” 久久地,终于有了回答,“如果你真的想见我,那就抬头看。” 她缓缓抬起头来,什么也看不见,天上似乎比地上还黑。突然,空中炸开一个干雷,与此同时,她看到枯树上落着一只乌鸦,那只乌鸦在冲她笑!乌鸦竟然会笑!她僵住了,不敢动弹一下,这时,身后的门板缓缓打开了,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她肩上。她哆嗦了一下,倒吸了口凉气。 “就等你了。”那个声音又想起来。 杨水灵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涔涔。李白树扶着她的肩膀,诧异地望着她,“怎么了?叫你半天都不醒?” 杨水灵摇摇头,起身下床。 李白树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穿着衣服,边穿边说:“今天我们一家子要去观音庙,妈说是去为咱俩求子的。”他终于穿好衣服,扭过身,将一只手轻轻搭在杨水灵肩上,“就等你了。” 杨水灵打了个冷战,扭头望着李白树,她觉得心跳得厉害。 这时,容妈走了进来,规矩地站在门口,“少爷,少奶奶,老太太已经在等了。” “我不想去了,我有些不舒服。”杨水灵重新躺回床上。 李白树抚着她的额头,扭头对容妈说:“告诉老太太,少奶奶不舒服,就不去了,我一会儿就到。” 容妈应着,走了出去。李白树叮嘱了一番,也走了。 3 杨水灵在床上躺着,渐渐地又睡着了。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醒来已是中午了。吃中饭时,一个丫头告诉她,老太太、大少爷和容妈要吃过素斋才回来。饭后,她站在院子里,无聊地望着天,几只飞鸟尖叫着向西北方飞去,这让她又想起了那套院。她下意识地掏出钥匙串子,想着容妈、老太太和李白树都不在,现在如果她去那院子,肯定没人拦她,也没人会知道,可是想到昨晚的梦和那个聂老怪,她又怕了,但越怕便越想去。最后,她思虑了一番,叫来了一个昨天刚刚来的年轻家丁,她命令这个家丁和她一起去,这样起码不会再怕那聂老怪。 “少奶奶是要去搬什么东西吧?”家丁走在杨水灵身后,恭恭敬敬地问。显然,他对李家这最避讳的地方还一无所知。 “今天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杨水灵所答非所问。 家丁小声应着。两人很快到了院门口。杨水灵打开门,让家丁先进去。家丁一进去,就被聂老怪抱住了。 “把他给我按住!”杨水灵说道。 家丁三两下就将聂老怪摔在了地上。聂老怪鬼叫着,那群乌鸦也聒噪地飞了起来。杨水灵看也没看,径直来到正房门口,快速地打开了门。一股发霉的气味立刻冲鼻而来,她蹙眉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布满了蛛网和灰尘。杨水灵环视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墙上一幅画上。那是一幅看上去很古旧的画了,画的是风景,翠竹山石掩映间,一条细窄深邃的小道直通山间,看不见尽头,也没有源头,有两个女子走在小道上。这画画风虽有些诡异,但画功细腻。她自小喜欢古画,见到这样的精品,便情不自禁地摘了下来,仔细欣赏起来。最后,她将画卷了起来,走出了屋。 院子里,聂老怪还躺在地上,见到杨水灵,又傻笑起来,“我和你好,我和你好。” 杨水灵摇头叹气,走出了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杨水灵将画擦拭干净,挂在了客厅中。她站在厅中央,越看越喜欢,早就把闹鬼一事抛在脑后了。下午,李白树回来的时候,问她画哪来的,她谎称是自己上街买的。 第二天,李家突然炸开了锅,李家死人了。昨天和杨水灵一起去西北套院的那个家丁死了,他是窒息而死的。 “听下人们说,早晨起来,那家丁躺在床上,吐着舌头,凸着眼睛,身子都乌青了,脖子上印着手印子。”容妈说着颤抖了一下,捂着胸口,“多少年了,这又死了个人。不会是……” “别说了。”李老太挥了挥手,“就地埋了吧,告诉下人们,谁也不准说出去。” 容妈应着,下去了。杨水灵脸色惨白,她真的没想到会死人,她突然很怕,她也去了那院子,她会不会哪天也莫名其妙地死去,凸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她一阵阵发冷。但她还是没敢把昨天的事说出来,因为李老太的脸色极为难看。 夜里,杨水灵躺在床上,她睡不着,一闭眼那个家丁就出现在面前,吐着舌头,凸着双眼,直直地瞪着她。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李白树被杨水灵搅得睡不着,他捅了捅杨水灵,“你怎么了?” 杨水灵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昨天去那套院里了。” “什么?!”李白树猛地坐了起来,“你真进去了?!你打开正房了?!” “嗯。还有……那个家丁也跟着我去了。” 李白树很响地吸了口凉气,“她就等着有一天有人去开门,她等到了你!听容妈说,以前那个丫头也是这样死的。” “你别说了,我怕。” “你没碰那屋里的东西吧?” “我……没有。” 这晚,杨水灵一直都没有睡,她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地躺在床上,像具尸体一样。 天亮之后,杨水灵心事重重地在客厅喝茶。李白树去了花房,丫头们也都忙去了,屋子里寂静无声。她扭头望向那幅画,突然发现画有些异样,那条窄仄的小道上赫然多出了一个小人,那明显是个年轻的男人。她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恍惚中似乎看到那几个小人扭了一下头,快速地冲她笑了一下。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画里怎么会平白多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是谁?他们究竟要去哪儿?他们为什么要冲我笑?他们到底是不是人?杨水灵脑子乱如麻团,她真后悔拿了这幅画回来。她想把画还回去,可是却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了。 “少奶奶。”容妈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糕点。 杨水灵吓了一跳,扭身,强作镇定地坐在椅子上,“容妈,有什么事吗?” “这是大少爷采的新鲜花瓣做的糕点,让特意给您送来的。”容妈边说边走了进来,放下盘子,抬头的一瞬,她目光惊恐地定格在那幅画上,“这画怎么会在这里?!” 杨水灵见隐瞒不住了,便将实情告诉了容妈。容妈久久地不语,眉毛拧成一个死结。 “容妈,你说那个家丁真是姨奶奶害死的?”杨水灵小声问。 “不知道。”容妈依旧死死盯着那幅画,“只是这画上是真的多了一个人。” “你也看出来了?本来只有两个女人,今天早晨平白又增添了个男人。” “您错了。”容妈转头盯着杨水灵,“这幅画以前只是幅山水画,一个人也没有,后来姨奶奶死了,再后来,贴身伺候姨奶奶的丫头也死了,自那天起,这画上就有了这两个女人。家里人都说那是姨奶奶和那丫头的魂儿。” 杨水灵愣住了,“你说得真的假的?那聂老怪怎么一直都没事?” “是真是假,您自己也看见了,现在画上又多出了个男人。至于聂老怪,他是疯子,疯子早就没了魂儿了。”容妈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这画您最好还回去。这是幅鬼图!” 容妈走了,但她的话还萦绕在杨水灵耳边,犹如一只看不见、摸不到的手,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杨水灵的衣服,在她背上轻轻地挠了一下,挠得她毛骨悚然。外面突然起风了,树叶婆娑,像人在笑,杨水灵不禁又扭头望向那画,她惊讶地发现,那三个小人似乎刚刚扭过头去。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在盯着她!他们在等着勾她的魂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逃回了卧室。 4 一上午,李白树都没有回来。杨水灵蜷在床上,不知所措。丫头来叫她吃饭,她一动不动。最后,实在饿得慌了,她吃了几块糕点。她躺在床上,想,也许睡上一觉,就会忘记这些恐惧的事情。午后强劲的陽光射进屋来,暖暖地照在她身上,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水灵醒来时,发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李白树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怕,一声一声呼唤丫头。 “您叫我?”丫头跑了过来,站在门口。 屋内没有点灯,乌黑。杨水灵只能看见丫头的半个身子,她有点发瘆,“把灯点着吧。” 丫头转身走到烛台旁,开始一下一下吹着火折子,屋内忽明忽暗的,却是半天没有点着。 杨水灵有点恼了,“怎么半天连个灯也点不着?!” 丫头突然笑了,“我怕点着了您害怕。” “我怕什么?!”杨水灵瞪着丫头的影子,说话间,蜡烛点着了,但她真的有点怕了,面前的这个丫头,她从未见过,“你……你是谁?哪个院儿的?谁叫你来的?” “您叫我来的呀。”丫头依旧笑着,昏黄的烛光下,一张脸蜡黄。 “我?” “刚才不是您叫我来的吗?”丫头仍是一味地笑着,“您叫我来点灯,我就点了,亮堂点,我好给您带路。” “带路?”杨水灵发觉这丫头的笑容死气沉沉的,她警惕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丫头取过烛台,所答非所问地道:“就等您了。” 杨水灵的脑袋立刻炸了开来,她哆哆嗦嗦地说:“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丫头跨前一步,把脸凑到杨水灵脸前,“见姨奶奶呀。” 杨水灵的心一下子塞在嗓子眼儿,她想跑,手却已经被丫头死死扣住,无法挣脱。她的四肢好像也不听大脑使唤了,真就站起来,一步一步跟着丫头向卧室外走去。她们来到客厅,杨水灵抬头看了一眼画,此时,画上只剩下一男一女。她抖得更厉害了。 “走吧,别让姨奶奶等急了。”丫头拉着杨水灵,猫儿一样跃上了桌子。一霎,两人便都进了那画。 杨水灵发现四周都是野竹和山石,脚下是一阶阶冰冷的台阶,前方乌黑,身后也乌黑。此时,她真的想把自己的腿脚都割下来,哪怕只剩个脑袋,她也要滚出这画去。她害怕见那个姨奶奶,害怕见那个鬼! 就这样,走了不一会儿,前方隐隐约约有了点光亮,杨水灵看到有两个人站在不远处,近了,她看清了,那个男的就是那个家丁,那个女的,不用说,是姨奶奶了。他们扭头冲她笑着,面色惨白。杨水灵绝望了,她清楚,她们勾来了她的魂儿,换句话说,她已经不是人了! “你终于来了。”姨奶奶从丫头手中接过杨水灵的手,“你那么想见我,那咱俩就作伴吧。” “这是哪儿?”杨水灵鼓足勇气问。 “黄泉路。” 杨水灵战栗,接着问:“我们要去哪儿?” 姨奶奶扭头望着杨水灵,笑得意味深长,一字一顿说,“陰曹地府。” 杨水灵眼前漆黑一团…… 杨水灵缓缓睁开眼,摇曳的烛光让她有点晕眩。她扭头,发现李白树坐在床边。“我在哪儿?”她微弱地说。 听到声音,李白树转过头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水灵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睡了一天一夜呀!” 杨水灵傻了,她诧异,难道刚刚的经历仅仅是一场缥缈的梦。她不相信。她坚信那不是梦,她的魂儿确实被姨奶奶勾了去,她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个丫头冰凉的手掌,不然,谁又能睡上一天一夜呢?她清楚,她不是睡了一天一夜,而是死了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躺在床上的她,只是一个丢了魂儿的躯壳,而她的魂儿在那幅画里,在黄泉路上,差一点儿就去了陰曹地府! 姨奶奶的魂儿就住在那画里!那丫头的魂儿也住在里面!家丁的魂儿也在里面!那条没有尽头,也没有源头的小道,正是黄泉路!那幅画是一张真真正正的鬼图!杨水灵清楚,无论如何她必须把画还回去,不然,谁晓得哪一天她会不会再一次走进那画中,再进去,恐怕就永远也回不来了!她下定决心,明天就还了那画去。 5 翌日早晨,太陽刚出来,杨水灵就起来了。李白树还在睡,似乎很疲劳的样子。她蹑手蹑脚来到客厅,准备取画时,却傻眼了,那画没了。不到中午,噩耗就传来了,李家又死人了,这一回竟然是容妈。 李老太很悲伤,容妈跟了她一辈子了。她特意带着杨水灵和李白树去看容妈最后一眼。 房中,容妈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床上。白布揭开的一瞬,杨水灵一把抓住了李白树的胳膊,筛糠一样抖起来容妈的眼睛是凸的,脸色乌青,嘴巴大张着,似乎想要说话。 “容妈似乎想要说什么?”李白树上前,仔细盯着容妈的脸。 杨水灵哆哆嗦嗦地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李老太和李白树均被杨水灵的话吓了一跳,他们怔怔地望着杨水灵,似乎在看一个疯子。 “她一定是说,把我的魂儿还给我!”杨水灵双眼圆瞪,浑身瑟瑟发抖,神情呆滞,她的确像个疯子。 李老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吃过中饭,李白树独自回了院,丫头们也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杨水灵和李老太。 “水灵呀,你是不是去过西北那套宅院?”李老太小声问。 杨水灵蹙眉,点头。 李老太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你打开正房了?” 杨水灵又点了点头。 李老太豁地从椅子上窜起来,焦虑不安地来回转起圈来。最后,她停在杨水灵面前,怯怯地问:“你没动什么东西吧?” “我拿了一幅画。” “画呢?” “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没了。” 李老太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喃喃道:“她终于还是来了,她来报复我和容妈来了。” “谁?”杨水灵战栗着问。 李老太直直地盯着杨水灵,“姨奶奶。” 几天之后,容妈入土。她的丧事办得很体面,同时也闹得满城风雨。不知是谁,将李府闹鬼的事传了出去,一时间,李府上下人心惶惶,许多丫头、家丁都回了老家,只剩了几个胆子大的留了下来。偌大的李府,一天之间,变得更加冷清了,就像一座鬼宅一样,犄角旮旯都透着一股陰森森的鬼气。 深夜,很静,偶尔会听到猫嚎声,尖厉得像孩子在哭。李老太睡不着,坐在佛堂里,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佛堂的正中,悬挂着一幅千手千眼观音画像,那画像画得栩栩如生,温暖的烛火下,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似乎只要诚心祈祷,就能消除一切劫难和罪孽。李老太念着经,不时抬头看一眼观音像,深深地叹一口气。 天空悄无声息地飘来了朵乌云,很快就遮蔽了月亮,随之,起风。劲风顶开了佛堂的大门,将满屋的蜡烛吹熄。屋内瞬时漆黑一团。李老太站起身,摸索着关上了大门,然后颤巍巍地点燃了画像旁的两盏灯。她坐下来,准备继续念经,一抬头,却惊得汗毛倒竖观音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山水人物画,画中的小道上,三女一男正艰难地行走着。风又刮开了大门,仅有的两盏灯烛也灭了。漆黑死寂中,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屋内,鬼鬼祟祟地飘着。 “就等你了!”一个声音蓦然从黑暗中飘来,随着一个炸雷,消散在屋内。 李老太惊恐地注视着身后,有一个黑影缓缓地向她飘了过来。 天上突然下雨了,很大。雷雨交杂的声音,震耳欲聋。没人能听见李老太凄惨恐怖的号叫。 第二天,李白树和杨水灵来给李老太请安。他们打开佛堂的大门,看到的是李老太已经僵硬的尸体,她凸着眼睛,张着大嘴,和容妈死时一模一样。正墙上还挂着那幅山水人物画,只不过,又多了一个女人。 杨水灵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尖叫了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她走到李老太尸体旁边,将嘴附在李老太耳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把我的魂儿还给我。”然后,她继续笑,对着那幅画,不停地说,“把我的魂儿还给我,把我的魂儿还给我……” 杨水灵疯了。 李白树冷眼望着这一切,他也笑了起来。他没疯。 翌日,天是展晴的天。西北院子里,杨水灵呆呆地蹲在那棵枯树下,嘴里不住地说:“把我的魂儿还给我,把我的魂儿还给我……” 树顶的乌鸦们,一如既往地盯着院子里的人。这些恐怖化身的黑色大鸟,就像一张张大嘴,它们大声地告诫人们:这是个鬼宅,千万别靠近!没人敢不信!却又没人不好奇! 6 几十年前,李家老爷娶了一位姨奶奶。这位姨奶奶很是得宠。一年之后,姨奶奶怀孕了,与此同时,李老爷的正室大奶奶也怀孕了。寒冬腊月,李老爷外出不在家,两个女人却同时生产,姨奶奶生了个儿子,大奶奶生了个女儿。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大奶奶就清楚,在李家,她呆不久了。她突然冒出个主意,把姨奶奶的儿子变为己有。于是,她立刻让容妈偷偷摸摸地给了姨奶奶贴身丫头一大笔银子,把女儿抱走,换了一个儿子来。这件事情,无意中被家丁聂富听到了。没人知道,李家的大少爷,真正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家丁。聂富很恨!他想,如果大奶奶不把他们的孩子换走,等李老爷一死,李府就是他们一家子的了。 姨奶奶不守妇道的事情,终于被容妈知道了。姨奶奶被毒死了,李家对外只说是得了恶疾。聂富更恨了,他发誓要杀死大奶奶、容妈还有那个丫头。几天之后,他将那个丫头杀死了,正在他盘算着杀容妈的时候,李老爷查出了他就是那个奸夫。他被打了一天一夜,苏醒过来时,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报仇,于是,他开始装疯。李家是个要面子的大户,这种丢人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聂富疯了,李老爷便把他锁在了西北院子里。 没过几天,姨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一幅山水画上,突然多出了两个女人,人们害怕了,都传说那是姨奶奶和那丫头的魂儿,说姨奶奶陰魂不散,她要报仇,把仇人的魂儿都勾走。从此,再无人敢踏入西北院子一步。没人会想到这是聂富做的,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疯子”做的。 十几年后,李老爷死了,大奶奶掌家,她一直在暗地里寻找自己的女儿。李家少爷李白树也长大了。一天,李白树偷了容妈的钥匙,好奇地打开了西北院的大门。聂富见到李白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他抓住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儿子听,他要儿子替他报仇。 李白树开始策划报复,他谎称游学,满世界寻找大奶奶的女儿。终于,他找到了这个女人。女人叫杨水灵。他娶了她,盘算着下一步的报复。杨水灵是个好奇的女人,这正中了他的圈套,西北的宅院对杨水灵而言,就像一个不透缝隙的盒子,总是吸引人去打开它。李白树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借助鬼魂儿索命的传言和杨水灵的好奇心,他杀了一个家丁,然后,像他爹一样,在那幅山水人物画上画上一个“魂儿”,接着,在杨水灵的糕点里做了手脚,让她睡上一天一夜,然后是容妈,最后是李老太。 李白树成功了,他风光大葬了李老太。他将闹鬼的事情散播出去,没人会想到是他做的,他是个大孝子。所有人都认为,那是西北院子里画中姨奶奶的魂儿在作祟。 什么最可怕?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错!是贪婪而无情的人心! 戈村鬼船 一 蓝宣道长在静思。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怕是东海旁的一处黄沙渔村都晕染到了战火的气息。董家军杀过了秦川,取代张家军成为了这块咸地皮的土皇帝,军阀混战就像是主妇买苹果时的讨价还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谁会松口。 渔村叫戈村,有人说是一个叫戈的人在这里扎了根,也有人说,是从海沙下淘出了无数古代沉戈。戈村就如它的名字,灰暗无奇。东北角的村外有一处老道观,供奉无量天尊,里面也只有一对师徒,师父西去,徒弟蓝宣就成了观主。 战事打起来了,村民们甚至分不清谁和谁在打,只知道现在坐镇着的人叫董司令,还很年轻,二十七八的模样,穿貂皮大氅,扛把铜膛炸亮的毛瑟大槍,叼着根烟管,站在那辆漆黑的德国车上,眯着眼睛看前面小山坡上的破落道观。 董司令是从湘系的老张军分家出来的。大家伙在屋里吵翻天,抄起槍翻脸的时候,他就是笑,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对着老司令的眉心就是一槍,扬长而去。到最后张家收尸,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剩下的半个脑袋拼回去。 蓝宣道长只有一个脑袋。董司令说话,他就听,听完了点头。 “所以说,你想让贫道替你找一艘渔船。”道长微微睁开眼,看膝前长明灯在暮色苍茫的殿外天光中摇曳不定。火光落在他的眼底,年轻的眼眸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寂定。 就在两个月前,董司令名下的一条船在出海时失踪,这是条长途渔船,走淞沪口去日本海捕捞。预计于七天后渔船回港,可直到十天后,码头依旧没有见到渔船的踪影。 军阀们在自己的领地上做营生,大多做烟土生意,但是僧多粥少,就要开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董司令在戈村码头做起船运生意,这里离上海和苏杭不远,生意很好坐大。最近正好是要进上海滩分一杯羹的时候,可却出了这种事情。 操他娘的。董司令狠狠一脚踢在案台的桌脚上,天尊相跟着咣咣晃着:“一出这破事,谁都不下海了,全跪码头拜龙王。今天早晨刚毙了两个带头的,道长,你知道吧,老子一槍轰得他脑仁都……” “一条渔船不见了,渔民不至于这样。”他打断了那人的话。 蓝宣能从他的手指间闻到槍油味,和烟槍的浑浊香气狼狈为奸。 董司令的手还比着手槍的样子,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这个人一身血腥,可却长了张讨人喜欢的脸。 “道长,我不是要你算那条渔船飘进哪个窑子洞了。”他的手指比在蓝宣的眉心,口中发出砰的一声,开了一槍,“因为那条渔船,自己回来了。” 在失踪了整整一个月后,薄雾中的清晨,有渔民发现海面上飘来了一片船影。它在平静的海面上缓缓摇曳,兀自天大地大,到去处去了,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就是失踪的那艘船。而船上本该有的六名船员,却全都不知所终。 “戈村发生那么大的事,道长没听说?”男人光亮的皮鞋踩在香灰堆里,惊起一层淡淡的雾,“他们说这船成了鬼船,还要等到妈祖显灵,其他船才可以再下海!” 海是渔人最敬畏的生灵。他们哪怕饿死,哪怕去做工,也不会在海盛怒的时候步入雷区。这条鬼船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预警,是海的森冷告诫。 蓝宣扶正了案几上的香炉。