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黄金时代》 第1章 陈奇 人上了年纪才知道，有时候拉屎拉的好也是一种炫耀。 1979年，这是个春天。 陈奇提提裤子，从门框胡同的公厕走出来，心满意足的画了个圈圈。 因为他刚刚拉了一泡好屎，排泄通畅，精神愉悦，19岁的心脏强有力的鼓动着血液和脉搏，还没开封的海绵体受到腹腔加压而蠢蠢欲动——久违的感觉！ 早上九点。 已过了上班时间，胡同里非常安静。 这是一条百米长、三米宽的小胡同，不起眼的藏在大栅栏里面，但在30年前，这里是赫赫有名的小吃街，复顺斋的酱牛肉、瑞宾楼的褡裢火烧、康家的老豆腐，还有年糕钱、爆肚冯、包子杨等等，与大栅栏一起成就了京城最繁华的所在。 陈奇走了几步，到了12号院的门口，门上钉着牌子：新华书店宿舍。 以前是张恨水住的，前前后后有七个内院，异常宽敞，张恨水在此住了3年，写出了《金粉世家》，后来去南京了，院子几经转手变成了宿舍。 宿舍，自然不规整。 几十户人家，共用水，到处是私搭的煤棚和杂物间，锅碗瓢盆、鸡零狗碎整日不停。所谓人间烟火气，是建立在你有经济实力的基础上居高临下的一种评头论足，如果你本身在烟火气之中，你绝对不会觉得这很美…… 陈奇住不惯这个破地方，父母都上班了，他进了家门，洗洗手又搓了把脸，带着“东方红”图案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头发不是当下流行的分头，而是理的很短，一根根像立起来的刺，眼睛很亮，嘴唇略薄，给这张俊俏的脸平添了几分叛逆，身高178左右，在这个年代是很高的了。 高到什么程度？ 郭富城165左右，刘德华169，张学友173，黎明179是真的大高个。如果你觉得另外三个挺高的，那是因为他们的鞋里常年垫着特制增高垫…… “陈奇？” “陈奇？” 门外忽然一阵喊，跑进来一个姑娘，齐耳短发，苹果似的脸蛋，皮肤很糙，大高个，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质旧衣裤，踩着一双黑面红底的布鞋，那脚起码有41。 “你怎么还磨蹭呢？快走，开会去！” “我不想去。” 他懒趴趴的还想躺会。 “你再这样我批评你了，你回了城怎么就变成消极颓废的落后分子了？陈奇同志，振作起来，不要因为一时的困境就自暴自弃，组织会给我们安排工作的！” “黄占英同志，你不要挂念我们的革命情谊，你让我堕落下去吧……” “少废话，走走走！” 黄占英嗓门大，力气更大，一把将他薅起来。 陈奇没办法，只得慢吞吞的穿上外套，也踩着一双黑面红底的布鞋。 各自骑上二八大杠，先溜出胡同，抬眼便是正在恢复生机的大栅栏，七拐八拐的到了珠市口大街，又一路向东，1979年的京城仿佛一帧帧老照片慢悠悠的从身边擦过。 天空是灰蒙蒙的，街道由于车流稀少显得特别宽阔，自行车堂而皇之的行在中间，两侧建筑低矮破旧，密密麻麻布满了电线杆和电线，人群也是一片沉暗，蓝的灰的军绿的，只有警察的白色制服添了一丝亮度。 道路两旁，每隔一段就有人在种树。 前两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宣布：京城是世界沙漠化边缘城市。 这是事实，因为春天的沙尘暴太厉害了，今年又来了一次漫天黄沙，新华社专门发稿《风沙紧逼京城城》，正赶上开第五届全国高官会，遂将3月12日定为植树节。 今年是第一年，全城都在栽种杨树，于是此后的春季不仅有沙尘暴，还多了杨絮柳絮…… 俩人骑了5公里左右，到了天坛东侧，矗立着一栋建筑： 崇文区工人俱乐部！ “这么多人？” “全区的无业青年都来了吧！” “那叫待业！” “嗯嗯，待业待业……敢情这年头就发明新词汇了。” 陈奇暗暗嘀咕，只见眼前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男男女女都很年轻，表情一个比一个丧，穿着一个比一个土，时不时张望一眼，在等待俱乐部开门。 黄占英是个e人，不知社恐为何物，拽住一个瘦小戴眼镜的青年，询问：“同志，我们刚到，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我还真探听到一些……” 对方也很热情，压低声音道：“听说崇文区是试点，先拿我们开刀，要大搞生产服务合作社。” “合作社？那是集体单位！” 黄占英瞪大眼睛，原本就大的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也压低声音：“不行啊，集体单位工资低，待遇差，什么福利都没有，还被人笑话。” “喂喂，你在我家里还一脸伟光正，怎么就突然现实了？”陈奇道。 “要是正式单位，哪怕安排我去扫厕所我都愿意，集体单位不正式呀，你别笑我，你也一样，你爸你妈能丢得起那个脸？” “我无所谓啊……” 正说着，人群开始骚动，一波一波的往前挤，还有高喊维持秩序的，却是俱乐部开门了。 黄占英拉着他往里冲，跟猛张飞似的，愣是没掉队，好不容易进去了，里面是一个能容纳千人的大厅，上下两层，前方有舞台，可以搞活动，也能放电影。 拉着一条横幅：“崇文区政府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现场说明会！” 俩人找地方坐下。 没多久，几位领导走上台，正式开会。 1979年初，全国2000万人待就业，其中知青1千多万、城市闲散劳动力230万，大、中专毕业生和复转军人105万……京城尤为艰巨，待业青年40万人，平均每2.7户就有1人待业。 这个比例太可怕了！ 比后疫情时代还可怕。 很多人对这个年代有一种刻板印象，就是读书好，中专毕业就能嘎嘎乱杀，包分配……没错，是包分配，但前提是得有那么多岗位。 上山下乡从50年代就开始了，本质上是为了缓解第一次人口出生高峰带来的就业压力。 而人道洪流之后，这些知青返城，又与第二次人口高峰重叠，又造成了大量的待业青年。这帮人年轻气盛，没工作，整天在城里闲晃，打架斗殴，是极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安置就业，是今年国家的头等大事。 台上领导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陈奇听了一下，其实就三点： 允许父母提前退休，由子女顶替岗位。 各机关、单位承包一定数量的待业青年，可以招收长期临时工，提倡一个人的工作两个人干、三个人的饭五个人吃。 发展集体所有制经济，广开门路，放宽就业环境。 “子女接班，临时工，上班摸鱼，灵活就业……哎，原来源头在这儿呢！” “全国服务业基本报废，当然缺岗位了，要恢复服务业嘛！” “到了90年代末第三次人口高峰，然后大学就扩招了……还是后世简单，直播、外卖、网约车一步到位。” 陈奇一乐，想到后世又不禁黯然，幽幽叹了口气。 “唉，短剧赔了啊！” “我一个身家几千万的成功人士，跑到这破胡同里倒尿盆，上哪儿说理去？” 没错，他当然是这个时代的外来者。 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想来，后世多好啊，有wifi，有b站，有抖音，有外卖，有高铁，嫖妓都不用出门手机下个单全国空降，连小米都造车啦，雷军亲手给你开车门…… 陈奇上辈子活到四十多岁，是个从bbs时代就在网上拍砖的骨灰级网友，年轻时打工，后来创业，微博上也是一号人物，短视频矩阵粉丝加起来过千万，投过影视剧，直播带过货，睡过网红和coser，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关键不用给别人当牛马。 一路也算历经坎坷，好不容易熬过了疫情，整体形势都不好，贾玲减个肥全国人民都特么知道了。 他恰烂钱，别人恰的更烂，不仅烂背后还有资本靠山。 总之大厂垄断，小公司的钱越来越不好挣，他a股沦陷，梭哈短剧失败，心情烦闷喝了一顿酒醒来就到这里了。 父母都是新华书店的职工，本来还有个小妹妹，夭折了。原主中学毕业就去插队，黄占英是革命战友，而且父母也是新华书店的，住一个大院，底下有个弟弟。 回城后原主考过很多试，都没成功，光荣的变成了一名待业青年。 “要优先考虑年纪较大、待业时间较长的！” “今天开完会，街道干部要挨家挨户走访，成立生产服务合作社，确保每一位待业青年都能走上工作岗位……” “请你们相信组织，同时自己也要转变思想，时代在变化，我们和美国都建交了嘛！再说了，岗位没有高低，工作不分贵贱，在哪里都可以为祖国做贡献，为四化添砖加瓦！” 台上领导掷地有声，底下群众茫然无措。 “哈……” 陈奇打了个呵欠。 第2章 不想倒尿盆 时代的每粒尘埃落在个人头上，都是一把锋利的镰刀。 会议结束，人群不似进门时急切拥挤，而是像一股水压不足的水流，缓慢又凝滞。他们在最好的年纪上山下乡，度过了艰苦岁月，回城又没有工作，每个人脸上都印着迷茫和担忧，不知未来如何。 黄占英也变得沉默，歪歪扭扭的骑着车子，过了一会才道：“你说我们会分到什么岗位？” “不晓得。” “你一点都不担心？” “不是说街道会走访么？在家等着呗，到时候就知道了。” “……” 黄占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忽道：“我发现你最近变得好奇怪，以前你心事可重了，想点什么都写在脸上，现在怎么没心没肺的？” “19岁了总该成熟一点，洒脱点不好么？” 陈奇随口糊弄过去，道：“我去书店，你去么？” “我不去，我找别人再了解了解情况。” “那我先走了！” 他摆了摆手，脚下一蹬，二八大杠冒着火花电闪雷鸣的回到了大栅栏。 大栅栏从东口到西口不足300米，却汇聚了全京城最精华的玩意，东来顺、同仁堂、内联升的布鞋、瑞蚨祥的绸缎、张一元的茶叶、六必居的咸菜、大观楼的电影、天蕙斋的鼻烟等等等等，不过在人道洪流时，这些老字号都改名了，目前还在陆续恢复。 除此之外，还留存一座戏园子叫广德楼，若干年后一个叫郭德纲的家伙会在这里演出。 新华书店也在大栅栏，距门框胡同才一百米，出家门就上班。新华书店总店是司局级的国企单位，下面市、区/县的店，相等于子公司或者分公司。 陈奇停好车子，进门瞧了瞧，里面人很多，围着社科图书的架子挑来挑去。 几年前，书店只许卖九类书，其中六类是革命领袖的著作，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社科图书慢慢多了起来。其实这玩意有啥好看的？但人们竟也如饥似渴。 一个小姑娘就捧着一本《地理图册》看的津津有味，还有个貌似知识分子的老人家，看的居然是英文版《中国旅行》。另有一些登载小说的期刊杂志更是受欢迎，人们扑过去，就像高尔基扑在了面包上…… 陈奇轻手轻脚的凑到一个女人背后，猛地喊了声：“妈！” “妈呀！臭小子吓死我了！” 女人回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苗条风韵犹存，正是自己的老妈于秀丽。 “开完会了？” “开完了。” “过来……” 她拉着陈奇出门，到角落处，问：“都怎么说的？” “我听那大概意思，是以集体合作社为重心，安置我们这帮待业青年。” “集体合作社呀？这可不行……” 于秀丽皱眉，道：“哎，我们也收到通知了，说是子女可以接班，你爸是业务员成天在外面跑，我在店里比较稳定，不如我提前退休，空出一个岗位给你。” “你才四十多，这么早退休干嘛？跟老太太跳广场舞啊？” “什么什么舞？” “反正不用你们，我自己能行。” “行个屁！集体单位低人一等，挣得又少，将来找对象都不好找。” “但我帅呀，找对象没问题的！” 他理直气壮，于秀丽大为赞同，没办法，儿子确实帅嘛！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晚上再说……” 陈奇不想在这掰扯，转而道：“妈，我看那《地理图册》挺好的，你帮我买一本呗，我回家看去。” “一天就知道看闲书！” 于秀丽嘴上说着，还是进了店，不一会拿着一本《地理图册》出来，嘱咐道：“回家就别乱跑了，晚上等你爸回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 这大院子套着7个内院。 陈奇家在里头，20平米左右，里间父母住，外间搭了一张床给他。 没有炕，冬天烧蜂窝煤，时不时停电，洗澡或者去澡堂，或者在家洗，在家麻烦，得连烧三锅水，每人用一锅，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大澡盆洗，俩人在外面等着。 厕所也是公共的，家家都准备尿盆，起夜时用，早上起来跑到公厕去倒掉——王菲就倒过这玩意，而且说明她也起过夜，嗯。 新华书店是个不错的单位，但与大工厂比不了，大工厂的工人才是万众羡慕，从生到死一条龙，全部包办。陈奇家三口人，父母都能挣钱，每月总收入一百块左右，毫无生活压力。有的同事上有老人，下有三四个孩子，那才叫苦逼。 现在的物价水平，大米每斤0.19元，猪肉每斤0.75元，白菜每斤0.03元……关键是供给不足，物资奇缺，买什么都要票，没有票有钱也买不了。 票这个东西说的太多了，不赘述。 此时已是中午。 阳光终于冲破了灰黄色的云层，颇有点春天气息的照进屋子。陈奇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地理图册》，上面介绍了很多祖国的名山大川、地形地貌之类。 开会说的事，别人懵懵懂懂，他却很清楚。 就是让这帮人进集体企业，修修家具、做做衣服、崩爆米花、开个代营食堂，总之找个活儿干。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1949年京城有服务业网点7.3万个，现在只剩1万多个，同时人口却增加了，生活需求远远满足不了。正好有这帮人顶上，不愁没饭吃。 集体企业的诞生就是为了解决就业，产权一向模糊，一堆历史遗留问题。但放在京城这个地方，却比个体户要强，京城的个体户发展相对慢一点，明年才算元年。 别人排斥集体企业，但他去哪里都行，反正是个临时的落脚点。 至于长期计划，改开初期嘛，无非就那几条路： 要么装文化人玩伤痕文学，要么找家单位苟着，要么南下当倒爷先富踹死后富，要么搞影视去泡龚雪、朱琳、李健群、陶慧敏、何晴、陈红、林芳兵……然后被枪毙。 他当然要做自己擅长的。 “说起来，这是个倒反天罡的好时代……不过那些太遥远，我先离开这个破胡同再说，我可不想倒尿盆了。” 陈奇的心思落了地，顿感轻松，又随手一翻，翻到了一页风景秀美，峭拔壮观的所在。 “庐山？” 他一乐，点点头：“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庐山是个好地方啊！” （同志们我们又见面啦，数月不见，甚是想念。 新人新书，大家多多支持！ 新书期每天两章……） 第3章 劳动最光荣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陈奇看了看时间，把写了几页的稿纸收起来，压在自己的床铺下面。 当夕阳的柔光落在桌子上，安静了一天的大院子终于热闹起来，自行车的铃铛响、小孩子的吵闹、叮叮咣咣的切菜声混杂在一起，丝丝缕缕的烟气四散飘来。 “妈，你回来了！” “买什么好吃的了？” “不过年不过节买什么好吃的，白菜土豆，还有咸菜。” 于秀丽准时下了班，顾不得其他，进门脱掉外套就开始忙活，顺便指挥：“你把咸菜摆盘子里，早上还剩半块豆腐你拿出来！” “豆腐怎么做？咸菜滚豆腐么？” “滚你个头，热水烫一下拌酱吃！” 咸菜有两样，酱黄瓜和甜辣萝卜干，都是六必居的。 六必居在人道洪流时叫“红旗酱菜门市部”，1972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代表团提出要到六必居参观，伍豪发了话，才重新挂上这块老匾。 小厨房搭在房子外面，用砖头和油毡简单砌的一个棚，一个炉子、一个碗柜就占的满满当当。厨房旁边是放蜂窝煤的地方，也用油毡盖上，码的整整齐齐，这是爱干净的人家。 有懒散的就随便放，下雨天，那煤块淌出一洼一洼的黑水。 陈奇主动帮忙。 他才穿来几天，对父母能有什么感情？ 当然没有，但人家对自己好，自己也不吝啬回应。于秀丽麻利的做着饭，不时瞧他一眼，心里也奇怪，这小子前几天还像一条咸鱼，怎么突然就鲤鱼打挺了？ 天蒙蒙黑的时候，饭菜上桌，那位便宜老爸陈建军也回来了。 他也四十多岁，高高瘦瘦，气质挺斯文，衣服虽旧，但整齐干净，胸口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陈建军是业务员。 新华书店是全国最大的图书发行单位，一本书或者一本杂志想发行，就得联系各个业务员，业务员会根据这本书的内容做一个初步判断，给书店报一个数字，比如1000册，书店会先订1000册，后续再看市场反应。 但后来业务员的工作就变了，变成了销售，因为图书行业开放了，垄断地位没了。 “爸！” “去开会了么？” “去了！” “嗯，吃完饭再谈。” 陈建军笑了笑，笑起来也很斯文，这辈子没爆过粗口那种。 晚饭很简单，土豆粉条炖白菜、大豆腐和酱菜。 不是买不起肉，是买不着。城市居民每人每月仅供应猪肉3-5两，三年困难时期，京城每年人均才供应猪肉8两半，别的地方更惨，连这点肉渣都没有。 老爸老妈都念过书，骨子里有那么点讲究，吃饭的时候不谈事。 等吃完了，陈建军才问，陈奇又把开会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你是怎么想的？” “我……” 他刚要回答，外面忽有人喊：“陈奇在家么？” “哟，王大妈！” “快请进快请进，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笑容和善，正是街道干部。她老神在在的坐下，笑道：“今天上午开大会，下午我们就分派任务，街道交给我13个人，务必给他们找到工作。 我琢磨晚上都在家，就过来瞧瞧，你们是第一户。” “那真是麻烦您了，大晚上的还不能歇歇……” 于秀丽给倒了杯水，正好想问这事呢，道：“王大妈，我听孩子说要搞生产服务合作社，您也知道那是集体单位，一向不受重视。我不是说集体单位不好啊，就是咱们街道不有个服装三厂么？厂里不能安置么？” “哎呦，说得轻巧，你知道崇文区有多少待业青年么？” 王大妈一拍大腿，比了个手势：“8万人！政府上哪儿找8万个岗位去？从上到下都愁死了。而且很多人都二十五六岁了，好几年都没工作，我们要优先安置他们。 那个服装三厂，我们好说歹说才塞进去一百多人，你们就甭惦记了。” “那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做什么？” 陈建军问。 “我是这么想的……” 王大妈喝了口水，道：“前门是块宝地，京城人爱逛，外地人也爱逛。每年不知有多少外地人来出差，捎带脚都得来看看吧？但前门那么多铺子，愣没有一个卖水的，这帮人来了，连口水都喝不着。 你说买北冰洋汽水，那一毛五分钱呢，还要票，大家都舍不得。我亲眼瞧见啊，有人用浇花的皮管子喝水呢。 所以我们就想，要是在前门摆个摊卖茶水，肯定有人买。” 卖茶水？？？ 父母面面相觑，这这这有失体统啊！我俩都是文化人，在新华书店工作，结果儿子去卖茶水？在旧社会那是下等人干的活！ 有多下等？ 《骆驼祥子》里写，一个老头拉不动洋车了，就只能挑着担子沿街卖茶，勉强为生，很是凄惨……你瞧瞧，卖茶水的连祥子都比不上，祥子好歹有房（租的），有车（买过三次，都没了），有媳妇（难产死了）。 “王大妈，真没有别的岗位了？” “有啊，技术岗，你家小子会木工么？” “不会！” “有裁缝手艺么？” “没有！” “能颠勺炒菜么？” “不能！” “那不就得了！” “……” 父母再度面面相觑，甚至有点羞愧，原来我家儿子是个废物？更可气的是，那个废物竟然还在乐，就跟说得不是他似的。 “行了你们商量商量，我得去下一户呢！” 王大妈起身闪了。 一家三口沉默了一会，于秀丽道：“说话呀，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服从组织安排，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陈奇道。 “让你卖茶水你也去？还是在前门，离书店才多远啊，同事不得笑话死我？” “不能，因为你同事的孩子在跟我一起卖茶水。” 噗！ 于秀丽差点气死，怒道：“你少跟我贫嘴，我明天就去申请提前退休，你来接我的班！” “我不用你退休，你要是办退休，我连夜就去摆摊。” “小奇，你不要油嘴滑舌的，你跟我们说老实话，为什么想去呢？” 一直不做声的陈建军开口问道。 “没什么特别原因，我只是觉得劳动光荣，在哪里都能为祖国添砖加瓦，是你们旧思想严重，看不起卖茶水的。时传祥掏大粪都能当上人大代表，全国劳动模范，我卖茶水怎么了？我将来也能站在大会堂里跟领导人握手！” 好家伙，陈奇的党性光辉万丈。 时传祥是崇文区的一位淘粪工人，1966年国庆，他登上了天安门城楼。教员和他握手，伍豪向他敬酒，朱老总给他夹菜，说：“老时，你是干重体力活的人，要多喝酒，多吃菜……” 当时京城还兴起了义务掏粪热，高校师生、作家、记者、演员排着队想跟他一起掏大粪。据说还有个清华的女学生，因为排不上号，就假冒时传祥的干女儿，最终如愿和干爹一起掏了粪。 以前小学课本上有时传祥的故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了。 那是劳动人民最牛逼的年代！ 现在谁要是再宣传劳动最光荣……群众：he……tui！ “……” 陈建军听了这无可辩驳的话，顿时噎住，看了看于秀丽，有空我们再生一个吧？这孩子傻掉了！ 奉献精神，都是给别人讲的。 轮到自己或者亲人了，还能义无反顾的去奉献，那叫楷模，而很多人做不到这样。 话谈不下去，只能睡觉。 家里没电视，又经常停电，除了一台破收音机没啥娱乐活动。 院子里也慢慢悄静起来，月光映照着窗帘，春虫低低鸣叫，陈奇躺在外屋的床上，听里面窃窃私语，肯定还在研究自己工作的事。 他确实不想让于秀丽早早退休，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在岗位干不长，那就浪费了。 而且新华书店这个工作他没啥兴趣，人家三代烟草人，三代石油人，三代电力人，三代银行人，到我这三代书店人啊？ “……” 陈奇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其实卖茶水也好，干别的也罢，都无所谓，他是准备随时提桶跑路的。 第4章 我太想进步了 早上六点半，陈奇就爬起来了。 外面太吵，都忙忙碌碌的做饭准备上班，根本睡不着。 他摸过自己的尼龙袜子穿上，又把秋裤塞袜子里，这袜子是蓝色带格的，脚后跟那一块比较突出。结实好洗，颜色鲜艳，有弹性，但不吸汗，容易脚臭。 尤其冬天，把脚拿出来放炉子上烤，滋啦滋啦冒烟。 就这么一双尼龙袜子，要2-3块钱，一般人舍不得买。后世棉制品贵，合成纤维便宜，现在正好相反，棉制品便宜，合成纤维的贵。 像大名鼎鼎的“的确良”，其实就是涤纶。 那现在穷苦人穿什么袜子呢？穿布袜，没弹性，容易滑，所以有两根系带，可以绑在小腿上，跟古代人似的。和尚、道士也穿这种布袜。 等过些年，纺织业发展了，尼龙袜子家家户户都有，70、80、90人应该都穿过。当时有句顺口溜：吊腿裤子小白鞋，尼龙袜子露半截，那是相当哇塞了…… “你在家待着，别惹事！” “有事就去书店找我！” 吃了早饭，父母上班，于秀丽像叮嘱小孩子似的叮嘱他，父母眼里的娃永远长不大，20岁了还被告诉别给生人开门，30岁了还会给你买好吃的…… 陈奇继续当留守儿童。 但他很忙的，关好门，把床铺下的稿纸翻出来，坐在桌前接着写，时而对照《地理图册》上的内容。 上辈子在传媒公司打工，后来创业，长的短的写过很多东西，笔杆子不弱，而他现在故意写的弱一点，因为他想白嫖！ 这年头的文化人非常吃香，待遇优渥。 不管小说还是剧本，如果杂志社或者电影厂觉得有潜力，就会邀请作者过去改稿，路费报销，承包食宿，每天还有生活补贴。 比如余华，他当时还是个懵懂的牙科医生，投稿给《京城文学》。 编辑给他打了个长途电话，说你写的不错，但结尾不太光明，能不能改得光明一点？余华表示：“只要你给我发表，我从头到尾都给你光明啊！” 这货屁颠屁颠的就去了，在杂志社的招待所蹭吃蹭喝，每天还有两块钱补贴，整整住了一个月，回家的时候不仅没缺钱，兜里还多了好几十块。 但在陈奇看来，一个月太少了！ 他白嫖都是按年算的！ 按年算，杂志社困难点，电影厂就没问题了，那帮编剧常年以电影厂为家，都是白嫖怪。所以陈奇写的不是小说，是个文学剧本。 写剧本的稿酬多，比小说多的多——除非是那种长篇小说。 “我不想住胡同！” “我要住招待所！” 他埋头为了不倒尿盆而努力，写着写着，黄占英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还带了点哭腔：“陈奇你在么？” “在呢在呢！” “哟，这是怎么了？” 他开门一瞧，这姑娘面带泪痕，神情郁郁，连忙让进屋，问：“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王大妈也来我们家了，说卖茶水的事，我爸妈竟然答应了！” “为什么答应啊？” “他俩在同一个单位，只有一个接班名额，早就决定给我弟了。我弟中学刚毕业，没考上学，也在家待业呢……呜呜，我不想去卖茶水……” 黄占英抹着眼睛，也不知为了卖茶水哭，还是为了爹妈偏心哭。 陈奇的共情能力比较弱，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该正经的时候从不流氓，该流氓的时候从不正经，道：“这么说你要去卖茶水了？” “嗯！” “太好了，我也去！” 他表现得很欢喜，道：“我正担惊受怕呢，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啊，有你在就不怕了，你打架都比我厉害。” “瞧你说的，你还是男的呢！” 黄占英撇嘴。 “我身子弱啊，谁像你跟张飞似的？其实我挺看好你做这份工作的，你性格爽朗大气，有头脑，插队的时候就是知青领袖，只可惜没啥发挥的空间。 现在搞合作社，我觉得你比谁都合适，这才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绝对支持你！” 有的人喜欢依赖别人，有的人喜欢被依赖。 黄占英是后者，她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道：“可是，可是我们就卖个茶水呀，能有什么作为？” “这里头大有文章！” 陈奇起身向外看了看，免得隔墙有耳，小声道：“王大妈说区里有8万待业青年，对吧？” “对，那怎么了？” “你知道如果这8万人不能就业，会有多大的社会隐患么？” “呃……” 黄占英想了想，道：“这点我能懂，政府对就业很重视。” “何止是重视，简直是头等大事！我跟你讲，政策这东西吧很灵活的，它可以随着大局的需要而转变风向，政府为了安置就业，已经放开了很多限制。 你不要以为卖茶水就是卖茶水，比如说，咱们再卖点瓜子行不行？再来点盐蚕豆呢？再添几把椅子让客人休息休息行不行？甚至弄点表演节目，租个屋子，开个正式的店铺呢？ 或者眼光再放大一点，广东设立蛇口工业区了，中美建交了，外来品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我们能不能弄点货回来卖呢？” 咝！ 黄占英倒吸一口凉气，吓道：“那不是投机倒把嘛！” “诶，记住我刚才说的，在大局面前可以适当的妥协，当然你别搞得太夸张，小小的弄一下，上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摆正心态，别认为卖茶水很丢人，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好家伙，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闲书看的，我也是略懂。” “我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我觉得很牛逼。” 黄占英很走运，她吃到了陈奇穿来后画的第一张大饼，自发的营造了一种创业者心态，激动道：“以后你多跟我讲讲，陈奇同志，我太想进步了！” ………… 陈建军和于秀丽为了儿子的工作，一直在找门路。 怎奈就业形势严峻，好岗位早被预定了，中等的他们也不够格，差等的都得抢破头，最后剩下的那些还不如卖茶水呢。 颇有一种985硕士月薪5000的卷生卷死既视感。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管怎么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仅仅两天过后，王大妈承包的13个待业青年全部答应去卖茶水。 崇文区的其他街道也陆续成立合作社，有打竹帘的、磨刀剪的、刻写的、手织毛衣的、油漆门窗的等等，应有尽有，一如之前的任何一场号召，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而街头巷尾也出现了少量的个体户，他们没有执照，不被公开承认，像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这场改革大潮。 （文章里插了个图片，收集一下意见，是否影响正常阅读？ 冇了……） 第5章 出摊 4月初。 又是一天早晨。 一家人吃了饭，陈奇穿着一套灰色衣裤，里头配了一件棉质衬衫，脚下还是那双黑面红底的布鞋。他兴高采烈的要去卖茶水，老爸老妈却苦着脸，就差来一出辕门斩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工作不要，非得糟践自个。” “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你有那个脸皮开口吆喝啊？人家给你钱你都不会数。” 于秀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陈奇无语：“妈，你别把我说得跟傻子似的，我比猴儿还精呢！” “反正自己小心，干不下去了就跟我们说。” 陈建军也叮嘱一句。 末了，于秀丽又拿了一顶棉帽子要给他戴上，陈奇死活不戴，这玩意会让自己的颜值很缥缈，上限陈冠希，下限赵本山。 黄占英一直在旁边等着，与之相比，她父母根本不关心。 陈奇摆了摆手，黄占英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形成了鲜明对比，知道的俩人去卖茶水，不知道的还以为龟男给了80万彩礼终于要娶媳妇了。 集合点在前门箭楼。 距离才几百米，俩人走着去，十来分钟就到了。 京城的这条中轴线，故宫、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堂，纪念堂往南就是前门，前门再往南，就是箭楼，从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杆子起算，也不过1.5公里。 属于核心范围。 这箭楼建于明朝，38米高，颇为壮观，下面有个大门洞，1949年解放军进城就是从这个门洞走的。 “黄占英！” “陈奇！” 此刻，在箭楼的东侧，那11个待业青年已经到了，在王大妈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王大妈瞧见他们，招呼着：“快来帮帮忙，把碗摆上，把炉子烧上！” “好嘞！” 陈奇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干。 卖茶水的准备事宜不多，大家凑了40块钱，买了两个大茶壶、茶叶、50个粗瓷大碗，桌子是借的，炉子自己砌，没错，在前门砌炉子！ 这都不算啥，还有在天安门广场卖萝卜的呢…… 茶叶是最便宜的高末，2分钱一碗，没看错，2分钱。北冰洋汽水一瓶一毛五，这叫轻奢，那口感、气质差很多的大碗茶卖多少钱？当然走拼多多价格了。 陈奇看着忙碌，其实啥也没干。 薛定谔的忙。 “哎呦，累死我了！” 这货装模作样的擦擦汗，道：“王大妈，我能先喝一碗尝尝么？” “来尝尝，我们这茶虽然便宜，但解渴，过路的找水喝不求味道，只求解渴，来，你们也累了，先歇歇……” 王大妈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倒了几碗水让大家分着喝。 陈奇端起大碗，手感就很粗糙，再尝了一口，味蕾忽然击中了一根记忆神经：那是上辈子还在打工的时候，他在淘宝花了十块钱买了半斤碧螺春的味道。 口感主打一个“呸呸呸！” “全特娘茶叶末子和梗子！” 小伙伴们倒没啥感觉，人家从小喝到大的。 啥叫高末啊？ 旧京城的穷人买不起好茶，又喜欢喝茶，茶叶店就把这玩意取个名叫“高级茶叶末”，这么一卖，穷人既喝了茶，又有了面子。 嘿！就叫一地道！ 大栅栏的老字号“张一元”，后世还坚持卖这种高末呢。 他们忙活的时候，人群已经围过来了。 前门从清朝起就是繁华之地，这里商铺云集，交通便利，有公交站、汽车站，地铁站（1971年通车），还有一家涉外的大酒店“前门饭店”，那门口停的都是小轿车…… 京城现今人口897万，加上外地来出差的、海外客人和港澳侨胞，每天从此经过的人流不计其数。 男女老少们穿着灰的蓝的军绿色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惊奇的就像一个个npc，头顶问号，只要上前一步就能触发“喝大碗茶的任务”。 当黄占英等人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然后，全怂了。 “王大妈，这这这怎么办啊？” “吆喝啊！” “我们有牌子。” “有牌子也得吆喝，这叫做买卖，不吆喝哪来的人？” “吆喝，吆喝，吆吆……” 包括黄占英在内的12个人，就像后世那些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谁也没干过这个，而且放不开脸面——别说1979年，就是2024年让你摆个摊，让你吆喝，很多人都喊不出来。 王大妈特有谱，道：“别指望我，我帮你们一次还能次次帮啊？得靠你们自己。” “嘿，你们是干嘛的？” “卖什么的？” “怎么连个声都不吱？” 围观人群看出他们的尴尬，没什么善意，也没什么恶意，就是看热闹，已经开始起哄了。 黄占英瞅了瞅陈奇，陈奇低头数蚂蚁玩呢，她只得一咬牙，脸蛋涨的通红，牙齿都在打颤：“大，大碗茶哩！2分钱一碗！” 轰！ 哪怕那牌子上写着“大碗茶二分一碗”，哪怕人群有心理准备，仍然轰的一声被炸开来。 这一声吆喝，与中国的第一瓶可乐，第一个电视广告，第一个泳装露大腿的海报，第一场迪斯科，第一首邓丽君的歌曲，第一条红裙子一样……都是无数朵融入群众的浪花，慢慢汇聚成了一场改革大潮。 有人隔着几步问：“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大栅栏生产服务合作社。” “要票么？” “不要票！” 一问一答，验明正身。 人群愈发骚动，问话的人似也踌躇，但终究迈出了一步，这是个中年干部模样的家伙，还拎着个包，一嘴山东味儿：“给我来三碗！” “好嘞！” 黄占英连忙示意小伙伴，小伙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倒水，黄汤子一样的茶水倒进白底青花的粗瓷大碗，热气升腾。 他们都没经验，应该先倒出来，拿个盖盖住，这样茶水是温的，马上就能喝。 中年人伸手摸了摸，烫的一逼，索性聊了几句：“我们跑了大半天，找不到一口水喝。你们这茶摊摆的太好了，我们表示感谢。” “都是为人民服务，您是来出差的？” “对，我们是山东的。” “欢迎你们来京城，有空可以多逛逛，长城、故宫、颐和园都不错的。” 黄占英慢慢稳定下来，e人本色开始发挥。 中年人还有两个同伴，每人一碗都干了，喝完没过瘾，又来了三碗，然后摸出两枚五分的、两枚一分的钢镚，整齐的排在桌子上，诶，排这个字用的好！ “谢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 “欢迎再来！” 黄占英拿钱的手都是抖的，有点羞耻，又很有成就感，一下子卖出去六碗茶，这四个钢镚扔进钱匣子里，叮当作响甚是好听，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小伙伴的脸上。 陈奇还在数蚂蚁玩。 第5章 出摊 4月初。 又是一天早晨。 一家人吃了饭，陈奇穿着一套灰色衣裤，里头配了一件棉质衬衫，脚下还是那双黑面红底的布鞋。他兴高采烈的要去卖茶水，老爸老妈却苦着脸，就差来一出辕门斩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工作不要，非得糟践自个。” “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你有那个脸皮开口吆喝啊？人家给你钱你都不会数。” 于秀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陈奇无语：“妈，你别把我说得跟傻子似的，我比猴儿还精呢！” “反正自己小心，干不下去了就跟我们说。” 陈建军也叮嘱一句。 末了，于秀丽又拿了一顶棉帽子要给他戴上，陈奇死活不戴，这玩意会让自己的颜值很缥缈，上限陈冠希，下限赵本山。 黄占英一直在旁边等着，与之相比，她父母根本不关心。 陈奇摆了摆手，黄占英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形成了鲜明对比，知道的俩人去卖茶水，不知道的还以为龟男给了80万彩礼终于要娶媳妇了。 集合点在前门箭楼。 距离才几百米，俩人走着去，十来分钟就到了。 京城的这条中轴线，故宫、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堂，纪念堂往南就是前门，前门再往南，就是箭楼，从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杆子起算，也不过1.5公里。 属于核心范围。 这箭楼建于明朝，38米高，颇为壮观，下面有个大门洞，1949年解放军进城就是从这个门洞走的。 “黄占英！” “陈奇！” 此刻，在箭楼的东侧，那11个待业青年已经到了，在王大妈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王大妈瞧见他们，招呼着：“快来帮帮忙，把碗摆上，把炉子烧上！” “好嘞！” 陈奇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干。 卖茶水的准备事宜不多，大家凑了40块钱，买了两个大茶壶、茶叶、50个粗瓷大碗，桌子是借的，炉子自己砌，没错，在前门砌炉子！ 这都不算啥，还有在天安门广场卖萝卜的呢…… 茶叶是最便宜的高末，2分钱一碗，没看错，2分钱。北冰洋汽水一瓶一毛五，这叫轻奢，那口感、气质差很多的大碗茶卖多少钱？当然走拼多多价格了。 陈奇看着忙碌，其实啥也没干。 薛定谔的忙。 “哎呦，累死我了！” 这货装模作样的擦擦汗，道：“王大妈，我能先喝一碗尝尝么？” “来尝尝，我们这茶虽然便宜，但解渴，过路的找水喝不求味道，只求解渴，来，你们也累了，先歇歇……” 王大妈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倒了几碗水让大家分着喝。 陈奇端起大碗，手感就很粗糙，再尝了一口，味蕾忽然击中了一根记忆神经：那是上辈子还在打工的时候，他在淘宝花了十块钱买了半斤碧螺春的味道。 口感主打一个“呸呸呸！” “全特娘茶叶末子和梗子！” 小伙伴们倒没啥感觉，人家从小喝到大的。 啥叫高末啊？ 旧京城的穷人买不起好茶，又喜欢喝茶，茶叶店就把这玩意取个名叫“高级茶叶末”，这么一卖，穷人既喝了茶，又有了面子。 嘿！就叫一地道！ 大栅栏的老字号“张一元”，后世还坚持卖这种高末呢。 他们忙活的时候，人群已经围过来了。 前门从清朝起就是繁华之地，这里商铺云集，交通便利，有公交站、汽车站，地铁站（1971年通车），还有一家涉外的大酒店“前门饭店”，那门口停的都是小轿车…… 京城现今人口897万，加上外地来出差的、海外客人和港澳侨胞，每天从此经过的人流不计其数。 男女老少们穿着灰的蓝的军绿色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惊奇的就像一个个npc，头顶问号，只要上前一步就能触发“喝大碗茶的任务”。 当黄占英等人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然后，全怂了。 “王大妈，这这这怎么办啊？” “吆喝啊！” “我们有牌子。” “有牌子也得吆喝，这叫做买卖，不吆喝哪来的人？” “吆喝，吆喝，吆吆……” 包括黄占英在内的12个人，就像后世那些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谁也没干过这个，而且放不开脸面——别说1979年，就是2024年让你摆个摊，让你吆喝，很多人都喊不出来。 王大妈特有谱，道：“别指望我，我帮你们一次还能次次帮啊？得靠你们自己。” “嘿，你们是干嘛的？” “卖什么的？” “怎么连个声都不吱？” 围观人群看出他们的尴尬，没什么善意，也没什么恶意，就是看热闹，已经开始起哄了。 黄占英瞅了瞅陈奇，陈奇低头数蚂蚁玩呢，她只得一咬牙，脸蛋涨的通红，牙齿都在打颤：“大，大碗茶哩！2分钱一碗！” 轰！ 哪怕那牌子上写着“大碗茶二分一碗”，哪怕人群有心理准备，仍然轰的一声被炸开来。 这一声吆喝，与中国的第一瓶可乐，第一个电视广告，第一个泳装露大腿的海报，第一场迪斯科，第一首邓丽君的歌曲，第一条红裙子一样……都是无数朵融入群众的浪花，慢慢汇聚成了一场改革大潮。 有人隔着几步问：“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大栅栏生产服务合作社。” “要票么？” “不要票！” 一问一答，验明正身。 人群愈发骚动，问话的人似也踌躇，但终究迈出了一步，这是个中年干部模样的家伙，还拎着个包，一嘴山东味儿：“给我来三碗！” “好嘞！” 黄占英连忙示意小伙伴，小伙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倒水，黄汤子一样的茶水倒进白底青花的粗瓷大碗，热气升腾。 他们都没经验，应该先倒出来，拿个盖盖住，这样茶水是温的，马上就能喝。 中年人伸手摸了摸，烫的一逼，索性聊了几句：“我们跑了大半天，找不到一口水喝。你们这茶摊摆的太好了，我们表示感谢。” “都是为人民服务，您是来出差的？” “对，我们是山东的。” “欢迎你们来京城，有空可以多逛逛，长城、故宫、颐和园都不错的。” 黄占英慢慢稳定下来，e人本色开始发挥。 中年人还有两个同伴，每人一碗都干了，喝完没过瘾，又来了三碗，然后摸出两枚五分的、两枚一分的钢镚，整齐的排在桌子上，诶，排这个字用的好！ “谢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 “欢迎再来！” 黄占英拿钱的手都是抖的，有点羞耻，又很有成就感，一下子卖出去六碗茶，这四个钢镚扔进钱匣子里，叮当作响甚是好听，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小伙伴的脸上。 陈奇还在数蚂蚁玩。 第6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你们的茶摊确实很方便群众，给我来一碗！” “我是唐山的，你们谁出的主意，真不错！” “你们这个合作社不会明天就取缔了吧？哎呦，前门人多，有个茶水摊挺好的。” “这是茉莉花茶吧？我一喝就喝出来了。我教你们一招，提前用大锅煮一锅，再倒茶壶里，那炉子保温用，这样每天上来就能开张……” 有了打头的，众人也不再犹豫。 这年头往地上吐口痰，都有一帮人围观，何况是这种新鲜事？甭管渴不渴都来一碗，毕竟才2分钱，没人挑剔味道差，但很多人话里话外还是瞧不起合作社这种单位。 无人推举，但黄占英自然而然成了主心骨，一手端茶，一手收钱，嘴上还得招呼，忙得脚不沾地。 “英子姐！英子姐！” 一个男青年忽地窜过来，道：“一壶已经卖光了，要不要再烧一壶？” “卖光了？” 黄占英过去看了看，果然已经空了一壶，原本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成想这么多人买，忙道：“烧烧，快点烧，别接不上了！” 她吩咐完，又扭头一瞧，顿时怒从心头起。 “陈奇！你干嘛呢？” “怎么了？” “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你就在这蹲着？” “我也在忙啊！” 蹲在一旁，像一条老狗似的陈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在算些东西，别打扰我。” “你！！” 黄占英真想踹他一脚，出于革命情分还是保留了，回身招呼顾客。 陈奇继续蹲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过往人流，看经过箭楼的频次，看人们的穿着，看走路的还是骑车的，甚至是坐小轿车的，看有没有外国人…… 这个茶摊的产权很模糊。 前期凑了40块钱，大家都拿了点，街道也拿了点，原则上是街道和全体人员共有，但这时候没有细致规定，默认是属于街道的。 目前王大妈的说法是，由街道统负盈亏，每人每月发36块钱工资，甭管赚了还是赔了，收益都得上交街道。 但这种合作社都是赚钱的，统负盈亏容易造成分配不公，情绪不满，所以明年国家出台文件，就变成自负盈亏了。 陈奇粗略算了一下， 每人36元工资，共13人，每个月是468块，加上经营成本，就按最多600块算。 一碗茶2分钱，卖3万碗能有600块钱，合每天1000碗。 拜托！ 这是前门！ 每天1000碗，瞧不起谁呢？翻几倍都没问题。 这个破茶摊大有前景。 陈奇是要跑路的，把黄占英一个人扔在这，难免有点过意不去，所以他琢磨着怎样把生意变得更好，跑路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 人群来了一拨又一拨，新鲜看不够。 眨眼到了中午，王大妈见他们越来越熟练，已经回去了。黄占英终于得空休息，拿着两块粗粮馍馍过来，席地一坐：“呼！累死我了！” “辛苦了！这就是午饭啊？” “不然呢？” “也太简陋了！” 陈奇接过一块馍馍，咬了一口又干又糙，问：“咱不说有鱼有肉，连点咸菜都没有啊？” “咸菜，我问问……” 黄占英问一个女青年，女青年拿来一小块咸菜疙瘩，还斜了陈奇一眼，用故意让他听到的声音嘟囔：“大家都在忙呢，极个别人却偷奸耍滑，当自己是大少爷呀？哼！” 陈奇忍不住乐了，极个别人。 想当年上学的时候，自己就是老师嘴里的“极个别人”，一哥们叫“部分同学”，另一个哥们叫“更有甚者”，还有一个哥们叫“我就不说是谁了，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号称学校f4。 陈奇默默的把馍掰开，把咸菜夹进去，自己做了个巨无霸粗粮榨菜堡。 黄占英看着他，道：“我发现点问题哦，你现在对物质享受愈发沉迷，动不动就嫌弃这，嫌弃那，怎么着？你想开汽车、住洋房，搞资本主义复辟啊？” “我可没那本事，那都是后人的智慧。” 他赶紧摇头，问：“你们上午卖多少碗了？” “没工夫算呢，反正买卖不错，我现在可有干劲了……对了，你一会得干活，大家都对你有意见了，不要不团结。”黄占英叮嘱道。 “嗯嗯，干活！” 陈奇哼哼哈哈的，啃着巨无霸粗粮榨菜堡，就着高末大碗茶，绝绝子了。 由于太难吃，他啃得很温柔，比咂姑娘的舌头还温柔。 刚吃了一半，忽听那边吵嚷起来，黄占英嗖地站起身，第一时间冲过去，只见围观人群还是很多，但最前面却站了几个轻佻的年轻人在嘻嘻哈哈。 “哟！哪来的盲流啊？” “什么盲流？尊重点，人家叫个体户！” “我听说个体户都是监狱放出来的啊？” “噢哟！” 盲流一词，早见于50年代的一份文件《关于劝止农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简而化之，就诞生了这个极具贬义的概念。 黄占英勇敢的挡在前面，冲着对方一个领头的青年，大声道：“你们是干嘛的？不喝茶就走开！” 对方穿着打扮，一瞧就是好岗位养出来的人，怪叫道：“哇，这个女的好凶啊！不愧是干个体户的！” “你啥也不懂，人家不是个体户，叫合作社！” “哦~~原来叫合作社啊！” 几个人哄笑起来。 他们阴阳怪气的嘲讽，围观人群竟也发出了笑声，无一人出来阻止，因为大家都认同这种岗位差距：国营单位是铁饭碗，集体单位人嫌狗厌，个体户？对不起，连狗都不如。 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善良，何况还有巨大的时代偏见…… 小伙伴们受不了，纷纷出声：“你们太没有礼貌了！” “怎么这么说话的？” “就是，我们也是正当工作！” “什么正当工作，待业青年嘛！当我们不知道？就是为了安置你们随便找个活干，原来真有人卖茶水啊！” “哎？明天不会就把你们取缔了吧？卷着铺盖滚蛋！” “那歌怎么唱的来着？” 领头的青年眉飞色舞，愈发得意的唱了起来： “阿巴拉古~ 阿巴拉古~ 哦哦哦……” 这是50年代的一部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插曲，叫《拉兹之歌》，当时在国内放映过，去年又重映，非常非常轰动。而这首插曲旋律魔性，朗朗上口，传遍了大街小巷。 许镜清借鉴了一下，写出了《天竺少女》，白展堂在《武林外传》里也唱过这玩意。 父母那一辈，基本都听过。 翻译过来，就是：“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这歌一出，团队里有个小姑娘直接气哭了，几个男生脸色铁青，却不知道怎么回击，黄占英更是怒目圆睁，马上就要掀桌子揍人。 她攥拳头的手都在抖，刚刚产生的那点成就感，在这番冷嘲热讽之下烟消云散。 但她气愤的同时，其实也是自卑的，凭什么我就得来卖大碗茶？？？ 毕竟是个女孩子，五味杂陈的往上翻涌，眼眶一红，自己强忍着。 “同志，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就在此时，从茶摊的角落里忽然传出一声询问，跟着懒趴趴的站起一位年轻人，只见他上前几步，又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你什么意思？” 领头的青年梗着脖子反问，见他逼近，更是冷笑：“怎么着，想茬架？” “茬架？不不，我就是想去找你们领导，当着你们领导的面问问，是不是你们教职工这么歧视劳动人民的？是不是你们教职工不顾团结，对兄弟姐妹冷嘲热讽，在这有阶级优越感？” “你敢！” 领头的青年面色一变。 “我哪有你敢啊？” 陈奇往身后一指，道：“你看看啊，我们是大栅栏生产服务合作社的，一共13个人，你骂我们盲流，骂我们是监狱出来的，你知道全城待业青年有多少么？ 40万！ 40万人，你都骂了！ 你是这个！” 陈奇比了个大拇指，连珠炮似的道：“报纸上都说了，安置待业青年是国家政策，今年头等大事。 上到领袖，下到街道干部，劳心劳力，好不容易为大家找了一条出路，怎么着？到头来还要受你们这帮垃圾歧视，在这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我们卖茶水怎么了？我们凭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我们光荣！ 你们歧视卖茶水的，歧视劳动人民，祖上合着是地主啊？还是特么的资本家啊？ 旧中国完蛋才多少年？三座大山又回来了？ 你们特么的要搞资本主义复辟么！！！” “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对方脸都绿了，小碎步往后退。 陈奇抢先一步，一把薅住他，提高音量：“我们这13个人，没偷没抢，一颗红心向祖国，组织需要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结果被你们在这满嘴喷粪！ 我们听组织的话是听错了？我们为人民服务是服务错了？ 我们就特么不该老老实实的，我们就特么该哭着喊着，让组织给我们安排个好工作？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说！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今天就去你们单位门口贴大字报，我要让大家都看看……” 陈奇挥舞着手臂，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在这一刻张麻子、汤师爷灵魂附体，喊得声嘶力竭：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感谢jamesxu-sbz的盟，冇了……） 第7章 人生的路啊1 天大地大，帽子最大。 陈奇一顶顶帽子飞过去，对方嗖嗖嗖掉血，眨眼进入了残血状态，若是在前几年，就凭这几句话，插个牌子游街是轻的…… 他揪着对方的衣领子，追魂夺命一样：“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你今天侮辱劳动人民，你不说就别想走！” “你放开！” “你放开！” 领头的青年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情，脸色都白了，一个劲的扒拉。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陈奇笑道。 “大哥，哥哥，祖宗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我嘴贱行不行，我扇自己巴掌，你让我走吧……” 要说这几个人恶，也算不上什么恶，就是轻佻、没素质，眼见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而去，他们慌了，害怕了，只想赶快逃走。 “你们围在一块干什么呢？” “让一让！” 正此时，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民警扒开人群走了进来，瞧这态势，心中一凛，又打架了？？？ 不怪他们作此想法，全城40万待业青年，每天得惹出多少事？上头更是千叮万嘱，处理相关问题一定要谨慎。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 陈奇反倒松开了手，主动上前解释，警察面无表情的听完，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有话好好说，不要推推搡搡。这里是前门，外宾多，注意影响。” “我们绝对不给您添麻烦，但他侮辱我们，我们想让街道和他们的单位沟通，我们肯定不私下解决，更不会打架斗殴。” “……” 警察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后面十二个知青，那不仅仅是十二个人，而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群体！警察转头问那哥们：“你是哪个单位的？” “说话！你是哪个单位的？” 对方嗫喏着，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 “什么地方？” “塑料二厂！” “好我知道了，谢谢警察同志！” 陈奇主动撤身。 然后呸了一口，你个塑料厂装什么逼？你又不是轧钢厂，诸天百万读者，还有秦淮茹这个骚货…… 等那几人逃命似的离开，警察也走了，他立刻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小伙伴们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愤怒、无措、惊讶和雀跃，人生跌宕起伏，简直太刺激了！ “陈奇你太厉害了！” “哇，你怎么那么会说话？我当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刮目相看，深藏不露，您才是高人呐！” 之前给他拿咸菜疙瘩的妹子也一改态度，兴奋道：“以后你不用干活了，我们来，你喜欢蹲就蹲在那儿，蹲一天也没关系。” “我干嘛蹲一天，我痔疮啊？” 陈奇挥了挥手，走到钱箱跟前，道：“你们接着卖，正好过去半天，我算算我们挣了多少。” 这次无人再嫌他不干活，一个个继续清澈又愚蠢的卖起了大碗茶，似乎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似乎觉得以后不会有人再歧视他们了。 “一群菜鸟！” 他摇摇头，抱着钱箱开始算，非常麻烦，基本全是一分二分的钢镚，他又悲从中来：我好歹是个老板，竟然在这数钢镚？ 过了半天，数出来了：半日营收20块6毛8分！ 即卖了一千多碗茶。 好家伙，不愧是改开初期，这年头卖坨屎都能成万元户，卖瓜子都能百万身家。 他只告诉了黄占英一个人，免得那帮家伙喜形于色，嘴巴不严。随后，他上班第一天就开始请假：“我忽感不适，跟大家请假半日，对不住对不住！” “去吧去吧，好好歇着！” “没事，有我们在呢！” “哎呀，你是动脑筋的，这里交给我们！” 众人态度360度大转弯，毫不介意。 “那我走了啊！” 陈奇说走就走，走出一段又回头瞅瞅，不禁笑了笑：“一群单纯的菜鸟啊！” ………… 下午一点多钟。 陈奇回到了家中，爹妈日常上班。 他先看了看自己的剧本，已经写完了大部分，还剩最后一点就可以收尾，全篇大概五万字。今天卖茶水耽误了半天，他不想再磨叽了，立刻进入状态。 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跃然而出，虽然简单，但别忘了这是羞于谈情的年代，拿出去要吓死一批人的。 当他再抬起头，满意的吐出一口气，粗略检查一遍，把稿纸装进一个牛皮纸袋里，又写上： “北影厂《电影创作》杂志收！” 由于总被各种事情耽搁，写这个剧本前前后后花了十天，陈奇心里有点小激动，终于要去住招待所了，北影厂的招待所还是不错的。 别看他们是同城，同城也可以白嫖，这是传统。 “陈，陈奇在家么？” “陈奇在家么？” 春季燥风中，王大妈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传来。 老太太一路小跑，高血压都快爆了，显然收到了消息。她一进门，正好瞧见那孙子把一个牛皮纸袋翻过去，顿时叫起来：“你拿的什么？你拿的什么？” “这个？” “大字报啊！” “我的小祖宗诶！” 王大妈差点晕过去，忙道：“你还真写啊，你可千万别犯浑！” “写个大字报怎么了？您应该很熟啊？” “我就是因为熟，我才害怕呢！我一把年纪禁不起你们折腾，得到消息赶紧来找你……” 王大妈苦口婆心啊，比对自己亲孙子还亲孙子，道：“事情原委我都听说了，其实有什么呀，人家贫了几句嘴，你就不依不饶的，还写大字报，这东西是随便写的么？” “这话我可不爱听，那叫贫嘴么，那是指着我们40万待业青年的鼻子骂呢！ 您扪心自问，我们十三个人够听话的吧？没打架斗殴，没乱搞男女关系，您说卖大碗茶，我们也答应了，都敬您是长辈，但别人凭什么骂我们啊？ 我们挨了骂，我们是受害人，您不向着我们，向着他们？ 我委屈！” 陈奇揉了揉眼睛，鼻子一酸，跟特娘真的一样。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 “您不知道！” 陈奇打断她，道：“就算听您的，这件事翻篇了，我们不追究，但您能保证没有第二次么？我们卖大碗茶受不受歧视，您心里不清楚么？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们还忍，继续忍，一直忍，忍到最后您不怕爆发么？” 爆发？ 咝！ 老太太一哆嗦，仿佛又看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红。 “那你小子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处理？” “第一，那几个孙子必须受到处分！第二，让他们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 “在茶摊当着人民群众的面，正正经经的给我们道歉！” “你这，你这是打人家单位的脸呐，人家肯定不答应啊。” “那我不管，不答应我就贴大字报！” “别别别，你先缓一缓，我去跟他们单位沟通沟通，等我答复行不行？” “行吧，这也就是您开口！” 陈奇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王大妈顶着一脑袋高血压走了。 其实他也不想写大字报，那东西太容易惹麻烦了，但他不确定那个破塑料厂能否被唬住，所以做两手准备。 陈奇不是黄占英那帮菜鸡，今天这件事根本没完，只要他们还在卖大碗茶，以后少不得被歧视。从根子上，要转变世人的观念，但这太难了。 还是用简单的方法：让茶摊出名！ 出了名，最好还有领导来视察，那就等于多了层护身符。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文字如刀，能杀人，也能捧人！” “而且我也要成名，出名要趁早啊！” 陈奇坐下来，重新拿了稿纸，略一思索，提笔写了一行标题：“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 写完，抬了下头，又继续写。 当真是文思如泉涌，灵感如尿崩…… 第8章 人生的路啊2 次日一大早，陈奇又翘班了。 从门框胡同出发，顺着中轴线一路往北，过故宫、北海、什刹海，一直跑到了hd区。又是电闪雷鸣，路人看他蹬二八大杠的样子都心疼，谁家自行车舍得这么骑？ 陈奇冷哼！别人舍不得的车子，我站起来蹬！ 我不仅站起来，我还会掏裆！ 何谓掏裆？小孩子骑自行车，人小腿短，掏~~~着骑。 路程不近，全程12公里左右，到了北三环蓟门桥，北电和北影厂都在这块。这片也是高校汇聚之地，北邮、北师范、北航都在附近，再过去就是知春路了，诶，姚司令战斗过的地方！ 这是北影厂的第三个厂址，也是最熟悉的一个，建筑都是苏联风格，门口立着厂标塑像——三个工农兵。 再过20年，会有个叫王宝强的家伙在这里蹲点…… 他停好车子，走到门口的传达室，敲敲窗户，唤道：“大爷您好！” “你找谁？”老头问。 “我来投稿的，我家在南城，合计自己送过来能快点，就别麻烦邮递员同志了。” “……” 老头接过牛皮纸袋瞅了瞅，没什么表情，这种事很常见，他刚想随手放下，谁知那小子又递过半盒香烟，嬉皮笑脸道：“大爷您抽烟，麻烦您了啊！” “嗯，放着吧！” 这烟叫大前门，3毛2一盒，是他老爹陈建军的私藏，被他给偷了来。 大前门算中档烟了，这时候中华烟分大小，大中华7毛2一盒，小中华6毛2一盒，一般用于特供。天津还有个牌子叫恒大，没错，恒大，也是3毛2一盒。 老头挺实惠，拿烟办事。 抬手拽过一个小黑板，当头刷刷写了一行字：文学部《电影创作》有投稿！ “谢谢您嘞！” 陈奇蹬上车子闪人，又一溜烟跑到了《中国青年报》报社，把那篇“人生的路啊”投了过去。他没给《人民x报》，《人民x报》不一定登这种文章，青年报却一定登，因为对口。 《中国青年报》现在发行量200万份，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报纸。 总之，他一上午都在送稿子，快中午的时候才完事，他顺着中轴线慢慢往回骑，在教员纪念堂前面停了下来。 1977年9月9日，纪念堂落成并对外开放。 他上辈子是1998年第一次来京城，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正赶上世界杯。当时跟着家人来玩，来过纪念堂，他知道里面的布局： 前厅是教员的坐像，后厅是水晶棺。 这里好像每时每刻都排着长队，不少人是外地出差的第一次来到纪念堂，神情悲恸，还穿着黑衣——毕竟他才走了3年。 “……” 陈奇在外面望了一会，没有进去。 随后才回了茶摊，嬉皮笑脸的跟大家抱歉，说肚子疼云云，大家也没当回事，昨天他已经一战成名。 王大妈那边还没消息，不知是真沟通还是假沟通，还是正在研究呢，反正他稿子投出去了。 ………… 中青报。 该报1951年创刊，一度停办，1978年复刊，是共青团中央的机关报，以青年为主要读者，教员给题的报名，很具影响力。 最近全报上下喜气洋洋。 因为他们有眼光有魄力的找到了一部人道洪流时的“禁书”，叫《第二次握手》，将其缩编成6万字，每天以四分之一版面的篇幅连载。 一时间洛阳纸贵，各单位的人每天翘首盼望，售报点排起了长龙，疯狂的读者甚至挤破了上海一家邮局的玻璃。 这部小说写了领袖、知识分子、爱情、海外关系，在那个年代是大忌，作者一度被宣判死刑，还好他命大，在执行之前，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 后来这部小说印成书发行，卖了400多万册，这个纪录保持了很多年。 “小李，你拿的什么？” “读者来信啊！” “又是一麻袋？” “何止啊！” 编辑部里，年轻编辑把满满一麻袋信件放地上，抹身出去，又扛进来两麻袋，气喘吁吁道：“我可不干了，我是编辑，不是力巴！” “说明我们的读者热情嘛！” “就是，连报纸发行量都涨了不少。” 提起这个，大家都深感骄傲，全国第一的发行量，谁不服？ “不过《第二次握手》马上就连载完了，有什么新焦点么？” “知青合作社怎么样？现在最热的话题。” “可以做，但我看了好多文章，太干巴了，不要弄成政府资料一样，大家喜欢看生动、真诚的东西。” “我这倒有一个……” 一位老编辑忽然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封信，道：“今天送来的，你们传阅一下。” “我看看！” 年轻编辑先接过来，一瞧标题《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 “哟，抒情文！” 他来了兴致，在风声鹤唳的年代，哪敢公开抒情啊？所以大家都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漏了一个口子，自然汹涌宣泄，自己宣泄，也爱看别人宣泄。 “我今年19岁，应该说才刚刚走向生活，可我却觉得无比疲惫，似乎已走到了尽头。 小时候，我就听人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雷锋日记》，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但英雄的事迹也激动得我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我还把保尔关于人生意义的那段著名的话：‘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工工整整地抄在日记本上的第一页。 日记本记完了，我又把它抄在第二个本上。 这段话曾给了我多少鼓励呀！ 后来人道洪流，省略…… 回城后，我被分配在一家街道集体合作社里，和十二个同伴一起在前门摆茶摊，卖茶水，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我存在着对真善美的向往，但我失望了。 社会的偏见让我们的小茶摊举步维艰，开张第一天，我们忍着羞怯和陌生努力工作，却遭到了一些塑料厂的职工无故讥讽，嘲笑，说我们是盲流，是监狱出来的，还对我们唱‘阿巴拉古’…… 一个女孩子被气哭，但无可奈何。 我们其实知道，他们说得是真的，我们心里也是自卑的，我们比不上那些国营单位，也不求有多么优厚的待遇，能靠劳动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但来自内心的痛苦与迷茫每天都在增加，让我们难以承受。 我常常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崇高的信念？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那些好像离我太遥远了。 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 人生的路啊，怎么好像越走越窄呢？ 但我仍然有力量要走下去…… 我现在可能讲不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但以我自己的经验，我觉得建立一个内心的精神家园非常重要，它能像太阳一样发光，照耀自己最灰暗的地方。 它可以是文学、绘画、诗歌、音乐，甚至是木工、裁缝、钓鱼等等，只要它是独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并且我们完全热爱它，它就会给予我们力量。 我从小喜欢文学，它便是照耀我的阳光。 编辑同志，我给你们写了这封信，并不是打算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良方妙药。而是愿意让全国的青年看到，我相信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希望与无数处于迷茫与困惑中的青年共勉，希望大家都能挣脱暂时的逆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这封信在编辑部里传阅，每个人看完都轻轻叹息，文笔朴实，情感深切，抒发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啊呸！抒发了作者的迷茫心境与前行的力量。 写的非常真诚，嗯，真诚。 “怎么样？” “好啊，绝对能引起共鸣。” “不说在前门摆茶摊么……哎哎，告诉记者，赶紧去采访！明天我要见报！！” （感谢花碧楦、雨仙齐天的盟主……） 第9章 采访 “嘎吱！” 一辆红白相间的捷克斯科达公交车在前门附近停了下来。 现在捷克还是红色阵营，全称叫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共和国，这年头进口的卡车和客车，很多都是东欧产的，斯柯达后来被大众收购了。 中青报的老记者盛永志费劲的挤了下来，擦了擦汗，理了理棉质衬衫，让衣着看上去整洁一点。 他一直在中青报工作，随着报纸复刊而回归岗位，但干不了几年也要退休了，报社年轻人少，很注重培养下一代。 “小于，快点！” “来了来了！” 于佳佳快跑几步赶到近前。 她20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刚刚接替父亲的岗位，成为了一名菜鸟记者，她抱着个包，里面是一部珍贵无比的照相机。 “小于，一会你也问几个问题。” “啊？我不知道问什么呀。” “当记者怎么能不知道问什么，带你出来就是让你多历练，多积累经验，你好好想想。” 俩人走了一段，到了箭楼东侧，果然看见一个茶摊，十来個人正在忙碌，顾客非常非常多。 盛永志没表明身份，而是排队上前，道：“来两碗茶！” “好嘞！” “一共四分钱！” 黄占英愈发熟练的招呼，盛永志端起大碗瞧了瞧，闻了闻，然后才喝了一口，笑道：“这是茉莉花茶？” “是呢！” “京城水质不好，茉莉花茶不挑水质，最适合摆摊。” “哟，您还是行家，您是京城本地人吧？”黄占英照例陪聊。 “嗯，你们每天都这么多顾客？” “差不多，现在知道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很支持。” 盛永志聊了一会，才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青报的记者盛永志，这位是小于同志，我们来采访。” “采采采，采访？？” 黄占英一下懵了，结巴道：“为什么采访我们啊？” “什么采访？” “又出什么事了？” “天啊，中青报！” 小伙伴们听到，纷纷围过来，大呼小叫又很雀跃，这年头纸媒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性，记者更是人人艳羡的职业。 盛永志经验丰富，控制一下场面，道：“请问哪位是陈奇？” 刷！ 十二道目光齐刷刷的转向茶摊右侧，一个人蹲在那里，正抱着匣子数钱玩。 负责财务工作么？ 盛永志心中暗道，几步走过去，又伸出手：“伱好！是你给报社写的信？” “你好你好！” “真不好意思，没留意您，我刚才在算账呢！” 陈奇赶紧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紧张，简直是帅气腼腆的大男孩，挠挠后脑勺道：“是我写的信，真没想到你们能来采访。” “你的信非常好，我们随便聊一聊？” “好好！” 顾客们也骚动起来。 哟，记者！ 要上报纸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能上报纸啊？ 围观的人更多了。 黄占英很有眼力见的拿来几个板凳，盛永志也不客气，坐下先问了问大概情况，道：“你能不能具体讲讲那天的冲突？” “那是开张第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吧，我正在吃饭，忽然听到有人在哄笑，过去一瞧，就是那几个塑料二厂的职工，他们无缘无故的对我们讥讽，还唱了流浪之歌，几个女孩子都气哭了。” “那后来呢？” “还好警察同志及时赶来，制止了他们，因为我们都很年轻，最大的也才21岁，还有一半女同志。如果警察同志没来，我们真不知如何是好，唉……” 陈奇如实回答，面露苦涩：“他们充满了社会偏见，当天就有同志想退出，我们好说歹说才留下来。” 哎！ 于佳佳动容，她如果没接班，恐怕也会分到合作社去缝缝补补。 盛永志接着问：“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新华书店。” “是个好单位，你怎么没有接替他们的岗位呢？” “……” 陈奇犹豫了一下，道：“他们想提前退休的，我一方面知道，这是个很好的选择，对我的人生大有益处，但另一方面，我又告诉自己，这样其实很没出息。” “没出息？” “您想想，我父母才四十多岁，这么早退休了，他们能干嘛去呢？而我才19岁，有手有脚有文化，我的路还长着呢，为了我的一己之私让父母做出牺牲，我，我自己无法接受！” 陈奇神情坚定。 盛永志也动容，好孩子啊！ “大部分人都很和气，尤其来出差的同志，都称赞我们茶摊摆的好，方便群众。” “开张第一天，我们就卖了2千多碗！” “京城的商业服务网点太少了，我觉得合作社可以填补这个空白，只是人们的观念难以改变，让我们在心理上有些自卑。” 随着聊天深入，陈奇似乎不再紧张，开始侃侃而谈。 盛永志觉得差不多了，把机会留给于佳佳，示意她提问。于佳佳想了想，道：“你对未来是怎么构想的呢？” “我目前只想把茶摊摆好，我本身爱好文学和电影，想尝试写一些东西。” “就是你说的精神家园？” “是的，精神家园在我消极灰暗的时候，无数次拯救了我的内心。我对未来仍然充满希望，我相信和我同龄的青年们也会被鲜花围绕，我更相信祖国会变得越来越好！” “就像你写的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于佳佳笑道。 “呃，我都是瞎写的！” 陈奇又挠了挠后脑勺。 盛永志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大好，谦逊、有思想、踏踏实实的，有着光明的未来。 他是很传统的知识分子，对上进的后生不吝提点，道：“你的信我们都看了，很受感动，已经决定刊载，但标题有些不妥，你前面虽然写了一些灰暗的东西，但后面是积极向上的，你也说自己有力量继续向前走。 那标题再叫‘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就不太合适了。 我建议改成‘人生的路啊，到底该如何走呢？’，这样更符合内容，也能凸显与读者交流的一种态度。” “您说的对，是应该这样！” 陈奇立马表态。 叫什么无所谓，他之所以取那个破名，只是想玩梗而已。 因为这个“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是明年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讲述自己遭遇的种种灰暗，马上要自杀那出。 这篇文章非常有名，当时引起了全国大讨论，讨论人生的意义。 但陈奇又没有抄，他写的其实是一篇软文，给茶摊打广告，弄塑料厂，以及为自己扬名，塑造一个积极青年的好形象——简称，立人设！ “那好，我回去跟编辑说一下。” 盛永志点点头，听劝的青年才是好青年，又问：“你要不要取个笔名？” “笔名啊……雨夜带刀不带伞可以么？” “什么？” “没有没有，我想不出什么笔名，用真名吧。” “嗯，也行。” 随后，二人又去采访小伙伴们。 他们就很掉价了，七嘴八舌跟群鸭子一样，话太密，干货还少。最后，盛永志给他们和茶摊拍了好几张照片，挥手离去。 二人刚走，小伙伴们就把他团团围住。 “哇，我们要上报纸了！” “陈奇，我简直要崇拜你了！” “你和英子姐真是一文一武，有你们领导，我们肯定能成功的！” 这话一出，没人觉得不对。 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默认这俩人是领导者了。 第10章 1979年的情感博主 晚饭过后。 今天的彩霞很漂亮，大院里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尽是鸡零狗碎的生活。 屋子里，陈建军借着天光在修钢笔，陈奇陪着于秀丽在缠毛线球，三口人都很安静，因为唯一的家用电器——那台收音机，正放着袁阔成的评书《林海雪原》。 老先生这会还没讲《三国演义》，讲的都是革命评书。 “他那个干孙女哪年生的来着？” “好像是87年，还有8年呢，那会我都27岁，相差有点大！哎，她爷爷唱西河大鼓的吧，要不要跟她爷爷结交一番，以后我也认她当干孙女？” “不过说起来，刘诗诗越老越好看，尤其生完孩子之后，比年轻时候有味道多了……” 陈奇一边缠着毛线，一边在心里吐槽，思绪随随便便就跳跃几十年，量子波动了属于是。 评书讲完，又是一套卫生科普的节目，然后重播白天的新闻：“本月底，文化部将在政协礼堂举行优秀影片和优秀青年创作者的颁奖仪式，这是继1956之后，第二次以政府名义颁发的奖项。” 听到这个，于秀丽忽然来了精神，她是个深度影迷，道：“刘晓庆，肯定有刘晓庆！” “唐国强肯定也有！” “这两年的电影作品都不错，陈冲、李秀明漂亮着哩！” “《瞧这一家子》里面那個陈佩斯也挺逗，哎，听说他爹是陈强？” “不用听说，就是。” “哟，你们老陈家能人辈出呢！”于秀丽阴阳怪气。 陈奇不乐意了，道：“妈，我伤自尊了。” “哎呦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 于秀丽连忙改口，生怕伤了大儿子卖茶水的自尊心。 “陈奇在家么？” 外面传来一声喊，听话音就知道是王大妈，王大妈就像个npc一样，时不时的过来说说任务进展，进门笑道：“哟，三口人好着呢，我找小子有点事。” “什么事？” “不是大事，我跟他说点茶摊的情况。” 陈奇跟着王大妈出去，到了大院门口，王大妈苦着一张老脸，道：“小子，我可没糊弄你，我真跟塑料厂沟通了，人家很重视，研究之后肯定给你个说法。” “研究？” “当然得开会研究了，你以为随便就能给处分啊？什么事不得开会研究？你也别心急，再等两天。” “行，我再等等，您受累了。” 王大妈挺诧异，这小子怎么突然好说话了，还劝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我看，私下给伱们道个歉也就算了。” “嗯嗯！” 陈奇哼哼哈哈的，送走王大妈，回屋继续缠毛线。 ………… 凌晨时分。 偌大的京城还在沉睡，一些人却已经忙碌起来。 印刷厂门口，在几盏昏灯的映照下，一批批新鲜出炉的报纸被装上车，近的送到城内各机关单位、各售报点，远些的送到郊区各县，再远的送到邮电局，发往外省。 其中一批送到了西城的一个售报点。 曹玉兰很早就爬了起来，自己带了干粮，去街道组织的编织合作社。 她们有20多个女青年，工作是手织毛衣，顾客提供毛线，她们编织。生意很好，开张几天接到了60多件订单，根本忙不过来。 曹玉兰家境普通，性格老实，组织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工作态度也一向积极。 天蒙蒙亮时，她走到了一条街口。 售报点已经开了，《人民x报》《光明x报》等摆的整整齐齐，她们看报纸都去街道看，自己一般不买，但她眼睛一瞥，忽然瞧见了一行大字：“《人生的路啊，到底该如何走呢》” 嗯？ 曹玉兰停住脚步，人生的路？自己没想过。 她鬼使神差的过去，看了看，道：“来一份《中国青年报》。” “5分钱！” 她摸出一个手绢，拈出一张纸币递过去，拿到了一份报纸。 顺着街口往里，有一座破落院子，是街道为她们找的工作场所，她每天第一个来，开门，打扫打扫，每月能多拿三块钱。 曹玉兰进去，坐在一个破箱子上，借着天光勉强看着。 “我今年19岁，应该说才刚刚走向生活……小时候，我就听人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雷锋日记》……” 这好像是一个年轻人写的一封信。 讲述了自己不长的人生经历，孩童时，少年时，青年时的种种。 说他回城后，也分到了合作社，去前门卖茶水，遭到了歧视和嘲笑，内心的自卑与迷茫，“我常常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人要建立自己的精神家园，它能照耀自己最灰暗的地方！” “我仍然觉得生活充满阳光！” 曹玉兰双手捧着报纸，眼睛贴的很近，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读，他们素未谋面，但所写种种，她竟感觉无比熟悉，无比相通，而这个写信的人是那样的积极向上，那样的真善美，最后还说： “我希望你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吧嗒吧嗒！” 曹玉兰眨着眼睛，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在报纸上晕作一团。 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人活着为了什么呢？ 忽然之间，自己的内心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击中，她念书，干活，下乡，回城，又继续干活，不知不觉已经二十载……仿佛自己睡了个长觉，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 “玉兰，你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了？” 正此时，又一个小伙伴到来，关切询问着。 “我没事，只是有些触动……” 她递过报纸，小伙伴不明所以的也看了起来，半晌抬起头，眼睛也红红的：“玉兰，你干嘛给我看这个，一大早的……” “你们看什么呢？”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的到来，又一个接一个的沦陷，不多时，都像红眼兔子一样。 “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 “这位同志和我们同龄呢！”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真好，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他写到我心里去了！” 姑娘们齐齐点头：“嗯嗯！写到我们心里了！” …… 东城。 一个拥有十七人的合作社，他们的工作更无聊，更枯燥，就是糊信封。 都是大好年纪的青年，每天坐在这糊信封，比流水线工厂还消耗人，平日也是死气沉沉的。但今天一反常态，大家聚集在一块，焦点是一份报纸。 “哎，你们说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说不好，我没想过。”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在这糊信封，肯定没什么意义。” “我很认同这位同志的看法，他们卖茶水就比我们好么？我们还年轻，谁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保持一份乐观心态，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很重要的。” “哎？” 一人忽道：“要不我们给这位同志写封信吧，感谢他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好啊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快拿笔来！” …… 中青报是大报，机关单位每天必读。 海淀的一个小单位，办公室里，一位男青年看完了报纸，又看完了采访稿，默默不语。良久，他铺开信纸，忍不住提笔书写： “陈奇同志，你好： 在报纸上看了你的新闻，深深打动了我，同时我也不禁为自己的选择而羞愧。我面对可以接班父母的机会，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听闻你们的合作社在前门附近，我很想去拜访你，又怕自己莽撞，便先写了这封信给报社，希望你能看到。 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见面畅谈，一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期待你的回信！” …… 京城，大华无线电仪器厂。 郑渊洁今年24岁，靠着在部队修飞机的手艺，退伍后被分到了这里，每天的工作是调节水泵：一个水泵，两个按钮，上班按绿色，放水；下班按红色，关水。 一个月40块钱。 在厂里他谈了个对象，特喜欢人家姑娘，奈何女方瞧不上他的小学文凭，希望他去考大学，当个文化人。 郑渊洁认真琢磨了下，觉得去高考是自取其辱，大可不必，对象自然黄了。郑渊洁觉得自己不是文化人，竟然连择偶的权利都没有了，于是思索如何才能不靠文凭就当个文化人呢？ 答案只有一个，写作！ 此刻，他也看着今天的中青报，读着这篇文章，虽然对里面的抒情不感冒，但对那种迷茫与困惑的描述，同样深感触动。 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迷茫，尽是共鸣。 陈奇！ 郑渊洁记住了这个名字，然后继续摸鱼，写自己的童话故事《黑黑在诚实岛》。 …… 安徽，高河镇。 高河中学，15岁的查海生突然一阵哆嗦，莫名感到一丝气运被夺。 他摇摇头继续看书，备战七月份的高考。 没错，他15岁就要高考了，并且考上了北大的法律系。 …… 中青报全国发行200万，京城及周边是主要市场，在这一天，起码几十万人看到了这封信以及采访稿。 大家压抑的太久，急需一个突破口，虽然这个突破口眼下只敞开了一点点，但他们仍然热情似火的，传阅着，讨论着，甚至主动寻求着。 它就像一块香甜的面包，吸引着饥渴的人们。 不知多少人提起笔给报社写信，写关于人生的看法，也迫切希望这位同龄的作者能够回应。 除了塑料二厂。 塑料二厂的领导也拿着份报纸，脸已经绿了！ （感谢高山羊子的萌，冇了……） 第11章 出名要趁早 传媒自诞生那天起，变化的只是形式，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陈奇写的这篇小作文，与微博、小红书、抖音、b站上的up主并无区别，都是带节奏、挑拨情绪、吸引流量，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走的还是情感类up主路线，男默女泪那种。 他在小作文里diss了塑料二厂，按照后世的做法，塑料二厂应该公关，补救，搞得好还能由黑转红，直播带货捞上一笔。 但现在不一样。 人们没有相应的思维方式，环境也不允许。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摊上这几个职工！” 塑料二厂，厂领导拿着报纸，抽的跟隔壁吴老二似的，满腹委屈。 他确实委屈，按照流程来说，所谓“开会研究”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年头工人阶级是爷爷！屁大点事就处分工人，大家答不答应？这不是自己就能说得算的。 必须得研究。 结果还没研究出结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ko了。 “上了报纸就出了名，出了名上级领导就会关注……这下妥了，别说那几个小子，就连我也没好果子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厂领导气呼呼的，道：“我们班子马上检讨，开会检讨，认真检讨，写份书面材料交上去，上头肯定派人来调查。 还有那几个小子，先暂停工作，待岗等候处分吧！” 说完，厂领导想了想，忽地拿起外套，道：“我亲自去一趟，与大栅栏街道好好沟通沟通！” ………… 前门，箭楼东侧。 中午时分，十二個茶水青年正在轮班休息，为什么说十二个？因为极个别人，又特娘翘班了。 经过数日锻炼，他们很快积累了经验，比如茶水先倒出来，用玻璃片盖住晾着，这样茶水是温的，顾客马上就能喝，还能防止风沙。 销量也与日俱增，昨天竟然卖出去三千碗。 “哎呦，累死我了！” 黄占英学着极个别人，把馍掰开夹咸菜，也做了个巨无霸咸菜堡，道：“感觉人越来越多了，忙都忙不过来。” “是啊，眨眼就中午了……哎，陈奇跑哪儿去了？” “说肚子疼，在家休息呢。” “他怎么老肚子疼？” “偷懒呗！” 黄占英喝了口水，道：“昨天记者来采访，说今天见报，结果忙的都没工夫看，下班我非得买一份。” “嗯嗯，我也想买呢，昨天拍大合照了，我让我妈看看，省的她成天说我没出息。” “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 “啊！你们别挤！”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们，黄占英蹭的站起来，以为又有人搞事，但过去一瞧，茶摊前不知何时挤了好些人，男的女的都很年轻，不像来喝茶的，一个个脸上带着好奇和热切。 “是这里吧？” “是这，前门就一家卖茶的！” “啊，这就是陈奇同志工作的地方？我们合作社是做褥子的，本以为够辛苦了，没想到你们条件更简陋，风吹日晒连个棚子都没有。” “……” 黄占英一脑袋问号，喊道：“你们干什么的？不喝茶不要往前挤！” 谁知她这一喊，惹来更大的骚动：“请问陈奇同志在么？” “我们想见见他！” “我看了报纸，特意从海淀跑来的！” “他……他病了，今天请假呢！” “啊？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突然就病了？他家在哪里，我们能不能探望？” “是啊是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不严重，他爸爸妈妈在照顾呢，你们去也不合适，我替你们转达心意……你们特意过来也辛苦了，来，喝完茶吧！” 黄占英眼珠子一转，挥了挥手，小伙伴配合默契，咔咔咔开始倒水。 “中国人有句俗话，来都来了！ ——爱因斯坦” 来都来了，当然要喝茶水了，喝完也不好意思不给钱，黄占英装模作样推推搡搡，勉为其难的收下。本以为就一拨人，没成想越来越多。 全是找陈奇的。 还有拿着信来的，让黄占英转交，她就像个明星经纪人，帮自家主子应付一帮脑残粉。 “来两碗！” “我也来一碗！” “伱们的工作也不容易啊，我们合作社在东城那边，大家都是革命战友，互相支持！” “大家排队排队，不要挤！” 本是午休时间，结果忙的焦头烂额，众人一边团团转，一边心里痒得不行：下班一定买份报纸看看！ ………… “嚯！” “又是一麻袋！” 中青报报社，临近下班时间，编辑又拎着一麻袋信件摔在地上，不可思议道：“现在年轻人太热情了，今儿刚见报，几百个人跑过来投信，全是讨论那篇文章的！” “是给我们还是给作者的？” “都有！” “让老盛过来瞧瞧！” 不一会，盛永志过来了，翻了翻随便抽出一封信，见写： “报社的同志，您好： 今天看了贵报登载的《人生的路啊，到底该如何走呢》一文，深受触动，忍不住想谈谈自己的感想，请先原谅我的自不量力。 作者提到要建立自己的精神家园，固然很有道理，但我不敢苟同。 我觉得将理想局限于内在的自我充实太过狭小了，我们都是青年人，大好的年纪，应该以实现自身的价值为目标，进而为全社会创造价值，为祖国创造价值……” “可以啊，青年们都很有想法。” 盛永志点点头，道：“既然这个话题这么受欢迎，我们不如挑选一些观点不同的来信，每期登载一部分，让大家各抒己见，形成讨论的范围。” “好，我们编辑部也是这个意思！” “这种氛围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 “正所谓新时代，新气象！” 一时间，大家欢心雀跃，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对刚刚过去的那段岁月最具感慨——其实很多人都有话说，但没有话语权。 盛永志抱着一摞信回来，吩咐道：“小于，那个茶摊你留意一下，后续可能有领导去视察，到时提醒我。” “嗯，知道了！” “那位作者你也跟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新闻。” “好呀！” 于佳佳欣然应允。 ………… “我的儿啊！” “我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这边厢，于秀丽下班之后，进门就把大儿子抱住了，哭天抹泪的，陈建军在一旁也是欣慰又沉重。 陈奇翻了个白眼，他发现老妈有点戏精人格，老爸则是闷骚，自己发了文章，在屋里哭一哭也就算了，干嘛跑到院子里来哭？ 不就是为了向邻居们显呗显呗嘛！ 效果很好，大家都不做饭了，以他们家房子为核心，围成一个拥挤的半圈，自己就像个猴儿一样被围观。 “秀丽啊，这是多好的事，别哭了！” “是啊，你家小子都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比我家那个强多了，我家那个昨天摸人家姑娘小手，差点逮进去！” “哎小陈，你有没有稿费啊？” “那记者是怎么采访的？” “哎呦，领导会不会来视察啊？” “我就说吧，这孩子打小写作文就好，下乡给耽误了。” “……” 听着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陈奇心如止水，冷漠得就像电车里的乘客，瞎得就像在客厅睡觉的丈夫，聋得就像茶水间里的同事，没心没肺得就像带老师回家给孩子补课的家长…… 若是放在别的年轻人身上，可能早飘飘然了。 他心里却清楚，自己还没有相应的社会地位，写了封信而已，都是虚红，但这也是个好的开始，出名要趁早！ 第12章 终于要住招待所了 闹腾了半天，邻居们才退散。 于秀丽没做饭，破天荒的张罗下馆子，陈建军也同意，于是三口人急头白脸的骑车出去。 为什么急头白脸呢？ 国营饭店，大师傅7点半准时下班，谁来也不好使！外宾也不好使，外宾都给你锁外面。 仨人到了一家饭馆，非常好运，客人不多，交了票和钱，点了一份溜肉片，3两肉，要4毛2；一盘尖椒炒豆腐，4毛，因为豆腐很珍贵；一碗菠菜鸡蛋汤，2毛。 外加四两水饺，这年头的四两跟后世不一样，指的是四两干面粉。 陈建军还想要瓶茅台来着，服务员让他滚…… 天可怜见，陈奇穿来十几天了，头一顿吃着好的，一边旋一边哔哔：“我写了封破信就下馆子，等我真正成名的时候，你不得把北京饭店包下来？” “你真要有那天，我说死也给你包！” 于秀丽以为今天就是儿子的巅峰了，毫不犹豫的插了一把旗。 “我看了你的文章，写的尚可！” 陈建军矜持的称赞，道：“你的想法我也很支持，干什么都不要忽略自己的精神世界，伱爱好文学就多写写，这就是提升自己的过程。” “嗯嗯嗯！” 陈奇敷衍的应着，忙往嘴里扒拉饺子和肉，末了道：“妈，再来一盘肉吧，不够吃啊！” “同志，再来一份炒肉丝！”于秀丽唤道。 “没了！” “师傅要下班了！” “也不看看几点了！” 服务员一键三连，于秀丽讪讪的缩回手，陈建军欲言又止，再止，继续止，陈奇也没敢说话。 不敢惹啊！ “禁止无故打骂顾客！” ………… 回了家，王大妈正在院门口转悠呢。 “哟，三口人下馆子去啦？这么好的事儿，是该庆贺庆贺……我找小陈说几句话。” 效果是显著的。 以前叫小子，现在叫小陈，以后就得是陈老师了。 陈奇留了下来，王大妈见四下无人，才道：“我呀也不废话了，人家塑料厂领导专门来街道，就为解决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一定会给那几个人处分，有什么结果他们也受着，也知道错了，你就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吧。 你看怎么样？” “您这话严重了，我都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不是陈奇心狠，开张第一天就被diss，如果不杀一只坤坤儆猴，以后得没完没了。 对方认错表态，他也不想纠缠，而随即顿了顿，道：“王大妈，您知道他们厂是做什么产品的？” “就是塑料制品呗，凉鞋什么的。” “凉鞋？塑料凉鞋？” “是啊，夏天大家可喜欢穿了，凉快，还能蹚水，我要不是年纪大，我也想买一双。” 好东西！ 陈奇眼睛一亮，道：“我姑且有个想法，他们厂给我们提供一些凉鞋，不用太多，保证我们这个夏天货源充足就行。等领导视察的时候，我们也给他们美言几句，您看行不行？” 各方都很笃定领导会视察，因为这是典型。 王大妈皱眉：“咱们是卖茶水的啊，跟凉鞋不搭靠。” “我可提醒您，这都四月份了，天渐热，等夏天一到，咱们茶水生意会一落千丈，到时您现想办法？” 啧！ 王大妈苦着一张脸，确实是这個道理，道：“那我们合作社到底算什么啊？感觉乱七八糟的。” “甭管算什么，咱们先试试，把大家日子带起来才是硬道理。如果塑料厂不方便，就让他们走损耗，他们每个月总有损耗率吧？低价处理给我们，不违规。” “那我跟他们说说？” “麻烦您了！” 王大妈走了。 陈奇进屋子，老爸老妈还在兴奋之中，又聊了好久。 终于夜深人静。 他躺在外面的木板床上，卖大碗茶虽然不错，但效益低，积累慢，还受季节影响，势必要广开货源。夏天一到，先有凉鞋，再进点冰棍、雨衣什么的，初步就能站稳了。 那些百货商店有大量的积压物品，都可以沟通沟通。 但这个他就不打算出马了，做到现在的地步，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 ………… “关于人生的意义”，这个话题很快形成了大范围的讨论。 天南海北的信件寄到了中青报，观点各不相同，有些确实很深刻，报社每天刊登这些信件就忙的不亦乐乎，销量势头良好。 此后的两天，于佳佳来了两次。 都是给他送信，一麻袋一麻袋的送，顺便给了14块钱稿费。 人道洪流时期是没有稿费的。 作者投稿，对方会回寄一张卡片，凭借卡片可以去新华书店领一本领袖著作，像陈忠实、贾平凹那会就在投稿了，一毛钱都没见着。 1977年，这帮写字的觉得可以要稿费了，于是开始闹腾，国家便出台了一份标准：著作稿每千字2—7元，翻译稿每千字1—5元。 1980年，往上提了提，著作稿每千字3—10元，翻译稿1—7元，同时恢复了印数稿酬，以按万册计算，就是每印一万册，作者能拿一定比例的稿酬。 到了1984年，又提了提，著作稿6--20元，翻译稿4—14元。 可以说，稿费一直都不高，除非写百万字的大长篇，第一个商业化的作家是王朔，他光明正大的开始要版税。不过呢，这是针对报社、杂志社、出版社的标准。 电影厂的剧本不算在内，暂且不提。 陈奇的文章两千字，所以拿了14块钱稿费，起初他还虚荣且骄傲的，像批阅奏折一样看信，但很快没了兴趣。 老实说，那些信写的不咋滴。 女青年虽然热情，但也保守，没一个附带自己照片的，让他怎么提得起兴趣？他可是网聊30分钟就要“看看腿”，聊一天就要“看看奶”的家伙…… 总之，讨论仍在持续着。 他这个始作俑者的热度却在明显下降，就像后世成名15分钟的网红。 陈奇也不在意，他只是纳闷，剧本已经投过去几天了，怎么还没请我去住招待所啊？他一度担心出了什么事，好在没有偏离自己的计划。 “请问，陈奇同志在家么？” 这日傍晚，一个身材很瘦，眉毛很浓，有点像屠洪刚似的男子敲开了陈家的门，自我介绍道： “我是北影厂文学部的编辑，我叫梁晓声……” （冇了！ 存稿已经没了，我每天都是现写的，尽量在下午5-8点的时间段更新） 第13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 梁晓声是哈尔滨人，今年30岁。 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境比较困难。他中学毕业就去生产建设兵团搬木头，虽然艰苦，但每個月能挣40元贴补家用，从那时起就开始写作，是部队文艺骨干。 1974年，复旦大学的一位老师去招生，中文系一共就俩名额，梁晓声凭借写作特长，成功去了复旦大学读书。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北影厂文学部。 长相不差，工作也好，按理说找对象不成问题，但他是个实诚人，每次相亲都表示：“我家庭负担很重，父母身体不好，每月都要把一大半工资寄给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患精神病的哥哥……” 所以30岁了还没结婚。 他的名气比不过莫言、余华、贾平凹，但也是代表性作家之一，写过《今夜有暴风雪》《年轮》等等。后世有一部电视剧《人世间》，雷佳音、殷桃主演，就是他的原著。 当然他现在尚未成名，只是个菜鸟编辑。 “您说您是？” “北影厂文学部！” 梁晓声突然拜访，让陈建军和于秀丽宕机了五秒钟，陈奇也挺意外，没想到来的是他，忙道：“梁老师好，我就是陈奇！” “……” 梁晓声更诧异，打量了几眼，道：“冒昧问一下，你今年多大？” “十九岁！” “年少有为啊！” 他顿时一叹，自己30岁，就已经是北影厂最年轻的编辑了，没想到还有妖孽。电影这一行，无论什么岗位都是吃经验的，年纪大意味着经验足，19岁写剧本，跟开资本主义玩笑一样。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 他跟陈奇握了握手，坐在椅子上道：“你的剧本几日前我们就看到了，因为一直在讨论，才耽搁了一些时间。总体上我们是认可的，但还有一些不足，我今天过来就是请你去修改一下。” “呃……” 于秀丽张了张嘴，忍住没吭声，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哈！ 招待所总算来了！ 陈奇心里敲锣打鼓，表面却是一副惊喜与无措交织的德行，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真的么？梁老师，您真的让我去改稿？我的剧本真通过了？” “只能说一审过了！” “一审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完全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出发！” “不用那么着急，我们改稿不是一天两天的，短则一月，长则一年，就算改好了，建组筹拍，编剧也要在场以便随时沟通。我们厂有招待所，专供食宿。” 梁晓声笑道。 “啊？这么说我儿子还不能回来了？”于秀丽终于问了一句。 “哦不，他是自由的，时间自己安排。” “爸！妈！” 陈奇转向老爹老娘，眼睛湿漉漉的，纯真又期待~yue！ 爹妈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猜到是儿子写了什么东西被北影厂看上了，这是天大的机会。做父母的不拖后腿，不扫兴，你就偷着乐去吧，那是伱的福分！ 陈建军道：“梁老师，你们相中他的作品是他的荣幸，我们也肯定支持。” “那就好！” 梁晓声点点头，道：“你应该需要时间收拾一下，这样吧，明天下午五点，我在北影厂门口接你。” “好好，辛苦您跑一趟。” 送走了梁晓声，爹妈进屋把门一插，让陈奇往墙角一蹲，就差把他太奶遗像搬出来三堂会审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北影厂扯上关系了？” “你小子还瞒了我们多少事？” “妈你别急，听我给你编……不是，我给你们解释！” 陈奇拔根毛都能当哨儿吹，瞎话张口就来：“我大概半个月前开始写的，那会还没确定我去卖茶水，我虽然没有工作，但一直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儿。 正好我喜欢文学，偷偷摸摸的，绞尽脑汁的想出这么个剧本，投给北影厂。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就没告诉你们，怕丢脸嘛！没成想真选上了。” 当父母发现孩子有才华，甚至可以叫一声天才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别人家不清楚，反正于秀丽先是震惊，然后狂喜，立即接受了这个设定，连声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咱儿子绝对不是卖茶水的命，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谁说的没错，小时候写作文就好，都是下乡耽误了！ 对了，我记着还留着他的作文本呢！” “行了，孩子明天就走了，你赶紧给他收拾收拾。”陈建军道。 “急什么，我先窜窜门去！” “……” 陈建军一脸无奈，看着于秀丽像个得胜将军一样甩门而出，紧跟着，外面传来对话。 “秀丽，这么晚还不睡啊？溜达什么呢？” “哟，你怎么知道我家孩子写剧本了……北影厂，明天就去了，哎，大晚上的你要是不问，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们，这上哪儿说理去……” ………… 陈奇没大张旗鼓的宣扬，只告诉了王大妈和黄占英。 王大妈已经麻木了，她还没从塑料厂的筐里跳出来，又一杆子扯到北影厂去了。北影厂对一个基层的街道干部而言，有点太遥远了。 黄占英为他欢喜的同时，又不免伤感：“陈奇同志，我们的茶摊虽然开张没多久，但你也立下了汗马功劳，眼下生意越来越好，正是举杯痛饮庆功酒的时候，你却要奔赴文艺战线去了！ 听说文艺战线容易向资产阶级摇摆，作风不好，你千万别被迷花了眼。” “放心吧占英同志，我为人民服务的立场永不动摇！” “你俩别搁这对语录了，说点实际的……” 王大妈听不下去，直接问：“小陈，你这一去还回来么？工作关系怎么办？” “我只是改剧本，不是调岗，工作关系我想留在合作社，工资我就不要了，毕竟我也没干活。” “这也行，塑料凉鞋的事呢？” “塑料厂不是答应了么？天热了就卖呗，总不能什么事都找我吧？我又不是领导。而且我相信占英同志的能力。” “你放心，我绝对为大家守好这个岗位！” 黄占英斩钉截铁。 老实说，陈奇还真不想放弃这个茶摊，慢慢发展呗，万一将来成事了呢。他该嘱咐的都嘱咐完，拱了拱手：“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们再相会！” “说人话！”王大妈道。 “领导视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得回来！” （还有……） 第14章 北影厂 “吱呀！” 太阳刚刚西斜，陈奇推开了院门，咣啷咣啷的又把自行车抬出去。 于秀丽可能怕他饿死，不仅带了一大包衣服，还有一大包乱七八糟吃的，为此爹妈求人换了不少票，另外还塞给他三十块钱。 没到下班时间，门框胡同难得清静，只有一个老人在不远处望着。 陈奇回头看了看，他在这住了半个月，没多深的感情，但毕竟也有一点，生理上本能的涌起一丝惆怅，暗叹：“我也算打完新手村了，该换地图了！” “走喽！” 他不再留恋，骑上车子闪人，出了大栅栏情绪已然好转，还哼起了一首益智歌曲：“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 说起来，他小时候总以为大头儿子的妈妈叫“委屈妈妈”，后来才知道那是“围裙妈妈”，都是没字幕的锅。 他们家邻居叫老王。 十公里不算近，得骑一会，这年头京城出二环就是乡下，但海淀这一块不同，高校云集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建筑也像模像样。 “梁老师！” 到了北影厂门口，梁晓声正等着，忙道：“小心点小心点，带这么多东西？” “我妈操心呗。” “其实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你先下来，我简单带你逛逛。” 陈奇下了车，推着往里走，乜了传达室大爷一眼，大爷没认出来这是给他半包大前门的家伙，傻呵呵的看着。 北影厂面积不小，先瞧见的是三栋楼。 正中央是红白配色苏联风格的主楼，共三层半，文学部和《电影创作》编辑部就在第三层。另有两栋副楼，分别是录剪楼、洗印楼。 “主楼后面是摄影棚，后勤设施都在那边，我先带你去招待所。” 梁晓声领着他转。 陈奇上辈子来过北影厂，很多建筑现在还没有呢，比如明清风情街，81年拍《骆驼祥子》搭的，后来扩建成了一条街。 还有荣宁二府，86年拍《红楼梦》电影时建的，那会电视剧版也拍着呢，陈晓旭和张莉你侬我侬…… 再有靠铁栏杆的一排平房，现在也没建，1997年冯小刚曾暂居此处，拍出了《甲方乙方》。 “那边是筒子楼宿舍，那是澡堂和大食堂，摄影棚往北就是招待所。” 梁晓声带他来到一栋七层高的楼前，笑道：“一部电影从前期筹备开始，所有的摄影、美术、服装、道具等等，都会住在这里。 他们八个人一间，你猜猜谁能住单间？” “导演？” “导演算一個，还有呢？” “主演？” “普通演员也是八人间，知名演员双人间，只有导演和编剧能住单间，全国电影厂都是这份传统！” 梁晓声忽然生出一种荣耀感，哪怕他不是编剧，道：“我们文艺界有一句俗语，导演是一部电影的上帝，编剧是仅次于上帝的人！” 噢~~~ 陈奇表现得受宠若惊。 后世影视圈，天大地大金主最大，金主的男朋友、女朋友、干儿子、干女儿、不男不女的朋友第二大。早已被锤炼习惯的他没什么波动。 俩人刚进招待所，忽地一个小姑娘从楼上蹬蹬蹬的跑下来，主动打招呼： “梁老师！” 陈奇一瞧，对方瘦瘦小小的，眼角天生往下耷拉，面相有点丧，鼻头挺大，不算漂亮，但也算有鼻子有眼，而且有点面熟。 “你干嘛去？” “我开完会回家了，这位是谁呀？”小姑娘的嗓子有点尖锐。 “他叫陈奇，来改稿子的……” 梁晓声热情介绍，笑道：“这是我们厂里最小的一个演员，才18岁，叫蔡明！” 噗！ 陈奇差点表情失控，难怪特娘的眼熟，原来是蔡明！演小品的那个蔡明。 18岁的菜菜子站在自己跟前，怎么看怎么别扭。当事人却毫无感觉，主动伸手：“伱好呀，你这么年轻就能改稿子了，真厉害，不过我得先走了，改天再聊。” 她一蹦一跳的走了。 “她不住宿舍么？” “人家是京城本地人，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主任医师，怎么能住宿舍？宿舍都是给单身汉留的，比如我就有一个小单间。” 梁晓声颇有几分羡慕。 陈奇继续问：“那她拍过戏么？” “拍过三部，最近刚敲定一部，就是第四部。” “哦，还挺可爱的。” 说完挠挠头，人家见到的女明星都是朱琳、何晴、陈红，混港圈的也有林青霞、赵雅芝、关之琳，为毛我见到的是蔡明？我又不是郭达！ 房间是302号。 十平米左右，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桌上摆着暖壶和茶杯，墙上挂着东方红镜子，镜子下面是铁架子，放着一个搪瓷脸盆。 每家都有的那种搪瓷盆，大鲤鱼或者牡丹花图案。 每层楼有一个厕所，学校宿舍那种，老式冲水的，就是小便池一个长条形的槽，上面一根管子往下滴水，大便池一个槽，用挡板隔开。 拉屎的时候好像排排坐，分果果。 当然没有独立卫生间，但陈奇已经很满足了，这年头能住单间，还有啥挑的？起夜出门就是厕所，也不用倒尿盆了。 陈奇打开大包，收拾衣物。 梁晓声热心帮忙，见他竟然没带任何书籍，笑道：“我以为你会带些书来看，还想和你交流交流。” “主要我家的书太旧了，翻了不知多少遍，我准备买一些新书呢。其实比起读书，我更喜欢看电影，每一部都如数家珍。” “这么厉害？” “当然了，您随便说一部电影的名字，我都知道主演是谁？”陈奇笑道。 “嗯……” 梁晓声显然不信，道：“你知道《太太万岁》（40年代的电影）这部片么？” “知道！” “里面的主演是谁？” “男的叫小帅，女的叫小美！” “……” 来自几十年后的互联网文化垃圾，毫无预兆的给了这位知识分子一记猛击，梁晓声的大脑空白了两秒钟，完全接收不到信号，顿了顿，又试着问：“《我们的这块土地》（一部古巴电影）主演呢？” “男的叫大壮，女的还是小美。” 滚犊子吧！ 梁晓声想骂街。 他放弃了交流，转而道：“按照惯例，我们会负责你的食宿，但一日三餐之外，你如果想吃点东西，就得自己解决了。你的生活补贴，每天是2块钱，直到你任务完成为止。” “梁老师能不能问一下，我的稿酬大概多少？” “这个有待研究，毕竟最终还没定稿嘛！明天早上你可以直接去食堂，吃完饭来主楼的文学部，我们开个会。” 梁晓声把一切安排好，想了想，又道：“对了，三楼已经有剧组了，导演就在你隔壁，是我们厂的老前辈，喜欢安静，你自己注意一些。” “哪位老前辈？” “陈怀楷导演。” 哟！！！！ 陈奇眼睛一亮，大导他爹啊！ （冇了……） 第15章 庐山恋 梁晓声走后，陈奇站在了隔壁304门口。 咚咚咚敲了三声。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敲门一定要敲三声。 “请进！” 门没锁，他吱呀一声推门而入，里面格局差不多，但东西很乱，床上满是稿纸，墙上也贴满了分镜设计，一个60来岁的老头正伏案书写。 戴眼镜，头发花白，五官周正，相貌堂堂。 想想也是，大导年轻的时候也算英俊挺拔，吟诗作对，都是遗传的基因，不然也不能泡到洪大姐、倪大姐、陈红和杜可风。 “你是？” 陈怀楷疑惑。 “老师好，我叫陈奇，今天刚搬到您隔壁，是来改稿子的。” “哦哦，写谈恋爱那个剧本的吧？坐坐！” 陈怀恺拎过一把椅子，打量他几眼，笑道：“真年轻啊，你今年多大？” “19岁！” “年少有为，我21岁才刚考上学，你家是城里的吧？” “您怎么知道？” “城里的才穿红片儿鞋。” 陈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面红底布鞋，腼腆笑了笑。 这鞋是内联升的，有红底和白底，俗话叫“片儿懒”。 城里的穿红底，二环外的穿白底，就像奢侈品鄙视链一样，买lv的看不起买古驰的，买古驰的看不起买普拉达的，买普拉达的看不起买足力健的…… 顺带一提，某位领导人最喜欢内联升的鞋，90年代还专门定制了一双皮鞋，想亲自踏上回归后的香港土地看一看，结果没用上。 后来这双皮鞋被国家博物馆收藏了。 “你们明天开会？” “对！” “哦，我听说过你那剧本，挺好，争取能过。” “承您吉言！” 陈奇略坐了一下，就告辞出来了，对老头没啥坏印象，挺随和的。如果可以，他甚至不介意与对方平辈论交，做个忘年之友。 以后大导见了自己，那得叫一声小叔！ 陈怀楷是第三代导演，谢晋那辈的，名气不算大，因为他拍的多是戏曲电影，对传统曲艺非常了解。所以拍《霸王别姬》的时候，老头坐镇指点，又拉来一帮京剧名角帮衬，挂了個“艺术指导”的头衔。 后世有传闻，说《霸王别姬》不是大导拍的，是他爹拍的。 这就不对了。 陈奇一向讲究有理有据的黑，不能为了黑而黑。 《霸王别姬》当然是大导拍的，就像编剧芦苇所言：那会凯歌虚怀若谷，不耻下问，善于听取意见，而这部戏又集结了当时最牛逼的一群人，大家共同造就了一部经典。 但拿了金棕榈之后，大导自觉变成了上流人士，再也听不进人话。 芦苇说“就跟见领导似的”。 天慢慢黑了。 招待所里很安静，抽枝发芽的树木在窗外轻轻摇动，陈奇洗漱完毕，打了壶热水，自己在屋里泡脚。 其实还挺怀念的，他上辈子念大学，跟女朋友在外面租房，那会穷，只能租200块钱的房子，条件跟这差不多。租客都是学生，每到晚上炮火连天，一个赛一个的摇床。 陈奇叹了口气。 唉，单身久了，看蔡明都眉清目秀的。 “我大抵是饿了！ ——周树人” 这年头晚上没有娱乐活动，都早早上床。 陈奇忽然后悔，应该拿几本书来了，不然太无聊。他闭着眼，想着明天开会发言的思路，又想着爹妈此刻在干嘛……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 四月，春夏轮转之时。 天光亮的早，沙尘也过去了，是难得的好光景。 陈奇早早爬了起来，带着发给自己的一张白吃白喝的“身份凭证”下了楼，食堂还没开门，索性在厂区跑了几圈，有几人也在锻炼，但不认识。 跑完，他找了一棵大柳树，在树下伸胳膊踢腿，像是在做操。 “小陈！” 梁晓声穿着一身梅花牌运动服出现，这是天津产的，中国体育代表团专用服装，数年后，许海峰就是穿着一身红色梅花运动服，拿到了第一块奥运金牌。 “嚯！梁老师条件好，竟然穿梅花！” “这一套好几十块，我哪穿的起，别人送的旧衣服。” 梁晓声显然也在锻炼，见他怪形怪状的，奇道：“你做的哪套广播体操？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体操，我在一本闲书上看的，叫八部金刚功……” 陈奇边说边做，左腿屈膝成弓步，身体前倾，双手向后，从脊椎两侧慢慢往腰部推——这一式叫“手足前后固肾腰”，肾虚的男同志可以做一做。 “八部金刚功？？？” 梁晓声被这个名震了一下，随即有点紧张，低声道：“这是什么佛教道教的玩意么？” “算是吧！” “那伱注意点，虽说现在对宗教态度有所缓解，但也是敏感问题，你就说是自己瞎练的，别扯什么金刚功。” “多谢提点！” 陈奇真心道谢。 这东西当然是他上辈子练的，早上一套金刚功，晚上一套长寿功，白天枸杞茶喝着，鸡儿梆硬美滋滋……没办法，男人过了40岁都是养生专家。 而梁晓声虽然提醒，但也架不住好奇，问：“练这个有什么用？” “舒筋拔骨，强身健体，就是养生呗。” “那你教教我。” 嗯？？？ 陈奇反倒一愣，气功热已经开始了么？我要是搅合一下，是不是就成大师了？天天给女明星开光。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他从后世来，对所谓气功热再清楚不过，练这个金刚功也真是为了强身健体，便道：“行，晚上咱俩切磋切磋。” “好，晚上我一定去！” 梁晓声挺激动。 又过了一会，食堂开门了。 北影厂在体量上与大工厂还是没法比，大工厂连医院、学校、广播电台，甚至后来的电视台都有，但条件也很不错了，而且是文艺单位，性质特殊。 陈奇吃了第一顿早饭，好像瞧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没刻意上前，日后有打交道的机会。 吃了饭，二人去主楼。 第三层东侧，文学部和《电影创作》的办公区。 《电影创作》是北影厂接收投稿的一个平台，每家电影厂都有类似的杂志，如果选中了一个文学剧本，就会登在上面。 这年头没有剧透一说，这种杂志的阅读群体也多是行内人士。 而文学部的工作，就是挑选剧本，对接作者，改稿，直至定稿。 陈奇进了一间小会议室，等了几分钟，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多，加上梁晓声一共五位编辑，领头的是一个40来岁的男子，说话有南方口音。 他叫江淮延，文学部的主任。 “江主任好！” “好好，昨天晚上我本想去招待所看看你，临时有事耽搁了……来来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江淮延很热情，拉着他到前面，笑道：“晓声你见过了，是我们最年轻的一位编辑。” “这位是施雯心老师，54年开始就从事这份工作，目前是我们资历最老的。” “施老师好！” “果然一表人才！” 施雯心是个50多岁的小老太太，貌不惊人，但有一份文化人的气质，她很礼貌的起了下身，笑着回了一句。 陈奇也留意了几眼。 因为她爱人叫葛存壮，儿子叫葛尤。 “这位是……这位是……” 剩下两个，陈奇就没在意了，自动编号路人甲乙。 介绍完毕，小会议室一共六个人，江淮延手里拿着一份剧本，正是陈奇投稿的那个，道：“我们收到这个剧本之后，大为兴奋，但也有些担忧。 大家讨论了几日，统一意见，才给你发出了邀请。 今天我们正式聊一聊，看有哪些优点，哪些不足。小陈你也别紧张，畅所欲言，我们文学部的评判标准很严格，但气氛是轻松的……你先说说自己的创作思路？” “我说的不好，各位老师多包涵。” 陈奇接过剧本，放在自己跟前，封面上三个大字：《庐山恋》！ 第16章 开始白嫖 “我没去过庐山，但一直很向往。” “无论李白的诗，还是教员的《登庐山》，我从小倒背如流。我父母在新华书店工作，我有很多书可以看，有一次看到了一本《地理图册》，上面介绍了很多祖国的名山大川，其中就有庐山的秀美风光。 我当时看呆了，然后就在想，这么美的地方一定有美好的故事发生，比如一对年轻人在庐山邂逅，一见钟情…… 我顺着这个灵感继续琢磨，慢慢写成了这个剧本。” 陈奇说完，大家都轻笑了起来。 “年轻人向往爱情呢！” “跟我们的想法果然不一样，浪漫主义色彩浓郁。” “不过也能代表一部分当代青年的特质……” 江淮延点点头，笑道：“小陈，我读过你给中青报写的那封信，你是个很有思想的青年，我们乐于见到新生力量在电影界不断涌现。你说想试试创作，我们还很诧异哩，看完报纸马上就收到你的投稿了。” “是呢，我们都吓了一跳，然后看剧本又吓了一跳，你竟然写了一個爱情故事。” 施雯心接道：“你应该知道，在电影里公然表现爱情意味着什么？这也是我们的担忧，我们讨论很久，还是决定请伱过来。既然说新时代，就应该有新时代的气象，既然国内现在没有，那就从北影厂开始！” 国内这么多电影厂，长影、北影、上影、八一，堪称四巨头。 八一厂是部队性质，姑且不提，另外三家都是实力雄厚，人脉通天，魄力十足，在改开初期摇摆不定的时候，拍摄了一批“大逆不道”的电影。 比如北影厂，今年有《瞧这一家子》，这竟然是部喜剧片，1979年的喜剧片！ 还有明年上映的《神秘的大佛》，刘晓庆演的，这是第一部商业动作片。也是明年上映的《第二次握手》，更不用说了，禁书改编的。 至于《庐山恋》…… 江西有一位作家叫毕必成，今年七月份他给上影厂投了一个剧本，过去改稿，在改稿的时候利用闲暇时间，写出了《庐山恋》。 故事非常简单：一个国党军官的女儿，从美国回到大陆，在庐山与男主一见钟情，但碍于那个特殊年代，被迫分开。 五年后，改革开放了，女主再到庐山，二人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但男主父亲是我党的军官，双方在战场上还交过手，女主以为又要黄了，结果男主父亲主动找上来，说： “你是个热爱祖国的好孩子，你父亲虽在海外，对祖国也是念念不忘……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欢迎他回来！” 就很有时代特色。 现在看可能很尬，当时却是石破天惊。 一经上映，全国热潮，是一部里程碑式的电影。甚至可以说，如果写改开后的中国电影史，第一笔肯定是《庐山恋》。 而陈奇写的版本，故意抹掉了一部分内容。 所以江淮延道：“我们仔细看了剧本，优点是文笔比较流畅，条理通顺，个别部分写的还很优美，对庐山风光描写的栩栩如生。 但缺点也是这个，你太着重描写风光了，导致缺乏戏剧冲突和真实的社会生活背景，有点为了风光而风光。” “我们的建议是，你可以增加一些矛盾，让情节有起伏，丰富主人公的生活背景，更重要的是，你虽然想表现爱情，但最终的落脚点一定要落在大的层次上面。” “大层次？热爱祖国？” “嗯，差不多！” 江淮延又多了几分欣赏，小伙子很有悟性。 紧跟着，另外的编辑也谈了谈想法，可能看他年轻小，没经验，真是手把手的指点。陈奇知道他们是好意，表现得非常虚心。 讨论了两个小时，才散会。 梁晓声跟他一起出去，道：“厂里人多，你慢慢认，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你不用重新写一份剧本，把新内容用胶水一粘就行了，定稿了再重新抄录。 我们都是这么改的，最后剧本厚的都像大砖头一样。 你想啊，你拿着这么厚的剧本往领导面前一放，说‘您看我改了多少遍’，印象分率先拿下！” “哈！多谢指教！” 陈奇乐了，想了想，问：“这里最快的改稿纪录是多久？” “二十天！那位编剧家里有事，不得不回去处理，一夜之间就把稿子改好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招待所条件好，来蹭吃蹭住。 这没什么，我们尊重编剧，愿意给他们这个待遇。” 说话间，回了招待所。 陈奇进屋把门一插，正式开始自己的白嫖生活。 既然最快纪录是二十天，自己差不多就行了，然后在《电影创作》上先行发表，免得跟原作者撞车。 定了稿，筹拍建组，自己还能继续白嫖。搞定了《庐山恋》，再接着写一个，然后再来一个，没完没了的白嫖…… 老实说，《庐山恋》虽然是经典，但他看不下去。 有些经典，是时代造就的。 有些经典，本身就是永恒。 比如让他再看一遍《上海滩》《83版射雕》《霍元甲》，肯定觉得很尬，但让他看央视版的四大名著，却能津津有味，即便在后世也是常吃的下饭菜。 六老师虽然人品不咋地，猴子却百看不厌； 银角大王呆萌可爱； 黛玉和宝钗初试云雨； 吕奉先刚进了一批西凉美式装备，潘金莲的腿又白又长，杨思敏版的更攒劲…… 那陈奇为什么还要弄《庐山恋》呢？ 说白了，也是时代因素，他不敢拿别的没验证过的电影来试水1979年，他脑子里的东西多了，但那些与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是洪水猛兽。 如果在一个开放的环境，他能直接上天…… “我虽然白嫖，好歹也装装样子吧！” 陈奇把窗推开，外面杨柳轻拂，坐在桌前翻了翻剧本，是满满的修改意见。 他照梁晓声教的，找来胶水和稿纸，写了一段新内容贴在上面，贴了几段大概几百字之后，啪的合上。 “ok！今日工作完成！” （冇了……） 第17章 永远的少女 “你这个功法还真有一套，开始的时候出汗气喘，现在越来越适应了，确实很舒坦。” 早晨的阳光明媚，陈奇和梁晓声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秘密切磋完毕，神清气爽的下楼。梁晓声比他大了11岁，毫无年龄隔阂，自己又没娶媳妇，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往这里跑。 “贵在坚持，你坚持一年半载的，那才叫舒筋拔骨，祛病强身。” 陈奇笑呵呵的，他已经住几天了，每天磨洋工改稿，时不时还去请教老师们，做出一副努力上进，虚心谨慎的好孩子模样。 由于北影厂剧组多，单身青年多，食堂提供三餐，这点比较优越。 俩人到了食堂，排队打饭，陈奇要了三两包子、一碗炒肝，梁晓声犹豫了一下，只要了一根油条。 “怎么吃这么点？” “今天不太饿，随便对付一口得了。” “……” 陈奇看了看他，没吭声，找地方坐下，梁晓声问：“你改稿改的怎么样，有困难么？” “还行，状态越来越好了，老师们都很有耐心，一会我再去请教请教。” “那你找江主任，施老师今天没来。” “她怎么了？” “还不是她那个儿子……” 梁晓声顿了顿，似乎觉得说人闲话不太好，陈奇哪能放过，鼓动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啊？我肯定保密。” “施老师有个儿子，今年22了还没工作，老两口愁的不行。” “他也是知青？” “算是吧，他去昌平插的队，养猪的。我见过一面，貌不惊人，胆子小，讲话都轻声细语的。回城后想考学，没考上，又考话剧团什么的，也没考上。 老两口到处托人情，今天又去张罗了。” “她爱人是葛存壮吧，以老爷子的人脉还能找不到工作？” “人脉这回事，在北影厂是最不值钱的，我过来几年把这事看的贼通透，京城但凡能叫上字号的，個个背景通天。别说他们，就说你吧，你父母工作多好啊，我羡慕都羡慕不来。” 梁晓声颇为感慨。 葛存壮名气不小，但放在文艺界资格还不够，就拿同为北影厂的陈强来说，陈强可是国家评选的新中国“二十二大电影明星”，最顶尖的那波人物。 陈佩斯当年也去插队，饿的都没人样了，想回城，陈强拉下脸去求田华，田华在《白毛女》里演喜儿，陈强演黄世仁。 田华帮忙找了八一厂，八一厂看了看陈佩斯的资料，说我们正缺一些演地痞流氓的演员，愿意来就让他来吧。 于是乎，这个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家伙，才能进了八一厂。 葛尤的情况差不多，他自身条件不好，家境又不够顶级，目前还是待业青年呢。 “梁老师！” 正聊着，忽然传来一声招呼，梁晓声抬头一瞧：“小刘，伱怎么在这呢，又有戏了？” “没有，我来蹭吃蹭喝的，对了，我今天也搬招待所了！” 一张浓眉大眼，特别精神的脸蛋探到陈奇身侧，脸上带着苹果般的红晕，一瞧就是气血充足，月经正常，笑道：“这位同志是谁呀？” 梁晓声连忙介绍。 “哦，你就是陈奇呀！我听说厂里来了个19岁的小才子，原来就是你。” “你好，我叫刘小庆！” 她主动伸手，陈奇眨眨眼，跟她握了握：“你好你好，久闻大名！” “久闻大名？” “现在没看过您电影的人怕是不多。” “哈哈，真会说话，我先打饭去了！” 她大笑起来，打扮也与众不同，光脚穿着一双旧皮鞋，脚后跟似提非提，耷拉着走。而她出现在食堂里，好像天生就是焦点，吸引了全体注目。 只是这目光中，多是探究、戏谑、看热闹的意味。 没错，这位正是永远的少女，70岁还在演少女的，传奇中的传奇，刘奶奶！ “她好洒脱啊，跟别人不一样。” “我奉劝你一句，跟她保持距离！” “为什么？” 梁晓声有点纠结，很谨慎很谨慎的小声道：“她吧，嗯，作风上有些问题。” 哟！ 陈奇眼睛一亮，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他极力要求梁晓声细说，梁晓声好歹有点底线，死活没透露详情。 其实陈奇对刘小庆的印象很单薄，无非是跟姜文有一腿，偷税漏税，总喜欢演少女，但他也清楚，这位姐堪称国内女明星第一狠人。 章子怡什么的够狠了吧？ 跟刘小庆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在北影厂住了几天，见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名人，陈奇越来越习惯，他吃了半饱，把留的两个包子往前一推：“吃不下了，梁老师要是不嫌弃，帮我解决了。” “不了不了，我也吃饱了！” 梁晓声连忙摆手。 “你就吃了吧，不然浪费了，浪费粮食可不行！” “你说你，二两包子吃不完，像你这么大的一顿吃一斤我都见过……” 梁晓声不再拒绝，伸筷子夹起一个塞嘴里。 他当然没吃饱，一根油条怎么能饱？ 但家境困难嘛。 ………… 回到招待所。 陈奇继续装模作样的改稿，往剧本上贴胶水。 北影厂很多人都知道他了，一是年轻，才19岁，二是爱情故事，这两样结合，足以让人称奇。大家都等着，这个剧本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每天补助两块钱，他已经白嫖了十块钱，根本没地方花。 梁晓声的窘迫他心知肚明，肯定又把工资寄回家了，想帮衬帮衬又怕伤人家自尊，直接谈钱呢，人家也不一定接受——看来以后得买四两包子了。 梁晓声是专门负责他的编辑，平时也没什么事，早上吃了饭，不一会又过来了，俩人一块下棋。 正下着呢，忽听有人敲门：“小陈在么？” “刘小庆？” 陈奇一愣，过去打开门，果然是她，笑道：“哟，梁老师也在，那正好，我能进去么？” “哦，请进！” 她大大方方的进来，扫了一眼，自来熟的坐在床边。 梁晓声一哆嗦，吓得连门都没敢关，不仅没关，还故意敞着。这年头男男女女在一个屋里聊天，特别是孤男寡女的，都得敞着门——跟后世绿色按摩似的。 作风问题可是大问题！ “听说你写了个爱情故事，我非常好奇，你能给我讲讲么？” “您是想出演？” “是的，只要剧本好，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她一点都不掩饰。 “那恐怕要说声抱歉了……” 陈奇对她没好感，也没恶感，就普普通通，直接道：“女主角的设定是一个20来岁，情窦初开的姑娘，在美国长大，您的年龄和形象都不太合适。” “这样啊，真是可惜，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故事，你……” 刘小庆话音未落，脸色忽地一变。 只听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喊叫：“小庆？小庆？” （还有……） 第18章 谁都有青涩的时候 “小庆！” “小庆！”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眨眼到了门口，这扇为了避免作风问题而敞开的门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来人扭头一瞧，抬脚就闯了进来。 这是个30岁左右的男子，长相还可以，挂着一脸憔悴和不太正常的焦躁，感觉情绪很不稳定。 “你在这里啊，你怎么又来住招待所了？走，跟我回家！” 他上来就拉刘小庆的胳膊，刘小庆用力一甩，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是来工作的，住招待所方便拍戏。” “我打听过了，你现在根本没有工作，别闹了，我都做好饭了，回家吧！” “我不回去！你赶紧走！” “咳咳！” 陈奇见状，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房间，你们谈事情请出去好么？” “抱歉抱歉，我们这就走！” 男人居然很客气，又开始拽刘小庆。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楼层，隔壁的陈怀楷都跑出来看热闹。 “这叫什么破事！” 陈奇莫名其妙被打扰，只得走近几步，刚想劝说，刘小庆刚好一把甩开男人的手，而那只手借着惯性，不受控制的一扬…… 他扑通就趴地上了。 这叫经验！ 还手即互殴！ “同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一边道歉一边迷茫，我碰着了么？我好像没碰着，没碰着他怎么躺下了？？ “王立！” 刘小庆忍不住叫起来，大声道：“伱要让我在全厂人的面前丢光脸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想你跟我回家。” “回家！回家！好，我跟你回家！出去，出去！！” 刘小庆也陷入狂躁，推搡着出了门，他们前脚刚走，陈奇立马爬起来，扒着门口继续看热闹，给梁晓声整得一愣一愣的。 “我跟你回家，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好好好，只要你回家，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随着他们纠缠不休，几乎每个房间都探出1-2颗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下楼，紧跟着嗡嗡声响起，像是在瓜地里乱窜的猹，谈论的眉飞色舞。 陈奇也啧啧有声，问：“那是她爱人啊？” “嗯，叫王立。” “怎么搞成这样？” “那女人麻烦着呢，所以我才让你离她远点。” 梁晓声道。 话说刘小庆以前是成都军区话剧团的，王立在解放军总政治部歌剧团，经朋友介绍认识。 她说好听点，叫事业心极强，说难听点，叫不顾一切手段往上爬。 在大多数人心甘情愿或者无可奈何的困囿原地时，刘小庆就一心借着拍电影晋升阶层，但话剧团限制多，她就想了一個办法，开始勾搭王立。 给他织毛衣织毛裤，写甜言蜜语的信，然后主动提出结婚。因为王立在京城，刘小庆想着结婚后能调到京城来。 这年头的男人，哪经得起女同志开门见山的？ 王立欣喜若狂，二人结了婚。但刘小庆的工作并未调动成功，她本来就不喜欢对方，这下更冷淡，连夫妻间的亲热都很讨厌。 久而久之，王立变得疑神疑鬼，总害怕刘小庆跟人跑了，出去买菜都要把她反锁在家。 刘小庆则借着拍戏的理由，经常跑来招待所住，发生争执已经很平常了。 这年头的感情观是什么呢？ 只要双方公开了恋爱关系，那就得结婚，不然就是耍流氓。结了婚也基本不会离，谁要离婚，那是天大的事情，周围人能说上三年。 而刘小庆直接拿自己的婚姻当赌注，只为赌一个前程。 “牛逼的女人！” 陈奇只能竖一根大拇指，黄占英同志说的没错，文艺战线太摇摆了！ 梁晓声也叹息：“小刘的工作能力没问题，就是生活上比较麻烦……哎，你知道汪厂长为了把她转过来，花了多少钱么？” “多少？” “八万！” 梁晓声比了个数，道：“当时我们去沟通这件事，成都那边狮子大开口，转让费要八万，结果厂长二话不说，直接给了！” “这么有魄力？”陈奇惊讶。 “那当然，汪厂长最是惜才，尤其像你这种年轻才俊，把这个本子写好，以后肯定有你发挥的机会。” ………… 第二天，刘小庆又来了一趟。 拎了一个果匣子，为昨天的事表示抱歉。果匣子是稻香村的，京城稻香村，还有个苏州稻香村，俩家经常掐架。 桃酥、枣花糕、萨其马、槽子糕等，共八件，装在一个木头盒里，用绳系着，是这年头走亲访友、说媒谈亲的最佳礼品。 稍殷实的人家，过年也会买点。 但小孩子嘴馋，留不住，经常偷偷拿一块，反正外面看不出来，等大人打开的时候，里面早就空了，自然是一顿毒打。 刘小庆拎这个来道歉，人情世故拉满。 陈奇依旧客客气气的，没好感，也没恶感，都在江湖上混，谁不会摆张笑脸啊？而且刘奶奶的业务能力很棒，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 改稿的日子大抵平淡，一如他上班摸鱼的日子。 这天傍晚，食堂。 陈奇发现大家陷入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吃的都很快，嘁嘁喳喳的小声议论。梁晓声也在忙活，催促道：“快点吃，吃完搬桌子！” “为什么搬桌子？” “晚上放内参片！” “英语片还是香港片啊？” “咦？你很懂嘛！”梁晓声奇怪。 “只是听说过，一直很向往，你们多久放一次？” “大概半个月吧，今天是香港片，带武打的。” “哦，武打好看啊！” 陈奇迅速搞定了晚饭，跟大家一起搬桌子。把食堂桌子整齐的堆到两侧，中间留出一个大空地，再摆满凳子，就是一个简陋的电影院。 内参片，全名内部参考片。 其实就是一种电影特供，跟烟酒茶叶一样。上至领导人，下到部队大院以及电影厂、各文艺单位，都有内参片放映。 人从来就不平等，比如这个年代，在大部分人为温饱发愁的时候，某些群体已经听上摇滚、爵士、邓丽君了。 当然，看内参片不能光明正大，要低调。 于是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北影厂像极了一个特务基地，大家轻手轻脚的排队进食堂，门口有专人把风，甚至有暗哨——这时候条件还很差，后来就有专门的放映室了。 陈奇随着人流进来，光线很暗，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正迷茫间，听梁晓声喊：“这边这边！” 在中间的位置，文学部编辑和家属已经凑了一堆。 “江主任！” “施老师！” 他一一问候，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左右一瞧，乐了。 左边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过于瘦削的身体使得他的头部看上去很大，小眼睛，发际线已经很上移了，平平无奇，透着一股腼腆。 右边却是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额头开阔，眉眼大方，戴着一朵可爱的头花。 “这是我女儿江珊，这是小陈哥哥。” 江淮延笑着介绍。 小姑娘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挺帅的，然后才叫了声：“哥哥好！” “你也好，你现在上小学呢？” “嗯，念小学，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江珊脆生生的问。 “我是卖大碗茶的。” ？？？ 江珊一脑袋问号，江淮延哈哈笑了笑，给她解释了一下。 那边厢，那位腼腆青年似乎酝酿好了勇气，终于开了口：“你好，我叫葛尤，我母亲跟我提过你。”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 陈奇伸出右手，葛尤也想伸右手，但空间狭小，胳膊拐不过来，像个小儿麻痹似的短短握了握，不停点头：“幸会幸会，听说你来改稿子的？” “对，目前住招待所，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葛尤面露羞涩，还有点自卑，小声道：“我准备考试，考试呢。” 哈！ 他越这样，陈奇越想逗他，还有那个叫江珊的小姑娘，也想逗弄逗弄。 （感谢齐王_月的盟主！ 冇了……” 第19章 醉拳 汪洋已经63岁了。 眼睛早花，两鬓斑白，他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北影厂主楼的办公室里，看新鲜出炉的《电影新作》和《电影作品》。 一本是上影厂的刊物，一本是峨影厂的，与北影厂的《电影创作》性质相同，都是接收剧本投稿的平台。各厂心有默契，也暗中较劲，你拍出一部划时代的好作品，我就要拍一部更划时代的好作品。 “没一个能看的！” “不值一提！” 汪洋粗略扫了一遍，还挺傲娇的哼了一声，起身背手，晃晃悠悠的下了楼，也奔食堂方向走去，一路碰到的人，无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汪厂长”！ 北影厂第一任厂长是田方，田壮壮的爹。 第二任就是汪洋，他任职35年，1986年才退休，在他掌舵下北影厂达到了巅峰，很善于培养人才，四大导演、四大摄影、三朵金花都出自他手。 刘小庆就是三朵金花之一，原本都是别家单位的，汪洋给挖了过来。 他对经营一道也颇有想法，60年代就意识到这种大厂制度的弊端，想搞“承包制”，其实就是好莱坞的制片人工作室，但国内还没有这个概念。 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超前的，没有搞成。 “汪厂长！” “汪厂长！” “老汪，你怎么才来？” 汪洋进了食堂，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左右看了看：“我侦查一下兄弟单位的动态，行了，开始吧！” 全场啪的灯光关闭，漆黑一片。 紧跟着，大银幕上发出了光，每秒24帧的造梦机器映照着一张张期待雀跃的脸庞。 现在电视剧刚刚萌芽，文学热兴起，诗人们摩拳擦掌，流行音乐暗潮汹涌，电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艺术，直到80年代末开始衰落，新世纪后慢慢复兴。 今天放的是港片。 一個大鼻子的家伙吊儿郎当的出现，他叫成龙，这部电影叫《醉拳》。 去年初，成龙凭借《蛇形刁手》一鸣惊人，又趁热打铁在同年推出了《醉拳》，斩获676万票房，年度第二，第一是许冠文的《卖身契》。 这是香港电影即将步入黄金时代的标志。 虽然滞后了一年，但《醉拳》的质量无可争议，仍然给现场的人带来了巨大冲击。 导演是袁和平，成龙演的是黄飞鸿，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父亲找来好友苏花子教导他，苏花子教给他醉八仙，最后打败了敌人…… 苏花子的扮演者是袁小田，袁和平的爹，他这个乞丐背酒葫芦的形象，后来变成了《拳皇》里的镇元斋。 “真厉害啊！” “打的好好看！” “这个人叫什么呀？成龙么？” “哈哈哈，他扮女人笑死了！” 大家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不用考虑工作和电影的意义，真正以观众的身份来欣赏一部作品。当然也不敢大声喧哗，低低的乐。 “……” 汪洋看的也很开心，但他想的更多，对旁边人道：“傅奇他们还在京城么？” “回香港了。” “《少林寺》的事情定了？” “对，日本人想买，事先给了一笔钱，傅奇找人写完剧本，回去筹备了，下半年就能拍，听说想在河南京剧团找演员。” “京剧团？” 汪洋摇摇头，指着银幕道：“你看人家的动作，花哨好看，流畅有趣，京剧团的武生虽有功底，但一招一式太死板了。香港市场发展快，他们按照老思路拍片，我个人不太看好。” “没办法，他们也难。” “是啊，香港的兄弟单位日子也不好过，这是廖公（承志）点名拍的，不容易，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汪洋叹了口气，又道：“武打片这么受欢迎，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拓宽类型，不能总拍些苦大仇深的电影吧？” “这个……会有风险吧？” “怕风险还怎么做事？严肃片要有，娱乐片也要有，双管齐下嘛，以后留意一下剧本，出了事我负责。” 领导们在前面哔哔，极个别人在后面哔哔。 文学部那一堆人，不知不觉的向某个家伙聚拢，因为这个家伙一边看，一边给大家发弹幕，寓教于乐。 “这个黄飞鸿啊，历史上确有其人，生于清末民国，三岁学武，七岁随父亲闯荡江湖，后来在广州开武馆，顺便行医卖药，搞了个医馆叫宝芝林，当过广州水师的武术教练。 他爹叫黄麒英，黄麒英的师父叫陆阿采，陆阿采的师父是至善大师。至善大师与五枚师太、白眉道长、冯道德、苗显并称少林五老！” “一听你就是瞎说，和尚庙为什么还有道长？”江珊噘嘴。 “哟，你还知道和尚庙不能有道长呢？” “你当我傻呀，我上小学的！” “珊珊，好好说话，不许没礼貌！” 江淮延训了一句，江珊不以为意，陈奇笑道：“白眉出身少林，后来投武当了嘛，武当就是道士了。不过这个少林不是河南的，而是南少林，在福建。” “那个苗显也不简单，他有个女儿叫苗翠花，苗翠花生了个儿子叫方世玉，好家伙，这个方世玉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手持一杆碧血洗银枪，在清军大营杀的七进七出……” “那是赵子龙吧？”葛尤惊叹。 “天下英雄皆一般嘛！他赵子龙七进七出，我方世玉就不行？连那刘姥姥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开始还挺正经，后来就没谱了。 那大家也爱听，尤其是葛尤，小眼睛眨巴眨巴都放光了，觉得这位兄弟特厉害，比自己小3岁，懂得这么多，头发也浓密。 …… 看内参片，是为数不多可以放纵自我的时候。 但快乐的时光总不长久，当成龙打败了敌人，电影结束，大家既为看了一场好戏而欢喜，又为它的短暂而惋惜。出了这道门，到了外面，又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日子。 众人轻手轻脚的排队而出，三三两两的散去，低声议论着《醉拳》的精彩之处。 昏暗的灯光下，汪洋背着手，晃晃悠悠的溜达，一个声音随着夜风若有若无的传来…… “伱说我们怎么没有这么好看的电影呢？” “类型不一样，他们擅长拍娱乐片，我们也有我们擅长的，像军事片、农村片、现实题材的作品，都很好看的。” “那我们就不能也来个娱乐片？” “你以为那么容易的？你刚才看《醉拳》，哪段最好看？是不是练功和打架那段？为什么呢，因为它抓住了观众心理，就拿你来说，突然有一天你碰见一位高人，传授你绝世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兴不兴奋？” “我可太兴奋了！” 葛尤一拍大腿。 “所以啊，越能找到情感上的共通之处，电影就越好看。” “……” 汪洋跟了一会，看了眼那个哔哔的年轻人，溜溜达达的走了。 江珊也被她爹领回家了。 葛尤一直陪到了招待所门口，竟有意犹未尽之意，但他腼腆，不好主动，幸好陈奇道：“我平时改稿子，空闲时间多，你要没事可以来串串门。” “诶，好好！那我们改天见。” 葛尤这才回了去。 第20章 老幼病残 以葛尤的性子，本打算酝酿几日再去拜访，没想到仅仅第二天，陈奇就主动邀请他去赴个小宴。 葛尤挺重视，还洗了洗头。 晚饭时间，他略显紧张的敲响了302的门，陈奇开门：“哟，正是时候，快进来快进来！我白天回了趟家，我妈给我带了些吃的，我合计自己吃不了，就找你们来聚聚，别嫌弃。”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打扰了……哦，梁老师好！” 葛尤还是很客气，梁晓声笑道：“你呀，跟他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他这人最不拘小节，一板一眼的累着呢。来来，你坐这！” 梁晓声帮忙张罗，打开几个铝制饭盒，道：“我求了食堂大师傅，特意给热了热，小陈在外面找了个馆子，还打了壶酒，你能喝点？” “能略饮几杯！” 葛尤眼睛一亮，他是好酒的人，再一看那菜，眼睛更亮了，竟然有肉有饺子。 桌子被横了过来，俩人坐床，一人坐椅子，用搪瓷缸子当酒杯，每人倒了二两左右。 陈奇笑道：“说起来我攒了快四十块钱，今儿第一次花出去，那小铺子也是知青合作社，卖点散酒什么的，就是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来来，甭客气，开吃！” 这年头吃顿好的不易，他也是离家外宿，回去一次才有这般优待。梁晓声就更难了，家里那么困难，节省的不能再节省。 所以一时间，尽是埋头苦干。 吃了一会才有谈兴，借着酒劲东拉西扯，没什么实际意义，但男人嘛，喝酒吹牛逼本身就是生活乐趣。 聊着聊着，聊到了葛尤的工作。 他情绪瞬间低落，颓丧道：“我考了很多单位都没考上，插队的公社还想让我回去呢，说我喂的猪好，大猪小猪都很想念我。 唉，白活了22年，只有猪惦记我。” “别这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爸妈不说给你找了么？”梁晓声道。 “全总文工团要招人，也得考试。我爸现在手把手的教我演，还给我选了個题目，就叫《喂猪》，说是贴近生活。其实我明白，我不会别的，只会喂猪。” “那伱表演一下呗，让我们看看。” “不成不成，这哪儿行啊，太不好意思了！”葛尤连忙摆手。 “虽然我们刚来往，但我说一句你别介意。” 陈奇道：“我觉得你心态也有问题，你当着我俩表演都觉得不好意思，当着评委还怎么演？你本身就没有一个放开的心态，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儿，你怎么能考上呢？” “我，我……” 葛尤想辩解，但很快放弃，气馁道：“可能你说的对吧，而且我也紧张，在家排练好好的，去了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你缓解一下，比如深呼吸，我深呼吸就会觉得很放松。”梁晓声建议。 “试过了，没用。” “那，那……” 梁晓声挠头，他是搞文字的，又不是搞表演的。 “考试谁都紧张，这玩意没办法。” 陈奇也开口，但他话音一转，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强制放松下来，就是运动，原地踏步、做操、小跑几圈，总之让自己动起来。” “这样有用么？”葛尤疑惑。 “你跑过步吧？每次跑完虽然累，但与此同时是不是有一种很轻松，甚至很满足的感觉？” “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啊，你可以试一试嘛，多多少少能缓解一下。” 这其实是运动会产生内啡肽和多巴胺，能让人体感觉更舒适，而且会出现一定的成就感。但陈奇懒得解释了，他举起搪瓷缸子，道：“来，我们先祝你考试成功！” “没问题的！”梁晓声也道。 “……” 葛尤借着酒劲，差点眼泪汪汪的，情绪也上来了：“借你们两位吉言，我这次一定考过，我要是再考不过，你们俩我都对不起！” 三人干了一口。 感情都在处。 陈奇有意的在处感情，他在北影厂待了一段日子，虽然八面玲珑，但没交什么朋友。那些都是老前辈，或者江淮延那样的中年人，又或刘小庆那样的狠人。 自己太小了，大家都拿自个当孩子。 梁晓声和葛尤是比较可以的，还有那个小姑娘。 啧！ 陈奇喝了口酒，就瞧瞧这几头烂蒜，老幼病残的。 ………… 陈奇四月中旬来的，眨眼到了五月初。 这意味着他要把剧本改好了。 今儿是周二，每周二的下午是各单位学习的时间，停工停产，学校也不上课。这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后来电视机普及了，电视台也选择在周二进行维护。 所以这天下午是没节目的，电视上会出现一个“彩色的圆盘子”，学名叫“pm5544电视测试卡”。 午后。 阳光愈发浓烈，意味着初夏来临。 陈奇小睡了一会，拿着已经变成厚砖头的剧本，跑到了江淮延的办公室，进门一瞧，江淮延没在，他女儿反倒在里面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写作业。 “小陈哥哥！” “你爸爸呢？” “他开会去了，一会就完事了。” 江珊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你写的剧本呀，我听我爸说是个爱情故事，能不能给我看看？” “你个小孩子看什么爱情，这都是资产阶级的东西。” “资产阶级，哼，我还学英语呢？英语算不算资产阶级？”她晃了晃课本，赫然是一本英语教材。 “你们都有英语课了？” “我们学校是试点呀！” 在去年，教育部就主张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设置外语课，但没有推广，还在试点阶段。 陈奇对这个不了解，只能表示惊讶，他坐在椅子上等江淮延，过了一会也没出现，好生无聊，瞅了眼埋头写作业的小姑娘，忽道：“你学过猪这个单词么？” “当然啦，pig！” “狗呢？” “dog！” “鸡呢？” “鸡……哦，chicken！” “美丽怎么说？” “哈，你难不倒我，beautiful！” “chickenisbeautiful，你会翻译么？” 江珊皱眉，试着道：“鸡，是美丽的？” “哎，我们翻译讲究信达雅，这句话可以译成……” 陈奇还没来得及当个小黑子，江淮延的脚先迈进来了，道：“咦，小陈你来了，今天下午全厂都要开会，各部门也要开，我们刚结束。” “我也是刚到，给您看看剧本。” “珊珊，你先去外面写。” “噢！” 江珊不情不愿的抱着书包出去，江淮延则拿过剧本，仔细翻看，过了半晌，点点头道：“改的不错，你下笔非常精准，都落在我们建议的点上。 以我个人来看，已经合格了。 但厂里的规定，要求文学部全体编辑共同审查，再由负责这一块的副厂长最终审查，决定是否通过。你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剧本先留下吧。” 江淮延说着笑了笑，道：“小陈啊，你的年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没想到你在文字上这么有悟性。” “都是老师们指导的好，我顶多算执行力强。” “执行力强？这个词倒新鲜。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你。” “好！” 陈奇出了办公室，见江珊站在走廊上，扒着窗台写作业呢。 她今年12岁，个子不算高，骨架也偏大，小时候尚未长开，并不见得有多出彩。 但陈奇知道她日后的样子，大脸盘，大五官，天生不带小家子气——这个类型的女演员非常稀缺，在后世更是绝迹，后世一水的小脸小下巴。 他鬼鬼祟祟的凑过去，猛地一声：“哈！” “妈呀！” 江珊一蹦三尺高，转身想怒斥，陈奇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她回了屋，愤愤道：“爸，这人真讨厌。” “他也没多大，跟你闹着玩呢，人家写作很厉害，你有空跟他学学。”在江淮延眼里，陈奇这个19岁的年轻人，确实可以叫一声孩子。 “谁要跟他学，我将来要上外语学院的！” 江珊气呼呼的继续写作业。 写了一会，江淮延有事又出去，而她忽听外面鬼鬼祟祟的，那讨厌的家伙回来了，没进屋，只抬手扔过几颗糖——那是于秀丽给他带的存货，道：“吃糖，好好学习啊！” 说完又闪了。 江珊看那糖，是京城本地产的红虾酥糖，皮薄且酥脆，馅层次分明，口感不错。 她顿了顿，还是剥开一个塞嘴里。 “哼！不吃白不吃！” （冇了……） 第21章 升华！升华！ “这一式叫大雁腾空降吉祥！” “双臂展开，模仿大雁扇动翅膀，这样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下午时分，新加入增精强肾小团队的葛尤，正在跟陈奇学长寿功。 他练的一板一眼，身体完全没放松，陈奇道：“停停停！你不要用广播体操的标准来做这个，这是道家强身术，讲究心境平和，动作自然，不要套招式，心随意转，就像小孩子做游戏似的，自己舒服就行。” “你还说你不会功法，你连道家都出来了！”葛尤低声叫道。 “功法个屁，你嘴巴严点，别出去瞎咧咧，容易惹麻烦。” “我懂！我懂！法不可轻传。” 葛尤似乎有点误会，自从看《醉拳》那天他讲了一通武侠之后，就以为他真会点什么隐世秘籍。陈奇就呵呵了，这是现实位面，又不是低魔，连常威都没有天生神力啊！ “你早上做金刚功，晚上做长寿功，坚持下去对身体有好处，伱这身子骨太弱了。” “我尽量！” 葛尤应道，他好像有先天不足之症，从小就弱，不然插队的时候也不能被分去喂猪，上年纪就更弱了，讲话都慢吞吞的。 陈奇穿来的时候，他都快70岁了，一辈子没孩子。 有说是两口子不想要，有说他妻子不能生育，也有说他自己不能生育……反正身体不好这个事是肯定的。 “小陈！” 正练着，梁晓声推门进来了，道：“江主任找你！” “剧本的事儿？” “嗯！” “行了，我也得走了，改天再来。” 葛尤见状，知趣告辞。 陈奇跟着梁晓声下楼，在路上问：“剧本通过了么？” “怎么说呢，原则上通过了！” “什么叫原则上过了？” “有点复杂，江主任会给你解释的。” 陈奇一头雾水，到了主楼的文学部办公室，全体编辑都在呢，江淮延是主任，在里面有一间小屋。他咚咚咚敲了三声，推门而入。 “小陈来了，坐坐！” 江淮延示意他坐下，又给沏了杯茶水，笑道：“首先恭喜你，你的剧本全体通过，副厂长也批了。 我们给它的定位是爱情风光片，以展现庐山的美景为基础，表现一对年轻男女的恋爱故事，其中夹杂着一些政治旋律和时代思想。 原则上，北影厂已经确定要你的剧本……” 但是！ 陈奇内心默念，果然，江淮延下一句就是：“但是吧，我们还想更好一点。” “您能不能具体说说？” “这是我们的一個期愿，你可能觉得我们要求太高了，但做电影的，永远不存在完美。 当然，这不是硬性规定。 我们现在就可以敲定项目，但如果你也想做的更好一点呢，能不能再让情节波折一些，让主题再升华一些，让情感再触动一些？” emmmm！ 陈奇暗骂妈卖批，这跟自愿加班有什么区别？ 他定稿的剧本，已经是历史上《庐山恋》的故事了，没想到北影厂不满意。其实想想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判标准，你上影厂觉得ok，我北影厂却不ok。 “……” 他看着对方期待的目光，暗自翻了个白眼，我只想白嫖而已，非让我出工出力！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 “好，果然没看错人！” 江淮延顿时开心起来，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之前我们编辑还说呢，都认为你会接下来。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在故意刁难，你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就发挥到什么程度，这个剧本我们肯定要的。” 这么一说，陈奇才舒服了一点。 看重自己嘛！ 随即又叹气，娘的，我在1979年也被cpu啊？ ………… 回了招待所。 在三楼又碰到了陈怀楷，老头正在筹拍一部戏曲片《诸葛亮吊孝》，每天在屋里开会，来来往往的都是戏曲演员，一个都不认识。 他见陈奇手里拿着剧本，问：“过审了么？” “如过吧！” “如过？” “原则上过了，但让我再改改，所以叫如过。” “哈哈哈！” 陈怀楷大笑，他古典审美深厚，自然能懂这个梗，道：“小子真有意思，按照我们的规矩，当一个剧本过审的时候，都要吆喝一嗓子，你加油吧！” “吆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奇耸耸肩，进了自己屋，把那个比香河肉饼还厚的剧本往桌上一拍，发泄着打工人的怨气。 但洗了一把脸之后，他已经平静了心情，并且坐在桌前，钢笔吸好墨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始写——蝴蝶扇动翅膀，事情出现了偏差，使得他也正经起来。 《庐山恋》原本就很平淡，除去群演，全片只有七个演员。 女主叫周筠，男主叫耿桦。 他梳理了一遍剧情，思索一会，决定新加上一个人物：男主的姐姐，耿莹。 耿莹二十七八岁，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父亲和丈夫受到迫害，母亲卧病在床，下面还有个弟弟，她一个人撑起全家。 周筠是美国身份，父亲还是国党军官，她和耿桦来往，耿桦被组织上调查，暂且关押，他托姐姐给周筠带话，表明自己心意云云。 但耿莹为了弟弟，反而劝说周筠离开。 周筠心伤之下，回到了美国，这才造成男女主的五年之别。 五年后，改革开放，男女主又在庐山重逢，正式确定了关系，而周筠找到耿莹，进行了一次对话……如此一来，情节比原著丰富了许多，而所谓的升华，就落在这次对话上。 “升华升华，你要升华，我就给你升！” “我能给你升到天上去！” 陈奇一边写一边哼唧，仿佛又回到上辈子熬夜写稿的时候。他也确实写了一宿，因为不敢再摸鱼了，生怕又出别的变故。 从操作上，其实不算难。他本身就是干这行的，又受过信息时代的无数洪流冲击，脑子里近乎藏了一座宝库。 他知道1979年的观众想看什么，更知道1979年的领导人在想什么。 以爱情包裹政治，且政治方向极其正确！ ………… “咚咚咚！” “施老师！” 第二天一早，陈奇敲开了文学部的门，施雯心看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小陈，你病了？怎么这么憔悴？” “没有没有，熬夜改稿来着。” “你说你这孩子，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你着什么急呢？” “没关系，我年轻，熬夜怕什么。” 无非猝死而已！ 他把稿子递给对方，故意脑供血不足的晃了两下，然后才退出去。施雯心有点自责了，道：“看到好苗子也不带这么压迫的，那不成拔苗助长了么？” “谁成想他这么积极啊，之前都懒懒散散的。”梁晓声也很诧异。 “我先看看吧……” 第22章 跨越时空的主旋律 施雯心戴上老花镜，捧着香河肉饼似的剧本，找到新写的段落。 先看到加了个人物，耿莹。 耿莹一个人撑起全家，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性，但她也有“讨厌”的一面，私下劝说周筠离开弟弟，转头又跟弟弟说，是周筠主动走的…… “从观众的角度，她当然是讨厌的，但从她的角度，她没有做错。” 施雯心点点头，这个人物加的不错，很生动，其实这在后世都是玩烂的套路，根本不稀奇，但别忘了现在的时代背景。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国内电影的人物塑造非常单一，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不是好的就是坏的，没有挖掘人性的空间——要客观看待，因为革命斗争不是请客吃饭，需要这样的作品。 施雯心首先肯定了耿莹这個角色，接着往后看，看到了那段对话。 她不自觉的扶了扶老花镜，上身往前倾，反复读了好几遍，才抑制不住激动道：“小梁，你也来看看！” 梁晓声凑了过来，接过剧本。 过了一会，他猛地抬起头，兴奋道：“这段话加的好啊，这个观点太新奇了！” “到底写什么了？” “给我看看！” 另两个编辑也过来，读罢皆道：“哈哈，我就说这小子有想法吧，跟我们上年纪的真不一样！” “现在的年轻人不一般啊！” “你们讨论什么呢？” 正此时，江淮延进来了，施雯心笑道：“小陈熬了一宿，把稿子送来了，我们都看过了，你再过目一下？” “哦？这么快？” “我忘了告诉他，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江淮延随便拎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把稿子捋了一遍，最后看： 周筠和耿莹到了庐山的望江亭。 此亭造于剪刀峡上，三面环山，北面开阔，恰成遥看长江之佳处。 耿莹道：“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我父亲同意了，我仍然没改变对你的看法，伱不用想着说服我。” 周筠道：“莹姐姐，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呢？难道我喜欢耿桦就有错么？” “你看看，不是我对你有偏见，你张口闭口就是喜欢，就是爱的，也不知道害臊，我们可不像你一样！” “……” 周筠沉默了一会，道：“莹姐姐，我能问你一件事么？你爱自己的祖国么？” “这叫什么话，我当然爱祖国了！” “那你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么？” “当然了！” “那你爱自己的弟弟么？” “当然了！” “那，你爱自己的爱人么？” “我……” 耿莹忽然愣住。 “你觉得它们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呢？它们难道不都是我们最炽热，最真挚的感情么？ 莹姐姐，我爱我的爸爸妈妈，我爱耿桦，我也爱自己的祖国。 我爸爸经常对我讲这里的山河壮美，一草一木，所以我才回来，我不仅要看看庐山，我还要去看看五岳，看看长江长城，看看黄山黄河！ 我要去各地转转，我还要去天安门！ 这也是我的祖国啊！ 我愿意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耿桦，而是我觉得这片土地充满了伟大的生命力，我愿意在这里感受新时代的气息，我愿意奉献自己的力量，一起建设美好的未来！ 莹姐姐，你告诉我，这难道不都是爱么？！” …… 江淮延一下站起来了！ 他脸上混合着一种震惊与亢奋的奇怪表情，拍案击节：“胆大包天，精彩至极！” 《庐山恋》嘛！ 当然不能局限于个人的谈恋爱，要恋就恋大一些。 常理上，似乎应该是：大爱爱国，小爱爱人。 但好像又不应该分大小，爱就是爱，它是人类最本能，最真挚的一种情感。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可以爱自己的亲人，也可以爱一个国家，爱一个民族，爱一片伟大的土地！ 陈奇把主旋律包装了一下，变成当下能接受的样子，但足以让众人大呼小叫，颇具石破天惊之感。 “老江，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开个会？” “不开了，我去找副……不不，我直接去找汪厂长！” 他一刻都等不及，拿着剧本直奔厂长办公室。 汪洋正滋溜滋溜喝茶呢，被突然闯入的江淮延吓了一跳，道：“干什么风风火火的，要打小日本了？” “现在中日友好，您可别说这话！” 江淮延把剧本一拍，道：“您老不是惜才么？眼前就有一个，这个剧本一定要拍！” “哦？得你这么看重不容易，你给我讲讲。” “好！” 于是乎，江淮延把新改版《庐山恋》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段对话。 “……” 汪洋默默起身，背手踱步。 这个故事的元素太多了，有爱情，有国党，有美国，还写了一场吻戏，开什么资本主义玩笑，吻戏！ 步步雷区！ 现在人最担心什么呢？ 别看嚷嚷改革开放了，但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所以人们最怕的就是风向改变，又回到那个漫山遍野飘红的年代，到时候，搞这些玩意的都得被清算。 汪洋没有陈奇的先知外挂，他不懂《庐山恋》一定会成功，但他有魄力，在屋里踱了好几圈，忽地顿足，大手一挥：“拍！” “不仅要拍，还要作为厂里的重点影片，出了事我负责！” “有您这句话就妥了！” 江淮延心潮澎湃，忽然也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触动，自觉是个烈士，他回到文学部，把剧本一扬：“过了！” “太好了！” “绝对能成为一部经典！” “我们也与有荣焉啊！” “晓声，你赶紧去通知一下！” “好好！” 梁晓声连忙起身，跑了出去，一路到了招待所，到302房间推门就进，喊道：“小陈，过了！” “什么过了？” “剧本过了啊！汪厂长亲自发话，拍！” “呼！” 正准备补觉的陈奇松了口气，竟然也有点小激动，因为特娘的这个版本不是白嫖，自己可是亲手写了，有付出，就渴望有回报。 “对了，你出来！” “干什么？” “你先出来！” 梁晓声把他叫出去，然后敲了敲隔壁的门，陈怀楷开了门，笑道：“怎么着，我听你喊呢。” “是啊，小陈的剧本过了！” “那好啊！你吆喝一嗓子？” “成！” 梁晓声深呼吸，一改往日内敛，操着最大的音量，喊道：“《庐山恋》，今天过堂了！” “《庐山恋》，今天过堂了！” 过堂，本是在公堂受审的意思。 因为北影厂的剧本审查太严格，通过极其不易，跟过堂一样。而每个成功过堂的编剧，都情不自禁的喊上一嗓子，自己不喊，别人也帮他喊，这是共同的喜悦，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梁晓声一喊，三楼的人全出来了。 紧跟着，上下楼的人也听到了。 “恭喜！恭喜！” “这么年轻啊！” “听说是部爱情电影？不容易啊！” 不光是编剧，别的岗位人员也过来套近乎，仿佛一时间，这部电影就变成大家的事情。 这年头拍电影是计划经济，每家电影厂每年有指标，比如北影厂一年拍七八部，偶尔有多的，但大多时候是达不到指标的。 有时候一年才拍两部、一部。 这涉及到资金、剧本、人员、政策等等。 所以每一部电影立项都来之不易，这也意味着将有一大批人要开工了，谁能参与，谁不能参与，都是暗潮汹涌的事。 《庐山恋》过了，说明要筹拍了。 导演，演员，幕后……多少人盯着呢！ （冇了……） 第23章 高薪阶层 剧本过了，陈奇仍然可以住招待所。 他的工作从写剧本，变成了配合拍摄，每天还是两块钱补贴。 北影厂会选定一位导演，导演再选演员，再前期准备，时间长着呢。因为不用赶进度，没有资方压力，也没有狗屁倒灶的流量，一切以拍出好作品为核心。 最简单的，比如演个农民，演员必须去农村体验生活；演个工人，演员必须下工厂；演个渔民，演员必须去海上漂着，体验打鱼是什么滋味…… 没人会把这些当成荣耀来说，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后世的一些好演员还坚持着这种传统，偶像派就不行了，人家演的都是霸总、娇妻，这玩意还用体验？ 除非演個穷人，给我们体验体验，然后我们就看到了“在上海月入三千，租黄浦江边的房子，天天吃汤达人”的穷人。 说回来，这年头演员是没有片酬的。 演员隶属各个文艺单位，每月拿工资，拍戏是分内工作，往大了说叫国家任务，怎么可能有片酬？但每天也有补贴，大概是5毛-1块。 刘晓庆、潘虹、唐国强……甭管多大的腕，就这个价。 不过80年代就有酬劳了。 与之相比，甚至在整个电影行业，编剧是绝对的高薪阶层，有多高？三四层楼那么高！ 比如50年代的时候，国家规定：歌曲的词曲作者按首算，每首拿10一20元，像传唱大江南北的《十五的月亮》，作者就拿了15块钱，后来还打官司来着。 诗歌，每20行算1000字，每千字10一20元。 所以 你知道 为什么诗人写的诗 都是 一行行的了。 类似白嫖的还有古龙，他稿费也是按行算的，所以就有了这种文风： 夜 寒夜 一盏孤灯如豆。 小说、曲艺类的稿酬也差不多，唯独电影剧本例外，当时标准是每部3000一8000元，天价！ 到了60年代，有所降低，但也是常人无法想象。 长故事片的剧本，每部2000－6000元，短故事片1000－3000元。导演的酬劳，长故事片500－1500元，短故事片300－700元。 最有意思的是音乐，你单独写一首歌，就给你十几块钱。 但你如果给电影配乐，或者写歌，作曲能拿300－800元，作词能拿50－100元。 可以说，只要跟电影搭上边，那就是妥妥的高薪阶层。 国家对电影也是一直重视，教员都亲自批判过《武训传》，究其原因，无外乎它还有另一项职能：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 ………… “咚咚咚！” 江淮延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递过一份申请报告，道：“这是《庐山恋》剧本稿酬的意见，我们文学部一致同意。” “我看看！” 汪洋拿起文件一瞧，笑道：“可以，不高不低，还能鼓励年轻人。” “那就准了？” “准了，你去找财务对接。” 江淮延应了声，又道：“您打算让谁来拍《庐山恋》？” “哎呀，这个不好说！” 汪洋正发愁，道：“你们给它定位是风景抒情片，这个类型以前没有，也没人有经验。找老导演，我怕拍的太严肃，它基调还是青春活泼的。” “对对，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俊男靓女，秀丽风光，美好的爱情和浓烈的爱国主义交相辉映。” “我们再研究研究吧，不着急。” 汪洋顿了顿，忽然颇感兴趣的问：“小江，伱觉得那个写剧本的小伙子怎么样？” “有才华，形象佳，性格谦逊，成分也不错，没有黑背景。” “那天放《醉拳》，我听他和人闲聊，好像对娱乐片一道有些见解。我一直想让厂里多拍不同类型的作品，不能总苦大仇深的，怎奈懂此道的人不多。” “您又惜才了？”江淮延笑道。 “我当然惜才了，不过那个小伙子年轻的过分，让我心里也没底，再观察观察。” 聊了几句，江淮延回了文学部。 他让梁晓声去找陈奇，不一会，陈奇过来了，道：“江主任，剧本又有变故了？” “没有，别紧张，找你谈谈稿酬的事儿。” 稿酬！ 陈奇眼睛一亮，他鼓捣这个破剧本，不就是两个目的嘛！一为住招待所，二为挣钱。 江淮延见他的样子，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人民服务，稿酬就不要了呢！” “我又不是圣人，我付出了劳动自然想得到回报。再说，我也想让我父母看一看，让他们高兴高兴。如果我真到了无欲无求那天，我可能就真不要了。” “嗯，是老实话。” 江淮延点点头，道：“编剧酬劳这个事，怎么说呢，一直很受羡慕。后来中断了十余年，近年又恢复了，国家没给我们定新标准，我们一般自己商议。 之前一个剧本能拿6千块，现在不可能了，但我们尽量的从综合因素考虑，给你们最大的优待。 改编剧本，我们会看作者和原著的影响力，影响力越大，酬劳就高一些。原创剧本呢，也差不多，你是青年作者，通常不会太高。” “我懂我懂！” 陈奇连连点头，在心里嘀咕，五百块？或者四百？最差最差三百块总有了吧…… “经我们多番考虑，决定给你八百元的稿酬！” 咝！ 他顿时一抖，上辈子好歹是个老板，此刻听到八百块，竟有点喜出望外的德行。 稿酬这个事，要等到1984年，国家才出了一个新标准：长故事片，每部1500-4000元，短故事片750-2000元。 当时确实是高薪，可惜很快就到了90年代，商业大潮来临，作家赚的盆满钵满，结果电影编剧还苦逼兮兮的拿这个标准。 “江主任，我什么时候可以领呢？” “财务对接完了，一会就可以去。” “好好！” 江淮延瞧他乐滋滋的样子，十分理解，这是八百块啊！ 1979年，京城城镇职工，平均月收入是61.8元，看好是城镇哦，不包括农民。农民一个月30块钱就不错了，穷的地方十几块钱。 “你先在招待所住着，厂里会陆续筹备，有事情就叫你。” “自由活动呗！” “呵呵，你现在暂时没有任务，不回家看看？” “当然回去了，对了江主任，《庐山恋》能在下个月的《电影创作》上发表么？我想拿回家给我爸妈看看。” “可以啊，没问题。” “那就好！” 陈奇放了心，现在是五月份，下个月是六月，不会跟原作者撞车了。 他出了门，立马跑去财务领钱。 现在用的是第三套人民币，最高面值只有10块钱，正面是人民代表走出大会堂的图案，所以有个俗称，叫“大团结”。 说起大团结，那年陈奇才十几岁，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文学性网站，里面的作品都很精彩，主人公个个记忆犹新： 有高中成绩不理想的懵懂少年，有可怜的被男人欺负的学校女老师，有混迹于黑道与商界的东兴太子，甚至还有西方的骑士，红楼的金钗，生完孩子的黄蓉，死了老公的骆冰…… 800块钱，厚厚的一信封。 陈奇回到了招待所，没一会，梁晓声和葛尤来了，梁晓声还带了一把小榔头，给他整的一愣。 “你拿这玩意干啥？” “陪你存钱去啊！这么多钱你不存起来？我带个家伙，有事也能撑一撑。” “……” 陈奇摸了摸鼻子，一把年纪搞的这么推心置腹干啥，真是的，都有点感动了。 葛尤却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那个，我能看看么？” “看啥？钱啊？” 陈奇不在意的掏出信封，露出厚厚一沓纸币。 “哎呦哎呦！” 葛尤眼睛都绿了，就跟他自己挣得一样，激动的搓手转圈：“这么多钱啊，头回见着这么多钱呐！” （今天我也有事，冇了…… 大家五一快乐，都出去玩了嘛？） 第24章 陈富贵 前门，箭楼东。 这个茶摊没什么变化，还是十二个人，客流量也仍然很多，但黄占英最近心事重重。 当初报纸一篇新闻，带火了茶摊，收益猛增，每天能卖出去3000多碗。 有热度，还能挣钱，搞得别人也来学，前不久就在箭楼西侧，另一个合作社也堂而皇之的摆上了茶摊，而且他们人多，有二十個人！ 这一下吸走了不少顾客，黄占英心里有账，最近每天销售量都在降，只能卖2000多碗了。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哎，你们到了夏天还卖茶水么？” “夏天我们晾凉了啊，喝着解渴。” “哦，那样也行，不过我还是喜欢吃点冰棍什么的，那才凉快。” “有有！真等天热了，我们也进冰棍，到时候您再来！” 黄占英打发走了顾客，埋头抹桌子，心里又不是那么担忧了，正所谓遗计定辽东，某个家伙早就交代好了，甚至连货源都找好了。 “温一碗酒，来一碟茴香豆！” 此时，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入耳朵，黄占英头也没抬，道：“对不起同志，我们是茶摊，您想喝酒去小酒铺，那边就有一家。” “没文化，个人修养也是革命斗争的一部分啊！” 嗯？ 黄占英一抬头，就见那个家伙扶着熟悉的二八大杠，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呀！” “陈奇同志！” “占英同志！我们终于井冈山会师了！” 俩人紧紧握手。 “陈奇回来了！” “大家快来，陈奇回来了！” “你剧本写完啦？怎么样，能拍么？” “那以后我们就能在电影院里看你的作品了？” 小伙伴们纷纷凑上来，陈奇一个个握手，说着“文艺战线水深火热”“拍好电影是为人民服务”之类难懂的话，大家都哄笑起来，前门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哄闹了一阵，大家继续工作。 黄占英把他拉到茶摊后面，现在不用席地而坐，有小板凳了。 “你走没几天，区领导就来了，突然来的，没事前通知，我就没告诉你。把我们夸了一番，说非常支持什么的，但也没看有什么实际动作。 完了还说市领导也要来，但时间还没定，我想着确定了再去找你呢。” “可以，伱做的没问题。” 陈奇点点头，区领导本来就不用自己接见，怎么也得是市领导，家印兄见一省大员，无非也就是会见呐…… “最近生意怎么样？” “有点不好，西边也开了一家茶摊，听说还有在天坛公园开的呢，现在茶摊可火了。” “凉鞋到了么？” “到了五百双，在街道存着呢。” “五百双哪够啊？五万双都不多！” “你还真敢想，塑料二厂哪来五万双凉鞋给我们？” 浅聊了一会，陈奇起身拍拍手，把大家叫过来，道：“同志们这段辛苦了，我很惭愧，但我不是一个逃兵，我只是奔赴了文艺战线的战场。 你们知道我去改剧本，现在剧本通过了。 我本来想找大家庆祝一下，但手里也没有票，所以说一声，你们能搞到多少票，都凑一凑，钱我出，请大家下馆子！” 众人哗哗鼓掌，哄笑道：“写剧本就是不一样，跟领导似的。” “哈哈，以后叫你陈主任吧？” “别说，陈主任蛮好听的哩！” “我想吃肉！没走油的走油肉！” 在这边待了一会，陈奇推车子走了。 他特意跑去箭楼西侧看了看，确实多了个茶摊，约莫二十人，热热闹闹的也挺有活力。双方隔了大概一百多米，这边嚷嚷，那边都能听着。 据黄占英说，这帮人虽然摆茶摊，但没惹事，没挑衅，老老实实做生意。 街道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都是合作社。 大碗茶又不是垄断的。 “20人不少啊，能吸收就吸收过来吧，壮大自身，也是一番势力。” 陈奇骑上车子，晃晃悠悠的离开，心里合计着，要不来一场1979年的攒劲商战？ ………… “老陈家那小子回来了！” “哟，回来了，是不是本子被毙了？” “我也想啊，可人家偏偏就过了，我家孩子高中毕业呢，搁屋里俩钟头就憋出五个字来，这上哪儿说理去？” “还是人家有天赋，天赋这玩意不讲理！” 陈奇回了大院，再度遭到了像看猴子一样的围观。 在新华书店工作，平日再怎么苟且，但起码认字多，认字多，看的就多，看的多，想的就多，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折翼天使，骨子里有那么点小布尔乔亚。 书籍和电影，是院里的两大精神支柱。 结果你告诉我，我同事家那个平平无奇的孩子，咔嚓写了个剧本，还特娘通过了？怎么着，你《原神》启动了？ 羡慕啊，嫉妒啊，眼红的像挖了资本主义墙角…… 大院有七个内院，一百多人，把陈家门槛子都快踩烂了，十个人里有三个是看热闹的，三个是来阴阳怪气的，剩下都是介绍对象的。 “秀丽，不是我说啊，你家小子十九岁，赶紧把婚事定下来，你也能少操心。我娘家侄女在服装厂，一个月四十块钱呢，人漂亮，大高个，就是脸上有点微瑕。”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侄女脸上那痦子比锅盖都大！” “我有个外甥女才叫好，长得跟刘小庆似的……” 陈奇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保持礼貌的微笑，一点都不发表意见。陈建军笑呵呵的，偶尔来上一句，因为现在是于秀丽的主场。 于秀丽早就大放情怀，在二十平米的小屋子里纵横捭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这么过瘾。 比结婚那天都过瘾！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陈奇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回来了，而等邻居们陆续离开，他也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的稿费。 如果家里都是极品亲戚，隐瞒一二也无所谓，如果家人都很好，那就没必要。何况就这八百块钱，老实说，他想挣就能挣。 但对父母的冲击是巨大的。 “你你你，你拿了这么多稿费？” “北影厂没弄错吧？” 爹妈看着这张红黄底色的存折发愣，封面上写着“活期储蓄存折”，下面是“中国人民银行”的字样。 存折是牛皮纸做的，粗纤维清晰可见，目前农行、建行、中国银行三大行正在陆续恢复，然后84年又成立了工行。 “我是这么想的，家里现在就一台收音机，最好再添个大件。” “买台电视，再买个录音机，咱们也听听歌，然后再买个自行车，这样就有两辆自行车了，分开也够用，哎呦……” “你特娘不过了？？” 于秀丽啪的扇了他一下，骂道：“9寸黑白大电视，要400块钱呢！洋牌录音机也得200多，你一共就挣800，你还想一下都花了？败家子啊！” 第25章 邓丽君 “你怎么对价格这么清楚？说明你也想买嘛！” “我，我不想买，我看看还不行啊？” “别吵吵了，我说两句……” 陈建军一般不发表意见，但凡想说两句，就是主意已定，道：“电视就别想了，以我们家的实力根本弄不到货，那是有门路的人家才能看。 自行车也不用买，你妈平时不用，我骑单位的。 我觉得应该给你买一块手表，你也不小了，有块手表方便。” “诶，这个对！戴块手表，上哪儿都能让人看得起。” 于秀丽同意。 “手表啊，行吧，那就买一块。” 陈奇点点头，人的运势可以通过佩戴物品改变，这个他很有经验。 就像上辈子，他本来桃花运很差的，后来买了一块百达翡丽手表和玛莎拉蒂，诶，运势瞬间改变了，还总有妹子说车上空调不好，上来就脱衣服，烦不胜烦…… “至于录音机呢……” 陈建军挠挠头，忽然嘿嘿一乐：“其实我也想买，本打算攒点钱的，现在正好。” “陈建军你要脸么？拿孩子钱满足自己私欲，伱党性都哪儿去了？” 于秀丽训斥。 “行了行了，谁买都一样。那就定了，一块手表，一个录音机。”陈奇笑道。 “这得花多少钱呐，眨眼就没了。”于秀丽心疼。 “没了我再挣，今天八百，明天就八千了。”陈奇安慰她。 人们对这個年代的普遍印象，就是穷。 也确实穷，但分地方，分群体，这时候有一些人是挺有钱的，比如大工厂的工人，好岗位上的国企职工，有一定级别的干部…… 他们本身工资就多，平时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单位全包了嘛！ 自然就能攒下钱来。 当然如果放到全国，尤其是农村，那就不忍看了，农民忙活一年能见到钱就不错。 ………… 手表的牌子挺多，比较著名的就是上海牌、海鸥牌，京城本地还有个bj牌。 上海牌大概120元。 陈建军暂时没弄到手表票，只有买录音机的票，就先买了录音机。 去年，商业部搞了一个“赴香港考察小组”，以每台93港元的价格，买了1万台盒式录音机，运回来定价每台200元人民币（当时100港币约等于30人民币）。 人们从下午开始排队，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把柜台都挤碎了。 今儿是周日，休息。 眼下是单休，1995年才变成了双休，直到2024年也没真正落实。 一家三口齐出动，专门来到王府井大街的市百货大楼。 这是新中国第一座大型百货商场，张秉贵就在这里工作，张秉贵有不知道的么？一位卖糖果的售货员，全国劳模，人大代表，比任何一个明星都要红。 他坐公共汽车，有人给让座，去洗澡，有人给他搓背，病重住院，国家领导人纷纷探望。去世后百货大楼在广场立了铜像，领导人给题的词：“一团火精神光跃神州”！ 这里的商品最全，周日人多。 三口人随着人流进去，没着急买，先随意转了转。 一楼是卖雪花膏、洗头膏之类的地方，但给张秉贵专门开了一个柜台卖糖果，人山人海都往前挤，以能买到他亲手抓的糖果为荣。 他有个绝活，叫一把抓。 顾客要二两，他一抓就是二两，要半斤，一抓就是半斤，据说平时拿小石子练，刻苦练出来的。 劳动最光荣，这年代可不是说说而已，张秉贵和时传祥都是典范，有人说他们有编制，给你编制，让你天天掏大粪，你干么？ 陈奇也想瞅瞅，奈何挤不进去，只得作罢。 溜达了一会，到了卖录音机的柜台，这里人竟然也不少——陈奇有点想乐，这感觉就像“不是说经济不好，挣钱难嘛？怎么一个个都比我有钱？” 由于中日友好，最早进入内地的一批洋牌家电都是日本的，松下、夏普、日立、三洋等等。 我们熟悉的录音机，是能装两盒磁带，好几个喇叭，很大只的那种。现在是单卡，只能装一盒磁带，体型较小，但很厚实，跟大砖头似的。（文末有图） 三口人挺幸运，没碰到缺货的事情，最终花了200元，买了一个三洋牌单卡录音机。 “妈呀，这么个玩意就要200块钱！” “怎么不去抢啊？比自行车都贵，我们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早晚让你们败光了。” 于秀丽不断唠叨，陈建军忍不住道：“我们家几年才添一个大件，又不是天天买，咱俩工资都还可以，儿子也出息了，不至于。” “就是，该花就花！”陈奇笑道。 “你们爷俩已经向资本主义投降了，没眼看没眼看。” 爹妈还想继续逛逛，陈奇懒得动，抱着盒子先走了，一路人人羡慕，目光火热，这就是最靓的仔。 下了楼，刚出大门口，忽然有人扒拉他一下。陈奇吓一跳，以为抢劫的，转头一瞧，却是一个戴帽子的贼眉鼠眼的家伙，声音很尖锐。 “哥们，刚买的录音机？” 对方见他警惕，笑了笑：“别担心，我是做生意的……你要带子么？” 带子！ 陈奇眼睛一亮，问：“你卖磁带的？” “看看去？” “太远我可不去。” “我是做长期生意的，不能坑你，咱们到那边说。” 对方带着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把衣服扒开，跟机器猫的口袋一样，一盒又一盒的往出拿磁带。 “10块钱一盒！” “你怎么不去抢啊？” “都是南边过来的，你懂，我挣个辛苦钱。” 对方很热情，介绍道：“你看看这个，这是邓丽君，现在最火的，南边都听她。” 陈奇翻了翻，《何日君再来》《又见炊烟》《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皆是耳熟能详，封皮简陋，包装粗糙，但好歹是盘磁带。 “有刘文正的么？” “许冠杰呢？” “罗文也没有啊？啥都没有，你也敢来卖货？” “您是行家啊！” 对方惊了。 陈奇呵呵，我跟你一个路人甲，我还至于装纯情小羔羊么？ 对方则一拍大腿，道：“得嘞，冲您这份专业，8块钱一盒，您拿走！” 艹，走私真挣钱啊！ 8块钱，一个人能活一个月了。 陈奇若非开挂，估计也惨兮兮的在地里刨食呢。他买了三盒邓丽君的，揣怀里走了。 稿费800，补贴拿了50块，临去北影厂于秀丽还给了他30，总资产880块，是个吉利数。现在录音机花200，磁带24，还剩656。 说归说，但他自己挣的钱是不准备上交爹妈的，问就是攒钱娶媳妇。 晚上。 夜深人静。 陈奇把门窗锁好，点上蜡烛——因为又停电了，把那块砖头摆在桌上，调小声。父母坐在床上，忽然显得很肃穆，在烛光里，一个从未听过的柔美到极致的声音传出来：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哎，再喝一杯干了吧……” （感谢二两六钱的盟主！ 冇了……） 第26章 导演 邓丽君在70年代末传入大陆。 少部分是因公出差带回来的磁带，大部分是从南方走私进来的。 这时候还是原版带，因为单卡录音机翻录很麻烦，到了80年代初，都是拿空白带翻录了，没封皮，没歌词，人们听一句，拿笔记一句，来回传抄。 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邓丽君的歌都是地下音乐，偷偷摸摸的听。 还有一些高干子弟，把门一锁，窗帘一拉，放上《甜蜜蜜》，男男女女开始跳“色情舞蹈”。所谓色情舞蹈，也不过就是搂得紧一点的交际舞。 当然也有玩得开的，那是真色情，严打时候全毙了。 邓丽君这种靡靡之音，对大陆人民来说是惊天动地的，一个邓丽君，一个杨钰莹，无数中老年男性的梦中情人。这是指父辈、爷辈，等80、90后怀旧了，那得是周杰伦、孙燕姿、qq音乐三巨头…… 总之，陈奇买了三盘带子，成功把自己的老爹培养成了死忠粉。 老爹迅速沦陷在了靡靡之音里，每天晚上都要锁起门听一会，还跟着哼哼，让于秀丽大为不满。 陈奇回来几天了，期间请小伙伴吃了顿饭。 大家一起凑的票，票不多，十三个人加王大妈一共才吃了十几块钱，平均每人一块钱。但也挺饱，这年头虽然殴打顾客，但分量实足。 这日中午。 街道办的一個杂物间里，陈奇翻弄着几个破箱子，里面花花绿绿的全是塑料凉鞋。做工简单，光脚穿很磨脚，但胜在颜色鲜艳，结实，不怕脏，下雨天还能蹚水。 “成人男鞋一百双、女鞋一百双，童鞋三百双，他们说童鞋最好卖。” “售价呢？” “男鞋3.6元，女鞋3.2元，童鞋2.1元，这是市场价。我们进价就很便宜了，塑料二厂半卖半送，一共才花了200块钱。” “你给钱了？” “给了呀！” “以后记着，压他几个月再付款，能白嫖就白嫖。” 陈奇污染着一位社会主义战士的伟大红心，又道：“我们卖的话，每双鞋加两毛。” “啊？怎么还涨价？” “我们不要票，当然贵点了，才涨两毛钱已经很良心了。” 黄占英听了，刷的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叫道：“如果都卖出去，我们净赚1000多块呀！” “占英同志，告诉你多少次了，格局大一点，眼界开阔一点，这种凉鞋京城一个夏天能卖上百万双。我们要多吃进，能吃多少吃多少。” 正说着，外面有人喊：“小陈？小陈？” “老梁？” 陈奇一瞧，竟然是梁晓声。 “问了好些人，总算找着你了，快跟我回厂里。” “怎么了？” “《庐山恋》导演定了！” 他一听立马起身，冲黄占英喊一句“我先走了啊”，紧随着梁晓声出了去。黄占英摇摇头，文艺战线果然腐蚀人，这才多久啊，他就动摇了。 ………… 北影厂跟苏联学的模式，打造了四大创作集体。 每个创作集体有一位核心导演，若干位其他导演，以及摄影、美术、道具等等，拎出来就是一套完整的制作团队。 第一集体核心是水华，代表作《白毛女》《林家铺子》《烈火中永生》。 第二集体核心是崔嵬，代表作《小兵张嘎》《青春之歌》。陈怀楷也是这个团队的，属于“其他导演”。 第三集体核心是凌子风，代表作《红旗谱》，以及后面的《骆驼祥子》。 第四集体核心是成荫，代表作《南征北战》《红灯记》。 这四位，便是前文提到的四大导演，也叫四大帅。 后来又多了二谢：谢铁骊和谢添。 以上是北影厂最顶级的创作力量，此外，还有一批颇具实力的中生代导演，都算作“其他导演”里了。别的电影厂求之不得，北影厂能批发，可见强盛。 其实这种模式，形式上与好莱坞的制作人团队一样，但区别是，一个是导演中心制，一个是制作人中心制。 北影厂给《庐山恋》选定的，是一位中生代。 名字叫王好为，一位女导演，代表作《海霞》《瞧这一家子》。 她今年才39岁，北电导演系毕业，前几天接到了这个任务，毫不犹豫的应下来，马上熟读剧本，自己觉得差不多了，才要求见陈奇。 王好为个子不高，梳着齐耳短发，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等待。 话说这年代女导演的比例非常高，且成材率极其惊人，《西游记》导演杨洁都知道，《三国演义》也有一位女导演叫蔡晓晴，亦是位豪杰。 比如火烧赤壁，2500人的大场面，全剧第一重头戏，蔡晓晴坐镇拍的……这要放在后世，不减肥减个300斤肉能下来？？ 她等了一会，听外面脚步声响。 梁晓声先进来了，随后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小伙子。 “这位就是王好为导演，这是陈奇！” “您好您好，不好意思，我回了趟家才赶过来。” “是我唐突，我才不好意思呢……” 王好为笑着跟他握手，二人身高差距颇大，看起来有些滑稽。陈奇在这些老前辈面前，一向是谦逊有礼，见人家坐了，自己才坐下。 “厂里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这几天一直在看剧本，也写了点心得。” 她拿过一个本子，笑道：“这是我的笔记，我们先聊一聊，然后你拿回去看一看。” “不用不用，主要是听您指导！” “不能这么说，先有剧本后有电影，我们必须要达成共识，思想统一，不然没法拍。我开诚布公，你有什么想法也尽管讲。” 嗯？ 陈奇被弄得一愣，饱受粪坑熏染的灵魂忽遇纯净，还有点不适应。 当即，二人聊了起来。 首先对影片做了定位，风景抒情片，不刻意表现“被迫害”“人道洪流”等等，而是围绕“恋”的主题，恋爱人、恋山河、恋祖国。 要表现积极向上，建设新时代的情感。 这与当下流行的“伤痕文学”不同，伤痕文学核心是对人道洪流的批判与反思，基调悲凉……老实说，陈奇对伤痕文学一直不感冒。 “看来我们颇有默契嘛！很多东西都想到一块去了。” 王好为笑呵呵的愈发慈祥，道：“那好，主题和思想性就算统一了，接下来谈谈选演员的问题！” 第27章 选角标准 原版《庐山恋》的主演是张瑜、郭凯敏，都是上影厂的。 其实最早定的不是张瑜，是另外一位女演员，但这人在涉外酒店陪老外睡觉，被公安抓了。 他们俩都是20岁出头，演技只能说合格，带有这个年代独特的程式化风格，但胜在青春靓丽，又摊上一部好片子，一炮而红。 张瑜又演了《巴山夜雨》《小街》等等，红到发紫，一年包揽了金鸡奖、百花奖、政府奖，年纪轻轻成就了大满贯。 然后就出国了。 当时有一个很滑稽的现象，金鸡奖影后颁给谁，谁特娘的就出国，搞得跟出国中介一样，谢晋气坏了，说：“不要颁奖给年轻女演员，这么早就得大奖，她们拿了奖就会往国外跑……” “我们选演员，一般先看厂里的，厂里没有再从外面找。” 王好为说到这个话题，忽然叹了口气：“不瞒你，我这几天连睡觉都在脑子里扒拉那几個丫头，甭管刘晓庆还是李秀明，还是那个小蔡明，没一个合适的。 难度不小哦！” “那您觉得女主角应该是什么样的？”陈奇问。 “第一要清纯，第二要洋气！ 不能找一个艳俗的人来演，一定要有女孩子的娇俏感。 而且她是美国华侨，肯定与我们不一样，那我们就要表现出这种差异。从妆容、发型、服装、一举一动等等，都要考究再考究，但也不能太夸张。” “既保持与普通人的距离，又不能可望而不可及？”陈奇道。 “诶对！” 王好为敲敲桌子，跟这小子聊天真愉快，一点就透。 “我听说演员拍戏前，都要去体验生活，这个洋气范儿怎么体验呢？” “尽量安排呗，比如去华侨饭店住一个礼拜，观察那些真华侨的言谈举止。” “这么大出血？” “这是传统啊！很正常。” 王好为不以为意，问：“小陈，你说说你的观点？” “女主角我赞同您的看法，男主角么，我觉得最好要俊美一些。” “俊美？” 王好为乐了，道：“你为什么用俊美来形容？为什么不是英俊？” “男主性格腼腆，在这段感情中比较被动，容易脸红害羞，所以他不能是一个很阳刚的高仓健那种的硬汉。他可以柔和一点，偏漂亮一点。” “漂亮一点……” 王好为若有所思，在本子上写了一笔，道：“还有么？” “时间要横跨五年，开场时男女主青涩懵懂，那五年后呢，总不能还青涩懵懂吧？我觉得在造型上要有所变化，稍微成熟一点，性格最好也成熟一点。” “嗯，这个好这个好！” “男主姐姐是个传统女性，我没什么特别想法，这样的演员应该有很多。” 俩人聊了半天，王好为非常开心，笑道：“我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分歧，没想到这么一致，接下来我们正式筹备，剧本如果有问题，我再找你。” “那我的任务就快完成了？” “没有没有，各方面你都可以提出意见，拍摄的时候也可能临时改戏，都需要伱出马。