昏暗的神殿内,这个瘦削清秀的道者和他的影子混在一起,人鬼难分。 “船不下海,你会饿死吗?” “那些船搁一天都是老子赔本。道长,我不要你找船找人,哥哥只要你告诉那群缩卵,这船没鬼,水里也没鬼,他们能照常下海!你要多少钱?还是要烟土?啊?” 他的声音很大,在殿中盘旋,落在地上粉碎。蓝宣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天尊的双手。 紧接着,伴随一声巨响,泥雕被子弹打得粉碎。劈头盖脸如冰雹般砸下来的碎土让他本能地护住头部,却被男人大力扯住了胳膊,拖出殿门。还带着硝烟气息的槍口抵着他的太陽穴,磕得人两耳嗡嗡作响。后来他发现那不是被磕出的声音,那是这个强盗在笑,哈哈大笑。 二 董司令从破道观拖出来的道士被关在码头的仓库里,和那条鬼船放在一起。 从鬼船出事的时候起,戈村的船工们就众说纷纭。有种猜测是船员们遇到了海盗,海盗杀人如麻,通常要么将人抓到自己船上当苦工,要么全部杀光。但是船上却没有血迹,不仅如此,这条船上的陈设一如既往,就如任何一条平凡的船,只是缺少了上面聒噪的生灵。 在董司令来之前,戈村主要靠渔船吃饭。但是这个年头,做渔船不如做货船获利丰厚。所以现在很多都改成了货船,这艘船也是渔船改货船。但是这样的船一般仍然保留着渔船的工具,平时需要货运时就去运货,闲时照常打鱼。船长叫徐明福,失踪前,他刚跑完一趟货,船长就叫上了几个渔民,准备趁着旺季去打些鱼回来。 蓝宣自幼生长在戈村,只是和村民交集不多,这些人里只认识徐明福,因为这人的懒散是出了名的。他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有什么厌恶。就好像两种不相干的生物。昏暗的仓库里,只有气窗外的光依稀照亮身边的庞然大物——这条黑色的船安静地沉寂在一旁,这或许是它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与水分离的时光,宛如这个离开了道观的道士。蓝宣触摸它桐油斑驳的边沿,它回来的那天,码头的喧哗声连道观那都能听见,所以他隐约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试着翻上船,想看看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蓝宣而言这并不难,他瘦削轻巧,一撑便撑了上去。仓库里光源微弱,只能闻到船上挥散不去的海腥味。蓝宣在上面来回走动一圈,脚旁碰到了一样东西。他蹲下摸索了一会儿,除了在船舷上摸到了船员无聊时的刻字,就只是摸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 还未等蓝宣来得及把它放下,仓库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伴随着刺眼的灯光。那个玻璃瓶没有被放下,而是落进了他的衣袖里。 “你躲船上干啥呢,爬上爬下的?”一个女人的明亮声音传来,像把小剪刀,剪开了黑暗,“下来,司令要见你。” 蓝宣从船上跳下来,见是个身型娇小风騷的鹅蛋脸女人提着灯站在门口,穿着件灰紫色的缎子旗袍,眼睛生得弯弯的,好像在笑。 “过来。饿了吧?”她多打量了道士几眼,“走,司令叫我带你去吃饭。” 蓝宣说:“我不饿。” 女人不和他多话,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袖往外拽。她的背影很丰满,是那种让男人喜欢的屁股。 “这事儿吧,你也别怕。找了半天,这附近就你一个道士,近水楼台嘛,就把你请来了。你好好按司令说的做,别怕,会给你口饭吃的。”她晃着灯,带这个穷酸道士走过了夜色下的渔村,走向另一头朱漆大户的董家宅,“哎哟,这鬼地方……” 出了不祥之事,戈村就没了夜里的渔火。她显然害怕走这山村里僻静黑暗的野路,步子歪歪扭扭的,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躲在蓝宣后面。 “这晚上连路灯都没,干嘛不去旁边上海滩,要窝在这个小村子呢,真是糟心。”女人尖尖的高跟鞋踢开了脚前硌着的一个小贝壳,嘴里啐了一声,“你说……哎!” 还没说完,她鞋跟一扭,人就冲蓝宣倒了下去。他急忙扶住,被撞得靠在了树上:“你当心些!” “灯,灯!”她手里的玻璃瓦顶灯也跟着乱晃,光影凌乱,烛火一下子微弱下去,“帮我护住灯呀!你笨死了!” 蓝宣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局促地去扶住玻璃灯笼,哪只手都不敢用力。女人柔软的皮肉在缎面下陷进了他清心寡欲的手里,暖,烧灼了。 那灯火眨眼便灭了。玻璃灯笼从他们的手上滑落,哗啦碎了满地。 她浑身一颤,拽紧了道袍袖角:“我就说我不想来的!” “没事,董家在哪一头?我带你走。” “我哪分得清呀?好像在……在东边?” 他看了眼晦暗的月色,扶着她慢慢向前走,小心不去踩到碎玻璃。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尖叫了起来,惊恐地瞪着身侧原本应该是黑暗的所在。 “鬼!有鬼!” 黑暗中,一簇幽暗的浮火缓缓从地上腾上半空,泛着冰冷蓝光。她死死抱住他,失声大喊。蓝宣被她喊得耳朵嗡嗡作响,就像白天那个男人的笑声。浮火一簇接着一簇腾起,在风里转眼消散。 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叫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鬼船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无人敢在半夜里出来看个究竟。蓝宣只好将吓得几近虚脱的女人拉起来,半拖半扶,向东边走去。大概走了有两刻,才见到前面有处悬着灯笼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扛着槍的士兵,见到他们狼狈不堪地走过来时,立刻拔出槍对准了蓝宣。 “干什么的?!” 话音刚落,从蓝宣怀里伸出来一只雪白细腻的手,握住了面前的槍管,狠狠挡向旁边。那张哭得脂融粉化的脸看上去有些凄厉,不过在灯火下,烫卷整齐的短发被冷汗打得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眼神明亮好看得让人心动。 “干你老娘的!快给你奶奶开门!”她抬脚踹中了小兵的裤裆,高跟鞋只剩下一只了,还有一只在刚才不知落在了哪,“再去把我的鞋找回来!我最喜欢的青花缎面!” 那小兵急急忙忙捂着裤裆,转身跳去开门。蓝宣听见他喊,三姨太带那个道士回来了! 三 三姨太叫婉儿,蓝宣听董司令这样叫她。她蹬着一只高跟鞋,残妆斑驳的样子未免有些可爱。 “我这婆娘有点疯。”董司令看她怒气冲冲地走回自己院子,眼睛盯着她的屁股,又转回了蓝宣脸上,“你也喜欢她吧?” 蓝宣面无表情看着他。 “行了行了,明天天估计不错,要是好天,就把船拉村中间,道长去做个道场。给那群乡巴佬看看,别老怕这个怕那个的!”他闷干一碗酒,把酒碗往蓝宣面前一推,“等这事成了,哥哥顺利把场子铺进上海滩了,少不了你的……” “贫道不喝酒。” “不喝酒那就喝咖啡呀!来人啊,给道长做烤麸水!”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油香气,满桌酒菜腾着热气。门外来了两个家丁,抬着个用红布罩着的东西进来了。看起来董司令特别以这玩意为豪,亲自去掀了红布,底下是个黑漆漆的东西,铁和木头做的,有个漏斗似的脑袋。就见后面还有个人捧着个金碗进来,里面放着一粒粒深棕色的豆子。 “道长,见识过吗?洋鬼子的玩意儿,叫烤麸豆。”他拿起一颗豆子闻了闻,“几个婆娘喜欢喝,说什么上海小姐都喝的,有次老子尝了一口,操,比喝药还……” 话说到这,又被一阵开门声打断了。董司令刹那间变了脸色,整张脸变得铁青,青筋暴跳,一言不发抄起手边的槍对着那门上的彩烧玻璃就是两槍,玻璃碎得稀里哗啦,炸出一大团血花。蓝宣也被这一幕惊得背后一凉,双手拽着膝头道袍,不免紧了紧。 那人当场就被打死了,扑通摔在地上。破碎的门后,他后面的小兵惊恐地看着前面人的下场,吓得抖若筛糠。 “说。”男人吹去了槍口散着的烟,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皮相。 那人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抖。 “说啊!”他猛地暴喝一声,举起槍冲着那人耳畔连着就是两槍,那人被吓得蜷在地上抱头痛哭,断断续续地说:“金、金老大来了!” “那还不快请啊?!”他动作夸张地摆着手臂,“磨烤麸豆,把那个死人拖下去,把地板给老子舔干净,把金老大请进来啊。” 一堆人连忙七手八脚地赶过去收拾残局,满地的碎玻璃被踩得咔咔作响。 蓝宣坐在那,看男人满屋子渡步,来来回回,像一只肤浅的苍蝇。 “道长,吃饭啊?”他忽然停住,盯着蓝宣面前一筷子未动的酒菜,“吃,快给我吃。” 道士把手放在了桌面上,微微发冷发麻。这双眼睛第一次看到死人,那人的脑袋滴滴答答碎了一地,如同道观里的天尊像。 “快吃!”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黑色的槍口对准了蓝宣的眉心,眼看扳机就要扣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句温文尔雅的含笑声,竟如春风细雨,硬生生止住了董司令的动作。 “波臣府上,今天真是热闹呀。” 槍口处还能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冷汗从蓝宣的额头流下,染湿了衣襟。 “金老大!”见到门口来客,董司令哈哈大笑,收起了槍,放在了椅子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叫我一声,我董波臣不就到南京路去了吗?” “哎哟,这哪能好意思的。”这个穿着朴素米灰色长褂的清俊青年摇了摇手,苦笑着向大厅里走来,“听说你的地上出事,我就……” 他原本缓缓经过走廊,走向大厅,可此刻,脚步和话语一起暂歇,男人温柔好看的眼神落在了脚前的黑白瓷砖地上——刚才尸体倒落的所在。血迹已经被擦掉了,擦得干干净净。 可金老大盯着那块地方,确切地说,盯着两块瓷砖之间的缝。 那条缝是暗红色的。 他就盯着,不走了。董司令也盯着他,不说了。 “哎,你看看,”就这样静了一会儿,他总算是抬起头,自嘲似的,笑得很不好意思,“老毛病,老毛病了……” “嚯,这、这!您看我这记性!”那人的笑声打破了僵局,从椅背上拿起了自己的披风,快步走向门口,“金老大可是玉佛金足。” 随后,那件金线黑底的披风被铺在了金老大脚前的瓷砖上,董波臣将它小心翼翼摊平。金老大终于踏出一步,踩着司令的披风走进客厅。 看见椅子上的人是道士打扮,他含笑着停了一下,恭敬地揖了一揖。蓝宣站起身想还礼,董司令就跟了进来,经过他身边,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摁得坐了回去。 “从村里请了个道士,最近晦气事儿多,明天做个道场,清净清净。” “那是,应该的。”金老大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笑得很和气,“最近事情多,也没来得及亲自去供奉龙华寺里的师傅们,失了尊敬。” “神佛哪计较这个,心意到了,谁敢和您过不去?对吧,道长?” 蓝宣点头。对面的人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金某心里松脱些了。请教道长道号?若是不弃,明日替波臣兄做完道场,可否去金某处看一眼?” “金老大那怎么了?我这压不住出了邪门事,可您那风水宝地,还能有邪魔歪道作乱?半年前问您买了一堆德国大槍,我还打算再去买些呢!” 对方的眉眼静静的,没回答。 旁边有两个仆人端着两杯黑漆漆的、冒着热气的茶上来。那香气带着股酸味,蓝宣从来没闻到过。不过一闻到这个味,金老大就连连摆手,腕上沉香佛珠沙沙作响。 “不行,我身子不好,喝了咖啡睡不着。还是给我香片吧。” 那仆人颤巍巍地转头小心请示自家主人的意思。董司令看都没看他,皮笑肉不笑:“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拿最好的荷花香片。” “波臣兄破费了。” 很快,一杯香气四溢的香片就被端了上来。金老大喝了一口,神色平和,看不出对这杯茶有什么批评。董波臣才敢问:“您府上,最近也有怪事么?” “说来也是惭愧。”他轻叹一声,面容在氤氲水汽中模糊,看不真切:“最近,我的码头上,少了一条船。算算日子,和你的船同天。” 董司令笑了两声:“您等等,说不定等几天,它就自己回来了。” “唉……波臣兄也是苦中作乐。你的船是自己跑回来了,我的船是不指望了。” “别,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它回来了也是个麻烦事,一回来,那群船员都不敢下海了,说那是啥鬼船。我还要破费请个道士来做道场,再不行,就请个和尚,给那船开个光。” 他的声音要比金老大响亮很多,中气十足。可是话音徒劳落在了安静的大厅里,没有得到谦和声音的接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极轻极轻的清响。是金老大在用指甲,轻轻磕着杯沿。 这是比蚊子叫还要轻的碎声,是落叶,是落雪。可它沉沉地压在了这金碧辉煌的艳俗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还敢说话。 许久,它停了。 “说得是,好好供奉一下罢。”他说,目光从茶水上,蜿蜒到了对面蓝宣的脸上,“少了船员,这倒是没什么……” “对啊,没什么!”董司令附和。 “可是,你要不要让道长看看,有没有多了什么?多了什么,那才是麻烦。” 他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轻了,如游魂。 “可千万不要……多了什么呀。” 四 等金老大走了,董波臣马上怒吼着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蓝宣站在门外的灯笼下,才觉得背后一层冷汗。他自幼在道观里无波无澜地长大,第一次经历这样浓墨重彩的场面。 不知不觉,夜风带几分凉意了。他正茫然不知该去哪过夜,就听见走廊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你个傻子,站这里干啥呀?” 他回头,见婉儿换了身藏青蓝布的宽松旗袍,披着灰鼠小坎肩,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耷拉着高跟拖鞋靠在柱子上。 蓝宣没说话,她倒是凑过来:“金老大走啦?” “他是谁?” “上海救世会的一把手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说:“贫道没离开过戈村。” 婉儿翻了个白眼,往草丛里吐了瓜子壳:“以前叫金从水,现在改名金陵春,没听说过?不管是谁,要把生意做进大上海,就要这个人点头。司令现在要从他嘴里撬一个口下来,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结果现在出了鬼船的事,别提有多闹心了,你可千万别惹他。” 董波臣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蓝宣也见识过了。至于金老大,分明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文静秀雅,和个读书人似的,却能轻声细语地压住这刺头。上海如今八成的商会都被救世会控制住,势力之大,甚至牵涉着军火生意。原先的老会长是金陵春的养父,此人突然去世,家里几个儿子在国外的在国外,游手好闲的游手好闲,最后竟是由养子揽了大权。婉儿佩服这个人,能把家里的事防得滴水不漏,后面金家的子弟们联手回老家找他讨说法,结果最后居然都被赶去了国外,再也没人敢回来。 被金陵春接手后,救世会的力量迅速膨胀。它一边打着强国救世的旗号接收各个势力的资金进行军火买卖,同时与法国人挂钩,独占了码头的进出口,扼制了黑白两道命脉。董波臣在湘系里面呼风唤雨,可过了秦川,先拉屎还是先撒尿都要听金老大的。 “你也多打听打听外面的事呀,下次让司令带上你去百乐门,那里的弹簧地板踩上去特别舒服,我教你跳舞。”她拉起蓝宣灰扑扑的道袍,叼着瓜子壳,来回看了看,“你这身破烂可不行,让姑奶奶带你到淮海路那做套西装。” 他急急忙忙打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通红。婉儿指着他大笑,红唇上还黏着片瓜子壳:“你羞什么呀?又不是和尚!你有点像我老家的弟弟。” “你有弟弟?” “他要是能活到现在,肯定比你洋气多了。”她哈哈笑着,踮起脚想伸手揉蓝宣梳着布巾的发髻,他又躲开,“当什么道士呀,当道士能养活人吗?我娘当年要养活我弟弟,先把我卖去了窑子——呸!结果还是养不活那小崽子,就把他送去当和尚,想等太平点了再把人接回来。刚好过了个把月,那时候陕西打仗,打得一口粮食都没了,我爹娘一看急了,赶去庙里接人,想接到了人一起逃来苏州。你猜怎么样?” 蓝宣看到灯下她的眼里幽幽泛着好看的蓝光,像夜里的星子。他脑海里古井水似的镜面哗啦啦泛起了水花,吵得人不得安宁,随意搪塞了一句:“他想留在庙里,不想走。” “哈哈哈,我告诉你。我老娘老爹赶过去,庙门闻到肉香,进门见大和尚围着一口锅在吃饭。他们问,师父们吃啥呀?我们来接儿子的……说着说着,走到锅前……”她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再一片一片吐出壳,“嘿嘿……我还记得他们哭得失魂落魄,跑到窑子口找我闹着要钱,要给那堆骨头裹一张席子再埋……” 那一夜,蓝宣难得做梦了,做了个噩梦。他碰见一口大油锅,大得惊人,简直如同一片湖。自己站在边沿,看见董司令站在边上,用那把毛瑟大槍将自己打了下去。沸腾的热油里,他拼命挣扎着想找到救命稻草,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那是个巨大的玻璃瓶,被沸油推动,狠狠撞向自己。 只觉得一阵刺痛,人就猛得从梦魇里挣扎了出来。他蜷缩在一张棉垫上,慢慢坐起了身。之前在船上摸索到的玻璃瓶不知何时从袖子里滑了出来,硌到了耳朵。 婉儿把他安排在马夫睡的小棚里凑合过了一碗。天亮了,不过早上天色还陰着,太陽不大,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麻雀声。蓝宣走出小棚,外面有几个男人打水擦身,他过去借了水漱洗。 “你待会要给那条船做法事的道士吧?”有人招呼他,“哎,你猜猜,那些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说是海盗的,有说是被洋鬼子抓去做苦力的。可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解释船上的现象。一个士兵赤着上身举着石锤健身,哼哧哼哧说,我看啊,就是撞邪了。 “这话不能乱说!司令听见了又要杀人!” “可这是实话啊。我听说那船上的东西纹丝不动,但是船员不见了。你想啊,这要是海盗杀人,船上会这样吗?我小时候有个街坊跑船,给海盗杀了,那船最后被牵回来上面全是血。我告诉你们,就是撞邪!”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都围拢到一起,提心吊胆地听,“你们想,徐明福那孙子,哪来那么多钱啊,就这段时间,突然一下……” “对,对!”另外一个人点头,“这人以前也就是个渔民,还总打不到好鱼,在这村里都算穷的。这人还带赌债呢,穷得就差没卖女儿了,结果一下子就有钱买新船,还自己当了船头……他不是说他从海里打上来了古董吗?” “屁,你信他?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遭报应了。” “你们说,徐明福发迹了?”蓝宣听见了熟悉的名字,也跟着问了一句。徐明福是戈村出了名的穷鬼,以前往道观里走动,求过老观主收他做道士,但被撵出去了。不过蓝宣不常出门,没注意过村里最近谁富谁穷。 “对啊,道长也觉得怪事吧?” “我只听说,他原本是渔船,后来被司令改成货船。有时运完货,还是会出海打鱼。这次也是,运完货是深夜……”他的手指碰到了袖子里冰冷的玻璃瓶,被那凉意惊了一刹,“不对。这事情不正常。” “道长也觉得有鬼吧?” “不是鬼……他原本便是游手好闲到穷困潦倒的人。没钱尚且懒散,有了钱,为何还要这样拼命出海打鱼?”蓝宣微微皱眉,思索着其中的异样,“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两声吆喝,院门口来了几个人,要把道士带去做道场。董波臣让他吃了饭,再让人准备道场用的东西,到了村里都快正午了,那条鬼船早被拖到了空地中央。 中午太陽大,董司令觉得挺好,陽气足。 “道长,请吧?” 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陽光下,鬼船泛着一种油亮的光,那是许久浸泡在水里的木头乍然离了水,里面的木油重新透了出来。据说渔民船工死活不肯下水,董司令就命人把这条船从码头拖上了岸,扔进仓库,以为这样就能让人们放下恐惧。 蓝宣拿起桃木剑,左手举起辟邪铃,铜铃的声响当场响彻在这寂静的空地周围。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用恐惧却跃跃欲试的目光,盯着一人一船。东边放着一张虎皮大椅,董波臣搂着三姨太坐在那,翘着腿看。婉儿嗑着瓜子,清脆的笑声成了铃声之外的唯一艳丽。 铃、铃、铃。 铃声围绕着鬼船,转了七圈,这艘船对渔民来说不大不小,谁也不知道,徐明福怎么突然有了钱,能造得起这艘还算体面的船。 蓝宣的心事很杂。他想听听船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见。 铃声再响。 “不好了!不好了!” 一声一声凄厉的惊呼声穿过人群,倾泻在艳陽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村里一个货郎,徐明福的邻居。男人满身大汗,面色惨白。 “徐明福……徐明福他闺女,吊死啦!” 人群哗得炸了,所有人面面相觑。蓝宣站在那,犹如一场还没落幕的戏,就被另一出鲜艳的折子戏喧宾夺主。 然而,就在这时,在艳陽下毫不起眼的船影发生了异变,如墨浸了水。他们抬起头——鬼船的船头正燃起熊熊烈火,迅速蔓延着整条船体。在尖叫声中,蓝宣感到了一阵灼热剧痛:他灰布道袍的袖角竟也着了火,火舌窜动舔舐而上,像是一只只小鬼的抓痕。 五 “哎哟你个傻子呀!”女人的声音穿透了喧哗,“还不快去找水!” 有户人家刚好在打水,水桶就放在门边。两个男人拎起那水桶,朝蓝宣劈头盖脸浇了下去,将那火灭了。只是那船离水多时,早已干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短短一刻间,就被烧得只剩个架子。 董司令也傻眼了,坐在那瞪大了眼睛。过了很久才怒吼着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徐、徐明福他女儿……” “我是问船!” “不知道!刚才就这个道士碰过船!”副官大声说道,让人将还愣在原地的蓝宣拖到椅子前。婉儿拍着胸口,看司令暴怒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儿和道士使眼色。 董波臣的脸在抽动,看着一张算是俊挺的脸扭曲青紫,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寒意。 “你……是谁的人?”他将槍口顶着蓝宣的喉头,强迫对方抬起头,“说。” 蓝宣被迫跪在那,冷清的面容上有些像孩子般的不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遭遇这生死的一刻,耳旁能听见的,只有胸腔内心跳的声音。就连脑袋两侧都像是在抽跳,不是发冷,而是全身的血都涌上来,冲得血管突突跳。 “说!”那槍口侧了半寸,子弹伴随一声巨响打在了他身侧的沙地里。蓝宣当场就捂住耳朵,弯下了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近在耳畔的槍响,震得脑壳都只有嗡嗡声。这声音过去了,听觉也没有恢复,只余下耳鸣声,弄得人恶心。 槍托砸在他腹部,蓝宣倒在地上干呕,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疼得绞起来,眼前花白一片。耳旁隐约听见董司令在骂,操,还不快把这狗道士和这条倒霉催的船一起处理了? 后面,婉儿急的站起来。她劝了句什么,却被董波臣反手一记耳光打在地上。不过女人显然习惯了,很快捂着脸站起来,眼里连泪光都没,恨恨地跺了跺脚,摘下了腕上炸金的一个镯子扔在地上。 “我去和那个女的一处吊死!” 那抹金色,在艳陽下闪着刺眼的光。 蓝宣倒在地上,冰冷的槍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太陽穴。他能看到那个镯子的反光,晃着眼角,生生的疼。 “金……”他突然懂了她的暗示,努力说出那个字,“金……老大……” 槍口狠狠颤了一刹那。 “我是……金老大……派来的……”蓝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头下的沙地,“你……敢杀我吗?” 逆着光,董波臣的表情此刻十分有趣,是个熟透了的柿子,涨得快要裂开。这个人的双唇颤动着,嚼碎了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 “把他给我拎起来。”许久,他才开口,“带上车,老子现在就杀去南京路,问那个姓金的要个说法!” 金陵春在南京路的永乐厅里,接待杭州商会来的客人。 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每个都对他毕恭毕敬,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毫不留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个人都怀疑他,上海滩有这样的传闻并非一朝一夕,身为养子,却能在养父突然病逝后立刻握紧救世会大权,杜绝了其他金家子弟的机会。老会长的死来得毫无征兆,他一贯身体硬朗,据说死时捂着心口痛苦挣扎,还没来得及叫来家庭医生就撒手人寰。 最终的西医诊断结果是心肌梗死,金家人的异议很大,因为老人一贯没有心脏病。当然,哪怕是健康人,也有一定几率突发心梗,再加上老会长近日忙于公事,又有了些年纪,就恰好撞在了这个几率上。 金家目前还怀疑是金陵春操纵了养父的死。谁都知道金老大是被抱养的,在一个冬天,老会长用自己的貂皮大衣裹着一个浑身雪水的孩子带回家,说是在路边发现的乞儿。金家家训严明,门风高洁,哪怕从商,也秉持救国信念,家人们性情良善,从无苛待这个孩子。 这是个充满秘密却没有秘密的人。 他捧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一桌。杯盏还未放下,便听门外一阵凌乱喧哗声,紧接着,永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董波臣在外面,手中还拽着一个人的衣襟。 “波臣怎么来了?”他站起身,将茶杯放下,“这是……” “金老大,你这事干得不厚道吧?”董司令将手里的道士狠狠扔出去,“您自己心里明白!” 金陵春愣了一会儿,看他怒气冲冲的脸,只能先和左右赔不是,说择日再谈。客人纷纷离席,匆忙绕过了董波臣的身侧。 “说吧,什么事?”他看到地上的蓝宣脸上有伤,忍不住意外。 董司令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狠狠踹了一脚桌沿:“是金老大派这个道士在我的船上做手脚的?” “什么……” “金老大,您家大业大,上海滩这大锅里的粥你一个人喝不下!我就求您分我一口,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您为何要这样?现在好了,光天化日之下,那船没缘没故烧了起来。就这个狗道士碰过船!那群乡巴佬现在更加不敢下水了,我的生意也完蛋了。您为啥就要把你弟弟往死路上逼呢?!” 金陵春坐在他对面,眼神静静地,望着杯盏里清澈的茶水:“波臣这样说,金某真是百口莫辩。你的烟土生意进上海,赚的是你自己的钱,也不是我的,到时候,彼此互惠互利,才是为商之道。我若连这点胸襟和远见都无,救世会如何养得活那么多人呢?” “我不和你说这个。狗道士亲口说,他是你派来的人!” “哦?”男人轻轻应了一声,竟然起身,走到了蓝宣的身边,将人扶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眉目氤氲着文墨气息的柔和,让蓝宣微微放下心来。 “船突然烧了起来,董司令发了很大的火,要杀我……”他的手握着道袍袖角,汗水将布料完全打湿了,“他敬畏你。我就假称……” 屋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董波臣的额角跳起青筋,满脸憋得青紫,“你他娘——” 骂声未止,金陵春就做了个手势,让他安静。 “事情也清楚了。”他叹道,“波臣,你的脾气也要改一改。道长是迫于无奈,为了保命才这样说,我不怪他。今日之事,我也不追究你,彼此就当没有这回荒唐。” 董司令望着金陵春的双眼,这是双温柔的眼眸,却如深海之水,沉沉盖住所有的色彩。 “好!”说这个字的时候,声音近乎于咬牙切齿。他把蓝宣拽起来,向门外拉去,“这次得罪了,下次金老大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要说一个不字,就把老娘埋土里!” 金老大摇头:“别往心上去。波臣来都来了,金某的客人也都被吓跑了,既然这样,何不到陋舍让我尽地主之谊,吃一顿便饭再走?” 六 这顿饭,对蓝宣来说,应该也算是断头饭了。 金家老宅没有司令府那么金碧辉煌,还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布置。侍从们安静地林立两侧布菜,没有人敢发一声。 董司令特地让人从戈村把三姨太接来,让她唱个小曲助兴,不过人接来了,金老大也没叫她唱歌,也将人请上桌一起吃饭。大厅里的主座旁挂着两道墨宝,一道念奴娇,还有一道,却只写了五个字,那字迹端正挺拔,却也无甚惊艳之处,看不出是出自什么书法名家笔下。 ——二月映三山。 发现蓝宣在看那张墨宝,金老大不由苦笑,放下了筷子。 “到我家的客人,大多都会盯着我义父留下的这幅字看。上次董司令来的时候,也盯了它看很久。” “金老大是笑话我吧?我肚子里没墨水,也就看得懂这几个字,旁边那副什么娇娇娘的,谁看得明白呀?” “哈哈哈,波臣真爱说笑。上次就说了,这幅字给金家添了不少麻烦。” 婉儿抿唇娇小:“哎哟,谁敢给您添麻烦?” “这麻烦,避也避不过。”他看向董波臣,上次这人来做客时,也和他提及过这个传说,“那还是金家好几代之前,不知道哪里兴起的传言,说这五个字暗藏金家先祖埋藏宝藏的所在,养父就靠这些祖上的财宝发家。其实哪有这种事,做生意,若只是有钱就行了,那父亲也不会那般殚精竭虑,以至于心火上攻了。” 但很多人都相信,所谓的藏宝是真有其事。毕竟,老会长的发迹和他的死亡一样突如其来,救世会在国难当头时于政道上累积的威信,绝不是离开巨资就可以建立的。 “我也请人看过,早些时候,父亲突然西去,商会运转困难,我甚至让每一个客人都替来想这个谜面。要是真的有藏宝,也是一件好事。”他说,“那天波臣看着这幅字和着了魔似的,盯了好久,我还以为有些眉目了。” 董波臣手里的酒杯砰得一声放下:“金老大,不瞒您说,还真有些眉目。我没读过书啊,但是你想,这五个字,就像一幅画。你们想,两个月亮,三座山,怎么会有两个月亮呢?那肯定是天上一个,水里倒映一个,这宝藏,肯定在一个有水、有山的地方。” 金陵春点点头,但显然没怎么当真。这种设想,必定早就有人说过了。 蓝宣静静听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木桌上写了两个月字,三个山字。见他也在琢磨,主人家便问:“道长有何见地?” 蓝宣说:“像一套卦象。” 他笑道:“这见地,倒是少见。” 蓝宣在桌上写下了月字和三个山字,只不过,他写的山是倒过来的。因为是映三山,山只是水中的影。 三个倒过来的“山”,组成了一个“用”。 月 用(倒置) 用 月 “月和用这两个字,比划很简单。或是两竖之间有一横,或是没有。有一横者,画作一横,为陽爻。无一横者,画作两段,为陰爻……” 一边说,他一边开始在字的旁边画横线。月,两横,一断。倒挂的用,一断,两横;用,两横,一断…… “是八卦!”金陵春懂了。月与用组成的竖形,是一组八卦。 巽,兑,巽,巽。 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出这个假设。毕竟是个道士,和其他从字义揣摩的文人看到的不同。但仅仅说出这三个卦,其实也没有任何作用。所谓藏宝,就至少要确定一个范围。 金陵春也惋惜,谢了他一杯:“可惜先祖不在,也不知道长这话的对错。” 不过,也没机会知道了。等明天离开金家,董波臣不会放他活命。 也许也不用明天了。 吃完饭,金老大替他们安排了客房,但董司令不愿留宿,想连夜回去。作为主人,金陵春形式上地挽留了两句,就让人送他们出门。只是才推开大厅门,外面就进来了金家管事,神色匆匆地走到主人耳旁低语了几句。 他说的话必定是要害。金陵春的神色变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寒意,刹那间划过了董司令的身上。 “我知道了。”他说,“现在就去。” “金老大这是要去哪?”董波臣连忙问。 “去码头。”金陵春道,“对了,董司令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新鲜?” “嗬,什么新鲜?” “新鲜的,死人。”他说,“——我的人。” “这……” “一起去罢。”他挥了挥手。附近顿时有一队护卫将这里围拢,每个人腰上都有槍带,意味显而易见,这次非去不可。 董波臣从戈村来上海,身边虽然带了人,却都留在了金家大门外,可谓孤掌难鸣。金陵春清楚这些军阀的嘴脸,前一秒还认亲兄弟,后一秒就能干戈相向。 “——带走。” 门口停了两辆黑色大宾利,长条的,像棺材。蓝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汽车,犹豫了一下才敢上去。车门关上,蓝宣和婉儿坐在一起,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昏黄的车内灯下,金陵春的面目不知为何有些骇人,“和夫人无关。” 车一路开向了川沙码头,深夜,他们经过了南京路最繁华的不夜城,渐渐远离了灯红酒绿,驶向城郊。上海的夜也有那么寂静的所在,昏暗路灯闪烁,点亮了这段忐忑的旅途。 “这……”董波臣咽了口唾沫,假笑着开口,“这是怎么了……” “波臣记得,两个月前,我丢了一条船吗?” “记得,咱俩一起丢的船,缘分!” “那条船上的船员,现在尸体被捞起来了。就放在码头。”他望着窗外,眼神冷冰冰的,像两颗黑玉珠子,“被人槍杀的。” “啊?这——” 说话间,车已在码头外围停下。金陵春下了车,董波臣也要下车,却听见那人说:“是被我卖给你的槍杀了的!” 话音落,外面的两个壮硕的护卫一起探身进车里,一左一右将董波臣架了出来。他还想挣扎,而金陵春拔出了手槍,抵在了他眉心。 码头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周围站了不少人,都是金家的手下。有个穿黑褂子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金老大面前摊开手,手里抓着块白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生了锈的子弹壳。这子弹壳很大,狭长。 “没错,是德国槍的。”金老大点头,“最近就卖给过他了。” 董波臣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扑通一声跪下,俊挺的脸立刻变了样子,“金老大!您不能这样错怪你弟弟啊!” “错怪你?”他冷笑,抵着男人眉心的槍用了力,“最近买过这种槍、这种子弹的人只有你,最近和我走得近,向上海码头伸手分一杯羹的人也只有你,我错怪你?” “老大!爸爸,亲爸爸!”他挣扎着要去磕头,“你不能这样说啊!这槍又不是肉,放一放就坏了!这要是从前还有人更早和您买了,万一是他们做的呢?!退一万步说,您想想,我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我杀他们做什么呀我?就算我一时鬼迷心窍杀了,我把尸体埋了不就好了吗?这几个人是谁,开什么船的我都不知道,我杀他们做什么呀?” “当年你和湘系的人分家了,你杀了自己的师父,以至于人人喊打,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你和狗一样来金家求条活路。是我父亲给你一亩三分地,让你在戈村过活!你一直盯着上海滩,你以为凭你那点资本、那几箱破烟土能进的来?是我看在我父亲的面上!” “那您看在老会长他老人家的佛面上,饶我一命,信我一次啊!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我拿我老娘发誓!要是我杀的,我娘就是个婊子!我就是从婊子生养的!” 他脸上涕泪横流,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挂在脸上耷拉下来,溅在了金陵春袖子上,这人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董波臣那满脸涕泪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且光凭子弹,确实没法论定。 最后,他摆了摆手,让人把董波臣揍了一顿,上车离开了。 寂静的夜里,码头边就留下了三个人。董司令的人马还不知道老大被带到了码头,还在金家门外等。 男人站在那,浑身是血,鼻子被打破了,两眼血红,像是被触怒了的兽。他在那里一个人独自徘徊许久,婉儿不敢劝,只是缩在旁边,怕扫到台风尾。 许久,他从槍带上拔出手槍,指向蓝宣。道士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就一步步紧逼,很快退到了码头边沿,下面就是黑色的海水,漂浮着几条可怜的小船。 “我当时只是……”蓝宣开口想解释,但董司令摇了摇头。婉儿这时也走出来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劝两句。 但伴随着一声槍响,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得倒退,从码头边沿倒了下去,落进了海里。女人尖叫着要冲过去看,见蓝宣腹部中了槍,摔在了码头边的小船上。 “你叫什么?”董波臣快步走过来,揪起她的卷发,“你叫嚷什么?啊?!” 说完,将婉儿重重一摔,也推进了那条小船里。她扑在一滩温热的鲜血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岸上,男人解开了小船的拴绳,将它一脚踢离了岸。今天的风浪很大,转眼间,船就颠簸着离岸边远了十几米。 十 婉儿在睡梦中,被蓝宣推醒了。 “哎,你干什么呀……” “醒醒,换套朴素点的衣服,我们去雇条船。” 这是他们从海上回来后的第三天。婉儿还是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抱着蓝宣哭。 现在大清早的,男人竟然和她说,要去川沙码头雇条船出海。 “你要干啥呀?”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披了件米色外套。金老大送了他们一套小婚房,让他们准备婚礼。婉儿想在花园饭店,再去洋教堂,她的梦想就是有天能风风光光嫁人,梦了好多年。不过她也没强求过蓝宣要给一场这样盛大的婚礼,毕竟,这人旧居道观,身无长物,安安心心学算账就好了,不求他赚什么大钱。 “跟我来,我们去找金家真正的宝藏。” “什么?!” 婉儿一边和他出门,一边拿起椅背上的围巾,怕他着凉。两个人上了辆经过川沙的货车,到了海边,清晨的陽光下,船员们正来来往往卸货,只有几艘渔船闲着。 蓝宣找了个抽烟的老人,和他谈了一会儿,给了钱。老人让他们上了船,算了算地方,就带他们出海了。到了中午,他们就到了之前的那座黑色浮岛。蓝宣带着婉儿,重新走进那黑色的山洞。 那里没什么改变。董波臣的尸体当时就被拖出去扔进了海里,只有地上,还残留着一滩黑褐色的痕迹。 那块石碑微微倾斜,是因为那天被挖掘的缘故。 “‘诚心反省,保留此身之用’……” 蓝宣在它面前蹲下,手指沿着字迹,划到了最后那个字上。 “不是说这里没有什么宝藏吗?” “是吗?”蓝宣略笑着,指着那个“用”字,“二月映三山……” “什么?” “真正的谜面,也藏在这句话里了。”他说,“二月,隐,三山。” 二月三山,皆是“用”。 蓝宣拿起一块黑色的石头,对准那个字,然后重重的砸了下去。 伴随一声空腔薄壁的脆响,婉儿发出了一声惊呼。 红玉尸 一、楔子 昔有暹罗方士罗尼娑婆,言寿三百岁,馆于南岸山谷,造延年药,山人疾则往求,佢出山中红石臼,入泉于内,或热如滚血,或冷如寒浆,方士使山人饮,旋即愈,遂神名远播。 端州府衙门的巡检司后院监牢,二更天。 只有一盏油灯,看守的皂隶倚在桌旁瞌睡,忽然监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 最末的一间牢房里,有个少年正挨墙闭目打盹,看神情似乎困顿至极,微微渗出的冷汗沾湿凌乱的额发,手脚上更是遍布血痕,显然受过酷刑。他知道有人来了,微睁一睁眼又阖上。 廊道那厢衣袂绫绸拂动,缓缓走来一位华服的年少公子,他于牢房的木柱隔断外伫立,像是欣赏一幕华美画卷般打量牢内的少年人。 过了一会那公子开口道:“前日在下已去禹门坊曾家提亲了,你不想知道在下求娶的是曾家哪一位小姐?” 牢里的少年抬目看了他一眼,黑暗中面色没有任何波澜,很快就闭上眼,将头歪向里边。 公子并不着恼,又道:“禹门坊那几条人命,巡检司是查不到凶手的,除非你再舍了这副皮囊,不然休想逃脱这世间牢笼。” 舍了这副皮囊……公子的话终于使得牢里的少年人有几分触动。他仍保持一动不动,但那双目光,却炯炯地落在斑痕霉花的墙壁上,心思不知朝向哪方。 二、红寨 往西江溯流而上五十里,登岸后有一处山谷。谷内有错落的几处寨子,混居着瑶人和汉人,两下通婚融合得久了,渐渐也就分不太开。 天刚大亮,一只大船徐徐靠岸,上岸的人各色嘈杂,有收山货的贩子,也有远地归来的瑶人,但当中最打眼的是三个作武夫打扮的汉子。三个人在寨子周边逛了一圈,时近中午才回到码头附近唯一的一座茶寮坐下,随意点了壶茶,又叫了几碗馄饨。 “盛捕快,这里几个寨子的瑶人自称红瑶,和粤西一带其他的瑶族村寨都不一样,听说是因为寨子后面有野生的大片红萱草,就是金针菜,寨民就拿来晒干倒卖到省城,靠卖这类山货,一年都有不小收益。加上极少跟外面人通婚嫁娶,所以几个寨的人口加起来只有三四百左右……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说赵捕快在这失踪的,难道咱挨家挨户去搜?”郑青道。 “不行,只能慢慢查探。”盛全沉着脸,“叫全哥,怎么又忘记?” “咳,叫顺口了。”郑青闪了舌头,众人也心里没底,遂都不说话了。 端州府巡检司的赵捕快赵肆是出来追找一个人的。端州府城郊,西江畔的禹门坊甚有名望的书香门第曾家,有一位二小姐芳龄二八,今年八月刚下聘给邻近的封州县丞司举人家,可这位即将出阁的新娘子不知怎么就不乐意,竟与应承婚事的父亲吵翻了脸,终于在这月初一纳吉之日后,半夜里跑出了家门。据禹门坊的街坊说,天没大亮时,曾看见很像曾家姑娘的人穿着一身灰衣裳,到码头上了一艘渡船。曾家的人报到官府,巡检司便叫赵捕快循着那时辰的渡船去找,大概描述一下形貌,船家就说那姑娘生得精细白净,所以确有几分印象,但她在红瑶寨码头就下了船,之后再没见过。 想来只是找人,于是初三日一早,赵捕快便一个人直奔红瑶寨,从此就断了音信,到初七时巡检司的李毅观李大人也坐不住了,派出同是捕快的盛全,由他带两名皂隶,也就是郑青和郑云兄弟俩,也走一趟红寨村。 “几位壮士来红寨探亲?”茶寮小二过来加茶水,顺口搭茬。 “来看看你们这的山货。”盛全随口道,“难道只有红寨的金针菜是天生红色?” “嘿嘿,我们就是专门来找你们红寨这种金针菜。”郑云是个活络人,对小二道,“我听城里的贩子说,红寨这里水土与别处不同,当地人还流传一个故事,在三百年前有一个仙人降临,为帮助这里贫困的瑶民,在土地中施展仙术,于是生长出这样神奇的红菜。” “那是当然!红寨有神仙庇佑。”小二生得小鼻子小眼,但笑得天真洋溢,“对了,我看几位壮士生得好生威猛精神,前几日也有像你们几位一样的一位壮士来过,同样在本小店喝过茶。” “哦?是这么高,有一把铁丝儿胡子模样的?”郑云忍不住问。 “对啊,他说来探亲的,三十年没回来过了。”小二附和道。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郑云有点兴奋。 “我们老板让他去屠老头家问,喏,就是往里走,柿子树山坡上最大的那幢竹楼,他家山货又好,给点钱可以借宿,你们问问他去。” “哦。”盛全估摸这小二是替那户姓屠的人拉生意的,便点头不理,四人吃完东西离开,在山寨之间又寻摸了一下午,可还是没有分毫收获,眼看日落西山,只得找到那柿子树山坡上的屠家,打算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姓屠的人家看起来应是当地富户,但也无甚特别,有个二十出头的丑姑娘接待他们,说屠老爹进山去了,想住宿一人给十个铜钱就行,还有简单的茶饭供应。三个人简单吃完洗漱过,便凑合睡下了。 却不想,半夜就出了状况。 月斜窗角,郑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起来撒尿,无意中瞥了窗外一眼,黝黑的丛林中闪动着许多光点,远处有许多人点着火把在走动! 郑云抖了抖立刻醒了,回头去拍盛全他们:“全哥,快、快起来!” 那两个也都是警觉之人,当下起身去看,盛全很快看明白:“他们在往山里走?那边是不是他们种黄花菜的花田?” “对啊。”郑云附和道,白天他们探过周边地形,这红瑶寨主要是靠种植贩卖黄花菜这类山货为营生的,这些人大半夜上去是干吗? “走吧,去看看便知。”盛全绑好袜腿,便率先下楼去。 他们循着溪水跟上去,漫山遍野的花田旁有一条山溪,潺潺的水声可以掩藏他们的脚步声。 那道零星的火线大约蜿蜒在数十丈外,除了草木摇晃的 “沙沙”声,什么也听不到。 几个人有点干着急,郑青忽然从裤腿里拔出一把匕首:“全哥,咱摸到后面去,撂倒几个跟着那伙人不就行了吗?” “你是兵不是贼。”盛全皱了皱眉,但也没想到更好的方法,三个人部署了一下,当真朝那队伍后方潜行过去。 吊尾的几个人年纪略大,穿着瑶家的花纹坎肩,拿着几捆绳索没拿火把,正好方便他们偷梁换柱。 此时队伍已经上到山坡那一头,听到前方有人喊:“泉眼里真出红沙子了!” “绳子呢?” 盛全三个人故意走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把绳子递过去,前面的人也没注意,都很焦急似的往大片花田深处走。领头的一群人里有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不时回头斜视他们,盛全几人赶紧侧过脸。 所谓的泉眼在坡地的低洼处,大大小小错落着,最大的有一头牛身子宽,最小的则只有拳头大,此刻正“咕咚咕咚”往上冒着水,火光里确实看起来红彤彤的。 盛全几人面面相觑,就因为这事大半夜跑上来?看泉眼要绳子干什么? 一个特别魁梧的壮汉站在最前头,他旁边的人指着最大的那口泉眼道:“那天晚上我就是看那男的长得眼生,跟过来看,他居然追着一个姑娘跑,那姑娘从这跳下去,那男的也跟着跳下去了。” 这话一出,盛全几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有人附和说:“都死在里面了吧?泉眼冒红不吉啊!” “闭嘴!”壮汉突然暴喝一声,他转过身来,火光映在他身上,瑶家花纹的背心大敞下,胸口露出一格格骇人的鼓胀肌肉。壮汉扫视众人:“谁下去看一下?” “下去?”众人都惊住了,纷纷后退。只有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站在原地不动,他正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泉眼,过了会儿,才慢慢举起手:“我去。” 接着,那少年忽然往盛全身上一指:“让他跟我一道下去。” “什么?”郑青第一个喊起来,他把手里的绳子往地上一扔,“这底下才多宽?一起下去不是找死吗?你想死别带上别人啊!” “死不了。”少年淡定地捡起绳子。