正常来讲，下半年就能开机，年内结束，明年上映。” 王好为顿了顿，特意提点：“也就是说，在拍摄完成之前，你都可以参与。” “就能一直住招待所？” “哈哈！” 王好为大笑起来，道：“不要不好意思，对厂里来说只是多开了一个人的工资，如果能换来一部好作品，汪厂长求之不得呢！” ………… 回到了招待所，熟悉的302房间。 陈奇洗了把脸，闲着没事，索性躺床上睡了个午觉。 听说山西人最喜欢午睡了，刻进骨子里的基因，就像山东人的考编，天津人的说学逗唱，四川妹子的劳资蜀道山一样……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 又洗了把脸，他有些玉玉，写完剧本还闲下来了呢，看来还得搞点事情。别看他懒懒散散的，内心可不是咸鱼一条，想着干事业呢。 “咚咚咚！” “请进！” 梁晓声进来的时候，陈奇正拿着一本《英语900句》看，这是让于秀丽弄的。 英语现在并不敏感，民间掀起了一股学英语热，比如《庐山恋》里，女主还教男主说了一句“ilovemymothend”，都是时代现象。 他装模作样的经常看看，以掩盖他那一口越来越流利的英格力士。 “跟王老师谈完了？” “嗯，聊得不错，进展飞快。” “也就你能进展飞快，你是不知道啊，之前导演和编剧讨论的时候，一言不合打起来的都有。俗话说文人相轻，拍电影也一样，都觉得自己厉害。” 梁晓声坐在椅子上，翘起腿，302已经是他第二个宿舍，道：“对了，葛尤明天考试了，在家苦练呢，老爷子亲自陪着。全总文工团招人，这回再考不上，那就真没啥希望喽。” “他没问题，为了那些大猪小猪也得考上。” 梁晓声坐了一会，起身要走。 陈奇想了想，也跟着出去。 走在院里，还没到主楼，他忽地一乐，快走了几步，而前面，迎面过来的江珊瞪大眼睛，更是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 “不要过来，讨厌死了！” “你不跟我打招呼，讲话没礼貌，我告诉你爸爸！” “啊啊啊，坏人！” “哈！” 他逗弄小姑娘得逞，开心的不得了，梁晓声叹气，小陈平时挺成熟的，没想到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上了主楼，陈奇真去找江淮延，但不是告状，而是借电话。这年头电话也是稀罕物，个人家庭根本没有，大单位才有。 他不光蹭吃蹭喝，什么都蹭。 厚脸皮的拨通了中青报的电话，道：“你好，请问是中青报么……哦，我找于记者，于佳佳！” 稍等了一会，对面传出一个女声。 “陈奇同志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我想咨询一下，我听说《天津日报》登广告了，京城的报纸开通广告业务了么？” “没有，天津是天津，京城是京城，你要干什么？” “最近茶摊越来越多了，我们竞争压力很大，我想继续宣传一下我们茶摊……要不这样，咱俩合作一下，搞个新闻出来怎么样？” （感谢人生一茶几的盟主…… 冇了！） 第28章 忽悠 葛尤到底考上了，成为了全总文工团话剧团的一员。 喜极而泣，终于不用回去喂大猪小猪了，他的工资每月18块钱，相当于学徒级别。拿上几年，会涨到30多块，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估计会拿半辈子。 当时有句口号“36块钱万岁”，就是说工资总不涨的意思。 葛尤后来变成大明星了，但他的工作关系一直留在全总文工团，每月仍然给他开工资，他偶尔也参与一下话剧，算是报答当年收留之恩。 全总文工团出身的明星不少，比如演员萨日娜，还有红极一时的相声演员洛桑，曾黎从中戏毕业后也进了这个单位。 不管怎么说，葛尤有了正式工作，走路都敢抬头了。 他想着请陈奇和梁晓声搓一顿，不知从哪儿弄的可怜兮兮的几张票，在一个小馆子里点了一盘素菜，啃了四个馒头，他自己吃俩。 ………… 此时已是五月下旬，天气愈发的热了。 这日早上，陈奇换了一件的确良衬衫，棉质长裤，还有那双黑面红底的布鞋，骑着自行车赶到了宣武区的陶然亭附近。 的确良穿着闷，不吸汗，并不舒服。 但这会纺织工艺差，棉质衣服更粗糙，穿着也不舒服，权宜之下还是的确良，起码帅一点。 他把车停在一個地方，背靠一棵大柳树，双手插兜默默的等。不一会，一辆公交车在附近停靠，于佳佳背着包出现。 自从那篇《人生的路啊，到底该如何走》发表后，于佳佳给他送了几次信，一来二去就熟识了，这次他主动邀约，她一头雾水的同时又很兴奋。 因为她年轻，大新闻轮不到，总写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无趣的很。 “于记者，您还这么英姿飒爽！” “小陈同志，你也是风韵犹存呐！” 俩人握了握手，颇有黄鼠狼看到鸡一般的相见恨晚。 “你这个计划能行么？” “这叫什么计划，这已经非常粗糙了，毫无技术含量。” “要是被报社知道了怎么办？” “您是第一记者，解释权归您啊。” 俩人对了对词，过了马路，走进对面的一片平房建筑，门口挂着牌子：京城市戏曲学校！ 这学校建于1952年，起初是私立性质，由一群戏曲名家自发筹建，梅兰芳是董事长，郝寿臣、马连良等都当过校长，为了建设学校，各路名家纷纷义演筹款，免费过来当老师。 后来划为公立了，政府给拨款，慢慢稳定了下来。 刘诗诗小时候就在这个学校学芭蕾，然后才考上了北舞，当然现在没开舞蹈专业，只有京剧和地方戏。 “两位同志，你们找谁？” “大爷您好，我是中青报的记者！” 于佳佳出示工作证件，她第一次干私活，有点紧张，道：“你们领导在么？” “在在！我给您找去！” 传达室的大爷一瞧是记者，还是中青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没一会，就过来一位老师，老师更热情，招呼二人进去。 陈奇打量着学校，面积挺大，还有宿舍，房子都很旧了，充斥着一股50年代的氛围感。 “环境简陋，让你们见笑了。” “喝点茶……呃，喝点水……” 进了屋，老师本想沏点茶，没找着茶叶，尴尬的笑了笑，于佳佳忙摆手：“您不用客气，您也坐。是这么回事，今年城里搞了不少知青合作社，您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亲戚家孩子就干着呢。” “一群年轻人起早贪黑的不容易，还受到社会歧视，但这些合作社确实方便了老百姓生活，买点水做个衣服啥的，比以前轻松多了。为了表示敬意吧，我们想了一个小活动，鼓励鼓励那些年轻人。 这位就是大栅栏街道合作社的同志！” 于佳佳介绍陈奇，陈奇连忙问好，道：“我们合作社您应该听说过，前门卖茶水的。” “听过听过，我看过那篇报道，哎呦真是巧！” “我们意思是，您学校出几个学生，来合作社表演，帮忙助助威，打打气。我们负责出路费，中午供顿饭，然后于记者帮你们宣传一下。” “宣传？您是指？” “就是登报！” “哦哦，您让我们上报纸啊？这您不早说……” 老师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忙道：“这是好事，我给您找主任去！” 他急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一位中年人，听完于佳佳的说明，也很欣喜，不过又问：“您为什么不找曲艺团，找那些名家呢？” “合作社都是知青，您想想，这边一群姑娘小伙子，那边一群七老八十的老艺人，不搭调嘛。我们要的是一份青春活力，这个活动就叫青春礼赞，劳动光荣。” “是这个道理，我懂您的意思，就是慰问演出。” “对对！” “大概几天呢？” “我会先报道出来，看看效果，效果好我们就写个内参，上报领导，这也是新时代的青年，树新风嘛……” 于佳佳天赋异禀，说着说着自己都当真了。 中青报是共青团中央的报纸，级别挺高的，谁能想一位记者竟然在干私活呢？ 主任已经同意了，但自己不能决定，要开会研究，于是二人先离开，去外面吃了顿午饭，下午又过来了，直接去挑人。 学校是八年制，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十八九岁。 以京剧、评剧、曲剧、河北梆子为主，后世跟德云社合作，又开了相声专业，高峰高老板来教课，别人也教不了，人家是混偶像的，有德云女孩捧着。 “我们也不认识，您挑吧，但形象要好一点，毕竟要拍照。” 于佳佳小声提醒，老师表示明白，斟酌一二，开始点名。 这群孩子白天上课，晚上住校，吃的不好，演出机会也少，生活非常枯燥。此刻一瞧有表演机会，虽然只是给合作社，但也跃跃欲试。 老师挑了几个大的，又挑了几个小的，各专业都有，然后忽然喊了一声： “刘蓓！” “到！”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高高举手，生的浓眉大眼，满脸雀跃。 嗯？？？ 陈奇定睛一瞧，面色微妙，问：“老师，这孩子多大，看着太小了。” “10岁进的学校，今年12了，学梅派的，形象很好。” “哦行，您挑的算。” 陈奇不再言语，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一个江珊，一个刘蓓，干嘛？我这辈子养孩子啊？ 第29章 新闻学 刘蓓的父亲是导演，母亲是话剧演员。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被姥姥带大的，报考戏曲学校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妈哭着喊着不让考，那也没好使。因为这种学校封闭，一上就是八年，毕业肯定包分配，什么都不用愁。 可能正是这种成长环境，让她从小就很独立，非常有主见。 次日，晨。 六个小演员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坐公交来到了前门箭楼。 说好了不用化妆，不用穿戏服，简简单单的唱几段就行，谁也没想酬劳这回事，供饭就很满意。 现在戏曲演员也都有单位，单位组织演出卖票，但跟他们没关系，每月拿工资的。谁要是私下接活，收人钱财，那问题可大可小…… 黄占英知道有几个孩子要来，热情的不得了。 “吃早饭了么？” “我们特意煮了鸡蛋，来先垫垫！” “也不知道你们什么规矩，能不能喝茶，不行就给你们烧点白开水！” 早上顾客不多，黄占英跑到摊位前，大嗓门派上了用场：“瞧一瞧看一看呐，过路的麻烦停一停，今天我们请了戏曲学校的学员来演出，一为回馈大家，二也热闹热闹。 我们卖了这么多天茶，多亏了大家支持才能坚持下去，先在这谢谢了！” 这么一喊，瞬间围了好几层。 就在这简陋的场地，喧嚣的环境，几百年的箭楼下，一位十八九岁的小演员走上来，略带紧张的开口，来了一段《穆桂英挂帅》。 头些年，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都不让唱了，现在才陆续恢复，形成了样板戏与传统戏并举的局面。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好！” “好！” 唱的自然青涩，加上紧张就更别提了，但人群掌声雷鸣，极给面子的喝彩。 缺乏娱乐啊！ 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是传统戏曲最后的辉煌。 简单说，就是市场好，戏曲演员有跟影视明星同样的地位和受欢迎程度，戏曲不是小众，而是大众娱乐。 后世就不行了，都变成小众了，只在个别地域还留存着火苗，比如豫剧。据说豫剧是唯一一個，不用国家拨款就能养活自己的剧种。 于佳佳咔嚓咔嚓拍照，记录着一个个瞬间，这都是踏上大记者阶梯的砖石。 而她突然一愣，赶紧拍了拍陈奇。 “哎哎，有个洋鬼子！” “哪儿呢？” “那边那边！” 陈奇一瞧，果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兴致浓厚的正往里挤。 “活该你走运，老外都让你碰上了！” ………… 话说今年1月1日，中美正式建交。 中国领导人访美，好人卡特安排了一场文艺演出，最后一个节目是100名不同肤色的美国儿童，用中文唱《我爱bj天安门》，一时传为佳话。 之后，美国也派了个国会代表团过来访问，老逼登就在里面，他当时是参议员，还游览了长城。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谁又能想到40年后，他会变成美稀宗呢？ 中国已经对美国人开放了签证，一些艺术团体、记者、摄影师、少量游客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他们拍了大量照片，带回去给美国的报纸，毕竟咱们国家现在太神秘了，全世界都想了解。 伊芙·阿诺德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美国一家图片社的签约摄影师，当知道可以来中国后，迫不及待的提交了申请。 很快就通过了，而且她还得到了一个特别对待：签证有效期延长6个月，她可以以游客的身份，经国家旅游局安排，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呢，她拍到了火车站里的乘客，雪中的十三陵，工厂里的女工，完了又往南走，参观了青岛啤酒工厂，还去了上海。 转了一大圈，刚刚回来。 伊芙准备这几天再拍拍京城的胡同，然后就回美国，于是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这里没有这个摊位？” “没有，可能是新近开的。” “哈，我要过去问问！” 陪同的翻译无奈，只得跟着往里挤，国家让这帮老外进来，是想让他们看看改革开放的中国，他们对大场面固然感兴趣，但更喜欢拍一些小的东西。 于是乎，一个金毛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大家都很愣，嚯，洋鬼子！ 正唱着的小演员一瞧，嗬，还有外宾！ 更起劲了。 伊芙到了茶摊前，好奇的打量着一切，黄占英等人顿时紧张起来，互相交换眼神：妈呀，洋人！我们要打倒她嘛？ “你好，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问了一句，翻译译成中文，介绍道：“这位是美国记者，伱们不用紧张，正常说话就好。” “我们，我们说什么呀？” 黄占英还是历练不足，有点懵逼。陈奇只得走过来，笑着挥了下手：“哈喽！” “你会英语？”伊芙问。 “自学的，一点点。” “哇，你已经很厉害了，你们是在卖水么？” 陈奇很想用英语对话，但过于逆天，只好装听不懂的样子，通过翻译聊天。 “这种茶叫大碗茶，虽然简陋，但已经有400年的历史了。明朝时有一百三十二行，卖大碗茶属于蒸作行，清朝时有个人叫蒲松龄，他为了搜集故事，在村口摆了个茶摊……” “简单点！简单点！你让我怎么翻译？” 翻译瞪他，道：“而且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大碗茶这么牛逼？” “国际友人在这，我敢撒谎么？你不知道就代表没有啊？” 陈奇化身烂怂大雁塔的那位大哥，巴拉巴拉一顿输出。 “我们上个月才开始……劳动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光荣的事情，现在环境开放了，我们很乐意尝试新的东西，并且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 我们今天在搞一个小活动，他们都是学生，你要不要听一下中国传统戏曲？” “好啊！”伊芙点头。 “快快快！” 陈奇赶紧招手，道：“机会难得，给这傻老外唱一段。” 第一个出场的那位小演员过来，更紧张的唱了几句，伊芙听不懂，也不在意，她只是对这个国家的一切充满好奇。 但陈奇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薅羊毛，又推黄占英上去，道：“给她一碗茶！” “人家爱喝么？” “你管她爱不爱喝，快点上去！” 黄占英只得倒了一碗茶。 “谢谢！” 伊芙用简单的中文回应，接过大碗瞧了瞧，喝了一口，顿时苦着一张脸，摇头道：“这味道很怪，谢谢你们的招待，我能给你们拍几张照片么？” “当然可以！” 拍完照，翻译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事故。 他拉着伊芙离开，不忘回头瞪一眼陈奇，这可是国际友人！ “我也拍着了！” 于佳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道：“就她喝茶的那个镜头，绝对能成稿！” “你想取什么标题？”陈奇问。 “美国友人青睐大碗茶？” “你们涉外的稿子得专门审吧？那就这么写吧。” 其实太平庸了，如果可以，他觉得应该叫《老bj传统大碗茶征服美国人，两口干了一大碗》！ 这种标题很熟悉了，后世网上有很多，什么“中国烤鸭香哭德国公公，一人干一只停不下来”“美国小叔子第一次吃中国包子，一口气吃五个彻底被征服”…… 流量很足的。 “我本来只想借着唱戏炒炒热度，谁知运气这么好，天降一个傻老外，这下不用愁了……” 陈奇往箭楼西侧看了看，那边的茶摊也摆上了，几乎没什么人，顾客都在这边。 人家也不容易，他不想用太脏的手段，只把自己炒热就行了，等他们生意做不下去，就把他们吸收进来，壮大实力。 13个人，变成33个人，就能提一些更好的条件了。 他和于佳佳讨论稿子，于佳佳此时还有些良知，道：“我觉得有点背离事实了。” “我问你，小演员来表演了吧？” “来了！” “是自愿的吧？” “是啊！” “也有老外吧？” “有！” “人家玩的挺开心吧？” “对啊！” “所以啊，你只是选择了一部分内容，写出来也都是真的，有什么不对？” 他耸了耸肩，“这叫新闻学！” （冇了……） 第30章 领导1 傍晚。 六个孩子回到了戏曲学校。 陈奇专门跟了一程，在门口与老师握手道别：“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代表大栅栏合作社全体知青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孩子们得到了锻炼，都挺好。” 老师顿了顿，问：“那个，明天还用去么？” “明天应该见报了，咱们看看反响，反响好的话，还得麻烦您。如果以后变成长期活动了，肯定也不能让你们白跑。” “好好，回见啊！” 老师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未反对，带着学生进了院子。 刘蓓一点不累，上午唱一个，下午唱一個，中午休息，毫无压力。她兴冲冲的回了宿舍，八人间，小伙伴们呼啦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今天怎么样？好不好玩？” “你们都干什么了？” “中午饭好吃么？” “安静！安静！听我说！” 刘蓓压了压手，在宿舍颇具威严的样子，道：“前门箭楼底下，老多人了，能有千把个，随便唱唱就给你喝彩，那掌声跟打雷似的，特过瘾！ 后来都不让走了，差点把我们挤死，老师拼了命才把我们救出来。 中午还行吧，他们自己开火做饭，跟食堂差不多，萝卜白菜，能吃饱，路费也不用自个掏。” “哇！” 小伙伴们齐声感叹，向往不已。 刘蓓转了转眼珠，这才把最大的料放出来：“哎你们猜，今儿我看着什么人了？” “谁啊谁啊？” “外宾！” “还有外宾呐？” “那可不，一个女的，金发碧眼说鸟语也听不懂，我给她唱了一段，她还跟我说古德古德！” “哇！！！！” 如果羡慕能实质化，刘蓓已经被小刀插死了。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直到老师查寝才躺下，刘蓓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回味着美妙的一天，只希望天天都能这么过瘾。 那些哥哥姐姐很热情，还给自己鸡蛋吃，小陈哥哥长的也好看。 ………… 中青报。 已经八点钟了，于佳佳还在报社等消息。 稿子里涉及到外国人，要专门送审，有关部门批了才能发。现在对老外的态度挺矛盾，既希望他们能进来看看，又遗留着之前革命斗争打倒美帝的血脉，既欢迎，又警惕。 等过些年，外资大规模进入了，也到了举国向往西方世界的时候，国家要挣外汇要发展，老百姓觉得外国月亮圆，精英阶层开始移民，公知冒头。 《读者》《意林》《知音》《青年文摘》，改开四大名著，纵横驰骋！ 这一波，熬了40年！ “怎么还没消息？不会被毙了吧！” “早知道不听那孙子的话了！” 于佳佳暗自嘀咕。 这篇稿子，可以从多个角度切入，陈奇告诉她的角度是：美国友人体验老bj传统，与知青和小演员欢聚一堂，听京剧，喝大碗茶，赞不绝口，歪瑞古德…… 别说老百姓，领导都爱看啊！ “小于？小于！” “这儿呢这儿呢！” 突然间，一个老记者跑进来，于佳佳蹭的站起身：“怎么样，过没过？” “过了！” “伱都不知道报到谁那儿去了，领导看了赞不绝口，御笔朱批，明天头版！” “咝！” 于佳佳倒吸了一口卤煮火烧，道：“头版？” “是啊，你这下可了不得，单位还没有一个青年记者上头版的！” “都是老师们教的好。” 于佳佳忽然一阵暴爽，同时又生出一份明悟，哦，原来这特么就叫新闻学啊！ ………… “昨日，颇负盛名的前门大碗茶合作社，邀请了市戏曲学校的一群小演员……小演员们进行了精彩的表演，围观群众喝彩连连，也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美国客人。 伊芙对中国的民俗文化充满了兴趣，现场听了一段京剧，还亲口品尝了大碗茶，这种东方的传统茶饮给她带来了非常新奇的体验。 最后，伊芙还特意为大家拍照留念，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戏曲学校里，主任和老师们看了三遍，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报纸。于记者能处，说登报就登报，还是头版，虽然本校的内容少了点，但有国际友人在嘛，能理解。 “好啊！” “我看这个活动可以继续搞，既为本校增光添彩，又能给学生们锻炼的机会。这样，你马上带着学生过去！” “今天没说演啊？” “趁热打铁懂不懂，要积极一点！” …… 前门箭楼，西。 这就是新开的茶摊，有20个人。 他们也是知青，合作社搞得晚了一点，不知道干啥，见大碗茶火了就学着弄了一个。 开好几天了，生意还行，这一条大街的路人不是从东边来，就是从西边来，大碗茶又没啥特殊的，先看到哪家就喝哪家呗。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同志，喝茶么？2分钱一碗！” 一位路人从西边来，经过茶摊看了几眼，略作顿足，知青连忙招呼：“我们也是茉莉花茶，都是干净的，您往那边还得走几步呢！” “……” 路人没回应，走过去了，知青跟着一瞧，果然去东边那家了。 “同志喝茶么？” “同志，喝口茶吧！” 陆陆续续的人经过，没一个留下的，有个人被纠缠急了，道：“人家有戏看，你们有嘛？人家有老外来喝，你们有嘛？” 当然没有了。 一帮人愁云惨淡，桌上摆着几十个大碗，竟然一碗也没卖出去。 “今天还没开张呢，怎么办啊？” “一分钱都没赚到！” “人家真热闹，那个黄占英真有本事，想出那么多招！” 众人嫉妒又羡慕，听着那边高亢的唱戏声与雷鸣般的喝彩，自己都心痒痒想去瞅瞅。 …… “好！” “好！” 今儿还是刘蓓他们六个，愈发的卖力气。 大家免费看戏，当然要买碗茶喝了，喊得嗓子干，更得喝了……后面的摊子上，茶水一壶一壶的烧，已经接不上了。 这哪是大碗茶？ 这是1979年的蜜雪冰城！ “不行了，累死了！” 黄占英如此壮硕之人，都有点受不住，道：“我看啊，还得买几个大茶壶，再弄五十个大碗，弄几口大缸，不然根本供不起。” “再买几张桌子吧，在旁边新开个摊位，凉鞋也该摆上了。西边的生意怎么样？” “门可罗雀啊！” 黄占英竟然用了句成语，道：“让他们学，活该！这下吃到苦头了。” “哎，心胸要宽大一点，现在四九城茶摊这么多，其实也没办法，大家都不容易。” 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因为大环境就是他们搞烂的！ 陈奇从不商战，只会心胸宽大，道：“我说你听，不入外人耳。 他们的生意会越来越不好，等他们做不下去了，可能会主动来找你，让你接收。如果不来，你就去找他们，表示缺人手，愿意吸纳新人。 然后你提条件，让政府解决经营场所，一定要弄个门市，越大越好。同时扩大经营范围，让我们卖更多的商品。” “啊？” “啊什么，你还想一辈子摆摊？到时候，我们就不是茶摊了，而是综合性的小百货商店。” 第31章 领导2 陈奇如果想商战，肮脏的手段可太多了。 但他不愿意这么对付人家，而且环境不同，这年头枪毙很容易的。 后世的京城，有一个著名的民俗文化景点，叫老舍茶馆。80年代搞的，里面有2分钱的大碗茶，也有高级茶点，有戏曲可看。 那会年轻人都追逐港台流行，不爱看戏，老年人又嫌贵，舍不得来。 老舍茶馆亏了一阵子，后来找到了发展路线：把自己包装成bj民俗文化的代表，给那些老外表演，并且得到了政府认可。 外国首脑来京城，都要去老舍茶馆转转。再后来旅游业繁荣，外地人、普通外国游客也都去看看，排队打卡，喝那2分钱的大碗茶。 后世喝大碗茶是网红打卡，但追根溯源，就是当年这帮知青顶着歧视和嘲笑，埋头摆茶摊摆出来的…… 陈奇的想法，一是往老舍茶馆这个方向打造，二是扩大经营，先弄个百货公司。 总之，茶摊再度爆火，打的对方溃不成军。 而老外带来的效果是显著的，领导终于要来视察了！ ………… 领导视察，都要安排。 级别越高，安排的时间越长，有的提前几個月就告诉了，下面鸡飞狗跳一顿忙，清理脏乱差，大干100天，就为了那20分钟。 现在相对还好。 陈奇以为顶多是个市里副职，接到通知吓了一跳，正职要来，这级别就高了。不过也很正常，这年头没有那么大的天堑，经常能见到级别高的领导。 比如袁阔成，因为说《三国演义》，被大佬们挨个接见。袁阔成当天出了中南海，十分淡定的到对面喝了一碗豆浆。 王将军还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我是你的忠实听众，我孙子也是，我告诉孩子，袁伯伯讲，你们听，就有了学国语的好老师。感谢你……” 领导们本身也很随意，时常不打招呼就跑到一个地方去，这样的例子就多了，不再赘述。 清晨。 天光微亮，黄占英就跟鬼一样在外面拍门：“陈奇！陈奇！” “来了来了！” 他急急慌慌的穿好鞋，还是那件的确良衬衫，冲老爸老妈知会了一声就跑了出去。陈建军和于秀丽有浓郁的挫败感，他们愈发觉得自己与儿子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你们弄好了么？” “好了，你瞧瞧！” 黄占英拎着几块木板子，还有木头架子，陈奇弄了一下，挺结实的。 “走吧！” 俩人骑着车子出发，带着东西到了前门箭楼。 小伙伴已经忙活上了，扫地擦桌子擦碗，戏曲学校的老师又主动上门，带着学生帮忙，他们现在可积极了，心甘情愿被白嫖。 陈奇照例指挥：“把小黑板放上去！” “那个，京剧脸谱，横着一排一排的挂。” “手绢舒展着放，别弄皱了！” “英语书呢？” “这呢！这呢！” 有人赶紧拿来一本《英语900句》，陈奇交给一位戴眼镜书卷气浓郁的伙伴，道：“你不要刻意装成看书，但要让人知道，伱时刻在看书。” “陈老师，我天资愚钝，您还是说白话吧。” “哎呀！” 陈奇把他按下去，把书扔在他旁边，道：“比如你坐在这，忙着擦碗，但手边却放着一本英语书，这勤奋好学的形象不就立起来了嘛？” “可我不会英语啊！” “不会才学！对了，大家都过来，来来来！” 陈奇招手让众人集中，道：“英语我也是自学的，会的不多，教你们一点简单用语。我编了几句词，非常好记，听好了！” “来e去是go！” “点头yes摇头no！” “要打招呼说哈喽，哈喽哈喽哈哈喽……” “陈老师，您咋还带点唐山味儿呢？这美国听着离唐山不远哩？” “少废话，跟着学，以后再有老外来，你们也能应付应付，别让人家笑话！” 都安排好了，他才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吐出一口气：“我容易么？脑力劳动更累人呐。” ………… 上午时分，学生们开始唱，茶摊开张。 依旧人山人海，并未因领导视察而搞什么特殊情况，但里面肯定有安保人员在就是了，说不定买茶水的就是便衣。 约莫十点钟，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紧跟着左右分开，几个人一边向群众问好，一边走上前来。穿的都很土气，棉质的长袖衬衫，灰色裤子，脚踩布鞋，为首一人60多岁，相貌平平，但一看就是老革命。 此人姓林。 是个实干派，两年内接连主政沪、津、京，独一份，他往往作为救火队长的角色出现。 比如在天津，刚刚恢复高考，报考人数众多，很多过了分数线的学生也不能被录取。 这帮人一旦闲下来，就是眼下的“待业青年”。林领导直接高校扩招，又筹建了多所分校，吸收了8000多考生。 你以为高校扩招是90年代的事儿？现在就有了。 到了京城也是快刀斩乱麻，让近2万青年走进了大学，又大力支持合作社，为解决就业问题做了很大贡献。 “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 戏校的学生临时充当了迎接队伍，林领导笑呵呵的，操着一口山东话，挥手道：“好了好了，不用搞这么大阵仗！ 我早就想来看看，一直有事情耽搁，最近更不得了啊，跟外国人都扯上关系了，厉害的很，我再不来就不行喽。” 区、街道的人也在，陪着说了几句。 林领导不爱听他们说话，自己绕着茶摊走了一圈，看看茶壶，看看大碗，又指着架子上的京剧脸谱问：“这些是干什么的？” “最近我们跟戏校合作，每天有演出，挂点脸谱布置布置，看着也有气氛。”黄占英结结巴巴道。 “哦，脑子很灵活。” 林领导不置可否，又问了问情况，忽道：“哪位是陈奇同志？” “领导好！” 陈奇站了出来。 “你名气可不小哦，我看过你的信，听说你还写了个剧本？” “呃，胡乱写的。” “采用了么？” “北影厂采用了。” “不错不错，北影厂很严格的，能让他们采用说明你写的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始终热爱学习，积极向上的精神。” 林领导点点头，瞄了眼《英语900句》，他当然能看出来这里安排过，但没点破，道：“这里挨着前门饭店，那是涉外的，以后可能有更多的国际友人到访。 接待外宾要不卑不亢，别紧张，也别孬种，丢国家的脸我可不饶你们！” 老一辈说话都很直，用语也俗，陈奇笑道：“我们有几个人在自学英语，就是学的不好。” “哦？能说几句么？” “只会几个单词，哈喽、古德什么的。” “哈哈！有这份精神就好……对了，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尽管说！” 黄占英一激灵，牢记某人的话，忙道：“没有，有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而且我们生意越来越好，人手不太够，我希望能吸纳新人，帮助更多的待业青年。” “好！” “好啊！” 林领导听了这话，终于真心笑了一回，现在政府最愁的就是待业大军，道：“看看！这才是我们新时代新青年的风貌！要鼓励，要传扬开去！” 他待了半小时左右，还饶有兴致的跟小演员聊了聊戏。 老一辈不爱看戏的，几乎没有。 “妈呀，紧张死我了！” 大家一直绷着，黄占英的腿肚子更是抽筋，等领导离开才像泄了力气，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有乱说话么？” “没有没有，表现得不错！” 陈奇鼓励她，笑道：“还差最后一步，等明天报纸出来，你把领导跟我们聊天的那张报纸，往这上一贴！” 他啪的按住小黑板，“任务就完成了！” （冇了…… 完整的一个月，求个月票吧！） 第32章 试戏 《庐山恋》与茶摊的工作皆有条不紊的进行。 陈奇在北影厂、前门、门框胡同之间来回奔波，他只是看着懒散，其实很享受这种为事业打拼而充实的感觉。 6月份，夏天终于来临。 气温仿佛一夜之间升了起来，长袖已经穿不住了，灰色、白色的短袖衬衫铺满全城。女同志穿的也差不多，顶多衬衫上印着一些碎花，如果再打把遮阳伞，来一双带跟的凉鞋，那简直是最时髦的姑娘。 这年头衣着打扮与一个人的品性挂钩，简单朴实才是好姑娘，穿的太花哨了，评三好学生、优秀职工什么的根本没有你的份。 前门箭楼。 西侧愁云惨淡，东侧欢天喜地。 黄占英又买了50个大碗，几口存水的缸、几口锅、几张大桌子，横着铺开能有几十米。她把凉鞋光明正大的摆上，又进了冰棍、雨衣，还买了绿豆煮绿豆汤。 冰棍用箱子装着，外面刷上白漆，看着干净，里面用厚棉被保温。 三分钱的是水果冰棍，有杨梅、桔子、酸梅味儿的；五分钱是小豆、奶油、红果的；最贵的是双棒雪糕，要一毛五一根。 这奶油冰棍可是货真价实，每一万支能用200公斤鲜牛奶。 后世你得专门看配料表，是鲜牛乳还是植物奶油，还是代可可脂…… “明天我就不来了啊！” “你又要奔赴文艺战线了？” “嗯，主要这边事情解决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希望我下次再来，能看到我们自己的店。” 陈奇嗦着一根小豆冰棍，并无伤感，黄占英反倒有些愁绪，她觉得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回不到当初的革命友谊。 或许若干年后，他叫一声闰土，自己却只能叫一声老爷…… 不过这也给了黄占英奋发图强的决心，她已经在啃那本《英语900句》了。 “行了，我走了！” 陈奇嗦完小豆冰棍，又翻了翻箱子，摸出一根双棒雪糕。 “哎哎，那个贵，你拿個便宜的！” “你给钱呀！” “走了啊！” 陈奇摆摆手，骑上车子走了。 小伙伴们见怪不怪，只说些“陈老师又去了”“女明星腐蚀人”“早晚倒向资产阶级”的话，惹得大家都伤感起来。 他们清楚，陈老师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北影厂，小会议室。 《庐山恋》的制作班底已经成了，导演王好为，摄影师李晨声，也是她丈夫，这一对颇像《西游记》杨洁的夫妻档。 制片主任、副导演、美术、灯光什么的也都确定。 陈奇坐在角落里，存在感并不强，王好为让他参与是表示尊重，但他也得有点分寸。此刻，王好为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拿着一摞资料。 “先说一件事，汪厂长给《庐山恋》批了70万！” “70万！大家知道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作为厂里的重点影片来看待。” 众人嗡嗡嗡的骚动，都显得很兴奋。 陈奇默默无语，70万，还不够我短剧赔的…… “之所以批这么多钱，一来我们要去庐山实地拍摄，二来呢，女主角是个美国华侨，我们想重点突出她的洋气感，会给她置办一些漂亮衣裳。” “衣服去哪里买呢？上海？广州？” “那边也不够洋气，我想从香港买，拜托一下傅奇和石慧同志。” “……” 陈奇眨了眨眼，小声问：“这二位是谁啊？” “香港长城电影公司的同志！” 旁边人顿了顿，额外加了一句：“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他的表情颇为钦佩，再看其他人，提及这两位的时候也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敬佩之意。 “等我们的女主角定了，就联系一下他们……好了，现在每个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资料，上面是我们近来找到的一些备选演员，有话剧团的，有北电的，有中戏的……” 陈奇拿着资料一瞧，都是熟人。 中戏，1976级：许亚军； 北电，1978级：周里京、汪粤、张铁霖、方舒、沈丹萍、刘冬。 中国儿童艺术剧院，陈保国。 上海外国语学院，陈冲。 八一厂，唐国樯。 “……” 他看到名单，先把陈冲划掉。 跟着又把陈保国划掉，陈保国面部线条硬，气质冷峻，不适合。 又斟酌一二，把汪粤划了，汪粤就是《西游记》里第一版唐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面相忠厚，也不适合。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别人可不晓得，大家也看了看，有人提出疑问：“导演，女主角的备选是不是少了点？都是男演员啊？” “我们尽力找了，达到基本线的都不多，我发动我的朋友一起帮我物色人选，过阵子再看看。” 王好为敲敲桌子，道：“明天开始，他们陆陆续续进厂试戏，我们不怕麻烦，只怕选错。如果伱们觉得多人适合，也没问题，我们同时培养几组人选，看哪组最好。” “先散会吧，明天见真章！” ………… 北电和北影厂挨着，距离特别近。 1978年恢复招生，一群青春靓丽的年轻人被表演班录取，在80、90年代贡献了一系列不错的作品，然后老的老，退的退。 但表演班的成就少有人提及，因为78级的导演、摄影系更辉煌，他们构成了一个文化名词，叫第五代。 早饭过后。 表演班的学生都坐在食堂没走，他们知道今天会有人去试戏，但不清楚名单。 张峰毅、谢园、张铁霖关系好，坐在一块嘀咕：“知道什么戏么？” “好像爱情的。” “哎呦，那我俩完蛋了！” 谢园一脸丧气，道：“我和张峰毅哪里像拍爱情片的样子，拍个凶杀片还差不多。” “嘿嘿，我就不一样了，我应该能去上！” 皇阿玛张铁霖颇为得意，他还没变成吹胡子瞪眼的画风，年轻时也是眉清目秀的，忽地又小声道：“你们说女生都有谁？” “这还用问么？” 谢园不可思议，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有方舒！” “对，反正有方舒！” “周里京肯定也有！” 他们看向在前面独坐的一个女生，还有独坐的一个男生，这俩人显得不太合群，但气质非常独特，放在这帮人里也是鲜明夺目，鹤立鸡群。 女生叫方舒，男生叫周里京。 第33章 年轻一代 方舒今年22岁。 父亲是文化部的领导，母亲是中央音乐学院的。 她7岁就在《烈火中永生》中反串了小萝卜头，小萝卜头都知道吧？课本上学过，牺牲时年仅8岁，是中国年龄最小的烈士。 78年她考进北电，已经演了《瞧这一家子》。 个子高，漂亮大气，家世还好，在班里跟公主一样。80年代红极一时，可惜是个恋爱脑，后来嫁给了屠洪刚，又离婚了，早早隐退。 周里京今年25岁。 生的英俊潇洒，也是当年最红的小生，拍过《人生》《新星》《高山下的花环》电视剧版等等。 他是甘肃话剧团的，工作关系还在，拿工资上学，自身形象好，有本事，性格清高傲气，说话直来直去，看不上班里的那些男生，连老师都有点看不上。 但他条件确实太棒，老师也都惯着他。 二人表情淡然，稳坐钓鱼台，显然心里有谱。 果然，不一会老师进来了，点名道：“方舒、周里京、汪粤、张铁霖、沈丹萍、刘冬，跟我走！” 嗡嗡嗡！ 张峰毅和谢园这个羡慕啊，连拉带扯的不放张铁霖，张铁霖赶紧扒拉：“放开放开，耽误我成大明星，快撒手！” 汪粤有点意外，惊喜的站起来。 女生那边，沈丹萍和刘冬更加欢喜，屁颠屁颠的出了去。 沈丹萍演过不少作品，最近的一部在《狂飙》里演崔姨。刘冬差一些，演过央视版《笑傲江湖》的宁中则。 老师领着六個人出了校门，不用坐车，走着就到了，路上嘱咐道：“今天是我们的专场，明天是中戏的，听说中戏就挑了一个，你们机会很大，要争气。” “周里京，你一会有点礼貌，北影厂都是大导演大前辈，别给你扣掉印象分！” 说着进了北影厂，直接奔主楼的会议室。 …… 王好为等人早早等候。 陈奇作为编剧也混了个位置，都是老前辈，主动坐在了最边上。 这年代选演员，首先要像。比如男主角，确定为忠厚端正，那就得找个浓眉大眼的。女主角要楚楚可怜，那就得找个娇软柔弱的。 先要形似，形似之后，才是演技的事情，如何表现人物等等。但这样的方法，也会对选角造成限制，可选的范围不大。 后世不同，并不强求形似，神似就可以了。 比如古月版的教员，是前者；唐国樯版的教员，就是后者。 当然这个前提，最后呈现出来的角色得有说服力，不能像新《红楼梦》里膀大腰圆的林黛玉，新《三国》里玩闹一样的曹操，形神俱毁。 所以找的这一批备选，首先得青春靓丽，男的帅气，女的漂亮。 “导演好！老师们好！” “我叫方舒！”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方舒，她与王好为在《瞧这一家子》合作过了，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跟着念了一段台词。 就是陈奇写的那段。 “我还要去看看长江长城，黄山黄河！” “莹姐姐，这难道不都是爱么？” 陈奇很认真的充当一个评审的角色，还在本上记了几句，待她出去，王好为挨个问意见，最后问：“小陈，你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也有功底，但形象不太合适，她的眉眼不是我们传统审美的气质，给人一种攻击性，一看就是个大女人。” “攻击性？这个说法倒新鲜！” “我觉得还不错，先进入第二轮怎么样？” “嗯，也可以！” 紧跟着，一个个青年演员进来，一个个试戏。 陈奇状态很平稳，只有看到皇阿玛的时候差点破功，皇阿玛在80年代也是当红小生呢，后来去英国混了个硕士，跑去香港发展了。 在《仙鹤神针》里演金环二郎曹雄，差点把关之琳啪啪了。 再然后就是《还珠格格》了。 一屁股男女官司。 “……” 他默默的在本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号，没有私人情感，纯属客观判断。 最后是周里京。 他清高，又不代表傻，在北影厂没有撒野的份，老老实实的试了戏。 陈奇画了个对号。 …… 试完戏，开了个短暂的讨论会。 “汪粤皮肤太黑了，很难俊俏起来，先放弃吧！” “周里京和张铁霖都不错，可以进入下一轮。” “我个人觉得，张铁霖有一股轻浮感，演不了害羞腼腆的角色。周里京我觉得还行，方舒么，我还是刚才的观点，我持保留意见。”陈奇道。 “沈丹萍和刘冬呢？”王好为问。 “您想听实话？” “当然！” “太普通了。” 陈奇摇摇头。 “唉，老实说我也觉得普通，放在一般人里很漂亮，放在《庐山恋》里还不够，远远不够！我预想到女主角难找，没想到这么难，后续再看看吧！” 王好为叹了口气。 ………… 现在全国的电力供应都很差，京城也一样，一个院共用一块电表，家家常备蜡烛，这种情况直到90年代才好转。 那台单卡录音机陈建军听了几天，发现电池供不起了，只得忍痛割爱让陈奇拿到了北影厂。北影厂性质特殊，供电相对稳定，换句话说，这也能白嫖。 当晚，302房间门窗紧闭。 梁晓声和葛尤如闻天籁一般，瘫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那个享受，那个沉醉，不知道的以为嗑嗨了呢。 “……” 陈奇盘腿坐在床上，正想补裤子，一手拿针一手拿线。 老辈人说过：当线头穿不进针孔的时候，用舌头舔直了，就能进去了。 “你们差不多得了，磁带都倒三遍了，该滚就滚吧！” “再听一会再听一会！” 葛尤忙道。 “我明天还要当评审呢，哪有功夫陪伱们玩！” “选角选的怎么样？”梁晓声问。 “能演男主角的一大堆，女的不好找。” “那你们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就是一种，一种……女神，你们懂不懂？” “不懂！” 俩人齐齐摇头。 “她不仅要漂亮，还要让人产生向往，让所有的男同胞看完电影，都狠狠的羡慕里面的男主角，说哎呀，我如果遇到这样的姑娘，死了也甘愿！ 就是这种感觉。” “……” 葛尤和梁晓声面面相觑，太微妙了。 （感谢燚燊平安升白银萌，感谢冰下史莱姆又一个萌。 感谢大家的月票！ 新书期就是两章啊，上架我都会加更的，怎么说我上本书也拿过【习惯性爆发】徽章） 第34章 玄学 接下来几日，大家又看了中戏的，各个话剧团的。 《庐山恋》的创作团队中，有部分人觉得方舒很好，王好为也觉得可以先试一下，便把方舒和周里京凑成了一对，让他们每天来一趟北影厂，说戏，研究，进一步试戏。 张铁霖、陈保国什么的，已经被涮掉了。 陈冲特意从上海来了一趟，她已经拍了《小花》崭露头角，去年考了上海外国语学院，主修英美文学，然后在81年赴美，跟一个好莱坞的身段教练结了婚。 原本大家对她期望很高，结果试完戏，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效果，她这会年纪小，脸上婴儿肥，没女主角那份感觉，也被涮掉了。 这日一大早。 陈奇早早的来到会议室。 他一般都会先来，扫扫地、抹抹桌子什么的，有时候还准备好茶水。论职务，他是编剧，论年龄，他最小，这造成了一个很矛盾的状态。 但他自己无所谓，好感度刷刷涨。 今儿一来，他意外的发现屋里已经坐了個人，穿着白色短袖衫，低头写着什么。 “咳咳，同志你好！” “哦你好你好！” 对方一抬头，赶紧站起来，露出一张唇红齿白、俊美不俗的帅脸，尤其那对眼睛，亮晶晶像发着光，身材也好，个头不矮，皮肤白嫩。 哈！ 陈奇乐了，上去就握手，哎呀丞相，何日带我们北伐啊？ 我挖掘机都准备好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玉树临风，头号奶油小生，唐国樯！ “您好，我叫陈奇，《庐山恋》编剧。” “久仰久仰，早听说北影厂来了个小才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唐国樯的声音洪亮有磁性，非常好听，热情的招呼陈奇就座，笑道：“我闲着没事，就想着早点来，一看来的太早了，大家还没到呢。” “也快了，这会都吃早饭呢。您从八一厂过来？” “对，你住在北影厂？” “嗯，一直住招待所。” 俩人聊了聊，陈奇一直盯着他脸看，哎呀，皮肤真好啊！ 这年代的人皮肤普遍粗糙，他却是天赋异禀，生的又白又嫩，比女人都好看。 拍《小花》的时候，赶上他过生日，陈冲问他想要啥，他说：我喜欢吃奶油，你给我弄个奶油蛋糕吧。后来陈冲逢人就说：我这个哥呀，皮肤比我都嫩，就是吃奶油吃的。 当时社会上追捧高仓健这类的硬汉，对唐国樯颇有调侃，尤其在1981年他演了《孔雀公主》，那更是柔情似水，相貌精致，肤色白皙，罕见的俊美！ 奶油小生的绰号便传播开来。 这给他造成很大困扰，努力想突破戏路，但成效不大，顶着奶油小生过了好多年，直到《三国演义》的诸葛卧龙出世。 后来又演了教员和雍正，一举奠定地位。 客观讲，他演技不错的，最早演的几次教员也还好，后来演的多了，就开始流水线生产。而且年纪也大了，总演帝王将相，看上去都一个画风，主观上不思进取，演技大有退步。 唐国樯聊着聊着，发现不对劲，问：“小陈同志，你老看我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您皮肤真好，您平时有保养么？” “保养？我这，这天生的吧？” “天生的那可太厉害了，您看我就不行，有点粗糙，这阵子换季，还长痘了……” “哎呀，我说伱这个小同志！” 唐国樯一拍大腿，无语道：“两个大老爷们在这讨论皮肤，像什么样子嘛！” “好好，不讨论了，不过您皮肤确实好……” 不知怎的，陈奇一看他就想乐，然后就想调侃，好在王好为等人赶到了，解救了唐国樯。 八一厂与北影厂的关系非常好，八一厂缺少导演，北影厂导演富裕，经常过去帮八一厂拍戏，演员也互有串换。今天就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了，比较轻松。 大家随便坐坐，唐国樯道：“王导演，先感谢您找我来，我看了《庐山恋》的剧本，有个问题，我今年27岁了，会不会大了点？” “但你长的年轻呀！” 王好为笑了起来，道：“我们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首先看形象，只要感觉对就行。何况男女主有五年之隔，五年后自然成熟了。” “哦，那承蒙您看重，我就先试试？” “可以可以，我们先多多沟通，找找感觉，不过我话放在这，我不保证一定用你。” “当然，我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聊了一会，唐国樯先告辞了，临走还看了陈奇一眼，对方给自己的印象很深，上来就讨论皮肤，唉，现在的年轻人…… 他走了之后，继续开会。 王好为道：“方舒和周里京定了一组，小唐的形象和素质不用说了，绝对可以考虑，还缺一个女演员跟他搭一下。这样就是两组备选，我们看到底哪个合适。” “潘虹？” “姜黎黎？” “张伟欣（李小璐她妈，舞蹈演员）？” 一个又一个人选被提出来，要么人家没档期，要么人家单位不放人。 最后还是没结果。 ………… 散了会。 陈奇回到招待所，把门一关。 顿了顿，拉开椅子坐下，铺开稿纸。他也觉得进展缓慢，说起来还是自己的锅，《庐山恋》从上影厂挪到北影厂，很多事情都变了。 “没办法，我还是玄学选角吧！” 他终于忍不住。 想一想，这年代的女演员都有谁？ 何晴，才15岁，在浙江昆剧团。陈红更小，才11岁，在小学当文艺委员呢吧。陶慧敏，13岁，应该刚进越剧团…… 这仨虽然小，但日后可用。 陈奇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此外，何赛飞、如萍、董智芝、周洁、林芳兵，也都太小了。《庐山恋》有五年时间跨度，从二十出头到二十七八岁，不要求找稚嫩的演员。 “李健群呢？” 陈奇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她应该在上戏舞美系念书吧，也没有表演经验。 不过他也记了一笔，日后留用。 “朱琳在哪儿呢？在什么卫生研究所工作呢，演《庐山恋》母仪天下么？” 而他想到了朱琳，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名字，这二人在后世的网络上被新时代网友津津乐道，他沉吟片刻，在本子上画了个圈。 “就她吧！” 第35章 龚雪 “王导演！” 这日，又开完会，陈奇叫住了王好为。 “小陈，有事么？” “是这样，我昨天闲着没事看了本杂志，介绍一部电影叫《祭红》，长影厂拍的，里面的女主角又清纯又漂亮，可能适合《庐山恋》。” “哦？” 王好为认真起来，问：“你仔细讲讲。” “她叫龚雪，我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在里面一人演三个角色。” “三个？” “对，母亲、女儿还有一個仙女，都是她演的。反正我觉得形象还行，跟您推荐推荐。” “龚雪……行，我记住了，我马上找人问问！唉，难为你这孩子，还为选演员费心费力的。” “我也是剧组的一份子，应该的。” 陈奇走了之后，王好为立马联系长影厂。 “你问龚雪啊，哎呦，我们为了请她演戏可是费了老大周折……” 对方开口就吐槽，道：“她是总政话剧团的，两年前想找她拍《灯》，总政不放人，然后我们筹拍《祭红》，又想到她了，总政还是不放人，说要去云南演出。 结果她受伤骨折了，没去成，在医院养伤。 我们为了等她，足足推迟了四个月才开机，派人反复做工作，说情，又托关系，总政这才松口。” “那得是什么仙女呀，让你们这么追求？”王好为笑道。 “哈哈，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么一聊，把王好为的心思彻底勾起来了，又连忙联系总政。 总政话剧团是相当牛逼的，她没贸然行事，先找了一位朋友叫车晓彤。车晓彤是话剧团的演员，演过《西游记》的金角大王，给《海尔兄弟》配过音，还有《亮剑》的刘元帅，他多次扮演刘元帅，算其特型演员。 他有个女儿，叫车晓——这父女俩的名字挺有意思…… 车晓彤拿来了几张龚雪的照片。 王好为一瞧，明白长影厂为啥宁愿苦等四个月，也要找她了。 ………… 这是个特殊的年代。 陈奇看上去跳脱，实际心里很有谱。 比如说英语，他只敢拿着本英语书每天看，造成努力学习的假象。如果不掩饰，咔嚓一下就会说英语了，拜托！你当反敌特是闹着玩的？ 1979年和1980年，别看只差一年，很多东西天差地别。 80年代狂野，90年代更狂野，那才是肆无忌惮的时代。 再如《庐山恋》，看着内容大胆，其实都在迎合高层的口味，还有选角这回事，若非看剧组进展太慢，他也不会吭声。 王好为行动力非常强，她先绕过了总政话剧团，私下邀请龚雪来一趟。 于是在这日上午，创作团体又齐聚小会议室，等着人选到来。 陈奇照例坐在边角，心里也挺期待，网络有云“北朱琳、南龚雪”，80年代双骄！但当时没有这个说法，这是后世网友追忆考古，才弄出来的一句话。 龚雪是真的红，朱琳其实差一点，她拍电视剧更多，女儿国国王buff加满。 他既然来了，自然要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见一见这年代的美人们，总不能老见蔡明吧…… 等了没多久，忽听外面有人讲话，似乎在询问。 跟着脚步声响起，到了门口忽然变得轻柔，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王好为以及创作团队的目光都向门口投去。 她穿着军装来的，戴着帽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凉鞋，身量中等，163左右。 脚也很小巧。 头发从帽子下探出来，似乎带点自来卷，再下面是一张巴掌大的脸蛋。眉毛弯弯，眼睛秀美，嘴唇的形状精致又纤巧，笑起来牙齿又白又整齐，这点殊为难得。 大家都知道明眸皓齿这个词，但具体什么样子又不太清晰，此刻见了人，脑中忽然都生出明眸皓齿四个字来。 “王导演好！” “各位老师好！” 她有点紧张，进来先鞠了个躬。 “伱好你好，请坐！” 王好为让她坐下，笑道：“今天私下请你过来，车老师都对你说了吧？” “车老师跟我说了，谢谢您的看重。” 她屁股刚坐下，又想站起来，王好为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正式，我都怪别扭的，我们随便聊一聊，你能不能把帽子摘一下？” “好的！” 她伸手一揭，王好为的眼睛愈发亮，问：“听说你是上海人？” “对，我在上海出生。”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个摄影师，我母亲是个美术师，我中学毕业就去了江西插队。” “江西？” 王好为眨了眨眼，又道：“那你怎么到总政的？” “我先报考了部队的文艺兵，那时总政话剧团要排一个剧《万水千山》，就把我挑中了，然后我就留了下来……去年我拍了长影厂的《祭红》……” 屋里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一问一答的声音。 因为她讲话太温柔了，与方舒那种京城大妞儿完全不一样，让大家也不自觉的轻声细语，而她坐在那里，双腿并拢，手放在大腿上，腰挺得笔直，像学生考试一样。 “对《庐山恋》了解么？” “不太清楚，车老师说是个爱情故事。” “差不多吧，里面有爱情，也有爱国情怀……对了，听说你26岁，结婚了么？” “还没有。” “那有过恋爱经验么？” “我一直在部队……” 她红了红脸，“不太有经验。” 王好为又笑了起来，让她念了段台词，品了品，问：“那你有兴趣出演《庐山恋》么？” “我非常愿意出演，我是说，如果能给我这个机会。” “这样，你先拿份剧本回去熟读一下，话剧团那边交给我，我负责沟通。但先说好，我不保证你一定能参演，只是先来试戏，做做前期准备。” “好的，谢谢导演，谢谢老师们！” 她又站起来鞠躬。 “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编剧，我们有名的小才子，陈奇！” “你好，初次见面！” “您好您好！” 龚雪惊讶于他的年轻，但还是叫了敬语，俩人轻轻一握手，跟着见过摄影师、副导演等人，然后告辞离开。 这边马上开会。 “第一清纯，第二洋气！” “清纯不用说了，洋气还差点。” “我觉得挺好的，什么叫洋气啊？如果你说天生长的洋气，那可太难找了，其实打扮打扮，穿上漂亮衣服，梳个时髦的发型，那就叫洋气！” “观众又没见过美国华侨什么样，我们如果真按照美国华侨的标准来找，说不定就废了，还是要贴合中国人的审美。” “总之先进来吧，方舒、周里京一组，龚雪、唐国樯一组，把香港的服装运过来，看看感觉。” “嗯，这样也好！” “……” 陈奇有点无语。 这年头拍电影，一天拍一个镜头，一部戏耗一年，司空见惯。 可以说是对艺术一丝不苟，也可以说效率低下，什么事都要开会研究，翻来覆去的研究，他这段时间是充分体会到了。 陈奇抱着本子，埋头出了会议室。 编剧的话语权还是低啊，我可是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登到最高的！ （感谢冰下史莱姆升级白银萌…… 冇了！） 第36章 去庐山 北影厂在京城土生土长，比别的电影厂有面子，稍微疏通一下，总政话剧团就放了人。 于是乎，方舒和周里京，龚雪和唐国樯两组演员，正式入住招待所。这才是招待所本身的职能，为剧组人员提供服务，不像极个别人在这里白嫖。 又过了没多久，香港的服装运来了。 历史上，《庐山恋》给张瑜置办了43套衣服，每一次出场都是一个新造型，把全国的男女青年晃到眼瞎，备受追捧。 现在前期准备，自然不能买那么多，方舒和龚雪每人三套。 晨。 正是盛夏，天光亮的很早。北影厂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一流，什么菜都会，连烤鸭都能烤，夏天来了，特意推出酸梅汤和绿豆汤，每人一碗。 “这边有位置，坐这儿吧！” “嗯。” 方舒打了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龚雪微笑点头，任由她安排。 也不知怎么想的，专门把她们安排在一屋，二人相差四岁，一個京城大妞，一个江南碧玉，坐在一块倒是赏心悦目。 “一会就要试服装了，听说都是从香港买的，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方舒扯扯自己的短袖衫，皱眉道：“你看看我们的衣服，说男的也行，说女的也行，我长这么大都没穿过女人的衣服。” “你穿什么都好看的。” “这个我知道，你也一样呀，我觉得你也可好看了。” “谢谢。” “你别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好不好，虽然我们是竞争对手，但也可以做好朋友呀！” 方舒对班里的同学不太看得上，对龚雪颇为青睐，只是龚雪细声细气的，性子也柔，像团棉花似的让她有力使不上。 这个妹子一向敢爱敢恨，下嫁屠洪刚的时候比他大了十岁，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结果被渣渣抛弃。 “哎呦，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另一边，葛尤蔫了吧唧的远眺，陈奇拍了他一下：“别露出这种表情，猥琐了啊！” “我也就是看看，让我跟她们说话我都不敢。” 葛尤四处瞧瞧，压低声音道：“凭良心讲，厂里虽有三朵金花，但我等凡夫俗子，欣赏不来其美貌典雅。这两位女同志不一样，你看看大家，还不如我呢。” “伱们聊什么呢？还鬼鬼祟祟的？” 正说着，唐国樯端着饭过来了，陈奇随口道：“聊一会试服装呢，女同志能穿漂亮衣服，你却没有，很不公平嘛！” “衣服而已，都是表象！” 唐国樯拍了拍胸脯，用特有的磁性嗓音道：“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不用靠那些外物。”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是吧？”陈奇笑道。 “哎，小陈这句话说得好，不愧是才子！” 是啊是啊，这是吕凤仙说的，他还说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哩…… 唐国樯喝着绿豆汤，说着探听来的消息，道：“我跟王导演聊了聊，说等把角色定下来，就启程去庐山，现场感受，一边感受一边拍，拍完再回来，在厂里搭内景。 因为要抓美景，冬天就不行了。” “您看样子胸有成竹了？” “我可不敢自傲，但实事求是的讲，我在经验上还是比较丰富的。” “那是，舍您其谁？” 陈奇撇了撇嘴，回头瞅了眼周里京。 这哥们一个人坐着吃饭，没有跟任何人搭话，或者套近乎的意思。 周里京在80年代红极一时，然后在1994年，他当时在外拍戏，妻子在家，找了几个民工来家装修，谁知对方谋财夺命，把他妻子杀了。 周里京消沉了好久，精神状况一度出了问题，等他再回来拍戏时，江湖早就变了。 ………… 饭后，大伙齐聚摄影棚。 后世的摄影棚一个个壮观无比，各种先进设备跟不要钱一样，外观也统一漂亮。现在可没有，北影厂的摄影棚竟然是一栋栋红砖盖的厂房。 窗户也是老式的，推开得用钩子支上，这样才能敞着。 王好为等人都在呢，化妆师忙着给龚雪和方舒化妆，陈奇转来转去，看那几套衣裳。 一套是收腰的白色西装，一套是白底紫花的泡泡袖衬衫配红色喇叭裤，一套是无袖连衣裙，另有一些首饰、发夹、高跟鞋什么的。 “这就是最时髦的洋装了？？？” “喇叭裤，真是有时代印记。” 别人看，是洋气，他看，是复古。 “好了！” “换服装，闲杂人等退避，自觉点啊！” 用黑色帘子围成了一个简单的更衣室，但男同志们还是齐齐出了去，过了一会才回来，不约而同的“喔~”的一声。 眼前是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子，穿的是那套泡泡袖衬衫，红色喇叭裤。 “周里京，唐国樯你们站过去，拍几张照片！” 两组演员各自配对，咔嚓咔嚓拍照。 “……” 王好为皱眉，盯着方舒。 如果穿着朴素，扎两条麻花辫，她还有清纯气息，一旦化上浓妆，穿上洋装，一下子就变成熟女人了，而且她身高172cm，更显得攻击性强。 王好为忽然冒出陈奇的这句形容。 再看龚雪，可能妆容的问题，也有点不自然，但妆容可以改进，要的是整体感觉，这个她比方舒好，娇俏二字最难得。 “换下一套！” “再换下一套！” 三套衣服换完，王好为心里有了数。 ………… 跟着又是开会，反复开会，终于确定了《庐山恋》的人选： 女主龚雪，饰周筠。 男主唐国樯，饰耿桦。 女配张金玲，饰耿莹，即男主的姐姐。 张金玲是北影厂的，今年28岁，比唐国樯大一岁，形象朴实成熟，一看就是任劳任怨的传统女性。 话说北影厂三朵金花，刘小庆、李秀明、张金玲，全是大脸盘子，大女子，这点与上影厂恰好相反，上影厂的金花拎出来，一个比一个秀气。 选定演员，龚雪被送去国际饭店住了一星期，体验生活。 不得不说，这年头拍戏真下血本。 然后继续开会，翻来覆去的开会，当陈奇快吐的时候，剧组总算要启程了，赶着去拍庐山的美景——不走也不行了，得赶在冬天前拍完。 临走前一晚，自家。 今天又停电了，桌上点着蜡烛。 点蜡烛是好的，农村家庭都不舍得，一般用自制的煤油灯，弄个玻璃瓶子，捅个眼，里面放上棉线，倒上煤油，凑合凑合也能照明。 于秀丽一边给他收拾衣物，一边抱怨：“你说你回城才多久，又要出远门，我听说江西全是下乡的知青，彩礼也多，别又把你留下！” “人家跟北影厂一起去，还能被留下？” “那可说不准，你知道风往哪边吹啊？” 往右边吹呗！ 陈奇翻了个白眼，安慰老妈：“我肯定给你们写信，这是国家任务，我作为编剧得跟组，没办法。” “那个录音机你就带去吧，想我们的时候就听听邓丽君。”陈建军道。 “还是您父爱浓厚！” 陈奇笑了笑，心里也有点离愁别绪，毕竟处出一些感情了，道：“爸，妈，我今年一直在北影厂待着，这又要出远门，不能陪在你们身边，是我不好。” 哎呦！ 一句话把俩人眼泪都勾出来了，一时间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第37章 我只喜欢为人民服务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烈阳下，一列绿皮车行驶在广袤的原野上，以一百公里的时速疾驰，嗯，疾驰。 陈奇已经很满意了，虽然绿皮车已经挺普遍了，但蒸汽机车尚未退出舞台，运气不好就会轮到，那就受着吧，以五十公里的时速龟爬。 此刻，是他出发的第二天。 他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身体随着咣啷咣啷的声音摇晃，呼吸着还算清新的空气。上辈子念书的时候没少坐绿皮车，非常习惯，但世事无常，有些事谁也想不到，比如一个小孩子突然就拉了…… 盛夏，绿皮车，汗臭，脚臭，喊叫，排泄物，盖了帽了！ 《庐山恋》全组百八十人，摄影和美术带着贵重设备乘飞机先去了，剩下的只能坐火车。一张机票六十多块钱，哪坐得起啊？ “小陈？在这躲着呢！” 唐国樯过来了，估计也受不了那味，先摸出一包烟，熟练的递来一根。 “不用不用，我不会！” “这么大了不会抽烟，来一根！” “真不用，对身体不好，还上瘾。” “上什么瘾？我抽了十来年了也没上瘾……” 唐国樯是老烟枪，自己点了一根吞云吐雾，道：“第一次体验剧组生活吧？都这样，习惯就好。开会就优越多了，像我上次去上海开会，坐飞机去的。” “您还坐过飞机？” “当然了，飞机上什么都有，给我发了五根中华烟，还送茅台呢！” “送一瓶？” “一瓶，我到饭店就喝完了，你还年轻，坐飞机的机会多着呢。” “是啊，我还年轻。” 陈奇笑笑。 现在是8月初，他3月末穿来的，不知不觉四个多月了，写了一部剧本，挣了800块钱，搞了一个茶摊，这便是他做的事情。 最初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让生活好一点。 坐飞机，抽中华，喝茅台，美女环绕……人生往低俗了说，就这点破事。当然他好不容易穿过来，自然还有一些别的念想。 唐国樯一口气抽了三根烟，把烟盒小心的揣起来。 俩人绕过各种横叉出来的膝盖、鞋、脑袋，回到了座位，王好为、龚雪、张金玲都在一起，亦是昏昏欲睡。 晚上才能到庐山，陈奇也熬不住，往椅背上一靠迷迷糊糊的。 过了一会睁开眼，对面的龚雪刚好醒过来，与他目光一碰，有点尴尬，躲闪了几下。大家都迷糊呢，就他们俩醒着，也不太熟，聊还是不聊？ 她是i人，陈奇却是e人，人可以掉海里，话不能掉地上。 “你在江西插队的时候去过庐山么？”他问。 “没有，我在分宜县的杨桥公社，离庐山很远。” “我比你好点，我在京郊插队，那会政策就是这样，后下去的都在京郊，先下去的都跑东北、内蒙了。那才叫苦啊，文学部的梁晓声你知道吧，他就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专门扛木头，就他那小体格，扛木头，哎呦……” “您别这么说，人家一定吃了不少苦。” 龚雪抿嘴笑道。 “那肯定吃苦啊，东北全是一望无际的大原野和原始森林，里面不知道藏了啥东西，豹子啊，老虎啊，罴啊！” “罴是什么？” “罴就是人熊，比一般熊個头大，一身疙瘩肉，像人似的两条腿走路，野猪厉害吧？根本比不了，人熊逮住野猪刷的一撕，能撕两半！” “啊？” 龚雪睁大眼睛，惊讶道：“真的呀？这么厉害？” “当然了，人熊就是东北森林之王，一般它出现的地方，都有什么天材地宝，或者大粽子。” “大粽子？” “就是僵尸！” “僵尸？？” “就是怪物！” “怪物？？？” 龚雪眨着眼睛，目中异彩连连，活了20多年的世界观好像还没有这一分钟跌宕起伏，问：“这世上真有怪物么？” “我可不好说，说多了举报我封建迷信，抓去枪毙。”陈奇道。 “哎呀，说话不能说半截，做人要厚道！”唐国樯突然在旁边插嘴。 “坐火车无聊死了，你给我们讲讲故事也行嘛。”张金玲道。 “小陈，你这个说法有考据么？”王好为问。 “不是，伱们什么时候醒的啊？” 陈奇见了鬼一样，拨浪鼓似的摇头：“我自然信得过你们，但隔墙有耳，有机会私下再聊。而且我刚才泄露太多，天机不可测，不说了不说了！” 他神神秘秘的，大家也不好纠缠。 王好为却颇感兴趣，道：“小陈，我发现你知识很杂，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涉猎，反而对当下流行的思想热潮不太感兴趣，比如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现在很多人都在写类似的小说。” “哦，我不太喜欢这种小说。” “为什么呢？” “这个说多了就停不下来了，反正我比较喜欢低俗，啊呸，我喜欢通俗的。” “通俗的你不觉得肤浅么？” “什么叫肤浅？什么叫深刻？谁规定的肤浅？谁规定的深刻？我只记得一句话，文艺创作是要为人民服务的！” 陈奇忽然正经起来，道：“如果说非要创作，我更喜欢写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为人民服务。” “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 王好为点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你如果有灵感尽管可以动笔。但我提醒你，现在绝大部分期刊追求的都是严肃文学，要的是思想性、文学性，你写通俗的，可能连投稿都投不出去。” “我就是胡乱写写，您言重了。” 一路聊着天，旅途还能快一点。 到了傍晚，乘务员推着小车嘎吱吱过来，摞老高的铝制饭盒，里面是一荤一素的盖浇饭，三毛五分钱，不要票。 没错，这年代在火车上吃盒饭，四毛钱以下不要票。 阔绰点的就去餐车点餐，饭菜都是现做的，请的是大师傅。据说有一次在京城萃华楼干过的大师傅，兴致忽起，在餐车上做了几道西餐，俄式、法式大菜汤、炸奶油卷，大家都看傻了。 陈奇要了份盒饭，跟大家一起吃着。 吃完又熬了三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了，终于听到乘务员喊：“沙河街站到了！” 沙河街站，就是后来的庐山站。 剧组人员乱七八糟的下了车，山下的风一吹，又闷又凉，陈奇借着昏暗的灯光远眺，蒙蒙夜色笼罩，什么也看不见。 这边有车来接，又乱七八糟的上了车，不像个剧组，反倒像逃难一般，终在晚上10点多的时候到了庐山。 （冇了……） 第38章 新想法 1895年，英国传教士李德立通过非法手段，获得了庐山山腰一块4000亩土地的永久租借权，并为其取了一个名字cooling，后来这个地方就叫做了牯岭。 牯岭成了在华西方人的避暑圣地，意外得到了飞速发展。 到了民国时期，庐山变成了国党的“夏都”，老蒋77次上庐山。当时牯岭已经有礼拜堂、影戏院、图书馆、医院、学校、网球场、浴池、照相馆、银行、报社等等，与外界完全两个画风。 建国后，庐山地位未改，教员三上庐山主持中央会议，一些高级领导也会来此疗养。 所以庐山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庐山恋》又恰有国共结亲的故事，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中午，牯岭饭店。 陈奇火车坐的很累，舒舒服服的睡了大半天才醒过来。他打着呵欠，拉开窗帘，外面便是被山峦包裹的牯岭小镇，山间的风吹来清爽宜人，与京城截然不同。 “好地方啊！难怪都上这来。” 他洗漱完毕，开门出了去。 这年头拍电影是国家任务，所到之处大多全力配合，当地管理局非常热情，对剧组提供了很大支持。他照例住单间，王好为也是单间，余下或者双人间，或者多人间。 晃晃悠悠的下了楼，到了餐厅，唐国樯、龚雪等人也刚起来，正在吃饭呢，边上坐着一位大师傅，唾沫横飞。 “那是1970年9月份，刚在这开完大会，忽然把我们都叫出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一看，哎呦，你们猜我看着谁了？” “看着谁了？” 陈奇一边接话，一边坐下。 “我看着他老人家了！” 大师傅很满意他的捧哏，一拍大腿：“就在那片空地上，下午2点14分，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老人家個子很高，还冲我挥手，说了一句话，感谢我什么的，可惜我当时傻了，忘记回话了……” “那拍大合照了么？” “拍了拍了！就在墙上挂着呢，我站在他老人家后面……音容宛在，终身难忘啊，他怎么就去了呢，不知不觉都三年了……” “您不要太伤心，他老人家肯定不想看到我们哭哭啼啼，我们要打起精神，革命必将成功！” “对对，你这个小伙子觉悟很高嘛，哦，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打饭去！” “谢谢您嘞！” “……” 大师傅获得了极高的情绪价值，美滋滋的走了。 小伙伴们斜眼乜他，你干嘛的你，伱说相声的？话掉地上你能死是吧？ 陈奇不以为意，看了看四周，问：“王导呢？” “看景去了！” “那我们没事？” “我们得揣摩人物，你暂时没事。”唐国樯道。 “哦，那揣成了么？” 唐国樯拧着眉头，道：“小陈啊，我发现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有种不正经的感觉呢。” “正经的人看我，自然正经，不正经的人看我，自然不正经，这又不是我的问题。” “呃……” 唐国樯噎住，龚雪低着头偷偷乐。 大师傅亲自把饭菜拿过来，有馒头米饭，有道小炒，还有份汤。陈奇吃着饭，跟同事们闲聊，他作为跟组编剧，确实大多时候无事。 几乎每个剧组都会碰到临时改戏的情况。 不讲究的剧组，导演演员自己弄一弄就得了，讲究的剧组，必须由编剧来改。 现在的跟组编剧与后世不同，后世跟组编剧都是孙子，或者受雇于明星大腕是私人编剧，这里就不点名了，比如宋丹丹吧！ 还有些大腕，每次进组都带着私人编剧，帮忙捋剧本。 这个捋剧本，不是为了让整体拍摄更顺，而是把重点突出自己的、把能让自己出彩的戏份挑出来，重新捋成一个剧情。 比如某个配角，本来有一大段对白，但大腕觉得没用，耽误自己发挥了，咔嚓一划，就给删掉了。 最后把整部戏搞得七零八碎，剪辑都剪不顺，大腕拿完钱拍拍屁股走了，片方欲哭无泪。片方还得再请人，重新剪辑，配上旁白，才能让剧情勉强顺畅。 这在娱乐圈是常态。 所以陈奇得到导演和全组人的尊重，内心颇受触动，愿意跟着出出力。 ………… 这年头没有旅游业，国内旅游只对外国人和华侨开放。普通人都是借着出差的机会，捎带去景点看一看，这就算旅游了。 庐山没有游客，特别特别的幽静，山峦起伏，翠色宜人，大家吃了饭随便逛一逛，走在牯岭这座山间小镇中，仿佛被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包裹。 还在外围看了看美庐别墅。 美庐别墅以前是老蒋住的，后来教员也住在这。 陈奇非常感兴趣，与记忆中的景象作对比，他上辈子来的时候，这片全是民宿和疗养院，走着走着忽地眼睛一亮，跑到一座建筑前。 这建筑用石头砌成，一看就有年头了，写着“牯岭东谷电影院”。 “这以前是洋鬼子修的礼拜堂，我们改成电影院了，当年老蒋和老妖婆经常在这条街散步，我那会还是小孩子呢，还给我糖吃。 现在想想是我觉悟低，思想差，那都是反革命的糖！” 陪同的工作人员义愤填膺，痛斥老蒋，大家心里有数，因为这颗糖他可能就被批过。 “我们拍张照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陈奇看着电影院，忽然提议。 “好好，我特意带了照相机呢！” 剧组的一位人员积极响应，把包翻开，里面赫然是一部海鸥相机。 “老唐你往中间站！” “张金玲你个子高，别站前面！” “小陈，你站龚雪旁边！” “注意了啊！” 咔嚓一声，十几个人合影留念，大家都很雀跃，难得有这种旅游的机会。 …… 夜晚。 山风从窗外吹来，在室内兜转一圈，又顺着门缝出去，根本不用风扇，过堂风最清凉。 陈奇穿着背心短裤，坐在桌前，铺好了纸笔。 他暂时无事，便琢磨着再写点东西。《庐山恋》因为要抢时间，没工夫研究，现在不着急，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先弄个小说吧，小说再改剧本，可以拿两份钱。” “小说稿费不多，但蚊子肉也是肉。” “写什么呢？” 当下流行的伤痕文学？ 他摇摇头，最烦这玩意儿了。 在火车上与王好为的对话并非装模作样，他真的喜欢为人民服务，弄点群众喜闻乐见的东西，也好为日后铺路。他来到这个年代，注定某些思想与当代不同，如果随波逐流，那来干嘛？ “嗯，我弄个武侠？” “武侠这时候是地摊文学，也不知有没有杂志愿意收，要是……” “咚咚咚！” 他刚有了点想法，忽听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略停了停，又开始响，还不太规律。 “……” 那声音不大，但陈奇想事情的时候讨厌被干扰，忍了一会见没停下来，便套了条长裤，蹬蹬蹬跑上楼。 第39章 故事会 “咚咚咚！” 他站在楼上的房间门口，敲了三下。 屋子里的响动骤的一停，紧跟着吱呀一下，门被拉开，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俏脸。 “小陈同志！” 龚雪穿着一条无袖的白色连衣裙，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眼中带了一丝羞涩和慌乱，好像在屋里偷偷干着什么事情。 “咦，你住我楼上啊？”陈奇还真不知道。 “嗯，您找我有事？” “我刚才想写点东西，听楼上有声音，过来看看。” “呀！那我打扰到您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你在屋里干什么呢？” “我……” 龚雪俏脸微红，低声道：“我想练习一下穿高跟鞋，我没穿过。” “哦，这东西是得专门练练，没穿过的人冷不丁一穿就跟踩高跷似的，还容易崴脚。” “对不起，我以后不在屋里练了。” “没事没事，你说的我好像小肚鸡肠一样，行了我回去了……” 陈奇刚要转身，忽地想起一件事，问：“对了，你是上海人，那你知不知道上海有一本杂志，叫《故事会》？” “《故事会》？” 龚雪想了想，道：“您是说《革命故事会》么？” “这俩是一个东西么？” “应该是的，我小时候看过《故事会》，后来改成《革命故事会》了。” “那你知道这杂志现在怎么样，我是说，它接不接受通俗小说的投稿？” “我不太清楚，我帮您问问吧，您着急么？” “不着急，先谢谢了！” 俩人戳在门口聊了几句，陈奇没敢进屋，龚雪更不可能让他进去。 她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有会说的不会听的，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跳进黄河洗不清，我得顾全这個……陈奇拍了拍自己的脸，抹身闪了。 龚雪关好门，轻手轻脚的脱掉鞋子。 刚才只走了一会，脚就崴了一下有些痛，她想了想坐在桌前，一手轻揉着脚腕，一手拿过纸笔，给父母写了封信。 她家在上海，打听点事很容易。 ………… 改开之后，文艺创作的环境逐渐放松。 中央、省级的文艺期刊纷纷恢复，各地方也陆续搞起了杂志，甚至连县一级的单位都在办杂志。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全国掀起了杂志热潮。 这时期办杂志很容易，是个单位就行，到了1981年，全国有634种文艺杂志。 而主流文坛的思想，始终被《人民文学》《萌芽》《收获》等大型期刊把持，它们追求严肃文学，讲究思想深刻，文学性强，反映时代云云…… 并没有错。 但这东西与歌坛、影坛一样，时间久了，某些人就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主流的代名词，居高临下的给后来者下定义，听话的就被纳入主流，不听话的就是非主流。 话说回来，如此多的质量参差不齐的杂志，搞得市场一团糟。 第一，大大挤压了主流杂志的空间，简单说，销量不好了；第二，浪费纸张，这个不是笑话，现在什么都缺，纸张也缺。 于是乎，官方先清理了一批质量很烂的地方杂志，又在84年出台规定：让它们自负盈亏，不再拨款。 这些地方杂志为了活下来，纷纷倒向了通俗文学，开始登载武侠、言情、惊悚等小说，这也造成了80年代通俗文学的兴盛。 当然现在还没有。 现在99%都在搞严肃文学，如果说还有1%的另类，那只能是《故事会》！ 《读者》《知音》《意林》《青年文摘》，改开四大名著，为什么没有《故事会》？因为《故事会》在它们上头。 这可是创下单期760万册的销量纪录，达到了世界期刊单行本发行的峰值。 在2000年前，平均每期都能卖出去400万册，哪怕在很多人都以为它已经歇菜的今天，它还坚挺地维持着每月五六十万的销量。 陈奇并不觉得给《故事会》投稿就很low，反倒很喜欢。 此刻，他回到房间，楼上已经安静了。 坐在桌前，继续梳理自己的思路，他想来个武侠小说，不过这时候武侠一词不流行，都叫武打。 “《寻秦记》《大唐双龙传》？太黄了点，而且那么长的篇幅，我特么也记不住！” “青云门弃徒韩老魔？这是修仙啊，过几年再说吧。” “鬼吹灯？我怕是要被枪毙五分钟，教唆别人盗墓呢！” “少林寺？” 他脑中突然蹦出这个名字，继而陷入沉思。《少林寺》应该已经筹备了，不好再写，但少林寺题材的可以弄一弄。 他不知龚雪问出什么结果，反正先写了，反正有大用。 念头落地，提笔就写。 刷刷的声音在灯下响起。 ………… “这边这边，动作快点！” “那位大姐，麻烦让开一点点，等下会拍到伱的！” 三天后，《庐山恋》剧组正式开机，这年代当然没有烧香、供猪头的香港帮派习俗。 陈奇不好意思闲着，过来帮忙搬搬器材什么的。 庐山有大名鼎鼎的白鹿洞书院，朱熹曾在此大兴文教，书院有一条溪水，湍急汹涌，有大石枕于此，得名枕流石，溪上又有桥，叫枕流桥。 这枕流二字，乃朱熹手书。 剧组只有一台摄影机，貌似寒酸，但要知道北影厂一年要拍好几部片，有时候同时开机，每部片一台摄影机，已经相当富裕了。 《西游记》是真寒酸，一台摄像机撑了25集。 “今天真热啊！山里也不凉快。” 陈奇搬完东西，站在桥上擦汗，工作人员笑道：“这里没树荫，当然热了。” “那边有树，我一会得凉快凉快……哎，那山峰挺有意思的。” 他指着北侧的山峰，形态独特，宛如席地而坐的五位老翁。 “哦，五老峰嘛！” “五老峰？” 陈奇挠头，这么熟呢？ 过会想起来了，哦，紫龙的师父童虎就特娘的在五老峰蹲点，一个干巴小老头，爆种变身，天秤座黄金圣斗士！ 说起来紫龙没个卵用，一打架就扣眼珠子，阿瞬就会找哥哥，冰河就会想妈妈，星矢是纱织大舔狗，还是一辉最强啦！ “好了，准备了啊！” “先走一遍！” 胶片金贵，能省就省，正式拍之前要走好几遍戏，达到标准才能拍。 今儿这场戏，是讲男女主初遇。 周筠来庐山玩耍，站在桥上，想给枕流石拍照，结果耿桦闯进了她的镜头，二人有了第一次交谈…… 先拍唐国樯的戏份。 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袖子卷起来，下面是一条军绿色的裤子，黑色布鞋。他经验丰富，拿着本书走过来，坐在枕流石上阅读。 “好，可以了！” 很轻松就过了，王好为满意的点点头，喊：“龚雪，准备！” 龚雪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她穿着那套浅紫色带花的泡泡袖衬衫，红色喇叭裤，高跟鞋，戴了顶小洋帽，原本有点自来卷的头发又烫了烫，让波浪更明显。 正应了那句人靠衣装。 这么一打扮，果然洋气了起来——这是符合国人审美的洋气，不是美国嗑药、滥交、摇滚、飞车党的洋气。 “先走一遍戏！” “准备，3，2，1！” 龚雪挎着包，拿着一份地图，边对照边寻找着枕流石。 她要从小径走下来，走上桥，看一眼石头，这个镜头就完成了。结果她穿着高跟鞋，这么一走，王好为便皱起了眉。 等再走两步，她直接喊：“停！停！” “龚雪你在干什么？” （感谢cry疯子、听说五月会有极光的盟主！ 冇了……） 第40章 陈老师 很多人有个误解，觉得老一辈演员演技差。 其实不是差，只是受限于影片和角色类型的单一，伟光正永远是伟光正，奸诈小人永远是奸诈小人，日本鬼子永远是日本鬼子。 如果给他们发挥的机会，比如陈强，老爷子一人塑造了两大丰碑反派，黄世仁和南霸天。按理说，形象已经定型了，但后期他又跟陈佩斯拍了一系列喜剧片。 诶，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老头，与之前完全不同。 再如冯恩鹤，以前那也是演正面人物的，后来在《潜伏》里演了吴站长，一下子就“峨眉峰，还tm独照，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啊！” 想当个好演员，天赋、努力缺一不可。 龚雪不是科班出身，在话剧团里跑龙套，只演过一部电影，除了形象好各方面都很欠缺。 此时王好为一喊，她立马就慌了，忙道：“导演，是我走的不对么？” “不是你走不走的事儿，你穿高跟鞋已经可以了，走路很稳当……” 王好为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是这個感觉不对，你就像一个国内姑娘在装海外华侨，不像真的从美国回来游山玩水的。你自己再酝酿酝酿，一会再试试。” “好好！” 龚雪连忙翻出剧本，找块石头一坐，自己揣摩。 但演戏这东西，不是想行就能行的，悟性非常重要，并非每个人都是周迅。 过了一会，重新走戏。 “3，2，1，开始！” “停！” 这次坚持了2分钟，王好为觉得稍强一点，但还是不满意，她走过去道：“来来，我们研究一下。” 王好为也坐在石头，耐心交流：“我们开会的时候讨论角色，不是讲了好多东西么？你当时理解的也很好，为什么拍起来就差点意思呢？ 现在的问题是，伱演华侨的痕迹过重，举手投足不自然。” “对不起导演！” “没关系，这才第一天拍，你经验少，入不了戏很正常。我们也不用着急，给你时间慢慢揣摩。” 王好为心态倒不错，这年头拍戏慢，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大家都习惯了。 跟着又走了几遍，还是不行，索性拍唐国樯的戏份。 陈奇都看傻了。 一大早出来，到这布置，然后走戏，折腾，休息，走戏，到最后正式拍的时候，只拍了一个镜头——唐国樯坐在枕流石上看书。 下午五点，收工！ 为什么收工？因为云层多了，太阳被遮住了，光线变暗拍不了，这年头拍外景受自然光的影响极大。 “哎呀我去！” “后世也就王家卫和侯孝贤敢这么弄！” 陈奇又帮着搬东西，见大家的样子都见怪不怪，特坦然。 回了饭店，吃晚饭，然后就没事了，这种剧组生活让他好不习惯。他上辈子攒戏，又是编剧又是制作人，一天24小时忙忙碌碌，连叫外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清闲也挺好。 他有时间写自己的武侠，哦不，武打小说…… “咚咚咚！” 约莫七点钟的时候，陈奇正写着，忽听一阵敲门，过去开门，王好为领着龚雪站在外面。 “王导，您找我有事？” “白天你也都看见了，我想着跟你再研究研究，帮小龚尽快找到感觉。” “……” 陈奇看了看龚雪，她瞄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往后躲了躲。 “哦，可以啊，请进请进！” 王好为进了屋子，略作打量，笑道：“小陈，你还挺爱干净的啊。” “这样舒服，总不能脏乱差吧。” 他想关门，顿了顿，还是留了一道缝，屋里就一把椅子，王好为也是通透，主动坐在了床边上，把椅子留给龚雪。 她今年39了，导演，已婚，总不能被人说三道四。 “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之前跟小龚讨论了一下，总觉得不尽如人意。你是角色的创作者，你有什么想法？” “您是说针对今天的戏？” “对，小龚的表演。” “呃，您是想听实话？” “这不废话嘛！我找你逗闷子来了？” “……” 陈奇看了眼龚雪，冷漠无情的往外吐词：“僵硬！不自然！不生活化！完全没有女主人公的精神气质！” 每往外蹦一个词，龚雪的脸蛋就白一分，绞着手指头，默默低下头。 “具体说说！”王好为道。 “你在涉外饭店住了一个礼拜，观察华侨的言谈举止，然后模仿……但我个人觉得啊，模仿只是前期准备，最好不要带到戏里。 你模仿一个华侨，观众看的是你，还是你模仿的人物？ 演员自己的特质很重要，把你观察到的东西融入自身，抓住一个点就够了，比如自信。” “自信？” 龚雪抬头，眼睛眨啊眨的，被批评的有点可怜。 “你看那些华侨，是不是个个抬头挺胸，充满优越感？因为我们穷，人家富裕，肯定有优越感。但你不能表现出优越感，那样就让人讨厌了，你可以表现出一种自信。 你想想看，你父亲是国党军官，在美国生活优渥，受过高等教育。你是坐着小汽车上山的，住庐山宾馆，豪华套房，那么多工作人员伺候你一个！ 你怎么可能不自信呢？？ 你几乎没有灰暗的情绪，一切都是向上的，你把这点表现出来，精神气质就有了。” “继续说！继续说！” 王好为催促。 陈奇是不会主动说这些的，王好为首肯了，他才会讲，又道：“要表现出这点，不用揣摩太复杂的东西，第一，你一定要挺胸抬头，要爱笑。第二，你走路的步子要大一点。” “步子？” 龚雪一愣。 “就像这样……” 陈奇说着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指了指自己的裤子，道：“你穿的是喇叭裤，裤腿肥大，你步子小了就缠在一起了，非常难看。 步子大一点，高跟鞋的力度要出来。 就是那种哒！哒！哒！ 鞋跟点地的力度。 还有包……” 陈奇拎过自己的帆布包，单肩一挎，像挎着lv一样，穿着两双破拖鞋，像穿着爱马仕一样，挺胸抬头，腰臀风骚，大步一迈，piapiapia~ 客观讲，他拿女式包的经验，远超现在的大部分女同志。 现在的女同志，拿个洋牌包都不知道怎么拿好看。 “你就这样走，上了桥，然后看到了枕流石，哇，惊叹！露出灿烂的笑容，最好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咯……” 噗嗤！ 龚雪没忍住，掩嘴笑个不停。 王好为更是哈哈大笑。 “你不是要拍照么？注意，你拿的可是一次成像相机（一次成像相机早就有了，也是从香港买的）” “这玩意国内谁见过？但你是富家大小姐，那就是个玩具，要表现出非常熟练，且不太在意的样子……” 陈奇看着她，鼓励道：“剧本只是基础，你自己的揣摩是添砖加瓦，等你站在镜头前，你更是这个角色的掌控者，你不要被它控制。” “周筠是谁啊？” “角色给了你，你就是周筠，你从明天开始穿着漂亮衣服，戴着小洋帽，拿着照相机，到处游山玩水，不用考虑任何东西……什么叫找感觉？这就是感觉！” 咝！ 王好为保持了几秒钟的惊讶，仿佛在回味着刚才这一大串话，这一串话，不像平常开会时讲的什么深入揣摩角色，各种理论分析。 非常的通俗易懂，且丝丝入扣，层层推进，把这场戏分解的明明白白！ “小陈啊！你都从哪里学到的知识？我搞了十几年电影，都说不出你这番道理！” “没有没有，您言重了，我就是喜欢看电影，没有一百部也有八十部吧，还喜欢看杂书，喜欢瞎想，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那你可了不得哦！” 王好为由衷称赞，在没见过天才之前，是不知道天才是什么样的，这种人若是进了北影厂，咝！ “……” 龚雪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潮起伏。 他年纪这么小，却懂得这么多，关键是自己能听明白，就像手把手教自己该怎么演一样。自己最怕的就是没头绪，不知道该怎么演…… 好厉害的人呀！ 第41章 大白兔 “3，2，1，开始！” 话音方落，龚雪拿着地图，左顾右盼的走过来。 忽然看到了石桥，眼睛一亮，步子哒哒哒的迈开，红色喇叭裤随着她轻快的步伐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像拖拽出两只花朵，煞是好看。 她带点雀跃的小跑上桥，溪水潺潺，枕流石就在下面。 “哦~” 龚雪小嘴微张，一副终于找到你的样子，用咯吱窝夹住地图，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相机，咔嚓咔嚓拍照。 “好！” 王好为终于满意的喊了一声。 “导演！” 龚雪忙不迭的跑过来，面露期待：“这次怎么样？” “不错，有我想要的感觉了，没白让你悠闲了几天。” “是您有耐心，不然我愁都愁死了。” 王好为讲究慢工出细活，没有理想的效果宁愿不拍，她采纳了陈奇的建议，让龚雪什么也不用想，就去游山玩水，拍照打卡，果然有成效。 “龚雪同志，进步很快嘛！” 唐国樯也笑呵呵的过来，他这几天也很无聊，问：“导演，这下能拍了吧？” “可以拍了！” “你们准备准备！” 终于拍了，龚雪过了自己的第一场戏，在喊停的一刹那，满心欢喜都快溢了出来。 陈奇在外围看着，没什么波动，因为她没能与角色融为一体，只是用了速成的手段。不修内功，直接练外功，用程式化的动作和表情来凸显人物。 演技分两种，一种是明星演法，一种是演员演法。 比如刘德华，一辈子都是明星演法，不是说不好啊，挺好，观众看了也喜欢，也能拿影帝。 陈奇在后世看过龚雪的片子，觉得挺适合明星演法，等他碰到巩皇和曼玉的，那才有兴致交流交流，什么叫演员！ 当然，此时的龚雪不知道自己被极个别人看低了。 她沉浸在开心的情绪中，只是偶尔偷偷瞄一下。 ………… “龚雪，有你的包裹！” “谢谢！” 又过了几日，这天刚收工，龚雪回到饭店就接到了一个邮递包裹，附带一封信。 庐山到上海不算太远。 她拆开信，是父亲写的。 “小雪，见信好： 得知你在庐山拍戏，我和你母亲意外又欢喜，伱竟然离家这么近，但遗憾的是我们出门也很麻烦，最近工作忙碌，无法去探望，勿怪。 你自己注意身体，我们一切安好。 为表歉意，特附大白兔一包，慢慢吃……” 她笑了笑，又有些伤感。 前些年，摄影师父亲被查出莫须有的海外关系，画家母亲被定义为资本家小姐，自己也天天被训话，所以在中学毕业后，主动去插了队。 在乡下种地，能吃苦，然后当文艺兵，也能吃苦，一天走几十里地，脚都磨出泡了也不吭声。 因为没办法，她家庭成分摆在那，没资格叫苦。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尽力表现，争当标兵，这样日子能好过一点。 后来父母恢复工作，自己进了话剧团，远在京城，一晃十年没有陪在父母身边，只能偶尔请假回去看看…… 她一直想着做专职演员，最好能调到上影厂，怎奈话剧团对她拍电影非常有意见，这次若非北影厂出面，恐怕还是不放人。 “北影厂……” 龚雪拿着信纸，一时有些出神，其实没想过能与北影厂有联系，还拍这么大的戏。 她又拆开包裹，果然有一包大白兔奶糖，还附带了一本《故事会》杂志。 大白兔奶糖赫赫有名，前身是1943年创立于上海的一家糖果厂，叫“abc米老鼠糖”，包装也是米奇老鼠图案。 后来被收归国有，米老鼠崇洋媚外，肯定不能用了，就改成了大白兔——迪士尼法务部也松了口气。 起初每天只能生产800公斤，号称七颗大白兔等于一杯牛奶，那是轻奢食品。尼克松访华的时候，就送了他一包。 比较难买，她父母能寄来一包，肯定花了不少力气。 龚雪最爱吃大白兔了，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含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事情，拿起那包糖往起一站，又顿住，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出了去。 “咚咚咚！” “小龚，找我有事么？” 王好为打开了门。 “我爸爸妈妈给我寄了一包大白兔，我想分给大家，又不会分，您能不能帮帮我？” “哟，大白兔可是稀罕物！” 王好为念头一转，就知道她怕处理不好剧组的人际关系，来问自己的意见，爽快道：“既然是稀罕物，就可着主要人员来，每人一颗就差不多了，谁也不会挑理。” “嗯，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这有什么谢的，我发现你就是太客气，组里的人都不错，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事。哎对了，小陈帮你那么大忙，你给人家留出几個，好歹是个心意。” “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行了，赶紧走吧，我都折寿了！” 她被王好为赶走了，抿着嘴又跑下楼，咚咚咚再次敲门。 “咦？龚雪同志，有事么？” 陈奇拉开门。 “我爸爸回信了，还寄了一本《故事会》，就是你说的那本杂志。” “还寄杂志了？那太好了，谢谢啊！” “不用不用，我该谢谢你才对，没有你给我讲戏，我可能现在也找不到感觉……对了，我爸爸妈妈寄了糖来，你别嫌弃。” “大白兔啊，好东西，我拿两个得了，你可以给大家分分。” “嗯，那我先走了。” 她扭头就走，生怕被人看见。 陈奇耸了耸肩，回屋剥了一颗，品了品，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觉比后世好吃。 他又拿过那本《故事会》。 话说《故事会》的诞生很有意思。 1962年，教员提出要对群众进行社会主义教育，“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 于是全国出现了很多宣讲员，他们把革命斗争、红色历史等编成一个个小故事，深入农村给那些农民讲，仅上海就有2000名宣讲员。 在这个背景下，《故事会》应运而生，是一本专门讲故事的杂志。 特殊时期，杂志改名叫《革命故事会》，今年初又改回来了，上海著名书法家周慧珺题写的刊名。那个津津乐道的封面——说书俑，现在还没有呢。 《故事会》最牛逼的时候开办了名家专栏，找金庸、席慕蓉、白先勇、冯骥才、苏童、莫言、陈忠实等人约稿。 金庸当时很快就写了一篇故事，编辑部觉得不太行，给退稿了。金庸又挑一个从未发表过的短篇《汝州僧》，这次成功了。 《汝州僧》是清朝《三十三剑客图》里的一个故事，金庸给改成了白话。还有他的《越女剑》，原型也来自《三十三剑客图》。 此刻，陈奇随便翻了翻，内容乏善可陈，都是手抄本。 人道洪流时期，诞生了很多禁书，这些禁书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现在解禁了，主流杂志不屑于这种东西，只有《故事会》肯登载。 确属于通俗小说。 跟着，他又找到一篇约稿函。 “短篇故事，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字，三四千字的小故事更欢迎。” “中、长篇故事，字数不限，视情况连载。” “嗯……” 他想了想，太长的自己也不爱写，五万字左右吧，一个文学剧本的长度。 每千字2—7元，就按7块钱算，350块钱！ 陈奇挑了挑眉毛，虽然没有剧本挣得多，但自己脑子里的故事多啊，回款周期还快，是长期饭票！ （冇了……） 第42章 木棉袈裟 上海，绍兴路74号。 两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守卫着这座独院，清静幽僻，里面是一栋三层小楼，门口挂着牌子：故事会杂志社！ 一大早，何成伟骑着自行车来上班，他1974年进的杂志社，是最年轻的编辑。 “主编早！” “早啊！” 何成伟上了二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杂志社人不多，编辑、美术设计、发行一共才二十个人。 双月刊，按理说组稿时间很充裕，但他每天过的都非常紧张。 因为能用的稿子太少。 目前的《故事会》没有栏目，每期连载五个长篇故事，两个是手抄本，两個是以前的老革命故事，只有一个是新故事。 编辑逼急了只能自己写，或者到处收罗素材。 何成伟昨天就去崇明岛拜访了一个爱吹牛逼的人，爱吹牛逼，往往也很会讲故事，他掏空了那个家伙，从肚子里挖出十几个小故事，记了满满一本。 “小何，你看看这个手抄本，能不能刊载？” “好的！” 主编扔给他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很厚，字迹缭乱，页有残缺。 何成伟已经很习惯了，从年初到现在，他看过太多的手抄本，全是特殊时期的“禁书”。像前文提过的《第二次握手》，还有《绿色的尸体》《一双绣花鞋》《梅花党》《少女之心》等等。 那会对手抄本热衷到什么程度？ 据说有一个知青，得知一个人手里有《第二次握手》，步行20里来借，用墨水瓶作了一盏破油灯，晚上躲在闷热的牲口棚里偷读。夏天蚊子多，他就穿上厚衣服，把脚浸在水桶里，用了五个通宵，终于读完了《第二次握手》。 《少女之心》更是大名鼎鼎，讲两个年轻人谈恋爱的故事，还有性描写。 所谓性描写其实很滑稽。 最早的版本什么样不得而知，总之在传阅的过程中，这帮骚动的男男女女看到激情处，情难自禁，发挥想象，自己给加了很多性描写。 但他们又没什么性经验，写出来的东西贻笑大方，无非就是咂舌头，摸奈子，看看溪水潺潺。 就像现在的某些网文作者，能写出来“把女朋友的胸揉大了，从c揉成了b”这种处男文学…… 不过在当时，《少女之心》不亚于洪水猛兽般的精神食粮，无数人传阅，也有很多人被荼毒。据说上海一个学生看了这本书，开始追求自己的妹妹，还模仿书中的情节耍流氓，被判了死刑。 何成伟用最快的速度翻完了手抄本。 他只需确认这大概讲了一个什么故事，能不能刊载，至于有没有违禁的内容，后续会细致审查。 “这个故事可以用！” “好，你负责一下。” 搞定这件事，已经中午了。 何成伟吃了午饭，去外面小小散了会步，回来正看着邮递员。 “你们杂志社的信件越来越多了，《故事会》我每期都看，加油！” “谢谢同志！” 何成伟拿着包裹上楼，拆开一瞧，有读者来信，也有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投稿。 他先看投稿，第一个是新故事，江苏一位业余作者写的，自称是位工人，写了一个工厂保卫处的故事，抓小偷、追厂花什么的。 “水准尚可！” 他标记了一下，留用，然后又看第二个。 “庐山寄来的……” 何成伟一翻稿纸，就知道两万字左右，字迹不太漂亮，勉强能看，开头写着作品名： 木棉袈裟！ “这是什么？好奇怪的名字。” 他又看第一句话。 “话说明朝末年，民不聊生，奸臣当道，不顾百姓死活依旧横征暴敛。各地义士纷纷打出少林真传旗号，与之对抗，大奸臣王澄对此恨之入骨，召来武当逆徒祁天远，令他去少林寺夺取木棉袈裟……” 何成伟精神一振。 这是个会讲故事的！ 《故事会》名为杂志，其实登的是口头文学，要求通俗易懂，节奏明快，高潮迭起，很像今天的网文。 在《人民文学》上写小说，比如描写一个女人，可能是：“她20来岁的年纪，高挑白皙，眉目如画，波湛横眸……” 但放在《故事会》上，就是“一个女人，她长的很美。” 这也是《故事会》被人看不起的原因，被称作农民工读物，盲流首选，连远在美国的凤姐都念念不忘，出国了还在读《故事会》。 何成伟接着看。 下文也保持了这种通俗明快的风格，落笔非常浅显，竟然讲了一个武打故事。 说当年达摩东渡，带来一件木棉袈裟，少林寺世代相传，谁拥有这件袈裟谁就能做住持。武当逆徒祁天远剃了光头，混入少林寺，意图谋取袈裟，当上住持。 话分两头。 少林俗家弟子丁默，正在到处游历，认识了一个马贩子叫林苍伯。 林苍伯有四个女儿，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大女儿林英，貌美如花，文武双全。这日，王澄的手下突然到来，想要强征马匹。 林英暗中鼓动牧民，让马群受惊。 茫茫草原，万马奔腾，王澄的手下无从追赶，只得恨恨作罢。林英带着三个妹妹收拢马匹，丁默偶遇，出手相助，林英见其英武不凡，暗生情愫。 丁默也对她颇有好感，二人互换信物。 丁默从林苍伯口中得知，王澄可能会对付少林寺，便匆匆离去，南下嵩山。 另一边，祁天远想强当住持，与少林圆慧大师打斗，不敌，王澄带兵前来，下令强攻少林。丁默及时赶到，救下圆慧大师，退守藏经阁。 圆慧大师将袈裟交给丁默和另外几名弟子，让他们先走。 王澄则带兵攻下了少林寺，扣下一众弟子，并以他们的性命威胁圆慧大师交出袈裟，圆慧大师毅然走入熊熊烈焰之中。 “方丈！” “方丈！” “洁身而来，洁身而去，刀山火海，岂奈我何？” 在众弟子的悲呼中，圆慧大师踏入火海，选择自焚圆寂。 丁默与师兄弟出逃，朝廷鹰犬紧追不舍，丁默弄了个假袈裟，孤身引开追兵，但不敌祁天远，被打落悬崖…… “哎呀！” 这故事写的行云流水，何成伟看的又爽又悲，又悲又爽，见丁默掉落悬崖，心里一揪，迫不及待的想看后续如何，结果一翻…… “没了？” “夭寿啊！” 何成伟躁动的像一只发了情的野驴，这不折磨人嘛？掉下悬崖然后怎么样了，居然断了！ 第43章 断章狗 “主编！” “主编！” 何成伟捧着稿件献宝一般小跑过去，道：“您一定得看看这个！” “什么内容把你激动成这样？” “您先看看，您先看看！” 主编莫名其妙，只得接过来，何成伟就站在旁边等待。 过了半晌，主编把深埋的脑袋抬起来，像极了一只发了情的鬣狗，急急问：“后面呢？后面还有么？” “没了，就这么点！” “哎呀，这个作者太讨厌了，讲故事要讲完整嘛！” 主编也愤愤不已，过了会冷静下来，转而是巨大的兴奋，道：“我们总抱怨没有好故事，你们看看，这不就来了？所以要有耐心，高手在民间呐！” “我可不认同，高手都去《萌芽》《收获》了，谁来我们《故事会》啊？他说不定在哪儿摘抄的呢？” “不要妄自菲薄，我们搞通俗文学才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我敢跟你们打赌，这位一定是高手，就凭他断在掉崖这里，他就是会讲故事的人！” “那您看，这个还用修改么？”何成伟问。 “有個别之处，我们帮忙顺一顺就行了，故事主体完全不用改。” 主编沉吟了一会，道：“把它全文登载，不要分开，那样吸引力就弱了。我们是什么心情，读者肯定也一样，看到掉悬崖了，一下子没了，哈哈……” 他似乎想象到那个场景，忽然笑了起来，又问：“作者说后续么？” “他说还有下半部，正在写。” “那就好那就好！把那几篇小说的页数缩减一下，都留给《木棉袈裟》，目录也放到第一位，要鲜明夺目！” 《故事会》每期90-100页，32开的小本，一页不配插图全登文字的话，约莫是800字。《木棉袈裟》2万字，就是20多页，不算很长。 这年头缺内容，为了凑页数，一个故事能给30多页。 “作者是哪里人？” “他在庐山，说冬天之前回京城，如果给他寄信要算好时间。” “庐山？回京城？” 主编挠头，道：“貌似身份不简单哩，笔名叫什么？” “呃……” 何成伟回桌拿了一张纸，又过来道：“午夜人屠、小强、我想搞大事、东北锅包肉最好吃、玉面小孟尝、京城及时雨、睡觉会变白……” “如果我们都不同意，那就叫阿奇吧！” “……” 主编愕然，旋即哈哈大笑，其他编辑也都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阿奇？可以可以，你马上给他写信，说一下我们的敬意和友谊。” “好的！” 何成伟回到座位，还没等动笔，又听主编道：“小何，你亲自跑一趟吧，见见这位妙人儿。” “也好，我明天就动身！” 何成伟暗自一喜，正合心意。 “那稿费什么标准？” “当然给到最高了，千字七块！” ………… 《木棉袈裟》是80年代中期的一部武打片，导演和编剧都是徐小明。 他现在香港丽的电视台，即后来的亚视。 81年，他拍了一部电视剧《霍元甲》，黄元申、米雪、梁小龙、魏秋桦等主演，风靡全港，也是内地引进的第一部港剧，同样火遍大江南北。 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是很多人的粤语歌启蒙。 随后，徐小明又拍了《陈真》《霍东阁》，同样很受欢迎，也捧红了梁小龙这位武打明星。 后来北上，与内地合拍了这部《木棉袈裟》，于荣光演里面的反派祁天远，一炮而红。 徐小明是个全才，导演、编剧、演员、唱歌、武术指导都行，李赛凤是他的徒弟。按理说，他在80年代是正当红的时候，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大部分资料说他是转幕后，但没说为什么转幕后。 当时台湾市场是香港娱乐圈的爹，99%的艺人都要看台湾的脸色，台湾禁止港星与左派合作，更别说北上大陆拍戏了，简直“十恶不赦”！ 比如梁小龙，《陈真》热播后，他回了一趟大陆，台湾勒令梁小龙写悔过书，他拒绝：“我没错，我只是回了趟家。” 然后被封杀，如果不是周星驰的《功夫》，梁小龙就泯然于众人了。 徐小明也一样，拍了《木棉袈裟》，马上被台湾定为“附匪影人”，全面封杀。而《木棉袈裟》后来拿了文化部的优秀电影奖，台湾又改变策略。 因为台湾也要统战嘛！ 试想，被内地官方认可的电影人，如果回到我们的怀抱，哎呦多有面子啊！ 于是台湾表示：只要你写个悔过书，不再去内地拍戏，说一说内地有多么的水深火热，心向党国，我们既往不咎。 徐小明：我特么就不写！ 他只能转幕后了。 甚至很多年后，香港那帮乐色辱华，徐小明也是站出来为国发声。 不要以为这个年代，港台娱乐圈就只是娱乐，他们始终被政治深深包裹，只是没人讲这些事而已——这个暂且不提。 总之陈奇有自己的计划，他弄了《木棉袈裟》，日后肯定要拍电影的，他还是想找徐小明，并且将其拉过来……自己人自己都不罩着，说不过去。 他对《木棉袈裟》做了些改动，男主原本是和尚，女主一直喜欢男主，而男主戴个破帽子，留着头发，就不说自己是和尚，逻辑很牵强，像极了渣男。 陈奇不喜欢，把他改成了俗家弟子，且两情相悦，这样等他后面决定正式出家的时候，那种造物弄人的感觉才更强烈。 ………… 从上海到庐山600多公里。 何成伟不紧不慢的走，用了两天时间也赶到了。 他来到了牯岭，按照地址找到了饭店，一瞧便有些奇怪，进去询问：“同志伱好，我是《故事会》的编辑，你们这里有人投稿，我来拜访一下。” “投稿？你搞错了吧，我们接待剧组呢。”一个服务员道。 “剧组？拍电影么？” “对啊！” 何成伟也懵，道：“地址没错，他笔名叫阿奇，您认识么？” “阿奇……噢！” 服务员一拍巴掌，开心道：“您说小陈吧？他叫陈奇，是编剧。” “编剧……” 一个堂堂编剧给《故事会》投稿？？ 何成伟没等反应呢，服务员热情道：“他今天跟组出去了，你在这等一等吧，下午就能回来了……我告诉你啊，小陈是个好人呐，他可会讲故事了……” （同志们，继续求月票！ 冇了……） 第44章 讲故事的人 “讲故事？他还给你们讲故事？” “是啊！小陈没事就给我们讲，大家可爱听了。” “那都讲些什么？” “这可多了，孙悟空啊，武松啊，林黛玉啊，穆桂英啊……反正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哎，你要住宿么？”服务员问。 “呃，对，还有空房么？” “你来的巧，还有一间，介绍信我看一下。” 何成伟递过介绍信和工作证，办理了住宿。 这也是当下旅游业不得发展的原因之一，老百姓出趟门不容易，要拿介绍信才能坐火车、住饭店，还要有全国粮票。多少人一辈子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县城，要是去趟省城能吹仨月，去趟京城更不得了…… 何成伟到了房间，休整了一下，对接下来的碰面非常期待。 ………… 有诗云：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仙人洞是庐山的一个天然砂岩石洞，相传吕洞宾在此修道成仙。后世这里挂满了祈福的木牌，求财、求姻缘、求平安、求金榜题名，陈奇上辈子来也挂了一个。 仙人洞旁边，还有一座老君殿，里面供奉太上老君。 《庐山恋》三分之二都是外景，镜头跟随男女主的脚步，介绍庐山的美好风光。但如果只有他们两個人，画面太单调，王好为增加了一些游客和山民，虽然现在并没有游客。 这些路人都是剧组人员客串的，陈奇也客串了几次。玩闹一下无所谓，真让他演，他却不愿意，志不在此。 今天他也是一个路人甲，与另一位剧组人员在老君殿门前下棋，女主角跑过来，这么一场戏。 “先走一遍啊！” “3，2，1，开始！” 只见陈奇翘着腿，坐在石桌前，像个退休金2万的老干部一样悠哉悠哉的下着棋。 龚雪从左侧过来，想要进老君殿，推了推门发现锁上了，她正要回头询问，忽听那孙子开口： “你跳啊~” “朝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你倒是跳啊~” “哎呦！” 她立时笑场。 王好为直接骂：“小陈，伱又在作什么妖？” “我看他想跳马，他一跳马我就赢了，一时情不自禁，对不起导演！” “你自己要演的，演了就正经点，怎么还给自己加词呢？这叫抢戏懂不懂，谁是配角谁是主角，你要突出人家！” “得嘞，我保证她的正面给观众！” “再来一遍！” 王好为翻了个白眼，她已经摸清这小子的脾性，满嘴胡说八道，非常爱开玩笑，人特逗，但分寸掌握的很好，不会让人生气，同时又很有才。 像刚才那几句词，那是《追捕》里的台词，活灵活现，可惜放在这里不太协调，不然她还真想用了。 “3，2，1，开始！” 龚雪又跑了一遍，推了推门，这次没受干扰，她回头问：“这是怎么了？” “没开放！”陈奇头也不抬。 “为什么？” “四旧！” “好，可以了！小陈，你过来！” 王好为叫过陈奇，道：“下面一场戏，是她扒着门往里看，看到了老君像，然后拜了拜。我觉得单调了些，能不能加点花活儿？” “咱们允许出现基督教的东西么？” “今年允许了。” “那让她比划一下……” 陈奇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头、胸、左肩、右肩，做了个基督教常见的祈福动作，道：“比划到一半，停，反应过来这是拜东方神仙，于是改成了双手合十。” “道教不是双手合十吧？” “她是外国人啊，又不懂！” “也对！” 王好为十分满意，这小子知识杂，出活儿快，随问随有，用的得心应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效率提升了不少，不再一天一个镜头的耗，一天能拍三个镜头了。很快到了吃饭时间，剧务推着板车过来，放着几个大桶。 甭管是谁，老老实实的拿着铝饭盒排队打饭，吃完收回去洗一洗，明天再用。 “又是萝卜白菜啊？” “这山上野菜多多，搞点小牛肉一炒，再用水焯一下，拌点醋、味精、蒜末、芝麻油，一凉一热，哎呦那个香啊！” “你看我像小牛肉不？还一凉一热，开什么资本主义玩笑！” 剧务舀了一大勺子菜，又热切问：“陈大编剧，今天还讲故事么？” “讲啊！” “那你等我一会，来来来，再给你一勺汤。” 萝卜白菜汤泡饭，没有肉，味道也起码强点。 陈奇端着饭盒，找块石头坐下，大家自觉以他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都兴致勃勃的。剧务打完了饭，也赶紧过来抢位置，好家伙，跟紫霄宫听道一样。 这要在前面放几个蒲团，坐上去都能成圣…… 他先来了一大口汤泡饭，不紧不慢道：“书接上文！” “朱元璋打下了江南之地，沈万三主动示好，先是帮助修建南京城，一个人就掏了三分之一的资金。朱元璋想犒赏三军，沈万三又主动代出犒银。 朱元璋问他，我有百万将士，你能赏遍么？沈万三说，每人给一两肯定没问题。” “那他也太有钱了，一个商人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休息时间，王好为不似方才严厉，也喜欢听故事。 “岂止百万两？沈万三天下巨富，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那他都怎么赚的呀？” 龚雪左手捧着饭盒，右手拿勺，小口小口的吃着。 “这就说来话长了，沈万三老家在沈家村，有九顷农田，长短工10多人。一年大旱，草木都要旱死了，但有一个长工每天都能背回来一捆嫩草。 沈万三偷偷跟着他，见他到了一座山岭上，生着一片圆形的绿油油的草地。而且这草奇怪，割了又长，割了又长，好像取之不尽。 沈万三找了一位道人来看，道人说此山本叫凤凰山，凤凰不落无宝之地……” 讲到这，陈奇又旋了一大口，跟着又来一大口。 “你倒是说呀！” “不说了，下面就是封建迷信情节了！” “嘁！！！” 众人齐声鄙视，这要在德云社，他能被嘘死。 不知不觉，剧组来20多天了，几乎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家伙，大方，热心，会做人，幽默风趣，还给他们讲故事。 要知道，八个样板戏、三大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群众看了整整十年。 品质再好也腻了。 现在环境松动，人们如饥似渴，别说沈万三，就是讲猫抓耗子他们都乐意听。只是这个家伙很讨厌，每每讲到高潮处，就借口封建迷信不讲了，然后讲新故事，如此反复…… 其实陈奇不是不想讲，这年代真的会有人举报的。 ………… 照例五点多钟收工。 一帮人回到了牯岭，陈奇刚进饭店，服务员就迎上来，道：“你可算回来了，有人找你！” “谁啊？” “说是《故事会》的编辑！” “还亲自过来了……” 陈奇赶紧上楼，咚咚咚敲门，何成伟都等半天了，见是个年轻人，问：“同志你好，你有事么？” “您是《故事会》的编辑？我就是给您投稿的。” “您是阿奇？？？” “对，我叫陈奇。” 何成伟见了鬼一样，这年纪也太小了，他仍然不确定，问：“您还是编剧？” “嗯，我们正拍着呢。” “真是年轻有为啊，快请进快请进！” 何成伟把他让进屋，倒了水，再度打量一番，笑道：“让我同事知道，他们肯定比我还惊讶。您的《木棉袈裟》我们都看到了，主编特意派我前来拜访，跟您交个朋友。” “大老远的太辛苦了，稿子你们还满意？” “非常棒！我们已经决定登在下一期杂志上，也快了，下月初就发。您的下半部怎么样了？” “再过几天就完事了，大概3万字吧。” “那能不能先给我讲讲？” 陈奇欣然应允，叫他一起先吃了饭，饭后回来，这才细聊。 他讲了《木棉袈裟》的后半部，无非就是丁默被林英所救，朝夕相处，感情愈深，又机缘巧合习得绝世武学，回到少林报仇雪恨，干掉了大反派。 而少林寺死伤惨重，风雨飘摇，只有丁默能担起重任，他决定正式出家。 “住持继任大典，丁默披着木棉袈裟，在佛前叩拜，林英站在外面看着他，仅仅一门之隔，却似隔了一生一世……正所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唉……” 陈奇讲完了故事，装模作样的喟然长叹，没听对面有动静，一抬头。 噫！ 何成伟哭了。 第45章 第一部武侠 陈奇摸了摸鼻子，想笑，又不礼貌。 大哥你来真的啊，我都是装的，这也太能共情了。 “见笑了！” 半晌，何成伟才抹了抹眼睛，叹道：“后半部更精彩，我还以为通篇武打呢，没想到男女之情也如此感人。尤其是结局，真好。 他们如果在一起，固然可喜，但人生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这种残缺的美才令人回味无穷。” 文青！ 陈奇一个标签贴上去，除了文青，没人这么说话。 “现在追求严肃文学，几乎没有人写通俗文学，写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您肯写一篇通俗小说，着实不易，我们杂志社对此表示感谢，并希望您能长期投稿。” “言重了，我很愿意给你们投稿，但对尺度把握不准，你们收带点封建迷信的故事么？” “比如呢？” “比如沈万三和聚宝盆。” 陈奇把白天没讲完的故事，完整的概述了一遍。 “聚宝盆？何止封建迷信，这是宣扬不劳而获的资产阶级腐化思想，我建议您还是保守一点。”何成伟吓了一跳。 “那恐怖惊悚的呢？“ “有鬼神么？” “没有，都是人为的装神弄鬼，或者精神病人的臆想。” 他对这一套很熟，投资过几部国产恐怖片，里头全是大波浪妹子，动不动就脱衣服，看国产恐怖片谁奔着恐怖去啊？都是看擦边的。 但何成伟听了，不甚明了，问：“能不能举个例子？” 陈奇随便讲了一个故事，给对方听了一愣一愣，甚至有点冷，脑袋跟拨浪鼓似的：“保守一点，保守一点！我们虽然搞通俗文学，也不能这么无视边界。” “那你们的范围就太小了，可写的类型没多少。” “您写《木棉袈裟》那样的就好，武打内容多一点，就算有问题也能掩盖过去。别的类型么，只希望思想解放快一点吧！” 何成伟与陈奇很聊得来，畅谈半夜。 他惊讶的发现，对方比自己拜访过的任何一位“故事大王”都要厉害，崇明岛那位一口气讲了十几個故事，已惊为天人。 陈奇虽然没讲十几个，但对故事类型的理解，对节奏的把握，还有极其丰富的储备库都远胜于人。就像沈万三的聚宝盆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随口吐出的只言片语，都不禁让人遐想，这肯定是个好故事。 来之前主编交代，要千金买马骨，何成伟觉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十分乐意给您千字七元的稿酬，您是编剧，想必应该了解行业情况。” “一介新人，承蒙看重，我由衷感谢！” 陈奇在北影厂闻名，在《故事会》又没名气，自然要感谢一下。 心里也暗喜，ok，长期饭票到手！ 《木棉袈裟》每天写四千字左右，五万字要十几天，能挣350块钱。若按这个标准，十个故事也才3500，性价比貌似不高，但他轻松愉快。 因为他打算写的都是电影剧情，改一改，当成小说发上去，不费脑子，费手而已。 对方想要武打，那就写武打好了，正好自己也挺感兴趣。 ………… 何成伟第二天就回去了。 《故事会》是双月刊，一月份起算，九月份要出下一期，陈奇投的正是时候。 1981年，《南风》杂志连载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这是港台武侠小说第一次公开在内地亮相，同年，《武林》杂志短暂连载过金庸的《射雕英雄传》，被叫停了。 金庸小说在整个80年代都属于盗版文学，没有出版社搞这个。 直到90年代初，金庸授权给三联书店，才出了一套正版的小说全集。 表面上是版权问题，实际上是立场问题。金庸是知名右派，在《明报》写了不少反动文章，之所以90年代初解禁，是因为他辞掉了明报社长一职。 那梁羽生为什么行呢？ 梁羽生是左派，与大陆关系一直很好……梁羽生和金庸最早都在香港《大公报》任职，俩人共用一张办公桌。 现如今，改开之后第一部公开亮相的武侠小说要易主了！ 《庐山恋》拍了一个月，眨眼到了九月初。 这日凌晨，印刷厂灯光通明，新鲜出炉的《故事会》一捆捆的被送上车，发往各个报刊点和邮电局。《故事会》目前的发行范围，主要在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四个就近的地方。 上海，火车站。 国庆节还有段日子，火车站已经在准备了，今年是建国30周年，逢整数，必重视。 红旗插上了，墙上一直挂着现领导人的画像，庄严肃穆，与以往无异。 但仔细瞧来来往往的人们，衣着细微处的装饰，寸手不离的文艺报刊，偶尔大胆的玩笑……又能体会到在封闭与开放之间一股欲望释放的萌动。 “有《花城》么？” “没有！” “《收获》呢？” “卖光了！” “那还有什么？” 刘万宝穿着灰色的短袖衬衫，拎着皮包，一瞧就是出差人群，操着一口四川话询问。 “有《故事会》！” “没听过啊，多少钱一本？” “两毛四！” 刘万宝看着不起眼的小本杂志有些犹豫，想想又算了，买吧，不然火车上太无聊了。他要回西南，要坐40多个小时的火车。 他买了一本《故事会》，在候车室找了个位置。 一看目录，硕大的字体：《木棉袈裟》！ “啥子嘛？” 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没过几秒钟，就不自觉的小声骂了一句：“好几儿牛批的样子，写武打！” 瞬间两眼放光。 又过了一会，他放下腿，弯腰前倾，双手捧着继续看。 这版《木棉袈裟》，陈奇为了突出文字吸引力，特意加了一些武打场面，描写了一招一式，还取了什么罗汉拳、碎裂脚、大小擒拿三十六式、夺命霸王枪等俗不可耐的称呼。 他觉得俗不可耐，现在人却是进入新世界，如饥似渴。 “……” 刘万宝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某些段落还反复观摩。 比如丁默与林英初遇，林英芳心暗许的心理活动：“好生俊俏的小郎君，身手也好，人看着也老实，若是两情相悦，一起闯荡江湖，岂不快活？哎呀，我好不知羞，怎么想到这等事来……” 这等女子，在这年头不亚于潘金莲，足以让男男女女脸红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刘万宝猛的一拍大腿，骂道：“哈麻皮！你给劳资断在这里，掉悬崖死没死，劳资睡不着觉喽！” 他怒从心头起，使劲往起一站，似想汹涌澎湃的骂一番，结果又突的一拍脑袋。 “完喽！” “劳资滴火车！！！” 第46章 非主流作者 “咣啷咣啷！” “呜~~~~” 一列火车缓缓停靠在了成都北站，笨重的车身仿佛一只巨兽，人们从其身体的开口处上上下下。 由于误了火车，刘万宝晚一天才回来，只见他拿着皮包，身上缠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脸上却精神焕发，有劲的很，还不忘跟一帮人挥手告别。 “先走了啊，再联系！” “肯定给你们写信！” 哎呀！ 刘万宝竟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拍了拍皮包里的那本不起眼的小杂志，多亏了这东西，才让这趟旅程轻松愉快，还交了一车朋友。 本来呢，他是自己看的，然后就在座位附近传阅，再然后一车厢都在传阅，还差点让一个孙子私藏了。 男人嘛！ 难免好点打打杀杀，江湖风流，自然议论开来。 这个说丁默肯定没死，掉下去就学武功了，那个说祁天远真牛逼，大小擒拿三十六手一听就碉堡了，还有说自己老家就有高人，提着两大桶水，蹭蹭蹭几步上房顶，面不改色…… 然后齐声感叹，民间肯定藏龙卧虎！ 神州华夏，上下五千年，保不齐就有几個老神仙在山里猫着呢。 这一通聊，就差斩鸡头、烧黄纸，当场结拜了。最后，众人互留地址，约好写信往来，比后世磨磨唧唧加个微信爽快多了。 1979年，成都只有三个区：东城、西城、金牛。 前两个是城里，金牛是大郊区，下面有13个公社，人口众多。 刘万宝是金牛区文化馆的干部，此番去上海出差，学习人家如何丰富群众的业余生活，大城市，确实见了世面。 他下了火车，又坐公交回家，始终有股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他似乎有了点灵感，在脑中不断想着火车上的种种，那些热情澎湃，唾沫横飞，聊到高潮处恨不得大笑大叫的乘客…… “武打，群众好喜欢啊！” “哈麻皮，我怎么才想到哦！” 刘万宝一下子通透了，赶紧半路下车，拐道去了文化馆。 文化馆的职能，就是宣讲文化知识，丰富群众生活。金牛区都是乡下，老百姓文化低，看不来那些《人民文学》《萌芽》什么的。 “老刘？你刚回来？” “怎么直接来单位了，这一股味！” “哎呀，好东西啊，我找到好东西了……” 刘万宝从包里拿出《故事会》，兴奋道：“就这个东西，我们马上去邮电局订，再发到公社的文化站，找人给乡亲们讲故事，他们绝对爱听！” “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我先看看！” 对方翻开《故事会》，闷头不语的看故事，过了一会，他比刘万宝还激动：“好点子啊！我们正愁没有合适的文艺作品丰富群众生活呢！ 这样，每个公社少来点，先看看群众反响，反响好的话，后续再加订。” “可以可以，这样最好。” 《故事会》的直接发行，涵盖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四地，外地的也能通过邮电局订阅，杂志上有地址和联系方式。 刘万宝全身干劲，依旧不想回家，琢磨了一会坐下来，索性给那位作者阿奇写了一封信，由《故事会》转交。 开头表达了一番敬仰之意，谈了谈《木棉袈裟》的读后感，最后又道：“我们四川也是人杰地灵，美景无数，峨眉山、青城山、乐山大佛全国闻名。 您尽可以来巴蜀做客游玩，我们定扫榻相迎。 另外，如果有这份荣幸，我们十分乐意看到您能以四川的名山大川、宝寺古刹为蓝本，创作一部小说……当然，这是我个人一点自私的小想法，请您勿怪……” 写好了信，刘万宝直接去邮电局投信，同时订了60册《故事会》。 ………… 上海弄堂与京城大杂院一个性质，好几口人住十几平米，到处是锅碗瓢盆和晾衣杆，水和厕所也是公用。 家家户户有马桶，每天笫一件事也是倒马桶。 京城讲究，沪上也不遑多让，别看这个小小马桶，学问大了，穷人家就是一个木桶加个盖，富人家是铜箍金漆，甚至是雕花的。 那会江南风俗，嫁女儿陪嫁中必定要有红漆马桶，大中小三号，叫子孙桶，可见地位。 下午，放学时间。 一个小男生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弄堂。 “囝囝，谁欺负你了？”正在炒菜的妈妈询问。 “没有。” “那你怎么不高兴？” “……” 小男生噘了会嘴，大声道：“人家都会夺命霸王枪，就我不会！人家都玩罗汉拳打坏人，就我不会玩！” ？？？ 妈妈一脑袋问号，也没在意。 过了会，爸爸回来了，回来拿了手纸就要奔厕所，小男生犹犹豫豫的凑过来，道：“爸爸，你们单位能不能订个《故事会》呀？” “什么《故事会》？” “我同学爸爸买的，可好看了，他们都看过了，我好不容易才借来一天。” 说着，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小小的杂志。 “我们单位订杂志都有标准的，哎呀，我先上个厕所……” 老爸憋不住了，随手接过杂志急冲冲的进了公厕，然后就没出来。 整整过了四十分钟，老爸伛偻着身形，揉着腿，颤颤巍巍的出来了，“订，订一年的！” ………… “主编呢？主编呢？”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有大事！” 《故事会》9月刊刚发没多久，负责发行的同志就火急火燎的在小楼里乱窜，好不容易在厕所逮住了主编，也不管人家正在尿尿，巴拉巴拉道： “9月刊还有剩的没有？上海火车站的几个报刊点都卖光了，供不应求供不应求！” “伱慢点说，怎么回事？” “就是卖光了，还有客运站，也光了！这期杂志出奇的好卖，报刊点反响热烈，都跟我们要呢！” “主编！主编！” 正说着，又一个家伙跑进来：“哈哈哈！苏州、无锡、杭州、宁波，全部缺货！” “缺多少？” “我初步算了算，起码要三万册！” 咝！ 主编浑身一抖，一下嗤了六尺高。 去年，《故事会》还叫《革命故事会》呢，每月销量只有几万册。今年初改了回来，登载通俗小说，成绩看涨，目前月销量能达到20万册左右。 一下增订三万册，涨了近六分之一。 “主编呢？？” 第三个家伙跑进来，也是兴高采烈，这一泡尿尿的，忒曲折了！ “成都！成都有订的了！” “一个文化馆直接订了60册，还有一些零散订阅的，加起来有一百多册。” 册那！ 业务都发展到成都去了，主编提提裤子，也不管尿没尿完，大手一挥：“开会！” 很快的，《故事会》编辑部齐聚。 发行人员把情况一说，编辑们嘴都乐歪了，“洛阳纸贵！洛阳纸贵！” “我们只有一篇新小说《木棉袈裟》，很明显，直接造成了发行量上涨。小何，那位作者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要处理好关系。” “可以请他来上海做客，好好招待一下。” “哎，这个主意不错！” “同志们呐！” 老主编还是最镇定的，敲敲桌子：“我们刚从困境中走出来，不易啊，现在势头看好，我觉得等发行突破30万的时候，可以考虑搞个笔会，或者故事演讲会，总之搞点活动，拉近作者与我们、与读者的距离。” “嗯嗯，笔会一定要搞！” “搞了笔会，才能说明我们是大杂志社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畅想着美好未来。 阿奇一己之力带动销量，但没有一个人说要给他涨稿费的。 这年头稿费固定，杂志社可以好吃好喝的招待作者，也可以请作者去旅游，但如果说涨稿费，甚至提高分成，绝对免谈！ 比如郑渊洁，早期稿费微薄，而他发现只要有自己小说登载的那期杂志，就会卖的特别好。他自信满满的去找杂志社，要求涨钱。 杂志社说，你怎么证明是你的作品导致销量上涨？ 郑渊洁说，简单啊，你让我一个人供稿，你们就知道发行量跟我有没有关系。 杂志社：有病吧？ 后来郑渊洁还是完成了心愿，创办了《童话大王》，自己一个人供稿，每天累的要死要活，但挣的确实多，在京城买了十套房子装读者来信。 其中一套被小偷偷过，判了12年。 ………… 《故事会》9月刊，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热销。 在江南之地迅速流传，偶有流出外省的。而谁也没意识到，《木棉袈裟》是改开后内地出现的第一部武打/武侠小说。 这年头，作家和作者区分的很开，作家先要加入作协，作协组织一帮评论家给你开讨论会，研究你作品如何如何，有什么意义，再发表出去——得走这么一遭，你才能叫作家。 不然，你只能叫作者。 陈奇只是个作者，还是通俗小说作者，特让主流看不上，自然不会有人研究他的作品。 《故事会》和《木棉袈裟》没在主流文坛掀起半点水花，主流文坛也不屑关注一本小破杂志——除非他们感觉受到了威胁。 第47章 局限性 何成伟很快又来了一趟。 送来了最新出的《故事会》，以及一大包信件，顺便带走了《木棉袈裟》的下半部。 剧组同仁反倒很淡定，早就知道他是个故事大王，与有荣焉就对了。 于是陈奇在枯燥的剧组生活中，又多了一项乐趣，拆信玩。这些信大同小异，多数没啥内容，他也懒得回，只给一封来自成都金牛区文化馆的回了信。 因为写的挺有意思，希望自己能以四川为背景来一部小说。 巴蜀之地，自古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各种传说故事数不胜数。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堪称传奇，金庸作品里的峨眉派和青城派也是大名鼎鼎。 甚至诞生了一个锚定的门派：蜀中唐门！ 甭管武侠、仙侠、玄幻，甭管小说还是游戏，只要有这个门派出现，大家就知道是玩暗器的。 还有“一代宗师”海灯法师，也是四川的。 总体来说，以四川为背景未尝不可，但他刚写完《木棉袈裟》，不想把自己搞得跟打工人一样，兴致来了再说吧。 ……………… “您是？” “我是耿桦的姐姐，你就是周筠吧？” “是的，耿桦跟我提起过您，姐姐好！” “哼！不要叫我姐姐，我可担待不起……” 一栋别墅的外面，龚雪和张金玲正在对戏。 女主是美国华侨，男主身份也不差，爸爸是高干，母亲生病，才跑到庐山来疗养。普通人的低谷与高干的低谷是两個概念，你觉得人家没落了，殊不知人家住别墅。 所以《庐山恋》的本质，应该叫《少爷与千金的爱情故事》。 张金玲脸盘子往下一耷拉，说话很不客气：“耿桦不在！刚才来了两个人，找他审查写交代去了，你们俩成天早出晚归，专找僻静的地方密谈，还有联络点和接头暗号，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请你不要再来找他了！” “耿桦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能这么自私，也要为他考虑一点！” 张金玲的角色相等于《神雕侠侣》里的黄蓉，专门拆散这对鸳鸯的，她体格大，气势汹汹的衬托得龚雪像一只小羊羔，惊慌失措。 “好！” 王好为拍了拍手，笑道：“伱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对人物感受越来越深刻，照这个进度，我们国庆节之后就可以回京了！” “大家先休息吧，先吃饭！” 今天总算不是萝卜白菜了，变成了白菜土豆。 陈奇拿着饭盒排队打饭，坐在石头上，没有讲故事，因为国庆节快到了，剧组放假两天，还要搞个晚会庆祝庆祝。 现在每年的法定假期只有7天，元旦1天、春节3天、“五一”1天、“十一”2天。直到1999年才规定，国庆、春节、“五一”法定节日加上倒休，全国放假7天，即黄金周。 倒休，就是调休。 而且你以为那是让你休息的嘛？天真，那是让你们消费哒！ 陈奇对剧组放假两天这件事，表达出了莫大的惊奇，后世谁听说剧组还有法定假期的？？有些赶戏的组，连春节都照样拍。 “今年建国30周年，意义重大，各地都在搞活动，我们身在庐山也不能落后。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大家抽空准备个节目，条件简陋，心意尽到就行了。” 王好为说完，唐国樯顿了顿，忽道：“我也有个事情，借此机会说了吧！” “国庆节之后，我就要举办婚礼了，日子很早就定了。今天告诉大家一声，剧组人太多，我那个场地也装不下，就不请大家前去了，但是喜糖一定有，别见怪啊！” “哟，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气氛忽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道贺，陈奇问：“不去就不去，有照片没有，起码让我们看看啊？” “对对，照片！”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唐国樯满脸通红，还是拿过自己的包，翻出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陈奇一瞧，女人五官端正，白白净净挺好看的，是八一厂的厂医。 家庭背景深厚。 他这段婚姻闹得风风雨雨，都骂他是陈世美，逼死妻子巴拉巴拉。 但究竟怎么回事，这里说不了太多，不然又和谐了，只能说并非舆论传的那样。一个演员能演领导人，尤其是教员，事先都要政审的…… 吃了饭，继续拍摄。 王好为把龚雪叫到跟前，道：“你听了耿莹的话，决定主动离开，一会要拍你伤心欲绝的样子。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跑，一直跑，要流泪，要悲痛的不得了，明白么？” “我明白！” 龚雪点点头。 “那好，先试一遍！” 为了这场戏，她没穿高跟鞋，换了一双平底的皮鞋，紫色束腰裙子，比秋裤还厚的丝袜。 “预备了！” “3，2，1，开始！” 话音方落，龚雪就开始跑，边跑边痛苦的不得了。 王好为很满意，陈奇不忍直视。 这年代的演员都很端着，拿腔拿调，话剧风格浓厚，基本没有生活化。但这不是他们的原因，是影片类型太单调了，缺乏生活化的电影。 等80-90年代，视角落在小市民身上了，表演就不一样了。 王好为是个好导演，却也避免不了时代局限，拍摄手法比较夸张，就像这段戏，陈奇都能想象出来，后期肯定配上激烈的音乐，一个女子伤心的在林中奔跑，然后突然给个特写，又突然拉远，跟鬼畜一样…… “好！” “感觉不错，我就要这个效果，能行我们就正式拍了！” “可以的，导演！” 龚雪现在自信心也上来了。 于是正式拍，她又疯跑了一遍。 “小龚啊，你还挺有天赋的嘛！” “当初选你选对了！” 等她下来，迎来了一通不要钱的赞美，她矜持的微笑回应，内心也不免有点小得意。 “不错不错！” 陈奇拍着巴掌，又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跑的真好看，继续加油！” “谢谢！” 龚雪笑着回了一句，背过身，轻轻咬了下嘴唇，怎么这么不真诚呢？虽然这个家伙也在称赞自己，但就是莫名感到了一种敷衍，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她的戏是陈奇教的，他如此态度，她很在意。 （冇了…… 铁皮柿子蛮好吃的，推荐一下。） 第48章 代入感1 牯岭镇现在还是个公社，万把人口。 眼下不觉什么，日后旅游业发展起来，每年几千万人次的游客涌入庐山，牯岭的土地、住房都极其紧张，不堪重负。 傍晚，庐山扬起了细雨。 陈奇吃了饭，出来散散步，他们住的地方在河西路，往东北稍微走一走，便是不开放的别墅群，再向东北走，就是那座电影院。 他很喜欢来影院门口坐坐，但一次也没进去过。 历史上，《庐山恋》上映之后，这座电影院直接改名，就叫“庐山恋电影院”，几十年只放这一部电影，每天1-2场，破了吉尼斯纪录。 “小陈！”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小路的另一个方向，龚雪和张金玲共撑一把小花伞，说说笑笑的走过来，看样子也是去散步。 “我消消食，你们溜达完了？” “嗯，你怎么连伞都不打呀？要不要把伞借给你？” “不用，淋雨挺好的。” “哟，你们文化人就是浪漫，我们可不行。” 龚雪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张金玲一直在说，又问：“哎，你联欢会准备什么节目？” “讲故事呗。” “不许讲故事！伱讲故事我跟你急！我们大家都说了，这次非得让你唱唱歌跳跳舞，诗朗诵都不行！” “不带这么难为人的，表演还有限制啊？” “哈哈，反正我们要来个女生小合唱，你自己掂量着办，别丢男同志的脸，走了啊！” 张金玲巴拉巴拉说完，拉着龚雪闪了。 “嘁！你那脸盘子比高晓松还大！” 等人家离开，陈奇自己在这吐槽，大家对开联欢会都很期待，各自组队策划节目，像模像样的，连唐国樯都来骚扰他，要搞個男生二重唱。 二重唱个毛啊，冰火两重天他倒是略懂。 陈奇又溜达了一会，也回了饭店，还没到房间呢，在走廊上就瞧见了唐国樯。 “我说老唐啊！那么多人你不找，非盯着我干什么？” 关系熟了，也不同志同志的叫了，唐国樯操着标志性的嗓音，笑道：“他们形象差点，站一起太不协调，你形象好啊，我们身高也一样，不组队浪费了。” “行了，进来吧！” 陈奇开门进去，唐国樯从兜里摸出一盒磁带，小声道：“你不是有个录音机么？我特意跟饭店经理借了一盘带子，咱俩练一下。” “服了你了，自己弄吧，我洗把脸。” “录音机在哪儿呢？” “桌上呢！” 陈奇拎起暖壶，倒了半盆水，噗嗤噗嗤洗脸，那边唐国樯又问：“这是装电池的么？” “别费电池了，插电吧！” “这个电源不好使啊？” “用床头那个！” “插入了么？” “……” 唐国樯一扭头，皱眉道：“这么怪呢？” “那插进去了么？” “进去了么？” “去了么？” “停停停！” 好家伙，唐国樯今年27岁，马上要结婚，不是葛尤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黄花闺男，道：“小陈啊，你知识太杂了，有时候很吓人的！” 他摇摇头，按下按钮，一段旋律飘了出来。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1976年，“3+1帮”粉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便诞生了这首《祝酒歌》。此后几十年不断有人演唱，经久不衰。 “来来来，我们练一下！” “简单练一下！” “起码别唱错词，让人家笑话。” 唐国樯兴致很高，陈奇无奈，只得跟俩大傻子似的往屋里一站，还得听他授课。 “挺胸抬头，前胸要打开，情绪要饱满，热情洋溢……唱到这一段，再来个手势，这么一比划，效果就更好了……” “那要不要眉飞色舞啊？” “那就夸张了，但眼神一定要专注，里面有光彩。” 陈奇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还是个戏精？ 也对，代言挖掘机的明星能内向到哪儿去？ ………… 陈奇上辈子是80年生人。 要说80后的人生真是太奇妙了，童年点煤油灯，少年接触电脑，青年一下子飞跃到了智能手机，中年更离谱，疫情、中美博弈、嫦娥登月、美国在闹新青年，自犹的不得了…… 仿佛经历了两个世纪的变迁。 从建国起算，此期间发生的事情，在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评价。陈奇对这段历史与很多人一样，懵懂，误解，阴阳怪气，主动了解，重新看待…… 单说1979，今年有很多大事。 中美建交，发布《告台湾同胞书》，蛇口工业区建立，打越南猴子，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开始酝酿讨论……每一件都是里程碑意义的。 眨眼到了10月1日，国庆节。 牯岭饭店张灯结彩，大红布、红绸子跟不要钱似的，挂的满满当当，就算没有剧组，作为一家大型国营饭店也不能怠慢。 餐厅早就布置好了，桌椅贴墙摆一圈，中间的空地就算舞台。 正前方的墙上，贴着现领导人的画像，上面还有横幅：“《庐山恋》剧组及牯岭饭店全体职工共度国庆联欢会！” 大家都跟小学生一样坐好，陈奇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有少量的水果和糖，基本拿瓜子凑数，神奇的还有几个烀土豆和地瓜摆在上面。 “好了，安静一下！” “我们开始了啊！” 王好为和饭店经理一男一女，刚好担任主持人，激情澎湃。 “30年前的今天，教员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了新中国的诞生！30年后的今天，我们团聚在庐山，共同祝愿伟大祖国的生日！” “……” 陈奇偏过头，小声问：“谁写的词儿？” “王导亲自写的。”唐国樯也小声回答。 “挺好！” “我以为你又要埋汰两句！”唐国樯诧异。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可是祖国生日！”陈奇更诧异，我该正经的时候一向很正经好不好？ 那边，王好为说完了开场，介绍第一个节目，饭店的几位服务员跳忠字舞。忠字舞在后期其实已经不跳了，但她们也不会别的舞蹈，好歹是个节目。 跟着又有唱京剧的，诗朗诵的，都是岁数比较大的人。 轮到年轻人就不一样，龚雪、张金玲和另外几个女同志，小合唱了一首《泉水叮咚响》，去年出的歌。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 “噢！” 气氛瞬间起来了，大家拍手伴奏，陈奇也跟着拍。 这都是名曲啊，后世也经常听到，过两年还有《驼铃》《大海啊，故乡》《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等，都是好歌。 “下一个节目，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因为他是剧组有名的故事大王，但今天，大家都想看他表演点别的，有请唐国樯、陈奇演唱《祝酒歌》！” “哗哗哗！” 掌声尤为热烈。 第49章 代入感2 陈奇练歌的时候一百个不情愿，真上场了却无所谓，什么世面没见过？ 于是乎，俩178cm的大傻个子，往中间一戳。年纪大的那个姿容俊美，皮肤白嫩，年纪小的那個帅气逼人，潇洒不羁。 好一对奶油小生！ 放音乐，前奏起，只见陈奇啪的一伸胳膊，双目饱含深情，嘴角微微抽搐，脚尖轻踮，下巴一扬，起范儿都起到帕瓦罗蒂那去了。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 嫩娘！ 唐国樯瞪大眼睛，你潮霸！你不是不乐意嘛？ “哈哈哈哈！” 在场人已经笑的东倒西歪，这感觉就像小学做课间操，大家都应付着，忽然一个同学特别正经的做操，大家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想笑。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十月里，响春雷，亿万人民举金杯……” 唐国樯觉得自己够外向了，碰到陈奇才知道自己属于内向一派，这孙子扯着嗓子使劲喊，还有表情戏，一通眉飞色舞，脚跟都不带落地的。 “好！” “小陈厉害！没一句在调上的！” “你还是讲故事吧！” 一曲唱罢，纷纷起哄，他脸不红心不跳，拱拱手：“承让！承让！” 回到座位，淡定的拿了一个土豆吃，小场面！ …… 联欢会5点开始，7点结束，没搞太久。 外面的天光尚未完全黯淡，远没到睡觉的时候，各找各的事去。今儿一天，明儿一天，两天假期让大家都悠闲起来。 陈奇回房间待了一会，实在无聊，又跑出去遛弯。 顺着河西路往东北方向走，到了那家电影院，影院旁边是一小片树林，有一块大石头，他喜欢坐在石头上，也没什么事，就是发呆，看看草看看树。 剧组8月份过来，10月中旬就能回去。 然后在北影厂拍内景，又得一个月，一共三个半月左右。这年头的电影通常90分钟，不敢浪费胶片，废镜头特别少，讲究物尽其用，能省则省。 年底能完事，再做后期，顺利的话明年可以上映。 “《庐山恋》，哎……” 陈奇忽然笑了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呢，这终究是一部大逆不道的电影，必将遭到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 他很乐意与那帮家伙战斗，此乃兴致所在。 “沙沙！” “沙沙！” 他坐在石头上想事情，忽听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身影掠过枝叶繁茂的遮挡，露出一双矮跟的软底皮鞋，棕色的镂空鞋面，包藏着两只穿白袜子的小脚。 “小陈？？” 龚雪经过一棵树才看见他，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乘凉啊，你又散步啊？张金玲呢？” “她去找大师傅讨吃的去了，我吃不下，就出来走走。” 一问一答后，她就不知说什么了，但她不担心，因为对方一定有话题，果然，陈奇道：“伱刚才唱歌挺好听的，偷偷排练了吧？” “练了两天……嗯，你唱的也不差。” 龚雪想起他刚才的表现，忍不住抿了抿嘴。 “我属于临场发挥型的选手，今天顶多70%，等我100%状态的，再给你们来一首。” “那大家就……” “咳咳！” 她方要说话，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一位剧组人员慢悠悠的经过，笑道：“在这聊天呢？” “今天都挺闲啊，我遇到好几个了，你也散步啊？”陈奇面不改色的打招呼。 “嗯，没事逛逛。” 这人背着手，又慢悠悠的过去了。 “我，我要往那边去，先走了……” 龚雪突然有点慌乱，抹身欲走，又不知怎的停下来，秀眉微蹙，面露纠结，她心里憋着话想问，难得有机会。 犹豫片刻，还是转回身，轻声道：“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当然可以！” “我那天拍戏，就是哭着奔跑的那场戏，你觉得我演的有问题么？” “没有啊，挺好的！” “真的没有？” “比珍珠还真啊，大家不都夸你了么？” “……” 龚雪低了低头，道：“我没有学过表演，经验也少，多亏了你和大家的帮助。我虽然不聪明，但也想尽最大的努力把这部戏拍好，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还有哪里不足……” 这么较真？ 陈奇颇感意外，长得秀秀美美的，骨子里还挺倔。 “行吧，那我简单讲讲……我们往那边走走？” “还要去那边？” “这里人来人往的怎么讲？” 陈奇拍拍屁股站起来，当先往一条岔路走去，那里比较偏僻，不似河西路太多人。 “……” 龚雪看着他，咬了下嘴唇，默默跟上去。 她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衫，灰色的裤子，一张俏脸不施粉黛，与戏里截然不同。她双手握着放在身前，与陈奇保持两步的距离。 这条小径她也走过，今日不知怎的格外幽静。 陈奇走了一段，开口道：“你那场戏确实不太行。” “为什么？” “你当时哭出来了么？” “嗯！” “那你是真情实感的哭？还是硬挤出来的眼泪？” “我有酝酿情绪的。” “根据结果看，你酝酿的情绪也不怎么样。其实表演系统来分，大概有三种路子，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 体验派，讲究真听真看真感受，除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和实在做不到的，都得去亲身体验。 方法派，讲究情感代入。比如死了爹，悲声痛哭，但演员不可能真死爹，就可以想别的伤心事，来达到同样的悲痛效果。 表现派，把自己变成一个存储器，比如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一个悲伤的表情，形成肌肉记忆，之后演类似情景的时候，拿出来就能用。 只要呈现出的效果是好的，用什么流派不重要。 这套理论在后世烂大街，龚雪没学过表演，听了却是新颖无比。 “周筠与耿桦分手，伤心欲绝，你没有类似的经验，那就要代入一下情感……” “怎么代入？” 龚雪急问道。 陈奇停了脚步，站在路边远眺晚景秋色，一抹斜阳沉入山峦，忽然来了一句：“听说你父母亲被批过？” “你！” 她一下子顿住，柔和的脸蛋第一次露出几分怒容，道：“你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你希望我开诚布公，我也希望你如此。” “那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我家里没故事啊，我爸妈都在新华书店，成分很好。” 提到成分二字，龚雪愈发被刺激，她不晓得如何骂人，只能咬着嘴唇不讲话。 “是你主动让我讲的，我现在跟你聊，你又不高兴，那我们回去吧。” 陈奇耸耸肩，转身往回走。 龚雪不吭声的跟着。 十月入秋，山里夜凉，就当陈奇以为她不会说时，她却忽然开了口。 “我爸爸妈妈是被批过。” “什么性质？” “我爸爸是上海照相馆的摄影师，经常给一些社会名流拍照，其中有一个人被查出海外关系，牵连到了我爸爸，说他也有海外关系。” “那你小时候生活应该很好啊。” “谈不上好，只是他们工资高一点，认识的朋友多……” 龚雪忽然笑了笑，叹道：“我倒真希望我爸爸有海外关系呢，你知道么，如果海外有亲戚汇外汇，国内的人会拿到侨汇券，可以去华侨商店买很多好东西。 我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小朋友，但我家没有就是没有。” “那他们被定性了，你日子一定不好过。” 她轻轻摇头，道：“也没什么，天天被训话罢了，每天都被指使干活，一毕业我就主动申请插队。” “所以去了杨桥公社？” “嗯，那会跟着乡亲们种地，我累也不敢说，因为乡亲们更累。好在我会点舞蹈，加入了一个表演队，利用空闲时间给他们表演节目。 有一次我跳舞的时候扭了右脚，特别特别痛，我感觉是骨折了，但当地的大夫说没有，公社也让我继续劳动。我就忍着，忍着，实在痛的受不了，公社这才让我回上海治疗。 回去一瞧，果然是骨折了，医生说我再晚点，整只脚就废掉了。” 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内向、话少，这会话匣子打开了，好像终于释放出来一样，继续道：“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我在上海住院时，部队来挑文艺兵，派下来的人认识我爸爸，就把我选上了。 那是73年，我刚进部队，冬天野营拉练。 首长很照顾我们文艺兵，不让我们背包，空着手走，但一天要走五六十里路，我走着走着就落在后边了，我那会又小又瘦，自己跟在后面走。 后来到了一个村子的宿营地，我把鞋脱下来，脚上好大的一个泡，有小鸡蛋那么大，我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 龚雪看了看他，道：“我不是在说自己苦，我从来都不敢说自己苦，比我苦的人太多了。我已经很受照顾了，我只是……” “只是想爸爸妈妈？” “嗯！” 龚雪用力点头，再抬眸时，已是梨花带雨。 她是典型的江南碧玉，眉目清丽，气质端雅，尤其一双眼睛似有波光潺动，愈发衬的娇柔婉约，称得起我见犹怜四个字。 “……” 陈奇看着这张脸，也不禁一叹。 她今年本该拍上影厂的一部电影，然后又连着合作了几部，顺理成章调进了上影厂，84年凭借一部《大桥下面》拿下金鸡、百花双影后，成为当时最红的女明星之一。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失态！” 龚雪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了，连忙抹了抹眼泪，又羞涩又尴尬，她并不擅长暴露内心世界，支吾道：“我好像是多说话了，让你为难了。” “没有，你已经非常棒了！” 陈奇由衷道：“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自暴自弃，或者干脆自杀了。你看你，还是这么积极向上，还拍了电影，所以你是很优秀的，只是要自信一点，就跟你的角色一样。” “那你还批评我？” “这是两码事，演的不好就是不好。” 陈奇笑了笑，问：“刚才哭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刻骨铭心？” “嗯？” “我是问你，你还记得你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 “记得！” “那就好，记住刚才的感觉，你用得到。” （冇了…… 我想买点绿茶，谁推荐推荐，不要超过五十块！） 第50章 文代会 有两种方法可以快速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一种是共同做一件事，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另一种是交一次心。 龚雪此刻便如此，而且她冷静下来，也知道陈奇说的话没有恶意，只是在勾引……呃，引诱……那个，引导！在引导自己。 但她仍然很害羞，就这样默默走到了岔路口，陈奇忽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回去。” “嗯！” 她点点头，很听话的先走一步。 “啧啧，果然我见犹怜。” 陈奇看着她背影，想着刚才梨花带雨的样子，这等纯天然的江南秀美，在后世太难寻了。 其实龚雪拍《大桥下面》时，演技已经很不错了，处理的非常细腻。早期确实不行，只有一张脸，而且她芳华正好的时候，没有多拍几部戏，比较可惜。 今天她主动问自己的不足，着实让陈奇高看一眼，是个挺好的姑娘。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他故意逗留了一会，才迈步往回走，嘴里胡乱哼哼着，又突发奇想：“有机会把朱琳找来，让她和龚雪同框一部戏，梅兰竹菊左拥右抱，啊呸，各具千秋……后世那帮沙雕网友不得给我烧香立庙，攒攒功德钱？” …… “小龚，才回来啊？” “嗯，出去散散步，您早点休息。” 那边厢，龚雪回了饭店，小跑着进到自己房间，把门一关，背靠着房门一动不动，好像脑袋放空，莫名发了一会呆。 她觉得自己今天太大胆了，竟然说了那么多事情，这些事她连爸爸妈妈都没讲过，因为怕他们担心。 “小龚？” 背后传来敲门声，她转身开门，笑道：“金玲，你吃完饭了？” “我都吃完两遍了，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我看晚霞好，就多看了一会……” “今天有晚霞么？” 张金玲挠挠头，拿来一件衣服，道：“不知什么时候破了，还得麻烦你补一补。我虽然会针线活，但跟你一比呀，就像烧火丫头似的。” “你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龚雪接过衬衣，找出针线包，麻利的穿针引线缝了起来，没有半点不耐或勉强的意思。 60年代，每人每年只能买三尺布，后来涨到六尺，随着纺织业发展慢慢提高。这个视各地情况具体而定，现在最多的地方，每人有一丈六尺布了，结婚的时候再补助一丈六尺。 孩子多的穷家庭最难，买点布都给孩子做衣裳，大人只能穿回纺布——就是将各种破旧的布料打烂，重新纺纱，特别粗糙，穿在身上甚至有刺痛感。 所以这年头一件衣裳破了，都是缝缝补补，没有扔的。 龚雪坐在床上补衣服，张金玲也没闲着，一通给她输出情绪价值：“伱看你呀，长的好，性子好，又心灵手巧的，怎么生的呢，我都羡慕死了。” “你也太夸张了。” “我说真的，谁要是娶了你，那叫攒了八辈子的福。” “你再说我不帮你补了！” “好了好了，不说……” 张金玲是北影厂三朵金花，代表作《渡江侦察记》《大河奔流》《许茂和他的女儿们》，80年代中期结婚生子，隐退的特别早，后来鼓捣书画去了，拜了齐白石的一位弟子为师。 “手艺就是好，比我强百倍，以后回京城我也找你。” 衣服很快补好了，她开了句玩笑，又道：“哎，你听王导说了么？我们再过十天就回去了。” “没听说呢，怎么？” “月底开文代会啊，王导和我都要去参加。” “你要参加文代会？真好呀。” 龚雪眼睛闪亮，心生羡慕，张金玲笑道：“你别急，等《庐山恋》上映，你也有份了。” “那还不一定呢！” “怎么不一定，这片子水准摆在这，绝对能成功。” 张金玲走了，一番话搅得龚雪患得患失，她当然希望《庐山恋》能成功了，又想还有十天就回去了，忽然生出些不舍之意。 …… “小陈！” “这边这边！” 陈奇回来的时候，被叫到了一楼餐厅，联欢会结束，还有一帮人围坐一起，划拉剩下的瓜子、土豆什么的。明天也休息，大家都很放松。 “你刚才唱的歌可不怎么样啊！” “《祝酒歌》能让你唱成鬼哭狼嚎的也不容易！” “今天状态一般，改天再给你们唱，你们聊什么呢？” 陈奇腿一跨，就坐了进去，王好为给他抓了一把瓜子，笑道：“正好通知你一下，剧组正式决定，十日后回京。有几位同志包括我，要参加月底的文代会，大概有半個月休息时间。” “那就11月中继续拍了？” “嗯，12月就能完成了，正好半年。” “您冷不丁一说，我还挺舍不得。” “大家都舍不得，以后有机会再来，说不定《庐山恋》上映的时候，我们就能再来一趟呢。” 陈奇嗑着瓜子，点着头，随口问：“这次文代会不少人吧？” “反正我收到的消息，大概有三千多人，搞美术的、写字的、搞音乐的、跳舞的，还有我们拍电影的，全体都有……” 王好为掰着指头给他数，也露出向往之情，道：“这是风向转变后第一次文代会，茅盾、巴金、夏衍、叶圣陶、冰心、臧克家、白杨、张瑞芳、孙道临、秦怡、陈强、夏梦……你就想去吧，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来！” “那您得给我要签名……嗯？” 陈奇忽地一愣，问：“您刚才说谁？夏梦？” “对啊，傅奇和石慧同志也要来呢！我们剧组那些漂亮衣裳，多亏了人家帮忙。” 王好为直呼夏梦，对另两位却加了同志的后缀。 “哟，那我能不能见见啊？” “大会你肯定混不进去，不过他们应该会来北影厂做客，能见着。” “我要是见不着，可就怪您了啊！” 陈奇嘴上哈哈，脑袋里不知已经转了多少弯。 文代会，即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第一届1949年，第二届1953年，第三届1960年，这次是第四届，选在了10月30日召开。 每一届国家领导人都会亲自出席，非常非常重视。 ………… 话说庐山搞了国庆联欢，远在京城的大会堂也在搞。 1979年的除夕夜，消失多年的交际舞突然出现在了政府的联欢会上，这预示了一个符号，跳舞可能要解禁了。但民间不敢张扬，都在偷偷摸摸的跳。 到了国庆节，官方又办了一场，态度愈发明显。 参加者中有一个特殊的家伙，他叫王朔。 王朔在青岛的北海舰队当卫生员，回家探亲搞了一张票，然后三观被刷新。 因为他看到的是无数穿戴时髦的青年男女在跳华尔兹，大厅里响彻着《蓝色多瑙河》《维也纳森林》，这一切让他很不习惯。 在这个保守与开放混淆，迷茫与摇摆杂糅的年代，正如王朔所写： “我感到世道变了，我和我身上这身曾经风靡一时令我骄傲的军装都成了过时货。正在跳舞的人们已经穿上了高跟鞋、喇叭裤、尼龙衫，烫了头发，手腕戴着电子表，还有人在说英语。 回到部队，我不再写入党申请书，也不再抢着打扫厕所、替战友洗衣服表现自己多么努力的在学雷锋。我跟我们头儿说我有办法买到日本产的彩色电视机，揣着部队养海带挣出来的三千块钱，去广东倒腾彩电去了……” 第51章 一定再会 庐山有一处潭水，名龙潭。 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可数，潭壁上有一篆书“龙“字，旁边另有“神龙跃空“四字。四周苍崖古树，虬杖横空，绿荫蔽日。 庐山瀑布其实是一个瀑布群，有很多条，李白笔下“飞流直下三千尺”是哪条瀑布，至今仍有争议。 龙潭，便是其中两条瀑布悬空而泻，最终汇聚而成。 10月10日，这是《庐山恋》在此的最后一组戏，把地点放在了龙潭。 今天有些特别，剧组清场，闲杂人等一律退避，因为要拍男女主一起游泳的戏份。唐国樯无所谓，穿个大泳裤，光个膀子，爱看看呗。 龚雪却快要把头埋进土里了。 王好为能理解她，很耐心的做工作，道：“小龚，昨天我们不是谈的很好么？你说你有勇气，怎么临门一脚退缩了呢？” “对不起，可这衣服太暴露了。” 她裹着一条大毛巾，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双手揪着毛巾包住身子，死活不肯站起来。 “我们已经尽量考虑这個问题，给你挑了一件最保守的。” “可是……” 她红着脸，声若蚊蚋：“这也不保守呀，腿都露在外面呢。” “这是泳衣啊，你总不能裹严实了下水吧？” “你自己调整一下吧，我相信你能够克服的！” 王好为叹了口气，先去布置其他事情，龚雪继续蹲着，她本来就娇小，这样更显得柔弱无助。 风气不一样嘛！ 这种事很常见，像《西游记》盘丝洞那一集，要求七个小蜘蛛露着胳膊、露着肚子在水里嬉戏。姑娘们都哭了，说我来拍戏的，还要穿这种不正经的衣服，死活不愿意。 杨洁没办法，只得找替身，相中了扮演黑熊精的男演员，觉得他的肚皮又白又好看。 所以伱们看到的蜘蛛精的小肚子，其实那是黑熊精哒！ “……” 龚雪蹲了一会，一直在给自己鼓劲，又一直缺了一口气，她忽地一偏头，小脸刷的变得更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连忙把脑袋埋起来。 就在不远处，陈奇靠着一棵树，直勾勾的往这边看。 过了片刻，她只觉一片阴影把头顶遮住，一个声音响起：“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 “今天最后一天了，你也不想因为自己搞砸大家的努力吧？那天晚上我们聊了那么多，你挺有当一名好演员的决心的，还是说你要半途而废？” “拍个游泳的戏份而已，比你插队，比你野外拉练还难么？” 陈奇很平和的对她讲话，他已经品出对方的性子，外柔内刚，骨子里很倔，有股上进的心气。 “……” 果然，龚雪埋着头似在做最后挣扎，然后咬了咬牙，终于站了起来，又咬了咬牙，把毛巾一解。 里面是一件保守到不能再保守的泳衣。 胸口包的严严实实，稍显曲线，也没露肚子，没露臀部的线条，充其量就露了两条嫩滑匀称的大腿。她的身形很瘦，腰尤其的细，不盈一握，虽然没有碰触，但想必也是极软的。 脚上套着两只拖鞋，顶多有35。 陈奇没有多看，那叫公然耍流氓，他移步走开了，回到树下才撇了撇嘴：我当多暴露的泳衣呢，这玩意在后世都能直接上街。 君不见那些穿瑜伽裤的小姐姐们，那个线条，那个臀线，一会是馒头，一会是蝴蝶…… 此刻，龚雪这么一亮相，无论男女都有些骚动。 她在剧组的待遇与角色差不多，洋小姐的范儿，人家条件又极好，性子温柔和善，吃苦耐劳，正是陈奇所说“女神”的感觉。 男同志喜欢，女同志也喜欢。 跟着开拍，俩人跳下去游泳，又坐在龙潭的大石头上聊天。 “我爸爸说，李白在这里留下一首诗，我对古诗词倒是了解不多，你知道么？” 龚雪光着腿，两只脚随意搭在石头上，又把一只手放在唐国樯的肩膀上，脑袋靠近。 唐国樯也把头靠近，笑道：“这首诗很有名的，我背给你听？” “好呀！”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俩人一起遥望，仿佛瀑布就在前头——其实根本看不见，后期会加上瀑布的镜头。 跟着，画面慢慢拉远。 “好！” 王好为十分满意，波光潋滟，俊男靓女，甜甜的谈恋爱，这便是《庐山恋》想要的效果。 起初讨论的时候，她很纠结如何表现这种“甜味”，陈奇支了个招：您就让他们多说情话，我爱你你爱我的使劲说，动不动就四目相对，拉拉小手，脸红心跳，再找棵树围着绕几圈，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自然就有甜味了。 饱受烂剧荼毒的他，对这些玩意如数家珍。 他没觉得放在《庐山恋》里有什么不好，现在的人哪见过这种套路？ “停！过了！” 王好为喊过，龚雪第一个站起来，把大毛巾裹上，10月山里挺凉的，下水泡着，身子发抖，待擦干了水又赶紧穿衣服。 等穿戴整齐，她才松了口气，不然太别扭了，穿泳衣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 陈奇也呼出一口气，勉强算大饱眼福。 没办法，都靠对比。 他上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线上福利姬，线下外围女，虚拟和现实都快活的不得了。哪像现在？穿来半年了，色戒守的比和尚还严，关系最好的女同志就是黄占英，跟猛张飞似的。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美人，还是温柔大姐姐，他也是很开心的。 ………… 剧组在庐山待了两个多月，终于要走了。 大家恋恋不舍，饭店的工作人员也很难过，大师傅拉着陈奇的手哭天抹泪，以后没人一起吹牛逼了，服务员阿姨也围了一圈。 “小陈啊，你走了再没有人给我们讲那么好听的故事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明年肯定来！” 陈奇安慰大家，又难得很正经，笑道：“待《庐山恋》上映，山花烂漫之时，我们一定再会！！” （冇了……） 第52章 搞文字能赚大钱 “小奇？” “小奇？” “唔！” 外屋的木板床上，陈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于秀丽拍了拍他，道：“起来了啊，精神精神！” 他坐起来，恍惚了一会，经过煎熬的火车行程在昨天晚上回的家，倒头就睡，他以为于秀丽下班了，结果往外一瞧，太阳高照。 “你中午怎么就回来了？” “给你做点饭啊，我一会还忙去呢，我和你爸都得晚点回来，你晚上对付吃吧。” “你们干嘛去？” “还不是文代会闹的？我们单位响应大会，要搞个书市，市里所有的新华书店都忙得要死。” 于秀丽利索的做好了饭，为了迎接大儿子，特意割了点肉，做了道清炒肉，另有一个萝卜白菜，一个酱菜。 在庐山吃萝卜白菜吃到吐，陈奇见了反胃，左手拿馒头，右手拿筷子，盯着肉可劲造，笑道：“有妈就是饿不死，还是回家好。” “你在剧组伙食不好啊？” “还行吧，大锅饭。伱们书市什么时候开？” “过几天的，你没事去逛逛也行，叶圣陶、冰心什么的都来呢，就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上一次搞书市还是1957年呢，庆祝十月革命40周年，人山人海，鞋都能挤丢，这次的人肯定更多。” “在书市买书随便买吧？那我去瞅瞅，正好挣了点钱……” 说着，陈奇从包里摸出一本小书，点了点：“瞧瞧，你儿子有本事，又挣稿费了。” “又发了？哪家杂志？” 于秀丽突来惊喜，结果一看，《故事会》三個硕大的字体挂在上面，啧啧道：“我说儿砸，你怎么不往《人民文学》投稿啊？再不济《收获》《十月》也行呀，这破杂志我们书店都不稀得要。” “咦？你知道《故事会》？” “国内哪本杂志我们不知道？它们想往外发行，一条走新华书店的渠道，一条走邮电局的渠道，年初《故事会》就想进京，书店没看上……我瞅瞅你写的什么？哟~还是武打小说！ 儿砸，你写完谈恋爱又写武打，你这样进不了作协的。 你得深刻，得批判过去，压抑人性之后的那种释放，伤痕文学听过吧？作协就爱看这个，你得伤痕！” “我伤个屁痕！” 被老妈阴阳怪气，陈奇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杂志，道：“我志不在作协，我就爱写点通俗的，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我还没说完呢！” “走吧走吧！” 陈奇轰走了于秀丽，狠狠咬了口馒头，有妈的孩子饿不死，但能气死，大家都看不起写通俗小说的，亏得这座大院还是张恨水故居呢！ 这可是有七个内院的大宅子！ 他吃了饭，洗了碗，把剩下的菜放进碗架柜。 碗架柜，这个东西很多90后的都没听过吧，一个小木头柜子，专门放碗盘筷子的。 不要以为这年代没有彩礼，这年代彩礼才狠呢！大名鼎鼎的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六条腿。 双人床一张、方桌一张、凳子四把、大衣柜一个、梳妆台一张、饭橱/碗架柜一个，正好三十六条腿。 后来升级到四十八条腿，七十二条腿，只能说彩礼一道，一脉相承。 当然，如果谈妥了不要彩礼自然也可以，抱个暖壶、东方红的镜子，两床喜被，再拿个红双喜的搪瓷脸盆就能结婚了…… 陈奇坐火车坐的腰疼，又躺在床上懒散，摸出自己的小存折。之前还剩六百多块，《木棉袈裟》给了350块，加上北影厂的补助，正式突破一千元大关。 说出去也是千元户了，绝对不丢人。这个钱，大概是爸妈一年才能挣的。 他知道《故事会》的销量肯定涨了不少，因为回来前，何成伟又屁颠屁颠的见了他一次，说回京城也要经常联系，保持通信，若有时间一定去上海游玩，定倒履相迎、抵足而眠巴拉巴拉…… 态度之谄媚，言语之肉麻，此地无银三百两！ 《故事会》售价两毛四，十万册就有两万四千元了，后来每期卖出去几百万册，那就是上百万的收益。如果改成月刊，每年营收过千万！ 还有《读者》，后世都做到上市了。 一本杂志不起眼，扩展开就是一个传媒集团。 “忽然共情了郑渊洁……” 陈奇虽然喜欢《故事会》，也乐意为其供稿，但这种事时间一长，他不保证自己没想法。 “80年代可是文学的黄金时代，搞文字能赚大钱的，还能搭个平台。爹妈在新华书店，这资源不用太浪费了，谁嫌钱多呢？？” 他嘟囔了几句，收好存折，迷迷糊糊又接着睡了。 ………… 今年10月份，最热闹的事情不是大会堂的国庆舞会，而是一幅画。 首都国际机场最近扩建完成，找几个画家给候机厅创作壁画，其中一个名为《泼水节——生命的赞歌》的壁画引起了轩然大波，画家叫袁运生。 他胆大包天的画了几个裸体的傣族少女，当时海外媒体惊呼：“中国在公共场所首次出现了女人身体，彰显了真正意义的改革开放！” 国内当然不行啊，相关人员找到袁运生，商量说：“能不能改一下？起码让少女穿条短裤？？” 就在沸沸扬扬之际，中央的大领导听说了，亲自前来观看，表示：“这有啥好争议的？艺术表现很正常，我看没问题，应该多印卖给外国人。” 于是保留了下来。 但老百姓爱凑热闹啊，好家伙，能光明正大的看裸体？想方设法的混进去，就为看一眼裸体。 机场觉得不像样子，弄块纱帘给遮住了，后来又弄了个挡板。直到1990年开亚运会，这完整的壁画才重见天日，由于保护的特别好，鲜艳如新。 这年代，一幅画，一本书，一个个体户，都可能代表了国家的风向。 有传闻，霍英东就曾经说过：“当时投资内地，就怕政策突变，每次到京城先看看这幅画在不在，如果在，心就比较踏实。” …… 却说陈奇在家住了一天，又跑去了北影厂。 《庐山恋》在棚里搭内景，仍然不紧不慢的拍着，等着文代会召开。龚雪没回部队，也住在招待所。 又过了两日，书市开了。 第53章 书市 “这姑娘是谁啊？好漂亮。” “不认识，怎么还拿着饭盒？” “就是那个那个《庐山恋》女主角嘛，刚从江西回来，在厂里住呢。” 京城初秋，院里的树叶渐黄，龚雪穿了一件小外套，长裤，带跟的皮鞋，抱着自己的饭盒，忍受着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好在张金玲陪在身边，道：“别理他们，每次有新面孔过来都这样，一个個的就会议论人。” “没事的，金玲姐。” 俩人说着进了食堂，排队打饭，排着的时候，又吸引了不少目光。 厂里来人了，还是个美人！ 人们总是八卦的，这性质与当初陈奇进厂一样。 “小张，从庐山回来了？” 站在张金玲前面的一个男子回头瞧了一眼，他30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嘴巴很大，两道眉毛往上挑，长得跟妙蛙种子似的。 “嗯，刚回来没几天。” “这位同志是？” “我们组的，在招待所住呢。” “哦，同志你好！” 男子笑着打招呼。 “你好……” 龚雪抬头，像只小兔子。 “我是厂里的副导演，我叫黄建忠。” “我叫龚雪。” “很高兴认识你！” 黄建忠聊了两句，打了饭就去一桌吃了，身边还有几个人，看样子是他们的小圈子。张金玲凑近脑袋，低声道：“他是第二集体的，《小花》的副导演，都有孩子了。” “《小花》？那他很厉害呀。” “这人确实有点水平，但跟我们没关系，客客气气就行了。” 前文讲过北影厂有四大创作集体，王好为是第三集体的。龚雪虽然不太了解，但听张金玲的意思，就晓得不是一路人。 俩人打了饭，刚开始吃，就听一个声音：“金玲姐！” “哟，小蔡明！你戏拍的怎么样了？” “还有一点就完事了，所以我又来蹭饭啦。” 来人正是18岁的菜菜子，年轻又可爱，元气满满。 食堂是大家聊天的场所，三三两两的聚集，天南海北的侃，有说书市的，还有说要去机场看裸女的…… 不多时，陈奇和梁晓声也过来了，往她们对面一坐，左右看了看：“老唐呢？” “结婚去了嘛！” “哦，差点忘了，他还欠我们喜糖呢。” “你是没看见他那个德行，春风得意啊，这几天嘴都咧到天上去了……哎！” 张金玲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他爱人是干什么的？” “不是八一厂厂医么？” “哪有那么简单，那天他和王导聊天，我听了一耳朵，他爱人家庭可不一般，父亲起码是少将。” “那么厉害？” 梁晓声插了一句，惊讶道：“从来没听人说过。” “听着厉害，在京城这片地方也就刚入门槛，高干子弟多了。”张金玲道。 “嗯，四九城的砖头掉下来一块，都能砸着几个。” 陈奇点点头，这年头确实很容易碰着高干子弟，不像后世神神秘秘，闷声割韭菜，基本不往外透露。 除了韩小姐，韩小姐一天跟葫芦娃似的，爷爷~爷爷~ 爷系女神！ “对了，伱们今天有事么？我想去书市逛逛，你们去不去？”陈奇发出邀请。 “去呗！” 张金玲爽快答应，龚雪也笑道：“我正好想去呢，买几本书看看。” 陈奇又瞄了眼蔡明，大家一起坐着，把人家丢下不太好，遂道：“你要是没事也一起逛逛？” “好呀！我最喜欢看书了！” 蔡明就等这句话呢，巴拉巴拉道：“我骑车来的，不用你们带，就算你们不说，我一会也想去瞅瞅。听说今天叶圣陶、臧克家、冰心都要来，哎呦，我可喜欢冰心了，一定让她给我签个名……” 她说起来就没完。 哼！聒噪的菜菜子！ 陈奇翻了个白眼。 ………… 书市都爱逛，大家一拍即合，只是临行时出了点变故，队伍中又多了个小萝莉。 “我们逛书市，你跟来干嘛？”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来，我爸爸没时间，才让我跟你们来……呀，你骑稳当点……呀，要撞死我了！” 上午时分，同样放假的江珊坐在蔡明的自行车后座，冲着某人大呼小叫。 “你再叫我真撞你了！” “你敢，我告诉我爸爸！” “我也告诉你爸爸，你跟我鬼哭狼嚎，满口脏话。” “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 “污蔑不懂么？” 江珊气得哇啦哇啦乱叫，烦死了这个人，拍拍前面道：“蔡明姐，你也撞他！” “他什么吨位？我什么吨位？你也真想得出来。” 蔡明小短腿蹬着自行车，扭头道：“我说小陈哥，你好歹也挺大个人，往那一戳也一百多斤，老欺负小孩子有意思嘛？” “等她长大了再欺负，我不成耍流氓了么？” “咦？这话有道理！” “姐！” 江珊瞪大眼睛，陈奇哈哈哈大笑，菜菜子不错哦，帮你早点找到郭达。 那边梁晓声载着葛尤，十分羡慕的看着陈奇，他们可做不到与女同志嘻嘻哈哈的，虽然这两位女同志，一个18岁，一个12岁。 再往那边，张金玲载着龚雪，龚雪特别新奇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几人从北影厂出发，过什刹海，贴着紫禁城往南走，就到了劳动人民文化宫。 在天安门东侧，旧称太庙，是明、清两代皇室供奉祖宗牌位的场所，有句话叫“配享太庙”，就是指这个。建国后，改成劳动人民文化宫了。 名字改的好。 “天啊，这么多人？得过了万吧？” “不止，我看报纸说三天就卖出去三十多万册图书，还有从唐山来的呢。” 他们停好车子，看着密密麻麻的人流咋舌，男女老幼不分阶层，不分岗位，有穿体面点的，有破衣烂衫的，脸上都挂着喜气，兴冲冲的。 还是那句话，憋的太久，对各方面都如饥似渴。 大家随着人流往里走，地点在文化宫的柏树林里，太庙嘛，自然松柏长青。只见七个售书处在枝干虬劲的参天古柏间交错排开，露天摆摊，敞开售书。 每一个摊位都挤满了人，随处都有为了抢一本好书大声吵吵的，或者直接读起诗来，或者席地而坐，素不相识，却讨论的激动不已，甚至有背着麻袋来买的，装了满满一袋子。 如此气氛，饶是梁晓声都伸胳膊挽袖子，想大干一番。江珊噘着嘴，揪住蔡明的衣角，生怕自己被挤死。 “人有点多，你可以么？” 陈奇莫名问了一句，龚雪笑笑：“可以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风。” “那走吧，往里冲！” （感谢巫师79的萌！ 跟编辑沟通了下，可能6月1日上架，还不一定，到时再通知。 买了点龙井，80块钱半斤，还送一小罐雀舌，挺好挺好~） 第54章 UFO1 “人们扑在了书摊上，就像麦克阿瑟扑向了圣诞节！” ——马斯克 七个大售书点，摆放了社会科学、文学艺术、少年儿童读物、自然科学、工程技术等七类图书，就连工程技术这种摊位，外面都挤满了人。 陈奇一行刚进去就被冲散了。 他提了提鞋，转圈找，又提了提鞋，先看到江珊了。江珊很硬气，仗着人小腿短，竟然钻到了摊位前面，死死扒着不撒手。 他赶紧过去，喊道：“蔡明呢？” “她嗖地一下就被挤走啦！” “先在这待着吧，给你买几本书！” “我不用你给我买！” “我回去跟你爸要钱，你以为白给你啊？” 陈奇拍了拍她的头，看向摊位，正是卖儿童读物的，随手捞起一套，大名鼎鼎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套书是1929年一位苏联作家写的，后引入国内，衍生了很多版本，内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靠谱，后来连百慕大三角这种玩意都被收录进去了，正儿八经当做天文地理来科普。 陈奇没什么偏见，他小时候也相信百慕大三角嘛！ 连自犹民主都信！ “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好看的小说！” “那伱去那边的摊位啊？” “不行，我不能带回家，我爸会打死我的……” 江珊是无数叛逆小学生中的一个，渴望看点不一样的东西，但又不敢，磨磨唧唧挑来挑去。陈奇给她选了一套，道：“买这個吧，你爸绝对不打你！” 《上下五千年》1979年初版，林汉达、曹余章编著，共五册。上市后卖了500多万册，一代经典。 “好贵啊！你真给我买呀？” 江珊被价格吓到，一本竟然要7毛3，五本就是3.65元，她每天零花钱是两分钱，买点不要票的冰棍、瓜子什么的。 “小钱而已！” 陈奇身揣千元巨款，平时找不到能花钱的地方，这上哪儿说理去？好不容易能消费了，他可不小气。 他给江珊买了一套《上下五千年》和几本儿童文学杂志，自己也拿了一套五千年和《十万个为什么》，不看，留着收藏，老版本挺有意思的。 他拉着江珊出来，抢到柏树林里的一张椅子，道：“你先在这看吧，别乱跑，我去找找别人。” “嗯！” “嚯，你说你平时也这么乖多好。” “谁让你老欺负我！” 江珊冲他皱了皱鼻子，不再理会，自己埋头看书。 陈奇又往里挤，发现蔡明了，拍了拍她肩膀：“江珊在那边椅子上呢，一会都到那儿集合啊！” “知道了知道了！” 菜菜子头也不回。 这是文学艺术的摊位，人自然最多，离蔡明不远，葛尤抱着一本书嘿嘿乐，梁晓声则像进了宝库，什么都想买，却囊中羞涩。 陈奇走马观花的扫了扫，开放程度有点出乎意料。 中国近现代名著比较多，古典名著竟然也不少，他以为不会有的《西游记》《聊斋》等“封建迷信”作品，都公然摆在摊位上。 雨果、巴尔扎克、契诃夫、托尔斯泰这些老熟人也在里头，还有讲美国、日本和香港的图书。 当然琼瑶、三毛、金庸、古龙是肯定没有了。 陈奇挑了一套70年的《西游记》小说，一套72年的《三打白骨精》连环画，尤其这连环画，王亦秋先生画的，画工屌到爆炸。 《西游记》为什么特殊能出版？ 因为孙悟空被认为是有斗争性的，有诗云：“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后两句是：“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 龚雪和张金玲走散了，自己站在一个摊位前，捧着一本书很认真的看。看着看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买几本了？” “还没有呢，我想买这个。” 她晃了晃，封皮上写着《简爱》两个字。 “我建议你等等，《简爱》电影今年刚在国内上映，热度不小，出版社肯定要出新译版。你这个是民国时期的译本，读着可能不太顺。” “哦，那我等等。” 龚雪很听话的把书放下，又拿了一本《巴黎圣母院》，问：“这些国外名著是不是都是旧译本？” “差不多吧，喜欢也可以买，收藏呗。” “收藏？我没有放东西的地方。” 她摇摇头，问：“你呢，买什么了？” “买不少了，都在那边椅子上，你挑完了过去集合……哎，今天我消费，你们买多少都算我的。” “我有工资的，不用你操心，去看看别人吧。” 龚雪一听这个，忍不住笑了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钱夹子晃了晃。用蓝色布缝制的，针脚细密，绣花好看，还分了好几个夹层，应该是自己做的。 “不愧是大户小姐，人家都用手绢，你用钱夹子。” “你！” 龚雪咬了下嘴唇，成分问题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个烂人还老提。陈奇满不在乎，吹着口哨闪了：“我想花钱都花不出去，上哪儿说理去？” 今儿来了七个人，陈奇年龄倒数第三小，但他却像个话事人一样，安排这安排那。 约莫中午时分。 大家总算聚齐了，就在一棵参天古柏之下，椅子上放了一堆书，兴冲冲的盘点收获。 梁晓声挑了一堆名著，葛尤和张金玲挑了几本小说，菜菜子很神奇，竟然买了好多科普类的书籍，龚雪买了十来本，各类型的都有。 陈奇就夸张了，几十本书摞的老高。 他本想看看有没有古籍旧书，结果没找着，有空去中国书店瞧瞧。这年代是捡漏的好时候，竞争对手几乎没有，连马未都这个碎催都还在工厂当铣床工呢…… “你买这么多电影书籍干嘛？” “苏联、东欧、西欧，嚯，连香港都有！” 葛尤翻着陈奇的收获，颇为惊讶。 “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呗，我现在是个编剧，但又不想一辈子当编剧。就像你在话剧团跑龙套，你还想一辈子跑龙套么？” “不想！” “那就对了，人总是想往高处走的……我去找个东西，不然没法拿。” 陈奇离开了一会，随后把于秀丽带回来了，于秀丽手里拿着一个袋子一捆绳子，笑道：“你们都是小奇的朋友吧？真巧了，我就在那边帮忙呢。” “阿姨好！” “阿姨好！” 几人第一次见他父母，连忙问好。而于秀丽出于当妈的本能，隐蔽又快速的扫了一圈： 张金玲：太大了。 江珊：太小了。 蔡明：嗯。 然后又打量龚雪，眼睛一亮，这姑娘生的好看，白白净净的，就是不知今年有多大，看着倒挺年轻…… 于秀丽在心里记了一下，把那堆书捆好装进袋子，又热情的邀请去家里吃饭，众人连番推辞，演绎了一套完整的人情世故流程。 陈奇几人买完书，就在树下休息，一会叶圣陶等人要来，都想看看。 不远处也聚集了几个人，讨论的激动不已，声音很大，陈奇听了几句，表情微妙。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外星人？” “《人民x报》去年都报了ufo，那还有假？《人民x报》也能胡说啊？” “说起来我真看见过一次，三年前我在农村，有天晚上起夜，就瞧见天空上有个光点，模模糊糊不知道什么东西，停了几秒钟，嗖地就没了。 我猜啊，肯定就是你说的ufo！” 第55章 UFO2 去年，《人民x报》在副刊登了一篇关于ufo的文章，正式将这个词引入国内，迅速培养了一批民科。 时代有时候很奇妙的，能将看似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东西联系到一起。比如张学良听过周杰伦的歌，宋美龄看过《快乐大本营》，当然这未得到证实。 但1979年的中国人在研究外星人，这是真的。 他们的讨论很快吸引了很多人，江珊也竖着耳朵听，奇道：“ufo是飞碟嘛？” “不，它是指不明飞行物，甭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你不认得，都可以叫ufo。”陈奇道。 结果他刚说完，那边聊天的其中一个年轻人忽然转过头，接话道：“哎这位同志，我不认同你的观点，ufo明明就是指飞碟！” “哦对，你说得对！” 陈奇没兴趣跟他掰扯，对方却纠缠上来，上前几步道：“同志，ufo有着严谨的科学体系，我们用科学说话，有清清楚楚的事实依据……” 他忽然变得很神秘，看了看周围群众，道：“我要说点不该说的，你们千万别惊讶，这才是这個世界的真相。” “难道这个世界被旧神统治了？” 陈奇震惊。 “神？不不，ufo不是封建迷信。” 年轻人使劲摇头，自信满满的开始了表演：“话说在1947年，美国犹他州有一个叫罗斯威尔的地方……” “罗斯威尔在新墨西哥州。” “啧！你懂还是我懂啊？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bj航空学院的，知道很多伱们不知道的资料。话说这个罗斯威尔，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 年轻人唾沫横飞，给1979年的人民群众讲了一遍大名鼎鼎的罗斯威尔事件。 “最后这件事被美国军方掩盖了，其实在那里建了个基地，秘密研究外星人。美帝科技为啥那么牛逼啊，就是研究外星人出来的！” “哇！” 他吐出故事的结尾，听得大家一惊一乍，高潮迭起的。 “美帝就是一肚子坏水！” “中美都建交了，别这么说。” “外星人落在美国，那就是资本主义的外星人，我们应该反对！” “俺们国家有外星人么？你说当年尼克松老小子来中国，也没带个标本啥的，让俺们见识见识？” “就是，听说美国鬼子当年登月带了几百斤月亮土回来，建交的时候就给了我们1克，小气吧啦的！等俺们上去的时候，1克都不给他！” 妙极！ 陈奇仿佛在看《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特别特别有意思，问：“这么说，你相信有外星人？” “绝对有！宇宙这么大，肯定有和地球环境相似的星球，那就肯定能孕育生命！”年轻人信誓旦旦。 “我们友好探讨一下啊……” 陈奇摸了摸鼻子，笑道：“首先，外星人这个定义就不准确，你又没见过，你凭什么就定义成人呢？你怎么知道它们一定是人类的形状？ 它们就不能是硅基生命么？或者是一棵树，一块石头，一坨液体，一团虚无的精神意识，甚至是一条鱿鱼，对不起，反犹了…… 所以我觉得不应该叫外星人，叫外星生命比较合适。 其次，你刚才说神是封建迷信。 古籍《拾遗记》里有写：尧帝登位第三十年，西海出现了一艘巨大飞船，能放出柔和的光芒，被人们称作贯月槎。 这描述就很贴近所谓的飞碟。 只是古人不理解，当成神仙来看待。那我们换一个角度想，传说中的神，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宇宙里的高维生命？那些不可名状之物？ 你看这宇宙浩瀚，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啊，对宇宙应怀有敬畏之心，记住一句话：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咝！ 年轻人浑身一颤，似被三体人醍醐灌顶。 随即他面露狂热，双目放光：“同志！您说的太有道理了，是我狭隘了，没想到还能这么解释ufo！” “不不，我们就随便交流一下。” “不不不，您对宇宙奥妙的理解足可以当我的老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超，bj航空学院的，我和几名同学都是ufo爱好者。 我们搞了一个ufo兴趣小组，您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好去拜访！” “这就免了吧，我对ufo的兴趣还没有对一盘回锅肉大。” “您一定要留，不然我不放您走！” 陈奇看着这个家伙，20来岁，胖胖乎乎的，与后世大学生一样清澈又愚蠢，还搞什么ufo兴趣小组。 蛋疼！ 不过他转念一想，等进入80年代，有两股热潮会席卷神州大地，一股是气功热/特异功能热，一股是ufo热——连张艺谋都说自己见过ufo。 气功热敏感，不好搅合——如果可以，他还真想玩一把神棍流，可惜会404。 ufo热有意思，拓展开就是科幻，虽然科幻在国内是后娘养的，哦不，是丫头养的，但他不嫌弃。 当交个朋友吧，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于是乎，陈奇留了个联系方式，江超也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兴高采烈的走了。 …… “大家安静！保持安静！” “在两侧排好队，让我们作家先过来，不要拥挤不要拥挤！他们专程来看望大家，我们也别让他们为难，万一取消见面就不好了。” 下午时分，整个书市都骚动起来。 人们跑到门口两侧，挤挤攘攘的抢位置，中间留出一条道路。没多久，掌声忽如暴风骤雨般响起，一篇篇语文课本踩着小路走了过来。 叶圣陶：《多收了三五斗》 臧克家：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冰心：《小橘灯》 刘绍棠：《榆钱饭》 叶圣陶已是85岁高龄，群众见他精神矍铄，口齿清晰的向大家问好，愈发情不自禁地拍手。 他们都是来参加文代会的，顺便来书市看看，这也是对文艺事业的一种支持。57年那次书市，茅盾都来过呢。 臧克家诗兴大发，当场写了一首诗：“望着一张又一张热情的笑脸，像早晨的太阳刚刚出山，我们有的虽然已经七八十岁，还想再活它二十年，写它二十年……” 该说不说，这诗很白。 冰心也79岁了，为书市题了词，讲了两句话。 她的口碑不咋好，很多人喷她，具体如何，不做讨论。 只是她过世了也不安生，墓碑被亲孙子泼油漆，刷了：“教子无方，枉为人表”八个大字。据说是因为她儿子出轨闹离婚，孙子为妈妈讨公道…… 刘绍棠43岁，年纪最小。他成名太早了，十几岁就进了作协，被誉为神童，与孙犁一起是荷花淀派的代表作家。 他有个女婿，叫司马不北。 还有个好朋友，是大领导。 几位名家亮相，龚雪、梁晓声等人都跟见了大明星一样，想去握握手，说几句话，最好再要个签名。 陈奇挺喜欢汪曾祺的，可惜人家没来。 （冇了……） 第56章 第二阶段 想当老大，要先学会买单。 张金玲、龚雪、蔡明是自己掏的钱，她们有这个条件，而江珊、葛尤、梁晓声买的书，都是陈奇消费。 他寄生在北影厂，吃人家喝人家挣人家，还要挖人家墙角。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但一直潜移默化的培养自己的班底。 就像葛尤和梁晓声，只要他吱一声，这俩人会毫不犹豫的陪他干私活。 傍晚，一行人回到了北影厂，三人组又钻进302房间。 陈奇倒出一捆捆的书，解开绳子，没地方放，只能摆在桌子上，然后发愁：“买多了，这么多书放招待所太麻烦了，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咱们谁有房子啊？我还跟我爸妈住一块呢，老梁八平米小宿舍，属你条件最好了。”葛尤道。 “别说房子，我30岁连媳妇都没有呢！”梁晓声摇头。 说起媳妇，葛尤来劲了，盘腿坐在床上，道：“不瞒你们说，我今天第一次和女同志出去逛街，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不一样，说来听听？”陈奇笑道。 “先说金玲大姐吧，以前跟她不熟，今儿觉得人相当不错，爽朗大气，脸也大了点，有母亲般的温暖。” “江珊小妹妹呢，聪明又可爱，如果有志于文艺事业，将来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演员。” “蔡明呢，感觉脑子比较奇怪，经常不懂她在想什么，但人还不错。” “龚雪同志么……” 提到龚雪，葛尤眼睛贼亮，向往道：“我与她接触不多，她仿佛一轮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照耀着我等凡夫俗子。” 梁晓声都乐了，男人嘛，都有爱美之心的，问：“小陈，你跟她接触多，感觉她怎么样？” “人很好啊，是个温柔大姐姐。” “哎呦，温柔大姐姐……” 葛尤眯着眼睛，斜视四十五度，又露出向往之情，好像这五个字比什么“沉鱼落雁”“蕙质兰心”都要让男人心动。 他们倒是没把龚雪和陈奇联系在一起，差了好几岁呢。 聊了一会，二人告辞。 陈奇又摆弄了一下那些书，放哪儿都感觉占地方，招待所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这一千块钱，说少不少，说多呢也买不了啥正经东西，房子更别提了。京城的商品房遥遥无期，得等到方庄、亚运村出来呢。 目前只有一個建于60年代的华侨公寓，在西三环，面积在120-160平米之间，每平米一百多元。要么华侨直接拿美金买，要么华侨把美金寄回来，国内亲戚也可以买，反正美金跑不了。 因为建这个东西，就为了吸收外汇。 “有空还是去捡漏古董吧，抢抢马未都、女长老和李春平的生意。” 陈奇忽然乐了，这年代有不少人靠倒卖古董发家的，但这种事说出去不好听，就给自己编了一个又一个努力奋斗的故事，恶心到家了。 夜色暗了，他拉开灯，坐在桌前梳理一些想法。 如果第一阶段的目标，是写个剧本，白嫖招待所，那早就实现了，也该进入第二阶段。 这时期他能做的事情不多，手头上的业务，一个写剧本，一个写小说，顶多再加上黄占英那个破茶摊。 国内电影要等到90年代才市场化，太遥远了，电影是个有大作用的工具，只是现在的人不会用，或者不敢用。文代会是个好契机，有机会见到香港的同志。 小说方面，他的目标则是弄一个通俗杂志。 明年就是1980年了，下一个十年，国内思潮都在两种极端之间反复横跳，人民在迷茫与欲望中尽情释放，是个光怪陆离的时代。 他很乐意进去搅合搅合。 ………… “好！” “过了！” 北影厂三号摄影棚内，搭了一个豪华套房的内景，龚雪演完了几场日常生活片段。 王好为大手一挥，喊道：“明天我们就去开大会了，休息十七天，还剩下一部分戏，肯定能在12月份完成。 大家这段也辛苦了，正好放个假，但人散心不散，我希望等我们回来，你们能够投入百分百的热情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哗哗哗！” 大家齐齐鼓掌，《庐山恋》暂且中止。 10月30日，文代会开幕，接下来是美协、作协、剧协、音协、影协、曲协、舞协等各协会，分别召开自己的代表大会，最后在16日闭幕。 期间又穿插着各种活动、晚宴等等。 整个剧组，也就王好为、唐国樯、张金玲，三个人有资格参加。 但放眼北影厂就多了，从厂长汪洋，到大导演、大演员、大摄影师、大美术师，组团前去，是国产电影的核心力量。 陈奇今天在现场，跟着人流往出走，刚出了摄影棚，一个厂工跑过来，道：“小陈，我看着有你邮件！” “哦，谢谢！” 他又往门口走，到了传达室，果然见小黑板上写着“陈奇有包裹”。 “大爷！” “嗯，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读者来信吧，谢谢了！” 传达室大爷已经知道他是给自己半盒大前门的小子，惊讶的不得了，这年头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真冒出头的也没几个。 陈奇抱着包裹回房间，拆开一瞧。 先是一堆读者来信，然后有一本11月《故事会》的样刊，最后附着一封何成伟的催更信。 