盛全盯着这少年人,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旁边郑青还想咆哮,他立刻出手拦住,然后朝少年一抱拳:“这位小哥,该怎么做还请指教一二。” “地下有很多岔道,找两块大石头来,在人身上捆紧沉下去就行了,你们两个在上面接应。”少年很快相中不远处一棵最粗的树,拿着绳子的一端走过去固定在树身上。盛全看着他,便也拿着手里的绳子过去依样画葫芦绑好。 郑青和郑云哥儿俩不知盛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呆呆站在原地,壮汉问道:“你们去搬石头过来……还有你,是谁家的?看着面生。” “屠家的伙计。”少年已经绑好走了回来。 壮汉不信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转向郑青几个:“你们呢?” 郑青俩人的心一下提到喉咙眼,那少年却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屠老爹的货你们都备好了吗?那三百斤黄花别沾到露水。” “哦、哦,捆好了!”郑青的反应还算快,连忙打着哈哈道,旁边有人小声嘀咕:“屠老爹的生意越做越大啦?” 壮汉不作声了,大伙搬来压田头的大石板,来到最大的泉眼边,少年和盛全相互帮着将石板绑在身上,两人离得近,少年人用最长的一根绳子,两端分别系在自己和盛全的腰上:“我先下去,你跟着下来,把绳子攥紧不要松开……还有,赵捕快就在下面。”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却如水入滚锅,把盛全几人都听得一怔。盛全盯着少年的脸:“他死了?” “不一定。”少年还是波澜不惊地答了句,三人对视一眼皆点点头,那少年深吸一口气,便捏着鼻子跳入泉眼中,盛全虽然心里打怵,但心中静数几下,便也学着他的模样跳了下去。 三、泉底 甫一进水的感觉很不好受,泉眼的水是凭着一股冲力往上冒,而盛全只能抱着大石头尽量不动地往下沉,口中虽然憋着一大口气,但随着耳目被水流包裹,还是觉得难以言喻的难受,很快胸口到喉咙就像要炸开一般。 不知先下来的那个少年是什么情况,但从腰上那联系两人的绳子的感觉来看,那少年正快速地往下坠去,盛全几乎是被他扯着一路下沉。 越往下水越冷,不知过去多久,盛全已全身麻木,双手开始在四周扑腾,原以为会有岩壁可以借力,但触手全是布满细密沙砾物的上涌水流,他开始凭着本能求生,想扯开身上的大石,但绳子捆得死紧,完了……就在这一念之间,身体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水流方向突然改变,另一股冲力将他横向推了出去,很快脸就露出奔涌的水面。他拼命张嘴呼吸,又用手抹几把脸和耳朵,直到耳中的水都抖出去大半,才听到少年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快,这边!” “哦……”盛全晕头转向地跟着划水。 岩壁常年被地下水流冲刷,已变得平滑无比,其上还生着滑腻的苔类,盛全手足并用地不知道又跟着游了多久,突然碰到一根触感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么深的地底竟然有一根铁链! 盛全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铁链,没想到才划出十几步,脚下猛地踏空,紧接着一股吸力将他拖拽着往前方冲去。他被水流猛地带出,人被抛在半空七荤八素,又一次以为这回死定了时,后脖领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拽,间隙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抱住头!” 说着两个人就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直到再次“哗”地落进水里。这次是宽敞的水面,盛全被正面拍进水里,幸亏有胸前的石板,他只是震得发昏地沉下去,很快他又被少年那只手提了出水,同时脸上被甩了一巴掌:“醒醒!” “这是哪里?”盛全勉强稳住心神,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地底的水潭。”少年的声音传来,伴随“哗哗”的划水声,他似乎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哎!你去哪?”盛全赶紧循着水声跟过去。 “找人。”那少年干脆地说道。 “找谁?”盛全虽然头被转得发懵,但还是很谨慎地问。 “你不是来找赵捕快?”黑暗中少年回头直接问了一句。 盛全立刻便不说话了,跟着少年的身后一直走,慢慢水浅下去,但地底下特别潮湿陰冷,他开始止不住地打哆嗦,又问:“刚才那些锁链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少年没搭理他。 说话间两个人就出了水面,盛全觉得自己走在十分光滑的石头上,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突然前方的少年立住:“嘘,你听!” 盛全马上屏息静气,这里十分空旷,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听到某个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人在说话。 “谁?”盛全立刻绷紧了神经,他慢慢低身,抽出绑腿里藏的匕首,然而再往前走一步,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吓了盛全一跳。 “呲——”前方一星火苗陡然升起,少年身上居然带了火折子,他俯身去照两人脚下,地上有些散碎白花花的东西,是骨头! “没事,是村民扔下来的牲口。”少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地势缓缓向上,脚底逐渐没那么滑腻了,少年的目光一直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很快两人来到一簇巨大的溶岩石柱前,这时窸窣的声音更明显,依稀能听清是个男人的声音。盛全有几分激动地喊了一句:“赵捕头?” 那细碎的声音立刻停止了,接下来是死一样宁寂。 盛全紧张地去看少年,后者也是一脸凝重。两人绕过石柱,柱子后面居然是两个天然的岔道口,少年毫不犹豫地往其中一条路走去。 “滴咚——”一滴水落在地上。 盛全突然吃了一惊:“你看那是什么?” 狭短的通道几步就到尽头,前方有光,细看是一堵浅红色的岩壁,仿佛是一顶红罗帐,也不知是什么质地,天然地带有折叠拖垂的纹理,其中微微闪烁着细密的光点,应是某种发光的矿石。两人再往前几步,那红罗帐露出全貌,原来是一座巨型摺瓣状的钟乳石。 “有人!”盛全眼尖叫出声来,那石罗帐中恍惚有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年摆摆手制止他,低声喝道:“别出声!” 两人又向前走几步,盛全只顾盯着人影,没想到侧面一股风袭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少年手里的火折灭了! 盛全好歹是习武之人,当下横刀在前,耳听四面,一记破空风从右侧吹来,他瞬即以刀划去,刀尖一晃,好像触破什么,盛全气急:“何人偷袭?” 他这一声吼完,前方一阵刀刃摩擦,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盛?” 是赵捕头赵肆的声音! “老赵?”盛全立刻认出来了。 同时洞壁内渐渐又亮起微弱的火光,少年又吹起火折,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钢纹暗斓的短刀,正架在一个人的颈侧,而那人一身血污褴褛,双眼已成为两块濡湿的血疤。盛全看清眼前情形,惊得瞠目结舌:“你怎么这样了?” 少年见盛全认得此人,才慢慢移开短刀,盛全则上前一把攥住赵肆的肩膀:“老赵!你怎么……” 赵肆摇摇头,他手里拿的只是一段石笋,似乎刚才一击已耗尽他全身力气,盛全搀着他慢慢坐下。 “你怎会伤得这么重?” “我眼睛坏了,耳朵……也听不灵。”赵肆艰难地说着,盛全急着架起他:“咱找路出去,给你治伤!” 一直不作声的少年此刻也弯身下来,审视赵捕头:“那曾家的小姐呢?” “啊对!”盛全也想起来,“你不是追着曾家小姐来这的么?” “嗯……她没事,躲在那边……”赵肆伸手指了个方向,少年立即起身离去,但走出几步他又立住,有些狐疑地转回头望着他:“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我没事……”赵肆摆摆手作势要他快去。 “你快去吧。”盛全不明白那少年怎就犹豫起来,也催他快走,少年默不作声看着二人,又四周找找,发现旁边岩石上有个缝隙,便把燃着的火折插在缝隙里,这才循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老赵,我扶你起……”就在盛全撑起赵肆的时候,对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他击出双拳,盛全毫无防备之下硬生生承受一记重击,登时只觉胸口如中大锤,猝不及防就往后倒去。但赵肆还不罢休,趁着空挡劈手就夺过他的匕首,再向他面门刺去—— “当!”盛全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一把暗纹斑斓的短刀横在两人之间,恰恰穿过赵肆那举刀的手腕,将之一同钉在岩壁上。 “躲开!”少年人一声暴喝。 盛全转头一看,少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他还保持着甩出刀后的动作。 盛全当下也明白过来,连滚带爬地挪离赵肆身边。少年冷面走来,冷冷地瞪着他:“说,曾家小姐在哪?” 赵肆的脑门上青筋都疼爆了出来,他喘了几口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盛全被这阵仗惊得不知所措:“老赵?” 少年见他不说,也不拖延,略俯身猛地拔出刀,却用刀的前端去刮赵捕头的眼睛:“你根本没瞎,你是故意在这里埋伏我们的。” “什么?”盛全看着少年平整的刀头在赵捕头脸上动了动,果然眼睛上两块血污就被撇开,微弱的火光中露出两只完好的眼睛。 “老赵!到底怎么回事?”盛全抑制不住地想扑过去抓住这人问个明白。 赵捕头睁开眼,却梗着脖子不作声。 “你是这个红寨的人?”少年眯一眯眼。 盛全的脑子里突然浮现起白天在码头那家茶寮时,小二打着哈哈说那壮士是来探亲的,三十年没回来过…… “老赵!你是这里人?可你是公差,你这又是作甚?还有……巡检司那边你要怎么交代?到底怎么回事?”盛全急得也过去扯赵捕头的衣服,却被少年用刀挡开。 “你想干什么?”盛全仰头望向少年,他略长的乱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低下头散碎的刘海几乎遮过半边脸颊,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此时他架到赵肆喉咙动脉处的刀,已经斜斜刺入半分皮肉:“我没有耐心,你不说就死。” 四、出卖 不知是慑于少年的气势,还是手疼得实在难耐,赵肆咬牙道:“我……我确是红寨瑶人,那些人、那些人要用人血去拜红石臼……” “什么红石臼?在哪?”少年一把揪起赵肆的衣领,“带路。” 赵肆没挣扎,他比少年高半个头,却被拎着衣领推搡了几步往前走。 盛全看这情况,也赶紧起身去拿了墙上的火折和地上的匕首,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绕过那石罗帐,盛全还特意照了照内里的人影,原来是一棵跟人坐姿等高的石笋。想不到这看似平凡的山涧一村寨,地下却别有洞天,他不由心中称奇。 再往前走水声又变大,赵肆让盛全拿火来照路。 “老赵,难道你就一个人黑灯瞎火待在这里埋伏我们?”盛全觉得哪里不对。 赵肆啐了口血痰,却不搭理他。罗帐后就是一道蜿蜒向上的湿滑窄道,旁边看来又是一处极深的渊潭。 忽然他举起火朝高处照去:“你们看那。” 隔水的光滑石壁上居然凿着八个字:石滴物象,古渊潜龙。 “这是什么意思?”盛全不解。 “据说这里水底囚锁着一条潜龙,你下来时见过那些大锁链吧?就是锁龙的。”赵肆陰测测地道。 锁龙传说到处都有,盛全向来只当故事听的:“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又抬头看着那些字,“这种地方……是谁来刻的字?” 赵肆半垂着头,不知在沉吟什么。 “走吧。”少年声音沉静地催促道。 赵肆不作声继续走,这一段石路像是天然由溶水冲流而成,表面光洁如镜,他们三人即便穿着草制的编鞋仍止不住打滑,往上走了五六步,赵肆举着火折对上前方,怪石林立的尽头像是有一道巨大的缝隙,凉风飕飕地透进来,应是出口。这时,赵肆突然全身一僵,指着那里大喝道:“谁?” 余下两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但火折的火光太弱,赵肆趁着两人注意力都移开之际,猛一回身将少年向前一推:“下去喂龙吧!”少年踉跄后退一步,被他一脚踢中腹部,兼之脚下湿滑,他站立不稳即朝后翻入窄道旁的深潭中去—— 盛全还惊在原地,赵肆一把攥住他:“盛捕头跟我走!出去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赵肆一直是自己人,他的话一出,盛全顿时犹豫起来,方才赵肆偷袭自己,还是少年及时赶回阻止,但那少年充满神秘,而且心思狠辣,亦不似善类,不由得两下为难起来。他扯着赵肆说:“不行,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必去救他,绝不信你!” 赵肆急得不得了:“老盛就信我一次,快随我走!等他爬出来,我们全都活不了!” “为什么?”盛全坚持逼问。 “这个人是来杀那曾家小姐的,我带着人逃到这里躲起来,谁知还是被他发现跟来!快走吧!”赵肆不由分说便扯着盛全走去。 盛全心下吃惊,又惦记曾家小姐安全,已无暇分辨,只得听从跟去。 漫山遍野的火光,照得一爿山谷都是灿红的桃色。 盛全跟在赵肆身后踉跄地奔走,前方不远处不知因何聚集起来了密密匝匝的人头,终于赶上那伙人,站在外延,盛全踮起脚尖往里看,里面是一处木头搭建的平台,寨主似的壮汉挥舞大刀在跳着巫舞,所有人都朝着山的方向观望,那里树影葱茏,但隐隐蒸腾起山岚一样的雾气。 “那里有什么?”盛全不由得问。 “那里有个山洞。”赵肆小声道。 “洞里有什么?”盛全更加不明白。 “洞里曾经住着一位神仙,在山里活了几百岁,他能让这一方生病的百姓痊愈,这是我很小的时候,祖奶奶告诉我的,但好几十年前,州府上面不知哪位大人听到风声,就派了十二个官兵前来寻找,那位神仙就消失了,但他留给了红寨很重要的法宝。” “法宝?你刚才说用人血祭的红石臼难道就是……”盛全大吃一惊,扯住赵肆的衣服压低声,“州府若真派来过官兵,肯定不是单纯因为听说这里有神仙!” “嘘!”赵肆却不肯接着说了,而是拽着他拨开人群往里面走,盛全本以为他是想靠近看清楚情况,两人走到最里圈时,赵肆突然将他推到当中的空地,大声道,“寨主,这里还有一个!” 盛全怎么也估不到赵肆出尔反尔至此,那舞刀的壮汉神情肃穆地觑了他一眼,但动作不停。 “这人是官府派来的人,跟方才那两个是一伙。”赵肆大声道。 “赵肆你……出卖我们!郑青郑云呢?”盛全没想到自己三人早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原来方才叫他们下泉眼也是故意的? “呜——”像是螺声的号角从山林间飘出。 舞刀的壮汉挽刀收势,一众人包括赵肆都望向山中,面上显出肃穆神情。 “怎么了?”盛全情知有异,很快就听到山涧中溪水的流淌声陡然间变得奔涌起来。甚至脚底下都感觉到微微的震动,似乎是地下的水道都翻腾起来。 “怎么回事?”他立即用力扯住赵肆的衣领逼问。 后者仍歪着头望向那片树木,根本无暇搭理盛全,只是嘴巴喃喃蠕动着正说着什么。盛全急了:“我问你郑家兄弟呢?” “嘿嘿……两个人的血,足够养好神仙大人的 ‘遗蜕’了。”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盛全一惊:“什么血?什么遗蜕?” “捆上送进去。”之前舞刀的壮汉猛地转过来大喊了一句,寨民们回过神,纷纷拿上绳子过来,盛全从袖中掏出防身的匕首,抵住赵肆的脖子:“你们谁敢过来……赵肆!你们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赵肆虽然被擒,却丝毫不觉惊惶,他斜目看着盛全:“老盛,我也没有办法,事关家乡的生存……” “什么生存?”盛全才不信他的鬼话,几乎用吼的大叫,“郑家兄弟到底在哪?不然我就杀了他!” “你拿我威胁是没有用的。”赵肆冷笑,“没有人血养在石臼内,仙人的遗蜕就会干枯,红寨的泉水就会变红然后枯竭……你要是还想见郑家兄弟一面,就不要反抗,我们自会带你去见他们。” “带我走!”盛全怒视所有人,那舞刀的壮汉定定地看着他一会,便抬手令其他人退开:“让他上去。”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准他上去,但盛全知道此中肯定有诈,自己上去恐怕也是有去无回,他手里仍死死揪着赵肆:“你给我带路!” 赵肆朝那些人打了眼色,便有一个拿着火把的男人站出来:“跟我来。” 往前是一道浅涧,踏过低洼处的溪水,前方是石头铺就的崎岖台阶,接着往上几步有个山洞,洞内荧荧有些光亮,盛全以为这就是赵肆口中说的红寨人参拜的神仙山洞,但拿火把的人只是走过去,盛全多留了个心眼,便朝洞内打量,只见洞壁上嵌着火把,有两个看守叉腰杵在那,身后暗影里委顿着一团东西,听到有声音路过,那东西便挣扎起身,盛全定睛一看,竟像是个女子,只是头发散乱看不清容貌。 “是谁?”盛全用刀指着赵肆,“你们还敢动用私刑?” “嗬……跟你无关的事少管。”赵肆对他全不畏惧。 洞里的人却听出端倪,连忙往外探出身子急道:“我是禹门坊曾家的……呜……”看守的人回身已将她拦住。 “禹门坊曾家?”盛全彻底明白过来,赵肆与这个红寨的人必然遮掩着什么,“巡检司要找的人你们敢私下扣留?” “盛捕快,你若再拖延,郑家那俩小子就快没命了。”赵肆陰冷地回道。 “你……”盛全气急只得抬膝往他腰上一撞,“快带我去!” 赵肆闷哼一声,由盛全推搡着继续往上攀走,道路嶙峋,溪水的咆哮声越来越大,又往上走了数十米,便见前方斜弯过去隐隐有一片红光。 盛全心中思忖自己独身一人,即便被他找到郑家兄弟,三人又该如何面对这帮诡异的寨民?边靠近红光边想着对策,忽然他察觉到鼻端有些异样的气味,当即暗叫不好! 身前的赵肆已率先发难,他先是将头猛地往后一撞,盛全趔趄几步,后仰着跌坐在地,赵肆狞笑一声上来就缴了他的匕首,又在他肚子上狠踩一脚:“既然你那么想见那二人,现在就遂你的心愿。” 说话间,拿火把的人举着一把冒烟的干草扎过来,往盛全眼前虚晃几下,那股浓烟异味伴随着头脑昏沉感袭来,人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 五、红玉尸 愈是靠近,红光愈盛。 盛全拼尽全力挣得一丝清明,身体被不由自主地推进洞内,然后扑倒在地。 山泉水像驰骋的怒马在身边奔流而下,这里居然是山涧中凹陷的一小片瀑布,而且水流跟先前山下的泉眼水色是一样的红色。 瀑布旁边点燃着大堆干草,持续散发出让人目眩的味道,盛全暗暗掐着大腿不让自己失去神志,努力伸颈朝四周探看,那一小幕水帘后红光延伸,似乎内里还别有洞天。 洞壁上插有火把,火苗照亮脚下以及洞壁岩石的纹理,盛全忽然发现石上竟有许多粗细不一的画面,一行延伸至水帘后面。 仔细分辨,石壁画物的颜料像是某种会发光的红色石墨,质地本身就鲜红如血,纵横勾勒下,好像整面岩石正渗出鲜血一般。 “神仙就快活过来了!”拿火把的人忽然忍不住惊喜地喊道。 赵肆死命按着盛全的头:“进去!”说着就推搡着他转进水帘后面—— 满目猩红的血池映入眼帘,盛全一瞬间呆滞原处,郑青和郑云两个人被囫囵捆缚成两团,只有双手被拉出固定在一处,四只手腕尽被割断脉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入池中。 “郑青!郑云!”盛全嘶吼出声。 “放心,还没死透。”赵肆将他用力往里推去,径直撞在两人身上。 两人果然还有意识,只是口中被绑了麻绳,只能双目圆瞪地冲盛全发出哀鸣。 盛全急怒攻心之下,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身旁血池中“咕咚”翻起几个硕大的血泡,好像水中潜藏了什么会呼气的东西一般。 “明日九月初九……”拿火把的人似乎说了一句,赵肆手中举起从盛全手中缴来的匕首:“那就把这三人的血都放了……” 盛全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方才震惊之余他脑海中就已在思考对策,眼角觑见赵肆往自己逼近,他突然用尽全力就地使出一记扫堂腿,赵肆顿时站立不稳,踉跄一步,盛全靠自身体重的坠力,伸手去抱赵肆的一条腿,赵肆终于被拉得站立不住,歪倒下来。 拿火把的人瞅准空挡,想抬脚去踹盛全,突然旁边血池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碗大的泡沫,那人率先望去,指着血池当中发出惊呼:“那是什么?” 盛全情知有变,但此刻他没有余裕躲闪,遂挺起手刀劈向赵肆,那赵肆也挥着伤手格挡,惟一的一柄匕首在两人之间撕扯来去。 血池里的血水声音随之改变,紧接着“哗啦”一下,血池中陡然出现一个人形,让众人都怔忡在原地。 “神、神仙?”不知是谁抖着牙说出这么一句。 盛全和赵肆二人此刻都完全力竭,满目红光即将转入幽暗时,盛全只觉得凌空一道黑影掠过,同时赵肆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他的力道一懈,盛全瞅准时机扭转刀刃就朝他身上弯去。 “啊!”不知匕首捅进哪里,赵肆毫不意外地发出一声惨叫。 幽暗的红光中,踩着血水走出来的,居然是刚才在地底溶洞中被赵肆踢下深渊的少年人! “是你?”盛全惊骇万分,那少年全身被红水淋湿,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他是怎么从地底沿水道逆游赶到这里来的。 少年走到拿火把的人跟前,那人几乎被吓得尿裤子:“神、神仙活了?” “这里根本没什么神仙。”少年冷冷地道,用刀指着那人,“曾家那个女孩在哪?” “在……”那人嘴唇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少年干脆一脚将他踢晕过去。 盛全缓过一口气,连忙去解郑青、郑云的绳子,一边看那少年的行径:“曾家那姑娘被关在另一个山洞里,刚才我上来时看到过……” 少年回头看他:“这里没有红玉尸,我们被骗了……那些寨民很快就会祭出尸体,你跟你的人赶快离开这里。” “尸体?”盛全不明缘由,但也明白事态紧急,“到底是什么事?”想到这,他一把攥住旁边还捂着刀口喘气呼疼的赵肆,“什么尸体?你们红寨的人到底……” 但赵肆也是一脸迷惑,少年索性过来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对着盛全道:“这些人也不会知道,你还能走么?” 盛全忙不迭点头,又看郑家二人,少年不作声,过去用手中刀将绳割开,又指着那堆燃放迷烟的草堆:“用那草灰敷上就可以止血。” 盛全见他要走,着急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冷不防远远地又传来嘈杂的人声。 极度的戒备神色顿时又漫上少年的眉头,盛全眼下最担心郑家兄弟的伤势,但他俩松绑以后,除了迟缓晕眩外,倒并无大碍。 少年走到岩壁边,张望片刻。 盛全则撑着身躯走到那堆迷草边,一边踩熄,一边挖了几把灰烬回去给郑家二人的手腕敷上。 少年看了一会回来道:“他们抬着尸体上来了。” “到底是什么尸体?” “这里的山水有时是红色的,你就不觉得奇怪?”少年觑着盛全,“你们的李毅观李大人,恐怕很快就会到。” “李大人?”盛全差点咬到舌头,借着微弱光线再细看少年人的脸庞,“你……啊?你就是一直关在牢里的那个人?” 少年点一点头:“红寨的人一直藏着那个所谓神仙的‘遗蜕’,他们相信这里的金针草变红,都是神仙施予的法术,每年九月初九前几日,就会引诱外乡人来此,杀人祭奠那尸体。” “难道不是?”盛全也觉得难以理解。 “这边山底本来就有朱砂矿,那个什么神仙只不过掘开了矿脉,朱砂随着地水流出,所以有时会被染红罢了。”