大意是： 《木棉袈裟》下半部马上就要发了，读者们翘首以盼，我们也信心满满，给您提前寄来样刊，请您指正。 顺便询问一声，新作品写没写啊？赶紧写啊！快点写啊！你该不会一个字都没写吧？别把我逼急了，不然我去京城找伱真人pk，吊死在你家门口…… “沙雕！” 陈奇撇撇嘴，催什么更，机缘到了自然会更的。 他拿着《木棉袈裟》的上下部，蹬蹬蹬下楼，跑到了主楼的文学部。 “江主任！” “小陈，我正想找你呢，珊珊那天买书花了多少钱？” “您埋汰我，您帮我那么多忙，几本书而已。” “一码归一码！” “别别，就当给孩子的！给孩子的！” 人情世故了一番，陈奇递过两本《故事会》，道：“我在庐山的时候，利用闲暇时间写了篇故事，运气好登载了，请您过目。” “哦？年轻人了不得啊，创作精力旺盛！” 江淮延夸了一句，但一瞧《故事会》，皱眉道：“这，这种杂志……” “我写的是武打小说，人家都不要。” “行吧，我先看看。” 第57章 傅奇和石慧 改开二年，岁在己未，金秋京城，会于大会堂之主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周边早已戒严，各代表从驻地分批抵达，在广场上寒暄合影，接受媒体访问，等待进场。 侯宝林带着儿子侯耀文来了，侯耀文在铁路文工团，特意穿了身工作服，要说这侯耀文，哎呦，跟谢东长的一样一样，就跟一个爹生的似的。 姜昆和李文华也来了，他们会在晚宴上表演节目，姜昆才29岁。 越剧林黛玉的演员王文娟，正在跟唱豫剧的常香玉寒暄，常香玉56岁了，抗美援朝的时候她全国巡演，捐了1架米格-15战斗机，去世后，国务院追授为“人民艺术家”。 现在的那位“小香玉”，是她的继孙女。 《唱支山歌给党听》《bj的金山上》的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在与《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的词作者乔羽闲聊，曲作者刘炽在旁边乐。 更有茅盾、巴金、艾青、夏衍等大佬，接连亮相…… “哈！” 江淮延作为北影厂文学部主任，也有份出席，只是呵欠连天，精神不济。 “怎么了江主任，太激动昨天没睡好呀？” 刘小庆打趣道。 “看书看的，不知不觉就看了一宿。” “什么书那么吸引您呀？” “小陈呗！” “咦？小陈又写新作品了？” “是什么呀？什么故事？” 一听小陈的，不少人围过来，又听是武打，嘘了一声败兴而去。 汪洋也听见了，问：“他写了个武打小说？” “嗯，还发在什么《故事会》上，我客观讲，这个故事很适合拍成娱乐片。” “回去你拿给我看看。” 正说着，那边要进场了，二人理了理衣服，抬头挺胸，表情肃穆。 无论对他们也好，对任何文艺工作者也罢，这次大会的意义非凡，他们都预感到环境会进一步放松，真正的春天即将来临。 三千多人分批次入场，走进那座头顶有巨大红星的会场。 汪洋左顾右盼，一直在寻找自己想见的人，忽然看到了，隔着挺远冲对方示意，对方也微微点头，坐在了香港代表团的区域。 香港这次来了不少人。 最惹人注目的，无疑是夏梦。 她是上海人，47年随家人移居香港，加入了长城电影公司做演员，红极一时，是“长城三公主”的大公主。 1966年移居加拿大，结婚生子，开了一家服装厂。本来是息影了，架不住大陆盛情邀请，才来参加文代会。她已经46岁了，身形依旧窈窕，穿着一件时髦又不失端庄的黑色小坎肩，戴着茶色的眼镜。 关于她流传最广的故事，就是金庸迷恋其人，潜入长城公司做编剧，只为追求夏梦。 怎奈落水有意流水无情，夏梦成了金庸的白月光、朱砂痣，其形象演化成各种人物，被写到了武侠小说里，比如小龙女。 金庸确实在长城当过编剧，但是不是为了夏梦进去的，不得而知。 而夏梦虽然没有嫁给金庸，但私下关系一直良好，她后来投资拍戏的时候，请金庸为电影取名，这才有了《投奔怒海》。 此刻，她坐在那里，淡静优雅，吸引了很多大陆同仁的目光。 毕竟很有传奇性。 但大陆电影人更关注的，是距离她不远的位置，那里坐着一对夫妻，也是对汪洋点头示意的人。 ………… “我们要坚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方针，在艺术创作上提倡不同形式和风格的自由发展，在艺术理论上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的自由讨论。” 文代会向来高规格，领导人组团出席。 此刻，某位领导人坐在前方的高台上，发表开幕式致词，在他头上方，挂着教员像。 “文艺这种复杂的精神劳动，非常需要文艺家发挥個人的创造精神。写什么和怎样写，只能由文艺家在艺术实践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决。在这方面，不要横加干涉……” 当说到“不要横加干涉”时，加强了语气的力度，并且，全场爆发出震雷般的掌声。 这便是本次文代会的核心思想。 进一步为文艺界松绑，所以很多人都嚷嚷，春天来临！ “哗哗哗！” 汪洋在下面也拼命拍手，北影厂在前些年被折腾的厉害，每年才拍一部戏、两部戏，去年终于恢复生产，拿出了八部戏。 今年也有七部戏，他相信明年会更多产，更主要的是类型要丰富，他一直想拍娱乐片。 大领导讲完，二领导讲，这位二领导，就是刘绍棠的好朋友…… 跟着茅盾又讲，茅盾83岁了，颤颤巍巍的，两年后去世。 总之开了一天会，晚上举办宴会。第二天又是大会，晚上依旧有活动……直到第四天，汪洋才喘了口气，能回厂里休息一下。 …… 北影厂。 这日一大早，汪洋就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忽然脚步声传来，一人进来汇报：“厂长，人进院了！” “快请！” “不不，我下去迎接！” 63岁的汪洋健步如飞，蹬蹬蹬下了楼，果然见一男一女迎面走来。 男的五十来岁，清瘦，个子很高，女的四十多岁，虽难掩皱纹，但五官依旧明丽大方，见而忘俗。 “傅奇同志！” “石慧同志！” “老汪，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傅奇哈哈大笑，步伐爽利，未到近前就伸出手，与汪洋紧紧相握。石慧也笑着，一口吴侬软语：“看您还是那么有精神，我们就放心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看见你们都好，我也放心了！” 汪洋跟石慧也紧紧握了握手，颇为感慨。 其实在香港回归之前，已有不少中资单位在此扎根，比如中国银行分行、中旅、华润、招商，还有中资背景的《大公报》《文汇报》等等。 另有长城、凤凰、新联三家电影公司，以及一条院线，都相当于扎根在香港的国企。 傅奇是长城的著名演员、导演，声望极高，石慧是演员，亦红极一时。 1967年，香港一家塑胶花厂对待工人过于苛刻，引发了罢工潮，工人聚集上街与警察对峙……事件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一场持续半年的风暴。 而傅奇和石慧是领导者之一，先被拘捕囚禁，后来港英政府要把他们送去台湾，二人表示：“谁送我去台湾，得到的会是一条尸体！” 港英政府又遣返他们回内地，二人就站在罗湖桥头，始终不肯走。 最后没办法，只得把他们关进监狱一年……不好说太多，感兴趣的自己去查查。 长城三公主嘛！ 夏梦明哲保身，跑去加拿大了，这也没什么，她回来还是为两地电影牵线搭桥。 三公主叫陈思思，恋爱脑，当时跟个男人跑了，后来也回来了，还参加了春晚。 二公主石慧和丈夫傅奇，留了下来，即便在长城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也没离开。到80年代的时候，他们仍然做着自己的贡献，直到90年代初才隐退江湖。 俩人有一个女儿，叫傅明宪，古天乐、李若彤版《神雕侠侣》里的郭芙。 （冇了……） 第58章 不同的声音 三人上楼，进了办公室，把门一关。傅奇很随意的坐在沙发上，问：“老汪，今年形势怎么样？” “老样子，各厂都束手束脚的，太顾及成本，不敢拍大戏。” “那你发动全国的电影厂，与中影谈判嘛！”石慧笑道。 “根子不在中影，在国家，跟他们谈了有什么用？中影一部片只给70万，现在拍片成本越来越高，各厂都卡着70万这条线，能拍出什么好片来？” 汪洋哼了一声，道：“我一直在沟通，真把我逼急了，我直接上书中央！” 不要小瞧北影厂的能量，可直达天听，说上书中央不是吹牛皮，他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你们《少林寺》怎么样？” “不好！” 傅奇面露愁容，道：“本来已经拍了三分之一的内容，把样片送到京城，廖公不满意，日本人也不满意，我们更不满意，推倒重来！” “啊？” 汪洋一惊，道：“这么大的戏，推倒重来？你们钱还够么？” “我找日本人谈了谈，他们愿意追加70万港币，我们再挤一挤，也能掏出几十万，差不多够了。我请了张鑫炎导演出山，剧本重写，演员重选……唉，总之烦哦！” 傅奇苦笑连连。 廖公，名承志，父亲是廖公仲恺。 他是侨办、港办主任，全权负责香港那边的事务。 今年初，他接见香港左派电影公司，点名要拍一部武打片。因为国内的高层领导人都是老革命，在战场上打过仗的，大多喜好武术，还有不少练家子出身，比如许将军。 还有286，最喜欢看武侠小说，每天睡觉前都要翻几页…… 左派公司接下任务，但又没钱，便找到一个日本和尚叫宗道臣，他在中国学过少林拳法，回到日本还搞了个少林寺拳法联盟，门徒十余万。 他愿意购买这部电影的日本版权，预付了55万港币。 于是左派公司根据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写了個剧本，风格比较严肃，主角并非后来的觉远小和尚，也没有感情线。 在香港找了个导演，挑了一帮河南京剧团的演员，主角叫吴刚。 拍了一部分，结果拿回来一瞧，戏曲风格浓烈，不像真功夫，故事乏善可陈，外景风沙大，画面效果不好……各方都不满意，只能重拍。 “廖公与我们击掌约定，要在三年内，拍36部各类题材的新电影。我们是硬着头皮上，实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 汪洋从他开始讲述，就一直面露古怪，暗道：这么巧？？？ “老汪，你有想法？” “我昨天刚看了一个，就是写少林寺的。” “如此凑巧？” 傅奇也惊讶。 汪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了两本小杂志，道：“不过这写的是明朝末年，少林寺对抗朝廷鹰犬的故事，江湖气比较重，里面还有一段感情戏。” “那可惜了，我们重写的剧本也是十三棍僧救唐王的蓝本，因为服装道具都做好了，换不了。” “你还是看一看，感情戏我觉得不错，尤其是结尾。” 他这么说，傅奇和石慧便一人拿着一本《故事会》，粗略翻了起来。 没有细读，只扫了一遍大概意思，石慧看的是下半部，那结尾写男主角为了少林寺，决定出家为僧，女主角站在大殿外面看着他，一门之隔，却已了断红尘。 末了还有两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石慧眼睛一亮，捅了捅傅奇，道：“这个结尾真的好，我们可以用！” “我瞧瞧！” 傅奇也看了一遍，点头道：“我们的新剧本，改让一个小和尚做主角，加了很多喜剧元素。我们也在犹豫要不要加感情戏，毕竟一个和尚，怎么加比较合适？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逻辑就是合理的。” “能不能找到这位作者？”石慧问。 “他就在北影厂，托你们买衣服的《庐山恋》，也是他编剧。” “哦？竟有如此缘分？” 石慧笑了起来，道：“那我真要见一见这位同志了！” “不着急，一会座谈会我让他过来，这小子的脑袋可不一般。” 汪洋本打算研究研究《木棉袈裟》，看能不能拍，但香港的同志需求更大，他愿意割爱，当然这要先问问陈奇的意见，人家是作者。 ………… “为什么莫名其妙叫我开会啊？” 陈奇正想去中国书店看看呢，忽然被梁晓声叫过来开会。 梁晓声低低道：“香港同志来了，开个内部座谈会，出席的都是厂里创作骨干，把伱叫过来，说明厂长看重你。你瞧瞧屋里，只有你一个编外人员。” “什么编外人员，我是卖大碗茶的！” 俩人进了会议室，果然不多，才四十多个人，都是四大创作集体的骨干力量。他一进门，大家也惊讶。 “老汪，怎么回事？” “傅奇相中他一个点子，想谈谈，我索性叫他来开会了。” “我知道你惜才，但好歹也要遵守纪律，这是内部座谈会，传出去怎么办？” 质疑的是一位副厂长，叫孙文今，汪洋自知理亏，嘿嘿笑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陈奇顶着各路目光，找个角落坐下，心里明白：他只是个住招待所的外人，待遇好点无所谓，但如果真踏入内部了，嗯，哪个单位内部是风平浪静的？ “安静一下！” 人到齐了，汪洋亲自主持会议，道：“首先，我们欢迎香港的傅奇同志、石慧同志，他们在百忙之中来到北影厂，又架不住我厚脸皮的邀请，组织了一场内部座谈会。 今天请他们讲一讲香港电影的现状，对我们了解外界电影行业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哗哗哗！” 掌声响起，傅奇抬手示意，他出生在沈阳，在上海长大，讲话带点口音，笑道：“上次来还是十几年前，一眨眼我也是天命之人，感触甚多。 汪厂长让我讲讲香港电影，就从十几年前讲起吧。 大家都知道，我们左派公司与台湾支持的右派公司，以香港为战场一直在斗争，那时我们各方面占优，杀得他们溃不成军，我们拍摄的电影，占据了香港市场的三分之一。 大导演、大演员、大编剧、大摄影师，我们什么都不缺，还有一条拥有8家戏院的院线。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刘三姐》在香港上映的热潮……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风波过后，我们睁眼再看，香港电影已经全面进入商业化时代，一切以票房为基准，但这不意味着斗争消失了，我们的战斗仍在继续。 台湾扶持了一个机构，叫自由总会，专为拉拢香港电影从业者，打压我们。 台湾是港片最大的市场，一部电影想在台湾上映，导演、演员必须加入自由总会，成为会员，这叫投名状。 这个机构每年都会组织香港明星去金门劳军，去给小蒋祝寿，还有双十节——所谓的国党国庆，他们每年都大肆铺张，几乎所有的港星都去参加，献上贺礼。 还有溜须拍马的，公然贿赂，只为自己的电影能被照顾！ 今年初，香港tvb与广东合作，录制了一档庆贺春节的节目，有29名艺员参加。 来广州之前，他们要去自由总会备案，递交悔过书，大意是：我们与tvb有合同，公司安排的工作不能拒绝，我内心还是心向党国的，请你们原谅云云……” 傅奇说着说着，忽然有点讲不下去，石慧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 “台湾早就出台禁令，与我们合作的导演、演员，一律封杀。台湾封杀，等于演艺生涯尽毁，所以那些艺人不敢靠拢我们。 我也实话实说，左派处境艰难，全靠几位老人支撑，很多同志坚持不下去，选择离开。 这两年，我们三家公司一共拍了五部电影，票房不好。因为香港电影发展太快，我们有很长的空白期，已经落后了。 本次来参加文代会，中央的表态给了我们信心，背靠祖国，我们相信一定会恢复往日的辉煌。 我们不妄自菲薄，也不好高骛远，目前最重要的是提高生产量，拍出几部有影响力的作品，重新在香港站稳脚跟……” “……” 一番话言辞恳切，干货十足，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大家惊诧又报以同情，香港同志的工作更难啊，要面对港英政府，面对右派，还有大陆方面的限制，经常两面不是人。 傅奇说完，石慧又讲了讲。 汪洋笑道：“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们好不容易被我捉来，不能放过他们！” “哈哈！” 众人也笑了起来，一位老导演先开口，问：“你们现在还拍摄现实题材的电影么？” “当然拍！现实题材是我们的根本，只是观众越来越少了。” “对大陆今年的新片有什么看法？” “都很好，我能感受到里面旺盛的生命力，我看过《瞧这一家子》，很意外它是一部喜剧片，我希望这样的电影越多越好。” “你们会拍反映大陆生活的片子么？” “很难，港英政府不会同意上映的。这么说吧，大陆电影或者我们拍摄的大陆题材，第一关就是审查。他们害怕到一帧一帧的抠，比如教员的照片不能出现，名字不能提，歌词里也不能有……” 傅奇和石慧很耐心的解答，他们问的都是艺术、技术、尺度之类的问题。 而忽然间，从这些基调一致的声音中传出一句：“请问，香港今年的票房冠军是哪部？？” 第59章 胆大包天 这一句问出来，全体目光向后转，看向角落里的年轻人。 傅奇也把视线探过去，颇为惊讶，大陆居然有人问票房？但他还是解答道：“截至目前，第一位是外国片《007：太空城》，700多万港币的票房。 如果说港产片第一位，那是成龙主演的《笑拳怪招》，武打片，有500多万。” “那前十名里，有几部武打片？” “这个……” 傅奇不太确定，跟石慧小声嘀咕几句，道：“应该有三四部吧，很多港片都带有武打戏份，但并非纯正的武打片。” 石慧盯着对方，偏头问：“这个人是谁？” “他就是陈奇！”汪洋笑道。 “噢~” 石慧转了转眼珠，忽然很欣喜。 “几个月前，厂里组织看了一次内参片《醉拳》，主演也是成龙，他在香港是不是最红？” “我说你这個小同志怎么回事？” 傅奇还没回答，副厂长孙文今开口斥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别人还怎么问？而且你问的都是什么东西，什么票房？电影品质和思想性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票房也很重要啊？” 陈奇一脸无辜。 “我们身为电影工作者，最应为艺术负责，不要动不动就票房，资产阶级思想严重！” “哦对，您说的对！” 嘿！ 孙文今愈发来气，为什么这个句式扔出来，就一股阴阳怪气的？ “好了好了，小同志想必也是好奇，不要紧。” 傅奇打圆场，耐心道：“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成龙确实是香港最红的新星，现在影响力非常大。你还有想问的么？” “他的电影在海外受欢迎么？” “很受欢迎，《醉拳》在日本拿下19亿日元的票房，在韩国有80多万人次观看，他与李小龙一样，是香港公认的下一个功夫巨星。” “谢谢您的解答，我没有问题了！” 陈奇笑了笑。 他这么一搅合，搞得大家都不知道问啥了，最后汪洋总结了几句，结束了这次座谈会。 散场时，汪洋道：“小陈，你来一下！” “哦！” 他又顶着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走过去，暗自翻白眼，什么年代都有办公室斗争啊！不是每个人都像王好为那样善良大方，尤其他刚才还很嘚瑟，在这个保守的环境下更显得不协调。 以后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 不过无所谓，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陈奇进了办公室，那夫妻俩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人家岁数都挺大了，跟看个孩子似的。 “小陈坐坐……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谈话。” 汪洋起了话头，笑道：“但我早就知道伱小子了，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好今天就有了。你的《木棉袈裟》我看过了，不错，你是怎么想到写武打的呢？” “我父母在新华书店，我从小就看杂书……” 他又把这个烂借口拿出来，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在庐山的时候，闲着没事就想写个故事，我怕文学杂志不要，专门投了《故事会》。 要说创作动机，很简单，男人嘛……” 陈奇顿了顿，笃定道：“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武打呢？” 那三人都笑了起来。 石慧是南京人，讲话带着江南口音，道：“是这样的，我们正在拍一部少林题材的电影，觉得《木棉袈裟》的部分内容很好，想用在我们的故事里，不知你意下如何？” “哪部分内容呢？” “男女主的感情线，我们想借鉴一二，结尾最好了，我们想直接用。你放心，酬劳方面不会亏待你的。” “不不，我听说过两位的事迹，由衷钦佩，只是几行字罢了，您想用尽管拿去，谈钱是埋汰我。当然，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编剧能不能带上我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位置也行。” “当然可以了，你的故事对我们很有帮助，本就该有你的名字。”石慧爽快道。 唉！ 陈奇又感慨了，这年头文化人就是受尊重。 后世的那些大编剧，底下都养着几个写手，大编剧搭一个框架，梳理出主线，具体就交给写手填充，然后还不能署名。 别说尊重了，只要能给署名，多少编剧愿意在地上爬…… 傅奇很喜欢这个小伙子，想了想，索性道：“干脆这样，《木棉袈裟》我觉得也不错，我想连同一起买下，你再补个结尾。” “嗯，这样也好，反正我们收剧本收的累。”石慧道。 汪洋插了一句，问：“香港那帮人连剧本都不给你们写？” “是啊，偶尔帮个忙还得偷偷摸摸的，只敢用化名，生怕被人发现！” “那你们太难喽！” 汪洋叹道。 闲言两句，话说回来，傅奇道：“不过我先跟你说清楚，买剧本归买剧本，我们每年有具体的拍摄安排，《木棉袈裟》短时间内不会启动。” “没关系没关系，蒙你们看中，我已经很荣幸了！” 陈奇嘴上如此，心里又在吐槽，什么具体安排，不就是穷嘛！没钱多拍戏。 其实他也挺意外，没想到是这种发展，《木棉袈裟》的部分创意和结尾给了《少林寺》，自己再补一个结尾就好了。 这玩意很简单，当年《少林寺》火了，后面那些少林题材的都是跟风之作，结尾都特娘的是男主出家，女主流泪…… 跟风没什么不好，质量保证就行了，最怕是烂片跟风又碰瓷……说的就是你，《上海堡垒》！ 傅奇和石慧谈妥事情，又坐了一会，起身告辞。陈奇直接把《木棉袈裟》给了，连稿酬多少都没问，反正不会亏待自己。 而《木棉袈裟》由左派来拍，正合心意，到时候把徐小明也拉过来。 经台湾认证“附匪影人”的，都是自己人！ “你小子聪明的很，知道挂个名混资历，《少林寺》如果成功，你也跟着出名。” “嘿嘿，小聪明而已，您见笑了。” “不不，这又不是什么非正当手段，你的要求很合理，不过他们拍片慢，比我们还慢，你有得等喽！” 汪洋本想聊聊进北影厂的事情，转念一想，还是等《庐山恋》上映再说，他也要考虑厂里人的意见。当下无话，本想结束这次见面了，谁知对方欲言又止。 “你还有想说的？” “厂长，我是个外人，今天又是第一次跟您谈话，按理说没资格，但我实在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您刚才也听见了，说武打片在香港非常受欢迎，在海外也受欢迎，日本拿了19亿日元，韩国多少多少人次，那《少林寺》是不是也能行？” “这不一定，电影不确定因素太多，这部片成了，下一部片可能就废了。”汪洋摇摇头。 “是是，但我听了座谈会，我瞎想的啊，如果不靠谱，您就当我胡说八道……我觉得吧，外国人既然喜欢看咱们武打片，那我们就多拍武打呗……” 陈奇看着老厂长，吐出一句话：“在国内，肯定也受欢迎，如果能去海外，万一啊，万一咱们能挣外汇呢？” “你说什么？！” 汪洋一下站起来了。 （冇了……） 第60章 薅资本主义羊毛 “我说咱们有没有可能赚点外汇呢？” “小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任的！” “老厂长，这又不是我说的，都是傅奇同志说的，我总结一下而已。” “……” 汪洋盯了他好几秒，先开门看看外面，跟着把门一锁，招呼对方坐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道：“具体讲讲你的想法！” “我们拍别的，外国人可能看不懂，或者根本不感兴趣。” 陈奇又变得很正经，道：“但武打是肢体动作，两个语言完全不通的人，靠手势比划，也能交流一些内容。武打也一样，它没有文化隔阂。 俩人打斗，全世界的观众都能看懂吧？ 打的精不精彩，全世界的观众也能看懂吧？ 李小龙、成龙的片子在海外大受欢迎，我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继续说！” “更重要的是，武打片没有西方人害怕的东西，它属于娱乐性质，不存在意识斗争，审查上相对容易。 而且我们有两大优势，第一，国家培养了那么多武术人才，演员资源丰厚；第二，祖国大好河山，有那么多美景，施展空间广阔。 所以我冒出这个想法，咱们拍武打片，试试发到海外，去挣日本人的钱，挣英国人的钱，挣美国人的钱，薅资本主义的羊毛！” 咝！ 汪洋倒吸了一口资本主义羊毛，简直异想天开，胆大妄为！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颗衰老的心脏竟然在砰砰跳动。 中国电影一直以来太封闭了，之前只与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南斯拉夫等交流过，随着国际形势瞬息万变，这种交流也是时断时续。 改开后，外国引进片最先解禁，像《追捕》《简爱》都在大陆放映了，还搞了個英国电影周。 而如何让国产片走出去，没人想过这个问题，1979年大陆的观影人数高达290亿人次，人均一年看了28次电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此蓬勃的市场尚未顾得来，谁还想着出海啊？何况国产片由中影统购统销，出海也是中影的工作，跟电影厂没关系。 但是！ 汪洋还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慢慢转了几圈，道：“我们拍出片子，香港的同志引进去，让他们帮忙发行。 他们可以直接往海外发行，也可以在香港上映，赚些钱就当贴补贴补。 就算海外没人买，我们自己在大陆放映，武打片也肯定有前途，我早就想拍几部娱乐片……如果能卖出去，那就最好了，如果我们真赚到了外汇，小子！” 汪洋突然停下来，看着陈奇一字字道：“你，我，付出努力的全体同仁，都将是国家的大英雄！！” “……” 陈奇失笑，这老头，给自己也整得激情澎湃的。 十分钟后，他出了办公室，轻轻关好门。 拍电影挣外汇的思路已经达成一致，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第一步当然是写剧本，他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但提出一个要求，希望香港那边寄来一些资料。 主要是香港电影在海外上映的详细数据，他好参考参考。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大家都去吃饭，主楼没什么人。他一个人走在走廊里，有些空荡荡的，下楼的脚步声传出老远。 在tiktok时代之前，提起中国对外最成功的输出，总是功夫！功夫！功夫！ 但其实呢，中国最成功的输出是那个人，嗯，就是那个人。 尤其在他穿来的那个时代，那种纷争四起，逆天鱿鱼，一个比一个不干人事，连伊朗总统说死就死的年头，那个人更是经常被西方提起…… 可惜种种原因吧，只能说功夫了。 陈奇下了楼，呼吸着深秋寒凉的空气，心里也有点火热。 还是那句话，好不容易穿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吧？不能老是收古董、买房子、泡女明星……哦，女明星还是要泡的。 古董也是要收的，捡漏嘛，不捡白不捡。 他又不是当文物贩子，自己收藏。 咦？ 陈奇挠挠头，有了女明星们，有了古董，那肯定得买个大房子啊，说来说去还是那点俗事。 “哟，我的温柔大姐姐！” 想到女明星，他走着走着一抬眼，就看见龚雪在招待所旁边的那条小道上散步，像是午饭后消食。她也瞧见了，走来问：“伱吃饭了么？” “没呢，刚谈完话。” “食堂应该还有，你去打点吧。” “不太饿，不吃了。剧组也不拍戏，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呢？” “我在房间里看书呀。” “那多没劲，明天我想去街上转转，你要没事一起去？叫上张金玲。” “嗯。” 龚雪点点头，她好像真的不太会拒绝人，又或者，她本身就很乖巧。 陈奇说完，从这个门上楼，龚雪又溜达了一会，从另外一个门上去。招待所分男女区域的，各半栋楼，中间用挡板隔开。 为什么不楼上楼下住？ 因为每层只有一个公共水房和厕所，每天上上下下的，难免有不注意的同志邋邋遢遢，屌儿郎当，被看到就不好了。 陈奇回了房间，真的不太饿，反倒有点困。 小睡了一会，起来精神抖擞的工作。 外汇电影要稍等一下，他确实要看看香港那边的资料，对症开方。这件事是他和汪洋的二人秘密，没挣到外汇之前，谁也不会知道这片子是干嘛的。 1979年，中国外汇储备只有8.4亿美元。 明年更过分，是-12.9亿美元。 兔子穷啊，你都不知道国家为了多挣点外汇，都干过什么事？前面说的华侨公寓，那只是小意思。这年头如果能挣来外汇，那都不是爹，是祖宗！ 后天功德至宝！ 陈奇只要不杀人放火，有点男女作风问题之类的小毛病，洒洒水啦！ 此刻，他铺好稿纸，提笔书写。 先给《故事会》写个新故事吧，稿费还是要赚的，脑中早已明朗，刷刷刷下笔如神，一会就写了个开头： “民国初年，广东沿海一带有一座南竹寺，表面是佛门净地，实则被一伙歹人控制，干些奸淫妇女、拐卖人口的勾当……” 成都那位老兄希望他能写个巴蜀故事，陈奇暂时没工夫理。 拜托！ 定制文要加钱的！ 而他现在写的这个故事，也是大名鼎鼎，无数70、80后的回忆：《无敌鸳鸯腿》！ （感谢黑夜0522的萌！ 晚上有约会，冇了……） 第61章 想不想进北影厂 《无敌鸳鸯腿》的灵感，源自潮汕地区的一个民间传说《鸳鸯铁履桃》。 履桃，就是清朝女子裹小脚穿的一种尖顶高跟鞋，铁履桃，即铁制的，里面的女主擅长腿法。 在80年代，有人将这个传说写成了文学剧本，又在88年拍了电影，但除了腿法这个设定，电影与原型基本没什么关系。 这部片的武打风格非常老旧，在大陆很受欢迎，后来卖到了香港，在香港已经过时了，为了增加点票房，香港人特奇葩的找来曹查理，没错，就是你们熟知的曹查理。 补拍了一些色情镜头，当成三级片来吸引观众…… 陈奇给《故事会》投稿，纯粹为了挣点稿费，真正的好故事他不想给，留着自己办杂志再说。 当下，他忙活了一下午，才写了两千字左右，揉了揉手腕，道：“妈的！我得找個帮手，穿越了怎么还跟社畜似的？！” 正好是晚饭时间，他穿上外套出门，直奔食堂。 找到梁晓声，开门见山：“我在给《故事会》写稿，但这段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可能顾不过来，你要是不介意，不妨帮我个忙？” “怎么个帮法？” “一共五万字左右，分两部。上半部我可以写，下半部就没有时间了，你来执笔，按照我的大纲和人物设定完成这个故事。 算我们合作的，稿费平分，我是说在成功刊载的情况下。” “这……” 梁晓声颇为犹豫，道：“我写的都是现实题材小说，没写过武打。” “没关系，你可以先写几千字，我们一起找找感觉，这东西写着写着就熟练了。” “那我试试？” “绝对能试试！” “行，你需要的时候就叫我！” 梁晓声狠狠点头，他对写武打没啥兴趣，但对稿费很有兴趣，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他今年正式开始写作，都是短篇，这年头稿费都知道，短篇能挣几个钱？他绞尽脑汁也不过一二百块钱，一年能写一篇。但给陈奇写不一样，不用强求灵感，不费脑子。 梁晓声要等到1982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获全国短篇小说奖才能成名，作品被称之为“知青文学”。 知青文学和伤痕文学不一样！ 伤痕文学是彻底否定过去，强调苦难。 他们觉得自己下乡是苦难，但还有一些人呢，人家是真正的把热血和赤诚都奉献给了那片土地。所以在这群人来看，彻底否定过去，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梁晓声写的东西，突出一个战天战地，在北大荒与狼群搏斗，与雪暴斗争，战胜沼泽，终于开垦出了乌油油的沃土…… 虽然也有困惑，有痛苦，但总体上对自己的经历是肯定的。 正因如此，陈奇觉得他能写好通俗小说，如果可以，甚至还想把鬼吹灯讲给他——梁晓声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拓荒拓出一只大粽子，唯物驱邪，很合乎逻辑嘛！ ………… 前门，箭楼。 这里已经大变模样，沿着箭楼东侧，出现了一溜用木头和油毡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外面挂着好几块牌子，写着“大碗茶”“百货”“馄饨”等字样。 自从领导视察完毕，茶摊发展飞快，不但吸收了隔壁的20个人，在货源上也是广开渠道，进了不少积压商品。这些东西在商场是积压品，在这里却是畅销品，因为不要票。 一件事物的改变，一定是基于某种矛盾。 待业青年大军搞得政府忧心忡忡，大开绿灯，给了很多资源支持，这才有了京城各种合作社的蓬勃发展。 黄占英现在是副主任了！ 她经营的愈发得心应手，这会正拿着一叠袜子，大声吆喝：“瞧一瞧看一看，新到的厚袜子，这天说冷就冷啊，我们进的货不多，先到先得！” 前门大碗茶驰名京城，每天顾客都很多，她一吆喝，眨眼就挤满了人。 黄占英正卖着呢，忽听一个声音响起：“温一碗酒，来一碟茴香豆！” “你知道茴字有几种写法嘛？” “哟，对上暗号了！” “哈哈哈，陈奇同志！” 黄占英把活交给别人，一转身，果然站着那个死没良心的小白脸，后面还跟着两个女的。 “占英同志！” 陈奇又跟她紧紧握手，介绍道：“这是剧组的两位演员龚雪和张金玲，今天出来逛逛，到这混点吃的。” “伱们好！你们好！” “来这边坐，今儿天凉，喝口热汤，尝尝我们的馄饨！” 黄占英则把他们引到棚子里面，空间还挺大的，摆着桌椅什么的，她跑到隔壁的小窄间，不一会端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做的像模像样。 陈奇尝了一口，道：“上头给你们支持力度很大啊，还有点海米呢。” “我们现在是著名摊点，你猜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 “五千？” “只多不少，三十多人呢，全靠这个摊子养活，对了，你以后得叫我黄副主任，我当官了！” “正的是谁？” “王大妈呗！” 噗！ 陈奇呛了一口，道：“王大妈当主任？” “人家街道干部嘛，挂个名而已，实际我说的算。” 黄占英双腿岔开，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道：“我跟区里申请门市了，房子倒是有，但离这块远了点，我想我们的根基就在前门，不能离开。 区里就先帮我们搭个棚子，房子慢慢再看。” “那冬天怎么办？” “挂个棉布帘子，里面生炉子，挺着呗。戏曲学校的孩子我不让他们来了，天冷遭罪，那个叫刘蓓的小丫头还念叨你呢。” 黄占英机关枪似的，自己说完爽快了，这才看了看张金玲，又瞅了瞅龚雪，道：“你是南方人吧？” “嗯，我是上海的。” “一看你就像，吃个馄饨也这么秀气，你看看你这坐的，哎呦我都不会坐，这腿怎么摆的……” “……” 龚雪被弄的有点窘，陈奇忙道：“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我得招呼你们！” “用不着，我们吃完就走了！” 陈奇把她轰走了，张金玲先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占英同志啊，跟你描述的一点不差，这性子真好。” “第一次见这么爽利的姑娘。”龚雪附议。 “还行吧，大大咧咧的，小时候骑着我打，我都打不过她。” “所以你的工作关系一直在茶摊啊？” “是啊，我说我是卖大碗茶，谁都不信。” “那你可太屈才了！” 张金玲一口吞下一个馄饨，真心诚意道：“有没有想过来北影厂？我跟王导聊过这事呢，她也说希望你来。” “我听从组织安排。”陈奇一本正经。 “装模作样，谁不知道汪厂长看重你？以他的性子，等《庐山恋》上映了肯定把你调进来。” 张金玲说完，忽地转过头，又道：“小龚，你想没想过来北影厂？” 第62章 捧她 龚雪没料到会问自己。 她把张金玲当好朋友，在熟人跟前也能说多点话，道：“我没想过，我一直想去上影厂的，能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你这么大了还想跟爸妈一起住啊？” “我十几岁就离家了，一直在外面漂着，当然想回上海了。” “进上影厂难么？”陈奇问。 “难呀，我跟他们没有合作过，他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要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呢？” 龚雪叹了口气，很失落的样子。 别呀姐姐，你留在京城多好，朱琳得跟你同框啊…… 陈奇想了想，道：“我觉得吧，既然你想做演员，眼前有什么机会就抓住什么机会，别搞的两头空。汪厂长是个爱才的人，《庐山恋》如果好，肯定会申请调你的。 就像那个刘小庆，买她花多少来着？” “八万！”张金玲比了個数。 “你看看，八万转让费，伱到时候涨一倍，没二十万下不来！” “你当我们是商品呀，再说了，我哪里值二十万？” 龚雪白了他一眼，只当他胡说八道。 同时心里也有些惆怅，《庐山恋》12月份结束，自己就得回部队了。她很感激这次机会，喜欢剧组的气氛，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经验，很舍不得。 如果想不回去，那就得再来一部戏。 但拍电影哪有这么简单的？人家要选题材，写剧本，开会讨论，挑演员……就这么恰好又挑到自己了？那也太走运了。 “嗝~” 陈奇端起大碗，干了馄饨汤，打了个饱嗝：“吃完了么？” “吃完了，走吧！” 他站起身，摸出毛票，一共有两块钱，整齐的排在桌子上，道：“占英同志，跟你们借下三轮车，我送点东西回家。” “骑呗，还给什么钱？” “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当然明算账了。” 茶摊的小伙伴见怪不怪，老人还给新人科普，这位是陈老师，偷奸耍滑，没干过一天活，就会教我们点头yes摇头no…… 他们已经是脱下长衫的孔乙己。 陈奇不是，他不愿意受这份苦，所以在刚穿来的时候见状不妙，撩起长衫就跑了。 茶摊有运货用的三轮车，他借了一辆，又往南边走，到了前门的信托商店。 信托商店是收旧货、卖旧货的地方，也可以帮人代卖，收点手续费。相机、手表、工艺品、衣服、家具什么的都有，不少人会来这里淘宝贝，俗称捡漏。 大家认知的捡漏，就是花几块钱买了一个元青花。 这种情况确实有，但一辈子都碰不着一次，好东西谁不知道好啊？可它也贵啊！ 这年代人都穷，只有少数人肯花钱去淘古董。像马未都在80年代，花了2千块钱买过一组屏风，这钱本打算买彩电的，一般人谁舍得？ 所以捡漏捡漏，其实就是这个时候好东西多，竞争小，让你拿着的机会很大。 当然，要是像女长老那样，背靠大树，几卡车几卡车的往香港卖古董，那也叫牛逼。或者像李春平，编一个被好莱坞女明星包养，继承亿万家财的故事…… 都是时代特色。 陈奇上午逛完了信托商店，这会进去，搬出来一个留声机，几张老黑胶唱片，两把椅子，装上三轮车，骑着又奔家里。 进了门框胡同，停在院门口。 张金玲帮他搬椅子，龚雪抱着留声机，好奇的看着这个大院，问：“这就是新华书店的宿舍呀？” “嗯，生我养我的地方！” “那房子就是我家了。” 陈奇开了门，把东西放进去，笑道：“辛苦你们了，让两位女同志帮我搬，实在是看见好玩意了，没忍住。” “瞧你这话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搬点东西怎么了？” 张金玲毫不在意。 哎！她几十年后说这话能让仙女喷死。 “……” 龚雪只是打量这个小房子，收拾的干净整齐，东西非常多，有几样还挺贵重，外间搭了一张床。 她一瞧这床，抿嘴笑道：“你就睡这？够长么？” “我这么睡，脚放在这……” 陈奇搬来一张长条凳，放在床尾，人工加长了一截，道：“这床短了点，但横着大，睡仨人都没问题。” “你这话有歧义啊，小同志！” 张金玲已经结婚了，啥都懂，训了他一句。 连口水也没喝，站一会就出去了……没办法，一个男的带俩女的，她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有会说的不会听的，舌头底下压死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得顾全这个！ 陈奇拍了拍自己的脸。 出去又跑到新华书店，喊于秀丽：“妈，我买点东西送家去了！” “什么东西？哎，你这就走啊？” “留声机，椅子……那椅子黄花梨的，别给我当劈柴烧喽！！！” ………… 傍晚。 龚雪吃了饭，照例在院里散步。 剧组不拍戏，她的生活很枯燥，每天吃饭就跟放风一样，平时闷在屋子里看书。她朋友少，本身也不是主动社交的性格。 今儿出去一天，感觉有点累，也挺开心。 “龚雪同志？” 后面忽然传来招呼声，她回头一瞧，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才开口道：“黄导演，您也散步？” “是啊，饭后百步走，对身体好！” 黄建忠笑着赶上来，道：“你们剧组还没开拍吧？都是大会闹的，拍戏最怕中间停顿，状态容易丢，丢了再想找就不好找了。” “呃，我都挺好的……” 她本想再溜达一会，此刻没了心情，道：“我要回招待所了，谢谢您关心。” “哦好，我还得走几圈呢！” 黄建忠看着她背影，与自己媳妇对比了一下，不得不说没法比。 他在二十年后跟女演员睡觉，眼下这种环境，他倒不敢有什么龌龊举动，只是看人家漂亮，凑上去尬聊，人家客客气气的。 “小白脸！” 黄建忠撇撇嘴，也不知道在骂谁。 …… 龚雪回了房间，不知不觉天黑了。 她坐在桌前，找出信纸，开始给爸爸妈妈写信。 “今天爱玲姐提及，我有可能进北影厂，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离家十年，非常期盼着回到你们身边，好好陪伴你们，现在也一样，上影厂才是我的目标。” “《庐山恋》下个月就结束了，到时我将回到部队，我对剧组的一切都很不舍，只能跟你们诉说，不要怪我又像个小孩子……” …… “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陈奇正在302暴躁，《无敌鸳鸯腿》写的手酸屁股疼。 “电脑啊，我需要电脑，有打字机也行啊！” “我一个手写八百字作文的，让我写几万字？” 他一边嘟囔一边写，好不容易完成了今日的字数规划，立马跳起来如释重负。 夜里11点多了，他才洗洗涮涮，往床上一躺，想着那两把黄花梨椅子，哎呦，那个线条，那个质感，可惜只能挤在自家的小破房子里。 随后也浮现出白天的对话，进北影厂，进上影厂什么的…… 他没有多在意。 “这事容易，捧她不就行了！” （冇了…… 你们都不过520嘛？） 第63章 李连结 “咚咚咚！” “请进！” 这日一早，陈奇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汪洋笑呵呵的在喝茶，道：“坐会吧，客人一会就到了，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给《故事会》写稿呢！” “哦？还是武打？” “对，叫《无敌鸳鸯腿》！” 陈奇把故事简单讲了一遍，汪洋点点头，道：“听着挺有意思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哪来那么多打打杀杀，人家一年写一个，你一年写三个。” “就是因为打打杀杀才好写啊，让我写深刻的，我还不会呢……”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老厂长，您说香港那边给我的稿费，是港币还是人民币啊？” “当然是港币了！” “那有没有侨汇券？” “这个……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也不确定，到时候你去银行问问就知道了。”汪洋道。 外汇券大名鼎鼎，但在此之前，还有一种叫侨汇券。 海外华侨给国内亲友寄外汇，银行会直接兑成人民币，同时配给一定量的侨汇券。国内亲友拿着侨汇券，可以去华侨商店买很多市面上没有的好东西。 凤尾鱼，午餐肉，克宁奶粉，速溶咖啡，洋服……老百姓根本想象不到里面有什么。哪怕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断了这份供给，不少人靠着侨汇券仍然吃香喝辣。 国内亲友有优待，华侨才会寄更多的外汇，这都是吸收外汇的一种手段。 港币也包含在内。 但陈奇这种是稿费，还是香港国企的稿费，究竟有没有侨汇券，大家都不清楚。 不知不觉，已是11月中旬，文代会已经结束，傅奇和石慧回香港了，又介绍了一位左派导演过来，要在北影厂小住。 俩人等了一会，人到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阔面大耳，走路嗖嗖带风，又带点旧文人的气质，他进门先笑起来：“老厂长，此番叨扰了！” “鑫炎啊，好久不见！” 汪洋紧紧握了握手，指着陈奇介绍：“他就是那個编剧小才子……这位是张鑫炎导演！” “您好您好！” “年少有为啊！” 此人叫张鑫炎，正是《少林寺》的新任导演。 他一直都是左派影人，后来还拍了《黄河大侠》《功夫小子闯情关》等等。 寒暄一番，他直接道：“如今入冬，外景不漂亮，我索性就当做筹备期了。我带了几个人过来，筹措前期事务，主要是选演员。 等明年春暖花开，《少林寺》再启动。” “这样最稳妥，你打算怎么挑选演员？”汪洋问。 “不要用京剧演员了，这是武打片，我想找一群有真功夫的。我认识京城武术队的一个小伙子，叫李连结，几年前中国武术代表团访美，回国经过香港，向香港同胞汇报演出一周，我跟着拍了一个礼拜的纪录片。” 张鑫炎性格爽朗，侃侃而谈：“那会他才11岁，拳打的特别好，今年差不多16-17了，我去看看怎么样。” “他能去访美，说明国家很看重啊，他是全国冠军吧？” “对！” “那有点不好办，武术队不会放人的，除非伱找国家体委。” “我先去谈谈吧……” 聊完这个，张鑫炎转头瞧瞧陈奇，笑道：“我看了你的《木棉袈裟》，写的真好，放在《少林寺》里也正合适。我要在此叨扰一段，找你研究研究剧本可别嫌我烦哦！” “您别这样说，我向您学习才是！” ………… 初冬，京城愈发寒凉。 什刹海、后海这一片，向来是老百姓热衷的游玩之地，等再冷一些，湖上结了冰，更有大批大批的人来滑冰。 在这片西侧，有一家闻名遐迩的什刹海体校，京城武术队的前身就是该校的一个武术班。 张鑫炎在北影厂住了下来，他行动力超强，没过几天就跑来了，陈奇屁颠屁颠的跟着——因为他也要为外汇片看看演员。 “张导演！” “吴教练！” 武术队的王牌教练吴斌负责接待，态度热情，心里不以为然，这年头跨行比较少，练武术就练武术，干嘛拍电影啊？但人家从香港来，怎么也得让人家见见。 “这边请，我们队员正在训练呢。” “前阵子全运会，我们队成绩不错，这帮孩子都有点飘了，训练懈怠。这哪儿成啊？武术一道，不进则退，得天天苦练才行。” 陈奇适时捧一句：“是啊，我都听说了，你们拿了好几块金牌呢，全国第一！” “言重了言重了，还不到十块，尚需努力！” 吴斌眉毛都快飞起来了，领着他们进到训练馆，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或赤手空拳，或持双刀、持剑，正耍的噼里啪啦，虎虎生风。 “您看那个女队员，叫李霞，全运会传统器械、规定拳术冠军！” “那个叫戈春燕，女队队长。这孩子厉害呢，八卦掌第五代门人，陈式太极拳第十九代传人，混元太极拳第二代传人，尤其那一套八卦掌，不得了啊！” “那个叫王群，男队队长，枪使得好，全国亚军！” 吴斌点了几个优秀的徒弟，最后又一指，得意之情都快溢出来了：”那个小子叫李连结，今年才16岁，全运会一人拿了五块金牌！五块！” 说着，他把李连结叫过来。 李连结官方身高169cm，但看着要更矮点，穿着一身蓝色的练功服，短头发，精神气十足。他一瞧张鑫炎，惊喜道：“张导演，您怎么来了？” “我特意来看你啊，你现在怎么样？” “我好着呢！刚拿了五块金牌，工资都涨……” “哎哎！” 吴斌连忙打住，这孩子是个武术奇才，但性格有点莽，啥话都说，工资是随便讲的嘛？ 张鑫炎简直眼睛发亮，李连结相貌好，身手好，绝对是《少林寺》主角的最佳人选。最难得的是，他有明星相。 明星相这个东西很玄妙，是决定一个人能否大红的最后一块拼图，比如吴樾，长的浓眉大眼，身手极佳，演技也好，但就是不温不火。 张鑫炎与李连结聊着天，陈奇四处搜寻，将王群、戈春燕等人一一标记。 然后又看到了一个女孩子，不太确定，问：“吴教练，那个是谁？” “黄秋燕，蛇拳和双剑打得非常好！” 果然是黄秋燕。 陈奇点点头，李连结的前妻。 关于李连结的种种，有说抛妻弃子的，有说改国籍的，有说壹基金的，网上都吵过多少遍了，不再赘述……不过利智是真的顶！ 总之陈奇有自己的计划，此类人能用就行，反正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听话。 第64章 外汇果然是爹 随后，陈奇又发现一位。 看着也是十几岁的年纪，似乎不太合群，一个人在那里练拳，长相也不错，只是带了几分冷峻。 “吴教练，那位是？” “哦，一个美国华侨，喜欢武术，去年他妈妈把他送来学习。这孩子普通话说的烂，平时不怎么跟大家交流，都是自己练，叫甄梓丹。” “他多大？” “16岁！” 陈奇看看甄梓丹，又看看李连结，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黄飞鸿大战纳兰元述的场面，可惜俩人都太小了，气质稚嫩，能演的角色受限。 张鑫炎那边终于聊完了，吴斌领着几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一群队员就把李连结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 “那几人是谁啊？找你干什么？” “香港的导演，找我拍电影呗！” “哇，拍电影啊！” “真好，我最喜欢看电影了，我也想拍。” “别想了，队里不会同意的。” 李连结11岁加入武术队，出访几十个国家，给尼克松表演过武术，跟基辛格握过手，被高级领导人接见过，那是正经见过世面的，不是啥也不懂的小孩。 他挠着头嘿嘿乐，其实早就蠢蠢欲动，拍电影当然比在武术队好啊！ 甄梓丹在远处孤零零的，颇为羡慕的望着这边，耳朵里听了几句，拍电影？我也想拍电影！ “好了好了，别议论了！” “继续训练！” 男队队长王群、女队队长戈春燕出来维护秩序，督促师弟师妹们用功，其实内心也很向往。 王群后来演过《侠女十三妹》《金镖黄天霸》《无敌鸳鸯腿》《太极宗师》《少年张三丰》等等，身手了得，形象也不错，可惜48岁就病故了。 戈春燕演过《武林志》《大刀王五》《杨门女将》，后来跑到新加坡开武术学校去了。 总之，张鑫炎的到来给这帮年轻人的心里种了一把草，这年头职业基本固定，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运动员就是运动员，跨行跨业被视为不正经的表现。 但有两条道路，可以改变自己的固化阶层，一条是文学，一条就是影视。 ………… “死脑筋！旧思想！” “电影是多么好的弘扬传统武术的一种媒介啊，竟然视为洪水猛兽，不可理喻！” 一小时后，张鑫炎从体校出来，毫无遮掩的骂骂咧咧，气得不行。 他掰开了揉碎了跟体校领导讲，对方就是不答应，态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大概意思是：我们都是全国冠军，访美访日的，你拍电影算什么？ “您别生气，这种情况很正常。” 陈奇在旁边劝，道：“李连结一人能拿五块金牌，在哪里都是宝贝。他与武术队挂钩，武术队与市体委挂钩，少了他，就等于少了一大块成绩，谁也不敢担责。 您还是想办法见见廖公，让廖公出面找国家体委，国家体委发话了，武术队也就放行了。不然你就算去地方找演员，人家还是不答应。” “嗯，是这個道理！” 张鑫炎点点头，笑道：“小陈，你年纪轻轻的人情世故还很通透嘛？” “都是老厂长教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哪里懂？” “哈，又谦虚了！” 张鑫炎与他相处几日，对其表现非常满意，《少林寺》有两个编剧，已经把大框搭好了，陈奇主要给感情戏提意见。 一提一个准儿！ 比如少林寺是佛门净地，怎么能让男主角跟女主角成天厮混在一起啊？ 陈奇表示，把女主设定成在山下放羊的不就行了！ 哎，让张鑫炎苦恼半天的问题，一下就ok了。 他不想太过介入《少林寺》，编剧挂个名就行，因为《少林寺》周期太漫长了，从1979年开拍，1982年才上映。 张鑫炎花了半年时间选演员，选好后，又把演员集中在郑州统一培训，搞了大半年才开机，然后拍摄又拍了一年……有这时间，都够陈奇攒出两部戏了。 更何况，自己的外汇片也是武打，说不定还得跟《少林寺》抢演员呢！ …… 陈奇跟着张鑫炎回北影厂。 刚到门口，传达室大爷就把他拦住了，道：“小子你总算回来了，人家邮递员同志来好几趟了。” “您就是陈奇？有你一个包裹，还有一张取款通知单，伱要签下字。”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谢谢谢谢！” “没关系，你这还是香港的汇款呢，以后也多多给国家创汇！” 邮递员一颗红心闪耀夺目，骑车子走了。 陈奇推开八卦的大爷，拿着邮件急匆匆的跑回招待所，关上门，先拆包裹，果然是厚厚的一沓资料，跟着又看取款通知单，瞄到了“长城”的字眼。 这就是《木棉袈裟》的稿费了！ 他还有点小激动，不亚于《庐山恋》那次，香港电影虽然不太重视剧本，但一经选用，报酬肯定比大陆多。那边现在的市场价，通常1万-3万港币，如果请名家操刀，可能有5万。 自己是新人，左派又穷，差不多就是…… “1万港币！” 陈奇忍不住蹦了两下，猜对了。 他特享受这种从零开始，一点点赚钱的感觉，非常非常有成就感。 79年的平均汇率，大概100港币=31.35人民币，换算过来就是3千出头。 距离万元户又进了一步！ 他瞬间坐不住了，蹬上车子一路电闪雷鸣的回到前门，先去街道找王大妈开证明，又回家取户口本，直奔银行。 这年头汇款，都是先寄给你一个单子，拿着单子去银行取。陈奇走到一个窗口，从包里摸出各种手续，道：“你好同志，我取钱！” “您稍等！” 工作人员接过单据一瞧，吓了一跳，汇款方来自香港，这没什么，关键是金额，赫然写着“一万港币”！ 香港同胞给内地亲友汇款，无非几百块而已，哪有一万港币的？她顿时警觉起来，问：“同志，您这个是什么钱呀？” “稿费！” “稿费？” 她愈发迷茫。 “我给香港公司写了个剧本，给我的稿费，汇款方不是写着长城么？” “那您的工作是？” “我是前门茶点合作社的，卖大碗茶那个，我有街道开的证明。” 香港稿费能给一万块嘛？资本主义也太腐败了！ 工作人员还是不敢确定，把领导叫了过来，二人小声嘀咕几句，时不时瞄一眼陈奇，跟着又把他叫到一个小屋里，笑呵呵请他不要着急。 emmmm！ 陈奇无语，又反敌特了嘛？ 果然，后面又来了个家伙，一看就不好惹，问东问西的，最后也没说什么，继续让他等着。就当他不耐烦的时候，江淮延进来了。 “江主任，您怎么来了？” “都找到北影厂了，我当然得为你作证，好家伙，我们都吓了一跳，心想你犯什么事了，原来是稿费闹的。” 此时，银行的相关人员也过来了，笑道：“小同志，感谢你的配合，希望你能理解。” “没事没事，下次我再来就不能走这么一遭了吧？” “不会不会，一切都搞清楚了。” “那我有侨汇券么？”陈奇关心这个。 “呃……” 对方也很抱歉，道：“老实说，你这种情况非常特殊，款虽然从香港汇来，但人家是中资企业，我们研究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应该算侨汇，希望你不要见怪。” 刚说完，又有一个人建议：“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就能写剧本了，可以胆子再大一点嘛！往海外投稿，挣美元，挣英镑，到时候如果汇来款，绝对有侨汇券！” 另有人也帮腔：“是啊是啊，以往的侨汇都是养家、盖房子、结婚这些用途，真的很少见挣稿费的。你有这个本事，多多为国家创汇岂不快哉？” “哎呀，诸位如此厚爱，我怕承受不起啊！” “受得起受得起，年轻俊杰，长的还帅，舍你其谁？！！” 一向给别人发放情绪价值的陈奇，莫名其妙接收了一堆马屁，还得是搞金融的同志啊，思想就是解放，也更加印证了一个事实。 “外汇果然是爹！” （冇了……） 第65章 龙场悟道 银行人员对陈奇的态度并非夸大。 这年头，一般市民接收海外亲朋汇款，去银行取钱的时候，工作人员都会亲切又热情的聊几句：“哎呀，多给你的亲戚写信，说你们有优待，让他多寄点外汇……” 尤其东南沿海一带，侨胞最多。 别小看这个举措，仅凭海外华侨往国内寄养家费，每年就能达到几千万美金。 陈奇与左派公司对接，立场没得说，但实惠确实少了点。这次没拿着侨汇券，他还真打算给香港本土公司写个剧本，或者写个小说往美国投稿，挣点真正的叨乐。 他把兑成的人民币直接存起来，小存折上一個4000数字闪闪发光，这是总资产。 娶八个媳妇儿都够了！ …… 下午，陈奇回了北影厂。 把香港寄来的东西粗略扫了一眼，去主楼找汪洋，要了进资料室的权限。前文说，北影厂主楼是三层半，这个半层就是资料室，里面也有很多图书，兼阅览室。 平时基本没人，一个老厂工给他开门，道：“书看完要放回原位，切勿弄脏弄缺页，如果带回招待所要登记。” “知道了，您放心！” 陈奇进了去，看了看十几排书架，几张桌椅，呼出一口气，立时行动。 他先挑了一些与苏联、南斯拉夫电影相关的报刊，随便找了个座位，埋头看了起来。 如今中苏关系仍然紧张，到80年代中期才正常化，但电影是友好使者，已经先行一步。中国改开后，解禁了苏联电影，偶尔也将国产片发到东欧去上映。 与南斯拉夫的关系比较好，交流频繁。 这两个社会主义阵营，一共近3亿人口，电影类型多为战争片、反映工人阶级的、歌颂劳动者的、批判资本主义的等等。 “南斯拉夫市场很活跃，罗马尼亚也蛮有活力。” 陈奇记录着一些东西，又翻找欧洲电影的相关资料，眨眼桌上铺了一堆。 他要判断这些国家对某种类型片的接受程度，别把电影拍出来，结果犯了人家的忌讳。 这些他确实不懂，上辈子也没接触过，但美国市场就很懂了，新好莱坞主义崛起，科波拉、乔治卢卡斯、斯皮尔伯格三位代表人物，都已经完成了成名作。 《星球大战》更是将好莱坞一举领进工业大片时代。 接下来，美国将拥有一个精彩纷呈，光怪陆离，什么屌片都能混一把票房的黄金期，这是美国电影最好看的时候，直到被超级英雄干死。 说回武打。 第一部在美国院线上映的香港武打片，是邵氏的《天下第一拳》，主演叫罗烈，他后来勾搭了《红楼梦》剧组的乐韵，乐韵跟他去了香港，跳楼自杀了。 这部戏拿了2千万美元的票房，因为傻老外没见过武打片。 几个月后，李小龙的《唐山大兄》也在美国上映，拿了280万美元票房，《精武门》是340万美元，《龙争虎斗》是很牛逼的，拿了2500万美元。 《猛龙过江》又不行了，全球票房一百多万美元。 “……” 陈奇盯着这组数据，仿佛能盯出花来。 《天下第一拳》是占了头汤的便宜，《唐山大兄》《精武门》不行，因为美国主流不喜欢这种题材。 那《龙争虎斗》为什么行？ 因为当时李小龙刚死一个月，片子有噱头，而且里面是打美国人。 美国人毫不介意自己在电影里被揍，他们知道自己现实是强大的，个个都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他们真正警惕的是什么呢： 电影里有没有发动工人阶级？ 有没有反资本主义？ 有没有教员的影子？包括一切照片、像章、歌曲、语录等等！ 说白了，只要不触及人家的根本，你爱打打去呗，都是娱乐…… 陈奇自己作总结，密密麻麻写了好多页，他将在海外受欢迎的武打片，分作三类：一类是大片，《卧虎藏龙》《英雄》《霍元甲》那种，大明星大制作，画面绝美，表达的思想老外能看懂。 一类是小片，纯武打，噼里啪啦从头干到尾，讲究一个爽字，以《铁马骝》《精武英雄》为代表，动作设计最重要。 还有一类是文艺片，披着武打的皮，讲的是精神内核，比如《双旗镇刀客》。 而很多功夫片，在海外票房上没啥成绩，其实都在录像带、dvd里面。比如《精武英雄》，海外票房一般，但美国租碟就挣了1675万美元，不过现在录像带才刚刚起头，不用考虑这些。 北影厂顶多拿70万预算，大片先排除了，就算钱够，硬件设施也没那个条件。 “那就只能搞小片了，再加点祖国风光，忽悠傻老外也差不多了，关键是武术指导！” 陈奇脑中有了思路，然后又发愁，大陆的动作设计都是从武术套路中演变的，而香港经过了硬桥硬马的阶段，成龙的杂耍，洪金宝的花哨已经开始流行。 等徐克的新派武侠出来，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老外现在喜欢拳拳到肉的风格，最好找个精通招式，王语嫣类型的香港武指，可那边的环境怎么忽悠来呢？” 陈奇闷在资料室里，思考着如此种种，不知不觉书本上的字黯淡不清，竟是天黑了。他拧了拧脖子，抱着一堆纸出了去。 正是下班时间，众人皆奇。 “小陈，你干嘛呢？” “没事，随便查点东西！” “又有灵感了，打算写什么类型？” “八字没一撇呢，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诉您。” 他敷衍应付着，出了主楼，又到摄影棚看了眼，文代会结束，《庐山恋》继续拍摄，到12月中旬也能ok了。 ………… 如此这般，他一连三日都闷在资料室里。 北影厂流传：好家伙，小陈不知要干嘛，连看了三天书，点灯熬油废寝忘食的，瞧那装模作样的姿态，他还当自己龙场悟道嘛？ 到了第四天。 陈奇终于不去资料室了，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来来来，喝口茶！” 汪洋亲自给沏茶，笑道：“大家都知道你闭关修炼呢，今日出关，你是有想法了？？” “还行吧，有了点灵感。” “快说一说！” “我想了三个点子，给您概述一下。” 陈奇喝了口茶先润润嗓子，道：“第一个是西部刀客的故事，第二个是神偷燕子李三的故事，第三个是太极宗师杨露禅的故事。” 第66章 他做少林，我做太极 所谓西部刀客，自然是《双旗镇刀客》。 这个片文艺，动手连眼睛都没眨呢，刷刷刷完事了，突出一个意境。这样在内地肯定不行，陈奇想丰富打斗，故事脉络还是按照原片来。 汪洋听完了，问：“要去西北拍外景？” “对！您可以把它当成中国的西部片，黄土高原的苍凉厚重，关中刀客的粗犷奔放，香港人看了肯定新鲜，老外更新鲜。” “听着有点玄妙，第二个故事呢？”汪洋道。 陈奇又开始讲燕子李三。 得益于香港影视剧的传播，黄飞鸿、洪熙官、方世玉、叶问这些南派武术家，在大陆非常著名。北方的却寥寥无几，也就霍元甲、大刀王五等人有名气。 燕子李三也算一個，1999年央视播了一部电视剧热度很高，张立、林芳兵、李琦主演的。 陈奇把他设计成了民间侠盗，劫富济贫，反抗官府和洋人，即后世熟知的形象。汪洋听了眼睛大亮，连连道：“这个可以，先备用，你接着说！” “第三个就是杨露禅，此人是历史上的武术名家，后人还在世呢，为避免一些麻烦，我们用化名，叫杨昱乾好了。” “杨昱乾是河北人，家境殷实，自幼习武，听说陈家沟有位高手叫陈正英，便跑去拜师。但陈家沟的太极不传外人，他便想方设法偷偷学艺，期间认识了陈正英的女儿，也就是女主角。 女主对其一见倾心，胳膊肘向外拐，这段可以加一些笑料，喜剧一点。 俩人在陈家沟附近游山玩水，你追我赶嘻嘻哈哈，把风景拍的美一点，最好再配个音乐，写首歌，效果会更好…… 陈正英发现了这件事，震怒无比，正欲废掉杨昱乾的功夫，碰巧仇家上门，乱斗之中，杨昱乾救了女主角，陈正英也既往不咎，破例收他为徒。 杨昱乾天资聪颖，进步神速。 陈正英的仇家在京城，一日又来犯，用毒暗器伤了陈正英。 杨昱乾北上京城寻求解药，恰是道光年间，遍地烟馆，洋人来华，一片光怪陆离之景。仇家势力颇大，杨昱乾通过一位爱好习武的王爷说和，仇家答应摆下擂台，比武较量。 杨昱乾连破几大高手，扬名立万，最后在京城收徒，有志以武强身，进而强国，同时也将太极发扬光大，流传至今！” “……” 汪洋听完，默然不语，在屋里转了几圈，道：“你小子是投其所好啊，国家领导就好这口，廖公喜欢打太极，邓公更喜欢，你意图太明显了。” “上次傅奇同志来，讲了廖公的故事。廖公说中国武术分为两大派，一派是少林，一派是太极，既然少林有人拍了，那我们就拍太极呗！” 陈奇耸了耸肩，道：“这也没办法，我们要先考虑过审的问题，不能过审，拍什么都白扯。就算过审了，肯定也有猫三狗四的家伙找茬，我们就得投其所好。 再者说，太极更能代表中国武术，有历史，有故事，有文化，我们干嘛不拍呢？” “那你保证能卖到海外去？” “您要我立军令状么？老厂长，我才19岁，只想为国家挣点外汇，您不至于把责任都扔到我肩上吧？” “滚蛋！出了事自然由我来担，还轮不到你！” 汪洋骂了他一句，道：“我只是一想到外汇就有点迫不及待，行了，伱具体说说这个太极！” “您关系硬，先打听打听，杨露禅这个原型能拍么？我听说他们家族的墓都被铲了。 这部片是纯武打，故事逻辑过得去就行，着重有两点：一个展现大好风光，一个要打的精彩。我建议从香港请一位武指，他们经验丰富，更会设计动作。” “这个很难！还有别的想法么？” “最后一点，您允许我参与到什么程度呢？”陈奇忽然问。 嗯？ 汪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电影厂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新人进来，三年打杂、三年助理、三年副导演，熬上十年才有机会执导一部电影——世家子弟除外，比如田壮壮，人家上学的时候就拍过四部短片了。 “你小子想做导演？别想了，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我有天大的权力，也没法让你当导演，厂里几百人看着呢！” “不不，我才不想当导演……” 陈奇想说监制来着，但一合计，内地没有监制这个头衔，道：“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一个策划的职位，我能在制作过程中提提意见就很满足了。” “策划？” 汪洋啧啧有声，这小子还是野心不小，但自己要用人家，那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这点他还是担得起的。 不过此刻他没说，只道：“你写剧本吧，别的事我先打听打听。哦对了，燕子李三那个我觉得也好，你有时间一并写。” “您不带这么压迫人的，我手里的活儿已经忙不过来了。总之，我觉得咱们尽量要快一点，最好赶在《少林寺》之前让太极亮相，也免得说我们跟风。” 陈奇聊完闪人。 蹬蹬蹬下楼，心里也有点激动。 这个杨昱乾的故事，大体源自吴京的那部电视剧《太极宗师》，他挑挑拣拣，梳理出一条主线，加了点自己的东西，浓缩成了一部电影。 廖公这句话说的没错。 虽然中国武术繁多，但最知名的，无非少林和太极。 太极在海外也有相当多的受众，不少老外专门跑来修道学武，基努·李维斯还拍了一部《太极侠》，虽然是部烂片。 相对于少林功夫，太极方面的影视剧少了很多，但这个题材在海外一直有市场的，很符合陈奇挣外汇的目标：能卖得出去！ 至于卖多少，国家外汇储备才8.4亿美金，他一部电影只要能挣300万美金，那他就是爹！ 回到招待所。 陈奇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工作压力，《太极宗师》要写，《庐山恋》还在拍，幸好把《无敌鸳鸯腿》上半部写完了，下半部扔给梁晓声，不然他能忙死。 “写吧写吧，自己找的累！” “谁让咱一颗红心呢？” 陈奇拧了拧脖子，瞬间进入打工人状态。 （冇了……） 第67章 最后来一下 但凡武打片，必定要解释一个问题：学武的目的是什么？ 大到为国为民，小到强身健体，再烂的片子也要阐述这个东西，因为它是武打片的核心立意，少了它，片子就缺乏支撑。 杨露禅在京城授徒，没什么宏图壮志，就是想把太极发扬光大。但这样写不行，格局太小，一定要拔高，陈奇就给他升华。 杨露禅生于1799年，死于1872年，中后期经历道光、咸丰、同治三帝，正是我大清破鼓万人捶，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的时候。 陈奇借鉴了这个原型，故事大多还是架空的，把主角设定为一個青年，北上京城后，看到遍地的大烟馆，国民孱弱，洋人耀武扬威，遂生出“习武强身，进而强国”的思想。 这便是影片立意。 电影不是纪录片，真要较起真来，这帮清末民国的武术家，某些人根本没法考据，资料混杂，真真假假。就像“传武”概念一样，有人大肆嘲讽，有人强调是杀人技，在后世都能吵出脑浆子来…… 陈奇列了个框架，然后写人物设定。 男主、女主、配角、反派、负责搞笑的丑角等等，每写一个，脑子里差不多就能浮现出一个对应的演员，写到女主角的时候，他顿了顿。 “年龄相差有点大啊，我改一下好了，女主有先天不足之症，不愿意耽误别人，一直没有谈婚论嫁，谁知对这个弟弟动了心，主角也喜欢她温柔漂亮，蕙质兰心……咦？” 陈奇挠头，我自己怎么还代入了呢？ ………… “阿嚏！” “阿嚏！” 北影厂的特技棚里，龚雪裹着厚实的军大衣，打了两个喷嚏。 “小龚没事吧？”王好为问。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 “那接着拍了！” 龚雪马上脱掉大衣，露出一身紫色衣裙，腿上仍是比秋裤还厚的丝袜。 如今冬天了，《庐山恋》里还是夏天的戏，这场是讲女主被男主的姐姐逼走，自己躲在房间里伤心，外面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布置成了一个豪华套房的内景，龚雪靠在窗边，窗台上还有一盆花。 头顶是一个“喷水装置”专门用来降雨的，哗啦哗啦的下，还有风扇猛吹，灯光忽明忽暗，制造出闪电的效果……这便是现在的土法特效。 “好！可以！” “准备下一场！” 王好为吩咐一声，坐在椅子上拿起剧本，一共还剩八场戏了，三天就能拍完。她又算了算支出，尤其是胶片的使用量，嗯，刚刚好。 这年头拍戏，胶片都是定量的。 根据分镜头剧本算，大概拍多少个镜头，比如《庐山恋》成片是90分钟，那给王好为的胶片，就够拍270分钟素材的，比例是1：3。 资历差一点的导演，比例是1：2.5。 如果戏没拍完，胶片用光了，导演自己想办法。所以可想而知，姜文是多么遭人恨！ 这边拍着，陈奇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好歹是编剧，时不时得来瞧瞧。王好为招呼他过来，问：“你好几天没见人了，都说你闭关呢？” “没有，就是查点资料，最近在写一个新剧本。” “武打的？” “嗯！”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武打这么上心，好好的才华没用到正地方。” 王好为摇摇头，道：“过两天拍摄任务完成，我在家里做东，你们几个都来，就算散伙饭吧。” “是不是我们一个拿酒，一个拿菜，一个拿肉，您焖锅饭就行了？” “你小子从来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想拿也行，谁不知道伱是小财主！” 王好为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陈奇嘿嘿一乐，坐了一会，随手拿起工作表翻看，一瞧还剩八场戏了。 其中有一场，就是女主误以为男主的父亲不能接受自己，拎着行李准备走，刚好被男主一行堵门，父亲说你是好孩子巴拉巴拉，同意了这门婚事…… 一直以来，他没有对演员的话剧式表演风格提意见，因为这是时代特色。 但眼看着要结束了，试一把也无妨。 …… 龚雪好些天没见着陈奇，瞧见了也很开心。 她拿他当好朋友，一个有才华的小同志，能教给自己很多东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在他面前，自己会不知不觉的放松，这种感觉让她很喜欢。 一个男人能让女人放松，那她就要注意了！ 一个女人能让男人放松，行价一千八！ 王好为刚喊休息，龚雪裹着军大衣过来，笑吟吟道：“王导说要去她家吃饭了么？” “说了，还让你带点肉带点菜，我负责带条鱼，老唐带个挖掘机。” “你又胡说，王导才不会这样讲。” 龚雪在他旁边坐下，顿了顿，转过脑袋：“老唐为什么要带挖掘机？” “就是，你们都是吃的，为什么我是挖掘机？”唐国樯也过来了。 “我胡说的啊，哪有为什么！” 陈奇也好久没见他了，打量一番，笑道：“你可以啊，两眼桃花，精神抖擞，就是步子有点虚浮，婚后生活很幸福吧？” “哎呀，你这个小同志怎么什么都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唐国樯掩面而去。 陈奇乐不可支，他现在有个怪癖，见着名人就想调戏调戏，无论男女老少，汪洋他都敢逗两句。 “跟你交流个事情……” 他赶走了唐国樯，拿起工作表，指着那场戏道：“《庐山恋》马上就拍完了，最后咱们能不能大胆一下，试试新演法。” “我现在演的不好？” 龚雪第一反应是自己表现不好，忙问道。 “没有，你已经很棒了，我是说尝试一下。 比如这场戏，你觉得和耿桦已经完蛋了，拎包回美国，突然他们一家子上门，他父亲竟然同意了你们的婚事，还让你叫爸爸，嗯……” 陈奇卡了一秒钟，这么怪呢？ “这个情绪可以是爆发式的，你大喊一声爸爸，扑到人家怀里。 但也可以是另一种，表现出一个递进的过程，你先犹疑不定，跟着是喜悦，最后才是哇的一下爆发。” “这……” 龚雪秀眉微蹙，听着就好难呀。 “你觉得困难可以不做，直接爆发。” “你不用激我，我有这个胆量，只是我不懂怎么演出来。” “简单，记住几个表情就行。犹疑的时候，眼神要闪烁，喜悦的时候要微笑，同时眼泪要掉下来，啪嗒啪嗒像珍珠一样，最后再大喊一声就可以了。” “这哪里简单了？我怎么能控制眼泪什么时候掉下来？” 龚雪瞪大眼睛。 “可以的！” 陈奇笑道：“你忘了我教你的，记住那天晚上的感觉……” 第68章 什么叫爱情片女主角啊 北影厂澡堂的热水并非每天供应，洗澡要挑日子。 今天有热水。 当夜，龚雪洗了澡回来，裹着军大衣哆哆嗦嗦的跑进房间，先抱着暖气暖和一会。她在京城待好几年了，冬天还是不适应，又干又冷。 等身体缓过来，她才梳了梳头发，站在镜子前，死盯着，嘴角带笑。 过了一会，眼睛开始发酸，又过了一会，不自觉的流下泪来，但嘴角始终是笑的，脑子里一直有陈奇的声音在回响： “你睁着不眨眼，久了就会流眼泪，这叫外功。同时你在心里酝酿，回忆那天晚上的情绪，让自己缓缓哭出来，这叫内功。 当演员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质，你可以从哭戏入手，成为全中国哭得最好看的女演员。不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而是粒粒分明，像珍珠一样掉下来，但你表情不要悲伤，要笑，笑着流泪…… 还有两天时间，够你练习的。” 如果龚雪看过琼瑶剧，她就会知道这种哭法是每一个女主角的标配，琼瑶的女主角，三观可以不正，演技可以咆哮，但一定要哭得漂亮！ 陈奇一直在教她明星演法，没有教她演员演法。 明星演法挺好的，好看、速成、观众喜欢、也能拿奖…… “唔！” 龚雪练了半天，面部肌肉都抽搐了，揉着脸休息一会，跟着又继续练。 她上进心特别强，而且她一直有种感觉，那个家伙好像很看不起自己的演技，有点不服气。 ………… 12月下，《庐山恋》终于要杀青了。 京城飘着细雪，纷纷扬扬，满城碎白。陈奇一大早就到了摄影棚，招呼这个，问候那個，最后凑到龚雪旁边，小声问：“有把握么？” “没有，但我想试试。” 龚雪咬着嘴唇，又有点担心：“王导会不会骂我？” “她顶多认为你没演好，又不晓得我们的勾当，伱要是没表现出来，就按照往常的演法，没关系，以后再尝试。” “嗯！” 她用力点了下头。 “我先说两句啊！我们还剩一场大戏，两场小戏，争取本日完成任务，不要拖堂。大家的心也不要散，我要是发现谁散漫，别怪我不客气！” 这年头的领导者/管理者，不管什么行业，都有一身做思想工作的本事。 王好为打了预防针，大手一挥，今日开始。 先拍了两场小戏，很顺利就完成了，跟着拍陈奇讲的那场戏，唐国樯、张金玲、饰演他们父母的老演员全都在场。 “预备，先试一遍！” “3，2，1，开始！” 唐国樯等人站在旁边，张金玲面露不忿，因为按照剧情顺序，她这会还没接受女主，要等那段大爱小爱、爱山河爱祖国的戏之后，她才接受。 龚雪穿着一件精致的白色小西装，背着身，不敢面对。 饰演父亲的老演员站在她后面，安慰道：“我都听耿桦说了，你是个好姑娘，你爸爸身居海外，也念念不忘祖国啊！” “原谅我吧孩子，有些事对于你们年轻人是很容易解决的，可对我们这些战斗了半辈子的老头子来说，就不像念报纸、唱歌那么轻松了。 我们得想一想，心里斗争一番。 给你爸爸写封信，说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团结和安定，我欢迎他回来看一看新时代的祖国！” “耿伯伯……” 龚雪缓缓转过身，老演员笑道：“你现在不应该叫我伯伯了。” “那我叫您什么？” “你应该叫我爸爸。” “……” 龚雪一怔，按照这两天的练习寻找着肌肉记忆，先是惊讶，跟着是喜悦，但眼泪没有掉下来，暗道糟糕。 “停！” 王好为喊了停，古怪道：“小龚你是什么表情？你想哭还是想笑啊？” “对不起导演，我没把握好！” “没关系，再来一遍！” “停！” “停！” “停！” “小龚你过来！” 王好为倒是没生气，只是莫名其妙，问：“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 “我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表情都很怪，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 “导演，我只是情绪没酝酿好，您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那先休息一会！” 反正要杀青了，王好为也不着急，龚雪裹紧了军大衣，挺委屈的缩在凳子上，偷偷瞄了眼陈奇，那家伙竟然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真的好难呀！” 她垂着脑袋，捂住耳朵，把自己暂且封闭起来，努力回想那天晚上的感觉。 那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了？ 好像挺久远了呢……哦对了，是在国庆联欢会的当天，自己出去散步，遇到了他，聊起表演，然后就一起散步，那条小路很幽静，记得天边有霞…… 自己不知为什么，竟然对他讲了很多。 上海，父母，自己十几岁去乡下插队，种地种的特别辛苦，后来又当文艺兵，一天走了几十里路，脚都磨烂了也不敢吭声，生怕大家对自己有意见。 可是，我当时真的很痛啊…… “唔！” 情绪仿若潮水奔流，一股股的冲刷着她的脑海，进而刺激着五官。她一下子有了感觉，虽然形容不出，但她知道就是陈奇说的那种感觉。 “导演，我可以了！” “真的行么？” “嗯！” “那好，再来一遍！” 老演员依旧给她喂戏，道：“你现在不应该叫我伯伯了。” “那我叫您什么？” “你应该叫我爸爸。” “……” 龚雪抬起眼，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彷徨不定，而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偏偏在那眼睛里，珍珠似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 “这！” 王好为情不自禁的往后仰了一下，因为她想抬起视线，看的更真切些。 在她的视角里，龚雪的那张脸仿佛变成了某种珍宝，非常非常的漂亮且发着光，她相信没有一个观众不会喜欢这个画面，她甚至后悔起来，哎！这次是实拍多好啊！ “爸爸！” 随着最后一下情绪爆发，瞬间将这个画面推到最高。 “好！” 王好为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嗓子，当先拍起了手。 众人惊讶的同时，忍不住纷纷私语，之前他们也不清楚一部爱情片的女主角应该是什么样，但此刻大家都觉得她就应该是这样，那么美，那么柔，哭都那么好看！ “……” 龚雪脸颊晕红，情绪未消，她第一次有这种演得很痛快的感觉，看了眼某人。 某人也第一次对她露出真心称赞，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冇了……） 第69章 散伙饭 北影厂面积很大，前门是厂区，后面是生活区。 生活区立着好几栋筒子楼，每层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贯通十几户人家，每户面积小，锅碗瓢盆等只能堆在走廊，一到饭点，满楼的油烟子味。 现在还算好，到了80年代，北影厂职工越来越多，房子根本不够分。 单身的可以睡办公室，结婚的、生孩子的没办法，为了抢房各种撕逼。有个女演员叫盖丽丽，她在北影厂待过几年，当时另一个女演员结婚，相中她的单身宿舍，趁她外出拍戏把门撬开，东西扔出去，堂而皇之的占了进去。 只能说房子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重要。 当天拍完了戏，傍晚时分，唐国樯、龚雪、张金玲、陈奇四位主创齐聚筒子楼。 “快进来快进来，你们赶得巧，我刚买完菜！” “随便坐，千万别见外，吃糖吃糖，这还有瓜子！” 王好为两口子热情招呼着，陈奇打量房子，差不多有十几平米，非常逼仄，但收拾的干干净净，最多的就是书籍。 唐国樯不用说，媳妇儿有能量，张金玲刚结婚，也分了一套类似的。龚雪有点羡慕，她在部队还住集体宿舍呢，没有自己的房子。 至于陈奇，白嫖怪，能嫖到天荒地老。 聊了一会，王好为道：“你们先坐着，我特意买了肉，给你们做几道小菜。” “哪能让您动手呢，我们来我们来！” “别介，你们是客人。” 人情世故一番，龚雪主动打下手，陈奇也会做，但他懒。 他溜达到外面，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各种气味混杂，又香又怪，龚雪翻了翻食材，惊喜道：“您还买带鱼了？” “好不容易才抢着的，正经的冬汛带鱼，舟山产的，哎你去过舟山么？” “小时候去过两次，带鱼确实好。瞧这尺寸，您买得是最贵的吧？三毛八一斤呢。” “你们瞧瞧！” 王好为获得了她想要的情绪价值，搂着龚雪肩膀一顿夸：“这就叫过日子的人，金玲伱就不行，粗枝大叶的！” “嗯嗯嗯，我就会吃！”张金玲不在乎。 1957年，南方带鱼大丰收，京城采购了15万斤鲜带鱼，次年又买了一百多万斤。这玩意产量大，物美价廉，非常适合推广。 各街道、公社的干部都出去宣传，说带鱼含碘高，能防大脖子病，好吃，赶紧买啊。 就这么着，京城人民吃上了南方的带鱼。舟山的带鱼最好，这东西按尺寸算品相，越宽越贵。 “您想怎么做？” “炖呗，我们都是炖的。” “炖呀？其实红烧的也好吃，糖醋的也好。” 龚雪笑着提议，结果某人像背后灵一样，在后面找茬：“喂喂，你们上海菜浓油酱赤的，我们不行，我们口淡，王导家的调料不要钱啊？” “那炖之前用油炸一下，味道更好。” “油也不要钱啊？” 啧！ 龚雪回头瞪他，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你滚进去吧，戳这碍手碍脚！” 王好为把他轰进屋，道：“小龚，我们还是炖吧，连汤带水的一锅出，吃着热闹。” “嗯，听您的。” 龚雪点点头，抱过一盆带鱼，麻利的收拾起来。 虽然油金贵，但今天请客嘛，多少过了一下油，她又把蜂窝煤炉子点着，放好作料，文火慢炖，不多时便飘香四溢。 “哟，请客呢！” “闻这味儿得是三毛八的带鱼吧，给俺们家一条呗？” “你们家昨天吃大肘子也没给我们一块啊，快进去吧！” 邻居们纷纷出来逗乐，王好为告别了导演身份，变成了一个家常大姐，而她看龚雪越看越喜欢，道：“小龚，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明天就回去了。” “你这孩子真好，哪方面都没得挑，以后有合适你的角色，我们再合作。” “嗯，谢谢王导！” 龚雪笑了笑。 由于成长经历的原因，她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怕得罪人，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王好为跟前表现，当然有目的性的一面，这都很正常，但与刘小庆那种猛女不一样。 刘小庆可以豁出去一切，只为往上爬。 没多久，饭菜上桌，当中自然是一大盆炖带鱼，围着几碟小菜，有米饭有馒头，还特意弄了一瓶酒。 “有人喝酒么？” “女同志居多，我就不喝了。”唐国樯道。 “回家不好交代是吧？” 唐国樯白了他一眼，已经懒得理会，陈奇乐道：“老唐不喝，我也不喝。” “那我就先说两句……” 王好为一瞧就是在家做主的，当仁不让道：“《庐山恋》从小陈写剧本，到现在经历了大半年，终于把拍摄工作完成了。 这是一段非常愉快的体验，大家相处的特别好，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破事。你们拍戏少，可能不知道，能有一個安宁的剧组多不容易。 所以我感谢几位，咱们以茶代酒！” 几人碰了一下，然后开吃，这年头吃顿好的不易，对食物非常尊重。 陈奇夹了一块带鱼，已经炖的骨酥肉烂，用手摘掉一侧的刺儿，再顺着中间一段主刺儿，张嘴一嗦溜，嗬，那个香！ 吃了两块，又赶紧舀汤，嘴里还哔哔：“喝汤啊，汤最有营养了，带鱼精华都在汤里。” “你吃就吃，别老说话，谁不会喝汤啊？”唐国樯不满。 “要汤泡饭啊，这才香！” 陈奇泡了一碗饭，呼噜呼噜眨眼就没，也不好意思再添一碗，便拿起个馒头，端详半天。 “你又怎么了？”唐国樯道。 “我在想啊，如果把它切成馒头片，用油炸一下，再裹上一层厚厚的芝麻酱，再洒上一层厚厚的绵白糖，这一口下去，哎！” 大家都乐，张金玲大脸盘子直颤，笑道：“小陈啊，你平时总像个小大人似的，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像个小孩。” “什么小孩？你见过我这么大的小孩？” “你有时候就是特别小孩啊，还很淘气那种。”王好为认证道。 “这叫童心，你们不懂！” 没了拍摄任务，大家都很轻松，天南海北聊得愉快。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王好为请客也是拉拢人情，但不妨碍他们之间具备友谊。 “小龚，你明天就回部队么？” “嗯！” “那小陈的任务也完成了，你是不是也要走？” “我不走啊，我正在写新剧本呢，照样住招待所白吃白喝。” 他腆个大脸毫不羞愧。 王好为也掏心窝的说了几句：“你以编剧的身份住在厂里无所谓，大家当你是外人。一旦你进来，我是说如果你想进来的话，面对的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我明白，我已经感受到某些人看我不顺眼了。”陈奇笑道。 第70章 暂别 “有空再来啊！” “您甭送了，怪冷的，回去吧！” 夜里，几人聚餐完毕。 张金玲也住筒子楼，当先走了，唐国樯摆摆手，骑着车子也闪了，剩下俩人慢悠悠的往招待所走。 细雪还在飘着，厂区内有昏黄的灯，勉强照着路面，龚雪还穿着军大衣，搓了搓手，心头满是对《庐山恋》的不舍。 陈奇穿的是大棉袄，里头是小棉袄，再里头是毛衣，这年代的冬天比后世冷多了。 “你明天要搬东西么？” “只有几件衣服，没什么要搬的。” “哦，那我就不帮忙了。” “本来也不用人帮，我打个包袱就走了……” 龚雪看了看他，带了几分羡慕：“我没你的才华，你就好啦，还能继续住着。”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陈奇说了一句不知啥年代的流行语，道：“你白天的戏不错，是我讲的那种感觉，你有了这次经验，以后再碰到类似的场景会轻松很多，眼泪说来就来，你就是全国哭得最好看的女演员！” “这种称号我宁愿不要，好奇怪的。” “伱还是年轻，等你尝到甜头就知道了，你回去别忘了对着镜子练，练各种各样的表情，形成肌肉记忆。” “我记得呢，这叫表现派！” “别小看哦，99%的人只能叫丢人现眼，只有1%才能称之为表现派。” 很多人对表现派有误解，认为不如体验派和方法派，但这不是理论的因素，而是演员个体的因素。 表现派的核心，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超大的存储器，不断吸收肌肉记忆，这需要辛苦的付出和磨练。 但绝大部分人没这份心思，比如大幂幂，她演郭襄的时候还是挺有灵气的，后来烂剧演多了，她发现自己只用几种表情就能对付一部戏，导演不在乎，粉丝也不在乎，那还努力干嘛？ 前面提到明星演法，总有人说杨幂。 拜托！她算個屁的明星演法，明星演法不是说演的烂，而是所有角色都能达到70-80分，但始终不能深层次的与角色融合，上升不到90分，别谁都来碰瓷。 真要讲的话，大幂幂、杨天宝、刘浩存这些大小流量，她们叫什么演法？ 不入流的呀！提都不想提。 “咯吱咯吱！” 鞋子踩着细雪的声音在这冬夜里格外清晰，从筒子楼到招待所本就不远，他们放慢脚步，也很快就到了。 站在楼下，龚雪看着他酝酿再三，轻声道：“你知道我不会讲话，但我也不觉得一个人把话藏在心里，对方就能领会得到。 怎么说呢？ 我非常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没有你，我完成不了这部作品。我在京城的朋友不多，我拿你当我的好朋友，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来。” “这么官方啊？” “我本来就不会讲的！” 龚雪低了低头，她说的这几句已是鼓起勇气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没什么，你也满足了我好为人师的指导欲嘛。” 陈奇看了眼她背后的楼门，道：“你们部队有电话吧，你把号码给我，有事情我找你。” “嗯，我明天早上给你。” “你春节要回家吧？你家地址也给我。” “我家？” “你上海的家，万一找不着你了，我也有个写信问问的地方。” “……” 这句貌似玩笑的话，让龚雪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一种从未想过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又马上被她按下去。 她轻轻咬着嘴唇，楼门前昏黄的光糅着洁白的雪一起映在她眼睛里，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嗯，我一并给你。” “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再见！” 各自上了楼。 龚雪回到房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很乱。 既有离开剧组的惆怅，也有方才荡起的波澜，她不知道那个家伙想表达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想给自己写信，还是别的什么？ 她又不傻，虽然没啥经验，但好歹这么大了。她没想过跨越边界的事情，差了好几岁呢，可万一他真是那个意思，自己该怎么办？ 这正是一夜无眠。 ………… 《庐山恋》拍摄完，进入后期阶段。 如今没有现场收音的条件，都是后期配音。 后世的观众，对给演员配音这种事深通恶绝，但现在再正常不过，大家追求的是一部作品的整体艺术性，而非演员个人，何况也不用去参加影展。 像《红楼梦》里，除了邓婕是原声，余下全是配音的。 还有《霸王别姬》，杨立新给张国荣配的音，为了去戛纳参展，演职员表特意抹掉了杨立新的名字。 所以王好为还会把龚雪叫回来的，先配上一段听听，如果可以，那就自己配，如果不行，就用专业的配音演员——不过那得等到春节之后了。 顺利的话，《庐山恋》在明年夏天就能上映了。 临近新年，陈奇也不写剧本了，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他租了一部照相机，没错，可以租，在京城大街小巷转悠，各种拍照。没别的意思，只想给自己穿来的第一年留点痕迹，这也是70年代的最后一年。 “占英同志，能不能谈谈对80年代的期盼？” “我就盼着多挣点钱，我现在每天一睁眼，三十多个兄弟姐妹等着我养活，你特娘的还不干活，拿个破相机拍来拍去，滚蛋！” “妈，80年代就快到了，你有什么愿景么？” “你早点处个对象，到年龄了就结婚，结婚了还得有房子，你那个合作社哪来的房子分哟？总不能一家四口挤一间房吧，愁死我了！” “小蔡，你对1980年有什么期待么？” “我呀，我期待世界和平！” “老梁呢？” “多挣点稿费吧！” “葛尤你呢？” “话剧团别让我演扛木头的工程兵了，那木头都让我磨烂了，换个通讯兵也成，好歹是个高科技人员。” “珊珊……” “啊啊啊，不要过来！” 陈奇拍了一圈，发现人民群众的素质普遍需要提高，连点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找到汪洋。 汪洋在办公室里坐着，笑道：“你这几天跑来跑去在干什么？” “留点痕迹呗，您别动，我给您照一张！” 陈奇真给他照了一张相，这些影像放在日后都是历史素材，宝贝着呢。 “杨露禅的事儿我打听了，他的后人正在重新修墓，可以写。你新年回家吧？” “回家。” “那你最好在一月份把剧本完成，不然春节又会耽误。” “一月肯定能写完，您放心……那个，要不您也说说对1980年的期许？” “哈哈！我没什么大愿望，只希望中国电影越来越好，制度早些改革！”汪洋笑道。 改革？ 陈奇一愣，然后秒懂，笑笑出了去。 屋里剩汪洋一人，他摊开桌上一份厚厚的材料，这是今年北影厂所有的项目收支，以及明年开机的一些电影预算等等。 （冇了……） 第71章 1980 电影厂每拍出一部作品，中影以70万的价格统一收购，由中影去做全国发行，卖多少钱与电影厂无关。 好处是旱涝保收，坏处是制约发展。 每部片的成本最高就是70万，再高就亏损了嘛！而如今的成本又在逐年增加，这使得电影厂只能拍一些小片，不敢放开手脚。 中影把大头利润拿走了，但这个钱是要上缴财政的，国家拿到钱，才能给电影厂拨款、支持农村放映、修复戏院、建一些文化基础设施等等。 说白了，还是穷。 此刻，汪洋看着这份资料。 北影厂今年拍了11部片，因为国家给的指标就是11部，其中包括《庐山恋》。他感觉《庐山恋》一定会火，可惜厂里拿不到钱。 而明年还有《太极》。 根据陈奇的描述，要做清末时期的服化道，要搭景，要全国找武打演员，最好从香港请武指，一听就是个大工程，70万预算可能不够。 汪洋是个有雄心的人，拍就要拍好，要么就别拍！ 他去过欧洲考察，发现那里早就在研究票房、市场、上座率之类的东西，国内却还是旧体制，他今年一直在与中影沟通，想争取一些利益： “要么我们电影厂有自主发行权，要么你适当提高收购价，70万太少了。” 中影当然不同意了。 汪洋是典型的改革派，有进步的一面，也有时代局限性，比如真把发行放开了，会产生什么负面效果？这点他就想象不到，他只觉得要改革。 “……” 汪洋缓缓起身，踱到窗口，刚好看见陈奇拿個破相机在厂里拍来拍去，正缠着刘小庆问感想，忍不住失笑。 今年北影厂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是从这小子搬过来才发生的，又是爱情又是武打，全都大逆不道，但极对自己的胃口。 他是老革命，38年去的延安，从来不怕事儿。 “再与中影沟通沟通吧！” “实在不行，我直接上书中央，一定要把这个口子打开！” “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了！” ………… “呼！” “呼！” “哎呦卧槽，总算蹬回来了！” 1979年的最后一天，陈奇裹着大棉袄小棉袄，蹬着自行车艰难的回到了大栅栏。 十几公里呢！脸哇红哇红的，耳朵都快冻掉了，他没戴帽子，小风一个劲的吹，鼻涕一个劲的流，这特娘叫一路风流。 天虽冷，大栅栏却很喧嚣，新年了。 人头攒动，生意兴隆，再不济给孩子买点糖果吃，也叫过节。陈奇经过马聚源的时候，特意往里瞧一眼，这是卖帽子的老字号，嘉庆朝就有了。 清末的时候有一句顺口溜：头戴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都是当时的顶级奢侈品，就叫一地道！ “弄顶羊剪绒帽子好了，那玩意暖和。” 陈奇拐进了门框胡同，刚进去，就瞧见院门口一堆人挤着，吵吵嚷嚷的。 “慢点！慢点！” “摔一下你赔得起么？把门打开，门打开！” 他一眼看着老爹了，喊道：“爸，你们干嘛呢？” “儿子回来了，你张叔家买电视了！”陈建军道。 “9寸黑白大彩电，高高的！小奇啊，晚上过来看电视，人多热闹！”张叔嘴角都快咧天上去了，他是大院里第一个买电视的。 “哎呦您这9寸黑白大彩电，我可真得见识见识！” 几人乱哄哄的进了院，护卫着张叔怀里那个并不大的包装箱，陈建军乐呵呵的也跟着去，陈奇先回了家。 “妈，你咋不去瞅瞅？” “瞅屁！” 于秀丽正做饭呢，不爽道：“那会你拿了稿费，咱们家要是真买了电视，还容得他那么嘚瑟，乐得跟西哈努克似的！ 伱爸也傻了吧唧，破电视有啥好看的，还跟着上门！” “妈你应该这么想，张叔花400块钱买了台9寸黑白，那叫冤大头啊，明年可能就降价了呢，那他就亏了。彩电现在贵，过不了几年就便宜了呢？尺寸还大，到时候咱再买也合适不是？” “这还像句人话！” 于秀丽情绪好转，又变成了陈奇他妈，搓了搓他通红的大脸，心疼道：“瞧你冻的，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陈奇钻进屋，跟蜕皮一样脱掉棉袄，脱掉棉鞋，手脚靠近炉子烤了起来。 其实也挺新鲜，多少年没这么冻过了，后世冬天他就一件毛衫，一件羽绒服，上车开空调，进屋有暖气，没有挨冻的机会。 烤了一会，饭菜做好了，陈建军也乐呵呵回来了。 “那电视真好，晚上咱们都去看看。” “要去你去，我不去！” 两口子能过这么多年，秘诀之一就是陈建军懂得少说话，他见媳妇不爽，果断转移话题：“儿砸，你电影都拍完了，是不是得回茶摊了？” “不用啊，我又写个剧本，还住招待所。” “那你一天天在北影厂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他们没想把你收编了？”于秀丽也问。 “厂长有这个意思，但现在不能确定。” “北影厂可是好单位，你得上点心，以后一提我北影厂的，那都让人高看一眼，媳妇儿也不用愁，还给分房子。你总不能指望那个破茶摊给你分房吧！” “房子难说，我见过他们的筒子楼，挺紧张的，人家职工都等着呢，哪能先给我？” 爹妈都愁了起来。 别看他挣了挺多钱，在这年代人的眼里都是不务正业，有个国营好单位才是真理——这种思想延续了40年，无数年轻人与之抗争，后来发现确实是真理。 于秀丽默默吃着饭，忽地抬头：“哎，私房行不行？” “政策太模糊啊，有风险。”陈建军道。 “打听打听吧，先问问。” “……” 陈奇瞅瞅爹妈，他就知道京城有个华侨公寓，后来又有个方庄，私房买卖几时允许的，真不清楚，打听打听也好。 老实说，他现在不爱回家，原因之一就是住的条件不好。 外屋搭个床，一门之隔，有什么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很尴尬。在招待所白嫖固然不错，但能有自己的房子也挺好，这年头的私房都是四合院吧？ 那空间可大，到时候种点树，一棵石榴，一棵枣，一棵柿子，一棵梨，一棵海棠，一棵丁香，争奇斗艳，岂不美哉！ ………… “快点快点，来来来！” “都开始了！” “别挤啊！” 张叔成了大院里最靓的仔，不少人抱着饭碗拿着板凳，先过来占座。 等到7点来钟，床上，地上，门口，外屋更是挤满了人，朝圣一般，虔诚的望着摆在桌上的那台9寸黑白大彩电。 于秀丽有骨气，真的没来，陈建军很积极的先挤了进去，陈奇靠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主要是想看看这年代的电视节目。 “哎哎，有台了！” “别动了，这都开演了！”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是12月31日，农历xxx，也是1979年的最后一天。” 电视机里传出一个陈奇很熟悉的声音，但面孔有些陌生，条纹的墙壁背景，一张普通的木桌子，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手上的稿纸都能看见。 这是39岁的赵忠祥。 《新闻联播》在去年开播，他是第一代播音员，最早没有图像只有声音，今年才有了图像，而且不是一男一女搭档，只他一个人。 “……” 小屋瞬间安静下来，二十几道目光盯着电视机，赵忠祥念稿比较多，新闻画面比较少，但大家也爱看。 仅仅是能从电视上看着个人，就够大伙兴奋的。 30分钟的《新闻联播》结束，赵老师顺便做了一下预告：“接下来是卫生科普小栏目，然后是美丽的电视风光片《三峡传说》……” 现在没有天气预报呢，卫生科普之后，便是《三峡传说》。 内容非常简单，拍一拍三峡美景，配上解说词和音乐，在这年头都是精神弥撒。陈奇一直靠着门框，听众人惊呼议论，各种窃窃私语。 “这就是长江三峡啊，真漂亮！” “我这辈子一定要去一次！” “哎，别说话别说话，听这歌……” 又瞬间静了下来，一个很奇妙的女声响起，带来了一段更奇妙的旋律：“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这些人就像陈建军第一次听邓丽君似的，齐齐定格，如闻天籁。 “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只有风儿，送去我的深情……” 正是《三峡传说》一段插曲，李谷一的《乡恋》。 “……” 陈奇也笑了起来，把这首歌听完了，先回了家。 老爹很晚才回来。 他躺在外屋冷冷的小床上，盖了两床棉被，里面爸妈都没睡呢，打开收音机继续夜生活，他想着各种事情，迷迷糊糊的不知几时几刻。 只恍惚听得有人在说：“当新年的钟声敲响，1980年开始了！大家，新年好！” （今天冇了…… 2号上架。） 第72章 阿奇和阿怪 “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都拉到农村做化肥……” 新年过后，陈奇哼着青春洋溢的歌曲，回到他忠诚的北影厂。 他骑到门口，潇洒的来了个甩尾，冲传达室喊：“大爷？大爷？” “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还得住一阵呢，麻烦您呢！” 陈奇递进去一包大前门，摆摆手走了，大爷撇撇嘴，这小子还行，懂得尊重老人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可是北影厂的门房，厂里那些二代对自己就不够尊重。 说起来，下月15号就是除夕，电影学院那些二代也快放寒假了。 陈奇到了招待所，302无恙。 他打了一壶热水，用搪瓷缸子沏了点高碎，拎把椅子往暖气片跟前一坐，棉鞋一脱，把脚放在暖气上烤。不一会，热度穿透了袜子，身子也暖和过来。 他抱着大缸子喝茶，看着一本最新期的《故事会》样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哎呀！ 这招待所就像家一样温暖。 9月、11月的《故事会》登载了《木棉袈裟》，1月刊登载的就是《无敌鸳鸯腿》上部了，他看着看着，发现了一篇豆腐块文章，写着： “自去年初恢复《故事会》的刊名以来，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读者朋友们的支持，成绩喜人。适逢新的一年到来，本刊将举办一个小小的新春茶话会，邀请一些作者和读者朋友欢聚一堂……” 嘁！ 陈奇被邀请参加这个茶话会了，他哪有那么多资本主义时间，自然婉拒。而《故事会》堂而皇之的登在杂志上，字里行间颇有一种做大做强的骄傲感。 “看来销量不错啊！” 他摸着下巴，搞杂志的心愿愈发强烈，他所谓的办杂志，是指找個单位挂靠，不是私人兴办——私人肯定不允许啊。 80年初正是办杂志的风口，流程都比较容易。 “要不挂在北影厂下面？” 他正琢磨着，忽听楼下好像有人在喊自己，打开窗户一瞧，果然有个家伙仰着脖子喊：“门口有人找！门口！” “知道了，谢谢啊！” 陈奇穿上棉鞋，裹上棉袄，晃晃悠悠下了楼。 他以为是黄占英，到了门口，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 “老何？” “小陈，总算见到你了，庐山一别如隔三秋啊！” 来人正是《故事会》的编辑何成伟，一身风尘仆仆，冻得跟孙子似的，拎着个大包。 “快进来快进来！” 陈奇把他拽进院，冲传达室喊：“大爷，这是我朋友，过来看看我！” “嗯！” 香烟的buff生效，老头哼了一声。 “你们这里还真严，说啥都不让进。” “废话，这是北影厂，你们上影厂随便进啊？你跑京城来干嘛？出差啊？” “专门看看伱啊！” 说着到了招待所，进了屋，何成伟笑道：“你贵人事忙，参加不了茶话会，杂志社就派我前来慰问，下个月不就春节了么？给你拿了点土特产，别嫌弃。” 他打开大包，一袋子一袋子往外翻。 “这是大白兔奶糖！” “这是老城隍庙的五香豆！” “这是条头糕，哎呀都挤的变形了。” “这个好，这叫崇明糕……” 何成伟献宝似的捧着一盒糕点，道：“它分松糕和硬糕，松糕吃冷的，硬糕得蒸一下。” “你这也太客气了，千里迢迢的专为给我带东西。” 陈奇有点感动，但转瞬就消散如烟，哼！无非是拉拢自己的手段，继续给《故事会》打工罢了。 起点还给作家送大礼包呢，(?????????) 他给何成伟泡了茶，让其暖和暖和，问：“有地方住了么？没有就搁这跟我挤一挤。” “有有！幸好我来之前打听过，都说京城住宿难，基本找不着旅店，主编帮我联系了一个朋友，我住他家，后天就回去了。” “冬天没啥玩的，可以去故宫、长城看看。” “嗯，其实我们一直想请你来上海，好好招待一下，可惜你太忙了。” “我确实没时间，手里又有个新剧本……” 陈奇顿了顿，笑道：“就当我虚荣啊，你们没有电影厂来问《木棉袈裟》《无敌鸳鸯腿》的事儿么？改编什么的。” “呃……” 何成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该怎么回答，果断把责任揽下，道：“可能是《故事会》发行范围不够广，传播力度小，你的故事那么精彩，假以时日肯定能搬上大银幕。” 呵呵，真会说话！ 陈奇倒觉得，是现在武打片尚未兴起，电影厂不愿意拍的缘故，等《太极》出来就好了。 聊了一会，他把《无敌鸳鸯腿》的下半部拿出来，道：“我在弄新剧本，这是我跟一位朋友合作完成的，正好你来了，先看看。” “合作呀……” 何成伟心里一突，接来细读，看了几页，略略放了心，又翻到结尾处，读罢方松了口气。 他不管什么合作不合作，那是作家的事儿，他只在乎质量。这位“代笔”功力不错，口述故事的风格模仿的也很像，这就行了。 “署名怎么署呢？” “他笔名叫阿怪，我们是个组合‘阿奇和阿怪’，以后但凡署两个名字，就是我们合作的。” “……” 何成伟抽搐着嘴角，行吧。 他待了半天，陈奇请他吃了顿饭，便去那个朋友家了。 陈奇在屋里转了转，瞅着那一堆东西，忽然把每样挑了一点，装进一个包里，又写了一页稿纸也塞进去，背着出门。 ………… 如今二环外都是郊区。 北影厂在北三环，周围还有农田和养猪的地方呢。往西走，在西三环北路甲附近有一个小剧场，连着一个大院，这是总政话剧团的所在地。 小剧场是他们排练的地方，后来重修了，改叫八一剧场。 龚雪刚吃过午饭，正跟大家一起休息。 她回来后，马上被安排排练，还是她以前的角色，一个戏份不多的卫生员。从《庐山恋》的女主角，变成一个卫生员，自然有心理落差。 “龚雪，门口有人找！” “知道了！” 谁找我呢？ 她一头雾水的出了排练场，到门口一瞧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瞬间紧张起来。 “小陈，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儿。” 陈奇把包打开，笑道：“今天《故事会》的编辑来看我，带了好多上海特产，我一想你是上海人，就给你拿了点。” “不用不用，人家给你带的，你送给我不合适呀。” 龚雪连忙摆手。 “我都拿来了，你不能让我再背回去吧？再说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他取出那页稿纸，道：“你会画画，能不能帮我画几张？我写了一些文字描述，你先看看行不行？” 第73章 拍电影也要闯关 龚雪父亲是摄影师，妈妈是画家，自幼就学书画，颇有功底，还会跳舞。（末尾附图） 她接过来一瞧，感觉描述很诡异，那上面写着： “坛子人 一些心术不正的术士会把拐来的小孩放入坛子，让他们长期吃药，活下来的人就会在坛中长大，只有四肢和头可以伸出来。 特征：全身皮肤惨白，脸上有两团红，张牙舞爪，面若孩童，戴着瓜皮小帽，脑后有辫，坛子漆黑如墨，贴着大大的福字。” “……” 龚雪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要画这个？这是封建迷信的。” “我有用处，这种风格你能不能画出来？” “你要是正经用，我怕画的不好，耽误你事情。” “没事没事，你画出来就行。你回家之前我再来一趟，把文字稿都给伱，你回家画，别在部队，这封建迷信挺敏感的。” “嗯！” 龚雪自是答应。 陈奇把稿纸拿回来，又给她看那些土特产，笑道：“都是好东西，这是大白兔奶糖！” “老城隍庙的五香豆！” “条头糕，哎呀都挤的变形了。” “这个好，这叫崇明糕……” 他化身复读机，一个字都不差，道：“它分松糕和硬糕，松糕吃冷的，硬糕得蒸一下。” 龚雪抿了抿嘴，笑道：“我一個上海人，你跟我讲这些，我告诉你呀，这个硬糕蒸一下，再放些酒酿，做成酒酿糕丝汤最好吃了。” “你看看，给我就浪费了，你就拿着吧。” 推拒再三，她只好收下，陈奇没有多待，骑着车子就走了。 她回到排练场，战友一眼瞄到多了个包，叫道：“小雪，谁给你送好东西了？” “是不是好吃的？”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又有几人围过来。 “就是朋友送的，给你们尝尝……” 这种情况没办法，除了崇明糕，她都给战友们分了分，然后双手合十，暗道：对不起对不起~ 大白兔自然最受欢迎了，战友嘴里含着糖，笑道：“我猜呀，肯定是位男同志！” “不会是唐国樯吧？” “别胡说，人家都结婚了！” “哟，那就是别的男同志，他对你有意思呀？我可提醒你，你们谈恋爱要向组织汇报的，批准了才能谈呢。” “没有的事，你们不要闹了……” 龚雪抱着包，被挤在中间打趣，脸红的不得了，好在继续排练了才逃过一劫。 眨眼到了晚上。 集体宿舍，部队的作息非常规律，大家洗洗涮涮躺在床上。 龚雪在上铺，仰面看着天花板，春节就能请假回家了，最近心情很不错，她没想到陈奇真的来找自己，还让自己帮忙画画。 那坛子人是什么鬼东西？怪吓人的。 但既然答应了，就得好好画。 ………… 厂长办公室。 汪洋捧着剧本，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他丝毫不觉得累，反而精神抖擞，兴致极为高涨，时不时叫好几声。尤其看到结尾大高潮处，见写： “杨昱乾在荣王爷的调和下，决定闯七雄塔。 那端王爷好武成痴，网罗天下六大高手，立了一座七雄塔，塔有七层，每层有一位高手坐镇，端王爷亲守第七层。数年来，无数豪杰尝试闯塔，竟无人能闯到第五层。 这第一位高手，金风劲，朝鲜浪人，擅腿功，曾一脚踢死一头黑熊，号追风神腿！ 第二位，郝尓都，蒙古勇士，体如山，状如牛，擅摔跤，天生神力，号不倒金刚！ 第三位，孟猛，苗疆棍王，棍招刚猛，劲力锋快，号南天神杵！ 第四位，鸠那摩，号开天霹雳手，硬气功霸道非凡！ 第五位，东瀛甲贺派女忍者，枫花恋，擅飞爪暗器，隐遁之术。 第六位，酒僧，下盘功夫独步天下，拳掌双绝，越饮越强，宗师气度，有诗云：醉来豪气不可收，嘘作长虹贯牛斗！” “好！” 特娘的汪洋看得热血沸腾，又狠狠拍了一记桌子。 这正是《太极》的剧本。 陈奇办正经事从不拖沓，一月尚未过半就把剧本拿出来了，汪洋是爱不释手，连连自语：“七雄塔！这个情节太好了，太好了！” 闯关，是一种独特的剧情设置。 主角一关关打过去，敌人从弱到强，展现不同流派的武斗风格，最后干掉大boss……是小说、影视剧、游戏常用的套路。 但在这个年代，是非常非常新颖的，李小龙的遗作《死亡游戏》就是如此设定，本可以开创一个里程碑，可惜没拍完。 汪洋继续看，杨昱乾自是打败了七大高手，拿到解药救了师父，名扬天下。 “……” 读罢，良久不语。 故事真是好故事，拍出来绝对能炸掉一地眼球，但通过剧本也能看出，里面的武打设计有多重要，这是核心问题。 他让人去叫了陈奇，不一会，人到了。 “老厂长！” “坐！” 汪洋摆了摆手，看了他半晌，叹道：“你若是没提出挣外汇，也便罢了，你若是没写《太极》，也就算了，我顶多就去找中影闹腾闹腾，让他们把收购价提高一点，就当我最后这点念想。 可你偏偏提了，把我这个老头子的热情又给勾了出来。 这部戏一定要拍，并且一定要拍好！但困难也是显而易见，小子，你给我出了道大难题啊！” “老厂长，您太言重了！” 陈奇见状，抹去了往日懒散，认真道：“既然您同意拍，我也定将竭尽所能，杨昱乾能闯七雄塔，我们还克服不了困难么？ 再说了，您是老革命，什么艰难险阻没遇过？新中国都建立了！” “哈哈哈，这话说得好！” 汪洋大笑，三座大山都推翻了，现在拍部电影而已。 跟着，他又让人去叫，没多久，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 陈奇开会的时候见过，这位叫朱德雄，以前是上影厂的，被国家派去莫斯科学习，回来就留在了北影厂，做过导演和美术师，现在是副厂长。 北影厂有两位副厂长，朱德雄主抓生产，那位看陈奇不顺眼的孙文今，负责人事、行政、纪律这方面。 陈奇一直游离在北影厂的体系之外，没与内部人有过多接触，汪洋主动把朱德雄叫过来，只能代表一个意思：这是他的心腹！ “……” 陈奇了然，并不在意所谓的站队。别的人斗来斗去，归根结底是把单位当成了天，想在单位过的更好，所以才斗呢。 但他不是啊。 （冇了……） 第74章 开局艰难 办公室内，三人密谈。 画风其实很怪异，汪洋和朱德雄都是上年纪、有革命经验的老同志，只陈奇一个青年，理论上是不可能坐在一起商量事的，但谁让他提出了挣外汇的路线，并且还写了个剧本呢？ 按照工作流程，他就应该坐在这里。 关于《太极》首要的就是成本。 陈奇道：“如果把闯塔的戏份都拍下来，那就是七场决斗，怎么也得20分钟。如果按照惯例出一部90分钟的片，前面只有70分钟讲故事，很容易潦草。 若要游刃有余，势必增加时长，100-110分钟为好。” 这年头有超过90分钟的电影，比如上影厂拍的《405谋杀案》，有102分钟，只是比较稀少。 “我也是这般想法，闯塔一定要完整，不然就白拍了！”汪洋道。 朱德雄道：“我们不管最终预算是多少，先把能省的省下来总归没错。谢添在筹备《茶馆》，要做很多晚清时期的服装、道具，我们可以借来用用，这就省了一笔。 但小陈啊，《太极》是不是要展现一些晚清的老bj街道？” “能表现出来最好了！” “那就得搭外景了，是个大工程，耗费肯定不少。” “……” 朱德雄陷入思索。 屋内一时安静，陈奇心里有数，故意等了等，才小心提议：“搭外景虽然花钱，但咱们拍完也不用拆啊，就留着呗，以后拍清末民国的戏也能用上。 您看现在电影产业繁荣，电视也在发展，将来影视作品肯定越来越多。咱们留下这個外景，还可以租给别的剧组，也是一笔进项呢。” 咦？ 朱德雄听了这话，忽然灵光乍现，忙道：“老汪，凌子风不是一直嚷嚷拍《骆驼祥子》么？” “嗯，有这么回事！” “他还想搭一条西四牌楼街，你还记着么？” “《骆驼祥子》……” 汪洋叼着烟卷，狠狠吸了两口，道：“《骆驼祥子》是军阀时期的事儿，距离晚清有些年呢，会不会不统一？” “我们可以把那些铺面的招牌改一改，变成晚清风格，再根据情况新搭几处不就行了？总比自己建一条街省钱吧？” “哎，这个法子好！” 汪洋眼睛一亮，点头同意了。 作为北影厂四大帅的凌子风，在80年代初拍了一部经典片《骆驼祥子》，张丰毅、斯琴高娃主演。 为了重现老bj风貌，他在厂内建了一条150米长的西四牌楼街，后来几经扩建，占地达14000平米，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明清风情街”。 《霸王别姬》《还珠格格》《宰相刘罗锅》《康熙微服私访记》等等都在此处取景，这也是国内第一个具备“影视城”属性的场景。 “我们这部戏还没开拍，先研究借鸡生蛋了！” 汪洋摇摇头，问：“老朱啊，凌子风要搭这条街得花多少钱？” “我们初步算了下，起码20万！” “20万！” 汪洋咋舌，起身转了两圈，大手一挥：“建！不仅仅为了《骆驼祥子》和《太极》，小陈的点子不错，拍完保留街景，后面还能用呢！” “那钱怎么办？” “我去跟文化部要，申请专项拨款！” 朱德雄还跟陈奇解释一句：“《骆驼祥子》是名著，咱们说拍名著申请专项拨款，上头愿意给。说拍武打片申请拨款，哪儿凉快哪儿去！” “受教受教！” 陈奇连忙点头。 《太极》开局就很卑微，狐假虎威，借鸡生蛋，只能搭人家的顺风车。没办法，人家是《茶馆》，是《骆驼祥子》，你这噼里啪啦打架，毫无格调。 “归根结底，还是要拔高上限。” 汪洋叹道：“我还得去跟中影闹腾，让他们提高收购价，收购价提高了，我就能多批一些预算。这件事用不着你们，这是我的任务，你们负责把片子做好就行。 小陈啊，武术指导你还是想请香港的？” “嗯，最好是《醉拳》的武术指导，好像叫袁和平。您也看过那部电影，里面的动作设计精彩绝伦，我想请他。” “傅奇同志来座谈会，你也听了，香港那边对我们躲躲闪闪，不容易请啊。而且他们工资高，这又得增加成本了，要不在大陆找找？” “老厂长，《太极》最后七场打斗，那得怎么设计啊？我们必须得有新东西拿出来，海内外观众才喜欢，您先试着联系联系，如果那边不想来……” 陈奇顿了顿，道：“我可以拿东西换。” 香港四大班，洪金宝、成龙正当红，肯定不会来大陆。刘家良擅长南派武术，也瞧不起内地，《少林寺》换导演的时候就先找的他，他拒绝了，才找的张鑫炎。 袁和平与他们最不同的是，那三位都是台前幕后一手抓，本身就是大明星。袁和平却是幕后人员，以武术指导的身份来大陆会相对灵活一些。 而且袁和平没有狗屁倒灶的破事，导演怎么要求，他就怎么设计，后来与大陆多次合作，《功夫小子闯情关》《太极宗师》《水浒传》等等。 汪洋见他如此请求，只得答应，又道：“主角呢，伱可有中意的人选？” “我想让李连结演杨昱乾，他年纪合适，长相也不错，能上镜。” “怎么你们都想找李连结？” “因为他打的确实好啊！” “张鑫炎已经预定了，你还怎么找？难不成等《少林寺》拍完，我们再拍，那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汪洋虽然看中陈奇，却也不会一味姑息。 陈奇思索了一下，道：“如果我有法子叫张导演先让给我们，您能同意么？” “他肯让，我自然同意！” “那好，我这就想上任，趁春节前去搜罗一批演员。” “你小子得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要负责的！” “哎，军令状只对马谡生效，您看我像马谡么？” 一句话给汪洋逗乐了，挥了挥手，把他轰出屋子。朱德雄看的颇有兴致，道：“老汪，你对这小子还真是爱护。” “这年头改革不易，他一个毫无跟脚的年轻人，我不给他当靠山，谁给他当？等他成长起来，我真希望他能像个孙猴子似的，来场大闹天宫。” 汪洋想了想，道：“先借调吧，挂个策划的头衔。” 北影厂是有策划这个岗位的，与文学部并在一起，因为一部电影由剧本而生，文学部除了对接作家，还有一项职责：主动找题材，物色编剧，写成剧本…… 陈奇挂这个职，等于说明《太极》由他而生。 第75章 内部矛盾 “需要开会研究！” 副厂长办公室，孙文今直截了当的告诉朱德雄。 朱德雄暗自翻白眼，厂里人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拿根鸡毛当令箭都算好听的，道：“老孙，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他太年轻了！哪有这么年轻挂职策划的？” “借调而已，又没真入职！” “借调也不行，你们不为作品质量负责，我得把好这道关，不能说进人就进人。” “那你自己去找厂长说！” 朱德雄懒得跟他争论，孙文今也不怵，当即起身，敲开了汪洋办公室的门。 “老汪啊，你就算惜才也得遵守点客观规律，策划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担任，哪有这么年轻的？ 去年你花了八万拿下了刘小庆，对，刘小庆成才了，但你不能说每一个被伱看上的人都能成才吧？那人才岂不满地跑了？” 汪洋看他也头疼，道：“我知道你为厂里好，但这个人确实不错，我只是借调，你签字就行了。” “出了事情你负责，我保留意见！” 孙文今留下一句话，抹身闪了。 要说这個人有多坏，也不见得，他身在这个位置，管人事、行政、纪律，必须得刷存在感，不然更没人拿他当回事了。 而且他本身也是保守派，跟汪洋本来就不对付。 ………… 寒风凛冽。 入了三九，正是最冷的时候。 春节前夕，反倒是机关单位、国企等最忙的档口，职工要过年，财务要做年度，工会要准备发东西，领导则要参加各种茶话会、团拜会。 汪洋最近就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上午，他又跑到了位于东城的文化部，来参加一个全国电影产业新春茶话会。 目前全国有16家制片厂，具备拍摄故事片的资质，分别为： 北影、长影、上影、八一、珠江、西影、峨眉、潇湘、天山、内蒙、青年电影制片厂、广西电影制片厂、儿童电影制片厂、福建电影制片厂、云南电影制片厂和深圳影业公司。 前四个，是当之无愧的四巨头。 峨眉要等韩三平上任才发力，西影要等第五代冒头，如今都是小弟。 “老厂长！” “老厂长！” 汪洋别看对厂里人和善，对后辈爱护，出去也是一号人物，德高望重，进海子里都能有个座儿。 十几个厂长纷纷打招呼，态度尊敬，只有上影厂的徐桑楚笑呵呵的道：“老汪，许久不见，身体还好啊？” “好着呢，肯定比你强！” “那白头发怎么还多了呢，我俩同岁，你看看我。” 徐桑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汪洋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一向看不惯这个人，觉得资产阶级思想浓厚，喜好穿西装打领带。 不过人家能力很强，在他的主持下，上影厂也出了一系列经典，《芙蓉镇》《子夜》《阿q正传》《牧马人》《城南旧事》等等。 包括《庐山恋》，历史上也是上影厂出的。 大家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摆着茶水、干果，说说笑笑，气氛很轻松。但随着一个人的出现，瞬间微妙起来，各位厂长都用一种很不爽的目光盯着对方。 此人叫丁达明，中影的领导，最遭人恨。 丁达明早习惯了，笑呵呵的根本不在意，还特意坐在汪洋和徐桑楚旁边，俩老头一人给他一个白眼。 如今电影业归文化部管，尚未归广电，所以今天出席的是文化部领导。 茶话会嘛，不是正式会议，领导也很放松，笑道：“犹记去年茶话会，也是诸位贤达齐聚，谈天说地，畅想未来，眨眼就一年了。 我简单点，去年大家都完成了任务，作品质量也有目共睹。今年更是兵强马壮，你们报上来的项目我都看过了，个个雄心壮志。 老汪你们要拍《茶馆》和《骆驼祥子》，选题非常好，老舍先生前年平反，正应该多拍他的作品。” 话一出，徐桑楚先问：“你们要拍老舍？” “怎么？不服气？”汪洋道。 “巧了啊！我们要拍鲁迅，《阿q正传》！” “那敢情好，到时候比一比。” “不用到时候，我们今年就有一部片《巴山夜雨》，我可以送你一张票，请你来看。你们今年有什么？不会是拿那部《庐山恋》跟我打擂台吧？” 北影厂和上影厂竞争激烈，时刻关注对方的动态。 汪洋不意外徐桑楚知道《庐山恋》，因为他也了解《巴山夜雨》，确实是部非常大胆的作品。他嘴上可不能输，继续与对方斗嘴，两位大佬这边聊着，那边也聊了起来，什么话题都有。 忽然间，一位厂长敲敲桌子，问：“我听说有些同志提议，想搞一个专业的、权威的电影奖项，有没有这回事？” “已经跟我通过气了，我非常支持，现在国内就缺这么一个奖，具体如何让影协开会研究，今天就不要讨论了。”文化部领导笑道。 “我也有个事情！” 汪洋也敲敲桌子，道：“大家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说，我向来主张产销一体，必须给我们制片厂发行权！” “哪有什么必须的事情？” 果不其然，中影的丁达明率先开口：“发行是我们的工作，老厂长你负责艺术生产就好了嘛！” “搞生产也得吃饱肚子啊，要么你就提高收购价！” “收购价是国家定的，您说提就提？” “国家定的就不能改了，现在的问题大家都清楚，再拖下去，这电影还怎么拍？” 汪洋拍桌子，丁达明不甘示弱，争锋相对，瞬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众人也很习惯，几乎每次开会，都要来这么一番。 其实他们也想，但有汪洋这个大佬出头，都缩在后面精神支持。 文化部领导也无奈，事关重大，他做不了主，只得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架？这件事我们再商量嘛！” 哼！ 汪洋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气氛又恢复正常，聊了半天散了会，各厂长要在京城待几天才回去，组织活动玩一玩。 大家三三两两的往出走，汪洋忽地叫了一声：“老徐！” “嗯？” 徐桑楚回身。 汪洋凑到近前，低声道：“虽然我俩不对付，但这次要携手了，春节之后我想给中央上书，你什么态度？” “……” 徐桑楚看了看他，道：“只要你敢上书，我必定第一个响应！” “那就好，你还有点胆气的嘛！” 汪洋哈哈一乐，大步走了过去，又去联系其他厂长。 这件事，只能北影厂来牵头，因为它就在政治中心！ （冇了……） 第76章 螳螂拳王 “轰隆！” “轰隆！” 一列从京城开往济南的绿皮车，以几十公里的时速纵横驰骋，两侧白雪皑皑，村庄烟火零星，北方大地的粗犷辽阔一览无余。 “同志，来两份盒饭！” “给您钱！” 陈奇递过七毛钱，接过两个铝制饭盒，先给对面的李文化一个，然后自己才打开，白菜土豆炖菜带着汤水盖在米饭上，香喷喷，热乎乎。 此值春节前半个月，铁路客运蠢蠢欲动，随时都能井喷，选在这個档口出差是自讨苦吃，但没办法，他得赶在张鑫炎前面敲定几个演员，这样才能讨价还价。 “小陈啊！” 李文化吃着饭，忽然开口道：“我在北影厂这么多年，一个剧本从立项到筹备仅仅20天，速度之快我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才请您来主持大局，我一个后生晚辈，哪顾得了一部片子？全得仰仗您呢！” “都说你八面玲珑，确实会说话。” 李文化笑了笑，对陈奇的态度既客气又冷淡，还有点审视。 因为他就是汪洋给《太极》选定的导演，51岁了，最早是摄影师，后来自己导戏，《金镖黄天霸》《无敌鸳鸯腿》都是他的作品。 汪洋自然有过交待，这么老的资格竟然要跟一个小年轻商量着来，心里肯定不舒服。 陈奇后世混迹江湖，什么家伙没见过？这样的人很简单，给他面子就行了，只要他觉得有面子，一切好说。 “您喝点热水么？” “一会的吧。” “这会人少，我给您打点……没事没事，我去就行！” 陈奇拿过他的搪瓷缸子去打了热水，待吃了饭，又主动收拾，把铝制饭盒还了回去。没错，要还的，当然不能给乘客了。 如此做派，李文化也不好咄咄逼人，聊道：“说起来，你进厂之前我就听过你，你在中青报上写的那封信我看过。” “见笑了见笑了。” “写的很好啊，尤其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女儿最喜欢了，还记在了笔记本上……” 他还没说完，隔壁的一个姑娘就像忽然连上了wifi，叫了起来：“呀，你是陈奇么？” “是我。” “真是你呀，太惊喜了，伱好你好！” 姑娘忙不迭的伸手，陈奇跟她握了握，就听她巴拉巴拉一顿输出：“我也是知青，去年也进了合作社，那会可迷茫了，觉得人生没意思，然后就看到了你的文章，我还给你写过信呢，哎你怎么没给我回信呀？” “可能中青报没转给我吧，都是他们经手的。” “他们真讨厌！反正我得谢谢你，你给了我很大鼓励。我最喜欢也是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单独的一句话，还是一首诗呢？” “这是……” 陈奇挠头，特么的这诗咋背的来着？ 他觉得在火车上莫名其妙背诗有点尬，便道：“只是忽有灵感，随手写的一句话。” “但已经有诗的意象了！” 姑娘明显是个文青，道：“这句话的意境多温暖啊，充满了美好与向往，你有时间可以研究研究，写出一首诗来嘛。” “我尽力，尽力。” 陈奇心很累。 自己挤着绿皮车，吃着土豆白菜，忍受着各种气味，心里想着选角，远处还挂念着祖国的文艺事业，还特娘的得陪聊，照顾粉丝情绪……两京一十三省的担子可都在我肩膀上啊！ 姑娘兴奋了一会，又掏出本杂志来，是76年复刊的《诗刊》，第一任主编是臧克家。 “你看过这个么，我每期都买，最喜欢舒婷的《致橡树》了，简直倒背如流。‘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多么坚韧美好的精神！” 她真的就背起诗来。 “你怎么不往杂志投稿呀？你写的那么好，一定能刊载的。”姑娘又问。 “我最近改写通俗文学了，武打言情什么的。” “啊？你怎么能写通俗文学呢！” 姑娘肉眼可见的失望，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但好在打消了她的兴致，不再巴拉巴拉。 这年头会写诗，会弹吉他，会跳霹雳舞，就等于有了优先交配权。不要觉得这个年代很保守，总体保守，局部开放。 真有玩得花的，上到高干子弟，下到平民百姓，男男女女压抑了太久猛然爆发出来，括约肌都控制不住海绵体…… 陈奇不想加入，他对诗人没兴趣，99%都是精神病——顾城更是个大精神病，他媳妇也是，那个小三也有病，一家子神人。 去济南比去庐山轻松多了，一天就能到。 早上出发，夜里抵达了济南火车站，那姑娘也到这里下车，给陈奇留了个纸条，估计写了联系地址之类，他虽然写通俗文学，但是帅嘛！ 陈奇转身就撕了，看都没看。 李文化饶有兴致的旁观一切，问：“你怎么撕了？人家好端端一片心意。” “萍水相逢，何必做多余的事儿呢？” “怎么叫多余呢，你有才华，人家姑娘仰慕你的才华，未尝不是一段缘分？” “我俩在火车上偶遇，可我对她没意思，说明我俩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下了这趟火车，又是江湖路人。” “这话有点意思。” 李文化点点头，对他的印象分涨了一丢丢。 ………… 齐鲁大地，自古武德昌盛，出过不少名家。 比如有一位叫蔡桂勤，与霍元甲一起在上海创办“精武体育会”，认识秋瑾，做过广州大元帅府的教官，抗美援朝还捐过20万。 他儿子叫蔡龙云，1943年一帮洋人在上海耀武扬威，设台比擂，武术界组了一个中华队参赛。蔡龙云年方15岁，把一个白俄选手打了13个跟头。 蔡龙云1928年生人，2015年才去世，当过国家武术队队长。他辈分太高，宗师级的人物，陈奇肯定请不来，此番锚定的是另一位名家。 次日，一大早。 陈奇和李文化来到了sd省体育工作大队，84年改成体育运动技术学院了。 俩人在门口出示证件，等了一会，便见一位发际线很高，相貌憨厚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一口浓郁的胶东话，听着有点费劲。 “你们好！你们好！等你们半天了。” “您就是于教练吧？” “对对，咱叫于海！” 陈奇跟他握了握手，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家伙，那手指头粗的跟小萝卜似的。 尤其是两个密肘——螳螂拳手腕那个地方，更是又厚又硬，这要打太阳穴上，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知道你们要来，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咱配合你们的工作，但你们也得理解，放不放人，怎么放人，是领导们说的算。” “明白明白，您先带我们看看就行。” 仨人进了院，陈奇一路搭话：“于教练，您练的是什么功夫？” “七星螳螂拳，师父是林景山。” “那可是一代宗师啊，真是名师出高徒，听说您还会棍法？” “棍术、剑术都懂一点，练的不好。” “都拿过冠军了还不好？我们这凡夫俗子直接钻地里得了，您谦虚，您就是当代大家。” “哎呀你说你这个小伙子……当不起，当不起啊！” 于海笑得跟朵月季花似的。 李文化一直在观察他，惊奇的不得了，这成就，这岁数，这肥头大耳的，这不怒自威又面带憨厚的气质，妥妥就是剧本里的那位陈正英。 陈家沟的掌门人，杨昱乾的师父，女主的爹！ 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别人拍戏，先有角色，后有演员。 陈奇攒戏，先有这个演员，然后才有这个角色，一个萝卜一个坑，比国企招聘都精准。 第77章 截胡 于海是烟台人，也是出国访问表演那一级别的，现担任山东武术队的总教练。 山东武术队的训练场馆稍差一些，这东西与成绩挂钩，拿的金牌越多，资源自然越好。 像李连结，11岁开始计算工龄，出国一次补贴500元人民币，去年在全运会拿了五块金牌，刷刷刷涨了五级工资，每月开88块钱，直接到顶。 还有吴京，在武术队天天吃小灶，别人大锅饭，他能喝牛奶，不就因为他是冠军么？ 此刻仨人进来，一帮队员正训练呢，于海以为李文化是主事的，一个劲跟他介绍，李文化拿个小本，不时记一下。 “……” 陈奇只在队伍中搜寻，熟面孔比京城那帮人差远了，他看了半天，忽然发现了一位。 身形瘦长，脸也很长，眉毛浓密跟蜡笔小新似的，鼻孔特别大，总体而言相貌奇古，一看就有本事在身，正拿着一把单刀舞的虎虎生风。 “于教练，那位能不能叫过来？” “他叫孙健魁，全国刀术亚军，拳打得也不错。” 于海把孙健魁喊过来，他还莫名其妙的，一听是北影厂来人，眼睛立时放光：“李导演好！陈，陈策划……” “叫我小陈就行！” “小陈同志好！” “你好你好，有没兴趣拍电影？” “太有兴趣了，我最喜欢看电影了，你们是拍武打么？” “对，看你刀练得挺好，你会棍术么？”陈奇问。 “您要求我会，我就一定会！”孙健魁斩钉截铁。 “呵呵，那行，过后我们细聊。” 孙健魁不精于棍术，但他在《少林寺》里演色空和尚，耍得一手眼花缭乱的醉棍，天赋颇高。《少林寺》成名后，去香港混了一段，《太极张三丰》里的那个太监就是他。 陈奇准备让他演第三层塔的那位苗疆棍王，反正他长相清奇，很适合这個角色。 挑完这个，他就不看了，敷衍的陪着李文化待了半天，又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于海给泡了茶，笑道：“从咱个人来讲，不希望你们把好苗子选走，那是培养拿金牌的。但不是好苗子，伱们应该也看不上，所以还是等领导决定吧。” “于教练，您觉得武术队员拍电影属于不务正业么？”陈奇问。 “怎么说呢？” 于海想了想，老实道：“咱不反对拍电影，拍电影是弘扬武术的一个好方法，咱去过苏联、美国、法国几十个国家，他们喜欢中国武术喜欢的不得了。 但光靠访问团，一个一个国家去表演，太麻烦了，拍成电影刷的一放，大家都能看着……咱不懂拍电影啊，说错了你们别笑话咱。” “没有没有，您说的很对，电影确是一种传播的好渠道。” 陈奇说完就闭嘴了，把场子让给李文化。 李文化虽然不太爽，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邪乎，他看中的两个人，也正是自己看中的，道：“我们觉得孙健魁挺好的，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他。 还有一位人选，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是哪个？我帮你们去劝他，拍电影多好的机会，不去就是不知好歹。”于海豪爽道。 “这是您自己说的啊，别不认账。”陈奇笑道。 “习武之人，说话算话！” “那行，我们就当您答应了！” “你倒是说出来啊，是哪个？” “就是您啊！” “啊？” 于海瞪着不大的眼睛，难以置信：“你不找队员，找教练拍电影？要说咱年轻的时候，在武术界也是个帅小伙，现在一把年纪怎么拍哦？” “想请您演男主角的师父，这个角色非常重要，是二号人物。” “不成不成，咱又没拍过！” “习武之人，说话算话，您翻脸就不认账啊？” “这个……” 于海为难，同时又蠢蠢欲动。 他该拿的荣誉都拿了，人到中年，没啥特别的追求，挺想尝试一下新事物，犹豫道：“领导不同意怎么办？” “那是我们的事，您就说答不答应？” “既然你们不嫌弃，咱就应了！” “好，这事就定了啊，您是我们《太极》剧组的。我们选定您，就为您做准备了，万一还有人来找，您得记着有先来后到。” “习武之人，说话算话！答应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于海拍着胸脯。 这就得嘞！ 陈奇没直接去找李连结，李连结早被张鑫炎预定了，他先下地方，搜罗这些配角团队，抢在张鑫炎前面一网打尽。 他不怕张鑫炎不来，因为《少林寺》肯定也在武术队里选人，范围一样。 聊过之后，陈奇又道：“于教练，我们还缺一个大反派的人选，要求跟您年龄差不多，气势强盛，身手了得，您有没有认识的朋友推荐一下？” “呃……” 于海想了半天，忽地抬头：“有一个，有一个！他也是烟台人，宁夏武术队请他去当教练了。” “所以现在在宁夏？他叫什么？”李文化问。 “叫于承惠！” ………… 陈奇和李文化在济南待了两天，继续南下，到了浙江。 zj省武术队也颇为不俗，李文化虽觉得他邪乎，但也可以说是顺着地理方位，一个省一个省找的。 俩人在武术队转了半天，挑了一个叫胡坚强的，擅刀术、棍术、南拳，也是全国冠军级别，在《少林寺》里演十三棍僧之一，后来拍了《少林小子》《南北少林》《醉拳3》。 但陈奇竟然没发现自己的首要目标，一时心慌，以为蝴蝶翅膀给扇没了，好在教练说了一句：“我们还有个劝退的队员，你们要不要看看？” “劝退？他怎么了？” “他有一次受伤，开了几副中药，这孩子傻，用铝锅煎药，头发眉毛都掉没了，形象实在是不好，我们只能劝退。” “能把他叫来么？” “可以可以！” 俩人又等了一天。 次日又来，见到一个相貌更为奇古的小伙子，天挺冷的穿着老旧外套，家境应该不太好，戴个帽子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再往脸上看，果然没有眉毛。 陈奇忍不住一乐。 李文化也眼睛一亮，这这这形象难找诶！ 天生的反派苗子！ “导演好，我叫计春华，今年19岁！” “想拍电影么？” “想！” “比划两下，随便什么都行。” 计春华把外套一脱，咔咔打了一套拳。 “……” 打完了拳，陈奇问李文化：“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这种形象无论演什么都有用，观众肯定印象深刻。” “成，那就定了！” “谢谢导演！谢谢陈……陈策划！” 计春华连连鞠躬，眼泪都快下来了，自己被武术队劝退，心灰意冷接近自杀，没成想柳暗花明。 每个人叫陈奇的职务都很拗口，他也不在意，笑道：“叫我小陈就行，你先等消息吧，我们签个简单的协议，记住你是《太极》剧组的人。” …… 当夜，招待所。 李文化在洗漱，陈奇缩在床上，裹着小被子，哆哆嗦嗦的写东西。 南方没暖气，魔法攻击一层一层的，他都不敢脱衣服。 “小陈，你怎么还没洗漱？” 李文化拿着盆进来了，陈奇道：“太冷了，我怕洗完冻死，没勇气出被窝。” “我第一次冬天来南方跟你一样，来得多了就习惯了……” 李文化乐了，顿了顿，道：“要不你喝口酒？也能暖和暖和。” “有酒么？” “我看旁边有个小酒铺，我去买点，再整点花生米。” “行行行，那就劳烦您了！” 陈奇继续蜷缩着，腆个大脸就是不出被窝。 李文化摇摇头，要说这小子懒惰，却很能吃苦，有专业精神，要说他勤奋，也不尽然，有时候挺懈怠。之前没接触过，以为他仗着厂长罩着，自是骄横自负，现在一相处，完全没那感觉，就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后生。 陈奇自己在屋，继续琢磨。 张鑫炎拍戏磨磨唧唧，才给了自己截胡的机会。 目前敲定了于海、孙健魁、计春华、胡坚强四员大将，于承惠在宁夏太远，春节后再说吧。广西武术队还有个熊欣欣，演鬼脚七那位。 再在京城武术队找几个，主角、配角、反派就能凑齐了。 反派很重要，七雄塔，起码得有七个高手吧！ （冇了……） 第79章 哼！阿谀奉承之辈 陈楷歌基情昂扬。 田壮壮无所谓，他本来就挺佛，李韶红属于跟班性质。 三人加快脚步，越过一个绿化地，就看到了主楼。主楼前的小广场聚集了好些人，停着一辆蓝色的bj130轻型货车，这是京城第二汽车制造厂自主生产的。 车上满满当当都是春节福利，工会的人站在上面，正给大家发东西呢。 为啥都想进好单位？ 除了平日待遇，这过年过节的各种福利，也足以让旁人羡慕死。 几十年后呢，好单位还是好单位，但同时还有一大帮人，端午发俩粽子，中秋发一个月饼，年底在群里发几个红包，大家抢一抢就算年终奖了…… “来签個字！” “挂历一本，苹果一篓，梨一筐，带鱼一份，糖果点心一份！” “米面粮油什么时候发啊？” “明儿的！” 这年头水果都用筐或篓，没有那么多纸箱子，带鱼、挂历更不用说，是固定套装。 仨人到了近前，陈奇也在这看热闹呢，李韶红先过去，笑呵呵的打招呼：“你好，你是小陈吧？” “您是？” “我叫李韶红，父母都是厂里的，听说过你的大名……” “不敢不敢，我对您才是如雷贯耳，早就知道有几位高材生在北电上学呢，一直无缘得见。” 陈奇突遇贵人，又惊又喜。 李韶红又介绍那两位。 哎呦！陈奇这下都开花了，一个箭步跨过去，握住大导的手不放，真诚热情，毫不作伪：“久仰久仰啊，陈叔叔老念叨你，说您特有才，早就想跟您学习了！” 陈叔叔是谁？？ 大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就是来找事的，扳着一张脸道：“客气，听说你写了个剧本，我也粗通文墨，我们……” 大导正想嗤他几句，忽听那边有人喊：“小陈！小陈！” “王导！” 陈奇回头一瞧，连忙跑到王好为身边，道：“这苹果挺沉的，您自己拿啊……那我一会给您送家去得了，我骑着车呢。” “成啊，不然叫你干什么！” 陈奇帮了一下手，跑回来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接着说。” “我是说，我们可以讨论……” “小陈！” 江淮延也在那边喊：“伱车子还能带么？帮我带一份！” “能带，放上吧！” 陈奇又跑回去，顺便踢了一脚江珊，江珊一躲，咯咯咯的冲他做鬼脸。 “既然带俩了，也不差我这个。” 施雯心——葛尤的母亲，领东西领的很生气，道：“年年都在主楼发，说过多少次了，还得自个搬家去！我儿子身子弱，你让我搬，还是让老葛搬啊？” “您是老员工，我们给您送家去，谁让您亲自来了？”工会的人嬉皮笑脸。 “算了吧，你们送家里那些都是剩下的，去年就是一筐烂苹果……麻烦你了啊，小陈！” “我跟优子是哥们，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些大导演，大艺术家，放下摄影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要抢房子，要挣待遇，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为春节福利高兴。 那仨人在旁边看着。 李韶红奇道：“人缘不错啊，谁都认得。” “阿谀奉承之辈！” 大导冷哼一声，忽地又听：“楷歌！” “爸！” 正是陈怀楷来了，也过去挑苹果，嘴里还念叨：“每年都发这烂苹果，没点好东西……哎小陈，那个就是楷歌，你俩认识认识，以后多亲近。” “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帮您拿吧！” “不用不用……” 有儿子在场，当然不能让外人拿，陈怀楷冲大导招手：“过来啊，戳那儿干嘛呢？” “……” 大导只好凑过去，左手一沉，多了一份带鱼，右手一沉，多了一篓苹果，刹时间，觉得人生好遥远。 “你们几个在这干嘛呢？” 今天楼下特热闹，汪洋也出来凑趣，大导立马露出笑脸，两道浓眉都弯到地上了，道：“老厂长！” “我们刚溜达回来。” “哦，行，领东西去吧。” 汪洋点点头，瞄到陈奇了，招招手：“小陈，来！” “老厂长，什么事？” “那边说。” 汪洋把他领到僻静处，道：“香港那边有信儿了，袁和平开价10万港币，如果带武师的话，武师一个月一万五，不管病了伤了，钱照拿。” “这么贵？” “我觉得就是不好直接拒绝，知道我们不富裕，开个高价吓退我们。” “那等过完年的吧，我拿个故事跟他们换，看能不能行。” “多做几手准备，别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汪洋嘱咐完就走了。 陈奇又又跑回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您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个粑粑啊！ 大导提着带鱼走了，不愿意跟这种俗人一般见识。 田壮壮反倒觉得他很有意思，笑道：“你春节后还过来么？有时间聊一聊，交个朋友。” “行行，有空约。” 陈奇的车上已经装了好几份了，他骑上车，帮忙送到后面的筒子楼。路上又经过这仨人，田壮壮跟他挥了下手，李韶红看了一眼，没表示。 大导则目不斜视，很小心眼的样子。 陈奇：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俩小心眼了，不然我能用化名嘛？ ………… 冯裤子说过一段话，大意是： “我出身小市民家庭，要想成名，不得不违背一些内心想法去取悦他人。像我和张艺谋，这都是自己生砍出来的，没背景，谁也指望不上。” 这年头的文艺界，主要就是子弟兵。 田壮壮78年考北电，答了半个小时就交卷了，跑到外面嗦冰棍。因为试题是分析《英雄儿女》，他爹是主演，从小一帮叔叔阿姨在他家聊这片的拍法。 后来进了学校，同学们还没摸到器材呢，田壮壮就拍上了短片，摄影系三巨头张艺谋、侯咏、吕乐给他掌镜。 毕业后，他直接进了北影厂，陈大导家世差一些，被分到了儿童电影制片厂。而没有任何背景的张艺谋，被发配到遥远的广西制片厂。 张艺谋为了掌镜第五代的开山作《一个和八个》，跟厂里立下军令状，一旦拍砸了愿当十年摄影助理。 人家毕业前就能干的事，他得拿青春赌明天。 导演如此，演员也一样。 比如胡军的爹是海政歌舞团的歌唱家，他考中戏的时候，用意大利文唱《我的太阳》。 京圈的关格格，她爷爷关学曾，京城曲艺家协会主席，8岁演《无极》，11岁演《刺陵》，13岁演《非诚勿扰2》，就问谁能比？ 王靖雯就更厉害了，她爷爷是台湾省“立法委员”，晚年去香港养老，所以她们家才能移居去香港。 陈奇的家世普通，但比冯裤子、张艺谋强多了，他如今在北影厂混，必然要跟这些二代打交道。李韶红小趴菜，没兴趣，大导他就很有乐趣了，就算对方不找事，自己也想踹上去。 年轻时的大导虽然骄傲，但还算有点逼数，见着前辈不敢张扬，等拿了金棕榈，那才叫彻底放飞呢…… 至于田壮壮么，陈奇倒觉得可以交一交，日后也是份关系。 （冇了……） 第78章 吟诗小达人 春节前几天，总政话剧团。 寒风凛冽的早晨，龚雪收拾妥当，拎着大包出来，她依旧一身军大衣，帽子、手套、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看了看，略显忐忑的走向一个身影。 “没落东西吧？” “没有。” “那走吧！” 陈奇跨上自行车，长腿一荡，龚雪跟了几步，轻盈的坐在了后座，一手紧紧搂着包袱，一手把着车座边沿，忽然有点后悔。 前些天，他来送那些文稿，问自己几时回家。 然后就说送送，但自己不想麻烦人。 但他偏要送，自己婉拒。 但他坚持要送，自己只好答应了…… 此刻就开始后悔，因为她觉得很尴尬，手不知道放哪儿，也不知道说什么，还好陈奇是个话痨，顶着风道：“我写了个武打片的剧本，前阵子出去找演员了，刚回来。” “你编剧还亲自找演员？” “我弄了個策划的头衔，全程都能参与。” “呀，那恭喜你了！” 慕强是人类的本性，何况还是自己的好朋友，龚雪为之欣喜，由衷道：“你看看你，今年才19……哦不，是20岁了。同龄人哪有你这般成就，年纪轻轻写了两个剧本，跟你一比呀，我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哎，导演是谁呢？” “李文化，听过么？” “知道的知道的，以前是很有名的摄影师，伱们相处怎么样？” “不错，很和谐。” “那就好，人家是老前辈，有些事情你要多沟通，不过以你的性子，想必也出不了什么错。”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开始给我讲道理了？” “我以一个比你年长的朋友的身份，在真诚的为你考虑……好，那我不说了。”龚雪知道他看不见，轻哼着皱了下鼻子。 嘁！ 比你年长的朋友的身份…… 陈奇撇撇嘴，划分的这么清楚，早晚让你叫爸爸！ 一路冒着风寒，骑到了火车站，这年代的春运与后世不同，大家以客运汽车为主，等沿海发达地区吸引了大量农民工，火车才成为主力。 但中国人口基数太大，就算现在坐火车的少，车站也是人头攒动，一片拥挤。从京城到上海，途径天津、河北、山东、江苏，不少人是短途，与龚雪差不多，都是回乡探亲。 没有座，站着。 龚雪把包放地上，围巾拉下来，小嘴哈着气，她的唇形很好看，上唇是漂亮的弓形，下唇丰润饱满又不显肥厚，像初绽的花。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等就可以了。” “没事，我回去也是待着。” “那也太麻烦你了。” “你都说我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了，我还能不帮帮忙？” “我哪有说唯一？” 龚雪小声反驳，更像在自言自语。 她身边没有同籍的朋友，每年回家都是自己背个大包，安安静静的就走了。今年第一次有人陪着，陈奇还是个体贴的，上蹿下跳，一会买本杂志，一会买点吃食，连手纸都买了一卷。 感觉确实不同。 终于检票了，乘客们排起了长队，陈奇买了一张站台票，这年头送人上车很常见的——后来就取消站台票了，再也见不着亲戚朋友在车上车下话别的场景。 “还是个靠窗的，挺好！” “包我给你放这了啊，抬头就能看着。” “这个你拿出来，里面有点吃的。” 龚雪被照顾的手足无措，她早习惯独立生活了，很少有这种体验。尤其隔壁还打趣，说些“姑娘这是你对象啊”“郎才女貌”“大胖小子”之类难懂的话，惹得大家哄笑起来，车厢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铃声响起，陈奇下了车。 “呜~~~~~~~~” 随着一声长鸣，列车咔嚓咔嚓的启动。 龚雪隔着窗子向他摆手，见他被车窗一点点的略去，直至消失不见，眼睛却还盯着他在的那个地方，好半天才回过神。 除了离开爸爸妈妈，自己好像第一次又有了离别的心情。 ………… “丫拍的真烂，还名导呢！” “没见过这样的名导，让我们批评几句还哭了，丢人！” “他算什么名导，以前干美术的，第一次导戏。” 北影厂外面的一条街道上，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边往厂里走，边讨论的唾沫横飞。 一位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他叫田壮壮。 一位戴着眼镜，面部线条硬朗，嗓音粗壮，她叫李韶红。 一位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眼神深邃，散发出一种随时随地都会吟诗的气质，他叫陈楷歌。 这三位，都是厂里的二代子弟，1978年齐齐考入了北电导演系，如今正是放了寒假，成天斗鸡走狗，无所事事。 北电作为最高电影学府之一，经常有新片拿来放映，接受学生点评。但这帮人一个个心高气傲，谁也瞧不上，时常把导演批评的当场飙泪。 他们聊的就是前几天看的一部片子。 仨人虽说都是子弟，但处处显露等级，李韶红的母亲只是个副导演，家世最差。陈楷歌的爹陈怀楷，拍戏曲片居多，资历很老，地位不算高。 田壮壮才是第一名门。 他爹是田方，首任厂长，他母亲叫于蓝，《烈火中永生》里的江姐，新中国22大影星，更是儿童电影制片厂的厂长。 陈楷歌再怎么傲，也得溜须着点田壮壮。 仨人进了大门，继续往里走，忽听后面嘎吱嘎吱响，紧跟着一个家伙骑着一辆破车，慢慢悠悠的擦身而过。 “这谁啊？看着面生。”李韶红奇怪。 “厂里招的新人吧？” “不是，他叫那个那个……” 田壮壮消息最灵通，想了下，道：“哦对，叫陈奇，最近借调过来的。” “借调？以前哪个制片厂的？” “不是制片厂，听说是个卖大碗茶的。” 陈楷歌面若便秘，忍不住爆粗口：“卖大碗茶的也特么能进北影厂？” “好像写了个剧本，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们在学校真是山中不知岁月，世界变化真快，什么猫三狗四的都能混进来了？走，看看去，试试他到底几斤几两？” 大导不敢惹田壮壮，还不敢惹一个新人嘛！ 人家家世好，有才华，会写诗，念的京城四中，这叫名校。 对于四中的孩子，大导是这么形容的：“大多为父辈业绩感到骄傲，以天生革命者自居，自以为血统高贵、思想纯洁，堪当国家大任，热烈地向往辉煌的业绩……” 听听，人家从小就是这路人。 78年，他要考的是北大中文系，没考上，才屈尊去的北电。日后的岁月里，大导始终胸怀激荡，自恋满溢。 这会瞧一个破卖大碗茶的，当然不忿了！ 第79章 哼！阿谀奉承之辈 陈楷歌基情昂扬。 田壮壮无所谓，他本来就挺佛，李韶红属于跟班性质。 三人加快脚步，越过一个绿化地，就看到了主楼。主楼前的小广场聚集了好些人，停着一辆蓝色的bj130轻型货车，这是京城第二汽车制造厂自主生产的。 车上满满当当都是春节福利，工会的人站在上面，正给大家发东西呢。 为啥都想进好单位？ 除了平日待遇，这过年过节的各种福利，也足以让旁人羡慕死。 几十年后呢，好单位还是好单位，但同时还有一大帮人，端午发俩粽子，中秋发一个月饼，年底在群里发几个红包，大家抢一抢就算年终奖了…… “来签個字！” “挂历一本，苹果一篓，梨一筐，带鱼一份，糖果点心一份！” “米面粮油什么时候发啊？” “明儿的！” 这年头水果都用筐或篓，没有那么多纸箱子，带鱼、挂历更不用说，是固定套装。 仨人到了近前，陈奇也在这看热闹呢，李韶红先过去，笑呵呵的打招呼：“你好，你是小陈吧？” “您是？” “我叫李韶红，父母都是厂里的，听说过你的大名……” “不敢不敢，我对您才是如雷贯耳，早就知道有几位高材生在北电上学呢，一直无缘得见。” 陈奇突遇贵人，又惊又喜。 李韶红又介绍那两位。 哎呦！陈奇这下都开花了，一个箭步跨过去，握住大导的手不放，真诚热情，毫不作伪：“久仰久仰啊，陈叔叔老念叨你，说您特有才，早就想跟您学习了！” 陈叔叔是谁？？ 大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就是来找事的，扳着一张脸道：“客气，听说你写了个剧本，我也粗通文墨，我们……” 大导正想嗤他几句，忽听那边有人喊：“小陈！小陈！” “王导！” 陈奇回头一瞧，连忙跑到王好为身边，道：“这苹果挺沉的，您自己拿啊……那我一会给您送家去得了，我骑着车呢。” “成啊，不然叫你干什么！” 陈奇帮了一下手，跑回来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接着说。” “我是说，我们可以讨论……” “小陈！” 江淮延也在那边喊：“伱车子还能带么？帮我带一份！” “能带，放上吧！” 陈奇又跑回去，顺便踢了一脚江珊，江珊一躲，咯咯咯的冲他做鬼脸。 “既然带俩了，也不差我这个。” 施雯心——葛尤的母亲，领东西领的很生气，道：“年年都在主楼发，说过多少次了，还得自个搬家去！我儿子身子弱，你让我搬，还是让老葛搬啊？” “您是老员工，我们给您送家去，谁让您亲自来了？”工会的人嬉皮笑脸。 “算了吧，你们送家里那些都是剩下的，去年就是一筐烂苹果……麻烦你了啊，小陈！” “我跟优子是哥们，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些大导演，大艺术家，放下摄影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要抢房子，要挣待遇，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为春节福利高兴。 那仨人在旁边看着。 李韶红奇道：“人缘不错啊，谁都认得。” “阿谀奉承之辈！” 大导冷哼一声，忽地又听：“楷歌！” “爸！” 正是陈怀楷来了，也过去挑苹果，嘴里还念叨：“每年都发这烂苹果，没点好东西……哎小陈，那个就是楷歌，你俩认识认识，以后多亲近。” “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帮您拿吧！” “不用不用……” 有儿子在场，当然不能让外人拿，陈怀楷冲大导招手：“过来啊，戳那儿干嘛呢？” “……” 大导只好凑过去，左手一沉，多了一份带鱼，右手一沉，多了一篓苹果，刹时间，觉得人生好遥远。 “你们几个在这干嘛呢？” 今天楼下特热闹，汪洋也出来凑趣，大导立马露出笑脸，两道浓眉都弯到地上了，道：“老厂长！” “我们刚溜达回来。” “哦，行，领东西去吧。” 汪洋点点头，瞄到陈奇了，招招手：“小陈，来！” “老厂长，什么事？” “那边说。” 汪洋把他领到僻静处，道：“香港那边有信儿了，袁和平开价10万港币，如果带武师的话，武师一个月一万五，不管病了伤了，钱照拿。” “这么贵？” “我觉得就是不好直接拒绝，知道我们不富裕，开个高价吓退我们。” “那等过完年的吧，我拿个故事跟他们换，看能不能行。” “多做几手准备，别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汪洋嘱咐完就走了。 陈奇又又跑回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您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个粑粑啊！ 大导提着带鱼走了，不愿意跟这种俗人一般见识。 田壮壮反倒觉得他很有意思，笑道：“你春节后还过来么？有时间聊一聊，交个朋友。” “行行，有空约。” 陈奇的车上已经装了好几份了，他骑上车，帮忙送到后面的筒子楼。路上又经过这仨人，田壮壮跟他挥了下手，李韶红看了一眼，没表示。 大导则目不斜视，很小心眼的样子。 陈奇：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俩小心眼了，不然我能用化名嘛？ ………… 冯裤子说过一段话，大意是： “我出身小市民家庭，要想成名，不得不违背一些内心想法去取悦他人。像我和张艺谋，这都是自己生砍出来的，没背景，谁也指望不上。” 这年头的文艺界，主要就是子弟兵。 田壮壮78年考北电，答了半个小时就交卷了，跑到外面嗦冰棍。因为试题是分析《英雄儿女》，他爹是主演，从小一帮叔叔阿姨在他家聊这片的拍法。 后来进了学校，同学们还没摸到器材呢，田壮壮就拍上了短片，摄影系三巨头张艺谋、侯咏、吕乐给他掌镜。 毕业后，他直接进了北影厂，陈大导家世差一些，被分到了儿童电影制片厂。而没有任何背景的张艺谋，被发配到遥远的广西制片厂。 张艺谋为了掌镜第五代的开山作《一个和八个》，跟厂里立下军令状，一旦拍砸了愿当十年摄影助理。 人家毕业前就能干的事，他得拿青春赌明天。 导演如此，演员也一样。 比如胡军的爹是海政歌舞团的歌唱家，他考中戏的时候，用意大利文唱《我的太阳》。 京圈的关格格，她爷爷关学曾，京城曲艺家协会主席，8岁演《无极》，11岁演《刺陵》，13岁演《非诚勿扰2》，就问谁能比？ 王靖雯就更厉害了，她爷爷是台湾省“立法委员”，晚年去香港养老，所以她们家才能移居去香港。 陈奇的家世普通，但比冯裤子、张艺谋强多了，他如今在北影厂混，必然要跟这些二代打交道。李韶红小趴菜，没兴趣，大导他就很有乐趣了，就算对方不找事，自己也想踹上去。 年轻时的大导虽然骄傲，但还算有点逼数，见着前辈不敢张扬，等拿了金棕榈，那才叫彻底放飞呢…… 至于田壮壮么，陈奇倒觉得可以交一交，日后也是份关系。 （冇了……） 第80章 上海人家 弄堂，可以理解为小巷子。 弄堂口通常有扇大铁门，进去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两侧都是联排的石库门。 一处石库门有七八间房，包括卧房、厢房、亭子间、厨房等等，就像京城的四合院一样，石库门也成了多户合居、男女老幼、吵吵闹闹的烟火之地。 上海，重庆北路。 这日一早，某条弄堂就喧嚣起来，邻居们纷纷从小窗子探出头，向下面的一行人招呼。 “一大早全家人都出去啦……哦哟，你们家小雪回来啦，一年没见，越长越漂亮了。” “是的呀，刚刚接回来……小雪，这是你王阿姨呀！” “王阿姨！” “好好，改天来家切饭。” 在一片注视的目光和密密麻麻晾衣杆的掩护下，风尘仆仆的龚雪被家人前呼后拥的领进了一座石库门。 京城的大杂院虽然也是多户合住，但房子是独立的，石库门却是一栋整体建筑，这里住着三户人家，每户分了两间房，厨房共用，没厕所。 都是龚雪父亲的同事，相处的还凑合。她一进去，更受到了另两户邻居的热情招呼，又拉扯了一番才回了自家房间。 小屋里顿时拥挤起来。 龚爸爸年过五十，面容清癯，眼睛颇有神采。 妈妈姓庄，眉眼秀气，与龚雪颇为相像，之前是机关干部，退休后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做些协助工作。 龚雪的姥爷叫庄先识，常州人，晚清的小官员，与鲁迅同期去日本留学，回来办了女子师范学校，是常州新式教育的开创者之一。 后来在国民政府教育部工作，日军侵华期间，庄先识拒绝了南京伪政府的邀请，去做了一位教书匠，建国后，担任上海文史馆的馆员，与吕思勉、巴金等人颇为交好。 庄先识在1965年去世，算不得名家，却也是一位地方贤哲，史料都能查得到。但也正因如此，龚雪的家才被抄，老先生收藏的很多书画都没收了。 龚雪有一哥一姐，哥哥在出版社做美术，姐姐在工厂。 下面还有个妹妹，叫龚莹，后来也当了一名演员，拍过《包氏父子》《济公》等片…… 这便是她的家庭情况。 龚雪回来，一家人自有许多思念诉说，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笑，折腾半天，庄妈妈才起身去做饭。今儿他家给女儿接风，另两家自不会没眼力，主动让出了厨房。 哥哥姐姐都已成家，自立门户，吃了饭就走了。 龚莹还小，同爸爸妈妈一起住，龚雪回来，便跟她挤一张床。 …… 眨眼到了晚上。 龚雪坐了两天火车，身心的疲惫完全被回家的喜悦冲散，一点都不累。她靠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陈奇给自己的文稿。 这个东西很怪，除了诡异的坛子人，还有“听得见水声、流得进脑门的流水壁画”“一点就着的画中烛火”“可以飞的烧鸡”“以手为刀、以画为面，即饮即食的鸡汤面”。 太封建迷信了！ 在大陆妥妥的被枪毙五分钟，但龚雪知道陈奇不做僭越之事，肯定有别的用途。 “姐！” 龚莹洗漱完进来，扑到床上，龚雪掀开被子把她搂了进去，俩人长的有七八分像，是一对漂亮的姊妹花。 “你看什么呢？呀，这坛子人是什么，怪里怪气的？” “我也不懂，一个朋友让我帮他画出来。” “让你画你就画，也不怕被人抓到，那你就惨了！” “我在部队都藏着呢，拿回家才画。” 龚雪放下稿纸，搂着小妹笑道：“我拍《庐山恋》的时候，这位朋友帮了我大忙，现在求我一点小事，我怎么能不回报？我只怕画不好，耽误了他的事，明天请教一下爸爸妈妈吧。” “嗯……” 龚莹一脸逗比的打量她，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伱跟去年回来不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小姑娘懂什么，尽胡说八道。” “哎哟你就像开花了似的，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谁这么重视过，还请教爸爸妈妈，你要绽放给谁看呀？” “再说我打你了！” 龚雪忽然恼羞成怒，姊妹俩打闹起来，嘻嘻哈哈滚作一团。许是声音大了些，隔壁屋子传出爸爸的声音：“小雪，还没睡呢？” “嗯，我还不困。” “你妈妈也没睡呢，过来聊会天？” “……” 龚雪瞪了妹妹一眼，披着衣服走到另一间屋子，爸爸已经起了床，坐在椅子上，庄妈妈伸手笑道：“快来，别冻着了！” “嘻！” 她在父母面前愈发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哧溜钻了进去，道：“爸爸，你要说什么？” “你之前给我们写的那封信，我和你妈妈讨论了很久，之所以没给你回复，就是想等你回来好好聊一聊，毕竟关系到你人生选择的大事。” 龚爸爸讲话文绉绉的，继续道：“我们家虽然认识上影厂的一些人，也有你张瑞芳阿姨说和，但上影厂人多混杂，不是谁的一言堂，你调职的事情仍属不易。” 张瑞芳是上影厂的演员，代表作《南征北战》《李双双》，也是新中国22大影星。 “主要你没有拍过上影厂的作品，他们领导对你不了解，不会平白无故的调人进去。你不是说《庐山恋》很不错么，今年能上映么？” 庄妈妈问道。 “顺利的话，夏天就能上映了。” “那就这样，等《庐山恋》上映了，我们再去托人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调进去。如果调不进去，我们建议你选择北影厂，他们不是很看中你么？” “可是我想陪在你们身边！” 龚雪抿了抿嘴。 “傻孩子，你的首要目标是做一個专职演员，你要先进制片厂才行，至于去哪里不重要。等你进了北影厂，时间就会灵活很多，有戏的时候拍戏，没戏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们，也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爸爸妈妈还是很通透的。进了厂，才能进了电影圈子，有了台阶，才能往上走。 龚雪之前认死理儿，一心想回来，此刻听了也觉得有番道理，遂道：“嗯，我听您俩的，能去哪个就去哪个，我春节回去就能给《庐山恋》配音了。” “那好，到时候上映了千万告诉我们！” 庄妈妈揉了揉她的头，又说了一会小话，龚雪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龚莹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脑中思绪烦乱，最后化简成一个念头：先把画画好再说吧。 第81章 剑圣 陈奇度过了穿来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很无聊的春节。 爹妈的单位也发了很多东西，同样有挂历、带鱼、苹果三件套，挂历是那种厚厚的一本，纸张粗糙，可以钉在墙上，过一天撕下一页。 他啥福利也没有。 在北影厂是借调，不算正式职工，在合作社又长期不上班，连工资都不领。在不了解的旁人眼里，丫就是一混子！ 但他领了800块钱，是《太极》剧本的稿费，嘿嘿！ 这年头没有春晚，1983年才是第一届，不过在1979年和1982年，央视以录播的形式做过两次文艺晚会，算是春晚的前身。 如今各省级行政区都办了电视台，再过两年，连市、县都允许搞电视台了。 国产电视剧将迎来一个迅猛的发展阶段，陈奇在心里记着呢，到时候弄几个电视剧剧本，这叫影视两开花，女明星是一家…… 而待他春节后重新上班，又马不停蹄的和李文化跑去了宁夏，去拜访中国最后的一位剑圣。 ………… 宁夏武术队。 办公室里，于承惠坐在凳子上。 他四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中等，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两只手很大，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前脑壳秃了一半，后脑壳却留着长发，穿着一身破旧的羊皮袄。 往脸上看，目露精光，眉梢上挑，像鹰观察猎物一般，打量着陈奇二人。 这般形象和气势，若放在武侠小说里，就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位高手”！ 李文化竟有了几分怯意，不敢与其对视，但同时也像见到了绝世珍宝，这尼玛绝逼要拉进剧组啊！不然简直暴殄天物！ “于海给我写了信，说你们要拍武打片，在全国找练家子？” “正是，于教练推荐了您，我们才千里迢迢赶过来。今日得见，我也不说虚的了，您的形象十分符合我们的一個角色，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出演？” “二位登门拜访，我感激不尽，但是……” 于承惠的声音沉稳有力，且直言不讳：“我没有拍电影的打算，只能说声包涵包涵。” “您别急着拒绝，我给您说说戏怎么样？” 远道而来，于承惠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即，李文化巴拉巴拉开始讲戏，讲《太极》多么多么重要，厂里多么多么重视，如果拍出来，多么的为人民服务，为艺术增光添彩…… 没一句在点上。 于承惠很有礼貌的听，心里不以为然。 他比于海大几岁，在体校学的武术，入选了山东武术队。60年代的时候，腿部受伤，去了一家机械厂工作，但也没落下武术。 后来不干了，遍访各地实战高手，研究古籍，自己整理出一套双手剑法，名为螳螂穿林剑。 所谓双手剑，不是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剑，而是双手握着一把大剑。 他现在宁夏队教武术，只觉天地太小，一心想去参加全国级比赛，把双手剑发扬光大。他想法与于海不同，没怎么看重电影。 李文化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于承惠还是摇摇头：“实在抱歉，李导演，我对您的电影不感兴趣。” “请您务必考虑……” 李文化急了，又不知道咋劝，陈奇等他宕机没话了，才开口道：“于教练，听说您自创了一套双手剑？” “有这么回事。” “我们答应您，让您在电影里展示双手剑。” 于承惠眼睛刷的就亮了。 这还没完，陈奇又道：“我们已经召集了全国各地武术队的好手，我们设置了一座塔，有七大高手坐镇，会分别展示腿法、摔跤、棍法、硬气功、拳法、忍术，忍术这东西您当笑话看就行了，拍电影嘛！ 然后男主角来挑战，一层一层打上去。 您，是最后一位！” 什么叫点上？ 这就在点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服谁啊？ 而陈奇摆明车马，我们找了那么多好手，让您当最终boss，这话听得贼舒坦。 饶是于承惠也不禁大生情怀，颇有几分得意，他最后纠结了下，道：“如果你们真让我展示双手剑，那我答应又何妨！”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拿下于承惠，陈奇也松了口气，东跑西颠的累啊，总算齐活了。 ………… “老厂长，给您拜个晚年，身体康健，万事如意啊！” “你也好你也好，怎么还拿东西啊，太见外了！” “应该的，过节嘛！” 厂长办公室里，在香港过完春节的张鑫炎悠哉悠哉的又来到京城，给汪洋拿了点礼物，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没有半毛钱着急的样子，笑道： “《少林寺》筹备的很顺利！傅奇同志去找了廖公，廖公去找了国家体委，终于让武术队松口了，答应把李连结借给我。” “哦？恭喜恭喜，如此一来，可谓成功一半了。” “可以这么说，我已经派人去各地的武术队选角了，一定要有真功夫的，那些好苗子、冠军级的队员，通通都给我找来。我要把《少林寺》拍成一部真正的武打大片！” 张鑫炎雄心壮志，热血激昂。 汪洋五官难忍，憋得难受，特么的那小子一肚子坏水！ 陈奇曾经跟他提过一个观点，认为当下国内拍片的速度太慢，固然有认真负责、追求艺术品质、硬件设施限制种种原因，但从主观上，也有人为拖沓、懒散的因素。 为啥呢？ 因为拍片就是上班，一天五毛钱补贴，片子再好也不给奖金，票房再高也跟主创没关系，缺少物质激励。 张鑫炎来内地拍片，也是这种调性，慢悠悠的不慌不忙，但陈奇已经开始卷了！ “行了，我得走了，还得在贵厂叨扰一段。” “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你不嫌弃。” “北影厂都是大艺术家，我天天请教还来不及呢，还有那位陈奇小友，我常与他谈天说地，甚是愉快……哎对了，这次怎么没见他？” “他出差了，过几天就回来……” 汪洋表情愈发古怪，一直把他送到楼梯口，摆摆手：“鑫炎啊，那就祝你一切顺利，马到功成！” “借老厂长的吉言，一定一定！” 张鑫炎正是气势高涨，情绪饱满，摇摇晃晃的大笑着下了楼。 （冇了……） 第82章 陈奇你个王八蛋 “耿桦，我走了！” “我并不怨你，我只怨我父亲种下的恶果落到了我的头上，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但你要记着，在太平洋的彼岸有一颗心深深的爱着你……” 北影厂的配音棚里，画面放着苏筠给耿桦写离别信的场景，龚雪拿着台词稿，语带哽咽，泪光闪闪。 “好！” 旁边坐着一位配音导演和一位配音老师，称赞道：“小龚的悟性不错，这么快就掌握了技巧。” “是啊，刚才这一段感情代入的很好，快把眼泪擦擦。” “让您见笑了！” 龚雪抹了抹眼泪，恢复一下情绪，问：“老师，我现在的水平可以自己配了么？” “个别地方还需要改进，总体上没问题，看来无需我出马了！” 配音老师坐镇现场，一是指导，二是如果她配不好，自己就亲自上阵。 相比较拍戏，配音的速度就快多了，后世一部几十集的电视剧，一个礼拜就能搞定配音。现在慢一点，但一部90分钟的电影，几天也能搞定了。 龚雪又配了几段，今天的任务完成。 她春节后回来，马上被叫到了北影厂，亲眼看着《庐山恋》在做后期，心情亦是激动。 同时那份惆怅又袭满心头：如果找不到下一部戏，自己还得回部队，等着上影厂或北影厂来挑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了招待所，一眼瞧见陈奇在楼下等着。 “小陈！” 她小跑着上前，笑道：“找我有事？” “你怎么知道找你？” “因为我这个时间下班呀！” “变聪明了啊！” 陈奇也笑了笑，递过手里的剧本，道：“这就是我写的武打片，你先看熟。” “哎？”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哎什么，伱是我的女主角！” “可是，我，我……” “你先看吧，我上去了！” 陈奇直接闪了，龚雪愣怔了一会，瞧瞧剧本，瞧瞧他上楼的门洞，心忽然又跳了一下，一股比那個雪夜散步时还强烈的感觉包裹着全身。 她又想把这种感觉按下去，但这次发现很困难。 这可是女主角！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多少人要抢破头的，他说给就给了，即便是好朋友。 女人分几个类型的，有的看中脸，有的看中钱，有的看中才华，有的看中器大活儿好，有的最简单，只要你对她好，她就跟你走了。 陈奇不凑巧，把几种全包圆了，当然，器大活儿好尚需验证。 别说这年代的女子，就是后世的女子也抵挡不……呃，这个有待商榷，碰上t0，谁也不好使。 ……………… 302房间。 陈奇已经忙碌起来，他的手边放着一本画册，是龚雪带回来的，坛子人、流水壁画、纸刀等等都栩栩如生，可见用了心的。 他做好最后的整理，在封面提了四个大字：奇门遁甲！ 他找汪洋出面，给香港左派去了个消息，让左派帮个小忙，去请袁和平北上。请归请，得看怎么操作，不能是这边求着人，得让人求着这边。 像话有两头，就看你怎么说： 一个大学生当小姐，世风日下！ 一个小姐为自己赚学费，哎呦励志典范！ 一个商人喜好书画，附庸风雅！ 一个文化人业余经商，哎呦儒商！ “……” 陈奇弄好《奇门遁甲》，又整理《太极》的筹备情况，在他心里，这片子的前期已经搞定了，就差拍摄。 先是正派一方： 杨昱乾——李连结，陈正英——于海，陈少梅——龚雪，陈少杰——王群，小桃——黄秋燕，荣王爷——刘洵。 王群是李连结的大师兄，演于海的儿子，龚雪的弟弟。由于龚雪的角色设定是先天体弱，故此安排了一个功夫不错的丫鬟贴身保护，即小桃，找了黄秋燕来演。 荣王爷也是好武成痴，但为人正派，帮了杨昱乾不少忙。 陈奇找了刘洵来演，刘洵还在京剧院当老师呢，他后来去了香港发展，在香港演艺学院任教，拍了很多戏《笑傲江湖》《黄飞鸿》《新龙门客栈》等等。 老爷子演技出色，有胡子是好人，没胡子是坏蛋，堪称钻石配角。最出圈的应该是《倩女幽魂2》，里面那个普渡慈航，其实是只大蜈蚣精…… 反派一方： 端王爷——于承惠，给他设置了一个专干脏活的心腹手下，鬼面——计春华。 六大高手分别为： 擅腿功的金风劲——熊欣欣！ 擅摔跤的郝尓都，这个陈奇就使不上力了，李文化找了一位真实的内蒙汉子。 擅棍法的孟猛——孙健魁！ 硬气功的鸠那摩——胡坚强，他肌肉发达，下巴很大，适合演这种楞楞的角色。 至于枫花恋，咳咳，陈奇找了戈春燕来演，戈春燕不算漂亮，但身手好啊。他总不能真找枫花恋来吧，再过19年才出生呢！ 酒僧——李德玉，中国刑警学院教官，专教擒拿格斗，也使得一手燕青拳和螳螂拳。他矮壮矮壮，面带横肉，很适合酒僧这个性格粗豪的角色。 后来也拍电影，代表作《武林志》。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啊！” 陈奇抻了个懒腰，满足的吟了一句诗，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活动活动，打了几式八部金刚功，只觉精神极好，身心都达到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状态。 《庐山恋》只是踏脚石，《太极》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太极》之后，后面还有好多好多想法，80年代限制大，他已经决定深耕影视+杂志了，先挣点外汇，把山头立起来再说。 等到了90年代，那可就…… “咚咚咚！” “咚咚咚！” 他正想着，走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步伐踏的很重，似乎带着莫大的怒气。紧跟着，就听一声暴喝在门外响起： “陈奇！” “你个小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 陈奇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的整整衣衫，过去开门。外面正是怒目圆睁，气势汹汹，把平日的儒雅风度都甩到香港岛去的张鑫炎。 “好小子！我拿你当忘年之交，你就这么对我？！！” “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张鑫炎再也不是慢悠悠的样子了，推开他抢进门，一副大打官司的架势。 （今天冇了……） 明天上架，十年感言 明天上架，零点后会发第一章。 明天有五更，本月每天三更，盟主加更！ 上架有一些活动，领取头像挂件什么的，大家可以参与一下。 另外自己也搞了个小活动，投月票，最后抽出十个人，我给你们发粽子，端午节快到了嘛！具体规则，请看书友圈。 …… 从2014年《文艺时代》开始，不知不觉写书十年了，那会才二十多岁，无忧无虑的呢。 从籍籍无名到还算有些成就，一路上也经历了许多困难，最难过的时候就是《这不是娱乐》由于成绩原因，草草收尾。 其实我还是挺幸运的，《文艺时代》《顾道长生》《从1983开始》连续三本持续高走，《这不是娱乐》跌了一下，《重生之我要冲浪》又起来了。 然后又跌了，妈的，后悔投短剧！ 正是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过去，我也人近中年了，对事物的看法与年轻时有许多不同，比如《文艺时代》的很多东西，现在看就觉得很幼稚。 写《1983》的时候，也有挺多内容不太成熟，或者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又有了新想法，所以有了这本1979，老朋友也能看出里面的新方向，比如挣外汇。 不说太多了，汇成一句话还是感谢，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求首订，求月票，求推荐，追读数据还不错，如果打赏個盟主，更是感谢，加更也要开始了。 我能做的只有努力更新，把书写好，不辜负大家的支持。 《1979黄金时代》明天上架，十年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春雷响动（求首订） 张鑫炎感觉自己撞了邪！ 他派出三路人马去各地选人，一路走西北，一路走中原，一路走东南，陆陆续续拿回来一些资料。结果相中一个，被人定了，又相中一个，又被人定了…… 问是谁，北影厂《太极》！ 嗬！ 张鑫炎立马找汪洋问话，汪洋说我不到啊，我啥也不到啊，我一个厂长还管具体拍摄嘛？ 他又去找李文化，李文化说我也是与大家商量的，不是我自己做主。 绕来绕去绕到了陈奇身上。 “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 “你少来这套！” “那您先喝点水……” 陈奇笑呵呵的给倒了杯热水，道：“您进屋就冲我生气，我一头雾水啊，为什么呢？” 张鑫炎平日风度翩翩的，以文人自居，此刻却像个买菜被缺斤少两的大妈，怒斥道：“小子，你少跟我装蒜，你明知道我要去武术队挑人，伱提前抢走了算怎么回事？” “等会等会，我们理一理！” 陈奇慢条斯理的道：“您去年来，说筹备《少林寺》，又讲廖公如何如何。然后您觉得冬天不能拍摄，先敲定剧本，我也出了一份力。 去年底，《庐山恋》拍完了，我想写新剧本，就想起廖公说的两个题材，一曰少林，一曰太极。您选定了少林，我就想我们拍太极吧……哎，我们可以拍吧？没说禁止我们拍摄吧？” “没有！” 张鑫炎咬牙切齿道。 “您也知道，我写剧本快，几天就完成了。老厂长雄心壮志，正好想搞一部娱乐片，我们一拍即合，我为策划，李文化为导演，开始筹备。 我本来也想去京城武术队挑人，后来一想，您去都不给面子，更不能给我们面子了。那就去地方看看吧，或许有收获呢。 于是我和李导演在春节前出了一趟远门，您知道什么概念么？春节前啊，一共坐了十几天的火车，跑遍数省，才找到那么几个人！ 当时您干嘛呢，您回香港了啊！ 这不能怪我吧？我难道要劝您别回去？ 您过完节回来了，找不着人冲我发火，怎么着，您觉得我能未卜先知啊？事先把您的演员都截胡了？我有这本事，我还在这待着干嘛！” “……” 张鑫炎脸涨的跟便秘一样，却讲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孙子还在旁边拱火，巴拉巴拉道：“您说是不是这个发展，我有一句胡编乱造夸大其词么？” 陈奇见他不言语，继续道：“现在您觉得我们撞车了，倒也有个办法，《少林寺》是廖公制定的拍摄任务，属于半个国家项目，您跟上面说一声，上面叫我们让，我们肯定让。” 娘希匹！ 张鑫炎是宁波人，差点来了句著名的国骂，道：“小子，你不用挤兑我，冲着我和老厂长的关系，我也不能干这仗势欺人的事。 你抢走了，你就拿走，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别的人！” “您当然能找到，但《少林寺》已经拖一年了，您还想再拖一年，那什么时候能出片啊？” 张鑫炎作势欲走，陈奇自然不能让他走，提议道：“我的人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集中培训，您找人也得培训吧？就当我为您打前站了。 我们拍摄也快，您可以先采采外景，或者在北影厂拍室内戏，我们两个剧组套拍。最迟最迟到秋季，我把整套人马双手奉上，不会耽误您的进度。” 张鑫炎回身坐下，狐疑道：“小子，你直说吧，打的什么主意？” “条件只有一个，李连结先让我用。” 咝！ 张鑫炎忽然一身冷汗，用一种很不正常的眼神盯着对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不可能啊，就像他说的，还能未卜先知么？ “你的意思是，一套人马两个剧组？” “对对！我先调教，啊不是，我先跟他们沟通，都是非专业演员，势必有适应期。等我这戏拍好了，他们也有经验了，去您的剧组立马就上，您也轻松不是？” 历史上，张鑫炎在今年夏天才把演员集中培训，又磨叽了一年多才出片。如今已经加快了，因为有陈奇的参与，剧本提前弄完了，整体进度也提前了。 他应该感谢陈奇才是。 张鑫炎拉不下脸仗势欺人，只能接受提议，同时也很困惑，对方话里话外讲究效率，莫非拍电影真能效率和质量同时具备？ 他还真想看看这小子是怎么弄的。 ………… 陈奇送走了张鑫炎，马上去主楼找汪洋。 汪洋大笑：“好小子，真把人马凑齐了！行啊，那条西四牌楼街也正在搭建，肯定不会耽误事。” “还剩武指了，然后我的任务完成大半，接着就看您的。” “你别说，跟你这么一搞，我还真找到点革命激情！” 汪洋抽出一个信封来，晃了晃：“我这就给中央上书！” ……1980年的春天，电影界来了一场地震。 不是突如其来的，之前就有很多先兆，算是意料之中。历史上，汪洋在夏天才给中央写了一封信，现在蝴蝶扇动翅膀，这封信提前了几个月。 他在信中谈了三个问题：电影事业的投资重点、影片利润分配、制片厂的经营管理。 消息传出，上影、长影、峨眉、西影、珠影五大制片厂，纷纷响应支援，中央勒令文化部，必须拿出一个解决方案！ 为什么这么管用？ 第一，汪洋地位颇高； 第二，改革初期，大家都在迷茫中探索，都晓得要改革，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凡事先试一试，不行再改嘛，河里的石头多得是。 第三，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年代，门卫敢跟厂长拍桌子的年代，别小看集体的呼声，群众是很有力量的。 文化部，会议室。 几乎与年前的茶话会一毛一样，还是文化部领导、中影代表、各大厂长出席，但气氛完全不同。中影的丁达明凶狠狠的盯着汪洋，仿佛要咬下一块肉来。 中央下令，必须解决，意味着不能再扯皮了。 更意味着，中影要让出一部分利益。 汪洋老神在在，他才不怕这点事，上影厂的徐桑楚也是激情满满，知道这是里程碑式的一刻。那些边缘制片厂的厂长没啥话语权，看大佬掐架就好。 “今天我们讨论一下影片发行的利润分配问题，老汪，你先说吧！” “咳！” 汪洋清了清嗓子，道：“我先提醒，今儿不是来吵架的，只会浪费时间，大家都挑干的说。我只说两点，电影版权给我们，你们不能继续拿走了；给我们制片厂自主发行权！” 之前中影70万买断，是连版权一起买的，电影厂连版权都没有。 徐桑楚道：“我支持老汪的提议！” “我也支持！” “我们也支持！” 丁达明也知道今天不是来吵架的，耐着性子道：“版权可以给你们，但发行权肯定不行，我们可以研究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那就按影片质量算价，好片子卖高价，差片子卖低价！” “对，不能再一口价70万买断了！” “可质量如何判定？” 丁达明一摊手，道：“观影感受是非常主观的，你觉得好，我觉得不好，你觉得不好，我觉得好，到时候不又要扯皮？” “也有道理，这东西没有固定标准。” “那怎么办？” 中影同意让利了，关键如何让。 众人七嘴八舌的争执半天，期间还休息了一次，终于拿出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 中影收购影片，往各地方卖拷贝，如果能卖到99-120个区间的，每个拷贝按9000元算，中影给制片厂最低价90万，最高价108万。 如果不在这个区间，比如只卖了50个拷贝，或者卖了200个拷贝，中影都以99万收购。 这样一来，制片厂的利润显著提高。虽然还是没有自主化，但多少与市场搭上一点边边了，以后也得关心拷贝的销售量了。 但中影的负担加剧，一年才能出几部超过120个拷贝的电影啊？尤其那些艺术片，往往只卖几个拷贝，中影也得以99万收购。 所以在之后几年，中影亏了6千多万，人家也撂挑子了。 中央只好又改革，把制片厂都变成自负盈亏了，导致在80年代后期，国产电影一路下滑，到90年代再度改革，终于把计划经济变成了市场经济。 然后才有了2000年后的腾飞。 这一遭，经历了整整20年！多少电影院关门，多少职工下岗，改革之疼痛，不是说说而已。 当然，这些是汪洋无法预见的，他有时代的局限性。 他与各位厂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以后利润高了，预算也能提高了，不再是可怜巴巴的70万，可以提到108万了。 70万的《太极》，108万的《太极》，绝逼不一样啊！ 会议之后，文化部没过多久便发了一纸文件，告知这个事情： 从二季度起，改革开始！ 第84章 拿你的东西办我的事（求首订） 可能表述不清楚，再解释一下： 拷贝销量在99-120个之间的，中影最低价90万，最高价108万收购。不在这个区间的，无论高或低，中影都以99万的固定价收购。 比如这部片卖了200个拷贝，中影只花了99万，赚了。 但另一部片才卖了5个拷贝，中影也得以99万收购。 本意是用多的补贴少的，以求达到平衡，但国产片不给力，大多数卖不出去拷贝，中影只能亏损了。 ………… 话说香港有四大班，成家班、洪家班、刘家班、袁家班。 袁家班的开创者叫袁小田，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学京剧的，1937年来香港。 有七个子女，袁和平排老二，他自幼瘦弱身体不好，学艺不精，但他勤于动脑，理论知识特别强。像《醉拳》里的那套醉八仙，就是他翻了几本拳谱之后，自己编排出来的。 后世那些什么门派秘传醉八仙，其实都源自这部电影，倒反天罡了属于是。 总之，袁和平是王语嫣的类型。 他1970年开始做武指，凭《蛇形刁手》《醉拳》成名，获得了嘉禾的青睐，得以开了一家卫星公司，叫“和平影业”。 此刻，袁家班的兄弟们就坐在一间狭窄的办公室里兴奋不已。 “洪家班有洪金宝，成家班有成龙，刘家班有刘家良，人家都是大明星。你看我们一个个，长的又奇又怪，竟然也开起公司了！” “开公司就能赚大钱，发达喽！” “别高兴的太早，开公司就要拍戏，我们小家小业，一部戏砸了就会关门啊。” “说起来，我们创业作到底拍什么？” “想啊，创业作一定要开门红，不然今天开业，明天失业！” 大家七嘴八舌的，他们有优势，对武术指导特别精通，也有劣势，没有能上台面的明星，全是幕后人员。袁和平作为老大没讲话，只笑呵呵的看着兄弟们讨论。 创业！是男人最具成就感的东西。 正议论着，有人来报：“长城的人来了！” 刷！ 气氛瞬间降下来，袁和平也有点慌，道：“快请！” 不多时，进来一位男子，袁和平把他请进里间，略带无奈的道：“先生，我已经表明我的意思，你又来做什么？” “来谈生意，你不要紧张。” 废话！ 我能不紧张么！ 伱们搞暗杀，埋炸弹，那是真死人的！ 金庸在香港地位高吧？ 当时也被吓得携全家老小跑到新加坡去了。 娱乐圈哪见过这个？那些所谓的狠人，猛人，与之相比都是渣渣。所以这帮港星，既不敢得罪台湾，也不敢得罪左派。 而且很多港星早年都出身左派，也会化名过去帮忙。 袁和平也如此，《太极》邀请他做武指，他不敢生硬拒绝，便把价格抬了三倍，希望能吓退对方，谁知今天又来了。 “我来有两件事，你之前开价10万港币对吧？” “对！” “那边答应了！” 噗！ 袁和平两只眼睛特别大，还得了个外号叫大眼，此刻更像金鱼眼一样，都快凸出来了，“答应了？” “是啊，你开的价，你不会不承认吧？” “我……” 袁和平一脸懵逼，充分体会到了啥叫骑虎难下，自己开的价，人家应了，那就得去啊，不然以后还怎么混？当即一咬牙，道：“先生说笑，我当然认。” “那就好！第二件事，我们在筹备一个项目，也想邀请你做武指。但我们没拍过这种类型，只觉得有些意思，我带了一些资料，想请你看看能不能做？” 男人把稿纸摸出来，递了过去。 “《奇门遁甲》？”袁和平接过来，一瞧这个名字就眼睛一亮，然后看到了几张画，第一张就是那个坛子人，诡异、新奇、可怖但还神奇的透着点可爱。 又看文字描述，更是心里一跳。 连忙翻第二页，第三页，那是会流水的壁画，会飞的烧鸡，折纸成刀的玄术…… 香港功夫片大概分三个阶段： 邵氏阶段，讲究见招拆招，硬桥硬马，动作很慢，跟做广播体操似的。 过渡阶段，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动作速度加快了，武打设计越来越花哨。 徐克阶段，开始飞天遁地，天马行空，写意武侠。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正是过渡阶段，成龙已经摸索出自己的道路了，洪金宝也能力扛票房，而这期间，又衍生了一个分支流派：灵幻功夫片！ 将鬼啊、僵尸啊、道士啊这些民俗传说，与功夫结合，开山作是今年底的《鬼打鬼》。 现在还没有呢！ 袁和平选片的眼光特别好，敏锐的发觉手上的这个东西的价值，首要一点就是新奇，观众没看过，票房大爆的几率很高。 “怎么样，这种风格能设计么？” “可以！” 袁和平顿了顿，忍不住道：“冒昧的问一下，贵公司能拍这种类型的电影么？” “我们早就在报纸上登了，大陆正在改革开放，思想解放，我们做电影的是排头兵。前几年公司行情不好，如今正要重振雄风。 当然我也不敢保证，电影嘛，你懂的。 可能落实，也可能黄了，如果确定拍摄，还请你助力帮忙。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你可以用化名，武术指导是幕后人员，也没那么多限制。” 别黄了啊！ 袁和平心里着急，多好的题材啊，而且非常非常适合袁家班，如果拿来当创业作，必定开门红。 “好了，我不打扰了，等京城的《太极》开机，我再通知你北上。” 这人走了。 留下了一棵草，在袁和平心里挠啊挠啊，他不觉得左派能拍这种片子，封建迷信嘛，以前基本没有过。如果不拍，那太浪费了。 他想来想去，又与兄弟们商量云云。 过了几日。 那人又来消息，说《奇门遁甲》没有最终通过，被公司内部否了。 袁和平这下等不了，秘密约见了对方，道：“先生，既然贵公司不拍，能不能转让给我？我按市价买，我必定记得这份人情……哦，还有《太极》，我愿意友情价北上。” …… 《奇门遁甲》，1982年上映，导演袁和平，出品方：和平影业！ 这部片很精彩，后世还弄了个翻拍版，袁和平与徐克联手，主演周冬雨、倪妮、伍佰，大烂片一个。 消息传回来，陈奇很开心。 这不叫抄，这叫拿你的东西，办我的事。 他想让国产片出海，必定要与香港打交道，香港这帮玩意啊，1%是有真立场的，比如徐小明、汪明荃等人，这是向着大陆的。 还有个奇葩叫冯淬帆，代表作《五福星》系列。 他既讨厌大陆，也讨厌香港，他以“中华民国粤省人”自居，后世得知台湾要拆光头的墓，居然带着一大群人去守墓，要跟对方拼命。 你别管他是不是精神病啊，这也叫有立场。 剩下那99%呢，没有立场，只有市场。 陈奇隔着几千里在与香港接触，徐小明、汪明荃、梁家辉、梁小龙等“附匪影人”肯定要拉过来的，同时再拉一些不那么讨厌的，比如袁和平，日后自然有用。 第85章 龙虎会京华（求首订） 北影厂的主楼后面，是占地5000平米的一号摄影棚，号称亚洲最大。 摄影棚后面有一大片空地，左右都是生活区的住宅楼，这会空地已经被挡板隔开，包围成一处建筑工地的样子，工人们忙忙碌碌，已经有了一条旧街的雏形。 这便是《骆驼祥子》要建的西四牌楼街，从明代起就是个繁华之地，店铺众多，车马行人如梭。 陈奇和李文化站在一边，看着工人施工，看了一会，他道：“李导，女主角的人选要不要再开会讨论一下？” “讨论什么？” “看谁合适啊！” “……” 李文化忽然翻了个白眼，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描写，女主有先天不足之症，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为了避免拖累他人，年纪颇长，始终未嫁。 生的是弯眉秀目，温柔聪颖，虽然不通武艺，但理论知识超强，被男主搭救后心生好感，指点其太极精要，二人以姐弟相称……这还用讨论么？一笔一划就是龚雪俩字！ 小陈啊，我真就奇怪了。 别人写剧本，剧组都得费尽心思的挑演员，为什么你写剧本，那些人都像按照伱的描述长出来的一样？” “嘿嘿，可能是巧合吧！” “一个人巧合，两个、三个、四个也是巧合？” “那您解释解释？” “算了吧，反正我入行几十年，第一次相信这世上有邪乎事。” “那您同不同意龚雪做女主啊？” “你改剧本，我就同意。”李文化哼道。 这时候编剧的地位就彰显出来了，只要剧本定了，除非编剧自己修改，一般导演都不能碰。陈奇美滋滋，80年代当个文化人就是好，不用在地上爬…… “李导！” “小陈！” 此时，一人跑来报告：“有几个演员已经到了，在招待所呢。” “嗯，我们这就过去！” 说着，二人连忙往回赶，上了招待所四楼，见几扇门都敞着，先进去一个屋，于海和孙健魁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呢。 “于教练！健魁！” “你们可来咧，咱第一次进电影厂，人生地不熟，紧张的很。”于海道。 “一回生二回熟，先别收拾了，我带你们认识认识同事！” 俩人领着他们，又进第二个屋，戈春燕和黄秋燕坐在里面聊天。 陈奇把人叫到一起，笑道：“来来来，山东队的总教练，于海同志！孙健魁同志……这两位是京城队的，一个使八卦掌，一个使双刀。” “你好你好，全运会的时候见过。” “他就是陈正英，这是小桃，您女儿的贴身丫鬟。你们俩呢，算端王爷的职工吧，一个守第三层，一个守第五层，多亲近亲近。” 孙健魁和戈春燕目光一对，没起什么波澜，武术也算体育项目，竞技体育男女有别，各比各的。如果男女打架，那叫【モザイク破壊版】堕落女搜查官…… 而在第三个屋里，李连结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正跟王群哔哔呢：“香港人也不靠谱，说找我拍《少林寺》，结果和尚没当成，先搞太极了，这叫哪门子事儿？” “来都来了，就拍呗，反正都是电影。” “不一样！” 李连结窜上床，身形灵巧如猴，小声道：“《少林寺》补贴一天给一块钱，《太极》给多少还没定呢，如果给五毛，拍几个月，就少挣几十块呢。” “差这么多？” 王群也在意了，别看他是大师兄，论挣钱啊、财富观念啊，全武术队就李连结最通透。 因为他父亲很早过世，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全靠母亲那点微薄的工资养活，他幸运进了武术队，11岁开始计算工龄，从小就要挣钱养家，对这方面特别看重。顺带一提，总有传闻他爷爷的身份，没有任何实证…… “聊着呢，这房间还行吧？” 正说着，陈奇、于海等人进来了，李连结蹭的又跳下床，特别热情：“挺好的挺好的，我第一次住电影厂的招待所，感觉很不错。” 跟着于海也搭话。 武术圈子小，能参加大赛的更少，互相都知道，但不熟。 李连结一听于海演陈正英，笑道：“那就是我师父加岳父了，您多多照顾！” 他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机灵，但有些方面又很直来直去，这会聊了几句，他把李文化叫到外面，偷偷问：“导演，你们补贴给多少啊？” “呃……” 李文化被如此直白的问话整的一愣，道：“《少林寺》给一块，我们当然也给一块。” “那是我们主演一块，还是大家都一块？” “剧组一视同仁，都一块！” “哦哦！” 李连结点点头，进去了。 陈奇在旁边看着，没跟他交流太多，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从这三言两语中已经判断出对方的性格，暗叹难怪最后会变成那个德行。 性格真的决定命运。 他拍《少林寺》一天一块钱，后来又拍了《少林小子》《南北少林》，一天变成了两块钱，但香港那帮龙套，躺地上装尸体都有50块钱。 他为了挣这50块钱，化了妆也去装尸体。 当时香港有人给他开价300万一部戏，但武术队不放人，两厢对比，难免有想法。 说他自私、势利、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都没什么，人性如此，他真正的黑料是后来一系列操作，壹基金、信佛那些，敏感不展开讲了。 二人见了演员，刚出招待所，李文化就叹了口气：“一天一块钱补贴，全国最高的了，我们树大招风，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庸才才不遭人妒呢，很正常。” 陈奇不在乎，笑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戏拍好，在作（外）品（汇）面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你倒是比我洒脱，行啊，把戏拍好！” …… 袁和平要等开机才进组，现在是集中培训。 这帮人都是非职业演员，得教他们一些基本常识，于是在京城春暖花开之际，主创陆陆续续来到了北影厂，组了一个十几人的培训班。 李文化组长，陈奇副组长。 组里都是全国武术冠军、亚军，最差也是省级比赛的冠军，只有计春华没啥荣誉，这老小子有点抬不起头，但自觉重任在肩：自己可是代表浙江来的，绝不能丢人！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有京城的，山东的，广西的，一定要争光，丢人就是丢家乡的脸！ 陈奇感受到这种斗志昂扬的心气，简直乐开了花：“后世哪见过这种场面，我跟的那几个破剧组，除了亲嘴儿戏，都特娘的是替身。 打戏全是慢动作特效，舞个剑花都不会，连走路都没有仪态，跟背个乌龟壳的大幂幂似的。 这才叫龙虎会京华啊！” 第86章 《太极》培训班（求首订） 夜里，302房间。 陈奇把一小叠钱数了两遍，以资本家的姿态排在了梁晓声面前的桌子上。 “《无敌鸳鸯腿》下半部，稿费175，说好了一人一半，凑个吉利，给你88！” “这，这就88块钱了？” 梁晓声惊讶，还有点不好意思，陈奇把钱塞进他兜里，笑道：“拿着吧，亲兄弟明算账，这是你应得的！” “唉，原来写通俗这么挣钱啊！” 他感叹一声，随即摇头：“不不，是你的通俗才挣钱，我听说《故事会》发行量都超过40万了，所以他们才肯给一级稿费。” 梁晓声写这个东西，用了20天左右，不怎么动脑，主要累手，结果挣了俩月工资。而他写严肃，绞尽脑汁，一年写一篇，顶多也就二三百块，效率不一样啊。 “伱知道我这段特别忙，抽空又列了个大纲和人物设定，你要是不介意，就再合作一篇。” “没关系没关系！” 梁晓声接过来一瞧，名字叫《武当》。 意外的以女性为主角，讲清末时期，东瀛武士摆擂挑战，女主的父亲上台打擂，被暗算身亡。女主历尽千辛万苦，习得武当绝学，干掉东瀛鬼子报仇雪恨的故事。 80年代《少林寺》掀起武打片热潮后，涌现出一批同类型片，《武当》便是其中之一，长影厂出品，当年成绩非常好，但存在感不太强，后世也很少有人提及。 陈奇为了挣稿费，打算把这些武打片都薅一遍，直到他自己弄杂志为止。等武打片热潮来了，他还能剧本大批发，销售全国的制片厂，再薅一笔。 这叫一鱼两吃。 “老梁啊，你现在有额外收入了，别把钱都寄家里，自己也留点老婆本。” “老婆本？我都31岁了，你看我还能娶媳妇么？” 梁晓声唉声叹气的走了。 男人这辈子啊，除非挂墙上，否则无论什么阶段都会想女人，尤其这种老光棍，年龄越大越骚动。在某些农村地区，还有老光棍最后生活在一起了，都有实例。 陈奇乐了，记得他是结了婚的，还生了孩子，妻子贤惠又漂亮，好日子在后头呢。 梁晓声刚走不一会，李文化进来了，也是唉声叹气：“厂里的演员都不肯教，要么说没时间，要么说能力不足，要么干脆就不想来，果然是树大招风。” “去北电请老师呢？” “那贵啊，还麻烦，能省就省。” “要不我试试吧，我看过一些杂书，对表演略懂。” “你？” 李文化怀疑的看着他，无奈道：“那就试一天，不行我再找。” “那我们分下工吧，您上半天，我上半天，我今晚就备课。” ………… 次日，晨。 北影厂大食堂照例是最热闹的所在，剧组和单身青年们天天过来，啃得不亦乐乎，到处叽叽喳喳，谈论的自是电影改革。 新政出台，一部片的预算最高可达108万，哪个导演嫌钱多啊？都忙不迭的申请呢。 “吱呀！” 随着大门被推开，里面的声音忽然变小，旋即安静，无数道目光盯着门口，仿佛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陈奇和李文化居中，左右于海、于承惠、王群、李连结雁字排开，后面是孙健魁、胡坚强等人，更戳着一位威猛的内蒙壮汉。 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气势逼人。 什么地痞流氓啊，不法商贩啊，小偷小摸啊，几千年产出的奇物都在里面了。 “……” 大家槑槑的看着一行人进来，排队打饭，忍不住又窃窃私语。 “这就是《太极》剧组啊？这都什么歪瓜裂枣的？” “你看那个大胡子，半拉脑袋没头发，他以为他是古代游侠啊？” “哎呦那个小黑炭，刚才煤窑里爬出来吧？” 而突然间，众人又都不说话了，因为计春华跑进来了。 他这个形象啊，光头，没眉毛，凶戾的三角眼瞪谁谁死，眉骨往外突着，满脸横肉，跟他一比，前面那些都是正常人类。 “小计，怎么才来？” “有点迷路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以后准时啊，别掉队。” 陈奇比他大一岁，摸了摸计春华的光头，计春华裂开大嘴，嘿嘿嘿的乐。 群众们目瞪口呆，卧槽，他竟然敢摸头诶！ 陈奇打了饭，扫视一圈，逮到了龚雪，坐过去道：“培训你也要来，虽然你在组里算老演员，但要参加集体活动。” “我没说不去呀，你今天要讲课么？” “下午讲。” “那我得好好听听，我最喜欢听你讲戏了。” 龚雪拿到女主角后，对他的态度又近了几分，倒不是说什么唯利是图，谁不追求利益啊？只是追女人得花点本钱嘛，要有技巧的。 花的恰到好处，那叫高手，花的转账备注“自愿赠与”，那叫沸羊羊，电话听女神被日，都心疼的让男的轻点…… ………… 一座暂且闲置的摄影棚充当了教学场地。 李文化还是有两下子的，专门搬来了一台摄影机放在大家旁边，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他们，没开机，是让他们适应的。 因为非职业演员第一个毛病，就是老忍不住看镜头。 他弄了块小黑板，给大家讲如何走位，什么叫打光，具体拍摄流程等等。李连结还拿个小本记录，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 眨眼到了下午，陈奇的课。 李文化坐在了下面，张鑫炎也特意来了，他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吹牛逼。 “我先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 只见陈奇站在前面，态度从容自若，有一股从心底升腾出来的强大自信感，道：“我是《太极》的编剧，也是策划，策划什么意思呢？就是什么东西都能掺和一下。 我来给大家上表演课，争取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最基本的技巧。” 此话一出，底下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大家对这个年轻人了解不多，只晓得他忙前忙后的，哪都能看到，这会又上表演课？他才20岁吧，就给我们当老师了？ 年纪稍长的有深沉，心有疑虑，表面不显。 李连结却啥都敢说，当即来了一句：“陈老师啊，你演过戏么？” “没有！” “那你怎么教我们，没教会怎么办？” “那就得请你配合了，来来来，你上来……” 陈奇招手让他过来，李连结可不怕，整了整衣服，兴冲冲的走上前来。 (本章完) 第87章 服众（求首订） 李连结是见过大世面的，特想看看这个比自己只大了三岁的家伙如何吹牛逼。 陈奇却没理他，先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对大家道：“表演有很多理论性的东西，你们无需学习，我们为了拍戏专项专练。先记住一句话，表演是什么？ 就是在不同的情境下，做出准确的反应！ 什么意思呢？” 他转向李连结，道：“你能不能跑到那头？” “哪头？摄影棚那边，那么远？” “计春华，你来！” “不不，我来，我配合伱！” 李连结说着，撒腿向对面跑去，摄影棚挺大的，他贴到了墙壁，距离足有几十米，喊道：“然后呢？” “你过来！” 陈奇用正常的音量道。 “什么？” “过来！” “过去啊？好！” 李连结又往前跑，到20米左右被叫停，陈奇道：“你跟我说话。” “我说什么？” “可以了，再靠近点！” “嗯对，现在回来吧，到我跟前！” 李连结莫名其妙的被溜了一圈，底下人也莫名其妙，陈奇道：“看清楚了没有？离得远，说话声音就大点，离得近，声音就小。” “这这，这不是很正常么？”黄秋燕道。 “是正常啊，因为这是人最自然的生理反应，那把它放到电影里呢？比如有个情景，两个人相隔100米，一边喊话一边靠近，你们说怎么演？ 照着刚才演啊！这就叫准确的反应。” “再比如！你能不能演一个拿着很多东西，挤公交车，手忙脚乱跟售票员吵架的内容？” “可以啊！” “黄秋燕，你来演售票员，我告诉你几句词！” 黄秋燕羞答答的上来了，李连结只觉得好玩，左右瞅了瞅，还有点小聪明的拎来俩凳子，见陈奇示意，便开始了所谓的表演。 只见他抱着凳子，装作重物负身，歪歪扭扭的走，嘴里还哎呦哎呦的叫，费劲的走到黄秋燕跟前。 “同志，你去哪儿啊？” “圆明园！” “你傻啊，这不是去圆明园的车，坐错了不知道，赶紧下去吧！” “哎你这个同志怎么说话呢？” 俩人生硬尴尬的完成了一段，陈奇问大家：“感觉怎么样？” “呃……” 大家面面相觑，毕竟还不熟，不好意思说实话伤人。陈奇笑了笑，道：“计春华，你再拿个凳子给他。” “诶！” 计春华拎了个板凳，递给李连结。陈奇又问：“沉么？” “小瞧我，我很有力气的。” “再给他加一个！” 计春华化身性感小秘书，又加了个凳子。 “现在沉么？” “还行！” “那谁的包，给他挂脖子上……那个筐，给他背上，那俩包给他左手，那个给他右手！” 李连结此刻的形象是，抱着四个板凳，背后有筐，脖子挂个大包，左手提俩，右手提一个，他个子本来就矮，这会已经被东西淹没，摇摇晃晃的。 “听我指挥！” “你现在公交车站等车，车来了，赶紧往前挤……抬腿，抬腿，你上了车，经过拥挤的乘客，想腾出一只手掏钱买票……” 李连结身上挂满东西，哪还腾得出一只手？ 他根本不用演，因为就是这个状态，只见他费劲巴拉的想往兜里掏，一个没掏好，哗啦手上的包掉落，他赶紧去捡，哗啦，另一个包也掉了。紧跟着噼里啪啦，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脑袋上都出汗了。 陈奇走过去，亲自给他搭戏，硬邦邦的问：“你去哪儿？” “圆明园！” “你傻啊，这车不去圆明园，赶紧收拾，下站下车！” “你没看我这样子么？！”李连结被他的语气弄出点真火。 “那是你自己搞的，你怪谁？你快点收起来，别耽误乘客啊，哪来的农村土老帽！” “你！” 李连结蹭的站起来。 “你什么你，我让你快点收拾！”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叫板？” 陈奇推了他一下，李连结瞪着眼睛，愈发火大。 现场气氛冰冷，大家有点手足无措，因为这太像真的了。就当于海想上去劝架的时候，陈奇忽地后撤一步，叫了声：“好，停！” 他面向众人，问：“同样的内容，刚才哪段比较好……第二段是吧，好在哪里，谁能说说？” “呃，我就觉得挺自然的！” “特别真实！” “我真以为你俩要打起来了，都不敢说话。” 底下七嘴八舌的，兴致都被带了起来。 “为什么真实自然？因为他准确，一个人浑身负荷，手忙脚乱的挤公车，他就该是这个样子，你们接受了这个情景，所以觉得真实。 那你们觉得什么是表演啊？是不是以为很深奥？没错，表演理论非常复杂，但我们不需要那个，就记住刚才的那句定义：做出准确的反应！ 而我教给你们的，就是以《太极》这部戏为基础，如何做出准确的反应！” 陈奇敲敲黑板，“这就叫表演！” “哇！” 底下人齐声青蛙叫，眼睛里都冒出小星星，于海于承惠也不例外。他们武术是好手，表演是门外汉，而陈奇这套东西，是最能忽悠初学者的。 龚雪在底下坐着，也认认真真的做笔记，她瞧着大家反应，莫名的有种骄傲感。 李连结刚才这一波，就像被渣男调教了一番，不上不下。 此刻回味，看陈奇目光又不同，这个人确实有两下子——在功夫明星里，他和成龙的演技其实非常好，只是没多少发挥的机会。 “……” 张鑫炎起初还跟李文化交流几句，这会一句话都不说了。他又看了半天，临近结束时忽然叹了口气，默默走出了摄影棚。 陈奇将课程简化成了两部分：表情训练、肢体训练。 简单说，根据《太极》的戏来，如何做出准确的表情，如何做出准确的肢体动作。此举虽有速成取巧之嫌疑，但不得不说，实用！有效！ 更重要的是，学的速度飞快。 张鑫炎想了想，如果自己给《少林寺》搞培训，没俩月下不来。 “两位于教练，年纪颇长德高望重，让你们做个鬼脸逗乐，你们肯做么？还有戈春燕、黄秋燕两位飒爽巾帼，让你们演个妓女，比如这样……” 陈奇忽地做倚门状，扭腰送胯，捏着兰花指，仿佛挥舞着手绢，娇媚动人的招呼：“大爷，来玩呀~” 噫！ 底下人一阵恶寒，两位女同志连连摇头，打死都没有你骚，没你屁股翘。 龚雪捂着嘴偷乐，在庐山已经体验一波了。 “想有个好表演，必先克服心理难关，豁出脸皮，做平日不易做之事。 所以今天留个作业啊！强化表情训练，回去自己对着镜子练，每人五种自选表情，还有一个规定表情【捧腹大笑】，一共六种。 明天一个一个展示，我们集体做评审，不过关的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都行，不许表演武术！” 陈奇大手一挥：“下课！” （破2万了！ 五更完毕，还有一章加更，会晚一点） 第88章 四朵金花也可以嘛 《太极》培训班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大家越来越熟悉，也愈发没大没小，都是习武之人，谁也不服谁，公开的、私下的，不知比了多少次。 最先起头的是计春华，他总喜欢撩弄于海，于海索性把他揍了一顿，那小萝卜粗的手指头捶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于海事后很愧疚，陈奇就劝：“他招惹你，说明他欠揍，你去揍他，随了他心意，你们念头都通达。” 李连结和于承惠也比了一场，关起门比的没说结果，但李连结明显老实多了。他虽然是全国冠军，但这个组里，起码有两位能打死他。 陈奇的课程很有效。 没给演员深耕角色的时间，直接拿模板让他们套，给每一位都设置了一套动作和表情。比如刘洵演荣王爷，陈奇就告诉他，学会两个表情就可以了，一个是慈眉善目的笑，一个是老小孩似的逗乐。 还有于承惠演端王爷，陈奇给他加了两颗铁胆，平时在手里搓弄，右手搓铁胆，左手背在身后，仰着头，这就是模板。 此乃速成法，但也是经验，去了别的剧组也能参考一二。 这日一早。 摄影棚已经成了众人的基地，李文化找了化妆师和造型师来，准备试装，第一步先剃头。 男同志两两一组，拿着推子互相剃，反正光头嘛，能剃干净就行。于承惠不用，他前半个脑壳本来就没头发，后半个脑壳留着长发，刚好梳辫子。 “好家伙，十几个大光头，千万别出门，出去就让警察逮着！” “更别成群结队的出去，容易被当成犯人集体越狱，部队都得出动。” “哈哈！那敢情好，我们剧组出名了！”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换衣服，拍照云云。 陈奇戳在另一边，亲自给龚雪弄造型，历史上，她拍过两部古装片《张衡》《华佗与曹操》，古装形象还可以，但晚清的肯定不行。 伱看真实的晚清时期照片，那些女人的穿着打扮都丑的一笔。 “我们是武打片，不用那么考究。” “衣服挑两件小褂吧！” 他翻了翻成堆的服装，选出一件粉色，一件天蓝色的，下身配一条裤装，一条裙装，脚上自然是绣花鞋，白袜子。 “别别别，千万不要盘头，梳两个小辫就行！” “可是不符合史实啊？” 造型师郁闷，这年头拍戏都讲究真实。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然后她这个刘海，能不能弄成空气刘海？” “什么叫空气刘海？” “呃……” 陈奇费劲巴拉的形容一番，造型师边嘟囔边给做，然后又化淡妆，清水出芙蓉那种，搭配天蓝色的小褂，往起一站。 嗬！ 大家眼睛都一亮，李连结更是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笑道：“雪姐，你可真漂亮！” “你的造型也不错呀！” 龚雪打量了一下他，17岁的李连结古装一换，很是潇洒俊俏。 温柔大姐姐谁都喜欢，李连结还想再说，被黄秋燕叫走了，龚雪抿了抿嘴，道：“这孩子挺有意思的，我如果有个弟弟，倒希望像他那样。 可我们在戏里偏偏是那种关系，挺别扭的。” “为什么别扭？” “他比我小太多啦。” “那小几岁你不别扭……哎，你干嘛去？” 龚雪甩袖子走了。 由于胶片珍贵，陈奇很遗憾不能用影像来记录这个剧组的点点滴滴，他只好用照相机，没事就给大家拍照。 这会试了装，他便吆喝：“别脱别脱，咱们来张大合照！” “去外面拍，今天光线好！” 于是众人穿着古装，跑到摄影棚门口，陈奇也加入其中，让造型师拍了几张。他们这一闹腾，路过的职工无不侧目，有好奇的，有无感的，自然也有讨厌的。 “拍合照呢？” “是啊，黄导演您去哪儿啊？” “哦，我去主楼有点事！” 黄建忠正好经过，笑着打了个招呼。 …… 他到了主楼，来到副厂长朱德雄的办公室。 “这个剧本已经过了，你是老职工了，经验丰富，经过厂里谨慎研究，决定交给你来拍。” “谢谢班子的厚爱，我一定不辜负期望！” 黄建忠顿时欢喜的不得了，他今年39岁，在北影厂待了20年，从场记一点点熬上来的。最近文学部找了个题材，刘心武尚未发表的《如意》，改成了剧本，想交给他来拍。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独立执导，以后说出去也是一位正经的导演了。 “前三个季度都排满了，等第四季度的拨款下来，你就可以启动了。” “没问题没问题！” 黄建忠犹豫了下，问：“大概能给多少预算？” “怎么，你也想要108万？” 朱德雄笑道：“自从新政出台，全国制片厂都疯了，凡是开新片的导演都想要这108万，但厂里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那《太极》凭什么就能拿这个钱？” 黄建忠仗着是老职工，顶着问了一句。 “《太极》是武打片，有娱乐属性，多卖拷贝的几率较大，《如意》是伤痕题材，二者性质不同。再者说，《太极》现在的预算是70万，谁告诉你是108万了？ 他们是申请补拨了，厂里还没有批，也不一定批。” 朱德雄解释着，黄建忠并不买账，但也没再顶嘴，起身出去了。 出了门，走了几步，碰到一个关系好的同事，同事问：“怎么样，定了么？是不是让你拍？” “是让我拍，但预算估计不多，可能到不了70万呢，比不过《太极》。” “艹别跟我提《太极》，瞧他们一天天嘚瑟的，看着就烦！” “厂里烦他们的人多着呢！还有姓陈的小子，听说给剧组讲课呢，不知道老厂长怎么想的，为什么偏偏看中个乳臭未干的家伙？” ………… 汪洋不知道有人在嘀咕自己。 他这会期待着呢。 北影厂的礼堂内，厂里几位领导以及王好为都在，幕布已经挂上了，准备看《庐山恋》。 没错，《庐山恋》完成了后期，按照官方流程，厂里先自审，然后送电影局审，如果有需要，宣传部门、文化部门也可以审。 “厂长，开始么？” “开始吧！” 灯暗下，银幕亮起，开头就是五年后，周筠坐着小汽车再度来到庐山宾馆，回忆起跟耿桦的种种，从而展开故事。 “……” 汪洋看的聚精会神，时不时赞叹几声，待放完了片子率先拍手：“好啊，是部好电影，你们觉得呢？” “里面有些内容会不会太敏感了？” “立项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敏感，现在拍完了就不必说了，我觉得很好。” 汪洋大为支持，又道：“那个青年女演员不错，能不能把她调进来？” “您又惜才了？” “哈哈，厂里有三朵金花，凑上四朵也可以嘛！好为啊，这事交给你了。” “嗯，我先去找龚雪聊聊！” 王好为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也很欣喜的点点头。 （感谢锕铈钍、小透明tmt、青崖间的盟主…… 打完收工！ 达不到3万了，略感遗憾，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89章 审查 夜里，招待所。 龚雪洗漱完毕，坐在桌前看白天记录的课堂笔记。 每次上课她都认认真真的听，但陈奇没有给她设定模板，让其自由发挥。她积累了两部戏的经验，又有陈奇点拨，已经有了些对表演的理解。 比如他给李连结等人讲的东西，她知道只是最入门的玩意，当初在庐山，自己都学过一拨了。 那高级点的是什么呢？ 她觉得是《庐山恋》最后一天，自己的那场哭戏。 “我加点东西好不好呢？陈少梅身体差，但毕竟是一代高手的女儿，自幼耳濡目染……她不能剧烈运动，那玩弹弓，扔石头行不行？” 龚雪看着看着，忽然有了想法，连忙拿笔记下来。 跟着起身，走到镜子前，做各种表情练习，看哪种有陈少梅的感觉，然后又开始走路，娇柔柔的似弱柳扶风。而她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忽地左脚撑地，右脚啪一个漂亮的高抬腿。 身段柔韧，干净利落。 做完这个动作，龚雪忍不住笑了笑，她面貌柔弱，身体其实好着呢，学过舞蹈，还练过一年武术，当然不是专业的，为了强身健体那种。 历史上，谢晋拍《秋瑾》，最早选的就是她，秋瑾鉴湖女侠，会剑术的！可惜开拍前被人顶掉了，原因就是龚雪给人的刻板印象太严重，不像能打的，有很多人反对…… 陈奇也是先入为主，特意给她设置了一个不会武功的角色。 龚雪有点遗憾，但没与他讲，任凭他安排。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矛盾集合体，没有单一的，她既有好胜争先的一面，也有顺从乖巧的一面，这并不冲突…… 她每晚都在屋子里练习，刻苦的很，研究剧本的每一场戏，自己如何如何演。 这叫案头工作。 国内把案头工作做得最牛逼的女演员，是秦海璐。 她开拍前就已经把戏吃透了，每一处细节都设定好，站在镜头前嘎嘎乱杀就行了。与之相对的是周迅，周公子是感觉型的，没感觉，她演不出来。 “咚咚咚！” “小龚！” 此时，外面传来王好为的声音，龚雪赶紧开门，惊讶道：“王导，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今天事情多，刚忙完！” 王好为不客气的进屋子，往床上一坐，笑道：“我来给你报喜，两件喜事，你先听哪个？” “喜事？” 龚雪一琢磨，惊喜道：“莫不是《庐山恋》后期做完了？” “你这丫头就是聪明，确实是完成了，白天内部审查，厂领导一致满意，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对伱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 “太好了！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在电影院看到《庐山恋》了？” “我们审完，还得报各部门审呢，如果都过了，会提交给中影。中影每季度搞一次看片会，各地方电影公司的代表都过来看片，然后买拷贝。” 王好为讲了一下流程，道：“现在是第二季度，会排在第三季度上映，最快也得7月了。” 这种看片会，完全凭代表的个人判断，误差很大。 龚雪不晓得这些，她只是开心，而王好为道：“第二件喜事与你有关，汪厂长觉得你很有潜质，想把你调进北影厂，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啊！” 龚雪掩住嘴，险些失态，她现阶段的人生目标就是进电影厂。 跟爸爸妈妈计划的，本是等《庐山恋》上映，先去上影厂沟通沟通，然后再看北影厂的意思。谁知北影厂已经先提出来了。 “这个……” 龚雪闪过一丝犹豫，想着请王好为等一等，但有点不识好歹了，与爸妈商量商量？来回写信又得好多天……她性格中果断的一面显现出来，过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遂道：“感谢您的看重，我非常愿意！” “那好，明天你带我去部队，我先与你们首长说说。” 王好为也很高兴，笑道：“小龚啊，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合作的机会还真不少，没有诓你吧？” “嗯，还得麻烦您指点呢！” 王好为走了。 龚雪沉浸在踏入职业演员的喜悦中，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忽地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用被子蒙住头。 …… 眨眼到了次日。 龚雪按照约好的，坐在房间里等，等来等去王好为却没来。她耐着性子等到了中午，还是不见人，只好跑去主楼，竟然也没找到，顿时多了一丝隐忧。 “出岔子了么？” 她厂里没啥朋友，正想着去陈奇那边问问，忽地撞见张金玲了，忙道：“金玲姐，你看见王导了么？” “嘘！” 张金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王导接受审查呢！”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哪个混蛋王八羔子，瞎特么造谣，说《庐山恋》宣传与台湾四通，市里负责宣传的领导听说了，要求审片，大家都在小礼堂呢！” 1979年，大陆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倡导两岸实现通邮、通航、通商。 这就叫三通。 不是通口、通道、通肠的那个三通。 所谓四通，就是加个通婚，这是违反国家政策的！ “啊？那，那怎么办呀？” 龚雪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立时慌了，张金玲也不懂，道：“我也不清楚啊，我正想找小陈去呢，他懂得多。” “那我们一起！” 于是二人跑到了摄影棚，陈奇刚吃过午饭，正给一帮人讲故事呢，李连结、计春华等人听得聚精会神。 “小陈！小陈！” “怎么了？” 俩人把他叫出来，将事情一说，谁知陈奇波澜不惊，道：“审片很正常啊，为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万一他们不给通过怎么办？” “不会的，这个……这个事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总之你们别担心，我去探探消息。哎雪姐，你上午怎么没来上课？” 他还学着李连结叫雪姐，龚雪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道：“王导本来约我出去的，我见她没来，才去找，才知道这事。” 说着，她心里又惴惴的，进厂不会黄了吧？ 陈奇安慰她俩，自己则去了小礼堂门口等消息。 审查啊！ 终于碰到这道关了。 电影里有涉及相关问题的内容，需要相关的部门来审查。 比如涉及妇女权益的，得妇联审；涉及残疾人的，得残联审；涉及医疗的，得卫生部门审；涉及警察的，得公安审…… 美国也一样，比如《风语者》，里面有个情节，美军大兵干掉敌人后，拿着钳子从尸体嘴里薅金牙，军方就要求删掉——但这是历史上的真事，美国兵还拿着小日本的头骨当把件盘着玩呢。 《庐山恋》被造谣四通，官方当然要来审查，这没什么错。 怕的就是，在没有违规的情况下，仅仅是因为个人的想法或偏见，导致一部电影被卡脖子。 (本章完) 第90章 资本主义腐化思想 小礼堂。 银幕变得暗淡，《庐山恋》又放了一遍，鸦雀无声。 王好为忐忑不安的在汪洋旁边坐着，不知道这部作品的结局会是什么，汪洋的心态反倒很正常，甚至不去思考是谁造的谣。 看北影厂不顺眼的，看他不顺眼的，看王好为不顺眼的人多了，逮住机会就恶心你一把，习以为常。《庐山恋》本就题材敏感，人家可能就等着你拍完片，再嘎嘎一举报，时机正好。 文艺界的人下作，反贼也多。 “老汪啊！” 市宣传口的领导级别可不低，亲自来审片，已表明态度，开口道：“你也是老革命，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我犯什么错误了？他们造谣片子与台湾四通，伱亲眼看了，有这回事么？” “没有是没有，这点我承认，不违规。但是……” 领导顿了顿，语气严厉：“你看看你们拍的东西，两人游山玩水，到处谈情说爱，这种用享乐来美化生活的方式，会给观众带来多大的消极影响？ 你们在宣扬资产阶级的爱情观，如果大家都去谈情说爱，谁来建设祖国四化？ 还有那个女主角，一出场就换一套衣服，有必要么？她住那么豪华的房间，还挎个包，还穿个高跟鞋，处处都是资本主义的腐化思想！ 再说影片主题，你们虽然表现了爱国情怀，但我觉得总体格调不高，缺乏深度，很是苍白！” “……” 他每说一句，王好为的表情就难看一分，等于把《庐山恋》批的狗屁不是。 但人家位高权重，只能汪洋跟他怼，道：“那你最后的意见是什么？” “就不要上映了！” “你可以有你的说法，但按照规定，我还要送交别的部门审查，上不上映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反正我表示反对，并且坚持这项意见！” 领导把烟头掐灭，掸了掸中山装，起身走了。 他出去不一会，陈奇溜了进来，问：“老厂长，王导，什么结果？” “市宣传部门明确反对，说我们宣扬资本主义腐化思想。”王好为叹气。 “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送电影局，然后再组织一场看片会，从市委统战部、市总工会里请领导来看看。他们宣传口自己说的不算，还得少数服从多数，支持的声音越多，就越可能上映。”汪洋道。 “统战部？您高明！” 陈奇一乐，《庐山恋》讲的就是统战嘛，统战部肯定支持了。 而他又想了想，道：“那何不请几家报纸来，让他们帮忙造造势？” “报纸人家有立场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风险太大。”汪洋摇头。 “那巧了，我正好认识一个立场灵活的记者，我让她帮帮忙！” ………… 东城，礼士胡同。 这里有电影局的放映厅，即审片的地方。 这日一大早，史东铭就骑着车子赶来了，他是局里艺术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后来当了北影厂的副厂长，中影集团的副总。 他进了放映厅，等了一会，陆陆续续的进来人，有20多个。 包括电影局的局长、一些工作人员和专家，如今没有一个固定的审查影片的组织，也没有明确的标准——后世也没有，都是按照中央讲话的精神来审。 大家也不废话，人齐了就放片，放完就讨论。 “这个片子我觉得比较清新，虽然有爱情主题，但拍的非常清纯，没有太突破尺度。” “这还没突破尺度啊？露胳膊露腿，光天化日勾肩搭背，还亲了下脸蛋，何等的伤风败俗？！” “我认为很符合角色设定啊，人家本来就是美国华侨，行为举止肯定与国内不一样。” 史东铭也发表意见：“我觉得很棒，电影把男女之情和爱国之情嫁接在一起，为恋爱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并不显得虚浮，拍的很感人。” 众人意见不一，争论的不亦乐乎。 有一说一，80年代到90年初的电影局作风很开放的，没有后世的刻板印象，看看那些层出不穷的邪典电影就知道了，《黑楼孤魂》《银蛇谋杀案》《夜盗珍妃墓》《凶宅美人头》《毒吻》等等。 《夜盗珍妃墓》更是一部盗墓题材的片子！ 没错，80年代有一段时期特别流行盗墓题材，各厂跟风拍片，可惜质量大多不佳。年轻点的朋友，根本想象不到那时影视环境有多宽松，电视剧更甚，公然露点的都有好几部。 但从90年代中期开始，一个是主旋律大行其道。 暂不多言。 大家争论了半天，没能得出一致意见，只得先把《庐山恋》按下，再行开会研究。 ………… 与此同时，汪洋搞的看片会也开始了。 他能量确实很足，请了几十位大小领导过来，电影放完后，众人进行讨论，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几乎没有人谈及那些质疑、缺点。 “我上次去庐山还是好久以前喽，风格迷人，至今难忘，等我退休了一定要再去一次。” “片子展现的很真实嘛，那个枕流石就是那样子，风光拍的好！” “男女主人公长的也好，总之赏心悦目！” 统战部的领导最开心了，哈哈笑道：“老汪啊，你们这片子不错，两党子女结婚，维护祖国统一，欢迎海外侨胞回来建设四化，都压在点上了！ 只有一点，美国背景改成台湾多好啊？” “你可别了，那样我准保成汉奸就这，他们还横挑眉毛竖挑眼，不同意上映！” “你管他们呢，一个市里宣传口，又不是中央宣传口，实在不行你往文化部送！” “我还真想了！” 这边聊着，陈奇坐在角落陪着自己的老朋友，于佳佳。 “哎呦，这女主角真好看，她叫龚雪啊？今年多大？” “关你屁事！我找你来是写稿的。” “我懂我懂，不就是在报纸上帮你吹牛逼么？” “不，这次要丰富一点，你先写一篇赞扬的稿子，适当的透露几个敏感点，比如谈恋爱啊，女主很洋气啊，两党结合啊……然后我给你写封读者来信，针对这几点大肆抨击，抓人眼球。” “那你就不怕弄巧成拙，片子不能上映？” “不会，这才哪儿到哪儿……” 陈奇不在意，《庐山恋》当年受到的批判海了去了，道：“总之我们给它提升一下热度，让电影未映先火，万众期待。” “这也叫新闻学？” “不不，这叫营销！” (本章完) 第91章 改开第一场营销 陈奇去年穿来的时候，京城正忙于安置待业青年。 今年也一样，这项大工程一直持续了四五年才算告一段落，共安置了75万人。 效果很显著，商业网点多了，小吃店、零售商亭、货摊、修理摊迅速铺开了大街小巷，当然这些大部分是合作社，在今年下半年，京城才诞生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个体户，是个开饭馆的。 古老的城市正在恢复活力。 “朱琳！那个报纸你看了么？” “哦，你先吧。” “不用不用，你看完给我就行了。” 这日早晨，天桥附近的一家卫生研究所，朱琳一如既往的来上班，她是一名化学分析员。 她今年28岁，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1970年考入文工团，后来去中国医学科学院深造，毕业后分到了科学院下面的研究所。 去年，西影厂筹拍《叛国者》，里面有个学医的女青年角色，导演来京城选角，就把她选中了，经过了9个月的艰苦拍摄。 拍完她回到单位继续工作，但已然见了世界，内心对电影产生了向往。 这会，她抽出今天的《中国青年报》，大大咧咧的往后一靠，翘着腿看了起来。同事摇摇头，明明长得国泰民安的，生活中却不拘小节，爱逗乐，有点男生脾气。 “……” 朱琳看着看着，忽地咦了一声，见有一篇报道：“一份跨越太平洋的思念——佳片前瞻，观《庐山恋》有感！” “近日北影厂组织看片会，笔者有幸参与，提前看到了一部叫《庐山恋》的电影，有些感受想与大家分享。” “影片浓墨重彩的描绘了美丽的庐山风光，枕流石、龙潭、仙人洞……让人身临其境，不觉自醉。” “我从未见过如此洋气的女主人公，每一次出场就换一套衣服，我真的统计了，整整四十三套！没错，她换了四十三套衣服！” “一个是大陆将军的儿子，一个是国党将军的女儿，他们怎么能走到一起呢？看到最后，我不争气的流泪了，为二人真诚的爱情所感动，也为女主人公的热烈大胆，男主人公的始终如一而喝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外华侨与祖国大陆血脉相连，日夜思念，这份大情大爱和那拳拳报国之心，更让我深受触动……” 下面还有简介： 《庐山恋》，导演王好为，编剧陈奇，主演龚雪、唐国樯巴拉巴拉。 于佳佳用咏叹调的德行，写了一篇软文，朱琳看的兴致盎然，对同事道：“快来快来，这里有部爱情片！” “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哪有什么爱情片？” “真的啊！” 朱琳大步走过去，把报纸一拍：“伱看，上面明白写着女主人公热烈又大胆，爱情真挚，还换了四十多套衣服！” “四十多套？？？” 同事惊了，连忙看了一遍，道：“那得是什么样的电影啊？等上映了，我一定去瞅瞅。” “到时候我叫你，我们一起去！” 朱琳对片子兴致浓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大褂，不禁也在想：什么女人能穿四十多套衣服啊？肯定是资本家的小姐，我两套就够了，一套穿白大褂，一套不穿白大褂。 ………… 营销是个技术活。 最忌讳多点开花，那样反而让公众没印象，就抓住一个点死命的pua就完了，比如贾玲瘦了一百斤。 在陈奇的指导下，于佳佳写的这篇东西，也抓了一个超出时代的点，就是这四十多套服装。要知道，这年代的女人是没有胸的！ 因为90%的女性都不戴胸罩，突出曲线，那叫伤风败俗。她们穿的是背心、汗衫、裹胸布，甚至肚兜，所谓的胸罩也是棉布做的，没有钢圈支撑，根本凸显不出来。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这四十多套衣服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可想而知。 陈奇还领头煽风点火，激情写信，批判道：“虽然这部片尚未上映，但看了你写的观后感，似乎并不是一部值得称赞的电影。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是指女主人公换了四十多套衣服，那我有一些想法不吐不快。 我们的祖国刚刚改革开放，还面临着很多困难，一切都需要我们努力奋斗，继续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远没到吃喝享乐的时候。 结果为了区区一部电影，竟然买了四十多套衣服，这是何等的本末倒置！” 好家伙，他提前把自己骂了。 还别说，真有不少人写信赞同，新时代与旧时代的交换，是思想最摇摆的阶段，有人向左，有人向右，有人假装向左，实则向右…… 《庐山恋》未映先火，热度起来了。 电影局见状，更不敢轻率决定，继续开会讨论，或者说观望。 市宣传口的领导很高兴，认为获得了群众支持，又找到汪洋，坚持反对《庐山恋》上映。这时候，有一个背景深厚能扛事的上司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汪洋顶住压力，又递交给文化部审。 这年代的电影是电影局和文化口双重管理，递交《庐山恋》之后，文化部很快组织了一批人观影。因为闹腾的很大，特意找了位大佬，来做决定性意见。 “……” 放映厅里，仅仅因为审片就放了好多次的《庐山恋》，又放了一遍。 “哪有报纸上说的那么严重，明明就是一部好电影嘛！” “这才叫新时代的新电影，以前不许有爱情，连男女拉手都不能有，违反人伦天理，我看就应该多拍这样的电影！” “同志们啊，我们不能回到过去了！” 陈奇为什么笃定《庐山恋》能过，就是有这帮人的存在。搞文化的与搞宣传的不一样，他们最渴望新时代的到来，最怕回到过去，当然会支持了。 众人讨论过后，纷纷看向那位大佬。 国内文艺界最顶尖的那批人之一，现任文联副主席，夏衍！ 夏衍80岁了，往那一坐，渊渟岳峙，他是搞电影、戏剧出身，专业的不得了，很认真的做评价： “我觉得可以，没有跨越界线的地方，导演拍的很矜持，画面风格纯真又美丽，大情小爱结合的不错，故事单薄了些，但最后也表达了希望祖国统一，繁荣昌盛的主题思想。 这个思想，是我们所需要的，是正确的。” 他这句话出来，等于给《庐山恋》定了性，政治方向正确！ 而他顿了顿，还补了一句：“现在某些同志啊，就是少见多怪！” （冇了……） (本章完) 第92章 调职 “咚咚咚！” “请进！” 这日一早，陈奇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汪洋情绪很高，见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小陈啊，《庐山恋》过审了！” “夏衍亲口发的话，说我们思想正确，等于给片子定了性。别小瞧啊，他能代表整个文联的主体方向，而文联能代表最高层的路线发展。” 我没小瞧啊！ 我知道夏衍很牛逼啊，我也知道但凡改革，文艺先行，不然你以为伤痕文学为什么流行啊？ 陈奇心里嘀咕，嘴上乐道：“那太好了！《庐山恋》多久能上映？” “最快得七月份了，中影要先搞第二季度的看片会。” 汪洋也跟他科普了一下看片会，道：“根据新政，这次看片会就跟我们有关了，《庐山恋》能卖出去多少拷贝，决定我们能拿多少钱。” “最多也不过108万！”陈奇撇撇嘴。 “这已经是从中影嘴里抠出来的了，电影产业乃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改革哪有一蹴而就的？” 汪洋很通透，可惜他预见不了未来。 陈奇知道未来，中影四年亏了六千万，迫使第二次改革施行，制片厂全部自负盈亏，为了挣钱，才有了80年代那种畸形繁荣，催生出一堆光怪陆离的商业电影，就差直接拍三级了。 他现在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兔子逼急了跳墙，人逼急了也啥都能干，在生存重压的大环境之下，他才能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才有资格烧青词祭天！ 汪洋又问了问《太极》的情况，点点头道：“顺利就好，香港那个武术指导的事情，长城公司帮了忙，你有机会表示一下感谢。” “我省得！” “哦还有，那个叫龚雪的女演员我觉得不错，已经让王好为协调工作调动了。” 嗯？ 陈奇一愣，还不知道这事呢，最近只关注《庐山恋》审查了，龚雪也没跟自己说，可能觉得事情尚未确定，先嚷嚷出来不好。 他离开了办公室，又去了摄影棚。 培训已经进行了半个月，计划是20天，很快就要结束了。表情和肢体训练从简单到复杂，从单人到双人到多人，陈奇甚至想让他们编个集体小品，当做“毕业留念”。 “好了，今天到这吧，大家表现都不错。” “再过几天培训班结束，你们有两天假，本地的回家看看，外地的可以去玩一玩，还没逛过京城吧？正好旅旅游。等再次集合，香港的武指差不多就到了，我们正式开机。” 一天的课程眨眼过去，到了傍晚，陈奇叫住了龚雪。 龚雪状态不太好，显然被这事折腾的焦虑不已，小声道：“不是不告诉伱，八字没一撇呢，我先说出来干什么？” “你没找王导？” “人家忙审查忙的焦头烂额，我哪好意思用我个人的事情去打扰？而且《庐山恋》闹的厉害，我总担心会不会黄了？” “恰恰相反，你想啊，就因为《庐山恋》麻烦很多，你们部队才会觉得头疼，你调职的难度不大。等《庐山恋》火爆全国了，你成了大明星，部队可能还不放人了呢！” “哪有这样的事，还大明星……” 龚雪被哄笑了，抿了抿嘴：“就你会说话！” “现在《庐山恋》都过审了，走走走，我陪你去找王导！” “哎哎？小陈！” 龚雪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力吓了一跳，硬被拉着去见了王好为，王好为正在筒子楼做饭呢，热情招呼二人留下来吃饭。 陈奇也不客气，拿筷子就造，把事情说了说。 “哎呦！我给忘了！” 王好为一拍大腿，甚是抱歉：“都是审查闹的，小龚你别担心，明天我就陪你去部队。” “谢谢王导！”龚雪点头。 “你的身份关系是在话剧团么？” “嗯，开始落在插队的地方了，后来转到文艺兵那里，后来又转到了话剧团。” “真够曲折的，你要是调进来，那还得转到北影厂，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有小陈，都是同事了！” “我不是，我是卖大碗茶的！” 陈奇对这个设定很执着。 “谁不知道你早晚得进来，除非你自己不想进，装模作样的！”王好为训了他一句。 白嫖了王导一顿饭。 又是夜里，又是二人溜溜达达的回招待所。 气候渐暖，不似冬季严寒，晚上遛弯的职工很多，都瞧见俩人肩并肩走呢。龚雪顶着各种意味的目光，低了低头，忽而又抬起来。 “你如果调职了，可就真要在京城安家落户了？” “我和爸爸妈妈商量过，他们支持我的选择……我以后再对人说起，我就得自称京城人士了，祖籍上海。” 她轻轻叹了口气，颇为伤感。 有什么可伤感的？沪爷变京爷，房价都10万+ 陈奇正在心里吐槽，龚雪又道：“对了，有一件事跟你说，我说的不好，你不要笑话我……我觉得陈少梅如果只懂得理论知识，形象略显单薄，能不能给她加一点东西？” “加什么？” “能不能让她练飞镖、打弹弓什么的，总之得会点东西。” “她外表纤弱，飞镖、弹弓都太糙了，画风不协调，我想想啊……” 她难得主动提议，陈奇很重视，脑子一转就有了，道：“陈少梅常去一条小河边游玩，喜欢收集水里的漂亮小石头，随身携带，练得一手不错的飞石功夫。 没什么力量，但投的非常准，她教杨昱乾练功的时候，杨昱乾把眼睛蒙上，陈少梅就用飞石帮他听声辨位……哎，这样真的可以，不错不错！” “你这就想出来了？” 龚雪睁大眼睛。 “很简单嘛！我大栅栏玉面小天才的外号白叫的？” “说你一句你就喘，你就不知道谦逊为何物。” 龚雪摇着头笑叹，见前面到了招待所，又道：“你把这个角色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演好的，我先上去啦！” 说完，她摆了摆手，先跑了。 “雪姐，明天见！” 那孙子在后面来一句，她回头瞪了一眼，脸又一红，蹬蹬蹬上去了。 “哎，多好的大姐姐啊！” 陈奇感叹。 老舍说过：这个世界的真情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独白，可是后来有了胭脂，就分不清真诚和假意了。 虽然老舍自己的感情生活就很丰富，但这话说得还是挺好的。 (本章完) 第93章 土豪炫富 北影厂，大澡堂。 一排排简陋的储物柜在热气中升腾，陈奇穿着衣服，半分钟就一身白毛汗，他脱掉上衣塞进柜子，随口道：“你们明天计划去哪儿玩？” “故宫长城颐和园，于大哥地方熟，他带我们去。” 计春华在对面，也脱衣服准备洗澡，三两下把自己扒干净露出一身腱子肉，他皮肤黑，身上更黑，胯下一根钟摆晃来晃去。 男人嘛！ 坦诚相见的时候最好胜。 计春华一向为自己的本钱骄傲，故意往那边凑，想显呗显呗，道：“奇哥，你明天回家啊？” “嗯，我家在前门那边，前门知道吧？” 陈奇一边脱掉长裤一边应着。 “不知道，在哪个方位？” “天安门往南二三公里吧，有机会请你们去串串门。” 陈奇又脱掉内裤，屁股对着他。 “那好啊，我肯定去！” 计春华见他一直不转过来，有点急了，道：“奇哥，伱说那个香港武指，真有那么大……大……咝！！！” 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坤坤，死死盯着某个位置。 “怎么了？” 陈奇已然转身。 “没事没事，我先进去了！” 计春华非常挫败，垂头丧气的进了去，陈奇耸耸肩，刚收拾好柜子，李连结也拐过来了：“你太慢了，怎么还没脱……咝！” 他也倒吸了一口坤坤。 作为能被利智那种名器压榨二十年的男子，自有一番手段，此刻却也自愧不如。 陈奇拿着毛巾和澡巾往里走，又碰到王群、孙健魁、熊欣欣等人，一路碾压，就连于海、于承惠两位前辈看了，也得叹一声后生可畏。 嘁！没见识。 这叫天赋异禀！ 陈奇瞧不起这帮处男，坦然自若的去冲澡。 培训班结课了，明儿放假，今天正好供应热水，他索性买了十几张澡票请大家洗澡，一起洗澡也是男同志增进感情的好方法。 众人冲的冲，搓的搓，这年头条件匮乏，没那么多事，计春华、熊欣欣这种南方朋友也是大大方方。 最后都泡在池子里。 十几个人刚好坐了一圈，满池的奇葩，旁人都不敢靠近三尺之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各自都交上了新朋友，三三两两的聊着，陈奇泡了一会，忽道：“小李，你明天回家么？” “嗯，回去看看我妈！”李连结道。 “我明天要去银行办点事，你能不能抽空陪我去一趟？你身手好。” “你是让我当保镖啊？我可贵了，当年我随队访美，给尼克松表演，尼克松就想请我当保镖，你猜我怎么说的？” “你说长大了要保家卫国！” “你怎么知道的？” 李连结眼睛瞬间瞪大。 “不用跟我废话，就问你去不去吧？” “既然你求到我头上了，兄弟讲义气，陪你去一趟！” 李连结嘴上说兄弟，其实还没怎么当回事，他承认陈奇有两下子，课讲得好，懂表演，但他也是全国冠军，出国访美的人物，还不至于倒头就拜。 跟着，陈奇又找了王群、戈春燕、黄秋燕三个本地人，仨人一头雾水，但也答应了。 …… 到了第二天。 陈奇领着四个人，浩浩荡荡的去银行，还莫名其妙的带了个口袋。 李连结打趣道：“你去银行拿口袋，装什么呢？” “银行当然装钱了！”黄秋燕笑道。 “哇，这么大口袋得装多少钱啊？” 俩人一唱一和，陈奇不理，问比自己大一岁的戈春燕：“春燕姐，你那个八卦掌能打死人么？” “哈？” 戈春燕像关爱傻子似的看着他，道：“能是能，但我平白无故打死人干嘛？” “万一啊，我是说万一有事，您可得保护我，全指望您了！” “嘿这话说的，我们仨都不能打是吧？” “找我们凑数啊？” 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银行，陈奇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昨天收到的取款单和证明材料，走到窗口，道：“你好同志，我取钱！” “您稍等！” 工作人员接过单据瞄了一眼，立时愣住，揉了揉眼睛又看，然后不可思议的转向陈奇。 “我来过一次了，也是取稿费，上次是一万港币，您还记着么？” “一万港币……” 这个数额本来就罕见，工作人员一回想就记起来了：“哦哦，就是你啊，你等等，我叫领导去！” 没过多久，上次见着的那个领导匆匆赶来，笑道：“小陈同志，你可真令人惊喜啊，我们到里面谈可好？” “不会又审查吧？” “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但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就聊一聊。” “你们先等我一下。” 陈奇回头吩咐，跟着领导进了一个小屋子。 那几人都傻了，我刚才听到什么了？一万港币！！他拿那个袋子，不会真装钱的吧？李连结出国一次补贴500块人民币，却也没经手过这么大的数额啊，同样目瞪口呆。 却说陈奇进了屋子，坐在软皮沙发上。 领导拿着单据仔细看了两遍，这次汇款方不是长城了，而是一家叫“和平影业”的公司，笑道：“还是稿费？” “对！” “香港给编剧的待遇这么高？” “算差的了，那边当红明星一部片能赚几十万，编辑才拿多少？” “哎，人家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达，这也很不错了。冒昧问一下，这个和平影业……我是指，不会有什么黑背景吧？” “就是一家普通的电影公司，长城帮我找的，您不会想跟长城求证一下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对方笑呵呵，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又问了几句，道：“我算相信这世上有天才了，你这么小的年纪，哎呦，这个，这个……” 他捏着单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金额：三万港币！ 香港一个剧本市场价就是1万-3万，请名家操刀才5万，袁和平给3万已经很懂事了。 “行，我们这就跟你兑换！” “这次有侨汇券了吧？” “哈哈，有有！” 兑换都是按当日的牌价，约合一万人民币，这年头没有一百块的，十块十块的纸钞，一摞摞摆的整整齐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千万别当80年代是善男信女，乱着呢，不然也不会有83严打了。 完了还有侨汇券，一张是一大联，中间写着金额，周围是副券，写着“付食券”“购物券”之类，也是超厚的一大摞。 陈奇留了一千块钱，剩下的都存起来，把钱和侨汇券都装进袋子，一挥手：“走吧！” (本章完) 第94章 带头大哥 俗话说，财不露白。 但是呢，该露的时候就得露。 陈奇特意找他们几个来，一是保障安全，二是让他们瞧瞧，尤其是李连结。效果显著，这小子自打出银行就不吭声了。 “陈……奇哥！” 王群跟他同岁，生日比他小，头一次开口喊哥：“你是，你是，我是说你这个钱……” “哦，我给香港公司写了个剧本，就是那位武指的公司，拿的稿费。” “伱给香港写剧本啊？！” “这么厉害！” 戈春燕和黄秋燕齐齐叫了起来，一脸的哇塞，这年头香港对大陆人来说就是天堂。 “香港怎么了，我还觉得亏呢！” 陈奇脸皮厚的跟脚后跟似的，学足了后世老板的派头，少赚200万，就是亏了200万。 因为他送过去的何止是剧本啊？还有那些画出来的设定呢，相等于把《奇门遁甲》整部片送给袁和平了——若非大陆拍不了，左派也拍不了，这部片他不想卖掉的。 而他看了看李连结，故意道：“小李，你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 李连结顿了顿，道：“你这，就是报纸上说的万元户了吧？” “算是吧，不过这钱也留不了多久，我爸妈正帮我找房子呢，我想自己买个房子……今天开心，见者有份，走，我们去华侨商店！” 于是几人又到了西单。 在西单商场的地下一层，有个挺大的华侨商店。 很多人知道友谊商店，二者不一样：华侨商店接待中国人，友谊商店接待外国人和华侨。 咱们西哈努克就是友谊商店的常客，出手阔绰，买东西不是要这个、不要那个，而是这个不要，其他都要。 还有菲律宾总统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有一次在上海买了1000只金华火腿，搜遍全市的食品店才给凑齐，直接送到机场。 这都是为了宝贵的外汇啊！ 此刻，几人到了华侨商店，他们没有侨汇凭证，根本都不让进，陈奇自己进去。 差点就哭了！不说那琳琅满目的商品，单那穿着小制服的漂亮女售货员，就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现代气息，穿越者日子苦啊，擦屁股的纸都剌屁股。 “先生你好，欢迎光临！” “付食品在这边，日用品在那边，那边是工艺品……那边还有药材！” “好，我先自己看看。” 他粗略转了一圈，好东西确实不少，从手表、电视机到茅台、香烟、糕点，再到红木家具、文物古董，应有尽有。 拿着侨汇券不是说不用给钱，侨汇券只是购买凭证，还得额外给人民币。 跟着又转到了药材的柜台，这里更夸张。 生药材、中成药什么的都有，还有一排大玻璃罐子，泡的药酒，蜈蚣、蝎子、蛇啊一只只在里面特别安详。 “那个酒是什么？” “鹿茸酒！” “那个呢？” “虎骨酒！” 陈奇眼睛一亮，正待细嗦，又瞄到了一个，问：“那边那个是什么？” “哦，这是虎鞭酒！” 哎呦！这个好！这个好！ 他赶紧过去，认真观瞧，道：“是真鞭么？” “老虎还能有假鞭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真老虎么？” “当然了，这是十几年前京城中药厂产的，李时珍牌虎鞭酒！” “怎么卖的这个？” “我们有瓶装的，12块钱一瓶。” 我全包了！ 陈奇很想这么喊一嗓子，但这时候他很要脸，外面还有几个小弟等着呢。 茅台也不过8块钱一瓶，虎鞭酒12，但如果有这机会，男同志是买茅台，还是买虎鞭呢？这还用问嘛！过些年国家就开始保护老虎了啊。 陈奇恋恋不舍离开柜台，想着明天再来，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最后，他买了点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巧克力、西点、鱿鱼干、午餐肉罐头之类的，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哇，你都买什么了？” “里面是不是全是好东西啊？” 几人焦急又好奇，但凭目前的关系，也不好直接扒袋子看。陈奇主动打开，让他们瞧瞧，笑道：“我一会回家，你们谁跑趟腿，先去北影厂给大家分分。” “啊？真给我们啊？” “你太够意思了！以后我就叫你小陈哥了！” “不用客气，来来你们先拿点，随便拿。” 戈春燕和黄秋燕不好意思，纠结片刻，还是把手伸向了巧克力。她们在武术队有小灶，所谓的小灶，也不过是牛奶、鸡蛋，顶多弄点肉。 巧克力、西点可是洋玩意。 李连结倒是见过世面，但也是出了国才能吃，平时哪有这些？他维护着全国冠军的骄傲和自尊心，挣扎了几下，自我安慰： “人家一个剧本卖3万港币，我吃点东西算什么，这是他让吃的！” 于是也拿了点。 王群老实，道：“我去趟北影厂吧，给大家分分。” “行，那就麻烦你了。你们先护送我回家吧？” “没问题，小意思！” “早知道你这么牛，多叫几个人好了，把计春华叫上，看着就吓人！” “算了吧，计春华是当保镖还是抢银行啊？没进门就得被人按下。” 吃人嘴短。 起码这俩女生情绪高涨，一路都叽叽喳喳的，李连结继续玉玉，不时瞄一眼陈奇：看来他不止两下子，厉害的很啊！ 不怕大家拿，就怕大家不拿，想要当大哥，得先学会买单。 如果跟着你没好处，一月几千块钱工资，不给加班费，职场pua，随时微信轰炸，从来没见过年假……你当是后世耗材啊？ ………… “哟，儿子回来了！” “你咋不在厂里待着呢？放假了？” 傍晚，爹妈进屋，发现田螺儿子在家呢，又意外又开心。 “咦，你拿回点啥？臭袜子？” 于秀丽眼尖，发现那个袋子了，随手往床上一倒，哗啦淌出半床的纸钞和侨汇券。 “妈呀！” “儿砸，你抢银行了？！” “咳咳……说个事啊！” 陈奇双手往下一压，道：“出于促进京港两地文艺事业交流的目的，以待香港早日回归之心愿，我给一家电影公司写了个剧本，拿到了1万人民币的酬劳，还有这些侨汇券。 我决定，明天全家一起去华侨商店，我需要一块手表，你们喜欢啥就买啥，然后给家里再买一台电视机。 彩电先不用了，好几千块呢，性价比不高。 买台大尺寸黑白的吧，张叔那个不是9寸黑白大电视么？咱买个12寸的，我看过价格了，比百货商场便宜，只要420块钱！ 我取了一千，应该够了，不用心疼钱，花了我再挣。 你们儿子有出息，现在已经是万元户了！” （冇了……） (本章完) 第95章 看片 第二天，全家齐去华侨商店，然后就花冒了。 先买了一台进口的12寸黑白电视，420块钱，陈奇又拿了一块瑞士进口手表，也是几百大洋，还买了一双球鞋，他可不想再穿布鞋了——即便是红底的。 爹妈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舍不得买，在儿子的坚持下，才一人拿了一双皮鞋、一件衬衫、一条长裤，留着正式场合穿。 吃的喝的他们需求不大，主要图个新鲜，陈奇买了一箱虎鞭酒、两箱虎骨酒来孝敬老爸。 于秀丽白眼都翻天上去了，竟然没反对。 他还想多买点，可惜就这么多了，虎骨酒还好，这虎鞭酒放在后世都是绝版。他还琢磨呢，肯定不能一根鞭产一瓶酒，老虎死绝了都不够，一根鞭不知道产多少瓶呢，跟鳖精似的。 临走了，陈奇才想起来，还得买部照相机，然后钱就不够了，又现取的。 于秀丽心疼的不得了。 其实陈奇加上之前的存款，大概有1万五千块，花这点洒洒水。 而那些侨汇券都有期限，通常是一年，也有三个月、半年的，有些人家用不完，就会转给别人。侨汇券还有一大用途，就是可以买建筑材料。 有娶媳妇盖房子的，往往想方设法弄点侨汇券，木材、水泥之类的，这都是紧俏货。 “哎呦三口人不过了？好家伙，买这么多东西啊？” “别提了，这孩子给香港写文章挣了点稿费，这不发了点侨汇券么？死活都要拉着我俩去买东西，挡都挡不住，我俩一合计去吧，别辜负孩子一片心意！” “呦嚯，电视机！你家也买了？” “瞧着可好，多大尺寸的？” “不大不大，才12寸，晚上都来看电视啊，千万别客气！” 三口人回了大院，瞬间成为最靓的仔，于秀丽八面威风，达到了人生巅峰——自从陈奇穿来，她人生巅峰的时候有点多。 邻居们围着12寸大电视转个不停，啧啧有声，张叔也在其中，脸上挂着虚伪的祝福，心脏都快抽抽了：完喽，我家才9寸！ 这个12寸什么概念呢？ ipadpro都有13寸了，小米手机是6寸多一点…… 闹腾了一阵，大家出了去，出去就不是这副嘴脸了： “还给香港写文章，放在前些年妥妥被揪出去！” “听见没有，她那双皮鞋20块钱，好家伙，命多硬才能穿20块钱的鞋？准没好事！” 既怕同事苦，又怕同事开路虎。于秀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儿子是我生的，皮鞋是我穿的，福是我享的，你们只能变红眼兔子。 她愈发开心，道：“儿子，你想吃啥，晚上炒几个硬菜。” “不吃了，我一会得回去，一大堆事呢。” “别介啊，吃完了再走！” “不了不了……” 陈奇嫌麻烦，一个劲摇头，又道：“侨汇券先放家里，伱们缺啥就自己买，别舍不得花，一年到期……对了，房子有眉目了么？”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 陈建军开口了，慢悠悠道：“前阵子中央有思想，批转了一份文件，说准许私人建房、私人买房。但我仔细打听了一下，现实情况很糟糕。 我去看了一个宅子，前后两个院，一共18间房，哎那院子真好，就在鼓楼大街那边。 以前是私人的，后来充公了，政府安排了好些人进去住。 按照现在的退还政策，应该会还给房主，但是呢，房主不能把那些人赶走，必须得住着，除非人家找到新地方住了。那些人会变成租户，每月交几块钱房租。 关键一点是啥呢？” 陈建军对政策什么的感兴趣，讲起来滔滔不绝：“那都是老房子，个个年久失修，房主还得承担维护的费用。你说这事闹的，收不了几块钱，不能赶人家走，还得给人家修房子。 我看啊，就算把房子退还了，房主也得再卖给公家，承担不起嘛……” “哎哎，不要键政不要键政！” 陈奇吓一跳。 不过这确实是个遗留问题，从80年代持续到了2000年后，公家手里仍然握着很多平房，这些人住了几十年，子女接着住，也没产权。 “那咱们还能买么？”于秀丽问。 “找呗，找那些小点的院子，房间少，破破烂烂人家都不爱住的，咱们买下来修一修，打一套家具也挺好。要么就自己盖房子，不过得有地啊，上哪儿弄块地呢？” “不着急，慢慢找，我才多大啊！” 陈奇跟爹妈聊了聊房子的事，就带着新买的照相机回北影厂了，这下可以嘎嘎乱拍了。 一切改革的源头都是基于某种矛盾。 就像放开集体企业和个体户，根本上，是为了安置庞大的待业青年。 房子也一样，以前房子没有商品属性，都是公家的，分给个人居住。这其实是一种福利政策，但随着人口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不够分，而国家又穷，不可能把大量的资金都投在房子上。 所以房子商品化，是一种必然选择。领导人早就提出了这种思想，但改革艰巨无比，差不多经历了20年才完成，这就不多说了。 陈奇买房子也行，盖房子也行，他主要看地段，地段合适就ok。 ………… 中影公司。 第二季度的看片会正在举行。 各省电影公司的代表齐聚京城，今年的国家指标是80部，平均每季度20部片，他们要在几天内看完，凭借自己的判断决定购买拷贝的数量。 他们买下拷贝，回去安排市级、县级的电影公司排期上映，这年头也有档期一说，好片子会放在节假日的时候上映，只是没有后世那么成熟。 拷贝分三种，35mm、16mm、8.75mm。第一种在大型影院放映，即城市。后两种在小型影院或者流动放映，适合乡镇和农村放映队。 人们提及当年的辉煌，比如《少林寺》卖了四百多个拷贝，如何如何创纪录，说的都是第一种。 如果算上后两种，那拷贝数都有几千个了。 “……” 此刻，放映厅里，在正式上映前已经被轮了不知多少遍的《庐山恋》，又又又放了一次。 港澳尚未回归，重庆还在四川里面，海南归广东管，所以是29个省级公司的代表，第一次看了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庐山恋》。 确实不一般。 要说有什么深度思想，也没有，但就是好看，俊男靓女谈恋爱，配上秀美风光，谁不喜欢？ 按照惯例，各代表要填单子，江浙沪地区人口稠密，影院较多，一向是买拷贝的大户。 江苏的代表想想自己的散装兄弟们，无比头疼，片子好看，那就多买点吧！他想了想，填了个自以为很大的数字报上去，然后环顾一圈，傲视群雄。 拷贝买的多，说明有实力。 代表递交单子，中影的人现场统计，只见眉头越来越皱，眼睛越瞪越大，有人忍不住问：“到底多少啊？” “算出来没有，给个话啊！” “别吵别吵！” 中影的人拿着一张纸，公布结果： “《庐山恋》，35mm拷贝，360个！ 16mm拷贝，2200个！ 8.75mm拷贝，1600个！” 咝！ 全场倒吸了一口陈奇。 (本章完) 第96章 大众电影 “胡闹！” “你们没统计错吧？真的是360个？” 数据结果报到了电影局，相关领导一瞧，第一反应是怀疑：“自从78年以来，就没有过这么多拷贝的。360个35mm拷贝，他们放的完么？” “这是各省代表填的，我们统计而已。” “那也要考虑后果，一份拷贝一份钱，多了就是浪费。如果他们报多了，回过头找你们，这钱还能退给他们么？” “那您的意思是？” “先批200个吧！少了还可以补嘛！” 这年头放映周期都很长的，一部电影受欢迎，在大城市放半年，小城市放半年，农村陆陆续续放一年，偏远地区再放一年，能抻到三年才下线。 电影局的考虑也有他们的道理，只是没想过万一《庐山恋》大爆了，电影院会有多苦逼。 …… 最终结果交到了汪洋手里。 汪洋心情有点复杂，既希望多卖拷贝，又希望别卖那么多，因为超过120个就按99万结算了。但《庐山恋》成本70万，还是赚了，这是北影厂第一次靠“市场”盈利。 今年是改革头一年，他特意打听了，目前为止属《庐山恋》卖的多。 “可以可以，纪录由我们来创造！” 汪洋转念一想也接受了，虽然钱赚的少，影响力出去了也一样。 ………… 一大早，招待所。 龚雪洗漱完毕，拿着一瓶友谊雪花膏，指尖挖了一点点细细抹在脸上。 她没什么化妆品，雪花膏就是高配，完了又梳了梳头，别上一只精致的发夹，上身是白衬衫，下面是条浅灰色的长裤，矮跟皮鞋。 这一套，是她压箱底的东西，今儿特意穿了出来。 打扮之后，她蹬蹬蹬下楼，挺期待的问：“你看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陈奇选择当老实人，道：“发型不适合，衣服凑合，也没怎么化妆，伱有口红么？” “我哪里有口红呀？” 龚雪被数落一番，有点委屈，道：“我也没别的了，这身是我最好的。” “你头发别扎着，散开吧，前面弄一弄，搞点刘海……哎对，这样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 “比珍珠还真啊，走吧！” 她听话的修整了一下，又开心起来，笑道：“谢谢你的巧克力，挺好吃的。听黄秋燕说你发大财了？” “还行吧，挣了一万块。” “一万块？！” 她惊呼出声，又掩住嘴，眼睛闪闪发亮，那是倾慕一个人才华的彻底表现，但也没有夸张的赞叹，只是连连点头，不时笑一下，与有荣焉的样子。 陈奇没单独给她买东西，还不是时候，只跟大家一样送了巧克力、西点什么的。 这会聊及口红，倒是记在了心里。 俩人到了厂长办公室，王好为、唐国樯、张金玲都在里面呢，还有一个陌生男子，主动站起来：“两位好，我是《大众电影》的编辑，崔浩。” “你好你好，听说您要来采访，激动地一宿没睡。” “你太过赞了。” “绝对没有，全国观众哪有没看过《大众电影》的啊？” 《大众电影》1950年在上海创刊，然后迁到了京城，1979年复刊，每月出一期，是80-90年代最受欢迎的电影杂志，后世还有，但已经没啥影响力了。 它在1962年搞了一个百花奖，由观众投票选出，后来与金鸡奖、华表奖并称国内三大垃圾奖，这个都很熟悉了，不多介绍。 《大众电影》有一个栏目，专门介绍新片的。之前《庐山恋》在报纸曝光，他们并没有来，因为尚未定性，现在拷贝都订出去了，自然要来采访。 崔浩打量着一干主创，笑道：“我跟王导、老唐、金玲都是熟人了，跟龚雪同志是第一次见，果然如报纸所言，俊男美女，赏心悦目。 还有陈奇同志，要不说你是编剧，我还以为你是位青年演员呢？” “不不，我就是个卖大碗茶。采访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可以，大家轻松点，随便聊聊。” 跟着，崔浩开始提问，《庐山恋》的剧情、思想，拍摄过程，演员经历种种，问的很细，但他只会用一小段放在杂志上。 如果《庐山恋》上映火了，可以再出一期加料版。 陈奇也被采访，创作《庐山恋》的初衷，他实话实说，父母在新华书店，自己看了一本《地理图册》，对庐山心生向往巴拉巴拉。 其实好没意思，问答都一板一眼，充满时代特色，连点八卦都没有。 采访过后，崔浩又给大家拍照，主要拍龚雪和唐国樯，单人照、双人照各拍了几张。龚雪演第一部戏《祭红》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关注，有点紧张。 陈奇在旁边看着，严重怀疑崔浩的摄影技巧。 这年头的杂志照，都是怼一张大脸特写，红脸蛋子，露出社会主义文艺工作者的微笑，清新又乡土。 其实他觉得龚雪可塑性还不错，浓妆淡抹都好，她有部戏叫《七月流火》，民国背景，演一个舞女。她在里面穿旗袍，烫卷发，踩着高跟鞋，拿着小扇子，沪上风情嘎嘎乱杀。 那个妆就很浓，大红嘴唇，但丝毫不觉俗艳，而是明艳。 “还是买个口红吧，给她涂唇，然后咂舌头……” 陈奇眨了眨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的配合，下期杂志会介绍《庐山恋》的相关内容。” 崔浩待了一上午，才起身告辞。 陈奇忽道：“崔编辑，明年百花奖什么时候举办？” “应该也是三月吧，到时候会有消息的，哎对了，《庐山恋》今年上映，正好符合条件，你们都是候选人呢，观众就给你们投票了！”崔浩道。 “百花奖可不敢想，那是最高荣誉啊！” “是啊，观众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我们可不敢奢望。” 今年的百花奖已经颁了，最佳故事片《吉鸿昌》《泪痕》《小花》，最佳女演员给了《小花》里的陈冲，最佳女配角给了《瞧这一家子》的刘晓庆。 80年代没有一线、二线的说法，判断一个演员是否顶尖，就看这些奖项。 大家齐送崔浩，龚雪没说话，脸上却也流露出对百花奖的向往，陈奇看了看她，忍不住一乐。 “你笑什么呢？”她莫名其妙。 “没事，就忽然想笑。” 他摇摇头，明年百花奖，哎呀，明年也是第一届金鸡奖呢！ (本章完) 第97章 天下第一武指 初夏，京城。 首都机场的那幅裸女壁画已经被遮住了，这一遮就是好几年，直到京城亚运会举办。80年代的思潮特征就是摇摆不定，忽左忽右，所以环境一会宽松，一会收紧。 一辆从机场开往城区的小车上，袁和平、袁祥仁两兄弟新奇的打量着一切。 他们都是干瘦干瘦的，面貌奇古，眼睛一个比一个大，袁祥仁会在《奇门遁甲》里演一个老太太，后来这个形象被周星驰用在了《大内密探零零发》里。 《功夫》里那个到处卖秘籍的乞丐，也是他。 “你们第一次回京城吧？” “是啊，老爸37年赴港，再也没回来过，我们兄弟几个都在南边出生。” “那你们知道老宅在哪里么？可以去看看。” 问话的是陪同北上的一位长城公司工作人员，此话一出，兄弟俩还挺心动，但对视一眼，摇摇头：“老爸没说过啊，他只说家里穷，世道乱，为了讨口饭吃才进了京剧班。” “那时候世道是很乱，不过现在好了，新时代新气象，你们多走走转转。” 兄弟俩赔笑附和，颇有几分拘谨。 没办法，这是京城，香港人对京城的感情非常复杂。 他们此番北上，先到的深圳，再到广州，从广州过来，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用的都是化名。心里其实也不太愿意，但来都来了，那就干呗。 这会港娱圈子来大陆，都是偷偷摸摸的，像李翰祥筹拍《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也是秘密北上，结果被港媒曝光了。 台湾自然封杀，但这种封杀也是看人下菜碟，李翰祥可是大导演，压根不鸟，晚年在台湾照样吃香喝辣。 “给伱们安排的是专门接待港澳同胞的饭店，你们住在那里，白天就去北影厂工作。如果拍外景，我陪你们一起，到时再安排。” “好好，我们没关系的。”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北影厂，长城人员带着二人上楼，到了厂长办公室。 兄弟俩也挺紧张，听说北影厂是厅级单位，啥是厅级也不太懂，反正厂长是个大人物，能跟海子里说上话。港娱扎根的是底层，江湖气息浓重，来了大陆首要面对的就是这些体制框框。 “咚咚咚！” “请进！” 推开门，进了屋子。 袁和平快速的扫了一眼，一位老者坐在桌子后面，不怒自威，甚有气势，应该就是厂长。沙发上还坐着个中年男子，没啥特征，旁边还有个年轻人。 这孙子竟然拿着一块进口巧克力在啃，包装上硕大的英文字母。 “……” 袁和平一时觉得特别反差，什么情况啊？ “袁和平先生！袁祥仁先生！” 汪洋照顾客人，主动喊了先生，热情的过来握手：“一直期待你们来，今天终于见面了。” “您言重了，我们也想来看一看。” “咦，你们普通话讲的很好嘛。” “父亲就是京城人，自幼学的北京话，平日虽然讲广东话，但乡音未敢忘。” “好好，我真怕沟通麻烦呢！” 袁氏兄弟、七小福、林正英等人，普通话说得都好，因为他们拜的师父都是搞京剧的。尤其七小福，小时候学戏，师父如果看到谁讲粤语，啪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所以后世那些来内地混饭吃，却几十年不肯提升一下普通话水平的港星，其实都是欠抽。 也别说什么语言习惯。 那个年代，几乎每个港星都去过台湾做宣传，到台湾当然说普通话了，一个个舔的热情似火，哪个叫委屈了？那为什么来大陆就委屈啊？ 就是欠抽。 “这位是《太极》的导演李文化，这位是编剧陈奇！” “陈奇？” 兄弟俩不得不忽略李文化，齐齐将目光投向那个年轻人，袁祥仁特别惊讶：“你就是写《奇门遁甲》的陈奇？” “应该是我，收到了二位的关照（指稿费），承蒙看重。” “你今年几岁？” “20！” “哇！” 兄弟俩对视一眼，袁和平竖起大拇指，由衷赞一声：“了不起！” 香港拜金社会，追名逐利，全体浮躁，对一夜成名的，对年纪轻轻就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尤为关注，陈奇很符合这个条件。 当即，就着《太极》简单聊了聊，兄弟俩舟车劳顿，就先去饭店了。 见他们出去，汪洋一收笑脸，道：“虽说他们工资主动降低了，但每天住饭店也是一笔开支，你们最好先拍打戏，再拍文戏。” “已经很省了，我们还没要武师呢，不然他们能带来十几个人，都是我们招待。” “武师是做什么的？”李文化问。 “搞搞道具啊，当当群演啊，主要是做替身。有些动作很危险，或者演员做不了，就需要武师上阵。” “那岂不是不敬业？我们肯定不会这样，计春华那帮小子都憋死了，就等着较劲呢。”李文化不理解。 理念问题，无需争执，陈奇不想说服他，没什么价值，而且确实需要省钱，只辛苦了计春华他们，到时都得亲身上阵。 这玩意看对比。 计春华一天拿一块，就得为《太极》拼死拼活，陈奇当然觉得他辛苦。后世那帮人拿几百几千万，特么的辛苦是应该的！ 陈奇翻着分镜头剧本，开头杨昱乾与人比斗、进陈家沟被拦、与陈少杰比武、打击敌人、跟陈正英学艺等等，大大小小共20余场打斗。 当即，仨人研究了下，决定先拍几场简单的武戏适应适应，然后马上拍最后的闯塔戏。 把闯塔搞定了，剩下什么都好说。 出了办公室，李文化满脸担忧，道：“小陈啊，我们花这么大力气找香港人，到底行不行？我看他们也没啥特别的，又瘦又小，不像习武之人。” “武术指导不一定要是高手嘛，这是动脑子的活。放心吧，没有更合适的了。” 陈奇真的不担心。 因为袁和平是出了名的万金油，适配性极高，甭管古装现代，甭管武侠科幻，甭管大陆香港好莱坞，只要导演提需求，他都能搞定。 而且是根据演员自己的能力，来设计最合适的动作。更主要的是他不瞎哔哔，对导演指手画脚，只做好分内事，说一句打工圣体也不为过。 陈奇很期待，在1980年凑齐了这样一帮高手，究竟能鼓捣出一部怎样的电影？ （冇了……） (本章完) 第100章 你算老几啊 袁和平理解了陈奇的意思，又去找李连结，俩人磨合了几天，总算把他想要的太极拳给弄了出来。 然后，袁和平做了两件事： 一个是教怎么吊威亚，正经的威亚要用进口的特种细钢丝，北影厂哪有这玩意？能找着钢丝就不错了，用黑漆刷上，拍的时候注意点，穿帮别太明显就行了。 第二个，是往演员身上扑白粉。 看过港片的都知道，一拳打在人身上，都会噗噗冒白烟，配以砰砰砰的声音和精彩的动作，打击感十足。什么叫打击感啊？ 就是不虚，特别实，特别脆。 类似的很多小技巧，都是香港武行在摸爬滚打中积累起来的，众人得了陈奇嘱咐，边练边学。 如今已是五月份，陈奇实现了对张鑫炎的承诺，《太极》正式开机！ 经过几段简单的打戏适应之后，马上开始拍闯塔。 袁和平颇有压力，第一次接这种大活，七场打斗，要展现七种风格，最后一场更是双手剑！他之前都没见过双手剑，整天埋头琢磨。 …… 这日一早。 布置完内景的摄影棚，陈奇提前赶来看了一圈，道：“挺好，像模像样的。” “哟嚯，这个萨满面具挂的好，您的创意？” “是吧？我也是灵光一现，才有了这个想法。” 李文化笑道，四周张望了下，招手道：“庆利，来来！” “你们应该第一次见吧，这位是厂里的资深道具师，赵庆利，同我一个创作集体的。” “哦，您好您好！请多指教！” 陈奇照例笑呵呵的伸出手，赵庆利看了看他，忽然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的走了，嘴上还嘀咕：“真是新时代了啊，什么人都能干这行。” 李文化尴尬，小声道：“他这个人就这样，呃，不太讨喜。” “他对谁都这德行么？” “年轻的时候也还行，后来媳妇跟人跑了，一直没给他分房，工资也提不上去，就变成这样了。脾气上来谁都敢骂，厂长都顶过。” 哎呦！ 陈奇一点都不同情。 七大高手，今天先拍熊欣欣。 陈奇给熊欣欣弄了一身绿袍子，戴假发和斗笠，眉心还点了一颗大痣。 “前两场都要速战速决，不然节奏就拖了。这个朝鲜棒子不讲武德，不打招呼，上来就抢攻，腿法迅猛凌厉，但杨昱乾扛过这三板斧，轻松把丫干掉。 他输了还搞偷袭，又被干了一次，两只鞋都甩掉了，丢盔卸甲，狼狈至极……” “好，我明白！” 袁和平心中好笑，貌似对朝鲜棒子，啊呸，对朝鲜浪人有很大成见啊？ 但他好就好在，不会问多余的事儿。 跟着，他教李连结和熊欣欣套招，所谓打戏，就是事先编排好，演员记住动作，镜头一开，照着套路打就行了。 “小欣，怎么样？紧张么？”陈奇问。 “奇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欣？” “那叫你小熊？” “伱还是叫小欣吧！” 18岁的熊欣欣垂头丧气，谁让爹妈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呢？ “我跟你讲，七雄塔你第一个亮相，你也第一个上戏，一定要加油，动作记不住没关系，我们多走几遍，什么时候练好了再拍。” “你放心，我懂的！” 熊欣欣用力点头，面部肌肉都紧张到抽搐了，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你行的你行的，你是代表广西来的，全组就你一个广西人，不能给家乡丢脸！！！ 他是柳州人，出螺蛳粉那个地方。 “好了预备！” “我们先试一遍，321，开始！” 话音方落，李连结和熊欣欣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李文化叫道：“停停停！告诉你们慢一点嘛，你们这么快，摄影机都捕捉不到！” “对不起导演！” “再来！” “停，刚才动作错了！”袁和平也喊道。 “再来！” 几次三番的试拍，总算把一场戏的套招练熟了，他们技术没问题，都是心态问题。 “好了，我们正式拍了啊！” “开始！” 只见熊欣欣眼睛一瞪，跑了几步纵身一跃，凌空踢出一脚，李连结伸手一挡，熊欣欣刚落地，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啪又一个回旋踢，再接扫堂腿，再来一个旋风腿…… 干脆利落，凌厉刚猛。 这一连五脚，是袁和平确认他能做到，才编排的动作。 “好！” “完成的非常漂亮！” 李文化和袁和平齐齐拍手，陈奇也竖起大拇指：“小欣好样的！” 围观的戈春燕、王群等人也很激动，陈奇塑造的剧组氛围很能感染人，既是对手，也是伙伴，熊欣欣摸着后脑勺，嘿嘿乐。 接着又拍了几场，到了威亚戏。 李连结会打他一掌，他倒着飞出三米远，而且要飞得很高，必须得用威亚。 袁和平找了几个道具组的年轻人，千叮万嘱：“他一掌打出去，你们马上向后拉，这样他就腾空起来了……要拉到这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 “真明白了？” “我几个徒弟虽然不机灵，但也不至于笨嘛，拉绳子而已。” 赵庆利在旁道，还给徒弟鼓劲：“好好拉，别丢人！” “我们先试一下吧！” 香港武行为什么要成班呢？因为拍打戏是一个团队工作，要设计、要替身、要吊威亚、拉威亚，都需要武行来做，大家配合默契，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班。 袁和平此番没有带武师，只能靠北影厂的职工。 李文化也很担心，都没弄过这东西，熊欣欣穿上吊威亚的衣服，外面再套戏服，只觉得肩膀、腰部、两胯被勒的厉害，但还安慰导演：“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注意了啊！” “先小拉一点，3，2，1，开始！” 只见熊欣欣嗖的起来了，然后落地。 “不错不错！” “再来一遍，这次稍微大一点！” 试了两三次，袁和平见还行，便示意开拍。 “321，开始！” 熊欣欣精神高度集中，记着袁和平的话，听见喊开始，立刻用力向后跳，其他的交给拉威亚的兄弟。 他也是这么做的，足尖点地，用力向后一跃，身子刷的腾空而起，他还记得要做出被打飞的样子，但猛然发现不对！ 自己离地面怎么这么近？！ 而在旁人的视角里：熊欣欣先是飞起来，但起来只有两米左右，然后就像突然泄了力气，又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往下摔。 “卧槽！” 陈奇反应最快，撒丫子往前跑。 “娘诶！” 李文化吓得魂都没了，见熊欣欣掉下来，趴在那儿不动了，也赶紧跑过去。其余人等更是乱糟糟一团，袁氏兄弟、于承惠等人都往前抢，还有去厂里卫生所叫医生的。 “别动别动，都别动他！” 陈奇张开胳膊，护住熊欣欣，喊道：“别围这么密，散开点！” “大夫呢？找大夫没有？” “有人去了！” “熊欣欣？熊欣欣？能听到么？” 熊欣欣趴在地上，双手护头，呈现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缓缓睁眼，“你几卵烦啊！” “摔死老子了！” 第一句没听懂，陈奇只当是夸奖，忙问：“你怎么样了，哪里痛？感觉有没有骨折？” “全身都疼，还挺得住。” “你先别说话！” 于海和于承惠挤过来，俩人是教练，对跌打损伤颇有经验，粗略看了看，道：“还是送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我歇会就好！”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 不一会卫生所的大夫来了，也建议去医院，熊欣欣只得被抬走。 出师不利，之前欢快的氛围一下子跌到谷底，李文化转头就骂那几个拉威亚的道具组人员，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拉个绳子都不会！”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没拉住！” “这位兄弟的命就在你们手里，你没拉住？拜托认真一点！”袁和平也道。 “就是，摔成这样你怎么负责？” “干嘛呢干嘛呢？” 赵庆利不乐意了，跳出来道：“差不多得了，他们也没干过，哪知道这么重？” “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关系人家的安危，你就算没力气也得拉住啊！” “没力气了怎么拉啊？” 赵庆利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穿着布鞋，脚后跟踩着，不提上去，就那么趿拉着，一身的混不吝。李文化气得不行，但又没法子，人家是老职工。 “以后我们来拉，我们力气大！”于承惠忽道。 “对，我们可以拉！”于海亦道。 “那敢情好，我们还省事了，免得碰瓷。”赵庆利哼道。 “你说什么？” 陈奇忽然回头。 “我说了怎么了？” 赵庆利挑眉瞪眼，他本来就看陈奇不爽，此刻更觉抓住机会：“我早就想跟你盘盘道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厂里咋咋呼呼，你算老几啊？ 别人不敢讲，我敢！ 老厂长是罩着你，那又怎么了？我也是老职工，老前辈批评你，你就得受着！” “……” 陈奇看了他一会，仿佛在辨认此人是否有精神病，然后挥了下手，道：“计春华，按住他！” “好！” 计春华早憋了一肚子火，几个大步上去，像抓小鸡子一样，三两下给他按地上。李文化想上去劝架，孙健魁不动声色的一拦。 “卧槽！” “你敢弄我？我举报你，我给你贴大字报！我让你不得安生！” 赵庆利拼命挣扎，陈奇因为熊欣欣受伤，心情本来就特娘的烂，偏偏还有个傻逼在挑衅，他走过去，蹲下： “你举报我？你算老几啊？” (本章完) 第98章 香港人也是土老帽 夜，302房间。 天气越来越暖了，陈奇穿着大背心，一条单薄的衬裤，坐在桌前埋头写作。 长城公司这次帮了大忙，又派人陪同袁氏兄弟北上，使其免了许多麻烦，情谊不可谓不深厚。他一向恩怨分明，你给我一碗饭，我还你一桌席，你冲我瞪眼，我杀伱全家。 他想回报一二，目前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剧本了。 给左派写戏非常麻烦，如今左派也受很多约束，比如封建迷信不能拍——聊斋除外，因为聊斋是名著，西游记同理。 其次香港本土戏不能写，陈奇没去过香港，怎么写得出来？ 大戏也不能写，成本高，周期长，而且左派能用的导演、演员特别少，拍大戏没有大明星坐镇，就是个死。 陈奇给设定的目标是小成本赚快钱，不能太超脱时代，免得观众接受不了，要的是简单粗暴。他思来想去，把类型锁定在了恐怖片上。 不能有鬼，但咱有怪物可以吧？有特异功能可以吧？ 他定好类型，开始列片单： 《孤岛惊魂》？垃圾，除非找叶子楣、叶玉卿和彭丹来演，仨人穿着泳装站在船头，学大幂幂俯身露奶。 《见鬼》，好片子，里面设定是特异功能，但不够简单粗暴，这种片是口碑票房双赢，这时候拿出来有点浪费。 《山村老尸》？算了，那是真鬼，楚人美也是网文诸天里的常客。 又思索一番，他把目光投向了好莱坞，拿点创意过来做改编。这下素材如海，很快灵感如尿崩，文思如泉涌，提笔刷刷刷写了个梗概： 说几个年轻人去乡下露营，开着车忽然爆胎了，偏远地方无法求救，但意外发现了一座山间小屋，里面挂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武器，浸泡在罐子里的十几副人牙骨、血淋淋的断手残肢，还有那长相畸形的变异食人魔！ 年轻人全部歇菜，只一个姑娘没有被抓到，又偶遇一位来乡下采访的记者，二人大战食人魔，最终发现了其中的秘密：那些食人魔竟然是日本人的后裔！ 当年日军占领香港，在此处搞生物实验，后日军战败撤离，却抛弃了这里的研究人员。 因为研究人员已经被病毒感染，产生变异，他们隐居山间，生儿育女，孩子也发生了变异，力大无穷，智力低下，嗜血成性…… 陈奇一挥而就，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跟着还有点剩余，索性又列了个提纲： 几个人去露营，没错，露营的年轻人是恐怖片里第一大集团军，她们都是女子，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穴，偏要下去探险。 结果里面有怪物！ 这种怪物和人类很像，没有视力，只靠听觉捕猎，动作异常敏捷，咔嚓咔嚓杀光了炮灰团，女主挣扎再挣扎，最后也没逃出生天。 而那怪物是什么呢？ 诶，当年日军占领香港，一些老百姓跑到山里避难，其中几个躲在这个洞穴里不敢出来，久而久之变异成了怪物，也是可怜之人！ 这两个故事，一部取材《致命弯道》，一部取材《黑暗侵袭》。 都是小成本恐怖片的经典，陈奇的改编没涉及什么本土化，最大的本土化元素就是日本侵华。日本人在1941年12月25日至1945年8月15日占领香港，俗称“三年零八个月”。 香港人虽然舔英美，但对日本是没好感的，经常在电影里暴打日本鬼子。不像台湾，台湾被日本占据了50年，都被殖民出感情了，爱的不得了。 这两部片，只要左派不抽风，是铁赚的，赚多赚少而已。操作好了，还能拿到海外去卖，海外更喜欢这种风格。 他甚至连导演都想好了，牟敦芾，代表作《黑太阳731》《自古英雄出少年》！ 陈奇确实想推左派一把，并不吝啬脑子里那点东西，左派好了，自己以后也轻松些。 ………… 置景棚，《太极》已经在搭景了。 七雄塔的外观要取外景，里面自然搭内景。 七大高手，各有各的风格，先拍的是朝鲜浪人金风劲，擅腿法，踢死过东北虎和大黑熊，布置的颇具朝鲜风，古典的屏风，长条桌，茶具。 李文化检查了一圈，道：“庆利，墙上再挂几个萨满面具怎么样？” “您提需求，我们就做呗。” 一名40来岁的男子吊儿郎当的回应，他叫赵庆利，是道具师。 “那你就做，多弄几个面具！” 李文化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家伙，但还必须用。 前文说过，北影厂有四大创作集体，每个团队都有导演、副导演、摄影师、美术等等，各开各的戏，互不干涉。 李文化是这个集体的，就得用这个集体的人，因为开工就有补贴，就有待遇，他不用这些人，用别的人，分分钟闹事。 赵庆利一直在厂里当道具师，也是师傅带徒弟，手下有几个年轻人，喊道：“人家李导发话了，干嘛呢？赶紧找面具去！” 待徒弟们去了，他又笑嘻嘻的：“我说李导，咱们好歹共事多年，我得说句掏心窝的话。您是老资格，有本事，就这么跟一个外来户客客气气的？ 那小子才多大，20岁，20岁在厂里算个啥？就凭厂长罩着他？” “不要胡说，我们合作的很愉快，你赶紧把场景布置完。” 李文化不想讨论这个，扭头走了，赵庆利撇撇嘴，如今厂里很多人都看不惯那小子，他和黄建忠那帮人一样，都是其中之一。 ………… “二哥，我们这次行不行啊，还是觉得有点冒失！” “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么？就当打份工好了。还有你要注意些啊，我们对外都是假名字，不要暴露。” “我知道的！” “唉，没跟大陆合作过，也不知道演员都怎么样，万一达不到要求，那就太麻烦了！” 与此同时，来北影厂的路上，袁氏兄弟说着悄悄话。 袁家七个孩子，袁和平排老二，他又与人结拜，排行第八，后来江湖尊称八爷。 他们此番是以长城公司技术职工的名义北上，对外说起都是化名，一大早到了北影厂，还是那间摄影棚，人马都到齐了。 “先生好！” “老师好！” “师傅好！” 李连结、于承惠他们挨个过来握手，叫的五花八门，袁和平笑呵呵的招呼，暗自打量，忽然觉得很平衡：谁说我们袁家班最丑了？大陆同胞也是奇奇怪怪的嘛！ “我们兄弟初来乍到，第一次与大家合作，希望沟通为上，有事好商量。” 袁和平站在跟前讲话，道：“我与大家还不熟悉，听闻诸位都是武术冠军，能不能先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也好根据你们的特点来设计动作。” “没问题啊！” “我看看哪个先来……” 陈奇跳出来，开局丢王炸，一指李连结：“小李，你来！” “好！” 别的事情另说，武术表演李连结谁也不惧，脱掉外套上前，亮开架势，打了一套翻子拳。 翻子拳历史悠久，讲究八闪十二翻，短小精悍，发力迅猛，双拳密集如雨，架势俯伏闪动，是武术套路常见的拳法。 他最拿手的就是翻子拳。 这一套打下来，真可谓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跟特娘放炮仗一样，啪啪啪又脆又快，眼花缭乱，俗称翻子一挂鞭！ “……” 袁氏兄弟看直眼了！ 学武术套路的，第一要素就是流畅精准、力道自然，李连结专门干这个的，香港哪有这种人才？ 所以当年他过去，才被香港影坛当成宝，而且他很具海外号召力，他在香港的票房从来没有拿过年度冠军，但巅峰时片酬仅次于成龙，高于周润发、周星驰，就因为他能在海外卖上钱。 周星驰在华语区很牛逼，但无厘头出海没什么影响力，他真正出海是凭借《少林足球》和《功夫》，嗯，最终还得靠功夫。 “好，好……你，你这……” 袁和平有点结巴，陈奇帮他说：“你最拿手那个，再表演一下！” “没问题！” 李连结二话不说，往后退了几步，小段助跑蹭的跳起来，在空中转体360度，再马上接一个旋风脚，稳稳当当！这是武术比赛“自选长拳”的组合动作。 “他还会凌空单手刺枪，旋风脚转体接劈叉刺刀……” “好了好了！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实力了，一顶一的棒，先看下一位吧！”袁和平忙道。 “……” 李连结抱了抱拳，抹身回去，冲大家挤眉弄眼，意思是：香港人没见识，也是土老帽！ (本章完) 第99章 虚实结合，当世第一 “王群，你来！” “孙健魁！” “计春华！” 李连结表演完，袁氏兄弟就坐在凳子上看别人展示，他们心里也合计，这肯定把王牌先亮出来了，后面就不一定。 结果这一坐，屁股的骚动就没停过。 当戈春燕展示八卦掌的时候，兄弟俩蹭的站起来了，他们虽然学京剧，但长期混武行，对各门各派都有涉猎，一个女子把八卦练得这么好，香港根本找不着。 跟着到于海，俩人刚坐下，蹭的又起来。 看完了一套螳螂拳。 最最后，于承惠拎着大剑出来了，气势逼人，袁和平疑惑，问：“这位先生要表演什么？” “哦，双手剑！” “双手剑？！！！” 袁和平头一次失态，这玩意不是传说中的东西么？早就失传了啊！ “于教练遍访天下高手，参悟螳螂穿林之意，自己创出来的！”陈奇笑呵呵道。 “自创？” 兄弟俩更惊讶，待看完了于承惠的表演，情不自禁的跑过去纠缠了一番，再回来时，已是彻底没话说了。 袁和平叹道：“大陆藏龙卧虎，我为我的轻视而抱歉，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大家在一起合作，总有个相互了解的过程。他们展示了实力，二位很欣赏，这是好事。但同时，他们对二位恐怕也是这个心思。” “好说好说，我们自认还是有些心得。” “那好，我们上楼商议！” 当即，几人去了招待所陈奇的房间，具体研究《太极》的武打风格。 前文讲，这个年代刚好是武打片的过渡阶段，从硬桥硬马、你一招我一招的慢速动作，变成逐渐花哨丰富、速度加快的风格。 想让《太极》呈现《太极张三丰》的效果是不可能的，首先硬件设施就跟不上。 所以陈奇的目标很明确，做到当下能做到的极致就好了…… “两点要求，第一点，一定要快，摄影机能捕捉多快的动作，你就让演员打多快，千万别像邵氏老片慢吞吞的回合制。” “可以！” 袁和平应道。 “第二点，虚实结合！” “虚，指阐述拳理。太极一定要与阴阳、道家、人生境界这些东西融合，我随便写了几句，二位别见笑……” 陈奇顿了顿，开口就来：“清净为天下本，刚则折，柔恒存，柔于胜刚强。无欲无求，淡泊之至，终能疾雷过山而不惊，白刃交前而不惧。 太极之道，心神宁静，呼吸自如，中正安舒，气沉丹田，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打力！” 袁和平听得频频点头，笑道：“伱懂得这样的道理，怎么不自己试试？” “千古文人侠客梦，武侠都是不懂武功的人写的，见真章还得靠你们。” 陈奇笑了笑，继续道：“实，就是具体的武打设计了。很难形容，我笨手笨脚给你们意思一下吧！” 说着，他走到房间中央，扎了一个又丑又不稳的马步，他哪里会武术？顶多在大学体育课学过24式太极，也差不多忘光光了。 “杨昱乾的架势要这样，左手抱个西瓜，右手抱个西瓜，双手之间始终像抱着一个圆形，然后比划……” 他挥动手臂，扑腾了两下，像溺水之人的挣扎。 “有些抽象！” 袁和平皱眉。 “呃，我再想想……哎，有了！” 陈奇瞄到房间里的洗脸盆了，出去急吼吼的打了一盆水，又急吼吼的回来，道：“我们当它是个水缸，盛满了水，里面有一只皮球浮着。 李连结练功的时候发现，用力捶打皮球，怎么也打不下去，力气越大，弹得越高。但是呢，用手轻轻一按，皮球反而下去了。 然后开始搅水缸……” 陈奇又是一顿搅合，盆里的水呈顺时针旋转，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我试一下！” 袁和平走过来，双手浸水，也体验了一下这种感觉。他似乎还觉得挺好玩，搅了半天，甩了甩手，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真懂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他跟袁祥仁嘀咕几句，二人面对面站开，袁祥仁冲上去一拳挥出，袁和平微微侧身，过了几招，然后左手扣住他的腕子，往怀里一带，划了一个漂亮的半圆，再猛地往前一送。 袁祥仁夸张的蹬蹬蹬往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袁和平学着刚才陈奇的架势，也扎上马步，左手抱个西瓜，右手抱个西瓜，但人家这一比划，味道立时就有了。 “漂亮！！” 陈奇啪啪拍手：“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不懂武术，但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风格，这就够了。 70-80年代，少林功夫名扬天下，电影不计其数，其实香港也拍了好几部太极的，但都不温不火。一是动作设计太写实了，不好看，二是演员打的也不好。 直到《太极张三丰》李连结出来，才把大家最熟悉的风格一锤定音，再往后的那些太极，都是学这部片子。 它之所以成功了，就是没那么写实，是几种拳术杂糅在一起编排出的一套动作，以好看、流畅为主——当然也得李连结来打。 “我们还可以加点花活儿！” “比如让李连结搅水缸，搅啊搅，突然双手一抬，啪的一下水缸炸开！ 再比如，他在林子里练功，萧萧落叶，他手上揉着一团叶子弄啊弄，然后哗啦散开，叶子在周围自动散落成一个圆形！” “妙啊！” “可以，绝对能用！” 袁氏兄弟也很兴奋，港片靠的就是零零碎碎的创意，拼凑成一部电影。 陈奇提的意见，绝对能为影片大大增色。有这种创意，再加上李连结，加上那帮武术冠军……嚯！袁家班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真是老鼠掉进了蜜罐里。 最后，陈奇道：“大陆的条件虽差，但人才资源一流，还有那么多秀美风光，我们会付出最大的努力，二位知道我们没要武师，也没有替身，全都亲自上阵。 大家憋着劲，就等着这部电影！ 说句真心的话，作为武术指导，能碰上这么一大帮人，也是难得的机缘。我希望二位能够全力相助，与我们一道，拍出一部当世第一武打片！” 袁氏兄弟抱着打工人的心态，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抱负，此情此景也颇有共鸣，连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放心！” “那我们下去再练练？” “好！” 仨人谈笑风生的出了门，好像忘了点啥事。 李文化：emmmm！ （还有两章，今天四更……） (本章完) 第100章 你算老几啊 袁和平理解了陈奇的意思，又去找李连结，俩人磨合了几天，总算把他想要的太极拳给弄了出来。 然后，袁和平做了两件事： 一个是教怎么吊威亚，正经的威亚要用进口的特种细钢丝，北影厂哪有这玩意？能找着钢丝就不错了，用黑漆刷上，拍的时候注意点，穿帮别太明显就行了。 第二个，是往演员身上扑白粉。 看过港片的都知道，一拳打在人身上，都会噗噗冒白烟，配以砰砰砰的声音和精彩的动作，打击感十足。什么叫打击感啊？ 就是不虚，特别实，特别脆。 类似的很多小技巧，都是香港武行在摸爬滚打中积累起来的，众人得了陈奇嘱咐，边练边学。 如今已是五月份，陈奇实现了对张鑫炎的承诺，《太极》正式开机！ 经过几段简单的打戏适应之后，马上开始拍闯塔。 袁和平颇有压力，第一次接这种大活，七场打斗，要展现七种风格，最后一场更是双手剑！他之前都没见过双手剑，整天埋头琢磨。 …… 这日一早。 布置完内景的摄影棚，陈奇提前赶来看了一圈，道：“挺好，像模像样的。” “哟嚯，这个萨满面具挂的好，您的创意？” “是吧？我也是灵光一现，才有了这个想法。” 李文化笑道，四周张望了下，招手道：“庆利，来来！” “你们应该第一次见吧，这位是厂里的资深道具师，赵庆利，同我一个创作集体的。” “哦，您好您好！请多指教！” 陈奇照例笑呵呵的伸出手，赵庆利看了看他，忽然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的走了，嘴上还嘀咕：“真是新时代了啊，什么人都能干这行。” 李文化尴尬，小声道：“他这个人就这样，呃，不太讨喜。” “他对谁都这德行么？” “年轻的时候也还行，后来媳妇跟人跑了，一直没给他分房，工资也提不上去，就变成这样了。脾气上来谁都敢骂，厂长都顶过。” 哎呦！ 陈奇一点都不同情。 七大高手，今天先拍熊欣欣。 陈奇给熊欣欣弄了一身绿袍子，戴假发和斗笠，眉心还点了一颗大痣。 “前两场都要速战速决，不然节奏就拖了。这个朝鲜棒子不讲武德，不打招呼，上来就抢攻，腿法迅猛凌厉，但杨昱乾扛过这三板斧，轻松把丫干掉。 他输了还搞偷袭，又被干了一次，两只鞋都甩掉了，丢盔卸甲，狼狈至极……” “好，我明白！” 袁和平心中好笑，貌似对朝鲜棒子，啊呸，对朝鲜浪人有很大成见啊？ 但他好就好在，不会问多余的事儿。 跟着，他教李连结和熊欣欣套招，所谓打戏，就是事先编排好，演员记住动作，镜头一开，照着套路打就行了。 “小欣，怎么样？紧张么？”陈奇问。 “奇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欣？” “那叫你小熊？” “伱还是叫小欣吧！” 18岁的熊欣欣垂头丧气，谁让爹妈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呢？ “我跟你讲，七雄塔你第一个亮相，你也第一个上戏，一定要加油，动作记不住没关系，我们多走几遍，什么时候练好了再拍。” “你放心，我懂的！” 熊欣欣用力点头，面部肌肉都紧张到抽搐了，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你行的你行的，你是代表广西来的，全组就你一个广西人，不能给家乡丢脸！！！ 他是柳州人，出螺蛳粉那个地方。 “好了预备！” “我们先试一遍，321，开始！” 话音方落，李连结和熊欣欣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李文化叫道：“停停停！告诉你们慢一点嘛，你们这么快，摄影机都捕捉不到！” “对不起导演！” “再来！” “停，刚才动作错了！”袁和平也喊道。 “再来！” 几次三番的试拍，总算把一场戏的套招练熟了，他们技术没问题，都是心态问题。 “好了，我们正式拍了啊！” “开始！” 只见熊欣欣眼睛一瞪，跑了几步纵身一跃，凌空踢出一脚，李连结伸手一挡，熊欣欣刚落地，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啪又一个回旋踢，再接扫堂腿，再来一个旋风腿…… 干脆利落，凌厉刚猛。 这一连五脚，是袁和平确认他能做到，才编排的动作。 “好！” “完成的非常漂亮！” 李文化和袁和平齐齐拍手，陈奇也竖起大拇指：“小欣好样的！” 围观的戈春燕、王群等人也很激动，陈奇塑造的剧组氛围很能感染人，既是对手，也是伙伴，熊欣欣摸着后脑勺，嘿嘿乐。 接着又拍了几场，到了威亚戏。 李连结会打他一掌，他倒着飞出三米远，而且要飞得很高，必须得用威亚。 袁和平找了几个道具组的年轻人，千叮万嘱：“他一掌打出去，你们马上向后拉，这样他就腾空起来了……要拉到这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 “真明白了？” “我几个徒弟虽然不机灵，但也不至于笨嘛，拉绳子而已。” 赵庆利在旁道，还给徒弟鼓劲：“好好拉，别丢人！” “我们先试一下吧！” 香港武行为什么要成班呢？因为拍打戏是一个团队工作，要设计、要替身、要吊威亚、拉威亚，都需要武行来做，大家配合默契，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班。 袁和平此番没有带武师，只能靠北影厂的职工。 李文化也很担心，都没弄过这东西，熊欣欣穿上吊威亚的衣服，外面再套戏服，只觉得肩膀、腰部、两胯被勒的厉害，但还安慰导演：“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注意了啊！” “先小拉一点，3，2，1，开始！” 只见熊欣欣嗖的起来了，然后落地。 “不错不错！” “再来一遍，这次稍微大一点！” 试了两三次，袁和平见还行，便示意开拍。 “321，开始！” 熊欣欣精神高度集中，记着袁和平的话，听见喊开始，立刻用力向后跳，其他的交给拉威亚的兄弟。 他也是这么做的，足尖点地，用力向后一跃，身子刷的腾空而起，他还记得要做出被打飞的样子，但猛然发现不对！ 自己离地面怎么这么近？！ 而在旁人的视角里：熊欣欣先是飞起来，但起来只有两米左右，然后就像突然泄了力气，又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往下摔。 “卧槽！” 陈奇反应最快，撒丫子往前跑。 “娘诶！” 李文化吓得魂都没了，见熊欣欣掉下来，趴在那儿不动了，也赶紧跑过去。其余人等更是乱糟糟一团，袁氏兄弟、于承惠等人都往前抢，还有去厂里卫生所叫医生的。 “别动别动，都别动他！” 陈奇张开胳膊，护住熊欣欣，喊道：“别围这么密，散开点！” “大夫呢？找大夫没有？” “有人去了！” “熊欣欣？熊欣欣？能听到么？” 熊欣欣趴在地上，双手护头，呈现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缓缓睁眼，“你几卵烦啊！” “摔死老子了！” 第一句没听懂，陈奇只当是夸奖，忙问：“你怎么样了，哪里痛？感觉有没有骨折？” “全身都疼，还挺得住。” “你先别说话！” 于海和于承惠挤过来，俩人是教练，对跌打损伤颇有经验，粗略看了看，道：“还是送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我歇会就好！”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 不一会卫生所的大夫来了，也建议去医院，熊欣欣只得被抬走。 出师不利，之前欢快的氛围一下子跌到谷底，李文化转头就骂那几个拉威亚的道具组人员，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拉个绳子都不会！”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没拉住！” “这位兄弟的命就在你们手里，你没拉住？拜托认真一点！”袁和平也道。 “就是，摔成这样你怎么负责？” “干嘛呢干嘛呢？” 赵庆利不乐意了，跳出来道：“差不多得了，他们也没干过，哪知道这么重？” “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关系人家的安危，你就算没力气也得拉住啊！” “没力气了怎么拉啊？” 赵庆利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穿着布鞋，脚后跟踩着，不提上去，就那么趿拉着，一身的混不吝。李文化气得不行，但又没法子，人家是老职工。 “以后我们来拉，我们力气大！”于承惠忽道。 “对，我们可以拉！”于海亦道。 “那敢情好，我们还省事了，免得碰瓷。”赵庆利哼道。 “你说什么？” 陈奇忽然回头。 “我说了怎么了？” 赵庆利挑眉瞪眼，他本来就看陈奇不爽，此刻更觉抓住机会：“我早就想跟你盘盘道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厂里咋咋呼呼，你算老几啊？ 别人不敢讲，我敢！ 老厂长是罩着你，那又怎么了？我也是老职工，老前辈批评你，你就得受着！” “……” 陈奇看了他一会，仿佛在辨认此人是否有精神病，然后挥了下手，道：“计春华，按住他！” “好！” 计春华早憋了一肚子火，几个大步上去，像抓小鸡子一样，三两下给他按地上。李文化想上去劝架，孙健魁不动声色的一拦。 “卧槽！” “你敢弄我？我举报你，我给你贴大字报！我让你不得安生！” 赵庆利拼命挣扎，陈奇因为熊欣欣受伤，心情本来就特娘的烂，偏偏还有个傻逼在挑衅，他走过去，蹲下： “你举报我？你算老几啊？” (本章完) 第101章 收拾奇葩 陈奇一般不生气。 只有卖大碗茶的时候，冲塑料厂那几个孙子发了一次火，然后就是今天。他想发火的时候，从来不憋着，讲究一个念头通达。 “你徒弟有错在先，要是诚诚恳恳道歉，人有失误马有失蹄，谁也不会说什么。偏你跳出来装大尾巴狼，你觉着自己是师父，得护崽子？ 蠢的不得了！ 伱做人不当人，做事不懂事，还没脑子，活该你混成这副操性！” “你放开我！” “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进厂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腿肚子里打转呢！” 赵庆利继续挣扎，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你也就这点能拿出来说道说道了，光长岁数不长记性的东西！ 还举报我？你凭哪点举报我？ 我告诉你，你徒弟弄伤我兄弟在先，别说手滑没力气，丫就是故意的！这特么叫故意伤害，我现在就去医院，让我兄弟验伤！ 你文盲，我不指望你能懂。 你在这哔哔，我连你一块起诉！你特么就是教唆犯，故意让徒弟失手伤人，我状纸一送，我看你们在厂里怎么混？ 你还给我贴大字报，我现在就写张大字报贴在北影厂门口，北影厂不行，我去找电影局，电影局不行我去找文化部，我坐在文化部门口弄你！ 跟我装什么混不吝？我看你20年老职工牛逼，还是我这个外来户牛逼！ 我无所谓啊，大不了回去卖大碗茶，你就废了，到时候别说房子、工资，我把你这身皮扒了，直接滚出北影厂！” “……” 赵庆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脖子上和额头上的青筋让这张脸显得狰狞又滑稽，他仍然在挣扎，却像一条上岸缺水的鱼，蹦跶了几下，最后一动不动。 他怕了。 别看他表面什么都不在乎，真让他滚出北影厂，他腿断了都要爬回来。他只不过仗着自己是老职工，成天发泄怨气而已，典型的色厉内荏。 卵怂！ 他确实不懂，但这年头的人怕打官司啊，在单位会被说死的。 李文化旁观了全程，竟然生出几分快意，自己也烦透了这个家伙，总算有人教训了。他又看向陈奇，忽觉陌生，甚至有些惧意，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放了他吧！” 陈奇摆摆手，计春华松开了赵庆利，哼了一声站在陈奇身后——他是唯一一个不在武术队的，干这事无所谓。 “你耽误了大家时间，给大家道歉，保证以后不出幺蛾子！” “你徒弟犯的错，现在马上去医院，熊欣欣什么时候没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站在赵庆利跟前，居高临下：“有意见么？” “……” “说话！” “没，没意见。” 呼！ 陈奇发泄了一通，舒坦多了，冲袁氏兄弟拱拱手：“见笑了！” 又对李文化道：“李导，我去医院陪着吧，您这边看看还能怎么拍，熊欣欣有消息我随时跟您联系。” “哦，好好！”李文化连声道。 “那个王群，黄秋燕，你俩跟我去一趟医院！” “我，我也要去！”计春华主动请缨。 “你别把人家吓着，待着吧。” 陈奇转头，又冲道具组那几个招招手：“你们几个跟我走！” “诶！” 一行人出去了，摄影棚内忽然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影视行业，几时都一样。 陈奇上辈子在横店混，收拾过的奇葩多了，欺男霸女的，脑子有病的，贪污经费的，啥样都有，不过穿过来还是第一次碰见。 说起来，还是《庐山恋》剧组单纯。 自己那会也没啥存在感，如今存在感越来越强了嘛，总得惹着一些奇葩。 他情绪稳定了，黄秋燕却还沉浸其中，一个劲道：“奇哥，你刚才太厉害了，我们都不敢说话，哎呦那人真讨厌，跟精神病似的，多亏你教训他。你看他后面那样子，我还以为多牛呢，原来是个镴枪头。” “你们不懂打官司对一个职工意味着什么，吓唬他而已。” “那也厉害啊！而且你为熊欣欣出头，就等于为我们出头，这点我服你！”黄秋燕颇为娇憨。 “是啊，如果不处理好这事，以后我们吊钢丝都胆战心惊的。” 王群肯定道。 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认了带头大哥，有钱，大方，有本事，还为兄弟们出头，活该他是啊！ 一行人到了医院，熊欣欣刚做完检查，还没出结果，躺在病床上特别沮丧，见了陈奇跟见了亲人一样，都有点哽咽：“我给广西丢脸了！” “这时候就别合计你那广西老表了！” 陈奇被逗乐了，安慰道：“你表现的已经非常棒了，那是人为失误，错不在你……哎你们几个，不是来道歉的么？”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没事没事，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熊欣欣忙道。 “大夫怎么说的？”陈奇问。 “其实我感觉自己没事，现在就能跳起来，偏让我观察观察，等检查结果出来。” “不能掉以轻心，落下毛病就晚了。” 陈奇仨人一直陪到结果出来，确实没啥大事，也多亏了熊欣欣年轻，身强体壮的耐操。 内地吊威亚这个东西吧，经常出事故，因为真的不会弄，设备也不行。杨洁筹备《西游记》的时候，特意偷偷跑去香港学习，学了个一知半解。 回来一拍，好家伙，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哥仨全摔下来过。不是钢丝断了，就是飞起来的高度不够，直接跄地上了…… ………… 这个事，自然传到汪洋耳朵里。 第二天他把陈奇叫去，但地点不在办公室，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在家里。 在二环以里，北海公园往西约2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区域叫“西四北四条”，元明时期的胡同群，以前叫熟皮胡同”，因当时熟皮作坊在此而得名，后改称受壁胡同。 1950年，这附近搞了一个表演艺术研究所，后来改叫北电了，周扬、夏衍、冯雪峰、艾青、丁玲等都在此授课，北电后来也迁走了。 汪洋分配的房子就在这里。 在2号院，有十一间房，陈奇进来就打量，哎呀这院子好，有花有树，幽深安静。地段也不错，距离故宫就四公里。 “小陈，你怎么不进屋？” 汪洋抬眼就瞧见这孙子盯着自家房子，没来由心里一跳。 “哦，看看您这院子，挺好的。” 陈奇抬脚迈步，进了正房，里面布置很简朴，没啥值钱的东西，他坐下，问：“老厂长，有事您在厂里吩咐就行，怎么还把我叫家里了？” （冇了…… 今天是一万字呢，立冬盟主的加更。 中奖的赶紧联系，十号端午了，我寄给你们得花几天时间呢，别过端午了才收到。粽子关乎国体，备注要咸的还是甜的） (本章完) 第102章 我要开堂口 “隔壁4号院以前是张宗昌的外宅，2号院在解放前是一个当官的住，建国后就分给我了。前些年，有来串联的学生被安排在这，倒是没有别的租客。” “现在都还回来了？” “是啊，但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房子，公家分给我住的，我几个儿女早就成家立业，等我死了把房一交，无牵无挂。” “还是您境界高，我就不行，这么好的院子说死也得赖在这。” 正房的小客厅里，汪洋与陈奇畅谈甚欢，初夏的阳光柔和，透过院里的石榴树落在地上斑斑驳驳，陈奇越看越喜欢，可惜不是自己的。 “说起来我正想买房呢，您要是有消息，请您帮我打听打听。” “你买房？” 汪洋面色微妙，这年头的人，都打破头盼着单位分房，没听说谁想自己买房的。如果想买房，一说明这人有钱，二说明他不合群。 汪洋自遇到陈奇以来，一直觉得他很怪异，但模模糊糊的不好形容。 现在突然清晰了，知道对方最怪异的一点是什么了：陈奇对单位尤其是好单位，没有常人那种狂热追求的心态，非常平淡。 就拿赵庆利来说。 他打的是赵庆利的脸么？当然不是，他打的是老职工的脸！ 一个还没正式调职的年轻人，当众把一位老职工骂得跟孙子似的——即便对方有错在先，那也不合情理啊！ 所以汪洋今日把他叫来，想开诚布公的聊一聊，道：“小陈啊，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但我不与你讨论这个，我只想问问，你真的想进北影厂么？” “想啊！” “那伱做的事，可不像想进的样子哦。” “……” 陈奇默然片刻，道：“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既然您问了，我今天也实话实说。新人进厂，先打杂，后当助理，起码十年才能独当一面。 这是单位的运转规律，我不说什么。 但我自己而言，我绝对接受不了白白浪费十年时间，即便有您提携，这个时间可能会缩短，五年？三年？” “三年还不够快么？” 汪洋诧异，他确实考虑让这小子历练三年，在他心里已经是飞跃的速度了。 “真的不够。您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我可以全权掌控一部电影，从头到尾，从制作到发行，从导演到演员，一切只有我说了算！” “这不可能！” 汪洋是激进派，都觉得这种想法太激进了。 “以现有的体制和政策，绝对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就算你拿到制作权了，发行你还是不行，外有中影，上有电影局，再上有文化部，你往海外走，还有外事部门限制，你怎么可能全权负责？” “所以我说是目标啊，我又没说现在就要达到。” 陈奇笑笑，又道：“您身在这个位置有您的难处，我不让您为难。我也挺想进北影厂的，但不想以普通调职的方式，说来说去还得看《太极》，现在太早了。 总之我感激您，追随您改革的脚步，这点您放心！” “唉，你说你这小子……” 汪洋有点对不上频道了，超出了平日思维的范围，只能叹了口气。 把话聊开，陈奇起身告辞。 汪洋在屋里坐了一会，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有好几封信：这都是昨天的事情传开，厂里某些人连夜写的举报信/意见信，要求停止陈奇的借调，赶他走人。 正如陈奇所言，身为厂长也不能一意孤行，要考虑各方因素。 “……” 汪洋默默看了眼那些信，又把抽屉关上。 ………… 陈奇再进北影厂，大家瞧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赵庆利人人烦，所以有偷着乐的，也有愈发看他不顺眼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在大家眼里，他已然是单位的刺头，还是借调的刺头。 “陈奇同志！” “孙厂长？” 忽然一个人挡在前面，陈奇一瞧，是副厂长孙文今，孙文今露出一种总算被我抓到小辫子的神情，道：“你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 “明知故问，我负责厂内纪律，要对你昨天的事情进行调查！” “哦，您说赵庆利啊！他跟您反映了么？” “这不用你管！” “没有吧？他当事人都没话说，也没跟您反映，您找我调查什么？公安办案还得讲究双方当事人呢，您单方面调查我？我们剧组已经耽误两天了，我得马上赶过去，您走好！” 陈奇直接过去了。 孙文今鼻子都气歪了，但也别说没见过这样的，北影厂建厂几十年，啥人都有。 比如大名鼎鼎的李春平，就是自称被好莱坞富婆包养的那个，以前就是北影厂保卫处的，打架被判了三年，被开除了。 孙文今亲笔批的，所以他还挺遗憾，陈奇为啥没扇赵庆利一巴掌呢？或者干脆揍丫一顿，那理由就充分了。 陈奇：你当我傻啊？我可是从一个还手即互殴的时代来的！ 一巴掌五万块钱，风险仅次于扶老太太…… 话说回来，他之所以对进北影厂的态度很暧昧，就因为有这帮家伙的存在，他一旦进去，有了正式身份，必然处处掣肘。 他哪来那么多资本主义时间跟这帮人斗？这特娘又不是宅斗文，也不是职场文！ 除非能以一种很超然的身份，直接空降，或者干脆另起堂口。 “小陈！小陈！” 刚走到摄影棚门口，龚雪不知等多久了，急急跑过来：“你到哪儿去了？” “找我有事？” “我都听说了，昨天我也没在场，你没事吧？” “没事啊，好好的！” 陈奇看她焦急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逗：“怎么，担心我了？那我变成熊欣欣好了，去医院躺几天，你不得天天去看我？”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不要开玩笑。” 龚雪蹙眉薄嗔，跺了跺脚，努力提高音量，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惜她再努力也是像一只小兔子。 “哎呀没事的，不就骂了一个老逼登嘛，那家伙活该！” “那你也不能……你怎么说脏话？？？”龚雪转过头。 “啊？老逼登可不是脏话，老是尊敬他是老人家，逼是，逼，呃……算了，进去吧！” 俩人进了摄影棚，里面都等着呢。 陈奇自昨天去医院，第一次回来亮相，大家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他。护犊子这个词，外人很讨厌，但都喜欢自己是被护的那个。 “……” 赵庆利也在呢，这下老实了，瞄了他一眼，屁都不敢放。 陈奇也懒得再理，跟李文化和袁和平商量下面的戏，熊欣欣要住院观察几天，但景已经搭好了，不能拆，只能等。 李文化道：“要不先拍一段外景戏？那条街搭完一半了，我们拍半条街没问题的。” “也行，不过这场戏需要的群演可多，还有好几个有台词的小角色。” “去电影学院找找吧，正好明天休息日让他们来一天，给一块钱补助，一天也能拍完了。”李文化道。 “行，我马上就去！”陈奇应道。 在北影厂拍戏，群演都是现找的，要么是剧组工作人员充当，要么是厂内职工凑数，如果还不够，就得去外面找。所以在90年代，天天有一帮北漂在门口蹲点，等着被叫去演戏。 这种事就看怎么说。 你要是王宝强，那叫怀揣梦想，努力上进。 你不是王宝强，那叫不切实际，白日做梦。 (本章完) 第103章 惜才皇阿玛 北电来了20多个人，都是78级表演系的年轻人。 张铁霖、张峰毅、谢园什么的都来了，只有周里京、方舒没来，人家拍戏去了，这俩人就是班里的天王天后，起跑线都比别人短一截。 “北影厂怎么修了一条街啊？真阔气！”张铁霖道。 “这是要拍什么大戏啊！” “听说是《骆驼祥子》，正挑演员呢！哎老张，我看你挺像祥子的。”谢园道。 “开玩笑，我哪能演祥子？” 张峰毅摇头摆尾，其实可心动了，又问：“北影厂拍这武打片也好大阵仗，你看看那些服装道具，也不知道让我们演什么？” “反正都是干私活，一天一块钱，挣呗！” 谢园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袖口小，插不进去手，他往里硬插，非要拢着手，忽地又低声叫道：“哎，来了来了！都机灵着点，分个好角色。” 只见陈奇拿着一个大喇叭，从那边走来，喊道：“北电的同学都过来，说说戏啊！” “今天拍男主角第一次进京，正好碰到反派的手下欺男霸女，男主角出手教训，然后就完了，很简单，争取一天拍完！” “后面那些个，先去化妆吧！” “还有几个有台词的小角色，我分一分，谢园！” “到！” 谢园马上立正。 “你演一个在路边喝茶的茶客，有一句台词，自己记熟，自己练，伱们都是专业学生，别让大家看笑话！” “明白！” 谢园接过一张条子，上面只有一句话“端王府的走狗又出来闹事了！” 他点点头，如获至宝的攥在手里，自己靠边练去了——好多同学都有过拍戏经验了，他受限于自身条件，这还是第一次实战。 “汪粤（第一任唐僧）！” “到！” “你演一个卖茶的，男主角会跟你问路，你有两句台词。” “明白！” “张峰毅！” “这儿呢！” “你演王府的手下，三句词，拿鞭子抽男主，然后被打翻在地。” “您放心吧，一定演好！” 张峰毅在今年下半年，被选中出演《骆驼祥子》，一炮而红，然后娶了个信教信魔怔的女人为妻，又离婚了，老死不相往来。 张峰毅据说是0，嗯。 “沈丹萍！” “到！” “你演被强抢的民女，哭着喊着说放开我放开我，明白么？” “我懂得！” 陈奇多多少少有点收集癖，等再过30年，后世观众一瞧《太极》，嚯，连打酱油的都是熟脸，顿时肃然起敬——他很享受这种快感。 一个个的安排，张铁霖急了。 他去年拍了央视的一个单集剧《有一个青年》，好歹是有经验的，怎么还没轮到自己？正想着，陈奇开口了：“张铁霖！” “有！” 他精神一振，目光炯炯。 “你形象好，长的帅气，我这人惜才，把这场戏分量最重的一个角色给你，人称玉面二郎花蝴蝶，是王府的得力属下，喜好女色，眉清目秀，端的潇洒不凡……” 陈奇和善的看着皇阿玛，道：“你演个淫贼吧！” ………… “哈哈哈哈！” “玉面二郎！” “花蝴蝶！” 过了一会，已经化好妆换上戏服的谢园、张峰毅，看着张铁霖捧腹大笑。 张铁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袍子，连腰带都是骚气的紫色，中间嵌着一颗拇指大的翠玉，戴帽子，还插着一枝红花。 再看脸上，哎呦那白啊，不知抹了几层粉，跟墙腻子似的。 “我怀疑那小子跟我有仇，凭什么让我演淫贼啊？” “淫贼多好啊，你好几句词呢，我才三句！”张峰毅道。 “我才一句！”谢园道。 “完事了么？” 这时，陈奇走过来，打量一番，赞道：“很好嘛！张铁霖你扮上还真有点意思，以后有类似的角色还找你！” “谢谢您看重！” 张铁霖嘴角抽搐，凭什么啊？你才是淫贼，你们全家都淫贼，拍吻戏伸舌头强行舌吻的东西！ “对了，张峰毅！” 陈奇又转过头，道：“凌子风导演在筹拍《骆驼祥子》，祥子人选还没定呢，我觉得你各方面挺合适的，转头我跟导演推荐一下。” “真的？哎呦，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张峰毅激动的不行不行，他比陈奇大四岁，但一个劲的鞠躬：“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行了行了，举手之劳，你们候场吧，一会加油！” 三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欣羡，人家才20岁啊，就在这么大的剧组里发号施令。而且瞧他安排这些群演，有条不紊，处处周全，是个大才。 ………… 只见李连杰、龚雪、王群三人坐在茶摊上，一边喝茶一边问路。 龚雪的妆造按照陈奇要求来的，换了一件白色的小褂，下面是浅蓝色的裙装，腰间挂着一个装石头的小袋子，梳着两条小辫，空气刘海，又白又嫩，显不出比李连结大几岁。 “伙计，荣王府怎么走？”她脆声道。 汪粤饰演的伙计道：“顺着这条街走到牌楼，往西拐，见了一片大宅院就是荣王府。” “谢了！” 王群扔下几枚铜板，仨人正要起身，突见那边吵吵嚷嚷，哭天喊地，谢园饰演的茶客来一句：“唉，端王府的走狗又出来闹事了！” 那边张峰毅拿鞭子抽人，形象是个独眼龙，戴着个黑色眼罩。 张铁霖本色出演，嘿嘿淫笑着扑向沈丹萍，沈丹萍撕心裂肺的喊：“呜呜呜……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好！” 李文化拍完这几个镜头，大声叫好，还得专业学过的，就是比一般人强。紧跟着，袁和平上前，给几人设计打戏，张峰毅没什么，张铁霖听得脸色便秘，眼角中风。 “他这样，你这样，然后顺势一倒。” “你的帽子被打掉了，在地上滚几圈，刚好滚到那匹马的屁股后面，被拉了一泡屎，又被马踢了一脚，撞在那个桌子上……总之很惨的，你就剩一枝花还在头上了。 你是淫贼嘛，王群的角色出手狠辣，最后一脚踩断你的子孙根，结束！” 咝！ 张铁霖胯下一疼，要不要这么狠啊？ 他有点后悔来了，但无法拒绝，这年头为艺术献身是应该的，谁要跟导演说这段戏太辛苦了，地上太脏了，我不拍，那就滚蛋吧，全行业都会鄙视的。 “有问题么？”袁和平问。 “没，没有！” “那就开始！” 只见李连结和王群上去，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翻在地。 张铁霖简直惨不忍睹，花花绿绿的衣服满是污臭泥泞，一坨道具做的马粪糊在脸上，五官乱飞，痛不欲生，偏偏那支花完好无损，愈发显得滑稽。 “哎呦！” 谢园不忍直视，自己嘀咕：“这一块钱可不值当啊，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哈！” 陈奇看爽了，他一向爱憎分明，尤其对大导、皇阿玛、徐才人、赵军旗这几个讨厌的不得了，可惜徐才人六岁，赵军旗四岁，没法欺负小孩子。 大导还没找着机会，只有皇阿玛被狠狠惜才。 以后有淫贼就找他，有淫贼就找他，妥妥打造成80年代的侯总，观众一看这个人就知道他是干嘛的。侯总你们可能不知道，但看脸绝对认识，戏路窄的令人羡慕。 (本章完) 第104章 好姐姐 “张铁霖，你还有一场戏，等候通知！” “诶诶！” 张铁霖只顾点头，只觉浑身都是臭味，虽然那马粪是假的，但做得真啊，在地上连滚带爬，还撞桌子，那是用后背硬撞，疼得要死。 不用看，他都知道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的。 “亏喽亏喽！都是一块钱，他演祥子，你吃马粪，天理何在啊？”谢园在旁边煽风点火。 “滚一边去！” 张铁霖瞪眼，道：“我老觉得那个家伙对我有意见，故意的！” “陈策划多好的一个人啊，是你想多了！”张峰毅斩钉截铁。 “废话，他推荐伱演祥子，你当然觉得好了，你又没吃马粪！” 晚上下了戏，仨人吵吵闹闹的走了，张峰毅自知捡了便宜，被损两句也是嘿嘿乐，反正对陈策划印象大好。当然他不知道，祥子本来就是他的，陈奇顺手做人情而已。 …… 片场，已经是晚上了。 这年头拍戏严谨的很，白天戏白天拍，晚上戏晚上拍，轻易不混淆。如果没有夜戏，那白天拍完就下班，要不怎么说效率低呢？ 而且拍夜戏的时候，基本不打灯，用蜡烛、火把之类的光来充当光源，好处是真实、有质感，坏处就是朦朦胧胧。 半条古街上，真的燃起了火把，照的石板路和木质建筑光影明暗，一闪一息间波动着旧王朝的残影。 这是要拍杨昱乾夜探端王府，被发现，有一场在街上飞檐走壁的追逐戏。这是陈奇的创意，虽然不能像《卧虎藏龙》那样，脚一跺就飞起来了，但在墙上跑几步，手搭房檐，翻身上房还是相对写实的。 就如他所言，尽量做到当代武打片的极致。 大部分动作，李连结都能完成，个别动作需要借助威亚，有熊欣欣在先，他心里也忐忑，反复确认：“真的没事？保证没事？我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亲自拉，你还怕什么？你只管翻！”王群道。 “那我们开始！” 只见李连结在街上跑了，突然身形一纵，蹬蹬蹬踩上了墙，在墙壁上继续跑了几步，这点对练过的人来说并不难，后世跑酷也常见。 紧跟着，他要做一个往上翻身的动作。 他十分没底，只是遵照袁和平的指导，使劲往上一跃。 “拉！” 于承惠、于海亲自坐镇，在那边拉威亚，拉威亚是个力气活，也需要技巧，不是谁都能来的。 李连结像只轻盈的鹞子，啪的上了一座酒楼的二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 李文化激动的跳起来，他现在相当于文戏导演，武戏全交给袁和平和陈奇了，但这种在内地开天辟地的镜头出自己手，绝对要在里程碑上记一笔。 “漂亮！结仔！” 袁和平也喝彩，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子了，袁家班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明星，如果能把他带到香港，分分钟起飞。 于海、于承惠等人也过来，围着李连结拍拍肩膀，鼓鼓气，自打熊欣欣摔下来，他们就不相信工作人员了，一定要自己人拉威亚，自己人检查威亚。 没错，自己人。 他们很轻松的就自行归类，一起抱团，而且将陈奇也视为自己人。 陈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十几个人，正是他日后的武打班底，有主角、有配角、有反派，有幕后辅助，齐活儿！ 文的都有谁呢？相对较少，龚雪、葛优、梁晓声、小江珊，或许还有张峰毅那批，更多的尚需发掘。 而班底的意思是，他当老大。 陈奇看完李连结的戏，抹身走到外围，那里摆着几张桌椅，拉着帘子，是临时的化妆、换衣间，龚雪坐在一把椅子上，老老实实候场，她一会有一个镜头。 “困了么？” “没有，挺精神的，你们成功了？” “嗯，这次很棒！” 陈奇见四下无人，从包里把《致命弯道》《黑暗侵袭》两份设定拿出来，道：“有个事还得请你帮个忙，还是画画。” “又是剧本呀？你为什么总加上画呢？” “不加画，我怕他们不会拍啊！弄个怪物跟机器猫似的，那不扯淡嘛？恐怖片要吓人才行啊！” 他叹道，为左派操碎了心。 龚雪接过本子翻了翻，皱眉道：“变异畸形食人魔？你就不能写点正常的？写就算了，还非要找我画，我一个学国画的，给你画变异畸形食人魔！” 她略感不快，她视绘画为艺术，第一次《奇门遁甲》算回报他的帮忙，那也不能总让自己画这些东西吧？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啊！” “你认识那么多朋友，找不出一个来？” “真的，只有你温柔善良，重情重义，愿意出手相助。” 陈奇蹲下身，像个小奶狗似的往前凑，笑道：“那你让我怎么着才肯画，我叫你一声好姐姐？” “你！” “你别乱叫！” 龚雪腾的一下像烧着了似的，红晕从脸颊飞到了耳朵根，好在夜晚光暗，看不真切。而同时，又莫名的有一股酥酥的痒，顺着脊梁骨爬到脑后。 她连忙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太可怕了！ 咦？ 陈奇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她对这个称呼反应好大啊，以后多叫叫，越叫越紧。 “那你帮不帮我？” “……” 龚雪噘了下嘴，到底把稿子塞进自己包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他的请求抵抗不了。 过了会，轮到她的戏了，急忙忙赶去前面。 陈奇看着龚雪跟李连结游刃有余的对戏，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奇门遁甲》也有她的功劳，自己拿了一万稿费，把人家的付出给贪墨了。 “这事闹的！” 他挠挠头，直接给钱不好，找机会给她买点礼物一起补上吧。 ………… 啪啪啪！ 出院的熊欣欣尽情展示着腿法，暴风骤雨般向李连结发起攻击。 李连结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扛过三板斧后，几下子就把他摔了出去。熊欣欣再度向后腾空而起，飞起二三米高，砸在一个特制的墙壁上，缓冲一下，滚落在地。 “停！” “怎么样怎么样？有事么？” 李文化赶紧询问，生怕再来一次事故。 “没问题啊，我哪有那么倒霉次次摔？” 熊欣欣利索的站起来，伸胳膊伸腿表示无恙，李文化松了口气，看向袁和平，袁和平竖起大拇指。 “好，这场戏过了！” “七雄塔第一层，我们闯过去了！” 气氛高涨，熊欣欣的短暂住院反倒愈发让大家拧成了一股绳，颇觉自己也像杨昱乾闯塔一样，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直至闯过塔顶！ “士气可用！” 陈奇亦是欣慰，感觉往后定能一鼓作气，拿下这部电影。 （冇了……） (本章完) 第105章 龚雪改变的人生 6月，京城夏天。 北影厂大院的柳树在暖风中摇曳，花池绽放灿烂，一切生机盎然。这是北方最好的时节，天气还没那么太热，舒适宜人。 陈奇穿上了短袖，下面还是长裤，脚上仍然是那双进口运动鞋，拿着个保温杯赶去摄影棚。 保温杯也是在华侨商店买的，他收到的侨汇券太多，一年到期得赶紧花，平时没事就去逛一圈，那位漂亮的售货员小姐还留了个联系方式给他。 陈奇出门就撕了。 哼！ 她能给我留，也能给别人留，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到了摄影棚，里面已经拍上了，经过熊欣欣这一遭，剧组似乎转了运势，接下来果然顺风顺水，袁和平与众人磨合的也愈发丝滑。 七场打斗，考虑到电影时长和节奏，势必有所取舍。 前两场速战速决，第三场的苗疆棍王是细打，第四场的硬气功和第五层的枫花恋也是速通，嗯，枫花恋想不速通都挺难的。 第六场的酒僧也是细打，跟着就是大boss了。 袁和平和于承惠研究了好久，决定采用太极剑vs双手剑的模式，一个优美潇洒，行如游龙，动静相间，刚柔并济；一个气势雄浑，攻杀凌历，长刺短击，势如滔滔江河。 这场决斗，拍了五天！ 袁和平头一次如此高速的运转脑力和体力，当最后喊咔时，差点瘫倒，但也生出一种极为骄傲的成就感。双手剑啊！我设计了双手剑，香港那帮武行还沉浸在南拳里头不可自拔呢。 内地这些武术演员一个个都很拼命，袁氏兄弟表示赞许，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香港武行更拼。 香港武行大多没文化，家里穷，除了拼命什么也不会，一般分三步走： “开始！” “跳！” “送医院！” 那真是没有任何防护，好几层楼往下跳啊，这边拍着戏，那边救护车就在片场等着，医院常留床位，保险公司都不接待。 而且那边拿武行不当人，随便操，比如讲过数次的洪金宝剪钢丝…… 大陆只是条件落后，要求演员敬业，真比起来比香港人道多了。 “好！” “休息！” 今天是拍室内的打戏，间场休息，袁和平擦着汗坐在陈奇旁边，看他老神在在的，杯子里冒热气，竟然是热茶，道：“你不嫌烫么？” “夏天喝热茶好，喝一个夏季，排除体内湿气。” “哈哈，我有时候觉得你像广东人，动辄排湿气，养生，就差煲汤了。” “男人过30岁再保养就晚了，趁年轻就得多养啊！” “那我来不及了，我35岁了。” 袁和平说笑了几句，忽道：“阿奇，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李连结这个年轻人能成巨星的，大陆武打片条件落后，我想带他去香港。” “你带不走的。” “为什么？” “他是武术队的人，武术队归体委管，他还经常要出国表演，也就是说他的户口、身份关系、工作关系都在官方手里捏着。 伱想带他走，如果官方不答应，他连大陆都出不了啊！到香港也是黑户，难不成你想带他偷渡？” “官方为什么不答应呢？” “他是国家培养的重点体育人才啊，指望他拿金牌、出国表演呢！” “真的没办法通融？” “要不你叫香港影视管理处的处长来？京城体委是正厅。” 袁和平尴尬的笑了笑，他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的，什么厅啊、局啊、处啊……这么说吧，香港警界一哥牛逼吧，掌管全港警务人员，港片里是妥妥的大人物，那在内地约等于什么级别？ 陈奇暗哼，袁家班还想带走李连结，带去你们也保不住。 我还想把他弄到麾下呢！ ………… 孙文今的办公室里。 龚雪端端正正的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听对方训话，因为自己那份磨蹭了俩月的调职手续，就捏在人家手里。 “……” 孙文今把薄薄的几页纸看了好几遍，又瞅了瞅龚雪，道：“去年刘小庆拍《小花》，厂长相中了，要调过来。今年你拍《庐山恋》，厂长又相中了，也要调过来。 北影厂的年轻演员少，你们有潜质，我也欢迎。但我管着这摊事，不得不提醒你几句，尤其你还是知青，更要遵守纪律，端正态度，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我一定好好跟前辈们学习，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好演员，不辜负您和各位领导的厚爱！” 龚雪手指头揪着裤子，套话张嘴就来，这都是当年被批和插队的时候练出来的，时刻要表态。 “嗯，希望你说到做到！” 孙文今态度缓和了点，他喜欢这种表态，这让他觉得自身有价值。旋即又想起某个讨厌的家伙，都是一个剧组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捏？ 他啪啪啪盖了章，签了字，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北影厂的一员了，你是上海人，有不习惯的地方要克服，你现在住招待所吧？” “对！” “先住着吧，厂里目前没有合适的宿舍给你。行了，你去隔壁那个屋照个相，先做个工作证。” “谢谢领导！” 龚雪用力点头，认真鞠躬，然后才出了屋子，待照完相走出主楼，她终于欢快起来，小跑着奔向摄影棚。 她心心念想成为一名职业演员，现在梦想成真，迫不及待的要跟爸爸妈妈分享，但爸爸妈妈还要写信，只好迫不及待的先跟那个臭弟弟分享了。 “小陈！！！” 咦？ 陈奇正看拍戏呢，一瞧她吐出三个惊叹号，就知道肯定有大事，他心里有数，但装不明白，这种事当然要亲口说出来才开心嘛。 果然，龚雪特别兴奋的又不得不压制着音量，对他道：“我调进来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专业演员了！” “哇！” “恭喜恭喜！终于梦想成真了！” “我从十几岁就有这个目标了，整整十年，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进了北影厂，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是啊是啊，好奇妙啊！ 你的人生轨迹被我改变了，你没有去上影厂，并且你很快就是中国最红的女明星了！ 陈奇在心里附和着，瞧她喜不自禁、难以自拔的样子，忍不住又逗她：“喂喂，别高兴的这么早，你进了厂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什么事？”龚雪奇怪。 “给你定的工资标准是多少？” “56块钱！” “56块钱，是够你花了，但你没被分配宿舍吧？你现在拍戏可以住招待所，拍完戏你住哪儿？厂里住房特别紧张，老职工都排队等呢，你十年内就别想了。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给你搭张铺，白天人家办公，晚上你睡觉。或者把你塞进多人宿舍，跟几个陌生姑娘成天扯头花。 你进了厂得拍戏吧，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万一没剧组找你怎么办？没戏拍就没成绩，没成绩就涨不了工资，你一辈子拿这56块钱啊？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哪样不得考虑？ 眨眼你就三十多了，再眨眼就五十了，没房子，没戏拍，哎呦退休了！” “侬哪能嘎触气！” 龚雪气恼，攥着小拳头偷偷摸摸的打了他一下，扭头就走：“侬烦瑟特了，不跟你说了！” “哎你不讲究，竟然跟我说上海话？你不能只看诗和远方，还得看眼前的苟且啊……喂，苟且啊！” 陈奇耸耸肩，我说的真是实话啊，体制内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只要跳进来就会发现里面是个酱缸。 不过没关系，有我在呢！ 正此时，有个人突然跑进来，凑到跟前道：“陈奇，门口有人找你。” “哦，谢谢！” 他放下保温杯，晃晃悠悠的到了门口，一瞧，“妈？你咋来了？” (本章完) 第106章 乐春坊 “妈，你咋来了？” 陈奇一愣，父母还是第一次来北影厂找自己。 “我来告诉你一声，我跟你爸不给伱找房子么？总算找到一处还算合适的，你有空回趟家，带你去看看。” “房子不能耽误啊，我现在就有空！你等我一会，我骑车子去！” 他撒腿就往回跑，不一会，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出来了。 于秀丽也不含糊，立马动身。 北影厂在北三环，一路向南，经过海淀的各所高校，到了二环向东，过什刹海，一直在什刹海的南岸停了下来，又拐进一片胡同群。 什刹海这一片住过很多名人，张之洞、冯友兰、溥仪的淑妃文绣、郭沫若、花帅、侯宝林等等。老住户都知道，过去经常能碰上花帅在海子边遛弯…… 陈奇进了胡同，先看到了大名鼎鼎的“白米斜街”的牌子，从白米斜街再往南一插，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口钉着牌：乐春坊！ “明朝一个南方进士在这买了块地，盖了个园子，仿江南景桃红柳绿的，不少文人墨客在此聚会，给取了个名叫乐春坊。到了清末民国，这里开了个澡堂子。 建国后又弄了个小工厂，反正都黄了，现在破破烂烂的。” “……” 陈奇面色微妙，他上辈子就在京城住，什刹海经常来，知道这个乐春坊，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巷子。 地理位置好，紧挨着什刹海，去北海、故宫也不过二里地。巷子一百米长，四米宽，南北走向，不是直的，有点斜形拐弯。 一共才6个院。 这地方归什刹海街道管，于秀丽先找了一位街道干部，陪着一起来看。 “这房子以前是街道工厂，后来分给大家住了，几百年的老房子，头几年着了一场火，就把人迁走了。现在有返还政策，但咱们找不着房主，就想着修好了做宿舍，或者继续开个工厂。 要不是我跟小于认识啊，还真不想卖呢！” 街道大妈巴拉巴拉一顿输出。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陈奇暗自翻白眼，老妈的说法明明是：房子破损太严重，公家没钱修，正好上头发话允许私人买房，就想着甩包袱！ 仨人到了最里头的6号院，也是最大的一个。 门口三级台阶，斑驳的朱漆木门，两侧蹲着抱鼓石，青砖灰瓦，满面尘土的气息，跟富丽堂皇一点边都不挨着。 大妈开了门，吱呀仿佛推开了她青春的岁月。 陈奇抬眼一瞧，这应该是个两进院，还是那种挺讲究的大型两进院，宽22米，进深30米左右。正常来讲，北房可以排出七间，即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两间。 还能设外廊，由抄手游廊连接，在内院形成一个环形通道。 不过现在啥都没了，影壁、垂花门什么的早就拆了，加盖了几间不规则的小房子，当大杂院用。除了北房勉强完整，一地的断井残垣，墙壁上还有熏黑的痕迹。 说破损严重都算轻的。 “……” 陈奇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数。 真要是几百年的老房子，他还不敢住，阴气重啊！ 他现在缺的是地皮，地皮难弄，正好有这么个破院子，扒光了重建，跟自己盖房子一样。不然他就考虑在北海南边、故宫西边，那有一大块地皮，高墙都围着呢…… “这院子多大面积？” “六百多吧，不过我们不按面积算，按房算，一间房500块钱，这是……” 陈奇扭头就走！ “哎哎，你别走啊，好商量嘛！” “大妈，您拿我当傻小子呢？这破破烂烂的，房数都数不出来，您还一间房500？您找西哈努克去吧，他有钱！” “咱努克不在京城啊，不然我还真找！” “你就说吧，这个院子以前到底几间房？” “怎么也得有十七八间呢，这是大院子！” “一口价五千块钱，行就行，不行拉倒……您先别说话，这产权您整明白了么？别到时候我把新房盖好了，突然蹦出一个人说这院子是他的！或者您自己蹦出来了，说要收回去，那我不成冤大头了？” “我跟你妈有交情，怎么能干这事呢？” “一码归一码，我们去房管所，去区里，去公证处，反正得把这个产权落实一下，确定是属于我的，我才能掏钱。” 陈奇全程自己谈判，于秀丽在旁边看着，一脸骄傲。 这孩子随我，不吃亏！ 大妈唉声叹气，唠叨“社会主义人心不古”“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哪里去了”之类不懂的话，搞的娘俩都哄笑起来，乐春坊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看完了房，陈奇就回去了。 老实说，他没怎么在意，可有可无，价合适就买，当收藏了。 因为自己就算住，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住一辈子，充其量住几年得了，他向往的是后世的大豪宅，原始的四合院一点都不舒服。 好在自己能爆改，脑子里已经有了模板，首先墙一定要砌好，再种点植物遮挡——经常做爱的朋友都知道，隐私有多么重要。 后世住酒店是个挑战性的事儿，说不定你就变成国产区男主角了。这还算好的，最惨的是，你发现女朋友是国产区女主角，男的不是你…… ………… 早晨，食堂。 龚雪排队打饭。 她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很素的长裙子，裙摆落到脚踝，踩着一双矮跟的皮凉鞋，头发上别着一只小发夹。这属于让人眼前一亮，但又不显出格的装扮。 如果她穿条红裙子，那就完了，不检点，搔首弄姿，资产阶级作派！ 北影厂三朵金花刘小庆、张金玲、李秀明，脸加起来有一平方米那么大的大腕，北影厂的单身汉吃惯了粗粮，哪经得起上海细糠？ 而且这细糠还掉进了厂里，是同事了！ “龚雪同志，我们换个位置，你站我前面吧？” “不用不用，一会就轮到我了！” “龚雪同志，瞧你热的，给你手绢擦擦汗。” “不用了，谢谢！” “我得批评你了，我们都是同事了，你怎么还客客气气的，本应该团结互助嘛！” “不是的，我自己有手绢。” 龚雪只得摸出手绢，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难受的不得了，前面一个后面一个，都在找她尬聊。尬聊的意思，就是尬，非常尬，还觉得自己很幽默。 “我打好了，不麻烦你们了！” 她好不容易打完饭，见二人有紧追不舍之意，发愁去哪里吃，忽见张金玲招手：“小龚，来一起吃啊！” “嗯好！” 她赶紧走过去，坐在对面，才发现张金玲旁边还有俩人，一个是刘小庆，一个是李秀明。 哟嚯！ 大家的目光都转过去，意味深长，虽然龚雪尚未成名，但这四个女人坐在一桌，却微妙的有了点意思。 三朵金花要变四朵了。 蔡明：emmmm！ (本章完) 第107章 愿尽绵薄之力 刘小庆年纪最大，30岁了，生涯战绩一次金鸡奖影后，三次百花奖影后。 张金玲29岁，退隐的非常早，没拿过奖。 李秀明26岁，拿过一次金鸡、一次百花，代表作《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孔雀公主》，还演过电影版《红楼梦》的元春——就是她顶了龚雪的《秋瑾》。 李秀明这个人很聪明，90年代商业大潮的时候，她跟老公在北影厂外头开了一家公司卖薯片，名字叫“大家宝”，当时没什么国产薯片，一炮而红。 两年营业额达到了4000万，然后几个亿卖给了百事集团，瞬间财富自由，去加拿大躺平了…… 龚雪现在啥成绩没有，又是新人，除了张金玲对自己亲近，她若有若无的能感受到，那两个对自己有，嗯，竞争意识。 “小龚，你武打片拍的怎么样了？”张金玲问。 “挺好的，都很顺利，再过几天就去拍外景了。” “哦，我们也忙着呢，《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我们仨都参演。”李秀明道。 “对，她是主角，我们给她作配！”刘小庆笑道。 “诶诶，不带这样说的，这次你们给我作配，下次我给你们作配啊。” 李秀明笑了笑，道：“伱比我大，我叫你雪姐吧，还是你好呀，我都羡慕你呢，上来就两部主演……哎，都是那位小才子编剧的吧？ 这个人也怪，一部言情，一部武打，我不是说不好啊，我只是觉得这种类型比较，比较……” 庸俗！ 她没吐出这俩字，但意思已然清楚。 “请你不要这么讲，这两部片子都很好的。” “哟，我可没说不好，你这就护上了……哎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李秀明咯咯咯的乐，龚雪咬着嘴唇，忽然很讨厌自己的蠢笨——她连吵架都不会的，最严重的说辞也不过就是：你这样太过分了！ 还是张金玲解围，道：“秀明你别欺负人，小龚是我妹妹，我不饶你！” “哪能呢？大家都是同事了，开玩笑嘛！” “……” 刘小庆默不作声看乐子。 吃完了早饭，龚雪急匆匆的去了摄影棚，没有对谁唠叨抱怨，从她十几岁父母被揪出来，自己也被叫到操场上当众训话，都习惯这样了。 又是照常拍摄的一天。 傍晚结束时，李文化走到场地中央，拿着大喇叭道：“说一下啊！” “打戏差不多都完成了，还有外景地的几场稍微简单的打戏，袁指导跟我们研究了一下，提前设计好了，由我们自己来。 时间就像一头野驴过的飞快啊，眨眼快两个月了。 两位指导在香港那边还有事务，不得不回去了。我们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感谢付出的劳动，一会在食堂小聚一下，算给两位践行，我特意请大师傅做了烤鸭。 咱们北影厂的大师傅，烤鸭比全聚德还香。” “哈哈哈！” 笑声中，袁和平与袁祥仁也说了两句，跟着直奔食堂。 大师傅做的烤鸭确实不错，陈奇弄了酒，一起吃吃喝喝，袁氏兄弟此番体验还算愉快，也处出了一点感情，起码在大陆也有一帮朋友了。 当然他们最舍不得的还是李连结。 “结仔，你要是能来香港多好啊！我们一定把你捧成最红的功夫巨星，威过成龙啊！” “成龙是哪个？” “我们那边最红的，年初一部《师弟出马》拿了1100万票房啊，香港开埠以来也就这么一部破千万的。” “一千万很多么？大陆随便放一放都有一千万了吧？” 李连结清澈又没情商，袁氏兄弟噎了一下，找补道：“香港市场小嘛，但人家片酬高啊，嘉禾给他400万一部，一口气签了三部片！” 噗！ 李连结把嘴里的北冰洋汽水喷出来，难以置信：“400万？三部就是1200万？” “当然了！” “哇！” 见过世面的李连结，也感受到了金钱的冲击，被袁氏兄弟撩拨的蠢蠢欲动。 “喂喂喂，别教坏小孩子！” 陈奇拿着一瓶酒过来，给兄弟俩倒上，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香港演员人人片酬高，拍摄成本加大，你们迟早会不堪重负，缩减成本，降低质量，直至恶性循环？” “不会啊，我们往海外卖钱的，这些钱足够我们拍戏，荷里活在港岛都打不过我们。”袁祥仁自豪。 “那你们还能一直走海外？盛极必衰，这世上哪有常胜不败的道理？但凡一个国家或者地区，首先都要保护本土产业，人家出台政策限制引进片，你们怎么办？ 还有你们最大的台湾市场，台湾一向对美国摇尾巴，荷里活如果想强行进去，你们觉得台湾敢反对？” 陈奇说完不理他们，转头道：“还有你，少想不着边际的东西，你能去香港么？武术队肯放你走么？” “那我想想还不行啊！” 李连结郁闷。 “你拍完这个，还有《少林寺》，先把工作做好吧。” 陈奇过来好为人师了一把，拿着酒又去招呼别人了，像极了交际花。 最后，他来到那位长城公司的人员跟前，倒满酒，笑道：“您如果还有时间，一会去招待所，我有点东西想请您转交傅奇同志和石慧同志。” “哦？什么东西？” “您帮了我们大忙，我一介书生不会什么，只好耍耍笔杆子，希望您不要嫌弃。” ………… “我没喝多！没喝多！” “不用扶，你看我能走直线……卧槽！” 聚餐完了，酒也都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互相扶着回去休息。 长城的人员跟着陈奇去了302房间，只见他把门一锁，从抽屉里取出两个本子来，道：“我先声明，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在香江崛起，重塑辉煌，并且比以前更伟大！ 我也愿尽绵薄之力！” “……” 对方看他忽然变得郑重，亦是心有触动，因为左派惨啊，被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每次回来都有人说“要守住香港阵地啊！” 我们能不能守住，不得靠你们支持么？ 就像去年文代会，领导希望夏梦继续拍片，然后也不给钱——国家也确实没钱，这点不用说什么。还是霍英东支持祖国文艺事业捐了一笔钱，本来想捐给香港新华社分社的，但其性质特殊，不能接受捐赠，便把这笔钱给了夏梦。 夏梦这才成立了青鸟公司。 总之左派就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偏生还肩负重任，所以陈奇如此郑重，让对方心中一暖，道：“我一定转达到，感谢你的支持！” 说罢，他才翻看本子，这一看可不得了，顿时浑身一颤。 “这，这是？！” （感谢sfqk又一个白银！ 冇了……） (本章完) 第108章 一颗红心 长城公司的人翻看剧本，先瞧见的就是一个丑陋的变异畸形食人魔。 硕大的头颅，脑壳中间没有头发，头顶尖尖，骨块突出，两道青紫色的胎记似的东西挂在脑壳上，三角眼，一眼大一眼小，巨大的鼻子占了面部的三分之一，嘴巴张开，露出野兽般的尖锐牙齿…… 这是个男性，后面还有个女性，然后还有个身高2米的孩子，竟然是一家三口。 旁边有文字设定：日本占据香港时，遗留的受感染的生化实验研究人员之后裔，血缘上是一对兄妹，生了一个孩子，有一定智力，力大无穷，无意间杀了一对情侣，尝到了人肉滋味，遂沉迷其中，以猎杀路人为乐…… 再后面，亦是一组组文字稿和画稿。 长城的人大为震惊： 这种设定在香港都算重口味，结果特娘的居然出自一个大陆年轻人之手，而且还有画稿！这意味着，陈奇交给自己的不仅仅是个剧本，而是近乎一部完整的片子。 他又看了看《黑暗侵袭》，风格也差不多，都很重口。 “小陈，你这是何意啊？” “您知道我向来喜欢胡思乱想，看过许多杂书，我脑子里其实有特别多的类似的点子，但大陆的环境你也清楚，没法实现。 其次呢，我对你们的状况多有了解，所以产生了一些想法，说的不对请您包涵。” 陈奇顿了顿，道：“左派前些年近乎停滞，不仅没有生产，还把之前积累的资金、资源、声望等等消耗的一干二净，如今处境尴尬，发展艰难……我说的可对？” “唉，事实如此！”对方叹了口气。 “左派想重新崛起，先得出几部亮眼的片子，先把钱挣到，没有钱什么都干不了，可对？” “我们明白这个道理，怎奈……” “怎奈资源匮乏，无从下手？” “伱对我们还真清楚啊，看来没少打听！”对方忽然笑了起来。 “因为我佩服你们扎根香港所做的一切，希望能尽点力。 你们现在搞《少林寺》，老实说这是政治任务，不得不做，你们的大部分资源被拖进《少林寺》里，张导演拍片又慢，总不能两年什么都不干，只生产一部《少林寺》吧？ 所以我就琢磨，能不能拍点低成本的、能赚钱的电影呢？ 我查了很多资料，包括你们从香港给我的那些资料，我发现鬼啊怪啊、吓唬观众的电影往往成绩不错，像1974年你们票房排行榜第五位，有个叫《驱魔人》的吧？” “对对，荷里活的经典恐怖片，西方教父驱鬼的。” “哦，你们叫恐怖片。总之我就往这个方向使力，弄出这两个剧本，没有大场面，也不用大演员，成本应该不会很高。我把背景设定成了日本鬼子后裔，这样大陆也不会反对。” 甭看现在是所谓的“中日蜜月期”，都是基于发展的需要，实际上哪有什么蜜月？这么说吧，在80年代最蜜月的时期，国内的抗日电影也没断过。 或者说，从建国以来直到后世，抗日始终站在主旋律的顶端。 不然也不会诞生那么多，打着抗日旗号，实则胡编乱造的狗血剧了，手撕鬼子、裤裆藏雷、又能吃又能当炸弹的包子，八路军个个衣着光鲜，装备比鬼子都好……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我年轻见识少，如果有胡说八道的地方，您别介意。” “不不，你说的非常对！” 此时此刻，长城的人极其复杂。他们是多希望能从大陆得到点支持啊，到头来，竟然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编剧，真枪实弹的给了俩剧本。 这个事说起来很简单，改开之后，大陆对香港的方针就变成“精英统战”了，什么意思呢？ 就是对香港政商界、文化界、甚至娱乐界的名流，实施拉拢，走上层路线。 包括金庸明年来大陆，也是精英统战的结果。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左派处境可想而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人微言轻，但一颗拳拳之心日月可鉴，上次见傅奇和石慧前辈，只恨没有机会畅谈，我这还有一封信，希望您能转交给他们，以表我敬仰之情。” 陈奇难得发自肺腑，确实很喜欢这对夫妻，他们女儿也很漂亮。 “好，我一定转达到！” “那就拜托了，这两个剧本都是短平快，操作好几个月就能上映……唉，如果有机会能去香港实地看看那边的电影环境就好了，我可能体会更深，可惜出去难哦。” 来香港？ 长城的人心里一动，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年轻有为就不用说了，自己在《太极》片场亲眼见过他是怎么安排调度的。 更关键的是，人家还有大局观，凭借一点资料就对香港有如此分析判断，颇有几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 左派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他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准备回港跟傅奇好好汇报一番。 ………… 对于香港的态度，陈奇一向主张两个字：干他！ 可惜如今大环境不允许，不能硬干，只能捅软刀子。他穿过来，龚雪姐姐可以不泡，何晴陈红陶慧敏也可以不找，但一定要弄港娱！ “咚咚咚！” 他送走了长城的人，都准备睡了，忽然门被敲响，梁晓声拿了一摞稿纸进了来。 “小陈，《大上海1937》上半部我写完了，你看一看？” “哦好！” 陈奇接过来，粗略翻了一遍，主要是开头和收尾，笑道：“老梁啊，你写通俗的笔法愈发精进了，比我强多了。” “其实这东西挺好写的，摸出门道就容易了。” 梁晓声点上一根烟，还骄傲起来了。 从去年9月份开始，每俩月一期，陈奇独自在《故事会》上发表了《木棉袈裟》和《无敌鸳鸯腿》的上半部，二人合作了下半部，以及《武当》。 梁晓声每次拿88块钱稿费，短短半年已经挣了264块钱。 男人有钱底气足，他现在说话都挺胸抬头的。 《大上海1937》也是80年代的名篇，大导演张彻北上拍的，讲旧上海一帮人抗日的故事，里面有个角色叫“小刀杨藩”，饰演者董志华。 董子健的爹，《功夫》里耍五郎八卦棍的那位。 而陈奇见梁晓声悠哉悠哉吞云吐雾的样子，好笑道：“老梁啊，我们阿奇和阿怪组合愈发名震江湖，听说你前两天还跑去下馆子了，怎么着要放弃严肃文学了？” (本章完) 第109章 谁欺负我好姐姐 “也不是放弃，我现在想明白了，物质才是一切的基础。” 梁晓声浑身透着一种通透的感觉，侃侃而谈：“我这把年纪，高不成低不就，也没媳妇，追求梦想就是扯淡，攒钱是硬道理。 我通俗先写着，有点本钱了再去谈梦想，说不定到时候媳妇也有了。” “哎，这个想法好，人最怕二极管了。” “二极管？” “就是走两个极端，说梦想就一个劲追求梦想，说现实就一个劲现实，都是脑袋有病。人生在世，主打一个灵活变通，你这样挺好。” “哈，你又给我讲道理，你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道理，偏偏我还听得进去。”梁晓声笑道。 “……” 陈奇犹豫了下，决定把计划说出来，道：“老梁，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挂靠单位自己搞杂志。” “什么类型的杂志？” “很通俗那种，登点武打、言情、科幻、侦探之类的。 再搞点古今秘闻，海内外奇事，什么ufo啊、百慕大三角啊、神农架野人啊、美国小孩往水库里撒泡尿政府直接排干水库也不让居民喝一滴带尿的水啊、麻雀落在了美国的高压线上政府切断全市电源只为救个鸟命……肯定有人爱看！” 梁晓声听得一愣一愣的，道：“那伱是，呃，你打算什么时候实施？” “等《太极》拍完，我空下来的吧，看看有没有门路。我提前告诉你，你应该也明白，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我肯定帮，只是……” “我懂我懂，放心，我不难为你，到时候我把框架搭起来，我们再细聊。” 提前告知了这件事，梁晓声就出去了。 陈奇洗洗涮涮，这才躺在床上。 去年，长春诞生了一本杂志叫《春风》，纯文学期刊，发行量很差，2000年初改版成了一本综合性文摘期刊，名字变成了《意林》。 而在明年，甘肃也有一位新王诞生，叫《读者文摘》，后叫《读者》。 同年，中国青年出版总社搞了一本《青年文摘》。 再加上1985年创办的《知音》，改开四大名著全部亮相，对群众进行了40余年的胡说八道，美国小护照、德国犹纸包、日本夏令营都是传世名篇。 40年后反过来了，各种老外开始吹我们，正可谓“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他现在就想干两件事，一个电影，一个杂志，虽然在长达数十年的外国月亮圆的大环境下，他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想站着挣钱。 …… 袁氏兄弟悄悄的走了，正如他们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只结仔。诶，还挺押韵，这玩意整的。 打戏拍的差不多了，剩下都是文戏和外景。 陈家沟没啥景致，但电影嘛，又不是纪录片。李文化选择了河北的野三坡作为风景展示，选择了河南卫辉市的小店河村作为陈家沟的外景。 小店河与陈家沟一样，都在豫北地区，建于乾隆十三年，是个比较完整的村寨，留存寨墙、寨门、院落、房屋等等，非常合适。 《太极》剧组一边拍着文戏，一边准备出去拍外景。 五月份开机，预计八月份收尾，顺利的话明年初就能全部搞定了。 ………… 1905年，任景丰任老板，为贺京剧大师潭鑫培60大寿，合作摄制了中国第一部影片《定军山》，并在大观楼影戏园放映。 大观楼便成了中国电影的诞生地，它就在前门大栅栏，现在也是一家电影院。 这年头制片厂只管生产，不管宣传，中影也不管，宣传是电影公司和电影院的活。电影院设有宣传组，对重点影片制作大型海报，编辑宣传资料等等。 如果碰到火爆的片子，还得加班加点，骑着车子，拎着水彩、刷子到各处的电影公告栏，刷上片名、上演场次、时间、票价。 电影院一般隶属各地的电影公司，承担了很多任务，所以职工也多。 整个产业约50万人马，确实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此刻，大观楼外头。 宣传组的几个年轻人，在师父的指挥下，手忙脚乱的往上贴海报。海报都是画的，有两张，一张是龚雪和唐国樯，一张是龚雪单人。 背景是秀美的庐山风光，人物身在其中，画工精湛，栩栩如生。 上面写着彩色故事片、北影厂摄制、主创人员等等，陈奇的名字也在上头。 “好了好了！贴好了！” “师父画的真棒！” 几个小年轻溜须拍马，又看了看海报，道：“这个叫龚雪的女演员没听过啊，新出来的么？我看剧照挺好看的。” “我听说真人更漂亮，到时候上映就知道了，哎师父，这次拷贝怎么分的？” “四五家分一个吧！” “那也太紧凑了，希望别像《405谋杀案》似的，又让小张跑断腿。” 小张是电影院的跑片员。 他们议论着，殊不知海报上的当事人之一就站在背后。 《太极》剧组要出外景了，陈奇回家一趟，然后就看到了《庐山恋》的海报，他只关注上映时间：7月5日！ 5日是星期六，星期天休息，而7月份是暑期档，学生们都要放暑假了。别觉得这年头的人啥也不懂，他们也知道要把重点影片排在观众多的档期。 “……” 陈奇骑着车子闪了，想了想，没去北影厂，拐到了西单。 龚雪正式进厂，《庐山恋》上映，双喜临门，正是送点礼物表示表示的好时机，也把贪墨的稿费补上。 “呀，先生你来了！” 再度进了华侨商店的大门，那个给他留纸条的女售货员一脸喜悦，就差直接扑过来。 哼！ 他冷哼，这种表情上辈子见得多了，横店的小演员、抖音的女主播、app上的外围，连卖茶叶的都是一副把你当亲亲老公的样子。 “我想看看护肤品！” “在这边，您请！” 女售货员心一凉，买护肤品，这是有主儿了？哪个骚货这么好运，能找着年轻有钱还帅气的长期饭票！ 陈奇到了专柜，一瞧都是国外进口的好货，牌子也很熟悉。他对女人的东西很了解，熟练的挑了一整套护肤品，还买了一块进口香皂和洗发水。 没买化妆品，这年头在生活中化妆就是惹人批。 他只挑了两支口红，还有一支润唇膏，然后又去买皮鞋。 “她脚多大来着，35、36……买大不买小，买36吧。” 于是又拿了一双浅棕色的女式小牛皮带跟皮鞋。 拎着一袋东西回北影厂，兴冲冲的想把龚雪约出来，到主楼的时候还真看着她了，她正从楼里出来，抹着眼睛，低着头。 “雪姐！” 他叫了一声，龚雪蓦地抬头，秀眉微蹙，泪光闪闪，又是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怎么了？” “我……” 她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口，摇摇头直接跑了。 谁欺负她了？ 陈奇一愣，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连忙赶去片场，先找人问个明白。 (本章完) 第110章 看谁疯 陈奇到了摄影棚。 里面布置成一个陈家沟室内的景，这两天本该拍完的，然后就出外景了。结果他一瞧，李文化竟然不在，剧组停工了。 “李导人呢？” “不清楚，拍着拍着忽然被叫走了，雪姐也被叫走了。”李连结道。 “不知道去哪儿了？” “呃，好像说什么调查……现在人都不在，我们怎么办？”王群问。 “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先收工吧。” 陈奇转头又去找汪洋。 汪洋也是一脸烦闷，道：“有人给电影局写了举报信，人家来调查了。” “举报我？” “不是，第一举报李文化挪用制作经费，第二举报龚雪走后门进的北影厂。” “这不扯淡嘛！” “是扯淡啊，但写了举报信，就得来调查。” “老厂长，厂里的反对派貌似有点多啊！” 陈奇忽然同情汪洋，就这种环境怎么执掌大权的，一天天的得烦死。当然他心里清楚，这事的源头还是自己，那帮人整不了自己，就整身边的人。 就算没结果，也能恶心恶心你。 总之剧组暂时停工了，李文化和龚雪接受问话，还有其他人也得问话。陈奇也面对了一次，对方是两位电影局的工作人员。 “李导为人正派，绝对不会干出挪用经费的事情，我全程跟着《太极》，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把明细公布出来，看看到底有无此事！” “龚雪最初拍《庐山恋》有合作，我个人觉得她形象好，业务能力不错，为人善良和气，从没跟人吵过架。她进厂是汪厂长亲批的，因为厂里缺年轻有潜质的女演员，想凑上四朵金花，走后门之说荒谬至极！” “好，小陈同志，就到这里吧，我们会继续了解情况。” 对方说着想走，陈奇哪能放过他们，道：“两位同志，我不太懂，想请教一下。这个事情如非属实，那举报者会受到惩罚么？” “这个无需你关心，我们自会处理。” “那我还想问，是不是只要有举报，伱们就会下来调查呢？” “当然，听取群众的声音是我们必要的工作职责。” “哦，这样啊，你们还真辛苦！” 陈奇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两位同志，我也有冤要诉，我现在实名向你们举报，你们受不受理？” “呃……” 对方一愣，什么情况？但话都说出去了，不能唾面自干，只得道：“如果你有情况反映，可以写个书面材料……” “书面材料我会写，但我也想口头表述，你们可能听说过我，我是个回城知青，在前门合作社卖大碗茶的，上过中青报，业余爱好写作，承蒙汪厂长看重，把我借调进来，我无比感激。 我以为我实现了人生的目标，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为梦想奋斗，但谁知道，这里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陈奇不管对方如何，自己开始巴拉巴拉：“他们自诩为知识分子，文化人，文艺界前辈，看不起我这个卖大碗茶，处处刁难，句句嘲讽，各种穿小鞋、使绊子。 没错，我是个卖大碗茶的，但我一点不为我的职业而自卑，我跟我几十个知青兄弟姐妹靠劳动挣钱，顶天立地，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难道文艺界就高人一等么！ 难道文艺界就可以有优越感么！ 难道文艺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毫不遮掩的，赤果果的歧视劳动人民么！！ 正好你们今天来，我就要讨个说法，我现在口头表述，过后我就写举报信，我把那些歧视劳动者的家伙一个个都列出来，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给我做主！” 咝！ 俩人脸都绿了，放在几年前就凭这几句话，被揪出来游街也不为过。现在虽然改开，但整个80年代都摇摆不定，大家还是很怕。 “小陈同志，你小点声！小点声！” “我为什么小点声，我有理我怕什么，国家都站在劳动者的这边，我怕什么？” “是是是，你有理，但这个事……哎呀！” 俩人一个年轻一个较长，年轻的可能没经验，较长的那个脑筋一转，明白了，忙道： “小陈同志，你千万不要写信，你反映的问题我们会研究的。其他反映的问题，我们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完全子虚乌有！” “真的？” “真的真的！” 好家伙，你把歧视劳动人民这顶大帽子扣上，谁受得了？ 俩人好说歹说，安抚住了陈奇，抹身就出去了，径直来到孙文今的办公室，不客气道：“老孙，你是负责厂里纪律的，工作是半点没做到位啊！ 身为电影工作者，得把心思放到艺术上，不要再搞事情了！” “……” 孙文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听说有人举报，上头来查，还挺兴奋的，怎么转头把自己一顿训？ 电影局的人调查到一半走了，就像憋足了劲放了个蔫屁，不了了之。 “姓陈的小子有点疯啊，动辄掀桌子，一点不顾大局！” “人家又不是电影行业的，卖大碗茶的怎么管？” “听说北影厂挺多看他不顺眼的，以后再举报他的剧组怎么办？” “凉拌，谁爱来谁来，反正别找我！” ………… 内耗，折磨自己。 发疯，折磨别人。 当然选后者了…… 陈奇经验很足，只是心里也生气，妈的！这什么年代啊，动不动就举报？把劳资逼急了，我特娘也去举报，你要搞事，我就扩大化，你要文，我就要武，谁不会耍流氓啊？ 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讲也说明确实重视群众呼声，工人阶级是爷爷的时代。 此次风波还没有闹大，就被他按下去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孤勇者，在挑战当下的条条框框，守护身边的人，团结越来越多的伙伴，一起向前顾涌顾涌…… 夜晚。 招待所门口，张金玲笑呵呵的跑下楼，道：“给你叫下来了，自个躲屋里哭呢，你好好安慰安慰。” “你干嘛笑的那么暧昧？” “哟，你当我傻啊，看不出来你俩？” 张金玲很知趣的闪了，龚雪则磨磨蹭蹭的走出了楼口，揪着衣角眼睛通红，陈奇手里拎着袋子，看了看她，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嗯。” 招待所楼下有一条僻静的小道，通往北面，后来这片都盖了平房租出去了，现在啥也没有。 俩人溜溜达达的散步，一条小道只有一盏路灯照着，幽静昏暗，龚雪停在路灯下面，不愿意向前走了，道：“前面黑，在这聊会吧？” “也行，我今天回家了，你猜我看着什么了？” 女人难过的时候，不要就着这个事情去安慰，越安慰越难过。找别的话题吸引她注意力，如果是她非常关注的话题，那就更有效果了。 龚雪心里难受，但不想冷他的场，问：“你看着什么了？” “我在一家电影院门口，看着《庐山恋》海报了，7月5号上映！” （冇了……） (本章完) 第111章 动手动脚 “真的？《庐山恋》要上映了？” 果然，龚雪眼中抹去了愁思，焕发出一种惊人的光彩。 “当然了，我在大观楼外面看到的，别的影院不清楚，反正应该都在7月份。按照《太极》的行程，我们那会应该在河南，到时我带你去看。” “嗯嗯！” 龚雪连连点头，浑忘了白天的不愉快，《庐山恋》是她期待已久的作品。 “对了，我今天去了趟华侨商店，这是送给你的。” 陈奇见她情绪好转，趁机把礼物递过去，龚雪看都没看，小手轻轻一推，摇头道：“我不要，我不用你给我买东西。” “这都是进口的护肤品，特意送伱的。” “我现在存点钱了，平时也没什么活动，用不着这么好的，你不如送给你妈妈？”她提议。 陈奇头一次送礼物还得说服，道：“你帮我画了《奇门遁甲》，我们算联合创作者，拿了稿费应当有你一份，但我直接给钱不太好，就买了点东西。 你刚刚还帮我画了两个剧本呢，你要是不收，我属于贪墨，以后没法找你帮忙了。” “这……” 龚雪犹豫，见陈奇强行塞到自己手里，只好道：“那谢谢你啦，进口的一听就很贵，以后不要买了。” “钱是用来花的，花完再挣……里面还有一双皮鞋，我买36的，你脚多大号？” “鞋？” 她脸一红，小声道：“我36的也能穿。” “那就好！” 此刻她的心情完全好转，再聊这件事就会冷静许多，陈奇道：“电影局的人找我问话，我跟那两位同志沟通了一下，他们也觉得举报太扯淡了，不会再来调查，你放心。” “其实我早就习惯了，以前经常这样被叫出去训话，我只是有点难过，刚进北影厂就发生这种事，我又没得罪人。” “北影厂不好混，你进来就得有个心理准备。 人生就像爬山，有人先行，有人后行，有人锲而不舍，有人半途而废，有人沉迷途中风景而忘了最初目标。你在前行的过程中，可能会遭到无数讥讽与恶意，而当你站在山顶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人都在你脚下。 那时你不会再在乎流言蜚语，因为你体会到的是一览众山小，是手可摘星辰，是海到天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 龚雪眼波流连忘返，笑赞道：“你看你，安慰人都这么出口成章的，让人听着舒服又佩服，你这段话都可以写成诗了。” 诶，好主意！ 我可以搞国内版的《心灵鸡汤》嘛，或者抢汪国真的饭碗。 他正在心里吐槽，龚雪又叹道：“可你说的境界太高了，我只不过是个刚入电影门槛的小演员，何日才能登到山顶呢？” “你先制定目标嘛！第一步，变成北影厂最红的女演员；第二步，变成国内最红的；第三步，变成亚洲最红的！” “越说越离谱了……” 龚雪摇摇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还有件事。” “什么？” “安慰你是安慰你，但关于你今天的表现，我要批评你几句。” 陈奇咳了咳，正经道：“我白天回来的时候撞到你，你当时没跟我说这个事，自己先跑了，你是不是躲在屋子里偷偷哭？” “我……” “你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心思繁杂，想的多，不外露，喜欢自己憋着，不断消耗身心精力。这个习惯很不好，以后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龚雪是个内耗严重的人。 陈奇恰恰相反，但凡发觉一点苗头，他就果断发疯折腾别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我都是这样子的，我也知道不太好……那好，我以后有事情会跟你讲，你对我说的话我都记着，谢谢你给我那么多的鼓励。” “哦？那你要怎么谢？” 陈奇看着她，流露出一丝意图不轨。 “你想让我怎么谢？” “这样呢？” 龚雪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他突然上前了一步，二人近在咫尺，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她慌张的向后退，后背却贴在了路灯杆上，昏黄的光被轻轻撞了一下，在两个人的身影间悠悠荡漾。 “小陈，小陈~” 她见陈奇还要靠近，惶恐的口中呢喃，不得不偏过头，用手死死挡在身前，陈奇试探了一下，见状也不再逗她，停了下来，但手一伸，把她的小手握住。 “你放开！” “让人看见呀！” 她用力挣了几下，总算挣开来，早已满脸羞红，心中气恼，但自己也不知是羞多一点，还是恼多一点，只觉得他今天大胆起来。 最可气的是，那个家伙还看着自己笑，没半点做错事的态度。 “我走了！” 她抬脚就走，迈了两步又抹身：“你不许再这样，不然我不理你了！！” 龚雪说完又走了，很快小步跑了起来，说着硬气的话，留下一地慌慌张张的影子。 “啧啧！” 陈奇摸了摸鼻子，他完全相信只要自己再强硬点，就能百分百拿下了，但对这个年代也心有顾忌，真要让人看见了，耍流氓是要吃枪子的。 看看！这就是城市后进青年的典范，知青的败类，今天把他毙了，大家以儆效尤！ …… 招待所。 龚雪回来缓了一个小时，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这会，她已经换上那双浅棕色的小牛皮矮跟软底皮鞋，精致轻巧，穿上洋气的很。 颜色款式都很搭，她甚是喜欢，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才脱下来，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忽然想起来：那家伙好像没事就盯着自己的脚……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跟着，她又翻了翻护肤品。 无论哪种类型的女性，没有不喜欢这些玩意的，洋牌子上面都是英文，陈奇特意贴了小纸条，这是洗脸的，这是抹脸的，这是管黑眼圈的云云…… 还有那两支口红，她不太敢用，对润唇膏倒是非常中意，抹嘴唇试了试，随手装进包里随身带着。 折腾好久才躺下来，根本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浮现出某人的脸，那个臭弟弟愈发能撩动自己的情绪，刚刚居然还动手动脚的。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并不回避自己的内心，只是有一道阻碍始终挡在面前，让她不敢向前，甚至非常自卑。 “可我比他大了好几岁呀！” “他那么年轻有才华，前途无可限量，可我……” 第112章 《庐山恋》上映 于承惠、孙健魁等人的戏份结束，直接转到了《少林寺》剧组，跟着张鑫炎去了浙江。 少林寺是毁坏严重，破破烂烂，只有几个老和尚靠种菜勉强度日。张鑫炎去看景的时候，老和尚脱掉袈裟，正准备写入党申请书呢。 这根本没法拍。 张鑫炎是浙江人，就转去了老家取景，将天台县的国清寺作为少林寺替身，国清寺方丈亲自教演员参拜礼节，还借了100多个和尚给剧组。 另有岳王庙、灵隐寺等等，都是取景地。 在陈奇的搅合下，《少林寺》进度一点没耽误，甚至还能快一些。 张鑫炎现在还没选女主角，陈奇不想让龚雪出演了，她不太适合牧羊女的角色，而且《太极》和《少林寺》如果过于相像，那有点说不过去了。 何况他还要准备别的戏呢。 牧羊女还是丁岚演比较好，历史上，她拍完《少林寺》也被汪洋调进了北影厂，就看老厂长这个求贤若渴啊，一挑一个准。 丁岚拍了好几部武打片，是大陆最具代表性的女打星，她跟北影厂的一个人结婚了。 这个人后来为国家执行任务，出生入死那种，晚年孤身一人住在京郊的一栋别墅里，有专人照看着——网上查不到任何资料，这里当然也不能说了。 丁岚跟他在80年代末就离婚了，嫁了个新加坡人，移民去了新加坡，还拍了《莲花争霸》《东游记》和陈小春版的《鹿鼎记》。 ………… 7月盛夏。 绿皮车变成了闷罐车，窗户透进来的那点流动空气都不够大家消耗的，一股人群聚集所能散发出的最难闻的气味，冲刷着每个人的呼吸道。 李连结、于海、龚雪、王群、计春华等人还有戏份，都在这列开往河南新乡的火车上。 计春华饰演“鬼面”，形象设定是半张脸被一块硕大的黑色胎记盖住，屡次袭扰陈家沟，戏份颇重。 此刻，他顶着大光头，没眉毛，拿着个保温杯走在过道上，拥挤的乘客自动分成两列。他打了热水回来，放在陈奇的桌上。 “奇哥，给你水！” “谢谢，你也坐会吧，别老晃悠。” “坐的屁股疼，站着舒服。” 计春华戳在陈奇旁边，看他在本子上勾勾画画，问：“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买了个院子，太破了得重新盖，我想想怎么设计。” 李连结对这种事可敏感了，哔的出现，道：“伱买了个院子？在哪儿啊？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五千。” “五千？！” 李连结瞠目咋舌，掰着手指头算，月工资88块钱，将近5年才能挣这么多。他羡慕的不得了，小声道：“哎，你给香港写剧本这么赚，要是多写几个，那你就成百万员户了！” “靠港币当百万员户难了点，等我给美国投稿的，挣美刀才快！” “你又吹牛，你怎么给美国投稿啊，你会英文写作么？” “哟哟，还知道英文写作呢，不愧出国见过世面的。” 陈奇打趣了一句，暗道，所以我才找机会出去啊，找个靠谱的交流渠道，多多挣美刀。 他一共就一万五千块的存款，买房子花了三分之一，盖房子更贵了，而且费劲，下半年施工，明年能竣工就不错了。 这让他有了点经济压力，跟后世很像：人如果不买房子，其实能活的很不错，一旦买了房子，压力就会扑面而来。你吃吃喝喝、看电影、开房、旅游，再花能花多少啊？能跟房子比么？ 小店河村在卫辉市，卫辉现在叫汲县，属于新乡地区。新乡不得了，历史悠久，大事件极多，是姜子牙、比干的故里，张良刺秦、火烧乌巢、陈桥兵变、竹林七贤等等都发生在此。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新乡，去招待所的路上瞄到一家电影院，外面也贴上了《庐山恋》的大海报。龚雪扒着窗子看，看自己的画像在那海报上，又回头找陈奇，陈奇冲她眨眨眼。 到了招待所安排好房间，吃了晚饭，先行休息。 陈奇则敲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开门的是黄秋燕，黄秋燕故意笑道：“小陈哥，你来找我呀？有事么？” “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会给我们保密的对不对？来，特意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把准备好的进口零食递过去，黄秋燕撕开一袋，当场就吃，哼唧道：“我顶多坚守三个小时，你们不要太晚，晚了影响也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 陈奇向她身后看去，龚雪早就收拾好了，脸红红的当着黄秋燕的面跟他走了。 自从他大胆起来，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说好的嘛，要一起看《庐山恋》。 …… 夏季天黑的晚。 七点钟还有光亮，行人也多，龚雪倒不是很尴尬。打听着，到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俩人吓了一跳。 “我类乖乖，你弄啥类？” “尻恁娘！” “打死你个龟孙！” 只见售票口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挥舞着手臂想要先拿到电影票，还有几对打起来了，像砸保龄球一样，骨碌骨碌摔倒一大片。 龚雪往后退了一步，吓道：“要不改天再看吧，人太多了！” “来都来了！好家伙，我还以为是场浪漫约会，结果变菜市场了，你等着，我去买票！” 陈奇撸胳膊挽袖子，趁着他们打架哧溜挤了进去，披荆斩棘的抢到了前排，手里挥舞着七毛钱，艰难的抢到了两张票。 这年头票价2毛钱-3毛5分钱不等。 国家规定的，比如黑白片、老片就便宜点，彩色片、宽银幕片就贵点，等过几年票价放开了，那会就开始贵了。 “好了没有了！” 售票员操着大嗓子门喊：“可以买下一场的，下一场没买着，可以买明天的！” “我要两张！” “我要四张！” “不要那个，就要《庐山恋》，都说这个好看！” 人们仍然不顾一切的往前挤，各地影讯不一致，上映时间也不同，龚雪看得直愣，我的电影这么受欢迎么？ “快点快点进来！” 陈奇招呼她进厅，里面是老式影院标准的配置，上下两层，能坐一千多人，前方有舞台，平时也可以搞活动。 “坐着吧！你低点头，别让人认出来，我买点汽水去。” 陈奇忙前忙后，影院呜呜泱泱的进人，竟然满座，大人聊天吵架，孩子哭闹，引导员的声音混在一起，吵杂一团。 不一会，灯光暗下，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庐山恋》终于亮相！ 第113章 新中国第一爱情片（求票，各种票） 这年头没有花里胡哨的前戏，直奔主题，上来就是手写的片名和主创名单，编剧：陈奇！排在了第一位，导演：王好为！排在了第二位。 他心情也挺奇妙，去年就开始弄《庐山恋》，参与环节许多，就像自己的孩子……呃，就像偷来的孩子一样，也有感情。 龚雪紧紧抿着嘴，紧张的不得了，时而盯着银幕，时而看看四周观众。 观众没什么反应，因为一开始就被吸引了，一辆小轿车行驶在盘山道上，开进了庐山宾馆，约十秒钟的镜头，并没有把女主角亮出来。 跟着画面一转，一个男人推开一扇豪华套房的房门，笑道：“周小姐，这就是你指名要的房间。” 这时候，龚雪饰演的周筠才迈步进来。 一件白色收腰的小西装，下面是西裤，踩着高跟鞋，戴着小洋帽，修长的脖颈上点缀着一条精致的珍珠项链，挎着一个洋皮包。 “哇！” 这一步好像同时迈进了观众心里，全场不约而同的惊叹，哪见过这种打扮的电影人物？ “她好漂亮啊！衣服也好看！” “美国华侨嘛，资本家的小姐当然好看了！” “不是不是，你看她穿高跟鞋的样子，走路多优雅！” 周筠进了套房，欣喜的打量熟悉的一切，转而又变得忧伤，望着窗外的湖泊，回想起五年前……跟着便是五年前的画面，她又换了一身，紫色衬衫，红色喇叭裤，拿着地图寻找枕流石。 她翻出一次成像的照相机，咔嚓拍照，又引得全场惊奇。唐国樯饰演的耿桦闯入了她的镜头，二人开始了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 这年头的观影流程是这样的： 各种杂志，比如《大众电影》会进行新片介绍，观众对某部片子感兴趣，记好上映时间，约上三五好友一起来欣赏。 因为看电影是大事！ 每看一部新片，影响力都会在生活中持续好久好久。 陈奇前排的一对小情侣明显如此，对《庐山恋》有一定的了解，那个女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银幕，道：“都说她换了四十多套服装，我倒要数一数，究竟有没有那么多！” “已经两套了！” “三套了！四套了！真的每一次出场都换一套衣服，好羡慕她啊！” 随着剧情发展，周筠每一次亮相都会惹得大呼小叫，她的石榴红上衣、白色小马甲、紫色裙子、白色长裙……时装秀一样的让人眼花缭乱，深深触动着观众。 无论男性女性，在这个变革的时代中而保守羞涩又蠢蠢欲动的心灵，都似被敲了一记：原来衣服还能这么漂亮，原来女人还能这么优雅美丽。 “庐山是这个样子啊！” “以前只在书上看过，没想到这么美！” “哇，你看那个山峰！” 周筠和耿桦约好一起游庐山，镜头随着他们的脚步，为观众展现着一幅幅美景。在去趟省城都算大事的1980年，能在银幕上见到远隔千里之外的名山大川，回家都能吹上一个月。 进行到三分之一，尺度开始大了起来。 一个小瀑布的下面，潭水清澈。 镜头给到周筠白嫩嫩的裸足，往上移动，是光滑修长的小腿，再往上是一条无袖的白色短裙，裙摆在这个年代可谓惊世骇俗，连膝盖都露出来了。 她蹚水玩，坐在潭中的一块大石头上，招呼道：“伱过来呀？” “不了，我站一会也一样。” 耿桦不好意思看她，眼神飘忽，满脸通红。 周筠自顾自的撩起水洗洗胳膊，笑道：“都说孔夫子死了2千多年，我怎么看见孔夫子还在呢？” 耿桦只得过去，但仍然不敢靠近，周筠主动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石头：“你坐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听爸爸讲过苏东坡和佛印的故事，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我眼中这是庐山美景，灵泉瀑布，我与你这个好朋友在享受大自然。那你看我是什么呢？还是说你有……” “没有没有！我坐下就是了！” 耿桦小心翼翼的坐在她旁边，周筠巧笑嫣然，目光流转，用白嫩嫩的脚丫踢了一下水，哗啦一声，水珠四溅，似有彩虹而出。 这段戏是陈奇加的。 因为他给女主角的定位，就是成为全国男同胞心中的白月光，电影初恋，终身难忘的那种。 效果显著，偌大的放映厅里，但凡男观众都一眨不眨的，仿佛着了魔似的盯着银幕，似乎要把周筠牢牢的印在脑海中。 女观众也不禁心生向往，她们哪有过这样的生活？ “这段拍的不错啊！” 陈奇第一次看，觉得还行，悄悄偏过头，道：“我记着等下还有泳装呢？” “啧！” 龚雪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妈呀，泳装，现在想起来都脸红，当时怎么鼓起勇气拍的？ 男女主角的感情急速升温，对彼此也愈发了解，双方的家庭情况逐渐揭晓，一个是国党将军的女儿，一个是大陆将军的儿子。 由于来往过密，耿桦被叫去审查，他姐姐耿莹棒打鸳鸯。 “你要是真为了他好，就离他远一点！” “我弟弟还有大好前途，不能毁在你这种女人手里！你还是快点回美国，找个资本家的少爷配对去吧！” 陈奇写这段戏的时候，尽量用这个年代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周筠前面表现得多美好，此刻遭受打击，就愈发能引起观众的共情。 “耿莹怎么这样啊，太可恨了！”“这个女人好讨厌！” “周筠不要走啊，你看她哭得多伤心！” “我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前些年就是那样的环境，周筠不走，耿桦一家都没好果子吃，姐姐也是为了全家的安危。” 苦命鸳鸯被拆散了，到此回忆结束，又回到了开头的画面，即五年后。 周筠重上庐山，刚巧耿桦考上了清华大学，过来做一次学术交流活动，二人时隔五年重逢，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慢动作奔跑，挥手，嘴里呼唤： “耿桦——桦——桦！” “周筠——筠——筠！” 陈奇不忍直视，观众们却被硬控，哎呦感动的不得了，还有女同志哭天抹泪的。 二人重逢，自是干柴烈火，尺度比之前更大。于是乎，现场一千多人就看到了唐国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龚雪穿着泳装，一起在龙潭游泳。 观众们哪里见过在银幕上露胳膊露腿的？ 这是包装成风光抒情片的爱情片，二人谈着恋爱，你侬我侬，被评价为“尺度大胆”，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此刻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千多人的场子慢慢鸦雀无声。男男女女都瞪大眼睛，仿佛刚才眼前闪过的是幻觉，随即就像沸水开了锅，轰的一下，全体骚动。 “他们，他们……光天化日怎么穿成这样啊？” “好不知检点！” “我的天啊！” 尤其是相亲刚认识的、正在相处的那些小青年，个个面红耳赤，有些男同志大气都不敢喘，有些胆子大一点，鬼鬼祟祟的去拉女方的小手…… 正当周筠、耿桦蜜里调油，谈婚论嫁之际，又一大阻碍出现，他们的父亲曾经是战场上的敌人！ 周筠面临着第二次分离，写下诀别信，想孤身回美国，结果被耿桦一家截住。