少年冷哼一声,弓着身回到洞壁边,盛全也跟过去,朝外探去,山路上布满星星火点,确实有一行人朝这方向来,距离只有十丈多远了,能看清前头的几个人抬着暗红斑斓的棺材,间隙还有女子的呼喊声:“你们放开我……” “是曾家那位……”盛全望向少年,“寨民想把所有外乡人都杀掉吗?” 少年不作声,探出身子在岩石外嗅了嗅,忽然抬手掐在嘴边朝虚空发出“嘘——”的唿哨。 盛全还没明白过来,就感到四面山风忽然卷来,同时头顶由上而下刮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风,眼角边有一大波黑影弹飞过去—— “啊……啊啊!”下方山道间有人发出拉长的惊呼,盛全没看清状况,少年人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六、死复生 山道之间,空气中漾起肃杀的寒意,一条森然巨蟒仿佛天神役使的巨怪从高处降临。 夜风将山林撼动,数不清的红、黑、金光鳞甲纷纷在丛林间闪现。 寨民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出现铺天盖地的蛇群,为首领队的瑶家壮汉起初还舞刀大声念诵着什么咒语,但当那条蟠龙大蛇立起木桶粗大的身躯与他对峙一会后,他的心理防线也迅速瓦解,大喊了一声瑶话,身后抬着棺材的几个人就调转方向往山下逃去。 盛全看那少年人倏忽赶到半路,见人们要逃,又仰天发出一声唿哨,横亘前方的森然大蟒立即游附到岩石上,弯曲着身形就朝抬棺的人群弹飞过去,那些人不住回头张望,也顾不得棺材,尽数逃命而去。 那少年的目标居然是棺材? “小心!盛全连滚带爬地扶着洞壁就跑出去,”别伤了那曾家的姑娘!“ 少年已经奔到棺材前方,听到他的叫喊脚步顿了一顿,却没回头,而是径直绕过棺材继续走向数步之外的曾家小姐。 奇怪的是,那少年一路走来,蛇群也自动安静地退避到两边草木中去,盛全确定没什么威胁异动,才踉跄着慢慢往山路下走,靠得近些,才见那少年竟然将刀放下一侧,单膝跪在曾家女子面前,两人像是相识,少年的侧面隐在陰影处看不真切,但对女子点一点头,还替她将双手的束缚松绑。 盛全这才稍觉放心,终于挪到棺材面前。 近看这棺木比普通棺材都要宽大,似乎是樟木的纹理,但其上刷满色泽诡异的厚重红漆,棺盖的上下接口处更是画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纹理图腾。 ”这到底是……谁的尸体……“盛全忍不住伸手摸到棺木上方,却猛地被烫到一般发出一声惊叫。 少年登时警觉地拾刀起身过来:”你别碰它。“ 山路被丢弃的火把照亮,熊熊地映在满身红水的冷面少年人身上,一如幽暗之中气势凌厉的地狱修罗,盛全本就发软的双腿居然有跪下的冲动,但他深吸一口气道:”这、这里面……有东西在动……“ ”是红玉尸。“少年似乎知晓一切,淡淡地说道,”昔年有暹罗方士罗尼娑婆,言寿有三百岁,游寓粤西一带,造延年长生药……据说,其最后隐于西江南岸山谷瑶寨,逝时只有附近的瑶民知晓。“ ”红寨人说的神仙难道真有?“盛全讶异道。 少年摇一摇头,嘴角弯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这方士是来粤西一带寻找珍奇石矿的,当年州府发觉端倪后便派官兵来追捕,他便吞毒砂假死了,身体一直由红寨的人秘密保存,并且嘱咐每年定时要杀血供奉……神仙法宝则是当年方士用的一个红石臼,传说入泉水便能变成救命神药,哼,只是一些欺骗山人的把戏罢了,这方士没死,但棺不能开。“ ”没死?你怎会知道这么多……“盛全还想追问,忽然距离不远的山底下传来”乒乒乓乓“的短兵相接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雄厚男人的喊声,只是隔得远,听不分明。 少年侧起耳朵凝神关注一下:”是巡检司的李大人带人到了。“ ”龙五……“那边厢的曾家女子却忽然唤了一声,少年立即回身赶去,盛全循声去看,此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女子仿佛十四五岁模样,身扶着一棵大树,手掌中正托着一块像是玉珮的东西,少年走过去,盯着她手中东西—— 那是一块白光琉璃般的繁复珮件,女子的话音不高却能听到:”这是上次你让我代为保管的死玉,我一直随身带着,原是一团黑色的混沌模样,刚才想起……怎的变成这样了?“ 少年人低头从女子手中接过玉珮,略长的黑发遮在脸上,但他的动作轻缓而慎重,好似接过了稀世奇珍般,半晌才抬头望向女子,女子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人这一眼,恍惚群山之间的万籁俱寂。 直到山下传来新一轮冲锋声,还有人再往山上来,少年才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去就来。“ 女子不作声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 七、尾声 盛全和郑家兄弟被赶到的巡检司同僚救下山去,李毅观已控制了红寨的一干人等。 李毅观看到少年将曾小玉护送下来,不由慨叹:”你一个书香家门的小姐怎敢逃婚离家到这里?“ 曾小玉经历几日颠沛波折,不免发髻散乱面容憔悴,但遮不住清白丽质的眉目容貌,她只是蹙眉摇头答了一句:”我断不会嫁与司家。“ 接着,李毅观看向那少年人:”那口棺材该如何处置?“ ”棺材不能开,红寨的人也不会让你带走,他们已经保管了几十年,不怕再保管下去。“少年人的目光深静如沉江西月,又看看曾小玉,”这里出的事瞒不了,索性铺开让大家都知道,我跟你们回去坐牢。“ 善后的事,都是巡检司办的,盛全只是被迷烟滞了力气,烟散去后已无大碍,所幸郑家兄弟也没受重伤,只是流血过多十分虚弱。 事后巡检司李大人勒令带回了赵肆,治了他几条勾结谋害以及玩忽职守的罪过,下了大狱。 经过调查,据说那江渡的艄公,那段时间收了红寨人的银子,凡是坐船的,尽多往红寨去送,到地方也寻些话头勾引外人上岸去游玩,艄公也想不到红寨的人是想引来外人杀掉,后来陆续又查出红寨人另外杀了一二个落单之人,知府下令抓了那糊涂寨主的壮汉正法,才算是平息风波。 如此这般,事情也就告一段落。 聊斋故事之挖田 山顶来了挖田人 龙台山麓的龙台村里,住着龙老三两口子,夫妻俩年岁都大了,还坚持耕种着一块田。那块田叫山顶田,约五亩,位于龙台山最高处的山顶小盆地,在靠山壁一侧,有片沼泽,常年有水冒出。从龙老三记事起,山顶田的禾苗就不怎么长虫,从来不用打农药,所以这块田产的稻米特别好吃。 这年中秋,龙老三耕田的水牛寿终正寝了,他便买了台烧柴油的微耕机,俗称“铁牛”。下午,他扛着铁牛,正要下田,忽听身后有人喊“老哥”,龙老三一看,见山道上走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扛着锄头,那老头身材矮,脸灰,眼小;老婆子身材高,脸黄,眼也不大。灰脸老头说:“老哥,我们两口子是专门帮人挖田的,你的田就不用铁牛耕了,我们帮你挖吧。” 挖田,是最原始的耕田方式,是以前没牛的农民没有办法的办法。一台铁牛耕,大体相当于两头水牛;而一头水牛,则要抵好几个人挖。看模样,两位老人比龙老三还要年长很多,怎么这把年纪还出来吃这碗饭?这么大一块田得挖多久?再说,工钱又怎么算? 黄脸老太看出了龙老三的心思,说:“老哥,我们保证三天帮你挖完,工钱嘛,你看着给就是。”她还说,晚上随便找个地方给他们睡就好,吃什么都行。 灰脸老头说:“老哥,我们无儿无女,一辈子就靠帮人挖田过日子,赏我们一口饭吃吧。”说着把裤腿一撩,“扑通”一声跳下田,扬起锄头,“扑哧”“扑哧”挖了起来,老太太也跟着跳了下去。老两口挖田的速度还真不慢呢!龙老三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两位先别忙着挖,先说说,你们挖一天多少钱?”老太太向龙老三比了个剪刀手。 龙老三问:“两个人两百块一天?”他随即飞快地盘算:这种挖法,一天两百块,如果三天挖完,工钱六百,不贵。自己刚买的铁牛还可以租出去。 老太太说:“不是两个人两百,是一个人二十。”龙老三听乐了:“二十?”老太太还不好意思地说:“三十年前,我们一人只收两块钱一天,现在什么东西都贵了,我们也跟着涨了价。” 龙老三估摸这老两口脑袋有问题,不忍心欺负他们,就说:“我给你们每人八十块一天,每天两顿肉。”老头面露喜色,停下来,说:“好,有肉吃就行。”老太太也说:“就是,就是!” 老两口继续扬起锄头,“扑哧”,“扑哧”,挖得十分带劲。 饮牛石槽当脚盆 傍晚时分,老两口已挖了一亩多了。龙老三很满意,带他们回家吃饭。龙妻烧了锅五花肉炖萝卜,老两口吃得很香。饭后,龙妻给他们舀来半塑料桶滚烫的洗脚水,可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说:“老板娘,我们从来都是凉水洗脚,而且都是两口子一起洗,有脚盆没有?” 龙妻夸老两口感情好,便给他们拿了个洗衣服的大塑料盆。老太太看了,歉意地说:“有木盆没有?用胶盆子洗我们浑身会痒。” 龙妻有点不耐烦了,说没有。老头苦着脸,望了老伴一眼,忽然看见院子里有团黑乎乎的东西,老头脸上一喜,说:“那个东西正好!”老太太一看,也乐了:“那东西好,那东西好!”那是只牛饮水用的石槽,有两百斤重。 当下,老两口请龙妻往石槽里舀了大半槽凉水,二老合力连槽带水抬进了客房,然后把门闩了,不久,便熄了灯,再无动静。 次日清晨,天未全亮,老两口就起了床,把石槽抬出大门,倒了水,放回原处。他们早饭也没吃,就出门挖田去了。当天,老两口挖出两亩大小的面积,效率极高,龙老三惊讶不已。 当夜,老两口又把石槽抬到卧室洗脚,同样是进去关门,很快熄灯,次日天没亮就又起来去干活。 第三天傍晚,老两口就把五亩山顶田挖完了,比他们承诺的提前半天完成。龙老三拿出四百块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却只收了两百。老头说:“老哥,我们把土块铲得比较细,只要保住水,明年开春,不用耙就可以直接插秧了。” 老两口表示,如果龙老三满意,明年秋后,他们还来帮他挖,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龙妻愣愣地看着老两口走远,忽然说:“我今天下午才发觉,客房床上的铺盖完全是老样子,没动过,这几天晚上,老两口好像没睡床。”龙老三说不可能,肯定是人家起床后又整理好了。龙妻眉头微皱,没说话。 次日早晨,龙妻在石槽里添上水,准备洗山芋喂猪,刚把山芋倒进去,突然抽了两下鼻子,说:“他爸,你来闻闻。”龙老三疑惑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嗅到一股浓浓的泥腥味,他说:“大惊小怪,下过田的脚,洗脚水会是香的?” 人间再无挖田人 第二年,龙老三听了那位老头的话,没耙田就插了秧。秋收时,收成不仅没降,还比往年多了不少,龙老三很高兴,盼着那对老夫妻再上门。八月初十下午,灰脸老头和黄脸老太真来了,跟龙老三寒暄几句,两人就利落地挖起田来。 晚饭后,老两口仍然把那个石槽抬到屋里洗脚。第二天一大早,再把洗脚水倒了后,上山去干活。 龙妻进客房察看,见床上一切照旧,她悄悄洒在席子上的一小片面粉,还是原来的样子,证明老两口没在床上睡。不睡床,又睡哪? 下午,龙老三的儿子来了个电话,说他们房产公司的老板准备在龙台山开发别墅区,那块山顶田要被开发成“观龙湖乐园”了。 傍晚,老头和老太收工回来,龙老三开口道:“老哥老嫂,那块田今年我们不种了,你们明天就不用挖了。”老两口异口同声地问:“那么好的田为啥不种了?”龙老三把开发商的计划说了,老两口愣了好一会儿,默默地接过工钱,走了,老太太还边走边抹泪。 龙台山“观龙印象”开发项目很快动工了,在山腰修建别墅群的同时,挖掘机开上了山顶盆地,山顶田很快变成了“观龙湖”。赔给龙家那百来万补偿款让儿子领了,他用这些钱低价拿了一套山腰小别墅,给自己和老婆住。另外在镇上租了套一居室安置父母。这天,儿子让父母帮忙打扫别墅,龙老三和妻子打扫着房子,心里都不是滋味。中午时分,两口子饿了,正准备吃自带的馒头,突然,别墅门口有人喊道:“老哥!” 龙老三一看,竟然是灰脸老头和黄脸老太。老太太说,他们这次不是来挖田的,是来请龙老三夫妇去他们家吃饭的。龙老三说:“这怎么敢当?你们住在哪里?”老太太一指远方:“牛头山顶。” 牛头山离龙台山有两公里,不算远。盛情难却,龙氏夫妇跟着老两口走了,不料刚爬上山顶,突然天色一暗,风雨大作。老太太往上边一指:“快进屋里躲雨!”那儿有间茅草屋,龙氏夫妇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里,却发现老头和老太都不见了,而茅草屋里,空无一物。 整整一下午的狂风暴雨,“观龙湖”决堤,导致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龙台山别墅群整个被冲毁…… 这天夜里,龙老三梦见了灰脸老头和黄脸老太,二老对他说,他俩本是在山顶田沼泽里修炼了千年的泥鳅和黄鳝,在龙家过夜时,他们化为原形,睡在装了水的石槽里。他俩为龙家挖田,是不想让修炼之所被烧柴油的铁牛污染。可惜山顶田没了,他俩也再不帮人挖田了,就搬到了牛头山上继续修炼。“观龙湖”决堤,二老早有预感。龙氏夫妇善待过他俩,今天“请客”,其实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渤海湾的鱼郎祭 渤海湾一个小鱼村叫沙陀头,渔民们都很穷,自己没钱打造鱼船,也买不起丝网,全都给财主王老天的船队当雇工。这年初春的一天,五十多岁的老渔民于祥和几个伙计在海边上修补鱼船,突然发现一只破旧的小木船被海浪推到了岸边。于老汉走过去一看,船上有一件破棉袄,破棉袄裹着什么东西还在轻轻地蠕动。于老汉把那破棉袄打开一看,里面原来包裹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于老汉一见这情景心里就明白了,这是一家遇难的渔民,大人为了保住孩子都葬身大海了……于老汉便急忙解开衣扣,抱起光溜溜的孩子揣在怀里,匆匆忙忙地跑回家里,把孩子交给了老伴。于是,无儿无女的老两口便有了儿子。小儿子是从海边拣来的,就给小儿子取名叫“拣来”。 一转眼八九年过去了,小拣来非常懂事,经常跟老爹下海,帮助大人们扯篷,划船,下网。在拣来十二岁这年,积劳成疾的老爹、老娘相继去世,苦命的小拣来只好顶替老爹成了小船工。 有一天,海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浪翻卷波涛汹涌,渔船不能出海,别人都回家了。小拣来已无家可归,王老天的管家便命令小拣来看船,并说要是被风浪刮跑一只船就要他的小命! 大风刮刮得很凶,小拣来战战兢兢地熬了三天三夜。风浪过后,拣来挑起木桶,要到井边去担甜水,刚走出不远,就听有人呼喊:“小哥哥,快来救救我呀!” 拣来听到喊声停住脚步,向四处张望,可是却看不到一个人。拣来又往前走,刚走出几步,又听呼喊声:“小哥哥别走,快来救救我……”拣来便顺着声音找去,当他来到退潮后露出的一个大沙丘旁时,见一条红色的小鱼,躺在那里两腮一张一合地挣扎着,嘴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小哥哥,快救救我呀……”小拣来十分惊讶,原来是它在呼救!拣来见小红鱼很可怜,便放下木桶,抱起小红鱼一口气跑到海边把它放进了海里。拣来刚要往回走,忽听那小红鱼说:“小哥哥,你等等,我去去就来……”小红鱼说完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突然从海里走出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孩,手里托着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盘子,对拣来说:“小哥哥,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东海龙王的外孙女,名叫红珠,今天因贪玩被海潮推到沙滩上,海潮退了不能归海现出原形,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吧。” 拣来说:“我不要,这点儿小事算什么。” 红珠想想说:“你不喜欢金银珠宝?那好,我再去换一件东西,请你再等一等……”说完又入了大海,不大工夫小姑娘又来到岸边,手中仍托着那个盘子里装的是一个晶莹的玉瓶,笑盈盈对拣来说:“小哥哥,这个瓶子叫‘吸风瓶’,就送给你吧,以后出海遇上大风大浪时,只要拿出瓶儿对着风浪一晃狂风就被吸进瓶内,海上就会立刻风平浪静,保佑你平安无事……” 小拣来心想这件宝物可真是用得着,渔民们在海上捕鱼,最怕遇上大风大浪,有多少捕鱼人在海上被风浪吞没,有了这个宝瓶就不用担心了。小拣来决定收下玉瓶,刚要伸手去接,突然刮来一阵风,沙尘把拣来的双眼睛迷了,怎么揉也睁不开。红珠说:“看你把眼睛都揉红了,别揉了……”红珠说着在自己的两个眼角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抹进拣来的两眼中。拣来立刻睁开了眼睛,四处一看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清亮,连很远处的小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风停了,天晴了,拣来又和渔民们一起下海捕鱼。渔船驶入大海中,掌舵的老满叔命令下网,拣来两眼往水中一看,觉得海底的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一片海底除了零星小鱼虾就是海草。拣来就对老满叔说:“大叔,这里没有鱼,到前边去下网吧,前边海里有好大的鱼群……” 老满叔说:“小孩子懂什么!”小拣来说:“大叔,是真的,我能看清水下的鱼,我没有撒谎!”老满叔在海上捕鱼多年,有丰富的捕鱼经验,哪里肯相信一个毛孩子的话?便命令继续下网。可是,收网时果然白费了力气。小拣来又对老满叔说:“大叔,到前边去吧,那里真的有鱼群……”老满叔说:“好,就按你说的试试!”渔船往前走了一程后,小拣来惊喜地说:“大叔,快下网,水下有一大群鱼!”老满叔便下令撒网,过一会儿把网收上船来,果然是满满的一网大鱼!船工们又高兴又感到奇怪,便问拣来为什么能看清海水中的鱼,拣来便把遇见红珠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了大家。大家听了都惊诧不已,原来这小拣来变成了一双“神眼”! 渔船返回码头,王老天见打到这么多的鱼,笑了得弥勒佛似的。他把卖鱼的钱全部装进腰包,连顿好饭都没给大伙吃。渔民们就在背后对拣来说:“拣来,咱们凑些钱买两条船自己干吧,有你这双神眼,还愁打不到鱼虾?何必给黑心的王老天卖这份力气?” 为了让乡亲过上好日子,拣来当然愿意。于是,大伙一起找到王老天辞了工。渔民们东找西借,把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拿出来,买了两条船和网具。因为有拣来的宝贝“吸风瓶”和一双“神眼”,每次出海都是满载而归,又全是上等的好鱼,都卖了上等的好价钱。渔民们心里乐开了花,这回好日子可有盼头了…… 这天,渔民兄弟们又高高兴兴地来到了拢船的海边,准备解缆下海捕鱼。可是,他们来到船上时发现拣来躺在船板上,一条绳索紧紧地勒住脖子,小拣来被人害死了!渔民们抱着拣来的尸体呼天喊地嚎啕大哭,他们想报告官府为小拣来报仇,可是又不知道凶手是谁,况且贫苦的渔民们穷日子刚刚缓了一口气,造船、买网的外债还没有还清,哪里有钱填官府的“无底洞”?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忍着悲痛把拣来埋葬了。 原来王老天听说拣来得了吸风宝瓶和“神眼”后,心里又惊讶又嫉恨,怪不得穷小子们都辞了工!穷小子们都不给他当雇工了,他的船不能下海捕鱼怎么赚钱?狠毒的王老天便起了歹心要除掉拣来这个后患!经过一番密谋,他用钱买通了一伙歹徒,乘夜间渔民们回家剩下拣来看船之机活活将十四岁的拣来用绳子勒死了,“吸风瓶”也被歹徒们在抢夺时打得粉碎…… 安葬了拣来,渔民们还要生活下去,还要下海捕鱼。没有了拣来的“神眼”渔民们个个心情沉重。这天,两条渔船又出海了,在雾汽弥漫的海上人人都仿佛丢了魂似的,连前进的方向都找不到了……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隐约传来喊声:“船向左——下——网!”大伙一起循着喊声望去,只见海面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原来是拣来!人们正要呼喊拣来,可是拣来的身影又倏然不见了!渔民们个个唏嘘不已,老满叔说“是拣来指点我们下网的方向呢!船头马上向左……”两条渔船便驶向了左面将鱼网撒进海水中,收网时果然是网住了大鱼群……这以后,每天都看见小拣来在海上显灵。两年后,渔民们不仅还清了造船、买网的外债,家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为了感谢拣来,渔民们便在沙头坨村的村头修建了一座小小的“鱼郎庙”,请来工匠给拣来塑了像。每年开海推船下海前,都要在“鱼郎庙”前烧香摆上供品祭祀一番,后来,附近鱼村的鱼民们也来纷纷来沙陀头鱼郎庙参加开海祭祀,渐渐地便成了渤海一带的一种习俗,并一直延续至今。 九尾狐系列之负心人 1 月华如练,洒下一地的银霜。城北一座宽大豪华的山庄,这座山庄院落宽阔到极致,仿佛把整个月光都独占,所以它有一个名字——明月山庄。 山庄里最令人称赞的便是这座庭院,而此时正值深夜,庄主吴成秀独自一人在庭院里来回踱着步子,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此刻,正方的门突然响了一声,如同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同成秀的脚步声唱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反调。成秀回过头,妻子霍小鱼走下台阶,手里捧着一件衣服。 “相公,夜里天寒,当心着凉。” 说完,小鱼已将外裳披在了成秀身上,成秀微微侧身,抬手握住妻子还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小鱼的手很软,皎洁的月光照着她姣好的容颜,仿佛天上的仙女,落在人间。 “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脚步声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醒来不见你在,便出来找你。”小鱼也颇有些担心的道:“倒是相公你,大半夜的不睡,难不成一个人出来赏月?” 妻子的话刚好触动了成秀的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有些心事罢了。” “难不成是和你手中的玉佩有关?” 成秀心中一凛,妻子的观察倒是足够细腻。他低头看了眼玉佩,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息。 小鱼见丈夫犹犹豫豫,不由得有些嗔怪,便皱眉道:“相公,难不成有什么话,是不能同自家妻子讲的吗?” 成秀急忙握住妻子双手,柔声道:“并非如此,只是此时是在对你,不知从何讲起。” 小鱼反手抓住那块玉佩,仔细观察一番后说:“这是不是当初与哪个女子的定情之物?难不成相公背地里有什么不检点行为,被人寻上门来了?” 成秀急忙摆手说:“娘子不要乱说,并非是不检点,只是……只是这的确是定情之物。” 小鱼听完丈夫的话,反倒没了方才是怒气,转而平和道:“那你慢慢讲。” 成秀抿了抿嘴道:“三年前我出远门办事,却因水土不服,加之早年天生哮喘,在江中船上一病不起奄奄一息。当时所带领的从人却心生歹意,携了我的金银细软一并逃走。却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狠心的船家转天见我只剩下孤零零一人,身边的金银也不见了,加之我又病入膏肓连连呕血神志不清,便想到将我用棉被包裹抛入江中。 小鱼听到此不禁面色紧张,说道:”世上竟还有这等狠心之人。“ 成秀以微笑示作安慰,接着又说:”眼看当时我就要一命呜呼,幸亏当时江中有令一条船驶过,传中那女子见情形不对,便拦下船家,详谈之下便动了恻隐之心。等我醒来时,已在那女子船中,我当时卧床不起,吃喝拉撒全有女子一人照料。等身体好转后,方知那女子名唤三娘,便是洞庭人。本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三娘主动提出要与我结为夫妻,我便答应了。当时事情还没有做完,便以玉佩作为信物,转而弃舟登岸就此作别。“ 成秀看了眼那玉佩,轻叹一声道:”后来便遇见了你,我和你成亲完全是真爱,和她只是……只是为了报恩才……“ 小鱼突然插话:”相公,不必再说了,我已明白。看来三娘如今是找上门了?“ 成秀很紧张的点点头。 小鱼反而很平常的说道:”那就把她接来呀!“ 成秀抬头,皱着眉头狐疑道:”你说什么?接来?“ 小鱼不理睬成秀的狐疑,继续说:”既然是相公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小鱼的救命恩人,再者你既与三娘定亲在先,本应该在回家后就去接她来此,如今人家找上门来,岂有不见之理。“ 成秀万没想到妻子会这样回答,心里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喉结翻动两下道:”可是……“ ”可是什么?“小鱼笑笑说道:”难不成相公以为我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么?“ 2 三娘这次来,并不是以一个怨妇的形象找上门来的,相反,她倒是来上门兴师问罪一般。 可当她第一眼见到小鱼的时候,见对方小巧玲珑,面容姣好,一颦一笑又是那样的甜美可爱。叫三娘顿生怜爱,对方言语间又处处显得知书达理。 ”妹妹本想早些叫相公接姐姐过来的,怎奈最近圣上下来谕旨,册封成秀为本省都统,就这样耽搁了。如今姐姐自己来了倒也好,姐姐与相公成亲在先,应在正房,房间已经帮姐姐整理好了,一切用品都是新的。“ ”听说你父亲是知府大人?“三娘丝毫不听小鱼说什么,只是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小鱼略显尴尬,只得点头,没有讲话。 三娘面上岁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自叹息:想自己一来年老色衰,不及眼前这女子半分;再者女子家境显赫,而自己……如此一想,也怪不得成秀会另有新欢。 从此之后,三娘住在山庄,小鱼则每天早早请安,终日侍奉左右,竟如同下人一般。三娘颇为感动,便越发的与小鱼有了好感,当真是亲如姐妹。 成秀表面上对三娘倒也十分恭敬,对小鱼倒是更加恩爱。原本生活就此平静入常,只是忽有一日,成秀都统的官印不见,山庄上下乱成一团。三娘却十分平静道:”将井中水抽干,官印就在井中。“ 众人半信半疑,按着她的话去做,果然官印就在井中。再问她是谁做的,三娘绝口不提。 这虽是一段插曲,但成秀从此开始怀疑三娘身份,想起当日那玉佩是在第二天凭空出现在自己书房的,还有一张字条——难不成三娘不是人? 于是暗中派人查探…… 翌日。 成秀在正堂,拿一方洁白的手帕在擦拭着宝剑,管家在一旁垂手而立。他第一次见主人脸色如此难看,成秀虽是一介武夫,平日却风度翩翩,好像个书生,与人谈话时也是言语和气,生怕中伤了别人。 ”三娘房中每晚都有人抖衣服的声音,是真的吗?“ ”是!“管家诺诺的说:”每晚探听的下人都这么说。“ ”相公!“ 成秀刚想说什么,忽听得有人叫自己,直到是小鱼来了。成秀急忙将宝剑归桥,站起身时,已是满脸堆笑。 ”相公有事叫我?“小鱼进门便问,刚刚与三娘聊得正高兴,脸上还带着笑意。 ”当然有事了。“成秀笑道:”岳父大人上午托人送来几坛上好的美酒还有点心,今天正值十五,今晚你我陪三娘一起赏月品酒。“ ”那自然是好。“小鱼一脸笑意,心里却感到一丝不对:成秀言语间总有种不把三娘当做夫妻的语气。 3 当晚三娘喝了许多酒,是被小鱼扶着回房间的。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她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却很亮,通过敞开的窗,毫无遮拦的洒在三娘躺着的床上。 小鱼怕光太亮三娘睡不安,便转身欲关窗。突然,冷不防瞧见三娘裙下露出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小鱼接着月光仔细观瞧,赫然发现那是条尾巴——狐狸的尾巴! 小鱼先是吃惊,后心中有些隐隐作痛,悄悄帮三娘褪去鞋袜,又将被子盖好,转身关窗,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回房时,成秀并没有睡下,正衣冠整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见她来,忙问了句:”怎样,三娘今晚喝这么多,没哟是吧?“ ”无妨!“小鱼答道,心想:看来相公心里还是十分惦念三娘的,往常应是怕自己吃醋所以才那样讲话的吧,便放心说道:”相公之前讲过,三娘是个奇女子,今晚我看来,果然三娘不是凡人。“ 成秀眼前一亮,瞬间恢复平静道:”你是指她的酒量?“ 小鱼一笑道:”不但如此,刚刚扶三娘回房时,见她倒在床上时露出一条尾巴,是狐狸的尾巴——三娘定是狐仙!“ 成秀嘴角微微一丝冷笑,咬牙道:”此人当真是狐妖!“ 小鱼惊讶道:”什么?相公你早已知道?“ ”以前只是怀疑,如今看来是真。“ 说完,小鱼见成秀手里突然多了一柄宝剑,原来房间较暗,加上刚刚有心事,所以没注意进门时桌上放着一柄宝剑。 ”相公,你要做什么?“小鱼说道,此时心里后悔莫及,一把抓住成秀的手臂。 成秀一把甩开她的手,说道:”我要杀了她,她不是人,她是狐妖!“说着已经出了门,直奔三娘房间。 ”嘭!“的一声,小鱼整个身子抵在了三娘的门上,身子颤抖个不停,坚定地说道:”三娘她是人也好,是狐也罢,到底与你是夫妻一场。而且非但没有害你之心,还对你有救命之恩,且不说知恩图报,却也万万不可恩将仇报啊!“ 成秀满眼通红,面对着小鱼却也无可奈何,转身走到窗边。他一掌劈开窗子,拔出宝剑,朝床上的三娘掷了过去。只听到”叮“得一声,却不见血光,又听不到动静。 正此时,宝剑突然向上飞起,直接冲破屋顶。屋顶冲破之时,忽多了一条白影,恰好与空中一轮圆月融为一体。 成秀移步正院,再抬头,见白影袭来,先到的却是那柄宝剑。剑之快,快到成秀躲不开;剑虽快,有一个身影比剑更快,先一步挡在成秀身前。 是小鱼,小鱼替成秀挡下这一剑。三娘收手已来不及,撒手身退,剑还留在小鱼体内。成秀抱着小鱼跪在地上,满面泪光;三娘想哭,然而狐妖无泪,心里却在滴血。 小鱼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姐姐,求你快走吧,求你不要杀成秀。你若认我这妹妹,就答应我,用我一命,换成秀一命。来世……做牛做马……再替相公还了恩情,行吗?“ 三娘不语,只是朝成秀喝道:”吴成秀,你这负心人,恩将仇报我本该杀你;今夜妹妹以死替你求情,我便答应她不杀你。但四年前我为救你舍了金丹,把金丹还我便走。“ 成秀抬头,正不置可否。忽见三娘张口突出一口口水,正打在脸上,顿时只觉面上又冷又痛,胃里一阵翻滚,”哇“的一口突出一粒红丸。 三娘张手接住红丸,足尖点地飞腾而起,再一次融入月光里,消失不见…… 成秀别过头去,”哇“的有吐出两口鲜血。再看怀里的小鱼,她已经闭上双目。月光下的她,洁白的脸颊笑颜如花,嘴角一丝血红,像极了一朵百合花上,滴了一滴血珠…… (完) 古代聊斋之缘来缘去 乾隆二十六年,黄河中游发生了一次特大决堤。这场洪灾造成河南数十州县被淹,洪水吞噬了无数生灵,也让无数人失去了家园。灾难发生后,很多人背井离乡,刘文豪也跟着逃荒大军,来到了山东青州的乐安。 刘文豪人实在,干活舍得出力气,店铺老板们有活都喜欢喊他。 这天,刘文豪走在街上,忽听背后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文豪哥吗?”他回身一看,竟然是老家邻居腊梅!两人互问家中情况,才知道亲人皆丧生在洪灾之中。 腊梅没有去处,刘文豪便让她暂时住在他安身的破庙里。刘文豪白天出外打短工,腊梅便揽些浆洗、缝补、绣花的活计。相处久了,两人互生爱慕:便由天地做媒合成一家。两人苦扒苦挣,省吃俭用了几年,买下两亩薄田,正式在乐安安家落户。 刘文豪的田边有座孤坟,许是无人打理的缘故,坟堆很小,坟边被雨水冲刷了一个大洞。刘文豪整地播种之时,便顺手给那座坟培了些土。 这一年两人辛苦劳作,加上风调雨顺,庄稼长得非常好,秋天玉米个大粒成,把两人高兴地不得了。 这天一大早,他们便忙着去地里收秋。到了地边,发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他们地里掰玉米。腊梅很生气,几步走到姑娘面前说:“你是谁家闺女,怎么跑到我们家地里掰玉米?”, 听到腊梅说话,那姑娘回转身,腊梅惊得大叫起来:“莲花!”姑娘也惊喜地喊道:“腊梅!”两人激动之余抱头痛哭。 这莲花姑娘,不仅跟刘文豪和腊梅同村,她还是腊梅最要好的姐妹。三人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巧遇,莲花一直没有去处,靠着乞讨度日,刚才是饿极了才跑到地里掰玉米。腊梅跟刘文豪商量,先收留莲花,再作打算。 莲花不仅人漂亮,手还很巧,在家乡时,就一直是姑娘堆里的佼佼者。住下来后,三人在一起的日子多了,腊梅便生了小心眼。她担心刘文豪跟莲花日久生情,便时常打翻醋罐子,动不动就跟刘文豪闹点小别扭。 莲花心细,她看腊梅总对自己拉长着脸,做事便愈加小心谨慎,只要刘文豪在家,莲花都尽量少跟他单独待在一起,即便这样,腊梅还是没有笑脸。 这一天,刘文豪一出门,腊梅就对莲花说:“一山容不了二虎,一家容不了二女!莲花,你走吧!”“腊梅姐!”莲花看到腊梅决绝的表情,便含着泪走了。 晚上,刘文豪回家后,得知腊梅把莲花赶走,跟她大吵了一顿:“腊梅,你太过分了!你忘了当初你在外面吃的苦了?”刘文豪说完,气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看刘文豪真生气了,腊梅慌了,便急急地跟出去找莲花。 这天晚上,直到深夜,两人也没找到莲花。刘文豪生气,不理腊梅。腊梅又急又悔,一时想不开,便在厨房里上了吊! 刘文豪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莲花。“文豪哥,快!腊梅姐上吊了!”一进门,莲花就急急地说。刘文豪跟着莲花跑进厨房,腊梅真的吊在了房梁上! 所幸救得及时,腊梅才捡回一条命。莲花抱着腊梅哭道:“腊梅姐,都是我害了你啊!我不该瞒着你们啊!”莲花站起身,咬了咬嘴唇说:“文豪哥,腊梅姐,我不该贪图你们对我的好撒谎啊!其实,其实站在你们面前的莲花,早已不在人世!你们地头孤坟里埋得就是我!” “啊!”腊梅吓得大叫起来,刘文豪也紧张地看了看莲花的身后,果然,莲花的身后真的没有影子! 一看刘文豪跟腊梅害怕,莲花赶紧说:“你们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刘文豪和腊梅才放下心来。莲花抹着眼泪告诉两人,几年前,她跟父母逃荒到山东,父母相继因病去世。为了埋葬他们,莲花插草自卖,并声明只做丫头,不做妾小。可谁也没料到,买莲花的人,竟然是妓院里的老鸨!那老鸨开始还说只让莲花干杂活,可几个月后,便变了卦,逼迫莲花接客,莲花悲愤之余撞墙而死!死后,老鸨让人把她埋在路旁。 腊梅抹着眼泪说:“莲花,都是我不好!”“腊梅姐,你跟文豪哥都对我很好,所以,我才舍不得离开你们!”莲花接着说:“文豪哥,腊梅姐,今天我有事求你们,请你们一定要帮我!”莲花说完,双膝一屈就跪在了地上。 “这可使不得!”刘文豪赶紧扶起莲花,说:“只要我们能做到,就一定帮你!”莲花看看腊梅,又看看刘文豪,眼泪又流了出来。“因是冤鬼,所以我不能托生,只有你们能帮我脱离苦海!”莲花一边说一边又要下跪。 腊梅一步抢到刘文豪面前,扶起了莲花。“莲花,赶紧起来!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尽力!” “多谢腊梅姐姐!明年的七月十五,我请你们为我做一盏河灯。托着河灯,我就可以去托生了!”莲花说。“好!”腊梅赶紧答应。 莲花露出了笑脸。临别之时,她说:“今天一别,就是永远!若我托生,怕是会忘了你们!听说只要曾经对鬼有恩惠的人,在鬼的身上做个记号,即便托生,恩人的影子也会印在它的心里,有缘就会相见!”“这个就不用了!莲花妹子,只要你下世过得好就行了!”刘文豪说。“有缘哪能不认啊!来,我给你做个记号!”一听丈夫跟莲花说缘分,腊梅醋坛子又打了!她跑到厨房,在锅底下抹了把灰,来到莲花面前,伸手就在她那洁净的右脸颊上抹了一把! 第二年七月十五,刘文豪用竹篾做了盏灯笼,固定到一块木板上,板上写上莲花的名字,点燃蜡烛,放进河里。河灯越走越远,刘文豪在心里默念:“莲花妹子,愿你托生到一家好人家!” 河灯放了没几天,几年没怀孕的腊梅害了喜。十个月后,腊梅产下一个女孩。孩子长得特别可爱,可让腊梅闹心的是,孩子的右脸颊上有一块灰色的胎记!孩子长,灰色的胎记也在长。每当看到女儿脸上的胎记,腊梅就想起她在莲花脸上抹得那块锅底灰。想起莲花,腊梅就后悔的要死…… 鬼破案 清乾隆十一年,应朋友之邀,赵亮去往滨县会友。在离滨县还有十多里路时,天下起了雨。幸好路边有一家旅店,赵亮赶紧跑进店里。 店老板一溜小跑迎过来,一脸歉意地说:“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没空房了。”赵亮抹了把脸,对店老板说:“掌柜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借我柴房住一晚,我按住店价钱给你!”店老板满脸堆笑,无奈地说:“客官,不瞒您说,柴房也住满了!”赵亮一听叹了口气,向店外走去。“哎,客官,您请等一下!”店老板追过来说,“旅店后院还有一间房,但曾有个女人吊死在里面,您要敢住,我一文钱都不要您的!”赵亮素来胆大,便对店老板说:“谢谢掌柜的,钱我照付!” 店老板跟小二把房门打开,简单打扫了一下就逃命似的跑了。赵亮刚换下湿衣服,便响起了敲门声。是店小二送来饭菜。“谢谢小二哥!”赵亮应了声,打开门,店小二早就跑得没影了。吃完饭,赵亮不想睡觉,便拿出随身带的书,在灯下看起来。 大约半夜时分,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接着,赵亮听到墙角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遮住灯光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从墙角钻了出来!女子手上拿着一条绳索走过来,围着赵亮一圈圈转。赵亮实在忍不住了,冲女子大吼道:“别转了!头都被你转晕了!给我坐下!”那女子被赵亮一吼吓了一跳,乖乖坐在了赵亮的对面。 赵亮问:“你,找我啥事?”那女子听赵亮问话,拿起绳索,走到房梁下,把绳子往房梁上一搭,顺手套成一个圈,把脖子往里伸了伸,然后走到赵亮身边,指了指绳子。“你是想让我把头吊进去?”赵亮问。女子点了点头。“好!”赵亮哈哈笑着,走到绳圈旁,抬起右脚就放了进去!看到赵亮把脚放进绳圈,女子急了:“公子,错了!错了!”赵亮微微一笑,对那女子说:“我没错!是小娘子错了!正因为你错在当日,才有今时!”女子愣了一下,突然流着泪跪在赵亮面前说:“公子帮我!”赵亮一惊,忙说:“小娘子快请起!只要赵某能帮,一定不遗余力!”“难得先生不畏小女子是个鬼物,请听我道来!” 女子名叫蕙娘,家住广饶。有一天被娘责骂,一时赌气跑出家门,却迷了路。遇到一个中年男子,蕙娘向男子打问自己家的方向。那男子自称叫刘二,非常热情地要送蕙娘回家。谁知危险却在逼近她,刘二要挟她跟他走,蕙娘只得顺从。 第二天天黑时,两人来到一个村庄,想要借宿一晚。他狠狠往蕙娘脚上跺了一脚,恶狠狠地说:“不许乱说话!”这家的男主人不在家,只有婆媳两人。她们看蕙娘面容疲惫,心中不忍便答应下来。刘二看主家只有婆媳两人,又见媳妇长得漂亮,便言语轻佻,媳妇严词驳斥,气愤之下要赶他们走,刘二赶紧道歉。这天深夜,刘二敲开窗子爬进媳妇的房间。媳妇发觉,大喊婆婆,两下争执起来。她顺手抓起剪刀,就向刘二刺去!刘二恼羞成怒,夺过剪刀,疯狂地刺向媳妇。婆婆急了,抓住刘二胳膊就咬,刘二回身又将婆婆刺倒! 杀了婆媳两人,刘二在房里翻找一遍,将值钱的东西塞进褡裢,拖着蕙娘一路狂奔,天亮前住进了这家旅店。刘二觉得困乏躺在床上就睡,蕙娘看他睡着,便悄悄开门逃命。哪知刘二警觉凶相毕露,掐死蕙娘,将她的尸体吊上房梁,伪装成上吊自杀。然后,半夜三更跑到老板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骗老板,老板帮他把蕙娘火化,装进瓷罐带走,可一转身,他便将蕙娘骨灰抛洒荒野。蕙娘的魂魄找不到尸身,只好在旅店里游荡。 赵亮详细询问了刘二杀死婆媳的情况,对蕙娘说:“这间房子,我租下,你等着我把凶手带来指认!”赵亮离开旅店,寻找了很多地方,叫刘二的人很多,但手上有疤痕的却一个也没有。找不到凶手,赵亮先去滨县见朋友。赵亮的朋友叫柳江水,是几年前做生意认识的。当时柳江水落魄生病,赵亮出钱为他请了郎中,又资助他回家的路费。柳江水见到赵亮很高兴,请他去酒楼大吃一顿。柳江水倒酒时,赵亮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下有道很明显的疤痕,就问怎么回事。柳江水笑道:“别说了,不小心抓到柴刀上伤的!”吃饱喝足,两人下楼,正好遇到酒店老板。老板拦住他道:“柳二,你来得正好。把你老爹欠的酒钱一块结了!”“柳二?”赵亮吃惊地问。“哦,兄弟有所不知,我在家排行老二,邻居们都叫我柳二!”柳江水一边结账,一边跟赵亮解释。“哦,原来如此!”赵亮若有所思地答道。 在柳江水家待了几天,两人难舍难分。“要不这样,大哥跟我去广饶待几天。” “好!”柳江水十分赞同,买了一些礼物,随赵亮上路。这天来到一个小镇上,赵亮带柳江水来到一家酒店,两人放开量地吃喝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柳江水醒了。他睁眼一看,天已经黑了,自己躺在一间房里,桌旁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听到动静,女子慢慢转过身来。“蕙……蕙娘!”柳江水惊恐地喊道,“鬼啊!”他跳下床就往外跑。哪知蕙娘已经飞身堵在门口,伸手向他脖子掐来。“蕙娘饶命!”柳江水吓得面无人色地喊道。“让我饶你可以!你把杀害我和那婆媳两人之事,重述一遍,我就饶了你!”“我……”“说不说?”蕙娘伸出两手,长长的指甲在灯下闪着诡异的光。“我说!”柳江水为了活命,只好一五一十把杀人之事细说一遍。柳江水不住地向蕙娘磕头。“蕙娘饶你,但我绝不会饶过你这杀人凶手!”房门一响,赵亮跟老板一干人等走了进来,将柳江水捆绑送往官府。 柳江水杀人证据确凿,不久即定死罪,秋后问斩。蕙娘因为骨灰没了,魂魄囚禁于旅店之中,赵亮便请道士为她做道场,使她安然投胎。做完这些,赵亮带着祭品去给母亲和妻子上坟。原来,柳二杀死的婆媳两人竟是赵亮的母亲和妻子。娘和妻子被杀后,有邻居告诉赵亮,曾见过一个外乡人敲开过他家大门。从那时起,赵亮便放弃生意,踏上了寻找凶手的路途…… 古代聊斋之墨魂 在鹿州城的驿站边,有一座荒废的古宅,院落破败不堪,还余一间主屋未倒塌,可遮风挡雨。 秋闱来临之时,鹿州城有个叫鹿庆丰的书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独自上路,到了驿站边,天气突变,骤然狂风大作,怕是要下大雨了。鹿庆丰怕所带的行李被雨所淋,见前方有个破败古宅,便索性踏了进去。 天有些陰暗,鹿庆丰把一应行李放好,在屋里找到一只缺了边角的灯笼点亮了,整个破屋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屋里虽陈旧,但一应家具也都有,不过都结满蛛网。鹿庆丰找到一张书桌,拂去尘土,将就着读了一会儿书,便拿出笔墨纸砚来。怪的是,找了一通,行李里竟然缺失了墨,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狂风吹了几片落叶进来,呼啦啦地响,鹿庆丰起身,找了块木板堵住了窗上的缺口,无意间在壁龛上,见到一个墨盒,把墨取出后,他眼珠子瞪大了,这是一块好墨啊! 此墨乃是南唐时期安徽徽州李廷圭所制。李廷圭以松烟、珍珠、龙脑、白檀、鱼胶为原料,制成的墨坚如玉。研取墨出,更是墨香馥郁扑鼻。鹿庆丰蘸墨笔走龙蛇,酣畅淋漓地书就了满满一页的字。 这时,古宅外头电闪雷鸣,一道明亮刺眼的闪电掠过,犹在屋顶上空蜿蜒。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鹿庆丰打开破门,门外站着一个老婆子,提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个“李”字。她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把灯笼别在壁钩上,然后转过身来,盯住鹿庆丰。 老婆子穿了一件黑袍子,上面绣着一只金云雀,绾着的一头青丝,乌黑得有如年轻女子。鹿庆丰开了口:“在下鹿庆丰,乃是赶考路过的书生,怕遇风雨,在此暂避一宿,想必老婆婆也是来此避夜雨的吧?” 老婆子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鹿庆丰摆放在书桌上的纸笔,道:“老身叫李墨娘,我可不是笑话你,你竟然喧宾夺主,这宅院,可是老身安身立命之处。”鹿庆丰一听,原来是自己入了人家的门户,便朝李墨娘作了个揖,算是赔礼道歉了。 认了宾主,李墨娘真把自个儿当了主人,整理起屋子来,嘴里喃喃道:“老身只是出了趟远门,屋子里竟蒙生了这么多惹人厌的灰尘。” 经李墨娘一整理,这破落屋子竟有了生气。她看着鹿庆丰的字,写得苍劲有力,间或看到鹿庆丰放在砚台上磨的墨块,问道:“不知鹿书生可认得此墨?” 鹿庆丰便把遇到此墨的欣喜之情,和盘托出。李墨娘说:“算你还识货。”鹿庆丰说,李墨娘既是爱墨之人,何以墙壁上没有挂些字画以显露风雅。 李墨娘叹了口气,道:“其实这面墙壁并不空的,只是老身把画给隐匿了起来。”顺着李墨娘手指的方向,鹿庆丰看到的是一面空空的墙壁。 李墨娘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盘沉香线,点燃后,就放在那面墙壁底下。沉香线燃着时,散出了一股浓浓的书墨香。烟路顺着那面墙壁升腾爬去,墙壁上竟隐隐地有些淡淡的墨迹出现,随着沉香线的熏陶,没多久,一幅壁画竟出现在鹿庆丰的眼前。 鹿庆丰吃了一惊,看着壁上陡然出现的画,画的乃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一只脚踩着凌波微步,一只脚被一片荷叶挡住了,看神态正逆水而行,而她的周边,开满了粉嫩的荷花。画的落款是:曹子轩。 李墨娘看着壁上出现的女子,眼神陷入了迷沼。过了一会儿,她黯然神伤道:“表面上仙儿嘴角含笑,可是她活得并不自在。今夜既然鹿书生撞见了此画,不妨也请仙儿下来,或许你可以帮她一把。” 李墨娘的话有头无尾,让人费解,鹿庆丰正想问个究竟,话还没出口,那扇本来关紧的朽门又开了,这次是被撞开的。从外头夺门而进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贼汉子,两人竟挟持着一个跛足的小娘子。他们当中,一人抓把鬼斧,一人提把短刀,肩上背个黑包袱。 “哟,原来这个破宅竟有主了,难道小娘子与他们是一伙的?”提短刀的发问。提鬼斧的晃了一下斧头,凶狠狠地说:“怕个鸟!” 原来两位贼汉子刚在鹿州城做了桩强盗买卖,撤出鹿州城时,碰到这鬼天气,二人遂在此孤地寻处避雨。没承想,刚到这破宅门口,遇见个美艳娘子,也要推门而进,他们哪能放了这到嘴的肉呢? 鹿庆丰一见那小娘子的模样,那不正是壁上的仙儿吗?只可惜跛了一只脚,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破了形象。再见那小娘子一脸愁容,估计是被这俩贼汉吓的,鹿庆丰便壮起胆子指着贼人道:“你们怎可对小娘子无礼!都说好汉不跟女斗,欺负女流之辈,那是下三滥的混混所为。” 话虽如此出口,可鹿庆丰哪见过贼人带血的鬼斧,腿肚子仍忍不住在发抖。贼人一见鹿庆丰的孬样,便把他提了起来,嘲笑道:“就你这文弱书生,中了皇榜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个欺软怕硬的昏官,休想逞强,不如先砍了。”说着,便要举起鬼斧。 李墨娘忙劝道:“好汉斧下留人,这位鹿书生可是老身请来给小女立照存影的,好歹也让他画好,再杀不迟。若好汉也想留个英姿,鹿书生当然也可效劳。” 贼人也想消遣,索性信了李墨娘的话。李墨娘向鹿书生使了个眼色,跛足小娘子忙去研墨,李墨娘凑到鹿书生的耳边,说了一通话。鹿书生颇有些怀疑,不过,仍蘸足笔墨,疾飞劲走,只几笔,就勾勒出了两位贼汉子的面目和虎背熊腰的身体,接下来,鹿书生按李墨娘所说,画了一条粗粗的绳索,牢牢捆住画中的两个贼汉子。 