耿桦的父亲接受了周筠，然后开始统战： “给你爸爸写封信，说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团结和安定，我欢迎他回来看一看新时代的祖国！” “耿伯伯……” “你现在不应该叫我伯伯了。” “那我叫您什么？” “你应该叫我爸爸。” “……” 龚雪的琼瑶式哭泣首次亮相，只见她抬起眼，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彷徨不定，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而在那眼睛里，泪珠像珍珠一样，颗颗分明，在睫毛的颤动下抖落。 没有哭天抹泪，没有夸张的痛苦，那泪珠掉下来都不会经过颧骨，主打一个美字。 咝！ 男男女女们齐齐后仰，再度屏息。 最后，耿桦的父亲接受了周筠，他姐姐却还有成见，于是出现了陈奇专门升华的那一幕。 “我不仅要看看庐山，我还要去看看五岳，看看长江长城，看看黄山黄河……我要去各地转转，我还要去天安门！ 这也是我的祖国啊！ 我愿意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耿桦，而是我觉得这片土地充满了伟大的生命力，我愿意在这里感受新时代的气息，我愿意奉献自己的力量，一起建设美好的未来……” “哗哗哗！” “说得好啊！” 看到此处，全场观众竟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如果说在此之前，周筠只是一个主动热烈、清纯天真、有文化的海外女青年形象，这几句点题之语，顿时给她注入了思想的内涵。 人物清晰明了。 白月光妥妥的！ “哗哗哗！” 收尾的时候，音乐响起，两家人一起拍大合照，大团圆结局。观众们仿佛经历了一场精神弥撒，兴奋的已经开始讨论，还有人接着拍手。 看到一部好电影，如同吃了一顿丰美的大餐，都会让人产生某种幸福感。 前排的小情侣更甚，女孩子不停的巴拉巴拉：“我一定要再看一遍，太好看了，我喜欢上周筠和耿桦了，他们就是我梦想中的爱情样子……啊，你看大家，都跟我一样呢……你看！” 她忽地回了下头，转过去，又猛地转回来，瞳孔顿时放大：“你，你！” “快走！” 陈奇见状不妙，拉起龚雪的手就跑，龚雪抽了几下没抽动，也就任他握着，完全把那天晚上说的话抛在脑后——男人的话不能信，女人的话更不能信。 “下场的票没有了！” “下下场也没有了，买明天的吧！” “你们就不能通宵放嘛！”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多拷贝，买就买，不买滚蛋！” 影院门口，售票员已经非常暴躁，随机逮住一个就开始骂，对方腆着脸还是买了明天的票。都说《庐山恋》好看，自己要是没看过在单位都抬不起头。 7月盛夏，《庐山恋》的热浪才刚刚开始！ （冇了…… 端午安康！都吃粽子了没？） 第114章 拷贝！拷贝！ 昌平现在还是个县城，虽有电影院，但排不到首轮，只能吃点剩饭。 王晓梅是一家暖瓶厂的职工，听说最近冒出来一部《庐山恋》特别好看，适逢今天休息，便约上两个工友进城看电影，顺便逛逛街。 这年头从郊县进城，坐汽车都要坐好久。 她们在市区逛了一上午，刚好到了前门附近，就在箭楼下的一个合作社吃点东西。 “馄饨来啦！” 黄占英麻利的把馄饨端上桌，又送上三个大碗，笑道：“天气热，这是我们赠送的茶水，你们解解渴！” “谢谢同志！” 王晓梅很意外，吃馄饨还送茶水呢，前门合作社果然名不虚传。她尝了一个馄饨，觉得还不错，道：“一会咱们去哪儿看电影啊？” “这附近就有，叫大观楼。” “小李上次进城看了一场《庐山恋》，哎呦回去吹出大天了，瞧把他嘚瑟的！” “听说拍的可大胆了，女演员那裙子到这儿！” 王晓梅往自己腿上比了比，两个小伙伴的眼睛闪闪发亮，痛斥道：“天啊，那也太资本主义了，腿不都露出来了么？” “是啊是啊，哪像我们艰苦朴素人人夸！” 仨人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裤子，统一的灰色长裤，顶多把裤脚卷起来一点，露出个脚脖子。 “你们是要去看《庐山恋》吧？” 黄占英忽然走过来，插嘴道：“这都中午了，肯定买不着票了，改天再来吧。” “啊？怎么能没有票了？” “你们要是一大早站在外面守着，兴许还能买着，这个点别说下午场，晚上场都没喽。” “可我们就一天休息呀，再来得下礼拜了，我们是昌平的。” “这可怎么办？” 王晓梅仨人愁眉苦脸，失落的不得了，黄占英见状，索性道：“算了算了，我们本来准备晚上去看的，伱们大老远不容易，匀给你们三张，原价给我钱就行了。” “真的？那你们不就看不了了？” “没事，我跟那编剧熟，我让他给我弄票，不然我揍他！” 黄占英大方的匀出去三张票，王晓梅等人匆匆吃完馄饨，一直往南走，很快看到了大观楼电影院。 检票入了场，三个年轻人极其期待，总算能欣赏《庐山恋》了。电影也确实没让她们失望，那庐山秀美的风光，女主角的时装秀，男主的俊朗呆萌都深深吸引了她们。 眨眼20分钟已过，观众席悄然无声，无数道目光投向银幕，都沉浸在电影之中。 而在二楼的放映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快点！快点！拷贝给我！” “拿好拿好，别散开了！准点回来啊，不然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让电影院装个升降机啊，我一天天腿都快废了！” 小张火急火燎的抱着两本拷贝，疯了似的冲下楼，把拷贝装进自行车后座的挂兜里，都蹬出火星子了，一路电闪雷鸣的赶去另一家影院。 他是大观楼的跑片员。 《庐山恋》一份拷贝，由四家电影院分享，每本拷贝约10分钟，电影90分钟就是9本拷贝。四家影院商量，比如间隔30分钟放映。 大观楼先放两本拷贝，就由跑片员将拷贝送到下一家，下一家也有自己的跑片员，看完了再送到下下家…… 葛优、谢园在1990年出了部电影《马路骑士》，就是讲跑片员的。 小张蹬车子业务纯熟，去环法都没问题，10分钟的路程，他8分钟就到了，下家影院条件好，不用上楼，而是在楼外面弄了个“升降机”。 他把拷贝放上去，还有个铃，按一下，上面就知道拷贝送到了，直接给升上去。 小张又火急火燎的往回蹬，比之前更急，因为从此刻起，他要反反复复的往返两家影院之间，直到最后一场《庐山恋》放完——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耗在无数次循环里，跟鬼打墙似的。 “拷贝呢？拷贝呢？” “这呢这呢！” 他蹭蹭蹭上楼，又接过两本拷贝，一刻不停歇。 这趟却蹬急了点，哗啷一下子，车链子掉了，小张身子一歪，差点没摔死，他骂骂咧咧的跳下来，重新上车链子。 下家影院疯了！ 前两本拷贝放完了，新的却没送到，只能在银幕上打出“跑片未到，请耐心等候”的字样，影院里嘘声一片，口哨声、喝倒彩的乱做一团。 …… “这电影真好看，下礼拜我们再来看一次吧？” “行啊，我也意犹未尽呢！” “我是形容不上来，反正里面的景色、对白、男男女女，我都喜欢！” 一场《庐山恋》放完，王晓梅和小伙伴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开心的议论着种种细节，小张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她们身边经过，毫不知觉。 看电影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跑片员在替你负重前行。 一场结束，小张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喘着粗气坐在放映室里，啪的拍了下桌子：“这日子一天也活不下去了！经理呢，我要跟经理反映！” “为什么不多订点拷贝？你们脑子缺根弦，累的可是我们！” “电影公司都干什么吃的！” 他在里面喊，经理在外面听着连屁都不敢放，跑片员比销冠还牛逼，人家一撂挑子，连锁反应，电影院全废。 经理酝酿好情绪，推门进来，笑呵呵还得哄：“咱们的小张同志又闹情绪了？你说得对，公司确实没做明白，明知道《庐山恋》会火，竟然不多订，活该被观众骂！” “您不用说这个，我要拷贝，不然我得累死！” “拷贝有有！我们也不是傻子嘛，眼下的情形当然要去加订了，但拷贝洗印需要时间，这没办法，你是影院的中流砥柱，你得带领大家克服困难啊！” 小张算是被安抚住了。 在放映室歇了一会，等下一场开始，又放了20分钟，抱着两本拷贝又冲下楼，开始自己无限循环的人生。 …… 这年头没有全国统一上映的条件，《庐山恋》具体的上映时间，各地有差异，但都在7月初到中旬之间。 拿京城来说，眨眼已经上映一个礼拜了，几十家电影院的经理一块去市公司堵门，市公司又去中影堵门，还碰到了辽宁、河北、山西等附近的省公司代表。 与此同时，电话、电报雪片似的飞来。 诉求只有一个：加订拷贝，不然观众和跑片员都要造反了！ 中影带着大家又去堵电影局的领导，因为人家得批准。 “加多少？” “180个？！！” 领导表情非常难堪，还很尴尬，因为当初就是他否了《庐山恋》360个拷贝的订单，只给批了200个。现在竟然还多了20个。 我累个乖乖，380个拷贝！ “这是要创纪录啊！” (本章完) 第115章 一夜成名 上海。 龚雪在家中排行老三，上头一哥一姐，父母年龄都不小了。 她妈妈以前管理一家图片新闻社，是个干部，退休后又来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做些辅助工作，其实就是顾问性质。 “您要下班呀？” “嗯，还有事么？” “嘻嘻，听说你们家女儿拍了部电影特别受欢迎，我一直买不着票，您能不能帮我弄几张呀？” 下班时间，单位的一个小青年叫住了龚妈妈，龚妈妈一愣，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有票，我还写信让小雪弄几张电影票呢。” “哎呦，好难啊，那不打扰您了！” 龚妈妈耐住微妙又有点骄傲的心情，骑着车子出了单位，没回家，直接去了一家电影院。 到了一瞧，龚爸爸、龚莹、大哥大嫂、姐姐姐夫，一家七口全齐了，组团来看《庐山恋》。这也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搞到的票，没法给那个同事。 “人齐了，进去吧！” 龚爸爸发话，一块进了影院。 上次龚雪拍《祭红》，全家也是浩浩荡荡的来观影，可惜那部片没啥水，龚雪在里面的表演也颇受批评。但这次不同，《庐山恋》简直铺天盖地，傻子都知道女儿要成名了。 《庐山恋》其实透着一股浓浓的小布尔乔亚情调，很对上海人的胃口。陈奇出于恶趣味，还加了几段喝咖啡的镜头，主打一个“优雅”。 片子放完，观众们照例拍起了手。 看电影鼓掌，其实有点尴尬，但真的能表现观众对这部片子的敬意。 “小雪出了一部好作品啊！” “是啊，过年回来不用哭啼啼的了……哎，话说她的表演怎么进步这么大？莫不是拜了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 听着家人议论的龚莹恨不得惊天爆料，但她不能出卖姐姐，姐姐对自己讲过，受到了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的帮助，那人叫陈奇。 就在片头编剧栏挂着呢！ 龚莹不禁十分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一家人看完了电影，哥哥姐姐都回自己家了，龚莹跟着父母回弄堂，刚进巷子，邻居就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有位客人等好久了呀！” “客人？” 龚爸爸一愣，见了那人，竟然是上影厂的一个朋友，忙道：“老孙，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进去说，进去说！” 对方跟进了屋子，开门见山：“伱不是到处托人，想让女儿进上影厂么？以前我们对她不了解，不敢开这个口子，现在厂领导亲点的名，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呃……” 龚爸爸很尴尬，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慢了一步，小雪已经转到北影厂了。” “啊？手续都办完了？” “办完了，户口什么的都过去了。” 册那！ 对方一拍大腿，冥冥中似有气运流失。 这种感觉在他返程的时候更加强烈，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拿着《大众电影》，指着龚雪的一张照片，死皮赖脸的拉着裁缝，让人家照着做一条裙子。 “太模糊了，做不出来！” “那我请你看电影呀，我们去电影院，你看到裙子就会做了！” 女孩子生猛的不得了，眼中满是追求漂亮衣服的光彩。 “莫名少了一员大将，便宜北影厂了！” 此人越想越郁闷，也怪厂里那些老头子，人家想进来，你同意不就好了嘛！ 历史上，龚雪去了上影厂，起初不算最顶尖那拨，但也是上影厂的金之一，当时各大厂都搞什么三朵金、五朵金，连八一厂都有。 后来，她凭借《大桥下面》拿下金鸡、百双影后，跻身最红的那批演员——当时张瑜已经出国了，她自然成为了上影厂的门面。 ………… “叮铃叮铃！” 邮递员按着自行车的铃，在北影厂门口潇洒的停了下来，啪的甩进一个大包：“信！” “这么多？” “谁知道你们干什么了，慢慢拆吧！” 传达室的大爷哼了一声，把大包拆开，他的职责之一就是分拣邮件，然后在小黑板上写“xxx有信，xxx有包裹！” “龚雪的！” “又是龚雪的！” “嘿，怎么还是龚雪的？” 大爷拣出来一百多封，都是给她的，寄信人有同城的，有郊县的，还有唐山那边的……大爷是见过世面的，拿过小黑板，刷刷刷一挥而就： “龚雪有一包信！” 然后戳在了传达室外头。 大门口每天人来人往，流量巨大，都瞧见小黑板了，反应不一。 张金玲：“好！” 刘小庆：“哼！” 李秀明直接翻了个白眼。 蔡明：“哟，天下大乱啦！” 汪洋也瞧见了，没什么表示，溜溜达达进了办公室，才叫来一个人，吩咐道：“龚雪不在厂里，你把那些信保管起来，挑几封给剧组寄去，让她写封公开信发在《大众电影》上，也算对观众朋友有个回应。” “好！” 汪洋心里高兴，觉着自己就是伯乐，点尽天下英才。 自1977年北影厂恢复生产，最红的作品是《小》，捧出了陈冲、刘小庆、唐国樯三巨头。但即便是《小》，其热度也比不上今日的《庐山恋》。 他知道中影火急火燎的在加印拷贝，总数竟然达到了380个！ 汪洋是第一个在制片厂搞“金”概念的厂长，自己未必知道，但他的行为其实就是在打造明星。明星对于一部电影有多重要，不必多言。 但还是那句话，他有局限性，把金捧出来了，下一步怎么做，那就不清楚了。 ………… 去年七月份，邓公发表了著名的黄山讲话：“黄山是你们发财的地方，省里要有个规划，外国人到中国旅游，有时钱少了还不满意。你们要很好地创造条件，把交通、住宿、设备搞好。” 史称：中国旅游改革开放宣言！ 从此拉开了旅游产业的大幕，最早都是想赚外汇的，接待外国人和华侨，对国内游客的方针是三不原则：不提倡、不宣传、不反对！ 就是原则上不行，但你们要是来了，也让你们玩。 庐山。 今年刚建好的售票处，一位工作人员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窗口贴着：票价五角！ 后来就涨到160元了。 “滴滴！” 忽然汽车声响，一辆小客车迎面开了过来，停下，车门一开，呼啦啦下来一车面包人。 售票员向那边望，那边也向这边望，双方都很紧张。 那帮人似乎在商讨什么，派了两个家伙上前，不确定的询问：“你好同志，请问接待旅游么？” “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是南昌的，过来搞个技术交流活动，想着顺便来庐山看看，你们接待么？” “接待，买票就行。” “那山上有食宿么？” “呃，有！” “行，那来20张票！” 售票员咧了咧嘴，20张票，大买卖啊！ 那帮人拿了票，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夹杂着“一定去枕流石”“背英语那个小树林在哪儿啊”“能不能住庐山宾馆啊”之类听不懂的话。 庐山一直是高级干部疗养的地方，不对外开放，别说外省，江西几千万父老也没多少人来过的。 一帮人开开心心，满怀期待的进去了。 没错，国内旅游不做宣传，但偏偏出了《庐山恋》这么一部电影，比任何宣传都管用——用后世网络话讲，这叫泼天的富贵。 (本章完) 第116章 蹭热度 这年代的票房没法统计，都是粗略估计。 像《少林寺》传扬许久的票房过亿，这还是官方发的呢，但也没有确凿的数据，最真实的还是拷贝数。卖100个拷贝，保本；200个，小爆；300个，大爆；400个，名垂史册。 《庐山恋》上映半个月后，热浪持续走高，拷贝加班加点的印，发往全国各地。 观众是看热闹，而随着《庐山恋》影响力越来越大，电影界、文学界、评论界的声音开始涌现，赞扬者无比赞扬，批判者往死里批判。 “大爱小爱融合的非常好，始终将浓浓的爱国情愫与男女主人公的甜蜜爱情结合在一起，奏响了情感追求和时代最强音，理应高歌！” “《庐山恋》明明只有两个人，却也有一种狂欢的味道。这是时代带来的狂欢感，刚刚走出黑暗的人们觉得世界光明而美好。影片展示的每一个鲜盛开的画面，每一个精心的构图，人物的每一次奔跑，都在传达着一种欣喜的心情。” “孤男寡女，游山玩水，谈情说爱，宣扬享乐主义，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国家还有那么多人吃不饱饭，你们却在谈情说爱，完全不符合中国国情！” “资本主义正在腐化我们！” 陈奇作为编剧，也获得了大量关注，《庐山恋》上座率爆满，引来了文艺界邪神的低语：“年轻编剧不懂生活，脱离实际，对现实的认知一片苍白，纯粹靠想象来写作品，这样是不行的。” 这算比较客气的，有不客气直接骂： “艺术垃圾，迎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群众路线是要走的，但我们要摒弃低级审美，不要做群众的尾巴！” “看到结尾我更是恍然大悟，原来两党斗争是历史误会，浴血四年的解放战争也是一场误会，好大的误会啊！” 陈奇在《故事会》写了好几篇了，都没引起主流的关注，如今只写了一个剧本，瞬间被推到高台上。因为电影就是主流中的主流，焦点中的焦点。 《庐山恋》的名望红利，一个给了龚雪，一个给了他，像王好为、唐国樯、张金玲，人家早就成名了。 作为编剧本人，他再度见诸报端，比中青报那次还翻了好几番。 ………… 汲县位于黄河北部，太行山东麓，境内颇有几处山水。 《太极》剧组从新乡转移到了汲县，这里不太富裕，嗯，应该说这年头就没几个富裕的地方。大家住在一个老旧的招待所里，白天去小店河村拍戏，晚上回来。 食宿都很差，但大家平时也过这种日子，没啥不习惯的。 今儿阴天，光照不达标准，李文化给全体放假。龚雪待在房间里，用块砖头垫着桌子的一脚，伏案读信，时不时傻笑几声。 《庐山恋》热浪滚滚，他们倒没受太大的影响，龚雪出门没人认识，因为县级电影院还没轮着呢。 但她知道自己火了，北影厂寄来了几封观众信件，全是男同志写的，个个情绪饱满，情真意切，抒发了大海般广阔的爱慕之情。 “噫！雪姐，这封信写的真恶心，我给你念念。” 黄秋燕乐滋滋的帮忙看信，道：“我沉迷了，我疯狂了，我喝了一碗叫周筠的酒……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美好的女性，我像着了魔每天下班之后都去看一场《庐山恋》，伱那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印在了我心里！” “不要念了，好尴尬的！” 龚雪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黄秋燕摇头晃脑，道：“别急，这还有重点。你听啊：我很幸运和你身在一个城市，原谅我的冒昧，但我的情感已经无法诉说。 我决定在下个礼拜天，站在北影厂门口等着你，如果得你垂怜，肯出来看我一眼，我死而无憾！” “……” 黄秋燕念完与龚雪对视一眼，这人有病吧？ “我都不在京城，他怎么还北影厂门口，天啊！” 龚雪抱着头，简直莫名其妙，正此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嗖的抬起头，道：“别开门！” “为什么不开门？” “让人看见多不好！” “哎呀，人家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但你刚好也在场，就变成来找你的了。” 黄秋燕说绕口令似的把门打开，外面果然是陈奇。 “小陈哥，又来找我聊天呀？” “是啊是啊，你有空么？” “你带好吃的我就有空！” 陈奇晃了晃手里的饭盒，笑道：“我刚才在楼下瞧见有人摆摊卖菜团子，我就买了点，来尝尝。” “嘻嘻，那我不客气了！” 黄秋燕抢过来，自觉地蹲在墙角，啊呜一口咬下去。幸好她是习武之人，每天拍戏运动量也大，不然就被陈奇喂成小胖子了。 “你们说吧，不用管我，我什么都听不见！” “……” 龚雪白了她一眼，低低道：“你不要总来找我，让人看见多不好呀。” “我们又没干什么事，聊天还不行？咦，这是什么？” “北影厂转给我的信。” “《庐山恋》的？” 陈奇拿起一封扫了眼，笑道：“群众对你很爱戴啊，都把你当成精神的明灯，情感的缪斯，梦中的女神，人生的目标了……哎？” 他一顿，那我岂不是赵又廷？ “这还有一封，我觉得写的有点过分……” 龚雪记着他说的有事别憋着，要对他讲，遂把那封信递过去。 陈奇一瞧，嗬，80年代就有私生饭了？看那字里行间就透着一股精神病的状态。 “还真得注意点，这种人不知道能干出啥来，不过我们不在京城，想也没用。” 通常俩人聊天的时间，以黄秋燕何时吃完东西为标准，今儿菜团子可能不好吃，她啃了两个就把陈奇轰走了。他刚出去，碰上李文化了，李文化一把抓住他： “小陈正好，快点召集大家，县长来了！” “县长来干嘛？” “咱们出名了呗，不过是借你《庐山恋》的光，听说你和龚雪都在这，人家立马就赶过来了！” “哦，那我叫大家一声。” 他迅速召集众人，到了招待所一楼，一个年纪颇长、面相随和的男人早就等在那里，忙道：“李导演，敢情您帮忙介绍介绍。” “这位就是《庐山恋》的编剧，陈奇同志！” “大才子啊！我刚好去了趟省城，听闻这部电影火的一塌糊涂，再一询问，才知道正主就在汲县呢，见谅见谅！” “这位是《庐山恋》的女主人公，龚雪同志！” “幸会幸会！” 刚经历洪流，这年头的官员还没啥官威，一般都挺接地气。电影剧组到地方，地方都会积极配合，县长知道《太极》在这，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两尊神。 《庐山恋》那么火，当然要来蹭蹭了。 （冇了……） (本章完) 第117章 县长抓鱼去了 陈奇已经见过好几位官员了，大到京城领导，小到王大妈。而这位县长的姿态也很低，和气的像是邻居大爷，一一跟主创们握手。 “于海教练，久仰久仰！” “李连结同志，全国冠军，如雷贯耳啊！” “这位是计春华！” “哎呀，也是面貌清奇，不同凡响！” 县长认识了一圈，笑道：“诸位莅临汲县，不胜荣幸，我作为东道主，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晚上请大家吃顿便饭。当然了，全组我可请不起，就在场的几位同志。” “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说定了，晚上我再来。” 县长没带什么人，身边就跟着一个秘书，衣衫整洁但老旧，眼镜腿用胶布缠着，一瞧就很穷。 这是80年代初内陆的普遍情况，沿海先开放的那一带又不一样，那边有三来一补企业，有港澳投资，有华侨捐款，还有走私…… 陈奇见状，主动道：“机会难得，我们拍张大合照怎么样？” “你们有照相机？” 县长眼睛一亮。 “我有一部，我去取！” 陈奇拿了照相机，给大家拍次序，李文化和县长站中间，李连结、龚雪分列左右，余下雁翼排开。他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对秘书道：“哪有洗照片的地方，麻烦跟我跑一趟，留几张算个纪念。” 然后又对县长道：“其实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您能给我们提个字，写几句话就更好了。证明一下《太极》是在汲县拍摄的，并且有您的大力支持，日后人们提起来，也是一段影坛佳话。” “小陈啊小陈，你瞧你这个话说的，我这……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县长满心欢喜，先带着秘书走了。 李文化凑过来，道：“喂喂，有点过了吧？” “我们在人家地头做事，打好关系没错的，如果能让他调配几辆车过来，我们也轻松点不是？” 陈奇心里有数。 不要小瞧县长咧，我还想去河北某县取景呢……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到了下午，那位秘书又来了，陪陈奇去洗了照片，送来了一幅墨宝，还额外拿来了一份报纸，道：“伱们忙于拍摄，可能无暇顾及其他，领导特意让我跟您说两句。 这上面有篇文章，想请您看一看。” “……” 陈奇一瞧，上面登了篇评论《庐山恋》的文章，顿时心里一跳，道：“我收下了，感谢你们的好意！” “那不打扰了，晚上见！” 秘书见他懂了，便告辞离开。 陈奇蹬蹬蹬上楼，回到自己屋里，这才细看文章，眉毛拧着一直没松开，这文章主要提了两个观点：一个是《庐山恋》迎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是群众的尾巴；一个是两党斗争乃历史误会，浴血四年的解放战争也是一场误会！ 前一个倒没什么，后一个有点严重，因为它政治解读了。 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庐山恋》抹掉了两党的斗争史，为国党招魂。 “妈的！胡说八道！” “断章取义！大扣帽子！谁特么说这年头没有营销号啊？” 陈奇一拍桌子，又看文章的作者，署名：赵保华。 “赵保华？” 他挠挠头，上辈子好像知道这个名字，但具体想不起来了，便拿着报纸去找李文化，李文化也吓一跳，道：“小陈，这文章批的不轻，你得回应啊，被戴上政治帽子就糟了！” “您认识这个作者么？” “我想想，我有点印象……” 李文化思索一番，道：“哦，他是长影厂的艺术办副主任和编辑，负责审查片子质量，也审审剧本，跟我们江主任差不多。” “他有啥作品么？” “好像没有。” “行，我知道了！” 陈奇返回房间，努力从脑海深处挖掘记忆，终于想起来了。 赵保华，最早确实在长影厂，后来进京了，创办了一个《中国电影周报》，也开始写剧本。他作品不多，但与电影局领导们的关系很好，是专用的笔杆子。 1987年，就是他帮电影局设计了一句口号：“突出主旋律，坚持多样化！” 这是“主旋律”三个字，首次被正式提出。 口号没什么问题，但国内做事往往走极端，或者一刀切。搞着搞着，多样化就没了，只剩主旋律了，直接造成了90年代中国电影的大败局。 当时某些人视商业片为洪水猛兽，视电视为制约电影的元凶，甚至要求出台政策限制电视剧发展，却从来不考虑是自己的问题。 再说这个赵保华，他没啥实际权力，就是个笔杆子。 “……” 陈奇把前因后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不太在意了，因为他不是走直线，他是在旁边新凿了一条路，绕过中影、电影局、保守派等等，直奔外汇。 “嘁！但该骂的还是要骂，你一个80年代的营销号跟我2024年的大v比！” “知不知道什么叫微博小作文啊？” 陈奇受不得委屈，当即刷刷刷写了篇回应，顺便等着晚上开饭。 …… 不只是他，大家都等着晚上这顿饭呢。 在汲县确实吃的不好，难得有机会解解馋，约莫五点钟，李连结、于海、王群、黄秋燕等主创就跑到招待所的小食堂里坐着。 “河南有啥好吃的呀？” “胡辣汤吧！” “那会请我们吃胡辣汤么？” “县长请客，怎么也得有鱼有肉吧，胡辣汤太掉价。” “我看难哦，汲县穷得很，那位县长也不富裕，能来盘清炒肉就不错了。” 大家议论着，从五点等到六点，从六点等到七点，肚子饿的咕咕叫，结果人没来，食材也没来。陈奇抬腕看了看自己的瑞士进口手表，道：“要不去问问怎么回事？” “这怎么问啊，好像大家上赶着就吃这顿饭似的。” 李文化也坐不住了，道：“明天还得起早拍戏呢，要不我们自己吃点？” “啊？那不白等了，时间浪费了，饭也没吃着！” 正说着，只见秘书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拎着好多土豆白菜，夹杂着一块肥猪肉，那肥膘有二指厚，颤颤抖抖的，一看就是头好猪。 这年月缺油水，喜食肥肉，解馋且能炼油。炼好了装进瓦罐里，油膏子似的，炒菜香的很——后来都改吃植物油了。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刚下来，您拿这么一大块肉呢，让你们破费了。”黄秋燕看见肉两眼发光。 李文化问：“县长怎么没跟你一起？” “领导还得等一会，他想让大家吃点好的，起码得做条鱼吧，就亲自抓鱼去了。”秘书解释道。 “那鱼呢？” “到现在还没抓着呢，就让我先来了！” 哎呦！ 大家忍得辛苦，真诚果然是必杀技，好感度暴增。陈奇也乐了出来，县长还是个空军佬？你得打窝啊，不然鱼儿怎么会把童男童女献祭啊！ 秘书把菜拿来了，这边就先做着，等到八点多，县长总算提着一条大鲤鱼进来了。 “在咱们新乡地区，无鲤不成席，没有一条鲤鱼就镇不住桌。年纪大手艺生疏了，今天还算运气好，请大家尝尝正宗的黄河鲤鱼！” “野生的？” “当然了！” 那敢情好，陈奇也想吃了，黄河鲤鱼后世可贵了，还不一定纯。 之后开席，就俩硬菜，一个猪肉一个鲤鱼，难怪说请不起太多人。这位县长是农村娃，小时候专门给地主老财抓鱼的，后来参加革命，兜兜转转坐上了这个位置。 接地气，相对质朴，也有当官的精明，主动蹭过来就是想多露脸。 汲县实在没啥好东西，难得有剧组来，还有《庐山恋》当红的主创，弄好了也能上上报纸，给市里汇报汇报。陈奇太懂这个心思，所以主动提出大合照，又提笔留字什么的。 效果很不错，李文化说通行困难，县长二话不说给调配车辆——县里也就那么一辆车。 陈奇有时候很讨厌这个年代，有时候又很喜欢这个年代的风物，一桌菜瓜分的一干二净，大家都很满足，饶是秀气如龚雪，也奔着那鱼可劲夹——即便南方不怎么吃鲤鱼。 吃完送走了县长，各自回房睡觉。 陈奇则连夜把文章写完，糊上信封，打算寄给京城的一位记者朋友。 不就骂人么，他最喜欢骂人了。 (本章完) 第118章 当代第一喷子 《庐山恋》的热浪还在继续，大城市的首轮还没放完呢。 首轮完事，还有小城市，然后还有县城、乡镇、村里、各单位自己的俱乐部，一波下来得2-3年。 对电影的评论也越来越多，批评与赞扬总体上三七开，批评声虽然只占三，却骂的一个比一个狠，在保守派里，骂《庐山恋》就是政治正确。 其中，赵保华骂的最严重，直接扣帽子。而就在这个档口，中青报发了一篇陈奇的公开回应： “《庐山恋》上映之后，引起了评论界的热烈争论，这是正常现象。对一部文艺作品，总是会见仁见智，何况我自己也承认，《庐山恋》在剧本上确实存在明显不足。 所以，对报刊上的一些评论文章，我细看，细思考，希望从中获得教益，以利今后的创作。 但最近读了赵保华同志的一篇文章，说电影‘抹杀了两党斗争的是非界限，解放战争原来是一场误会’，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这个批评已经离开作品本身的优劣，而是涉及到了原则问题，因此我决定写篇回应，以供大家参考。” 跟着，陈奇发了一些剧本原段。 因为《庐山恋》里的一大矛盾，就是双方父辈的恩怨，当年是黄埔军校的同学，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仇恨延续了很多年。 只是由于新时代来临，出于统战需要，响应国家政策，男主的父亲才原谅了对方，压根就不存在“解放战争是误会”这个东西。 解释清楚了这些，陈奇就开始骂了。 “我党说过，批评要与人为善，要实事求是。 可惜我既没看到善意，也没看到实事求是。 洪流结束四年了，大家总说不要回到过去，但以赵保华同志为代表的某些人，却如此粗暴轻率的给一部作品下定论，草菅作品之命，进而草菅我这个文艺界新人之命！ 我真想问问：究竟你们是不想回到过去，还是想回到过去？！！ 至于赵保华同志的另一个观点，认为《庐山恋》审美不高，迎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那就更可笑了。 何谓群众？何谓小市民？小市民不算群众么？这无非是一种过于自信的高高在上，对人民群众指指点点，甚至强奸民意，将自己的喜好凌驾于人民之上！ 当群众与你们的审美相悖，便是低级趣味；当群众与你们的审美一致，便是品味高雅。 邓公说过，白猫黑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 它们共同的责任是逮耗子，同理拍电影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在双百方针指导下，就应该有《庐山恋》这样的作品，上座率爆满，观众交口称赞，听说拷贝也创了记录。 近日来，多位评论界权威进行了公正善意的批评，让我感受到了温暖，我更虚心接受。 而赵保华同志没写过一个剧本，没做过一部电影，却对《庐山恋》产生这么大的恶意，不惜胡编乱造的造谣，文人相轻，淋漓尽致。 不过是条清水粪坑里的蛆虫罢了！ 只能说一句，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人民群众喜欢，伱不喜欢，你算老几？！！” 这年头电影产业繁荣，针对电影的评论家也很多，每当一部新片出来，总有这样那样的评价。主创往往也会发表文章，与之对线。 但文人骂架，总要一个用词考究，引经据典，不能太粗鄙了。此乃约定俗成的惯例，自古相传至今，鲁迅骂梁实秋“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那已经是很过线了。 现在，陈奇以文艺界新丁的身份跳出来，上来就粗鄙的不得了。 直接骂“粪蛆！” 啪啪啪！ 长影厂艺术办，赵保华气得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他有心把报纸撕了，眼里却离不开那上面硕大的字“清水粪坑里的蛆虫”“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如果你长的帅，别人骂你丑，你是不会生气的，因为你知道他说的是假的。 如果你长得丑，别人骂你丑，你会火冒三丈。 赵保华现在就是这样，他破防了。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凭你也敢来班门弄斧？！” 文人的事要用文人的方式解决，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刷刷刷又写了一篇檄文。 而与此同时，那些看《庐山恋》不顺眼的家伙也纷纷响应，一时竟有十八路诸侯振臂一呼，联合讨伐陈贼的气势。 陈贼欺天罔地，不顾纲常，秽乱女主演，狼戾不仁，罪恶充积！ 陈奇在汲县待着正闲的要死呢！ 好不容易来活了，战斗欲爆表，订了好多报纸杂志，专挑骂自己的文章看，然后一一对线。 “您这个年龄对未来的考虑有很大的浪漫成分。您老觉得翻过一座山前面还有一座山，其实已经不用您来爬了。我觉得您现在要做准备，您要下山了，要走下坡路了。” “赵保华同志无非是一个有着莫名优越感的肉喇叭，总爱义愤填膺扮演社会良心，实则骨子里拎不清的高高在上。” “我对《庐山恋》的解释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你看不懂道理，我也略通拳脚。” 赵保华等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很快就无还手之力。 陈奇舌战群儒，大获全胜，骂的不亦乐乎。 只恨现在没有网络，效率太慢，自己一封信寄到京城，再发表，斗争性都过了。 文人骂架，其实都不会管的。现在开放了，文代会上都拨乱反正了，这项传统又回来了。 文人不仅爱骂架，还爱打架，例子有很多。 老舍甚至会武术，时常与文人切磋。 《庐山恋》火了，陈奇也火了，以一种刺头的形象正式在主流文艺界跟前亮相，与赵保华以及一众保守派的梁子也结下了。 ………… 就在《太极》在外取景，陈奇把自己的声望从“无名小卒”，刷到“江湖新秀”的时候，北影厂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他五十来岁，个头不太高，说话慢吞吞的很斯文。 “老厂长，冒昧前来，打扰了！” “你可真是稀客，快请坐快请坐！” 汪洋也是纳闷，拍电视剧的来我这电影厂干什么？？ 不错，眼前这人正是央视的第一代电视剧导演，叫王扶林，50年代就开始拍剧了，资历极深。 “去年我们组了个代表团去英国访问，看到人家的电视剧发展的特别好，回来领导下了狠心，一定要发展自己的电视剧产业。” 王扶林性子也慢，从头开始讲：“我们电影和电视剧虽属不同的两种文艺形式，但你们是老大哥，我们都在向您学习。我最近看了一部《庐山恋》，那个爱情故事写得好，爱国主题也好。 我们严重缺剧本啊，今天厚着脸皮过来，是想联系一下那位编剧，能不能帮忙写个适合拍电视剧的故事……” (本章完) 第119章 香饽饽 1958年，国内第一部电视剧《一口菜饼子》诞生。 这会的剧通常都是一集或者上下集，达到三集才能叫连续剧。去年，全国的电视剧产量只有20集，属于萌芽阶段。 “我正在筹备一部《敌营十八年》，根据改编的，预计拍9集，应该是国内最长的了。” “9集？那可是大任务啊！你们经费有多少？” “呃，10万左右。” “……” 汪洋表情微妙，现在电影成本飞涨，几十万都不算啥了，结果9集电视剧才10万经费。 这没有优越感是不可能的，实际上，现在电影界看电视剧就是老大哥看小屁孩的感觉，知道它有潜力，但没放在心上。 所以后来电影没落的时候，有人抱怨政府：当初你们为什么不及时制止电视剧发展啊？ “我们想做点新鲜玩意，不能像样板戏那种。但现在电视剧人才匮乏，缺导演、缺编剧、缺演员，我们台也不能靠一部《敌营十八年》撑着，听说那位编剧是个年轻人，脑子里可能有新东西，我想请他试一试。” “他不在京城，在河南。” “没关系，留下联系方式就好。” “那可以，我让他回来找你。” “谢谢老厂长了！” 王扶林走了，汪洋挠了挠头，那臭小子还成香饽饽了！ ………… 香港，长城公司的员工宿舍。 夜晚时分，屋内灯光昏暗，傅奇躺在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封信，闭目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他睁开眼，又看了看那封信，最后一句写着： “愿提三尺剑，助君一臂之力，立不世之功！” 很难想象这出自一个大陆年轻人之手。 大陆人把香港当做天堂，人人向往，结果这个家伙却说：老前辈！我喜欢伱们左派，我愿意全力相助，一起弄死他们！ 傅奇是什么人？ 他是见过血的。只是碍于国家政策转变，要统战香江，他不得不配合，其实也是壮士暮年，没有志在千里了。 而这个年轻人除了信，还递来了两个剧本，还有部分分镜，还有绘画设定，足可见诚意。 啪！ 灯光忽然大亮，石慧走进了卧室，笑道：“还看这封信呢？” “嗯，看着它，我就觉得我们还没有被人遗忘，还有人在支持我们。” “那又能怎么样，我们什么也干不了。” “大事做不了，起码在电影上能做点小事……” 傅奇顿了顿，道：“我几天前特意去了趟广州，看了《庐山恋》，虽然里面充满了统战思想，但有些东西还是非常新颖的，你能想象这是部爱情片么？” “所以呢，你心动了？” 石慧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他的肩膀，二人一辈子相濡以沫，白头终老。 “你也看了那两个剧本，它完全不是大陆风格，也不像香港风格，它的结构和题材更像美国那边，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只能说天才。” 傅奇叹了口气，道：“我找人估算过了，几十万就可以，我们还是能拿出来的，反正我们也愁要拍什么片子，不如拍这部。你的意见呢？” “导演、演员呢？公司没剩几个人了，连阿静都走了。”石慧道。 “香港冒出来一批什么新浪潮导演，他们最缺机会，我们跟邵逸夫借吧。演员么，这种片子也用不到大明星，好办。” “那让刘雪华她们试试？” “嗯，这个可以！” 长城以前多辉煌，现在就多凋零，只剩下几个老臣支撑。 鲍起静，代表作《天水围的日与夜》《月满轩尼诗》，她父亲鲍方就是长城的著名导演，弟弟鲍德熹去好莱坞学习，凭借《卧虎藏龙》拿了奥斯卡最佳摄影。 鲍起静从小就在长城片场长大，理所当然的进了公司，左派正式上岗前都要接受工农再教育，她就去广东的一家纺织厂做了几个月女工。 她今年31岁了，长城最困难的时候没走，现在反倒走了，跳到丽的电视台，即亚视。 这是唯一一个中生代。 好在长城的演员训练班又招了一批新人，新人不懂什么左派右派，能进圈就行。其中有四个青春靓丽的姑娘被重点培养，其中一个就是刘雪华。 那位琼瑶剧女主角，没错，她是左派出身。 她待了几年不温不火，就跳到了邵氏，在邵氏也没成功，就跑到台湾拍电视剧去了，诶，这一下对了路子，终于红了。 傅奇和石慧研究着，正好这四个女生能演《致命弯道》《黑暗侵袭》。 至于导演，他们打算跟邵氏借。 邵逸夫这种老滑头肯定两面下注，明面上反左派，私下对公司导演去帮左派拍片，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比如王晶的老爹王天林，就化名帮长城拍过戏。 而邵氏有两位奇葩导演比较适合，一个是陈奇属意的牟敦芾（当然他没告诉傅奇等人），一个是桂治洪。 桂治洪脑洞出奇，风格独特，《邪》《蛊》《魔》《邪斗邪》，都是少见的港产邪典。 “爸爸妈妈！” 正此时，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跑过来，扑到傅奇怀里，撒娇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陪我玩好不好？” “我们在聊工作，你先自己玩去。” “嗯嗯嗯~” 小女孩开始哼唧，她面容娇俏，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尤其眼睛水汪汪，长大了必是一双桃眼。她正是俩人的小女儿，傅明宪。 “好好好，陪你玩！” 俩人被缠的没办法，只得陪着女儿玩耍，宠溺的不得了——后来傅明宪想进圈，傅奇直接给邵逸夫打电话，傅明宪才签了tvb，又演了《神雕侠侣》的郭芙。 此刻，傅明宪闹腾一会又跑了。 石慧看女儿离开的身影，忽道：“她也大了，是不是找机会带她去bj看看？” “身为我们的女儿，当然要去bj看看，看看天安门！” 傅奇毫不犹豫。 身在这个时代，许多事已经改变。 ………… 《庐山恋》轰轰烈烈的上映了一个多月，后世应该都快下线了，现在首轮还没完事呢。 按后世的标准，怎么也得《热辣滚烫》的成绩，啊呸呸！怎么也得40亿+的程度，可惜现在粗糙，统计不了准确票房。 8月份，夏季依旧。 《太极》剧组完成了小店村和野三坡的外景，正式杀青。 （冇了……） (本章完) 第120章 焦虑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早晨，睡足了十个小时的陈奇终于舍得睁眼，抻胳膊抻腿，浑身筋骨通透，身心愉悦。就这睡眠质量，让上辈子的自己能羡慕死，上辈子不吃药根本睡不着。 在外一个多月，他回到了忠诚的302。 房间已是他专属，这一堆书那一堆书，这一把黄花梨椅子，那一把红木的圆凳——于秀丽那边已经放不下了。梁晓声、葛尤等人时常来做客，完全不知道屁股底下就是几百年前的古董，葛尤还使劲嘎吱，差点让陈奇揍一顿。 一瞧时间，都九点钟了，连忙洗漱穿衣，蹬蹬蹬下楼。 龚雪拿着个饭盒，早就在楼下等着呢，没半点生气，笑道：“我一猜你就是睡过头了，给你打了几个包子，白菜油渣馅的。” “你没多睡会儿？我都累死了。” “我昨晚睡得早，也有七八个小时呢，慢点，别噎着。” 陈奇三两口把包子吞下肚，算吃了早饭，骑上那辆破自行车，龚雪轻巧的坐上后座，径直出了大院。到门口的时候，传达室大爷喊了一嗓子： “龚雪，又有伱一包信！一大包！” “谢谢大爷，我回来取！” 她应了声，又道：“现在每天都有一包信，我看都看不完，怎么办呀？” “跟领导反映，让厂里派个人专门给你看信。” “啊？那怎么行？” “心意收到就行了嘛，你没事多在《大众电影》上写点公开信，随便点几个人名，都能把他们乐死。如果再挑几个有代表性的问题回答一下，哎呦，一辈子都是你的死忠。” “你这人……我感觉你对观众不尊重！” “我尊不尊重观众无所谓，你现在不扶着我，就是对我骑车子的不尊重。” “……” 龚雪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的扶在他腰上，这是她第一次摸男人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服似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结实有力。 没来由的，她忽然想起了在乡下看到的一只交媾的公狗。 陈奇骑了挺远的距离，到了什刹海南岸的乐春坊六号，小胡同特别幽静，他打开门锁，推开那扇斑驳的朱漆木门，二人进了院。 “这院子好大呀！” 龚雪好奇的到处打量，道：“原来一定很漂亮，可惜烧毁了。” “不烧毁我也轮不着啊！” 陈奇叉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道：“我自己设计的图样，先雇人把这堆废墟清理了，北房也扒了，然后开工盖房。” “哪里的施工队？” “我爸托关系找呗，不行我求老厂长帮帮忙。盖好了也是两进的格局，但肯定比原来好看，将来我的杂志创刊，正好也有个私人办公地。哎，厂里对你的房子有说法么？” “先让我住招待所，然后看看有没有单身宿舍，没有的话就跟别人合住。” 龚雪还挺高兴的，她在部队住八人间，到北影厂就算合住也是双人间，陈奇却摇摇头，道：“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庐山恋》一出，你就是最红的那一拨，如果再拿个百花奖，在国内都数一数二。 北影厂还让你跟人合住，也不嫌丢脸？” “你又哄我，我哪里能拿百花奖？” “怎么不行，这是观众投票的。你拿了奖，我脸上也有光彩啊……” 陈奇笑嘻嘻的，说着说着就去摸人家小手。 “让人看见！” “连个鬼都没有，谁看？” 龚雪象征性的挣扎一下，也就任他拉着。 自从那天晚上突破尺度之后，这孙子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摸小手，她身高163左右，各方面都很娇小，这双手也是又柔又润，非常舒服。 陈奇一边摸一边叹气，什么世道，拉个手都得找个废墟地方。 “……” 龚雪一直低着头，脸红红的不吭声，直到感觉那只怪手得寸进尺，爬到了胳膊上，还要往肩膀、腰部进军，这才嗖的抽回来，忙道：“房子也看到了，我们走吧！” 陈奇没强求，带着她出来，锁好门。 离什刹海二三百米，非常近，索性去逛逛。 京城给人的刻板印象，总是一座巨城，其实海子和山特别多，什刹海南边连着北海，北海南边连着中南海——陈奇早晚要进去逛逛。 8月仍然很热，这一片是老百姓常来的游玩地，群众很多。 陈奇推着车子，俩人在海子边散步，见到好几对年轻男女，或者同样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拘谨的聊天。这年头谈恋爱，基本都靠介绍，然后相亲，表面自由，实则不自由。 在经过一对男女时，女孩子打量一眼，忽然回头，叫道：“龚雪？你是龚雪么？” “我，我……” “天啊，真是龚雪！快来快来！” 男的也转回来，同样眼睛放光：“龚雪同志，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散步啊？我们太喜欢你的《庐山恋》了！” 旁人听到喊声，也纷纷凑过来，瞬间把她围住。 “哇，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庐山恋》我看了三遍了！” “你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啊？” “哎，这位同志是谁啊？你弟弟么？” 大家虽然不像后世那般疯狂，但凑热闹是天性，龚雪第一次遭遇这般场面，慌得不行，只能一个劲道谢谢。她投去求助的目光，陈奇跑到了外围，笑着不理。 她咬了下嘴唇，鼓起i人的勇气和教养，道：“好了好了，请听我说！首先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我深感荣幸，《庐山恋》是全体人员的功劳，我只是做了点微小的贡献。 暂时还没有新作品的动向，如果有消息应该会发在《大众电影》上。今天我遇到大家也非常高兴，但我现在要回北影厂了，麻烦朋友们配合一下好不好？” 众人让开一条路，她点头致意，急匆匆的逃了出来。 …… “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 “嗯，有点手足无措，有点惊喜，还有点虚荣。” “哈，说明你已经是个大明星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交流想法，陈奇道：“你平时也要注意了，一举一动都代表公众形象，会被媒体和观众无限放大，出门也会不自在，到哪里都被围观。” “那我以后不能轻易出门了？” “不，你应该找个保镖，我看戈春燕就挺合适的，她那八卦掌能拆祠堂。” “拆祠堂？” “就是猴子偷桃！” “呀，你不要跟我说这个！” 龚雪不想听，陈奇却蛮认真的，这帮演员一部分杀青了，一部分去《少林寺》剧组了。他们都有单位，只有计春华是盲流，等他拍完戏把他弄过来，收在身边既是小弟又是保镖，长的都吓人。 回了招待所。 陈奇坐在桌前，开始算账。 雇人清理废墟要花钱，盖房子买材料、请施工队更要花钱，然后装修、打家具还得花钱，自己就剩一万块钱了，一种熟悉的焦虑感油然而生。 那是上辈子贷款买了第一套房子，每月要还八千块的时候，仿佛生理机能一样所产生的那种焦虑。 (本章完) 第121章 成名的红利 “给长城写了俩剧本，虽然我说白送的，但肯定会给我钱，两万港币约合六千人民币。” “《故事会》每俩月一结，固定87块钱。” “如果再写几个剧本的话，给北影厂能得几百，给香港能翻倍……差不多就够了吧？” 陈奇不知道一共要花多少钱，只知道钱越多越好，不然心里不踏实。 算来算去，还是写剧本最赚。 “唉，回来我本想休息的，结果还要工作，还是为了房子工作！” 陈奇把笔一扔，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后世为生活苦熬的中年社畜： 白天在单位受气，回家了孩子叛逆，老爹一万八买了个保健床垫还说捡了大便宜，躺床上媳妇问你她要是变成毛毛虫了，你还会不会对她一心一意……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啊！ “咚咚咚！” 正躺着，忽然传来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女声：“陈大编剧，你在么？” 他蹭的一下跳起来，终于有女演员主动上门了？ “哟，自己在屋干嘛呢？” 门打开，刘小庆自来熟的钻了进来，穿了一件带花的短袖衬衫，长裙子，白色凉鞋。这年头穿凉鞋，都在里面穿袜子，陈奇特别讨厌这种穿法，总觉得脚臭。 刘小庆却感觉挺美的，这一身是她最好看的夏装了。 招待所男女分开，晚上不能乱进，白天可以，因为导演经常在房间里开会，演员都要去的。不过像她这种孤身一人跑到男同志房间，到底是个猛女。 “伱找我有事？” 陈奇没关门。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啊？祝贺你《庐山恋》大获成功，我还记着当初你刚来，我就跑来问你我能不能演，你说不适合，唉，早知道我争取一下了。” 刘小庆背着手在房间里乱看，笑道：“你下部作品是什么啊，有灵感了么？” “灵感哪能说有就有，等明年吧。” “又跟我说客套话，大编剧！小才子！” 刘小庆忽然凑近，苹果似的脸蛋红彤彤的，笑道：“我想演你的戏，你觉得我怎么样？” “停停停！” 陈奇万花丛中过，这点伎俩太嫩了，不想与对方有什么牵扯，直言：“如果我觉得有角色适合你，我一定找你，如果没有，你上门也没用。 我话说明白，信不信在你，但不要再来打扰我。” “……” 刘小庆盯他几秒钟，似乎判断他是认真的还是假正经，笑道：“唉，你还真是狠心，那我走了！” 她也很直接，说走就走。 “嘁！我这玉树临风的样子，也不知道谁占谁便宜？” 陈奇锁好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刘小庆特意跑来一趟，无非就是耍耍美人计，可惜他不喜欢大脸盘子，而且她手段太直白了。 你以为的美人计：刘亦菲勾引你。 真正的美人计：那是16岁的赵灵儿扑到你怀里，叫你逍遥哥哥！ ………… 随着陈奇回来，302访客云集。 有专门交流写作心得的，有约稿的，有采访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颇有几分陋室铭的风采。 其中有一个来自人民美术出版社，希望把《庐山恋》做成连环画，请陈奇写文字脚本。 陈奇对这个挺感兴趣，连环画，或者叫小人书也行，是国内非常非常流行的一种刊物。通常书本不大，横着看的。 这时期常见的有岳飞传、杨家将、四大名著、革命故事，改编热门电影也是一种。再过几年，题材就丰富了，各种武打、悬疑、凶杀故事都上来了。 连环画不仅小孩看，大人也爱看。 陈奇兴致勃勃的跟对方谈，结果一聊稿酬，顿时没意思。 “原创脚本，每条1-2块钱，少数优秀的能给到3块。您这是改编自己的作品，按照规定，每条6毛-1块钱，我们愿意给您1块钱的高价。” 连环画嘛，自然以画为主，黑白的每幅6-12元，彩色的8-22元，特别优秀的还能更多。所以这年代画连环画的都是高收入人士。 而这个一条，指的是一页图画配的文字，一两句而已，就能挣1块，外人看来很不错了。 陈奇嫌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正是要挣钱盖房子的时候，便答应了。《庐山恋》顶多100页，最多也就是100块钱。 这都是托了名气的福，他现在出去也能正儿八经的宣告身份了：著名编剧！ 陈奇甚至想要不要把《故事会》的笔名曝光，念头一转还是早了点，武打片热潮未起，曝光了也不一定有人买，等《太极》火了再说。 ………… “咚咚咚！” “请进！” 这日一早，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敲开了302的房门。陈奇正坐着，一下站起来了，他认识对方，但只能装作不认识，疑惑道：“您是？” “我叫王扶林，中央电视台的导演！” “哦哦，老厂长告诉我了，快请坐快请坐！” 陈奇拿了个专门招待客人的搪瓷缸子，给沏了茶，看着49岁头发乌黑显得很年轻的王扶林顿有恍惚，仿佛想起了好多故人，尤其一个叫黛玉，一个叫宝钗的…… 三年后，他会筹拍《红楼梦》。 九年后，他会筹备《三国演义》，但他是总导演，不管具体拍摄。总之，四大名著他经手了两个，是中国电视剧史上值得铭记的人物。 “老厂长应该跟你讲了，我们拍电视剧的严重缺乏剧本，我前阵子看了《庐山恋》，觉得你把大爱小爱结合的特别好，所以冒昧前来。” “客气了，您可以说说您的要求，我们开诚布公。” “好！电视剧剧本，首先要突破桎梏，不能走样板戏的路子，但主题还是要积极向上，具备正确观念。” 王扶林掰着手指头道：“像我正在筹备的《敌营十八年》，是讲深入敌后做情报工作的故事，这个主题就很正确。 其次呢，我们条件有限，你写三集就好。” “三级？尺度这么大？” “哎，尺度不能大，要适度。” 王扶林摇摇头，又道：“最后呢，不怕你笑话，我们经费也差了点，可能给不了你太多稿酬。” “电视剧稿酬没规定么？” “电视剧才刚刚萌芽，哪来的规定，都是商量着来。如果你写的质量确实好，我们也会适当提高，不能让你白受累。” “呃……” 陈奇犹豫，写电视剧比连环画累多了，钱太少了他也不爱写，道：“不瞒您说，我在盖房子，所以不是我贪钱，我确实需要。如果您能给我个承诺，一集一百块，我就答应。 当然，质量不好您退稿，我没二话。” “……” 王扶林纠结片刻，一狠心：“行，我们君子协定！” “那好，最迟一个月我把本子给你。” “这这么快？” “我写（抄）本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又快又好，以后熟了您就知道了。” （晚上有事情，要出去，今天两更，不要担心，明天四更补上） (本章完) 第122章 包青天 陈奇梳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 先是《庐山恋》连环画的脚本，这个最容易，一天就能搞定；再是一个电视剧的剧本；然后还有电影的新剧本，以及《太极》的后续任务。 他决定先把电视剧完成。 现在国内电视剧的题材很少，大家不知道哪里会犯忌讳，可着安全的来。什么叫安全呢？革命题材最安全，跟着是名著，还有伤痕题材，现实小市民题材，古典演义题材。 陈奇考虑了一下革命，然后刷掉了，他脑子里都是后世的经典剧。而后世的那些“革命剧”，放到现在都是“反革命”。 要知道，当年上过战场、搞过谍战的老革命还活着呢，且身居高位。 你真把八路军军官拍的跟土匪似的，国党特务个个有情有义，我党情报人员在人性中挣扎，搞革命的同时顺便还谈谈恋爱……那不上赶着被毙嘛！ 思想解放不是一蹴而就，时代不一样。 名著直接省略，伤痕他不想写，现实小市民么……诶？陈奇眼睛一亮，咱来个《情满四合院》，让朱琳演秦淮茹，后世的同人文不得爆炸啊？！ 啧啧！ 他压抑住蠢蠢欲动的脑洞，大笔一勾，勾在了最后的古典演义上。 什么岳飞传、杨家将、呼家将、狄公案这些，也是比较早解禁的，因为它们传扬的是忠君爱国，清正为官，惩奸除恶，主题是正确的。 “写什么呢？” “他让我写三级，我就写三级，我是那么听话的人么？” 陈奇思索了一会，又是神思如泉涌，灵感如尿崩，刷刷刷下笔开整。 《包青天》！ …… 陈奇想写一个单元剧，一个大案子是一个单元，剧情相对独立。 这年头电视剧制作条件差，确实拍不了太长，他计划写六集，第一个案子当然是大名鼎鼎的铡美案！铡美案流传已久，为了让王扶林心甘情愿的拿稿费，他又往里加了点东西。 这年代电视剧跟后世不同，充实程度和节奏感妥妥吊打。 《西游记》小时候感觉好长好长，总也看不完，后来发现人家才25集。像第8集《坎途逢三难》，一集讲了三件事：大战黄风怪、收沙僧、几位菩萨戏弄猪八戒……搁现在能水20集！ 所以这六集《包青天》，陈奇能装很多内容。 他写的非常顺，基本三天一集，十几天就搞定了，联系王扶林时给对方吓一跳，急匆匆又赶到招待所。 “包青天？” 王扶林一瞧这个题材，不置可否，再一看开头：“秦香莲？” 他皱了皱眉，这小伙子怎么拿古典演义白嫖稿费啊，秦香莲铡美案，戏曲里都唱的，谁不知道？？ 但他没做声，一言不发的继续看。 秦香莲带着俩孩子进京找丈夫，陈世美已经当了驸马，不认他们，秦香莲听说包拯铁面无私，便去告状，列数陈世美五行大罪。 包拯证实她身份，表示如果证据确凿，陈世美最后会被铡。 但她只想要回丈夫，不想让人家死，就不告了，带着俩孩子在周边的一个小镇落脚。而刚巧，这个小镇发生了一桩奇案，开封府负责此事。 这个案子，是陈奇从《少年包青天》里摘来的，隐逸村的干尸之谜——许多小伙伴的童年阴影。 大概意思就是：有六具尸体，每具尸体截取一部分，再拼凑成了第七具尸体，让人误以为死了七个人……这个手法，出自日本动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 《少年包青天》也是抄的。 陈奇把这个内容搬过来，作为大案中的小案，以体现包拯断案如神，不然他光斩个陈世美，只能说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并没有智慧的成分。 这孙子只给王扶林拿了三集剧本。 王导正看在兴头上，刚看到包拯破了干尸之谜，要揭秘呢，咔嚓，没了！ 哎呀！ 49岁的王导心脏病都要犯了，急道：“后边呢？”“没了！” “怎么能没了呢？” “三集剧本就这么多，写到哪儿算哪儿！” “你这，这，这不行啊！” 王扶林脑筋一转，也反应过来，无奈道：“只要故事好，我们完全可以商量，但你不能断了啊！伱先拿出来，我看看。” “……” 陈奇撇撇嘴，又跟孙子似的拿出三集。 王扶林就跟看网文看到大高潮，突然断了，又突然接上了一样，跌宕起伏的，待看包拯如何揭秘，六具尸体如何变七具，忍不住拍案叫绝。 “妙啊！妙啊！” 他不停的拍桌子，赞道：“我就说还是找年轻人，果然与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同，你怎么想出来的？” 破了这个案子，正好陈世美派人来小镇杀秦香莲，被展昭所救，包拯又将其带回开封府。见丈夫如此狠心，连孩子都要杀，秦香莲决定继续告。 跟着公主跳出来，各种恶毒女二，但陈世美还是被押在了大堂上。 公主把太后请出来，太后亲自跟秦香莲说，秦香莲只得屈从，谁知公主得寸进尺，不准对方的孩子姓陈，惹怒了包拯，一定要铡陈世美。 《包青天》的高潮是什么？ 就是各路权贵人物拼命阻挠，包拯摘掉乌纱帽，请出尚方宝剑，吼的那一声：“开——铡——！” “好！” 王扶林又跳起来，这是看爽了。 但爽过之后，又有犹疑，道：“小陈，这个写法会不会太娱乐化了？” “那如果让你们自己拍包拯，你们会怎么拍？” “当然是收集资料，尽量写实了，古代有很多关于包拯的记载。” “如果你们根据史料拍，那我没话说，如果你们去找《包公案》《三侠五义》这种，它们本来就是通俗啊，换句话，其实就是娱乐。 你们根据娱乐拍，然后要写实？这不自相矛盾么？” 陈奇顿了顿，道：“我觉得写实可以放在服装、道具和场景上，没必要塞进主题里上纲上线，它本来就是通俗作品。” “……” 王扶林沉吟片刻，道：“这个本子我要了，无论拍不拍我们都要了。我回去跟台里商量一下，有决定之后再告诉你。” “这样也好。” 陈奇送走了王扶林，狠狠抻了个懒腰，六百块到手！ 电视剧现在没啥影响力，金鹰奖都没创办呢，只有个飞天奖。要等到80年代中期才起势，90年代初火遍大江南北，因为那时候电视机也多了。 而那会电影衰落，对比很鲜明，电影明星开始干不过电视明星。 然后就是煤老板的故事了…… 陈奇对现阶段的电视剧不怎么上心，赚点稿费而已，他也不想让龚雪去拍，有失咖位。 “什么何晴、陶慧敏、何赛飞都可以来试试，还有龚雪的妹妹龚莹，她妹妹后来也当演员了……” 陈奇摸了摸下巴，忽地一拧眉毛：娘的，她妹妹好像都比我大！ 第123章 精神病 “咚咚咚！” “请进！” 陈奇敲开了汪洋办公室的门，老头正在里面吞云吐雾，抽的是自己做的卷烟，弄点烟叶子，白纸一卷，点上就能抽。 “给中央台的剧本写完了？” “写了个包青天，拿回去研究了，让他们研究吧，反正我卖出去了。” “哈哈，你小子最近掉钱眼里了！就你买的那院子，放在几年前直接给你定个黑成分。” 汪洋把剩下的一半烟掐了，叹道：“我想了好几天了，怎么才能绕过中影，把《太极》送出去，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先斩后奏！” “同意！” 陈奇点头，笑道：“我想的也是先斩后奏，总得有人开先河，那就从我们来。” 首先要清楚一个概念，《太极》要赚外汇，这个外汇是要上缴国家的，无论北影厂、中影、电影局乃至文化部，都拿不着。 那关键就在：必须得让大家知道，这个钱是咱们挣的！不然就白拍了。 而发行权偏偏在中影手里，所以问题就变成了如何绕过中影，自己去挣这份钱？ “好在新政策施行，我们握有《太极》的版权，只要能送出去，就可以跟海外片商谈，中影来找麻烦，我去跟他们骂架！” 汪洋乐呵呵的，很享受跟对方斗争，道：“我的办法是先卖到香港，左派的独立性很高，让长城买去在香港放映，我们以参加宣传活动为由，申请去香港。” “您的意思是，在香港往海外卖？” “对！” “香港的辐射范围应该也不大吧，我觉得最好直接去欧美。” “欧美就难喽，伱有法子？” “我听说欧洲有很多电影节，咱们能不能去参加？”陈奇提议。 “电影节……” 汪洋一愣，沉吟道：“无此前例啊！而且电影局管这个事情，想出去，必须他们先同意，然后外事部门同意，否则我们连国都出不了。 我去打听打听情况吧，现在主要还是把《太极》做好。” 商量了一会，陈奇告辞。 回招待所取了一包在华侨商店买的食品，然后去剪辑室。 不太宽敞的屋子里，一位50多岁的老剪辑师正在奋战，李文化坐在他旁边，不时交流几句，转头道：“小陈，你来了！” “嗯，给傅老师带了点东西！” “怎么又带东西，我可不吃你那套，赶紧拿走！” “您刚得了小孙子，这都是给孩子的营养品，您不要我还没地方处理，那我就扔了。” 陈奇笑嘻嘻的把东西放在老师傅脚边，老师傅哼了声，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早看透你了，一送东西就对我指指点点，我是剪辑师你是剪辑师啊？” “您是啊，但我是编剧，也有些想法蠢蠢欲动嘛！” 武打片的成败，剪辑占一半。 剪得好的片子，能把不会功夫的演员都变成武林高手，而且镜头的切换、节奏感、凌厉感，都很讲究的。 北影厂的老人一般都很讨厌陈奇，但他有钞能力，谁跟钞能力过不去啊？ “这段能不能这样？” 此刻，他又开始指指点点了，道：“陈少梅教杨昱干练功，冲他扔小石子，咱别弄个长镜头，多切换，啪啪啪那种。” “什么啪啪啪啊？”老师傅无奈。 “扎马！” “腰要外松内挺！” “抬胳膊！” “手腕高两寸！”“抱元守一，心神宁静，波澜不惊！” “她每说一句，就切到小石子打在杨昱干的相应部位，说一句切个镜头，说一句切个镜头，快速凌厉，再配上小石子打击的声音，这就叫啪啪啪啪！” “……” 老师傅有心反驳，但看了眼进口保养品，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 “又有你一包信！” “谢谢大爷，我回来取！” 与此同时，龚雪骑着某人的二八大杠出了北影厂，她自己没有自行车。 北影厂这一片挺偏僻的，周围没什么营生，她进厂以来也交了几个朋友，平日招待所、食堂两点一线，除非有必要就不想出门。 今天是去街里逛逛，给妈妈买生日礼物。 她去了王府井那边，买了一条丝巾，自然又受到了热情群众的围追堵截。下午的时候回程，她刚骑到北影厂附近，忽听背后有人喊：“周筠！” 嗯？ 她停下车子回头，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小跑追着，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周筠！真是你啊，我等你好久了！” “这位同志，我们认识么？” “我给你写了好多信，我说周日会在北影厂门口等你，我每个礼拜都来，你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呢！” 啊！ 龚雪忽地想起来，在河南看过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是这个人。 “我在外面拍戏，刚回来不久。” “我知道，我理解你，我已经看了六遍《庐山恋》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本人比电影里还漂亮，你想象不到我有多么喜欢你，周筠！” 龚雪有点害怕，同时注意到对方一直叫的竟然是角色名字。 “谢谢你，我得，我得走了！” “不不，你不要走！” 她骑上车，男子在旁边跑着跟随，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你多陪我说说话！我寄给你的粮票你收到了么，你看看我！看看我！” 他居然伸手去拉自行车的后座。 “同志，你过分了！” 龚雪一激灵，差点摔倒，她抬眼看见大门口，撒腿就往前跑，喊道：“大爷！大爷！” “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 “嚯！” 平日无精打采的大爷瞬间来劲了，摸了一把枪出来，没错，枪！ “小崽子，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跑这撒野！” “说！你哪个单位的？” 大爷把黑黝黝的枪口一亮，物理治疗的法子还是好用，男子顿时停住脚步，身体丝滑的一转，撒丫子就跑。大爷追了几步，喘着气回来了：“老了，年轻那会我上去一个飞踹，还能让他跑了？” “谢谢您啊，刚才吓死我了！” “那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就给我写过信。” “哦，以前偶尔也碰上过，跟精神病似的，把你们电影明星当成自己媳妇儿，甭问，那人肯定没媳妇儿！” 大爷不屑一顾，进了传达室深藏功与名。 他隶属北影厂保卫科，这年代的保卫科都懂，56冲啊、半自动步枪啊、高射炮啊，啥特么都有。民兵就更夸张了，可以把枪带回家的，小孩子都拿着玩。 武德充沛！ 第124章 见义勇为 后世有个词，叫私生饭。 指一种极端的粉丝，偷窥、跟踪、偷拍，以侵犯明星隐私为荣。 龚雪碰到的那家伙，要是私生饭或者坏人倒还简单了，但那人明显有病啊，有病的人无法预知。她心砰砰跳，一阵后怕，回了房间冷静一会，忽地又瞪大眼。 连忙翻找那些未看的信件，一封封撕开，忽然哗啦一下，真的掉出几张粮票，还有纸币。 “阿爹里个娘咯！” 龚雪又彪上海话，坐在地板上郁闷至极，这叫什么破事啊？ 观众给演员寄粮票，还寄钱，传出去让自己怎么做人？就算自己退回去，可怎么退，还得跟那人见面么？噫！她可不想见那精神病。 “……” 她愁了半天，蹬蹬蹬跑下楼，坐在招待所楼下等。 这一等就到了傍晚，陈奇终于从剪辑室出来了，见状道：“怎么在这坐着？” “你跟我来！” 龚雪把他叫到僻静处，拿着粮票和钱，把事情讲了一遍，道：“我该怎么办呀？报警好不好？” “这性质就是流氓罪，公安会来调查，大家围观，就算公安把人抓住了，过后怎么办？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你怎么着了呢，还有这粮票和钱，都是证据……人家会说，哎呦喂，龚雪收了东西就跟人家巴拉巴拉……” “那，那……” 她听得小脸惨白。 “不用怕，我来处理吧，我告诉你怎么做就怎么做，配合我就行了。” “伱说的那么轻松，这可是大事！” “这叫小事，大事你还没见过呢……” 陈奇耸耸肩，凡凡、赵军旗那种才叫大事呢，可惜赵军旗没把她关进去。 ………… 又是一个礼拜天。 上午时分，龚雪略显忐忑的从北影厂出来，一个不着调的女记者背着包，在门口等她。 “于记者你好，初次见面！” “你好你好！” 于佳佳赶紧握手，握住就不撒开，啧啧有声：“真好看呀，比银幕上漂亮多了，那小子小牛吃老草……不是，那个小马拉大车，也不是……呃……” 她拍着脑袋，想不出一句形容词，文学素养极其低下。 龚雪皱眉，虽然陈奇提醒了这个女人不靠谱，但没想到刚见面就这么不靠谱，道：“今天麻烦你了，我们随便走走吧？” “好好，我本来也想采访你的，正好趁此机会。” 俩人顺着北影厂外面的一条小路溜达，于佳佳十分自来熟，熟到让龚雪有点害怕，莫非也是个精神病？ 而在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陈奇、王群、戈春燕、黄秋燕正蹲在那里，他们在《少林寺》没有戏，就回武术队了，今天休息被叫了出来。 “你别吃了，吃得我心烦！” 王群有点紧张，拍了一下黄秋燕的脑袋，黄秋燕嗦着冰棍，道：“不吃就化了，浪费不好。” “一会你肚子疼，打不过人家别怪我。” “哪有那么容易肚子疼？我们四个练家子蹲他一个，他祖上都冒青烟了。” 黄秋燕哼哼唧唧的，又问：“小陈哥，我们在外头打架，会不会被开除啊？” “这叫见义勇为，我送个锦旗去武术队，还得表扬你们呢……你们二话不说就跟着我来，我还真有点感动，过后请你们吃顿好的。”陈奇笑道。 “客气什么？我们早认你当老大了。”黄秋燕心直口快，王群点头同意，戈春燕表情冷冰冰的，道：“可惜不让带兵刃，不然我把我那套子午鸳鸯钺拿来了。” “别别！您要给人家分尸啊！” 仨人暴汗。 子午鸳鸯钺是八卦的独门兵器。 那些所谓传武，其实很多都得拿兵器的，古人傻啊，有兵器不用，拿拳头比试？ 这么说吧，我们常见的那种八卦掌，脚步游来游去，双掌划来划去的，似乎没啥威力，但手里要拿着鸳鸯钺再比划呢…… 那边，俩人还在溜达。 龚雪对于佳佳很好奇，问：“于记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给中青报写了一封信嘛，我就去采访他，一见如故，投缘的不得了，我们好像上上辈子就认识了，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真羡慕你这种开朗的性格，我就很闷的。” “人家喜欢你这样温温柔柔的，我们都是会来月经的活李逵！” “您，您也太直白了。” 龚雪哭笑不得。 “这就叫直白？我问你，你俩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亲嘴儿了没？” “您说什么呢！” “那就是没有了，拉手了么？” “……” 龚雪低头不说话，于佳佳撇嘴，道：“这样就对了，男人太容易得手他就不珍惜，你就拖着他，好像要给了，诶我偏不给，等他急了又作势要给，诶我又不给了……” 龚雪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仿佛受到了精神污染，陈奇说这个女人没对象，没结婚，怎么满口黄色呢？ 俩人溜达了半天，那人始终没出现，正当于佳佳不耐烦时，忽听有人喊：“周筠！” 嗯！ 她像个滑稽表情包似的回头，果然见一个男人跑过来，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只对龚雪道：“太好了，你知道我礼拜天会来找你，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是不是？” “这位同志，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这种行为已经打扰到了我，请你不要再来了。” “你在撒谎，你不想见我为什么在这里等？” “周筠！周筠！” 啧！ 陈奇没眼看，在这个思想与行为一片混乱的年代，发生什么破事都不奇怪。 就像真实拍过《庐山恋》的张瑜，当时有个女贼冒充张瑜给一位著名男排运动员汪嘉伟写情书，汪嘉伟还相信了，你来我往情意浓浓，送了不少礼物，还跟自己的女朋友分手了。 俩人“交往”了半年多，直到女贼落网供出了这件事。 “小陈哥，上不上？”黄秋燕着急道。 “再等等，等等……上！” 黄秋燕蹭的就蹿出去了，她没带双刀，但身形灵活，砰一脚踹在那人的腰间。那人一趔趄，见有人阻挠，精神病愈发发作，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王群挡在黄秋燕跟前，他们是练套路的，但力量、速度、敏捷性肯定比普通人强，三对一，打不过可以去歇菜了。 戈春燕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那人身后，一勾对方的脚腕，手再一掏。 “啊！” 一声惊天惨叫，那人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倒在地上抽搐像一只上岸的鱼。 咝！ 龚雪浑身一抖，亲眼见识到了啥叫拆祠堂，果然不同凡响。 “太谢谢你们了！英雄们！” 于佳佳夸张大叫，道：“我是记者，我可以作证，走走，把这个流氓分子扭送公安机关！” 第125章 公关 “我今天是来采访的，约她在外面走走，因为想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我们聊得很开心，结果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冲过来，喊着周筠周筠，死缠着她不放，还要动手拉扯。当时我们都吓坏了，你看他身强体壮的，我们哪能对付的了？幸好这几位壮士拔刀相助，才救了我们！ 像这种败类，就应该马上关起来，枪毙五分钟！” 北三环中路附近的派出所热闹起来，一位记者，一位著名影星，一位著名编剧，几位武术冠军齐至，押送了一个耍流氓的家伙。 于佳佳把工作证拍在桌子上，态度嚣张的描述了一遍经过。 陈奇也道：“我约几个朋友来厂里玩，正好看到这一幕，不能不帮忙吧？” 龚雪做不到面不改色的撒谎，只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 警察做完了笔录，小事情，事实很清楚了，就是想耍流氓未遂，被见义勇为了嘛！ 这是个野蛮粗犷的时代，还手即互殴的风气尚未形成，打死人贩子都是常有的事儿，热心市民扭送违法分子来派出所，也很常见。 何况一个个还那么有身份。 警察也不敢怠慢，道：“我们已经了解情况了，感谢几位，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如果有情况会再联系。” “他会怎么处理？”陈奇问。 “我们会联系他的单位，调查清楚后，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工作是保不住了喽，说不定还得判。 这算好的，三年后严打，直接毙。 那个男人并没被揍得怎么样，戈春燕一记拆祠堂也很有分寸，只是精神萎靡，像泄了气的皮球，这会见他们要走，忽地又喊：“她！她收了我的粮票和钱！她不能走！” “嗯？” 警察转头，问：“你们还有财物往来？”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每天都收到好多信，偶尔有夹着粮票和钱的，我早就上交由单位处理了，我也不知道是他寄的，您可以去厂里求证。” 龚雪斩钉截铁。 “哦，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几人出来了，龚雪在里面还很坚强，出了门就软，她有童年阴影，很怕面对被审问的这种情景。陈奇扶住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家伙以后不能来纠缠伱了。” “再来我们还揍他！”黄秋燕道。 “不用担心，明天我把稿一发，先把事情说清楚，这个事就定性了，谁也脏不了你。” 于佳佳难得说句人话，问：“陈奇，你请我们去哪儿吃？” “去那个那个，号称京城第一家个体户的！” “我知道，悦宾餐馆！” ………… 悦宾餐馆在东城的翠花胡同。 刚开业不久，是京城第一家正式的个体户，老板叫刘桂仙。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个体开餐馆，最麻烦的就是材料怎么弄？诶，刘桂仙可厉害了，工商局的干部提着米袋子、端着锅盆给她寻米找豆腐，还给她做担保向银行贷款500元买了台冰箱…… 因为她做过花帅的保姆。 陈奇对这个地方也很感兴趣，领着几人屁颠屁颠的过来，在胡同里的小餐馆，里面只有四张桌子，没有雇员，只有老板一个人。 “几位同志是吃饭么？” 刘桂仙招呼道。 “吃饭，怎么没客人？” “我这平时客人少，都是华侨大厦来点人，一般人也不舍得下馆子。您看看，墙上那是菜单。” 陈奇一瞧，对虾5元，鱼香肉丝1.6元，炒土豆丝0.68元…… “肉菜一样来一个，再随便炒俩素的！” “好好好，您稍等！” 刘桂仙头回见着这么阔气的，比华侨大厦的还阔气，忙不迭的去炒菜了。没多久，饭菜陆续上桌，味道真不错，给花帅当保姆手艺当然得好啦…… 肉菜都是平时难吃到的，几人大快朵颐。 “春燕姐，你今年21岁了吧？”陈奇忽问。“嗯，怎么了？” 戈春燕酷酷的表情。 “你们武术运动员一般多大退役？” “看情况，伤病严重的直接就退了，正常来讲得到25岁之后，那已经是老运动员了，可以考虑当教练什么的。” “那你退了准备干嘛？” “我？” 戈春燕想了想，道：“我应该当教练吧，多培养几个冠军。” “如果有机会，你们从武术队退了可以来帮我，签到我的，呃……怎么讲呢，就是我给你们发工资，发片酬，发奖金。” “你要当资本家啊？”黄秋燕唔唔道。 “我想组个团队，既然你们今天承认我带头了，我自然想领着你们做番更大的事业。多拍戏，多赚钱，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你们都是大明星！”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跟你一块拍电影有意思，我肯定去！”王群道。 “我也去！” “那我也去吧！” “哈哈，好，咱们以水代酒干一个，连同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那份。” 几人煞有介事的干了一个，龚雪好像明白了点，问：“那李连结退役很难哦，他才17岁。” “一人拿五块金牌，谁舍得放他走？再干十年吧！” “那岂不是浪费了？” 大家议论着，陈奇没吭声，李连结拍完《少林寺》就想走的，武术队肯定不干啊，最后以一种超常规的方式达到了目的。 ………… 折腾了一天，回到北影厂都晚上了。 俩人没上楼，又在招待所附近的那条小路说悄悄话，那盏孤零零的路灯依旧昏黄幽静。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一时间被吓到了。” 龚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你好像总有法子解决各种问题，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呢？” “这叫公关，很简单的。警察进厂调查，肯定风言风语，我们主动去，性质就不一样了。明天小报再写一写，面子里子都有了。” “什么小报，佳佳听到要揍你的。” 龚雪掩嘴笑，然后又见这个家伙往前凑，自己的后背又贴在了路灯杆上，她已经不怎么慌了，只是害羞：“以前没觉得你坏，怎么你现在这么坏？” “我要是一动不动，你就该怀疑我有病了。” “歪理！你不许过分。” “我这么累，抱一下总可以吧？” “……” 龚雪眼睛低垂，看着地面晕黄的光，小兔子一样呢喃：“就一下。” ………… 第二天。 于佳佳弄了个骇人听闻的标题：“著名影星龚雪白日遇袭！！” 直接把对方描述成了一个精神病，看了《庐山恋》对女主角念念不忘，当街袭击，幸好几位侠义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龚雪摔倒在地，竟然擦破了皮！ 然后简单提了下粮票和钱，呼吁影迷要理智，不要送这些东西，可以献爱心送给有需要的人。 观众那个心疼啊，慰问信像雪片一样刷刷飞进北影厂，把那个精神病骂的狗血淋头…… 陈奇也信守承诺，真做了一面锦旗挂到了武术队，写着： “见义勇为尚武精神永存，品德高尚堪为青年楷模！” （冇了……） 第126章 李翰祥 “您看能不能这样？” “不要全景，只剪杨昱乾的手部动作，一顿忙活，镜头再一转，枫花恋已经被吊了起来。” 剪辑室内，陈奇照例与老师傅友好沟通。 老师傅经过这些天的深入，对《太极》也有了解，确实感觉这种“快速凌厉”的风格更好看。 他姓傅，因为在外面接私活被厂里人举报了，导致入不了党。入不了党，某些职称啊、待遇啊就没了，老头心里恨着呢，看谁都不顺眼。 但他拿人手短，跟陈奇相处的还行，偶尔也聊聊天，慢慢竟然觉得同命相怜，因为都被小人举报嘛。 “可以这么剪，不过你们这个捆绑手法很奇特啊，在哪里学的？” 老师傅看着素材画面，枫花恋是个忍者，擅使飞爪、绳索之类，与杨昱乾打斗，最后被用一种名为“绳艺”的方式给捆绑起来，吊在了房梁上。 这自然是陈奇的主意，他上辈子玩过，不是，看别人玩过…… “李文化导演弄的，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剪吧。” 他照常甩锅，俩人正研究着，忽有人从外面进来，道：“小陈，厂长让你去一趟。” “哦好！” 陈奇站起身，出了剪辑室，直奔主楼，在楼下瞧见一辆小轿车停着，心中疑惑：谁来了？ ………… 厂长办公室里，汪洋正在招待客人。 浓眉小眼，戴着黑框眼镜，皮肤黝黑，嘴巴很大，穿着一套体面的西装，打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儒雅和狡诈这两种气质同时浸透在他身上。 他叫李翰祥，今年54岁了。 生在辽宁，长在京城，学画出身，47年去了香港杀入影坛，是开宗立派的人物，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导演。 代表作《江山美人》《梁山伯与祝英台》《倩女幽魂》《大军阀》《风月奇谭》《金瓶双艳》等等，成龙还在《金瓶双艳》里打酱油，讲西门庆、潘金莲的故事嘛，成龙演那个卖梨的郓哥。 这部片如实还原了“潘金莲倒挂葡萄架”的场景：金莲张开大腿被绑在葡萄架上，西门庆坐在对面瞄准，把提子扔进她嗯嗯里面…… 关于李翰祥的辉煌不赘述了，只说他古典艺术造诣极高，对历史戏有强烈的追求，但在香港那种地方拍不出真正的历史戏。而且他卖身邵氏，邵氏都懂的，得挣钱啊。 李翰祥一好古典，二好风月。 为了迎合市场，他将二者结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类型片：古典风月片。 香港在80年代后期才有了分级制度，那会才叫三级片，在此之前都叫风月片。所以古典风月片，说白了就是古装三级片。 李翰祥拍这玩意拍了好多年，直到1978年，他秘密北上探亲访友。 那会就来过北影厂，见过汪洋，大陆同行极力劝他回来拍戏，李翰祥也想拍点真正的古典电影，于是欣然同意。 最早选的是老舍《茶馆》，准备与北影厂合作，但考虑再三怕拍不好，然后又看上溥仪的《我的前半生》，但官方递话，说书里的某些人还活着呢，尚未盖棺定论，建议另选题材。 挑来挑去，李翰祥决定拍慈禧的这段历史，即后来的《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 去年已经定了，与长影厂合作，合同都签了。结果长影厂经费出问题，掏不出钱来，这边迟迟没有进展，邵氏那边又催他续约。 李翰祥也得挣钱糊口嘛，只得先回香港，继续为邵氏拍戏。 “老厂长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硬朗！” 他一口流利的京城话，十分善谈，道：“这次荣宝斋（卖文房四宝的老字号店铺）30周年庆，各路贤达200余人齐聚一堂，我有幸也被邀请，这才再度北上，顺便来看望您。” “你对古玩一道颇为精通，正应该去看看，我就什么也不懂，去了也是白去。” 汪洋没抽卷烟，抽李翰祥带来的外国香烟，感觉劲头小，道：“伱那个戏有进展了么？” “还没有，大陆这边迟迟拿不出具体方案，我也没法开工。剧本已经写了几稿，我明天去拜访一下那位剧作家，后天就回去了……唉！” 李翰祥有点落寞，叹道：“我与邵氏又签了十部片约，给人家打工去吧。” “还拍你的风月片？” “不然呢，风月片有市场，邵逸夫那个老小子从不亏本。对了，听说贵厂拍《茶馆》了？” “谢添导演的，人艺原班人马上阵，于是之、郑榕、蓝天野、英若诚、黄宗洛全在。” “停停，您这是馋我！” 李翰祥自嘲的笑了笑，道：“人名气一大啊，就惜身，我怕拍不好《茶馆》，砸了招牌。听您一说又后悔，早知道当初坚持拍《茶馆》了。” “咚咚咚！” “请进！” 正此时，陈奇敲门进来了，一瞧沙发上那人非常惊喜，哦哟，这不李翰祥李黑子（皮肤黑）嘛？ 但他得装作不认识，道：“厂长，您找我？” “小陈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香港的大导演！” 汪洋笑呵呵的站起来，亲自给引荐，道：“这是厂里的一位年轻编剧，给长城写了三个剧本了。” 李翰祥自持文人，心高气傲，如果汪洋说《庐山恋》，他肯定不在乎，但说给长城写了三个剧本，不免瞧了瞧陈奇，颇感意外。 “你今年多大？” “20岁！” 20岁！ 李翰祥挑了挑眉毛，算是同意他有资格坐在这了，自己20岁的时候可没这么牛逼。 陈奇暗自翻白眼，嘁！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狗屁倒灶的事没少干。但不用讲究这个，李翰祥那点行为，充其量是文人的私德有亏。 他不是跟邵氏签了十部片约么？ 没完成就北上拍《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邵氏把他举报了，李翰祥被港台封杀，只能来大陆拍戏——还赠送一个梁家辉，所以也是统战对象。 此刻，李翰祥打量着这个小年轻。 殊不知，对方正想着怎么收他。 汪洋有意让陈奇在大导演面前多露露脸，笑道：“你别看他年轻，也喜欢收藏老物件，他屋里就放着两张，呃，清朝还是明朝来着？” “明朝的两把椅子。” “对对，还有旧书什么的，堆的满屋子都是。” “哦？你也好此道？” 李翰祥眼睛一亮。 “略懂略懂，平时没事就去逛逛，现在很多好东西散落民间，还有人家拿乾隆的瓷器腌咸菜的，看着心痛。” “正是如此啊！我辈有义务收集起来，好好保管，不使明珠蒙尘！” 李翰祥收藏了一辈子古董，临死前都托付给马未都了——马未都自己说的啊，这会坐不住了，道：“机会难得，去你那里看看椅子？” (本章完) 第127章 老色批和小色批 李翰祥的性格放荡不羁，给孩子们取名，女儿分别叫margaret、mary、merisa，儿子叫michael，一水儿“m”打头。因为他是东北老铁，爱说“妈了个巴子”！ 他还教小孩唱荤段子，夏天光个膀子，戴大金链子，特社会——诶，果然是东北人的基因。 此刻，他说去看椅子，马上就得去，陈奇只好带他和汪洋到了302。 “这收的好啊！” 他进门就瞧见那把明代的黄花梨圆后背交椅了，几步跨过去，蹲下就开始摸索，比摸女人还温柔，嘟囔道：“如意开光透雕螭龙纹，麒麟、宝葫芦、山石、灵芝……踏床也保存的这么好，还是嵌铜的，好椅子！好椅子！” 他转过身，直接改了称呼：“小友，你出手么？” “要是您的，您出手么？” “我出高价！” “我不缺钱！” “唉，可惜，可惜……” 李翰祥甚是遗憾的摇头，又看了看那只红木凳子，这个品相一般，跟着转了一圈，对满地的旧书产生了兴趣，拉着陈奇开始聊。 汪洋对这些玩意不懂，陪了一会就走了。 陈奇见状，忽然从书堆里翻出半本残缺的旧书，道：“厂长在，我不好拿，您是大家，请您指点指点！” “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禁书……” 李翰祥聪明的很，接在手里一瞧，大笑：“《灯草和尚》！哈哈，我居然能在大陆看到这种书。” “我按斤买的，回来一翻翻出来了，可惜缺了不少。” “这应该是民国的石印本，价值不高。我收有一套光绪年间的刊本，那才叫好东西，最好的是清素白纸抄本，被特娘英国人抢走了！” 李翰祥果然深谙此道，说起来如数家珍，陈奇不时哄几句，恰被搔到了痒处。 “你这《灯草和尚》缺了一半，但也没必要看，无非就是和尚进入杨府，与杨夫人、女儿、丫环淫乱无度，成天乱搞，下乘的很。 在古典风月演义里，《灯草和尚》上不了台面，《金瓶梅》才是一等一的好书！” “因为它是人文世情？”陈奇笑道。 “小子伱很懂嘛！” 李翰祥拍拍屁股，特自然的想坐那把交椅，被陈奇阻止，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又坐在床上，道： “古典风月分三等，第一等《金瓶梅》，上至专政的太师，下至官僚恶霸、地痞流氓，它构建了一个完整的世情社会，男人女人深陷其中，扭曲啊、挣扎啊、堕落啊，真正要看的是这些，色情只是点缀。 第二等，李渔的《怜香伴》，讲两名女子以诗文相会，互生倾慕，想方设法长相厮守，这是了不起的思想。 第三等就是《灯草和尚》《肉蒲团》这些，为了淫而淫，通篇下流，只在结尾勾一笔，说什么因果报应云云，立意低劣。” “所以您拍的风月片，也是按照第一等标准？”陈奇又开始瘙痒。 “风月片重在人物内心的刻画和伦理精髓，做到淫而不荡，艳而不俗，以风月艳事铺陈，尽诙谐之能事，在嬉笑怒骂之余，我讲的其实都是那些传统道德，伦理观念，用以规劝世人啊！ 可惜香港的观众只当色情片来看，唉……” 李翰祥长叹一声，高处不胜寒。 “听您这么一说，我都想写个故事了，可惜大陆环境不允许，别说风月，连亲嘴都能闹的沸沸扬扬。” “哦？你也有志于此？” “不算吧，只是觉得挺有意思，有机会想尝试一下。” 陈奇顿了顿，道：“我最近看了些稗官野史，发现唐朝有个叫鱼玄机的女子，才情高绝，与温庭筠相交，又与人做妾，又出家做道士，又杀了自己的婢女。 她有一句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我想，如果能把她写出来，一定会很有故事。” “……” 李翰祥眼睛一亮，他自诩才气过人，绝大部分只用自己写的剧本，包括《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也是别人写了几稿之后，他自己又写了一个最终稿。 那些古典传奇，民俗演义，什么金瓶梅啊、杨乃武与小白菜啊、风流乾隆啊，他都拍过了，但真没想到鱼玄机这个人，太冷门了。 此刻听陈奇一讲，也来了兴趣，道：“你如果真写了，务必给我看看。” 李翰祥心情颇为愉快，这次来大陆是参加活动的，没成想认识了一个意趣相投的小朋友，对方看着是个处男，聊起天来却一点不像，让他也颇为不解。 “好了，我得告辞了！” “我送您！” 李翰祥往外走了两步，抹身道：“那把椅子真的不卖？” “您要是拿东西交换，我可以考虑，卖是肯定不卖。” “哎，年纪轻轻鬼精鬼精的！” 李翰祥出门下了楼，又去跟汪洋告别，坐着小汽车走了，人家香港大导演，当然住华侨饭店了。 ………… 陈奇觉得很惊喜，意外跟李翰祥打上了交道。 《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要2年后才开拍，人家剧本已经写了三稿，最终稿是在这三稿的基础上整理出来的，自己掺和不进去，也不想掺和。 他只想卖个剧本给对方，挣点钱，然后套套交情，把这个人拉住。 李翰祥本身才是最重要的，还买一赠一带个梁家辉，到时一封杀，陈奇的团队和盟友就能正式搭起来了。 李翰祥、梁家辉、梁小龙、徐小明、汪明荃，还有左派的刘雪华等人，加上大陆的李连结、葛优、龚雪、计春华这一批，有男有女，有文有武。 刹时间，陈奇觉得自己是个勇者，带着弱小的佣兵团去挑战港台恶龙，甚至开拓欧美！ “搞得自己热血沸腾！” 他洗了把脸，坐在桌前，先把鱼玄机的剧本写了，写这个完全是投其所好，别的题材李翰祥不一定要。 这部片叫《唐朝豪放女》，84年的作品，主演夏文汐、万梓良。即便里面有情色镜头，本身也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他给香港三方写剧本，给长城用的是真名，给袁和平用的是随便取的一个笔名叫东方仁。 给李翰祥自然也得用笔名，大陆管得严，香港无所谓，那帮家伙的笔名本就千奇百怪，比如刘镇伟叫“技安”，王晶叫“不是女人”…… 而陈奇心心念的某个笔名终于隆重登场： “雨夜带刀不带伞！” (本章完) 第128章 杨洁 《太极》8月份收官的。 陈奇忙得团团转，写《包青天》，写《唐朝豪放女》，盯着《太极》做后期，焦头烂额，连雪姐姐的小手都好久没摸了。 期间也有好消息，傅奇亲自给他回了一封信，说长城在拍《致命弯道》了，一个月就能搞定，年内就能上映，感谢他对左派的支持。 陈奇与汪洋商议着，又写了一封预祝顺利的信，暂且没提《太极》。如果《致命弯道》票房不错，那时再提，效果会更好。 袁家班也在拍《奇门遁甲》了，这片子难弄，预计要四个月，明年初上映，到时会给他打上那个破笔名：东方仁。 远隔千里，香港的事情却越来越与他有关，他胸中有蓝图，眼中有天地，身边的人也经常被打鸡血，张口格局，闭口格局，搞得大家心气都很高，自觉区别于国内同行。 ………… 1980年的大事也很多，中央决定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设置经济特区，这是进一步开放的标志。几座城市正式进入快车道，在80年代突飞猛进，与内陆城市一比，天上地下。 当然老百姓不关心这个，他们更关心在《新闻联播》结束后，开始播《天气预报》了。 秋季，京城最好的时候。 两侧的树木微微泛黄，花儿还未凋谢，气候宜人，只是有些干燥。 王崇秋骑着车子行在去北影厂的路上，杨洁坐在后边，紧紧搂着他的腰。杨洁40岁的时候，与26岁的王崇秋结婚，她已经有三个孩子了，结婚后又生了一个。 二人相差了14岁，一眨眼，杨洁今年都51了。 头发虽然还很黑，但皱纹遮不住，面容已然是个小老太太，她搂着正值壮年的王崇秋，路人看了绝对不会以为这是对夫妻。 “那本子写的真好，我百般争取才争取来的，不然就让人抢走了！” “你脾气那么冲，谁敢跟你抢？” “人多着呢！不是我自夸，我拍了那么多年戏曲片，对古典审美颇有心得，《铡美案》本来就是戏曲里的，我肯定能拍好。” 杨洁瘦瘦小小，说话中气十足，很强势。 王扶林把《包青天》的本子拿回去，台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围绕拍与不拍，开了好几天的会。最后是副台长戴临风拍板，拍！ 包青天嘛！清官忠臣，惩奸除恶，有什么不能拍的？ 决定了之后，导演的位置倒抢了起来，最后给了杨洁。 她资格太老了，父亲是民主同盟的中央委员，1949年就义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小姨叫危拱之，红军长征女战士，是花帅的妻子，之一。 她自己以前是青岛广播电台的播音员，1949年6月2日，解放军攻占青岛，就是她向全市人民宣告：“青岛解放了！” 后来调到京城，做戏曲片，专给教员录制湘剧。 去年，她拍了一集电视剧《崂山道士》，转入了电视剧导演的行列，然后就都知道了，《西游记》嘛！ 其实她在《西游记》之后，也拍了好多作品，但影响力都不大，而仅凭这一部剧，已足以让她永载史册…… 相比之下，王崇秋普通多了，只是个摄影师。 俩人到了北影厂，在招待所楼下，刚好瞧见吃完饭要上楼的龚雪，杨洁性子豪爽，直来直去，上去就打招呼：“你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导演，伱是龚雪同志吧？” “您好您好！” 龚雪眨眨眼，道：“您是为了《包青天》来的么？” “哦？你知道？” “我跟陈奇编剧是朋友，他在那边的楼上呢，302房间。” 龚雪说了两句上楼了，杨洁捅通王崇秋，道：“哎，她像不像秦香莲？秀秀美美，我见犹怜的，多符合秦香莲的形象啊！” “像是像，但人家《庐山恋》成大明星了，会来拍咱们小破剧？” “什么叫小破剧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走，先找编剧去！” 杨洁是个颜控，看见美女帅哥就想让人家拍戏，王崇秋像个跟屁虫似的，俩人上了旁边的楼，找到302房间。 陈奇正在琢磨《唐朝豪放女》呢，忽听有人敲门，打开一瞧，心里直乐，自从《庐山恋》上映，名人是一个接一个的见，说白了还是自己地位提高了。 “同志你好，你是陈奇编剧？” “您是？” “我是台里定下来的《包青天》导演，杨洁……好家伙，老王说你年轻，我还想怎么年轻呢？这也太夸张了。” “哦，快请进快请进！” 陈奇把二人让进屋，泡了茶，杨洁也不懂什么明代黄花梨交椅，见有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下来。陈奇嘴角一抽，算了，老太太坐就坐吧，当我《西游记》票钱了。 她此番来，自是交流一下《包青天》的想法。 杨洁比很多男导演都要猛，看看《西游记》的艺术性和娱乐性，尤其是娱乐性，远超这个时代，就像白毛老鼠精勾引和尚那段戏，那个风骚入骨，拍的特别好…… 所以二人沟通，她十分同意陈奇的观点：包青天的内核要正，服化道要讲究，内容和表现手法上可以娱乐一点。 陈奇想得更多，如果杨洁先拿包青天练手，再拍西游记，可能会轻松点，比如里面的打斗场面。 “具体意见我有两个！” “展昭的戏份不少，他以江湖大侠身份入职官府，为的是伸张天下正义，形象一定要立起来，打戏一定要精彩。刚好我这边完成了一部武打片，有一堆武术班底，您可以考虑一下。” “第二个么，就是演员。 我觉得大量启用戏曲演员比较好，他们有功底，有身段，有仪态，古装剧很讲究这个，要美起来！” “小陈啊，英雄所见略同！” 杨洁一拍大腿，乐道：“我这人就有点完美主义，我就希望我片子里有好多好多美女儿，赏心悦目看着都高兴！咱俩想一块去了，一定要多用戏曲演员！ 还不能是京剧，得是南方的地方戏，南方姑娘水灵。” 陈奇也乐了，道：“我俩又想一块去了，正好有个《少林寺》剧组在南方拍戏，我想着去探班呢。到时候您挑演员不妨叫上我，我帮您参谋参谋？” “那好啊！你这小伙子还挺负责任的。” 杨洁对他印象很不错，有才气不骄傲，和善会说话，如果可以，都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了。 …… “阿嚏！” “阿嚏！” 龚雪揉了揉鼻子，嗯？怎么打喷嚏了？？ （冇了……） (本章完) 第129章 柏林 “三个窝窝，一碗杂粮粥，那咸菜给我来点。” 早晨的食堂，陈奇捧着饭盒打饭，哪有什么自助餐盘啊，都是铝制饭盒，粥倒里面，上面撒咸菜，窝窝用筷子一串，拿着就走。 好在他有钱，时不时去开小灶。 他扫了一圈，坐在龚雪对面，龚雪吃的更少，只要了一个粗粮馒头。俩人经常坐在一起吃饭，厂里人见怪不怪，也有眼红嫉妒的，反映过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但这个罪名，一般指第三者插足、婚外恋，像刘晓庆和潘虹那种。 他们俩都是单身，有什么正当不正当的？厂领导都不想管。要说流氓罪，龚雪会举报陈奇耍流氓么？嗯，他要是摸的太过分了，也不一定。 “杨洁导演跟我提了一句，说有没有兴趣演秦香莲。”龚雪道。 “那你怎么想？” “我还挺感兴趣的，反正我现在也没有戏，我想多演些不同类型的角色。” 龚雪说完，见他沉吟不语，问：“你不喜欢我演？”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 陈奇认为现阶段的电视剧刚刚起步，对她事业帮助不大，不太想让她浪费时间，但如果她实在想去，那就得看档期了，遂道： “我只觉得可能有冲突，《太极》8月份拍完，半年怎么也做完后期了，明年初就能亮相。我们应该有很多宣传活动，电视台拍戏又磨叽，撞车的概率不小，我想让你先顾着电影这边。 再者说，万一有新电影找伱呢，你因为拍电视剧脱不开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 他见对方埋头不语，道：“你真的想去？” “秦香莲那种角色我没试过，还带着俩孩子，多有挑战性。” “那就跟杨导谈呗，宣传《太极》的时候必须给你假，然后你只给她多少天的档期，比如两个月，多一天你就走人。” “啊？这样多不好！” 龚雪摇头，还重复确定：“不好不好！” “客观情况摆在这里，我们开诚布公的谈条件，又不是耍大牌。” “什么叫耍大牌？” “摆谱，嘚瑟，鼻孔看人，到哪儿都把自己当根葱。” 沟通了一下，最后还是陈奇做决定，道：“这样吧，我9月份给他们的剧本，就当给他们4个月的筹备期，1月份结束之前如果能拍，你就去。 如果不行，一部6集电视剧4个月都没筹备完，那你也甭拍了，指不定磨叽到啥时候呢。 人的时间很宝贵的，要做有效选择。” “……” 龚雪认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点头道：“嗯，那我听你的。” ………… 302房间。 桌上摊开稿纸，陈奇伏案书写，不多时，已经搞定了两首歌词。影视剧的音乐是一大亮点，弄好了可以经久不衰，增光添彩。 其中一首自然是《太极宗师》的主题曲，《英雄谁属》：“热血尽，华晨宇土，只为博你嫣然一睹……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他写得出歌词，写不出曲子，编曲就更不会了。 《英雄谁属》的作曲是卞留念，这哥们现在才十几岁，陈奇只能找别人谱曲了，然后还得找演唱者。 另一首是插曲，放在杨昱乾和陈少梅游山玩水的戏份里，叫《美人吟》：“蓝蓝的白云天，悠悠水边流，玉手扬鞭马儿走，月上柳梢头……” 原唱李玲玉，出自《孝庄秘史》。 有几句词不合适，陈奇给改了改，也得找人谱曲。李玲玉今年17岁，应该在京城越剧团呢，过后可以去瞧瞧。 “说起来，她才是第一代甜歌皇后，80年代专辑张张破百万，最牛逼的一张卖了800万，到了90年代，才是二代目杨钰莹的天下……” “杨钰莹今年多大，才9岁吧！” 陈奇啧啧感叹，自己也不过大了11岁而已。 他收好两首歌词，又开始思索《太极》的发行事宜。 按时间来看，最合适的电影节是明年初的柏林影展，武打片想成为主竞赛单元，国内打死都不会同意申报的，但没关系，能去展映就行。 如果能批准去柏林，那可以联系左派，先去香港上映，香港还是春节档呢，刚刚好。 就是说：先去香港，跟东亚、东南亚片商接触，再去柏林，跟欧美片商接触，这是最理想的办法…… “力有未逮啊！” 陈奇叹了口气，这种事不是自己能搅合的了，涉及很多官面上的关系，只能汪洋去拍桌子。 “我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下面就看你了老厂长！” ………… 余玉溪是上海人，外国语学院毕业，分配到中影做进出口片工作。 今年她被派到德国深造学习，认识了一位大人物，柏林电影节的主席哈德尔。哈德尔给她授权，让她当了柏林电影节的选片人。 “余，我希望你能带来一部中国电影参赛，让中国国旗也能飘扬在电影节的上空！” 哈德尔的态度非常迫切，拉拢的意思明显。 因为在去年，美国的越战片《猎鹿人》来参展，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表示抗议，认为里面的许多场景侮辱了越南人民。 柏林啊，一边是东德，一边是西德，复杂的很。 但电影节觉得艺术嘛，不应该偏向任何一方，试图保持中立。结果包括苏联在内的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集体撤展，两个评委也闪人了。 一个电影节靠的就是片源丰富，群英荟萃，少长咸集。 哈德尔得罪了社会主义阵营，急需有人来填补，便将目光投向了从未开发的中国大陆，并将这种友好的态度持续了几十年。 张艺谋的《红高粱》能拿金熊奖，除了影片本身，也与这种姿态不无关系。 余玉溪此番回国，就为了选片。 而她借此机会，成了国内最先放眼海外的一批人，后来当了新画面公司的总经理——就是张伟平和张艺谋那个公司，为张艺谋的电影在海外发行出了不少力。 此刻，她站在电影局门口，摸了摸包里的柏林影展授权书，大步迈了进去。 刚进楼，迎面撞上了汪洋，吓一跳：“老厂长！” “小余？” 汪洋认识她，奇道：“听说你被派到德国学习了，结束了？” “嗯，我回来有点事，您慢走！” 她急匆匆的进去了，汪洋一愣，老革命的直觉爆发，娘的，有猫腻！ 他转了转眼珠子，抹身又回楼里了。 (本章完) 第130章 老革命豁出脸 “那个什么主席……” “哈德尔先生！” “哦，哈德尔主席真的主动邀请我们参加？” “我说的句句属实，您看，这是我的授权书！” 余玉溪摸出自己的授权书，都是德语，电影局领导也不认识，反正觉得高大上。 她又道：“柏林电影节的主会场叫动物宫，门前挂着一排国旗，哪个国家有影片入围参赛，这个国家的国旗就有资格飘扬在动物宫的上空。 哈德尔先生说中国开放了，就应该与世界多交流，他迫切的希望能在动物宫看到我们中国的五星红旗！” 余玉溪没说实话，她不可能说是柏林影展得罪了苏联，急需拉拢中国，她只需要让领导相信这个事意义重大就行了。 果然，领导脸上有光彩，笑道：“好，好！难得有外国友人对我们的电影事业如此看重，你这个事情我们一定支持，你先说说怎么个流程？” “他们分参赛和参展，参赛作品的关注度最大，可以角逐各个奖项。参展就是拿去放一放，不评奖，因为他们有交易市场，各国片商都会去挑片子。 我身为唯一的选片人，就是挑选片子送去参赛，当然，我要先汇报给您，经您同意。” “我不同意！” 汪洋砰的就闯进来，大声嚷嚷，余玉溪跟见了鬼似的，道：“老厂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哎！ 领导更是头疼，刚才跟自己拍半天桌子了，要发行权要发行权，怎么可能呢？好说歹说哄走了，谁知杀个回马枪，还听到了对话。 “我不同意！” 汪洋大步上前，指着余玉溪道：“她是中影的职工，怎么能当什么选片人，这不合规定！” “这并不冲突啊，怎么不合规定了？”余玉溪也不是善茬。 “哼！伱兼任这个身份，你就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汪洋怕什么，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道：“你负责中影进出口的吧？你想出口一部片，完全可以先把它送去电影节镀镀金，对你们中影是有好处，对其他影片却不公平，因为别的片子可能更适合电影节。 你能保证没有这种情况么？” “我保证我能做到客观公正，何况也不是我说的算，要领导批准才能送出去！是不是，领导？”余玉溪问。 “呃……” 领导为难，别扯到我头上啊。 汪洋继续施压，道：“我敢打赌啊，她选的一定是上影厂的片子，她就是上海人！这不叫以权谋私，叫什么？” “你，你别仗着资格老就诬赖人！我还没启动工作呢！”余玉溪气得不行。 领导插了一句：“有截止期限么？” “参赛作品报名，截止到11月份！” “哎，你看看，这么短的时间她上哪儿选片去？肯定去上影厂啊！你要是想反驳，你就来北影厂，那我信你公正无私。” “老汪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领导脑袋疼，揉着太阳穴道：“你那个是武打片，哪有送武打片出海的啊？丢人嘛！” “那我不管，她这个身份肯定不合规定，你要是想让她选片，必须把我们的带上！” “人家是主席亲自授权的，我们私下给撤了，算怎么回事？中国正是要跟国外接触的时候，闹大了你负责啊？” “反正我把话撂下，你们想出去，必须带上我们，不然谁也别出去！” 汪洋拍着桌子，扭头走了。 出门就一乐，他正愁怎么去欧洲呢，余玉溪自己送上门了，以后隔几天来闹一次，隔几天闹一次，不怕他们不答应。 屋里，领导苦着脸，道：“小余，你先选吧，然后拿来我定，老汪的事情我们内部研究。” “好吧！” 余玉溪也走了。 她其实很心虚，因为她确实想去上影厂选片子——历史上，她选了一部上影厂的作品叫《燕归来》，这是大陆第一次参加欧洲三大展的主竞赛单元。 “……” 办公室里，领导思索着这件事。 汪洋的意思他懂，可武打片怎么能去电影节呢？去电影节一定要政治正确，有思想意义，体现中国的价值观才行，这点他跟余玉溪不谋而合。 但不同意，汪洋那个老头子又来闹。 老革命豁出脸来，谁也受不住。 “刚才小余说参赛和参展，武打片参赛肯定不行，那参展呢？” 领导琢磨了琢磨，决定开个会研究一下。 ………… “真的？” “有柏林影展的选片人？” 汪洋回去，把陈奇叫过来一说，陈奇也惊喜万分。 “自称是大陆唯一一个，牛气的很，被我批评了一顿，脾气还挺冲。我告诉他们，必须带我们出去，不然都别想了。她本来就不合规定，中影职工当什么选片人，又是球员又是裁判嘛！” “那您觉得事情能成么？” “那个小余说什么参赛、参展，电影局肯定又搞那套和稀泥手法，让我们各退一步，可能去参展吧。” “参展也行，能出去就行！” 陈奇也觉得辛苦，这标准已经降到多低了？能出去就行。 大陆这年头限制太多，他只得想方设法绕行，或者钻漏洞。 陈奇从不认为某个人是敌人，是反派，他面对的从来都是时代背景下那些自然形成的阻碍与困难。比如大陆的政策，比如港台那帮孙子，比如国际上的偏见…… 二人又密谋一番，把目前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 香港。 港片今年大飞跃，成龙《师弟出马》成为开埠以来第一部过千万的电影，正式迈入黄金期。1982年更夸张，top10全被港片包揽，在北美大火的《夺宝奇兵》只拿了800多万票房，好莱坞根本干不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1993年，《侏罗纪公园》以6000万+的破纪录票房，让香港的作坊式制作，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电影工业，自此开始走下坡路。 今年，邵氏垂垂老矣，嘉禾如日中天，新艺城刚刚成立，另有一票大小公司，群雄并起之势。 在这一团乱中，左派遗世独立，岁月静好，没人搭理他们，他们也不搭理别人。 《致命弯道》《黑暗侵袭》的剧本在7月份被拿回来，当月决定开拍第一部，8月拍摄，9月收工，10月搞定后期，从来没这么快过。 一是陈奇给的内容太完整，拿来就能拍。 二是《致命弯道》真的没啥剧情，除了生砍就是生砍，最费力气的反倒是变异食人魔的化妆。 左派虽然势微，但产业链齐全，有生产、发行、院线、片场、演员训练班、宿舍等等，其实就是个国企。院线名“双南院线”，只有8家戏院。 数量少，但好歹独立自主。 这日，双南院线齐齐贴出了《致命弯道》的海报，血肉模糊的那种，还特意标注：“胆小者勿看”！ (本章完) 第131章 致命弯道（求票，各种票） 刘雪华是京城人，五岁来的香港。 考入长城演员训练班，与几个女孩子一起出道，拍了几部戏，一直没红。她以前不懂，现在知道了，在左派公司没啥前途。 自己明年合约到期，她已经不准备续约了。 刘雪华身高170，才21岁，清纯可人，其实她的长相可以苦情，可以英气，只是琼瑶剧拍的太多，给人留下了刻板印象。 “雪华，这边来！” 此刻，在左派的南方戏院门口，石慧招手让她过去，笑道：“今天打扮可真漂亮，这个裙子好看。” “刚买的。” “以后你就要多穿裙子，你个子高挑能撑起来，不像我，我是矮个子。” 今儿是《致命弯道》首映，说是首映，也请不来什么嘉宾，傅奇、石慧等人出席，再加上主创团队，意思意思就得了。 导演是牟敦芾，化名拍的，他是邵氏的人，不能堂而皇之的露面，今天就没来。 这哥们后来跟着左派混，拍了《黑太阳731》。 几人进去，到二楼包厢，刘雪华坐了一会，见观众依旧稀稀拉拉的，暗自叹气：长城被打压，新片上映都没啥水花，自己真不能留了。 她看了看石慧，对石慧还是很尊敬的，这会说不出口。 “……” 傅奇和石慧看着上座率也是无奈，没有钱做宣传，加上观众对左派的刻板印象，近两年的作品票房都不好，能过200万就不错了。 “痴线啊你，好端端的来这里看片，伱要投共嘛？” “恐怖片啊，不一样的！” “长城能拍什么恐怖片，搞噱头的嘛，浪费钱！” “来都来了，闭嘴吧！” 底下有年轻人在争吵，成龙、洪金宝、刘家良都看不过来，如今谁还看左派啊？都是半截入土的从内地来的老顽固才看。 看本土片，听粤语歌，讲英文，吃西餐，才是当下最时髦的。 一千多人的大戏院，只坐了三成左右，不多时，灯光暗下银幕亮起，香港特供版《致命弯道》开始！ 影片一开头，就是一个摄影师去岛上采风，不知名演员，长的不错，体格强壮就行了。香港别看地方小，其实有很多乡下、农田、山林，小岛更是多如牛毛。 男主在一家小加油站问路，加油站的人奇奇怪怪，说着听不懂的话。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地图，用红线标记着一条小路，决定照着地图走。 他开着车拐到小路上，忽见路边有一只被射死的动物，喉咙处的血已经干涸，疑惑观察时，没成想前方还有一辆车横在中央，砰撞了上去。 却是几个青春靓丽的男女来岛上露营，轮胎被铁钉子扎了。 “哇，靓女！” “这个不错啊，肤白貌美大长腿！” 年轻观众对着银幕上的刘雪华指指点点，另外几个配角颜值也都不错。 恐怖片几大要素，一部叫《林中小屋》的电影已经概括的很清楚了：要有一个处女女主角，一个荡妇配角，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一个炮灰，一个神神叨叨的疯子。 在恐怖片里，疯子说的话一定要信！ 《致命弯道》也是类似设置，刘雪华处女女主角，一对放荡情侣，一个炮灰，一个情绪不稳定神神叨叨的家伙，男主则是有脑子的壮汉。 双方的车都坏了，走不了。 决定留下那对情侣看车，剩余四个人去前面求助。 情侣放荡嘛，等着等着就进行了一种反复冲刺的运动，一分钟后，女的在车里休息，男的在外面溜达。 女的发现人不见了，进林子寻找，却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观众席发出了一声低呼，而就当这声低呼还未尽时，第一只变异食人魔突然出现她背后。 手里拿着一截铁丝，套在她嘴上，狠狠往后一勒。 女的就像日本传说中的裂口女一样，两个嘴角夸张的向两侧翻起，舌头鲜血淋漓，死命挣扎的被拖走了。 像这种片子，第一看的是紧张感，潜藏的凶手始终不露正脸，像捕食猎物般将主角团虐杀。第二看的就是虐杀的方式，要花样百出。 这个食人魔就没露正脸，只给了身体的镜头。 “我叼！” “这么凶残！” “左派竟然拍这种片子，哇，你看她的嘴！” 观众席刚才的那声低呼顿时被噎回去，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又爆出来，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而另一边，四人发现了一栋小木屋，进去一瞧，里面脏兮兮破破烂烂，一口大铁锅炖着不知名的食物，瓶瓶罐罐里泡着内脏似的东西。 女主发现了一张合照，好像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但孩子感觉都不太正常。 “这上面的人好奇怪！” “怎么了？” “说不出来，反正好奇怪！” 陈奇铺设了种种细节，暗示食人魔是日本人的后裔，比如室内的破烂头盔，做寿司用的模具等等。他有自己的恶趣味，加了很多东西。 四人感觉不对，正要逃，食人魔开着一辆日式军用卡车回来了，带着打的两只猎物——那对情侣。 四人只好躲起来，看食人魔做黑暗料理：人肉寿司！ “哇！” 观众席愈发鬼叫连连，在这个年代，这种片子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而有些人已经猜出来了：“是不是日本人啊？” “肯定是啦，那么变态！” “寿司！我靠！” 食人魔吃饱喝足，呼呼大睡，四人想趁机逃走，却惊醒了它们，开始追逐虐杀。 主角团一个个挂掉，最后只剩男女主。而男女主也在另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些资料、照片和日记，此处正是日军占领香港时，设的一个生化实验基地。 日军战败撤离，想毁灭证据，连同研究人员一起干掉。结果有一男一女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已经变异，他们隐居在此，生儿育女。 儿女又乱伦生育，搞出一个8岁的巨型孩子。 “哇，我就说是日本人吧！” “这么变态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一点都不奇怪了！” 还有用普通话，甚至内地方言骂的：“干死日本鬼子！” 《致命弯道》的男女主，是难得的有勇有谋，合作之下杀死了两只食人魔，剩下那个8岁的巨型孩子。 刘雪华一改以往角色的柔弱形象，开着车猛撞，砰砰砰的硬把食人魔怼到墙上，男主则拿起一把日本人留下的老爷枪，一枪打爆了油箱。 轰的一声！ 为了节约成本，没有爆炸的大场面，但也算差强人意。 二人终于干掉了对方，逃出生天。 90分钟的电影不长，节奏紧凑，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没有喘气的功夫。这会结束，观众们才似呼出一口气，观影刺激触碰着生理机能，使得大脑格外兴奋。 俗称：看爽了！ “好屌的一部片！” “没白来吧，你还说我，下次带女朋友来啊！” “太恶心了，我是不想看了！” “我觉得还好啊，很刺激！长城这次不错哦，以前拍的什么东西嘛？我是看电影，不是受教育来的。” 大家三三两两的离场。 傅奇在楼上看着他们，虽然观众数量还是很少，但他有种直觉，这部片会赚！偏西式的恐怖片，在香港的市场一般，但有一帮热爱这种类型的死忠拥趸。 尤其针对低廉的成本来说，收益率会很可观。 “雪华，你表现的太棒了！” 石慧拉着刘雪华的手，毫不吝啬的夸奖，道：“这就叫梅花香自苦寒来，你这一部片肯定会火。” “我……” 刘雪华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要走的，但看此情景，再观望观望也好，反正明年才到期呢。 …… 在1980年的下半年，左派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香港影坛和媒体的主版块。港媒用了“乾坤倒转、天地失序”这等夸张的字眼来形容。 “一向喜欢教育人的长城公司，今次破天荒的开了窍，血浆有三尺厚，虐杀手法精纯老道，食人魔怪怪的很可爱，男女主角都有脑子，一部不错的商业片，未来可期！” “左派不拍政治宣传片，改拍恐怖片了，看来大陆风气真变了！” “性质是一样的，最后都往日本人头上扣，虽然扣的没错啦，我本人厌恶至极了日本人！” 黄霑也跳出来评论： “尺度大过本土片，风格向美国靠拢，很符合大陆的气候。仅以电影而言，除了成本不足导致有些粗糙，还算是部精品。” 黄霑别看写过《我的中国心》，他早期可是右派，后来才变成左派。 他甚至加入过右派组织，待了没多久就退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那帮人嘴上宣称的自由民主，真正进去一瞧，更特娘扯淡！ 甭管如何，《致命弯道》小火了一把。 尤其上映十天后，那票房数字已然超过200万，这已经是左派近年最好的成绩了。他们不奢望有成龙那种战绩，能达到四五百万就非常满足了。 “那位小同志给我们送了份大礼啊！” （感谢陈瑾言的絮言的盟主…… 冇了！） (本章完) 第132章 亲嘴儿 《致命弯道》积累了一些热度之后，傅奇开始联系南朝鲜和东南亚的片商。 左派有自己的发行渠道，只是之前的电影政治意味浓厚，海外片商都不要，发出去的作品比较少。《致命弯道》却是彻头彻尾的商业片，里面还干日本鬼子，在亚洲属于政治正确。 南朝鲜就表示很感兴趣。 当然，也有卡得紧的，比如新加坡。 新加坡的审查制度，某种意义上比大陆还要严格，像《古惑仔》送审的时候，特意找郑伊健补拍了几场戏，把他变成了警方派往洪兴的卧底，最后将山鸡、大天二、包皮一帮好兄弟全送进了监狱。 片名更是改成了《新警察故事之人在江湖》！ 因为新加坡不许美化黑社会，也不许坏人最终获胜。 港片当年为了吃饭，没少干这种自我阉割、卑躬屈膝的事儿，但后来那帮人北上，却各种抱怨大陆审查严，大陆毁了港片巴拉巴拉…… 话说回来，傅奇觉得《致命弯道》能在亚洲卖出去几百万，而这种风格更适合老美，他也想出海。 夜晚，长城公司宿舍。 傅奇给汪洋和陈奇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一下《致命弯道》的喜讯，那边也回了一封信。此刻，他就在灯下细读，读罢笑道：“他们拍的那部武打片也想去海外呢！” “怎么个说法？”石慧问。 “老汪在争取去柏林影展，然后邀请我们去一趟京城，看看素材，想让我们在香港发行。” “感觉好怪啊！” 石慧一脸微妙，道：“什么时候制片厂会主动出击海外了？还主动要求在香港上映？” “老汪肯定没这个思路，应该是那位小同志的主意。正好我们也想送《致命弯道》出去，回京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一起走。” “哎对了，我们要不要感谢一下小同志？人家说白送，我们却不能白拿，条件艰苦也就算了，现在挣了点钱，起码把人家的稿费给了。”石慧提议。 “那就按市场价，给最高吧！再多的话，他反倒有麻烦……” 傅奇笑了笑，道：“我现在对他大感兴趣，以后有得来往呢，不在这一时。” “是啊是啊，你51，我46，再给祖国守十年家业，我们也该退休了。老实说，我现在都已经有点累了，跟这样的年轻人多来往，我俩还能坚持住。” 石慧叹了口气，忽地一扭头，看见小女儿扒着门缝在偷听，笑道：“宝贝，过来！” “妈妈！” 傅明宪开门扑过来，问：“我们要去bj了嘛？” “是啊，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出门了！” “那等你放假了我们就走！” 石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傅明宪娇憨可爱，还没有后来养废了的样子。 香港圣诞节前放寒假，一直放到1月份，所以他们也就决定在年底去趟京城。 ………… 某家戏院。 袁和平抽空看了一场《致命弯道》，刚刚出来，对该片的评价一般般，里面没啥动作设计，纯靠虐杀和食人魔吸引眼球，最后靠打日本鬼子升华一下。 但他也承认，这个类型片在香港非常少见，左派是搞不出来的，因为编剧栏高高挂着两个大字：陈奇！ 凭借在京城短暂的相处，袁和平认为这个家伙的脑筋构造很奇葩，想常人所不能想，与两地的电影人都不太一样。 “希望我们也能开门红！” 袁和平戴上帽子，低调的离开，袁家班正在拍摄《奇门遁甲》呢，那是他们的创业戏。 …… 李翰祥倒是没关注《致命弯道》，他一个文人，瞧不起这种低劣作品。 他的新片本打算拍《徐老虎与白寡妇》，结果被陈奇讲鱼玄机勾起了兴趣，回来自己也查了很多资料，越查越冲动。 鱼玄机这个女人太神秘了，历史上的记载都不多，想象的空间很大。 他果断扔了白寡妇，决定拍鱼玄机的题材，并且写起了剧本，顺便等陈奇的剧本。李翰祥自持甚高，别人的本子再好，他也得改一改。 ………… 上午。 陈奇带着龚雪又走进了那家银行。 来到熟悉的窗口，递过取款单，柜员小姐姐看了一眼，再度精神恍惚，反复确认，小心道：“您这次的稿费，真是六，六万港币？？？” “上面不写着么，我总不能伪造单据吧？” “那您稍等，我还得找下领导！” 过了会，那位领导又出来了。 陈奇一共收了三次汇款，第一次是一万港币，第二次是三万，这次是六万港币，《致命弯道》《黑暗侵袭》两个剧本的钱，兑换过来，约合两万人民币。 作为能用稿费挣外汇的特殊人才，相关部门早把他查的底掉，每笔钱的来历都清清楚楚。 所以领导出来，也是照常聊了几句，没有多问。陈奇这次不取钱，就没带保镖，直接把钱存了起来，存折里的巨款高达三万，安全感瞬间又回来了。 三万块钱什么概念呢？ 万元户这个词就是官方发明的，地方每出现一个万元户，报纸都要大写特写，甚至地方政府当成政绩和荣誉来看待，会给万元户颁发奖章和牌匾。 目前广东、山东、甘肃等地，都陆续有了万元户。 而根据物价转算，当时的一万元，大概相当于后世的225万。当年的万元户，现在开奔驰都属于家道中落…… “这下盖房子不愁了！” 陈奇美滋滋的出了银行，浑身轻松，这心态就像还清了贷款，找到了媳妇儿，女儿考上了涟水中专，去按脚消遣一下，技师还长得像迪丽热巴。 钱就是底气！ 他骑上那辆破车子，载着龚雪，又跑到了乐春坊6号。 这年头谈恋爱困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私人空间太少，工作在单位，吃饭在食堂，睡觉在宿舍，从早到晚整个都是公共空间。 好不容易休息了，出去约会吧，哎呦，满大街都盯着，手不能拉，肩不能搂，嘴不能亲，情侣在一起走都像革命同志似的，想找个隐秘的场所谈情说爱，那只能钻小树林了…… 所以这个破院子，某种程度上成了俩人约会的地方。 废墟已经清走了，北房也扒掉了，土地铺平，瞧着特别空旷，施工队最近懈怠，因为天气渐凉，磨磨蹭蹭的。等入了冬，那更干不了了。 陈奇一家都不敢吭声，这是从别的单位请的，人家撂挑子一走，还得重新找。 “……” 龚雪脸一直红红的，她知道只要一到这儿来，自己就要被欺负。 果然，门刚关上，她就被搂进一个怀里，耳朵边温热的呼吸让她心尖儿发颤，那个坏家伙、臭弟弟、同时又让自己很仰慕的男人，在耳旁笑道： “咱俩都抱过了，伱怎么还紧张兮兮的？” “这种事哪有习惯的！！” “怎么不能啊，说明还是抱少了。” 陈奇从后面搂着她，突然亲了下她的脸蛋，感觉怀中的身体立时绷紧，便没有继续，笑道：“有了这笔稿酬，我的焦虑顿去，只是施工队太过大爷，明年我能住进来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大的院子总得好好考量，你也不缺住的地方，别着急。” 龚雪低声道。 “我没着急，就是跟你聊聊。哎，我匀给你几张侨汇券怎么样？你买辆自行车，不用骑我那破车子了，我要是给你买，你肯定不要，就给你几张券吧……对了，你自己攒多少钱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嘛。” “唔……我不好意思讲。” 龚雪害羞，他一万一万的赚，自己拿死工资每月才几十块，哪好意思说出来？但在他追问下，只得道：“我没攒多少钱，不到两千块吧。” “那很多了啊！” “我工龄长呀！” “噢，不愧是大姐姐，工龄长……” “你！” 龚雪回头，咬着嘴唇，带了点幽怨：“你挑我的刺是不是？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 “没有没有，我爱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奇连忙哄，转移话题道：“我手里还有一个给李翰祥的本子，快写完了，还能赚一笔稿费，是讲鱼玄机的。” “鱼玄机？” “唐朝的一个女诗人，很有才华，经历也很传奇。不过李翰祥那个老色批喜好风月，被他拿过去肯定拍成风月片了。” “你写黄色剧本！” 龚雪难以置信，仿佛他脏了。 “我写的当然是纯洁剧本，就算里面有内容也一笔带过，这是寄去香港的，谁知道会不会被开包？你当我傻啊？” “那还差不多，你真要写那些东西，我就不理你了。” 那可不好说啊！ 等我进军日韩欧美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黄暴呢？ 当然他嘴上不能说，只道：“其实不用视其为洪水猛兽，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就像我们现在，手也拉了，抱也抱了，不该更进一步么？” “你想干什么？” 龚雪又紧张起来。 “接着刚才没做完的继续做啊……” 陈奇又亲了下她的脸蛋，没等她反应呢，又顺理成章的去找她的嘴唇。 龚雪察觉到他的意图，耳朵红的都燃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对方，但软软的没有力气，只能紧紧的闭上眼，任凭他欺负。 (本章完) 第133章 业余表演班 经常做爱的朋友们都知道，俩人在一起，牵手就想拥抱，抱着就想亲嘴，亲嘴就想摸胸，摸胸就想脱衣服，此乃一脉相承…… 陈奇吻技很好的，先轻后重，先浅后深，时浅时深，舒缓得当。 怀里的人儿先是僵硬无比，而后慢慢松弛，那截细细的腰肢就像河畔的春柳，又柔又润，隔着衣服似都能体会到里面的触感。 他亲了一会，正要往里伸舌头时，龚雪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 “你做什么？” 她不是生气，而是对伸舌头这个动作感到惊讶和羞耻。 “呃，这个怎么解释呢？” 陈奇挠头，如果这时候有部小桃、彩花、悠亚的片子就好了，一看啥都懂了。 “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已经是犯错误了……该走了！” 龚雪低着头，急匆匆的抢先出去，陈奇只好跟着，一路上她也没吭声。 回了北影厂，她跑回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扑，埋头埋了好久，然后摸了摸脸，似乎还留存着方才的一丝滚烫。她神情发怔，眼中流露出几分挣扎。 既有对第一次亲密接触所产生的渴望和生理本能，又有被环境束缚习惯了的保守，以及对当下风气的恐惧。 “……”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麻，最后又埋怨起那个家伙。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拉手拥抱还不够，竟然还要亲嘴……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还得……” 龚雪的脸又开始发烫，拼命摇头，不行不行！那个绝对不行！ 而不知怎的，一个叫于佳佳的女人的话回响在耳边：男人太容易得手他就不珍惜，你拖着他，好像要给了，诶我偏不给，等他急了又作势要给，诶我又不给了…… “真要这样么？” 她拧着眉毛，很认真的思考，还是摇摇头：这样不好，我对他是真心的，不是在戏弄他。 可是，可是……绕来绕去，还是最原始的那个问题： “我比他大好几岁呀！” ………… 天气渐凉了。 电影局先传来消息，由于11月之前就得把竞赛影片报上去，余玉溪的时间很紧，她仓促的看了几部片，最后还是选了上影厂的《燕归来》。 这片子很简单：女主角被打成右派，不得不与丈夫分离，20年后，她获得平反，但拒绝调回大城市，而是决心把余生献给边疆的医疗事业。 正符合领导的想法，政治正确，有思想意义，体现中国的价值观…… 同时附带了一条：支持北影厂《太极》去参展！ 汪洋达到了目的，也就不计较余玉溪“滥用私权”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为《太极》后期全力冲刺，陈奇又忙得脚不沾地。 京城秋季短暂，人们早早穿上了外套。 北电这会在小西天附近，距离北影厂2公里，非常近。后来更近，直接搬到北影厂隔壁了，然后电影频道也来了，三个单位挨在一块。 这日一早，陈奇到了北电。 刚到门口，被眼前的阵势弄得一愣，几十上百人聚集在那里，手里都捏着一张纸，紧张又期待的不知要干什么——像极了后世的艺考生。 他出示证件，进了大门，刚好瞧见谢园了。 “哟，大编剧！” 谢园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像条讨好的哈士奇：“又有戏找我们啊，您别找张峰毅、张铁霖，张峰毅拍祥子去了，张铁霖现在愈发像个淫贼，我行，我什么都能上。” “滚一边去，我不找你们！” 陈奇扇了他一下，问：“门口干嘛呢，那么多人？” “哦，学校要开个业余表演班，一些热爱艺术的平头百姓都想投入电影的怀抱，就来报名了。说是报名费5毛，学费30元，学五个月，这不明摆着坑人么？学校不厚道。” 谢园就是个碎催，嘴上没把门的。 “30块钱，这么多人报名？” “前两天更多，今儿最后一天了，算少的。我听说都有3千来人了。” 陈奇也很惊讶，30块钱不是小数目啊，竟然有3000人来报名业余表演班？可见文艺事业的土壤深厚，延伸到后世，就是个个想冲娱乐圈，当大明星。 他让谢园带着去找人，上了楼，到了一间教室。 “胡老师上课呢，您得等会。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没了，滚吧！” “喳！” 谢园拍拍袖子，打了个千儿，一脸逗比的退下了。老实说陈奇挺喜欢他的，演技好，性格好，成不了偶像大明星，当个实力派绰绰有余。 教室里传来音乐的声音，还有人讲话。 陈奇扒着窗户瞧一眼，一个40多岁，梳着分头，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弹琴，他叫胡伟立，北电录音系的音乐老师。 看样子刚上课，得等一阵子。 他在楼上转了转，索性下到一楼，见门口那些人已经进来了，在走廊里排着队，有一间教室当报名处。有的年轻，有的岁数明显挺大了，都兴冲冲的进去登记，然后拿着一张简陋的准考证出来。 队伍贴在走廊右侧，陈奇在左侧走了一圈，打量众人，表情古怪。 世界真特娘小啊！ 他走到队尾，抿了抿嘴，故意站在末尾那个人的后面，还咳了一声。 “……” 李成儒回头瞅瞅，这孙子干嘛的？打量几眼，开口问：“伱好，你是这里的学生吧？” “您怎么看出来的？” “第一你年轻，第二你没拿报名表。” “呵呵，聪明！” 陈奇笑了笑，问：“您来报名，是对表演感兴趣？” “没兴趣谁来这啊，30块钱大风刮来的？”李成儒翻白眼。 “我是说，您看着气质出众，一瞧就是有表演经验的。” “嘿，你眼光好！我是服装厂的，业余演话剧，演的还挺好，我一琢磨，那就正经学习学习吧，就过来了。可惜年纪有点大了，年轻点我直接就高考了。” 26岁的李成儒也是个碎嘴子，还有头发，小眼睛眨巴眨巴透着一股精明。 “您年纪是有点大，您前面那位正好。”陈奇笑道。 “谁啊？说我呐？” 张光北也回头瞅瞅。 “是啊，一瞧您这精神气就是当过兵的！” “嘿，您真神了，我刚转业回来！您是这里的学生？？” 张光北伸手跟陈奇握了握，又看看李成儒，俩人也握了握。 陈奇就是来看热闹的，笑而不答，只道：“观你们二位姿容清奇，气质突出，一定能选上。” (本章完) 第134章 南龚雪北朱琳 “不容易，这跟正式考试似的，还有初试、复试呢。” “明年开春才上课，北电是严格啊，上赶着交学费都不要。” “大部分都是陪练，我看前面都是大老爷们，有些人30好几了，比我岁数都大，学校肯定不能收。” “我也看着了，你说也没个女同志。” 二人一唱一和的，人能掉海里，话不能掉地上。张光北184cm个子高，视野宽阔，正说着忽地眼睛大亮，小声道：“哎哎，女同志来了！” 仨人齐齐转头，陈奇的表情愈发古怪。 只见从楼门又进来一位，20多岁的样子，短发，身形高挑，皮肤略黑，一张脸蛋圆润饱满，五官大气端庄，还带着几分飒爽。 她快跑几步过来，声音也好听：“我迟到了，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来得及，我们正排队呢！”李成儒忙道。 “那就好，累死我了！” 她似赶路赶的急，用手扇着风，额上微微出汗，一双大眼睛在仨人脸上一扫，落在陈奇那边，刚想开口，张光北抢道：“他是学生，来聊天的，我俩是报名的，以后可能就是同学了！” “哦，你们好你们好！” 朱琳笑起来，牙齿也是又白又整齐，主动握了握手。这会她青春鼎盛，颜值巅峰，比女儿国国王时期还漂亮，只是不会打扮，略显土气。 “……” 陈奇只能啧啧称赞，这个破业余表演班藏龙卧虎啊！ 北电78年招了一批表演班学生，79年没招生，今年也没有，只开了个业余班。班里除了李成儒、张光北、朱琳，还有李勤勤、赵宝刚、李强等人，今天没看着。 李强就是央视《水浒传》里的西门庆，李勤勤也是熟脸，央视《笑傲江湖》里的定逸师太，赵宝刚不用说了，电视剧大导演。 这些人有的有表演经验，有的纯粹是向往。 比如朱琳，她去年拍了部《叛国者》，然后回去研究所上班了，但心里的种子已经发芽，看见招生消息就跑过来报名。 她也觉得陈奇是学生，一个劲问：“同学，伱是表演班的么？你们平时都学什么呀，是不是跟业余班一样？” “差不多吧，只是把我们四年的课程浓缩成五个月交给你们。” 陈奇张口就来，道：“我们现在学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体系，比较系统化，如果用最简单的话形容，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空杯子。演戏一定要有一种空杯子心理，让你演什么角色，你就往里灌入什么角色。” “真专业，不愧学这个的。” 朱琳眨着大眼睛，又笑起来。 “都是夸夸其谈，忽悠外行的。”李成儒哼哼。 “就是，看你年纪比我还小呢。”张光北也哼哼。 “叮铃铃！叮铃铃！” 正此时，下课铃响了，陈奇不跟两个孙子计较，从包里翻出纸笔，道：“见面就是缘分，你们留个姓名地址吧，以后我有戏找你们。” 嗯？？？ 仨人同时一愣，李成儒莫名其妙，道：“我说同学，你是谁啊你……” “我叫陈奇。” “……” 诡异的安静了两秒钟，朱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庐山恋》的……” 她感觉自己太大声了，连忙捂住嘴，又变成小声：“你真是陈奇？《庐山恋》的编剧？！我看了三遍，你可别蒙我！” “我没必要骗你们，我来是找一位老师的，看你们排队挺有意思就来聊聊天。” 陈奇说着，还是取出自己的证件，验明正身。 这下朱琳更激动了，但公共场合又不好喧哗，道：“《庐山恋》太好看了，我跟同事去了一次，跟父母去了一次，自己去了一次……” “好了好了，你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得上楼了。” “哦，好的好的！” 朱琳赶紧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陈奇把本子递给那俩人，笑道：“你俩写不写？” “……” 大丈夫能屈能伸，李成儒一把抢过笔，一边嘟囔：“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千万别介意。” “我也是我也是！”张光北忙道。 “行了，有机会再见！” 陈奇摆摆手，上楼去了。 心里合计着，这仨人都不错，有机会合作也挺好。李成儒古装差点，张光北不错，演陈世美？不行，缺乏表演经验，演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大背景板之一吧，大傻个子挺合适的。 至于朱琳，他一时没想到，再接触接触。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后世网上说北朱琳、南龚雪，今天总算见齐了。其实论起80年代的名气地位，朱琳排不到一线，只是女儿国国王的童年滤镜太深厚，才弄出这么一句。 朱琳在电影上的成就不大，主要深耕电视剧，拿过一次金鹰奖。 都说小时候只顾看猴儿了，陈奇可不是，可能他早熟，对《西游记》里的美人儿如数家珍，国王、杏仙、嫦娥、玉面狐狸、万圣公主、唐僧他妈个个喜欢，最喜欢的是赵丽蓉，嗯，老太太千古…… 他又回到了那间教室，胡伟立正在里面收拾呢，也以为他是学生，问：“同学，你有事么？” 年轻也不太好！ 陈奇耸耸肩，走过去自我介绍，说明目的，胡伟立眼睛一亮，那不是冲着他，而是透着一股“又能挣钱了”的渴望。 胡伟立还用多说么？ 《笑傲江湖》《鹿鼎记》《东方三侠》《黄飞鸿3》《东方不败2》《唐伯虎点秋香》《新不了情》《醉拳2》《九品芝麻官》《中南海保镖》《梁祝》……他与黄霑、顾嘉辉、卢冠廷等人一起，是港片黄金时代音乐的代名词。 他在大陆已经小有名气，有个哥哥在香港立法局工作，1986年把他弄去了香港。那边创作空间更大，而且赚钱多——胡伟立喜欢接活赚钱，因为要给自己孩子攒出国的学费。 所以他无比热情的招待陈奇，寒暄了一会，问：“你是要配乐，还是给歌作曲？” “都有！” 陈奇从包里取出那两首歌词，道：“我们先聊聊作曲，您看一下。” 胡伟立接过来，看了一遍，赞道：“这词写得好啊，你这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武打片！” “武打片？哦……” 胡伟立并未流露出其他人那种异样的神色，问：“想要什么风格的呢？” “我自己想了几句旋律，但是不懂乐理，写不出来。我绝对没有不尊重您工作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调子挺合适，请您指正。” “没关系，我先听听。” 于是乎，陈奇半真半假的哼了一段旋律，他又不能全哼，那样整首歌就出来了，让对方明白这种风格就行了。 “我录一下，你再来一遍！” 胡伟立拿个录音机，让他又哼了一遍，道：“一首温柔婉约，展现儿女情长，一首雄壮威武，展现英雄气概，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雄壮威武这首，能不能用点攒劲的乐器，比如唢呐？” “你很懂啊，还说自己不懂。” “不不不，我真的只是略知皮毛。” 胡伟立不怎么在意，给钱就行，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给电影配乐能拿300，写歌还有一份，这是个大活儿。 俩人沟通了半天，胡伟立似乎有了灵感，当即坐在钢琴前，双手轻抚，跟着一阵悠扬婉转的旋律传了出来，正是《美人吟》。 其中有陈奇哼的旋律，也有他自己发挥的东西，但风格统一，都是低吟浅唱，儿女情长。 “……” 陈奇安静听着，听罢两段，拍手道：“您果然是行家，这就是我想要的。” “那我知道该怎么写了，这种歌挺少见的，很商业化啊，你不怕惹争议？”胡伟立笑道。 “我那电影更惹争议，您有时间来趟北影厂，看看素材。配乐的任务可能比较紧张，明年2月前一定要完成。” “你提需求，我出作品，我觉得能完成我就接受，可以！” “那好，一言为定！” （冇了……） (本章完) 第135章 再会 “蓝蓝的白云天，悠悠水边流……” 北影厂的录音室里，17岁的李玲玉紧张的录着歌，刚唱了一句，就被胡伟立喊停，道：“你的越剧腔太浓厚了，要淡一点！” “好的，老师！” “停！让你淡一点，不是一点都没有，还要带一丝戏腔的，这样才婉转。” “知道了，老师！” 李玲玉眨巴着大眼睛，被训的委屈，但又不想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只得忍着继续调整。 她其实是上海人，京城的红旗越剧团去上海招演员，她就考上了，因为身量较高，浓眉大眼的很英气，被老师安排反串小生。 越剧男演员不好混出头，以女子班为主，小生都是反串的，出了不少cp，像茅威涛和何赛飞，还有后世的陈丽君和李云霄。 这首歌本来就是她唱的，陈奇就找来试试，让胡伟立调教一下，不行再换。 与之相比，《英雄谁属》的演唱者就很难找了，刘欢、韩磊都还小呢，这歌要求高亢嘹亮，粗犷有气势，这年头没有流行歌手，都是学美声、学民族唱法的歌唱家。 陈奇实在没辙了，还是胡伟立给他介绍了一个唱西北民歌的，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呦红艳艳……这种风格的能唱。 “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个地方要柔一点！柔一点！不行就走人！” “对不起老师，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唱好！” “伱怎么唱好？浪费时间懂不懂！” 胡伟立脾气不错，但当老师的嘛，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在李玲玉真要哭出来时，陈奇装好人，道：“先休息一下吧，人家年纪还小，你别骂的太重了。” “你找的人，你说时间紧，这会你又不急了？” “一味强求不行的，要张弛有度。” “哦，敢情我是坏人啊？” 胡伟立翻了个白眼，陈奇笑呵呵的脸皮比脚后跟还厚，拿了个梨子给李玲玉，道：“润润嗓子，休息会。” “谢谢陈老师！” 李玲玉把梨子握在手里，不好意思吃，在对方催促下，才小咬了一口，快冒烟的嗓子获得了一丝清甜，顿时舒服了不少。 “我觉得你还是太紧张了，没发挥好。你是南方人，你把这歌当成你们的江南小调，自己随意哼哼，找到小桥流水、阿哥阿妹的那个感觉就好了。” “嗯嗯！” 她连连点头，你看人家小哥哥多温柔，哪像那个暴躁的老登？ 休息了一会，她继续承受胡伟立的摧残，陈奇在外面看着她，自然要把这个小妮子收入囊中，80年代两大天后，一个唱迪斯科的张蔷，一个唱甜歌的李玲玉。 往后20年，做音乐也是很赚钱的。 他发现自己有点收集癖，觉得团队里缺哪种类型的人才，就得想方设法找一个，不然不踏实。 “小陈，厂长叫你！” “哦好！” 正此时，有人进来告知，陈奇跟胡伟立交待了一声，急匆匆出了去。到了主楼楼下，一瞧多了辆车，心中一喜，他这次知道是谁来了。 蹬蹬蹬到了厂长办公室，果然，傅奇和石慧坐在沙发上。 “傅……” 他刚想打招呼，从石慧身侧又探出一只小脑袋，大大的眼睛，梳着马尾辫，穿着漂亮的小棉服，戴着粉色的发夹，十分洋气的小姑娘。 “小陈！” 石慧先开了口，笑道：“现在都熟了，你也别一口一个前辈的，我们年龄差得多，你要是不介意，叫声叔叔阿姨吧。” “叔叔，阿姨！”陈奇从善如流。 “诶！” 石慧很开心的样子，拉过女儿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小女儿……这是小陈哥哥！” “哥哥好！” 傅明宪好奇的打量他，小姑娘颜控，首先对她的脸很满意。陈奇心如止水，他穿过来已经见到好几只萝莉了，不差这一只——要是条件放宽点，蔡明也才19岁啊！ “你们带孩子来一趟不容易，不妨多待几天，好好转转，去天安门了么？”汪洋很喜欢傅明宪，跟爷爷看孙女似的。 “上午刚去了，还去纪念堂祭拜了一下，改天再带她去大会堂逛逛。”傅奇道。 “应该的，现在人齐了，咱们吃饭吧，我特意告诉食堂加了两只烤鸭。”汪洋笑道。 “那好啊，就想你们厂里这口鸭子呢！” 说着，几人下楼，去了食堂。 食堂有个单间，专门来招待客人的，这几人又加上导演李文化、女主角龚雪，一共七个。 北影厂在规模上不是大国企，配置上却是大国企，厅级单位呢，经常有领导和海外同仁过来，食堂大师傅要是没两把刷子都混不下去。 大圆桌，八个菜，正中就是烤鸭，片的比全聚德好——后世的全聚德。 “大灾之年，过分了！” 陈奇暗叹，忧国忧民。 “哇，这就是北京烤鸭嘛？” 傅明宪10岁，发育的比较好，坐椅子上脚能落地，下雨了知道往家跑，砍了杨过胳膊知道喊妈，未来可期。 “这不是老字号的烤鸭，但做法差不多，大师傅手艺超棒的，香港有烤鸭么？”陈奇道。 “香港也有，但爸爸说不地道，那边烧腊、烧鹅多一点，还有烤乳猪，那么大一只，皮都脆脆的，但我觉得不好吃。” 傅明宪比划着。 “哇，你这地道俩字说的真地道，我告诉你啊，老bj没有路的，全是地道。前面往往还要加个语助词，嘿！地道！” “你在说绕口令么？”傅明宪一脸疑惑。 “哈哈！小陈哥哥给你讲民俗呢，你先吃吧。” 石慧笑起来，给她卷了一个鸭饼，傅明宪一口咬一半，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 龚雪在旁边斜了他一眼，这人就喜欢逗小姑娘。 唯一的孩子吃上了，大人们开始说正事，汪洋道：“电影局批了《太极》去柏林影展，他们选了一部《燕归来》去参赛，讲反右、支援边疆的。” “这种电影送出去，有何意义啊？” 傅奇不解，道：“我不是说这种片子有问题，它本身毫无问题，但关键是海外电影节，我们想用电影搭建文化交流的桥梁，它就不太适合了。 既然中央决定开放，怎么还拿老思想去看待问题？要么改，要么不改，模模糊糊的！” 他本身有立场，但终究要听从中央命令，对现在的混沌状态很不满意。 “你又激进了，改革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从上到下总得有个过程吧。”石慧道。 “我觉得还是没找对方法……” 陈奇开口：“我们想展现中国的思想价值，时代特征，这点没问题。关键是，以我们这种情况，当下确实没啥好展示的。” (本章完) 第136章 他想要的你给不了 “要物质条件没有物质条件，要精神条件也是一片模糊，只能遵循一些基本思想，就像《燕归来》这种。而这个东西很容易钻牛角尖，让一些人出现偏差。” “怎么讲？” “我们在当代找不到价值，找不到文化认同，那就只能往前去找，去民国找，去清末找，去封建社会找……” 陈奇侃侃而谈，道：“我个人认为啊，将来可能出现一堆拍旧社会、拍封建社会的电影。这个是好是坏，现在没法评说，我也不太懂。 我只说《太极》，它也是清末背景，但它是武打片。武打片都看得懂，它的主题也很简单，就是惩恶扬善，练武强身，进而强国。 我觉得用大部分人都看得懂的元素，来包裹一个简单正确的主题，比较适合我们当下的环境。” “……” 傅奇听得很认真，道：“我去年看了一部《铁金刚（铁金刚就是007，香港的译法）勇破太空城》，主题也非常简单，英国特工挫败了野心家的阴谋，拯救世界的故事。 但它拍的特别娱乐化，我承认我自己都爱看。 这与小陈说的非常像，用大部分人看得懂的内容包裹一个简单的主题，我接触的西方电影比较多，那些商业片几乎全是如此。 如果我们真想搭建桥梁，这种片子比《燕归来》合适。” “但人家去参赛，我们只能参展。”陈奇笑道。 “万丈高楼平地起，从零到一总是充满艰辛，不过你的这种观点我非常认同，《致命弯道》就证明了它的价值，以后多合作。” 傅奇又高看一眼，对方不仅能写剧本，还能思考的这么深，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往大了说，这涉及到电影发展的战略问题。 “是呀，以后多亲近，你都叫叔叔阿姨了。”石慧笑道。 “干什么呢，当着我面挖墙脚？！” 汪洋不乐意了。 “小陈又不是你们北影厂的人，怎么叫挖墙脚？”傅奇道。 “他早晚是我们厂的人！” “那可说不定！” “好了好了，听我说一句……” 陈奇一脸郑重，认真道：“其实我哪边都不是，我只是个卖大碗茶的。” 噫！ “大碗茶是什么呀？”傅明宪好奇。 “大碗茶配烤鸭更好吃哦，改天我请伱去喝，这么大一碗，比你的头还大。” “哇！我要喝我要喝！” 席间很热闹，主要是汪洋、傅奇、石慧、陈奇四人在聊，傅明宪活跃气氛，李文化和龚雪只是作陪，插都插不进去。 跟着，四人对发行碰了碰头。 2月4号是除夕，2月13号柏林影展开幕。 左派的独立性很高，不受中影管控，先引进《太极》去香港上映，刚好是春节档，上映一段之后，连同《致命弯道》一块去柏林卖片。 那就有两个问题：如何去香港宣传，如何去柏林宣传。 因为陈奇和李文化一定要出去的，《太极》一定要在北影厂手上卖掉，不然白折腾了。 “我和李导，加上李连结、龚雪，这四个名额是基本，不能再少了。如果能去香港做宣传，我希望能多给点名额，让于海、于承惠他们也去，搞点活动，声势浩大一些。” “香港这边都是廖公负责的，我想一想……” 傅奇思索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邀请你们来香港参加首映式。我把片子给廖公放一放，如果老人家喜欢，不用你说，他自己就会大力支持。” “关键是片子得好，你们有信心么？”石慧道。 “哈！” 汪洋一听笑了起来，道：“初剪版有了，吃完饭就带你们去，你们看过就知道好不好。” ………… 小礼堂。 《太极》首次亮相，放了一个120分钟的版本，后期尚未全部完成，到时还会缩短一些。 但傅奇和石慧已经激动的呱呱鼓掌。 “香港每一部高热度的电影我都会看，武打片一向是重头戏，如今成龙自创一派，已经是最红的武打明星了，其他的也是群雄并起。” 傅奇轻叹，仿佛还在回味：“但除了李小龙《精武门》带了点家国情怀，余下都是江湖恩仇，私怨为主。你们这部《太极》恐怕是第一个提出习武强身、强国的。 动作设计也好，我看着都新鲜，尤其最后闯塔，快哉快哉！” “风景拍的也美，演员也漂亮。”石慧笑道。 “行了行了，再夸我都脸红，反正我们知道这肯定是部好片，廖公能不能满意？” “绝对能啊！你们加紧制作吧。” 傅奇说着说着，忽然冲汪洋使了个眼色，意指某人，汪洋咳了咳，道：“小陈，你去我办公室桌上把那份《太极》资料拿来，刚才忘带了。” “哦好！” 陈奇出了小礼堂，打了个呵欠，找墙根蹲下。 听话要听音，哪有什么资料啊，无非是他们要聊点别的内容，不好让自己听见。自己真要傻了吧唧的去了，然后回来：“厂长，没有啊！” 那太二了。 在里面，傅明宪不耐烦大人说话，道：“我出去玩了！” “别走远啊！” “嗯！” 等她出去，傅奇道：“老厂长，你我之间也用不着客套，我开门见山。我觉得小陈很不错，想申请调他来香港，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 汪洋出乎意料的没针锋相对，而是大笑起来，道：“我早就有你这个想法了，但你猜他为什么还是借调，没正式加入北影厂？” “莫非他自己不愿意？”石慧道。 “猜对了，他确实不愿意！” “那就奇怪了，您别告诉我他的初心是卖大碗茶？” “唉，我专门跟他聊过一次，你们压根想不到这小子是怎么说的……” 汪洋叹了口气，道：“他说制片厂体制太僵化，如同一口酱缸，论资排辈，勾心斗角，不愿意在里面耗费青春。” “有您的支持还不够么？” “不够！我想给他三年历练，人家觉得太长了，三年都是浪费时间。他想要全权掌控一部电影，从头到尾，从制作到发行，从导演到演员，一切只有他说了算。 我给不了他这个权力，所以他不进来。 你们想要他，你们能给么？” “……” 傅奇和石慧沉默，左派虽然自由度高，但也不可能将一部电影的生杀大权交到一个20岁的年轻人手上，说白了，陈奇的履历还是太浅。 如果他战绩辉煌，可能性就很大。 因为中国有一句俗话：特事特办！ “没有绝对的事情，我们给不了他100%的权力，但我们可能给他50%，甚至70%的权力，凡事要慢慢来。不过听您一说，我倒想观察观察，这小子的野心到底在哪里？！” (本章完) 第137章 下江南 小礼堂外面。 陈奇正在教傅明宪玩游戏。 “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啦！” “那我数数了……123，木头人！” 他嗖地转过身，大概十米开外的地方，地上划了一条线，傅明宪从这条线出发，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听他口令一出，紧张的立马站住。 “你动了！” “我没有！” “那你晃什么？” “我我我，风吹的！” 陈奇不跟小孩子计较，转回去继续数：“1~2~3~木头人！” 这个游戏很早很早很早了，各地叫法不一样，他上辈子玩的时候，叫“红灯绿灯停”。 他故意放水，傅明宪几次动了都装没看见，一直等到她越走越近，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然后自以为光速的往回跑时……小短腿拖后腿了。 陈奇几个大步，一把就将其揪住。 “伱耍赖！”傅明宪大叫，“你故意的，你知道我跑不过你，你放开我，我们再玩一局！” “人生没有再来的，小明！” “你叫谁小明呢？” “那我叫你什么，小宪？” “难听死了，我有小名的……” 傅明宪转了转眼珠，得意道：“但我不告诉你！” “好的，小明！” “不许叫小明！” “知道了，小明！” “哼！” 陈奇回头，见江珊背着书包，正走去生活区，连正眼都没给他，只有一声冷冷的哼！ “珊珊，下午又没课啊？” “是啊！” “你吃饭了么，我请你下馆子？” “不用！” “饿肚子不行的。” “不劳您费心了！您忙您自个的事儿吧！” 江珊斜了一眼傅明宪，尤其关注她的衣着打扮，平时觉得自己挺时髦的，但跟真正从香港来的一比，就土里土气的。 什么小陈哥哥，都是大猪蹄子！ 陈奇被臭了一脸，只得摇头，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妈妈！” 正此时，几人从小礼堂出来了，傅明宪撒腿跑过去，告状道：“他太坏了，他叫我小明！” “噗！” 石慧都没忍住，摸摸女儿的头：“跟你开玩笑呢……小陈，你叫她芝芝就好了，她小名叫芝芝。” “好的，阿姨！你们聊完了？” “嗯，今天收获非常大，差不多也该走了。” 傅奇特意走过来，又跟他握了握手，道：“我们带芝芝在京城玩几天就回去了，就不来北影厂告别了，明年春暖花开，我们香江再见！” “您还得来一次呢，给廖公看片子。”陈奇提醒。 “哦对对，这事闹的，刚才白煽情了！” 大家一同笑起来，冬季京城，竟似春暖花开。傅奇和石慧拉着女儿摆摆手，上了小汽车，开出了北影厂的大门。 汪洋一直挥着手，直到看不见车尾灯才放下，满脸留恋。陈奇知道，老头不仅是留恋那对贤伉俪，更留恋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 何止是老头子，连自己都涌出来一股独特的感觉，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 到了这个档口，龚雪算“看透了”那帮拍电视剧的。 太磨叽了！ 换个说法，叫精益求精。 陈奇陪着杨洁去看了几次演员，包拯的候选囊括了鲍国安（曹操）、里坡（董卓）、冯恩鹤（吴站长）、童超（高山下花环里的雷军长）、吕晓禾等等。 杨洁有自己的审美需求，脸要肥厚，一定要大脸，个子不能太矮，皮肤最好自带点黑，眉毛要浓，要有不怒自威、刚正不阿的感觉。 公孙策，她竟然试了试陈道铭，陈道铭刚分到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当演员，年芳二十五，斯文白净。 展昭呢，陈奇推荐了王群。 台版《包青天》的铁三角深入人心，但他没地方找去，差不多就得了，才六集，还想怎样？但杨洁严格啊，左一个试，右一个试，也就定下王群一个主演，因为他真会功夫。 陈奇又推荐了葛尤、谢园、张光北，前俩跑龙套，张光北狗屎运的混到一个配角，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之一。云飞兄感激涕零，没成想萍水相逢，还真特娘拍上戏了。 朱琳没有合适的，她没法演刁蛮公主，也没法演秦香莲。 她演什么女王啊、皇后啊、主母啊、知识分子啊、科学家啊，往那一戳就行，想象不了她哭哭啼啼带着俩孩子，去找陈世美的情景。 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开会，研究这个剧怎么拍。 就算把演员全选好了，也得集中培训，学学宋朝的礼仪制度，学学包拯是怎么回事，写写人物小传，在这年头是惯例。 所以龚雪听从陈奇意见，耗不起……啊不对，是要做有效选择。 “呜呜！” “轰隆隆！” 一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龚雪望着窗外出神，景物飞驰而过，恰似她躁动的内心。 傅奇和石慧刚走，杨洁就找上来，说要去南边选角。《太极》后期只剩技术问题，陈奇有几天空闲，就答应陪同，主要他想去《少林寺》剧组看看李连结的状态。 《太极》决定在香港上春节档，一行人会去宣传，可能不在家过年了。 龚雪便请了几天假，先回去看望父母。 于是乎，杨洁、王崇秋、陈奇、龚雪四个人，凑上了一列火车。 而她内心纠结，我是请他去家里坐坐，还是不去呢？如果去了，怎么介绍呢？父母反对怎么办？他不高兴又怎么办？ 习惯性的内耗又来了。 “饭缸给我吧，我去洗！” “一起一起，别让你一个人忙活！” 陈奇在华侨商店买了几袋方便面带着，四人都第一次吃，满口喷香。 这年头方便面是轻奢食品，一般人吃不着。多为进口，国产的特别少，用纸袋装的，一包二两面，一角五分钱，得拿面票买。 陈奇和王崇秋拿着四个搪瓷缸子去洗。 杨洁看着对面的龚雪，依旧在劝说：“我们这个剧快了，明年肯定能拍上，你天生的秦香莲人选，要不再考虑考虑？” 明年肯定能拍上…… 龚雪抿了抿嘴，道：“杨导，我真的腾不出时间，您看我都不能回家过年了，还得提前回去呢。” “唉，多可惜啊，你这么好的人选！” 杨洁遗憾至极，道：“洪流闹的文艺界人才断档，要么太老，要么太小，中间一层没了。你要是不演，秦香莲的年龄就得往下降。” “为什么不能往上提呢？” “那些老的不漂亮啊，我容忍不了我戏里出现不漂亮的女主角，这是我对古典审美的追求。” 杨洁斩钉截铁，又笑道：“崇秋早了解我这个习惯，他以前不会拍，现在也会拍美人儿了。” “你们感情真好，您结婚多少年了？”龚雪随口问。 “11年了吧，那会他才26，我都40了。” “哦……您刚才说多少？” “我之前离了，前夫在北电工作，40岁又结的婚，我们差了14岁呢。”杨洁毫不以为意。 “啊？？” 龚雪眨了眨眼睛。 （冇了…… 见手青有人吃过嘛？真的那么好吃嘛？） (本章完) 第138章 大美人 龚雪知道杨洁比王崇秋大，但没想到大这么多，问：“那你们当年是怎么一起走过来的？” “我俩在一个单位嘛，他是摄像师，我是导演，工作上交集多。我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20多岁小伙子找我干嘛呢，对不对？后来一相处，还挺合适。 不怕你笑话，我知道自己性格强势，崇秋刚好性子软，什么事都听我的，这点我觉得特好！” 杨洁乐道。 “那没有人反对么？” “你觉得呢？伱应该问有没有人支持……” 杨洁陷入回忆也很感慨，道：“当时就没有同意的，单位领导反对，朋友反对，我父母没的早就剩下一个妹妹，妹妹更反对，她比崇秋岁数都大呢。 身边也是闲言碎语，说我老牛吃嫩草啊，找爱人还是找儿子啊，还有说崇秋巴结我，看上我背景的……都是胡说八道，我有什么背景？ 反正就是一片声讨吧，但我这人性格就是刚，越不让我做，我越做，我管他们呢！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我有时候也想，我年纪越来越大了，崇秋还正当年呢，如果当初……” 杨洁顿了顿，忽地晃了下手，笑道：“算了，不提这个了！” 她说一句，龚雪小脸就白一分，正此时，陈奇和王崇秋拿着四个大缸子回来了，里面新打了热水，问：“聊什么呢？” “聊我们行程啊，我想先去上影厂、上戏、歌舞团、曲艺团看看，然后去浙江溜达一圈，你跟着我们么？”杨洁问。 “我跟您走呗，我得去浙江看《少林寺》，看完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样也行，那你跟我们住招待所。” 陈奇转头，见龚雪神色不对，问：“你怎么了？” “闷得有点不舒服，我去过道站会儿。” 龚雪起身过去了。 如今已经是冬季，窗户都关着，车厢里也冷，确实不太好受。 火车上的时光总是又快又慢，四人吃吃聊聊，偶尔睡一会，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外面漆黑一片，车厢里的光也很昏暗，遇站就停，旅客们上上下下，启程，终止，分离，相聚，一如这人生百态。 杨洁靠在王崇秋肩膀上又睡着了，王崇秋脑袋后仰，也迷迷糊糊着。 每当这时候，陈奇都感谢自己年轻的身体，能打能熬，换成上辈子的报废中年人，熬一宿跟要命似的。 他取出自己的保温杯，里面是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琥珀色液体，小声道：“给你。” “什么呀？” “蜂蜜水，就这么点，不给他们喝。” “你呀你，小心思真多。” “资源匮乏嘛，快点喝，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不好。” 龚雪接过来，小小尝了一口，倒进去时就是温温的，现在还是温温的，只觉甜香可口，糖分可以让人精神愉悦，她喝了一半，感觉舒坦了不少，道：“你喝了吧。” “你不喝了？” “嗯，这杯子挺能装的，喝不下了。” 陈奇又拿过来，故意对准她嘴唇接触过的杯口，呲溜呲溜的：“谁往里加糖了，我记着没这么甜啊！” 龚雪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杨洁和王崇秋仍在睡觉，悄声道：“你大概待几天？” “上海最多三天吧，然后去浙江两天，我就回去了。对了，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他道。 “你想去？” “不来就算了，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去拜访。” “……” 龚雪绞着衣角，半晌不语，好一会才道：“我之前没跟我家人讲，突然一下子的，我怕发生不好的事情。我觉得，我觉得最好过渡一下。” “我懂你的意思。” “嗯……” 龚雪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在桌子底下主动拉了拉手。 ………… 先到了上海。 陈奇跟杨洁一行，到处选演员。 无论什么年代，资源总会向大城市集中，在这个年头，京沪两地的文艺界就是藏龙卧虎，各种艺校繁多，年轻一辈也是佼佼者。 短短两日，他就看到了赵静、周洁、董智芝、李建群四个大美人儿。（文末附图） 赵静23岁，上影厂的演员，学过京剧和豫剧，代表作《笔中情》《街上流行红裙子》，不过现在还是个新人。历史上，她与龚雪都是上影厂的金花，后世也在拍戏，五官清秀，气质婉约。 周洁19岁，董智芝20岁，都是上海歌舞剧院的，也是80年代数一数二的美人。 周洁拍过《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杨贵妃》，在舞蹈上也颇有成就，上过两次春晚领舞，后来跑到美国开舞蹈学校去了，她气质可古典可洋气，形象非常好。 董智芝纯粹是古典美，拍过电视剧《西施》，隐退的比较早。 至于李建群，完全是陈奇找借口提议的，因为她在上戏的舞美系念书，杨洁不可能去舞美系挑人。 她被叫过来时还一脸懵。 杨洁先自我介绍，然后这家伙凑过去，笑道：“认识一下，我叫陈奇。” “《庐山恋》的编剧？” 李建群颇为意外。 “你知道我？” “我在杂志上看过一些信息。” 李建群多打量了几眼，真的好年轻啊。 杨洁开始问一些基本问题，知道她今年23岁，武汉人，小时候学跳舞的，受伤了才转行学美术，明年就毕业了，没有表演经验。 但杨洁觉得她气质很好，尤其一双眼睛似波动着水光，有楚楚可怜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有点苦相。秦香莲不好自由发挥，她的刻板印象就是一个苦情女子，哭哭啼啼的那种，如果弄成别的形象，观众可能还接受不了。 “对演戏感兴趣么？我是说，不一定会选你，但我看你长相、气质都不错，可能有这个机会。”杨洁最后问。 “演戏……” 李建群临近毕业，想的是会分到哪个单位，没考虑过拍戏的问题，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如果您给我这个机会，我非常愿意参与。” “那好，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包括家里的，让我能找到你。” 又聊了一会，李建群告辞，陈奇又特意过来握手，笑道：“你是学美术的，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谢谢您的看重。” 待她离开，杨洁好奇道：“你好像对她很重视？” “漂亮的女性很多，真正有才情的太少，当然要重视了！” 陈奇笑了笑。 李建群作为演员尚可，作为服装设计师那就太牛了，担当了《杨贵妃》《唐明皇》《武则天》《康熙王朝》《太平天国》等等的服装设计。 尤其是前三部，国内影视剧唐韵之巅峰！ 以后再没出过这么好的唐朝戏。 陈奇的收集癖又犯了，非常想将其拉入自己的团队，一个劲鼓动杨洁让她演秦香莲。演秦香莲才能去京城，去京城才有机会忽悠。 而去了上戏，又意外发现了一个男演员，叫王伯昭，即《西游记》里的小白龙，后来被谢霆锋和张卫健打的那个。 杨洁认为他帅的很轻浮，身带桃花气，很适合陈世美。 陈奇完全同意！ 他可不想让张铁霖演陈世美，陈世美可是男主，张铁霖演个男主手下的淫贼还差不多…… （王伯昭、赵静） （周洁） （董智芝） （李建群） (本章完) 第139章 登门 刚过傍晚，弄堂里就忙碌了起来。 龚家得到的消息是：《庐山恋》和《太极》的编剧，女儿的好朋友，出差来上海，顺便要到家里做客。爸爸妈妈岂能怠慢？说白了，这是捧红女儿的大恩人。 龚妈妈请了半天假，专门去采购食材，跟同住的两户邻居说好，先占了厨房。 “妈！你买了鸭子就算了，还买排骨？” “这是贵客，没有人家提携，能有你今天？人家登门做客，桌上不见肉怎么行？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龚妈妈亲自下厨，龚雪乖乖的帮忙，只是心中怪异：她自然想招待一下陈奇，但眼前这阵仗，未免太隆重了，又鸭子又肉又年糕，跟过春节一样。 此刻，妈妈正用沪上做法处理排骨，问：“小雪，他能吃甜的么？” “我不太清楚，他是京城人。” “哦，那肯定吃不惯甜排骨，我少放一点。” 妈妈搞定了排骨，又去弄鸭子，龚雪偷偷尝了一口，抿了抿嘴，这甜度对他来说肯定还是黑暗料理，但自己不想吭声，就想看着他吃。 “姐~” 正忙着，龚莹忽地探出脑袋，龚雪凑过去：“伱要干嘛？” “他是不是就你帮忙画画那个啊？” “怎么了？” “你俩什么关系呀？” “就是朋友！” “那你能不能跟你朋友说说，给我介绍个戏呀？你知道我也一直想演戏。” 龚雪为难，她不想让陈奇为了自己家人开后门，但又不想让妹妹难过，遂道：“我找机会跟他提一下吧，成不成我可不保证。” “知道啦，谢谢姐姐！” 另一边。 陈奇随便买了点干果蜜饯，拎着上门了。既然是朋友性质，就无须拿贵重的礼物，其实他空手来都没事，但出于礼貌么，还是买了一点。 走到弄堂口，往里瞧瞧，这跟后世现代化包装的弄堂可不一样，原汁原味。 满眼都是晾衣杆子，几个邻居从窗户里边观瞧，弄堂跟大杂院一样，没有新鲜事，龚家今天招待客人，大伙都知道。 “你来啦！” 龚雪早早在门口等着，见了他跑过来，道：“时间正好，我妈妈刚做好饭菜……你一会注意点，不许有小动作，不许说漏嘴。” “我知道啊！” 进了门，龚莹先跑下来，打量一番叫道：“大编剧，你比我想象的还年轻呐，听说你才20岁？” “小莹有点礼貌！” “我表示惊讶而已啊……你比我还小呢，人比人气死人，我都白活了。” “你生的青春靓丽，你都白活，别人岂不是要跳黄浦江了？”陈奇笑道。 “真会说话，上楼吧，爸妈都等着呢！” 仨人上楼，半道还碰到两户邻居，也都热情招呼，都知道他的身份，《庐山恋》嘛，现在还放着呢。 “叔叔阿姨好，冒昧前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雪都跟我们讲了，我俩得当面谢谢你，给她那么大的帮助。” 龚妈妈和龚爸爸都是知识分子，温和儒雅，看陈奇一表人才，印象不错。当即，开桌吃饭，龚雪的哥姐没来，还在上班。 “小陈，你这次是出差公干？” “对，我写了个电视剧剧本，陪导演来选角，我自己也得去趟浙江。” “什么类型的？” “讲包拯断案的，铡美案什么的。” “这个故事好，有群众基础，选的还顺利么？” “有了几个人选，但剧中人物多，还得挑。导演本来想找龚雪姐演秦香莲的，跟我们一部电影的行程撞车了，就没演。” “你演秦香莲啊？还真像。”龚莹乐道。 “吃你的饭去！” 妈妈拍了她一下，欲言又止，想给女儿托托人情，但人家第一次登门，不太好。陈奇也知道龚莹想演戏，主动道：“导演的要求很严，只挑好看的男女演员，龚莹姐的形象就挺好的。” “咳咳！” 龚雪忽然呛了一下，忍得很辛苦，你管我妹妹叫姐是什么意思？虽然她确实比你大！ “我们明天中午去杭州，你早上可以过来一趟，见见导演。主角估计没办法，配角应该可以的。” “哎呀，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第一次来，又帮这么大忙！”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是选角，有合适的都可以。” 爸爸妈妈有点难为情，但谁让女儿喜欢呢，只能表示感谢了。龚莹不管那些，简直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嗯嗯，我一定去！” 有了人情在前，爸爸妈妈就更客气了，陈奇顺着二老说话，一时间和乐融融。 龚妈妈也有长辈的通病，聊着聊着问：“小陈，你结婚了么？” “没有呢。” “哦对，你还没到法定婚龄呢。” “……” 龚雪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攥了攥手。 “那有对象了么？” “也没有呢！” “可以找一个啊，像你这么年轻有才气，就得配一个青春靓丽、好性格的姑娘……哎？我单位有一个，20岁，长得好，人也温柔，你要不要见见？” “人家在京城，找个上海的，以后怎么办？不要乱给介绍，小陈这么优秀，年轻女同志也那么多，肯定很多人喜欢的。”龚爸爸制止了老伴。 “……” 他俩的乖女儿继续低头，手都攥出青筋了。 过了一会，她忽地抬头，道：“妈，您给人家夹一块排骨尝尝。” “哦对对，把这个忘了。来小陈，这是我的拿手菜。” 妈妈给夹了一块，陈奇看着不错，色香味俱全，乐呵呵的塞进嘴里，然后嗓子就开始发齁，他倒是吃过糖醋排骨之类的，但像这个甜度的排骨真没见过。 如果说上海人爱吃甜的，那龚妈妈更是其中翘楚。 他又不能吐出来，只好咽下去，点头赞道：“阿姨您手艺真好！” “我还怕你吃不惯呢，特意少放了点，还可以是吧？” “可以可以！” “那再吃几块，多吃点！” 就在陈奇的含糖量快彪满时，他赶紧把饭扒干净，表示自己吃饱了。 爸爸妈妈觉得招待的很成功，给女儿挣了脸面，龚莹也很开心，有机会演戏了。吃完了饭，陈奇没有多留，起身告辞，一家人送他下去。 “小陈啊，有机会多来！” “小雪留在京城不容易，还得麻烦你们多关照。” “一定一定！” 陈奇摆着手，不便私下说话，目光就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龚雪心情复杂，看着他出了弄堂，消失不见才默默回身。 …… 入夜。 龚莹兴奋的叽叽喳喳半天，终于睡了。 龚雪躺在妹妹旁边，毫无困意，爸爸妈妈白天的表现非常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她才觉得有压力——因为父母的心思，压根就没觉得俩人还能有别的关系。 她又想到陈奇的父母…… 即便在几十年后，孩子的感情问题都没那么自由，何况是现在？ (本章完) 第140章 我想拍电影 第二天一早，龚雪带着龚莹过来了。 杨洁跟她聊了聊，觉得形象不错，也不好抹了情面，给个小配角还是可以的，比如公主的侍女、小镇的居民等等，龚莹乐得屁颠屁颠的。 龚雪没睡好精神不济，但不想扫陈奇的兴，更没提心里的事儿，只是笑吟吟的：“你说我们去香港，去国外，是不是要准备几件衣裳？”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陈奇一拍巴掌，在国内保守，出去就得穿漂亮点，想了想道：“还得麻烦傅奇叔叔，让他下次来带点服装。我们男的无所谓，有衬衫就行了，你得穿好看些。 不然香港那帮孙子可是真孙子，对伱一件衣裳都能嘲讽三天三夜。” “哪有那么夸张？” “叔叔阿姨跟我讲的，那边媒体不当人的。” “叔叔阿姨，你叫的还真亲近。傅奇和石慧都是老前辈，给你点颜色，你就往上爬，你还总逗那个小姑娘。”龚雪噘嘴。 “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啊！第一，这都几天前的事儿了。第二，小姑娘才10岁，我又不是变态。” 陈奇挠挠头，她以前从没表现过这种“吃醋”的态度。 龚雪自己也没发觉。 …… 行程紧张，没太多的时间儿女情长。 当天，陈奇和杨洁、王崇秋去了浙江，见了江南双美： 昆剧团的何晴，16岁；越剧团的陶慧敏，14岁——这俩就不用上图了吧！ 杨洁惋惜的不得了，何晴就罢了，脸上一坨婴儿肥，肉乎乎的只能说可爱，陶慧敏那种天生楚楚可怜的气质，比李建群、龚雪都适合演秦香莲。 怎奈太小了！ 但也留了联系方式，陈奇也在自己的小本上备案，这都是人才储备，就算杨洁不用，自己日后也得用。 何赛飞没见着，她现在还没进越剧团，不知道在哪个村里蹲着呢。这个女人神奇的不得了，从来没年轻过，也从来没老过，出道就是那个样子…… 这几天陈奇和杨洁一直在讨论，制定出一个初步的演员阵容：公孙策——陈道铭，展昭——王群，陈世美——王伯昭，秦香莲——李建群，公主——周洁。 包拯还没定，自然要慎重考虑，等候选演员们试完装再说。 到此为止，双方分开，各自行动。 ………… 江南的冬季，自是阴晦湿冷。 杭州，《少林寺》驻地，陈奇挨着一个小炉子，里面烧着煤，干燥又暖和。他堵在门口，跟抓逃课学生的老师一样，抓刚下戏的演员们。 “李连结，过来！” “咦？你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李连结还是光头，冬天冷戴了顶帽子，穿着大棉袄，见了他还挺高兴。陈奇却把脸一板，问道：“你受伤了没有？” “啊？” “我问你受伤了没有？” “怎么叫受伤啊？我大伤没有，小磕碰每天都有。” “脖子、胳膊腿上有伤痕、淤青之类的么？拉开我看看！” 李连结莫名其妙，还是给他看了看，陈奇仔细观察，道：“这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能露出来，好在脖子上没有，行了……下一个，计春华！” “奇哥，你咋来了？我还真有点想你咧。” 计春华傻了吧唧的过来，陈奇也问了一遍，有没有伤，影不影响动作什么的，然后又叫于海、于承惠。 大家一头雾水，张鑫炎在旁边看着，问：“小陈，你搞什么名堂？体检么？” “你们光顾着在这拍戏，啥也不知道！最近我们那边可谓风起云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告诉你们，你们有机会去香港了！” 紧跟着，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真的，我们要去香港了！” “我20岁第一次到省城，没想到一下子要出国了！” “哎哎，什么出国，香港也是咱们的！” 除了李连结、于海这种经常出国表演的，众人都很兴奋，张鑫炎不乐意，道：“你把他们都叫走了，我还怎么拍戏啊？” “您这话说的都亏心！” 陈奇毫不留情，道：“我们去香港，正是春节时期，您春节还拍戏么？您肯定回家过年啊，不待上一个月您能回来？” 张鑫炎嘴角抽搐，娘的，就是自己上次回家过年的时候，才被这小子挖了墙角，想起来都生气！ 多年的习惯一时难改，他知道要加快速度，但哪有那么容易的？这版《少林寺》已经好多了，历史上，张鑫炎磨叽到什么程度？到了冬天停机不拍，春天再接着干。 “我跟你们讲啊，这次去香港宣传要搞点活动。” 陈奇敲了敲桌子，他的威信已经在拍《太极》的时候建立起来了，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搞活动当然离不开武术。香港武术同仁也很多，到时候可能要交流一二，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2月去，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大家千万别受伤，错过机会别怪我。” 嗡嗡嗡！ 此话一出，众人愈发兴奋，于承惠更是斗志满满。他这会年轻气盛，一心想推广双手剑，一想到遍访香江武林同道，就跃跃欲试。 听说那边推崇南派功夫，有个叫刘家良的老色批，啊呸，老师傅…… 在张鑫炎的计划中，《少林寺》明年夏天就能拍完了，比原本稍稍快一点。不过也没啥大用，《太极》已经在它前头，要吃武打片的第一份红利。 其实左派起初没指望《少林寺》能赚钱，因为这是政治任务，等拍完之后，看了成片觉得颇有水准，才决定大力发行。 但《太极》不一样，一开始就是奔着赚钱去的，方方面面都变成了陈奇的形状。 当晚。 房间里又湿又冷，陈奇衣服都不想脱，只想糊弄一宿，明天趁早走人。他打了热水正喝着，忽听咚咚咚敲门声，李连结进来了。 “还没睡呢？” “这不废话么？我梦游喝热水呢？” “嘿嘿，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李连结顿了顿，生怕陈奇觉得自己看重他的意见，补充道：“我不是非得找你，刚好你来了，你有外面消息，我才找你。” “行了行了，有屁快放！” “我拍完《太极》又拍《少林寺》，我觉得电影是一项特别，怎么说呢，反正我在剧组的感觉非常好，我想体验更多更多的东西……” “就是你想拍电影，不想回武术队呗？” “呃……” 李连结没料到他如此直白，有点尴尬，但还是点点头：“嗯！我想拍电影，不想再当运动员了！” （冇了……） (本章完) 第141章 1981 “门关上！” “坐下说！” 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陈奇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手里拿着保温杯，滋溜滋溜喝着热水，慢悠悠问：“你跟别人讲过么？” “没有！” “那为什么告诉我？” “我……” 李连结呈现出一种别扭感，他自己是少年英才，不太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还出类拔萃，但心里又知道，对方确实很厉害，所以他对陈奇的态度一直很拧。 “这个事情很复杂，我帮你捋一下。” 陈奇笑了笑，开口道：“你的目标是拍电影，那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身在武术队，兼顾拍电影，就像现在这样；另一种是彻底离开武术队，转行当一个演员。伱想要哪种？” “第二种！”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忽然对拍电影这么热忱，要跟生你养你的武术队断绝关系？” “……” “你得说实话，不然你找别人聊去吧。” 李连结踌躇半晌，还是道：“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把能拿的荣誉都拿过了，在武术运动员这个方面，老实说我没啥追求的。如果还在武术队待着，无非就是重复这些事而已。 我今年17岁，至少还得待8年，我，我忍受不了。” “所以你想去更大的舞台？”陈奇道。 “对，我就是喜欢拍电影。” “那你想在内地拍电影，还是在香港拍电影？ 在内地，你得找个制片厂，以你的身手肯定能当大明星。 去香港，你也得找个公司，还得有合适的戏和导演，发展自己的人脉，那边很歧视我们的。运气好了，你能名利双收，运气不好，你一了百了。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单位肯放人，你凭什么认为体委会放你走？” “这……我没想过这些。” 李连结听了更郁闷，他有很多心思，但从小受体制培养，在体制内长大，某些观念也很深厚。他不觉得离开体制，自己一个人出去就能活，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体委肯定不会放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单位，向体委要人，你才有可能调职。”陈奇笑道。 诶？ 李连结不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暗指的是北影厂，不禁眼睛一亮，对呀！北影厂很有分量，说不定能把我调过去。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李连结高兴了，转身就想走，顿了顿，又回来道：“陈……奇哥！谢谢你的意见！” 你明白个粑粑！ 陈奇哼了一声，有些事这时候说太早了，他也就懒得讲。 历史上，李连结拍完《少林寺》，就动了投身电影界的念头，但单位死活不同意，在逻辑上，一个运动员只有受大伤，才能宣告退役。 据他自己说的啊：当时就想，要是受伤就好了，然后在一次训练的时候，做一个腾空的动作，走神了没做标准，落地时就听啪一声，腿断了。 是不是“自残”，无从考证。 反正确实受大伤了，筋断了三根，摘除半月板，还拿了个“三级残疾证”。所以只有《少林寺》里的李连结，才是状态最好的，后面都是半残。 这下武术队不同意也不行了，没法比赛了。 但是呢，武术队也没放人，把他“外派劳务”出去了，给了香港左派公司。因为《少林寺》红啊，左派想要他，当时谈的条件是，每拍一部戏，左派给武术队五万块钱。 期限是五年。 左派资源又不行，拍戏慢，就给他拍了2-3部戏，合约一到，李连结终于获得自由身，但混的也是不温不火，最好的年纪白白浪费，一度跟黄秋燕跑去美国开武馆。 直到徐克找他拍《黄飞鸿》，那会已经是1990年了，然后才有90年代翻身爆红，以及后面一系列事情。 李连结当年一心想出去，主要就是觉得待遇差，舞台小。 他一天补助一块钱，香港龙套一天就有五十，香港片商开价300万请他拍戏，武术队让他别接，回来继续比赛……很简单的对比。 还是那句话，他这些行为都没什么，后面搞的那些拜佛、基金的玩意才是烂。 陈奇对李连结的安排很明确： 必须把他按在体制内！ 甭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他的身份关系必须留在体制内，这样才不能蹦跶。剩下的诸如作品、待遇、名气之类，那真是小事尔。 ………… 利用年末的几天时间，陈奇去了趟南方，办完事马上回了京城。 龚雪还要待几天，过完元旦才回，她今年春节回不了家，想多陪陪爸爸妈妈，在北影厂的自由度确实比在部队强多了。 他的《唐朝豪放女》剧本给李翰祥寄过去了，李翰祥不抠，但邵氏抠，只给1万5千港币的酬劳，陈奇暂时没要，等去香港的时候再取，正好有经费了。 而他额外取了5000块，存到一个存折里，在年终岁尾回了趟家，啪的拍到桌子上。 “这是给你们的，里面有5千块钱。” “多少？！” 于秀丽一个劲摇头，道：“我们平时用不着钱，你自己拿着，多攒点！” “我已经攒挺多了，你们收着吧，算我孝敬你们的。再说我盖房子还得花钱呢，就从这里支，不够我再拿。” 如此一说，爸妈才收下。 过年过节，都要给父母点钱，这是他上辈子的习惯，周围很多人也是同样的做法，别的地方不清楚。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于秀丽自然又要下厨，陈建军在屋里陪聊，父子俩很客气。陈奇也不说电影的事儿，只说书籍，问：“爸，现在什么杂志好卖？” “文学杂志，别的也没有啊。” “没有通俗杂志么？” “那都是地方小报性质，上不得台面，在当地可能卖的好，出不了省。唯一一个出省的就是《故事会》，也不知从哪儿找的两个三流作家，叫什么阿奇和阿怪。 专门写那些打打杀杀的小说，但发行量节节走高，都破50万册了。” “打打杀杀真不行，太低级趣味了！” 陈奇毫不留情的抨击，又道：“爸，如果我想办个低级趣味的杂志，你们能不能帮我发行？” “……” 陈建军对这种自相矛盾、唾面自干的脑回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道：“你想办杂志？” “明年把该忙的事情忙完，我抽出时间来想搞一本通俗类型的，登点武打、言情、侦探、惊悚小说，正好你工作对口，但就怕你公正不阿。” “你这话说的，我公正不阿也不能公到自己儿子身上，只要你办，我豁出老脸也帮你发行！”陈建军也唾面自干。 爷俩聊着，于秀丽在外面炒菜，天冷了，放一分钟就凉，抄完得赶紧端进来。 她里里外外的忙活，麻利的不得了，又一次进来时，忽然想起来道：“对了儿子，我单位有个阿姨给你说对象，你看不看？” “多大？” “跟你同岁！” “长相呢？工作呢？性格呢？工资呢？” “在厂里上班的，长的挺漂亮，性子还行吧，工资也就三十多块钱。” “噢~我亲爱的妈妈！” 陈奇换了咏叹调的译制腔，道：“难道您觉得您的儿子还不够成功么？难道您觉得我适合去相看这样的对象？我真是太伤心了！” “你舌头捋直了说话！” 于秀丽想想也对，道：“也是啊，你现在不能随便找，我明天就回了去，以后让她们少给我介绍，我儿子谁都能相的？” “就是，找个高干子女还差不多！”陈建军赞同。 呵呵！ 陈奇撇撇嘴，高干子女被毙的可不少。 尤其像自己这么年轻貌美，真要碰上饥渴开放的高干大姐，拉着跳贴面舞，甚至暖被窝，好家伙，我在监狱里写一首《铁窗泪》啊？ 再说高干子女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咦？嫦娥倒是还行…… 一家人吃了饭。 到了晚上，邻居们习惯的聚集而来，看那台12寸黑白大电视。 陈奇本来就不爱回家，见状更反感了，顾及爸妈的脸面，还得笑呵呵的招待。这年头看电视很洋气的，因为国产剧少，引进的外国剧。 比如《加里森敢死队》，由于内容暴力，没放完就不放了。 这会大家看的是《大西洋底来的人》，美国的科幻剧，讲一个家伙从海底世界来到人类社会的故事，里面的电子表和蛤蟆镜风靡一时。 “这戏拍的真好看，你说美国人怎么想的呢？” “美国也是学咱们的，不就是海底世界么，四海龙王几百年前就有了。” “嘁！那咱们怎么没拍一部，这叫什么？” “科幻剧！” “哦对，科幻剧！小陈啊，你什么时候也写个科幻剧给咱们争争光？” “行啊，有机会我就写一个！” 陈奇满口应允，都当他是客气话。 夜深了，邻居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他总算清静下来，躺在外屋的小床上，他不太想让爸妈住乐春坊的四合院，觉得没有私人空间，盘算着给爸妈过几年换个楼房。 里屋又传来收音机电台的声音，倒数计时了，眨眼来到了新年，他叹了口气： “时间确实像一头野驴啊，才一百四十多章就两年了！” (本章完) 第142章 廖公 今年1月1日，新《婚姻法》实施，法定婚龄男不得早于22周岁，女不得早于20周岁。 上一次规定是在50年代，男20周岁，女18周岁。 法律归法律，实际操作又不一样，农村大把大把十几岁就结婚的，结婚不领证，孩子照常生，几十年后这种现象依旧存在。 这年头没有网络，身份信息做不到联网查询，有很多发了点财，在这座城市娶个老婆，在那座城市娶个老婆，甚至光明正大把几个老婆一起领回村的，都不罕见。 村里闲言碎语，更多的却是羡慕，证明人家有本事…… 但这也分地方，比如在京城首善之地，本身还是公众人物的，操作就麻烦一些。 今年也是比较特殊的一年。 ………… 中国电影家协会被砸兰，1978年恢复工作，租了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主楼的四楼作为办公场所。 《大众电影》《世界电影》的编辑部也在此处，所以当时有一句话：“政治上行不行，要送电影局，艺术上好不好，要送四楼。” 新年刚过，这日一早。 81岁的夏衍亲自来到了四楼，他是影协主席。 国内文艺界大腕是有排序的，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这是比较公认的前六个，夏衍排不到前六，前十还是可以的。 而鲁迅、郭沫若、老舍都去世了，如果将范围限定在活着的人身上，他地位还要更高。 夏衍现在很瘦，戴着老花镜，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坐着等人。外面陆陆续续的进来人，进门都吓一跳，连连称道：“您怎么亲自来了？” “没想到您能来！” “我叫书记去！” 他坐在这里，会议规格瞬间提升，影协主要领导齐至，夏衍看了一圈，缓缓道：“人齐了，我说一下吧！” “去年的百花奖有50万人投票，群众热情很高。但也有人反映，一些奖项评的不是那准确，像最佳摄影、美术、音乐、编剧，这些也放在百花奖里，是不妥当的。 去年，影协在西山开会，提出要增设一个专业奖项，与百花奖互为补充。这点我很赞同，把专业奖项都挪到这里来，百花奖做些调整，只留最佳故事片和演员奖，这样比较好。” “……” 老先生讲话，没人插嘴，都老老实实的听着，只听他又道：“这几天我与几位同志反复商量，觉得这个专业奖项不要再拖，今年就要搞起来。 名字也初步想了一个，你们作为参考。 今年是农历鸡年，有金鸡啼晓之意，亦有鼓励电影从业者闻鸡起舞之意，故此取‘金鸡奖’三字。” “好啊！” “这个名字太好了！金鸡啼晓，亦是百家争鸣！” “这是鼓励我们奋发向前，为繁荣社会主义电影事业而奋斗终生！” 金鸡奖一出口，众人纷纷称赞，包括夏衍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个奖在后世会骂成什么样子。 哪怕是在金像奖衰落，金马奖被封杀的时候，金鸡奖都很争气的没抓住机会愤而崛起，竟然一起烂掉了，也特么神奇！ “您觉得在几月份搞合适呢？”有人问。 “……” 夏衍沉默片刻，叹道：“1942年5月23日，主席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文艺要为人民大众服务。时隔近40年，观当代文艺事业之成效，我深感惭愧。 就在5月23日颁奖吧，金鸡百花一起搞，隆重一些。” “那时间很紧啊，我们评奖的章程还没有呢！” “所以我才过来，跟你们讲一讲，要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好了，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即刻行动起来！” 夏衍说完指示就走了。 影协这帮人开始忙，当即搞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此事，制定评奖规则、设计奖杯、选场地、选片、选评委等等，时间确实很紧张。 百花奖经验丰富，就容易了。 《大众电影》会把选票印在杂志里，观众填好信息，把这个选票剪下来，邮寄给杂志社，这就叫一张有效选票。 早期票数都是真实的，那真是观众一票一票投出来的，百花奖在80年代牛逼就是这个原因。后来就扯犊子了，真正的票数是多少，谁特娘也不知道。 国内这些电影奖就跟足球一样，神奇的不得了。 ………… 在东城的北新桥三条附近，侨办、港澳办、中国新闻社都坐落于此。 傅奇又来了一趟京城，汪洋亲自陪同，冒着寒风，天上还飘着雪，一起到了侨办大院。在办公室等了一会，进来一位老人，面相富态，小眼睛，笑起来有种诙谐幽默的感觉。 “廖公！” 汪洋也不敢自诩老革命，规规矩矩的问候。此人正是廖仲恺和何香凝之子，廖公（承志）。 “咦？小汪也来了，稀客稀客！” “快坐下，不然还以为我招待不周呢。” 廖公招呼二人就座，笑道：“通常小傅来，一般是跟我商量在香港拍电影的事，今天伱俩一起来，我猜不着了，北影厂可不归我管。” “您就别开玩笑了，我们今天来是请您看电影的，带子都准备好了。” “就是你说的那个武打片？” “对对！” “刚好我今天有空，走吧，去瞧瞧！” 这种事当然事先汇报了，他故意逗乐，当即三人出了去，大院有自己的小放映厅，进了里面，傅奇把拷贝交给放映员，没外人，最大的领导就是廖公。 这一版是最终108分钟的《太极》，比市面上常见的90分钟电影多出一截，主要多在最后的闯塔上。 “……”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光影在三个人的脸上跳动，傅奇51岁最年轻的。 廖公当初言，中华武术一个少林，一个太极，左派把《少林寺》拍出来了，还没等拍太极呢，他就在1983年去世了。 眼下机缘巧合，弥补了这个遗憾。 这都是性情中人，观影过程中跟着剧情发展，时而雀跃拍手，时而口吐芬芳，看到打斗精彩处更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直至终了，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呼出一口气。 转头看向汪洋和傅奇，赞美中又带着诧异，道：“你们是怎么拍出这部电影的？这不像你们的风格啊？！” (本章完) 第143章 整装待发 “说来话长，这是一位小同志的功劳，他叫陈奇，《庐山恋》的编剧。” “嗯，《庐山恋》拍得好！” 廖公负责侨办事务，笑道：“我自己看了一遍，组织大家又看了一遍，里面描述海外华侨回来建设祖国的主题很好，你接着说！” 汪洋并不贪功，实事求是的讲了一遍，廖公听得颇感兴致，不时询问几句。 “看来你们厂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年轻人！这是个好现象，新时代新问题，就需要这样的年轻人涌现出来……那你们今天找我是为的什么？” “我们想引进《太极》，邀请主创来香港参加首映，希望您给多批几个名额。我们也想搞一些活动，人多了热闹。” “什么时候上映？” “大概在春节左右。” “好档期！以这部电影的水准，说不定可以一举挽回伱们的颓势，重振旗鼓……” 廖公在屋里转了几圈，果断道：“既然要搞，就隆重一点。你把名单报上来，十个人以内吧，就当搞一次两地文化交流活动。 你们把我弄得也很期待了，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谢谢您的支持！” 汪洋和傅奇大喜，他们就是来要名额的，人去少了寒酸。他们刚要告辞，廖公又摆手：“等等等等，把带子留下，我有空再看一遍。” 二人走后，他回到办公室，不知道想什么犹豫了一阵，忽然吩咐：“去打盆水来！” 底下人只当他要洗脸，还特意打了热水。 廖公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又兑成了温水，把人都轰出去，自己在屋里，像无数个小男生一样，开始搅合…… 他也是个武侠迷，跟孙中山的保镖马相学过武术，对武打电影情有独钟。怎奈国产片不给力，只能看香港的，最喜欢李小龙的《精武门》。 跟他类似的高级领导人有很多，那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其中有不少练家子。 “哦，这个创意很独到嘛！” 廖公搅了一会，心满意足，操起电话就打给了赵毅敏——老革命，会武术，官职敏感，不能说。 “老赵啊，有空来我这看电影……精彩，绝对精彩！” “若非许和尚在南京，我都想找他来了……哈哈，好好，一言为定！” 他知道《太极》目前没人看过，迫不及待的邀请老伙计来共同欣赏，还想往海子里送，又觉不妥，等汪洋他们出成绩再说吧。 ………… 《太极》在香港的一切活动，中影都参与不上，那不是它的权限范围。 等到了柏林，方玉荣才会汇合，不过她的注意力都在《燕归来》上面，可能顾不上《太极》，这正是陈奇想要的效果，不然怎么先斩后奏啊？ 去香港十个人的名单确定：李文化、陈奇、龚雪、李连结、王群、于海、于承惠、戈春燕、计春华、熊欣欣。 这帮人陆陆续续从浙江过来，又住进了北影厂招待所，李连结自以为领会了陈奇的意思，竟然一心加入北影厂，表现的很积极，时不时去李文化跟前露脸。 这年头出境超级麻烦，要各种审查，办手续，接下来一个月，大家都在等待中度过，这还是廖公开绿灯的情况下。 302房间。 暖气烧的很好，陈奇照例脱掉鞋子，把脚放在上面烤，手里翻着一份中青报。 上面有一条新闻：“上海电视台创新举措，公开征集当地群众意见，举办《1981年春节电视点播大联欢》活动……群众通过电话、写信等方式点播节目，上海台会录制一档晚会，在除夕夜播放……” “如果没有我，我那雪姐姐应该出现在这档节目里，跟张瑜搞了个女声小合唱。” “这不就是春晚前身么？” “上海果然走在时代前沿。” 陈奇嘀咕着，央视在1983年搞了第一次正式的春晚，之前也搞过，但都是茶话会形式，非常简陋。 他记着83年春晚的主持人是马季、姜昆、王景愚、刘晓庆。前俩是说相声的，口才不俗，能活跃气氛，王景愚是演戏剧的，刘晓庆因为红嘛。 “这才叫有效选择，拍什么《包青天》啊，上春晚才是硬道理。” “再开两部戏，一部卖座，一部拿奖，最好去海外拿奖，我这捧人的黄金妙手就妥了，到时候女演员们不得乌央乌央的扑到我怀里，那些萝莉也该长大了……” 陈奇走一步，看三步，把院子里种什么树规划的清清楚楚。 “咚咚！” 正此时，计春华推门进来，道：“奇哥，雪姐找你！” “哦！” 他起身出门，下了楼，龚雪裹着大棉袄等在楼下，戴了个毛线帽子，围巾、手套，捂得严严实实。虽然她白天可以上这边的房间，但从来没上过，都是托人叫。 “这么冷你还出来，什么事儿啊？” “……” 她挺不好意思的样子，向平时约会的那条小路示意，陈奇莫名其妙的跟过去。 四下无人。 龚雪咬了咬嘴唇，道：“服装送来了，我试了试，还挺好看的……想给你看看。” “嗯？” 陈奇没反应过来，她却解开大棉袄，露出一身黑色高领的小礼服，风格仍然偏保守，不露胳膊不露腿，整体端庄优雅，但脚上还穿着棉鞋，美又有点滑稽。 他忍不住一乐。 “不好看么？”她忙问。 “好看好看，就是鞋不对，配双高跟鞋更好看了！” “我也这么觉得，应该穿高跟鞋。” “行了行了，快扣上吧，这么冷的天……” 陈奇帮她整理衣服，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叹道：“傻不傻啊你，反正到香港也能看着了。” “那不一样的，好了，我回去啦！” 龚雪又裹着大棉袄，恢复了刚才的形象，摆摆手，小跑着上了楼。 “哎呀，多好的大姐姐啊！” 陈奇感慨，也上了楼，正碰上一堆人嚷嚷呢，计春华也在里头，道：“奇哥，我们的衣服到了！” “哦，那你们试吧！” “你不试啊？” “我，我自己准备了！” 噫！ 众人齐齐回头，予以鄙视。 出去交流，这叫外事活动，都有着装要求的，有的统一配备，有的自己配备，这帮人一个比一个土，哪有像样的衣服。 好在长城最近赚了点钱，请客请到位，大手一挥全包了。 陈奇没要，他自己买衣服，也挺激动，总算能人模狗样的穿一次了。 （冇了…… 手机看不到图片的，可以设置一下显示图片） (本章完) 第144章 去香港 “光怪陆离，妙趣横生，称得上独树一帜！” “与去年末的《鬼打鬼》相比，《奇门遁甲》对民间法术的演绎更加天马行空，电影中的坛子人、钉影定形、飞陀放剑、纸桥等等都令人眼花缭乱，拍案叫绝！” “将功夫与民间法术结合，如能再出佳片，可开宗立派，为香港影坛再添一大类型！” 去年末，洪金宝的《鬼打鬼》上映，斩获500多万票房，开创灵幻功夫片之先河。今年1月初，袁家班《奇门遁甲》上映，20多天收获800万票房，带来了开门红。 而且口碑非常好，观众大赞，同行大赞，媒体难得也夸了几句。 现在没有“灵幻功夫片”的概念，但大家都知道，这条路子可行，势必会出现一大波跟风之作。 港片之所以辉煌，离不开这帮人脑子灵活、投机取巧、推陈出新的本事，比如功夫片火，但拍几年观众看腻了怎么办？把功夫和喜剧结合，诶，一个新类型就出来了。 这种也看腻了又怎么办？ 把功夫和茅山道术、民间传说结合，诶，又一个分支类型出来了。 主观上是肯动脑，客观上是环境所限，一帮人窝在这弹丸之地，卷生卷死，如果没有新东西给观众，拿什么混饭吃啊？ 所以80、90年代的港片，那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几乎把能拍的元素都拍过了，后面的其实都是炒冷饭。 “干杯！” 酒楼里，袁家班正在庆功。 用港片里的叫法，这叫天九翅的鱼翅，双头鲍的鲍鱼，超级无敌海景佛跳墙，一桌子生猛海鲜。 “老大，这次发达了，800万啊，放在去年能排第三位了！” “今年不一定啊，现在拍戏的太多了，票房刷新的比坐台妹还快，依我看挤进前十就不错了。” “前十也可以啊，这才是我们第一部戏，开门红嘛！” 袁和平作为老大，笑呵呵的看着兄弟们，他也没想到《奇门遁甲》成绩这么好，争取再放段时间，达到900万，甚至破千万就更好了。 但他知道不太可能，因为接下来就是春节档。 初代喜剧之王许冠文又出新作《摩登保镖》，嘉禾肯定把戏院都留给这部电影。 香港有三条主流院线，邵氏16家戏院，嘉禾19家戏院，金公主15家戏院，别的还有一些西片（外国片）院线、乡下小戏院，以及左派的8家戏院。 这里简单说一下，在后世，一部电影通常是全国院线统一上映，现在不是。 邵氏是大片场制度，自产自销一条龙，只放自家生产的电影，就像李小龙，李小龙是嘉禾的人，在他最红的时候，观众也甭想在邵氏院线看到李小龙。 嘉禾是卫星公司制，给成龙、洪金宝、许冠文等开了一堆公司，投钱分红，院线主要放这些人的片子，如果还有剩余档期，才会从外面收片子。 金公主旗下有新艺城，但新艺城生产能力有限，无法支撑一条院线，所以会让那些小公司的片子大量进来，包容性最强。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新艺城巅峰的时候，邵氏和嘉禾就互相放对方的片子，联手对抗，但多数还是关起门自己玩。 这种情况直到90年代后期，那时整个产业下滑，大公司也无力投资，产量减少，只得开放院线，统一上映，此乃后话了。 大陆此时也没有统一上映，缘由不一样。 各地方的电影院，大多隶属于各地的电影公司，省级公司把拷贝买回去，自己安排上映时间。这年头条件落后，各地区差异较大，当然做不到统一上映。 “……” 袁和平想着事情，开门红固然好，后续也要有劲才行，下一部戏拍什么还没想法。 旁边的袁祥仁忽然捅了捅他，低声道：“《太极》要来港做宣传了，我们要不要见见？” “你想去捧场啊？” “当然不是了，私下见一面。” “那就不要找太多人，约阿奇和结仔吃顿饭就ok。”袁和平老实说对别人都没啥观感，唯独对这二人念念不舍，袁祥仁点头道：“人少一些可以的，被报纸拍到也不好。” 如果他们公开去捧场，那可是左派啊，分分钟被封杀，只能私下会一会。 ………… 京城还没有直飞香港的航班。 有两条路径：一条是先去上海，从上海可以直飞香港；一条是去广州，再经深圳过关。 他们选择了第一种方式，除了十人名单之外，另有港澳办的几位工作人员领队，左派也派了一个人全程陪同，一共十几个人。 此刻，大家已经在飞往香港的飞机上。 龚雪第一次坐飞机，好奇的摸摸这，摸摸那，又看陈奇老神在在的样子，问：“你以前坐过飞机？”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奇，伱看计春华他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些差距是天生的，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侬就是个戆戆！” “哎，这句我听得懂，你不要骂人。” “我才没有骂人，侬是个戆戆！”龚雪抿嘴笑道。 男女相处，有身体交融和没有身体交融，关系是不一样的——花了上百万，连床都没上过的舔狗除外，那是另一个物种。 俩人亲过嘴儿，又去了家里之后，龚雪对他又亲密了许多，在他面前愈发自在，有时也开玩笑。 陈奇见她有点调戏自己的意思，好家伙，这种事谁怕谁啊，他直接往上凑，笑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疯了？” 龚雪吓得连忙往后躲，小手砸他：“大家都在呢你干什么，你离远点！” “那个茅台也免费啊？” “不仅免费，每位还赠送一瓶！” “卧槽……不是，那个，好好，谢谢您啊！” 还得是计春华忠心，他在那边正嚷嚷呢，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却是空姐推着小车子送餐了，车上明晃晃的摆着一瓶茅台酒。 去香港属于国际航班。 这年头坐国际航班，都送一瓶茅台酒，后来不送了，改成了免费喝，后来免费喝也没了，茅台变成了理财产品。 “给我来点！给我来点！” “那个中华烟也送啊？” “是的，每位五支。” “来来来，给我来五根！” “还有什么，都往上招呼啊！” 丢人呐！ 不仅计春华，熊欣欣几个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一帮没怎么上过学的粗人，苦惯了，哪见识过这些？ 陈奇摊开手，用眼神示意龚雪，你看，我们不一样吧？ 第145章 骚包 改开之前，中国的民航条件很差，飞机餐更差，跟大食堂的标准差不多。 邓公就经常吐槽，说飞机上做的面包都掉渣，吃一口，掉两口。 改开后，引入了香港的美心集团来做国际航班的飞机餐，档次才有所提升。邓公还特意让做了牛角面包，他喜欢牛角面包，嗯…… 陈奇也吃了顿飞机餐，然后就眯着，飞香港很快的。 香港现在是启德机场，这个机场很奇葩，临山靠海，还挨着居民区。飞机降落的时候，大家都吓一跳，因为肉眼可见下面的街道和楼房，天台上晾晒的衣物都能瞧见…… 当时有句话，说站在大厦高层，拿个晾衣杆就能把飞机扫下来。 一行人下了飞机，左派有意低调，只有《大公报》《文汇报》《香港商报》等中资报纸来人拍拍照，然后坐车直抵住处。 香港回归之前，已经有很多国企在此扎根，像中国银行的分行、中旅、华润等等，它们旗下有一些产业的，只是不张扬而已。 一行人住进了类似性质的某家酒店，俩俩一间房，陈奇和李文化一间，龚雪和戈春燕是仅有的两位女同志，自然住一间。 休整一番，很快到了傍晚。 傅奇搞了一场小规模的招待晚宴，长城、凤凰、新联、院线都派了人过来，左派报纸也派了几个记者，新华社香港分社也有一位领导出面。 新华社香港分社是大陆驻港的最高机构，名义上是新闻单位，实际上新闻业务只占了一小部分，政治任务才是大头。 现任社长叫王匡，1983年退了，然后某位姓许的老革命接任，就是前文说过的，被资本主义腐化，跑去美国的那个。 社长级别非常高，不会参加这种小活动，来的是一个小领导。 “上次从大陆引进影片，我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60年代初吧。一晃二十年了，终于又有一部国产片在香港亮相，感慨万分。 我虽然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据说十分精彩，预祝你们成功！” 觥筹交错，自有一番应酬。 傅奇领来了一个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院线公司的总经理，许敦乐同志！” “您好您好，久仰大名！” 陈奇连忙问候。 许敦乐比傅奇的年纪还大点，已是满头白发了，他是汕头人，担任院线总经理十几年，笑道：“你说久仰，莫非你在京城也听说过我？” “每一位在香江战斗的前辈，我都是仰慕已久。” “哈哈，会说话！难怪傅奇对伱赞不绝口。” 当即，二人坐在陈奇旁边聊了起来。 “我们有南华、南洋两家龙头戏院，所以外界通常叫我们双南院线。当时我们没有钱，是中央提供资金，购买地皮、兴建戏院，夏衍老先生亲自给我们写剧本，支持力度非常大。 我们也算不负所托，有一年票房十大，我们占了六个位置。 可惜后来发生的事，你都清楚，我们好几年没有生产，院线只能放样板戏。我们之前积累了1000万的盈余，眨眼就成亏损了。 国家现在不富裕，资金支持少，傅奇他们生产不足，我的院线就没片子放，只能放老片子，去年我们还放《刘三姐》呢，那都是20年前的电影了。 好在《致命弯道》赚了钱，我们一向互相扶持，我院线的利润会拿回去给他们拍戏，他们拍了戏再拿来放……在香港这个地方，不团结可不行啊！” 许敦乐说了一段往事，笑道：“香港电影公司每逢重点影片，都会临时租借别的戏院，我已经谈妥了8家，加上原有的8家，就是16家戏院，不输邵氏、嘉禾。” 傅奇也道：“明天我们在南华戏院搞个首映式，会有一些本地的媒体过来，相等于放个媒体场，2月3号正式上映。” “我们有同期对手么？” “许冠文的《摩登保镖》，新艺城的《欢乐神仙窝》，刘家良的《长辈》，都是春节档！明天我安排了几位本土武术家，在台上交流交流，也好有个话题。” “香港有什么武术家？”“多着呢，大小武馆400多家，教什么的都有！” 他们这边安排的很完善了，可见左派的底子深厚，思想也比大陆开放，可惜就是时运不济。 晚宴过后，回到房间。 陈奇无心休息，只拿着这几日的日程表看，特别是明天的活动环节。 南派武术有五拳十三家之说，五拳指洪、刘、蔡、李、莫，十三家指龙形拳、侠家拳、白眉拳、南枝拳等等——成龙除了京剧，他还是练白眉的。 明天安排了两位本土武术家，一个打白眉，一个打洪拳。 “……” 陈奇摸着下巴，此番有官方人员陪同，不好搞大事，但小搞一下还是可以的，武术交流难免磕磕碰碰。 ………… 香港的戏院也是上下两层，一千多座位的老式风格。这种戏院排片，不可能像后世的多厅影院，一天排几十场。 现在通常是： 早上有一场，放老片子，票价便宜，都是老年人看。 傍晚有一场，叫工余场，顾名思义给下班、放学的那批人看的，会放些外语片、二轮片。 夜场大概从7点半开始，才会放新片。 次日一早，龚雪早早的起了床，梳洗打扮，换上那件黑色的小礼服，踩上高跟鞋，然后坐在镜子前，拿出陈奇送的那只口红，细细的涂抹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用，觉得颜色很配。 “雪姐，你真好看，比我好看一百倍！” 戈春燕穿着运动服，站在她后面，无比羡慕。 龚雪笑道：“谁说的，你又英气又漂亮，还会功夫，我还觉得你比我强一百倍呢。”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穿运动服！” 戈春燕扯了扯衣服，非常郁闷，她也想穿好看的服装，但没办法，谁让她是武术队的呢。 俩人下了楼，男同志们已经在等了，身上也是运动服，胸口还特意印了“太极”俩字。这是左派给他们置办的，不是那种很丑的，款式比较新。 但再新也是运动服，还是土气，他们倒不怎么在意，直到极个别人露面。 “哎哎！” “哎呦，快看！” 正跟熊欣欣玩闹的计春华忽地瞪大眼，拽着对方向前方瞧去，熊欣欣也是见了鬼一样。众人更是乱七八糟，神态各异，但都隐藏不住的透着一股赤果果的羡慕，啊呸，鄙视！ “……” 龚雪掩着嘴，又惊讶又惊艳，盯着陈奇这个骚包走过来。 他竟然穿了一！套！西！装！ 里面白衬衫，脚下是皮鞋，不像现在流行的系着领带，反倒显得随意自然。最让人讨厌的是，这孙子居然戴了一副眼镜。 金丝边，精巧的卡在鼻梁上。 别说，这么一戴，还真像个人咧！ 第146章 他手重 “小陈，你穿成这样要干什么？” 官方的陪同人员皱了皱眉，刚要过去训话，陈奇先开口：“我查了有关外事活动服装的规定，可以穿西装和中山装，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这衣服我自己买的，没花公家钱，不违规吧？” “你！” 傅奇不慌不忙的打圆场，道：“穿这样挺好的，时髦帅气，别让香港人看了以为大陆全是土里土气的。我也穿着西装，我也违规？” “您不一样，他……哎，算了算了，快上车吧！” 大家上了一辆中巴，陈奇坐在一帮穿运动服的中间，妥妥的开嘲讽。 “奇哥，你前面要是插朵花，都能直接结婚了！” “哎呦，伱们看那皮鞋亮的，苍蝇上去都打滑！” “那头发还抹点头油，嚯，这味儿！” “滚滚滚！羡慕嫉妒恨是不是？” 陈奇索性站起来，双臂一张，道：“你们想穿西装也得有那个脸蛋、气质才行啊，计春华！你穿上就跟杀手似的！熊欣欣你别乐，你就是杀手二号！ 再说我也不会武术，我穿正式点天经地义，都安静，安静！” 他说完坐下，转过头道：“我是不是很帅？” “噗嗤！” “你别乐，问你话呢！” 龚雪笑的不行，一个劲摆手，戈春燕道：“奇哥，你是很帅，但你问出来就很好笑了。” “我也是第一次体验现代人的生活，有点激动嘛！” 陈奇确实激动，因为昨天晚上，他特娘终于用上抽水马桶和卫生纸了！连电视都有好多节目，甚至看到了重播的《上海滩》，赵雅芝还不到30岁呢…… 这种回归现代化的感觉不易啊！ 他又扶了扶没有度数的眼镜，其实对自己这一身极具信心，用后世的形容词，这叫斯文败类风，干掉黎明，压过古天乐，香江美男子。 巴士启动，前往南华戏院。 一路上高楼大厦，繁华的街景，随处可见的外国人，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双层的公交车，红色的出租，夜总会的大招牌……这一切都让众人惊叹，虽然只在外面看着，但纸醉金迷四个字已经有了具体的概念。 龚雪也是目不转睛，小声叹道：“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么？” “不是，这叫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 陈奇给她科普，道：“香港1971年才废除一夫多妻制，纳妾不再合法，它披着现代文明的衣服，骨子里还是清末民国那一套。” “啊？那不就是9年前？” 戈春燕接话：“香港一直都允许一夫多妻啊？哇，我们早就妇女能顶半边天了。” 一行人到了旺角的南华戏院，此乃中心区。 陈奇进到里面，感觉无比宽敞，楼下800多，楼上400多，共1200多个座位，前方舞台也很大，灯光什么更不必说。 傅奇和许敦乐都陪着，道：“一会记者们就来了，今天不仅有我们自己的媒体，还有香港本土的报纸，他们喜欢咄咄逼人，问些尖锐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们会救场。 下面给大家介绍两位武术家，一位廖师傅，一位罗师傅，都是开武馆的，会真功夫。此番前来助阵，我们先表示感谢！” 70-80年代，是香港武馆最昌盛的时候，有400多家。 两位师傅都是阔面大耳，皮肤黝黑，身形精壮而不肥硕，个子都比较矮。他们跟众人握手，态度客气中透着点轻慢，此番有媒体宣传，不然他们才不愿意来。 “我们先排练一下吧！” “等会先看电影，看完大家都上台，采访、提问，然后以武会友。哎，小陈，你们出谁啊？” “于承惠和于海教练，李连结单独表演！”“那咱们先套下招，都是练家子，不用我多说了。” 于是乎，于承惠对练白眉的廖师傅，于海对练洪拳的罗师傅，两组开始套招，准备一会表演。双方很习惯，开武馆也得宣传，教徒弟也得套招，都是表演常客。 陈奇等他们练完了，忽然凑了过去，小声道：“罗师傅，有点问题跟您讲一下。” “怎么？” “您刚才跟于教练练习，于教练觉得自己手重，怕您受不住，又不好直接讲，就让我说说，一会正式表演的时候，您最好戴个护具。” “戴护具？” 罗师傅眉毛一挑，粗声粗气道：“大陆的武林同道这么有自信么？一个表演节目还戴护具，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哎，都是为了安全着想。” “无须再提！护具我是不会戴的，他戴上还差不多！” “您这，这多危险呐……” 陈奇忧心忡忡的走了，又找到于海，低声道：“教练，您被香港的武林同道看扁了啊！罗师傅刚才跟我说您手太轻，他手重，一会正式表演希望您戴个护具，免得误伤。” “呀，将包地不轻！” “二虎八道的！” 于海眉目一凛，认为自己螳螂拳宗师的尊严受到了侮辱，道：“你告诉他，叫他戴上，我手才重咧！” “得嘞！” 陈奇一脸忧色的走了，找到于承惠和廖师傅，又撺掇了一圈。 然后回到座位，翘起腿，我容易么，为节目增光添彩啊！ ………… 上午十点钟左右，记者们都来了。 本土媒体很好奇，左派多少年没动静了，去年《致命弯道》抽风了一下，这又搞个首映式，有复苏之相。 没什么说的，先放电影。 108分钟版本，国语的，他们听得懂——后世那些香港人也听得懂，装不懂而已，讲英文才是第一等，粤语是第二等。 “……” 《太极》放完了，记者们目瞪口呆，完全出乎预料。他们以为又是一部很老派的，十年前那种风格的武打片，结果竟然很新颖，比香港当下的武打片都有创造力。 而且竟然很好看，哦不，是非常好看！ 他们尚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活动已经开始了。 台上摆了一排椅子，于承惠、于海、李连结等人已经换了练功服，齐刷刷往上一坐，好家伙，大陆藏龙卧虎的武林高手之风范扑面而来。 计春华和熊欣欣把着左右两侧，跟俩门神似的。 陈奇坐在侧面的椅子上，跟主持人在一块，记者不认识他，瞧这西装革履的样子，还以为是左派，或者大陆官方的人。 主持人暖场介绍，进入提问环节。 左派报纸先问了几个，轮到了本土小报，上来就很有代表性：“我刚才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港，那你们从内地过来，面对香港之繁华，心里会有什么感想？” （冇了…… 有没有唯我独法或者幕后黑手的书啊？？） 第147章 数典忘祖的东西（今天是四更） “……” 问题一出，台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官方陪同的工作人员经验丰富，当即拿起话筒，笑道：“香港的繁华有目共睹，能在二十年间飞速发展到这个程度，离不开港人的努力奋斗，如今两地关系日益增强，希望能在经贸上有更多的合作。” 底下那位记者并不买账，又问：“那你觉得香港有今日之景象，是什么原因呢？” “我刚才说过了，这离不开港人的自身奋斗。” “除此之外呢？” “当然也有国际环境变化，经贸开放，香港有自己的工业基础，得以加强出口贸易。” “那你不觉得还有制度的因素么？” 官方人员眉头一皱，他们外出机会多，外面的记者特别喜欢问政治问题，比如洪流啊、体制啊，遇到此种情况，往往会讲一些正确的套话，或者打断中止。 但他们不是主办方，不好越俎代庖，便暗示傅奇。 傅奇也有经验，正想开口，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道：“香港确实很繁华，让我大开眼界……” 嗯？ 他扭头，只见陈奇不知何时拿起了话筒，不紧不慢道：“昨天我们入住酒店之后，我晚上出去逛了逛，想吃点东西，随便进了一家小店，看一碗面就要十块钱，吓得退了出来。 在大陆一碗阳春面8分钱，加菜加肉的2毛，我真的很想尝尝那碗叫什么来着……哦，杂碎面！ 怎奈囊中羞涩，吃不起。 我就想香港的物质条件确实丰富多样，比我们强多了。” 这么别扭呢！ 记者反应了一秒钟，这个大陆仔在阴阳怪气吧？马上反驳道：“香港家庭平均月收入已经有3千块了，听说你们一个月才几十块？” “是啊是啊，我们收入低，孩子又多，有些家庭只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能养活五口人，真的不容易。 好在物价还算便宜，油条四分钱一根，有半两重，老母鸡1块3一斤，大闸蟹7毛钱一斤，看病上学也不怎么花钱，就是住房差了点……哎，对了！” 陈奇身子前倾，冲着下面的记者问：“我听说伱们房价每方尺（约0.09平方米）是1000块钱，一个400方尺的房子要30万，按照你说的收入标准，我算算，哎呀，你买套房子要8、9年不吃不喝才行啊！ 我们就更差了，环境简陋，好几口人挤一个房，好在不用买，单位给分的，交点租金就行了。像我父母亲的房子，大概200多方尺，每个月交2块5毛钱。 看你年纪也不大，什么时候买房啊？” 噗！ 台上一干人齐齐低头，捂嘴，怕忍不住笑出声。 傅奇无顾忌，直接乐了出来。 记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是那句话，真相最伤人！他确实买不起房，表面干着记者光鲜的工作，实则每月要付出昂贵的房租。 他早忘了开始问的是制度问题。 这种场合，不是必须要回答问题的，不要跟着对方的节奏走，直接干就完了。 而别的小报记者一瞧，大陆仔太嚣张了，顿时同仇敌忾。 一个女记者道：“物价并不能代表什么，这是经济繁荣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现象，我们还有与之相称的现代文明和制度。” “我不觉得一个在70年代才废除《大清律》的地方有现代文明，你们在9年前才禁止娶妾，我看你也是个女性，不跟弱势者共情，自身还洋洋得意，搞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时间，舌战群贼！ 来往数番，一个上年纪的记者站了出来，资历颇深的样子，不慌不忙道：“陈先生口才惊人，在下佩服，但你再怎么天花乱坠，也回避不了现实问题。 香港有今天，是全港市民奋斗、政府支持、国际贸易开放等种种因素加起来的成果，我们经济繁荣，社会向上，制度先进，这是客观事实。” “……” 陈奇顿了几秒钟，又开口道：“我听说香港淡水资源奇缺，60年代发生了一次百年大旱，港英政府对你们限制供水，每4天供水一次，每次供水4个小时，全港350万人陷入困境，为了抢水天天打架。 是你们的中华总商会、港九工会联名向大陆求援，我们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拨款3800万，建了东深供水工程，引东江之水给你们饮用。 当时组成了万人大军，肩挑人扛，克服种种困难，一年就通了水……” “那是我们花钱买来的，我们是要交水费的！”对方抢话道。 “哦？我们自己都喝不上干净的水，我们自己都缺水，也要保证给你们供水，你们怎么不花钱去英国买？ 还有啊，深圳有个文锦渡，专门给香港供应鲜活农产品，农民推着板车，挑着扁担，给这里送活鸡活鸭，送了几十年，你们怎么不报道？ 包括我们今天的对话，你们敢见报么？” 陈奇往后一靠，翘起腿：“这位记者，我不认识你，但中国人有句俗话，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的就是你这种东西！” 蹬蹬蹬！ 那位记者被骂的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脸色涨红，可能有点心脏问题，这会气得要犯病了。他指着台上，还想反击，但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其他人更是面色如土，分分钟溃败。 陈奇字字带血，直戳他们的心窝子，而今天的这些对话，他们敢登出来么？不敢啊！ 就像东深供水工程，香港用水的70%-80%都靠这个，但媒体报过几次？第一，港英政府禁止宣传这些内容。第二，人家觉得自己花钱了，大陆应该的。 “发嘿癫啊！” 熊欣欣在台上全身都在抖，来了句广西脏话。 计春华看向奇哥的目光更加深情。 李连结、于海等人非常复杂，他们经常出去表演，到了海外一个个都谨小慎微，内心也很自卑，生怕给国际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们对陈奇这一顿喷震惊的不得了，同时又从心里冒出一股奇异的感觉：真特娘痛快啊！谁傻啊，看不出来香港媒体故意找茬，歧视内地人？就该这么骂他们！ 龚雪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侧脸，忽然为之骄傲，这个臭弟弟平时没正经，但心中有气魄，偶尔一现，又像个大男人了。 “哈哈哈！” 傅奇都差点拍手了，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许敦乐也道：“这小子不错啊，难怪你这么看重！” 但他们看看官方人员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暂且还是以活动为重，站出来打圆场：“各位记者朋友，还有想提问的么？” “……” 安静如鸡。 没人再叫嚣挑衅，只是有几个记者受不了如此“羞辱”，直接走人的，但大半留了下来，“尊严”哪有新闻重要？ “好，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们特意邀请了港岛的两位师傅，以武会友，切磋一二，有请廖师傅，罗师傅！” (本章完) 第148章 宣传 俩人也换了练功服，大步上台，冲底下拱拱手。 记者们咔嚓咔嚓赶紧拍照，这二人不算大家，但在港岛也算小有名气，门下弟子数十，走到哪儿也得被尊称一声师傅！ 众人把舞台让出来，于海和练洪拳的罗师傅先站在中央。 主持人走过场，巴拉巴拉介绍。 “……” 于海回头瞅了一眼，陈奇一脸担忧，人家手重啊！您行不行啊？ 艹！ 于海回过头，盯着罗师傅，观其形貌矮壮精悍，底盘扎实，双臂有力，是典型的练家子。但自己是谁？七星螳螂拳真传！ 师父林景山，在军阀赭玉璞手下当过教官，号中原怪侠！ 师爷范旭东，身高两米，外号“巨人”，力大如牛，在那个时候比武不分级别，基本没人能敌，在远东比武拿过金奖。 再往上捋，那是光绪年间的武举人王云生，他开创了七星螳螂拳一门！ 很多行当都讲师承的，于海的师承来历清清楚楚，辈分很高，对面那个罗师傅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还特娘敢说自己手轻？！ 心里有点气了。 只见他和罗师傅对面而立，互相抱了抱拳，皆后撤一步，开始慢慢的转圈。 “于教练这一派以七星步为根，刚柔参就，有虚有实，据说还要碰桩，排练周身十二捶，好生厉害！” 主持人还在哔哔，又道：“罗师傅我们就很熟悉了，在电视上展示过多次，讲究硬桥硬马，步稳势烈，以气催力……哇，你们看他的步法，稳的就像落地生根啊！ 这一拳打出去，必是稳定有力，气势磅……” “砰！” 主持人就像被忽然捏住脖子的鸭子，半截话憋在嗓子眼，吐也吐不出。那位罗师傅就在自己眼前，踉踉跄跄往后直退，很不给面子的坐在了地上。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罗师傅显示出一种乖巧的迷茫，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我只是按照套招表演啊！我一拳打过去，他要躲一下，他再打过来，我伸手一挡…… “罗师傅？” “罗师傅？” 主持人还算机灵，赶紧跑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一时失误，再来！” 罗师傅推开他，盯着于海也动了火气，手还真挺重啊！当即摆好架势，再度冲前…… 砰！ 又如婴儿般乖巧。 于海那小萝卜粗的手指头，攥成拳，真用了力气往下砸，硬碰硬接，没几人抗的住。 他给人家打趴下两次，也不好再过分，赶紧跑上去把对方扶起来，抱歉道：“对不起啊罗师傅，我没控制好力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让开让开！不要碰我，你们大陆同行不守武德……咝！” “我真是失心疯，伤了脑袋，才跑到这里来！以后伱们请我我也不会来！” 罗师傅骂骂咧咧的，也不管节目流程，径直下了台。 “哈哈哈！” 记者们不管这些，乐的前仰后合，没白来，凭这一幕新闻就有了。 廖师傅心头一紧，看向于承惠，于承惠顶着光头，留着大胡子跟守关boss似的，笑道：“简单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不了不了！”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何必如此？” 他连忙跑到傅奇那边，说着些“突感不适”“未免伤了和气”“我可不是害怕”之类听不懂的话，惹得傅奇笑了起来，台上台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廖师傅鸡贼，直接不比了。 不比，就没有胜负。 等这波新闻过去，还是一条好汉！ 既然不比了，活动就结束了。 无论观感如何，记者们皆感内容多彩，有《太极》电影可以写，有采访可以写，有比武可以写，当然从什么角度切入，评价好坏，就看各自的立场了。 ………… 这边一行人收拾收拾，换回运动服，上了中巴。 刚上车，官方人员就沉下脸，道：“小陈！你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什么？” “刚才谁让你说话的，谁允许你那么说的？这是在香港，一言不慎就可能引起外交事故，你擅自发言，你担得起责任么？！” “喂喂，干什么呢？” 陈奇没等开口，傅奇和许敦乐先挡在前面，道：“他说的很好啊，哪点不对了？” “哎呀，那都是记者，回去乱写怎么办？我们也担不起啊！”官方人员叫道。 “你太高看他们了！” 傅奇哼道：“让他们写点娱乐八卦、赌马股票、风水玄学还行，让他们嘲讽我们土气也可以，但你让他们写刚才的对话，没那个胆子，充其量骂几句电影。” “你以为小陈不说话，你以为你表现的友好，他们就会夸我们么？错了，他们恰恰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许敦乐也道。 “可是，可是！” “这是我们搞的活动，出了事我们一力承担！” 在这个时期，港英政府和大陆是有某些默契的，1898年清政府和英国签了一份《新界租约》，租用新界99年，1997年就到期了。 英国人借着这个由头，试探中国对香港的态度，提出在1997年之后，继续由英国人管理新界。 中央肯定不答应的，回复：“如果你们不听劝告，单方面采取措施，你们可以想象到我们可能做出的反应……” 但这个问题必须要谈，在正式谈判以及有结果之前，双方都希望不要出乱子。所以对港媒而言，港英政府既要禁止“夸大陆”的，也要禁止“过分骂大陆的”。 就像傅奇所言，嘲笑大陆土、穷可以，但说别的不行。 今年有部台湾出的电影《皇天后土》，负面刻画大陆形象，就被香港禁了，理由是“影响港府与邻近地区的关系”。 傅奇和许敦乐两个人担保，官方人员只得作罢，愤愤的瞪了陈奇一眼，列入刺头黑名单。 次日。 各路媒体发出消息，左派报纸中规中矩的报道，本地小报就厉害了： “《太极》小学生代表团来港运动会！”这个是配上运动服图片的。 “大陆高手袭港，罗师傅凌空飞五米！” “廖师傅捂裆尿遁！” 里面除了嘲笑运动服土气，《太极》电影不好看，还浓墨重彩的描述了比武过程，大陆高手横扫香港武术家，洪拳被打的满地找牙巴拉巴拉…… 这番言论，别的不提，却惹恼了一个人：刘家良！ 刘家良的父亲刘湛，师承林世荣，林世荣师承黄飞鸿……所以他一向以洪拳正宗自居，谁要动了、改了一点，就跟要他命似的。 李连结后来拍《黄飞鸿》，飞起来踢佛山无影脚，就被他各种嘲讽。 报纸说洪拳不行，他自然忍不了，主动跳出来：“罗师傅算什么洪拳？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把式，真正的洪拳以身调气，以气催力，以声助威，七星螳螂拳那是邪路子，不行的！” 小报高兴了，忙不迭去找《太极》剧组。 他们也算搞懂了，问别人都没用，就问那个穿西装很帅气的。 果然，陈奇表示了诧异：“刘家良是谁啊？没听过，我只听过成龙，成龙很红的，刘家良红么？” “老师傅啊？哦，既然是老师傅那就退休吧，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我不懂，我乱说的。” “我们来宣传电影，不是打打杀杀。如果刘师傅想比试，以后有机会安排，听说他也有一部电影在上映，不妨以作品会友，观众的评价最权威了。” 刘家良气得要死，他自恃身份，当然不可能去比武了。 而关于《太极》的媒体评论很分化，一边使劲夸，一边使劲黑，但起码热度有了，很多香港人都知道有一部大陆片即将上映。 眨眼到了2月3号，《太极》正式上映的日子！ （晚上还有两章……） (本章完) 第149章 《太极》热映1 春节档有四部片。 已经上映几天的《长辈》，刘家良导演，惠英红主演，在邵氏院线。 惠英红演一个年纪轻轻但辈分很高的长辈，打戏很多，一举成名。这片子中规中矩，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她的武打戏，但有趣的是，她竟然凭借此片拿了第一届金像奖的影后。 跟着是1月30日上映的《摩登保镖》，许冠文导演，在嘉禾院线。 许冠文是李小龙之后的香江头牌，成龙都要排在后面，他已经拿了四次年度票房冠军，新作一出，《摩登保镖》票房无可匹敌，依旧大爆。 然后便是2月3号的《太极》，2月5号的新艺城的《欢乐神仙窝》。 陈奇把嘲讽的目标对准了《长辈》，公开表示要“老师傅不好打打杀杀，不如以作品会友，看看观众喜欢谁”，拉动了不少流量。 3日，夜。 南华戏院门口，舒琪了十块钱买了一张楼下后座的票，感叹票价飞涨，两年前还五块钱呢，这大大提高了港片整体票房成绩。 他进了戏院，找到座位，翻出笔记本，一边观察周围的观众一边现场记录。男女老少都有，上座率竟然不错，坐了六成左右，看来《太极》的宣传很有效。 “……” 舒琪写了几段，暂且合上本子，等待电影开始。 他是个编剧，也是评论家，《电影双周刊》杂志的总编。他与杂志同仁正在研究，港片愈发繁荣，却没有一个专业奖项，想搞一个出来——这就是金像奖了，明年第一届。 他左右观望，忽地目光一顿，落在两个身形消瘦，戴帽子的人身上。 “袁氏兄弟？” 舒琪辨认了一会，觉得很像，不禁奇怪，他们来看一部大陆片做什么？ “扑街仔啊！又带我看左派电影？” “上次《致命弯道》不是很过瘾么？你还找刘雪华要签名！” “这是武打片嘛！左派会拍什么武打片，老年人做体操啊？不如等着看《黑暗侵袭》了，左派现在拍恐怖片有一手的。” 两个年轻人吵吵嚷嚷的挤进来，刚好坐在舒琪前面，他听得很有意思，拍了拍二人，笑道：“靓仔，我是电影杂志的编辑，你们讲的好有趣，等下看完片，能不能采访一下？” “哇，上杂志！” “冇问题啊！” 又等了一会，不再有观众入场，坐了六成半左右，随着灯光暗下，私语声渐渐停止，数百道目光望向亮起的大银幕。 先出来主创名单，陈奇的大名挂在了编剧/策划栏上。 “陈奇？最近跟刘家良对喷的那个人？那么年轻竟然是编剧，咦？《致命弯道》好像也是他写的……有点意思！” 舒琪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心中十分好奇，这第一部引进的大陆武打片会是什么样子呢？ “杨昱乾，今天我非打败你不可！” “这话伱说十遍了，没意思！” “哼！我学了新招式，你等着瞧！” 影片开始，给的竟然是一个风景镜头：阡陌纵横的田园，鸡犬相闻，农夫耕作，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一群少年人在嬉戏。 漂亮！ 舒琪暗赞，港片永远拍不出这种原汁原味的田园风光，《太极》第一个镜头就给了自然风景，仿佛很懂得观众的心思。 少年们围成一个圈子，里面站着俩人。 其中一个就是李连结饰演的杨昱乾，他能成巨星，扮相好是很重要的原因，穿着一身晚清常见的袍子，面容俊俏，自有气度。 对面的却是一身古铜色皮肤，彪悍精壮。 二人比斗起来，杨昱乾明显技高一筹，戏弄着对方，然后一脚将其踢倒，跳出圈外，笑道：“你又输了！老规矩，我不要你的彩头，你喊三声。” 对方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喊了三声：“杨昱乾天下第一！” “乡野顽童，也敢称天下第一？” 正此时，一直围观的一个路人忽然开口，道：“习武之道博大精深，你学了些外家拳就洋洋自得，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跟我讲道理啊？打赢我就听。” 杨昱乾眼睛一亮，来了劲头，飞扑过去。 袁和平根据陈奇的要求，要凸显不同门派的风格，杨昱乾现在学的是劈挂拳，讲究放长击远，路人使得是八卦掌，游走缠身。 二人一远一近，杨昱乾数次想拉开距离，却像被一条蛇黏上，轻轻松松被击败。 他毫不恼怒，反而叩头就拜，路人对这个表现颇具好感，指点了几句：“我无意收徒，更没工夫教徒弟，但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山西太谷有形意，河南温县有太极，自己去寻吧！” 开篇干净利索，直接引入了主线。 杨昱乾是个武痴，踏上了寻访名师的路途，寻形意不顺，又去陈家沟找太极，但陈家祖规不能外传，族长陈正英将其轰走。 他不肯离开，便在陈家沟外围流连，这才偶遇了陈少梅。 陈少梅带着丫鬟小桃在河边放风筝，风筝被刮走，二人去追，陈少梅不小心落水，小桃还不会水，恰好被杨昱乾救了上来。 龚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小褂，梳着两个辫子，她的角色先天不足，化妆故意往病美人的风格上化，而她又好武术，理论知识极其丰富，病怯中又多了几分英气。 “这个演员不错，香港没有这种风格的女演员。” 舒琪看着片子，脑中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灵感，怕过后忘了，便借着微弱的光及时写在本子上。 他看开头时，只觉得动作设计不错，节奏明快不拖沓，而随着剧情发展，竟然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彩蛋”，这些“彩蛋”逐渐使得这部影片无限向香港的高水准功夫片靠拢，甚至有超出之相。 比如陈少梅教杨昱乾练功这段。 “你的心不静！记住要中正安舒，气沉丹田……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啪！ 一个小石子飞过去。 “腰要外松内挺！” 啪！又一个小石子飞过去。 “抬胳膊！” “手腕高两寸！” “心神宁静，波澜不惊！” 扔一个石子，就切到杨昱乾相应的身体部位的镜头，扔一个切一个，画面你来我往，再配上小石子打击的声音，竟然有种异样的，让人非常舒服的节奏感。 “这段镜头很高级啊！” 舒琪大为惊讶，港片对练功场面的表现不可谓不丰富，但这段练功，剪辑之凌厉快速，观影体验之强，前所未有。 从杨昱乾开始练太极，影片节奏骤然拔高，接下来更甚。 陈少杰发现姐姐在跟一个野男人私会，要教训教训对方，与杨昱乾不打不相识。而陈正英也知道了此事，勃然大怒，要废掉杨昱乾的功夫。 就在这时，计春华饰演的鬼面率众杀到，一团乱战，杨昱乾又救了陈少梅一次…… (本章完) 第150章 《太极》热映2（巫师盟主加更） “红红的美人脸，淡淡柳眉愁，飞针走线荷包绣，相思在心头……” 杨昱乾救了陈少梅，陈正英破例答应收徒，二人也确定了关系，在河北野三坡的外景游山玩水，这是一段三分钟左右的风景展示。 香港仍然有很多从内地过去的第一代“移民”，乡音未改那种，他们的下一代也还行，然后便是香港的本土人。而无论哪个群体，都对内地的好山好水充满兴趣，喜欢看到这些风景。 长城公司就拍过一个介绍大陆风光的纪录片，拿来香港上映，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 “……” 包括舒琪在内的全体观众都在静静的欣赏，无论是小店河村的清朝民居，还是野三坡的秀美山川，涓涓溪流，都是在港片里看不到的。 跟着便是经典的搅水缸，打皮球！ 底下又是一阵阵低呼，都说港片出奇制胜，永远都有新鲜东西，但这个片子展示的，当今的港片还真没有。自诩见多识广的香港观众也不禁为之倾倒。 杨昱乾留在陈家沟学武，日渐成熟，鬼面又带着人偷袭，用毒暗器伤了陈正英。 杨昱乾、陈少梅、陈少杰仨人进京寻药，也引出当年的一段恩怨：端王爷纵容手下作恶，一日被陈正英撞见，端王爷没打过人家，存心报复。 他武德低劣，偏偏还自诩武人，知道三人进了京，杀上门去大开嘲讽，还要派人捉拿。 幸好荣王爷赶到。 荣王爷也好武成痴，但品德强多了，他与陈正英有旧，收留三人，并在其调和之下，端王爷同意让杨昱乾闯七雄塔。 “那端王爷网罗天下六大高手，立了一座七雄塔，塔有七层，每层有一位高手坐镇，端王爷亲守第七层。数年来，无数豪杰尝试闯塔，竟无人能闯过第五层。 金风劲！ 郝尓都！ 孟猛！ 鸠那摩！ 枫恋！ 酒僧！” 好家伙，当片中出现这六个人时，全场沸腾。 闯塔模式经典不衰，是最能挑起人热血冲动的方法之一，李小龙未完成的那部《死亡游戏》，让全港抱憾，没想到又在《太极》里看到了！ “吱呀！” 塔门推开，杨昱乾孤身而入，正气凛然，毫无惧色。 第一层四面开窗，中央是场地，光从外面透进来，半明半暗，墙上挂着好多萨满面具，个个丑陋怪异，胡伟立操刀的配乐恰到好处，气氛烘托得紧张刺激。 杨昱乾拱拱手，很有礼貌：“请问……” 结果话未说完，饰演金风劲的熊欣欣眼睛一瞪，脚踏着桌案纵身一跃，直接跃到了近前，砰的凌空踢出一脚，将将落地，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又一个回旋踢，再接扫堂腿，再一个旋风腿…… 这一连五脚，干脆利落，凌厉刚猛。 啪啪啪啪啪！ 熊欣欣尽情展示着腿法，暴风骤雨般发起攻击。 观众席都看傻了，个个目瞪口呆，眼睛都不舍得眨，舒琪前排的两个年轻人更是伸长脖子，搞的他也不得不往上挺身，旁边的观众也是张大嘴巴。 只见杨昱乾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扛过密集的攻击后，几下子就把他摔了出去。熊欣欣向后腾空而起，飞起二三米高，砸在墙壁上，滚落在地…… “呼！” 直到此时，全场仿佛才呼出一口气，太快了！太快了！ 这两年是功夫片佳作频出的时候，《醉拳》《少林三十六房》《鬼打鬼》等等，而它们有一个特点，就是越来越快。 完全区别于之前的硬桥硬马，广播体操。 而《太极》这一段亮出来，竟然ko掉了当下的所有港片，几乎达到了现有条件能拍出来的最快的速度！ “开创性！这是开创性的一部片！” 舒琪兴奋的不能自己，灵感如尿崩，眼睛盯着银幕，偶尔往下瞄一眼，手上刷刷刷的记录。 “承让了！” 杨昱乾干掉了金风劲，上了第二层，又干掉了郝尓都。 整个闯塔戏，陈奇安排了20分钟，前两层要快速通关，不然节奏就拖沓了。第三层跟孟猛打，孟猛是使棍的，你来我往，打的精细。 第四层打硬气功，又是快速通关，陈奇恶趣味发作，特意让鸠那摩提醒一句：“当心那个东瀛娘们儿，会吸干你的！” 到了第五层，东瀛忍者枫恋！ 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忍字，从天板垂落下数十道黑色的布条，并不见人。而突然间，一扇窗户关闭，遮掉了一部分光亮。 杨昱乾正惊疑，又两扇窗户关闭，室内顿时变得半黑。 他这下反应过来，果断踢断一截栏杆，用力投向最后一扇窗户，砰的卡在上面，留下了一抹光源。而在那垂落的黑布条中，一个鬼魅的身影飘来飘去，仿佛会飞一般。 东瀛甲贺派忍者，擅飞爪暗器，隐遁之术！ 每一层塔，都是不同的打斗风格，观众自然看得明白。 枫恋利用布条和黑暗藏匿，杨昱乾受了几次攻击，抓住一次机会到了窗边，一拳砸开了窗户，阳光透进，无处遁形。 第六层酒僧，又是细打。 终于到了第七层，守关大boss，端王爷于承惠！ 于承惠斜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目光阴鸷，气势凶恶，手里揉搓着两颗铁胆，场地边有一个兵器架，插着很多兵器，赫然就有那把双手大剑。 “王爷将这把剑请出来，是决意不让我活着出去了？” “哼！你明白就好，人人都说伱比陈正英更厉害，我今天就要把你挂在塔上，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第一！” 杨昱乾听了这话，摇头叹道：“王爷你只有嫉恨争强之心，武功终难大成。”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你想讲道理，先打赢我再说！” 杨昱乾忽然笑了笑，想起自己当年在家乡与一群少年玩闹，对那个练八卦掌的也说过这种话，他撤后几步，摆开太极的架势，目中有神，心中有魂，朗声道： “我习武多年，倒是悟出了一件事情，谁的拳头大，谁讲的就是道理，民如此，国亦如此！” “来吧，王爷！” 二人先比试拳脚。 端王爷感觉自己不敌，作势败退，却一把操起大剑攻击。杨昱乾躲闪不及，左臂被划了一道，一条胳膊顿废，好在他也抽了一把剑。 太极剑vs双手剑！ 一个优美潇洒，行如游龙，动静相间，刚柔并济；一个气势雄浑，攻杀凌历，长刺短击，势如滔滔江河。 “赞啊！” 袁氏兄弟也在底下猫着呢，第一次看到成片，第一次看到自己绞尽脑汁，耗费无数心力设计出来的动作，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尤其见观众们的反应，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卧槽！双手剑！” “还有这个兵器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看那把大剑好威猛，刘家良不知拿不拿的起来！” “他只会打洪拳的，哪会什么双手剑？说起来我前几天看了他的《长辈》，还要跟《太极》比，搞笑来的！” 在一片低呼声中，全场观众都挺直腰杆，上身前倾，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射在了这部完全出乎意料的大陆武打片上。 哦不，如果不说这是一部大陆片，没人想的起来。 “咣啷！” 端王爷的手腕中剑，无从发力，大剑终于掉落在地。 他蹬蹬蹬后退，跌坐在地，杨昱乾的短剑直逼眼前，一站一倒，一青年一垂暮，一如旭日初升，一如旧王朝即将谢幕…… 杨昱乾看着他，道：“如今国贫民弱，西夷虎视眈眈，我进京以来见到的是遍地烟馆，朝廷不振，民不聊生。我辈习武之人，正应以身表率，教授强身之术，以求强国之道！ 国将不国，江湖私怨又算得了什么？” “王爷好自为之，告辞！” 他把剑一扔，潇洒转身，大步迈开。 结尾处，是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在巍峨长城上练拳，太极起手，行云流水，配上那激昂的唢呐声响：“热血尽，化尘与土，只为博你，英雄谁属非我莫属……” 最后的闯塔戏，李连结彻底展示了自己在武打上的天赋，动作舒展流畅，在刻意加快的频率下，砰砰砰打击感十足，又透着一股潇洒自如。 中国的打星多了，站在顶端的无非李小龙、成龙、李连结三个。 李小龙是开创者，成龙自成一派，诙谐杂耍，李连结是纯粹的正统功夫，打起来就两个字：漂亮！年轻时还差点，90年代年纪渐长，黄飞鸿、张三丰更添了一份宗师气度。 “我叼啊！这部片好看到爆炸！” “早知道叫阿飞一起来了，他偏要去看什么《摩登保镖》！” “那个男主角，报纸上说是武术冠军，身手果然赞啊，感觉比成龙打的还好！” “扑街啊，谁能比得过成龙？” “成龙能打出这种效果么？” “他他他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啊？” 影片结束，片尾曲继续放着。 灯光亮起了，观众们居然不舍得走，坐在座位上仍然兴奋讨论着。 舒琪更是激动不已，埋头在本子上刷刷写就：“《太极》拥有不同于港产武打片的一种奇特魅力，家国情怀，侠之大者，它绝对会成为里程碑式的作品！ 李连结也拥有不同于成龙，乃至香港任何武打明星的一种特质，他绝对会成为一代巨星！” （冇了……） (本章完) 第151章 掀起热潮 舒琪看完了《太极》，当即写了一篇评论。 他是《电影双周刊》杂志的主编，杂志不会每天都发，所以他投到了自己在报纸的专栏上，也算第一时间的观影体验。 他毫不吝啬的用了“大陆武打开启港片新时代”这样骇人听闻的标题，大赞特赞： “香港打片分为几个阶段，最早是戏班武打，那时拍打片都是京剧、粤剧界的人才，一招一式有浓重的戏曲风格和舞台模式，也孕育了第一代武术指导。 之后李小龙横空出世，他将打片带入了一个注重设计、相对真实的境界，涌现出一批硬桥硬马，拳拳到肉的打片，少林白眉洪拳咏春……门派特点突出，招式拆解的非常清晰。 近年又是一变，以成龙、洪金宝为代表，将打戏与喜剧、民俗结合，不拘泥于门派特征，设计夸张大胆，极具观影效果。 照此发展，香港打片应该沿着这条路线剑走偏锋，尽夸张戏谑之能事，一切为了讨好观众而服务。 但偏偏有了《太极》。 《太极》请了十余位内地的武术冠军参演，在一众高手倾情投入的基础上，通过设计、运镜和剪辑，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武林正宗风范。 端正而不刻板，凌厉而不夸大，丰富而不散乱，它呈现出一种上佳的节奏感，摒弃了港式武打的诙谐夸张，以及用女性身体来卖弄的轻浮，达到了港片从未达到过的观赏效果，让人对中华武术的博大精深感到震撼。 其次，我最喜欢的是里面的美景。 青山绿水，飞流直下的瀑布，幽静古朴的清朝村落，我特意查了查资料，那真的是清朝保留下来的民居，竟然实景拍摄，这在香港是难以想象的。 主题没有局限于江湖恩怨，与本土单纯的个人仇杀不同，《太极》把背景放在了晚清年间，着眼家国，是港片难能一见的大情怀。 李连结的扮相俊朗灵动，打戏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不乱方寸，只论美感，堪称笔者生平罕见。 综上所述。 个人认为《太极》是一部略超出时代的作品。 之所以加个略字，是因为里面的元素其实香港都有，只是还没有人去捏合运用……这是一部非常值得欣赏的电影，五星推荐！” 舒琪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影评人，文章一出，也带动了评论界对《太极》的热潮。 除了右派立场的继续抹黑，一些偏左和中立的文章纷纷表达了赞美之词，毕竟这部电影不涉及敏感元素，不会触碰港英政府的g点。 “整体优秀，且不乏亮眼的精巧设计，对用水缸和皮球练功的桥段印象深刻！” “片子没有左派参与，纯粹是大陆出品，这点最令人惊讶。大陆电影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政治色彩浓郁，充斥着大量说教内容，没想到也能拍出这么好看的娱乐片！” “李连结绝对是下一个功夫巨星！” “景美，人美，功夫美！” “上一次大陆片引发热潮，还是20年前的《刘三姐》！” 作品本身过硬，又有大量舆论攻势，《太极》彻底引爆了香江。 许敦乐安排的16家戏院几乎全部爆满，一票难求，搞得以往不看左派电影的也心痒痒，纷纷前来凑热闹，赶时髦。 媒体们也是惊诧，看来左派这次要爆炸！ ………… “靓女，你们放不放《太极》啊？” “这里是嘉禾戏院，《太极》莫得，《摩登保镖》就有，看不看？” “我想看打片嘛！你知不知哪里有放？” “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去找喽，下一位！” 九龙，一对情侣在一家戏院门口被怼，讪讪的笑了笑，然后茫然四顾。他们从来没看过左派电影，更别提去戏院了，只是听说《太极》火爆，想跟个时髦。 男的忍不住嘟囔：“有没有搞错，看个电影还要分派别，哪里有左派戏院啊？” “要不就看《摩登保镖》吧，许冠文很搞笑的！”女的提议。 “说好了看打片，不能半途而废！” 正想找人问问，忽然一个10来岁的小姑娘停在他们面前，后面跟着父母亲，脆生生道：“你们看《太极》啊，我们也要去，我带伱们？” “哇，小妹妹，你知道哪里能看？” “我住附近的，那边有家银都戏院，跟我走吧。” 陈松伶对父母笑了笑，领着二人拐过一条街，就看见一栋独立建筑，四五层楼那么高，楼下还有门市，挂着大牌子：银都！ “这里就能看！” 她见售票口已经挤满了人，急慌慌跑过去，买了三张票，又回头招手：“快点啊！就剩两张了！” “哦哦！” 情侣反倒像小孩子似的，跟着买了票，入了场，顿时吓了一跳。一千多人的大戏院爆满，座无虚席，男男女女，携家带口，跟过节一样，也确实是过节，春节档嘛！ 五个人的座位挨着，成年人随口聊了几句。 “你们第一次来？” “是啊是啊，好麻烦的，看个电影还要特意找戏院，别家戏院不放的。” “我们还好，我们家就在附近，经常来银都看片……松松，少吃点爆米花，回去还吃宵夜呢！” “嗯嗯！” 9岁的陈松伶抱着爆米花点头，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留长发，是一头清爽的短发，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嘴唇比较厚，很像混血儿。 她后来入了行，代表作《蜀山奇侠之仙侣奇缘》《笑看风云》，唱歌也颇为好听。 银都戏院是左派院线之一，确实在她家附近，现实中她还跑来看过《少林寺》……后来长城、凤凰、新联合并，就选用了这个名字，组建了大名鼎鼎的“银都机构”！ 《太极》开始放映。 这里的观众一部分是左派的老支持者，一部分是中立，不管什么派，有好片就来看。还有一部分就像那对情侣，从来没进过左派的范围，只是追逐流行。 而无论哪个群体，在观影过程中皆是大呼小叫，目不转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当电影结束，全场灯光啪的一亮，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只见几个人走上台来，正是《太极》的主演团队。 “好好，请安静一下！” 主持人拿着话筒，高声道：“《太极》上映以来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支持，我们也非常感动，所以临时做出的决定，主创团队特意赶来与大家见面！” “哗哗哗！” “哇，真是主演！最前面那个，杨昱乾！” “那叫李连结！” “女主角也很漂亮啊！哇，端王爷真身就很凶悍！” 观众的热情瞬间迸发，没见过这种套路啊，如今电影上映，顶多搞一搞首映、影迷见面会之类的活动，没有明星亲下戏院交流的。 自然是陈奇的主意，后世很常见的，这叫路演！ (本章完) 第152章 破纪录 只见李连结在台上展示，双拳快似闪电，密如疾雨，打了一套最拿手的翻子拳。 而后立定站稳，冲台下拱了拱手。 “哦哦！” “哗哗哗！” 陈奇搞的路演流程与后世差不多，主创亮相，送花，随便交流几个问题……区别最大的，就是他让李连结现场打一套拳。 效果显著，特别这帮人刚看完电影，情绪还沉浸其中，亲眼见到本人更是激动，还有前排的观众跃跃欲试，想冲上去的。 主持人忙道：“由于时间有限，我们的团队还要赶去下一个戏院，只能遗憾说声再见了。但我们后会有期，以后一定有更多精彩的作品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说罢，几人排队离场。 他们要从观众席中间的过道出去，陈奇也在其中，保持观察，忽地捅了一下李连结，小声道：“去跟那个小姑娘握手！” “啊？” “你右前方那个，教她摆个姿势！” 李连结也机灵，几步过去，与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握手，还教她比划了一个起手式，小姑娘激动的满脸通红。陈奇又扭头问一个工作人员：“拍下来了么？” “太急了，没照好，能不能重来一次？”工作人员惊慌。 “这特么能重来嘛？算了算了！” 他们离了场，观众才陆续退场。 一个个兴高采烈，看一部好电影如同吃一顿好饭，会让人产生某种幸福感。 陈松伶更是激动，一个劲叫：“打的好帅啊！还跟我握手，爸爸妈妈，我们明天再来看一次好不好？” “好好好，有时间就来！” 而一行人出了戏院，到外面赶紧上车，前往下一家。 这是陈奇临时冒出来的点子，因为他一瞧就16家戏院上映，香港屁大点地方，距离还近，不搞路演等什么？宣传形象的大好机会啊。 但到了车上，他就不当人了，开始喷：“脑子呢！脑子呢！告诉你们多少遍了，进场离场都要挥手，面带微笑，刚才谁没笑起来？ 计春华！你是不是没笑？” “奇哥，不是我不笑，我怕吓着他们。”计春华委屈。 “吓着也得笑，刚好有个反差……还有伱，告诉你时刻注意拍照，为什么走神了？” “我我，我这次一定拍到！” “李连结！给你的词儿都没背熟，赶紧给我背！” “龚雪！饿了没有？” 噫！ 众人鄙视之。 香港从北到南才50公里，就想象这地方有多大？《古惑仔》天天喊打喊杀，铜锣湾插旗，钵兰街扛把子，充其量是个社区区霸。 很快到了下一家珠江戏院。 《太极》都是晚上放，每天三场，即每天跑三家，5-6天就搞定了，这路演简直不要太轻松。 同样的，等影片放完了，大家再度亮相，观众席依旧呼声震天，气氛热烈，陈奇在后面继续捅，道：“说词儿！别忘了词！” “知道了！” 李连结现在下意识的很听他的话，第一个发言：“哇，我现在像做梦一样……” 这次发挥不错，没忘词儿。 跟着又是互动，打翻子拳，他这几天要打16次翻子拳。 走完流程，急慌慌的上车，再去第三家戏院。大家被陈奇搞得焦头烂额，但无人抱怨，反倒非常积极，精神头十足。 没成就的忙，叫打工！ 有成就的忙，叫事业！ 很快到了第三家新光戏院，再度全场欢呼。 几人也熟练了点，能够比较淡定的接收观众的冲击波，所有人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不可自拔，这种当明星的感觉在大陆是难以体会的。 连龚雪都兴致勃勃。 ………… 与此同时，香港银行街。 中环是香港的命脉，银行街是中环的命脉，汇丰银行大厦、立法会大楼、皇后像广场都在此处，中国银行分行的大楼也在此。 今天是大年初一了。 中银大厦每年春节都会张灯结彩，挂上领导人的画像，以一种与本土完全迥异的画风表示庆祝。此刻，在大厦九楼，左派院线公司就设立在这里，租用了一层。 傅奇、许敦乐以及凤凰、新联的负责人都在，个个面色严肃，又掩饰不住一种期待。 “老许，还没出来么？” “我大年初一陪你在这等结果，你们倒是快点啊？” “快了快了，统计呢！你们这帮老家伙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会急什么急？”许敦乐哂道。 “放屁！时隔十几年，我们总算有复苏之迹象，怎能不急？！” “叮铃铃！” 电话忽然响起，全体精神一震，许敦乐一把抄起来，道：“喂？数据出来了么……什么？哦，老傅，你媳妇找你！” “嗨！” 几人齐齐甩袖。 傅奇面不改色的过去接电话，柔声道：“还在等，一会我通知你，芝芝睡了吗？好，等我回去吃饭。” “看什么看？羡慕就直说！” 论资历、能力大家差不多，但论家庭，人家老婆可是长城二公主石慧，香港人都叫他们神仙眷侣。 《太极》3号上映，今天是6号。 这年头条件差，票房统计也慢，《奇门遁甲》给《摩登保镖》让路，到底没破900万，最终成绩是860多万。 而《摩登保镖》上映8天，初步统计是700多万票房，每天约90万进账，成绩之恐怖，足见许冠文的强大号召力。 刘家良的《长辈》上映14天，票房3346256港币，潜力已尽。 新艺城的《欢乐神仙窝》昨天刚上映，暂不估量。 “叮铃铃！”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电话又响起，许敦乐抄起来：“出来了么？多少……确定？好，辛苦大家了！” 放下电话，面对数道无比期待的目光，许敦乐也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吐出一口气道：“《太极》上映4日，今天暂无数据，前三日票房，破300万！” “多少？？？” “是过300万，还是没过？” “没统计错吧？” “300万多个零头，肯定是破了，每天大概100万进账！”许敦乐道。 “……” 室内陷入几秒钟的沉默，而后，这几个驻守香江的老家伙们一起大笑，傅奇完全没有平日儒雅俊朗的形象，脸上的褶子都挤了出来，笑着笑着又觉眼睛发酸。 太不容易了！ 前年，左派院线一共放了8部电影，总票房才500多万，平均每部60多万。去年好一些，因为有《致命弯道》。 而现在，《太极》三天三百万，破了几十年的纪录，甚至放在整个香港影坛，也是引以为傲的战绩！ 几人又忽然对视一眼，同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开局势头超过了《摩登保镖》，如果保持良好，战胜许冠文的机会很大。成龙被嘉禾送去好莱坞了，今年可能没有作品，那我们……” 傅奇的话让大家突一激灵。 那我们，未必不能拿下一个年度冠军啊！ (本章完) 第153章 名动香江 《太极》随团十个人，都是第一次在外过年。 左派安排了一场春节晚宴，吃吃喝喝了一顿，也没什么心思。在陈奇的出谋划策下，众人忙的跟狗一样，还真顾不上春节了。 随着电影愈来愈热，一些专访随之而至。大家都不善言谈，只有陈奇接着，大放厥词。 “我常年在制片厂，可以接触到一些香港电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成龙不错啊，自成一派，未来可期……什么？你说他去好莱坞了？《炮弹飞车》？ 哇，听这个烂名字就要扑街，傲慢的美国佬不可能让一个中国人自由发挥，还是得认清自己的基本盘，先图亚洲，再图欧美。” “洪金宝胖乎乎可以的，他是香港最灵活的胖子吧？我这几天没闲着，找了很多港片来看，《鬼打鬼》看过，不错的。” “听说香港有股新浪潮势力，我觉得徐克和许鞍华很好，徐克敢想敢拍，有自己的镜头美学，必成大器。许鞍华女导演也很生猛，我觉得她做现实题材会很棒。” “我特意买票看了《摩登保镖》，虽然听不懂粤语，但片子好看。感觉许冠文有一种孤高的美，文化人看不起你们大老粗的那种。” 如果陈奇是香港人，分分钟被真人pk。 如果撞上黑涩会，暴揍、枪击、灌水泥沉塘一条龙，不在话下。 他一个20岁的后辈，有什么资格对前辈们指指点点？但他偏偏是个大陆人，还是官方派来参加活动的，妈的这就很让本地人恶心了。 最后，他也没放过刘家良老师傅。 “我看了《长辈》，怎么说呢？香港动作片都在与时俱进，只有刘师傅还在墨守成规，可能比较保守吧，对世界的进步啊发展啊，不太关心。 生活和沉浸在过去的时代里，感受过去时代夕阳的一位老师傅。 对了，之前不是说要以作品会友么？ 听说《长辈》14天，票房才300多万，《太极》3天300万，哦，现在4天400万了，惭愧惭愧！” 刘家良这个老登人缘稀烂，最喜欢自诩武林宗师，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谁都得听我的，我才是南拳正宗——跟洪家班、成家班、袁家班关系都不太好。 他拍过一部片《南北少林》，《少林寺》的原班人马出演，对大陆歧视的不得了，比如第二天要拍日出镜头，他让大陆演员凌晨三点到片场等着。 等了7个小时，刘家良不紧不慢的来了，表示睡过头了。然后拍了一会宣布收工，理由是错过了最佳的日出镜头，今天不拍了。 这种破事没少干。 他在70年代和80年代初期很火，在香港功夫片全面转向飞天遁地的时候，他就跟不上了，后面只有一部《醉拳2》是经典。 陈奇喷这个老登，除了刘家班的人，竟然无人声援，混到这份上也是神奇。 刘家良气急败坏，但事实摆在眼前，《长辈》就是不行，《太极》别说干掉了《长辈》，日均票房对《摩登保镖》都保持着一种明显领先，赶超不在话下。 这下香港同行也惊诧了。 ………… 夜晚，酒楼。 洪金宝带着几个兄弟，刚看完《太极》，跑来吃宵夜，顺便开会研究。 也别觉得香港武行都是大老粗，卷生卷死的，经常去看对手的戏，然后琢磨怎么拍的更厉害……你从二楼跳下来，我从三楼跳，身上还着火，比伱更吊，都是这种。 不过今天有点不同，他脑袋上仿佛闪闪发光，顶着“香港最灵活的胖子”这一称号，兄弟们看了就想笑。 “扑街仔！” “这么说我，我早晚收拾他！” 洪金宝也很郁闷，陈奇要说骂吧，也没骂，还夸奖来着，但就是没大没小的调侃。 “《太极》拍的确实不错啊，没有夸大，但我们学不来的。” “怎么学不来？” “哇，你看那个李连结打的，我们谁能打出来？你还是我啊，正英，你行么？” “我也不行！” 林正英摇摇头，道：“他是内地体育制度培养出来的，专门练这种武术，我们没练过，没法模仿。” 午马道：“我觉得《鬼打鬼》那种风格可以的，袁家班《奇门遁甲》票房那么好，我们再拍一部类似的？” “这个点子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洪金宝点点头，道：“有机会我去找邹先生谈谈，再弄个剧本出来。” “三毛哥，不如找那个姓陈的小子写啊？”钟发故意道。 “痴线啊！香港没人了，我找个大陆仔？别让我看到啊，我真收拾他！” 洪金宝拍着桌子。 ………… 嘉禾。 邹文怀与何冠昌也在聊。 何冠昌是嘉禾的创始人之一，公司核心，成龙的干爹。 “我看个李连结身手非常出色，能不能疏通一下，把他签过来？” “我查过了，他身份关系在，呃……” 何冠昌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道：“反正他是官方培养出来的，身份关系都在官方那里，我们没办法。”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算了！” 邹文怀摇摇头，道：“阿龙去美国发展，《炮弹飞车》再有几个月就亮相了，注意一下宣传。” “明白！” 成龙这两年赴美，去年上了《杀手壕》，口碑稀烂，今年又有《炮弹飞车》，还是稀烂。其实这两部片的票房都还可以，但完全丧失了他本人特色，影迷极不满意。 他两部片失利，才明白要扎根香港，先辐射亚洲，直到90年代《红番区》，终于在好莱坞成名。 ………… “好！” 左派戏院里，徐克戴着帽子，鬼鬼祟祟的前来观看，看到精彩处为之击节赞叹。 《太极》太符合自己胃口了！ 里面的武打设计，自然山水，年代背景，家国情怀……都是自己喜欢的元素，只是没有一对漂亮的女明星搞百合，有点遗憾。 徐克已经拍完了《蝶变》《地狱无门》《第一类型危险》，加入了新艺城，今年会有一部《鬼马智多星》上映。这片子的票房会很不错，但并非他喜欢的东西，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他真正喜欢的是仙魔神鬼，人在江湖，国仇家恨，还有女明星搞百合…… 片子结束，徐克恋恋不舍的走出戏院，记住了两个名字，一个自然是李连结，一个却是陈奇。因为他也看过《致命弯道》，非常喜欢那种浓郁的cult片风格。 “没想到大陆的电影人才已经这么厉害！” “怎么想法子合作一下呢？” （冇了……） (本章完) 第154章 谈价 陈奇抽空见了一下袁氏兄弟，袁和平对《太极》的成绩表示恭贺，希望再给袁家班写个剧本。 他满口答应，但什么时候写就不一定了，自己很忙的。 历史上，袁家班的这个公司起起落落，沉浮十几年，90年代中期关门。他们拍的电影动作戏没得说，但类型太单调了，只有功夫片。 功夫片在香港也不是一直都火的，火几年，冷几年，又火几年，袁和平不会拍别的，缺乏创新，卷不过别家公司。而且他们没有撑门面的大明星，一帮兄弟稀奇古怪，拿不出手。 归根结底还是体量小，小公司上限太低了。 见了袁氏兄弟，陈奇又跟李翰祥吃了顿饭，都是私下进行。 李翰祥在筹备《唐朝豪放女》了，剧本他自然给修改了，但还算守规矩，会给陈奇署名，那个什么“雨夜带刀不带伞”。 这会拍《唐朝豪放女》，就不一定是夏文汐主演了，她现在是个模特，还没进入影视圈呢。陈奇无所谓，他只想挣稿费，以及跟李翰祥拉关系。 酬劳是1万5千港币，私相授受。 这笔钱带不回大陆，只能花掉，陈奇走长城的账户，以长城的名义给李文化、李连结、龚雪买了件衣裳，不贵，但好歹体面点——过几天就要去柏林了，去柏林只有四个名额。 剩下的一部分，给团队每人买了点小礼品，回去也能吹吹牛，没白来一趟香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陈奇用最后一点钱，狗狗祟祟的买了几盒避孕套，嗯，最大号的那种…… 大家知道他是自己掏的钱，哎呀这个感动啊，钞能力再度发挥作用。他一向很大方的，想让小弟忠心效劳，又不给好处，谁傻啊跟你？ ………… 尖沙咀，弥敦道。 弥敦道在后世有很多奢侈品店，还有药妆和护肤品的店铺，现在环境比较杂乱，卖什么的都有。 陈奇和傅奇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找到了一家电器行，就是卖各种家电的，主要是门口还贴着一个牌子，上写：金狮录影带租赁！ 二人进去，在电器行的角落又辟开一个小柜台，很简陋，最惹眼的就是墙上一排排木架子，架子上码着一盒盒录影带。 一位矮瘦的中年男子热情招呼，道：“老板，租带子么？” “全不全啊？” “电影那么多，肯定不全的，但在香港这个地方，我敢说没有比我再全的了，我是全港第一家做的！” 陈奇随手抽出几盒，港片、西片都有，问：“一天多少钱？” “15块！” “这么贵？？” “买一盒都要200块啊，租赁很便宜的了。老板你来看带子，家里肯定有录影机，不差这点钱的。” 陈奇随便挑了几盒，傅奇给了钱，这男人的笑容更盛，道：“老板，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俱乐部？我们都是电影爱好者，谁有新带子，经常互相换着看。” “咦？你很熟练的样子啊，搞这个很久了？” “也没多久，我以前在台湾的……” 这人很健谈，巴拉巴拉自我介绍，他叫罗曼凯，出生在美国，在台湾工作过，那会就跟朋友组建了俱乐部，交换录影带自娱自乐。 后来搬到香港，觉得这个生意很有潜力，就开了这家小铺子。 “租的人多么？”陈奇又问。 “多，也不多。现在家用录影机刚刚流行，数量少，但只要买了机器的，就必然来我这里租带子，来一次就会来第二次，都是死忠顾客。” “伱全港第一家嘛！” “哈，对对！” 聊了一会，二人出来，陈奇马上道：“傅叔叔，您要不要开一家？” “你觉得这个生意会火？” “明摆着啊！您开一家用不了多少成本，还能开辟一条新的发行渠道，就像《致命弯道》《太极》，电影院下线了，肯定还会有人想看，那就来租喽。 而且您可以搞噱头，什么《致命弯道》完整版啊、导演剪辑版啊，有些人很吃这口的。 如果这个市场做大了，那更好，如果没做大，咱们也不亏，何乐而不为？” “你小子总有奇思妙想，但我们需要实地调查一下，我会认真考虑。”傅奇笑道。 录影带业务在70年代末兴起，随着家用录影机普及，在80年代中期已经成为了一个人人眼热的市场，90年代更甚，直到vcd、dvd出来。 它们性质是一样的，属于同一条发行渠道。 这会是1981年，录影带市场只能说越来越受关注，还达不到火爆的程度。 但陈奇知道它将来有多么牛逼，它成为了电影产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好莱坞很多电影拍出来，甚至不上院线，直接发影碟，照样能小赚一笔。 …… 俩人回了酒店，有片商已经在等了。 柏林影展13号开幕，他们11号就要离港，今天已经是10号了。 《太极》3号上映，始终保持日均进账100万的势头，总票房达到了800万！ 《摩登保镖》早了4天上映，已经连映12天，观众热情消减，日均进账降到了60万左右。总票房已破千万，成为《师弟出马》后第二部破千万的电影。 但此消彼长啊！ 全港影人都在等着，看《太极》什么时候超过《摩登保镖》，一旦超过，最终成绩基本也就定了。 在这种情况下，日韩和东南亚的片商必然登门的。 “陈先生，3万美金已经非常有诚意了！你再加也加不到哪里去，这是惯例。” “惯例唯一的用途就是被打破的，3万太少了，《太极》是一部可以让倒闭戏院起死回生的作品，我们不想贱卖。” 见对面的东南亚片商还要说服，陈奇压了下手，道：“柏林影展要开了，你们会不会去？” “去的！” “那我们不妨到柏林再谈，如果您真有诚意，可以再等几日。” “好吧！” 东南亚片商无奈，跟他握了握手，先行离开。 陈奇叹了口气，问：“傅叔叔，海外版权都这么便宜么？” “是这样的，像日本经济好，市场体量大，出的钱就多点。但一般的小国家又穷又落后，美金这么值钱，3万确实不错了。还有的一万块，甚至几千美金就能买一部电影。” “那那那……” “走量喽，多卖些国家，这个几万美金，那个几万美金，攒着攒着就多了。其实日本开价35万美金，算有诚意的，你也别太贪多。” “不能这么算，一部电影的价值其实可以……算了，到柏林再说吧。” 现在往海外卖版权，一般都是买断，没有分成，谁跟你分成啊？ 陈奇也不想搞分成，一个回款周期太长，一个是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好莱坞那些骚操作，《哈利波特》《指环王》都能弄成赔钱的。 他背着中影做生意，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先挣到款子再说。《少林寺》海外版权一共卖了300-400万美金，这是他的预估线，《太极》起码也得持平。 不要拿这个时代跟后世比，知不知道国家去年的外汇储备是多少啊？- 12.96亿美金！没错，负的。 几百万美金看着少，其实比某些省份全年度的外汇进项都要多了，而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本章完) 第155章 咂舌头 11日，上午。 除了陈奇、李文化、龚雪、李连结，其余人都要回去了，一个个穿着运动服，拎着陈奇自掏腰包给买的礼物，名义上是长城送的。 因为大陆要查的，你身上没港币，你怎么买的东西？ “这次表现不错，回去好好休息！” 陈奇与王群拥抱，像极了春节后上班，站在公司门口给大家发利是的无良资本家，偏偏大家还很感动。 “辛苦了教练，必有再见的机会！” “你也保重啊！” 于海和于承惠是长辈，看着他又像老板，又像子侄，夹杂的情感很丰富。 “奇哥，我想跟伱，我被武术队劝退了，回去也没事干。” “你不是还得拍《少林寺》么？拍完来京城找我。” “诶诶，我一定去！” 计春华心花怒放，狠狠给了他一个熊抱。 陈奇一个个送他们过安检，大家都挺伤感，就像在一起战斗的战友，一部分人要先行离开，剩下几个要赶赴新战场。 而他此番做派，身上仿佛冒着金光，写着“人格魅力”四个大字。 李连结都不禁动容。 送走了兄弟们，一行人继续在机场等，又过了一个小时，航班落地，中影的方玉荣和《燕归来》的导演傅进恭也到香港了。 去柏林得从香港转。 “傅导演！玉溪同志！欢迎来港。” 傅奇上去迎接，这是他的工作。 “您好您好，麻烦了！” 傅进恭五十多岁，上影厂的老导演，没啥特别的代表作，第一次来香港极其拘谨，左顾右盼的透着小心。 双方寒暄，方玉荣凑过来，笑道：“你们在香港怎么样？《太极》成绩好么？” “唉，只能说稳中求进，供需双升，缺点明显，观众评论客观真实，展现了我们大陆文艺工作者的风采，同志们仍需努力。” “有进步就好，慢慢来嘛！” 方玉荣安慰他，问：“哎，有相关报纸么，我看看。” “有有，您先上车，我们晚上的飞机，得坐一宿呢，两位先补补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陈奇拉着二人上车，直奔酒店。 方玉荣和傅进恭行程奔波，确实也想休息，各自安顿不提。 ………… 房间里。 陈奇也很累，在这起飞前的几个小时，他才算真正的空闲下来，没有任何事操心，本想上床躺一会，谁知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李文化沉默的看着他，忽然有些心疼。 从入港以来，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应对不了，一切都靠对方忙活。这小子在某些事上的天赋异禀，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他才21岁啊！ 连法定婚龄都没到。 李文化是汪洋嫡系，多少知道一点此行的目的，拜托，那是挣外汇！将这等重担压在一个年轻人身上，都觉得自己白活了。 “……” 李文化在旁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找李连结下棋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陈奇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瞧窗外天色有些暗了，连忙看自己的瑞士进口手表，四点钟，松了口气。 晚上7点的飞机。 去柏林要十几个小时，明天早上到。 他洗了把脸，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转来转去没事干，索性出去敲隔壁的门。 “谁？” “姐姐，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秒钟，似乎被这臭不要脸的噎了一下，过了会，龚雪拉开门。 “你干什么呢？” “看电视呢，我也没什么事。” “我方便进去么？” “不方便！” “哦！” 陈奇挤进去，把门关上，戈春燕已经走了，就龚雪一人。 “你看什么呢？《千王群英会》啊，我也看呢，这剧不错，你看那个人叫周闰发，那个叫谢贤，那个叫汪明荃，编剧叫王晶……” 他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拍拍大腿。 “干什么？” “亲热亲热啊！” 陈奇一把将其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龚雪大惊，连忙挣扎，但娇小的身子被两只大手牢牢搂住，动弹不得，甚至连嘴巴也被堵上。 “唔……唔……” “小陈……小陈……你又发疯……” 她拼命躲闪，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恼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以为大家都走了，你就能胡来！” “我只是忙了好多天，有点想你……” 陈奇把头埋在她肩膀上，一副特别累的样子，龚雪一怔，也想起这些天的种种，他操持着一切，俩人连说点悄悄话的时间都没有。 “你没睡个觉休息休息，还得坐一宿飞机呢？” 她又心疼这个小男人，伸出手臂，主动抱住他。 “睡了，刚睡醒就来找你了。唉，一想到在柏林还有一场我就头疼，我也想好好休息。” “可惜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了你。” “你可以啊，我现在就需要补充能量……” 陈奇抬起头，笑道：“你给不给我亲？” “你！” 龚雪无奈又宠着的看着他，红着脸道：“你绕来绕去就是这点事，这里是香港呀，我们还单独在屋里，让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香港才不管这个，资本主义开放着呢……” 陈奇说完，又凑上去亲嘴儿。 龚雪只好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而亲着亲着，又感觉一条舌头想探进来，这次她倒是没躲，咬紧银牙不让他得逞。 陈奇经验老道，右手紧紧一搂她的腰，左手攀上她的胸前，只听怀里嘤咛一声，整个身子又烫又软，玉关顿开，趁虚而入，与她的小舌头搅在一起。 “唔！” 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归全身，不咂舌头算什么接吻？ “……” 龚雪微微仰着头，脑袋一片混乱，自己被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感觉狠狠包裹着，偏又很舒服。 忽然她脖子一凉，发现衣服被解开一个扣子，这下慌了，连忙用手去挡，又往外推：“小陈……小陈……不行……不行呀……” “你放开我……我生气了……” 陈奇这才松开她，完全没有做错事的德行，还笑嘻嘻的。 “你还笑！” “你不许这么过分，我真生气了！” 龚雪又恼又羞，推开他站起身，忽被敲门声吓的一软，又倒在他怀里。 “小龚，你收拾好了么？要出发了。” “好……马上好了，我一会就下去！” “你看见小陈了么？” “没有！！可能下楼了吧！” 脚步声远去，她蹭的站起来，道：“你快点走……哎呀，你快点走啦……” 把他拽起来，推到门口，自己先开门探了探，然后又推他，陈奇赖着不动，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啧！” 龚雪拿他没办法，只得亲了一下，这才送那孙子出去。 门关上，她的心脏砰砰砰还在跳，摸了摸依旧滚烫的脸蛋，有点后怕：“差点……差点就犯错误了。” 陈奇回了房间，也拎着行李下楼。 哎，套套没用上啊……算了，反正时间也不充足，怎么着我也得四五六七八个小时才行啊！ (本章完) 第156章 在柏林 “许导演，初次见面！” “陈，呃……” “叫我陈先生就好！” 在去柏林的飞机上，意外碰到了许鞍华和另几个年轻导演，他们被邀请去参加其中一个单元叫“亚洲电影研讨会”的，同路。 许鞍华30多岁，还留着长发，没有后世那种硬朗的感觉。 她也是香港新浪潮导演，已经拍了处女作《疯劫》，赵雅芝、张艾嘉主演。这个女人很生猛的，《疯劫》里有一场验尸的戏，她专门跑去香港警方验尸官的现场观摩，还跃跃欲试想亲自上手。 她不用多介绍了，代表作无数。 “感谢陈先生在媒体前赏脸，夸我，没骂我。”许鞍华也很健谈。 “哎呀，这个就很尴尬了。我说那些话的前提，就是我觉得与当事人不能碰面，谁成想这么巧，好在我当时没说你什么。” “哈哈！不过你评价的蛮准确，我确实喜欢现实题材。我正在筹拍一部越南背景的电影，哎，就是你们的夏梦女士投资的。” “那伱不怕被封杀？” “我一个文艺片导演，在乎什么市场？有戏拍就拍喽！”许鞍华无所谓。 这片子就是《投奔怒海》了。 原本找的是周闰发，周闰发怕被封杀，于是又找了刘德华，刘德华是新人嘛，有戏拍最重要，里面还有林子祥。 全片在海南、湛江拍摄的，拍到一半又被讨厌的港媒曝光了，包括刘德华、林子祥在内的所有人，都写了悔过书。 许鞍华压根不屌，就不写。 所以陈奇也刻意套近乎，日后，啊不是，许导就算了，以后也能拉过来。 …………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一行人终于到了西柏林。傅奇也带了人前来，要卖《致命弯道》。 1979年，中美建交，签订了包括电影交流条款在内的一系列协议。 美国的态度，直接影响整个西方阵营的态度，所以在这一时期，中国与很多西欧国家都签订了类似协议，电影交流开始频繁。 顺带一提：总有人说那个年代中国封闭，拜托那不是封闭，那是我们被西方世界封锁了！封闭和封锁还是要搞清楚的。 后来中苏交恶，美国觉得有机可乘，认为可以拉拢中国对抗苏联，中国也需要调整战略大方向，这才有了乒乓球外交，小球推动大球，尼克松访华，直至后面建交…… 西柏林的早晨。 一行人刚落地，就见到了一位高高大大的外国人，热情的先和方玉荣拥抱，看的龚雪、傅进恭直皱眉。 方玉荣不以为意，对外工作的都很开放，也是叛逃大户。 “这位就是我们竞赛单元影片《燕归来》的导演……傅导演，这位就是西柏林影展的主席，莫里茨.得.哈德尔！” 主席亲迎？ 傅进恭吓了一跳，连忙握手，操着半生不熟的英文问候。 “这几位是我们参展作品的主创！” “欢迎来到柏林！” 哈德尔又与陈奇等人握手，态度非常积极，笑道：“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请下榻酒店休息！” 一行人上了车，李文化忍不住问：“小余，这里的食宿都是他承包么？” “对呀！本来是自己掏钱的，但主席先生为了表示对我们的看重，就由主办方承包了。” “哦，这洋鬼子还挺讲究的！” “是啊，对我们多热情！” “也不知道德国菜吃不吃得惯？” 方玉荣扯了扯嘴角，她到了柏林，就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忽然骄傲起来，虽然也不知骄傲个什么劲儿，好像到了她的地盘。 她当然不可能说真相：柏林影展得罪了苏联和东欧，迫切需要一股新生力量，选中了中国电影，所以哈德尔才那么热情。 前往酒店的路上。 几人又扒着窗户看，陈奇也在看，他上辈子来过柏林，但没来过“西柏林”。 满街的小汽车，各种各样的建筑，大商场、小商铺有的尚未开门，但橱窗里的东西已是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大鼻子的洋鬼子…… 2月的柏林寒冷，人们穿着鲜艳的厚衣服。 龚雪对他们的服装尤为关注，又对比一下陈奇在香港给自己买的，感觉也很漂亮，不由放下心来。 没办法，这年头国内的人出来，只觉处处天堂，处处自卑。所以很多80、90年代去美国的，后来都成了公知的主力军。 到了酒店，龚雪和方玉荣一间，李文化和傅进恭，陈奇和李连结，傅奇他们自己安排。 房间内，李连结收拾着行李，陈奇看电影节的日程表：13号开幕，24号闭幕，共18部电影角逐金熊奖，导演一个都没听说过，评委也一个都没听说过。 “年代还是早了点，换成詹姆斯卡梅隆、昆汀、汤姆克鲁斯、施瓦辛格我就知道了。” “还有苏菲玛索、阿佳妮、莫妮卡贝鲁奇、詹妮弗康纳利、薇诺娜瑞德、波姬小丝……唉，也不知我的虎鞭酒几时能用上？” “奇哥！” 李连结现在对他很乖巧了，亲眼看着他带领大家在香港如何如何，尤其硬怼那些港媒，这种本事足以压过他的别扭和自尊心，老老实实叫一声奇哥。 “明天我们去参加开幕式么？” “去啊，但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就是来参展的。”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好像开始就奔着出国来的，哪有先在香港上映，后在内地上映的？而且你在香港还不够，还跑到德国来，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我中华之崛起啊！ 噫！ 陈奇自嘲，这理由高大上的自己都不信，但也别说没有。 人的想法是复杂的，他想挣钱，想逐点名利，想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想泡更多的女明星……这些并不妨碍他也想为国家赚点外汇。 “来，你过来！” 陈奇唤过李连结，道：“有些东西很复杂，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你按照我要求去做就好，总之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哦对了，千万记住别对方玉荣讲，一个字都不能提，我们只是来参展，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哦，明白！” 李连结点点头，又撇嘴，搞得神神秘秘。 柏林影展有交易市场，《太极》想弄展位，要提前告知电影节，那样就露馅了。傅奇帮了大忙，他以长城的名义申请了两个展位，一个给《致命弯道》，一个给《太极》。 这些，方玉荣都不知道。 而且有《燕归来》牵着，让她的注意力都在了那边，在她的理解中，《太极》就是来放映一下，然后就完了。她也压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背着中影，干这种倒反天罡的事儿！ （冇了……） (本章完) 第157章 这就是中国电影啊1 “我，我紧张！” 次日，开幕典礼现场，龚雪穿着一条在香港买的白裙子，紧张的脑门出汗，想掏手绢擦擦，左摸右摸才想起这衣服没有兜。 “没事没事，在香港路演十六场，不都等于提前排练了么？实在不行，你当他们是大萝卜！” “奇哥，我也有点紧张！”李连结道。 “你紧张个屁，尼克松都摸过你脑袋。” “不一样，这是走红毯，哇，那么长的红毯……” 李连结夸张的比划着，李文化在旁边已经僵硬的无法说话了。 这正是红毯的候场区，陈奇看着马上就到自己了，忙道：“总之记住，微笑、挥手、抬头挺胸，跟香港一样！好了，走！” 四人组迈了几步，就踏上了柏林影展的红毯，数米宽的鲜红地毯笔直的铺向主会场动物宫影院的门口，两侧围着护栏，记者们长枪短炮蓄势待发。 “李导，伱顺拐了！” “龚雪，裙子别绊到！” “挥手！挥手！” 陈奇跟个老妈子一样，护送三个菜鸟上路，两侧的记者一瞧都不认识，但是从中国大陆来的，也连忙举起镜头拍照，大陆对他们来讲太神秘了。 仨人被晃得眼晕，好在有惊无险的走了下来。 陈奇上辈子经常走，他作为投资人或者制片人，时常拉着几个十八线小明星走红毯，可惜没拉过大牌，连范小胖那种咖位的都木有。 这东西其实没那么高大上，像国人皆知的戛纳红毯，只要有开幕式的门票就可以走，什么小明星、烂网红都上去过，惹得海内外群嘲，把范小胖一己之力打下来的天下活生生给搅烂了。 “呼！” “吓死我了！” 龚雪抚着胸口，担惊受怕又很刺激，她这次出国着实涨了不少见识。 四人步入主会场，作为参展嘉宾来看开幕式，等了一会，傅奇他们也进来了，方玉荣和傅进恭也来了，但他们是参赛作品，有专门的位置安排。 开幕式很快开始，主席、评审亮相，巴拉巴拉说几句，然后放开幕电影。 李文化、龚雪、李连结都很郁闷，因为听不懂。 好不容易熬完了典礼，一行人赶紧离场，直奔交易市场，那才是他们的目标。 ………… 大陆没有参加影展的经验，只派了方玉荣一个官方人员陪同，电影节承担食宿，但机票钱要自己掏的，能省则省。 方玉荣也没经验，还得顾着两部电影，第一日就忙的焦头烂额。 尤其开幕式后，她发现陈奇等人不见了，吓得到处寻找，最后在交易市场找到了他们，气道：“你们不要乱跑，出了事怎么办？” “我们又不参赛，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傅叔叔的忙。”陈奇笑道。 “小余，没事的，我会带着他们，我这边还有翻译，你去忙《燕归来》吧。”傅奇简直是最强辅助。 “那太麻烦您了！我这实在分身乏术……《燕归来》有很多活动，我就顾不上你们了，你们跟着傅总，有事情就叫我！” 方玉荣匆匆走了。 她刚走，陈奇便道：“把我们的展位搭起来！” 于是乎，在《致命弯道》旁边，又立起来一个展位，赫然就是《太极》！条件很简陋，只有一张大海报和一些小册子。 陈奇示意李连结，李连结二话不说，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练功服。 走到展台前面，啪啪啪打了一趟拳。 一边打一边还有点郁闷，娘的，我以前可是给领导人、尼克松、基辛格表演的，出来一趟，怎么谁都能看了？ “噢！kungfu（功夫）！” “brucelee（李小龙）？” 交易市场就是个大厅，一排排设置了很多展位，这年头没有什么新媒体技术，都是海报+宣传册，来自世界各地的片方和片商聚集于此，都希望捡漏成功。 李连杰这一表演，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拉风夺目，立时吸引了不少老外围观，陈奇趁机把小册子发出去，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来自中国的动作电影，比李小龙还要好看，明天下午三点钟！” 龚雪英文不太好，但也力所能及的帮忙发册子，微笑道：“明天下午三点钟，感谢支持！” “明天下午三点钟，感谢支持！” “给我一份！” 忽然间，一个高壮肥硕的白人男子站在跟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李连结，道：“你打的真漂亮！我来了两次柏林，第一次见有中国人设展。” “凡事都有零的突破，你可以来看看这部电影，绝不会让你失望。”陈奇笑道。 “当然！认识一下，哈维·韦恩斯坦，美国人！” “你可以叫我陈！” 陈奇笑着跟他握了握手，看着对方的背影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个老登也来了，他应该刚出道吧？ 哈维·韦恩斯坦，1979年成立米拉麦克斯公司，最擅长在海外淘片，用便宜的价格买断，然后在美国发行。 他非常擅于公关，经手的电影有300多次提名奥斯卡，捧回70多座小金人。 他的红沙发上也睡了好莱坞最多的女明星，但凡经手的电影，里面的女演员基本逃不过魔爪。同意便罢，不同意就硬上，女演员恐惧他的权势，往往不敢声张。 这已经不能用老色批来形容，就是个强奸犯——后世好莱坞整风运动的时候，他被判了十几年。 韦恩斯坦很喜欢买华语片，《英雄》《少林足球》《无极》等等，都是他在美国发行的。 不过他现在还是个新丁，在影展排不上号。 设展一天下来，很多大佬都对《太极》表示了关注，陈奇也收了一堆名片，其中就包括华纳、20世纪福克斯这种巨头的购片人。 ………… 在《太极》准备弯道超车的时候，《燕归来》终于亮相了。 主席哈德尔真的很重视，几乎全程陪同，只要有活动他就在，特意把《燕归来》安排在动物宫放映，请了一大堆媒体。 “傅导演，感觉怎么样？” “哎呀，老实说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电影能在这种场合放映。” 放映厅的二楼，傅进恭激动不已，他是国内体制培养出来的很典型的老导演，也是电影局最喜欢的那种，四平八稳，思想正确……这没什么错，只是有点落后了。 方玉荣翻译过去，哈德尔笑道：“这是个好的开始，你们的作品无论得不得奖，中国的国旗已经飘扬在动物宫上空，这点意义重大。” “是啊是啊！” 傅进恭连连点头，脸上有光，没错，他是带着为国争光的心态来的，跟运动员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似的。 作为首部角逐金熊奖的中国电影，西方媒体特别关注，记者们坐在观众席的中前列，后面则是自己买票进场的普通观众。 菲利普和马特奥是一对好基友，也是电影迷，他们听闻有部中国电影参赛，专门买了票前来。 “我说兄弟，你看懂这部片的简介了么？” “好像是说男女主角分开，又重聚，又分开的故事……应该是个爱情片吧？” “哇，中国的爱情片会是什么样？像苏联电影那种的？听说他们已经开放了。” “那我们会在里面看见毛么？” “不会吧，如果有毛，电影节肯定禁止的。” 议论间，《燕归来》开始了。 (本章完) 第158章 这就是中国电影啊2 “中国是这个样子啊？” “他们穿的衣服好奇怪，好像每个人的衣服款式都一样。” “中国也有大楼！” 对于刚刚开放的大陆，西方人充满了好奇和优越感，他们不了解，但他们知道中国肯定落后。 果然，全场看到了那灰、蓝、绿、白四色的服装，低矮的平房，偶尔可见的楼宇，满街的自行车，由于打光、化妆等技术原因导致的灰头土脸的国民面孔…… 这一切，简直如一个个标签，贴在他们对中国的想象之上，太符合了！ “……” 傅进恭见观众席一阵骚动，但他听不懂，问：“小余，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听不清，太远了。” 方玉荣安慰他，笑道：“您的片子很棒，不然我们也不会选它来参赛。” 《燕归来》的故事很简单：一对夫妻，生了个女儿，妻子也就是女主被打成了右派，一家三口分离，妻子远去边疆，丈夫再婚。 多年后，女儿长大了，谈了个对象，结果对象的父亲正是当年把自己母亲打成右派的那个人。女儿是个舞蹈演员，伤心之下摔断腿。 而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就是她阔别多年的爹，即男主。 这时女主也被平反了，但拒绝回到家乡的大城市，愿意留在边疆支援医疗事业，并且原谅了当年把自己打成右派的那个人：“我们这一代人心灵的创伤，不能让儿女付出代价……” 《燕归来》是标准的时代特色作品，批判啊、忏悔啊、救赎啊、奉献啊巴拉巴拉。 国内观众习以为常，老外看不懂。 在经过开头的新鲜感之后，随着剧情发展，大家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越来越迷茫。 傅进恭却很认真，尤其演到男女主久别重逢的段落，这是他颇为得意的一场戏，二人在湖边散步谈话，谈及当年种种，无限唏嘘…… 结果下一秒，表情凝滞在脸上。 他连忙拍方玉荣，指着下面道：“小余！小余！他们怎么走了？” “啊？” 方玉荣一瞧，果然有几个观众站起身，正要退场。 “这，这……我去问问！” 她赶紧跑过去，拦住对方，用最大的礼貌询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电影的出品方，请问你们是有事情么，怎么离场了？” “不好看啊！”菲利普心直口快。 “我们花钱买票是来看电影，不是来上教育课的！”马特奥更心直口快。 “是啊，我们花了钱的，你给我们看这种东西？” “……” 方玉荣极为难堪，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尴尬的看着几人离开，又回到了座位，道：“他们，他们临时有别的事情，对中途离场感到抱歉。” “哦哦，没关系没关系！”傅进恭松了口气。 终于，107分钟的在记者看来已经相当冗长的《燕归来》结束了，紧跟着便是媒体见面会。 见面会上，大家对《燕归来》毫不关注，问得最多的是“第一次来这什么感觉”“这个城市怎么样”“对洪流怎么看”“对教员怎么看”…… 傅进恭是个老实人，很老实道：“我是一个农村孩子，上了电影学院，当了导演，我得感谢党，感谢……” “哈哈！” 底下忽然笑起来，傅进恭莫名其妙，看向方玉荣。 方玉荣也没经验，看向哈德尔，哈德尔非常尴尬，但没办法，他选择了中国大陆作为新的突破口就得坚持下去，打圆场道：“我们问些与电影相关的问题，这些就没必要问了。” “还有哪位想提问的？” “好的，今天见面会到此为止！” 记者们不以为意，耸耸肩，陆陆续续走出放映厅，皆是大失所望。 “天啊！这就是中国电影么？” “我拒绝了一位大导演的首映式，特意跑来看中国片，结果什么价值都没有！” “我都看不懂这部片子，我理解不了人物的行为，而且每个人物都在跟我讲道理。它就像一部几十年前的电影，我看不出半点现代文明的样子！” “还可以吧，起码让我们看到了原生态的中国，与我们想象的差不多。” 两个记者边走边聊，正想按照行程去下一场，结果在经过一家影院的时候，竟然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鼓掌声，不禁驻足停留。 “这里面在放什么？” “我看看……哦，也是一部中国片……” 正说着，里面又开始鼓掌。 二人面面相觑，紧跟着有两个家伙竟然跑了出来，菲利普眼睛都在放光，大声道：“伙计！一定要听我说，这部电影真他妈的酷！” “哈哈哈，我们出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马特奥大笑。 说完，这俩精神病又回去了。 一个记者莫名其妙，走到海报前细看，抱着胳膊道：“伱知道这个片名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一种至高的东西，我学过这个词！” 二人盯着海报上的《taichi》讨论起来。 taichi，就是太极的英文名，据传最早在1736年传入西方世界，那会是乾隆朝，西方人理解的意思大概是“至高的极限”。 有很多英文词都是从中国过去的，比如kylin（麒麟）、tuchun（督军）、confucianism（儒教），以及大名鼎鼎的：kale（卡了）。 这是当年玩dota2，网络不稳定，中国选手经常打出kale的拼写，久而久之成了语言习惯。 “请买票，先生！” “我们是记者！” “哦，请进！” 俩人对这部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迈步往里走，见观众席坐了六成左右，不算多，但气氛极为热烈，大呼小叫，还有吹口哨的。 往银幕上看，正是杨昱乾夜探端王府，被发现，在夜色中的京城的那场追逐戏。 只见李连结穿着夜行衣，在空旷的街道上急奔，忽地冲一面墙跑去，飞身跃起啪啪啪在墙壁上横着走了几步，手搭墙头，又凌空一个翻身。 借助幕后的威亚，他就像一只炫耀飞行技巧的鹞子，刷的翻上了一座酒楼，身姿之灵动迅捷，动作之流畅潇洒，顿时又引起一阵掌声。 “哗哗哗！” 底下这帮老外一个个眼睛放光，被你一拳我一拳蠢笨到家的好莱坞打戏腻歪死的观众，突然吃到了中国细糠，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中国功夫！酷！！！”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天啊，这是科幻！这一定是科幻！” 商业片的场子没那么严肃，马特奥和菲利普两个沙雕更是大呼小叫，他们从《燕归来》的放映厅半途溜出来，然后就溜到了这里。 他们无法想象，这两部片是来自一个地方！ 后进来的记者早就坐下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银幕，动作片就是这点好，每一场打戏都是一个节点，直接看就完了！ 他们看了后半场，最后杨昱乾闯塔。 七层塔！ 七场打斗！ 几乎每闯过去一层，全场都拍手喝彩，当杨昱乾与端王爷boss大战之后，全片结束之时，更是掌声如潮，久久不息。 “我对犹太人保证，这绝对是我这两年看过的最爽的一部电影！！” (本章完) 第159章 韦恩斯坦 “中国首部竞赛作品亮相，《燕归来》令人大失所望，里面充斥着浓郁的中国政治色彩和说教意味，我也无法理解人物的行为动机……原汁原味的东方异国风貌倒是值得一看。” “中国宣称自己开放了，但从电影上看，他们还沉浸在过去。” “《燕归来》导演的发言使人好笑，他像是一个停留在时间里的老人，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 “一部很社会主义的电影，平平无奇，毫无惊喜，看来中国影片在柏林的首秀要空手而归了。” 次日一早。 方玉荣坐在餐厅里，疯狂翻着场刊和报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媒体对他们的表现给予了毫不留情的嘲讽，最委婉的也是“中国电影尚需努力”这种话语。 《燕归来》是她选的，空手而归虽然不会得到什么批评，但自己很丢脸啊。 她也不能跟傅进恭说，那是个老实人，受不了这些。 “咦？” 方玉荣又翻弄着报纸，忽地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一份专门介绍参展商业片的报纸，头版一张大图片，硕大的《taichi》瞎子都能看见，标题更是醒目： “今年柏林最好看的商业片！” 文章不吝赞美之词，方玉荣感觉心跳加快，连忙搜寻相关报道，居然还不少。 “中国电影对全世界的贡献不多，kungfu是一个！” “全场九次鼓掌破纪录，疯狂观众跑出场冲路人大喊！” “宣传不利，只放一场惹影迷不满，昨天《taichi》展映后，口碑迅速在会场传开，没看到的观众强烈要求增加放映场次！” “《燕归来》和《taichi》来自同一个国家，又同时出现在柏林，这是今年最奇妙的对比。” 咝！ 方玉荣不知怎的，内心不全是惊喜，相反还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后背往上窜。 “《太极》这么受欢迎么？” “它在香港的票房是多少？陈奇好像到现在也没告诉我！” “如果外国人真那么喜欢，中影拿来出口……” 方玉荣精神一振，中影负责国产片的一切发行事宜，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得经中影的手——除了香港。《燕归来》眼看着扑街了，如果《太极》能运作运作，那也是大功一件。 她想到这，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要去找陈奇和李文化。 结果刚站起来，哈德尔急匆匆的走进来，张口就问：“《taichi》的主创在哪里？我要见见他们！” “怎么了，主席先生？” “《taichi》口碑非常棒！一些影迷在跟我们交涉，希望能增加放映场次，他们在哪里？” “应该在楼上，我带您去！” 二人连忙上了楼，竟然找不到人，只有龚雪在。 “小龚，他们人呢？” “李连结闹着去逛街，小陈就带着他和李导出去了。” “知道去哪儿了么？” “不清楚，我对柏林又不熟。”龚雪姐姐也是老实人。 “哎呦，这不耽误事么！！” 方玉荣急的团团转，又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5千美金！陈先生，真的不能再多了！” 在傅奇的下榻之地，一间隐蔽的包房里，来自缅甸的片商近乎恳求。 别看缅甸又小又穷又乱，人家一直有电影业的，平均每年能拍70部左右，全国400家影院，也有引进片，最喜欢家庭伦理、神神鬼鬼、武打这些。 “行吧，签合同！” 陈奇叹了口气，这种国家压榨不出油水，又不是后世的缅北。 “谢谢！谢谢！” “下一位！” 李文化又像傻子似的呆坐一旁，另一边是长城的翻译，李连结则站在门口，把风，迎送客人，亲眼看着陈奇谈生意。 南朝鲜片商进来了。 这会朴正熙已经挂了，全斗焕当上了总统，韩国电影进入80年代的逐步开放时期，也开始对外交流了，像今年的柏林，林权泽导演带着《曼陀罗》来参赛，角逐金熊奖。 “30万美金！” 陈奇知道韩国人有多喜欢李连结，虽然《太极》是头汤，他也不想卖便宜，要了个在这年代比较高的价格。 “太多了太多了！我们接受不了！” “《太极》在柏林有多受欢迎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点都不缺买家，30万一口价，你只有一天时间考虑。” “下一位！” 日本片商进来了。 日本人现在有钱，这就不能像韩国了，陈奇张口就要了100万美金，小鬼子吓一跳，道：“绝对不可能，我们没花过这么高的价钱引进电影，我们承担不起亏损。” “你们担得起，100万只少不多。” “您在开玩笑么？我没看到您的诚意，如今中日友好，我们很希望能架起电影上的桥梁，但您的要价可能会伤害到这份友谊。” 陈奇翻白眼。 “伱们不要跟我装糊涂，当今时代正在变化，电影发行模式也在改变，比如……” 他这般这般说了一通，对方脸上阴晴不定，又非常惊疑的看着他，有种被戳穿心思的局促，只得道：“我们需要考虑考虑！” “一天时间！” “下一位！” 韦恩斯坦穿着西装，留着胡子，不修边幅的进来了，打量了一下环境，笑道：“陈，又见面了！你怎么在这种地方谈事情，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我暂时没兴趣，你是来谈《太极》的海外版权？我们开门见山。” “哦，好吧好吧！” 韦恩斯坦双手放在桌上，整个人的状态很松弛，只有区区一家小公司，却像大公司的老板，道：“我在美国的发行渠道虽然比不过好莱坞传统大厂，但在独立电影界也算赫赫有名，与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的院线也熟悉……如果你把海外版权都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抱歉，你能谈的只有北美版权。” “那可太遗憾了，《太极》真是部不错的片子，我认为有超越《龙争虎斗》的潜力，既然你只肯谈北美版权……” 韦恩斯坦卖弄着演技，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道：“200万美金怎么样？” 200万美金？！ 李文化和李连结，包括翻译都是浑身一颤，齐刷刷看向陈奇，眼中冒火，恨不能替他答应。 “……” 陈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个死胖子，也露出几分震惊：“你确定是200万？” “当然！” “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呵呵，陈！你太心急了，200万不是小数目，我们也要仔细准备……这样吧，你给我两天时间，等合同做好马上联系你。” “呃，这样也好，不过你要快一点，我们可能过几天就要回国了。” “你放心！” 韦恩斯坦听他要回国，笑的更热情，临走还跟陈奇狠狠拥抱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拜了把子。 出了酒店。 助手不解，问：“老板，我们真要给他200万美元？那我们的风险会很高的。” “你看那几个中国人的样子，脑袋后面就差留辫子了，他们见识过什么？” 韦恩斯坦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情，道：“我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这样就能击退那些竞争对手，明天我付他一点订金，展现我们的诚意，然后拖着不签合同，等到电影节快结束。 其他片商差不多也都走了，只剩我们一家，我再狠狠压价，那些中国人出来一次很难的，他想不卖都不行！” 说完，他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为自己的绝佳创意感到骄傲，没有半点道德门槛。 嗯，没错，他是犹太人。 （冇了…… 东北最近的雨也很勤啊） (本章完) 第160章 我已经卖掉了 陈奇一天见了二十多个国家的片商。 最后为了节省时间，索性把那些小国家都叫到一起商谈，反正他们互相之间也形成不了竞争关系。他们市场体量又小，购片价基本固定。 有的几千，有的一万，最高也不过两万。 一天下来，敲定的购片协议一共40万美金，其中新马（新加坡、马来西亚）给的价最高，15万美金，新马一向是华语片的接收地。 而陈奇瞄准的三个大户，韩国、日本、美国，都没最终商定。 他知道这个类型的功夫片，在这些国家的体量有多大，不愿意卖的贱。像《少林寺》，在日本轰下36亿日元的票房，在韩国排年度第七，在泰国让濒临倒闭的戏院起死回生…… 当然片商自己不清楚，他们只觉得陈奇要的狠，这就在于怎么沟通，最后取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夜晚。 陈奇仍然没回去，还在傅奇他们的酒店。 2月的柏林寒冷，俩人裹着衣服，在楼上的一个露台聊天，看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西柏林。 大商场亮着五颜六色的灯，街道上车水马龙，咖啡馆里飘出轻音乐，老外们有的穿得厚，有的穿得薄，在街上嘻嘻哈哈，透着一股令人羡慕的精神状态…… 用后世的话讲，这叫松弛感。 其实陈奇挺烦这个词的，一个人想要真正获得松弛感，只有两种途径：有钱且不用工作，完全摆烂。 “香港有好消息！” 傅奇开了口，笑道：“《太极》的票房正式超过《摩登保镖》，他们1386万，我们1396万，超了10万！” “能保持住么？” “两部片的热潮期都过了，我估计还有几百万的增长空间，我们拿下第一没问题，想破2千万有点难度。” 这年头的戏院每天从早到晚，就五场排片，一千多人的大戏院成本高，如果观众太少，放一场可能还不够电费了。左派虽然是自家院线，但观众量达不到一定标准，也会将《太极》撤掉。 “这是我们十几年来的最好成绩了，小陈，真的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我也没干什么。” “不不，你帮了我们大忙，至少在资金上我们充裕了一些。” 傅奇感慨万分。 左派电影抱团取暖，院线挣到钱了，自己留下一部分作为日常支出，剩下的收入会支援长城、凤凰、新联三家，所以《太极》大爆，大家都有实惠。 陈奇想了想，道：“傅叔叔，你们在香港产业链齐全，能生产、能发行、能放映，还有自己的片场和宿舍，三家公司的资源太分散了，为什么不整合到一起，变成一家大公司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合并不容易，涉及很多方面。我一直在争取中央支持，中央不同意，什么都白扯……” 傅奇看着他，又很认真道：“小陈，伱拍电影出口创汇的想法非常大胆，大胆到很多人都不能接受。我只说一句，你帮大家的忙，有什么事情言语一声，绝对没二话。” “那敢情好，那我就先拜托一下吧！” 陈奇顿了顿，道：“我在外面搞风搞雨，回国肯定被处分，还指望叔叔你们出手搭救呢。” “哈哈，我以为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也有怕的时候……你放心，我们义不容辞！” ………… “蹬蹬蹬！” “蹬蹬蹬！” 晚上，方玉荣又来到酒店，她这一天不知跑多少趟了，上楼一瞧，李文化和李连结回来了，最关键的那个孙子依旧不在。 “陈奇呢？陈奇呢？” “你们上哪儿去了？有外事纪律知不知道，怎么能随便出行呢？” 方玉荣始终被一股不好的预感纠缠，导致有点歇斯底里，李连结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逛街也不行啊，我在美国还能逛街呢，西柏林比华盛顿还厉害？” “你别跟我说这个，陈奇在哪儿呢！！！” “傅总找他有事情，把他留下了。” “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 李连结不喜欢这个女人，翻个白眼走了。 方玉荣愈发抓狂，但又不能去找傅奇的麻烦，她有一种直觉，那孙子一定在干什么挖祖宗坟、踹寡妇门的破事儿！ 李连结则溜到李文化房间，把门一锁，问：“导演，奇哥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瞒着人家跟外国人做生意？” “嘘！” 李文化示意他小点声，反正白天都看见了，遂道：“我们在谈《太极》的海外版权，这是中影的活儿，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方玉荣就是中影的人，你嘴严实点！” “那为什么不让人家干呢？” “中影我都瞧不上，你指望他们干什么……” 李文化难得乖张一把，道：“中影一向是对内穷横，对外大方，说好听点叫海外发行，其实大部分是半卖半送，只要把片子弄出去就算完成任务，别的才不管。 他们最乐意做的是把外国片引进来，全国放映，用资本主义的电影挖老百姓的口袋。 小陈做的正好相反，用社会主义的电影薅资本主义的羊毛！” “咝！” 李连结倒吸了一口利智，似懂非懂，总之是很牛逼的行为。 方玉荣等了一宿，半途实在困，迷糊了一会。 睁眼已是早晨，大家都说陈奇回来了，起早又走了。 方玉荣更生气，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戆卵，被这帮人联手欺瞒，她想继续找陈奇，怎奈《燕归来》还有一些活动，必须得陪着。 搞得她也想骂电影局，特娘的就不能多派几个人么？ ………… 另一边。 韦恩斯坦吃饱喝足，下午才从酒店出来，他身材肥硕，不修边幅，有种脏兮兮的感觉。 他不慌不忙的又来找陈奇，来完善自己的“计谋”。 这个“计谋”的重点，就在以高价为诱饵，反复拉扯，拖住对方……所以他得不断的给对方期待感，让对方觉得下一秒就能签合同了，结果就是不签。 他到了地方，见到了陈奇，笑道：“陈，昨天睡得怎么样？” “还好啊，就是酒店房间小了点。” “欧洲酒店都是这样。我昨天连夜与美国公司的人商议，他们对我的决定赞不绝口，主要还是相信我的眼光，认为《太极》能给公司带来新的突破。 你放心，已经在准备合同了，你很快就能看到！ 我特意过来与你讲，免得你焦急……” “还得过几天？？” “他们会从美国过来，亲自跟你聊聊，到时候就可以签了，飞柏林很轻松的……你不会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吧？” “呃……” 韦恩斯坦观察对方，不出预料，陈奇脸上露出一种迫切、期待、担忧混杂在一起的表情，似乎非常的纠结。 他胸有成竹，如果陈奇表现出拒绝的意思，自己就象征性的给点订金，草签一个不对等协议，把对方的期待值再度拉高，然后继续拖着。 “……” 陈奇纠结了好一会，又流露出抱歉的神色，叹道：“几天时间确实可以等，我也十分想与你们深入聊聊。但中国人有句俗话，见好就收，以免夜长梦多。 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卖出去了！” “什么！！！” 韦恩斯坦揣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正在欣赏对方的神态变化，突然却傻了眼，失态叫道：“你卖出去了？！” (本章完) 第161章 大忽悠 韦恩斯坦非常看好《太极》。 功夫片在美国院线可能不是主流，但他知道，民间有一些群体很喜欢中国的功夫片，比如洛杉矶的那帮黑人，拿李小龙当偶像的。 如果是以前，他也没办法搞，而现在不同。 因为多了一样东西：录影带！ 美国作为当今最发达的国家，录影带产业也是发展最快，韦恩斯坦的目标是拿下《太极》在北美地区的全部版权，即便院线成绩不好，他也可以走录影带版权分销。 所以他仍旧抱着一线希望，问：“陈，能告诉我你的交易对象是谁么？” “20世纪福克斯！具体金额就不方便透露了。” “当然，我理解。我想问问《太极》在西欧地区的版权……” “卖掉了！” “澳洲呢？” “也卖掉了！” “录影带呢？” “都卖掉了！” 陈奇笑了起来，真诚道：“韦恩斯坦先生，这都要感谢你对影片的看重，你给《太极》开价200万美金，使得我获得了好莱坞大公司的关注，否则我也没有机会与他们谈。 好莱坞大公司果然魄力十足，见面就把《太极》的版权全部买走了，唉……” “……” 韦恩斯坦很想抽他，但对方的表情真挚又诚恳，仿佛一只初入社会的羔羊遇到了命中贵人。他只得扯出笑脸，道：“伱还真是好运气，希望你一直有这种运气！” “那得靠你的多多帮助，这次实在抱歉，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哼！ 韦恩斯坦应付了几句，没心情再待，蹬蹬蹬下了楼。 在街上走了几步，寒风一吹头脑清醒，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他脚步一顿，然后浑身的肥肉都在颤。 他一把摘掉帽子，狠狠摔在地上，又用力踢了脚路灯杆，骂道：“fuck！我可能被骗了，那个黄皮小子在戏弄我！” “老板？”助手不明所以。 “他根本就没想卖给我，一开始就没有！” 韦恩斯坦回过味来，狰狞的就像一只正在融化的蜡像，死死揪住助手的衣领，吼道：“去查！用你所有认识的人去查，20世纪福克斯到底出了多少钱？！！” ………… 时间拨回。 好莱坞在50-60年代经历了麦卡锡主义、电视机的冲击，陷入漫长的低谷，直至70年代复苏，以科波拉、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等为代表的新锐导演冒头，正式进入后好莱坞时代。 在这个时期，好莱坞商业片愈发成熟，电影工业体系迅速发展，逐渐达到了一种“男女老少可观影”的境界，只是碍于两大阵营对立，没有将触手遍及全世界。 而当90年代初苏联解体，社会主义阵营崩塌，最后一项阻碍消失，好莱坞顺理成章的开始攻占全球市场——这也是港片衰落的原因之一。 单说20世纪福克斯，在几年前经营的还很凄惨，结果凭借一部旷古烁今的《星球大战》咸鱼翻身，又恢复了大厂的气象。 史蒂文·罗伯茨30多岁，负责福克斯的海外业务，年轻有为，眼光独到。 他在柏林看了一圈，只有《太极》可以入手，遂亲自来谈，见了陈奇一愣，人家比自己还年轻有为。他知道华纳已经谈过了，没谈拢，看来是个难缠的对手。 客套几句，直奔正题。 罗伯茨开出自己的报价：“北美地区版权，20万美金！” “你在开玩笑，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价格。昨天有家叫米拉麦克斯的美国公司来谈，开出200万美金的高价，你没有诚意，我们无需继续。” “200万？” 罗伯茨惊讶，仔细思索，笑道：“陈，我没有听过这家公司，肯定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家伙。这种体量的公司不可能掏出200万美金，他一定在骗你！” “我搞不懂那些事，我只知道你们相差10倍，换做你，你愿意跟谁谈？” “我们也很有诚意，你可以开价。” “300万！” “……” 罗伯茨难以理解的盯了他一会，收拾包准备走人，道：“陈，你有时间去看看医生，你真的不懂国际电影行情，北美版权从没有这么高的价格。” “不不，我说的是全球版权！” 罗伯茨动作一顿。 “除了我已经卖掉的地区，剩下北美、西欧、澳洲等都可以给你们。” “那也太高了。” 罗伯茨重新坐下，缓缓摇头。 “一点都不高，李小龙的功夫片那么受欢迎，你们轻轻松松就能赚回来。” “电影不是嘴上生意，我们要实际去开拓的，谁也无法估量后果。20万有20万的风险，300万有300万的风险，我代表福克斯在海外购片，第一要素就是将风险降到最低。” “但你们不是仅仅走院线，你们还能走电视台和录影带嘛！”陈奇突然来了一句。 罗伯茨一下睁大眼睛，而更令他惊悚的还在后面。 只听陈奇道：“如今好莱坞大厂都成立了家庭视频部，专攻录影带，说明你们清楚这是个多么广阔的新生市场。 美国的录影带经销商已经初具规模，一盘带子售价80美元，租赁却只要2-3美元，用不了多久，录影带租赁店就会遍地开花。 你们如果想做，可以自己出带子，如果想偷懒，直接卖版权就ok，风险还不用你们承担。 这叫躺着赚钱。 时代变了，电影发行网络又添了新东西……” 陈奇摆弄桌上的杯子和杯垫，笑道：“以前电影只有两条渠道，一个是院线，一个是周边，比如你们的《星球大战》和迪士尼。 而在前些年，录影带技术成熟，这完全能开辟一条新的渠道。 在院线看片是被动选择，放什么取决于电影公司，那些爱好冷门类型、艺术片、功夫片的观众不一定喜欢，但录影带是主动选择，非常适合这部分群体。 美国人肯定愿意支付2-3美元，观看成本为1-2千万美元的电影，或者说，全世界的影迷都愿意。 其次，还有一条新渠道，就是电视。 以前胶片转电视磁带的技术不成熟，现在也可以了，你们把电影卖给美国的公共电视网、收费频道、酒店、机场的闭路电视，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所以现在电影的发行网络有四条：院线、录影带、电视、线下！” 陈奇看着罗伯茨，道：“线下我没有，那三条渠道的版权，我全给你。中国功夫片有一批死忠影迷，足够撑起你的利润池。而且录影带这东西没有时效性，你明年发，后年发都行，总有影迷来看。 甚至十年后，你还能做个《太极》十周年纪念版…… 这样，300万还多么？” “……” 上帝作证！ 罗伯茨被妻子发现自己和她的情人上床，都没这么惊慌过。 他第一个反应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我大美利坚被社会主义渗透成筛子了嘛！ 第二个反应是：太特娘有道理了！ 陈奇在国内装小羊羔，出了国还装个嘚儿啊，当然要人前显圣了！ 他说的这些在后世习以为常，现在才刚刚开始，好莱坞或许意识到这种发行网络的拓展性，但毕竟还没积累经验嘛，形成完整的体系。 陈奇将其解析，从一个版权拆成了三个版权，就为给《太极》抬价——包括昨天跟日本人谈，说的也是这套理论。 反正他自己也弄不了，送出去做人情，还能搭搭关系。 罗伯茨就是这种想法，他对《太极》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在想，如果把这套理论带回去给福克斯总裁讲一讲，自己未来可期啊！ “陈，你的口才简直无与伦比，唉……” 罗伯茨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陈奇见状也松了口气，时间紧迫，来不及再一个一个国家的谈，最好找个狗大户包圆。 妈的，总算谈下来了！ (本章完) 第162章 你等着被处分吧 又过了一日。 酒店内，方玉荣烦躁的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在走廊上，她感觉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往一种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依旧不清楚，或者不愿意相信陈奇鬼鬼祟祟在搞什么，何况她也找不到他。 “咚咚咚！” “请进！” 方玉荣敲开了傅进恭的房门，见他正在给自己捶腰呢，不由笑道：“您这些天累着了吧？” “谁说不是呢？谁想到参加个电影节，活动居然这么多，外国人说话我也听不懂，只能傻坐着，一坐就半天。” 傅进恭直起身子，稍微抱怨了几句。 方玉荣忽然很羡慕他，这种老导演啥也不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人家反倒很快乐。 “傅导，我来跟您说一声，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我们不参加闭幕式了么？” “欧洲影展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参赛方没有收到闭幕式的邀请函，说明没有获奖，就可以准备回程了……抱歉，《燕归来》应该没有得奖。” “哦，这样啊！” 傅进恭听闻有些失落，叹道：“我是抱着当年刘长春参加奥运会的心态来的，唉，算了，来了也算为国争光嘛！” “是的是的，我们来了就是成功。” 正说着，哈德尔也来了，与傅进恭握手，抱歉道：“很遗憾你们空手而归，中国电影应该更开放的面向世界，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在柏林捧起金熊。” 然后，他又与方玉荣拥抱，道：“明天我无法为你们送行，伱的表现很棒，感谢你做的一切。” “主席先生，今年选片太仓促了，我明年一定会带来更好的作品。” 二人用德语交谈，也不怕伤害傅进恭的感情，谁知哈德尔一听，笑着摇头：“不不，你选的片子已经很好了，《燕归来》虽然平平，《太极》却是最受欢迎的参展片。 听说在交易市场也大放光彩，谈成了不少合同。” “哦，那都是……什么？” 方玉荣惊悚抬头，差点叫出来：“主席先生，您说什么？《太极》在谈合同？” “你不知道么？几十个国家的片商在抢它的海外版权。” “我，我……我失陪一下！” 始终优雅得体，与西方文化水乳交融的方玉荣第一次失态，高跟鞋的鞋跟都快踩碎了，哒哒哒的冲出门去，直奔李文化的房间。 李文化和李连结正下棋呢，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突然闯进来。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们竟然敢私自谈海外版权，你们有这项资质么？中影才是负责海外发行的唯一机构！唯一机构！！！” 她压抑数日的情绪爆发，居然开始在屋里乱找，掀窗帘，翻衣柜，吼道：“陈奇呢！让他出来，我知道肯定是他的主意！” “小方……” “李导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陈奇在哪里？陈奇！” 龚雪听见吵嚷，也出来看看，还想劝：“方姐，你……” 结果方玉荣扭过头，突然瞪了她一眼，喉咙里“狗男女”三个字差点吐出来，或觉有失身份，骂了句：“狼狈为奸！” 她又瞪着李文化和李连结，又来一遍：“狼狈为奸！！” “嘿，你骂谁呢？” 李连结回瞪。 “你！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跟那种人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国家的培养么？” “嚷嚷什么呢？” 正此时，一个声音插进来，方玉荣猛地回头，如同见了杀父仇人般，几个大步冲上去，陈奇连忙后退，嘴上还吐槽：“方大姐德国菜吃多了，干嘛呢这是？” “你，你……你行，你行啊！” 方玉荣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喊叫起来：“我说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你有什么权利私下谈合同？你能代表谁，你是中影的还是北影厂的，你连北影厂的都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谈合同了？” 陈奇扒拉开她的手，步子一迈往里走，道：“我跟傅叔叔在一块，跟他学学怎么谈《致命弯道》的生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跟我装模作样！” “方大姐，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 “你做了不敢承认，合同给我拿出来！” “我没做承认什么？” 他当然不会当面认了，脸皮比脚后跟还厚的主儿。 “……” 方玉荣发了一通火，忽然发现毫无用处，又看看此处，全是北影厂的人，不禁冷静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气，道：“陈奇，你别以为你不承认就没事。 这件事性质严重！ 你无组织无纪律，无视外事规定，无视电影局规定，私自与海外片商接触……我现在不跟你吵，回了国你等着被处分吧！” 方玉荣转头走了。 “……” 整条走廊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到，李文化暗叹一声，他早想到有这种结果，李连结还有些懵懂，搞不清严重性。 只有龚雪靠近他身边，也不管什么闲话了，拉着他进屋：“你跟我来！” 俩人进了房间，她把门一关，焦急又担忧：“方大姐发那么大火，肯定不能善了，你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没有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真没有啊，我是违反规定了嘛，她回国举报我，我也没办法。” “你！” 龚雪又急又气，跺脚道：“你没法子，你哪来这么大胆子呀？你要是被开出北影厂……哎呀，你连北影厂的都不是！” “对啊，我就是个卖大碗茶的，给国家挣了点外汇而已啊！”陈奇一乐。 “你还笑！” 龚雪气他的德行，又恨自个没本事，看了他半晌，忽地眼圈一红：“我什么也不懂，反正，反正……不管你怎么样，我都陪你。” “哎呀，没事没事，没到那个地步！” 陈奇见状也不玩闹，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 一行人离开了柏林，场刊还发了条新闻为他们送行：“中国影片的首次亮相是复杂的，或许也说明了这个国家正在经历的事物的某种两面性，一边保守严肃，一边渴求开放。 无论如何，希望能见到越来越多的中国电影出现在柏林，乃至世界舞台之上。” 方玉荣再没搭理过陈奇。 他们照例先到香港，此时已经是2月下旬了，《太极》的票房终于与《摩登保镖》拉开了距离，达到了一千五百万！ 超过了去年冠军《师弟出马》，并且刷新了港片开埠以来的纪录，港媒又是一片喧嚣。 傅奇留在了香港要处理一些事情，过几天再去大陆，而陈奇等人坐飞机回到上海，又从上海回京城。他们此番行程，历经整整22日。 不长不短，却是开端。 （冇了……） (本章完) 第163章 被带走 京城别来无恙。 陈奇的问题没解决，不想回家，免得让爸妈担惊受怕，他回到了忠诚的302房间，阔别22日，地面和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浮灰。 他扫了一遍，又用抹布擦，然后收拾行李。 他带回来的东西很少，连那盒避孕套都留下了，可惜了没用上，那可是特大号的。 随后，陈奇打了一壶热水，推开窗户通风。元宵节刚过，北影厂还保持着张灯结彩的样子，春寒料峭，大家裹着厚实的衣服来来往往，谈笑风生，有一种无知的快乐。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挺好，挺幸福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穿越者在负重前行……” 他叹了口气，扒着窗户望了一会，忽然瞧见梁晓声了，喊道：“老梁！老梁！” “你啥时候回来的？” “等我啊，我上去！” 没多久，梁晓声跑上来，笑道：“好家伙，你这一走20多天啊，回来怎么不说一声？香港好不好？在国外过节感觉咋样？” “我刚回来……行了行了，不是聊天的时候，麻烦你件事，伱把这两把椅子搬你宿舍去。” “啊？” “你先替我保存着，过后我再取。” 陈奇已经往外搬了，一张红木圆凳，一张黄花梨圆背交椅，正是他舍不得让人坐的那两张古董椅。随后，他又挑了几本大尺度的旧书，一起塞给梁晓声。 梁晓声也不傻，拽住他忙问：“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过两天你也应该知道了，你赶紧带回去，别在我这待着！” 陈奇把他轰走了。 跟着，自己又检查了一遍房间，看看有没有敏感的、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不过还好，他平时挺注意的，尤其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写完就烧，写完就烧。 这会才上午十点多。 他们清晨在京城落地，方玉荣下飞机就不见了。 陈奇忙活完，坐在床上，随手翻着一本民国旧书，等待即将到来的责难、批判，甚至更严重的东西。而说来也怪，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平静，头脑冷静又清醒…… “咚咚咚！” 又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跟胖头陀和瘦头陀似的，打量他一眼，道：“陈奇同志？我们是文化部的，麻烦你配合一下，跟我们去一趟。” “好，我穿件衣裳！” 来的还挺快！ 陈奇心里嘀咕着，穿了件外套，非常配合的出了门，他知道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到了楼下，见李文化也被两个人“押送”着，李文化看了他一眼，面露苦笑，自己参与其中，肯定脱不开关系。 此时正是午休，不少人去食堂用餐，见状都很怪异，蔡明傻了吧唧的跑过来，咯咯笑道：“哟，小陈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被其中一位“官差”一瞪，突然吓得后背一凉，知道这几位不是普通人。 “小陈！” 龚雪也看到了，连忙上前，被拦住，陈奇对她做口型：“没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龚雪看着他和李文化被“押送上车”，小脸刷白，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认知决定了她觉得这是一件捅破天的大事，小陈肯定没好果子吃。 我该怎么办呀，我找谁能帮忙，我…… 她忽地抬头，老厂长呢？老厂长怎么没出来？ 龚雪扭头就往主楼跑，蹬蹬蹬来到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急忙拉住人问：“厂长呢？他去哪儿了？” “去影协开会了，你有事么？” “怎么偏这时候开会！” 她又蹬蹬蹬跑下楼，犹豫片刻，一咬牙，骑上自己新买不久的那辆女式自行车，冒着寒风赶往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 此时此刻，龚雪完全没了平日温柔得体的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帮陈奇，只知道可以去找汪洋，于是就义无反顾的去了。 “咦？龚雪！” 到了新闻制片厂大院，她《庐山恋》红的发紫，里面人自然认识，纷纷打招呼：“来《大众电影》访谈啊？在四楼呢。” “同志你好，我，我找汪厂长，他在影协开会。” “哦，也在四楼呢！” 四楼。 汪洋和其他几个制片厂的厂长，以及金鸡奖的筹备小组正在开一个说明会。 “5月23日，在杭州举办第一届金鸡奖和第四届百花奖，这个已经确定了。你们不用申报影片，我们的评委会会按照规则自行评审，这是我们电影界第一个专业奖，希望各位厂长能多多支持……” “为什么在杭州搞？” “夏公（夏衍）去杭州开会，那边的政府部门和电影工作者极力邀请，夏公就同意了。在哪儿开无所谓，把活动搞好最重要。” 正开着，一个人匆匆进来，直奔汪洋，附耳说了几句。汪洋面色一变，马上起身：“我厂里有点事，先行告辞了！” 他说完就走，其他厂长面面相觑，嘀咕道：“老汪搞什么？” “不知道啊，听说前阵子北影厂有部片出国参展了，应该回来了吧？” “那是出事了？” “不清楚不清楚。” 楼下，龚雪见他下来，忙道：“厂长，小陈和李导被带走了！”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我看见马上来找您了！” “你别着急，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汪洋安抚着她，脸色也是一沉，妈的！中影干别的不行，干这种事效率可太高了，来这么快！ ………… 方玉荣在上海就打了一通长途电话，向中影的总经理宋林明说明了情况，宋林明当天就去了文化部告状！ 他都没找电影局，直接找了更上级的主管单位。 所以他们动作才那么快，陈奇落地几个小时就被抓来。 此刻，方玉荣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宋林明在前面走，皮鞋踩在文化部走廊的地板上，嘎哒嘎哒响。他面色铁青，刚把方玉荣臭骂了一顿。 这件事说白了，最丢脸的是方玉荣。 一个眼不瞎耳不聋的大活人，竟然被人在眼皮底下搞出那么大的事，竟然最后才知道，还有她选的那个破片……脸都丢到西柏林去了！ 当然，他对北影厂更是憎恶至极！ 权力者被窃取权力，垄断者被窃取垄断，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 砰！ 他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里面坐着文化部的领导，电影局的领导，相关纪律审查人员，还有那两个当事人，李文化和陈奇！！ (本章完) 第164章 必须查他 “你们好大的胆子！” 宋林明看见他们就火冒三丈，大步走进去，声声斥责：“无组织无纪律！让你们去柏林参展，已经是对你们包容的结果，伱们竟然敢私联外国片商，明目张胆的违反规定！ 李导演，你也是北影厂的老人，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的党性呢？你的纪律性呢？ 还有陈奇同志！” 宋林明狠狠盯着陈奇，冷声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声，年轻俊杰，我本来还想与你好好聊聊，现在大可不必！ 不要仗着自己能写几个剧本就目空一切，连最基本的集体精神都丢的一干二净，收起你那可怜的个人主义，一个人眼中没有集体，再有才华也没用！ 你今天敢干出这种事，明天不知道还敢干什么！ 要不是小方跟着，我看你找机会留在柏林都不想回来了！” “……” 李文化被骂的不敢作声，陈奇眉毛一挑，道：“宋总！我干的事犯不犯法不一定，您诽谤、造谣一定犯法。您看见有人拿菜刀，就断定他要去杀人么？您看见男人裤裆里有东西，就判他强奸罪么？ 连点基本的实事求是精神都没有，您好意思说别人？” “你跟老前辈就这么讲话，你……” “老宋！老宋！冷静一点。” 文化部领导劝架，老实说，他接到这桩公案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谁特么能想到居然有人敢干出这种事？但调查、问话的流程要走。 “陈奇同志，这件事性质严重，你要端正态度，积极配合，如果再嬉皮笑脸的，你就不是坐在这里了！现在你们双方都在，我不能听一面之词，你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 陈奇挺了挺腰杆，道：“首先感谢领导给我们这次宝贵的机会，我们在月初先到了香港，香港观众非常非常喜欢《太极》，所到之处无不喝彩，这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 然后又去西柏林。 本次有两部片，《燕归来》和《太极》。我们只是参展的，去了放映一下，《燕归来》是参赛的，方大姐不怎么管我们，精力都放在那边，整天忙前忙后。 我们无事可做，只能去帮傅奇先生的忙，他去柏林卖片，教给我们不少知识。 而《太极》在柏林放映，谁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受欢迎，那些外国人特别特别喜欢，片商主动找上来。我想找方大姐谈，但找不着，她不是出席晚宴，就是参加活动，跟主席关系也很好，见面就拥抱。 我们自己商量，电影节就十二天时间，出来一次不容易，人家片商掏的可是美金！美金啊，这是外汇啊！过这村没这店了。 最后，我们决定冒风险。 难道我们不知道这么做是违反规定么？但没办法，方大姐不管我们，找不到人请示，只能先斩后奏了……” “你放屁！！！” 方玉荣眼睛都绿了，指着陈奇的鼻子开喷：“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你明明是早有预谋，故意把我甩开，故意欺瞒我，私联片商！” “你有证据么？” “别管我有没有，你们做了就是做了！” 宋林明道：“对！无论有没有证据，你们私联片商，这就是违规，谁给你们的权力？” “我给的！” 随着一声喊，汪洋大步迈了进来，肩膀上、头发上都湿漉漉的，外面下雨了。 他往陈奇前面一站，像个大家长护住自己的孩子，冷哼道：“宋林明，你一把年纪别在这欺负年轻人，《太极》以北影厂的名义签合同，就是我的意思！” “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去年新政，《太极》版权在我这，我有版权我当然可以卖！” “新政只说版权归还你们，没说你们可以发行！”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这是挣外汇，错过机会你担得起责么？” “我为什么要担责，凡事要讲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是老革命，把这道理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规定给谁看的，法律给谁看的？！” “好了，不要吵了！” 文化部领导头疼，吵来吵去还是那点破事，中影与制片厂的权力之争。 只不过这次北影厂闹大了。 他不能偏颇，道：“老汪，我前因后果听了一遍，无论你们有什么理由，你们私联片商是事实，那就是违规，就要受到处分……” 话音未落，宋林明马上道：“我提议！汪洋同志犯了严重的纪律错误，不再适合担任北影厂厂长一职！” “李文化导演明知故犯，开除公职！” “陈奇更是直接参与者，开除……” “报告！” 陈奇忽然举手，纠正道：“我的工作关系不在北影厂，我是借调的，我隶属于宣武区大栅栏街道青年茶点合作社！您想开除我，您得找街道。” “……” 气氛忽然很尴尬。 宋林明看向方玉荣，他特么不是北影厂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方玉荣委屈，没来得及啊！ 满屋子人都一愣，搞了半天这小子不是北影厂的？那搞毛呢！ 不过宋林明脑子转的快，马上转移话题：“还有！北影厂本来就没有权力发行，他们签的合同要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做后续对接！” 艹！ 汪洋鼻子都气歪了，要脸么？ 事情发生的突然，他还没有跟陈奇沟通好，有些东西不清楚，正要开口，陈奇拽了下他衣服，先道：“合同肯定没有的。” “主席说你签了合同，你肯定有！”方玉荣道。 “真没有，有也不在我这里。” 他双手一摊，爱咋咋地的德行。 在屋里吵架这一个多小时，你来我往过了不知多少招，每句话都可能是漏洞被对方抓住反扑。方玉荣脑筋急转，毕竟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第一，陈奇不是电影系统的人，这就很麻烦。 第二，中影想要合同，对接那些片商。但他们不是执法部门，没办法撬开陈奇的嘴。 有了！ 方玉荣突然灵光一现，指着他叫道：“他有立场问题！” “你不要信口开河！” 汪洋面色一变。 “大家想一想，一个21岁的年轻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参加影展，居然能谈成生意！他怎么谈的？他什么时候会说英语的？他怎么认识片商的？他说是傅奇教的，谁知道是不是撒谎，而且香港公司自身难保，有那么厉害？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根据常理推断！” “必须要查他！” (本章完) 第165章 合同呢？ 临近傍晚。 外面下着京城的第一场春雨，汪洋带着李文化回来，身心俱疲。到了大门口，刚进去，龚雪忽然跑过来：“厂长！” “你怎么……哦，你一直等着呢。” “厂长，小陈怎么没跟您一起？” “他的事情有点复杂，暂时要留在那边，等调查清楚了再说……你别担心，我一定让他完完好好的回来！” 不说这句话还好，龚雪一听小脸更白了，汪洋知道他们关系好，但此刻也没心情多讲，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忽地一顿，回身问： “小龚，伱们回来就没拿什么东西么？” “您是说行李么？” “不是行李，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汪洋不知如何形容，说的模模糊糊，龚雪神奇的懂了，想了想道：“小陈是有一些东西交给傅奇先生了，傅奇先生过两天就会进京。” “傅奇会来？” 汪洋一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就好……你去忙吧，没事的。” 二人进了厂，李文化低声道：“小陈不会有事吧？” “那个方玉荣信誓旦旦的强调立场问题，文化部也不敢忽视，这已经超出电影系统的范围了，小陈要留下配合调查。我去找找那些老战友，看能不能保他出来，他要是出了事，我愧对人家！ 你别说他，我俩还自身难保呢，这次委屈你了。” “我一把年纪庸庸碌碌，能跟您干点革命值了！” …… 汪洋说没事，龚雪连人都没看到，怎么相信。 她努力运转自己的小脑袋瓜，又骑着车子，急匆匆赶到了中青报社。大明星突然驾临，再度引起轰动，报社众人纷纷出来围观。 “啊！龚雪，您怎么来这里了？” “谁邀请您做专访么？” “你们好你们好，我想找于佳佳于记者！” 过了会，于佳佳晃晃悠悠出来了，两眼放光：“哟，听说你出国了，回来就特意来找我呀？想我了？” “我们出去说！” 二人出来，站在门口避雨的地方，龚雪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讲了一遍，于佳佳用手接着雨水，思索道：“我这边能做的就是发发新闻，制造舆论。但关键是，我们啥素材也没有啊？” “《太极》在香港和柏林都大受欢迎，你可以写呀？” “制造舆论也要有干货，最好是海外的新闻原稿、照片，我不能空口白牙的写，那样也没说服力。” “可小陈今天都没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你只能相信他，那小子精着呢，吃不了半点亏，我们等等再看……” 龚雪慢慢蹲下来，咬着嘴唇，心急如焚偏又无能为力。 ………… 这年头国安部尚未成立，但有一些类似职能的部门。小莫就隶属于某个部门，年轻能干，机警聪明，身手也好，颇受器重。 次日。 他和一位同事出现在了北影厂，二人长相都很普通，扔在人堆里平平无奇。他们先去见了汪洋，然后去了招待所，进了302房间。 “嚯，这么多书？” “听说是个编剧，文化人。” “我这边，你那边……” 他们的任务是来搜查住处，然后走访，问一问陈奇身边的那些人。 小莫对这个房间的印象不错，空间狭小但不脏不乱，就是书多，连地上都一摞一摞的。他随手翻了几本，道：“这都是旧书啊，哇，上面印着民国……” “他说自己喜欢收藏，看来没错了。” “找到什么东西没？” “没有，感觉这个人生活很简单。” 小莫又拿起一本《英语900句》，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学习体会、音译译法，有经常翻弄的痕迹，他递给同事，同事瞧了瞧，装进一个袋子里。 “咦？这是剧本？” 他忽然又发现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书签，书签的位置指向一篇未完成的大纲。 “《京都球侠》？” “清朝末年，国家孱弱，洋人耀武扬威，经常借着各种机会羞辱中国人……这日，欧洲足球海盗队与驻华使馆联队在京城进行了一场足球赛，这稀罕玩意儿引来了许多中国百姓围观……” “没啥有价值的东西啊，这小子还挺清白，小莫你发现什么没有？” “小莫？” 同事一回头，发现那孙子坐在床上看上了，骂道：“艹！你执行任务呢，没让你看书！” “不是不是，你快过来！” “干什么……不就一篇故事么，那小子是编剧，写故事很正常。” “你看前面！” 小莫翻了翻，指着本子上的自列目录，《木棉袈裟》《无敌鸳鸯腿》《武当》《大上海1937》…… “我滴个娘诶！” 同事也瞪大眼，叫道：“这不是咱俩最爱看的《故事会》上面的么？那小子抄的？” “你特么傻啊，人家写的！” 小莫拍了同事一巴掌，道：“你想想，他叫陈奇，肯定就是那个阿奇啊！” “哎呦喂！那阿怪是谁啊？” “我哪知道，回去问问！” 俩人忽然奇妙起来，“通敌”的证据没找着，当偶像的证据倒是找着了，《故事会》在京城的销量逐月递增，单位里多是习武之人，最爱看这个。 当然，公私分明，如果那小子真有事，顶多留个全尸。 而小莫下意识的已经认为他没事，因为他写的那些故事皆是锄强扶弱，堂皇大气，杀汉奸，打日本鬼子，打西洋鬼子，充满了对国家民族的热爱…… 随后，二人又在北影厂走访。 还去合作社和街道问了问，暂且没去陈奇家里。 这一问，首先消息在厂里迅速传开，那些平日看陈奇不顺眼的简直喜上眉梢： “听说了么，那小子被关起来了！” “我怎么听说已经进去了，犯了大事。” “说是要秋后问斩了！” 江珊担心的哭了起来：“呜呜呜，小陈哥哥要死了嘛？” “胡说八道，小陈没事，问的那些人哪个不夸他？”江淮延安慰女儿。 …… 这边调查着，文化部也在研究对北影厂违纪该做什么处分。 而中影那边，只关心一个问题：合同呢？ “合同还没找着？！” 宋林明有点急了，说《太极》挣了外汇，但到底挣了多少，目前谁也不清楚，而且这东西得凭证据的，合同就是证据。 他想抢生意，没合同怎么行？ 电影界就像个筛子，没过两天，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此事，在京城开会的几个制片厂厂长也知道了。 “老汪栽了！栽定了！” “跟中影要慢慢拉锯，一点一点争取，老汪这次太激进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到底挣了多少外汇啊？？？” （冇了……） （ps：里面的人物名字有修改，都懂的。） (本章完) 第166章 傅奇进京（今天四更，求票各种票） “陈奇，1960年6月10生人，父母皆为新华书店职工……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擅语文，中学毕业到京郊插队，78年底回城。” “79年春季加入大栅栏知青合作社，在前门卖大碗茶，同时开始学习英文。4月给中青报投递稿件，获得全国范围的轰动，后创作《庐山恋》，长期驻扎北影厂。” “79年文代会期间，在北影厂与傅奇夫妇结识，卖掉了《木棉袈裟》剧本……80年初创作《太极》，提出用电影创汇的想法……李翰祥来京参加荣宝斋30周年活动，与陈奇结识……” “今年1月，廖公特批陈奇随团出境，其与傅奇交往甚密，以叔叔相称，后一道赴西柏林……” 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里，小莫跟上级汇报情况，道：“根据我们调查走访，合作社、街道、北影厂众人对陈奇颇为称赞……北影厂另有部分职工称其狂妄自大，骄纵跋扈，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行为……” “嗯，已经很详尽了！” 上级点点头，经过两日调查，陈奇这个家伙的立体形象几乎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骄纵跋扈、男女关系什么的不在他们工作职责之内，单说“投敌”这点，目前毫无证据。 他与每一个海外人士的来往，都有迹可循，每一笔来自香港的汇款，都清清楚楚。 只有一点，他把在西柏林卖片说成是自己的功劳，但调查组宁愿相信这是傅奇的功劳，毕竟一个21岁的年轻人搞出这么大的事太过惊世骇俗。 不过这反倒验证了他的清白。 正此时，有个人进来，在上级耳边嘀咕几句，上级笑道：“汪厂长对这小子还真是看重，这是第几个老战友了……算了，反正没证据，小莫今天你俩去问，差不多就得了。” 中影反映陈奇有立场问题，既然反映了，部门就得调查。 调查没事，自然就得放了，这本来就是正常程序，何况还有汪洋捞人。 ………… 这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 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跟普通招待所差不多，但住了两天的陈奇知道，这里是专门招待那些“需要调查人士的”。 他并未出什么事，只是限制自由，每天给送饭，时不时有人来问话，还是不同的人。 问各种问题，五花八门貌似不相关，然后突然提一个关键内容……或者问着问着，突然来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看对方的反应。 有一说一，他除了穿越和买避孕套这件事，事无不可对人言。 堂堂正正，毫无恐惧，而且他相信外面的人会救自己出去，这叫革命情谊。 上辈子，他也经历过类似的调查问话，不过那是关于政府严查娱乐圈偷税漏税、整改作风的事儿，自己可是守法公民，顶多睡个小网红，趁机揭发了不少对手的黑料。 “咚咚咚！” 小莫象征性的敲敲门，与同事推门进来了，陈奇站起身，见又换了人，笑道：“今天是你们二位问话？” “嗯，坐下说。” 没什么废话，一人开始问，一人做笔录，还是那些翻来覆去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私联外国人？” “我怕中影抢功劳！”陈奇现在都实话实说。 “嗯？” “有的人自己是坨屎，还想让别人一道成屎，如果见别人太过出色，他们就像死了爹一样，拼命也得把伱拽下来，直到跟他们一样发臭，甚至变成蛆。” “……” 小莫抽了抽嘴角，这番话昨天就说过了，今天只是描述的更形象。 最后，他突然来一句：“你是不是给《故事会》投过稿？” “是！” “笔名叫什么？” “阿奇！” “另一个呢？” “阿怪是北影厂的梁晓声，我俩合伙赚稿费的，我时间不充裕，往往写个大纲，由他填充内容。” 原来如此！ 小莫吃到了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就要结束今天的例常问话。陈奇则道：“同志，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碍于规定，小莫不能给准确答复，只道：“如果你没事，自然就能离开。” ………… 这几日，中影每天都去文化部骚扰。 他们的意思是，赶紧把事情定性，北影厂违规违纪，然后由自己接手《太极》的后续发行。 但体制内都懂得，想要真正的处分一个人，得经过很长时间的研究，何况北影厂地位特殊，汪洋威望又高，没俩月出不了结果。 汪洋压根就不担心自己，这件事受波及的可能是李文化，可能是陈奇。 “好好，你费心了！改天一块喝酒！” 办公室里，汪洋挂断电话，松了口气，那小子应该没事了。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2月末的春寒扑面而来，反倒精神了不少。这几天他们颇为被动，因为整件事北影厂确实不占理，而关键性的东西还没到，老头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暗道：“唉，小傅啊小傅，你挺爽利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这时候拖沓了……” “咦？” 突然间，汪洋目光一凝，他办公室在高点，视野开阔，似乎看到有一辆小汽车从大门口开进来，又被花池假山挡住。 小汽车？！！ 他激灵一下，腿脚利索的比年轻人还快的出了门，蹬蹬蹬下楼查看。 果然，一辆熟悉的小汽车刚好停在楼下，汪洋几步过去，见车门一开，下来一位穿西装的儒雅男子，正是进京的傅奇！ “老厂长！” “哎呦，你啊你，怎么才来？” “抱歉抱歉，准备的东西有点多，我来的不晚吧？” “不晚不晚，上楼说话！” 俩人笑着上楼，傅奇进了屋没废话，直接取出一大包厚厚的东西，又从最上面拿起一份资料递过去。 汪洋一瞧，也是大惊，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瞧，随即又是大喜，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中影像疯狗一样，拼了命要咬死我们，小陈还被带去问话……有了这些东西，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皮！！” “小陈被带走了？那……” “不要紧，马上回来了。” “哦，我听小陈提过，他有个记者朋友在报社，可以利用一下。”傅奇提议。 “也好……报社，报社……” 汪洋没跟于佳佳接触过，想了想，开门吩咐：“叫小龚来！” 二人秘密聊了一会，傅奇也不多待，给汪洋留了一份，自己拿着另一份，道：“分头行动，我去见廖公！” “好！” ………… 中青报。 龚雪这几天成了联络员，因为别的干不了，只能跑跑腿，而且她是自己人，可以信任。 她又见到了于佳佳，于佳佳打开一个牛皮纸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也是大笑：“好好！这就是我要的干货，绝对独家新闻！” “这些够么？有没有效果？” “有有！你回去等着吧，保证没事了！” 龚雪骑着车子走了，背影单薄惹人怜，于佳佳不禁感叹：“唉多好的女人呀，把那孙子关一辈子多好，给他都白瞎了！” （先发一章，晚点还有三章……） (本章完) 第167章 一部片抵一个省 大院。 办公室里，傅奇等了十几分钟，满脸富态的廖公推门走了进来，这个单位是部级，但他本身另有职务，还要高一点。 “小傅啊，我们心有灵犀，我正想叫你来京城呢。” 廖公跟个老小孩似的，笑呵呵的坐下，道：“你们出去一趟肯定有好多故事，讲给我听听？” “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报喜的！” “哦？喜从何来？” “这第一喜，《太极》在香港上映20多天，到昨天为止，总票房达到了1700万港币！不仅是我们的最好成绩，也是香港开埠以来影史第一！” “真的？” 廖公一颤，忙道：“这是大事，不可妄语！” “我怎敢欺瞒您啊？” 傅奇递过一本精心制作的图册，还配有文字，笑道：“我把《太极》在港期间的种种活动和媒体的新闻报道汇总了一下，您看……” 廖公一瞧，第一张就是港媒自己报的大标题：“《太极》制霸香江，1700万打掉程龙头！” 虽然这个标题不靠谱，但内容实打实的，新闻原稿：“去年程龙《师弟出马》豪斩1100万票房，没想到时隔数月，内地影片《太极》又高出600万，且仍在缓慢增长。 看来内地电影并不如想象中的落后，给香江影人好好上了一课……” “好！好啊！” 廖公刚要拍案赞赏，傅奇又翻道：“这是《太极》剧组做宣传时的照片，他们三天跑了十六家戏院，与观众见面，您看观众的反应多热烈……” 那正是一张张陈奇当时让拍的照片，大呼小叫的观众，暴雨般的鼓掌喝彩，李连结跟一个小男孩亲切拥抱，小男孩激动流泪，甚至有观众追出戏院，差点追上了车…… 后面还有大篇幅的媒体报道，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以及各种采访，上的杂志封面等等，无不彰显《太极》在香江的受欢迎程度。 “哎呀……” 廖公咧着嘴笑，身子轻飘飘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大陆包括高层在内，公认的香港是发达社会，各方面都繁荣，他们也经常看特供的港产电影，知道李小龙和程龙，知道那边是市场化，追求票房。 但是！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倒转过来，一部大陆出的电影，轰下了香港票房纪录！ 走“精英”路线，习惯了对那边包容，一下子还不太适应。 “小傅啊，这么好的事你怎么才来报喜啊？” 廖公喜笑颜开，频频点头：“好好，伱们和北影厂立了大功，这种宣传比什么都强，看来香港群众还是心向祖国的。” “要说大功，我还有一喜！” 傅奇跟机器猫似的，又摸出一本画册，笑道：“后来大家去柏林，我也去参展了，全程亲眼所见，那些个外国人有多喜欢《太极》。” 画册上，是柏林影展的相关新闻，英文原稿以及翻译，还有大量的照片。 廖公年轻时长期在海外搞革命工作，懂多门外语，赶紧拿来一瞧，又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外国人这么喜欢《太极》？” “确切地说，是喜欢中国功夫，而《太极》应该是当今功夫片的最高水准！” “这次大陆派了两部片，《燕归来》参赛，《太极》参展，我可不是打小报告，如实跟您汇报一下。” 傅奇顿了顿，开始道：“中影派了个代表跟着，只顾着《燕归来》，完全看不上《太极》，什么活动都没有。除了小陈会些英文，另外三个一窍不通，我看不过去，借了个翻译给他们。 后来《太极》放映，谁也没想到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影展的报纸也是纷纷称赞，一下子就火了，各国的片商找上来。 我先跟您检讨，因为海外影展谈生意用的都是美金，我们觉得这是挣外汇的好机会啊，只得来一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跟他们谈了谈。 幸好非常顺利，最后一共卖了……” 傅奇报上一个数字。 “多少？！” 廖公蹭的站了起来，比之前聊香港的时候更难以置信，直盯盯的冲向对方，严声道：“小傅，兹事体大，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跟我耍鬼头！ 你知不知道这笔钱什么概念？ 广西去年外贸总值600.2万美元，山东329万美元！你一部片抵上人家一个省！！！ 你说的话要负责任的！！！”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啊，有图） “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专门来向您汇报……” 傅奇又递过一份资料，讲解道：“我们卖了几十个国家的版权，美国20世纪福克斯一家就掏了300万美金……” 他观察对方的神色，继续道：“放映的时候我亲眼所见，那些外国人全场鼓了九次掌，有的还站起来拍手，几乎每一场精彩打斗戏结束，都会引来一次掌声如潮。 他们太喜欢我们的功夫了，有两个年轻小伙还疯疯癫癫跑出去，对路人大叫，说这部片太好看！ 您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哎，既自豪，又心酸……” “……” 廖公默默看着资料，要确认它的真实性，半晌才抬起头，问：“《太极》成本是多少？” “108万人民币，拍了几个月，当然宣传上还有一些费用。” “你出力多少？” “我算后勤方面吧，在创意和制作上，小陈是第一功臣。不过他们回来之后，被中影各种刁难，还被带走问话，说他有立场问题，这个就太委屈了，我们在柏林全程一起，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么？” “……” 廖公没再说什么，又随便聊了几句，让傅奇走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然叫来心腹秘书，道：“明天是礼拜天，你拿着带子去海子里，就说我得了一部好片，明天请大伙看电影！” ………… “吃馄饨了！” “来吃馄饨啦！” 久违的前门箭楼下，黄占英勤劳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大清早就精神饱满，卖力吆喝着。合作社的商品越来越丰富，可惜还是没有门市，只是将原来的棚升级了一下。 “黄主任！黄主任！” “出大事啦！”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收复台湾了？” “哎呦，你快看！” 一个新加入的小姑娘拿着一份中青报，献宝一样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陈老师啊，我的天啊，他简直太厉害了！” 黄占英抢过来一瞧，顿时浓眉一挑，眼睛一瞪，跟猛张飞、活李逵似的。 “哟，那孙子又出风头了！” (本章完) 第168章 垂死挣扎 “北影厂拍摄的武打片《太极》轰动香江，一举斩获1700万票房，荣登香港影史第一位！ 前不久，主创人员前往香港宣传，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所到之处无不鲜花掌声，影迷激情落泪……这是历史戏的一刻，这是里程碑式的作品！ “《太极》男主角由多次获得全国武术冠军的李连结饰演，女主角则是大家熟知的龚雪，编剧同样是《庐山恋》的编剧，陈奇。 据悉，陈奇此前的一部作品《致命弯道》于去年上映，拿下了400万票房的成绩，本片深刻揭露了日本侵略者在香港犯下的罪行，可惜内容太过大胆，我们无缘一见。 他另一部《黑暗侵袭》，长城公司已在紧张制作中，可惜依旧无法在大陆上映。 作为一位21岁的编剧，不仅在大陆大获成功，在香港两部片豪取2100万票房，无疑是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也值得我们的电影从业者深深反思……” “《太极》率先在香港上映，大陆尚未有可靠消息，记者向中影公司问询，中影拒绝接受采访……” 这些还属正常，下面就指名道姓了。 “2月中旬，《燕归来》《太极》前往西柏林……《燕归来》遗憾落败，《太极》大放异彩，外国人被中国功夫所征服！” 跟着又是猛吹，然后笔调一转：“此次陪同的是中影公司的方玉荣（名字修改了，大家理解）。她有不错的海外经验，又是柏林影展的选片人。 方玉荣力推《燕归来》参赛，在柏林参加各种活动，亲力亲为，值得敬佩！” 配上她在柏林的各种照片，跟主席哈德尔，跟评委会成员，跟别国导演演员，亲密拥抱，把酒言欢，眉开眼笑…… 于佳佳也没说创汇的事儿，新闻一次性发完了，后面还发什么？ 但这已经足够。 1981年，外面吹进来的风越来越烈，很多人的观念悄然发生着变化，开始追捧外面的一切，港台歌手的磁带也从各种渠道流入，开启了一批人的流行音乐启蒙。 香港由于位置特殊，获得的关注相当大，在大部人眼里，那就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马桶都是镶金的。 所以“大陆电影”“香江称雄”“1700万港币”这类字眼，轻易挑动着无数人的小心脏，尤其一看，《太极》在香港上映，没在大陆上映，凭什么啊？ “小黄！小黄！” 王大妈穿着大棉袄，跟后世抢鸡蛋的老太太一样，跑到了茶摊跟前，开口就问：“这几天是不是有人调查小陈的事儿啊？” “是啊，也问您了？” “我打听过了，这种情况肯定是被部门调查了！” 王大妈老夫聊发少年狂，老太太能顶半边天，大声道：“小陈是咱们的人！他工作关系还在这呢，他在香港挣了2100万，咱们脸上也有光荣，我还指望找他回来作报告呢，不能被人欺负去！” “那您想干嘛？” “咱不懂电影那些弯弯道道，咱就找政府领导，你们写封联名信，我们街道交上去，就夸他，往死里夸，保证他没问题！” “得嘞，我们这就写！” 黄占英兄弟情深，满口答应。 ………… “糟了！” 中影公司，宋林明放下手里的中青报，面色大变。 他现在就是想争分夺秒的把事情定性，把生意抢过来，谁成想报纸报道了，一旦形成舆论热潮，万众高呼《太极》，中影就被动了。 而且更可气的是，他啪的一拍桌子，指着方玉荣骂：“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都是柏林报纸报的，我们第一次参赛，他们非常关注，每天都有记者跟着我……它，它怎么会传到国内的？” “蠢的跟猪一样！我是问你这个么？你参加活动就参加活动，跟人搂搂抱抱干什么？伱看看这张，那外国人的嘴都贴到你脸上了！ “人家是法国人，法国人浪漫热情，都这样。我也是入乡随俗，不然怎么跟西方人打交道……”方玉荣小声道。 宋林明忽然心累。 自己这都什么属下啊？ 那个姓陈的小子虽然讨厌，但客观讲，人家真的有能力。 “算了，赶紧跟我去文化部，绝对不能让他们翻身！” ………… “陈奇，你可以走了！” 特殊招待所，小莫打开了门。 “意思是，我没事了？” “调查清楚，没事了。” “感谢组织还我清白……那个我问一句，我如果反映别人有类似嫌疑，你们是不是也得调查？” “当然！” “哦，那就好。” 陈奇点点头，往楼下走，小莫陪同。 到了楼下，他道：“同志，能问下你姓名么？” “国家机密！” “呵呵，感觉我俩差不多大，跟你说话还挺投缘的，希望以后还能见面，我是说在正常情况下。” 陈奇跟他摆摆手，跑向亲自来接的汪洋，就像一个孙子跑向爷爷。 “老厂长，麻烦你了，搭了不少人情吧？” “嗨！人情就是用的，我一把年纪，死了就浪费了。” 汪洋没过多说这几日的情况，只道：“傅奇来了，见了廖公。中影那帮人又去闹了，文化部没办法，让我们去开会，正好你出来了。你是休息休息，还是直接去？” “不用休息。我在里面憋得慌，走吧！” ………… 文化部，大会议室。 陈奇赶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还是主管部门的各位领导，气氛严肃，宋林明和方玉荣自然也在，看见他进来了。 “这也能出来，运气真好！” 方玉荣暗哼。 二人坐下来，桌子围成一个圆形，领导们在上首，他们在下首，两侧都是人，好像古代衙门圣堂审案，他们就是受审的。 “老汪！” 领导开口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们各有各的说法，没有额外的证据，我也不好听信谁。但你们自己也承认，确实把片子卖掉了，这个没异议吧？” “没有，但请你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在当时的条件下，我们只能这么做。如果要问责，不如问问那位方玉荣同志，她对《太极》漠不关心才导致一系列事情发生。” “你们不要找借口，我只有一个人，还能分成两半么？《燕归来》是参赛片，我的注意力当然在那边多一点。”方玉荣反驳。 “你说的不也是借口么？你可以说，我们不能说？” (本章完) 第169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黑夜盟主加更） “好了好了，这样又吵的没完没了。” 领导头疼，制止道：“你们不要吵架，摆事实、讲道理，如果没有新的说法，新的证据，我们……” “我有话讲！” 陈奇举了下手，看向中影二人组，问：“有件事情我非常好奇，以前的就不提了，76年国产片恢复生产，你们一手包办了海内外发行，你口口声声指责我们，那伱们出口过影片么？” “我们当然出口过！” “出口过哪些电影？” “现在是开会研究你们的责任，不是你来问我们！” “……” 陈奇将目光转向领导，道：“如果我有责任，我一定承担，现在尚未定性，他们先把我视作罪犯，您觉得合适么？我问的问题与这件事有重大关联，搞清楚这条产业的真实情况，您也能更好的做出判断不是？” “也有道理，你们就说说，大家也想听。” 领导态度有改变，无外乎中青报的文章起了作用，他都吓了一跳，《太极》在香港1700万啊！出于一位合格官员的敏锐性，他觉得此事会有反转。 “好吧，那我简单说一说！” 宋林明不情不愿道：“我们与63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联系，就是说中影对外发行，已经可以有这么多选择。有非商业性和商业性两种渠道。 前者提供给中国的驻外使馆、援外部门、友好团体等等，平均每年能送出去130个节目。后者就是对接海外片商，卖版权，每年卖掉162部影片。” “是不是包括短片、科教片、纪录片，一共162部？” 陈奇专业揭短，见宋林明不回答，又问：“那你们出口一共赚了多少钱？” “这与你无关！不要再问这些毫无关系的东西转移视线，你的错误清清楚楚！” “你不说，我来说！” 陈奇为了此刻，早就准备好了。 他摸出一本杂志，道：“这本《电影通讯》是行业内发行的专业刊物，一般不对外，我在北影厂资料室找到的。上面有篇文章《体制改革与对外宣传》列举过一组数据，我给大家念一念……” 他清清嗓子，道：“改革开放后，国产片走向世界的脚步更加快捷，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实际上中国电影的海外市场和影响力非常有限，出口基本处于逆差的状况。 从1978年到1980年，国产片平均每年收人外汇为69.6万美元和7.3万协议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30.7万元，但支出人民币为466万元，收支相减，每年亏损355.3万元。 宋总，这组数据可对？”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宋林明压根就不回答，像被戳到了痛处，大声道：“海外发行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日本也好，欧洲也好，各个国家的发行网根深蒂固，严格控制，他们都是私人性质，想到那些影院上映，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美国也是么？现在中美友好啊？” “美国最困难！日本电影名气大不大？黑泽明《罗生门》，那是拿过奥斯卡的，但日本影片也不能经常在美国上映，说白了就是国家级的地域保护！” 陈奇今天不吵架了，只是笑么嘻嘻的盯着自己，这种姿态让宋林明有种不妙的感觉，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所以他极力为中影辩解，道：“去年我们搞了一个代表团访问美国，回来后我写了个报告，领导您也看到了，这确实是实情。 我们不能急于求成，一口吃个胖子，而是先以数量取胜，让更多的外国人看到国产片，多搞文化交流活动，举办电影周，当然现在又多了一条途径，参加电影节。” “说得好，受教了。” 陈奇点点头，笑道：“中青报登了报纸，《太极》在香港拿了1700万票房，那依你们看，《太极》这种片子能在海外卖多少钱？” “我没必要回答你！”方玉荣抢道。 “你们不是觉得我有错误么？那好，《太极》交给你们运作，你们能卖多少钱？” “你们资历比我老，经验比我多，本事比我强，我真心向二位请教，以目前的环境，一部拿了香港票房冠军的电影，你们会怎么运作，觉得能在海外卖多少钱？” “领导发话，今天不吵架，二位能让我们服气，我跪地认错，随你们处分！” “就是，你们随便说！”汪洋插嘴道。 “……” 宋林明和方玉荣被架到这了。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方玉荣道：“《太极》在香港叫座，不等于在西方叫座，但它在香港受欢迎，必有独到之处……如果是我们，肯定能卖到起码30万美元！” 几年来，他们每年卖掉162部长短片，每年进账76.9万美元，平均每部才0.475万美元。 敢叫出30万，已然是突破天际。 “哈哈哈哈！” 汪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眉毛胡子乱颤，老头子丝毫不顾形象，捂着肚子都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了。他这几天憋气，这会恨不得一下子都发泄出来。 陈奇也乐了。 一边乐一边摇头，然后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抬手甩过去一摞纸，正砸在方玉荣脸上。 方玉荣被糊了一脸，蹭的也站起来，叫道：“你要干什么！你不仅犯错误，还一点教养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我再怎么样也比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的废物强！你们自己是坨屎，还拉着别人当屎，你们自己无能，以为别人也无能，猴子进化的都比你聪明！” 陈奇指着她的鼻子开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到底卖了多少钱！！！” “你！” 方玉荣正要再叫，忽地被一阵抽气声打断，却是旁边的宋林明把东西捡起来，扫了一眼，立时面色大变，无比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陈奇。 他舌头抽搐着讲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像拉风箱一样，沙哑的吐出几个音：“你……你……假的……怎么能……百万……” “百万？！！！” 领导瞬间失声，激灵灵的站起来，只觉一股热气窜上脑袋，脸色顿时变得涨红，他身居这个位置，更清楚某些事情的重要性。 他不顾形象，撞着桌子，越过几人，一把抢过来，只见上面明明白白的实证资料，还附有一份购片名单： “美国20世纪福克斯，北美、西欧、澳洲版权，共计300万美金！” “日本独家版权，100万美金！” “南朝鲜独家版权，30万美金！” “新马独家版权，15万美金！” “缅甸、泰国、菲律宾、波兰、哥伦比亚……二十余国，共计35万美金！” “《太极》海外版权销售，共计480万美金！” （冇了……） (本章完) 第170章 必须查她！ “我们在西柏林的时间很短，一些国家还没有谈到，比如非洲和东欧，如果都谈下来，零零碎碎的凑一凑，过500万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把北美、西欧、澳洲打包卖掉，也是行程紧张的原因……总之这次非常匆忙，在有限的条件下，我们已竭尽全力。” “……” 会议室一片寂静，那纸资料在每个人手上传阅，带着十几份的心惊肉跳和不敢相信，又回到领导手里，而他们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得便宜卖乖，啊呸，那个侃侃而谈的有为青年身上。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 因为中影是占理的，只要揪住这点，北影厂怼不过他们。结果就在把对方推上法场的时候，人家把衣服一脱，嘿，里面有黄马褂！ 不仅有黄马褂，还特娘抽出了一把尚方宝剑，可以直接反艹中影！ 宋林明和方玉荣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愈发恐惧，用最后的力气声厉色荏：“假的！绝对是假的！你拿出五十万还算有逻辑，你500万！你怎么不扯到5000万？” “傅奇见过廖公了！” 汪洋对他们已经不耐烦了，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也是对大家说的。 “廖……公……” 中影二人组面色灰败，最后的那点力气瞬间被抽走，身子瘫软，不由自主的在椅子上往下滑了滑。 而在座的皆是文化部、电影局的大小领导，闻言亦是齐齐抽气，敢去跟廖公汇报，说明肯定是真的了！我的西哈努克亲王诶，我们真挣来近500万美金的外汇？ 什么？ 陈奇不是咱们系统的？ 从此刻起，陈奇同志就是中国伟大文艺事业体制永恒的一份子！比恒星还要恒，谁也抢不走，前门大碗茶也不行！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无比炽热，恨不得把他挂在旗杆上，宣告主权。 挣外汇是这样的，外汇只要排队进银行就行了，而领导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找了廖公，性质就升级了，廖公是真大佬，随便进出海子里的，万一……不怪领导多想，实在是这个数额太过惊人，这笔外汇的来源太过神奇。 80年代初的外汇体量，前文讲过多次，不赘述了。还得过两年，等各地的外贸公司越来越多，出口的商品越来越多，那时数据才能上来。 领导脑筋一转，立场确定。 脸上洋溢着热情似火的表情，笑道：“哎呀，小陈这次立了大功啊，自古英雄出少年，果不其然。我提议，大家先为小陈和北影厂取得的成绩表示祝贺！” “哗哗哗！” 领导带头鼓掌，众人随之拍手，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如果不说，真看不出前一分钟还在批判他哩。 领导明显要安抚陈奇，又笑道：“方玉荣同志对伱多有误解，让你受委屈了，当然你没有任何问题，清清白白……” 他转向方玉荣，道：“玉荣同志，你是不是要给小陈道个歉？” “我道歉？！” 方玉荣攥着手，这个女人有些小聪明，自以为是，容易歇斯底里，但毕竟不是傻子，知道情势比人强，不情不愿的站起身，一字字往外吐：“陈奇同志，是我错怪你，我有眼无珠！” “……” 陈奇脸上没有冷淡，没有怒意，依旧笑么嘻嘻的看着她，但也不说话。 方玉荣一咬牙，脸上火辣，只觉是毕生之耻，直接鞠了个躬：“我真诚的跟你说声对不起！” “……” 还是没回应。领导见状，笑道：“小陈啊，玉荣同志道歉了，你……” “报告！” 陈奇突然举了下手，身子前倾，压根没理这茬，自顾自道：“《太极》成本108万人民币，加上宣传费用，去香港、去柏林的机票，也不过180万。 外汇不能拿人民币比，但为了便于理解，我换算一下，《太极》卖了约合816万人民币，净赚636万。 刚才我念了一组数据，中影平均每年创汇70多万美元，平均每部片售价才4千多美元，年年亏损……我不禁有个疑问，搞了几十年电影的人比不过我一个卖大碗茶的，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态度问题，能力问题，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对外态度我不清楚，能力我也不愿自吹自擂，我只想问，哪怕他们一部片卖几十万美金，我都觉得正常，但这差的也太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是真的没卖钱么？还是说卖了钱，钱不知道哪儿去了？或者说，他们在贱卖国有资产？” 咝！ 全场皆惊，这是要不死不休啊！ 但转念一想，方玉荣说他有立场问题，早特娘就不死不休了。如此想法之下，大家再看这小子，只觉狠辣的可以，有仇必报。 果然，陈奇的目光转向方玉荣，盯着她已经开始发抖的身子，笑道： “还有方大姐，她既然是中影负责进出口的，为什么还能当柏林影展的选片人？她不违反规定么？她经手的影片账目是否准确？是否对别的渴望参加影展的作品造成不公平？ 她在柏林与许多外国人相熟，交流频繁，天天参加活动，在公共场合与外国人做出有失国格的亲密举止，那她有没有别的行为？私下有没有与人接触？有没有做对集体不利的事情？ 我没有证据，但我从常理推断，这并不过分。 恳请组织重视，必须查她！” 就在几天前，方玉荣刚刚对他说过这几句话，陈奇如数奉还。他报仇不隔夜，这次已经隔了好几夜了…… “你！你！” 方玉荣浑身发凉，指着他还想骂，却已经泄了心气，又看着自己的上级宋林明。宋林明自身都可能难保，哪还顾得了她？？ “……” 领导也暗叹，他让方玉荣道歉，就是想看看陈奇的态度，陈奇接受了，那就到此为止，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但偏偏他没接受，还把皮球踢给了自己。 领导的脑筋飞速转动，还是决定押宝外汇，咳了两声，开口道：“正好该在的人都在，小陈反映问题了，我们简短商讨一下。” “我先说我的意见，方玉荣同志的行为确有不妥，身兼两职，在外举止有失得体，还被报纸登出来了，这两点实证确凿，其他问题还需要相关部门调查。 所以我提议，暂停方玉荣同志的一切工作，暂免中影进出口德国分部负责人的职务，接受调查！ 至于宋林明同志和中影，究竟有没有问题，这个比较复杂，另行研究！” 咚！ 方玉荣瘫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片空白。 完了！都完了！ 宋林明面色如土，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扫向陈奇的眼神中带着恨意。 陈奇毫不在意，他折腾这么久，剥的就是中影的权！ 这会的中影可不是后世的中影集团，它只是一家专门发行的公司，貌似庞然大物，真正的实力很差，只凭借政策垄断而已，不说别的，国内制片厂就一直跟它干，来争这个发行权。 宋林明还不知怎么样呢，如果他聪明，或者继任者聪明，那就不是恨陈奇，而是上赶着来巴结呢！ (本章完) 第171章 海子里 方玉荣当场就被送走了。 这个女人不再歇斯底里，她明白自己的前途完了。 一想到以后看不到方大姐了，陈奇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其实还是那句话，他从来没觉得某个人是自己的敌人，有的只是在时代背景下，形成的那些天然障碍和困难…… 怼自己的除外。 他受不了气。 “老汪，你可得着宝贝了！” “小陈啊，这几天受委屈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小陈，有没有兴趣到我这边来，我们部门可是专门对外的。” 会议结束，一帮人纷纷套近乎，汪洋暗自苦笑，经此一役，陈奇在业内必然名声大噪，《庐山恋》是给观众看的，挣外汇是给内行看的。 他都能想象到，会有多少单位来抢人，而这小子的心思，还真拿捏不准。 他们摆脱了众人，下楼往外走，还没出大院呢，后面蹬蹬蹬脚步声，领导亲自追上来了，喘气道：“不，不用走了！廖公来了个电话，让我们下午去，去……” “去侨办？” “不是！去海子里！” 领导喘匀了气，拍拍陈奇肩膀，热情道：“小陈，眼看要中午了，你和老汪留下吃饭，尝尝我们的食堂，下午一块去。” “……” 陈奇和汪洋对视一眼，一个假惊诧，一个真惊诧，真的直达天听了啊！ ………… 下午三点多钟。 文化部的领导出车，载着汪洋和陈奇出发，陈奇坐在后座，发现老头很兴奋，悄声道：“您不是去过么？怎么还这么高兴？合着您撒谎呢？” “滚蛋！我去过就不能高兴，我又不是天天去……我想天天去也去不了啊！” “那您得努力，退休前再升几级。” 汪洋懒得搭理他，跟疯狗一样咬人的中影被踹了，俩人都放松下来，说起来好像挺漫长，其实就发生在从柏林回来的几天之内，2月份还没过完呢。 比那些几百章一年还没过去的强多了…… “小陈啊，你第一次去，心态倒好，我看伱一点都不紧张。这就对了，领导们都很亲和的，尤其对你这种年轻人，去了正常发挥就好。” 文化部领导提醒道。 海子正门在南，后门在北。 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后门，两侧红墙围着一扇敞开的白色大门，精神抖擞的士兵在站岗，检查证件车辆，先过一道关卡，进去又过一道，便直直前行。 海子面积约1500亩，水面700亩，非常大的。 在80年代的某几年时间，部分区域对外开放。每月有固定的参观日，门票2毛钱，不许带相机，当时这里成了京城学校组织学生活动的惯例地点，后来又关闭了。 “……” 陈奇打量着外面，其实也很兴奋，上辈子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老板，自然没机会进来，这辈子族谱单开啊，诶，以后争取常来。 紫光阁、勤政殿、仪鸾殿、瀛台、西花厅，还有菊香书屋……纵使没来过，也是都很知道，可惜不能停车浏览，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停在一栋复古重修的建筑门口。 仨人下来，先进了一间小屋子等着，约莫十来分钟，才被领到一间普普通通的会客厅，布置非常简单，几张桌子，绿白方格的沙发套。 也不敢坐，又等了一会，从外面走进几位只能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人，廖公也在里面。 当先几位，陈奇并不惊讶，意外的是里面一位女性。 “咦？她也来了？” “哦对，她负责对台事务，也是对外的。” 仨人问候，领导笑着握握手，握到陈奇的时候打量几眼，道：“你就是小陈吧，果然一表人才哦！” “首长好，我叫陈奇！” “好好，坐下谈嘛！” 众人就座，大领导刚坐下就拿了一根烟，又递给廖公一根，笑道：“我给了你一支，你就不要偷我的香烟喽。” “我就两大爱好，吃肥肉和抽烟，现在都被剥夺了，不偷你的我哪来的烟？” 廖公身体不好，两大爱好都被妻子禁止了，他与这位大领导关系不错，二人点上烟，吞云吐雾起来，瘾头确实不小。 “他请我们看了场电影，拍的好啊，大家兴奋的很……” 大领导抽了两口，道：“我们这些人大多上过战场，练过武术，里面那个太极拳与我们练的不太一样，但电影嘛，可以有一定的艺术加工。 那个李连结我见过，那时他还是个娃娃，一转眼也成小伙子喽。” “……” 汪洋竟然不吭声，示意陈奇，陈奇只得道：“全国武术冠军有很多，但拍戏与比赛不一样，武打片么，讲究潇洒漂亮。我们正是看中他打的好看，才选他做主演。” “对头，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听说《太极》是你的主意？” “主要是长城公司拍《少林寺》，谈起了这件事，我就想他们拍少林，那我们拍太极好了，都是大家团结合作的功劳。” “团结合作是值得称赞的，但有些事光靠团结合作可不行，小陈啊，你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把片子卖了几百万美元的？”大领导笑道。 当即，陈奇把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春秋笔法，咬死了自己在柏林见有挣外汇的机会，又找不到人申请，随机应变，甘愿冒风险才拿下的合同。不能说真话啊，如果说预谋良久故意搞事，那性质就变了啊。 好家伙，我被枪毙五分钟！ 这种玄学的事，他不说，没人往这上想，因为首先有个前提，你确保《太极》能赚大笔美金，你才敢这么干。国内谁能确保啊？ 大领导听完，点头道：“有时候做工作是这个样子的，你虽有违反规定，但为国家赚到了一笔外汇，行为可以理解。 不过这更彰显出某些部门的失职哦，他们搞电影搞了几十年，还比不过你一个……” “我一个卖大碗茶的！” “哈哈，是这个道理！” 大领导笑了起来，又问：“既然你对拍电影这么有心得，不妨说一说，我们的电影要怎么拍才能在国际上立足，出口创汇？” “不敢不敢，这么大的命题哪轮得到我来讲！” “青出于蓝胜于蓝，都说《太极》你是第一功臣，你就讲一讲。” “是啊，随便聊聊。”廖公鼓励。 “那，那我就大胆说说，您别见笑……” (本章完) 第172章 论出口 “我做电影的时间不长，经验不多，对电影理论和技术着实比不上老前辈，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陈奇开口给自己定调子，道：“但既然说的是出口创汇，就相当于一个卖东西，一个买东西，这个大家都熟，我从这个角度讲一讲。” “我们想让他们买片子，就要研究买东西人的心理。 就拿美国举例，我这次去香港、去柏林，了解了很多美国电影的事情，他们的产业非常发达，类型片丰富，几乎把所有类型都拍过了，去年的《星球大战》在北美轰下2亿多美元的票房。 这样一个国家，为什么会花300万买《太极》？ 原因很简单，因为《太极》是中国功夫片，这个东西美国没有。从李小龙到成龙，再到李连结，这样的武打明星，美国说死也出不了一个。 中国功夫的标签独一无二，全世界仅此一家，所以我觉得要多拍武打片。” 当着几位大领导，他不好长篇大论，要简洁快速，而大领导听了，不置可否，只道：“继续说！” “拍我们有他们没有的，这是第一类。 第二类，自然是大家都有的。 比如凶杀、爱情、喜剧、悲剧，这人家都有啊，还比我们发达，那要怎么拍呢？如果单纯从作品水准上超越，那太难了，我觉得有一条捷径。 从相同中找不同！ 中国电影再度出现在世界舞台上，对于西方社会是陌生的，我觉得他们有一种窥视心理，希望看到中国的历史、传统文化和当代生活的真实面貌…… 比如小市民电影，我们的小市民和他们的小市民肯定不一样，居住环境、衣着打扮、饮食习惯、家庭观念、社会伦理观等等，我们要拍这些东西，运气好还能拿个奖。 在海外拿奖也很重要的，拿了奖就能卖上价，还能鼓舞人心。 但可惜的是，唉，我们拍的不好……” 陈奇上面讲了拍什么，下面讲怎么拍，继续道：“首先要让人家看懂，人家看都看不懂，何谈购买啊？ 我在柏林最深切的一个体会，就是外国人觉得中国片太做戏，真实感差，政治词句太多，他们觉得自己在受教育。 我们导演表达的方式太直白了，就像给小朋友讲课，直接说你们要热爱祖国，热爱这片土地……这样当然是对的，但小朋友能理解么？ 而还有一种方式，带他去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让他在美丽风光中自己体会，让他读历史，知道中华民族曾经遭受的苦难。 含蓄一些，委婉一些，把政治词句藏在剧情里，用故事讲道理，而不是直接亮台词，这样可能更好。 其次呢，我们电影太慢了！” “太慢了？” “情节发展的缓慢，铺陈太多，看着沉闷无趣，自己观众都不爱看，何谈让外国观众喜欢？ 比如《太极》，开头就是比武较量，然后杨昱乾被高人教训，去河南学艺，吃了闭门羹，却偶遇陈少梅，被教授太极，又被陈正英发现…… 他每往前走一点，势必遭受挫折，然后解决，再往前走一点，又有新的麻烦……这样节奏明快，娱乐性强，有波澜起伏，观众就喜欢看。” 与平日相比，陈奇已经很保守了，没有唾沫横飞，全是干货，最后道：“总之，我个人觉得想出口创汇可以走两条路线，一个是拍以武打片为主的娱乐片，一个是拿奖。 哦对了，跟外国人谈判的时候千万不要怂，我们有些片子真的很好，贱卖太可惜了！” 其实在80年代，就有一些有识之士提出电影创汇的观点，奈何从上到下，整条产业链都不给力，后来也不提了。 如今有《太极》石破天惊，让可行性变成了现实，大领导听得很仔细，这会问：“你说我们国内导演的片子慢，那有没有法子变快？” “别人我没办法，我自己的片子有办法。” “接下来有什么主意？” “就是我刚才说的，做两种类型片，一部奔着赚钱，一部奔着拿奖……我是说，如果还让我拍的话。”陈奇腼腆，挠头。 “有没有办法发行到台湾去？” 一直没吭声的领导忽然问了一句。 陈奇一愣，道：“纯粹的大陆片不可能，但根据傅奇叔叔的说法，我觉得也能实现。 我们找能进入台湾的导演和演员，拍完片子，把出品方抹掉，先在台湾上映，回来再把出品方加上就行了。或者暗中投资一家公司，让他们拍也可以。 但发行到台湾，里面就更不能有政治词句了，不然不过审。” “小同志脑子还挺灵活的。” 领导笑了笑。 