这时,李墨娘吹熄了壁上的灯笼,古宅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等跛足小娘子重新点燃后,在破屋角落里,两个贼汉子不知怎的已被捆绑在地,嘴里塞了破布,叫嚷挣扎不得。再看鹿书生笔下的贼汉子,果然嘴里也塞着破布,如出一辙。鹿书生不禁冷汗淋漓,感觉诡异之极。 收拾了贼人后,李墨娘向鹿庆丰招了下手:“老身看你笔力不俗,果然没让人失望,你能否再帮老身一个忙?” 李墨娘拉鹿庆丰来到壁画前,叹了口气道:“当年曹书生赶考路过此地,留下此幅墨宝,只可惜仙儿有一只脚他没有画全。”壁画上,仙儿的一只脚,确是被荷叶给挡住了。鹿庆丰爱莫能助,说荷叶既已遮了脚,他难再画全。 李墨娘道:“这个不难!”只见她的黑袍子往壁上荷叶一遮,那荷叶竟像被海绵吸走似的,留下了一块空白的地方。 鹿庆丰拿笔蘸墨,果然顺着曹书生的笔法,补全了画中仙儿的一只脚。鹿庆丰再见小娘子走路,竟如正常人一般,不再跛足。她欢快地围着李墨娘打转,步步生风。只见她闪到鹿庆丰的跟前,作揖谢道:“多谢公子!” 李墨娘也说话了:“老身与仙儿孤守古宅,天天期盼,能有似你等书生前来借宿,可来的不是懒汉,就是乞丐,还有这般盗贼,这愿望终究落空。仙儿乃是用老身的墨汁画成的,与老身息息相关,老身不愿这么貌美的女子,颓废在这面旧墙上,便用隐术藏匿了墨迹,不让污浊之人看到。当年因曹书生一时疏笔,竟让她在画中落下足疾,老身不忍见啊,今天终借你贵笔,治好了她的跛足之症,实乃幸事。” 这时,已是三更天了,屋外仍是狂风乱雨大作,那两个被绑在一起的强盗已沉睡过去,鹿庆丰听着李墨娘的话,似梦非梦,不禁靠在桌子上,也睡迷糊了过去。 这一宿,挨到天亮,古屋外的天早已放晴,李墨娘和画中仙儿已没了踪影。 一队官差路过驿站边,在古宅的门楣下,发现了一把鬼斧和一把短刀,料定古宅有异样,便让几个兵差撞门而入。 不一会儿,只听兵差回报:“曹大人,强盗果然在古宅,是被一个书生制服的,不过古怪的是,捆绑住强盗的不是一条真正的麻绳,而是一条画在强盗衣服上的墨绳。地上有个包袱,正是赃物。” 鹿州县官曹子轩,初到鹿州就任,为整顿鹿州城的风气,对一应大小案件皆亲自带兵出马,昨夜鹿州城的一个员外府上遭了劫,管事的被杀死了一个,官兵今早出动,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盗贼。 曹大人走入古宅,蓦然看到壁上的那幅画,笔墨如新,吃了一惊,这不是当年自己暂住此处,一挥而就的吗?他也看到了那一条捆住强盗的虚无的墨绳,不禁握住鹿庆丰的手,褒赞他真乃少年英雄,竟笔墨擒贼。 这时,曹大人的目光落到桌上那块徽州墨上,墨身上镌刻着一只金云雀,他欣然笑道:“昔日我在赶考途中,无意间救过一位道人性命,道人赠我这块墨,说此墨乃是墨魂,灵着呢,祝我高中榜首。我竟大意把此墨遗落在此,不过当年,也是借了道人吉言,榜上有名。” 那块遗失的墨魂,曹大人亲手交给了鹿庆丰,并祝他考取好功名。 民间异事之炼丹 贞元年间,华州云台观有个丘道长,少时以铲除当地三怪而出名,之后一门心思想要借丹药夺天地之寿,于是花费整整三十年研究长生不老药,始终未成,却名气益大,不甘心之余便打算带几个徒弟入深山,寻仙草来炼药。 消息传开,进山当日便轰动方圆居民共同来目睹其入山,更是有多位达官贵人前来赠金赐宝,文人墨客纷纷作诗相送。丘道长进山不久,便有人资助在他进山的地方修了个生祠,取名丘真人祠,登山入口也被命名为真人道。初两三年,有许多人守候在真人道等丘道长持丹出来。但是数年过去,依然杳无音讯,以后就逐渐被淡忘了。 九年后,一个叫章儿的孤儿来此乞讨,晚上就借住在丘真人祠。这天晚上,章儿刚入睡,听到门“吱”地拉长了声音被打开,睁眼看去,地上浮现一个狭长的黑影,再顺黑影瞧去,有人立在门口,身材颀长,道袍飘动,褐面黑须,颧骨高耸,目光灼灼。章儿吓得急忙闪进塑像后面。来人没有发现他,直走进来,抬头看着塑像,若有所思。没多时,又折身走出门外,大步离去。章儿待他远去后,才敢出来,仰头看了看塑像,这不是就是刚出现的那个人吗?他到底是人是鬼?想到这里,他吓得跌在地上,慌忙大叫着跑出去,惊动了山下不远处的住户,问他大半夜的为什么嚷嚷。章儿说,我刚看到塑像上那个人活了。那些人就拉着他一起到丘真人祠去看,结果发现塑像下面有一个人在闭眼打坐,有见过丘道长的人都惊讶地指着他说,这不是丘道长吗?他回来了! 第二天,丘真人祠外人山人海,此外,还有一拨儿一拨儿的人不断赶来。不多时,来了一队官兵,从人群中挤开一条道,护送一顶华丽的轿子到祠堂门口。从轿子上下来一个人,儒者打扮,却穿着考究,面挂微笑,看似谦和,却满脸神气。他走进了祠堂中,里面的其他人立马都被赶了出来,只留下丘道长。那个人客客气气地走到丘道长面前,缓缓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丘真人,真是幸会啊!鄙人李念,听闻您大名很久了,直到现在才能一睹真容啊!”丘道长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继续打坐。那个叫李念的人并不介意,继续说道:“丘真人少有名气,能降妖保太平。又潜心研究丹药,凡真人所出丹,延年益寿,自有独到之处,人争而难得。近又闻真人入深山,探险境,要寻到那仙草,以救世人脱未百年之恨。真人真是当世之真仙啊!”丘道长听到这里,嘴皮微微动了动,哼哼笑出了声。李念看丘道长有回应,向前一点,徐徐说道:“不知真人立志要找的仙草是否找到?”丘道长冷冷说:“世上没有仙草,何苦要寻?”李念哦了一声,拱手作揖:“那我就不打扰真人修行了。”说完,退了出来。刚走两步,身后的真人缓缓说道:“我却找到了长生方。”李念立马转身,满脸堆笑:“真人刚回来,祠堂简陋,观中人来人往,不适合真人居住。节度使大人有雅苑一处,环境甚美,特命我来邀真人入住。真人所需修行炼药物品里面应有尽有,如果没有,真人只需吩咐一声,会有人立刻置办。节度使大人常斋戒拜祖师,向道之心已久,还望真人能指点一二。”李念说完,抬起眼偷看了一眼丘道长,他还是闭眼坐在那里,不动声色。李念又想接着说下去,丘道长突然说到:“前面带路。”李念马上引丘道长上桥,奔向节度使府。 李念进去呈报之后,就带丘道长到正堂,节度使正在那里等他。见面之后分外客气,谈及长生方时,丘道长毫不讳言:“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却不敢把上面列的东西给我炼药。”节度使看了一眼李念,李念会意,对丘道长说:“丘真人,虽然我们大人仅是一方主宰,但平时南征北战,也得了不少珍物,这天上地下的东西只要人间找的到,我们大人就能得到。难道真人想要龙鳞不成?”说完得意地看着丘道长。丘道长回道:“长生方这些东西你们都能拿到,只是我所虑者,你们不敢拿。”李念说:“请道长列出,我们自有计较。”丘道长提起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把纸递给李念。李念慌忙接过,递给节度使。节度使态度自若的拿过去,待他与李念读过后,两人都面如黄土。还是节度使反应快,指着纸上的字笑着对丘道长说:“道长这是拿我开玩笑吧?啊哈哈哈……”“非也,上有一物缺,则丹练不出,有一物数目不对,则丹化不成。”节度使皱了皱眉头。李念读道:“青年男子五十人,摘其心;青年女子五十人,放其血;童男童女各五十人,取其脑。”念完,又看看节度使。 节度使问丘道长:“真人,我有不解,还望真人答疑。取这么多人用来炼丹,那会练出多少丹?还有为什么非要人身上的,其他的不可以代替吗?这样炼出的丹药,难道真人就不怕遭天谴吗?”丘道长听了大笑起来:“天地万物皆有生命,就连花草树木也都有灵气。这灵气汇聚越多,就越聪明。这灵,附于物,却不同于物,灵可以运作所附之物,驱使它们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万物唯人身上所附灵气最多,所以人也就能够驱使他物。你看这人没有牛体型大,但是身上灵气却比牛多,可见灵之多少并不说明要体型多大。所以,这丹只能出一颗,却汇聚了两百人的灵气。不自生者,乃是石。石之精者,乃是玉。玉中最与人亲近者,是血玉。将天地之寿同万物之灵锻炼,将会寿无尽而灵不灭。” 节度使又问:“那为什么壮年与童子各取不同,只用妇女之血沁玉?”丘道长说:“女子长成,性渐温柔,其血陰柔,与玉最相容,而因孕育子女,故多思子女,所以灵气遇子女而常散乱,只宜沁玉,不宜聚灵。我今有天然血玉一片,愿奉于大人,可惜长时间没有血液浸润,已功效减半,需女子血液来激活。童子童女未长成,身体太弱,承受不了灵气,但头脑灵活善思维,强记忆,学世理,故灵气聚于顶部,应取脑。而壮年已长成,心脏日夜不停呼吸,将身体各个部分要害掌握其中,灵气便汇集于此,所以要摘其心。”说完摸了摸胡须,讲到:“大人要是不想炼长生不老丹药,贫道不强求,我这就离去。” 李念急忙瞟节度使一眼,见他有留意,一个箭步拦住丘道长,说:“真人稍等片刻,我同大人再商量商量。”节度使同李念走到窗旁,节度使说:“这个杀人太多了。”李念回:“二百人,只是大人治下千分之一,如参天大树落一叶,不多。”节度使解到:“不止。这男女少壮,哪一个不是有家的?就拿一壮年来说,上要抚养父母,下要教养子女,最少也是五口之家呀!取三百性命,就是要破三百人家,这是一千余五百口性命呀!”李念感慨万分:“大人真是有气度,深思虑。我竟然都没想到这一人亡则全家不幸。想大人这些年东征西战,平息了多少叛乱,使千千万万人避免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人救的何止千万家?”节度使在窗前徘徊着说:“就算杀这群人我心中无愧,但是朝廷一旦知道几百人被抓,我又该怎么讲?”李念看了一眼丘道长,他似乎对他们所说充耳不闻,然后面向节度使陰陰地说:“别人怎么知道我们抓的是平民还是反贼呢?这有没有参与叛乱在如今烽烟四起的国家能说得清吗?”李念看节度使还没应允,便进一步说道:“大人,你心慈手软,错过这个机会,明天丘真人到别人那里,人家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节度使听了心烦,快步走了个来回,长叹一声,然后慢慢踱了出去,刚到门口,又止住脚步,说:“你去办吧。” 不久后,节度使办公时手下有人汇报说:“前几天在下属下嵝水县细洼村有二百多人同时被抓,且罪名同是造反,让人不解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几十名男女幼儿。细洼村本来就是个才三百多人的小村子,这一下抓走两百人,就成了十室九空。”节度使异常平静地问:“谁下令抓的?”那人回说:“是程参军。”节度使说:“程参军做事稳重,不会乱抓人的。不过我会问下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抓错了,自然会被放了,如果没抓错,那他们也自会处理。这件事,你们就不必再问了。”说完,起身准备离去,那人急忙问幼儿的事,节度使装作没听到,径自走了。回到宅邸,立刻遣人把李念找来,问他怎么蠢到单去一个村子抓人。李念说:“这才是高明之处。乱党要造反,就要聚在一起商量,所以需抓常有联系的人。细洼村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以前就出现过不服地方县令管教,还当众辱骂长官的事,所以说他们串通一气想要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节度使问:“那,那些孩子呢?我怎么给下面交代?”李念语气变得恶狠狠:“大人既然想要炼丹药,就得一条心横到底!”节度使无力地摆摆手叫他出去了。李念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丘真人,两眼发黑,面皮干瘪,死死地盯着他,吓了他一跳。忙行礼问:“真人怎么在这里?”真人回答:“你送来的人跑了一个,逃走的人名字叫刘铁牛。”李念听了,脱出而出两个字“糟了!”就匆匆忙忙辞别丘真人,安排人马去追逃走的人。 为什么李念这么担心呢?事情还要从四年前说起。当时李念的哥哥李达做嵝水县令,官兵押送的税银路过细洼村时被劫持,李达害怕会影响自己前程,就抓了村里许多青壮年严刑拷问,重刑之下死了数人,包括刘铁牛的弟弟。刘铁牛为了替弟弟报仇,翻山越岭,跑到李达上司那里告了他一状,恰好这时被劫的税银在别的地方被查出,于是李达受到上司严厉责罚,丢了官。离开嵝水县当天,刘铁牛带头领了百来号细洼村村民抬了一口写着李达名字的棺材堵在路上。李达受气不过,回老家没多久就郁郁而死。这也是李念为什么单单只抓细洼村村民的原因。现在刘铁牛从丘真人那里逃走,一定也看到了炼丹器具,会起疑心,再告一状,到时会牵连节度使,这本来就是暗地里做的事,节度使为保名声,一定会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一旦揭开事情始末,说不定自己会性命不保。 话说另一头,刘铁牛逃走不远,心想,这李念是节度使的心腹,就算日夜不停地跑,哪能逃得过他手下的耳目和追赶的马匹?不如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也是事情赶巧了,他刚好来到丘真人祠,这里可以遮风避雨,每隔几日就有人送来贡品,饿不着;又位于入山口,山里地形复杂,人迹罕至,有人追来时可以入山躲避。于是暂时就落脚在这里,慢慢思索该怎么救同村人。 这天刘铁牛正要拿贡品吃,突然被一个脏兮兮的小手给拦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像是乞丐,怯怯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说:“这个不能吃。”刘铁牛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全吃了,于是说:“我给你留一半。”小孩子急忙拉住他的手:“真的不能吃,今晚月圆,妖怪会晚上回来转转的,如果有人动了什么东西,他会不高兴。”刘铁牛很惊讶:“什么妖怪?”小孩子指了指正堂的雕像:“就是他。” 李念找了几天,没有听到手下人回复有任何踪迹,很是担心,于是又同程参军一起从细洼村抓了一个人充数。程参军去抓人时被那人养的猫给抓伤了,恼羞成怒,把村民养的猫都叫人给抓起来,要放火烧死。李念觉得好笑,何必跟一只畜生计较,于是逗程参军,拿回去煮了吃吧,不是比烧了更好。没想到程参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所有的猫被装进一个笼子带了回去。 刘铁牛跟小乞丐躲在雕像底座的后面,空间很狭隘,容纳个小乞丐绰绰有余,但是加上他,就挤的喘不过气,忍不住动动。小乞丐急忙示意他不要乱动,两眼紧紧地盯着门口。月圆之夜,地面大亮,草丛里蟋蟀声不绝,突然莫名起了阵疾风,天色晦暗,消失了蟋蟀声,门口垂着一个细长的身影。刘铁牛忍不住张大了嘴,身影后面站着一个像人又不是人的怪物,脑袋左右各有一个圆圆的大耳朵,眼睛又小又亮,鼻子突起,嘴唇外露出上下四颗大牙齿,刘铁牛很吃惊,怎么看起来有几分像老鼠?这人走进来,看看雕像,得意地笑:“吃了你,又变了你,也多亏你,我才可能拿那两百人满足腹欲。他人种树我摘果,哈哈哈哈……”刘铁牛听了,联系起最近最近发生的事,心里明白了不少。那人靠近雕像,东张西望,躲在后面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幸好他只是随便看看,然后拿起贡品上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随手扔掉,转身离开,身后拖着一条细长无毛的尾巴。过了好久,两人才敢出来。 刘铁牛很感激小乞丐,问:“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说:“我叫章儿。”刘铁牛说:“你家里没其他人了吗?”小乞丐抓抓头发:“没有,就我一个。没人管我,只好四处流浪,白天去城里看看新鲜事,晚上回来这里吃东西睡觉。”刘铁牛忍不住心疼,这孩子有股聪明劲儿,真是可惜。他看着门外,说:“这妖怪打算吃两百人,必须想办法除掉。只不过我们两个平常人,什么降妖法术都没有,这就难办了。”章儿说:“我看他的样子像是老鼠成精,都说猫跟鼠是天敌。或许他怕猫呢!”刘铁牛听了一拍脑门,是呀,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然后对章儿说:“救人要紧,你能不能帮叔叔今晚去抓妖?等救了人,你就跟叔叔回家,以后做叔叔的小弟弟好不好?”章儿听了眼睛张的大大的,高兴地拉着刘铁牛的手,连连说好。刘铁牛也为自己重新有一个弟弟而感到非常高兴。两人在一起兴奋地说刘铁牛的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家里的房子有多大。突然章儿歪着头想起了一件事:“我白天去城里的时候见到有一伙人拉了一大笼子的猫,大概有一二十只,听人家说是程参军打算拉回去吃的。”刘铁牛听了激动不得了,这么多猫对付大老鼠肯定不成问题,乡亲们一定会有救的,多亏了章儿,越发觉得认章儿做弟弟是对的。于是问章儿知不知道程参军住哪里,章儿点点头,拉着他的大手,两人往城里走去。 再说程参军,本来想回去就立刻把猫煮了,谁知道回去时厨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只好留这些猫多活一晚,第二天再吃。当天晚上就和李念一起喝的顶顶大醉,被家人各扶回去,连门丁仆人也各借主人酒兴,贪了几杯,各半眯着眼值班。刘铁牛跟章儿看到有棵大树靠着程家大院外墙,且有个粗树干伸向院内。于是跟章儿指了指,要他呆在外面等。他自己爬上树,跳进去,没多久就找到了放猫咪的笼子。这些猫都是他们村子抓来的,村子里的人都很熟悉,连他们家养什么宠物都知道,这些猫见来了个认识的人,有几只就叫了起来。刘铁牛连忙手指放嘴那里小声嘘了一声,猫很通人性,立马不叫了。刘铁牛找了一根绳子,抱着笼子来到墙角,把绳子一头系在笼子上,爬上墙,将绳子绕过树干,另一头扔向章儿,小声说:“拉。”章儿会意,使劲拉起来。刘铁牛也站在墙头帮忙往上拉,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笼子放到墙外一侧,自己又爬下树,抱着笼子跟章儿一起悄悄离开了。 刘铁牛凭着记性来到了几天前自己逃出来的地方放下笼子。里面的猫已经开始騷动,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是各个目中放光,毛发竖起,做好了战斗准备。刘铁牛打开笼子,猫一个接着一个跳出去,跃上房顶,钻进这个神秘的宅院。没多久,就听见里面盆翻桌倒,一声一声猫尖叫声不断,还有很多人惊恐的喊。然后听到前门有动静,刘铁牛跟章儿急忙找个角落躲起来,大门突然敞开,很多人从门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有妖怪呀!有妖怪呀!”外面乱作一团,人声盖住了里面的打斗声,也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没多久,惊动了节度使和许多官员,有带武器的人闯了进去,看到一个死了的大老鼠穿着道袍躺在地上,一群猫站在那里啃食。进去搜索,有两百人关在里面,问了一下,全都是来自细洼村的,要给丘真人炼药,让这些人大吃一惊,急忙汇报给外面的节度使。 节度使装模作样地说:“之前听到报告说程参军抓了细洼村很多人,说是造反,没想到居然会到这里来,这是怎么回事?”刘铁牛听到他这么说,立马站出来说:“这都是李念干的。”节度使皱了皱眉头,谁都知道李念是他的心腹,把他拉出来不就等于把自己拉出来吗?于是厉声说:“不可胡说,诬陷他人是要收监的。”刘铁牛不服气,也不管别人拦不拦自己,一股脑把过去李达跟细洼村的恩恩怨怨都倒了出来。节度使听了,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说:“没想到李念背着我居然这样干,亏我把他当左臂右膀看。之前我听人说他拜访过丘真人,没想到居然和这个妖道勾结起来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唉,我怎么会把这种人留身边。”说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旁边的人急忙劝慰,节度使当着众人的面对刘铁牛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严惩李念,让他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之后,刘铁牛带着章儿和同村人回到了家里,大家都很感激刘铁牛和章儿救了他们,尤其是章儿,把他们当作自己村里的人看待。李念被抓后当天就上吊自尽了,程参军也指证是受了李念的命令才会抓人,但是没多久在狱中服毒自尽了。这些当事人纷纷快速死亡,引起了不少人猜测,节度使也在流言蜚语中和一片质疑声中坐立不安,没多久就受到同僚排挤,派往边疆,死在战场。 鬼障眼 这县的县令名叫张大秦,虽然说只是一个小县令,但是张大秦的野心着实不小,他总想着如何居高位而不顾百姓死活,为了讨好上面,私征杂税,令百姓苦不堪言。 不过百姓没有想到,这张大秦欺瞒上司有一套,再加上朝廷昏庸,朝廷见张大秦所在的县每年税收都多出许多,认为张大秦治理有一套,便传召他上京城面见皇帝。这可高兴坏了他,他接到消息之后,心想这以后肯定能在朝廷任个一官半职了,于是就携妻儿老小,一起向京城马不停蹄的赶去,并且交代师爷说,如果他能在京城得到一官半职,就不再回来,师爷就直接成为县令。 等张大秦赶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大门早已关闭不给任何人通过,任凭张大秦怎么说,守城的士兵就是不让他进。 张大秦十分生气,暗想:“等我当上了大官,定把你们这些喽啰赶尽杀绝!” 张大秦没有办法,只好在京城外找了一处客栈,准备明天晚上再启程。 到了客栈,张大秦说道:“老板,给我们开几个最好的客房,上最好的酒菜!” 老板点头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们最好的客房都住满了。要不您就在一楼住下吧,这一楼的环境也很不错的!” “胡说吧你!我看你是分明不想给!”说完,张大秦便扔下包裹,头也不回的独自上楼寻找空房间,这老板见势不妙,也赶快跟了上去。 上了楼,张大秦发现,有个屋子被一个紫金大锁锁了起来,门口还贴了几张符。 “这是什么房间?”张大秦问道。 老板面露难色:“不瞒您说,这房间是我们最好的客房。只是……” 见老板支支吾吾,张大秦有点不高兴了。“难道这里有人住吗?” “没有……没有……” “我就说嘛!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住?”张大秦很是恼火。 老板见状,赶忙解释道:“客官,这你有所不知啊,这房间以前的住客在里面自杀了,所以自从发生这件事以后,这个房间就经常闹鬼,我们找来法师驱邪,结果到来的法师一个个都离奇的暴毙而死,无奈我们只能封住这个房间,贴上灵符,借此让鬼不要再检修闹了。” 张大秦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故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此时张大秦心想,自己征收了百姓那么多的赋税,非但没有什么事,反而升官发财,一定有神灵庇佑,想来这些小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老板再三劝说张大秦不要住进去,但是过惯奢华日子的张大秦哪里听的进去呢,只见张大秦从口袋中掏出好几块银子,放在了老板手上说:“这些够不够?” 老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命令伙计打开了房间,把房间也打扫了一遍。 张大秦对鬼也有些担心,于是他让自己的妻儿父亲都睡在下面普通的房间,自己则住在最上面这最好的房间。 夜幕很快降临,张大秦也准备睡去,不过这时却突然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 张大秦心里犯了嘀咕:“这大半夜的,不走大门,偏要敲窗户,想来真的是什么邪祟吧!”由于身边没有武器,他只好抄起了房间里的板凳,走向窗户,猛地打开窗户,想一看个究竟。 但是,张大秦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窗外,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人正飞在半空中。 