廖公也听明白了，道：“道理很简单嘛，这与国内电影无关系，专做出口创汇片，就像那些搞外贸的商品一样。” “是这个样子滴……” 大领导点点头，弹弹烟灰，忽然开始跟廖公唠家常。 陈奇没这种经验，汪洋明白，这是有别的事情要谈，连忙拉着他告辞，文化部领导还留着。 “不拘一格降人才，我看这个小子可以滴！而且现在改革初始，对国家有利的事情都可以试验一下，他是一个人，规模小，失败了也影响不了什么嘛。” “我也是这个意见，小陈已经证明了这个路子可行，索性就让他试试。”廖公道。 “我们希望对台关系缓和，电影是个很好的沟通渠道，可以把香港、海外影展当做桥梁，与那边的电影工作者接触接触。”领导道。 三位领导在这讨论电影，貌似夸张，但在这个年头很正常。改开初期啊，年广久卖个傻子瓜子，都被高层多次提及，何况电影这么重要的东西？ 简单商量了一下，大领导对廖公道：“这种情况特殊，没有先例，你协调一下各单位，研究一个方案出来？” “嗯好！” 到此，碰面结束。 一直不敢吭声的文化部领导飞快的往出走，暗暗咋舌，特事特办啊，要变天了！ ………… 陈奇终于回到了忠诚的北影厂。 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他从柏林回来当天，就直接被叫去文化部了，搞了好几天，身心俱疲。 而就在此时。 中青报的领导反复确认了数据真实性，拍板让于佳佳发稿。于佳佳大笔一挥：“《太极》扬威西柏林，征服大鼻子外国人，480万美金创汇天价！” 轰！ 直接丢下一颗炸弹，还是管杀不管埋那种。 普通人看了，顶多说一声真牛逼，业内人看了，眼睛都绿了！就在陈奇呼呼大睡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赶往京城，以期一睹圣颜！！ （冇了……） (本章完) 第173章 排号去 陈奇睡了两天。 颇像一个刚考完试的高考生，头脑在无声无息的进行着格式化，醒来就是一个清澈而愚蠢的大学生了。 “啊！” “睡眠和性爱是最好的营养剂！” 陈奇醒了过来，伸胳膊踢腿，只觉身心恢复，看了看自己的瑞士进口手表，都中午了，遂拿着脸盆和牙具出去，毛巾往肩膀上一搭。 “哟，小陈洗漱啊？” “嗯，老师您又有戏啊？” “别别，我可当不起老师，您忙着您忙着！” 这人是厂里的一个老化妆师，也是一向看他不对付，今儿却转变了态度，虽然还是有点阴阳怪气，但不敢咋咋呼呼了。 陈奇耸耸肩，自去洗漱，又打了壶热水。 遇到不少人，每人都是如此姿态，恭敬中带着阴阳怪气，惊诧中透着一股不得不服气，非常矛盾，他们打死也想不出来，480万美金怎么挣的？ 陈奇懒得理他们，又把屋子收拾收拾，打开窗户透气。 早春2月，京城仍寒，厂区光秃秃一片，桃红柳绿的景象还得等一等，但他麻烦了结，心头舒畅，看眼前之景也觉得有番意象。 “哎，进海子的人生目标达成，我已经可以摆烂了！摆烂！摆烂！” 他自我吐槽中，忽地瞧见蔡铭了，喊道：“小蔡！小蔡！” “哟，您醒啦？” 蔡铭抬头一瞧，夸张大喊，正巧是午饭时间，梁晓生也过来了，开心道：“小陈，你醒了！” “嚯！小陈醒了！” “好家伙，小陈醒了！” 底下一团乱哄哄的，陈奇在窗口摆着手，好像他脑袋被驴踢过，在床上躺了三年植物人，终于苏醒了一样。 “……” 忽然间，龚雪姐姐也来了，陈奇对她比了个手势，又冲梁晓生喊：“老梁，把我椅子送回来！还有书，一本都不能少！” 他关了窗子，故意磨蹭一会，才穿上外套下楼。 骑上自己的破车子，刚出大院门口就瞧见龚雪在外面等着呢，她现在也有自行车了，出去更方便。俩人熟门熟路的跑到了乐春坊6号。 天气没回暖，施工队又撂挑子了，这房子盖的虽慢，好歹也在一点点完善。 “小陈~” 陈奇关了门，转头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抱住，龚雪主动拥抱了他，两条胳膊紧紧搂着，头埋在他胸口，语带哽咽： “你没事真好，我真怕你出事，伱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我想去找你，又怕打扰你休息……” “好了好了，我完好无损嘛。” 陈奇摸着她的头发，年龄差好像应该倒过来，笑道：“我听说你也帮了不少忙，风里来雨里去的，关键时刻还是我的好姐姐靠得住，感谢感谢！” “你又没正经！” 龚雪脸一红，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了，小手捶了他一下，道：“你别谢我，你谢那个于记者，她为了你尽心尽力，你怎么不管她叫好姐姐？” “yue~” 陈奇夸张的呕了一声，道：“我们是纯洁的利益关系，不带半点儿女私情，你还不如说我跟蔡铭有一腿。” “蔡铭……” 龚雪忍不住乐出声，她不是觉得小蔡不漂亮，挺好看的，但就是不搭调嘛！好像地球人和外星人谈恋爱似的…… “笑了，笑了就好，事情都过去了。” “来坐会儿！” 陈奇自己坐在一张小凳上，笑么嘻嘻的看着对方，龚雪白了他一眼，还是乖巧的坐在他大腿上，又是一番亲亲热热，唇舌纠缠。 半晌，龚雪喘着气抬起头，道：“你这件事真的过去了，不会再有麻烦？” “翻篇了，有麻烦也是新麻烦。接下来我还是拍戏，但跟以前应该不太一样，这段时间就清闲了，好好陪陪你。” “唉，你想做什么我也不太懂，反正我支持你就是了，我……” 龚雪欲言又止，把后半句吞下肚子，她还想说：感觉你越走越快了，我怕我追不上。 她出身知识分子家庭，自身也有文化，有想法，懂得如果两个人在认知方面、事业方面差距太大，必定会产生隔阂与矛盾。 一个21岁，挣近500万美金的家伙，什么样的女人能站在他旁边？ ………… 《故事会》的编辑何成伟又进京了。 随同的还有一位上影厂的副厂长，叫王麟古。 《太极》曝光之后，上影厂立刻找到了《故事会》，希望联系作者，把武打故事的改编权拿下。他们早就知道这本破杂志，一直没看上眼。 现在不同，虽然《太极》还没在国内上映，但明眼人都清楚，肯定将迎来一波武打片高峰。于是一瞧，近水楼台，在家门口就有个宝贝！ “此番进京，务必将改编权拿下，另外找机会与陈奇密谈，这般这般……” 王麟古记得临行前，厂长徐桑楚亲自吩咐的话，丝毫不敢怠慢，他也清楚陈奇的重要性。 而何成伟来的目的更简单了，给陈奇涨稿费！ 俩人风尘仆仆赶到了京城，找到下榻的地方，立马跑来了北影厂，结果在大门口被堵住了，只见一个老太太领着几个人，站在那里大杀四方，指着一个男人的鼻子臭骂： “你还敢说你是中影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别以为我不清楚，我都打听明白了，就是你们这帮孙贼把咱们家小陈送进去了！我告你啊，我们一帮人写了联名信了，没你好果子吃！ 我谁？ 我是你姥姥！ 前门大栅栏街道委员会，小陈的单位，直管领导！ 厚着脸皮还敢来，麻溜给我走人！今儿我老太太在这，这门你甭想进，你走不走？你走不走？” “姥姥……不是，大妈啊，您误会了！” 男人哭丧着脸，道：“犯错误的同志已经有处理了，我今天来找他是有正经事，麻烦您让一让。” “不让！听见人家说的没有，麻溜走人！” 传达室大爷在旁边看热闹，跟王大妈对视一眼，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男人没办法，只得先走了，王大妈像个得胜的将军，挺胸抬头的走进大院，何成伟和王麟古以及另一些人也要进，忽然被大爷挡住。 “让我们进去！” “凭什么她能进，我们不能进？” “人家是直管领导，你们是干嘛的？北影厂是随便进的吗？厂长说了，找小陈的人太多，严重影响了厂内正常活动，要分批次进行！ 你们先在我这登记，明天再来吧！” 大爷一摆手：“排号去！” 何成伟没什么，王麟古愤愤不平的登了记，心里暗骂，汪洋这个老头子给点阳光就灿烂，显呗什么啊？合着挣外汇就牛逼了是吧……行吧，是很牛逼。 他又想起自己的任务，买改编权是小，挖人是大啊！ (本章完) 第174章 断舍离 “陈奇同志！” “占英同志！” “哎呦，王大妈，您怎么御驾亲征了？” 302房间，陈奇破天荒的看见了王大妈，这是她第一次来北影厂，进门就把他拽住了，看看胳膊看看腿，道： “你小子没事吧，听说把你送进去了，肯定受委屈了，跟大妈说，大妈替你做主。我不行还有区里，区里不行还有市里……” “停停停！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仇？已经解决了，话说您怎么来了？” “伱搞出那么大阵仗，我能不来么！” 王大妈一屁股坐在黄花梨圆背交椅上，道：“你也别怪我势利，你小子自从加入合作社，就卖了一天大碗茶，然后就跑北影厂待着，我都没法说你。 我今天来，是受党和群众的委托，一个是请你给全市广大青年作报告，一个是政府要安排采访，写材料，听说还要给你申报表彰什么的。” “呃……” 王大妈见他神色，问：“小子，你不会是不愿意吧？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茶摊初创的时候，各级领导对我们多有爱护，我当然愿意。” 陈奇笑了笑，这时候无需藏着掖着，道：“但我怕我答应了，还有后续一系列事情，没完没了的。您知道我心不在此，我长期驻扎北影厂，工作关系一直在合作社没调动，这次恐怕不行了。” “你确定要去北影厂？” “没确定，但肯定要走了。” “唉……” 王大妈叹了口气，合作社不是正经单位，也就黄占英表现出色，混了个主任的头衔，将来有希望调进衙门里。 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 合作社上面是街道，街道上面是区，区上面是市，都打招呼下来，想留住这个人才。可人家来去自由，没有约束力。 “我也知道留不住你，你起码把报告做了，配合一下相关活动好不好？不然咱们也没脸面。”王大妈也很实在。 “您都亲自出马了，我当然得答应了。” “那成，你小子不管混到哪儿去，记住大栅栏永远是你的家。” 那肯定啊！ 你们合作社也在我的计划之内呢。 敲定一些事情，陈奇站起来，又跟亲爱的黄占英握手，诚恳道：“占英同志，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架，穿一条裤子，玩一只蚂蚱，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总要各奔前程。 你也要努力上进啊，不要日后见面，我叫你一声闰土，你叫我一声老爷……” “不要忘记我们的革命友谊，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们都将有光明的前程！”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与君共勉！” 黄占英狠狠攥着他的手。 ………… “这位是上影厂的王麟古，王副厂长。” “您好您好！” 还是302，陈奇见到了何成伟和王麟古，客套几句，何成伟迫不及待的先行开口：“我们在报纸上看到《太极》的消息，整个杂志社都为你高兴，太给国人争光了！ 社长第一时间派我前来，主要想问问您能不能把《太极》改成，发在《故事会》上？ 为表诚意，我们愿出千字10元的价格，同时增加印数稿酬。并且您之后的每篇作品，都会按照这个标准支付，您觉得怎么样？” 国家新出了规定：著作稿每千字提高到了3—10元，并恢复了印数稿酬，以按万册计算。 这个分成特别特别少，印五十万册，才给基本稿酬的百分之五十。比如陈奇的基本稿酬拿350块，印了50万册，才多给350块的50%。 《故事会》原则上也说得过去，在规定范围内，已经给到最高了。 何成伟说完，忐忑不安的看着对方，陈奇的感觉也很奇妙，这一下子搞的好像自己在与各方断舍离，舍弃一些之前的东西，轻装上阵了。 “我在《故事会》一共发了几篇？”他问。 “从79年9月起算，每两个月登半部，到今年1月份，已经登载了《木棉袈裟》《无敌鸳鸯腿》《武当》《大上海1937》和《黑匣喋血记》的上半部。” “不知不觉都2年了，好快啊！” 陈奇感慨，那会还在庐山教雪姐姐演戏呢，道：“咱们是朋友，我不想哄骗你，接下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做，顾不上《故事会》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这，这……” “我最后还有一篇《京都球侠》给你们，算是告别作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可以在《故事会》上写个短篇的，情谊永在，也感谢你们给我施展的平台。” “……” 何成伟有很多话想说，终究默默叹了一声，道：“好吧，我会转达给主编，其实您没能来《故事会》做一次客，我们都挺遗憾的。那我先不打扰了。” 他失落的走了。 王麟古也叹道：“《故事会》就在上影厂的眼皮底下，怎奈之前没有拍武打片的计划，守着宝盆而不自知，希望你别嫌弃我们来晚了。” “哦？您是为了改编权而来？” “正是！” “不知看中了哪篇故事？” “除了《木棉袈裟》之外的所有，包括刚才说的《京都球侠》，一共五篇，上影厂全都要了！” 嗯？ 陈奇有点意外。 有《太极》在前，他知道武打片的风潮即将到来，以为《故事会》会来一次剧本批发，没想到上影厂魄力很大，全包圆了。 “您大气，我也不遮遮掩掩。《故事会》里的东西，我本来就是按照文学剧本写的，只是将其口语化了，基本没有改编难度。 所以我不卖改编价，我卖原创剧本价，您接受么？” “你开个价！” “每篇2000块！都卖给你们不太好，我留一个，你们拿四个。” 他写《庐山恋》时是新人，卖了800块，现在名声大噪，自然要提价，但也不能太离谱。他知道自己即将脱离靠卖剧本挣钱的方式了…… “可以！” 王麟古一口答应，他不知道上影厂占了多大便宜，这几部都是80年代的火爆片。 陈奇与北影厂关系好，却也不会刻意回避其他的制片厂，上影厂财大气粗，根基深厚，资源广博，结交一下总没错的。 王麟古应了，挑了《无敌鸳鸯腿》《武当》《大上海1937》《黑匣喋血记》，把没写完的《京都球侠》留下了。 随后，他忽然左右看了看，变得谨慎起来，问出一句： “陈奇同志，我此行除了谈剧本，还有一件事情，我受徐桑楚厂长委托前来，真诚的邀请你加入上影厂！” (本章完) 第175章 百花 “邀请我加入上影厂？” 陈奇眉毛一挑，笑道：“我在北影厂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上影厂呢？” “我们开诚布公，我有话直言了。 你在北影厂待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调进去，这本身就很奇怪。老汪是个惜才的人，肯定与你说过此事，之所以没成，必然在某些问题上你们没有达成一致。 我说的可对？” “……” 陈奇笑笑没说话。 王麟古增添了几分信心，继续道：“我不妄加猜测，我只说北影厂有的东西，上影厂都有，北影厂没有的东西，上影厂仍然有！ 我们才是国内最进取，最大胆，最时髦，走在时代前列的制片厂，北影厂身在首都，多多少少要受限制。 而我们对伱非常非常的看重，如果你肯来，职务上给不了你太高的位置，但权力上，我们支持你自己开一部电影。 由你选题、选剧本、选创作团队直至具体拍摄、发行，厂里一概不过问！” 王麟古真的诚意十足，甚至拿住房当条件，道：“我们在兴建一座‘上影新村’作为单位福利，全是通下水道的楼房，只要你来，必有你一套！” “哈！” 陈奇乐了，连连点头：“谢谢，真的感谢，我体会到了您的真诚。” 老实说，他还真有点心动哩！ 这条件丰富啊，一般人肯定就去了。 王麟古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我们知道，你有自己合作愉快的伙伴，如果你同意，我们保证让她一起调过来。” 陈奇一听，说的是女字旁的她，那就是指龚雪了。 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他就想翻白眼，我费劲巴拉的让龚雪来北影厂，我还把她送回去？吃饱了撑的！ “我有多少机会？” “什么？” “王厂长，您来找我，无非是《太极》大获成功，我理解。您开出的条件着实丰厚，我也很感动，但我想问……” 陈奇也变得正经，道：“如果我在你们厂失败了，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甚至第三次？” “这个……” 王麟古犹疑。 “或者说，我这段经历的种种波折，汪厂长在各方面都极力支持我，我才能平安度过。你们有没有这种对我的信任感？ 上影厂在某些方面确实强出一些，但我在这里挺习惯了，不想挪窝，只能说声抱歉。” “也罢，是我冒昧了！” 王麟古好生奇怪，这小子不进北影厂，但又不走，到底想干什么？ ………… 接下来的几日，陈奇不断接见各路来客，体会到了家印兄的快乐。 哼！级别不够，我都不稀罕见！ 来人大概分三个群体，一个是以王大妈为代表的行政机构，一个是电影系统，一个是侨办、港澳办。他们目标相似，都想抢人！ 意外的是，吴天名作为西影厂的代表也来了。 他现在还不是厂长，要到83年才当官，当时张艺某、陈楷歌等第五代初出茅庐，与时下的中国电影格格不入，不受待见，吴天名慧眼识珠，力捧第五代。 出品了《红高粱》《黑炮事件》《孩子王》《盗马贼》《双旗镇刀客》等等，一举将西影厂带上巅峰，之前的西影厂就是个弟弟。 陈奇热情招待了吴天名。 他此番是来求剧本的，希望陈奇能卖一个武打片剧本，正好《京都球侠》给他了。 这个故事集武打、足球、喜剧于一身，水准不错，当年卖了200多个拷贝。陈奇好东西太多，并不心疼，权当交个朋友。 中影的人又来了两次，都被大爷挡回去了，陈奇也懒得搭理。 他获得了一段清闲时光，正好放松放松。 …… 眨眼到了3月，京城终于回暖，柳树抽出了新芽，春花绽放，北影厂厂区变得鲜活起来。 这日一大早。 陈奇、梁晓生、葛尤、张金玲这帮小团体都在，忙活着帮龚雪搬东西，乱七八糟的装上一辆三轮车，大家在两侧扶着，推着走。 从招待所走到后面的生活区，又一件件往筒子楼里搬。 龚雪因为《太极》得到了最实惠的好处：北影厂给她分了一间单人宿舍，条件可能还不如招待所，但好歹是自己的私密空间，住招待所总跟客人似的。 陈奇想起王麟古的话，这对比强烈啊，人家上影厂都盖有抽水马桶的楼房了，北影厂还筒子楼呢。 “这个箱子放哪儿啊？” “放那里吧，我来我来！” “这个呢？” “放门口就行了！” 又一阵忙活，龚雪颇为豪气，笑道：“辛苦你们了，我请大家下馆子！” “哟，你请还是小陈请啊？”张金玲道。 “当然我请了，我出钱！” “那水准可不咋地，小陈请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有大餐呢！” “你不吃拉倒！” 几人嘻嘻哈哈出了厂，到了一家常去的馆子，朋友相聚本就开心，吃吃喝喝间，葛尤忽然从军绿色的帆布包里摸出一本《大众电影》。 “我刚买的，里面有重大消息，5月23号在杭州举办百花奖，今年又搞了一个金鸡奖，一块办。” “金鸡奖干什么的？”张金玲问。 “专家奖，专家评出来的。咱们不用管这个，反正百花奖投票开始了，你看！” 葛尤摊开杂志，几人一瞧投票栏。 与去年的14个奖不同，今年把导演、编剧、配角、摄影、美术等全去掉了，只留最佳故事片、男女主角三个奖项。 “咦？这么一看，金鸡奖分量很重啊！”陈奇莫名惊讶。 “怎么说？” “今年百花删掉的那些奖项，肯定挪到金鸡那边去了，以后再提最佳导演、最佳编剧，那都是金鸡奖的，这分量还不重么？” “有道理啊，不愧是挣外汇的！” 葛尤现在对他羡慕嫉妒恨到了极致，与之一比，自己的人生就跟垃圾一样，他又摸出一支笔，道：“索性咱们就填了吧，也投出神圣的一票。” “行啊行啊，小陈，你执笔！” 陈奇不客气，接过钢笔，笑道：“最佳故事片有三个名额，你们喜欢哪个？” “《庐山恋》呗！” “肯定《庐山恋》，剩下两个随便填吧。” 七嘴八舌的，最后填了《庐山恋》《405谋杀案》《七品芝麻官》。 男主选了唐国樯。 到了女主角，几人顿时起哄：“哟，小陈，你想填谁呀？” “是啊是啊，我觉得《巴山夜雨》里的张瑜不错啊，选她吧？” “《胭脂》里的朱碧云也好呀！” “可是笔在你手上，我们说的不算，以你为准哦。” “……” 这种场合，龚雪不好说话，早就满脸通红，又想他填，又不想他填。 陈奇才不管那些，笑道：“举贤不避亲，好就是好，去年所有的女主角哪个最光彩夺目？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大笔一挥刷刷刷，写下了龚雪！ （感谢霓裳羽衣的盟主…… 这个月好漫长啊，我感觉这本书已经写了两年似的，好在没有食言，每天三更。 书成绩还不错，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不过明天我得休息一下，明天是两更，不然我的腰快废了……） (本章完) 第176章 岁月静好 傍晚。 正是晚饭时间，筒子楼忙碌起来，长长的走廊上油烟四起，飘散着一股股混合香气。 “滋啦！” 龚雪系着围裙，第一次在这里做饭，一道普通的炒青菜，热锅冷油，不断翻炒到菜叶焉下去，先加了点盐，又拿起一个小罐子，舀了三分之一勺糖放进去。 “小龚！你炒青菜还放糖啊？” 邻居刚好瞧见，大呼小叫，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邻居是厂里的服装师，龚雪笑道：“张老师，我喜欢吃点甜的。” “你在北方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啊？” “习惯是挺习惯了，不加糖也爱吃，但有时也加一点。” “啧啧，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青菜加糖……” 张老师摇头晃脑的进去了。 龚雪炒好了青菜，又做了个鸡蛋汤，盛了一碗米饭端进屋，放在新买的小桌子上，吃着搬进来的第一顿亲手下厨的饭。 她外公是常州人，后搬去的上海，饮食习惯对她妈妈影响很大。 常州喜欢用酒糟、糖醋、生抽调味，擅长做禽肉、水产，浓中带甜，所以她妈妈才那么疯狂加糖。龚雪在北方待的久，口味比较中和，甜咸都可以吃。 这间屋子十几平米，进门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下面是床，比单人床大点，比双人床小点，铺着牡丹花图案的国民床单。 再过来是张金玲送的一张旧沙发，摆着小茶几。 门后是脸盆架子，门口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套桌椅，摞着高高的书本，还有文房四宝。地上堆着几个大包，里面都是衣物。 “还差一个大衣柜，一个杂物柜，就齐全了……” 龚雪吃了饭，洗好碗筷，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忽地一笑：“这就是我的家啦！” 厂里说这是给她分的单身宿舍，但以她现在的名气，肯定没有外出拍戏的时候，被人溜门撬锁闯进来，强占屋子当新房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她的家。 这年头的家啊，其实都是单位分的房子，每月交几块钱低廉的租金。 龚雪在外多年，终于有了安身之所，雀跃之下，忍不住走到桌前，调好墨汁，刷刷刷画了一幅喜鹊登枝的国画，落款是“辛酉年初春龚雪画於京城”，一手漂亮的隶书体。 眨眼天黑了下来。 她洗了脚，上了床，新鲜又欣喜的躺在自家床上，床下则是一个搪瓷痰盂——其实就是起夜用的便盆，嗯。 筒子楼只有公共厕所，好在她从小在弄堂长大，上海人也是家家倒马桶，早就习惯了。所以说这年头筛查穿越者很简单，让他倒尿盆去！让他用土坷垃擦屁股！ “啊……啊……” 不知几时，龚雪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她侧耳细听，确实有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女人在压抑着叫，又欢快又哭泣。 “啊嗲拉娘来！” 龚雪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张老师，想想不可能，张老师都五十多岁了，那就是另一对小夫妻邻居，都是厂里的普通职工。 她以为一会就结束了，谁知女人越叫越浪，啊呸，越叫越响。 那娇媚入骨的呻吟似穿透了墙壁，不知怎地，她竟也觉得发热，只好蜷缩着身体，紧紧揪住被角，脑袋里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身体愈发蜷缩，还涌出一丝莫名的蠢蠢欲动。 不过这丝冲动很快被拍门声打断，那是张老师的声音：“什么时候了？你们不睡觉，我们上岁数的还睡觉呢，要不伱们用棉被钉墙上隔着点……” 周遭安静下来。 用棉被钉墙上，能隔音么？ 龚雪学到了奇怪的知识，她忽然有点窘迫，天啊，我以后也要这样么？那岂不丢死人了！ 当然她不知道，历史上她凭借《大桥下面》拿下双影后，上影厂特意给她分了一套房子，嗯，就是那个带抽水马桶的上影新村。 ………… 陈奇继续休息，顺便配合官方宣传，作报告。 他知道上头肯定在研究自己的事情，并不着急。这日，杨洁导演来找，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包青天》要开拍了！” “真的？人马都到齐了？” “齐了齐了，在招待所住着呢，我让他们集中培训，找了宋史专家来讲课，不能马虎啊。十天后正式开机，我跟你求个情，能不能借摄影棚给我们用用？” “您找主管领导啊，我说的又不算。” “哎呀，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大红人，这戏可是你写的。” 杨洁有点耍赖，但她也是没办法，电视剧刚刚起步，啥条件没有。像《渴望》是租了两个篮球场，自己搭棚子拍，《西游记》更猛，直接在央视演播厅的舞台上搭景。 “那我说说吧，成不成我可不保证啊！” 陈奇顺手人情，又问：“对了，包拯的人选是谁啊？” “八一厂的里坡，以前参加过八路军的，拍过《回民支队》《红日》《林海雪原》，经验丰富的很。而且他面相就是肥头大耳，不怒自威，试装效果特别好。” 噗！ 陈奇当场笑死。 里坡就是《西游记》猪八戒的配音，《三国演义》的董卓，拍三国的时候已经老了，脸上都是褶子，这会还有肉呢。 一想到包大人在前面慷慨激昂，刚正不阿，后面张光北虎视眈眈，此刻已成艺术…… 《包青天》杨洁说的算，他也懒得过多参与，到时候把李健群留下就行了。 …… 又过了两日，三八妇女节。 龚雪领了一堆茶缸、毛巾、洗头膏之类的东西，《太极》尚未在国内上映，但凭借外汇的功劳，特意给她发了奖状，以及100块奖金。 没错，100块。 已经非常多了！ 陈奇又陪她去订了大衣柜，找的一个专门做家具的知青合作社，木料是陈奇盖房子、打家具的料，龚雪自己掏了加工费45块钱。 “听说他们一个月最多能挣90多块钱呢，在合作社里很有名气，订单都排到年底了。” “是啊，要不是王大妈，咱们也轮不上。不过你要的衣柜也太大了，你那屋子放进去就没别的地方了，要不换小点的？” “不要，我喜欢大柜子！我衣服越来越多，没大柜子怎么行？” 龚雪任性了一把，不用人教，当上电影明星后自己就注意打扮了，还学了化妆，而这种零零碎碎的生活，让她乐在其中，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惜平静的日子总归短暂，就在他们订完衣柜，回到北影厂，陈奇又被叫走了。 “你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廖公找你！” “现在？” “对啊，马上就走！” “你先回去吧……” 陈奇冲龚雪摆摆手，跟着来人走了，龚雪望着他背影，之前那种“追不上”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不晓得这个小男人的极限在哪里，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本章完) 第177章 香港的地位 东城，北新桥三条。 侨办、港澳办皆在此处。 说起来，陈奇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进了大院，到了一间屋子里，等待片刻，富态小老头就笑呵呵的进来了。廖公有个小名叫“肥仔”，晚年更是发福，在海子里见过的那位大领导，就喜欢叫他小名。 “小陈啊，这段都忙什么呢？” “让您见笑了，啥也没忙，就是休息。” “呵呵，休息休息也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从柏林回来当天就遇到了事，怕是连时差都没倒过来哦……” 廖公习惯性的去摸烟，发现一根都没有了，悻悻的收回手，他也是第一次与陈奇私聊，觉得这小伙子长的好，有才华，有格局，就是脾气冲。 但话说回来，没脾气还叫年轻人么？ 他们年轻时，脾气冲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些天，在正式开会研究之前，廖公分别找了文化部门、电影局、中影以及汪洋问话，对眼下电影产业有了具体了解，今天叫陈奇来也是问话。 “那天你说了不少，今天我们关起门私下聊聊。 我找了很多人，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或为自己叫屈，或指责别人垄断，但归根结底都指向一个问题，国内电影体制隐患颇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呃，您是希望我直言不讳？” “当然了，尽管讲！” “那好……我的看法就是，电影体制隐患虽多，但现在谈改革都是刮痧疗法，无法深入。” “哦？这个说法倒是新奇。”廖公笑道。 “就拿他们争的发行权来说，表面上是制片厂和中影在争，但真正渔翁得利，闷声发财的是谁呢？是地方的各级电影公司。 中影顶多赚个发行费，电影公司赚的可是票房。 他们将各省、市、县视为自留地，壁垒严重，严防死守，互不分享。 我们没有全国性的大院线，没有严格的监管系统，没有科学合理的售票模式和票房统计，一部片赚多少钱，他们想怎么报就怎么报，查都没法查。 所以我觉得真正的难题，不仅是打破中影对发行的垄断，更是打破地方电影公司对市场的垄断，那可是拥有50万职工的一个体系，谁动了他们蛋糕，他们敢拼命。 这么说吧，哪怕您现在给我国内发行权，让我去搞分账，我都不搞，没那个条件！” 80年代，国内连一个正经的票房统计模式都没有，数据全是模糊的，大概的，一部片究竟挣了多少，谁特娘也不清楚。 总说《少林寺》过亿过亿，其实没有实证的。 所以汪洋和那些制片厂跟中影闹，陈奇从来不搅合，这是他们的时代局限性。如果真闹成了，给制片厂发行权，不超两年，还得灰溜溜的把权力交回。 因为他们会发现，让自己去面对电影公司，还不如去面对中影呢…… 那什么时候能彻底改革呢？90年代中期，国产片票房烂到泥坑里，电影院纷纷倒闭，电影公司开不出工资，那时候就能改了。 改革无法一蹴而就，陈奇的目标也不是国内发行。 廖公沉吟半晌，也想到了这点，道：“所以伱瞄准了海外？” “对！” “你想去香港发展？” “不能说发展，这个问题很复杂……” 陈奇顿了顿，认真道：“香港电影比大陆发达，这是客观事实，但我们不能因为别人发达，就去盲目追求。 他们的娱乐文化肯定比我们丰富，但绝不能让他们凌驾于大陆之上，无论从资源丰度、文化厚度、人才储备，他们其实没那个条件，造成他们娱乐繁荣的原因是很偶然的。 我们不是要帮香港发展影视业，而是借助香港让我们的影视业发展。 如果问我个人的意思，我觉得要加强与左派的合作，营造一个更宽松的创作环境，给予通行便利，给予海外发行政策，让两地电影人得以施展。 要把香港当成我们的实验田，当成我们赚商业票房、提升影响力的一个平台，我们的一个国际中转站，一个对外输出的渠道，去海外，赚美刀！ 先外后内，用外部带动内部，以期尽早革新！” “……” 廖公眉毛一挑，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人，他听出了一种强烈的攻击性，无论对内对外。他起初觉得陈奇站在北影厂一方，此刻发觉，这小子连北影厂都想革新。 陈奇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胆大至极！ 廖公反倒笑了起来，改革试点，不怕大胆，就怕畏畏缩缩，否则试点有何意义？ 国内电影体系就是船大难掉头，牵一发而动全身，陈奇只有一个人，完全可以给他开个口子，看看他会搞出什么东西来。 这就叫特事特办！ 当然他现在不能说什么，具体章程还要研究，笑道：“看来老年人是要与年轻人多聊天，你的观点很有意思，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说着，廖公叫人开着小汽车，专门把陈奇送了回去。 陈奇在车上琢磨，自己该讲的都讲了，在电影体制开口子很难，在大佬眼里小事一桩，就看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来实施了。 ………… 隔天。 文化部的会议室。 文化部、电影局、中影、北影厂、市里的外事部门，五家单位齐聚，廖公代表港澳办亲自出席，同时也是协调者，这种场合必须有个德高望重的大佬坐镇。 “廖公！” “廖公！” “好好，我今天请大家来开个会，内容想必你们都清楚，有别的事情你们先谈，谈完了我再讲。” “……” 安静了几秒钟，中影代表开口，这已经不是宋林明了，换了一个人，他道：“我去了几次北影厂，都被挡住了。 按照惯例，《太极》应报给中影，由中影组织看片会，向各省电影公司销售拷贝。之前的矛盾已经过去了，今天也不聊此事有无违规，我只想与汪厂长谈谈《太极》在国内发行的事情。” “那肯定由我们来发行，你们对外一团糟，对内谁晓得怎么回事？” 汪洋又沉浸在与中影的斗争中，并且很兴奋，因为他一直以来争的就是国内发行权。 这次中影代表没有动怒，没有吵架，他们发现自己的面子里子已经被扒光了，剩下的竟然是公司生存问题，这可是天大的事。 人被逼急了，是有胆子的。 只见他慢吞吞的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全体职工的联名信。 中影是一家发行公司，犯的错误我们认，但如果把发行权也拿走了，那中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不如自己向中央请愿，直接把中影撤掉算了！” （冇了……） (本章完) 第178章 特事特办 嗯？ 汪洋听对方这样讲，不禁一愣，他跟中影闹的凶，也只是要发行权，没想过让对方消失，傻子都知道不可能嘛！但气势不能弱，拍桌子道：“撤掉就撤掉！你们自己说的，可别反悔！” “我们是自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自己请愿！” 中影代表却像破罐破摔，摆烂了摆烂了。 双方你来我往辩了一会，文化部领导及时制止：“好了好了，当着廖公的面像什么样子？不怕叫人笑话，这是我们内部事，不要拿到今天来讲。” 领导就更理智了。 中影是厅级单位，几十年掌握发行大权，那是说撤就撤的么？得中央批准才行啊。 而且真把中影撤掉了，留下的烂摊子怎么办？原职工怎么安排，发行权交给谁？交给各制片厂？那就不叫改革试点了，那叫大刀阔斧的往前莽……后面还写什么啊，啊呸，后续谁担得起责？ 领导维护秩序，问：“还有别的事情么？” 见四下无声，便道：“那好，进入今日会议的正题，廖公？” “……” 廖公点了下头，富态的身子往前挪了挪，开口道：“我这段时间听取各方意见，加上我自己的观点，简单说一说。 中影此次虽有过错，但总体上还是起到积极作用的，国内电影体系完整，运行数十年，不宜妄动。但中影在海外的表现着实需要检讨，听说有句玩笑话在行业内已经传开了？” 他看向文化部领导，领导尴尬道：“对，就是那个‘你们做了几十年电影不如一个卖大碗茶的’！” “哈哈！虽是玩笑话，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啊！” 廖公敲敲桌子，道：“我看了伱们的成绩，3年一共创汇200多万美金，平均每部片才卖几千块钱，加起来都不如人家一部电影。 当然，今天不是批判大会，但既然自己能力不足，就要给别人机会。 《太极》在海外表现优异，汪洋同志和傅奇同志一致肯定了陈奇的能力，正值国家变革之际，就要不拘一格降人才，给年轻人展现的舞台。” 廖公顿了顿，扫视一圈，继续道：“首先，我代表侨办、港澳办支持国内电影事业向外发展，与香港公司，与海外市场，建立更密切的合作关系。 美国有80多万华侨，全世界有2000多万，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是电影出海的潜在观众群。要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来支持中国电影。 既然陈奇同志取得了一次成功的经验，不妨看看他后续还能做出什么成绩，要大方向管理，小方向放宽，总体上约束，具体上开放。 比如在通行方面，香港左派公司往返大陆一向比较自由，但大陆去香港就非常麻烦了，出国更麻烦，最好能给一些人简化流程，便宜行事。” 他没有长篇大论，简要提了提，便道：“你们研究个章程出来吧，我还有个会，先告辞了。” 众人恭送廖公，一时间，内心暗潮汹涌。 按照职权范围，廖公管不到这块，但他能来做协调人，已经说明大佬们的意思。廖公表达的很清楚：第一，要给陈奇拍摄权；第二，要给他海外发行权；第三，要他加强与香港方面的联系。 而上头把他当成试点，宜小不宜大，仅针对个人，不针对群体。 此乃皇权特许，电影界的魏忠贤，文艺界的九千岁！ 这会电影系统不归广电，归文化部管，最后还得落到文化部头上，领导无所谓，陈奇失败了，自己不用担责，陈奇成功了，自己也有功劳。 “根据廖公的意见，我们研究研究吧！” 有了明确的指导意见，具体研究就方便了。 两个思路，一个是搞事业单位，一个是搞公司，最后决定搞一家公司，更灵活一点。 不要觉得这时候国内没有公司的概念，民国时期就有了，只不过都是国企。直到1984年，大连光彩实业有限公司拿到了第一张私营牌照，是做彩色照相业务的。 这个公司当时惊动了最高领导层，国务院特批的，没错，要国务院特批。 性质跟陈奇一样，也是“试点”。 大规模出现民营公司潮，那得等到90年代初了。 汪洋热情又涌上来，据理力争，务必要让北影厂参与进去。他全力支持陈奇，不等于放弃厂里的利益，那样就成圣人了。 因为要给陈奇拍摄权，但不可能给他单开一家制片厂，还得跟制片厂配合，只是会把他的话语权提升，让他自己主导一部电影。 跟着又是公司职能、所属单位、财务、利润分配等等，讨论出一个章程，报给廖公，又修改研究云云，不再赘述。 ………… 中午。 筒子楼有些安静，该工作的工作，该吃食堂的吃食堂，龚雪却在走廊忙活，做了一盘清炒肉，一个白菜炖土豆，用大碗盛着，小心翼翼的端进屋子。 陈奇大大咧咧的躺在她床上，随手翻着一本书，道：“菜做好了？把饭给老爷盛上来！” “就凭这声老爷，你就要被抓去挨批！” 龚雪白了他一眼，盛了两碗饭放在小桌子上，自己坐矮凳，让他坐沙发。陈奇滚下来，看了看，笑道：“说起来我第一次吃你亲手做的饭，没放糖吧？” “你猜呢！” “那就是没放，我想不出白菜炖土豆放糖该怎么吃？” 陈奇尝了几口，认真品评：“土豆炖的时间刚好，白菜也软烂，就是酱油放的略多，味道还是挺好吃的，能下饭……你在这怎么样，住得惯么？” “挺好的，收拾干净比招待所舒服，就是晚上偶尔……” 她羞涩的摇摇头，没继续说，一个劲给他夹菜，道：“以后你不爱吃食堂，就来我这吃，以前在部队没条件，其实我喜欢下厨的。” “你擅长的肯定是南方菜啊，我吃不太惯。”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学着做。” “锅包肉、回锅肉、松鼠鳜鱼、烤鸭、炸茄盒、佛手白菜、超级无敌海景佛跳墙！” 龚雪顿了下碗，没好气道：“我一个月才挣几两肉票，我上哪儿给你弄去？侬就是个戆戆！” “我提供食材啊，我能买着……不过说真的，这屋子太小了，等我房子盖好了，你可以去看看，住一宿也没关系。” “我才不去住！” “那我一个人多害怕，半夜有鬼怎么办？” “反正我不去……” 龚雪用筷子怼着碗里的饭，隔壁女人的浪叫声突然又在脑海中涌现，思绪瞬间扩散开，那种事真那么有意思么？自己搬来没几天，已经听过两次了。 每次时间还不短，能持续二十来分钟的。 吃了饭，龚雪送他到门口，道：“下次你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 “我就吃饭才能来啊，平时不能来？”陈奇笑道。 “明知故问！反正你晚上别来，让人说三道四的……好啦，快走吧，我还收拾屋子呢，你弄的一团乱。”龚雪拿着笤帚赶人。 哎，真是个过日子的女人啊！ 陈奇晃晃悠悠的走了，京城春景，厂里的大柳树都抽了枝条，迎春花也开了，一片生机盎然。 他刚走到主楼附近，汪洋在楼上喊：“小陈！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快上来！” (本章完) 第179章 提督东厂 陈奇对厂长办公室再熟悉不过，进去pia往沙发上一坐，自己倒茶水喝，瞧了瞧汪洋，笑道：“您有喜事啊，看您满面春风的。” “应该说是你的喜事！” 汪洋拿起一摞资料，递给他，道：“我这几天尽开会了，专门研究你的安排事宜，总算出了一个初步章程。” “那您受累，跟我讲讲吧，文件太抽象了。” “也行，有些事确实不能写出来。” 汪洋整理了一下词句，道：“文化部下属有一个对外文化联络局，负责对港澳、海外的文艺交流工作。以联络局的名义组建一家公司，给你自行拍摄之权，给伱海外发行之权，给你与香港左派合作之权！” 咝！ 陈奇倒吸了一口龚雪姐姐，热浪蹭的上涌，这些都是他想要的！ 但转瞬就冷静下来，问：“您就直接说具体吧，有什么限制条件？” “哈，你小子倒是清醒的很！” 汪洋抽了口烟，缓缓道：“在出品方上，你要挂名北影厂，你可以调用北影厂的资源，也可以从外面找，不会有人干涉你，拍什么、怎么拍，你自己做主。” “我有条件，我可以挂名北影厂，但也要加上公司的名字，就是说出品方有两个，您在前，我在后。” 从此刻起，陈奇与汪洋的关系已然发生了变化，汪洋帮了他太多，他也有报答之心，在适当的条件下愿意给北影厂一些实惠。 “可以！” 汪洋点点头，道：“文化部每年给你专拨两个配额，就是你一年可以拍两部片。” “太少了啊！” “小子，你光杆司令一个，一年两部片还少？” “哇，我快起来不当人的，一年五六部都没问题！” “放屁！你先拍着，以后不够用再申请。第三点，《太极》的国内发行交给中影了，卖拷贝的钱悉数给你们，就当启动资金。” “可以！” 陈奇心里清楚，《太极》的拷贝数肯定再创纪录，文化部真要拨款，可能还不如这个多。 “公司财务对接上头，挣的外汇直接进国库，再兑成人民币按照一定比例拨给你们。” “公司可以去海外发行，但只能发行自己生产的片子，可以与香港左派合作，合拍片不占配额，具体协议你们自己商量。 最后，你以后出境也会方便很多。 大概就是这些，你还有没有想说的？” 陈奇思索片刻，问：“我自己拓展财源行不行？” “你想干什么？” “给我个刊号，我想办杂志。或者允许我从银行贷款，从别的地方集资。” “我们还得研究一下。” 汪洋在本子上记了一笔，问：“还有么？” “目前人员都有谁？” “会派一个人下来做行政老总，还有财务，还有你，三个人。你负责具体业务，可以自己招团队。” “那还行，不然我真成光杆司令了。” “没别的事，就说说公司名称，我们的意见是不要太过商业化，一看就是资本主义公司那种，要低调委婉一些。” “低调委婉啊……” 陈奇想了想，道：“中国对外文化艺术交流有限公司，怎么样？” 汪洋啪的拍了他一下，骂道：“想屁吃！还国字头，国字头是一般企业么？” “那京城对外？” “也不行！” “那叫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吧，不能再低了，总不能叫大栅栏吧？” “我们研究一下吧！” 汪洋和他理顺了全部事情，默默的抽着烟，忽地叹了口气：“小子，你当初对我说一起挣外汇，我们如今实现了，我一直想让你来北影厂，你说你想自己干，现在也成功了。” “您别这么说，我心里也不好受，您帮我太多太多，我一定报答！其实您应该这么想，以我们现在的模式，以后才会更加紧密的联系，比以前还会紧密，您说对不对？ 而且还得借您的地方办公呢，还得挂您的名，没啥变化嘛！” “这时候还想占便宜，行了行了，快滚吧！” 汪洋摆手轰他出去，陈奇走了两步，又抹身问：“对了，您和中影怎么谈的？” “哈！中影现在可是焦头烂额，其他制片厂都进京了，都想打落水狗，把发行权抢下来。” “……” 陈奇欲言又止，劝说道：“老厂长，我这话可能不合时宜，但我觉得现在不是你们抢国内发行权的好时候，真要抢，不如抢海外的。 大家一起出海，真金白银的炼一炼，对大家绝对有益处，有机会我们再聊。” 汪洋一愣，再看他，却已经出去了。 ………… 又过了几日。 这件事终于有了定论：成立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陈奇负责电影业务，同意他办杂志，其余都按汪洋与他谈的规章来。 陈奇实现了当初吹过的牛逼，自己开一个堂口！ 虽然这堂口尚有许多限制，但在当今的环境下，已然是开放的不能再开放。他明白自己是作为改革试点的需要，这无所谓，能做事就行。 这家公司跟中影一样，都是隶属文化部的。 规模肯定比不上了，小猫三两只，连派来的行政老总都是已经退休的一个干部，叫李明富，老头笑呵呵的非常和善，很清楚自己的工作任务。 陈奇与其聊了聊，觉得此人还行。 他毕竟太小了，职务无法太高，这是劣势，不过也正如此，他不用面对行政上的那些琐事，一心搞业务。 这家公司，目前只存在口头上，要落实下来还得一段时间，他正好去招兵买马。 业内都得到了消息，各制片厂群情激荡，愈发的进京干中影，都想混个发行权……不过陈奇清楚，在80年代中后期确实放开了，当时有代理发行、一次性买断、按比例分成，多种结算方法。 制片厂欢天喜地，结果怎么样，只施行了2年，又恢复卖拷贝了。 国内环境特殊，陈奇现在成功的绕了过去，他以后可以相对自由的去香港，去海外，与左派光明正大的合作，这点太重要了。 他不是要背靠大陆，立足香港，而是要立足大陆，攻占香港！ 如果那些制片厂聪明，应该上门寻求联合制作，让陈奇带着飞，而不是没完没了的跟中影扯皮…… “两京十三省的重担啊，一半都在我肩上了！” （冇了……） (本章完) 第180章 包青天剧组 第183章包青天剧组 午后，302房间。 今日沙尘暴来临，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仿佛下雨一般，外面的窗台上已经堆了一层，又有一些穿过密闭性不太好的窗户渗进来。 陈奇望了眼灰黄色的天空，感觉比后世的沙尘暴猛烈多了，好似来了一遭《废土朋克1981》。 他扫了扫室内的灰尘，坐下来铺开稿纸，构思接下来的拍片计划。他特意问了上头，给自己的审核尺度有多大，上面表示：只要不违反爱国主义精神，不拍黄色有害的东西，一切皆可。 说了等于没说。 40年后也是这个标准，甚至还不如80年代宽松。 当然他清楚，对自己的审核尺度肯定会最大限度的放宽。 他每年有两个配额，合拍片不做限制，其实很够用了。尤其刚刚创业，各方面都很欠缺，他不放心把片子单独交给任何一个导演，自己必须跟着，如此一来精力就非常有限。 “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固地位，我作为改革试点，一旦没形成积极的效果，随时会被裁撤的，所以下一部还是挣外汇。” “大体分两个类型，一个是武打片，在香港、东亚、东南亚最受欢迎，在欧美也有一定市场。” “一个是北美特供片，拍老美喜欢的元素。” “现在中美关系良好，弄好了还能中美合拍，文体两开花，不过那是后面的事了……” “哦对，还得给我的好姐姐再开一部，她半年没拍戏了，大幂幂都不敢这么歇！” 陈奇略一思量，方向便确定了，等《太极》在各国热起来，趁热打铁再来一部古装功夫片，这个选择很多，北美特供片则要好好考虑一下拍什么。 “我最好往美国探探，先把名气打出来，剧本容易被白嫖，写个试试，请廖公帮帮忙，找个靠谱的出版渠道……” “然后杂志也得筹备了！” 如此一想，他有点抓狂，事情太多，分身乏术啊。不过也涌出一股强烈的创业激情，这东西是男人最好的春药，比什么都攒劲，而当站在成功最高点时，却又会失落无味。 马云说过自己最开心的是每月拿91块钱做老师的时候……不一定完全是装逼，估计也有几分感慨。 陈奇在“古装功夫片”“往美国投稿”“北美特供片”“杂志”“龚雪”，五项上画了个圈，这是他今年和明年要进行的工作任务。 而首要的两项，就是功夫片剧本和的抄袭……啊呸，创意，创意！ 规划完毕，他倒了杯高沫，坐在那把黄花梨圆背交椅上，翘着腿，看外面的沙尘暴呼呼咧咧。 “公司虽小，但也是国企，到了外面怎么也得叫一声陈总，不愧是激进与保守并举的80年代，这要放在后世，我在网上会被挂的……” “以后把越剧五朵金花、黄梅戏五朵金花都弄来，自己组个团，体会一下家印兄的快乐！” 陈奇悠哉悠哉的自我吐槽，忽听外面一阵吵杂，好像风声，又像人声，扒窗户一瞧，楼下来了两辆中型客车，一帮人正忙着往里搬东西呢。 “这谁啊？” “哦，包青天！” 他瞧见杨洁了，小老太太霸气十足，扯着大嗓门指挥，众人无敢不从。他想了想，穿上外套，还是下去打个招呼。 ………… 李健群24岁了。 她今年要从上戏的舞美系毕业，在校期间处了个对象，本来说好毕业一块去兰州军区，结果因为《包青天》她来了京城。 俩人吵了好几次，但她就是很想拍戏嘛。 历史上，她去了兰州军区不久就结婚了，日子过的并不好，经常吵架，没几年又离了。她孤身闯荡京城，认识了导演陈家林。 由于对上段婚姻失望透顶，李健群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俩人一直以男女朋友关系相处，陈家林拍过《唐明皇》《武则天》《康熙王朝》等等，里面都有李健群的贡献。 此刻，她完成了《包青天》的集中培训，带着点迷茫和期待，正准备入住北影厂的招待所。 剧组有不少外地人，都得住招待所。 杨洁靠着陈奇说情，便宜租用了一座小摄影棚，大概要拍一个月。 《包青天》主创阵容：包拯——里坡、公孙策——陈道铭、展昭——王群、秦香莲——李健群、公主——周洁、陈世美——王伯昭、公主侍女——龚莹、马汉——张光北！ 就瞧瞧，陈奇给张光北开了多大的后门，演个背景板都能排在主创里。 好吧，他就想看乐子。 “杨导！” “哟，小陈！” 杨洁见陈奇下来了，把遮风沙的纱巾揭开一点，笑道：“明儿就开机了，你有空多来看看，你现在不得了啊，大家崇拜着你呢，伱跟他们说两句？” “我就不说了，我下来跟您打声招呼，您忙您忙！” 俩人对话间，众人其实已经把动作放慢，鬼鬼祟祟的打量着这位传说人物，李健群也揭开一角红纱巾，她在面试的时候见过陈奇，谁知再见之时，对方已经上天了。 而陈奇在那边喊：“龚莹？龚莹呢？” “这呢这呢！” 龚莹拎着个大包跑过来，叫道：“哇，陈奇！” “叫陈总！” “陈总奇，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呐，报纸都装不下你啦，你怎么挣那么多美金的？” “我，呸呸……我吃沙子挣的呗！你先收拾，五点半下来，我带你找你姐去。” 陈奇又扫了一圈，也瞧见李健群了，穿着白衣白裤，身形高挑，红纱巾揭开来，露出她的眼睛和美人痣，对自己微笑示意。 “这双眼睛真漂亮啊！” 他心中暗赞，也礼貌点头，忙不迭跑上楼，留下一屁股风沙。 ………… 《包青天》入住招待所，是要花钱的。 花钱就不能说什么了，厂里对这一群拍电视剧的也很好奇，好奇中还带着明显的优越感，电影才是老大哥嘛，电视剧就是个弟弟。 但其实呢，从80年代中期开始，各厂陆续成立了自己的电视剧部，北影厂也有，没出过啥精品，后来合并到中影，这个部门也就消失了。 “姐！” “小莹！” 傍晚的食堂，来了一出姊妹相认，龚雪孤身在异地，冷不丁看见亲人有点情难自制，眼圈微红，随后连忙带着她认人。 姊妹俩有七分像，龚雪又当红，引得全体注目，议论纷纷。 第181章 李健群 第184章李健群 “这是张金玲大姐！” “梁晓生大哥！” “刘小庆姐姐！” 哪怕平时不太对付的，她也领着认了一圈，告诉大家这是自己妹妹，然后又叮嘱要认真拍戏，敬业，不要闹脾气云云。 “哎呀我知道了，我比陈总奇都大，这点道理还不懂么？” “陈总奇？？” “他让我叫他陈总，自然是陈总奇了。” “小陈，那你得努力啊，总旗上头是百户，然后是千户、镇抚使、指挥佥事、指挥同知、指挥使，你得升六级才到头呢！” 梁晓生写武打查了不少资料，已经是个合格的写手了，均订十万那种。 “拉倒吧，我现在提督东厂，谁看得上锦衣卫啊？” 陈奇丝毫不介意拿自己开涮，对龚莹道：“你就把这里当家，有事找我，别找伱姐，你姐性子弱，跟人吵架都不会吵，谁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龚雪瞪了他一眼，没反驳，因为说的是事实。 “行啊，有事我找你！” 龚莹也不客气，满口答应，又瞧了瞧这对狗男女，心里明镜似的。 ………… 夜晚，筒子楼。 龚莹自然跟姐姐一起睡。 她坐在沙发上，用小盆泡着脚，羡慕道：“姐你真好，自己住这么大屋子，也没人管，自由自在的，我都20多岁了还跟爸妈一起住呢。” “那你快点结婚，争取分个房子。” “没找着合适的嘛，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我是响应号召。倒是你，你还真给我找个小姐夫？” “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小姐夫，我……” 龚雪想跟妹妹聊点心里话，话在嗓子眼，又突然不想说了，只是摇了摇头，问：“你在组里怎么样，跟大家相处的好么？” “都很好啊，我跟李健群关系最好了。哎我跟你讲，她可有才华了，会设计衣服，会设计舞台，会画画，我看过她的油画，哇，专业级的。” “她是学美术的？” “嗯，上戏的！” “那我有机会跟她聊聊……会画画好呀……” 龚雪笑道，厂里的美术师都是老前辈，难得碰着个年轻同好，希望能聊得来。 二人说了会小话，上床睡觉，刚躺下没多久，她忽然捂住脸，只觉尴尬，因为那熟悉的浪叫声又冒出来了。龚莹起初没反应过来，随后才瞪大眼睛，悄声道：“他们，他们……” “是隔壁的小夫妻。” “这也太伤风败俗了，每天都叫啊？” “一个礼拜叫三次吧。” “哦哟，脑子瓦特啦！” 龚莹刚才还羡慕这房子呢，现在一点都不了，摸摸姐姐的头，叹道：“真是苦了你了，你一定很难熬。” “醒希啊（找死啊）！” 龚雪拨拉开她的手，轻轻扇了她一下：“睡了睡了，一会就不叫了。” ………… 次日。 剧组早早爬起来，到了摄影棚，开始化妆准备。 李健群穿着一身素服，一头青丝盘起，本就像一汪秋水似的眼睛，配上未亡人的妆容，更显得点点哀愁，我见犹怜。 旁边一男一女俩小孩在玩耍，这是她戏里的孩子。 棚内提前搭好了景，这场戏讲秦香莲告状失败，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落脚，结果被色欲熏心的店家看上，潜入房内要强暴，展昭刚好来查案，发觉此事，及时救了她。 “小陈来了！” “哟，小龚也来了！” “龚雪来了！” 门口乱哄哄的，李健群精神一振，陈奇再牛逼也是个幕后人员，对普通人而言，正当红的龚雪才是偶像，她又不好催促化妆师，又怕一会人家走了。 正此时，那俩人过来了，龚莹也跟着，介绍道：“姐，这位就是李健群啦！” “您好您好！我现在不方便，请您见谅！” 李健群有点尴尬，尽最大努力转了一点头，跟对方解释，龚雪笑道：“不用费事，你化你的，小莹跟我提起过你，说你美术可厉害了。” “没有没有，我都是瞎画的。” “你是专业的，我才是业余的呢，今天拍完戏，你要是不嫌弃，跟小莹来我宿舍转转？” “嗯嗯，谢谢您邀请，我一定去！” 李健群颇为开心的答应，觉得对方比电影里还漂亮，说话也温柔，印象大好。 陈奇跟着看了一圈，里坡、周洁什么的都没来，王群在呢，但王群很熟了，都懒得说话。龚雪捅了捅他，道：“你晚上和王群过来吃饭吧，人多热闹。” “你对那个李健群很关注嘛，还请人家去宿舍？” “我听说她专业学美术的，想交流交流。哎，把杨导和王老师也叫上，怎么样？” “七个人，装得下么？” “挤一挤差不多，我的肉票都喂给你了，劳您大驾，去华侨商店买点好吃的？” “嗯行，我一会去……” 龚雪看他心不在焉的，问：“你探头探脑找什么呢？” “我找那个淫贼，怎么还没来……哎，来了！” 陈奇忽地一拍巴掌，又要笑死，只见张铁霖郁闷着一张脸，晃晃悠悠的从摄影棚外面进来，旁边跟着傻了吧唧的谢园。 俩人被带到杨洁跟前。 “你二位是？” “导演好，我演店家！” “导演好，我演店小二！” “哦哦，行，化妆去吧！” 龚雪也乐了，道：“你干嘛总找那个人演这种角色呢？” “你不觉得他很合适么，那眉毛，那眼睛，那脸蛋子，加撇胡子一吹，不用演就是了！” 陈奇在写《包青天》剧本的时候，就特意给皇阿玛写了个角色，这待遇堪比李连结。可惜《太极》还没在大陆上映，不然全国观众都能看着皇阿玛的英姿了。 而不仅是这两部戏，皇阿玛以后会以各种淫贼的形象，出现在各种影视剧里，天生淫贼圣体，80年代的侯总，国家一级三级演员！ 剧组忙了一阵，正式开拍。 场景在客栈的客房里，两个孩子都被绑起来，嘴巴被堵住，李健群在集中培训的时候，学了一些表演基础，此刻第一次亮相，紧张的不得了。 但电视剧比电影好就好在不费胶片，用的是磁带，不然像《三国演义》80多集，真要用胶片的话，连这个项目都不能立项，姜文都不敢那么糟践。 “准备了！” “开始！” 随着杨洁一声喊，《包青天》第一场戏开拍。 李健群紧张慌乱的倒在床上，张铁霖却瞬间入戏，嘴上黏着假胡子，搓着手阵阵淫笑，说出了陈奇专门加的一句传世经典： “嘿嘿，美人儿，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冇了……） 第182章 投缘 第185章投缘 “停！” “张铁霖演的不错，李健群你害怕的情绪没演出来，你要又挣扎又恐惧，你刚才的动作有点僵硬，就剩下紧张了。” “再来一遍！” 又试了几遍，杨洁觉得可以了，接着拍下一场。 展昭破门而入，三两下干掉了色鬼店家，将其捆绑送官。这里的动作设计由王群负责，他虽然只有一部戏的经验，但比大部分人强多了，偷了点《太极》的动作，也像模像样的。 陈奇在旁边看了一会，王群表现还好，中规中矩吧，李健群经验欠缺，当然她本来也不是以演技著称，及格就行了。 关键是杨洁真有两下子，这会很多人不会拍电视剧，用电影的方法去拍，一天一个镜头，一集拍一个月。杨洁要老到很多，六集《包青天》，计划周期是三个月。 棚里一个月，外景俩月，后期顺利的话，年内就能上映了。 “说起来电视剧也是出口创汇的好东西，可惜体量太小，无暇顾及，等四大名著再说吧！” 这年头的国产剧刚刚起步，整体质量并不高，但名著除外。 像《西游记》出国到南边那些信佛的小国家，老百姓对着电视机磕头啊，尼泊尔还给佛祖写了一封信，让他认祖归宗……佛祖的演员叫朱龙广，《地道战》里的高传宝，《武林外传》佟湘玉的爹。 还有观音菩萨左大玢，庙里挂的画，卖的菩萨牌，上面都是她的形象。 这么说吧，除了《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红楼梦》，里面的孙悟空、唐僧、猪八戒、关羽、诸葛亮、贾宝玉、林黛玉等等，直接奠定了此后几十年的人物艺术标准。 “我去买东西了，伱要做什么？” “买点肉吧，再买些小点心和糖果，哦对了，里面有卖上海的立丰牛肉干，你能买就买一些。” “行，那我走了。” 陈奇待了没多久，跟龚雪耳语几句，出了摄影棚，直奔西单的华侨商店。 他收了袁氏兄弟3万港币的稿酬，配给的侨汇券太多，加上盖房子的材料到现在也没用完，等他真往美国投稿了，那会挣的就是真正的美刀了。 就是说，他不仅公司能挣外汇，自己也能挣外汇，集体个体两开花。 ………… 当晚。 陈奇领着王群、李健群、杨洁、王崇秋四个人，摸到了后面的筒子楼，穿过长而幽暗的走廊，只听滋啦滋啦声响，喷香扑鼻，龚雪正在那里炒菜呢，龚莹忙前忙后的打下手。 “你们来了，屋里请，小陈你帮着招待一下！” “噢！” 对着四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陈奇面不改色，招呼几人进屋：“有地方就坐，屋里小了点，这还是前两天刚买的凳子。” “一会吃饭能装下么？”王群道。 “俩桌，床上摆个小的，地上摆个大的……来来来，把那报纸拿来！” 陈奇把褥子掀开一半，铺了几张报纸，放上一张小方桌，又给大家倒水，端上牛肉干：“这可是我在华侨商店买的，都尝尝！” “上海立丰的？我在上海上学都没吃过，只听说过。” 李健群大大方方拿了一个，洁白的牙齿一开一合，把牛肉干咬在嘴里，唇角那颗美人痣随着咀嚼的律动格外显眼。 陈奇不禁奇怪，按理说，这年头的人牙齿应该不太好啊？我怎么碰上一位，都是又白净又整齐的？ 杨洁见状，叹道：“你这也太破费了，我以为就吃顿便饭呢，早知道我都不能来，我看那锅里还有排骨呢！” “哎呀，来都来了，不吃不就白买了么？” 陈奇剥了一块牛肉干给老太太，杨洁拿她没办法，只得尝了一个。牛肉干可是零食中的奢侈品，得用牛腿肉做，在吃肉都困难的条件下，吃牛肉干是什么资本主义行为？ 几人聊着天，外面还做着饭。 李健群对这屋子也挺羡慕，北影厂搬到这里没几年，都是新楼，四白落地，有暖气，龚雪爱干净，爱养花，收拾的特别漂亮。 她左右看看，瞄到书桌上的水墨丹青了，那是一幅兰花的国画。 “……” 她歪头瞧了一会，出了屋子，主动道：“龚雪姐，我帮你做吧？”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 “没事的，我也会做饭，多个人也快点……这个菜要炒的吧，我洗一下。” “呀，太好了！我解放了！” 龚莹分分钟跑路，李健群洗好了一把青菜，又问：“要切么？” “真不用，哎呀……那就切成段吧，麻烦你了。” 李健群麻利的切段，装盘子里递过去，龚雪哗啦一倒，开始翻炒，上海姑娘做事分厘不差，炒五下是上海人，炒六下是苏北人，嗯……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又拿起糖罐子，习惯性的舀糖，在即将放进去的瞬间，猛然一顿，吐了吐舌头：“好险，差点又忘了！” “他们不吃糖吧？”李健群笑道。 “不吃的。哎，你是哪里人？” “武汉的。” “武汉人喜欢吃什么？” “很多啊，豆皮、豆丝、河鲜、藕，我们一年四季离不开藕，还喜欢吃辣。” “那你在上海一定很不习惯！” 龚雪可怜的看着她，李健群也猛点头：“开始真的不习惯，现在还好，我口味混合，都能吃一点……我帮你端进去。” 她端了炒青菜进屋，又回来，笑道：“龚雪姐，你那兰花画的真好。” “我都是胡乱画的，听小莹说你油画画的好？” “我才是胡乱画的，虽然学的美术，但学艺不精，自娱自乐罢了。” “我妈妈也是专业搞美术的，我连她三分之一的水平都没有，一听你就是谦虚，有机会一定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俩人颇为聊得来，不一会，主菜排骨做好了，端进屋正式开席。 地方实在太小，别人不好上床，龚莹坐在床上吃，王群站着吃，两头夹菜，按照惯例得讲两句，龚雪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为了妹妹也得站出来。 周到得体的说了几句，杨洁心知肚明，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因为龚莹在剧组，让自己照看照看嘛！其实她对龚莹挺满意的，称不上大美人，也算眉眼标志，听话，肯用功，这就行了。 陈奇却问：“杨导，听说你们台要拍四大名著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听汪厂长提了一句。” “哦，是有这个想法，还没确定呢。拍名著不是小事，剧本、资金、人员、时间都得仔细考虑，反正如果让我拍，我就想拍《红楼梦》，打小我就熟读红楼。” 可惜您拍不了啊，您拍猴儿去了！ “要是有消息，您知会我一声，我主动请缨写剧本！” “哟，那敢情好啊！” 杨洁意外又高兴，这小子当下可是全国最红的编剧了，道：“那说定了啊，一定通知你！” 龚雪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平时懒懒散散的，怎么这么积极？ 陈奇耸耸肩，拜托！那是四大名著啊，就跟旅游打卡一样，当然要掺和一下了，而且《西游记》嘛，那剧情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写，根本不费劲。 《红楼梦》就不掺和了，让黛玉和宝钗你侬我侬去吧…… …… 吃了饭，散了场。 龚莹又留下来。 “姐，你觉得健群怎么样？” “一看就蕙质兰心的，是个有文化的姑娘，我们聊得很投机，性子我不了解，但感觉也挺好。” “是吧是吧，不过再好也没有你好……” 龚莹也不傻，知道今天都是为了自己，叹道：“你那么不爱应酬的人，都能在饭桌上说话，我都有点感动了，回去我跟爸妈夸夸你。” 龚雪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龚莹抱住她胳膊，死皮赖脸的缠上来：“姐，我想当职业演员，你说有没有办法？” “你也想进制片厂？” “我不知道，反正能拍戏就行。” “你一个新人进制片厂，我没法子呀，我怎么跟厂长说？” 龚雪不想麻烦陈奇太多，道：“你先把《包青天》拍完，我给你看看哪里有角色，推荐你过去，你拍的戏多了，肯定有影视单位要你。” “嗯嗯，我听你的！” …… 另一边。 李健群和周洁一个房间，但交流不多，表面客气。 周洁性子不太好，后世金星还吐槽她来着，不过斯人已逝，不讲那么多了…… 李健群躺床上也在想，她仍然很迷茫，是拍完这部剧就去兰州军区，还是继续走这条道路。她以前学舞蹈的，受伤了才改行学美术，在台前表演才是自己的梦想。 可拍完《包青天》，没有戏再找，或者没有单位要自己怎么办？ 这年头没单位太可怕了！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想到刚刚的聚餐，不觉笑了起来，没想到小莹的大明星姐姐那么和善……至于画画么，呃，在业余里算好的了。 她身边没有油画作品，但带着一个素描、速写的小本子，有机会拿给龚雪姐瞧瞧，她觉得俩人聊得还挺投缘的。 第183章 《太极》再创纪录 第186章《太极》再创纪录 《包青天》安安稳稳的拍着。 陈奇闷在屋里写自己的剧本，偶尔去摄影棚看一眼，把主创团队都见过了。 里坡黏上大胡子，脸涂黑，穿上一身戏服风格的官袍，四方步一迈，别说，还真有金超群那股范儿。金超群版《包青天》的一大特点，就是借用了很多戏曲格式，一板一眼，但效果特别好。 陈道铭20多岁，白面书生，黏上几缕长髯，也挺像公孙策的。 陈奇对他兴趣不大，此人年轻时还有一定戏路，演完康熙之后都一个味儿，端的受不了。 “奇哥！” “叫陈总！” “陈总！” 这日，张光北趁着陈奇来探班的时候，总算找机会跑过来，啪一个鞠躬：“谢谢你给我机会，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冒犯了！” “行了，你都说过一遍了，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我小肚鸡肠，还会给你角色？” “是是，您宰相肚里能撑船！” 张光北秒变脸，笑么嘻嘻的德行，没办法啊，那会的陈奇他得罪不起，现在的陈奇更得罪不起。 “话说伱们那个业余表演班开课了么？” “开了开了，3月初就上课了。” “那你拍戏不耽误？” “很多同学都有工作，学校就在每天下班之后给我们上课，相当于夜校。那个叫李成儒的，还有朱琳，哇，他们可羡慕我了，嘿嘿，就我有戏拍！” 张光北也是个逗比。 陈奇摇摇头，给他指点迷津，道：“你演马汉，开封府四大护卫之一，其实没什么露脸的机会。你没事多往包拯身边凑凑，站他背后也行，我跟杨导说说多给你几个镜头。” “哎呦！您真是，您真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光北激动的不得了，恨不得倒头就拜，来句“布半生飘零，只恨未逢明主……” 行了行了！ 陈奇摆摆手，我就想看乐子而已。 ………… 3月27日，茅盾逝世，终年85岁。 鲁、郭、茅、巴、老、曹六位大佬，又去其一，只剩下巴金和曹禺了。曹禺在96年逝世，活了86岁，巴金最为长寿，2005年逝世，享年101岁。 同样在3月末。 中影第二季度的看片会举办。 各省电影公司的代表齐聚京城，按照以往的步骤，先行看片，然后订拷贝，来决定第二季度观众们的精神食粮。 “哈哈哈！” “哈哈！” “太有意思了！” 放映厅内，一半欢乐，一半皱眉，欢乐的都是中原及以北的省份代表，皱眉的都是南方代表。 这部片叫《喜盈门》，讲北方农村的一个大家庭故事，导演深入农村采风，素材都是真实的，而正是这些真实素材营造出的种种笑料，才让人会心一笑。 不过由于地域隔阂，南北方有差异。 《喜盈门》上映后，导演专门去各地统计：在上海时，观众笑了四五十次；在济南，是七八十次；到烟台，有一百多次；真正到了农村，更是达到了一百七八十次…… 这就像南方人看春晚，北方人看滑稽戏一样。 《喜盈门》是80年代农村题材经典，但后世被提及的比较少，比不上《庐山恋》这些。 看片结束，当场统计。 各省代表在纸上写订购的拷贝数，汇总到中影代表手里，最后一算，也眉开眼笑：“《喜盈门》，35mm拷贝，241个！” “破200了，不错啊！” “是啊是啊，这是今年第一部破200的吧？” “中影又特娘赚了！” 各省代表嘀嘀咕咕，实际心里乐开花，片子好，他们才订的多，票房才挣的多。整个电影体系，中影只是发行垄断，这些电影公司却是市场垄断。 因为全国大多数的影院，都隶属各级电影公司的。 县级公司管县里的影院，市级管全市，省级管全省，市与市有壁垒，省与省有壁垒，想怎么上映就怎么上映，压根没有全国性的院线。 “大家去用餐吧，下午我们继续！” 中午休息了一会，接着看片。 全体代表精神抖擞，连拉肚子的都憋着，齐刷刷盯着大银幕，在报纸上沸沸扬扬的《太极》，在外面挣外汇的《太极》，终于回到国内了。 时间从未如此快速，108分钟过后，所有人意犹未尽，依旧盯着银幕，仿佛还能盯出五分钟来。 直到灯光亮起，才齐声叹了一下。 “名不虚传啊！” “我服了，五体投地的服气！” “这跟国内就不是一个水准嘛，怎么拍出来的？” “好了好了，开始填报吧！” 中影代表一张死人脸，与《喜盈门》完全不同，《太极》卖多少拷贝跟他们又没关系，要交给东厂的。没错，东厂！ 北影厂、上影厂、长影厂……那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叫东厂怎么了？这个绰号已经暗暗流传起来了，都在羡慕嫉妒恨那个陈公公！ “订多少呢？” 各省代表拿着纸犹犹豫豫，写了又改，改了又划，只见河南的代表突地一咬牙，刷刷写上一个数字，闭着眼睛交上去，仿佛都不敢看。 “卧槽！” 中影代表一瞧，也吓了一跳，河南疯了？ 拷贝买多了不退，钱就白花了。对方在赌《太极》大爆啊，毕竟陈家沟就是河南的。 “给你！” “这是我的！” “唉，算了就这个吧，给你！” 一个一个交上去，中影代表现场计算，然后动作卡顿，又算了两遍，大声问：“还有没有修改的？确定是这些了？” “还有没有？” “那我公布了！”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抖：“《太极》，35mm拷贝，订购数480个！！！” 轰！ 一颗炸弹扔下来，所有人七荤八素，短暂的安静之后，又纷纷吵嚷起来：“你没搞错吧，480个？中国有电影以来，也没发过这么多拷贝啊！” “《庐山恋》多少来着，360？” “不是，后来又多20，一共380！” “我的天爷啊，一下子就多了100个拷贝啊，北影厂要当座山雕了？” “老汪真特娘走运，哪儿找的宝贝疙瘩啊！怎么不给我们峨影厂！” “……” 中影代表已经无心交流，摆摆手示意大家散了，忙不迭的去了电影局，把单子往领导桌上一拍。 “480个？！没弄错吧？” “千真万确，您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如果数据无误，就按照流程走呗！” “那就要给那小子432万资金啊！（9000块钱一个）” “你们还没闹够啊？你们还想赖账不给，到时候别来找我说情！” “……” 中影代表咬牙切齿，只能认了，又道：“那我们一次性发拷贝么，还是像《庐山恋》那样，先给200个？” 领导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思索半晌，大手一挥：“《庐山恋》搞的我们太小家子气，让人笑话了很长时间，这次480个拷贝，都发出去！” （《少林寺》的拷贝数就是480个，文中数据基本都参照现实，或者适度增大一些，没有胡乱意淫的。 冇了，明天恢复三更……） 第184章 太极2 主楼，三层。 文学部主任江淮延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二十平米左右，东西刚搬走，地上散落着几张报纸，窗台上还有一盆被遗弃的花。 “这是给你腾出来的，你看看，要是不满意我们也没空地方了。” “满意满意，这屋子挺好，挨着文学部，平时还能聊聊天。”陈奇笑道。 “那就定了？” “行，定了！” “那你抽空去做个牌子钉上，以后就是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了！” 陈奇提督东厂，上头给的只是政策，不可能大包大揽像他爹妈一样，那要他何用？所以办公场所、人员配置之类的，都得自己搞定。 他不是北影厂的人，但早已视北影厂为家，把办公场所设在此处也方便些。 当然，他现在与北影厂是平等的合作关系，用这屋子要给租金的。包括以后挂名、请职工拍电影的劳务、每天的补贴、食宿、后期制作等等，都得给北影厂付费了…… 这也算他回报汪洋的一种方式，给厂里额外一份收益，还有名声。 这个钱他愿意给。 而他现在有公司，也要处处精打细算，在内地拍戏有两个配额，合拍片不做限制，他想尽量的启用内地人员，因为便宜，香港人工太贵了。 适逢改革开放，广东三来一补企业搞的沸沸扬扬，何谓三来一补？就是香港的制造业往内地转移，内地提供优惠政策和廉价的土地、劳动力。 电影产业跟这个性质一样。 看完了办公室，陈奇出了主楼，又跑到摄影棚看《包青天》。 “尚方宝剑乃皇家所赐，皇家也可以把它收回来！” “太后，伱可知君无戏言！” 正拍到铡陈世美的戏份，演员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愈发进入状态，里坡和演太后的都是老演员，这场戏张力十足，杨洁是拍案叫好。 周洁饰演的公主跪地哭喊，先求太后，又骂包拯：“包拯！你铡了驸马，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变成无父的孤儿了！” “公主！你刚才不也要秦香莲的孩子变成孤儿么？” 李健群饰演的秦香莲跪在地上，一身孝服，楚楚动人，其实她在某些方面有一种琼瑶女主角的风格，天生未亡人圣体。 “哎呀！” 陈奇围观吐槽，公主脑袋抽筋了，这时候你就不应该哭闹，而是接纳秦香莲和两个孩子，既能救了陈世美的狗头，又能展现皇家大度，一家五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啊…… 他碎碎念，好像剧本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他看着李健群，演技还是一板一眼的只能算及格，心里琢磨着《包青天》仨月就搞定了，怎么把她留下来呢？直接让她进公司当美术师？ 我那小破公司也没啥说服力啊，只挂着个挣外汇的名头，这年头都是奔着好单位去的。 或者给她安排个角色，让她继续演戏，亦或让她给下部电影设计服装，逐渐熟悉熟悉，信任感培养出来就能进公司了。 “小陈？” “小陈！” 正看着，一个人忽然跑进来，陈奇一瞧，是电影局的一位工作人员叫史东铭，负责官方与自己对接的。他陈奇拉出去，找个僻静地方。 “怎么了？” “《太极》的拷贝订购出来了，你猜猜多少？” “破400了？” “嚯，你怎么知道的？足足480个！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史东铭都跟着激动，道：“一共432万，按照领导吩咐，这笔钱要给你做启动资金的。好家伙，你小子发了，一下子400多万！” “严谨点严谨点，这是公司的钱，我只是为人民服务的螺丝钉。” “反正你现在牛气大了，这笔钱会陆续打到公司账上，然后你就可以运营业务了……哎，办公场地找好了么？” “好了，就在厂里。” “行，这样方便，有事再沟通，我先走了。” 史东铭走了，陈奇摸了摸鼻子，还是领导高明，一分钱不掏，白攒一家公司。这笔钱，等于是各省电影公司和中影联手奉献的，给他做启动资金了。 432万，数目不小。 得琢磨一下怎么利用起来。 ………… 又过了些日子，陈奇把武打片的剧本写完了。 很直接，就叫《太极2》。 《太极》那么火爆，不延续下去就浪费了，他又不是借着续集恰烂钱，而是采用了《黄飞鸿》三部曲的架构来安排故事。 他考虑过拍《黄飞鸿》，怎奈李连结太年轻了，没沉淀出那种宗师气度，而让他等十年再拍？那更不可能了，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 杨昱干的原型是杨露禅，但时间线本来就是模糊的，没有按照杨露禅的真实人生轨迹来写。 《太极2》接着第一部，杨昱干和陈少梅、陈少杰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开武馆，广交朋友，声名鹊起，教授官兵武艺，认识了一位朝廷的青年武将纳兰元述！ 二人开始理念相同，都认为要习武强身，进而强国。 此时西洋入侵，义和团兴起，朝廷、民间、国内、海外一片光怪陆离，神州哀鸣，杨昱干见识了人世间的种种，这其中有一位朋友对他起到了很大影响。 此人叫谭嗣同。 在谭嗣同的影响下，杨昱干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条新路，即变法！ 他一介武夫，领会不多，但内心很认同，这就与纳兰元述产生了分歧，纳兰元述是顽固派，经过种种争斗，最后杨昱干大战纳兰元述，力保谭嗣同。 谭嗣同本可以逃走，但他愿意留下来：“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杨昱干没办法，只好救下谭嗣同的一群学生，这就是希望的火种。 这是《黄飞鸿2》的架构，里面黄飞鸿见孙文的情节，让黄飞鸿从一个习武强身的武夫，思想得到了更高层次的跨越。 陈奇把时间线提前，变成了杨昱干见谭嗣同。 其实如果他想写，还可以点一笔： 谭嗣同的那群学生里，有一个人叫蔡锷，一个人叫杨昌济。蔡锷后来有个学生，是朱老总，杨昌济也有个学生，嗯…… 但现在环境特殊，写出来可能犯忌讳，陈奇不想作死。 这是一条思想立意的脉络，起到骨架支撑的作用，不能浓墨重彩的渲染，因为功夫才是血肉充实，观众看的是功夫，不是来上课的。 所以陈奇模糊了袁世凯、梁启超、慈禧这些历史人物，一笔带过，将主要矛盾放在杨昱干和纳兰元述上。 还是要打的精彩才行，打戏保障了电影下限。 “还得请袁氏兄弟北上啊，答应人家的剧本也得给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啧啧……” 陈奇自我吐槽，又增加了一份工作量，挠挠头有点抓狂，但没办法，只能化身无情的写作机器，把给袁氏兄弟的剧本写了，好歹能挣点钱呢。 第185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第188章千呼万唤始出来 春雨如油。 清凉的雨丝驱散了前些日子沙尘暴带来的痕迹，厂区的树木愈发葱郁，楼下的杂草钻出了嫩尖，陈奇打着伞，怀里揣着个牛皮纸袋，晃晃悠悠的到了筒子楼。 龚雪宿舍的门半敞着，有几个女人的谈笑声。 他敲了三下，推门进去，李健群、龚莹都在呢，笑道：“你们怎么没拍戏？” “今天没有戏呀，你来干什么？”龚莹问。 “我来谈点正事，不像你们游手好闲，还没有眼力见，看见我来，连杯水都不给倒。” “嘁！伱还真把自己当客人啊？” 龚莹可不怕他，李健群还不太熟悉，只是笑吟吟的不讲话，有点拘谨。龚雪看见他拿着牛皮纸袋，确实有正事，便道：“你俩先回去吧，晚上再来玩。” 俩人遂离了去。 龚雪给他倒了杯水，又拿出一个画画本子，笑道：“那个李健群真了不得，比我强多了，这是她的素描册子，不愧是专业的。” 陈奇随手翻了翻，扔在一边，道：“《太极2》剧本写完了，你先熟读吧，下半年能开机。你的戏份比第一部少点，都是剧情需要，别介意。” “没关系，我挺喜欢太极的，拍续集也蛮好。” 龚雪开心的拿起剧本翻看起来，陈奇又问：“话说你在北影厂也有段时间了，没有导演找你么？” “有呀，去年我刚进来的时候就有人找，像王好为导演的《潜网》，水华导演的《伤逝》，谢铁骊导演的《知音》，让我演小凤仙呢！” “那你怎么没演？” “你说呢！” 龚雪白了他一眼。 “哎呀，你怎么跟个戆戆似的，有机会就得上啊！别总等着我啊，我这边计划都不一定的。” “什么戆戆？这是称呼男人的，女人不这么叫。” “女人叫什么？” “不告诉你！” 她哼了一声，顿了顿，由衷道：“我不是刻意夸你，只是演了你的戏，别人的我还真有点，有点，那个……你懂吧？” “看不上？” “我可没说！” “你这给我弄的压力很大啊，我要是不给你搞部好戏都对不起……” “哎！” 龚雪忽然伸出小手，掩住他的嘴，柔声道：“第一，我真心觉得你的戏好，别人的剧本总差那么一点。第二，我拍你的戏就能跟你在一块，我不想跟你分开太久。 你不要有负担，那样反倒是我对不起你了。” “……” 陈奇一时不知讲什么，只是抱了抱她，又聊了一会，他起身要走，走两步又顿足。 “怎么了，戆戆？”龚雪眨着眼睛笑。 “不许叫我戆戆！” “好的呢，戆戆！” “你现在越来越皮了啊……我是想说，《太极2》下半年开拍，你要是不怕累，我看看能不能再写个本子，今年拍两部戏怎么样？” “可以啊，你见我什么时候叫苦叫累过？” “那行，我构思一下吧。” 陈奇见她没懂，也没说破，笑笑离开了。 龚雪以为是像《太极》那样，演个普通的女主角，而陈奇的意思是，给她量身定制一部戏。 于是乎，他的工作量又增加了，要给袁氏兄弟写，要给龚雪写，要思索给美国的投稿，要考虑北美特供片……得亏他年轻精力充沛，不然早早喝上虎鞭酒了。 而就在他埋头苦干之时，《太极》终于要与国内观众见面了。 ………… 《太极》的拷贝洗印加班加点的进行着，以往都是出来一批，发行一批，现在恨不能出来一个，就发行一个。 各省代表都在洗印厂蹲点，谁抢到算谁的。 两个地方先抢着了，一个是京城电影公司，近水楼台，人家走关系；一个是河南电影公司，河南代表一副拼命的架势，谁跟他抢就同归于尽。 于是《太极》也在这两个地方率先上映。 其实如果等暑期档，效果更好，但他们等不了了，现在上，一直放到暑期档也一样。 郑州。 今天是休息日，上初中的刘小文很开心，早早的爬起来，吃了饭，穿好衣服，带着弟弟跟着爸妈，一家四口出门去看电影。 《太极》早在报纸、《大众电影》上宣传八百遍了，他可能不懂什么叫里程碑，但他知道这是一部武打片！ 天啊！ 国内居然还有武打片！ 别说他，就连他爹都兴致勃勃，弟弟也一样，唯一无所谓的就是老妈。 “这么多人啊？” “哇，还能买着票么？” “赶紧抢啊！” 四口人到了电影院，就被疯狂的人群吓着了，老爹果断，撸起袖子冲进去，好半天才一身狼狈的滚出来：“半条命都没了，好在买着了！” “都干嘛呢，看个打打杀杀的电影至于么？”老妈不理解。 “你去年看《庐山恋》不也这样？” 在老妈要发飙之前，老爹赶紧拉着两个儿子进场，一千多人的大影院爆满，人们简直太好奇了，征服大鼻子外国人的电影会是什么样？ 不一会，电影开场。 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刘家的三位男性，全程瞪着眼睛，接受着超越时代的炸弹轰击，连呼吸都随着剧情起伏而急促波动，并且迅速连成一片，一千多人齐刷刷的“啊”，又齐刷刷的“噢”，电影这个造梦机器在此刻完成了至高荣耀。 “打得好！打死这个龟孙儿！” “揍他揍他！” “我嘞个亲娘嘞，得劲！” 当杨昱乾最后干掉了端王爷，潇洒转身离开的时候，全场欢呼喝彩，齐声鼓掌，刘小文巴掌都拍红了，脸也兴奋的涨红，这是他十几年短暂的人生中看过的最好看的电影。 放映结束，大家仍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着。 刘小文和弟弟也在说个不停，可惜弟弟只是小学生，沟通不畅，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找小伙伴，一起分享分享。 …… “啊！” “你别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傍晚，院子里热闹起来。 刘小文被母亲追的满地乱爬，母亲拿着一个鞋底子，恶狠狠的同时又心疼不已，骂道：“你个小兔孙儿！家里就一口水缸不知道么，你瞎搅合什么？搅合就算了，还往墙上磕，你知道买个缸多少钱么！” “我在练功，你啥也不懂！” “还顶嘴，过来我打死你！” 刘小文撒丫子跑着，迎面又过来一个孩子，正是同院的小伙伴，他就很没骨气了，边跑边哭：“妈！妈！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玩皮球了！” 后面也有个女人在追。 而俩人碰到一起，又一块往前跑，两个妈妈在后面追，邻居们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 “又弄啥咧？” “闯祸了，一个砸了水缸，一个砸了窗户，都是看电影闹的！” “啥电影这么造？” “武打片，凶滴很！” 第186章 泼天的富贵 第189章泼天的富贵 “千呼万唤的《太极》率先在我省上映，产生的效应不亚于原子弹爆炸，无数成人、孩子被电影里刀光剑影的打斗场面和高深莫测的太极功夫所折服。仿佛一夜之间，河南的大街小巷处处飘扬着‘热血尽，华晨宇土’的歌声……” “一位初中小观众给本报投稿，写到：‘每天下课，操场上就有109个端王爷和385个杨昱乾在游走缠斗，剩下70多个陈少梅在扔石头子。’” “《太极》在我省上映一星期，观影人次突破历史数据，郑州全市影院爆满！” “两位县级公司代表为了争取《太极》的先映权，大打出手，省公司呼吁要理性行事，会合理安排拷贝下放！” “唉！” 郑州某中学，课间，素来不爱看报纸的刘小文却拿着一份报纸津津有味，随后又莫名叹了口气。 “小文，走啊！” “操场玩去，今天我是杨昱乾！我已经把那招练会了！” 小伙伴兴冲冲的跑来，刘小文却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道：“胖子，你不觉得这种游戏很幼稚么？” “昨天你不玩的很高兴嘛？” “昨天是昨天，今天已经不同了，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昨晚上想了一宿，我觉得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刘小文炯炯有神，无比认真：“我要去学武功！” 咝！ 小伙伴倒吸了一口胡辣汤，问：“你要去哪里学武功？” “当然是陈家沟！陈家沟就在温县伱不知道么？” 说着，刘小文变得谨慎起来，从书桌里摸出一张手画的简陋地图，道：“你看，这是我按照家里的地图册描的，温县离郑州不远，做客车就能到，票价才2块4毛3！” “你有钱么？” “我攒了1块钱压岁钱，再从家里拿2块，除了车票还能买东西吃。” “那那，那你去了住哪儿啊？” “我是拜师去的，师父收了我自然住师父家，吃饭也解决了。我听说要先当三年学徒，给师父干活，然后才教武功。三年后我17岁，正是年轻体壮的时候，再学艺3年，20岁闯荡江湖，我就是一代高手了！” 小伙伴听着也很激动，又问：“可是陈家沟不传外姓，能收你么？” “那我就学杨昱乾，在外面住下，我搭窝棚，我挖地窖子，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我就问你，你去不去？” “呃……” 小伙伴心有犹疑，但也是一狠心，一咬牙：“去！我也要当高手！” “好兄弟！” 刘小文一把攥住他的手，激动道：“要不我们干脆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行啊行啊！你比我大俩月，你就是大哥了！”小伙伴也激动。 “二弟！” “大哥！” …… “本市两位初中生由于痴迷《太极》，竟做出了荒唐事，他们拿了家里的钱和粮票，结伴出走，并留字一封，表示要去当武林高手。 所幸家长发现及时，在客运站将其拦截。 在此提醒广大朋友，《太极》只是一部娱乐武打片，与现实差异较大，莫要太过当真！” 大陆第一部真正的武打片出现，对老百姓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上至成年人，下至小孩子，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颗颗江湖梦的种子，开启了国人对“武侠”的热爱与渴望。 这年头，是比较流行离家出走的。 不知多少人当年看了《少林寺》，纷纷跑去嵩山学武，大部分被中途拦截，也有一些没被拦住的，或者家里支持的，其中一个叫王宝强。 当然现在王宝强尚未出生，《少林寺》也被《太极》篡位。 河南温县的陈家沟，成了年轻人的向往之地。小孩子不容易出走，成年人可以啊，尤其是河南当地距离近的，拎个包就来了。 …… 陈家沟，在焦作·温县·赵堡镇。 周边有座山叫清风岭，村中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深沟，陈氏人丁兴旺，所以叫陈家沟，还有一些别的姓氏。 后世这里修了一个太极主题的4a级旅游景区，现在啥也没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穷村，喝的是红薯叶汤，吃的是糠面野菜窝窝头。 陈氏太极有传承，这个毋庸置疑。 1942大饥荒的时候，陈家沟4000余人，几乎全逃荒出去了，解放后，这些人陆续回到家乡，但在回来的人中会太极拳的已经非常少了。 当时有个人叫陈照丕，1893年出生的，南京沦陷时，他在地方抗日武装范庭兰的部队里教大刀，解放后任公职，他为了传拳，提前退休回到了村里。 选了四个孩子，这就是陈氏太极“四大金刚”，都是真实存在的啊，名字不写了。只说其中一个金刚的儿子，叫王占海，他跟马云关系好，合伙开了公司专门搞太极拳。 在马云的带动下，郭广昌、柳传志也纷纷练了起来，一帮大佬有事没事就穿着白色的太极服云手养生…… 陈氏太极在后世也很商业化，跟少林寺大哥不说二哥。 但现在确实很穷，为延续太极拳也做了很大努力。比如为了让大家练拳，甚至一度将练拳与工分挂钩，村里人为了挣工分，都跑来打拳。 外界的沸沸扬扬，丝毫没打扰这个平静的小村子。 别说陈家沟，连温县的电影院还没上映《太极》呢，但焦作已经有了，这热闹就大了。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日，青壮都下地干活了，老人坐在门口，编编竹筐，纳纳鞋底，说说家长里短——这才是80年代广大农村的真实面貌，陈奇在京城过的日子，那已经脱离阶级了。 突然间，两个20来岁的小伙子从村口进来，风尘仆仆都背着大包。 到近前打量几眼，扑通扑通全跪下了，二话不说就磕头。 “噫！这是弄啥咧！” “说啥？他们说啥？” “拜师……拜什么师，学太极？？” 老人吓得跳起来，面面相觑，村里人都刚刚把太极拳捡起来，为什么外面的人也跑来学了？他们怎么知道的？ 正惊疑不定时，又听轰轰声响，一辆罕见的吉普车踏着土路的尘烟疾驰而来，进了村，也停在跟前，车门一开，下来几个家伙。 “噫！” “又是弄啥咧？” “市里，市领导？！！” 不提老人们的心情，市领导打量着这个破村子，也跟做梦似的，好端端睡着觉呢，突然天上掉馅饼了！ 他们未必有后世造政绩的经验，但当官的敏感度也是有的，知道这是场白捡的富贵啊！ （冇了……） 第187章 武侠时代开启 第190章武侠时代开启 《太极》在京城、河南两地率先上映后，陆陆续续在各省亮相，同样掀起了观影狂潮。 480个拷贝竟然没有过剩，几乎每家电影院的上座率都达到了9成左右，这也测出了国内城市影院的市场容量，顶了天再多20个，即500个。 这是在城市放映的35mm拷贝，还有在乡镇、农村放映的16mm拷贝，这个基数就大了。 为啥现在票房统计不准确呢，就是因为乡镇、农村的根本统计不了，很多地方还是免费呢，只能根据发出去的拷贝数模糊计算一下。 比香港晚了2个多月，《太极》在内地也不负众望，以推土机一样的势头碾压各路对手。 “仿佛一夜之间，习武之风在青少年群体中大为流行，而电影的副作用也渐渐凸显，各地都出现了群体打斗，甚至刑事案件。还有大量青少年离家出走前往陈家沟拜师。” “一位家长表示，自家孩子习武练拳也就算了，偏偏学里面那个玉面二郎粉蝴蝶，把粉色蚊帐剪下来当袍子穿，说话也流里流气，让自己一顿好打！” “《太极》过度的娱乐化和打打杀杀对青少年没有半点好处，里面的武术更是胡编乱造，误人子弟！” “前不久，上海电视台引进了日本电视剧《姿三四郎》，由于被批评弘扬日本武士道精神，中途停播。现在《太极》也引来一些质疑声，前途未知。” 随着电影席卷全国，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冒了出来。 什么年代都不乏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对峙，因为《姿三四郎》的停播就是今年发生的事儿，大家很担心《太极》受到影响。 结果却完全不同。 与停播《姿三四郎》的作法不同，高层对《太极》表现出莫大的宽容，《人民x报》特意发文： “一部电影可能产生正面积极的影响，也可能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这些副作用如果不是政治意义上的，只是关乎社会效果之类，一般不应‘自我放大’。 呼吁大家要理智对待武术，要引导、教育青少年的正确认知，而不是从源头上一刀切断，《太极》走一小步，却可能是社会前进一大步。” 《人民x报》发文，意味着定调子。 一看《太极》没事，各地的聪明人纷纷行动，都预感着一个特别的时代即将到来。 ………… 上影厂。 副厂长王麟古兴奋的拍着桌子，自己赌对了，他早早从陈奇手里买了四部武打剧本，正赶上这波风口。 某种意义上，拍电影跟投资差不多，得看风口。 他马上召集开会，道：“现在的情况不用多言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厂里每年至少要出一部武打片，我手里有《无敌鸳鸯腿》《武当》《大上海1937》《黑匣喋血记》四个故事，大家商量商量，从哪个开始？” “都是陈奇写的？” “对！就登在《故事会》上，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过现在搞也不晚。” 众人也兴奋起来，唾沫横飞，商讨研究。 上影厂最应该拍的自然是《大上海1937》，但他们没经验，怕浪费了，决定先拿一个练练手，便选择了《无敌鸳鸯腿》。 …… 西影厂。 吴天名也在邀功：“上影厂在我之前就去了，要把剧本全包圆，还好我机灵，抢到一个。您还说我2000块钱买贵了，现在怎么样？ 嘿！武打片要起来了，咱们得赶紧拍《京都球侠》，我主动请缨，去京城选演员，拉套人马开干！” “老吴啊，你没拍过武打片，能行么？” “国内导演谁拍过啊？不都是从零开始么，您要不放心，我和老滕一块，双保险！” 老滕，就是西影厂的导演滕文骥，他儿子叫滕华涛，这爷俩不用说了吧…… 吴天名和滕文骥关系很好，已经合作两部电影了，别觉得吴天名是专拍文艺片的，这人邪典着呢。89版《封神榜》就是他鼓捣出来的，露点血腥各种黄暴，透着一股诡异的野蛮原始气质。 可惜只拍了5集。 他女儿在美国念书，父女俩为了讨生计，开过录影带出租店，自己包饺子卖……他待了五年，后来在各路朋友帮助下终于回了国。 西影厂当时正在巅峰，突然没了火车头，迅速滑坡再没起来。 此刻，厂长考虑再三，还是点头同意：“行，《京都球侠》交给你来拍！” …… 广州。 《武林》杂志筹备办公室。 过去武术被视为毒草，1979年，国家发了一份《关于挖掘、整理武术遗产的通知》，武术才慢慢恢复地位。 这本杂志就是为了响应号召才搞的，已经筹备一些日子了，准备下半年发行，结果《太极》爆火扰乱了一些工作安排。 “我们原定的杂志内容，包括专业的武术知识，武林界的一些奇闻异事，一些短篇的连环画，还有一些民间故事。 原本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大家都看《太极》，我有个提议，能不能联系一下北影厂和编剧，把《太极》改编成，加进我们的杂志里？” “好主意啊！” “这样一定增加杂志的可读性！” “就是，创刊号必须要卖好，不然我们都没信心。” “说到可读性，我也有个提议……” 忽然一个人举手，道：“我认识一位广州的老文人，他与香港文坛有来往，我们可以通过他转载一些香港，比如梁羽生和金庸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 编辑部犹疑起来，梁羽生是左派，便罢了，金庸这个人问题很大啊，他领导的《明报》一直对大陆阴阳怪气开嘲讽的。 沉默之时，那人又道：“我有消息，金庸已经正式向新华社香港分社提出访问内地的请求！” “真的？” “可靠么？” “绝对可靠，而且改革开放以来，《明报》很少批判内地了，反倒赞美各种开放政策，歌颂领导人，有不少是金庸亲自执笔的。” 如此一说，大家都清楚，出于统战政策，金庸与内地的关系或许要发生变化了。 广州本就是改革前沿，胆子极大，编辑部领导想了又想，拍板道：“转！就转载金庸的，我们创刊号一定拿个好成绩！” 第188章 武侠时代开启2 第191章武侠时代开启2 302房间。 陈奇继续cos无情的码字机器。 这是给袁氏兄弟的剧本，叫《人吓人》，也是走灵幻功夫片的路子，历史上是洪金宝、午马等人出演，拿了一千万票房，不多介绍了。 他在香港有三个名字，给左派的用原名，给袁家班的用“东方仁”，给李翰祥的用“雨夜带刀不带伞”。 《奇门遁甲》票房不错，不少人在找“东方仁”是哪路神仙，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人吓人》自然也是这个笔名，让他们猜去吧——这叫幕后黑手流。 “小陈！小陈！” 忽然楼下有人喊，陈奇钢笔一顿，在纸上划了一道，只觉头疼，推开窗户问：“又怎么了？” “又有人找呗！在门口呢！” “知道是谁么？” “不清楚，就看着一个农民，叫你叫的可热乎了，可能是你亲戚吧！” “亲戚？” 陈奇纳闷，我祖上都是小知识分子啊，哪里来攀亲的？ 他只得穿上外套，甚是郁闷的下楼，自从《太极》在国内上映，隔三差五就有不着调的家伙来找，武术队、体委、记者、制片厂这些都正常，最夸张的是各路妖魔鬼怪。 比如一个小年轻来找李连结比武，李连结不在嘛，就找自己比武，理由是：“你写的故事，伱肯定会武功。在下不才，特来讨教，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陈奇叫保卫处端着56式给轰走了。 如果不走，就尝尝什么叫美式居合斩！ 还有一个自称练气功的，看看是太极厉害，还是他的“天地宇宙中心功”厉害。说是一发功，可以连接ufo上的外星人，外星人发射激光炮，以3倍光速的速度射来地球，定点打击…… 去他娘的吧！ 我要是能让外星人定点毁灭，那我得为地球立了多大的功劳？你以为三体人啊！ 没办法，80年代初期，正是群魔乱舞，倒反天罡的开始，做个不练气功、不信特异功能、不耍流氓的、不偏不倚的正常人不容易…… 陈奇到了大门口，一个穿老干部衫的中年男子，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背着很沉的布口袋。 “您二位是？” “亲人呐，可算见着你咧！” “等会等会，你们是干什么的？” 陈奇一把托住老农民，被对方的力气吓了一跳，看着黑黑瘦瘦，估计能打自己仨。 中年男子忙道：“陈奇同志别误会，我们只是太激动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河南焦作的，负责一些文化宣传工作，他是陈家沟的大队书记。” “哦……” 陈奇一张便秘脸，扯出一丝笑容：“来者是客，请进吧。” 他将二人领进院，回了302。 市领导都小心翼翼的，他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左右打量打量，恭维道：“您不愧是知识分子，瞧这屋子里的书，够我一辈子学的。 我们来不为别的，就是专程进京感谢您。 现在省外都知道我们有个温县，温县有个陈家沟，您是没看到，每天都有人来拜师，到村口就咣咣磕头……我们班子成员一商量，说得表示表示啊，所以就来了。” “太客气了，我拍电影是分内事，你说你们大老远的怪麻烦……” 陈奇听闻，忽然也很开心，有种做好事被送锦旗的感觉。《庐山恋》带火了庐山，《太极》带火了陈家沟，但庐山就没说派个人来看看。 “不麻烦不麻烦！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我翻了好几天族谱，虽然没有你那一支，但几百年前俺们肯定是本家。” 大队书记可能想套套近乎，奈何不会说话，市领导捅了他一下，亲手解开口袋：“给您带了点土特产，我们那边没啥好东西，您别介意。” 陈奇一瞧，红薯、山药、松花蛋…… “咦，那个肉是什么肉？” “驴肉干，这是我们最好的东西了，不是跟您吹，一般人都吃不到哩。有机会您来我们这，尝尝闹汤驴肉更好吃。” 陈奇对这个感兴趣，吃过牛肉干、猪肉脯，真没吃过驴肉干。 又随便聊了一会，市领导叹道：“陈家沟火了，好多人来拜师，开始我们挺高兴，好好招待着。谁知道人越来越多，村里都没房住了，这帮人也不劳动，有的还赖在村里吃喝。” “把他们打出去！”陈奇笑道。 “打不得打不得，传出去我们名声就没了。其实我们也想搞点啥东西，但不明白咋搞，愁死人了，有同志说搞旅游，我们焦作有煤炭，工厂也多，不算穷，但搞旅游这回事，反正愁死人……” “这事简单，你们先走比赛和表演的路子。” 陈奇随口道。 “为啥？” “你们没有风景名胜，山沟沟有啥看的？只能往外走，多搞武术学校，多培养人才，一批青年队，一批少年队，只要有比赛就参加，拿几个冠军就可以出去了。 无论是官方的访问交流，还是民间的表演活动，只要邀请，你们就去，也能混个三瓜俩枣的。 能出国就更好了，老外很中意太极这种理念，让你们的高手出去，教老外练拳，以点带面，以外养内，慢慢就把乡亲们带起来了。 现在有专门的太极比赛么？” “没有！” “那就搞一个，什么河南太极推手大赛，国际太极拳锦标赛……搞去呗，名气打出去最要紧，运气好还能吸引几个老外过来，那你们就成了。” 陈家沟不同于少林寺，少林寺所在的嵩山本就是五岳之一，著名景点，陈家沟周边啥也没有，只能硬造，硬造得政府投钱的，兹事体大。 他说的都是后世常见的旅游推广思路，现在人却是醍醐灌顶，市领导浑身一颤，道：“陈奇同志！我们现在就缺思路，您说的太好了，您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啊！”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 陈奇看看时间，想送客了，道：“我还有事，你们要是没别的……” “哦哦，我们也就是专程来看看您，您挺好就行了！” 聊了约莫一个小时，对方告辞。 陈奇拿起一块驴肉干嚼在嘴里，味道还不错，陈家沟别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是真穷啊，人也挺朴实的，不介意给他们指条方向，以后可能会用到呢。 而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觉得功夫热潮已起，各地沸沸扬扬，差不多该有个定义了。 他又下楼，骑着车子直奔中青报，找到于佳佳：“于大记者，我让你采访我一下！” “哈？” 于佳佳都被干愣了，好在她也不是非常人，道：“可以啊，反正我也想找你的。” 于是乎，二人找了个地方，像模像样的开始采访。记了一些素材后，陈奇道：“你问我下部片子的情况，然后我自己答了啊。 下部片叫《太极2》，剧本已经写完了，预计下半年开拍，原班主演另有新血加入，打戏肯定比第一部更精彩。” 于佳佳写了几笔，道：“你这部片也是出口创汇的？” “对，但情况有些不同。我现在把海外市场细化了，西方对中国的古装武打片其实兴趣有限，《太极》胜在新鲜，所以卖那么多钱，《太极2》就不一定了。 我把《太极2》对准的是东亚、东南亚市场，欧美能卖多少卖多少。真正出口美国的，是我准备的另一部北美特供片。” “什么叫特供片？”于佳佳眼睛一亮。 “专门为美国人民服务的，内容上会比较大胆，现在还没启动，说不了太多。” 问了半天，到最后，陈奇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大陆电影想发展，想与国际接轨，首先要明确各种类型片的定义。我们现在的类型片太模糊了，比如《庐山恋》，刚出来的时候被定义为风景抒情片。 其实它就是爱情片嘛！只不过羞于启齿。 好在我们是坚持开放的，去年比前年宽松，今年又比去年宽松。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能大大方方的将电影明确为爱情片、喜剧片、惊悚片、犯罪片等等，那才是我们真正起步的阶段。 现在所有人都管《太极》叫武打片，这是不准确的。 都是打打杀杀，但我觉得另有细分，比如现代戏，可以叫现代动作片；古装戏，可以叫古装功夫片。 而《太极》除了武，更多表现的是一种侠义精神，大则为国为民，小则惩恶扬善。所以我觉得，它应该有个更好听的名字。 早在1903年，梁启超第一次使用了这个词汇，到民国年间，这个概念广为人知，现在应该把它重新树立起来了，不要再武打武打的。 它叫武侠！ 我们拍的电影，应该叫武侠片！” 第189章 李连结回京 “它叫武侠！” “我们拍的电影，应该叫武侠片！” 轰隆隆！ 火车的轰鸣声把李连结的思绪拉出来，此刻，他正坐在返京的列车上，手里拿着一份好几天前的中青报，铿锵有力的大标题： “这是武侠时代的开启——专访《太极》陈奇！” 一个武字，一个侠字，单拿出来都很平平，合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与种菜、听曲儿、睡觉盖肚脐眼一样，存在于国人的基因血脉之中。 《少林寺》已经拍完了，张鑫炎直接回了香港。 从1979年启动，1981年杀青，磨叽了将近3年，等到上映，那又是明年的事儿了。 熊欣欣回了广西，于海、孙健魁回了山东，于承惠回了宁夏，牧羊女丁岚回了河南，一夜之间剧组烟消云散，似乎就剩下他自…… “怎么还看报纸呢？有啥好看的？” 计春华拿着搪瓷缸子过来，大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道：“武侠嘛！奇哥说武侠，那就是武侠，以后别叫武打片了。” 李连结跟他交流不了，收起报纸，道：“我说老计，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就不回家看看？” “没啥看的，我按时寄钱回去就行了。” “那你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跟着奇哥呗，报纸上不说要拍《太极2》么？” “人家说主演不变，你在第一部已经死了，还怎么拍第二部？” 计春华一听，也犯了嘀咕，随即摆摆手：“没关系，奇哥让我去京城找他，肯定不能让我要饭吃。” “唉，傻人有傻福啊！” 李连结暗叹，忽然还挺羡慕，如果自己也被武术队劝退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这次回去想想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麻烦。 ………… 北影厂，摄影棚。 《包青天》今天拍最后几场戏，然后转去外景地。 “停！先休息吧！” 随着杨洁一声喊，李健群赶紧擦了擦眼睛，又用手轻轻揉着，舒缓一下充满红血丝的眼球，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往后一靠，闭目休息。 她刚才是哭戏，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要眼药水么？剧组药箱里都有。”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有点熟，又有点陌生，她眼睛酸痛的睁不开，便道：“谢谢，请帮我拿一下。” 一瓶眼药水塞进她手心，她滴了几滴，又闭眼一会才舒服了些，那人一直在旁边等着，也没讲话。直到她睁眼，转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伱，我以为是哪个剧务人员。” “没事没事，你好点了么？” “嗯，舒服多了。” “拍哭戏是挺难受的，慢慢来，掌握点技巧就好了……” 李健群礼貌的应和着，心中疑惑，陈奇明显是来找自己的，可俩人不熟，找自己干什么？ 她忽地心里一跳，难道找自己拍戏？ “听说你们快走了，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 陈奇递过一份《太极2》的相关设定，道：“我在筹备新片，你是专业做美术的，我想请你给我的电影设计服装，你觉得怎么样？” “设计服装？” 李健群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刚哭完，又刚滴过眼药水，愈发的一双剪水秋瞳，她首先很奇怪：“我没有经验，为什么找我呢？” “我搞了个公司，用北影厂的人就是借调关系了，有些事比较麻烦。《太极2》的服装也不用太过复杂，所以我不想找北影厂，想找你试试。 如果你愿意，你拍外景的时候就开始设计，拍完拿给我。当然，《太极2》有个角色也挺适合你的，只要你不嫌小。” 这句话让她心动了。 李健群现在最茫然的，就是拍完《包青天》无处可去，能去《太极2》就太好了。可她又不太自信，毕竟没经验，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 “既然你看重我，我就答应了，我一定拿出让你满意的设计！” “行，我的要求都在这里面，你自己看吧，酬劳的话就按制片厂标准吧，我给你美术师助理的工资待遇，今天拍完过来签个合同。” “合，合同？” “我是公司啊，当然要签合同，确认我们达成了《太极2》的聘用关系。” “我不懂，让你见笑了。” 李健群低了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她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专业素养杠杠的，但面对这个人，好像无论是谁都像个土包子。 ………… “奇哥！” “小计？你啥时候回来的？” 陈奇搞定了李健群，回去看见蹲在招待所楼下的计春华，比之前更黑更壮了，依旧是没头发，没眉毛，拎着个硕大的行李包，刑满出狱一样。 “刚回来啊，一来就找你了！” “《太极》阵仗太大了，我们在《少林寺》剧组专门给你摆了一桌，李连结说这叫遥远的跟你庆祝一下。” 计春华极其期盼的跑过来，咧开大嘴，目光炯炯，像要分糖吃的小孩子。 陈奇完全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笑道：“行了行了，跟我来吧！” “诶诶！” 计春华背起大包追随在后，一直上了主楼的那间小办公室，四张桌子四把椅子，只有财务在里面呢。 “陈总！” “嗯，你忙吧！” 陈奇招呼计春华坐下，开门见山：“我这家公司刚创立，规模虽小，却也是正经单位。目前只有三个人，你是第四个。 具体架构还没研究，你就算公司的演员部职工吧，每月48块钱，拍戏补贴另算，奖金另算……” 听到48块钱，财务抬头看了一眼，没吭声，她的工作只是确保挣来的外汇如数上缴国家，确保公司账目无异，别的管不着。 “只要你让我戏拍，我不要钱都行！” “一码归一码，总之亏待不了你，你先住招待所吧，房钱公司出。” “那我平时干什么？” “自由活动啊，要不你就跟着我，顺带当保镖了。” “行行，这活我喜欢！” 陈奇看着计春华，就像一只傻了吧唧的大狼狗似的，摇摇头，问：“李连结怎么样，回武术队了？” “回了，瞧那样子不太高兴。” “和你说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但我一看就能看出来，那小子心散了，跟我一样也想拍电影……我是说，离开武术队，专职拍电影那种。奇哥，你怎么不把他签下来？” 计春华还问了一句。 陈奇笑笑，懒得跟这个夯货解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北影厂大院：“他情况特殊，时机未到！” 第190章 金鸡生蛋 第193章金鸡生蛋 杭州。 西子湖畔，招待所。 71岁的袁文殊老先生早早起来，顺着西湖边走了一段，回来用早饭，约莫九点钟，拿着自己惯用的一个搪瓷缸子上了会议室。 “袁老！” “袁老！” 里面已经坐了20多人，齐声招呼着，袁文殊摆摆手，在主位坐下。 他是国内的戏剧、电影理论专家，当过上影厂厂长，是影协的常务副主席，威望极高，也是首届金鸡奖评委会的主任。 这20多人都是评委，在这待十天了，专门研究评奖。 这年代的人都喜欢去外地开会、参加活动，因为平时出门困难，借着这个理由可以出去，费用一切报销，还能顺带着游山玩水…… “今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了，必须要有个结果。 目前有两个奖项尚未确定，先解决第一个，最佳故事片奖，《天云山传奇》和《巴山夜雨》始终相争不下。我们今天再做一轮投票，无论票数如何，都要出结果。” 袁文殊敲敲桌子，道：“好了，废话不多说，开始投票吧！” 评委都是国内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起初还考虑要不要将“港台纳入范围”，后来觉得操作难度比较大，等待时机成熟再说。 大家待了十天，熟门熟路，各自在纸条上写。 袁文殊自己也有一票，然后收集上来，统计：“《天云山传奇》13票，《巴山夜雨》12票，看来《天云山传奇》胜出了。” “袁老，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 一位老艺术家发言，道：“《巴山夜雨》也是非常优秀的影片，差了四五票也就罢了，眼下就差一票，说明两部作品是旗鼓相当的，要不要再来一轮？” “我看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嘛，胜出就是胜出！” “但也不能有沧海遗珠啊，那样金鸡奖会被嘲笑没眼光！” 底下又争论起来。 讨论了一会，袁文殊拍板道：“那就把两部影片并列吧，一起报上去！” “这样好这样好！” “我支持，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于是乎，在这个辛酉年，这只第一次亮相的金鸡，噗的就生了个双黄蛋。并且还要持续下去，噗噗噗生了几十年，生到大家都懒得骂了。 说他们分猪肉吧，也不是，像最佳男演员奖就空缺了，他们宁愿空缺也不凑合。 说他们不分猪肉吧，好像也不对，这些评委的初心可能是好的，不忍让优秀作品落榜，但是呢，他们就没考虑过一个奖项的权威性应该如何塑造…… 说白了，在评奖机制上不专业。 奥斯卡就专业多了，我们都清楚拿奥斯卡得靠公关，但人家表面上裹着一层公正公平的皮，人情往来放在背后，就很能忽悠人——当然奥斯卡大搞政治正确，现在也废了。 “下面解决第二个奖项，最佳女演员，《庐山恋》的龚雪、《巴山夜雨》的张瑜、《天云山传奇》的王馥荔，三位同志的争论还是比较大的。 张瑜和王馥荔虽为女主演，但这两部作品都是群像戏，人物一个比一个精彩，无形中削弱了女主演的地位，她们在其中并未起到有绝对价值的意义。 《庐山恋》却是男女主的二人转，龚雪戏份多，地位无可替代，表演也有突破，但就是……” 袁文殊顿了顿，大家都明白，《庐山恋》去年夏天上映，现在很多小城市、乡镇地方还在放映呢，还有死硬的顽固派在批评。 无非是老一套说辞，什么资产阶级腐化生活，谈恋爱，污染青少年巴拉巴拉…… 犹疑了一会，袁文殊道：“我们还是投票吧，以票数决定。” “好，投票吧！” “这样最好！” 不一会，票数汇总到袁文殊手里，他公布了结果，道：“金鸡奖奖项全部出炉，我要报给文化部审批，可以给各单位发函了，请他们务必在23号之前赶到杭州，具体流程也通知一下，免得大家手慌脚乱。” “散会！” 与此同时，《大众电影》百花奖的结果也出炉，同样要报给文化部审批，然后才能颁奖。 ………… 北影厂所在的这一带，叫北太平庄。 在后世的北三环中路，但现在没有三环呢，连二环路都没完全修成，从北影厂去市区，那叫进城。从昌平、密云、通州去市区，更了不得，那叫去趟bj。 北影厂门口有个公交车站，只有一条龟裂的柏油路面，两侧都是沙土路，周边有菜地、中国教育出版社、部队家属院、部队干休所和北太平庄商店。 北太平庄商店是这一带最大的购物场所。 只有一层，五六百平方米，每年秋末都在店外卖大白菜，堆得跟小山似的，附近居民起早贪黑的排队，唯恐买不到。 龚雪来了大半年，愈发适应这里的生活。 此刻，她就拎着一包点心从北太平庄商店出来，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回厂，她爱吃甜食，点心糖果之类的最爱。回来过大门的时候，又瞧见小黑板上写：“龚雪有一大包信！” “大爷，我取信！” “取取取，一天一包，我都成你专职大爷了！” “哎呀，知道您受累，您尝块点心……” 她笑吟吟的哄着大爷，把一包信放在后座，回了筒子楼。 大量的给陈少梅的情书涌进北影厂，时而夹杂着给周筠的示爱信，嗯，《庐山恋》《太极》都在放着呢，前者放一年，后者能放三年。 俗话说，红气养人。 演员最明显，当红的、过气的、没红过的、咸鱼翻身的，你就看吧，精神状态绝对不一样。 龚雪现在就是，每天精神极佳，心气足，皮肤都好了不少。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倒了杯茶，拆开包，打开点心盒子，往沙发上一瘫，颇有后世宅女气质。 “怎么还有找我比武的？脑子瓦特啦？” “少梅，你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伱，你就像冬天的一块煤，燃烧着我的心房……文笔太差，一点都打动不了人，而且我有小陈了……” 她边看边吐槽，不用说，都是跟极个别人学的毛病。 她随便看了几封，把信堆到墙角，那里已经摞的跟山丘似的，再多就放不下了。然后，她又开始翻大信封，普通的信是小信封，大信封肯定是公家寄来的。 “咦？” “金鸡奖、百花奖组委会？” 龚雪咬着点心，连忙拆开，里面是邀请她参加活动的信函，还特意注明两件事：一个是选她为演员代表，当天要发言，准备发言稿。 一个是颁奖仪式结束，会有文艺演出，大家都要演，也让她准备个节目。 “发言……” 龚雪捏着邀请函，小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事情，又马上按住：“不行不行，现在不能想，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咚咚咚……咚咚……咚！” 正此时，外面传来独特的敲门声，她过去开门，陈奇溜进来，诧异道：“你自己干嘛呢，怎么满脸潮红？” “你收着邀请函了么？” “收着了，你收个函这么兴奋？” “不是不是，他们让我发言，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拿奖？” 龚雪双手一伸搂住了他的脖子，陈奇趁势把她抱起来，一块坐到沙发上，笑道：“现在不可说，低调攒人品，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嗯嗯，我也这么想的，那我真要……好，我不说了！” 她捂住自己的嘴。 陈奇觉得她现在很可爱，或者说跟自己在一块之后，以前那种谨慎、沉郁、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气质变弱了，变得自信心强大，开朗多了——哎，都是自己的功劳。 龚雪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他，道：“我刚才去商店了，还想买点虾米的，可惜没有票，肉票也早就花光了，都喂给你吃了。” “等袁氏兄弟寄钱来，我侨汇券又多了，天天给你买肉。” “你要喂我肉吃呀？”龚雪笑道。 “是啊，加个棒字就更好了。” “什么？” 她疑惑。 “没事没事，以后就明白了……” 陈奇也看了看那封信，思量道：“23号颁奖，还有一段时间呢，我想提前过去待几天。” “为什么？” “我也得换个环境写作啊，成天闷在招待所，屋子都臭了，我想去看看西湖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不了，我出去还得厂里开介绍信，大家一瞧我们两个单独出去，那像什么话呀？我还是跟王导、老唐他们一起去。” “也行，那我带小计去吧。” 陈奇亲了她一口，笑道：“如果这段有人找我，就说我去杭州了。” 第191章 熬鹰 第194章熬鹰 什刹海体校。 训练场的角落里，甄梓丹孤零零的坐着，低头看母亲从美国寄来的信。 他们家是广东人，70年代移民，父亲现在是报社编辑，母亲自幼习武，八卦、太极都练过，在美国搞了个小团体给华人和老外上课。 这信里说，父母从香港得到的消息，《太极》很火，美国可能也要上映，到时带着徒弟和朋友们去看，然后让儿子好好练武，争取也能拍电影云云…… 甄梓丹苦笑，自己当然想拍了，对李连结羡慕嫉妒死啊，但哪有那么好的机会，在武术队连个朋友都没有——此人年轻时，情商极度低下，还毫不自觉，后来才慢慢好点。 “甄梓丹！” 他默默收好信，正准备训练，忽然有个师兄喊：“外面有人找！” “哦！” 他跑出去一瞧，顿时一喜，来人正是当初挑选演员的李文化导演。 他情商虽低，面对比自己年长、地位高的人，也是有点逼数的，忙道：“李导演好！” “嗯，我们有部新戏，来看看演员，你想不想拍电影？” “想的，导演，希望您给我机会！” 李文化皱眉，这普通话可不咋地啊，还好能配音，又问：“你今年多大？” “18岁！” “咦？跟李连杰同岁？” “是！” “能不能打套拳？” 甄梓丹二话不说，噼里啪啦打了一套拳，他官方身高173，实际应该矮点，梳了个分头，相貌也算英俊，但眉目间总透着一股冷意。 就是一看这个人，挺狠、挺凶的那种感觉。 李文化心里有了数，道：“可以了，你等消息吧！” “导演，请问是什么电影？” “《太极2》！” 咝！ 甄梓丹倒吸了一口万绮雯，忙道：“那我演什么？” “尚未确定，等消息就是了。” 见李文化转身走了，他原地呆愣片刻，一跳三尺高，急忙忙冲进训练场，又尴尬停住，他发现连个能分享喜悦的朋友都没有。 另一边。 李文化快走出体校了，忽听后面有人追赶：“李导！李导，等一等！” “小李？伱怎么追来了？” 来者正是李连结，穿了套红色运动服，戴着帽子，因为头发还没长出来呢，他跑到跟前道：“我听说您来了，赶紧来看看，您怎么没找我啊？” “我不是找你的啊，事情办完自然要走了。” “您不是为了《太极2》来的么？” “哦，我来找甄梓丹聊聊，他可能会演个小角色，怎么？” “那我呢？奇哥不是说原班人马么？” “你的情况有点复杂啊，小陈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顾及这边，你也等消息吧……” “不是，我，我！” 李文化说完就闪了，李连结郁闷的不得了，什么叫等消息啊？我还不一定演《太极2》呢？我不演，谁还能演啊！ 要说《少林寺》这帮人，最糟心的就是他了。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每天揣着这件事，也不敢跟教练讲，还得装成好孩子的模样与大家一起训练，拜托！我拿了五块金牌，我火爆大陆和香港，你还让我训练？ 有落差啊！ 原本等着陈奇来谈《太极2》，干等也不来，反倒是李文化带来一个没谱的消息，这下急了。 李连结找到行政管理办公室，在外面蹲了好久，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小李？有事么？” “呃，有点事。” “坐下说坐下说，来喝点水！” 武术队的领导姓韩，对自家的宝贝十分亲切。 “我不是拍完《少林寺》了么，我听《太极2》也要拍了，我想，我想……” “哦，你还想拍电影，可以啊！你的《太极》在两地那么受欢迎，在海外也能赚外汇，说起来我们武术队脸上也是大增光彩，体委领导都点名表扬啊，肯定给你表彰的。 你想拍电影就拍，我们全力支持。” “呃……” 李连结搓着手，他11岁就进体制，吃喝拉撒、个人荣誉全在体制内，真的很难说出口，期期艾艾了半天，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当个职业演员，不想打比赛了。” 他的脑袋随着话音一同落下，不敢看对方的脸色。 果然，韩领导笑呵呵的表情比川剧变脸还快，刷的沉下来，严声道：“你想离开武术队？” “嗯！” “你仔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李连结被这些人从小管到大，形成条件反射一般，道：“我觉得金牌已经拿够了，出国也够了，在武术队的荣誉该有的全有了，继续待下去也只是不断重复，我想退役。” “退役？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18岁的全国冠军退役的？你要是退役，我们武术队就成为全国的笑柄，连自己的宝贝都留不住！” 韩领导又气又急：“小李啊，我们支持你拍电影不一样么？你为什么非得想走呢？” “……” 李连结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觉得在武术队没啥意思了，想要去更大的舞台。 韩领导反复劝说，见他一个劲沉默不语，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是在编人员！你的工作关系、身份关系都在这里，按照国家规定，除非你受伤或者年龄大了才能退役，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武术队，隶属体委。 运动员，是有编制的。 约束力是很强的，不是说你想走就能走，得公家批准——看看姚明去nba有多难就知道了。 见领导如此，李连结咽了口口水，也有点害怕，强撑着道：“那，那我申请调去北影厂。” “我不同意！体委也不会同意！你也别拿什么人来压我，我们是两个系统，不吃那一套……行了，你出去吧，自己好好想一想，武术队没有亏待你的地方！” 见其灰溜溜的滚出去，韩领导气的又捶桌子。 在他的认知里，武术队培养了你，你红了就想走，那叫忘恩负义。而且李连结现在大火，无论拍电影、打比赛、挣外汇，这都是给体育系统涨脸呢！ 怎么可能放走？ 电影那是文化系统的事，体育系统真不吃那套，还想文体两开花啊？ ………… 当天晚上，李连结一宿没睡。 翻来覆去的思索，韩领导那句话始终回荡在耳边：“除非受伤，或者年龄大了……” “受伤？受伤？” 真有那么一瞬间，他涌出这股冲动，吓得立刻压回去，还没到那个份上。 总之一夜无眠，第二天，他找个借口溜了出来，十万火急的跑到北影厂，偏偏没找到那个人，最后拦住龚雪了，忙问：“雪姐，奇哥呢？” “他去杭州了！” “去杭州干什么？” “闭关写作呀，顺便参加金鸡百花，月底能回来吧……哦，他说过，你的事情比较复杂，让你等消息。” 龚雪溜溜达达的走了。 李连结一脸懵逼+郁闷，等消息等消息，我都想自残了，你还让我等消息？！！ 但他也没办法，陈奇已经在他心中建立了威望，让他等，就只好等了。 （今天冇了…… 明天有四更。） 第192章 何情 “嘟嘟！” 响亮的喇叭声驱散了行人，一辆蓝白相间的杭州自产公交车，缓缓停靠进站。车门一开，何情轻盈的跳下来，撑起小花伞，找到了一家隶属省文化部门的招待所。 她今年17岁了，身高165左右，五官底子优秀，只是婴儿肥过度饱满，脸蛋胖乎乎的，完全没有倾国倾城古装一霸的感觉，更像个邻家小妹。 “同志你好，我找331的陈总，我前几天来过的。” “他不在，我看他早上出去了。”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我怎么知道？你要等的话在门口等，别在大堂。” 何情郁闷的出来，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没办法，只好等了。 去年陈奇和杨洁南下选角，见过何情一面，当时没聊什么，她也以为没戏了。谁知那位陈大编剧又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陈总，说有个小角色，想让她来演。 她老家是衢州的，现在浙江昆剧团学艺，当然答应了，那是拍电影诶，还是《太极2》！ 至于角色，说是什么红灯照的圣姑还是仙女之类的，同样入选的还有一位越剧团的小姐妹，叫陶蕙敏，但她在温州瑞安的越剧团，来一趟挺麻烦，俩人还没见过面。 “……” 何情打着伞，蹲在门口，一边等待着，一边看雨水冲刷着一只蚂蚁窝。 ………… 初夏。 荷花尚未绽放，入目的是连绵碧绿的荷叶，浓妆淡抹的西子湖，雨丝缠绕着旧时代的气息，濡染着这幅江南画卷。 画卷末端是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撑着伞在湖边发呆的年轻姑娘。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跺了跺脚，赌气似的背身离开，倩影在湖边一掠，整幅画卷活了过来。 80年代是最原生态的旅游，破破烂烂，原汁原味，约束也少。像灵隐寺的飞来峰，那些佛像都随便爬，根本没人管——就像在庐山龙潭游泳一样。 只是大部分人连温饱都没解决，除了极个别人，哪有闲情逸致来玩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呐……” 在断桥之上，陈奇操着一副破锣嗓子，完全不顾诗情画意，自顾自唱了个痛快，然后长叹：“古往今来，西湖留下了多少美丽的传说，多少凄婉的爱情故事在此邂逅发生？” 他回头，对上计春华的丑脸，又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转过去。 “小计啊，你说此刻为什么偏偏是伱呢？我满腔情怀都抒发不出来。” “嘿嘿，我也觉得自己站在这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还跟这么紧，不要靠近我三米以内！” 计春华乖乖的往后撤，还是一脸傻笑：“奇哥，你刚才唱的是什么，真好听！” “尚在我腹中的一部电视剧的插曲，许仙白蛇的故事听过么？” “我是浙江人，当然听过了……奇哥，你要写《白蛇传》？”计春华兴奋。 “未来会写，行了，回去吧！” 《新白娘子传奇》92年拍的，那会老赵都39岁了，虽然在剧中仍然漂亮，但未免成熟有余，娇俏不足，演白娘子还好，演胡媚娘就有点扮嫩了。 1987年，台湾开放老兵回乡探亲，两岸关系有所缓和，使得内地与香港的影视往来也日益增多。 《新白娘子传奇》最好能提前几年拍，由自己出品，在履历簿上添一笔。这些话自然不能跟计春华讲，陈奇摇头叹气，晃晃悠悠的回了招待所。 还没到门口，就见一把小花伞在那里转啊转。 花伞的主人抬起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用江南女子的娇脆嗓音唤道：“陈总！春华哥！” “小何，你怎么又来了？来蹭饭啊？” 计春华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一脸不值钱的德行。 “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吃饭啊？昨天我爸妈来看我，带了点东西，我想着给你们送来尝尝。” 何情提起手里的油纸包，笑道：“呐，是我们衢州的特产，麻饼和鸭掌。” “哎呦，太谢谢了！太谢谢了！这还下着雨呢，你要是不急……” 计春华家里穷，又在武术队待着，常年没见过美少女，有此表现很正常，但他不敢做主，瞅了瞅老板，陈奇无所谓：“来了就一块吃吧。” “呀，谢谢陈总！” 何情笑起来，她不是专门来蹭饭的，但能吃一顿也不错，这个招待所伙食标准高。 …… 这年头招待所不是随便住的。 一般同系统住同系统的，陈奇属于文化口，得住文化口的招待所。按照级别算，他好歹是个副处干部，待遇高着呢。 曲艺团的条件都不咋好，何情平时吃不着好东西，来这解馋了，一口一片肉，一口一片肉。计春华跟个舔狗一样，照顾的无微不至。 陈奇没眼看，随便聊聊：“小何，你在团里排过戏了么？” “排过！” “那当过主角么？” “没有，我是候补演员。” “就是业务水准不太行，当替补呗？” “那是省昆剧团哎，都是，哧溜……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才17岁，哪轮得到我？” 何情吞下一块肉，擦了擦嘴。 “像你们这种曲艺团，如果当不上主角，也得在团里耗着么？” “不然怎么办呢？曲艺团挺好的，包吃包住还给发工资，还有演出机会，当不了主角那是命，自己实力不行又怨不得谁……不过您放心，您找我拍电影，我一定好好表现！” 何情拍了拍胸脯，又愉快的吃了起来，在这个仅见过三次的男人面前，没有什么局促感。这份活泼和爽朗，是陈奇见过的所有女性里最突出的一个，蔡铭不算，蔡铭那叫另类。 他聊了几句也不想说了，何情现在就是个小胖妞，没啥看的，要到27岁之后才攀上颜值巅峰，而且花期超长，40岁了照样美。 这会么，他顶多就是把她推荐给《红楼梦》电视剧剧组，凑齐真正的四大名著达成成就。她演过西游记的怜怜、三国的小乔、水浒的李师师，红楼梦电影版的秦可卿，这个电影版总有点凑数的意思…… 那个油纸包已经打开了，他夹了块鸭掌尝尝，这是一道又香又辣的凉菜，衢州是浙江少有的吃辣的地方，味道还不错。 吃着吃着，他忽然又想起衢州的另一个名人，周·树人·迅了。 现在才7岁吧？ 大美圆也才2岁，范小胖还有4个月出生，刘天仙还有6年…… “唉，这都差辈了。” 陈奇嚼着鸭掌，莫名叹了口气，还是先考虑我雪姐姐吧。 第193章 动画片 就在国内文艺界期盼金鸡百花到来的时候，欧洲三大之一的戛纳影展已经开幕了。 伊莎贝尔·阿佳妮拿下了影后桂冠，有两部作品同时参赛：《四重奏》和《着魔》！《着魔》推荐一下，里面有阿佳妮和魔鬼啪啪啪的镜头…… 而以年初的柏林影展为起点，今年正式拉开了国产片出海的序幕，中国电影代表团同样第一次去了戛纳，带了《马路天使》《三毛流浪记》两部展映，展映，不是竞赛。 第一部参赛片，要等到明年的《阿q正传》。 客观讲，在这个阶段西方人虽然想看中国电影，但究竟想看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直到第五代的出现，他们完美填充了这个需求，以陈楷歌的《黄土地》，张艺某的《红高粱》为代表，那些老外一瞧，哟！对对对，我们就爱看这个，你们就拍这个！ 拍什么呢？ 民族的、野蛮的、落后的、有着变态封建礼教的社会、受压迫的男人和女人、觉醒者与保守者的抗争，如果能来点洪流背景，那就更受西方待见了。 最初的得奖，或许是偶然，比如《红高粱》。 之后的雷同，那就是故意往上凑了，比如《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 不讨论电影好坏啊，只是说这帮导演和海外投资方，都清楚拍这种片子在影展会受欢迎，拿奖几率高——是西方定义了中国电影，同时，也是中国电影上赶着让人家定义。 到了90年代末，中国社会发展了，再拍封建礼教和洪流就太遥远了，于是第六代应运而生。 他们拍的是在社会转型期国内的那些边缘群体，诶，西方人又找到新的g点。 第五代好歹还尝试过转型，第六代则是一头扎进去，早变成人家的形状了，一直持续到今天。比如娄烨，拍了部“反映”国内疫情的电影，去戛纳捧人家臭脚。 给一帮老外看破防了，中途纷纷离场，还给打了0分。 娄烨的原意是，批判国内各种不人道的霸权行为，但在老外看来，却是“虽然你们死爹死妈死孩子，运尸车跟长龙似的，但我们可是三个月无法点外卖啊！三个月不能出门啊！” 老外不会觉得他在讽刺中国，反而在讽刺自己。 时至今日，中国电影的话语权始终没跟上国力增长的话语权，一方面是不争气，一方面追根溯源，根子就在80年代呢。 …… 话说回来，陈奇在杭州一边写剧本，一边等待颁奖，偶尔请何情小胖妞吃顿饭。 眨眼到了5月22日，典礼前夜。 仿佛全国有名有号的文艺工作者，一下子齐聚杭州。 北影厂出了一组人马，即王好为领衔的《庐山恋》。上影厂风头最劲，两部大热《天云山传奇》《巴山夜雨》全是他们的，大名鼎鼎的谢晋导演也来了。 简单讲，本届典礼就是《庐山恋》单挑那两部电影。 余下都是陪跑。 这会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什么新闻发布会，明星见面会，走红毯通通没有，更像是文艺界大串联。一帮人平时见面不容易，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你来我这坐坐，我去伱那看看，互相串门。 陈奇撤出了之前的招待所，住进了组委会安排的宾馆。 他也有想拜访的人，不是明星大导，而是在文艺界非常非常冷门的一群人。 “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带《马路天使》《三毛流浪记》去参展，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作品了，法国人看了，人家以为我们还是旧社会呢！” 房间里，徐景达捧着一本业内杂志，也在谈论戛纳影展的事情。 马克宣笑道：“起码保险啊，带别的电影谁知道会不会出事？哎，老徐，看这意思，国内有意出击海外，我们要不要申请一下？” “申请参展？” “不，参赛！拍真人电影，我们不敢说话，拍动画片，呵呵，中国动画片没怕过谁！” 此二人，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导演，参与或执导的作品包括：《大闹天宫》《牧笛》《哪吒闹海》。这次带来的作品是《三个和尚》。 “让《三个和尚》去海外？能行么？” “绝对行，这片子的水准我们还不清楚么……” “咚咚咚！” 俩人正聊着，外面有人敲门，徐景达过去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自我介绍：“两位前辈好，我叫陈奇，专门来拜访！” 陈奇？！ 徐景达和马克宣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号，皆感莫名其妙，来找我们拍动画片的干什么？ “哦，快请进！快请进！” “你这个拜访让我们很意外啊！” “冒昧了，两位的作品我看过不下十遍，实在喜欢的很，知道你们在此下榻才跑过来打扰，见谅见谅。” 陈奇非常客气，俩人也不好赶人，笑道：“来了就坐坐，颁奖本就是文艺界大团圆，只是没想到你做真人电影的，还会喜欢动画片？” “哎，动画片严重被低估啊，我一直觉得动画片老少皆宜，大有价值，某种意义上比真人电影更值得传播出去。” 陈奇一通猛吹，很快拉近了关系，仨人高谈阔论，聊了不少海内外动画产业的内容。 中国动画片从1961年《大闹天宫》开始，到《哪吒闹海》《三个和尚》《阿凡提》《雪孩子》《九色鹿》《神笔马良》，再到长篇的《葫芦娃》《舒克贝塔》《魔方大厦》《邋遢大王》等等，真心出了一系列佳作。 动画电影在海外更是大受欢迎，拿过不少奖。 可惜在90年代末衰落，最后的绝唱就是《宝莲灯》了，时隔近20年，才又重新崛起…… 陈奇是来套近乎的，动画片在他的计划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临走时才问了正事：“请教一下，如果做一部《哪吒闹海》那种长度、难度的电影，甚至要更难点，大概要多久？” “我们是在78年5月筹备，79年8月完成，耗时一年零三个月。”徐景达道。 “这么快？哦，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要做好几年呢！” “这要看具体的绘制难度，《哪吒闹海》的人物造型、衣着、背景、器物其实都挺简化的，《大闹天宫》才叫复杂呢，上下部光绘制就绘制了两年。” “那成本要多少呢？” “……” 徐景达和马克宣对视一眼，心中隐隐一动，没具体说，给了个虚数：“百万以上吧！” “哦，这样……那好，今天打扰二位，我该走了！” 陈奇有了个概念，做一部动画片大概多久，成本多少，遂起身告辞。 他当然不是现在做，等公司攒点钱了再搞，趁着上美影这帮精英画师都在，多搞几部才对得起自己来一趟。 第194章 全国最红1 时间挺晚了，走廊上还是很多人，从各个房间出出进进，互相窜门。 计春华没有活动名额，留在之前的那个招待所，陈奇被安排跟唐国樯一间房，老唐许久不见，皮肤还是那么白。他今年拍了那部大名鼎鼎的《孔雀公主》，堪称颜值巅峰，无数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陈奇拜访完了两位导演，往自己房间走。 “小陈！” 忽然从右后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他顿足，跟着又是一声：“戆戆~” 陈奇看都没看，身子一滑，直接往那边挤过去，进了门，一把拽住她胳膊，刚想有动作，见王好为也在里面呢，一脸的“你俩都不背人啦”的表情。 “王导，刚才没看见您！”他讪讪道。 “小陈啊，你年纪轻轻就近视了，配个眼镜去吧。哦不对，眼镜也不好使，你这是选择性的近视，看得见小龚，看不见我。” “王导！” 龚雪脸通红，跺脚道：“您让我叫他进来的。” “那我也没让伱叫他戆戆啊？” 王好为瞧她快钻地缝里，内心也感叹，当年在庐山拍戏，谁能想到这俩人能凑一块呢？ 她不再打趣，道：“明天颁奖之后，非得让我们出节目表演，小龚决定跳舞了，我看你也懒得弄，干脆我们就诗朗诵吧？” “您就是我亲姨诶，我最烦弄这些玩意了，诗朗诵挺好挺好！” “那就定了啊，这是文本你看看，明儿上午彩排。” “行，我回去熟悉一下，没事我就先走了。” 陈奇往外走，龚雪往外送，又到门口，他悄声道：“不用紧张，肯定有个好结果。” “嗯，有你在我不紧张。” “那我先走了……” 他见四下无人，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龚雪吓一跳，连忙探头，见走廊确实没人才松口气，摸着脸回屋，王好为变成了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她也讪讪的坐下。 王好为道：“小龚，我拿你当子侄，有些话你得如实回答。你们俩，有没有……呃，有没有那个？” “没有！绝对没有！” “年轻人冲动，凡事要思量再三。当然我站在外人的角度，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觉得值，那就值，别后悔就成……行了，不早了，睡吧！” 夜已深。 龚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忐忑明天的颁奖，又为王导的话。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抗拒对方的亲热，有时还会主动搂搂抱抱，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她也有预感，自己早晚会挺不住，就，就依了那家伙。 我不想给！ 但他要！ 那你就给了？ 他非要！ ……………… 23日，晚七点。 今夜星光灿烂，洒落在西子湖边的杭州体育馆上，这年头没有粉丝，都叫“热情观众”，数以千计的热情观众聚集在大门口的两侧，等着心中偶像出现。 没有红毯，没有鲜花和噱头，但电影这东西诞生以来，必然要与明星捆绑，哪怕再不承认明星，其性质也不会变。 杭州官方无师自通，特意找了十几辆小汽车，给那些热门候选人乘坐。 后面跟着大客车。 《庐山恋》剧情薄弱，没有获得提名，但陈奇本人名气极高，也混到了一辆小汽车。徐徐驶了过来，停在体育馆门前的广场上，绿草如茵，灯光闪耀。 两侧的观众顿时涌过来，用不那么太娴熟的追星情绪高喊众人的名字。 “唐国樯！唐国樯！” “张瑜！” “龚雪！龚雪！龚雪！” 欢呼声在一刹那涌到最高，自然是凭借《庐山恋》《太极》双杀全国观众的龚雪下了车，她去过柏林，面对这种场景小意思，挥手，微笑，连步伐都很得体。 陈奇在后面，扭头看不远处的张瑜。 该说不说，张瑜才是80年代初期最红的女演员，她出国之后，才轮到刘小庆。现在，她的起步腾飞之作没了，只有一部《巴山夜雨》，再想复制上辈子的辉煌就难了。 大家散散落落，很自由的进了体育馆，在引导员的指引下一一落座。 封闭式的空间，前方搭了舞台，文艺界人员都坐在前面，后面的位置留给观众。舞台上啥也没有，更别提什么led显示屏了，只拉着一个大条幅：“第一届金鸡奖、第四届百花奖授奖仪式！” 气氛总体比较严肃。 上辈子金像奖圈地自嗨，金马奖搞独被封杀，为了对台彰显大陆的电影实力，官方还特意把金鸡奖搬到了一海之隔的厦门举办。 结果那个拉跨啊！ 都懒得骂。 陈奇挨着龚雪，坐在台下等了一会，活动开始，惯常是领导讲话，浙江一把手亲自出席，可见重视，他讲完，夏衍又讲。 “……希望广大电影工作者戒骄戒躁，闻鸡起舞，勇攀高峰，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 然后开始颁奖。 这种典礼，大家习惯的是一个奖一个奖的来，要有颁奖嘉宾，要说笑话，要穿插表演和煽情，现在没有。 文化部的一位领导上台，拿着一张单子，咔咔咔直接把百花奖的名单全公布了： “最佳故事片：《庐山恋》《天云山传奇》《七品芝麻官》！” “最佳男演员：达式常《燕归来》！” 每公布一个，全场拍手祝贺，气氛倒也热烈，跟着最后一项：“最佳女演员……” 龚雪一下揪住自己的裤子，连大腿上的肉都揪起一块，眼巴巴的盯着台上，陈奇偷偷摸摸的捏了捏她的手，倒是信心十足。 只听到： “龚雪，《庐山恋》！” “哗哗哗！” 体育馆内掌声雷动，这是最无悬念的一个奖项，去年《庐山恋》那么火，百花奖是观众投票的，这要是还拿不到，只能说明有内幕。 “下面请各位获奖者上台！” “去吧，别紧张！” “嗯！” 龚雪咬着嘴唇，眼中满满的璀璨闪耀，冲陈奇点了下头，跟王好为一块起身上台，接过一个百花奖奖杯和一张证书。 她站在台上，面对全场，头顶的灯光一照，仿若做梦。 眼前晕乎乎的看不真切，耳边也是嘈杂混乱，似乎过了好久，又似短短几秒钟，她的视线才变得清晰，准确的落在陈奇的位置。 她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在看他。 “哗哗哗！” 掌声并未停歇，观众热情呼喊，在金鸡奖尚未打出名声之时，百花奖就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这个结果也让观众们很信服。 除了台下的几个顽固派碎催。 第195章 全国最红2（求票，各种票） “《庐山恋》怎么可能拿奖呢？”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人民群众怎么会让这种电影得奖，还让那样资本主义形象浓厚的女演员拿了最佳？” 现场有官方、文艺单位、评论界的很多人士，当初痛批《庐山恋》的就有几个坐在下面，一脸的“群众不会犯错误，肯定是你们暗箱操作”的德行。 都是同行，袁文殊不想硬怼，直接叫来《大众电影》的编辑，道：“龚雪的票数是多少？” “我们一向不公开的。” “没事，这位同志有异议，你就解释一下。” “好吧！本届百花奖，我们一共收到200余万张选票，龚雪拿了126万张选票，第二名王馥荔，15万张，第三名张瑜，14万张。” “您看看，我们绝对公平公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袁文殊笑道。 “群众也不一定对！” 这人灰头土脸的哼了一声。 袁文殊摇摇头，很多老同志的脑筋真是转变不过来，还停留在几年前呢。 他作为影协的领导，其实很满意本届评选，正是因为《庐山恋》有了超高的热度，才能吸引200万张选票，如果电影本身平平，观众投票的热情也不会高。 这都是相辅相成的。 像葛尤拿过4次百花奖，冯裤子拿过8次，不就是因为在当年那一片主旋律声中，他们贡献了唯一的好看的商业电影么？观众只对给他们投票有积极性。 龚雪下了台，迫不及待的回到座位，把奖杯和证书都塞给他。 “给伱！” “给我干什么？” “没有你的教导，我就没有今天的成绩。” 她异常认真的样子，陈奇笑道：“现在说太早，还有一个奖呢！” “不要想了，我已经拿了一个，怎么会给我第二个。”她小声道。 “看看嘛，万一中了呢，我可是要把你捧成国内最红的女演员，要拿双奖才行。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要是没拿就差了口气，得等下次机会了……” “嘘！” 他说话声大了些，龚雪连忙提醒，愈发小声：“我有一个已经很满足了，我哪有那么好运，都能给我了？” 她如此说，心脏却也是砰砰跳动，忍不住期待起来。 百花奖颁完，紧跟着金鸡奖。 同样是一个人上台，拿着名单，咔咔咔一顿念。 陈奇不忍直视，这像发个三好学生奖状似的，一点没有仪式感。不过对现在的人来说，这已然是无比隆重的场合，一个个都紧张的不得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直接跳起来，没听到的自是失魂落魄。 《三个和尚》拿了最佳美术片。 谢晋凭借《天云山传奇》拿了最佳导演。 最佳编剧给了《巴山夜雨》，这部片是典型的伤痕电影： 说在一艘客轮上，一群身份各异的人住进了同一客舱，有挨过批的京剧演员，有农村大娘，有老师，有被卖掉的姑娘，有被打倒的诗人，有押送诗人的小将…… 大家经过争论、冲突，小将幡然醒悟，发现这是不对的！！！ 就很有时代特征。 这便罢了，最特娘奇葩的是，竟然没有分男配、女配，而是弄了一个最佳男女配角集体奖，颁给了《巴山夜雨》的六名演员！ “不专业到什么程度啊！说明压根就没有合理的评奖机制，想咋评就咋评！” “跟玩闹似的！” 陈奇一个劲吐槽。 “最佳服装，《庐山恋》！” 忽然一个奖项爆出来，陈奇一挑眉，历史上《庐山恋》可没拿过这奖，蝴蝶又扇动翅膀了，那最佳女主角是不是也能期待一下。 继续报。 “最佳男演员奖，呃，空缺！” 嗡嗡嗡！ 底下开始议论，台上的人还解释一句：“评委会经过慎重考虑，宁愿没有奖，也绝不糊弄，这正是严谨公正的做法，大家应该鼓励。” “下面是最佳女演员奖，观众朋友们一定都很期待！” 台上的人还卖了个关子。 “……” 陈奇探头看了看张瑜，张瑜紧张的坐立不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历史上，她凭借《庐山恋》《巴山夜雨》双作品，拿到了这座影后桂冠。如今分开了，她和龚雪一人一部，陈奇也不确定会颁给谁。 袁文殊盯着台上，也想起那天开会讨论。 大家最后投票，自己看到结果时的会心一笑，都不傻嘛，知道电影不仅是电影，还有很多场外因素。 “最佳女演员，龚雪《庐山恋》！” “哗哗哗！” 掌声在一刹那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后排的观众有站起来的，他们不懂什么评奖，总之颁给自己心中的女神就是对的。 “……” 龚雪小嘴微张，眼睛睁大，也愣了。 陈奇在座位下面踢了她一脚，道：“醒醒醒醒，快上去！” 她这才傻乎乎的站起来，挂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表情，与一大帮人上台领奖。 而张瑜则长出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她现在的名气本来就比不过龚雪，之前抱有希望，现在不禁生出了一股轻松感，“唉，果然不行。” 台上一帮人领完奖，拍完照。 龚雪留下没走，而是单独对着一个麦克风，左手拿着金鸡奖杯，右手抱着荣誉证书，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让自己代表演员们发言了。 “感谢本次大会的主办方，感谢影协，感谢评委会，感谢……” 发言稿是审核过的，全是套话，她照着背就行了，但她忽然就很想加一句，并且非常有勇气的说了出来：“感谢编剧陈奇同志和王好为导演……” “我们作为新时代的电影工作者，定会再接再厉，不辜负党和人民群众的期待，创作出更多更好的艺术作品！” “哗哗哗！” 袁文殊在下面拍着手，扭头道：“这么说没事吧？她代表演员发言，怎么感谢个人呢？” “一时激动吧，可以理解，毕竟就感谢一声，也没说别的。” “还是跟她提一下，下次注意！” 龚雪发言结束，再度回来，坐在椅子上深深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轻轻抽动，也不知在哭还是笑。 大庭广众之下，陈奇不便伸手，只得求助的看向王好为，王好为揽住她肩膀，细语安慰了好久，龚雪才直起身，眼睛通红。 “感觉怎么样？”熟悉的戏谑声从耳边传来。 “什么怎么样？” 她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道。 “拿双奖的感觉啊？我没诳你吧，说你是最红的，你就是最红的！” 陈奇把手里的百花奖杯往前一送，龚雪心有灵犀，也把金鸡奖杯一斜，当的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好听的脆响，宛若干杯庆贺。 （冇了……） 第196章 一对美人儿 最后，《天云山传奇》《巴山夜雨》并列最佳故事片奖。 也没人觉得有问题。 跟着是文艺表演，陈奇极为敷衍的上去诗朗诵，然后坐在下面看龚雪跳舞，他第一次看。 龚雪没换服装，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白色的长裙子，只在头上戴了一顶斗笠，跳了一段浙江的传统民间歌舞《采茶舞》。 “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她以前学过舞蹈，受伤了就不再练了，基本的身段还在，举手投足颇为准确，柔韧多姿，一条白裙子在舞台上转啊转，不知转走了多少观众的心神。 尤其她刚拿了双奖，一股强大的底气支撑着跳舞动作，舒展优美，自信的不得了。 “我姐姐就是优秀，可惜看不太清楚……” 陈奇在下面拍着手，距离远，灯光暗，都看不着面部表情，不由暗哼：“哼！回去让她单独给我跳！跟李健群一块跳！” 约莫十点多钟，在大家眼里相当成功的授奖仪式结束了，众人纷纷返回招待所，这工作还没完呢，还得开上几天的座谈会，讨论研究，顺带游山玩水。 而活动报道也陆续见诸报端，龚雪不仅是拿双奖，她还有牛逼的拷贝数据支撑，艺术商业两开花，毫无疑问的国内第一，压过了刘小庆等人。 眨眼到了五月末，临走的前一天。 酒店一楼，陈奇坐着等人。 没多久，胖乎乎的何情先到了，拎着个硕大的行李包，他起身接了一下，问：“你剧团都处理好了？你爸妈怎么没送你？” “我都17岁啦，我自己坐火车都没问题，不过我告诉他们了，听说我要拍《太极2》，巴不得赶我走呢！” 何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大大咧咧又有点小心翼翼，她知道这是金鸡百花的招待酒店，等级很高，自己平时是进不来的。 她又偷偷瞄着陈奇，见他翘着腿，很松弛自然的歪坐着，眉眼似乎总带着几分轻薄和戏谑，与那些一板一眼的男同志完全不同，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如果她上网，就知道这种吸引力叫“班花都被校外黄毛拐走了”！ “长的也好看，还那么年轻……” 何情又偷瞄了几眼，颇为满足，男人爱看美女，她也爱看帅哥，一样的秀色可餐。 又等了一会，门外进来三个人。 两位成年人，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进门扫了眼，连忙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汽车半道坏了，修了半天。” “没关系没关系，之前伱们不放心，既然你们现在亲自护送来了，那就把合同签了吧。” 陈奇取出一份备好的合同，解释道：“仅就《太极2》这部电影，经监护人和越剧团同意，陶蕙敏参演合作。她在越剧团的工资，拍摄期间由我们按照同一标准支付，额外的拍戏补贴是每天2元……” “都是2块钱？” “对，她也是2块！”陈奇一指何情。 “是跟李连结、龚雪一起演不？” “是的，龚雪就在楼上，我带你们去看看？” “不了不了，我们信得过你们！” 父母在合同上签了字，把女儿卖给了陈奇，年仅15岁的陶蕙敏羞羞答答，缩在母亲后面一言不发，时而也偷瞄一眼。 她不如何情那般爽利，到此刻还是懵的。 “敏敏，好好听组织的话，国家看重你，交给你任务，你不要辜负信任！” “是啊是啊，要记着为人民服务！” “我们先走了，你听话啊！” “爸爸妈妈……” 陶蕙敏依依不舍的送别父母，回头一看陈奇，立刻又是娇怯怯的样子，不停揉弄着自己的手指。她是温州瑞安人，越剧团也是瑞安的，同在家乡。 这会小姑娘孤身在外，难免害怕。 “……” 陈奇之前也见过她了，此刻打量着，小小年纪已是一副美人坯子，弯眉秀目，江南闺秀之气质，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甚是动听。 如果说有什么缺陷，就是头大脸圆，脖子短，瘦的时候还好，一旦发福，就会显得矮挫矮挫。 “你东西都带全了么？就这一个包？” “带全了……陈，陈总！” 陈总？ 未成年人这么叫有点别扭。 “你不用叫陈总，以后叫哥就行了！” “你也一样！” 陈奇又对何情说了一声，亲自提着两个大包，带着她们上楼。 他托组委会的人情，给多开了一个双人间，反正就住一宿，先把行李放好，又带她们去找龚雪。 “龚雪姐姐好！” 二人见到大明星，顿时激动起来。 “你们好呀……哟，长的都这么漂亮，江南的女孩子果然不同凡响……听说你们一个学昆剧，一个学越剧的？” 龚雪特别亲切，拉着俩人唠家常，唠的她们眼睛里愈发有小星星崇拜。 “知道自己演什么了么？” “知道知道，红灯照的仙女！”何情道。 “那叫双面菩萨，你们是一体双生，仅在黄莲圣母之下，用来装神弄鬼的……现在不懂没关系，你俩跟我们去京城，要开会学习的，还要练些武术的基本功。” “嗯嗯！” 二人被她的关怀亲切笼络到，狠狠点头，龚雪又聊了一会，让她们回房了。 “怎么样，人不错吧？”陈奇道。 “难为你怎么挑出来的，人真不错。”龚雪点头。 一直旁观的王好为也道：“这是俩好苗子啊，有相貌，有身段，还有戏曲功底，培养培养就是两个影坛新秀，我要有合适的戏，我都跟你抢！” “那您得拍武打片啊，您来一部《庐山恋之武林大会》吧？” 陈奇跟王好为打趣，龚雪笑吟吟的听着，心里却在想那两个小姑娘，一个15岁，一个17岁，还都是未成年呢，不过生的确实好，五官底子太出色了。 将来定是一对美人。 ………… 另一边。 何情和陶蕙敏在房间叽叽喳喳的聊起来了，陶蕙敏面对同龄人不那么羞怯，也能说些话。 “龚雪姐姐说我们要练武术，还要拍打戏呀？” “武侠片当然要打了，你害怕？” “我怕我做不好。” “也是，看你娇滴滴的风一吹就倒了……” 何情背着手，围着她转了一圈，摇头道：“你恐怕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打男人呢？不过陈总，哦不对，小陈哥哥那么厉害，肯定有安排的啦。” “你心态真好，比我强多了。” 陶蕙敏很羡慕她的精神状态，道：“何情……” “叫姐！” “何情姐，你出远门不想爸爸妈妈么？” “你想啊？” 何晴见她点头，不可思议道：“你都15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啊？” “状况？” 陶蕙敏一脸迷茫。 “我不知道你什么情况，反正我在昆剧团不怎么样，得熬20年才能出头吧，有机会就要抓住，拍电影不比唱戏强？” 何晴说话的时候，手也一直在忙，把自己的东西和床铺都收拾好了，跳上床一躺，翘起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把戏拍好。” “心无旁骛么……” 陶蕙敏叹了口气，收起离家的愁绪，想想也对，这是组织上的任务，人家还掏工资，给补贴，确实要认认真真的完成才行。 每天2块钱呢！ 她一想忽然有点雀跃，一个月就是60块呀！如果拍仨月，就是180块！ 自己在越剧团可挣不了这么多钱，如此一想又变得期待起来，钱这东西，在这个年代羞于启齿，但给谁谁不高兴。 …… 次日，一行人载誉回京。 …… 亦是在5月末，宋庆龄女士在京逝世，终年88岁。 据说啊，大陆特意给宋美龄发出了邀请，希望她能回来参加葬礼，据说她托人回了八个字：骨肉虽亲，大道为重。 然后她活了106岁，还留下一个不知真假的梗：她看过《快乐大本营》。 第197章 体制 北影厂。 办公室里，汪洋和副厂长朱德雄乐呵呵的看着新闻报道，北影厂虽然没干过上影厂，但《庐山恋》也算载誉而归，更主要的是在群众心里的分量。 《太极》今年上映，没列入评选，那明年呢？ 金鸡奖不敢说，明年的百花奖，龚雪80%已经预定了，这叫连庄。 顺带一提，《少林寺》之所以没拿过金鸡百花，因为它属于香港片，不参与评选的，只拿了一个文化部专门给的“优秀影片特别奖”。 “车子派去了么？” “派去了，午后就能接回来了，欢迎事宜也准备好了，明天再搞个庆功晚会。” “我们厂四朵金花，小龚后来居上啊，一下子成第一了。此番给厂里争光，必须表示表示……涨点工资怎么样？” “涨多少呢？” “我觉得连升三级也不多。”汪洋道。 “她是部队过来的，进来就是56块钱，再升三级就到顶了，我看难哦。最好开会研究研究，涨工资这种事您不好自己拍板。” 朱德雄给建议，道：“最好把刘小庆她们也加上，一起涨，别显得小龚太突出了。” “行吧，先开个会。” 汪洋无奈，在制片厂有益处，有坏处，所以他理解陈奇那小子单开堂口。 ………… “滴滴！” 一辆小汽车驶过开裂的柏油路面，冲过拉着“欢迎《庐山恋》载誉归来”条幅的大门，停在了招待所下面。 陈奇坐副驾驶，后座挤了四个人，得亏这年头连查酒驾的都没有。车门一开，龚雪、王好为、何情、陶蕙敏下了车——计春华自己坐公交。 “怎么连招待所都拉上横幅了？” 王好为抬头一瞧，她都觉得夸张，还没等怎么着了，一个人匆匆跑来：“王导！小龚！你们怎么停这了，厂领导都等着呢！” “干嘛呀？” “给你们接风洗尘啊，食堂烤鸭都摆上了。” “这……” 龚雪为难，陈奇无所谓：“你们去吧，我处理这边……我不去了，我又没拿奖。” 他真的无所谓这种场合，先把戈春燕叫下来，道：“这就是伱们的大师姐，也是你们的武术老师，跟她上楼吧！” “噢！” 何情初来乍到，也不敢咋呼，乖巧的与陶蕙敏一道上去了。 戈春燕已经驻扎招待所，为拍戏准备了，她在第一部演枫花恋，第二部演红灯照的黄莲圣母，因为有很多打戏，别人不如她能打。 她给俩人安排房间，交待事项云云，暂且不提。 龚雪自去应酬，陈奇回了久违的302，火车坐的累，先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他迷迷糊糊的坐了一会，忽听外面吵吵嚷嚷。 “又搞毛啊？” “破厂事情真多！” 他推开窗户一瞧，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怒气冲冲的往主楼那边走呢，全是厂里的摄影师、美术师、剪辑师…… “哎，老梁！” 他瞄见凑热闹的梁晓生了，摆摆手，急忙跑下楼打听：“怎么回事？” “我听说厂里要给四朵金花涨工资，消息走漏了，这些老职工就不干了，去主楼那边闹呢。” “涨多少啊？” “升三级吧，能涨个三四十块钱。” “那可不少啊，走，看热闹去！” 陈奇屁颠屁颠的尾随过去，到了主楼的正门前，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摄影师，用书本卷成大喇叭，站在台阶上喊话。 “1949年，我20岁调进了北影厂，从剧务开始干，今年51了，对工作勤勤恳恳，对同事团结友爱，自认是个称职的电影工作者。 每个月我拿70多块钱工资，在厂里算比较高的，但这是我凭借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对厂里的多年贡献得来的。比我工资高的不少，但我心服口服，因为人家的贡献比我大，就该拿那么高工资。 但是！ 大家都听说了，厂里居然要给所谓的四朵金花连升三级，我想问，凭什么？ 电影是讲个体的么？ 电影是集体活动，是大家做的贡献，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凭什么她们演个角色就能涨工资？这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 “说得好！” 群情激奋。 老摄影师一听，精神头更足，一眼看见下面的陈大编剧了，高声道：“陈奇同志，你认不认可我的观点？” “您说的太对了！” “我完全支持！” 陈奇拍手叫好，诚恳的不得了。 本来嘛，明星凭什么挣那么多钱啊？他支持老摄影师的观点，但不妨碍他多给大家钱，比如将补贴从1块涨到了2块。 他信奉的是，干工作，每个人都需要金钱激励，你能给我创造多大价值，我就给你相应的报酬。 他讨厌的是后世那些无法无天，借着拍戏背地里不知干什么脏活儿的辣鸡，比如拿八千万的杨天宝，拿1.6亿的爽子姐，拿1.09亿的小黄鸭…… 见陈奇都支持，老摄影师愈发激荡。 看起来有点好笑，但他却代表了厂里大部分人的利益，有其价值所在。 此刻，楼上。 四朵金花都在呢，她们就是被叫来开会的，结果突然被围困了。 龚雪非常尴尬，说白了此事因她而起，刘小庆还在旁边阴阳怪气：“小龚啊，你要不下去跟他们说说，你面子大，能安抚住大家。” “我有什么面子？” “你拿了双奖，当然有面子，你才刚回来，又是接风又是庆功的。” “这些是厂里搞的，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你说的好像是我的过错。我拿奖也是评委会和观众给的，你不要这么说了！” 龚雪不会吵架，这就是最严重的驳斥了，拧身就走了。 张金玲跟在旁边安慰着。 四朵金花明显分成两派，看她很是嫉妒。刘小庆暗哼一声：“装什么啊，不就是会爬床么，我也可以爬，那小子不要啊！” 最后，还是朱德雄下来亲口解释。 说涨工资纯属子虚乌有，没这回事，回去吧回去吧！ 老职工们这才满意的散了。 ………… 陈奇见状，反倒上了主楼，直接来到办公室，“咚咚咚”敲门，笑道：“老厂长！” “咦，小陈啊，你可好久没过来了！” “这段忙啊，见谅见谅！” 汪洋站在窗边，背手凝视着楼下，本是一脸沉郁，见了他又恢复笑容。 “公司怎么样了？” “我把计春华签下来了，又加了一个行政人员，现在一共五个人！” “五个？” 汪洋哑然失笑，摇头道：“珍惜这段日子吧，这其实是你最轻松的时候，等你的公司发展到北影厂的规模，你就体会到我的感受了，连涨工资都受限制。 你一心不想进来，但到时候你的公司会变成什么样，也就由不得你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有一些操作的空间。” 陈奇笑道：“世上这么多人，有的适合体制，有的不适合，有的应该在外面，有的应该在里面，有的最好表面在外实则在里……您在体制几十年，应该比我清楚啊。” “表面在外实则在里，怎么个意思？？” “比如李连结喽！” 陈奇耸耸肩。 第198章 给我跳个舞 “哦？” 汪洋一愣，脑筋一转对上了陈奇的思路，笑道：“是这样，是这样。” 他对李连结又不关心，也没继续问，只道：“我看你这段忙来忙去，也没个帮手，你自己能干多少活？” “不是我不想找帮手，是没有合适的……” 陈奇在老头面前，流露出几分疲惫，道：“今年必须要做的两部戏，一部《太极2》，一部与长城合拍的北美特供片。 《太极2》原班人马，大家有了第一部经验，第二部能熟练些，我可以适当放一放手。 北美特供片我就得全程盯了，不然他们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去香港拍？” “对！” “哦……” 汪洋点点头，来一句：“其实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伱小子脑袋里的东西，就像有人硬塞进去一样，别人都没有。 对了，你杂志搞了么？” “还没呢，根本没时间。” 陈奇叹了口气，道：“公司的资金全靠电影回款，周期漫长，我又得多拍戏，一不小心资金链就会断裂。 必须有额外的财源，但限制又多，所以我才坚持搞杂志，杂志是目前来说最容易了。 还有啊，我这两部片万一失败了，公司眨眼就烟消云散，我也得坐冷板凳……外人看我开公司，只晓得圣恩独宠，哪明白我的难处？” “……” 汪洋明白这些，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走前人走过的路最容易，闯出一条新路最难。 “不说这个了，我《太极2》的拍摄计划差不多理完了，明天拿给您。这场面比第一部还大，有场一百多人的群战戏，还得靠您支援呢。” “才一百多人也叫场面宏大？” “哇，这是武侠片，您跟军事片比呢？” 陈奇翻了个白眼。 大陆的军事片水准很棒的，不知为什么一向少有人提及，前有《南征北战》，动用了数千人的军队拍摄，这只是小意思。 后有旷古烁今的《大决战》，抽调了13万军人，各种物资包括炸药160吨、坦克50辆、可炸汽车100辆、空炮弹170多万发…… 有这底子，谁看得上一百多人打架？ 但在香港不一样了，香港能弄出一百多人群战的戏，那能吹上天。 ………… 陈奇去杭州的时候，李文化已经在筹备了，俩人碰了碰头，《太极2》阵容如下： 杨昱乾——李连结，陈少梅——龚雪，陈少杰——王群，荣王爷——刘洵，丫鬟小桃——黄秋燕，陈正英——于海，这些是正派一方，基本不变。 红灯照一方：黄莲圣母——戈春燕，双面菩萨——何情、陶蕙敏。 义和团非常复杂，有正的一面，有反的一面，要辩证的看。陈奇设定了两种团队，一个是干洋人的，一个横行不法，鱼肉良善的。 鱼肉良善这个坛主，是计春华来演，属于第二反派。 大反派，纳兰元述——甄梓丹。 谭嗣同——达式常，没错，就是刚摘下百花影帝的那个达式常，上影厂的演员，他在84年电影《谭嗣同》里就扮演这个角色。 陈奇有意模糊了别的历史人物，将慈禧、袁世凯之类的一笔带过，将纳兰元述设置为背信弃义，抓捕谭嗣同的小人。 这样就把矛盾集中在杨昱乾和纳兰元述上。 《太极2》不是历史片，是武侠片，历史只是增加厚重感的背景，要以好看的打戏充门面，这样才会受欢迎。 等到了第三部，就是杨昱乾打洋人了。 三部为止，不能再多，否则观众就腻了，陈奇打算拍完三部曲，就转成现代动作片，再拍个几年，等古装片又火了，再转回去。 电影市场就是如此，起起伏伏，不断轮回。 《太极2》预算150万-180万，各方面都有增强，而且有几场戏得去香港拍，需要洋人。 这年头，大陆哪来的外国演员？ 《太极1》里的外国人，那是找的xj兄弟，化上妆黏上胡子凑合凑合，第二部里的洋人数量多，糊弄不了，得找真的。 计划报给汪洋，有条不紊的对接，筹备，下半年开机。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李连结。 陈奇回来也没告诉他，再晾他几天。 ………… 龚雪拿了双奖，也没分到带抽水马桶的楼房，依然住在筒子楼里听人家叫床。 不过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大陆最红”的好处，她坐公交都有人给买票，去商店排队，让着让着自己就变成第一个了，走到哪儿都被行注目礼…… 虽然以前也有，但不像现在如此频繁。 此刻，她自己在房间里，细细擦拭着两座奖杯，又小心放好，然后听得熟悉的敲门暗号，连忙跑过去开门。 “小戆戆~” 戆戆，读岗岗的音，上海话就是女人撒娇说对方傻瓜的意思。 “你再叫我戆戆，我就叫你戆屈屈（傻大姐）了！”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也学上海话！” “哼！” 她皱皱鼻子，伸手一搂，陈奇也揽住她的腰，顺势抱起来亲了又亲。俩人回来，本该好好聚一次，结果都很忙，这会才有空闲。 好半天才分开。 “你自己干什么呢？” “我擦奖杯呢，你看，它们俩摆在一起多漂亮呀！” 屋里又添了个杂物柜，柜子的最上头，左边是百花女神的奖杯，右边是一只金鸡，另有两张证书竖立着。龚雪轻轻摩挲着，忽地拿起一张证书，翻开来，里面有一封信。 “对了，昨天我收到了夏老（夏衍）给我写的一封信。” “亲笔啊？” “嗯嗯，我都激动死了。” “妈呀，几十年后这都是文物……” 陈奇对这个很感兴趣，展开一瞧，不是带格子的信纸，就是一张白纸，用毛笔随性写的，还得从右往左竖着念。 前面有些祝贺的话，后面写着：“你芳华正茂，前程似锦，希望你为中国电影事业的复兴和进步，做出更大更多的贡献！” “哇！” 陈奇都有点羡慕，自己混了2年，连个名人题字都木有。 赶明儿去海子里要一幅。 龚雪小心翼翼的收好信，抚着胸口道：“我现在压力好大呀，下部戏搞砸了怎么办，观众不喜欢怎么办，骂我徒有虚名怎么办？都是拿奖闹的，还不如不拿。” “你这就违心了，谁不想拿奖？” “我说真的！我也没想到我能拿呀，哎对了……” 龚雪忽然拉着他，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面前，认认真真道：“我当时在台上发言，我想单独感谢你的，可惜没机会，现在我对你讲。” “要不要这么正式啊？”陈奇乐了。 “你正经一点！现在我对你讲，如果没有你的教导和帮助，我绝对达不到今天的成绩，这份荣誉是我的，更是你的，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谢谢你，小戆戆~” 说完她自己也笑起来。 “哟，你谢谢就光用嘴说？” “那你想怎么样？” 龚雪防备。 嘁！ 陈奇撇撇嘴，道：“你在台上跳舞太远了，我没看清，你单独给我跳一个吧。” （如果章节一闪而过又没了，或者只看见一章，那就是下章被审核了。 冇了……） 第199章 臭弟弟 “跳，跳舞？” “是啊！” “你认真的？” “当然了！” 龚雪脸蛋一红，道：“你能不能换一个，跳舞多不好意思呀。” “你在台上跳都没事，在这跳就不好意思了？” “就是在这里跳才不好意思！” “伱说感谢我的，我想看跳舞而已……唉，那算了，看来你的感谢也没多少诚意。”陈奇叹了口气，开始情感绑架。 “那，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你没诚意！” “我做好吃的给你？” “你没诚意！” “……” 龚雪咬着嘴唇，还想做最后挣扎，道：“跳舞没有曲子，干跳不好看的，节奏也没有，我跳不出来。” “骗人，你练是怎么练的？” 陈奇有恃无恐，一副“你今天不跳就对不起我”的德行。 龚雪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只得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自己买的单卡录音机，还有盒磁带塞进去，按下开关，果然，歌声飘扬：“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正是《采茶舞》。 陈奇瘫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她，隔着一个小茶几，龚雪站在地板上，脸红的快滴出血。在台上跳，那是文艺表演，而在这么一间封闭私密的小屋子里，就俩人，自己给他跳舞，那成什么样子呀？ 她觉得皮肤在发烫，心跳加快，好像变成了一个放荡的女人，在主动勾引他，这是比亲亲抱抱还要羞耻的事情…… 而她对上陈奇期待的目光，忽地心一横，他喜欢，跳就跳吧！ 龚雪调低了音量，待到放第二遍的时候，站在屋子中间，摆好姿势，又看地板很干净，索性把拖鞋踢掉，光着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妹妹呀，你东山西山采茶忙……” 她今天穿的还是衬衫，长裙子。 不施粉黛，身段瘦削而柔韧，胸前颇有规模的曲线也随着动作凸显出来。她起初不敢看，垂着头，跳着跳着也与他目光对视，眼睛闪亮，温柔浅笑，只是脸蛋依旧晕红。 陈奇瞬间就与历代先王共情了，难怪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要是再来几个伴舞的，再来个唱昆曲儿的，那就更赞了！ “两手采茶要分家，摘了一回又一下……” 随着旋律收尾，龚雪的动作也从舒展变得内敛，准备结束这支舞蹈，而她再度与对方对视，却被那火热的眼神吓了一跳，没等音乐终结，自己就被抱了起来。 再回过神，已经被按在了床上。 “小陈~” 她放弃挣扎，那支舞蹈似波动着某种古怪的信息素，让她的身子也早就变得火热，甚至在等待对方的动作，只在口中呢喃着，往日积累的经验让她不自觉的配合。 “啊~” 她仰着头，挺着修长的脖颈，逐渐意乱情迷，丝毫不顾上身的衣衫褪尽，脑中只剩下一点清醒维系着自己的理智。 “在这里……这里不行呀……” 就在彻底陷入失控之前，外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从门口经过，又慢慢远去。龚雪的理智值顿时回升，开始挣扎。 “小陈……不行，不能在这儿！” “真的不行呀……让人听见，我没脸见人了……” “……” 陈奇缓缓抬起身，看着那张喘着粗气的小脸，伸手把她抱起来，笑道：“也是，隔音太差了，我可不想让人听墙角。” “嗯，真的不能在这儿，外面人来人往的！” 龚雪用力点头，又观察他的神色，小心问：“你没生气吧？” “这叫什么话，好像我是个色魔一样，就是有点难受。” 陈奇叹了口气，往下看了看。 “难受？” 龚雪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下，落在那耸起的裤子上，脸蛋又是一红。 …… 53分钟后。 陈奇从屋里出来，看看外面的大太阳不由点点头，确实不宜白日宣淫，蜻蜓点水就可以了。 这年头，小两口想亲热亲热，都有一套必要流程：比如墙上钉棉被，把枕头夹在床头与墙壁的缝隙里，免得嘎吱嘎吱响，还得打两盆热水来，一盆洗脚，一盆洗屁股…… 碰上勤俭节约的，安全套洗洗还能用呢。 “筒子楼确实差点啊，总有种在酒店开房，第二天变成国产区男主角的偷感！” “算了，看我的房子去！” 陈奇骑上自行车，索性跑到了乐春坊，去看看那个旷日持久的院子。 夏季好光景，湖边柳树摇曳，什刹海碧波荡漾，许多市民在岸边闲逛，乐春坊仍然是个安静偏僻的小胡同。 一共6个院子，另5个院子的住户对神秘的6号院极为好奇，去年就卖掉了，然后就开始折腾，折腾大半年还没完。倒是有个年轻人，时不时骑车子来看看。 去街道打听，街道搞的也挺神秘。 毕竟是私房买卖，不宜高调，街道可是拿了5千块钱的，也怕出事。 “咣啷！” 陈奇打开大锁头，进了院子，施工队即便歇了一冬天，也盖五个月了，已经像模像样的立起来了。 分前后院，前院还剩点工程，地面乱七八糟的，后院差不多完事了，就差室内粉刷和置办家具，到秋天应该全部齐活。 “树啊，我的树啊！” 陈奇转了一圈，心心念着在院子里栽树，一棵石榴，一棵枣，一棵柿子，一棵梨，一棵海棠，一棵丁香，争奇斗艳，美哉美哉！ 待他出了来，有蹲点的邻居赶紧凑过去。 “同志！这位同志！” “大娘，有事么？” “我是5号院的，看你这忙活大半年了，一直没跟你说说话，你这房子是谁盖的啊？” 陈奇少露脸，大娘不认得，她也不认为这个大院子是归眼前年轻人的。 “公家盖的！” “哪个单位啊？” “这得保密，不好说，您老有经验，肯定能理解。” “哦哦，明白明白！” 大娘果然理解了，摇着大蒲扇回去了，转头就开始传话：“打听清楚了，保密局的，新派驻到什刹海的办事处。” “哎呦，那来这干什么啊？” “执行秘密任务啊，你想想这什么地方，什刹海风水宝地，指不定就是研究气功的，一发功，接收外星人信号……” ………… 筒子楼。 龚雪收拾好了屋子，仔细闻了闻，似乎还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暗骂那臭弟弟。 她找出一瓶陈奇送的香水，喷了几下，然后坐在沙发上，仿佛此刻才平静下来。 她拿起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剥着剥着不由自主的就比量了一下，脸上又带了点惊吓和后怕： “怎么那么，那么……哎呀！！” 第200章 大贵人 “义和团的成分非常复杂，有贫苦农民、手工业者、小商贩、工人，也有部分官军、富绅甚至王公贵族，后期还混进了不少流氓无赖。 大可分为官团、私团、假团三种。 官团，接受清廷招抚，领其饷，听其调遣。 私团，民间自发组织，自行设坛。 假团，要么是不服从清政府统治，对其有威胁性的；要么是假扮义和团横行不法，鱼肉良善的。有记载，说‘奉教者皆扮成假义和拳会，各处寻仇杀人，bj西城尤多。’” 北影厂的摄影棚里，《太极2》集中培训，陈老师亲自授课。 何情和陶蕙敏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小本本记录，甄梓丹也来了，依旧是生人勿进的架势，自己孤零零的坐在一旁。 “红灯照是义和团的一个女性组织，女子皆穿红衣红裤，右手提红灯，左手持红扇。 大师姐号称黄莲圣母，最高领导人，即戈春燕演的角色。跟着就是双面菩萨，你们的设定是一体双生，来，你俩站起来！” 陈奇让她们站出来，后背紧紧贴着后背。 “其实是个畸形的连体人，拿来装神弄鬼的，扮上菩萨的样子，正面一张脸，背面一张脸，所以叫双面菩萨……” 咝！ 大家看过剧本，此刻亲耳听到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陈老师的脑袋似妖似邪，怎么想出这种点子来？ 此设定，源自张国荣、林青霞主演的《白发魔女传》，里面就有个连体人姐弟，吴镇宇、吕少玲饰演，吴镇宇简直太变态了…… “我有个问题！” 甄梓丹忽然举手，操着一口艰涩的普通话道：“这种大尺度的电影可以上映么？不要搞得大家拍完了，却无法上映。” “我们是出海的，不走国内的审查标准，如果想在国内上映，电影局才会按照国内的标准来审，但也会给我们最大的尺度。” 陈奇看了他一眼，这会没工夫怼他，继续讲： “红灯照是个抵抗洋人的组织，但她们也搞封建迷信，黄莲圣母号称能起死回生，会道术，左手扇扇子就能飞天，然后右手的红灯笼就跟炮弹一样，砰砰乱炸。 红灯照在《太极2》总体形象是正面的，最后死在洋人的枪炮之下。 计春华那个坛主，那完全是负面的，乱棍打死都不解恨……”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节课，让给了李文化，李文化继续讲一些拍摄事宜，对何情、陶蕙敏进行基础的表演辅导。 陈奇则骑着车子出了北影厂，终于去见了《太极2》的男主角——已经快憋疯的李连结。 ………… 什刹海体校。 这日中午，李连结连饭都没吃，匆匆穿过校园，到了大门口。 那些教练、师兄师姐们跟平日一样亲切的打着招呼，但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总带着一丝探究和幸灾乐祸，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这段过的极为煎熬。 自从跟韩领导摊牌之后，武术队态度强硬，而且为了惩罚他，本来允许的拍电影一事都反悔了，连电影都不让他拍了。 李连结知道，这是等着自己道歉，写检讨，写保证书云云……如果没有陈奇，要么写检讨，要么走向另一个极端：断腿！ 而陈奇说等他回来再处理，还真就等着了，这都是香港、柏林之行立下的威望。 “怎么还不来啊！” “不会忘了吧？” 李连结焦急的站了20多分钟，终于看到一辆自行车不紧不慢的骑过来，连忙迎上去：“奇哥！” “嗯，吃午饭了么？” “没吃！” “不是告诉你该吃吃该睡睡么，小小年纪心事这么重。” “我怎么能吃得下，这是我的人生大事啊！” 李连结想发脾气，又不太敢，武术队的压力时刻在打熬他的性子，面对唯一能救自己的人，他连句重话都不敢讲。 陈奇跟没事人一样，推着车子往里走，笑道：“《太极2》筹备顺利，戈春燕、王群、黄秋燕已经驻扎招待所了，等袁氏兄弟进京，再把伱的问题解决，就正式开拍。” “你说得轻巧，这种事说解决就能解决啊？”李连结郁闷。 “凡事都可以谈，就看条件够不够。” 陈奇拍了拍他肩膀，道：“小李，你是我的男主角，我可是抱着装孙子的心态来谈的，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得把你带进我的剧组。” “奇哥！” 李连结就像溺水之人看见有人伸了把手，确实大受触动。 陈奇笑了笑，来到了行政管理办公室，韩领导吃饭去了，还等了一小会，才见着了人。 “哎呀，稀客稀客！快请坐！” 韩领导热情招待，倒水沏茶，还拿出香烟来，笑道：“听说你们的事了，年纪轻轻不得了啊，我现在应该称呼您陈总吧？” “不用不用，叫名字就行，我贸然拜访才是打扰您呢！” 一个是事业单位，一个是国企，如果非按级别算的话，二人平级。 韩领导心知肚明肯定为了李连结的事儿，但他不能主动提，陈奇也没什么废话，客套过后便道：“我们《太极2》在筹备了，小李还是男主角。 早就通知他进组，一直没动静，我就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哎，这可不是误会！武术队和他之间清清楚楚。” “是是，但具体情况您也明白，《太极》出口创汇深受领导们支持，《太极2》正想再接再厉呢，突然男主角没了，这事就不太好。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跟您谈。” “出口创汇我们绝对支持，你问问他，我是不是说武术队支持他拍电影？” 韩领导往后一靠，他占理怕什么，道：“结果这小子得寸进尺，竟然说要退役，离开武术队，还斩钉截铁的跟我表态！ 这要是放在您身上，您怎么处理？” “有这回事？” 陈奇一脸惊讶，转向李连结：“你说要退役？” “……” 李连结郁闷又难堪，只得点下头：“嗯！” 哎呀！ 陈奇叹气，一副真是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道：“小李，你先出去，我们单独聊聊。” “奇哥！” “没事，你先出去。” 李连结抿了抿嘴，扭头出门了，也不敢远走，还在外面蹲着。 他再怎么早熟，也毕竟才18岁，只觉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自己却无能为力，又期待陈奇能拉一把。 通过种种相处，他已经认定陈奇就是自己的大贵人。 第201章 大贵人2 办公室只剩二人。 韩领导也是经验丰富的行政人员，知道该揭底了，这件事总得解决。 “您说支持小李拍电影，但希望他还留在武术队，是这意思吧？”陈奇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问了一句。 “对！这条件不过分吧？” “不过分，但您把他留下来，是还想让他打比赛么？” “当然了，他才18岁，按照武术运动员的平均退役年龄，至少还有7、8年黄金期，小李天赋异禀，每年能给队里拿多少金牌呢！ 我直说了，运动员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打比赛、拿金牌么？ 咱们对运动员的培养多费力气，您肯定清楚。 国家穷成啥样了？运动员还能有肉吃呢，隔三差五还有牛奶、鸡蛋，教练一对一陪着，包吃住，生活全照顾，跟亲爹亲妈似的。 小李11岁进队，11岁算工龄，那会就给他发工资，现在一个月88块钱，出国表演一次补贴500，真没亏待过他！ 没错，是他拿金牌换来的，但这种体制培养怎么衡量？他拿什么还？” 韩领导一口气说了很多，叹道：“我们也不是禁止他拍电影，想拍就拍呗，拍完得回来啊，在状态合适的情况下打打比赛，够宽松了吧？ 他说走就走，那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我理解，完全理解，那您看我今天过来了，您是不是也高抬贵手，通融一下？” “您来说情，我给面子，让小李写个检讨书，我还支持他拍电影。” “不不，我的意思是，他留在武术队，但只拍电影，不打比赛。” “不打比赛？” 韩领导一瞪眼，摇头道：“不行不行，那我们怎么拿金牌？” “您再培养嘛！” “一个天才运动员说有就有的？培养不得花钱，花时间？” “您非让他打比赛，他消极比赛怎么办？” “他敢！那他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那样小李废了，你们名声也受损，还失去了一个全国冠军，两败俱伤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您既然心里支持他拍电影，干脆就支持到底，干嘛搞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儿？” 陈奇苦口婆心的劝：“我们拍电影是创汇的，事情最好在咱俩这一层面解决，我要小李，您不同意，我找领导，您也找领导，那成什么了？领导看我们又成什么样子？” “……” 韩领导不说话了，也叹了口气，道理都对。 “这样吧，你们培养出冠军，确实不容易。 我提个条件：小李继续留在武术队，以借调的形式包给我，不用回去打比赛，只给我拍电影。我每年给你们5千块钱，作为借调费，如何？” “借调费？” 韩领导挺了下腰杆。 该讲道理的时候就讲道理，该谈生意的时候就谈生意，这种人很不错的。 “小李是全国冠军，现在又是当红的电影明星，多少制片厂都盯着他呢，不止伱一家。” “1万！” “我听说北影厂要刘小庆，给了8万转让费。” “刘小庆是一次性结清，你这是每年都有，你说小李还有7、8年退役，加起来也是7、8万呢。” “7、8万啊……” 韩领导砸吧着嘴，仔细品了品，坚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否决：“还是少点！” 陈奇翻白眼。 俩人讨价还价，最后定在1万5千块。 按8年算，陈奇只需付出12万，就能拿到李连结的8年所有权。等他真到退役年龄了，再把他上调，去体育系统当个闲职，照样有约束力，体育系统也会很乐意的。 童年滤镜归童年滤镜，事实归事实。 李连结在后世干的那些破事，现在还有人不太清楚，一直觉得敏感没有明说，新闻还能搜到只言片语。（此处有删改，确实敏感，没办法） 还有其余种种，总之，陈奇对他有一种不信任感。 他要用李连结的功夫片闯海外，有自己在，李连结不会出现历史上近十年的空耗和低谷期，直接奔着国际巨星去了。 结果咔嚓被人挖了，或者人家出国了，或者在香港搞出什么事儿了…… 那陈奇就白费力气了。 东厂虽然也有制度，但不如武术队那种的厉害，李连结的工作关系、身份关系都留在体育系统，这叫强劲的约束力。 就像前文所言，必须把他按在体制内！ ………… 李连结在外面蹲着，只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其实大概过了半小时。 终于听见里面传出笑声，然后嘎达一下，门开了。 陈奇和韩领导笑呵呵的，没有任何恩怨的走出来，韩领导道：“小李啊，你真是遇到贵人了，我就不跟你讲了，你俩先忙去吧。” “今天打扰了，改天一起喝酒！” 陈奇跟韩领导握了握手，带着李连结走了。 “奇哥，怎么样？” 刚走几步，他就忍不住询问，陈奇叹了口气：“我今天真是装孙子来的，你现在可以拍电影了，也可以不打比赛，但各种关系都要留在武术队，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余地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如果你还一心想走，那我们好聚好散吧。” “没！没！我不走了不走了！” 你想开窗，就得先拆屋子，然后就同意你开窗了，这个理论永远有效。 李连结面临着与武术队两败俱伤的困境，一听还能谈来这条件，连连点头：“只要让我拍电影就行，不用打比赛就更好了，留武术队就留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不过奇哥，您是怎么说服他的？” “你，属于借调给我的公司。” 陈奇戳了戳他胸口，道：“为了达成这个条件，我每年要给武术队一大笔钱，当做借调费！为了你，我可是大出血啊！” “这，这……” 李连结愣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奇哥，你……” “算了！多余的话你留着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来北影厂报道，以后好好给我拍片就算对得起我了！” 陈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骑上那辆二八大杠晃晃悠悠的走了。 “……” 李连结一直看着他消失，才回了大院，往宿舍走的时候，走着走着忽然一蹦三尺高，到底是兴奋的心情占据了全部，赶紧收拾东西。 虽然没能离开，但好歹不用打比赛了。 他现在是真讨厌打比赛，只想拍电影。 “去了奇哥的公司，我定能大展拳脚，奇哥果然是我的大贵人，对我这么好，肯定也不会亏待我的！” （冇了……） 第202章 春晚萌芽（今天是五更） “轰隆隆！” 6月，《包青天》剧组结束了拍摄任务，乘火车返京。 杨洁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摞人物服装设计图赞不绝口：“健群，你天赋了得啊，专业技术也好，真是第一次做？” “真的，导演！” “早知道我也找你做设计了，都让陈奇那小子抢走了。” 杨洁的古典审美深厚，很喜欢李健群的设计图，恋恋不舍的递回去，笑道：“难怪你跟我借《清史稿》呢，现在的演员普遍文化素养不高，培训也是教授皮毛，像伱这样的少见喽。” “您过赞了，我只是看看关于服饰和民俗的一部分，几百万字的著作我哪懂啊？”李健群忙道。 新朝给前朝修史，此乃惯例。 这个《清史稿》是民国时期袁世凯同意修的，结果找了一帮遗老遗少来修，内容可想而知。 当时有学者列举了十九条理由，请政府下令禁止发行，包括：“反革命、蔑视先烈、称扬诸遗老、鼓励复辟、反对汉族、为清朝讳等等！” 总之《清史稿》一直没有变成《清史》，中国仍然是24部正史，没多出一史。 后来到了2002年，国内又开始修《清史》，说是早就修完了，3200万字，到现在还在审读，还没通过呢…… 此刻，李健群小心的把设计稿收好。 这是最新的一部分，之前一部分托人给陈奇带去了，《太极2》已经做好了。目前最困难的，就是红灯照双面菩萨的设计，陈奇的要求是： “妖异的美感，既圣洁又诱惑！” 李健群犯了难，这太抽象了，没有灵感呐。 杨洁又问：“健群，你在《太极2》有角色么？” “说是有个小角色，主要还是做设计。” “哦，那你拍完打算干什么？你都毕业了，学校给你分的单位你一直拖着不去，想留京么？” “我……” 李健群叹了口气，道：“我喜欢拍戏，喜欢设计，我希望能二者兼顾。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与《太极2》签的是一部电影的合同，如果能留下最好了。” “我可以帮你问问，台里缺不缺美术师，你留在我们台也行的。” 杨洁笑道，老年才女疼惜青年才女。 “那太好了，麻烦您了！” 李健群一喜，随即又一叹，她在拍外景期间，频繁与对象通信，对象服从学校分配，要去兰州军区，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一起走，要么拉倒！ 说起这个对象，俩人是同学，觉得人还行。 之前她也想着去一个单位，差不多结婚得了，这也是这年代大部分人的共性：谈不上什么死去活来的爱情，都是稀里糊涂就结婚了。 说是自由恋爱，其实哪有那么多自由？大部分都是介绍认识的，看着人还行，双方家里同意，那就结呗。 像刘小庆那种，为了能调去京城，故意勾搭男人结婚的，那还真是人间清醒咧，起码知道自己想要啥…… “轰隆隆！” 火车带着李健群的愁绪和杨洁对《包青天》的期待，抵达了京城。 李健群自去北影厂，杨洁自回央视。 在复兴门外，有一个50年代建的苏联风格的广播大楼，占地4公顷，广电、央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在里面。 后来央视搬到彩电中心了，然后又搬到了著名的大裤衩里，大裤衩给群众留下了两个印象：一个是火灾，一个是在对面的高层酒店里，张女士和吕总战斗过…… “哟，杨导拍完包青天了？” “您对工作真热情，家都不回，第一时间来单位！” “我家就俩人，都在这呢，我回家干什么？你闲的没事干啊，一边玩去！” 杨洁可不惯着这帮人，谁都敢怼，台长也敢怼。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想把《包青天》的素材存放一下，迎面忽然撞上一人，定睛一看，奇道：“小姜，你在这干什么？” “哎呦，杨导演好！” 31岁的姜坤连忙行礼，八字眉，耷拉眼角，操着一口标志性的有点娘的嗓音，道：“我跟我师父来的，研究点搞晚会的事。” “搞晚会？不都搞过几届了么？” “这次不一样，年初咱们不是跟广东台联合办了一场联欢会么？非常非常成功，大受好评，我师父深受启发，回来思索良久，觉得应该搞一个不同凡响的晚会。 咱们不提前录制，就在除夕夜直播，以娱乐性节目为主，穿插歌舞，设置主持人，让主持人在其中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利用电视机这个平台传遍千家万户，您说这多好啊！” 哟！ 杨洁一听也来兴趣了，索性跟他去瞧瞧，于是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马季和领导正聊着呢。她进去打招呼，听了一会，就像姜坤所说的那样，马季想策划一场大型春晚。 马季已经非常有名了，社会地位也高，姜坤被他带着出道，亦是小有名气。 “你的点子很新颖，但也过于大胆，我个人比较支持，具体需要内部研究。” “那您看，明年咱们能实施么？” “这可说不准，我们先研究吧，有消息告诉你。” “行行……” 马季晃晃头，带着姜坤走了，杨洁听了一耳朵，也闪了，谁也没意识到，这个点子会开创一档全国老百姓家喻户晓的节目，甚至刻在了文化基因里。 79年就搞春晚了，然后80、81、82都搞了，提前录播，以茶话会的形式出现，比较刻板。 83年春晚为什么被称作元年？ 就是它集中了马季说的那些特点：除夕夜直播，娱乐性大大提高，歌舞相声小品都有，主持人活跃气氛，观众互动强，而且电视机数量有一定规模了。 马季能进入核心团队，因为这个事就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他上去，自然把徒弟姜坤带着，于是姜坤也大火了。 这会是81年，春晚刚有了创意萌芽，明年才具体实施，后年才亮相呢。 ………… 话分两头。 李连结先进组了，手续之类的陆续在办着。 他以借调的形式，不算正式职工，但大家都当他是，每天同样2块钱补贴。陈奇一向大方，亏待不了计春华，自然也亏待不了李连结，只是公司草创，处处得用钱，现阶段先憋着吧。 他从后世来，比谁都信奉利益动人心，哪怕是龚雪姐姐，自己也得捧她呢，单纯靠情感维系的关系并不牢固。 公司现有老总一名，行政人员一名，财务一名，计春华正式职工一名，李连结借调人员一名。陈奇还想把熊欣欣、孙健魁等人收来，凑齐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 一群歪瓜裂枣。 这些人在武术队的地位并不太高，不像李连结情况特殊，陈奇也就没去谈，按部就班的拍戏就行了，拍到他们退役，再进公司。 于海、于承惠本身是教练，无所谓约束，拍戏直接邀请就ok。 当然还有李健群，也要收来，可谓万丑之中一点红。 （先发一章，晚上还有四章，求票啦……） 第203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招待所。 李健群洗漱完毕，对着一面小镜子梳头发。她的头发浓密柔顺，每天都要仔细打理，梳完头又穿上一件白衬衫，一条白色的长裙子，裙摆盖在脚踝处。 