慢慢的,这白衣男人飞进了房间。 张大秦问道:“你是什么邪魔妖孽?”说着就要用板凳打过去。 男人笑了笑,恭敬的作了个揖说:“公子莫怪,我乃是这方区域的地仙,因为您一身正气,所以我专门来帮助您消灭这屋子里的妖魔的!” 说到这里,张大秦心里别提多美了:“我说的吧,我就是有神仙庇佑,做什么都如此顺利。连住闹鬼的房间都有神仙亲自来帮助。” 于是他也恭敬的请男人坐了下来。 这男人把腰间别的剑拿了出来,递给张大秦说:“这宝剑乃是我降妖除魔的好东西,今天三更,妖魔就会过来,你用我的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他们。” 张大秦谢过男人,这男人穿墙而过,一下就不见了。 张大秦把剑放在身旁,故意没有熄灭蜡烛,并且假装睡觉。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三更,原本锁起来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张大秦眯着眼看向门外,果然,进来了一个头发很长,白衣的女鬼。 “哈!受死吧!”张大秦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抽出宝剑,一下子刺向了女鬼,这女鬼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从门口又进来一青面獠牙,全身绿色的鬼,张大秦挥舞宝剑,也一下刺杀了他。后面接着又进来了一直怒吼的小鬼,这鬼身材矮小,张大秦一下子把他的头砍了下来。这小鬼惨叫一声,也立刻的毙命了。 张大秦杀完三只鬼后,十分开心,他不顾大家都已经睡觉,大声的喊道: “大家快来啊,快来啊,这房间里的鬼被我轻松就杀死了!” 这喊声惊动了老板伙计还有住客,人们纷纷被声音吸引,走到了张大秦房间想一看究竟。 这一看,原本睡眼惺忪的人们都醒了,地上哪有什么鬼怪,全是死去的人!张大秦和老板定睛一看,这死去的人,分明就是张大秦的妻子,儿子还有父亲! 张大秦也蒙了,这明明是鬼怪,怎么全变成了自己的亲人呢? 不由张大秦想太多,人们就上前制住了他,任凭他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 天亮了,张大秦被赶来的官兵带走了,当然,他的升官梦自然也泡了汤。 公堂之上,这张大秦被判了死刑,在牢里,张大秦才明白,这白衣男人哪里是什么神仙,估计就是房子里的鬼魅,采取了方法,让家人来到房间,在用障眼法让我自己杀死了他们!果然,作恶是有报应的!张大秦叹了一口气。 民间传奇故事之灵玉 四川金堂有座山叫作云顶山,山上有座玄月庵,玄月庵附近有个桃花村,村民以猎户居多。这年春天,桃花村发生了一桩怪事,数月之内有十多名青壮年猎户进山后无故失踪,村民惶惶不可终日,无人再敢进山打猎。 杨县令为此心急如焚,他听说邻县有一捕头,姓梁名岳,胆识过人,于是急调梁岳协助破案。 梁岳一到金堂便马不停蹄赶至桃花村,借宿在一户严姓老头家中,闲谈时,严老头告知梁岳猎户失踪或是狐精或尼姑所为。正说间,有一人慌慌张张地进了院子,说话语无伦次。原来此人为皖籍客商,与同乡昨夜途径玄月庵,因内急躲于草丛方便。忽一阵腥风袭来,伴有女子的声音,极尽媚惑。他透过草丛,看到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牵着同乡,眨眼不见踪迹,他吓得在草里一夜未出。 梁岳闻言一惊,当下决定先到玄月庵探个究竟。他扮作一个香客来到庵中,所见庵中众尼个个面目庄重目不斜视,不似婬恶之人,梁岳便返回严老头家中,待到入夜,又披衣挎刀推门而出。严老头唤住梁岳,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枚赤色的鸡心石。严老头道:“我家祖上曾出过捉妖师,留下这块赤血石,若挂于胸口,遇妖物便会发烫,请捕头随身携带,以作提防。”梁岳躬身谢过严老头,将赤血石挂于项下。 梁岳再探玄月庵,绕着庵墙徐步前行,突然间似有男女之声传来。梁岳正欲纵身上墙,肩上竟被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一个美貌女尼站在身后,轻启朱唇道:“施主,贫尼有礼了!”声音千般娇媚万般诱惑。梁岳不免心旌摇动,就在此时胸口骤然发热,他顿然醒悟,疾速抽刀喝道:“大胆妖孽,原来是你在此作祟!”女尼大惊,一阵腥风过后,倏然不见。 梁岳连夜赶回县衙,杨县令得悉情况后,次日一早便赶赴玄月庵。玄月庵主净月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尼,一听本县父母官来访,赶忙前来迎接。杨县令说明来由,净月有所不悦,道:“大人办案,老尼定当配合。但山中狐精甚多,栽赃敝庵未尝没有可能!大人切勿玷污了玄月庵的名声!”净月遂将众尼集中在一起,由梁岳逐一辨认。少顷,梁岳道:“大人,众尼皆非小人昨日所见之人,但对照名册少了一人。”净月闻言道:“大人,所缺之人是老尼徒儿灵玉,失踪半年有余了。”杨县令问道:“灵玉出身何处?家人可曾知晓?”净月答道:“灵玉是老尼于十八年前在村头的东湖所拾,秀外慧中,绝无可能作此勾当!”杨县令随后命人到庵内查检。梁岳搜至昨夜院墙处,发现是间废弃的柴房,推门而入,里面蛛网缠绕,杂物堆积,并无异状。 当夜,梁岳卧在榻上苦苦思索,忽觉胸口似被火烙,朦胧中见有一个黑影,张开十指伴着腥风向自己扑来。他大吃一惊,迅速从枕旁提刀,一个鲤鱼打挺抽刀向黑影砍去。只听得一声女子的惨叫后,黑影穿门缝疾速而出。梁岳下床点燃油灯,只见鲜血满室,鱼鳞遍地。他寻思此妖每次出现必带腥风,此次又现鱼鳞,莫非是个鱼妖?当下循着血迹一路追寻,未想血迹尽头竟是玄月庵。 梁岳纵身越过庵墙,见有间禅房亮着灯火。他手沾唾沫捅破窗纸,却见庵主净月正在地上擦拭血迹。梁岳破门而入。净月当即面露不悦之色,梁岳躬身致歉后,问净月何来一地鲜血?净月神色略有慌张,道:“这个……老尼身体不适,方才口吐鲜血所致。”梁岳冷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太不怕佛祖怪罪么?”半晌之后,净月轻叹一声,道:“梁捕头,实言相告,适才小徒灵玉来过,因她身负重伤,老尼替她敷药疗伤了!”梁岳道:“师太,难道不知你这徒儿是妖非人么?”净月道:“唉!梁捕头你且坐下,容我从头细说。” 原来十八年前,净月化缘归庵,途径东湖时,遇到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且遍体鳞伤的女童。因无人认领,她将女童带回庵内,取名灵玉,懂事之后削发为尼。净月也曾怀疑灵玉为异类。一是因灵玉有一怪癖,每日必要沐浴,否则气若游丝,一旦沐浴则精神焕发。二是有次净月深夜巡视,发现灵玉竟口汲莲花池水,随后喷薄而出,顷刻间暴雨如注,看得净月胆战心惊。但灵玉小时聪慧乖巧,大后端庄娴雅,因此日子一久,净月对此不以为然,并对这个徒儿甚为喜爱。约半年前,灵玉出门未归,久寻不见,只道已遭不测。未料适才灵玉突然破门而人,鲜血淋漓,伤势严重。净月即为灵玉敷药疗伤,完后灵玉自去。 梁岳听罢,问道:“师太可曾怀疑猎户失踪,与灵玉相关?”净月道:“老尼也曾起疑,但师徒情深,不愿深想。”净月言讫,长叹一声,盘腿而坐,瞑目不言。 眼见天已放亮,梁岳便欲回村歇息。路过东湖时,见有一个老者在垂钓。老者恰钓起一条鱼,但又扔回了湖中。梁岳不解,便问缘由。老者答道此鱼吃不得,一吃便会腹泻。梁岳大感讶异,莫非此湖系鱼妖老巢?何不趁鱼妖身负重伤,车干湖水,生擒妖孽。他边想边脚下生风般地往回赶。 村民群情激昂,搬来水车围着东湖一圈排开,车至正午,忽听一个孩童在喊:“娘,爹爹他们回来了!”众人顺着孩童指向,果见大路上走来一群汉子,正是失踪的猎户们。猎户身后,净月由两个女尼搀扶而来。至众人跟前时,净月竟然跪倒在地。 原来,灵玉本是瑶池的汲水仙子,因犯天条,被贬下凡,投身鱼胎。在东湖游弋不慎被利石刮伤,便化作女童向净月求救,净月遂将灵玉收养为徒。净月年事增高,身体每况愈下,灵玉便欲炼制仙丸,为净月延年益寿。而炼制仙丸须凝聚三十名精壮汉子的陽气方可炼成。为此,她在玄月庵柴房下建一密室,将猎户诱至于此。直至昨夜,灵玉因吓退梁岳不成反被其伤,才将实情告知净月。净月命灵玉将猎户释放。灵玉犹豫之际,见村民要车干东湖水,恐涂炭了满湖生灵,便遵了师命。杨县令早已闻讯赶至,只听他朗声道:“灵玉此举虽为不妥,但其孝心可鉴,且身有汲水化雨之术,正可解金堂连年干旱,可将功赎罪,不予追究。”众人点头称是。此后,金堂县果真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诡异福袋 高兰独自走在寂寥的巷子里,心中不时涌起一股股寒意。忽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传来:“啊!放开我,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高兰忙循声而去。见两名奇丑无比的男子正架着一女子,急匆匆往前走着。这当口,高兰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于是,她壮着胆子大喝一声:“站住!”哪知这么一嗓子喊出来,两个男子猛一回头,愣怔间,那女人便挣脱二人之魔爪,奔高兰而来。 女人见到高兰,神色慌张道:“姐,我正是想去找你。给,这个收好。”说着,匆匆从腰间解下一个福袋,递给高兰,说是要她时刻带在身边,可以逢凶化吉。说完,就又被凶神恶煞的两个男子强行拖着前行。高兰见势,忙掏出手机,欲报警,可手机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一着急,高兰脱下高跟鞋,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拼命追去。追着追着,她突然醒了,原来刚才那只是一个梦。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扫了眼墙上的夜光时钟,时钟显示的是晚上十点半。打了个哈欠,她又睡着了。 次日醒来,一看时间,八点整。她忽然想起约了网友袁一成七点半在公园门口见面。袁一成是高兰在微信摇一摇里摇到的本市好友,两人均是单身,聊了大半年,感觉非常投缘,在袁一成再三恳求下,高兰决定与其见上一面,以加深感情。这第一次见面,哪能迟到呢?于是高兰忙起身穿衣服。这时,床上的一个红红的福袋,着实让高兰目瞪口呆。这不是……梦里见过的那个福袋嘛!梦里那女人高兰也认识,她叫徐芸。 有次高兰在餐厅吃饭,坐她旁桌的小两口突然吵了起来,紧接着男子起身连扇了女子几个耳光,可看样子还是不解气,又“咣当”一声踹翻了女子的凳子,女子摔倒后,男子竟然恶狠狠地举起凳子,朝女子头上一下下砸去,当即,女子头破血流。恰是这一幕,深深激怒了一旁学过半年跆拳道的高兰,只见高兰起身飞起一脚,男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龇牙咧嘴了好半天也没爬起来。这时高兰拎起男子的衣领,怒目圆瞪道:“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话音一落,该男子忙点头称是,连声求饶。 随后,高兰又带着这名女子去医院包扎好了受伤的头部。这一举动,让该女子感动不已。她,就是徐芸。徐芸说自己经常被老公打,高兰听后,便留了家庭住址给她,并告诉她有事尽管来这里找她。 话说没隔几日,徐芸就来找高兰,说是自己怀孕了,可她男人依旧死性不改,她实在受不了了,她想与之离婚。可自己身无分文,她这才找到高兰,想向高兰借点钱,去医院堕胎。当时高兰一听,这忙哪能帮啊!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听了高兰一番话,徐芸一脸的绝望,随后低头含泪离开了。 可话说回来,当时徐芸来借钱,也没进屋呀,就在门口说了那么几句话就走了。这房子又是高兰一个人租的,平日里也从没人来过。可这福袋到底是从哪来的?越琢磨,高兰越觉得蹊跷。正发愣,忽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高兰边应着边跑去开门,透过猫眼一看,来人竟是袁一成。这下,高兰更是急得手足无措了。只听她结结巴巴冲着门外喊:“喂!你……你先……等会儿啊!”说着,忙跑进里屋,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随后去洗脸。可当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时,忽然吓了一跳,只觉整张脸摸起来怎么像榴莲的表皮似的呢!她忙跑到镜前,不禁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原本白净细致的面孔,也不知怎么就变得煤块一样黑,就连嘴唇都是黑的,且长满了刺,恐怖极了。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来面对自己的男神?一着急,高兰忍不住抓狂般呜咽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颇有磁性的男音:“怎么啦?哦?说话……”很明显,语气一点比一点急。高兰没应声,猛抬眼间,忽见窗外有道身影,正欲翻窗而人。高兰定睛一看,竟是袁一成。此刻,高兰心里一热,便情不自禁地起身欲扑到袁一成怀里哭诉。哪知袁一成从窗子跳进来之后,看到高兰那张脸,竟然惊愕不已,随即匆忙转身翻窗而逃。好端端的一次约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高兰伤心至极,不禁坐在镜前发呆。她真想一把扯去脸上这张丑陋的黑皮。她甚至抱怨上天不公,自己曾是那么的善良,上天又怎能这样待自己呢?想着想着,突然,她把目光集中到床上那诡异的福袋上,瞬间满眼透着委屈透着恨。此时高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悲愤的情绪,她抓起那个福袋,一下抛进了垃圾桶。 浑浑噩噩一晃又到了天黑,高兰一整天也没吃东西了。她独自躺在床上,默默流着泪,她不停地在脑中反复琢磨着这件蹊跷事。甚至开始恨徐芸,她越想,越觉得徐芸可怕。莫非,那次没借给她钱,她怀恨在心了?继而使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以一个诡异的福袋来报复自己?这么想着,高兰一激灵,瞬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决定,次日定要去找徐芸问个清楚。 这么想着,她也便不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起身弄了点吃的,索性打开电视机,边吃边看。突然,新闻里报道的一桩杀人事件,顿时让她毛骨悚然。看那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她不禁惊呆了,此人正是袁一成。据报道,犯罪嫌疑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变态杀人狂。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名女子遇害。当公布遇害者名单时,一女子的面容深深刺痛了高兰的心,那,竟是徐芸。徐芸的死亡时间,正是昨夜十点之后。这么说来,梦里那两个奇丑无比的男子,就是黑白无常?想到这儿,高兰不由得浑身打战。 新闻播完,高兰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了。从头到尾,想想这些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起身从垃圾桶里翻找出那个福袋,轻轻地摩挲着:谢谢你,徐芸!原来你是在救我呀!虽然变得丑陋,但是……边喃喃着,高兰扭头望向镜中的自己,刹那间,她一阵惊呼:“哇!我的脸!”没错,高兰的脸又恢复到和之前一样的白净啦!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高兰喜极而泣。 事后,高兰更加坚信了:善良,可以逢凶化吉;善良,可以让一个人永远的美丽! 灵蛇记 明朝末年,重庆长寿菩提山地区有一位名唤张奇的蛇医,此人不但医术高明,古道热肠,更为奇异的是:他家祖上传下来一本毛边线装的《驱蛇咒》。该古籍用梵文书写,经草药水泡制,旧得发黄。 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张奇便会用特殊配方的药水擦浴全身,换上一袭黑袍,戴上蛇皮面罩,腰系酒葫芦,手执长笛,来到后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朝西方,摊开《驱蛇咒》,口中念念有词。 半炷香工夫,山间林中的大小蛇类听从魔咒的召唤,争先恐后赶来,将张奇团团围住,其情形如同召开蛇族大会。这时,张奇会合上《驱蛇咒》,双手横拿长笛,缓缓吹奏苍凉凄惶的古曲,其声如诉如泣,催人断肠。 一时间,群蛇狂舞,如痴如醉。舞罢,张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鹿皮囊,取出一把尖细锋利的小刀,挑选三条最为粗大肥嫩的蛇儿,剥去蛇皮,取出鲜美白细的蛇肉,掏出暗绿色的蛇胆,和着自酿的山酒吞服两粒,余下一粒带回家,令年满五岁的儿子张宗吞服。新鲜的蛇血拿来涂抹酒葫芦,置于陰凉处风干,蛇肉则交给妻子打理,或清炖,或红烧,全凭个人喜好。而后,这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便美美地享用蛇肉大餐。 有人问张奇:“既然你会驱蛇术,为何不多抓些蛇,卖给山下的饭庄酒肆,换取白花花的银子?”张奇正色道:“我家先祖曾在菩提山脚下为一位丐帮长老疗治蛇毒伤,那长老身无长物,为答谢救命之恩,便破例将其帮内秘不外传的驱蛇术传授给我家先祖。先祖遗命,杀蛇只能饥时果腹,切不可贪得无厌,否则必遭天谴!” 张奇的独生子张宗自幼受其父言传身教,长大后学得一身妙手回春的蛇医本事,并且聪慧绝伦,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 张宗与菩提山脚下一位胡姓铁匠的女儿胡彩蝶两情相悦。等他金榜题名,做了朝廷命官以后,便将胡彩蝶一家人以及自己的父母亲接到任职所在地,迎娶了胡彩蝶。 从童年时代开始,张宗便被同一个无比诡异的梦境纠缠,在梦中,他赤身裸体地和一黑一白两条巨蛇嬉戏、打闹,时而钻进黑蛇的腹中,轻轻拍打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那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时而钻进白蛇的腹中,玩抚一个巨大的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映得他熠熠生辉…… 无数次,张宗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只觉血脉畅通,浑身舒坦,同时大惑不解。他把这个梦告诉彩蝶,彩蝶笑道:“你啊,跟你爹一样,和蛇打一辈子交道,都快成蛇仙了!” 张宗先后被朝廷任命为知县、知州,为官期间,他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两袖清风,深得老百姓的爱戴拥护。然而,张宗由于不谙官场的潜规则,屡受同僚排挤打压。 45岁那年,厌倦了官场的张宗辞官回乡,在菩提山上过起了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夫人彩蝶自幼信佛,在她的影响下,张宗也渐渐对佛学禅理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陪着夫人前往菩提寺烧香拜佛。 可惜好景不长,在张宗辞官回乡后的第五年,彩蝶便因病离去。张宗悲痛欲绝。安葬了夫人之后,张宗不顾家人的竭力反对,在菩提寺削发为僧,法名素净,从此一心向佛。若干年后,菩提寺中德高望重的德昭大师圆寂,归天前,他遗命素净接替自己的方丈之位,并一再嘱托他重修日益破旧的菩提寺。 做了方丈之后的素净牢记德昭大师的遗命,四处募集善款,三年以后,菩提寺重建工程顺利展开。 当重建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善款耗尽,工程被迫中断。 一筹莫展的素净在深思熟虑之后,带着几名小沙弥,一路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前往自己曾经就任的山东某地募集善款,得到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 返回菩提寺途中,素净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树林里歇息。突然,一名小沙弥浑身哆嗦地指着对面的小山坡,道:“蛇!好大的蛇……”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正纠缠在一起搏杀,蛇身足有水桶粗,那黑蛇墨黑发亮,如同一条乌龙;那白蛇雪白晶莹,仿佛一条玉带,两蛇拼尽全力,斗得血肉模糊,难分难解。 小沙弥们看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素净镇定自若,他仔细端详着着两条巨蛇,它们不就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两条巨蛇吗? 大约一炷香工夫,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两条巨蛇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素净走上前,双手合十,用自幼就掌握的蛇语对白蛇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蛇缓缓抬起头,“呜哇”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直照得素净一阵眩晕,旁边的黑蛇吐出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 白蛇艰难地说:“我和它都是在此地修行了八百年的灵蛇……它腹中的石碑上刻的是我们灵蛇得道成仙的天书……天书上说修炼三千年便可成仙,但是……如果得到我腹中的这颗灵珠,只需修行千年便大功告成……” 素净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道:“两位道友此番性命相搏,原来都是为了对方腹中的灵物!” 黑蛇气若游丝道:“如今我们气数已尽,只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大师与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俩归天后,还请大师为我们保管两件灵物……”素净点头答应下来。 白蛇道:“我俩虽说是功力不够,却也绝非普通凡身肉体……还请大师将我俩的蛇皮泡制药酒,蛇肉制成药丸……以蛇皮酒吞服药丸,专治眼疾,蛇骨可制成两座灵塔,供奉于你寺内,可保一方平安!”不久,两巨蛇相继死去。 素净遵照它们的遗愿,把蛇皮剥下来泡酒,把蛇肉烘烤制成两大箱药丸。至于巨大而沉重的蛇骨和石碑,则由在当地雇佣的力夫,日夜兼程运回长寿菩提山。 回寺后的第二天,菩提寺重建工程再度展开,素净在寺内设置了一间药房,专为善男信女治疗各种眼疾,百试不爽。他把刻有梵文天书的石碑供奉于大雄宝殿内,蛇骨则精心挑选能工巧匠制成两座一人多高的灵塔,供奉于石碑两侧。 一位慕名前来的老驼背在石碑和灵塔前磕了八个响头,上了三炷香,起身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背上天生的大驼包竟然不翼而飞!顿时,他喜极而泣。 后来,素净请匠人在菩提山峰顶立一根大铁柱,将光芒璀璨的灵珠放置其上,每到夜晚,灵珠光华四射,照耀数里!菩提寺也一直佛光普照,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