她很喜欢白色的衣服。 通常来讲，长裙子要配高跟鞋，但她不喜欢，取出一双有点复古的女性布鞋穿上，鞋面有自己绣的花。学艺术的嘛，一般都喜欢diy，对穿搭有自己的理解，性格也有点随性。 像这屋子，就不太整洁，到处都是画稿和书籍。 她下了楼，去食堂吃了饭。 然后来到了一间仓库，里面是专门存放服装的，还有个小小的化妆室和换衣室。 “陈总早！” “嗯，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奇已经在了，叫过何情和陶蕙敏，道：“现在只差她们的一身行头，今儿我把她俩叫过来，真人试装，效果能直观点。 你们俩，叫李老师！” “李老师好！” 俩姑娘乖巧叫人，李健群连忙摆手：“我哪称得起老师？叫名字就行了。” “她们比你小，不能叫名字，我已经做了规定，以后技术岗位一律叫老师，这样方便点……行了，我们开始吧！” 陈奇拿起一份她的设计稿，道：“我要求是妖异的美，伱这版差很多，太旧了。” “旧？” “就是像二十年前的那种服装，没有新鲜感，你别怕突破，越大胆越好。” “可我真领会不到这种感觉，什么叫妖异的美，什么叫既圣洁又诱惑？” “我想一想……” 陈奇转了转眼珠子，道：“这样，里面就是仓库，你给何情选一套，我给陶蕙敏选一套，具体搭配着再讨论？” “好啊，这个法子好！” 李健群眉毛一挑，专业美术生的好胜心上来了。 于是乎，二人进了仓库，各自选了一套出来。陈奇有无数观影经验，脑海里留存着各路经典画面，但他不懂设计术语，描述不出来，实际操作还能好点。 何情和陶蕙敏可怜的变成了塑料模特，陈奇又请来两位化妆师协助。 李健群是他预定的核心班底之一，值得这份精力付出。 忙活了半天。 李健群先完成了，按照传统戏曲的风格给何情做了造型，因为是菩萨嘛，菩萨的形象我们都知道，头上都顶着一块高高的白布。 这个白布，其实是佛龛，里面供养的是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要报答阿弥陀佛的授记之恩，便把祂供养在自己头顶上。 何情现在就顶着这个造型。 而俩人齐刷刷的看向陈奇那边，顿时吓了一跳。 陈奇也给陶蕙敏弄了一块类似的布，却是大红色的，竟然有古代结婚那种红盖头的感觉，耳环配的也很大胆，玻璃珠子串成串，从两只白嫩的耳坠上垂下来。 妆容也是艳丽，目含秋水，面带桃花。 陶蕙敏年纪尚幼，如此一打扮，竟透出几分难掩的娇媚，偏生她眉眼秀气，气质纯净，顿时生出了一种具备奇妙吸引力的反差感。 （没找着红布的，凑合看吧，大概这意思） “衣服我就不懂了，交给你了。” “妆容再精致点。” “到时候找八个膀大腰圆的健妇，抬着一个莲花座，她俩背靠背站在上面……” 陈奇拍掉手上的胭脂，道：“我要的是这种感觉，懂了么？” 李健群围着陶蕙敏转了几圈，有点难以置信，她专业技术够，只是经验不足，设计起来束手束脚，不敢突破想象力。 菩萨诶！ 谁敢弄成这样子？得是左大玢那种的，宝相庄严才对。 “……” 李健群沉吟片刻，道：“我应该懂你想要的感觉了，那块红布的布料要柔软轻盈，有轻纱遮面，若隐若现的意思。 您想要妖异的美，我能不能理解为是一种原始冲动的，又很神秘的，呃……性吸引力？” 最后几个字，她小小声的说出来。 这年头谈性色变，李健群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比大众强多了，学艺术的嘛。 她敢在80年代中期就孤身闯京城，又一辈子不婚不生孩子，骨子里的个性，绝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是很锋锐，很有主见的。 啪！ 陈奇一拍巴掌，忽然很振奋，与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那您太让我惭愧了！” 李健群摇头叹道：“您明明就是行家，还装作不懂，我对这份工作都没信心了。” “不不，我是想法多，不会实施，我可以给你提供灵感，但具体还得你来，你就按照这个感觉设计吧……对了，你在戏里还有个小角色，别嫌弃，这是你的台词和人物设定。” 陈奇从包里又取出几页纸，问：“你现在招待所，跟谁一个房间？” “暂时自己住。” “哦，不习惯就告诉我，我给你调换调换，有别的困难也尽管说，你是我组里的人，我有义务照料好大家。行了，你把这收拾收拾，然后去上课吧。” “嗯，陈总再见！” 何情和陶蕙敏自去洗脸换衣服，李健群则看着这简陋的剧本：她演一个底层妇女，丈夫病了，没钱治，便信了红灯照，最后被洋人打死了…… 寥寥几笔，勾勒的形象鲜明。 “他真的好有才华！” 在这个年代，大家都没钱，才华和单位才是吸引人的地方。 “听说他和龚雪姐姐走得近，真好……” 李健群忽然羡慕起来，又想起自己的对象，这年头没有“直男”一词，但她对对方的感受就是超级直男，自己生病了都不懂关心，还得照顾他的那种。 但毕竟相处数年，目前也没想分开，就很纠结。 20分钟后。 李健群来到了摄影棚，李文化正在讲课呢，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服装设计师，也会演一个角色……大家欢迎！” “哗哗哗！” 客气的掌声中，众人表情微妙，目光在她和龚雪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品评比较。 很简单，俩人撞！衫！了！ 都是白衬衫，白裙子，区别就是一个高跟鞋，一个布鞋。 李健群167左右，身形高挑，长发飘飘，浑身透着一股时下流行的文艺青年气质。龚雪则娇小一点，五官更精致，名气加成百分百，周身光环闪耀。 她也是一愣，马上招手道：“健群，来这里坐！” “龚雪姐！” 李健群见了她也很开心，连忙跑过去，悄声道：“小莹直接回上海了，让我问你好，说你别忘了她的事情，不然就告诉爸妈。” “哼！这个丫头，还敢拿爸妈威胁我，我还真晾她几个月！” 龚雪知道这是介绍妹妹拍戏的事情，并不在意，问：“你演什么角色？” “红灯照的一个女性，有十几场戏。” “那你全程跟着么？” “陈总说应该跟着吧。” “那太好了，你给我设计的衣服我试了，比第一部还好看……” 俩人私语了一会，继续听课。 在场的男同志们精神头十足，第一部可没这待遇啊！第一部那是十几个练武术的老爷们欢聚一堂，基情四射，只有龚雪一个美女。 第二部终于升格了！ 龚雪、李健群、何情、陶蕙敏，虽然大的大，小的小，但确实漂亮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第204章 没脑子 “袁师傅！” “阿奇！” 北影厂大门口，陈奇亲迎袁氏兄弟，袁和平笑呵呵的与之拥抱，都很熟了，不用什么废话。 “《人吓人》收到了么？” “收到了！” “那我的稿费怎么还没寄来？” “哇，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钱了，3万港币啊！不要诬赖好人。你写的果然都有搞头，《人吓人》不错哦，我们有信心能超过《鬼打鬼》。” “你满意就好，不过请伱真难啊，请一次费我一个剧本。” “哈哈，你多给我写几个，我也免费给你当武指啊！” 几人往里面走，袁和平谈起香港影坛的近况。 《太极》最终暴收1900万港币，干掉了许冠文的《摩登保镖》，依旧雄踞年度第一。新艺城的《欢乐神仙窝》510万排在第三。 第四很有意思，叫《千王斗千霸》，508万，屈居第四。这部片是王晶自编自导的，也正是从今年起，王晶正式踏上香港影坛的舞台。 “新艺城8月有部《追女仔》，邵氏有部《蛊》，还有卡通片《老夫子》，没一个能打的。” “嘉禾没动作？” “嘉禾押宝《摩登保镖》嘛，被你干掉了，今年是废了。成龙《炮弹飞车》又扑街了，口碑大烂，他决定回港发展了，明年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袁和平担忧自己的公司，陈奇想的更多。 香港此后几年，都是《最佳拍档》系列、《五福星》系列的天下，这阶段流行抱团取暖，成龙单拿出来都不好使，也得跟洪金宝合作出演。 新艺城如日中天，逼得嘉禾、邵氏联手对抗，都没对抗得了…… 再加上自己搅局，那才叫一番龙争虎斗呢。 几人去了摄影棚，也都是熟人，见面寒暄一番，又把新人引荐。 甄梓丹早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套近乎道：“袁师傅，是我啊，我母亲应该给你写信了，我也有份参演的！” “丹仔嘛，我知道你来演了，真是缘分！” 李连结不解，问：“袁师傅，你们认识？” “我姐姐是他母亲的徒弟！” 袁和平解释了一句，众人恍然大悟，后来甄梓丹也凭借这层关系，拜了袁和平为师父。 打了一圈招呼，陈奇把袁氏兄弟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屋子还是很可怜，行政人员出去跑关系了，财务孤零零的坐在里面。 “阿奇，你开公司了？” 袁和平非常惊讶。 “国家信任，给我开了一家小公司，我算副总吧，负责具体业务，我们拍的片子可以去海外发行，可以与香港合拍。” 合拍？ 没等袁和平开口，陈奇笑着补充：“只限左派合作！” “哦，我懂的，规矩不能坏。” 袁和平点点头，与袁祥仁对视一眼，颇为惊喜。规矩不能坏，但可以偷偷摸摸的，陈奇脑袋瓜子惊人，如果去了香港，定要亲近一二。 他们不是左派，加入自由总会也是为了台湾市场，只要能赚钱，立场丝滑的很。 跟着，几人研究《太极2》的打戏。 武打风格与第一部保持一致，快速凌厉，砰砰砰的那种打击感。 场面大有提升，参与人员增多，其中义和团的打戏，要与装神弄鬼结合起来，喝了符水全身发抖，请孙悟空上身这种，然后被杨昱乾爆锤…… 关键两场戏，一场是百人大战。 红灯照、清政府、洋人、浑水摸鱼的、杨昱乾几人全部参与，这场戏会去左派在香港的片场拍摄。 另一场是杨昱乾对纳兰元述。 “布棍！一定要用布棍！” 陈奇眉飞色舞，道：“用一匹布，扭力成棍，沾上水，可软可硬，可进可退，威力极大，一击就能把墙壁打个洞！” “打法呢？” “九节鞭+长鞭+棍法！” “这么杂糅啊？” 袁和平皱眉，没回应，而是微微低头，眼睛放空，似乎在脑中模拟可行与否，然后跟袁祥仁练了几招，半晌道：“可以做！” “痛快，要不怎么说喜欢跟你合作呢！” 陈奇猛拍了下桌子。 他带剧组，几乎从零开始，都没经验，确实累。所以碰上李健群那么个聪明人，才如此高兴，袁和平更不用说了，提需求，他照做，专业素养杠杠的。 任何行业，都喜欢熟手。 你拍一下少妇的屁股，她就知道翻个身，拍一下少女的屁股，她只会问你“打我屁股干啥？” 感觉不一样嘛！ ………… 《太极2》的筹备与第一部大抵相似。 李文化也有经验了，能分担很大工作，陈奇能轻松一些，其实他想试着只跟一段，然后把文戏交给李文化，武戏交给袁和平，看看能不能搞定。 对于几个新人，他仍是手把手的教。 何情和陶蕙敏的戏份不算多，胜在出彩，陈奇又来了那套“明星演法”的速成训练，设定几个表情和动作，让她们练熟。 她们有戏曲功底，更得心应手。 甄梓丹就很费劲了。 纳兰元述大反派，核心人物之一，不能马虎。 他普通话不好，交流困难，更主要的是，这是个彻头彻尾情商低下的家伙。 “纳兰元述是清政府的年轻武将，武艺高超，与杨昱乾交好。起初二人目标相同，都认为要习武强身，进而强国，但由于谭嗣同之事产生了分歧，并且矛盾越来越大。” 这日，摄影棚里，陈奇在讲课。 甄梓丹跟大家坐在下面，仰着头，听得也很认真，但就是这个姿态非常欠扁。陈奇讲了一番，问：“以上这些能懂么？” “懂！” “此人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要把这个特点体现出来。你要练习一个表情，就是斜着眼睛看人……” 陈奇做了一下示范。 甄梓丹皱眉，举手道：“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侧目看人，姿态傲慢阴狠！ 你脸上的妆会偏白，眼角往上挑，再多给你侧面的特写，纳兰元述的感觉就出来了。” “我还是有疑问，我觉得你的方法效果不会很好……” “……” 偌大的摄影棚瞬间安静下来，包括李连结在内，都瞪大眼睛盯着他，美国来的哥们，你什么脑子啊？奇哥讲课，我都不敢吭声，你直接否决了？？ 何情和陶蕙敏也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往远处挪挪。 龚雪偏过头，用手挡着，悄悄道：“他要倒霉啦！” “陈总脾气很大么？”李健群好奇。 “他脾气好的很，但如果拿不出真材实料让他认可，他脾气就不好了……”龚雪低声笑道。 李健群一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甄梓丹则是全然不觉，自顾自道：“我想用我喜欢的方法来演，我也有做功课的。” 第205章 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五月极光盟主加更） 情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在这个词流行起来之前，它通常叫：不会来事儿、没有眼力见、溜须拍马、真会说话等等…… 这并不是贬义，人在庞杂的社会关系里生存，都需要这个技能。除非你牛逼到可以随心所欲，或者摆烂到随心所欲，那你不用在意别人…… 甄梓丹是情商低下的典型，有些人只有一个缺陷，他是把所有缺陷都聚齐了：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共情能力，不顾别人感受，不会说话，性格乖张。 所以他说出这番话，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不是说他不能反驳，而是这个表达能力，就会让人觉得他在故意找事。 “可以啊！” 陈奇笑呵呵的，还往旁边让了一步，道：“你肯动脑筋当然好了，展示一下？” “ok！” 甄梓丹倒是不怯场，大步上前，面向众人，侃侃而谈：“首先纳兰元述很年轻，这么年轻就是个将军，他一定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然后他武功高强，举手投足一定很有力量。” 他仰起头，挺起胸，还在台上走了几圈。 “我自己设计了一个动作，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拳打爆了对方的脑袋，那简直是……” “一坨屎！” 这三个字从陈奇嘴里吐出来，甄梓丹一愣，难以置信，他以为会得到夸奖的。 陈奇只觉他脑袋有坑，骂道：“伱有没有看剧本啊？纳兰元述是个破落旗人，低级武官，有什么可趾高气扬的？他背信弃义，抓捕谭嗣同，就是为了自己的进身之阶！ 还一拳打爆脑袋，你以为是美利坚超人么？！ 每个角色都是为电影服务，有正派就有反派，有英雄就有狗熊！你画蛇添足，曲解人物，不仅没尊重剧本，也没尊重大家，我不需要一个自以为是，完全没有团队意识的家伙！ 滚出去，明天不用来了！” “我……” “出去！” “……” 甄梓丹傻眼，他是抱着自信心上台的，满以为会赢得赞赏，谁知连工作都没了。他倒是不敢动手，张了张嘴，垂头丧气，灰溜溜的滚出去了。 滚出去他也没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接着上课！” 陈奇没生气，犯不上跟甄梓丹生气，只是觉得奇葩，还真有这样以为地球围着自己转的人啊？ 何情和陶蕙敏两个小姑娘却吓得不行，原来小陈哥哥也有让人害怕的一面。 李健群也偏头，用手遮挡，悄声道：“他发起火来是挺吓人的。” “还行吧，你没看他在香港骂那些记者，帅气的很。” “发火还帅气？” “他又没对我发火。”龚雪笑道。 李健群眨眨眼，好有道理。 ………… 甄梓丹出去了，他不想回武术队，又不知怎么办，只好跑到大门口蹲点。 足足等了半日，袁氏兄弟才过来。 “丹仔？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被赶出来了，奇哥不喜欢我的演法，就把我赶出来了。” 嗯？ 这话听得袁和平一愣，阿奇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冲着自己姐姐的面子，他也不得不管，便去找了陈奇，知晓真相后，也是无语。 “换人吧，在我组里就是个定时炸弹，我用不起。” “他年纪小，不懂事，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脑袋有病，真的，去看看吧！” 袁和平求情，陈奇也是做做样子，道：“袁师傅，我是给你面子！你把他带过来，必须保证没有第二次！” “ok！ok！” 没一会，袁和平亲自把甄梓丹押来了，当着陈奇的面，扇了他一巴掌，甄梓丹知道母亲想让自己拜师，不敢反抗。 “奇哥！陈总！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那么说。”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我，我不应该那么说。” 陈奇翻白眼，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干啥了，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矛盾点在哪里，更不觉得自己犯错误，跟这种脑回路的人沟通不了，算了，能用就行。 “如果有下次？” “我自己走人！” “纳兰元述会演了么？” “会了会了，侧目看人！” 甄梓丹说着，立马挺直腰杆，转过头，以一种斜45度的视线看着他，下巴微微扬起，配上那张鹰视横行的脸，感觉一下就有了。 这就对了嘛！耽误时间！ 待他离开，陈奇道：“袁师傅，你跟他有牵扯，将来麻烦不少哦。” “没办法，他母亲想让他跟着我，等拍完《太极2》我只好带一带他，他形象还可以的，年轻人的脾气可以慢慢改。” “那祝你好运吧！” 陈奇知道历史，袁和平说死也没把甄梓丹带出来，等到成龙、李连结老去，后继无人时，甄梓丹才冒了头。 他对这个人没啥兴趣，都不如看看万绮雯的腿。 ………… 《太极2》有条不紊的展开工作，7月份就能开机。 成本150-180万，按180万算，公司资金432万，还剩252万。 《太极2》如果能在年内顺利完成，应该还是在明年春节档上映，然后拿去影展卖片，等款项回来，起码小一年的时间。 剩下这252万，52万留着做日常运营、办杂志。 这200万，他要作为去香江的启动资金。 《太极2》周期长，他不想全程跟着，下半年就携款跑路，从香港转道润去美国，200万能买多少甜甜圈呢？能把甜甜圈羡慕死……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给我雪姐的故事写出来吧！” 302房间，陈奇转笔沉思。 老实说，他一直不觉得龚雪的演技能达到多高的境界，把明星演法吃透了，就算她的顶点了。演技这玩意，真的靠天赋的。 陈奇给她设置的发展路线，就是保持国内最红女明星的地位，然后借由几部作品，冲出亚洲，她可能拿不了表演奖，但作品要拿奖，这也叫代表作。 现阶段，他瞄准的还是百花，金鸡奖靠运气，也不可能短时间连续颁给同一个人。 明年的百花，《太极》陈少梅没跑。 后年的百花，他也想让龚雪拿，但《太极2》她的戏份少，可能性不大，得另拍一个。 百花奖三连冠，地位就稳如泰山，然后可以往外走了。 “如此一来，就不要考虑深度，考虑观众投票就行了……80年代拷贝卖得好的都是武打片，《武林志》《南拳王》《木棉袈裟》《自古英雄出少年》什么的。” “现在制片厂都瞄准了这一赛道，肯定要卷起来，我搞个女性为主的武打片？貌似不太行。” 陈奇思量再三，决定反其道而行：“全国都放武打，我偏要搞个煽情，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脱颖而出！” 第206章 妈妈再打我一次（陈瑾言盟主加更） 夜已深。 302的窗户开着，传来职工晚上遛弯的响动，一个蚊香摆在桌子上，缕缕青烟飘散。 陈奇写的有点闷热了，去水房洗了把脸，擦了擦身子，回来往床上一躺，暂时休息一会。今年他搞定了《太极2》《人吓人》，剩下起码还有两个剧本。 一年写四个电影剧本，妈的疯了！ 什么？我是抄的，那没事了…… “创业期是这样的，剧本只要排队抄好就可以了，我的腱鞘炎考虑的事情就要多了。” 陈奇闭着眼睛嘟嘟囔囔，满身怨气，手往床上摸了摸，啥也没有。 这年头，待着就是干待着，后世不一样，后世约等于刷抖音、玩游戏、、约炮撩骚、吃零食、撸串、做美甲、洗脚按摩……如果在后世，你待着也是干待着，那基本废了。 “没手机的日子啊，油罐车运豆油也不知怎么个说法？” 陈奇休息了一会，起来活动活动，继续埋首案前。 1988年，台湾上映了一部电影《妈妈再打我一次》，啊呸！《妈妈再爱我一次》。 改编自一个真实故事《疯女十八年》，说是改编，但内容大相径庭，完全不挨着，所以他也不怕有疑点。 当时这种苦情戏已经不流行了，仅上映三天就下线，票房不到1万新台币。后来，大陆将其引入，难以想象的火爆。 主题曲“世上只有妈妈好”传唱大江南北…… 当然，所有的审美都具有时代性。 这首歌在后世被批的一文不值，有没有考虑单亲家庭孩子的感受啊？为什么忽略父爱呢？妈妈也不全是好的……这就见仁见智了，不予评说。 这个故事很简单：女主角被渣男抛弃，还生了个孩子，渣男转头娶了富家小姐，结果富家小姐不能生育，男方就来抢孩子，各种拉扯，女主就疯了…… 用现在的眼光看，简直一无是处，满是封建社会的遗毒。里面还有孩子生病，女主去磕头拜佛的情节，在大陆更是被禁的。 所以陈奇大笔一挥，直接把背景放在了建国前，里面的激情戏通通删掉。 情节都一样，但女主的性质就变了，她是被旧社会压迫和毒害的可怜女性！ 男方是经商的，在建国之后就跑到香港去了，二十多年过去，那个孩子长大成人，去美国留学，适逢大陆改革开放，欢迎华侨回归。 他想去故乡做贡献，结果找到了自己的亲妈。 母亲也有疯病，时好时坏，随着年纪增大，坏的时间越来越久，在医院里，孩子又唱起了那首歌，唤醒了母爱……最后母子团聚，在新时代光辉的照耀下，一起奔向美好的未来。 有批判旧社会，有深深的煽情，有歌颂改革开放的g点，有中美友谊的时代特征，要素齐活了。 陈奇加上这么多buff，无非是隐藏他的真正意图：弄哭观众！ 上来就直截了当的煽情，那会被骂没文化的，加上各种要素就不一样了。 当年看这部片，学校、单位各种包场，基本是自带手绢，哭声一片，好像谁不哭谁就没良心。而孩子看完回去孝顺爸妈，顶多两天，继续上房揭瓦。 ………… “呜呜呜……呜呜……” “你别哭了！” “呜呜呜……” “你都哭一个小时了！” “人家停不下来嘛！” 筒子楼里，陈奇无奈的看着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龚雪，以及湿了三条的手绢。 从她看剧本起，大概进入到四分之一的剧情时，她就开始哭，从嘤嘤嘤的啜泣，变成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再到哭累的娇喘吁吁，充分说明女人是水做的。 “伱为什么要写这么难过的故事，我现在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结局不是光明的么？” “可过程难受呀！我一想起来，呜呜呜……就像我自己当了妈一样……” 龚雪好不容易止住了，拉着他的手，坚定肯定以及确定道：“我想演这个，我要演！” “本来就是给你的，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你当个中国哭戏最好看的女明星？” “嗯！” “机会来了，这部片你可以有各种哭法，你也可以让观众有各种哭法，一旦练成，你金身永铸，在观众心里的地位永不磨灭。” 龚雪也能明白他的怪话了，大概让自己建立地位的意思，问：“你想找谁导演？” “王导呗，知根知底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啊？” “哎呀，快走！” 龚雪好像被这个剧本激活了，干劲十足，拉着他就跑到王好为家里。 王好为正吃饭呢，放下筷子看剧本，然后也开始哭： “呜呜呜……小陈，你造孽啊……你写这么个故事，你是不让全天下的女人活……我没有孩子，我都为这位母亲而哭……” “呃……” 陈奇挠头，跟她爱人对视一眼，都很尴尬。 这种片没法创汇，而且是奔着百花奖去的，他索性丢给北影厂了，王好为更是愿意，谁跟她抢就打死谁的气势。 “你放心，你信得过我，我绝对把这部电影做好！” “小龚我们有合作经验，没得说！” “对了，男主角你有想法么？” “没有，都交给您了，您自己选……” 陈奇顿了顿，补充道：“别找那个玉面二郎粉蝴蝶就行。” ………… 跟王好为聊完，又回到龚雪的宿舍。 陈奇躺在床上，她依偎在他怀里，俩人都穿着衣服，嗯，得提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龚雪忽然问了一句，没等他回答，自己又道：“我能感觉出来，你对《太极2》没有第一部上心，好像把我们都带熟了，你终于可以解放了。” “你个小脑袋瓜子，直觉很准嘛！” 陈奇很惊讶，道：“我想过段再跟你说的，我下半年应该要去香港了，但不会太久。” “那要多久？” “嗯，半年？或者四五个月，不一定……” “那还不久啊？” 龚雪抬起身子，看着他，幽幽道：“你知道我不愿意跟你分开，你不想带我去，就给我找了个活儿干，让我没空找你。” 陈奇乐了，第一次看她“蛮不讲理”。 “我去有正事的！” “我知道，所以我忍着。” 她沉默一会，忽道：“你的房子几时盖好呢？” “秋天吧，不过后院完事了，刷墙放味儿，家具一摆就能住了。” “哦……” 龚雪又钻进他怀里，也不知想些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打完收工！ 感谢青灯古佛的萌主，冇了……） 第207章 杂志 《妈妈再爱我一次》剧本卖给了北影厂，作价还是2千块钱。 稿酬在没有商业化之前，不能随便给的，国家有明文规定，即便没有新标准，也得根据旧标准，少给没事，多给属于违规行为。 像张艺某拍《红高粱》的时候，请莫言参与改编剧本，为了多给点钱，把《红高粱》写成了上下集，这样可以拿两份。 汪洋看过之后，同意让王好为执导。 消息走漏出去，说陈大编剧又有新作，女性角色为主，感人的不得了，看过的女同志无不潸然涕泪，凡井水处，皆唱陈词…… 刘小庆、李秀明等人知道自己没戏，但也争取一下，果不其然，直接定了龚雪来演。 她在《太极2》戏份少，拍完无缝转组。 说起来，她《庐山恋》《太极1》破了两次拷贝纪录，拿了双奖，荣誉满身，这《太极2》还没拍呢，又来个《妈妈再爱我一次》，让北影厂全体女演员都有了浓浓的阴影。 这愈发让大家意识到，有人捧的重要性，无形中推开了一扇男盗女娼的大门。 别以为80年代有环境束缚，文艺界作风就保守，女演员半夜敲导演门的不少，导演溜进女演员房间的也不少。 比如盖丽丽，她在北影厂的时候，有一次摄影师就进了房间，坐在床上大谈感情私事，盖丽丽跑出去了，同屋的女演员身着薄衣，半盖被子，与摄影师聊得兴致盎然。 然后她就发现，在拍戏的时候自己的镜头就很丑，那位女演员就很漂亮。 《妈妈再爱我一次》其余角色都不重要，关键在母子二人。 现在的童星不多，王好为不做他想，直接定了一位小演员，叫方超，代表作《啊！摇篮》《牧马人》《泉水叮咚》。 他2岁就拍戏了，今年5岁，演过不少儿子。 历史上，龚雪《大桥下面》也是与其演母子，不过《大桥下面》的剧本现在已经写完了，在上影厂手里，可能与龚雪无缘了。 ………… 《太极2》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陈奇一心二用，也在为别的事情忙前忙后。 “咚咚咚！” “老梁？老梁？” “等会等会！” 筒子楼的走廊上，陈奇古怪的敲着门，听里面叽里咕噜的，过了一小会，梁晓生才开了门，表情极不自然。 “你干嘛呢，金屋藏……你还真藏了啊！” 陈奇瞪大眼，屋里赫然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脸上一片晕红，但也大方招呼：“您好，我叫焦澹，是晓生的朋友。” “哟！” “哟！” “哎呦呦！” “你别哟了，这是我对象！” 梁晓生受不了他的德行，直接了当，陈奇翻白眼：“这不废话么，她当然是伱对象，不是你对象还糟了呢……你好你好，我跟老梁是哥们，说话习惯了，别介意。” “没关系，晓生经常跟我提起您，我也早想认识您呢！” 焦澹笑道。 梁晓生知道他肯定有事，对她道：“要不你先回去？我俩聊聊。” “既然认识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我去买菜，不耽误你俩。” 焦澹爽利的出去了，陈奇啧啧称赞：“是个好姑娘啊，老梁你有福了，她知道你具体情况了么？” “我都告诉她了，她还愿意跟我相处，人家家庭条件好，没事过来给我打扫卫生，还做饭。我啥也没有，能做的也只是好好对她。” 梁晓生叹道。 这俩人后来确实结婚了，焦澹在背后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力量，让他熬过苦日子，成为名作家。 梁晓生收入不少，奈何家庭负担太大，一直不太富裕，像90年代的时候，他弟弟妹妹都下岗了，大哥又有精神病，父母身体一向不好。 他一个人，养一大家子。 陈奇拎过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我之前不跟你说办杂志了，现在刊号批下来了，就在我公司名下，不用另行挂靠。 我过段要去香港，在走之前想把框架搭起来，最好明年一月份就能创刊。” “你那会说想搞个综合类的，又有，又有笑话，又有奇闻异事、海外文摘，这么多内容汇集在一本杂志上很乱吧？” “先搞个+奇闻异事吧，以武侠、侦探、趣味故事、惊奇百怪为主。搞好了，再出别的分类专刊，比如文摘版、ufo版、言情版。” 梁晓生点点，明白这个思路。 他其实有点难以启齿，明知陈奇是来挖自己的，但不好意思问待遇。 当然陈奇是个通透人，主动说了：“我公司也是国企性质，正经单位，不亏待你。你现在工资47块钱，你来给我当主编，我给你双倍薪水，稿费另算，怎么样？” 见对方不语，又道：“你跟我扭扭捏捏干什么，有需求就提！” “那房子怎么办？” 梁晓生问：“我在北影厂好歹有个宿舍，去了你公司就得搬走，你现在还租用厂里的办公室呢，还要搞杂志，哪来的地方安置人员？” “我乐春坊的院子就快完工了，暂时当做编辑部+宿舍。 你还不相信我么？迟早让大家都住上能在屋里拉屎的大楼房！” “……” 梁晓生沉默半晌，道：“我考虑考虑吧！” “行！你认识的文化人多，帮我打听打听，拉几个编辑进来，杂志初创，五六个人就够了。” “发行呢？” “我爸妈啊，编外发行人员，无偿支持！” 梁晓生一乐，差点忘了，他父母都是新华书店的。 聊着聊着，焦澹买菜回来了，麻利的做了四菜一汤，吃吃喝喝，陈奇吃完就滚了。收拾屋子的时候，梁晓生把事情一说，焦澹道：“我不太懂，但你信任他么？” “信任！”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们认识2年多了，那会他还在卖大碗茶，我代表厂里去他家谈《庐山恋》的事。相处下来，小陈嘴上不着调，办的事却没差过。 他还找我合写，给我一半稿费，多亏了他，我手头也没那么紧了。 我只是对换个新环境有点忐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你怕他的公司黄了？”焦澹问。 “他给我编制，黄了也得给我安排岗位，这我倒不怕……” “那你还担心什么？你还年轻，有才学，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过去是做主编诶，在北影厂你能当上主编么？” 梁晓生想想也是，我在北影厂起码熬到40岁，或许能混上文学部主任的位置。 陈奇那边呢，过去就能当领导。 他见识过陈奇各种奇思妙想的本事，本身就有倾向。 ………… 梁晓生考虑了两天，答应了。 但暂时还留在北影厂，偷偷摸摸的帮陈奇收罗人员，因为调岗了他就没地方住了。 陈奇的要求是：要有做编辑的眼光和业务能力，也得有当写手的自觉和努力！ 搞杂志内容最重要，他脑袋里有很多，不可能自己写，这帮编辑也算是他的写手工作室，挂个笔名，额外拿稿费，肯定有人愿意干…… 陈奇考虑过于佳佳，又否决了，于佳佳留在报社的作用会更大，人家现在风生水起，不一定看得上自己这小破公司。 第208章 郑渊杰 前门附近，团中央大楼。 在第10层，有一家少儿期刊编辑部，刚借调来不久的郑渊杰与往常一样来上班。 他只有小学学历，十几岁去当兵，学习修飞机，有一天他抓了一只麻雀带进了飞机里，结果麻雀找不到了，他就想要是麻雀钻到机翼里，那就坏了。 于是他找了几十个人，直接把战斗机拆了，连根鸡毛都没找到。 从此以后，就告别了修飞机。 当时，《红灯记》的女主角李铁梅是全民偶像，郑渊杰特别喜欢李铁梅，晚上还一直想着。入部队的第二年，他申请入团。 入团前要做思想动员，大家都说“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巴拉巴拉，轮到他时，他来一句：“我就是喜欢李铁梅，想和她一块过日子！” 领导一口痰差点唾在他脸上。 可以说，此人脑筋从小就不正常，主打一个行为怪癖，与众不同。 后来转业，分配到一个仪器厂当工人，负责看管水泵。一个绿色按钮，一个红色按钮。上班按一下绿钮送水，下班按一下红钮停水，每月41块钱。 后来他开始写作，在儿童杂志上发表了不少作品，小有名气，就被借调来当编辑，仍然在发表作品，稿费是千字三块钱。 他最牛逼的时候，同时给16本杂志供稿，码字堪比日更2万的触手怪。 但儿童文学不太受重视，他没挣多少钱，跟杂志谈要求，说不用给我涨多，给我涨到三块一毛钱就行。对方表示：这么多作者，给你涨了，给别人涨不涨？ 所以他仍然是3块钱稿费，那些经典之作如《舒克贝塔》《皮皮鲁和鲁西西》《魔方大厦》，这会还没写出来呢。 他心态也比较好，没咋计较，真正的转变是他在1983年有了孩子之后，开始重视物资条件了，然后才搞了《童话大王》。 此刻，他留着一头浓密的头发，还没有变光头，吊儿郎当的来上班。 编辑的工作就是审稿嘛，每天很枯燥的。 “郑渊杰，有人找！” 就在他百无聊赖，想着中午食堂吃啥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他莫名其妙的出了办公室，到了一间小小的接待室，里面坐着一位帅气的年轻人。 “郑编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奇！” 陈奇很少露面，但名字很响，现在他一般跟人打交道，都只报姓名，不做具体的表述。 果然，郑渊杰露出惊讶的表情，忙道：“您好您好！您今年还拍武侠片么？” “啊？” 陈奇被整的一愣，道：“拍，正拍着呢！” “哎呦，那太好了，《太极》我看了两遍，想看第三遍抢不着票了，我自己画了一张，没混过去，我觉着可能是用铅笔的缘故，下次试试用钢笔。” “那你不如刻个萝卜章，扣上更像。” “这个主意好！” 郑渊杰点头，别人可能是开开玩笑，他是真付之于行动。 陈奇也乐了，对此人没什么坏观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的某些做法，比如不让儿子上学，在家自己教，那都没啥…… 而且他儿子上不上学，这辈子也衣食无忧，老爹把家业都挣下了。 “我今天来，是有事相商。” 陈奇道：“我看过您的一些作品，觉得非常有趣味，我最近也有搞杂志的想法，提前跟您谈谈，能不能为我们杂志供稿？” “您也搞儿童期刊？” “不不，成年人的期刊。” “那登儿童文学合适么？” “儿童文学，不一定是给儿童看的；动画片，也不一定是给孩子看的。” 刷！ 郑渊杰眼睛大亮，如果说刚才是见到名人的兴奋，此刻便是深有共鸣，引为知己，忙道：“难得有人说出这种观点！ 儿童文学和严肃文学只是形式不同，内核都是一样的，都是写善良、丑恶、诚实、欺骗、奉献、自私……只是挂个儿童的名，地位就变得很低。” “您之前的作品还是有点低幼，如果同意给我们供稿，不妨放开一些，尽可以把您对人生的思考放在里面，也不一定要让孩子做主角，写成年人也可以。” 陈奇顿了顿，道：“我不知道您的稿酬待遇是多少，我们杂志草创，不能给太高，若是文章通过，就按千字3块5算，如何？” 当下标准是：千字3-10块钱。 陈奇知道他的收入，故意多给了5毛钱。 “好啊，一言为定！”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 郑渊杰美滋滋的回去了。 此人才是真正的码字机器人，到后世一共写了2000万字的作品，两次登顶中国作家富豪榜，名下的《舒克贝塔》《皮皮鲁和鲁西西》，其实都可以做ip衍生的。 可惜这个年代限制太多，也没人会做，白白浪费了。 等到ip开发成熟起来，他这些作品又过时了。 陈奇已经搭上了上美厂的导演，又联系了郑渊杰，当然是为了日后搞动漫铺路。 眼前则是为杂志拉稿，郑渊杰写过很多成年人主角，而且他的童话故事，有一部分真不适合小孩子看，比如《魔方大厦》，写的跟《镜花缘》似的…… 80年代的通俗作家特别少，想撑起一本杂志，只得到处找，还得从港台找。 现在《读者》已经有了，今年还有一本新刊诞生，即大名鼎鼎的《今古传奇》，国内通俗期刊的一座丰碑，后来又分出了《今古传奇·武侠版》《今古传奇·奇幻版》。 小椴、沧月、步非烟等一大批国内的武侠作家，在这本杂志起步成名，也曾显赫一时，可惜生命力并未持续，随着武侠文化的衰落一道烟消云散了。 还有网文早期的经典之作，树下野狐的《搜神记》，也在《今古传奇》上连载，拓跋野、雨师妾嘛…… 年代颇久，年轻点的读者可能都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作家了。 陈奇的第一本杂志，就是想走《今古传奇》的路子，80年代初期，正是通俗杂志萌发，乱七八糟的阶段，特别好卖，销量动辄上百万，可以为公司提供不错的资金源…… 等做大了，那更是一个自己的平台，可以做很多事情。 第209章 北美特供 “你们稍等一下！” “好的，您忙！” 简单朴素的会客室里，陈奇坐在蒙着白布罩的沙发上，与一位文化部的领导一起等待。 没多久，愈发富态的廖公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道：“听说你们到了，我会没开完就跑回来了，小陈啊，我正想听你的工作进展呢。” “我跟领导也正想跟您汇报呢。” “好好，喝点茶，慢慢讲。” 廖公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他对陈奇的事情确实很关注，一是没有前人走过，二是领导人都喜欢看电影，老实说国内的片子，他们也不爱看。 环境尚未大开放，那些邪典片没出来呢，类型单调。 陈奇端正坐姿，讲了《太极2》的工作情况，从他跟中影pk到现在，也不过3个月而已，草创公司，拍一部戏，这个进度已经不错了。 “好！好啊！” 廖公听完故事大概，拍案叫好，道：“我说过，只要不违背爱国精神，不拍黄色有害的东西，尽由伱们施展。 你选的主题，我看没什么问题，谭嗣同有不成熟的地方，但确实是先驱者，义和团也确实抵抗了侵略者。正是这些人的前赴后继，才有后来的革命火种。 有一有二，那你有没有第三部？” “有的，第三部就是打洋人了，杨昱乾与洋人比武，扬我国威。” “哈，你小子果然很聪明！” 廖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若按照历史顺序，第三部就开始搞革命了，但陈奇不拍，拍打洋人。 “我们这次来，还有些事情跟您申请一下。” 文化部领导道：“《太极2》有几场戏要去香港拍摄，我不敢做主，还请您明示。小陈也筹备去香港待几个月，找长城公司谈合作事宜，他想找美国演员参与，请您帮忙，哪位美国华侨能搭上线？” “哦？” 廖公有些意外，将目光转向陈奇，等着他解释。 陈奇道：“《太极2》有不少外国人的镜头，第一部我们是找xj演员假扮，这次不太好搞，得找真的外国人，香港那边有条件。 至于另一部呢，我是这么认为的。 功夫片/动作片，之所以能让外国人喜欢，因为他们不用懂里面的文化，他们能看懂打的精不精彩就行了。 但除此之外，文化隔阂是一道天然的沟堑，西方人不喜欢东方人做主演的非功夫片，顶多能接受东方人和西方人共同主演。 我想试试拍一部非功夫片，拓展一下类型，看看在美国市场是否受欢迎，所以需要美国演员。” 自美国有电影以来，除了功夫片，几乎没有一部亚洲人当主演的电影，能在美国获得好成绩。不能说完全没有啊，大部分如此。 陈奇想搞北美特供片，如果换成全东方面孔，还想在美国卖出高价，那不可能的。 80年代是难得的好时机，苏联健在，中美关系良好，好莱坞尚未攻城略地。他不是一锤子买卖，要的是长久发展，等后面关系网成熟了，真正来几部中美合拍片。 他其实最想拍的，是现代动作片。 成龙《尖峰时刻》，李连结《致命罗密欧》那种，一个能打的中国人，一个碎嘴子的逗比黑人，这种组合很受美国市场欢迎。 但现在没条件嘛，只得拍别的。 “找美国演员？” 廖公沉吟片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我考虑一下吧。” 又小坐了一会，二人出来。 陈奇道：“您说廖公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 “我感觉差不多，现在中美良好，正是文化交流的好时候，电影也该有合作。而且你本来就是出海向外，要求几个美国演员参与，不算过分。 还是等着吧，在你去香港前应该有回复。” “行吧，那我还有个申请。”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领导无语。 “我申请官方给我派个保镖，在我出境的时候贴身保护我！” “……” 领导也投来廖公一样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道：“我们研究一下。” “好，那感谢您！” 二人分开，领导看着他背影，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啊，脑子怎么长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陈奇哪里是要保镖，他是主动申请上头派人监管！这年头做海外工作的，大则叛逃，小则移民，并不罕见。 ……………… 今年年初，金庸向新华社香港分社申请想来内地。 经过一番安排，终于在夏季的某天，金庸在人民大会堂得到了领导人的单独会见，没错，单独会见，地位很高的。 他带着妻子和儿女一块来的，大热天也穿西装，打领带，一丝不苟。 这次见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当时一国两制还没提出，但领导明确告诉金庸：“回到香港告诉你的朋友，对他们说不要担心，生活不会有大改变”。 金庸不仅是一个人，背后是香港的精英阶层群体，他们的观点是：香港是中国的领土，香港现状最好保持不变，香港不能乱。 所以领导的明确承诺，让金庸备受鼓舞。 后来一国两制提出时，他写文高度评价，称之为“一言可为天下法”。 再后来，金庸担任了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五个专题小组之一的政治体制专题小组负责人，又被任命为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委会委员。 眼下呢，英国就香港问题，已经在反复试探大陆的态度。 到了明年，马岛战争爆发，我日不落帝国携马岛大大大胜之威，正式启动了中英谈判，谈了2年，在1984年签署了联合声明。 ………… 这日，北影厂。 摄影棚门口，《太极2》主创来了一张大合照。 去年也有这么一出，当时遭到了各种阴阳怪气，如今那帮人只剩羡慕了。不说别的，就这每天多补贴1块钱，就够大家抢破头。 李文化现在也牛了，你以前瞧不起我，我就不选你，我选我自己人进组，让自己人挣钱。 甄梓丹被骂了一顿之后，现在老实多了，偷偷问袁和平：“师父，我听说开机都要盖红布，烧香供奉的，这里怎么没有？” “习俗不同嘛，有什么奇怪的，你少讲点话，多放心思在拍戏上。这部片出来，有你的好处。” 袁和平对他也比较无奈，方方面面都得叮嘱。 “好，再来一张！” “好了！” 拍完了大合照，陈奇这次不用拿李文化当掩饰了，当仁不让的宣布：“《太极2》，开机！” （征集杂志的名字！ 感谢跑龙套的盟主，冇了……） 第210章 张艺某 “砰砰砰！” “啪啪啪！” 摄影棚内搭了一个景，两侧皆是土墙，立着几根木头架子，过道狭窄仅二三米，李连结拿着一根木棍招架，甄梓丹拿着一条布棍狂甩。 那条布棍沾了水，拧成一股，可软可硬。 软的简单，像九节鞭那样耍，硬的就违反人体常识了，除非真会内力，才能把一条布棍抖得梆硬。 所以拍摄的时候，软的直接拍，硬的其实是道具——用布裹着一根真棍子。 此刻，甄梓丹就在当九节鞭耍，在脖子上绕了两下，舞的虎虎生风，然后猛然一抽，啪的把土墙击穿，泥土碎屑迸飞，足见威力之大。 俩人又过了几招，袁和平喊：“咔，可以了！” “下一组！” 下一组完全不挨着，是戈春燕饰演的黄莲圣母，吊着威亚上下翻飞，装神弄鬼。 中午休息，下午又跑到外面的古街上，拍双面菩萨出行。 何情和陶蕙敏穿着大红色的衣袍，站在莲花座上，头上的红布好似纱幔，又似红盖头，将二人娇艳的面容遮挡的影影绰绰，有一种诱惑与圣洁杂糅之美。 前方几个穿红衣裤的女子撒着花，提着灯笼，还有人吹吹打打，又添了几分阴森诡异，仿若鬼王嫁女，气氛感十足…… 《太极2》开机后，并没有像大家预料的那样拍，而是东一锤子西一棒子，毫无逻辑。如此拍了数日，陈奇觉得素材够了，才叫停，让李文化按照正常的流程来。 而他拿着这些约5分钟的素材，直接去做后期，说是要先剪出一盘拷贝来，然后带去香港。 大家不懂他要干什么，只有袁氏兄弟明白。 这日，剧组正拍着。 陈奇逐渐的开始放权，只旁观，不说话，李文化、袁和平能领会他的意图，三人就电影风格达成一致，他就能放手了。 “小陈！” 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人，走到他旁边，低声招呼。他一扭头，有几分意外：“老田，你怎么回厂了？” “放暑假了。” “哦哦，我都忘了，好久不见了，晚上喝酒去。” 来人正是田壮壮，他寒暑假才能回来，与陈奇来往过几次，关系还行。他依旧胡子拉碴，很邋遢的样子，道：“我带来个同学，让他进来见识见识？” “行啊，在哪儿呢？” “老张！” 田壮壮招手，一个30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浓眉细眼，皮肤黝黑一脸憨厚，他姿态比较谦卑，跟陈奇握手时更是点头哈腰：“早听说您的大名，希望没打扰您。” “你好，你也导演系的？” “我学摄影的，叫张艺某。” “哦，随便看看吧，不用拘谨，不打扰拍摄就行。” “诶诶！” 张艺某今儿是陪田壮壮来的，没想到还能混进《太极2》现场观摩，这种机会可不多，他有点紧张的站在外围观瞧，过了一会又蹲下来，看的津津有味。 在他后面，田壮壮打了个呵欠，嘀咕道：“我们78级没有课，都在实习了，我不用实习，留校准备拍一部短片，就当做毕业作品了。” “什么短片？” “叫《小院》，讲一个大杂院里，几户人家的琐事。 八个摄影师，八个录音，一个美术……反正78级的技术岗位差不多都塞进去了。” “八个摄影师？伱们怎么分啊？”陈奇吓道。 “每人两分钟呗，学校就给了20分钟素材的胶片。我今天带老张是来选景的，想去海子边找个合适的院子，咦？” 田壮壮一抬头，问：“听说你在那边买了个房子？” “我那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 “我院子太漂亮了，不能让你们糟践。” 田壮壮一挑眉，道：“冲你这句话，我还非得去瞅瞅了！” “瞅瞅可以，拍绝对不可以……哎，我那大侄子怎么没参与？” “他啊，他去儿童制片厂实习了。” 儿童制片厂今年刚成立，厂长就是田壮壮的母亲于蓝，演江姐那位。 陈奇乐了，想了一下陈楷歌与儿童制片厂的形象契合度，笑道：“他怎么没来北影厂？” “去哪个厂实习，毕业后基本就会分过去，楷歌想进北影厂，老实说，难了点……” 田壮壮摇摇头，北影厂导演太多，已经过剩了，前面还那么多苦等机会的前辈呢，轻易不好招新人。不过说白了，就是陈楷歌家世不行，进不来。 而张艺某又差一等，他草根出身，别说进北影厂，连留京都留不了，被分去了遥远的广西。 田壮壮此人讲义气，当时还求于蓝，想让张艺某进儿影厂，可惜没成。然后他就经常跑去广西看张艺某，比陈楷歌强多了。 大导压根就没瞧得起老谋子。 据说啊，据说，当年《红高粱》斩获金熊的消息传回国内，大导又气又酸都能蘸饺子了，骂道：“艹！丫不就是我一摄影师嘛！” …… 那边，张艺某看了半天，直到剧组休息，才意犹未尽的过来。 田壮壮搂着他肩膀，笑道：“小陈在什刹海有个院子，他不借给我们，我们今儿就缠着他，必须去瞅瞅什么规格的院子居然还不能拍戏？” “你确定？我一会要去看家具，不知道逛到啥时候呢？”陈奇道。 “逛呗，反正我们时间有的是，逛到晚上正好喝酒。” “行吧，那跟我走吧……哎，不叫上我大侄子？” “他又不参与，叫他干什么！” 于是乎，陈奇跟李文化说了一声，出了摄影棚。 张艺某一直没吭声，这会小声问：“他大侄子是谁啊？” “楷歌！” “啊？” 张艺某受了惊吓，转念又想，也对，他们都姓陈，可能是本家，陈奇辈分高，所以是叔侄关系。 田壮壮一瞧他就想歪了，笑道：“那会小陈刚来，跟楷歌的父亲关系不错，平辈论交，就有了这么一句戏称……” “哦哦，吓我一跳！” 三人出了去，陈奇自己骑车，田壮壮骑车载着张艺某。 骑了老远老远，到了一个硬木家具厂。 砖墙围着一个大院子，里面堆满了木料，还有一列列平房，是车间和仓库。 洪流时期，京城查抄了海量的文物古董，家具占地方，一般都存放在各个家具厂。改开后，有政策要返还这些文物，但很多人都找不到了，成了无主之物。 所以某些有关系的人，时常过来收购。 李翰祥在京拍《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的时候，以拍戏置景的名义，花了12万，买空了一座家具厂。 看着是捡漏，但当时谁特娘能掏出12万？？ 第211章 钞能力 “几位同志，你们有事么？” 仨人进去，一个管事的出来询问。 “我们想买家具。” “哦，欢迎啊，来里面看看！” 管事的招待仨人，拉进车间转了一圈，笑道：“这是我们厂最新设计的，用料足，样式新，时髦又实用，结婚用最合适了！” “不不，我想看看那些旧家具。” “旧家具？” 管事的打量陈奇一眼，道：“小同志，旧家具不对外出售，更不能对个人出售。” “不是个人，我们是文化部下属电影公司的，正在拍一部古代戏，需要大量的旧家具来置景，这是证件，您过目！” 他真的摸出一张证件来，理由就像他说的一样，为拍摄《太极2》置景。 “哎呦，太极！那您，您是……” “我是出品方，也是编剧！” “这事闹的，好说好说，您早自报家门，我直接就带您去了，我们也支持电影事业啊！” 管事的看了看，热情增添了七八分，领着仨人走到一间仓库门口，咣啷咣啷打开大锁，随着门开启，仿佛流出了一股旧时代的尘烟。 里面不知有多少件，只觉满坑满谷，严嵩床、美人榻、玫瑰椅、圈椅、万历柜……几乎全是明清民国时期的老家具。 “你自己挑吧！” “价格怎么算？” “你挑了再说……” 管事的嘿嘿一乐，陈奇迈步进去，当先看着一张黄花梨的罗汉床。 “这以前放在食堂，工人吃饭时候坐的，后来下面的软屉磨损，坐不了人，就放仓库里了。” 淦！ 陈奇想骂街，暴殄天物啊，这可是百宝嵌的罗汉床。 床两侧有扶手，后面是靠背，靠背嵌入了两条龙纹图案，作二龙嬉珠状。那龙身是象牙做的，珠子是珍珠，绿松石点缀为祥云……将各种宝石镶嵌于床体之上，所以叫百宝嵌。 “这个床怎么卖？” “2千！” 以前不明白文物价值，这会有些人已经懂了，何况是做这门生意的。他开口要2千，给田壮壮和张艺某吓得一激灵，我的姥姥啊，2千块钱买张床啊？ 陈奇不置可否，继续看。 又相中了一套清代的屏风，一张乾隆朝的紫檀大宝座，一对黄花梨的万历柜，万历柜就是明代的碗架柜…… 最后到了一处较宽敞的地方，脚步忽地一顿，又急匆匆过去。 只见那里置放着一张紫檀大画桌，就是专门画画用的，长有182厘米，宽96厘米，高90厘米，几近完好无缺，整个画桌雕刻着繁复精美的纹饰，透着一股富丽堂皇的气息。 这特娘就是李翰祥买的那个吧？ 陈奇过去仔细观察，应该就是这张，康熙紫檀雕螭龙纹大画桌，民间也有，但绝没有这么大，如此宽阔的尺寸，肯定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这个作价多少？” “3千！” “……” 陈奇溜达一圈，啪啪啪一口气点了50多件，大如画桌、衣柜，小如收纳盒、梳妆盒，贵则数千，贱则数十，道：“伱算一算吧，一共多少？” 管事的都愣了，连忙打算盘，道：“4万2……” “你这价格太虚了，一口价2万！” “2万太少了！” “那算了！” “别别，你再加点，咱们好商量！” 掰扯一番，最后以2万8千块成交，家具厂负责送货，额外给工人1百块钱。 这只是一个仓库，那边还好几个呢，但陈奇知道过犹不及，不能全贪了，不然那些关系户一来，卧槽，东西呢？那就查到自己头上了。 比如那位吃到唐僧肉的女长老。 都说她是满清贵胄的族人，颐和园长大，纯属扯犊子。她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因为会做衣服，搭上了一位领导家的小保姆，经常去领导家送衣服。 这位大姐年轻时也算好看，浓眉大眼，大脸盘子，精神气十足，很符合这年代的审美。她又能说会道，胆大敢闯，领导就带着她认识了更大的领导。 于是她就成了关系户，一卡车一卡车的拉文物，还搞了个香港身份，然后在香港炒房，积累财富，等到90年代摇身一变，作为港商典范来大陆投资了…… 然后她开始包装自己，在媒体上统一口径，听听就得了。 陈奇以公司的名义买家具，是图方便，然后再原价卖给自己，变成个人所有。他不会花公司的钱，给自己添置东西，那性质就变了。 2万块钱，犯不上被枪毙。 2个亿，他还考虑考虑…… 他有特事特办之权，但也不会恃宠而骄，很会把握这个分寸。 ………… 饶是如此，也把田壮壮和张艺某震惊的不轻。 俩人30岁上下了，经手的钱，加一块没到二百，陈奇才21岁，2万的东西眼睛都不眨。这种感觉等来到他的院子之时，变得愈发强烈。 田壮壮里里外外转了三圈，叹道：“确实不适合拍电影，要是大杂院都这种水准，咱们早就实现社会主义了。” “这是您自己买的？”张艺某问。 “是啊！” “那，那您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 “哪能啊，我正想搞个杂志，前院暂时给他们当编辑部和宿舍吧，后院我住。” “那也太大了！” 张艺某羡慕的不得了。 逛了逛，陈奇请俩人下馆子，谈及明年毕业分配一事，田壮壮不用说，北影厂第一世家子弟，必进厂的，陈楷歌基本就定儿童制片厂了。 张艺某比较迷茫，他想留京，又心知不可能。 陈奇没表示什么，反正明年才毕业，到时再说吧。 老谋子一生起起伏伏，被全网黑过，被全网夸过，因为一部《满江红》晚节不保，听说又要拍《三体》了，怕是要让四字演罗辑，浩存演程心，全片一镜到底，是不是很大胆？ 然后宇宙飞船万箭齐发，配上秦腔的音乐，喊：“大风！”“大风！” 老谋子此人大家都清楚，只要给他一个好剧本，他就能拍出不错的作品来，陈奇恰恰不缺剧本。他是缺人手，什么岗位都缺…… 仨人分别时，张艺某频频回头，对陈奇的念想，比陈奇对他的念想还要重。 他宛如土包子进城，头一次看到了有钱人的生活。 “听说他搞公司，有资质拍电影，这要能找我当摄影师，哎呀……” 张艺某现在还没当导演的冲动呢，只想干摄影师，美滋滋的陷入了一种憧憬状态。 田壮壮见状，也若有所思，他是玩艺术的，不喜欢陈奇那种商业化，但也不至于喊打喊杀，如果老张能入东厂麾下，未免不是留京的好办法。 第212章 美国华侨 天气越来越热了。 302的窗户都开着，地上立着一台陈奇自己买的电风扇，发出嗡嗡嗡的噪音。屋子里宽敞不少，那些旧书和两把椅子都搬去乐春坊了。 他已经决定在8月份赴港，与傅奇通了几次信。 傅奇简单说了左派状况，《致命弯道》《黑暗侵袭》两部片给长城带来了近800万的票房，日子过的不错，另外两家凤凰、新联的片子依旧扑街，只靠着《太极》输了一点血。 他继续向中央申请，将左派力量合成一股，不要再分散了，中央已经表示在考虑。 “……” 陈奇伏案给对方写回信，写完刚黏好邮票，咚咚咚有人敲门，传来梁晓生的声音：“小陈，我给你带人来了！” “来了来了！” 他连忙过去开门，梁晓生领着四个年轻人进来，屋子里瞬间变得拥挤。 “陈总好！” 四人齐齐问候，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他，陈奇也打量他们，两男两女，衣着老旧，透着一股穷气，眼神还算清澈，有念过书的味道。 两个男的先自我介绍，两个女的接着道： “我叫白雪佳，希望您能给我机会！” “我叫戴涵涵，学过美术，自然是美编啦！” 戴涵涵是个可爱的小胖妞，扎着两条辫子，戴着眼镜，一条眼镜腿坏了用胶布缠着。 梁晓生道：“他们都是返城知青，自己成立了一个文学爱好者团体，给《电影新作》投过稿，我给他们讲过几次课。都是不错的年轻人，有文笔，思想进步，接受新事物很快。” “……” 陈奇笑了笑，看着四人，问：“喜欢武侠么？” “喜欢！” “喜欢！” 四人忙道。 “喜欢趣味新奇么？” “喜欢！喜欢！” “那好，你们各自写一篇鬼故事给我，当做入职考试。” “哈？” 四人傻眼，你又问武侠，又问趣味，然后让我们写鬼故事？他们是抱着写武侠的心态来的，没准备鬼故事啊！ 陈奇不管他们的情绪，这年头鬼故事是禁区，能写好，那才叫有本事。他又问了些问题，最后道：“伱们谁有住房需求？” 刷刷刷！ 一同举手。 “我们家七口人住一间房，我打地铺，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是想打地铺的时候能松快点。” “我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还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和弟弟们住一间房，我和爸妈妹妹住一间房，我们姊妹三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如果能给我一个单人铺，哪怕是八人间，我也愿意。” 气氛瞬间上来了。 七嘴八舌的，一个比一个惨。 陈奇一脑袋黑线，好家伙，敢情上我这蹭房来了？道：“停停停！你们先通过考试再说，我自然会考虑你们的需求！” 聊了一会，四人走了。 梁晓生送他们出去，也没忘回头来一句：“还有我呢，你得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我能接受双人间，再多就差点意思了。” “滚蛋！你在部队大通铺怎么睡的？” 陈奇把他轰出去，坐下来搓了搓脸，妈的也很郁闷。 找办公场所很容易，找住的地方就难了，老百姓自己房子都不够住，哪有多余的房子给你？所以他无比庆幸，提前买了乐春坊。 “唉，单位为什么一定要解决住房呢？谁规定的啊？” 陈奇屁股决定脑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他索性出了门，把信投在传达室的邮箱里，邮递员自会来取，然后去筒子楼找安慰。 “咦？你突然跑来干什么？” 龚雪正拿着《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剧本揣摩人物呢，结果见他进了屋子，脱了鞋，就往自己床上一倒，赖唧唧的哼哼： “我不想搞事业了，不想当老总了，编制、户口、工资、福利、粮食关系、住房……我现在每天一睁眼就像欠了人家两千块钱，完蛋了，我抑郁了……” “你呀！” 龚雪噗嗤一乐，坐在床上，摸摸他的脸，道：“你公司才几个人，就愁成这样？” “杂志社起码得五个吧？计春华不能老住招待所吧？我还看上一个导演，想把他收进来，也得给人家住的地方吧？还有熊欣欣、孙健魁、李健群、胡伟立等等等等，我都想挖……” “谁？” 龚雪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笑吟吟问：“你说谁？” “李健群嘛，我需要个服装设计！” 陈奇大大方方的承认，又叹道：“我算算啊，目前起码准备七八个人的宿舍，还好我那院子够大。” “那你还有地方睡觉么？” “有啊，前院给他们，后院是我自己的生活区。怎么着也是我的房子，不能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然后得快点搞出业绩来，申请地皮，自己盖楼，让大家都能在屋里拉屎。” “我不太懂，我也帮不上忙，看你头疼的样子，我给你揉揉吧，来……” 龚雪让他换个姿势，拿着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按着他的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开始还聊几句，后面没动静了，却是睡着了。 “唉，他心里其实压力好大的。” 龚雪低下来，用嘴唇蹭了蹭他的额头。 ………… 陈奇向廖公申请的事情，终于给回复了。 他的意思是，找个能牵线搭桥的美国华侨，廖公也确实推荐了一位华侨，但把他吓了一跳。 此人也姓陈，叫陈香梅！ 她的外祖父与廖仲恺是亲兄弟，所以她算廖公的表外甥女。 陈香梅的丈夫是陈纳德，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飞虎队陈纳德，坐斯蒂庞克的。 她为肯尼迪、尼克松、里根三位总统工作过，来过京城，为中美建交出过力，是半官半民的友好大使。此人如何不予评说，只说在美国颇有影响力。 廖公把她推荐过来，陈奇有点拿捏不准，因为他只是想找几个美国演员拍电影而已，不至于劳烦大咖出马。 与文化部领导碰了一下，领导表示陈香梅本身就是个作家，在美国写过不少文章，文化界名流，跟电影也有交集，她比较懂行。 而且廖公对他嘴里的中美合拍片很感兴趣，可能是让他与陈香梅熟悉熟悉，到时搞几部作品出来。 如此一说，陈奇才放了心。 当然在大陆是联系不上的，得去了香港再联系。 （感谢黑夜升级白银萌！ 冇了…… 看了名字征集，选了两个《大千世界》《奇谭》，投票决定吧，哪个比较好？） 第213章 要走了 突突突！ 突突突！ 一辆蓝色的国产小货车停在了乐春坊6号院的角门。 这次拉的全是大件，每件家具都仔细包裹，防止磕碰，这角门不大，工人搬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仿佛那家具上散发着金钱的光芒。 角门直通后院，陈建军早就等着呢，招呼着往里进。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最后一批！我说您这院子真够气派的，新单位啊？” “对，在这办公。” “那您这领导级别太高了，我看那床啊，沙发啊，都不是一般物件，起码是个副部。” 副部谈不上，就是个处！ 陈建军在心里吐槽，更没说是私人房产，帮忙把紫檀大画桌和罗汉床送到书房里，这罗汉床的软屉磨损严重，坐不了人，家具厂用别的料子修补了一下，价值降低了不少。 陈奇和于秀丽一直在里面忙活呢，一些小摆件、桌柜什么的已经放置好了。 待全部搬完，他抱了一箱冰镇的北冰洋汽水出来：“来，喝点汽水，辛苦大家了！” “还有汽水喝呢？” “小陈同志就是讲究！” 工人们也不客气，一人拿了一瓶，咕嘟咕嘟眨眼就没了。 大件家具不少，有的不能堆在一块，比如那扇屏风，那得单独拉一趟。一共跑了四趟，三个工人，陈奇送他们出去，在100的基础上又加了50块钱。 这都是价值很高的文物啊，磕碰一点，他都心疼。 工人们心满意足的走了，他抹身回院，爹妈也累得够呛，但好歹把家具布置完了。看着像模像样的后院，于秀丽心潮起伏，眼圈一红，道： “你以前一直在招待所住着，我跟你爸表面不说，其实还是认为你应该有个稳定工作，现在伱能有个安身之所，我们也放心了。” “那你俩就搬进来呗，别住大杂院了。” “我们住习惯了，街坊都熟，舍不得走。而且你要忙事业，我们在这像什么话？” 陈建军问：“等你去香港，我有事情就直接找梁晓生？” “对，他是我的主编。” “行！” 陈建军点点头，儿子要办杂志，当爹妈的必须支持。大本事没有，在新华书店系统工作多年，各地的发行员还是认识的。 这年头杂志发行走两条渠道，先在各书店售卖，有一定读者基础了，就可以从邮局订阅了。 当下，于秀丽用这里的厨房开火，做了第一顿饭，三口人吃饱喝足，晚上去什刹海散步，爸妈也在这住了一宿。头一次体验到啥叫海景房。 嗯，什刹海也算海。 于秀丽由俭入奢易，爱死了装修完后的院子，若非儿子要在这办杂志，距离她单位也有点远，她还真想搬过来了。 住了一宿，第二天恋恋不舍的走了。 陈奇继续留在这收拾，一件东西摆来摆去，强迫症似的总得找个最合适的地方，又忙了一天，晚上自己试着住，半夜吓醒了。 只觉阴风阵阵，在若干个空房间里兜转，发出诡异的声响。那些文物、书画上，似乎随时会跳出来个妖精，吸自己阳气。 “难怪紫禁城里要那么多人，不然根本压不住啊，我要是被灌水泥沉什刹海，都没人晓得！” ………… 次日，他也跑回北影厂了。 还是人多的地方安心。 中午，大食堂。 北影厂今年指标少，才拍七部戏，包括《茶馆》《骆驼祥子》，没错，这俩还没拍完呢。《太极2》挂北影厂的名，也算其出品的，剧组强势的霸占了四分之一的座位。 “你下周能拍完么？”陈奇问。 “能啊，我戏份本来就少，拍完就去《妈妈再爱我一次》了。” 龚雪笑道：“我特意请教了我妈妈，问她怎么带孩子，还去厂里有孩子的人家里观摩。等那个小演员过来，我打算跟他吃住一起，培养感情，体验一下做妈妈的感觉。 王导也是这个意见，要真心把他当成儿子，给他喂饭，剪指甲，洗脚……” “亏得他是5岁，不然打死他，我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陈奇道。 “亏得你还是成年人，跟小孩子计较。” 龚雪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也可以给你喂饭，剪指甲，洗脚的，我不嫌弃你有残疾。” “哎，你现在跟我抬杠的功夫渐长，你……”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进来俩人，观察了一下，径直走到桌子旁边。 陈奇一瞧，其中一个认识，正是自己被关押期间见过的那位组织人员，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忙道：“二位好，需要去外面谈么？” “不用。” “哦，那请坐请坐！” 俩人穿着便装，20多岁的年纪，相貌气质普普通通，只是身体精悍，露在外面的胳膊一瞧就很有力量。 “陈奇同志，又见面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莫友明，叫我小莫就可以！” “我叫耿建峰，叫我小耿就可以！” “我们负责你出境期间的保护工作，具体内容我们已经知晓，你定个时间地点，到时我们接你去机场，其他一切不用你操心。” “那就下周一，在招待所，我和公司的一位行政人员，两个人。” “好，我们到时见！” 小莫说完就走了。 龚雪全程没讲话，眨了眨眼睛，叹道：“还有四天，你还有四天就走了，你到底要待多久？” “真不确定，多则半年少则仨月。” “你别弄个春节回来，春节我就回上海了。” “不能，没有那么久啊！” 龚雪很伤感，陈奇说了几个笑话也没用，这种离愁别绪的沉浸度是非常强的。她默默吃着饭，不知在想什么，快吃完的时候，好像下定了决心，道： “你那房子装好了吧？要不要叫上大家，开个火，做顿饭？” “行啊，但别叫太多了吧，我怕把我房子糟践了。” 陈奇想了想，道：“老梁和他对象叫上，他是要在那边上班的，计春华叫上，李连结也叫上吧，好歹也算公司的人。” “那就一共六个？” 龚雪琢磨了下，道：“明天我提前去买菜，老梁对象会做饭吧，我俩负责做，你弄点酒和肉，大家好好吃一顿。” “嗯行，我现在愈发觉得人多了好。” 陈奇夹完最后一口菜，道：“你看了就知道了，一个人真没法住，容易闹鬼，不闹鬼也容易精神病，磁场压不住啊。” 第214章 雨打烂芭蕉1 “哗哗哗！” “哗哗哗！” 今儿阵雨，雨不大，时下时停的捉弄着地上的行人，为闷热的夏季增添了一丝清凉。 正是下午。 龚雪提前离了剧组，急忙忙去买菜，又往乐春坊赶。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戴兜帽的雨衣，红色雨鞋，骑着精致的女式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放着一个篮子，装满了刚买的菜和水果。 现在哪有什么塑料袋？买蔬菜用篮子或筐装，买豆腐自己拿盆，买肉用纸包，买条鱼得用草绳提着，买水果用网兜…… 骑了一段，她停下来。 感觉上面的菜要掉，往里塞了塞，还是要掉，只得身子前倾，一手攥着车把，一手扶着前面。 又骑了一会，眼看快到乐春坊了，心中欢喜，加快了速度，结果后面传来一阵轮胎碾压路面，溅起水花的杂响，还跟着一声： “嘟——” 响亮的公交车喇叭忽然响起，她吓了一跳，身子一歪，砰的就摔了。 “哎呦！” 她疼的一咧嘴，缓了一会才活动活动，感觉应该没什么事，爬起来扶好车子，捡回散落的菜，一瞧都粘上泥点子了，还有一些烂掉了。 “真可惜，都是鲜菜呢。” 龚雪心疼浪费，骑上车子又出发，好在也不远了。 进了乐春坊，陈奇在胡同里等着呢，拉她到了6号院，一时有点不敢认。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更没见过装修完整的院子，之前那扇老旧的木门已经拆掉了，转而是一座崭新的门楼。 三层台阶，双开的朱红门板，五檩四架椽的广亮大门，非常气派。 “走，我先带你转一圈！” 俩人进了去，迎面是照壁墙，墙上雕着梅兰竹菊的图案，下面摆着一口大水缸，右侧有个月亮门，里面是个杂物间。 龚雪见过四合院，到此为止，一切还挺符合传统四合院的风格。 而再往左转，就不一样了。 传统四合院的前院非常小，只有一排倒座房和一个垂花门，但陈奇压根就没修垂花门，他对传统风不太感冒，觉得浪费空间。 他弄成了一前一后，两个完整的院子。 所以前院就是，三间倒座房，全是敞亮的大玻璃窗，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看着通透体面，他道：“这就是杂志的办公室了，装十几个人都没问题。” 跟着是左面两间，右面两间，外加一个单独的厨房，还有少许地方没有装好，秋天彻底完工。 “这是职工宿舍，每屋能住四个人，现在先住俩人吧，宽敞宽敞。” 前院的正房是三间大屋，加两个耳房。 “这三间，一间是我和老梁的办公室，一间是老梁的宿舍，一间是他的客厅，也算会客室。” “哟！这屋子比老梁的筒子楼还好，他肯定满意。” 龚雪很感兴趣的看了看，由衷称赞，又道：“咦？这里没有门，不能进后院呀？” “都说了要保证私人空间，后院是随便进的么？跟我来！” 陈奇拉着她出来，往右走，绕过耳房，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还有扇门，推开进去，才是后院的范围。 “这扇门是里面锁的，里面就是我的地盘了。” 后院格局差不多，也是左右各两间带个小厨房，不同的在于，正房盖了一层半，有阁楼和露台，露台对内开的，但从前院看过去，刚好被前院正房的屋顶挡上，视线穿不过来。 这年头谁管什么违建？几十年后才有人管呢，甚至几十年后，京城二环内照样有两层的四合院，主人非富即贵，这玩意就靠关系。 陈奇拉着她上楼，因为后面对着街道了，窗户没有开大，但也够用。 他刷的拉开帘子，笑道：“你看！” 龚雪探头过去，顿时睁大眼睛：“什刹海？！” “这叫海景房，怎么样？” “真没想到，你这房子装完这么漂亮？一共多少间屋子？” “二十多间吧，传统四合院利用率太小，我这多好，又好看又实用。这院子800平米呢，庭院面积也够，我准备先来一棵石榴树。” “嗯，种树好，我看后院还有个小门？” “对！可以直接进出，不用走前院。” 龚雪跟于秀丽一样，也是喜欢的不得了，陈奇又领她看大画桌，在后院的左屋，道：“这就是书房和藏书室了，伱看这张桌子。” “哇！” 龚雪直奔大画桌而去，眼睛闪闪发光，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道：“这是，这是……” “给你买的，喜欢么？” “嗯嗯嗯！你知道我家里什么样子，我小时候学画画，都要趴在凳子上，我一直想有个宽敞的地方画画，这么大的桌子，几个人都够用了。” 她着实欢喜，回过头搂住陈奇脖子。 俩人亲热一番，动作稍微大了点，她忽然哎呦一声。 “怎么了？” “腿有点疼，来时摔了一下。” “那怎么不早说，我看看！” 陈奇让她坐在罗汉床上，撩起裤腿一看，有一块明显的青紫，显然是被自行车压着了，问：“疼的厉害么？” “没什么的，你忘了我跟部队拉练一天走几十里了？” 龚雪摸了摸那块地方，满不在乎的把裤腿放下，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做饭吧，他们也快来了。” ………… 雨又停了。 傍晚过一点，梁晓生和焦澹，李连结和计春华，分别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 看了院子，自然大呼小叫，计春华糙惯了，没什么大情绪，李连结甚是羡慕，梁晓生尤为满意，陈奇给了自己这个主编足够的尊重。 哥们归哥们，好处归好处，一定要算清。 焦澹更满意，北影厂的筒子楼人太多了，走廊都拥挤，这里多好啊，关起门来自成一统，老梁还是个领导呢。 龚雪和焦澹做了一桌子饭菜，六个人吃吃喝喝。 席间免不了陈奇去香港的话题，但他不太想说，把内容往杂志上引，道：“借此机会，正好咱俩把名字定了，你觉得叫什么好？” “起点怎么样？意味着杂志的起点，也是通俗文学的起点？”梁晓生提议。 “一般般，换一个！” “阅文怎么样？阅尽天下文章之意！” “九为数之极，一为数之初，这叫有始有终，我看不如叫91？” 六个人都发表意见，乱糟糟的胡吹一通，还是陈奇拍板，道：“刚才有说大千世界的，也有说奇谭的，不如综合一下，叫《世界奇谭》吧！” （今天不是两章，下章在审核中……） 第215章 雨打烂芭蕉2 “既然叫世界了，海内外都得有，先把《太极》改成。还有那些古代演义，旧派武侠八大家，王度庐、白羽、朱贞木啊，找找合适的，也可以改写一下。 比如王度庐《卧虎藏龙》有个叫玉娇龙的，把她的故事线梳理梳理，单独成章。 我此去香港，找找西方的中短篇，给你寄回来，你看着转载。再搞点奇闻异事，像什么枪手刺杀川宝，川宝天选之人，复辟在望啊…… 然后发出征集令，吸引民间人士投稿，这也就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陈奇还给了一个“原创大纲”，叫《五凤朝阳刀》。这部武侠是少有的内地作家所著之精品，后来还被改成了评书，现在还没有问世。 《世界奇谭》定为双月刊，每期有两部长篇连载，三部中短篇，内容就挺充实了。 西方转载是一大来源，一个是新奇，一个是这年头不用给版权费。 梁晓生答应当主编，之后也就扑在杂志上了。估计没时间再去写严肃文学，这辈子的路线算是被陈奇带歪了，但钱挣的肯定早。 吃吃喝喝，天色渐晚。 外面又稀稀拉拉的下起小雨，梁晓生举杯，提议道：“不早了，也该散了，最后一杯酒吧，祝陈奇同志此去香江，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干杯！” “干杯！” 啤的白的，还有汽水，都一饮而尽。 饭局结束，这帮人又要帮忙收拾，陈奇笑道：“算了吧，你老爷们晚归没事，人家不行，伱赶紧送焦澹回家吧！” “没关系的，我帮你们收拾完再走！”焦澹道。 拉拉扯扯的，梁晓生载着焦澹先走了，李连结也想帮忙呢，计春华这会机灵劲来了，冲他使了个眼色，道：“奇哥，我们明天早起拍戏，也得走了。” “哦，那行，路上慢点啊，下雨了！” “知道了，等你从香港回来，我们再给你接风！” 计春华拽着李连结闪了。 偌大的院子瞬间就剩俩人，陈奇关了大门往回走，龚雪看着两边的灯，还有空屋子，不由搓了搓胳膊：“你让他们住进来还真对了，不然晚上多吓人。” “是啊，我前两天自己住了一宿，半夜睡毛楞了，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把灯全打开，打算坐到天亮，结果刚过了一会，灯突然全灭了，蹭地一下……啊！” 陈奇忽然吓她。 龚雪惊的一跳，汗毛都起来了，气道：“脑子瓦特啦！” 她不理人，自顾自的进了后院，陈奇追过去，见她收拾那些饭菜呢，笑嘻嘻的一块忙活。一桌子菜，剩了一部分，龚雪都盛进一个盆，问：“放你那万历柜里？” “别别别，几百年的东西怎么能放剩菜？” “那柜子不就是放剩菜的么？” “现在叫古董，留着观赏就行了。我定期还得维护呢，比我都金贵。” 龚雪白了他一眼，用一个竹子编的罩子把剩菜扣上，可以防蚊虫，道：“你明天起来看看，今天不热，或许不能馊，馊了你就别吃了。 天不早了，我也得走了。” “等会儿，跟我进来。” “干什么？” “有东西给你！” 俩人进了后院正房的卧室，这里可没什么古董，很现代化，一张大床，进口的床垫，还有电视机、收音机、电风扇之类的。 灯光明亮，大玻璃窗映着俩人的影子。 陈奇从抽屉里摸出三把钥匙，道：“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二门的，一把是角门的，我都交给你了。” “你给我干什么？” 龚雪脸一红。 “我房子好不容易盖完了，我还不能住，我一去几个月，尽是一帮外人在这，关系再好我也不放心。你不一样，我没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你可以替我做主。” “那我趁你不在，把东西全卖掉！” 她哼了一声。 “你看哪个不顺眼尽管卖，反正我交给你了……哦对了！” 陈奇又摸出一个贼厚的信封，道：“里面是五千块钱和一些侨汇券……你听我说完！我不在你身边总会惦记着，如果你有事，我可能赶不回来，或者你有着急用钱的时候，你手里有钱，我也能放心些。 我说的可能有点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但我不能拿你的钱。” “哎呀！” 陈奇拿过她的包，直接把信封塞包里，又想想有没有遗漏，笑道：“行了，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我走也能安心了。” “你说什么鬼话呢，不吉利！” 轰隆！ 一声响雷滚下来，外面雨丝骤然增大，龚雪笑道：“你看，不要随便乱讲，老天爷都在盯……” 轰隆隆！ 一下连着一下的雷声，打断她的话语，紧跟着，头顶的灯光闪了闪，忽地灭了。 俩人都吓了一跳，陈奇骂道：“娘的！这供电也太不稳定了，偏在打雷下雨的时候停电，等着闹鬼呢？” “你别说了！快点蜡烛！” 龚雪害怕道。 陈奇翻出一包蜡烛，点上三根，屋子里又亮了起来，而这光在窗户上一晃，愈发显得庭院阴森，他也害怕，刷的拉上了窗帘。 “……” 龚雪看看窗帘，又看看他，咬了咬嘴唇：“我得走了！” 她要转身，没转动，被陈奇拽住了。 “这种天你走什么走？在这住吧。” “那怎么行！” “你睡对面那个屋，那屋装的也好。” “……” 龚雪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幸亏在烛光下并不真切，隔了良久，方轻轻嗯了一声。 ………… 这年代唯一的好处，就是停电不耽误做很多事情，比如烧水，小炉子+蜂窝煤，很快烧了一大壶水。 次卧里，同样是一张大床，进口的床垫，只是没有电视机。 烛光朦朦胧胧，龚雪洗漱了一下，脱掉衬衫，露出里面的小背心，又褪掉长裤，两条光溜溜的腿，穿着一条很有年代特征的带碎花图案的小内裤。 她坐在床上，似乎在走神，脑子里有点空白。 忽然脚步声传来，她一激灵，左看右看，只得钻进被窝里，用一条薄被裹住身体。 “你洗漱完了么？哟，躺下了？” 陈奇拿着一根蜡烛走进来，见她裹得跟蝉蛹似的，笑道：“我合计帮你倒水呢。” “不用了，还下着雨呢。” “哦，那给你倒杯热水吧，渴了就喝点，杯子我放这了。蜡烛用吹么？” “不要，灭了我害怕。” “那就点着，有事喊我。” 陈奇说完也不走，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你看什么！” 龚雪只觉被他的目光融化掉，就像那一支支燃烧的蜡烛似的，身子也烫了起来，她到底承受不住，嘤咛一声用被子蒙住头。 而紧跟着，她感觉一个人走过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渐渐侵占着自己。 她伸手搂住他，口中呢喃：“小陈……小陈……” “阿奇~” 这一夜，正是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感谢糊涂张的盟主…… 冇了！） 第216章 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天一早啊，大太阳地儿。 窗帘遮挡着早晨的阳光，一只鸟停在窗台上啾啾叫个不停。 舒适宽敞的大床上，龚雪翻了个身，醒了过来，有几秒钟的恍惚，身边人已经不见了，她连声呼唤：“小陈？小陈？” 无人应答。 她想起身，忽地哎呦一声，感觉还有些疼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光溜溜的，撑着下了床，拿过衣裤穿好，又发现床上的残留痕迹，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昨天，二人重复进行了0-20cm的相向运动位移。 在大雨雷鸣中，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铁棍捅进了棉花堆里，全身都被点着了，在疼痛与愉悦之间来来回回，大涨大落，不知几时才睡着的。 “……” 龚雪咬着嘴唇，盯了床单好一会，才将其揭下来准备一会洗洗，随后又看到桌上放了一张纸条，脸盆架上搭着一条新毛巾，牙刷牙膏都在杯子里，外面的炉子上烧着水。 水咕嘟咕嘟冒着气，已经开了。 她哼了声，一拐一拐的出了屋子，开始洗漱，又进到院子里。 雨后碧空如洗，地砖已经干了，雨水顺着隐蔽的排水道排了出去，留出来种树的几块泥土地还很潮湿，神奇的生出了几根杂草。 炽热的阳光与尚未消散的清凉混合在一起，游弋着一股非常舒服的味道，龚雪抻了抻胳膊，长长呼出一口气，也觉得身心饱满又松弛。 “哗啷哗啷！” 角门外传来掏钥匙的声音，吱呀一声，陈奇推着车子进来，单手拎着一个古朴的食盒。 “起来了，怎么没多睡会？” “都八点多钟啦，你买了什么？” “我去晚了，人家都卖完了，给我现做的，走里屋吃去。” 后院是三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一间藏书室，一个厨房，一个饭厅，一个杂物间，还有上面的阁楼……饭厅有点大，昨儿吃饭就在那里，现在俩人就用不着了。 那些古董文物，主要在书房和藏书室里。 陈奇不刻意追求什么传统，他一直都想住现代化的豪宅，这个院子本来就是过渡的。 俩人进了主卧，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盘包子，两根油条，小咸菜，粥和豆浆用搪瓷缸子装的，盖上盖，免得洒出来。 他自己拿过包子和粥，把豆浆油条推过去，笑道：“豆浆什么也没加，你们上海人也不知喝咸口还是甜口，你自己弄。” “当然喝咸浆啦！ 要有油条段，鲜酱油，宁波余姚的榨菜末，舟山的淡虾皮，江苏的紫菜，羊角葱的葱花，舀一勺豆浆，往高举，然后刷的一下，飞流直下冲进碗里……” 龚雪一边说，一边操作，可惜材料不全，鼓捣鼓捣，最后成了一碗浆糊状的东西。 “哈哈！” “伱笑什么？我们都是这样吃的。” “没有没有……” 陈奇忍不住乐，好家伙，一个京爷，一个沪爷，一个比一个讲究，嘿就叫一地道！ 二人吃早餐，吃着吃着，他忽然又道：“还疼么？” “疼！” 龚雪脸一红，哼道：“都怪你，你跟疯了似的。” “我是疯，但你也乐在其中啊。” “我才没有！” “怎么没有？我叫你好姐姐的时候，你抖的可厉害……” “别说了！！！” 龚雪捂着脸，只想找地缝钻进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对方叫好姐姐的时候，自己好像特别兴奋，好像按了什么开关，整个人都要爆炸。 陈奇继续逗她，她脸小，一甩筷子就要走，又被拉回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一会给你请假去，你就在这休息一天，什么也不用干。” “那让计春华他们怎么想呀？昨天刚在一起吃的饭，你就给我请假？” “我就说我俩研究《妈妈再爱我一次》去了，没事的。” 吃了饭，陈奇先走了。 龚雪回床躺了一会，感觉身体恢复了些，便起来找了个大盆，把床单洗了，又发现他的几条背心和袜子，也一块洗了。 然后上到阁楼，晒着太阳看书。 往右一瞧，是整个院子的全景，还能望到远处，尽是低矮平房。往左一瞧，透过高高的窗户，则是夏日的什刹海，碧波荡漾，游人在划船…… 她忽然觉得，人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方方面面都很满足，但她又清楚，这只是自己的人生目标，陈奇的人生目标在哪里，似乎还没人知道。 ………… 陈奇去了北影厂，帮忙请了假。 随后又找到李健群，打算在临走前跟她谈一谈。 李健群在剧组融入的很好，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有没有文化，直接反映在精神状态上，她对那帮大老粗是碾压性的。 “我的公司急需人才，各岗位的都需要，我觉得你潜质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待遇等同北影厂的美术师。” “我还没想好。” “你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 “让您见笑了！” 一向思想先进，比较大胆的李健群，遇到个人情感问题，不禁也变得婆婆妈妈。 “这样吧，我跟公司人员说一声，你如果想加入，就直接去找他们。” “谢谢您看重！” 跟她谈完，陈奇又与大家方方面面交待好，然后去华侨商店买了几套女装，里里外外都有，这才回了乐春坊。 龚雪已经做好了晚饭，等他回来吃呢。 她很喜欢这种生活感觉，也愿意给他洗衣服做饭，打理一切——在她看来，自己是不是电影明星，与这种事并无关系。 …… 夜晚。 新闻联播结束了，熟悉的《渔舟唱晚》背景音乐响起，《天气预报》改过很多版本，唯独这个音乐一直没变。这年头的天气预报简陋至极，没有动画，是手绘的一张中国地图，标注着城市和天气符号。 随后，又重播电视剧。 正是王扶林导演的《敌营十八年》，共9集。 龚雪换了一套新内衣，两条光溜溜的腿，还是很羞涩的靠在陈奇怀里。这剧其实很一般，但她看的兴致盎然，奈何一只手不老实的在自己身上揉来揉去，搞得无法集中。 陈奇比她高了15cm，感觉她非常娇小，身子也瘦，腰肢盈盈一握。 皮肤底子非常好，只是经历辛苦太多，弄的有点粗糙，当了明星后自己注重保养，又恢复了些，比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光滑细嫩。 “别闹！” 龚雪按住他的手，身子忽地往前一躲，那根烧红的铁棍又烫得她发慌，还有点怕。 陈奇上辈子经验何其丰富，穿来两年，正是看只蚂蚁都能硬的年纪，又开了荤，总有些痴缠，不断在她身上游走探索着…… “不行……真的不行，我还很疼呢。” “那就……” “嗯？” 龚雪听他在耳边“教导”，羞的不成样子，又很奇怪：“你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在杂书上看的，古代有很多小黄书的，我们试试？” “不要！” “哎呀~” “唔！唔！唔！” 第217章 陈奇老仙，法驾香江 第二天，龚雪回了北影厂。 她体质还不错，许是在部队艰苦奋斗打下的基础，回去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拍戏中，似乎要以工作的忙碌来忘记分别的难过。 陈奇则终于启程，赶赴香港。 他带了一名公司人员，加上两个保镖，共四人。 同样是先到上海，从上海起飞，貌似隔了很久，其实他上次去香港也不过就在几个月之前。那会他还是小卒子，现在却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出境，处级，哦不，非处级干部了…… 飞机上。 陈奇眯了一会，醒来无聊的左顾右看，发现小耿坐立不安，紧张兮兮的样子，小莫却老神在在，风平浪静，不禁问：“莫友明同志！” “叫我小莫就行。” “小莫同志，你在境外执行过任务？” “执行过！” “难怪你这么淡定，他就很紧张。” 小莫也瞧了小耿一眼，板着脸道：“每个人都得有第一次，这是他增长经验的好机会，我带他出来也是锻炼锻炼。”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同志？” “老同志不敢当，我以前是当兵的，入伍时间很早，承蒙组织信任，调过来做一些安全工作，立志报效祖国，一片赤胆忠心！” 行了行了，夸伱两句还喘上了，你昨天才刚刚有名字。 陈奇翻了个白眼，继续眯着。 他此去香江，主要为了与长城公司做合拍片的事情，即北美特供版。 按照他的理想状态，最好能在美国实拍，代入感会更强，但现在不太可能，允许他来香港拍戏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容。 既然美国去不了，还得赚美国人钱，那就得考虑怎样融合。 香港东西汇聚，文化混杂，国际知名度高，出口贸易做的红红火火，以服装、玩具、电子产品为三支柱，主要输出地就是美国。 有很多美国人在香港从事相关工作，这就是独特的背景。 傅奇早就收到了一系列资料，已经在筹备了，双方协议大概是：陈奇出创意，傅奇负责具体拍摄，双方共同承担资金，版权共享，收益按照出资比分配，陈奇也有权力参与拍摄…… 所以他轻装上阵，不用带太多人。 “轰！” 很快到了香港，飞机再度划过九龙城区的楼宇，在启德机场落地。 因为从大陆来，乘客特别少，都是公务出差的，男的清一色白色短袖衬衫，少数穿西装，女的则是长裙子，这在内地已经挺时髦了。 陈奇没穿西装，比较随便的打扮，这次他非常自由，权力极大，在大陆憋久了，有一种神兽出笼的感觉。 “啊啊啊！” “程龙！程龙！” 一行人正在等车，忽听不远处大呼小叫，还有一票记者咔嚓拍照，程龙挺着标志性的大鼻子前呼后拥的出了来，一边走一边回答几个问题。 然后忙不迭的钻上一辆车，绝尘而去。 “香港真小，随处都能看见明星。” 陈奇耸耸肩，又站了一会，只见两辆捷克产的斯柯达汽车缓缓停在了接乘区，斯柯达在香港叫“高达”，价格相对便宜，一万多港币就能买一辆。 “傅奇叔叔！” “阿奇！” 傅奇亲自来接了，二人紧紧握手，尽在不言中。 他们自然坐一辆，小莫陪同，小耿与那位公司人员坐第二辆。 “你这次过来，没给你们安排酒店，毕竟时间太长了，你们花销也大。如果不嫌弃，就住我们公司的宿舍楼吧，我跟你石慧阿姨也在那里住，商量事情方便。” “我们住哪都行，只是让您费心了。” “应该的，你叫我一声叔叔，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车子向前行进，驶入更繁华的市区，两侧的高楼大厦愈发多了起来，车水马龙，外国人随处可见，横出来的商铺招牌仿佛一根根旗杆，炫耀着飞速发展的香江经济。 忽然间，陈奇身子一顿，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傅奇问。 “不知啊，前面封路！”司机道。 “封路？” 正疑惑间，又听啪的一声脆响，紧跟着又是啪啪啪一连串声响，出现在前方街道上。大量的行人惊慌失措的往这边跑，伴随着各种尖叫和警笛声。 陈奇尚在懵逼，小莫按住他的脑袋，一把压下去，自己俯在他身上，躲在座椅后面，喊道：“有人开枪！快走！” “倒车，从那边绕！” 傅奇战斗经验也足。 两辆车赶紧倒出来，从右边一条小路穿过去，陈奇这才反应过来。 他猫在车里，偷偷摸摸的向外瞧，似乎有人在抢劫店铺，警匪双方正在对射，枪声还在响着，似乎都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火药味儿…… 卧槽！ 要不要这么刺激，刚来就遇到枪战？ 好在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车辆继续行驶，傅奇忽然叹了口气：“不用看，一定是大陆过来的悍匪。” “不是香港本地组织？”小莫问。 “本地哪有这么猛的火力，顶多拿把西瓜刀啊！香港军警战斗力很差的，当年我们在街上设工事，埋炸弹……唉，算了！” 傅奇摇摇头，不提当年，笑道：“阿奇，感觉怎么样，没吓到吧？” 你猜我吓没吓到？？ 陈奇上辈子玩的是影视传媒，炒的是股票基金，撑死了在横店找几个小混混，吓唬一下对手，哪见过枪战啊？ 但他心态调整的快，道：“还行，比大陆差远了……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儿。” 说话间，总算到了地方。 迎面是三栋老式住宅楼，十几层高，下面是门市，地段相当不错，人流如织，陈奇上上下下打量：“这叫宿舍？” “对啊！” “你们自己的产业？” “是啊，我们自己盖的楼。我们虽然在香港，但配置与大陆的国企一样，包括那些戏院，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产业。” “……” 陈奇无语，左派这么牛逼，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这特娘要是给我掌舵，我早就上天了！ 傅奇领着几人上去，每层三户人家，户型不大，四十多平米，陈奇自己住一间，楼下就是傅奇和石慧的家。 “你先休息休息，洗个澡，晚上下来吃饭，你石慧阿姨亲自下厨。” 折腾了一番。 陈奇收拾收拾，总算安静下来。 他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正是午后，一座忙忙碌碌，繁荣又畸形的城市扑面而来，这就是1981年的香港。 “啊！” “自由甜美的空气，连自来水都带着香甜呢！” 他张开双臂，心情激荡，上次来的不算，这次才叫香江之行。 我应该干点什么呢？ 按照套路，我应该抄黄易的起家，赚上第一桶金，然后写剧本，杀入娱乐圈，先泡赵雅芝，再泡林青霞，再收关之琳、周慧敏、王祖贤巴拉巴拉……开公司，拍电影，收王晶当小弟，干掉嘉禾和向氏兄弟，叱咤香江，走向好莱坞，一代娱乐大亨！ （腰疼，今天冇了，明天补上……） 第218章 家宴 “妈妈！” 傍晚，傅明宪放了学，丢下书包蹬蹬蹬的跑到厨房，问：“小陈哥哥来了么？” “来了呀，一会就来吃饭。” “太好了，他会待多久呀？” “几个月吧，人家来了你好什么？” “他来了就能陪我玩呀，你们平时都不陪我。” “那你应该把伱的屋子收拾收拾，乱糟糟的让人笑话。” 石慧一边做饭一边道，她以为女儿要顶几句嘴，没成想很乖巧的回到自己房间，像模像样的开始整理，不由惊讶万分，对走过来的傅奇道： “你女儿长大了呀，在外人面前会装样子了！” “很正常啊，我们小时候家里来客人，不也得装一装么……你做的什么？小陈是北方人，口味不像我们，要咸一点。” “我知道，我已经往咸口做了。” 傅奇生在沈阳，长在上海，石慧是南京人，俩人口味都偏南方，香港饮食也是偏甜的，所以北方菜要特意做才行。 “叮咚叮咚！” 正说着，门铃响了，傅奇去开门。 “小陈来了！” “叔叔好！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陈奇拎了一个兜子，里面是两瓶茅台，两瓶黄酒，特意在华侨商店买的。 傅奇连道客气，石慧也探出头，笑道：“你怎么还拿东西，太见外了！你先坐一会，饭菜马上好了……哎，芝芝？芝芝？” 她喊着女儿，傅明宪故意躲在卧室里，这会一听，慢慢把门打开，穿着一条漂亮的小裙子，头上还戴着粉色的发夹，文静乖巧，一脸大家闺秀的气质。 “……” 石慧翻了个白眼，这倒不是联想到什么男女之情，小孩子都喜欢跟比自己年长的玩耍，很正常，她只是觉得女儿装模作样，有点欠揍。 “小陈哥哥！” “芝芝，好久不见，我也给你带礼物了。” 陈奇又递过去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只洋娃娃，香港不缺这东西，但心意嘛。 “谢谢小陈哥哥！” 傅明宪抱着娃娃，由衷欢喜，连忙放到自己卧室里，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陈奇顺便跟进去，略微瞧了瞧，很典型的小女生的房间，到处可可爱爱。 墙上贴着《上海滩》的画报，很假的雪景，周闰发撑着伞，与赵雅之一同漫步。 “你喜欢周闰发啊？” “嗯，我觉得他好帅好潇洒。” “你怎么不喜欢长城的明星？” “长城连个像样的男演员都没有，你让我喜欢刘雪桦嘛？她就在楼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可喜欢的？” 傅明宪文静的气质有点塌房，连忙掩住嘴，继续甜美的笑，陈奇一乐，敲了她脑袋一下，道：“别装了，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大喊大叫的样子。” “要你管！” “小陈、芝芝，吃饭了！” 石慧把他们叫出来，摆好了一桌子饭菜，傅奇开了一瓶黄酒，笑道：“香港正宗的黄酒少，国营商店才有售，你这酒选的不错。” “我也不懂，随便买的。” “你拿的正巧，我做了好多海鲜，配黄酒才合适。”石慧道。 四人坐下，桌上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扇贝海螺之类的，猪肉和青菜反倒可怜，还有一盘子烧腊。 仨人都倒了点酒，傅明宪喝饮料，傅奇举杯，也免不了酒桌客套，陈奇娴熟的应对一番，然后吃吃喝喝。今儿不谈工作，纯属私人聚会。 不过陈奇也了解一些长城的现状。 在左派鼎盛时，这三栋宿舍楼都不够住，现在空置大半，三家电影公司+一条院线，都只剩最基础的运营架构，人员流失严重。 创作团队更甚，小猫三两只，他只认得张鑫炎和刘雪桦。 “长城的演员培训班还有么？” “编制一直有，但暂时不招人了，刘雪桦她们是78年的，算是最新一批。因为我们拍片太少，招了人，没有戏演，大家都不愉快。” “刘雪桦今年合同到期，原本想走的，好在《致命弯道》《黑暗侵袭》成绩不错，她算有了些名气，我好说歹说把她留下来了，又签了几年。” “那你们是缺男演员？” “都缺！男演员、女演员、导演、幕后，极度缺乏。” 陈奇点点头，暂且没说什么，长城毕竟是人家的公司，自己不好指手画脚。 左派在香港被孤立，那些正式出道的从业者一般都敬而远之，傅奇又没有外挂，挖掘不了什么新人。但自己有外挂啊！ 这年头，一大票明星还是素人呢！ 吃了饭，两口子送他到门口，傅奇道：“明天我带你去公司，具体谈谈合拍片。” “那干脆下来吃早饭吧？”石慧道。 “不了不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不能总蹭吃蹭喝。” “哎呦，有什么麻烦的，你就把这里当家里，多个人还热闹呢，是不是芝芝？”石慧逗弄女儿。 “哼！” 傅明宪躲在妈妈后面，不好意思又很期待着，陈奇在她心里就像那种帅气有才华的邻家大哥哥，小孩子天生有一种追随性。 盛情难却，他只得答应。 随后，他回到楼上。 房间提前被打扫过，收拾的非常干净，被褥也是新换的，还有台电视机，随手拧开，正在演tvb的电视剧《无双谱》。 “……” 陈奇坐下来看了一会，对这部剧没啥感觉，但对里面的两个龙套很感兴趣。 那是俩山贼，比比划划的，很快就被干掉了。 面容青涩，表演僵硬浮夸，一个叫刘德桦，一个叫梁佳辉。 他们现在应该是tvb艺员训练班第十期的学员，第十期的人数最多，后来成名的还有吴家丽、戚美珍、徐锦江……没错，徐锦江。 “真是天王满地走的年代！” “咕噜噜！” 陈奇正看着，忽然一捂肚子，跟烧开水似的发出声响。他不爱喝黄酒，小小饮了一杯，海鲜却吃得多，这会肠胃闹脾气了。 急忙忙跑去厕所，哗啦啦一泄如注。 这厕所有点旧，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抽水马桶，不是坐便，是蹲着的那种。 “哎呀！” 他拉个屎都很感动，妈的，终于又回归现代化了，终于又用上手纸了。 第219章 孤儿怨 10月10日，是国党的“国庆日”，又叫双十节。 为纪念辛亥革命而设立。 在1956年的双十节，在台湾的密谋组织下，香港右派纠集数千人发动“九龙暴动”，袭击左派社团、学校、商店和工厂，造成六十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 左派的电影片场也未能幸免，损失巨大，当时港英政府又立法，要求工厂撤出市区，于是另寻新址。 左派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选了清水湾附近的一块偏僻廉价的土地，修建新片场。而同一时间，邵逸夫也在清水湾买了一块地，修建了邵氏片场。 所以这两家片场挨着，是邻居。 不要说左派激进，武装斗争如何如何，左派面对的是港英政府、资本家、右派三重压迫，孤悬境外，大陆支持有限，当年那种环境不斗争就得死。 清水湾是香港东南角的一个半岛，开发的比较晚。 邵逸夫先把片场建在了这里，后来又把tvb总部也设在了这里，一度成了香港电视剧的大本营。 “滴滴！” 次日一早，一辆高达小汽车从市区驶入了清水湾，先经过了邵氏片场。陈奇向外看去，只见一栋栋灰色和白色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其中一栋高大的建筑甚是抢眼，应该是行政大楼。 “他们有多少摄影棚？” “16个！” “咱们呢？” “8个！” “也不错啊，配音间、剪接间、试片间、冲印间都有吧，咱们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然了，我们从没怕过的，一直跟各种敌人斗争。”傅奇笑道。 车子又行一段，驶入了一个规模要小些的片场，这便是自己的地盘了。布局差不多，也有行政主楼，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公司的办公室都设在此处。 8个摄影棚分成两列，只有3个棚在工作，张鑫炎先迎了出来。 “哟！张导，我见到您还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呢！” “少来，你小子搞出那么大动静，把我《少林寺》都盖过去了。” “《少林寺》又没上映呢，可能比《太极》还厉害呢？” 张鑫炎在这里做《少林寺》后期，特意出来打声招呼，聊几句又回去了。 紧跟着，傅奇又带他去另一个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人造血浆味儿，里面布置成了类似刑房的场景，各种虐杀器具，满地的断肢残骸，碗里盛着几只死不瞑目的眼珠子。 一个秃顶大胡子的导演正在拍戏，刘雪桦浑身鲜血，对着镜头惊恐的大叫。 “那位就是牟敦芾导演，《致命弯道2》《黑暗侵袭2》依旧找的他，他明年合约就到期了，很愿意加入我们。”傅奇低声道。 “他是邵氏的导演吧，邵氏肯放人？” “眼下香港问题紧张，中英有谈判的意思，邵逸夫那个老滑头不会为了一个小导演得罪我们。” 陈奇驻足看了一会。 刘雪桦上辈子演苦情戏太多，观众只记住她那双大眼睛和哭戏了，而她这种长相，拍恐怖惊悚片也是天生契合，这辈子估计要改路线了。 陈奇对她略有关注，并不太重视，这年代人才辈出，s级的人物卡一大堆，差点的都懒得看。 转了一圈。 二人进了行政主楼，傅奇有些事务要处理，陈奇先去他的办公室等待，随手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 “昨日，五名匪徒打劫尖沙咀恒昌表行，夺走价值数百万的名表，其后在街头爆发枪战，警匪双方共开40枪，一名巴基斯坦裔辅警殉职……匪徒竟然逃之夭夭，警队的能力备受质疑！” 这正是他遭遇的那场枪战。 已经轰动全港，头版头条，对各种细节各种分析。 陈奇知道，这匪首叫吴建东，大陆来的，堪称香港第一代悍匪，此次作案全身而退，然后在84年又干了一票。他们抢了一辆运钞车，抢到了1.4亿日元。 没地方消化，这帮人直接把钱扔了。 结果撤退的时候被发现，经过一番激战，吴建东被擒。同年，以他为原型的《省港旗兵》就出来了，麦当雄执导的…… “叔叔！” 陈奇等了一会，见傅奇进来，把报纸递过去。 傅奇扫了一眼，道：“香港警察要糟了，会被骂死的，这几人一看就是训练过的，有些军事素养在身……不说这个，我们谈正事吧！” 他坐下来，认真道：“你给我的剧本我们研究过了，启动了一项选角活动，邀请10岁-13岁的小女孩来试镜，明日正式开始，正好你也参与一下。 陈香梅女士的一位助手联系了我们，过阵子要来港。” “她亲自来？” “怎么可能？是助手来。 如果对我们的项目满意，自然会推荐几位美国演员，如果不满意，看在廖公的面子上也会推荐，但以后再想联系，恐怕就难了。” “应该差不多，我照着美国人的g点写的，陈香梅八面玲珑，肯定喜欢这片子的隐喻。” “隐喻？伱都明说了好吧！” 傅奇摇摇头。 陈奇做北美特供片，决定要素是成本，其次才是类型，两家公司都很穷，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他将电影简单分成了三个级别： 名垂影史级，可以在世界电影史上记录一笔，影响力流传后世，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年度佳作级，在某个阶段的爆款，热度很高，津津乐道。 普通的商业片，流水线产品，看过就忘，但能赚点钱。 他现在没条件拍大戏，只得在后二者的范围内寻找，恐怖惊悚片是最合适的，但拍东方的恐怖，老美不爱看，他们喜欢的是西式恐怖片，然后加一点东方玄学色彩，这会让他们觉得新奇。 陈奇考虑到大陆方面的意见，暂且没弄鬼神，先来一部无鬼神的惊悚片。 这个故事叫《孤儿怨》！ 说一对夫妇，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不幸死于腹中，给女主留下了心理阴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夫妇决定领养一个孩子。 于是到了孤儿院，领走了一个9岁的，非常可爱懂事的小姑娘。 但女主很快发现小姑娘不对劲，在自己跟前一副面孔，在丈夫跟前又是一副面孔，而且有暴力倾向，但丈夫死活不相信，反而在小姑娘的挑拨离间下，愈发反感女主。 女主开始调查，找到了孤儿院的修女，结果修女死亡，然后自己的儿女也频频开始受到伤害…… 终于，发现了小姑娘的秘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9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患有激素紊乱症的33岁的成年人，并且已经杀了7个人——她之前也被收养，向前养父求爱，求爱不成怒火中烧，直接干掉了一家人。 最后，丈夫和儿子被弄死，女主和小女儿活了下来，且杀死了那个人面兽心的“小女孩”。 第220章 高调宣扬 《孤儿怨》是2009年的片子，口碑很高，拿下7千多万美元的票房，后来拍了第二部，第二部是屎。 陈奇选这部片，因为他觉得人物架构很有意思，适合魔改。 原版的小女孩，被设定为俄罗斯人，此乃好莱坞的一贯套路，反派不是纳粹余孽，就是老毛子。 现在是80年代初期，好莱坞还没那么僵化，美国的环境也很复杂。 70年代陷入石油危机和经济滞胀，里根上台，年初遭遇刺杀，推行一系列新政，这些新政在最后实现了经济复苏，但开始的时候，却是衰退和失业率上升的。 而日本飞速崛起，工业产品正在攻占美国市场，搞的本土工人极度仇日，当街砸日本车那种，嗯…… 这个时期，在电影里调侃、嘲讽、侮辱日本人和日本产品，就是好莱坞的政治正确。 所以在陈奇笔下，《孤儿怨》的故事变成了这样： 男女主是在香港做服装贸易的美国人，有一对可爱的孩子，生活优渥，孩子念国际学校，为了摆脱第三胎夭折的悲痛，便去一家教会的儿童福利院领养。 陈奇又加了一个角色，一位福利院义工，是中国人，她帮助女主揭开了秘密。 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呢？ 诶！ 她是一个患有激素紊乱症的，33岁的，有着严重暴力倾向的日裔！！ 说白了，这是一部日本人装弱小疯杀美国人，又被美国人反杀，中国人在旁协助的电影——这就叫政治正确，北美特供！ 此刻，二人研究着电影，陈奇问：“叔叔，您有合适的导演人选么？” “没有，我考虑过牟敦芾，但他更适合血腥残暴的风格，《孤儿怨》要的是悬疑惊悚和气氛渲染，我担心他拍不好。” “请别的导演呢？” “不知名的不敢找，知名的不敢来，生怕与我们沾上关系。”傅奇叹道。 “……” 陈奇想了想，道：“那先搁置吧，我们研究研究再说，我对香港导演也不太了解。” 二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明天正式启动小演员的试镜，傅奇是个有本事的人，明白宣传的重要性，已经提前放出风去，而今天也特意找了几位记者。 这与陈奇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此番来港，不是偷偷摸摸，低调行事，要的就是四处声张，我行我素！ ………… 嘉禾。 办公室内，程龙一脸郁闷的道：“邹先生，你不要再送我去荷里活（好莱坞）了，真的一点都合不来。我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也不尊重我的想法，我还是回香港拍戏吧！” “阿龙，当初你踌躇满志，想杀进美国做李小龙第二，怎么这么快就放弃？” 54岁的邹文怀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夹着雪茄，道：“你不用担心，只要伱想拍，我们绝对支持你！”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香港才是我的地盘。” “好了好了，阿龙你既然想回来，那就回来，你自己当导演开一部戏，想拍什么拍什么！”何冠昌道。 俩人把程龙哄走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程龙凭借《蛇形刁手》《醉拳》一夜之间，成了香江最红，难免有些飘，邹文怀就把他送到好莱坞，一是试试水，二是敲打敲打。 拍了两部戏《杀手壕》和《炮弹飞车》。 《杀手壕》好歹还是主角，《炮弹飞车》程龙和许冠文两大香港王牌，竟然在里面打酱油，这两部戏票房其实不错，但口碑不行。 尤其程龙认识到，现今自己根本玩不转好莱坞，踏踏实实回来发展。 “邵氏和新艺城有什么动向？”邹文怀问。 “邵氏跳出来一个王晶，编导全才，几部戏票房都不错，但邵氏日薄西山，大片场制度早晚要淘汰的，仅凭个人挽救不了。 新艺城听说请了许冠杰，在拍一部大戏。” “许冠杰……新艺城那个七人创作小组不同凡响，不可小觑！” 邹文怀非常重视，而何冠昌欲言又止，递过一份报纸，道：“左派也有动静，大陆来人了，做《太极》的那个，很是出言不逊。” “哦？” 邹文怀接过这份《文汇报》，见上面有个专访，主角正是凭借《太极》在香江颇有名气的陈奇。 “大陆环境开放，自然要加强两地电影合作。 我此番来，就是与长城公司合作一部电影……不，不是功夫片，是一部惊悚片，并非主打香港市场，而是要往美国输送。” “哦，我这人说话比较直，如果冒犯到大家，先请见谅。 我对香港产业了解不多，仅就目前来看，我觉得香港同行几乎没什么进取心，一心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市场打生打死，缺乏格局和眼界。 没错，香港电影繁荣，但这个产业，归根结底是要看自身的体量。 香港518万人口，基本盘在这摆着呢。 就算让每个人都去电影院，也不过518万名观众，市场容量最高能到多少？而且这行的钱越好赚，分蛋糕的人越多，到最后无非是粗制滥造，只想赚快钱，不精心打造产业链，注定走向下坡路。 我的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往出走，香港有人才、有创意、有技术，完全可以出海搏一搏。 可惜没几个这样做的，做了也不靠谱。听说邵氏投资了一部《银翼杀手》，3000万美金？哇，只能说勇气可嘉，必定亏得血本不剩，毛干鸟净。 嘉禾倒是有雄心，送程龙出海。 可惜没摆正位置，美国是白人的天下，李小龙就算了，怎么能允许第二个东方人当主角？《炮弹飞车》我关注了，让香港最红的明星去给好莱坞做配角，扮丑而已嘛，搞不懂怎么想的。 新艺城更不上进，照着好莱坞扒皮，把人家的类型片拿来改一改就当成自己的。而且新艺城内部矛盾很大，根基不稳，利益分配不均，三五年必败。 想出海，要么拍纯西片，要么中西结合，没有第三条路。天生的文化壁垒，打破不了，除非自己主导了话语权。 话说回来，我与长城公司合作的这部，就算是中西结合……”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邹文怀大风大浪见多了，没动肝火，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侥幸红了一部戏，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听说他才21岁，年轻人红了难免飘飘然，我们不理就是了。左派拍什么，与我们又没关系。”何冠昌道。 …… 与此同时。 全港电影界也看到了这篇采访，几个月前陈奇来港，就是对一众前辈指指点点，现在又升级了，对一众大佬指指点点。 各方心思暂且不提，只觉得这人突破了对大陆的固有印象： 嘴臭，爱张扬，毫不懂尊重，很是讨厌！ 第221章 朱音 “滴滴！” 早晨，一辆体型很小的小货车停在了清水湾片场的门口，司机按了两下喇叭，道：“老兄，开门啊，我们来试镜的！” “哇，你试镜开货车？” “我家里做生意用的嘛，我带我女儿来，你管那么多？” 大门开了，小货车驶入，停在行政主楼前的小广场上。 车门一开，10岁的朱音跳了下来，她个子娇小，皮肤有点黑，但肤质特别好，留着一头黑亮的长发，五官底子极为出色，眉目灵动有神。 她穿着一条长裙子，拉着妈妈的手，忽道：“妈咪，我们不参加了好不好？” “不是你闹着要来的么？” “我忽然有点害怕！”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又不少块肉。” 司机，也就是她爸爸，拉住女儿的手进了主楼。他们家是开饼店的，不是那种大饼，而是旅游纪念品似的，用礼盒装的饼。 称不上富贵，但也算小康之家，衣食无忧。 朱音还在上小学，喜欢影视，喜欢音乐，看到招小孩子的试镜消息，便来瞧瞧。他们圈外人，一般不管什么左派右派，能拍戏就好。 何况还是个小孩子。 三口人进去，领了一张台词纸，被告知等候。 朱音观察着，能有七八组，不多不少，都是家长陪同而来，女孩子们有的漂亮，有的一般般。 别信那些女明星“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长的好看”的屁话，那都是为了讨好观众说的。美人天生自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漂亮，对相貌很有信心。 她拿着台词纸，完全没经验，只晓得要把内容记熟。 《孤儿怨》小女孩的设定是外表9岁，原版的演员叫伊莎贝拉·弗尔曼，出演时是12岁，一定要大一些，不然可能都交流不了，但也不能太大，形象就不符合了。 朱音10岁，压着最低线。 ………… 另一边，办公室里。 陈奇和傅奇都在，导演尚未选定，他们先把小演员过一遍，挑几个备选，等导演定了再具体研究。 其实陈奇心中有导演的人选，只是麻烦一点。 “傅总，可以开始么？” “一共几组？” “八组。” “还是少了点，算了开始吧！” 助手把资料交给二人，出去喊人，不一会，第一个小姑娘进来，还得母亲陪着，不然害怕。陈奇一瞧就不太行，客气的问了问，念了段台词，就让她们出去了。 第二个也差不多。 第三个更差，小胖妞，进门就开始哭，直接走了。 “要不怎么说小孩子和动物的戏最难拍呢，找个童星太难了！” “那让芝芝试下吧？她形象好。”陈奇笑道。 “不行不行，虽然是我女儿，我也不能假公济私，芝芝根本不适合这个角色。下一个！” 紧跟着，又进来一位。 自己进来的。 十一二岁的样子，苗条高挑，短头发，脸上婴儿肥明显，看着像假小子一股叛逆劲。 “袁洁盈？” “是的！” “伱家人没有陪同？” “没有，我自己决定来试镜的。” “那念一段台词吧，你可以照着稿。” 出于对小孩子的关照，都可以拿稿，袁洁盈就是不拿，似乎刻意表现自己很行，但背起来磕磕绊绊，毫无感情，说着说着自己也心虚。 “可以了，回去等消息！” 带她出去，陈奇道：“技术可以练，经验可以积累，我对她直觉很好，当不了主角，演个同学之类的人物也可以。” “我也是类似想法，做个备选吧。” 陈奇在本子上勾了一笔，忍不住笑了笑。 哪怕在香港群星璀璨的时候，袁洁盈也算很有特质的一个，十几岁被黄百鸣发掘，组了个“开心少女组”，拍了《开心鬼》系列，又有《东方不败》《太极张三丰》《廉政追缉令》等作品。 现在不行，等长大了，短发特别帅气！ 其实他比较属意李丽珍、温碧霞那种类型的来演，可惜这俩都15岁了，年龄太大。 一共8组，很快到了最后一组。 陈奇看着资料，眉毛一挑，很期待的盯着门口，不多时，进来一个少女版的紫霞仙子，依稀有几分巅峰时的模样，笑起来羞涩又甜美。 “这个女孩子不错！” 傅奇也是眼睛一亮。 “我叫朱音，今年10岁了，小学五年级，我很喜欢表演，希望能给我这个机会！” 她明显是背出来的话，紧张的不得了。 陈奇也让她念了一段台词，同样磕磕绊绊的，没说什么，让她回去了。 “也做备选吧，小孩子大多不会表演，我觉得要给几个人培训一段，哪个表现最好，留哪个。” “我担心她们教不会，这个角色是核心，选不好就废了。”傅奇道。 “可以教会的！” 陈奇笑了笑，道：“我不告诉她们演的是什么，也不告诉她们剧本如何，根本无需她们理解。我把我想要的东西拆解开，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的让她们模仿，谁模仿的最像就让谁演。 叔叔，我说句心里话，你们的拍片节奏太慢了，精益求精固然是好事，但在香港这种环境下，有些东西该改变就改变。 这种演法虽然浅显，但大部分时候足够用。 真有难得一见的好戏，真需要演员体验生活，千锤百炼的，那咱们再慢慢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产量提上去。” “……” 傅奇不是顽固的人，叹道：“公司的老导演习惯了慢悠悠拍戏，比如张鑫炎，我不好让他们改变什么。但在外面请的导演，拍戏速度一般都很快。 我现在担忧的是，如果全盘商业化，倒向市场，那就背离初衷了。 赚钱是生存途径，而非根本目的。” “您是想做现实题材的？可以啊，等我们有稳定的创汇渠道了，那就做现实题材的。我们现在不是奔创汇去的么？老实说，还没功夫搭理香港呢！” “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 傅奇笑道：“先把导演定了再说吧，我们连导演都没有呢。” “有啊，我有个人选，徐克怎么样？” “徐克？那是新艺城的！” 傅奇摇摇头，解释道：“新艺城完全倒向台湾市场，与自由总会关系很好，非常排斥左派，他们不会把徐克借给我们的。” “叔叔，我觉得是这样的……” 陈奇道：“不是他们说我们是左派，我们就是左派，而是我们说谁是左派，谁特娘就是左派！左派不是他们说的算，是我们说的算！” 傅奇一愣，道：“你想怎么做？” “交给我吧，我去友好的跟他们谈谈，大家都是讲道理的。” （冇了…… 入伏了，大家要喝热茶，喝一夏天，可以去湿气！） 第222章 新艺城 试镜进行了两天。 陈奇挑了几个备选，自然包括袁洁盈和朱音，袁洁盈像个假小子，朱音过于甜美，其实都不太适合角色。 这个角色要清纯，且能显露出一丝奇妙的媚态，因为她真实年龄是33岁，她喜欢成熟男人，渴望与成熟男人来一场性爱，所以才勾引前养父，却所求不得，只能把躁动的欲望压抑在内心深处。 顺带一提，看原版《孤儿怨》的时候就很想吐槽，以老美恋童癖的高发率，她竟然还要压抑性欲，就很神奇。 总之，试镜还在继续，如果还不行，他只能祭出玄学大法了！ ………… 香港有个富豪姓雷，名下有九龙巴士、九龙建业等产业。 他也想进电影圈，就组了一条金公主院线，有十几家戏院，仅次于邵氏与嘉禾。有了院线，就得找片源，于是雷老板看上了一家小公司。 小公司是麦稼、石天、黄百铭合伙搞的。 麦稼是工程师，转行拍电影，顶着一个大光头。石天是资深演员，拍过《蛇形刁手》《醉拳》。黄百铭是搞话剧的，擅长写剧本。 仨人一拍即合，闯出了点名堂，后被雷老板收购，重组了一家公司，名叫“新艺城”。 之后又找了徐克、施楠生、曾智伟、泰迪罗宾，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新艺城七怪！ 他们的创作方式是这样的： 七人小组每天深夜开会，一直开到凌晨，集思广益，各出奇谋，黄百铭会放一台录音机，将对话内容录下来，回去整理成文字。 一旦剧本定了，谁也不许改。 别看陈奇嘴上喷新艺城，心里是肯定他们做出的一些贡献的，比如一部电影90分钟，他们在结构上会分成9个部分： 开头必须夺人耳目，然后铺垫，过渡，在第四部分要设置一个比较大的高潮，在第七部分要安排另一个高潮，在第九部分则是一个最大的高潮作为结局…… 这已经是好莱坞的标准做法。 新艺城的电影也是香港最接近好莱坞模式的，而且舍得花钱，搞大制作，如果坚持下去，未必不会取得更大的辉煌。 可惜死于内乱。 新艺城的股权，黄百铭占9%，石天占19%，麦稼和金公主院线合占72%。徐克等四人说好听点叫核心团队，其实就是高级打工仔。 创业时有激情，可以无所谓，一旦财富多了，就会分赃不均。新艺城的风光满打满算，只维持了六年，然后就散了，留下《最佳拍档》系列、《开心鬼》系列、《搭错车》《英雄本色》等等一票经典…… 此刻，新艺城办公室。 七怪正在研究《最佳拍档》的拍摄事宜，这部片投资800万，其中200万是给许冠杰的片酬，投资规模在香港数一数二，不容有失。 “……” 徐克听着别人说话，注意力不太集中，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纯商业片，但为了吃饭嘛，没办法。 “……” 曾智伟也有点走神，无非是前几天那位姓陈的大陆仔，在报纸上的一番话：“新艺城内部利益分配有问题，三五年必败！” 他是《最佳拍档》的导演，顶多拿个导演费，再加个红包，大头的利润分红跟他没关系啊！之前谁也没想这回事，忽然被人点出来了，很难不发散思维。 “阿伟？阿伟？” “我们刚才讲的，你记下没有？” “记了记了，我头脑灵的很，一个字都不会错！” 曾智伟反应过来，发出标志性的呵呵呵的笑声。 “那好，《最佳拍档》把我们的家底都押上去了，你要用心点，赚钱了一起发达，不赚钱一起扑街！” 麦稼作为老大，鼓舞着士气，实则心里清楚，暗骂那个大陆仔。他拿大头，自然不会主动提，只能装糊涂，可以说，原本还有几年辉煌的新艺城，提前被埋了雷。 研究完事情，正待散会，忽然有员工进来。 “老板，有人送了一封拜帖。” “拜帖？” 众人一愣，麦稼看着一封红色的信函皱眉：“什么年代了还有拜帖？哪位老古董从地下爬出来了，我要不要给他回张帖子，再配个书童……” 他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已经拆开了，先掉落了一张名片，还有一封简明扼要的信。 大意就是：我上次来香江，时间匆忙，未能得见。此番再度来港，久闻贵公司英才济济，名震香江，将在明天上午登门拜访，共商大事。 那名片上写着：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陈奇！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上面还有一个名头：直接国家起头，然后是部，然后是对外文化联络局！ 字体是繁体字，显然是专门在香港用的名片，香港还是英国租借的呢，过来等于出境，自然要加上全称的名头，以表自己的身份性质。 “……” 麦稼心里一抽，把信和名片推给石天，石天面无表情的看完，又推给黄百铭。 等传完了一圈，气氛一度十分古怪，黄百铭先开口：“搞什么啊？他丢过来一封信什么意思，大陆人员过来视察咩？我们要不要铺红毯招待啊！” “是不是想与我们搞活动交流的意思？”石天道。 “不不，我想先搞清楚，他是官方人士还是民间人士？”曾智伟道。 麦稼是广东台山人，14岁才来香港，比他们都明白一点，挠了挠大光头，道：“他应该是官方下面的公司，属于国家企业，是有级别的。” “？？？” 大家还是很微妙。 体制对他们太陌生了！ 黄百铭摆摆手，道：“算了，这些不重要，关键是我们怎么办？他一个大陆人员要来我们这里，让自由总会知道了会很糟糕的。” “那我们避而不见？” “不让他进来就ok了，在门口堵住他！” “那要不要强横一点，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嗯？？？ 麦稼看向提出意见的黄百铭，摇了摇大光头，道：“拜托，他代表大陆官方啊，你对他强横？英国都不敢对大陆强横啊！” 他敲了敲桌子，道：“还是避而不见吧，我们躲开总可以了吧！” 当即散了会。 徐克往出走，施楠生追上来，问：“伱觉不觉得那位来拜访，有点古怪？” “怎么古怪了？” “他先在报纸上说我们不好，然后又突然跑过来，好像有点针对新艺城的意思。” “不针对我就行了，我只想拍戏！” 徐克加快脚步进了电梯，施楠生翻了个白眼，跟着他进去，俩人拍拖3年，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徐克对这些俗务一向没耐心，施楠生就得多担待些。 第223章 我叫你一声同志你敢答应么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 一辆高达小汽车稳稳的停在始创大厦楼下，这是跟傅奇借的，小耿当司机，小莫陪着坐后面。 该说不说，这二位的各项专业技能点满，香港是右舵车，练了几天轻松松搞定，连地图都背了下来。陈奇大为佩服，冲这段缘分，《中南海保镖》就拿你俩当原型吧！ “走吧，上楼！” 小耿留在车里，陈奇带着小莫上去，到了606室。 “先生你好，请问有预约么？” “我找麦先生！” 他上辈子在横店混，认识不少香港来的从业人员，学过粤语，说的不太标准，也能交流，前台小姐姐一打量，就认定是老板特意交待过的那个人。 “不好意思，老板今天有事，不在公司。” “石天在么？” “也不在！” “黄百铭也不在么？” “真是不巧，三位老板今天都有事情。你有什么留言，我帮伱转达？” “哦，那算了……” 他说完作势离开，结果突然一个转身，佯装往里闯，前台吓得一激灵，连忙用身体挡住，陈奇乐了，点点头：“不用紧张，我改天再来。” 见他真离开了，前台赶紧往里面跑，敲开办公室的门：“老板，那人走了！” “他说什么没有？” “没有，只问你们在不在，说改天再来。” “好，你先去吧！” 麦稼挠挠大光头，这位到底干嘛的？希望他只是兴致突起，临时想来看看。 电梯里。 陈奇看着小莫，笑道：“刚才那种情况，我如果硬闯，你能护住我进去么？” “应该可以，我看那些人都是普通职工，没什么战斗力。” “这么厉害？你一个人能打几个？” “空手对上三四个没问题，如果拿家伙，最好给我一把军刺，我和小耿两个人就能带你冲出一条街……”小莫自信满满。 陈奇觉得他在吹牛逼，反正又没军刺。 下了楼，上了车，小耿启动高达，问：“奇哥，我们去哪儿？” “去报社，傅奇叔叔给我介绍了一个记者，我去认识认识。” ………… 这日风平浪静。 过了一天，麦稼照常来公司，拿了一摞新鲜的报纸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冲了杯咖啡，慢慢翻看。 “新艺城出品的《鬼马智多星》于7月上映，昨日下档，票房劲收747万，排在年度第三位，第二位仍是嘉禾的《摩登保镖》，第一位《太极》屹立如山，不知几时能破掉纪录……” “哼！” “等《最佳拍档》亮相，肯定破掉了！” 麦稼撇撇嘴，对这部戏非常有信心，《最佳拍档》照扒的007，做了本土化处理，由许冠杰、张艾嘉和自己主演。 而且这戏很有意思，在香港发行的版本中，他说的是台山话，在台湾发行的版本中，他讲的是山东话……台湾的山东人非常多。 至于《鬼马智多星》，导演正是徐克。 麦稼知道徐克是新浪潮出身，前卫大胆，喜欢拍奇奇怪怪的电影，但既然进了新艺城，就要服从新艺城的规则，电影要赚钱的，搞什么前卫艺术啊？ 他继续翻看报纸，最后翻到了《文汇报》和《大公报》。 这两家是左派报纸的龙头，今儿齐齐刊登了一则新闻，还是对陈奇的采访： “香港电影繁荣，必有其道理，我一向客观评价，有优点就称赞，有缺点就批评，并非刻意针对谁……大陆电影想要发展，自然要学习先进经验，我希望能与新艺城、嘉禾、邵氏等香港同行，进行亲切友好的访问交流……” “他要干什么！” 麦稼心里又一跳，涌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老板！” 而就在此时，员工进来，报告道：“那人又送了一张拜帖！” 说着，把一个红信函推到跟前。 麦稼拆开，与上封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改，他盯了半天，起身去找人，石天不在，就去找了黄百铭。 “你如果不放心，就见个面问一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免得胡思乱想。” “自由总会知道怎么办？” “私下碰面嘛！不要在公司，人多嘴杂，找个偏僻的茶餐厅，随便坐一坐就ok了，我们跟左派又没合作的可能。” “那就见一下？” “见吧，我同你一起去，他一封又一封发函，好像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我都看不过去！” ………… 又过了一日。 俩人真找了一家很偏僻的小店，黄百铭喝着一杯冻柠檬，调侃道：“等下见面，你是不是要叫他同志？我听说那边都要叫同志的。” “哇，我58年来香港，全家移居纽约，我叫个鬼的同志？” “那你信仰不坚定哦！” 黄百铭耸耸肩。 等了一会，门被推开，进来两个年轻人，为首之人正是陈奇，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眼镜，没系领带，自有一番穿搭格调。 黄百铭第一次见陈奇，只觉跟大陆人没半点关系，说是在美国长大的还差不多。 他主动唤了一声“陈先生”，然后饶有兴致的期待，看对方怎么回应。 “麦老板！黄老板！” “两位久仰久仰！” 黄百铭眉毛一挑，握了握手，笑道：“陈先生好有江湖气，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哦？你想象我是什么样子？” “大陆人的样子喽！” “大陆已经开放了，莫要用老眼光，我们坐下聊……” 陈奇笑呵呵的，仨人就座，麦稼直接问：“陈先生，我们一向没有往来，你为什么偏要见个面？” “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我在报上说了正在筹备一部与长城的合拍片，但找不到合适的导演。听说贵公司有位徐克导演，风格独特，技巧大胆，我想请他执导。” “哈！” 黄百铭忍不住乐了，摇摇头：“陈先生初来乍到，似乎还不清楚香江的水有多深？” “我知道，所以请徐克导演化名参与。” “化名？” 俩人对视一眼，麦稼道：“抱歉，化名也不可以，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合作。” “这只是二位的意见，徐克导演可能愿意呢？” “不可能的，我们兄弟共进退，立场一致！” “对的，我们不想与贵方有什么牵扯，今日私下碰面，已经给足你们的面子，莫要再提。”黄百铭道。 “真的没法商量？” “不要浪费时间了，陈先生可以点些东西吃，这顿我们买单。” “……” 陈奇看了他们一会，慢慢站起身，叹道：“好吧，我也不强求。我在报上说了些批评贵公司的话，但实事求是的讲，我还是非常欣赏你们的能力。 期待下一次的见面，麦稼同志！” 麦稼的脸绿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他14岁才从大陆来，太知道这个称呼的分量了，刹时间，他就像面对银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有神魂被夺的惶恐感，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再一看，那人已经大步走出了门。 第224章 香江 待陈奇离开。 黄百铭看麦稼的状态，忍不住道：“你不是吧？至于这样么？” “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问你，我们会跟左派合作么？” “当然不会！” “我们会变成左派么？” “开什么玩笑！” “那就ok了，左派现在不行了，金庸先生都去大陆访问了，你还看不懂？” 黄百铭是有些聪明的。 麦稼始终有点忐忑，匆匆结了账，一道离开了茶餐厅。 而在茶餐厅对面，陈奇突然又冒了出来，对着一位戴帽子的年轻人笑道：“拍到了么？” “伱要相信我的技术，组织上让我配合你的行动，就说明我这个人靠谱！不过你拍这种照片干什么，这都是香港狗仔干的。” 此人正是《文汇报》的一位摄影记者。 “换种方式啊……走吧，请你吃一顿，妈的刚才我都没吃东西，倒胃口！” ………… 麦稼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最佳拍档》片场。 他也是主演之一。 在80年代，香港导演拍戏的速度还是有点谱的，1-3个月不等，更久的也有，像袁和平《奇门遁甲》就拍了4个月。 等到80年代后期，香港电影进入黄金十年，海外片商挥舞着钞票前来，才开始整体提速，创作也愈发抽象，有了杜琪峰19天搞定《枪火》，王晶凭借10个字剧本鼓捣出了《整蛊专家》之壮举…… 《最佳拍档》是大制作，速度更慢了。 麦稼忙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 他在美国待的久，总体比较西化，喜欢喝咖啡、洋酒，听英文歌，此刻，他躺在舒适的大浴缸里，听着高级音响放的美国最新流行音乐，摇头晃脑，颇为自在。 “叮铃铃！” 嗯？ “叮铃铃！” 他侧耳细听，从音乐声中找出了电话铃响，打电话的人还很锲而不舍，一直在响。他不耐烦的简单擦了擦身子，去客厅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施楠生的声音。 施楠生负责新艺城的行政事务，大家都叫她管家婆。 “管家婆！找我什么事啊？” “我看到了今天的《文汇报》，有篇新闻感觉不太好。” “新闻？？” “说你们与那位大陆人员见面了……” “什么？！！” 麦稼只觉后背一激灵，不妙的预感成真，道：“报上都说了什么？” “好长一篇啊，你自己看吧！” “我哪里去找《文汇报》啊，你挑重点念给我！” 施楠生没办法，只得挑挑拣拣的念了几段。 “我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新艺城发去了见面的邀约，没想到对方非常积极，马上给我回复，还定了时间地点。 我们在一间茶餐厅里见了面，麦稼先生和黄百铭先生亲自前来。 我们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谈，他们对大陆改革开放表示出热烈的期许，也希望两地能够多多交流合作。新艺城是香港影坛的后起之秀，佳作频出，我虽然有所批评，但实事求是的讲，也有很多地方值得大陆电影人学习。 麦稼先生说自己家乡在广东，14岁到了香港，一直故土难忘，对大陆怀有深深的感情，特别希望有机会能回去看一看。 黄百铭先生的积极性也很高，知道我们在搞一部输送到海外的电影，主动要求参与剧本创作，他有过很多成功的作品，相信有他的加盟，定会让这部片更上一个台阶。 两地同气连枝，血浓于水，我们欢迎像麦稼和黄百铭这两位同志一样的越来越多的人回来看看，参与祖国建设。” “……” 麦稼的大光头都冒着汗，当“同志”二字冒出来，他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karl？karl？” 施楠生叫着他的英文名，半天没反应，道：“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对了，黄百铭知道了么？” “不清楚啊，我第一时间找的你！” “我先去找他，再联系！” ………… 黄百铭的脸也绿了！ 这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谁成想左派的手段变了！ “这，这，没道理啊！” 他反反复复盯着报纸，脑子转不过弯。 一直以来，左派面临港英、右派、资本家三重围剿，孤军奋战，被打压，被排挤，尤其现在声势大不如前，在香港只是很小撮的一帮人。 没有人想过，还能反其道而行之！ “坏了坏了！这下坏了！” 黄百铭终于慌乱起来，自由总会肯定也看到报纸了，这下新艺城要大出血。 …… 嘉禾。 邹文怀拧着眉毛，放下一份《文汇报》，又拿起来，又放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新艺城亲大陆？ 麦稼故土难忘？ 黄百鸣主动写剧本？ 他宁愿相信程龙还是个处男，也不相信有这种事情发生，道：“冠昌，依你看这是真是假？” “有照片，应该是真的，但内容太过夸张，肯定是假的。所以这是半真半假……” 何冠昌笑道：“其实真假无所谓，重要的是这篇东西发出来了，新艺城这下有苦头吃了，得去自由总会那边好好解释解释。” “嗯，我也是如此看法，这不是左派一贯的手笔，应该是那个黄口小儿的做派。” 邹文怀沉吟着，忽然也有点不妙的感觉。 ………… “哈哈哈哈！” 长城公司宿舍，傅奇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原本有点心灰意冷，只是想站完最后一班岗，退休拉倒。谁知冒出陈奇这么个家伙，让自己又开始热血沸腾。 “你啊你！到底是年轻人脑子好使，我搞了半辈子，都没想过这一出。” “您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左派不是人人喊打的失败者，左派本身就是一件利器啊，不应该藏剑于匣，就得把剑亮出来。它亮在那里，就是有力量的，再不济也让他们窝里斗……” 陈奇笑了笑，道：“那帮人是什么做派，我们最清楚了！” （冇了……） 第225章 自由总会 所谓左派右派，不是来香港之后才区分的，来香港之前就有。 当年内地的一大批电影人南下，其中有一个人叫张善坤。 1943年，汪伪政府搞了一家”中华电影联合股份公司“，张善坤任副总经理和制片部主任，当时国党是正统，汪伪只是汪伪嘛，所以他被视作汉奸。 后来跑到了香港。 来香港后，跟几个电影人组建了一个“港九电影戏剧事业自由总会”。 自由总会的上级机构，是“台湾新闻局”，总揽国党在香港的一切文艺战线事务，即右派。 时至今日，但凡想在台湾发行的港片，必须遵守四项原则： 1，禁止一切与左派来往，这个不用多说了。 2，电影想进台湾，先要被自由总会审查，总会说通过，那才能通过。 3，导演和演员必须在自由总会登记，成为会员，每年缴纳会费。 4，总会组织的一些劳军、文艺汇演活动，必须无条件参加。 台湾2000万人，是港片的最大市场，可想而知，自由总会的权力和地位有多大。 前文讲过，香港99%的电影人没有立场，只有市场。 比如程龙、洪金保、刘德桦都去金门劳过军，刘德桦还在国父纪念堂门前表演过仪仗操练，耍的可漂亮了。 还有梁超伟、曾智伟、狄龙，都拍过台湾的军教片。 1988年，有一部片《八星报喜》在台湾发行，该片一众主创：杜其峰、周闰发、郑玉玲、黄百铭、张雪友、钟楚红等等，齐聚陵寝吊唁。 郑玉玲当时直接笑场。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很滑稽，他们对建丰同志能有什么感情？都是为了市场。 港片当年如此装孙子，所以后来面对大陆市场，又当又立，哔哔赖赖，一边捞钱一边阴阳怪气，还是那俩字，找抽！ ………… 自由总会。 童岳娟是张善坤的遗孀，1973年当选了总会会长，同时还是“台湾侨务委员会委员”，一直干到了1993年，然后移民去加拿大了。 她以前是上海当红的女明星，与阮玲玉等人并称影坛四姊妹。 今年已经67岁了，她依然喜欢穿旗袍，烫染过的卷发乌黑亮丽，妆容精致，脖子上戴着一条看不出价值的翡翠项链，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边放着一份《文汇报》。 “会长，此事该如何处理？” “你的看法呢？” 江丰琪思索了片刻，道：“新艺城一向与我们交好，断不会突然做出有失体统之事，我觉得先查明真相为好。” 他是台湾中影的人，没错，台湾也有个中影，刚调来自由总会不久，是童岳娟的助理。 童岳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有能力有眼光，但就是太年轻了，做事比较死板，需要教导，慢悠悠道：“对党国的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新艺城能在台湾发行电影，都是我们在托底，他们受了恩惠，私下却与左派勾三搭四，还见了面，这照片总不会是假的吧？ 如果轻飘飘放过去，以后谁还会听我们的话！” “那您的意思是？” “你亲自去一趟，当面训诫，严厉惩处，叫他们写下保证书，绝不再犯！” “怎样惩处？” “去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江丰琪有点懵逼的出去了，反正听从命令就是了。 总会得全港电影人供奉，衣食用度无不奢华，小汽车更不在话下，他乘车赶到了新艺城公司。 麦稼等人正在研究这个事呢，忽听来报：“老板，自由总会的人来了！” “这种事他们比谁都快！” “就按刚才商量的做！” 麦稼愤愤了一句，与石天、黄百铭对视一眼，黄百铭先溜出去了，他和石天起身相迎。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麦老板，石老板……黄老板呢？” “他有事情，刚巧不在，您坐您坐！” “算了，不坐了！” 江丰琪摆摆手，站着没动，直接道：“你们现在好大的胆子，是不是觉得公司有发展了，就敢违背原则，动摇立场，不把我们和‘蒋总统’放在眼里？” “我们哪敢啊，我们也是受了蒙骗，中了他们的计啊！” 麦稼连忙解释。 “无需讲这些，事情伱们做了，见了面，还被拍了照片。 就算你们中了计，也只能证明你们没脑子，思想上有漏洞！不然为什么会同意见面？肯定抱着投机取巧的心理！新艺城成立以来，总会对你们多有关照，几部电影皆发往台湾，成绩斐然，你们也得以壮大。 此乃总会之恩情，党国之恩情，若敢三心二意，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是是是！” “我们承认错误，我们忠心可鉴，我们绝不再犯！” 麦稼和石天低眉顺眼，躬身垂手，哪有半点影坛大佬的风采。 “总会对此事十分愤慨，勒令新艺城集体保证，书写成文，以表悔过之心……” 写保证书嘛！ 这年头99%的香港影人都写过，麦稼连声答应，正此时，黄百鸣赶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小皮箱。 麦稼接过来，亲手奉上，赔笑道：“江先生，我们犯了错误，深感不该，这是我们对总会的一份心意，以表赤诚！” 江丰琪以前没接触过这个，随便打开瞧了一眼，又赶紧扣上。 他想严词拒绝，但不知为何，脑中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蛊惑自己，收下吧收下吧，大家都是这样的！ “……” 他纠结了两秒钟，把箱子顺在手里，道：“记得写保证书，看在你们一片诚意的份上，我向会长替你们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 送走了江丰琪，仨人齐齐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啊！ 麦稼问：“你取了多少？” 黄百鸣比了个手势。 “怎么比往常多了十万？”石天道。 “我怕出事嘛！多给点献金，总没错的。” “你这次多给了，等到双十节，我们又得给多少？公司才赚多少钱？” “那你说怎么办，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石天制止住二人，那俩人其实也没心思吵架，只是郁闷至极，这叫什么破事啊？平白送出去一份钱，而且还不止。 一年到头尽特娘人情世故。 第226章 两面不是人 江丰琪回到了总会，见到了童岳娟。 他倒老实，把箱子直接上交了，童岳娟当着他的面打开，略微一扫就知道大概数额，拿起两摞丢过去，道：“这是你的辛苦费！” “会，会长！” 江丰琪毕竟初来乍到，有点慌，小声问：“还是不了吧，我拿合适么？” “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新闻局怎么拿？新闻局不拿，你我怎么进步啊？” 童岳娟语重心长的教导：“正值多事之秋，共党与美国建交，国际形势紧张，台湾压力倍增。我身为总会会长，亦是侨务委员会委员，肩负文化统战之职责。 每年拨下来的经费有限，总会的花销却越来越大，香港电影逐年繁荣，明星辈出，这都是我们统战的对象，没有经费，怎么展开工作？ 左派势头又起，一部《太极》霸占冠军，新闻局很不满意。我已经组织人手，筹拍一部歌颂泰缅孤军的作品与之对抗，通通都要钱的！ 所以我不是收他们的钱，我是用他们的钱办党国的事！” 顺带一提，这部歌颂泰缅孤军的作品，原著叫《异域》，柏杨写的，就是写《丑陋的中国人》那个。当年没拍成，拖到1990年才拍。 如此一说，江丰琪心里好受多了，烫手似的捡起那两摞钱，期期艾艾道：“那，那就……” “这不是什么大事，伱身为我的助理，以后见识多着呢，先去吧！” “好！” 江丰琪出去了。 童岳娟把箱子收起来，又看了看《文汇报》，揉成一团丢在纸篓里。 她当然知道新艺城比较冤枉，但新闻局眼里不揉沙子，对左派视如蛇蝎，自己帮新艺城解释，收点辛苦费理所应当，有什么可说的？ ………… 话分两头。 《孤儿怨》的选角还在继续，时不时就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可惜资质大多平庸。 这日，清水湾片场又迎来几个小姑娘。 还是一个一个的试，陈奇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手里始终捏着一份资料，期待看到真人，终于轮到第四组，一个头发异常浓密蓬松，似乎把整个脑袋包住的女孩子进了来。 “我叫邱淑珍，今年13岁，喜欢唱歌跳舞，没有表演经验。” 她身形苗条，比例很好，露在裙子外面的腿很漂亮。 年纪虽幼，已经显露出几分性感小野猫的特征，大眼睛，小兔牙，脸上带着婴儿肥，下巴也没有做修复，整个脸蛋有点圆圆的。 （邱淑贞小时候照片很少，勉强找了一张造型不是太好的，这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凑合看吧） “你念几年级了？” “刚上中学。” “学习成绩怎么样？” “呃，不太好。” 邱淑珍低着头，有点怯怯的。 她父母都是广东人，南下香港淘金，本想着当老板，结果只能做工人，家里孩子多，她排第五，父母负担特别大。她学习不好，中学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问了几个问题，陈奇让她跳了段舞蹈，就赶出去了。 “我觉得不错，画上妆，应该有那种小孩子装大人样，刻意勾引男人的反差感。” “先备选吧，培训过后再说。” 傅奇也觉得邱淑珍潜力很高，这东西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女大十八变还是占少数，女明星从小就很突出的。 很快看完了全部人员，傅奇很高兴，一下子发现袁洁盈、朱音、邱淑珍三个好苗子，问：“新艺城同意出借徐克了么？” “还没有，可能强度还不够大。” 陈奇收拾收拾，站起身笑道：“我再去趟报社，怎么也得让那个光头佬和那个四眼仔主动来求我！” ………… 《最佳拍档》片场。 受到此事影响，新艺城有被糊了一脸屎的感觉，又恶心又憋屈，还无从发泄。麦稼吸取教训，不管干什么，每天一定要弄一份左派报纸。 “文汇报送到了没有？文汇报！” “大公报呢？也没有？拜托快点啊，知不知道事情很急啊！” “报刊亭都没售卖呢，等等吧！” 这日清晨，剧组天不亮就开工，麦稼一到达就嚷嚷看报纸，怎奈还没送过来，只得先拍戏。 许冠杰今天也来了，他自然也知晓此事，不想沾染上一点，提都不提。 许氏兄弟是最忠实的香港本土文化发扬者，许冠文的粤语片，许冠杰的粤语歌，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提升了粤语地位——粤语歌以前上不了台面的，唱英文歌才最时髦…… “咔！” 曾智伟喊了一声，麦稼下了戏，急忙忙道：“这下报纸送到了吧？拿来我看！” “……” 麦稼一瞧众人期期艾艾的样子，就心惊肉跳，抢过报纸一看，那孙子又开始哔哔了，这次连照片都懒得照： “麦稼是广东台山人，黄百铭是广东鹤山人，咱们中国人将祖先祭祀当做头等大事，他们跟我毫不保留的讲述对故土的思念之情，父母在港多年，多少年没有回去给祖先上坟烧纸，深感不孝。 情到深处，忍不住潸然泪下，我也为之动容。 所以我已经约了两位，一定要回去祭祖，看看家乡，看看新时代的祖国……” “死发瘟啊！” 麦稼摔了报纸，破口大骂：“死大陆仔，定要弄死我们嘛？” “老板老板！” 正此时，有人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公司让你回去啊，自由总会的人又来了！” “我！” 麦稼深度破防，很想血骂几句，但气到极致讲不出话，只是发疯似的踢打道具，挥舞拳头，一副抓狂的样子。 ………… “你们保证书还没有交上来，竟然又搞出事了？在香港与大陆人员见面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上大陆去？你们知不知死字怎么写，你们在求着我们封杀么？！”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江先生！” “我们真没有去大陆的心思，香港这么好，我们怎么会去大陆呢？请你多多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仅仅隔了两日，江丰琪再来新艺城，已经是个老手了，可以面不改色的拎着一箱子钱回去，心里还暗骂：难怪都抢着来，香港人的钱太好赚了！ 待他走后，麦稼果断道：“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会被总会敲诈干净，求张爱嘉吧！” 张爱嘉也是《最佳拍档》的主演，她台湾人，家世显赫，外祖父刚巧当过新闻局局长，专业对口。 “那也得花钱的，就算她不要，帮忙摆平这件事也得花钱打点。” “给吧，不然怎么办？” “那左派呢？” “我们约那位大佬再见个面吧，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再搞我们了！” 麦稼感觉自己的光头都变青黑色了，人家是印堂发黑，他直接天灵盖发黑。 左派在搞事，总会只知道敲诈，绕过总会找新闻局吧，那也得花钱，自己得罪得起谁啊？ 别说新艺城了，邵氏巅峰的时候为了能在台湾发行，也得舔右派，只不过邵逸夫影响力大，讨价还价的余地会多一点。 再有牛逼如程龙，不也得乖乖去金门劳军么？ 他们以为自己投靠了右派，实际上只是花钱买一张临时身份证，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不赚钱难道还为了党国么？ （今天冇了…… 这两章懂得都懂，赶紧看吧。） 第227章 继续挑拨 依旧是一家偏僻的地方。 但由茶餐厅改成了隐蔽性很好的俱乐部。 包房内，麦稼、石天、黄百铭三位新艺城老板都亲自来了，黄百铭也没有之前的气势，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点了酒也不喝。 过了一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奇带着小莫进来。 他仍然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笑呵呵的很和气，与几天前没什么变化。 他走到近前，还没等开口，只见麦稼蹭的站起来，苦逼着一张脸，道：“陈先生！陈总！陈大佬！你放过我们吧，不要再搞我们了！” 这一下，给陈奇弄乐了。 “我对几位一向客客气气，赞誉有加，何出此言啊？” “陈先生，不用绕弯子了，你这手玩的漂亮，我们承认搞不过你，我们认输！”黄百铭道。 石天也道：“是啊，有事情坐下来好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呢？” “那好，我们就坐下来好好商量。” 陈奇也坐在沙发上，道：“我还是那个要求，借徐克导演过来，他愿不愿意我不管，总之他要来！” “……” 仨人对视一眼，麦稼狠声点头：“可以！我们去劝说他，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徐克用化名，而且必须保密，我们已经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再爆出来……” 麦稼顿了顿，忍不住叹道：“陈先生，我们是混江湖的，老实说什么左啊右啊，我们真的不想沾染，只想拍电影赚钱。 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大家都这样做，还请伱理解。”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要鱼死网破！”黄百铭还是有点脾气。 “哦？怎么个鱼死网破？” 陈奇眉毛一挑，道：“你也知时代变了，我肯坐下来与你们商量，你就老实听着！”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麦稼赶紧拦住黄百铭，打圆场道：“我们说服徐克过去，同时要保密，这已经达成一致了嘛！来来来，我们敬你一杯！”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生事端，因为他股份最多，新艺城废了，那就白忙活了。 亲手给陈奇倒酒，仨人举杯。 陈奇也意思意思，喝了一杯，道：“我不便久留，今天到这里吧，告辞了。” 目送他出去，麦稼才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无奈道：“不要再搞事了，好好把《最佳拍档》拍完，800万啊！亏了拿你填，还是拿我填？” “……” 黄百铭不吭声了。 他们答应出借徐克，倒是不怕总会知道，因为除非是媒体曝光，或者有人举报，总会一般都懒得主动去查，只要保密做好，导演用化名，在香港还是有一些人帮左派拍戏的。 ………… 陈奇不是来发展香港电影的，他是来创汇的。 香港电影乱不乱，将来怎么样，还有没有黄金十年，管他屁事？他现在只想把出口片拍好，捎带手的收拾一下港娱。 现在也不是好时机，等中英谈判落地，环境再开放一点，再动手也不迟。而且他要帮傅奇重振左派，势必要鲸吞海量的经典港片，当这些电影汇总到左派这边，那些人也蹦跶不了了。 他对香港最大的需求，是人才资源。 比如袁和平，比如徐克，比如程龙……没错，他还想把程龙弄过来，程龙、李连结在手，出海更靠谱了，当然现在还办不到，但可以恶心恶心嘉禾。 “邹先生！” “邹先生！”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这日一早，邹文怀刚来到公司，就有一名员工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红色信函：“那位，那位大陆人员的拜帖！” 啧！ 邹文怀皱眉，还真来了。 他一边派人去叫何冠昌，一边拆开信封，跟新艺城的规格一样，带张名片，国字起头，招摇过市，堂而皇之的摆在桌子上。 这东西在业内已经出名了，大家取了个很贴切的外号：生死符！ 而陈奇就像瘟神一样，各家公司避之不及，生怕他发拜帖，其实他们想多了，小公司根本看不上眼。 “冠昌，那家伙果然送来了！” 邹文怀沉着脸，把信函一推，何冠昌看了看，道：“我打听到新艺城的事了，被搞的很惨，足足掏了三笔钱才摆平，求了张爱嘉，直接找到新闻局头上了。” “他无非是搞赚上梁山那一套，如果认为这样就可以裹挟我们，那也太小觑我邹文怀了。整个香港、台湾、东南亚……谁不知道我邹文怀和嘉禾是怎么回事？” “是是，新艺城的根基和人脉与我们比不了，但我们最好也有个态度。” 何冠昌道：“明天他来，我们不见客就是了，任凭他在报纸上胡说什么，我亲自去找童岳娟谈，再让阿龙在双十节飞趟台湾，表示表示也就行了。” 嘉禾底气足，讨价还价的空间大。 他们都以为陈奇会像搞新艺城那样，在报纸上胡说八道，什么亲大陆啊，思乡啊，友好交流啊……结果等报纸出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香港这些明星，唯有程龙具备进军好莱坞的资质，他的个人风格极其浓烈，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势必会成为比李小龙还要成功的国际巨星。 我想与邹文怀先生谈一谈，因为他对程龙的使用方法完全是错的。 邹文怀先生似乎不太懂人家的游戏规则，《炮弹飞车》就非常搞笑，程龙、许冠文两大香江王牌，去给美国人做配角，过于妄自菲薄了。 听说程龙在筹备新片《龙少爷》，背景还是清末民初，拜托，民初功夫片已经泛滥了，翻来覆去没有新意。 当然，凭借程龙的号召力，《龙少爷》票房不会差，但对他而言完全没有突破。 程龙到了该转型的时候了，他在嘉禾面对好莱坞束手束脚，倒不如换个环境，我希望我们能够形成一种亲密的合作关系，实现真正的突破……” 砰！ 邹文怀以为自己不会破防，但还是破防了。 一骂嘉禾完蛋，二挖墙角，无论哪一个，都是在戳肺管子。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没必要生气，他也只能在报纸上说说，什么都做不了。阿龙看了，自己都要笑掉牙齿的，他怎么可能给左派拍戏？” “回击！我们不是新艺城，你去找个人登报发文，一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邹文怀着实生气，但随后又道：“不过阿龙确实该转型了，你多与他聊聊，先安抚一下，把《龙少爷》拍完，让他不要着急。” “好！” 何冠昌去了。 …… 程龙自然知道了这件事，只觉莫名其妙。 他当然不会跟左派合作了，但陈奇提起的转型、突破这个东西，忍不住让他心里长草，也会想一下：难道那个人真能让我更上一层楼，杀入好莱坞？ （出门回来发现还有时间，就又写了一章，今天还是三章！） 第228章 徐老怪 深夜。 留着一撮胡子，相貌清奇，一看就是江湖奇人异士的徐克，正在看《孤儿怨》的剧本。 他祖籍是广东汕尾的，在越南出生，经历动荡，兜兜转转来到香港拍戏。他和许鞍华一样，都是香港新浪潮，风格尖锐大胆，啥都敢拍，先锋性很强，但不赚钱啊。 《蝶变》《地狱无门》《第一类型危险》三连扑，坑的没人给他投资，经吴宇森介绍来了新艺城，向商业妥协，拍了《鬼马智多星》，但压抑不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灵。 香港这帮人论创新精神，也就徐克了，虽然他后世的片子也不行了，但他每部片都想呈现一些新东西的态度是可嘉的。 “这个展开赞啊！” 徐克忽然拍了下大腿，正看到小姑娘勾引男主的段落。 这种情节在某些人眼里属于大逆不道，违背伦理，他可不在乎，如果可以，他还想让小姑娘去勾引女主角。 “老爷，喝甜汤了！” 施楠生端了两碗甜汤过来，她看似前卫开放，实际对感情很传统的，把徐克伺候的妥妥帖帖，平时叫他老爷，虽有开玩笑的意思，却也说明二人在感情中的位置。 她递了一碗过去，问：“剧本怎么样？” “非常棒，这种类型香港很少见的，内容十分大胆。” “不是恐怖片么？” “不不，应该叫惊悚，还有点悬疑的味道，很合我胃口。尤其是里面的人物设定，一对美国夫妻，日本养女，本土的义工，英国的修女，政治意味比题材本身还要大胆……” 施楠生瞧他滔滔不绝的样子，笑道：“那就ok喽，你开开心心的去拍戏，就当赚外快。” “不，我不开心！” 徐克摇摇头，道：“你知不知麦稼和黄百铭对我怎么讲的？说我必须去拍这部戏，不然公司就完蛋了，那位大陆人员把公司搞的很惨，我还要谢谢他么？我是逼上梁山的！” “那你还说剧本不错？” “我喜欢剧本，又不妨碍我不开心！” 徐克晃晃大脑袋，继续翻看，心里琢磨着：小女孩是关键，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演员，美国夫妻又从哪里请，选景也很重要啊…… ………… 清水湾片场。 一大早，徐克戴着帽子和墨镜，坐着一辆高达小汽车，很低调的开了进去，上了主楼，陈奇已经在等着了。 “徐导演，初次见面！” “陈先生！” 徐克的态度不冷不热，因为不开心嘛，但他对陈奇倒是很感兴趣，当初看《太极》就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陈奇也没什么废话，当即介绍了一下《孤儿怨》的筹备情况。 “我们挑了几个有潜力的小演员，正好她们放暑假，会进行为期一周的训练，每天上半天课。一会她们的父母就会送过来，中午接回去……哦，我们会提供一顿午餐。” “美国人怎么解决？” “会从好莱坞找！” 徐克一挑眉毛，道：“伱们这次很舍得花钱。” “好莱坞也是分档的，头部永远吃香喝辣，底层永远为生活奔波，有实力没名气的演员一大把。《孤儿怨》不靠明星加成，演技有保障就行了，当然能选到又便宜又小有名气的演员最好了。” 聊了一番，徐克有了大概了解，发现前期筹备已经颇为完善了，就差演员。 他心里又有点不悦，怎么能跳过导演做这些工作呢？ 但转念又一想，算了，自己本来就是临时打工的，到时候效果不好，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没等多久，家长们陆续送孩子过来，人不多，一共才五个小姑娘，其中包括：袁洁盈、朱音、邱淑珍……这成材率盖了帽了。 “拜托你们照顾了！” “妈妈，我一定会选上的！” “音音，加油哦！” 家长们离开，立刻进入上课环节。 片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食堂，有化妆室，有排练室，陈奇把五个小姑娘领到排练室，徐克在旁边看着，不说话。 半天的课，分为四节。 先讲了一些基本知识，镜头、走位、灯光等等，这些都没什么。从第二节开始，直接上强度，陈奇要用最快的速度为她们打下基础。 “记住这个流程，每天第一节课讲基本知识，后面三节都是技巧课。会有形体老师、台词老师以及我，来给你们授课，我主要是教你们模仿……” “老师！” 邱淑珍忽然举手，小心道：“请问，是不是要给我们剧本呀？我们现在连演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们无需知道，按照我要求的做就可以了。你们只有七天时间，修行在个人，自己回去也要好好练习，被淘汰了不要哭鼻子。” “好了，我们开始！” 屋子里摆着一张沙发，陈奇坐下来，道：“我要表演几个动作和几句台词，你们跟我学就ok……假设，现在我旁边坐着一个人，我要对他讲话。” 他顿了顿，然后歪头靠在沙发上，仿佛对面有个人，然后深情款款道：“我爱你，约翰！” “你是个好父亲！” “你是个英俊的男人！” 只有短短的三句话，陈奇站起身，问：“看懂了么？” “懂了！” “懂了！” “那好，音音，你来试一下……” 陈奇挠头，嗯？茵茵？好像是一位故人啊！ 朱音立时紧张的走过来，僵硬的坐在沙发上，见陈奇点头示意，开始模仿。刚才看觉得很简单嘛，结果一上手磕磕绊绊，台词也说不利索。 “太紧张了，袁洁盈你来！” 袁洁盈性子冲，砰的坐下，噼里啪啦说完了三句台词，陈奇摇头：“你是要跟人打架么？表情啊，没看到我的表情么，温柔一点。” “阿珍，你来！” 邱淑珍试了试，更完蛋，直接笑场。剩下那两位陪跑的也没好到哪儿去，惨不忍睹。 陈奇叹了口气，又坐在沙发上，道：“我再演示几遍，注意每一处细节，先看我的坐姿，我的腿长拿不上来，你们小孩子嘛，可以把腿拿上来，全部放在沙发上，两条腿并拢，屈膝，像这样……” “哎呀，不是这样的！” 冷眼旁观的徐克忍不了了，这正是小姑娘勾引男主的一场戏，过来道：“这样子不漂亮，要翘着腿，你们会穿着拖鞋，用一只脚勾住鞋晃啊晃……” “那样尺度太大了，要含蓄一点！”陈奇道。 “哪里大了？你看就这样子……” 徐克也坐下来，与陈奇面对面，一个双腿蜷在沙发上，曲线玲珑，一个翘着腿，还把皮鞋脱下来勾在脚指头上晃啊晃，二人皆是深情款款，温柔的看向对方。 “哈哈哈哈！” “你们好搞笑啊！” 袁洁盈直接大乐，像个假小子。 朱音抿着嘴偷笑，她不懂，但觉得好好玩的样子，邱淑珍也露着小兔牙，眼睛一眨一眨的。 徐克是最喜欢亲身上阵给演员做示范的，没想到遇到另一个戏精，比自己还戏精。俩人掰扯半天，总算确定了一个姿势，让姑娘们继续学。 邱淑珍很努力的在模仿，又问：“老师，这是电影里的内容么，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呃……” 徐克想着如何回答，陈奇眼睛都不眨，张口就来：“这是一部讲述家庭温暖的片子，你在表达对父亲的爱。” “噢！” 小姑娘们齐齐点头，原来这样子啊！ 徐克惊诧的看着他，神经有点错乱，这是大陆来的电影人？ 老实说，他对大陆也有偏见，但陈奇完全突破了想象，对方在某些东西上的专业性，比美国人还美国人，就像调教小孩子这点——这是好莱坞公认的，无需对孩子表述实情，也不用深入讲戏，直接让他们模仿就行了。 徐克是怀着情绪来的，觉得自己被逼上梁山，居然要化名拍戏，但他又十分喜欢这个剧本，就很拧巴，这会倒是无形中消散了一些。 （今天还有约会，今天是真冇了…… 明天补上！） 第229章 阿珍 先上了一节模仿课，再上形体课和台词课。 第一次接受专业训练，哪怕是最基础的训练，小姑娘们也兴奋不已。 长城身在香港，杂糅了两地的行事风格，比如这种培训，就像内地一样每天给予少量的补助（主要是交通费），然后提供一顿午餐。 眨眼到了中午，大家一块去食堂。 左派经费紧张，吃的一般般，隔壁的邵氏片场也有食堂，吃的也一般，但是邵逸夫抠门的缘故——据说有一次，一个剧组要花20元买100个生煎馒头，被邵逸夫打回去了，理由是公司食堂卖的馒头才一毛钱一个，你们为什么要多花一毛钱？ “哇，这里的菜好烂啊！” 食堂里还有别的人呢，袁洁盈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拿筷子拨弄，总算挑出一块肉，道：“你们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差劲？” “是有点一般。” 朱音小声道。 “我觉得还好啊，我家平时也这样吃。” 邱淑珍一手拿馒头，一手夹菜，吃的很开心。 “不是吧？我家里要吃这个，我弟弟妹妹会哭的。” “嗯？你有几个弟妹？”朱音问。 “我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成天烦的要死。” “那我比伱好点，我只有一个姐姐，比我大十岁呢。”朱音笑道。 俩人又齐齐看向邱淑珍，邱淑珍很不好意思，低声道：“我家七个孩子，我排第五。” “哇！七个？？？” 朱音家里开饼店，袁洁盈家里是做生意的，条件更是不错，她从小没人管，叛逆的不得了，直接把肉夹过去：“给你吃！” “我不要！” 邱淑珍有点伤自尊，又给夹回去。 “让你吃你就吃！” “为什么你让我吃，我就得吃？” “你家里穷嘛！” “你！” 邱淑珍一瞪眼，觉得受到了侮辱，袁洁盈更不会解释，反瞪回去。朱音夹在中间很害怕，哆哆嗦嗦的劝：“你们不要打架啊，打架不好的，老师都在看呢。” “哼！不跟小孩子计较！” “你也是小孩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比你大一岁！而且我告诉你，最后选上的一定是我，你看陈老师和徐导演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我身上！” 邱淑珍又得意起来，袁洁盈气的一摔筷子，直接走了。 朱音继续哆哆嗦嗦。 “小姑娘们就是活力充沛，年轻真好啊！” 楼上，陈奇投来感慨的目光，转头道：“我比较中意邱淑珍，袁洁盈各方面都不符，演同学却很适合，在戏里欺负她，被她推下楼。 朱音太小了，没有那种感觉，也算作同学吧。” “可以，我一样的想法。” 徐克点点头，他是临时打工的，没必要全情投入，但出于对电影的负责，又很想投入进去。所幸陈奇的想法大部分与自己一致，避免了很多争端。 …… “五姐！” “姐姐回来了！” “我们好饿哦，我们要吃东西！” 下午，自己坐车赶回家的邱淑珍刚进门就被留守的两个弟妹围住，她把手里的饭盒举高，道：“好了好了，不要吵，我带吃的回来了！” 她把从食堂打包的饭菜摆在桌上，弟妹欢呼一声，埋头开造。 她洗了洗脸，躺在小床上有些疲惫，这床不过一米宽，一米多长，勉强够一个人睡的。父母都是打工人，之前九口人挤一个房子，香港的住房有多紧张大家都晓得。 现在还好点，两个哥姐结婚搬出去了，但还是很挤。 邱淑珍又不傻，能感觉出陈老师对自己多有留意，如果能选上，就能拍戏了，听说拍戏很赚钱的。到时买件漂亮衣裳，给爸妈买点礼物，给兄弟姐妹买好吃的…… 她蹭的坐了起来，又充满了力量和斗志。 虽然陈老师看重自己，但自己也得努力才行，她对着家里的镜子，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温上午的课程。 “腿要放在沙发上，并在一起，脑袋歪着……” 她记得陈奇讲的所有重点，没有沙发，就搬了两把椅子，在外人看来很滑稽的做练习。 “五姐，你在干什么呀？” “你发疯了嘛？” “我在为了我们一家人而奋斗，吃完饭把屋子打扫干净，每天就知道吃！” 邱淑珍骂了一句，继续做着练习。 ………… 如此训练下来，没等到一周，在第四天的时候，那两个陪跑的小姑娘已经淘汰了。而陈奇、傅奇、徐克一致同意，可以让邱淑珍来演。 第五天，课程结束。 邱淑珍的父母被叫了过来，忐忑不安的走进办公室，傅奇和陈奇都在。 傅奇笑着跟他们握了握手，道：“邱先生，邱太太，你们的女儿被正式选入《孤儿怨》剧组，作为女主角出演，今天找你们研究一下合同的事情。” “真的么？” “谢谢！谢谢你们看重！” 俩人赶紧道谢，母亲忍不住问：“傅先生，阿珍做女主角，片酬能给到多少啊？” “五千块！”傅奇也不废话。 一听五千块，父母一喜，随后又狠狠皱眉。 香港现在的人工已经很高了，工薪阶层每月收入能有2000港币左右，五千块也不过他们俩的一个月工资。 “傅先生，是不是少了点？我听说拍电影薪水很高的，几万几十万呢！” “林青霞知道么？” “知道！知道！” “她是台湾的大明星，在香港报价一部片也不过25万。女演员的酬劳一向较低，阿珍还是个孩子，又没经验，我们还要付出培训成本，所以你想要多少？” “这……” 父母犹疑，顿了顿，又赔笑道：“可是五千块确实太少了点，我们俩人打一个月工都能赚到。” 磨叽了半天，傅奇松口：“好吧好吧，一万五千块，不要再讲了，否则我换人！” “好啊，一万五千块可以的！” “谢谢傅先生！” 邱淑珍也在场，全程旁听，完全没有自己被卖掉的感觉，反倒为能为家里赚钱而高兴，小脸激动的通红。 “先别急着谢，我们还有一个附加条款……” 傅奇对陈奇示意，陈奇走过去，笑道：“阿珍，我们出去转转，你爸爸妈妈还要谈别的事情。” “噢！” 邱淑珍乖巧的站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第230章 签下第一人 待他们出去。 傅奇对着邱淑珍的父母道：“我们很看好她的潜力，想用些资源好好培养，但她年纪太小，所以这个附加条款就是： 在她上学期间，长城暂时负责她的演艺事务，可以与其合作，也可以推荐给其他公司。如果她放弃学业，则要与长城正式签约，成为公司的正式演员。” 父母听不太懂、 傅奇解释了半天才明白，二人又犹疑起来，傅奇道：“我了解你们的家庭环境，你们对阿珍未来的规划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 “但据我所知，阿珍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如果走考试、升学、求职这条道路，你们觉得她有前途么？” “……” “如果伱们一心想让她升学，可以啊，阿珍利用假期拍戏、贴补家用，并不耽误上学，她日后成绩好了，考上大学，我们也为之高兴。 但倘若她学业一直没有起色呢？ 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么？那不如签给我们公司，有个稳定的保障，等她慢慢成名了，片酬自然也会提高的。” “傅先生，这个期限是多久啊？” “从她正式成为公司演员起算，8年！” “8年？那也太久了吧！” “她如果没考上大学，顶多十几岁，8年后也就20多岁，正是青春年华，你们怕什么？” “那，那我们不同意的话，这个角色是不是就没了？” “对！” “我们需要考虑考虑。” “当然可以！” 傅奇看着眼前的夫妻，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主意自然是陈奇出的，他的观点是：既然找不来成名的演员，那就搜刮未成名的，提前签约，签长约，绑死在公司上！ 陈奇本来提议签10年的，傅奇都吓了一跳，这特娘也太资本主义了，我们虽说改革开放，也不能真的变成资本主义啊！ 他也是没办法，左派如今这个样子，必须用点特殊手段，最后答应了下来，邱淑珍便是第一个目标。 这份合约很简单：邱淑珍上学期间，长城相当于她的经纪代理人，如果她不念书了，那就会变成长城的正式演员…… 与此同时，外面的走廊上。 陈奇正陪着邱淑珍闲聊。 邱淑珍毕竟还小，心里藏不住事情，问：“老师，我拍完这个戏，是不是就成名了？” “很难讲，也可能扑街了！” “啊？” 她立时惴惴起来，道：“我还想着成名了，赚大钱，给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买好东西呢……老师，那你说我能不能当明星啊？” “很难讲，也可能当不成！” 邱淑珍一噎，又瞧他的样子，才知在开玩笑，气恼道：“我看你是老师才问的，你不要骗我！” “香港娱乐业发达，满街都是想当明星的女孩子，你凭什么认为你会红？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你是有人捧，还是有天命？” 陈奇笑道：“你觉得随便拍部戏就能红，那你拿着一万五千块回家做梦去吧。这一行天高路远，你没有更加努力的付出，干不长的。 不要总想着当明星，先把自己的特质培养出来再说。” “什么叫特质？” “别人没有，只你有，就叫特质！” “……” 邱淑珍也不知听没听懂，倒是鞠了个躬：“不管怎么样，都谢谢老师把我选出来，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阿珍！” 正说着，父母推门出来了，唤道：“走了走了！” 她应了一声，跟着爹妈过去了，不忘回头努了努嘴，小兔牙露出来。穷人孩子早当家，她清楚陈奇的身份，也是在刻意套近乎。 “唉，又是一个小妹妹，我怎么碰上这么多妹妹啊？穿来太早了，我又不炼铜，炼铜都打死！” 陈奇摇摇头。 他上辈子就挺喜欢邱淑珍的，在内地娱乐圈集体窜稀的年代，那些营销号吹自家明星，动不动就纯欲天花板，特么的知不知道什么叫纯欲啊？ 邱淑珍才是这条赛道独一份的。 她不是香港最红的女明星，也不是最漂亮的，但那份直击男人灵魂的特质谁也学不来。哪怕在退隐20年后，依旧斩获虎扑女神冠军。 虎扑作为直男大本营，选出来的女神没啥好说的，嗯，除了战鹰…… 她没名没分的跟了王晶十年，眼看到30岁了，选择退隐，嫁给了富豪沈佳伟，在香港女明星里算是运气不错的了。 在香港这个神奇的地方，物质至上，人人拜金，造就了很多一夜暴富的神话，这些人被当做成功者来看待，没人觉得他们是暴发户，因为大家都是暴发户。 而香港娱乐业又繁荣，贫富差距大，不少女明星出身底层。 于是一拍即合。 香港富豪和女明星，天生注定要搞在一起。甚至绝大部分女明星的梦想，就是嫁入豪门，当阔太。 而归根结底呢，一是地域体量太小，二是思想比大陆还封建。 不像大陆，大陆娱乐圈进入资本时代后，内地女明星就没有奔着当阔太去的，都是勾结资本，自己拼命向上爬，以期跨越阶层。 范小胖、李冰冰、大幂幂等等，皆是如此。 ………… 在一万五千块和不答应就拍不了戏的条件下，邱淑珍的父母很快就把女儿卖了。 这个在港片历史上留下浓厚一笔的女明星，成了左派的人。 身在长城，自然拍不了什么《赤裸羔羊》《慈禧秘密生活》，但陈奇又不是想让她拍三级片，无所谓，他是相中邱淑珍身上的性感风情，可以拓展很多电影的内容，对他有大用。 至于袁洁盈和朱音，陈奇和傅奇没有去谈，人家家里不缺钱，是想让孩子上学的。她俩得到了同班同学的角色，戏份不多，酬劳少，父母也没在意，就当玩了。 《孤儿怨》的剧组迅速搭建了起来，那个本地的义工，交给了刘雪桦来演，英国的修女没从海外找，在本地拉了一位老外客串，反正戏份不多，能省则省。 到目前为止，还差美国夫妻和一对儿女就ok。 而早说要来的那位陈香梅的助手，也终于抵达了香港。 第231章 美国来人 “叮咚！” “叮咚！” “来了来了！” 这日一早，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傅明宪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开门，门开了，没等看清楚是谁就扑过去：“哥哥！” “哎呀，今天也这么有精神啊！” 陈奇故意被撞的往后一退，揉了揉她的头，傅明宪哼哼唧唧的，撒娇的不得了。 他几乎天天下来吃饭，要么早餐，要么晚餐，每天至少有一顿，熟悉感倍增，她已经把小陈二字去掉了，直接叫哥哥。 “小陈来了，快点吃饭吧！” 石慧摆好了桌子，傅奇拿着一份《大公报》唉声叹气的从书房出来，道：“多事之秋啊，这世道不安稳，总觉得说乱就乱。” “又有什么消息？” “你自己看吧！” 陈奇接过报纸，他在香港获取大陆信息困难，主要靠左派报纸，此刻一瞧，硕大的头版头条：“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大演习照常举行！” 他没看内容就知道怎么回事，也叹了口气：“确是多事之秋！” 这个年头，波兰政局动荡，亲美势力呼声渐高，为防止波兰变阵，震慑欧美，苏联在前不久搞了一场惊天动地的“81军演”。 出动十个集团军，有说50万人的，有说12万人的，总之是浩浩荡荡的钢铁洪流，正值苏勋宗在位，为达到震慑效果，邀请北约官员现场观看。 此乃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军演！ 进行了八天，最终结果是：八天之内，苏联能把坦克推到埃菲尔铁塔下面，占领全欧洲！ 北约吓傻了，中国也毛了，随后在张家口也搞了一次军演，共出动11万人，坦克、装甲车1327辆，火炮1541门，飞机475架，汽车10606辆…… 后世总说中国和平年代，其实咱们是大战争没有，局部冲突不断，西方压力始终笼罩头顶，危急时刻无数。 陈奇知道没事，那夫妻俩不知道啊，忧心忡忡的连吃饭都没胃口，他只得转换话题，问：“叔叔，一会是不是要去机场接人？”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赶紧吃，吃完就走。” 傅奇这才扒了两口粥。 匆匆吃过早饭，二人出门。 陈奇真的享受到了亲子侄的待遇，长城一共两辆高达，特意调给他一辆，那位随行的行政人员直接入驻清水湾片场，合伙办公。 小耿成了专职司机，小莫专职保镖。 几人上了车，奔启德机场而去，陈奇8月份来的，不知不觉待一个月了，香港依旧很热，随处可见热裤大白腿和时尚的漂亮姑娘。 很快到了机场，过了没多久，一架从美国飞来的国际航班落地，也终于出现了他们要等的人。 30多岁的年纪，戴个墨镜，拎着大皮箱，高跟鞋哒哒哒的。双方碰面，她自我介绍：“傅先生，陈先生，初次见面，叫我杰西卡就好！” 陈奇自然没什么，小莫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中国人，还杰西卡…… 上了车，本想让她在酒店休息一天，明天再谈，她却道：“不用麻烦了，我只待一晚，明天就走。你们把相关资料给我，晚上来找我就ok。” “……” 还好陈奇准备了资料，杰西卡接在手里，在车上就开始看。 他也不禁暗暗翻白眼，拜托！咱又不是没见过美国人，伱这样太刻意了。当然他嘴上不能说什么，直接把杰西卡送到了酒店。 ………… 陈香梅现在为里根工作。 担任白宫出口委员会副主席、共和党少数民族全国主席、共和党亚裔委员会主席，政治地位不低。她同时也是个作家，写了四十来本书，在美国文艺界也有一号。 此番派杰西卡来港，真就看在廖公的面子上，其实不在意。 而杰西卡也很讨厌这次出差，莫名其妙的任务，大陆拍电影找美国人，吃饱了撑的，他们能拍出什么来？她只想应付了事，赶紧走人。 酒店里。 杰西卡洗了个澡，收拾收拾行李，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资料。 “孤儿怨？什么鬼名字！” “一对在港工作的夫妻，在英国人的教会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展开有点新颖……这个孩子有什么秘密，修女……god！” 杰西卡坐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小女孩制造车祸，一锤子一锤子凿死修女的段落了。 “恐怖片？她是从水晶湖来的变态杀人狂么？！” 这是指去年上映的电影《十三号星期五》，里面有大名鼎鼎的杀人狂杰森。 杰西卡越看越坐不住，拿着资料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当看到小女孩的秘密揭晓，竟然是一个患有罕见病症的日裔时，她猛地抬头。 “美国夫妻领养了日本孩子，日本孩子锤杀了英国修女和美国养父，在中国义工的帮助下，美国母亲干掉了日本人，拯救了自己的孩子……” “哈哈哈！” 她忽然笑了起来，道：“没想到小小香港，哦不，没想到大陆也有这等人才，有意思！” 身为陈香梅的助手，本就具备与常人不同的政治敏觉性，何况陈奇写的不晦涩，比较露骨，明摆着在迎合美国人的喜好。 她又翻了翻筹备情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有的谈，不枉费我跑一趟。” ………… 眨眼到了晚上，二人再度拜访。 杰西卡只待一晚，也带了几套衣服，换了一身得体的小西装，慢悠悠的喝着咖啡，高华的不能再高华，甜甜圈看了能羡慕死。 “你需要什么样的美国演员？” “一对成年男女，30多岁，气质要成熟些，不能太年轻，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父母。演技要过得去，名气无所谓，有名的我们请不起。 还有一对小孩子，女孩小点，男孩大点，都在10岁以下。” “片酬待遇呢？” “我不太清楚好莱坞现在的薪酬标准。”陈奇道。 “两年前，简·方达拿下200万美元的片酬，已然是收入最高的女演员。今年，芭芭拉·史翠珊的片酬翻了一倍，达到了400万美元。 好莱坞薪资涨的很快，你可以除以2，一路除下去，就是不同档次演员的酬劳。 你想找50万美元的，还是25万美元的？” “有没有1万美元的？” 噗！ 杰西卡呛了一口，道：“就算兑换成港币，1万美元也不过5万多港币，在香港都属于低价，你们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第232章 兵马齐全 “小本经营，时局艰难，见谅见谅。” 陈奇毫不扭捏，进而道：“一对成年演员，一对孩童演员，总价最好不要超过10万美金。小孩子过来，必须有监护人跟着吧，我们还得负责他们的食宿？” “当然了！” “那更要控制成本了，《孤儿怨》的预算最多到250万港币。劳烦你费心，帮忙选一选，要物美价廉。” “好吧，我尽力！” 杰西卡应了下来。 陈奇也属无奈，他没去过美国，不好开启玄学大法，而且年代太早了，他熟知的好莱坞那一票明星，要么还小，要么已经成名。 不去实地考察，他隔空选角也很难搞，只能看杰西卡的能力了。 《孤儿怨》的成本，由两家公司均摊，版权共享，收益也是均分，陈奇起到一个编剧+策划+制片的作用，具体执行全是长城的人马。 他与傅奇互相信任。 按照历史轨迹，傅奇和石慧要干上10年才退呢，足够他们搞出一番事业了。 有一说一，虽然有一些人不断在拖后腿，但同样也有一些人在帮助他，这让陈奇并不孤单，可以有力量的一直向前走。 …… 杰西卡住了一晚，第二天果然飞走了。 华盛顿。 一栋漂亮的大房子里，56岁的陈香梅正在伏案写作，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中式小褂，左手戴着一只巨大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一串晶莹圆润的珍珠项链。 她老年时，与大陆往来更加密切，还担任了中国国家旅游局特别顾问、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电视部高级顾问等等，2015年，她还在大会堂获颁了一枚抗战胜利纪念章。 甭管她年轻时干过什么，反正后来都列作自己人了。 “夫人！” “阿娟回来了！” 陈香梅叫着杰西卡的中文小名，杰西卡屁都不敢放，汇报道：“我去见了廖公介绍的那几个人，了解了影片的具体情况。” “哦？感觉怎么样？” “很有新意，出乎预料。” 陈香梅略微惊讶，道：“你能给出这八个字的评价，实属难得，快与我说说，怎么有新意？” 杰西卡把《孤儿怨》大概讲了一遍，陈香梅听完，也是笑了笑：“我本以为大陆电影要经过至少十年的探索，才会摆脱政治叙事，没想到现在就有排头兵。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出类拔萃之人，我那舅舅也不会推荐给我。” “夫人，廖公亲自促成此事，究竟是何用意啊？”杰西卡问道。 “无非是想用电影架起桥梁，促进中美文化交流，最好再与台湾搭上线。大陆有意对台缓和关系，电影是很好的沟通渠道，我在台湾的老朋友也不少。” 陈香梅这个人之所以重要，就是她与各方都能说得上话。 “那我们要帮到什么程度？” “他不是提了要求么，就按照要求去做，不要超出这个范围。” “好的，我知道了！” ………… 洛杉矶。 好莱坞已经全面复兴，开启了新时代，本土票房体量逐年递增。 几年前，2千万就能杀入年度前十，现在4千万保底。去年有一部破2亿的，两部破1亿的，今年也一样，冠军早就被《夺宝奇兵》锁定，轰下了2亿1千万美元。 并且造就了一个经典ip系列。 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迅速崛起，是最炙手可热的两位大导，前者有《星球大战》，后者有《大白鲨》《夺宝奇兵》，听说正在筹备一部外星人的电影，叫《.外星人》。 这一切，与现年31岁的艾德哈里斯无关。 他抱着两个装满面包和奶酪的纸袋，大步走进一座普通的公寓楼，进了与女朋友租住的房子。洛杉矶寸土寸金，他们都是小演员，承担这个房租已属不易。 艾德哈里斯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以前是运动员，很有猛男气质。 在电影和电视剧里跑了几年龙套，现在稍有起色，已经有一些小成本的b级片找他当主演了，片酬不高，一万美金左右。 这让他感到满足，觉得事业良好的在发展，不过最近有一个很古怪的邀约，让自己颇为纠结。 “艾德？” “哈哈，你也买了吃的，我也买了，伱看！” 他的女朋友埃米·马迪根前后脚进了屋子，举起两个纸袋哈哈大笑，他也笑起来，过去亲吻对方，然后一起做晚饭。 二人感情十分稳定，已经考虑谈婚论嫁。 吃饭的时候，艾德哈里斯开口道：“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讲！” “那你先说！” “我的经纪人今天给我拿来一个特别神奇的邀约，香港，你知道香港么？” “知道！” “有香港的公司找我去拍戏，当然他们不是直接找，通过美国的一些关系，反正你懂的。我还收到了剧本，老实说，写的居然还不错，钱也给的多，足足2万美元……” 艾德哈里斯越听越古怪，忍不住打断：“是不是恐怖片？” “你怎么知道？” “一个装小女孩的成年人？” “你该不会？” 艾德嘴角抽搐，狠狠点头：“你刚才已经把我想说的话都讲了。” “噢，这怎么可能，我们同时接到了一部来自香港的电影……不不不，我梳理一下……我们是情侣，还都是演员，刚好剧本里也是一对夫妻，所以干脆就找我们了？” 埃米如此分析了一通，越想越有道理。 艾德也觉得差不多，道：“那我们接么？” 二人陷入纠结。 好莱坞演员不爱去别的地方拍戏，何况是香港，所以香港片想请好莱坞演员，价格都要高一点，带上了远渡重洋的费用。 他们研究了一会，还是决定接。 主要是可以一块去，就当公费度假了。 艾德哈里斯，看名字可能不熟，看脸绝对知道，代表作《勇闯夺命岛》《楚门的世界》《兵临城下》《西部世界》等等。 他女友埃米，国内知名度不高，但也拿过金球奖，获得过奥斯卡提名。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现在他们只是小演员。 至此，《孤儿怨》阵容确定： 男主约翰——艾德哈里斯，女主凯特——埃米马迪根，小女孩——邱淑珍，她在英国教会福利院生活，所以开始是英文名，叫艾斯特，后来身份暴露，才知道她还有个日本名。 义工——刘雪桦。 导演——徐克！ 编剧/策划/制片——陈奇！ （腰实在疼，今天冇了，差一章，明天还是四更。） 第233章 京城琐事 上午。 正是上班时间，乐春坊胡同悄静无人。 龚雪骑着车子，直接从后院的角门进了去。她把门关好，回身看着空旷的院子，每次都有一种幽静的、寂美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院子里多了好几盆花，窗台上、台阶上、门口处，一盆盆花开正艳，尚未落了秋时。 预留的种树的泥土地上，栽了一棵石榴、一棵海棠，前院也种了玉兰、丁香、月季等等，这是梁晓生操办的，她可弄不了。 龚雪进了厨房，戴上两只套袖，接了盆水，麻利的开始打扫。 陈奇走后，她经常来看看，大概每周打扫一次，只限后院，毕竟面积太大了，她一个人得累死。即便如此，每次也是腰酸腿疼的。 主卧、客厅、两个次卧、书房、藏书室……一间一间的收拾下来，很快半天就过去了。 “呼！” 龚雪擦了擦汗，最后用水掸了一遍地，摘掉套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歇一会。 然后又忍不住拿起一封信来看，陈奇去了香港，信件大概也是每周一封，事无巨细，婆婆妈妈，但她喜欢看，感觉自己陪在他身边。 “《孤儿怨》总算要拍了啊，希望他一切顺利。” “还真的找美国人合作，也不知交流困不困难……” 她非常思念陈奇，恨不能飞到香江去，而躺着躺着，一股困意袭来，眼睛慢慢阖上，又猛地摇头，坐起身：“呀，差点睡了，我得走了。” 龚雪推着车子，又从角门出去。 特意在什刹海溜了一圈，京城初秋，正是最好的季节，湖水碧波荡漾，还有人在游泳，这年头也没人管。 回了北影厂，照例取了一大包信，先送回筒子楼，然后去了招待所。女同志住的楼层，走廊里却有一个小男孩在玩耍，见了她，欢快的扑过去。 “妈妈！” “哎，东东！” 龚雪笑着把他抱起来，道：“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看书？” “我看了，我明明都看熟了，奶奶还让我看，好像我很笨的样子！” 这孩子正是《妈妈再爱我一次》里的儿子，叫方超，在戏里叫东东。 他父母要工作，所以奶奶过来陪着。奶奶是个普通的老妇人，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道：“龚雪同志，我是怕他没有记牢，到时候让大家笑话。” “小孩子拍戏有些差错我们都能理解，您也别逼着他学，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龚雪抱着孩子进屋，还给他带了水果，拿起一个苹果细细的削着皮，又切成小块，喂给他吃——就这待遇，陈奇都没享受过。 方超显然也很喜欢这位漂亮嬢嬢，相处的非常好。 奶奶在旁边看着，叹道：“没想到您这么和善，我们来之前还害怕呢。” “瞧您说的，我也是普通人，什么和善不和善的？孩子这么懂事，我从心里喜欢……来再吃一个，不吃了？那一会再吃……” 她《太极2》的戏份结束，已经在筹备《妈妈再爱我一次》了，具体工作由王好为负责，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跟孩子培养感情。 方超今年5岁，母子年龄正合适。 龚雪每天带他玩，给他洗衣服、喂饭、讲故事，还真培养出几分母爱来了。 方超能在80年代成为一代童星，自然是早熟的，人小鬼大，机灵的很，他一直在拍戏，后来转行做幕后了。 “您可真有耐心，这孩子有时候我都带不了，谁要是娶了您啊，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奶奶又赞道。 龚雪微微一顿，笑道：“您别这么说，您为孩子付出的肯定比我多，我这点东西哪比得过您呢……东东，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好的，妈妈！” 方超叫妈妈叫的贼顺口，这就是老演儿子的后遗症。 龚雪陪他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招待所，回去还得给那个该死的冤家写信呢。 ………… 另一边。 梁晓生借了一辆三轮车，努力骑着，焦澹坐在车上，抱着一块用红布蒙着的牌匾，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他们也来到乐春坊，梁晓生有一把正门钥匙，哗啷啷打开，俩人把牌匾搬进去，一直搬到前院的正房里，焦澹心痒痒，道：“我能揭开看看么？” “不行不行，这是等小陈回来，由他亲手揭的。” “哎呀，就看一眼？” “不行，你偷偷揭了，就像洞房之夜偷偷揭新娘子的盖头似的，你别为难我了！” 老梁在原则问题上很坚持，焦澹也没纠缠，只道：“伱们怎么联系的启功先生啊，还让他给题名？” “小陈通过文化部找的，我可没这本事，反正启功先生一听我们杂志的性质，也很感兴趣，写了三稿才满意。以后我们每期都得寄给人家看看。” 启功，满族人，书画家，文物家。 他这一脉往上追溯，是雍正的第五个儿子，乾隆的兄弟，那位荒唐王爷，喜欢给自己办丧事的和亲王弘昼！ 梁晓生调职的手续已经在办了，文学部的工作全部扔下，精力全投放在杂志这边。陈奇从香港寄了二十几本海外作家的著作，还有短篇集，一下子充实了稿源。 创刊号暂时包括：《五凤朝阳刀》长篇连载、《太极》中篇改编、两篇外国、两篇民俗传说、郑渊杰的故事…… 别的都好弄，长篇连载可是现写的，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啊。 这玩意急不得。 前院的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其中一间给老梁当宿舍，一间当客厅了，面积比筒子楼宽敞，焦澹这段忙里忙外，布置的像模像样。 老梁事业爱情双丰收，只觉达到了人生巅峰。 他抚摸着红布，一时感慨万千，忽地又拍巴掌：“对了！去把我那块木牌找出来。” “这个？” “对！” 焦澹拿过一个长条形的木牌，上面是老梁自己刻的字，他兴冲冲拎着锤子和钉子，去了大门口，把木牌钉在墙上。 “虽说牌匾不能挂，但好歹单位成形，对外得有个名字，不然以为我们从事什么秘密工作呢！” “看看，怎么样？” 焦澹一瞧，撇撇嘴：“嗯，像草台班子！” “什么叫像啊，本来就是草台班子，万丈高楼平地起嘛！” 梁晓生倒是心满意足的进院了。 天色渐晚，眨眼到了下班时间，乐春坊的职工纷纷回来，发现神秘的6号院又有了点变化，一个木头牌牌钉在了大门口。 “哟，这是什么啊？” “世界奇谭嘛！您不认字儿？” “我认字儿，你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啥意思？” “世界，即全世界，全球，这个懂吧？奇谭，就是指奇闻异事，千奇百怪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哎呦，光有四个字，也没看出是啥单位啊？” “是不是联合国外派机构啊？” “瞎扯！联合国外派来乐春坊，怎么也得去景山后街！” “那就是咱努克又来避难了？” “嘿嘿，你们都错啦！” 一个老太太得意洋洋，乐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铁定是保密局研究气功的，明儿发信号到月球去，后儿外星人就来了，好家伙！赶英超美，打击苏修，全宇宙都建设社会主义了！” 第234章 调教 “阿珍，吃了饭再走啊！” “不吃了，我要赶车！” 一大早，邱淑珍手忙脚乱的从家里跑出来，背着个小包，面带惊慌。 今天是她第一天开工的日子，由于太过兴奋，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睁眼一看，已经超时了——她从家里去清水湾片场比较远。 “滴滴！” 一辆高达忽然停在了她跟前，车窗打开，陈奇坐在后座招手：“上来！” “啊，老师！” 邱淑珍意外之喜，连忙钻进车里，眨眼消失在这条杂乱的小街上，不少街坊亲眼看见了，议论纷纷。 “邱家好舍得啊，阿珍这么小就送给人家做小！” “可我看也不像富豪啊，人家不是坐平治，就是坐劳斯莱斯，哪有坐这种车的？” “撕烂你们的嘴！脏心烂肺的死八婆，我送你们老娘去做小，都不会送阿珍啊……拍电影懂不懂，我们阿珍在拍戏，要成大明星了！” 还好邱母及时赶到，轰走了一群长舌妇。 而她看着街口也是默默祈祷，阿珍啊，你一定要争气啊！ 邱淑珍完全不知，只是坐在车里开心，问：“老师，伱怎么会来我家啊？” “我也要去片场，抄近路遇到了，你怎么这么晚？” “睡过头了！”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本的头发浓密蓬松，乱糟糟的，现在已经烫柔顺了，做了个乖巧的造型，笑道：“要是没碰到你，我本打算坐巴士的。” “你一个人坐？” “我已经13岁了！” “13岁也是小孩子啊……” 陈奇想了想，道：“早上就算了，晚上有时会拍到很晚，你自己不安全。这样吧，如果有夜戏，你就坐我的车，我送你回来。” “真的？” 邱淑珍喜出望外，道：“谢谢老师，你对我真好。” “你出了事，我们要赔钱的！”陈奇很善于煞风景。 果然，小姑娘被噎回去了，撇撇嘴不想说话。 她望着窗外，车子经过香港繁华的街道，各式建筑缓缓掠过，忽然看见了一家餐厅，她知道，这是最近很火的一家店，里面的牛扒饭很好吃，当时上了新闻，好轰动的。 可惜没有吃过。 她低了下头，又偷偷看向旁边，陈奇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没怎么接触过大陆人，总听说那边又穷又土，还很凶恶，陈奇却打破了这个印象，他比香港人还要厉害，甚至能找美国人来拍戏，长的也帅。 “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问！” “你今年多大？” “关你屁事！把心思放在拍戏上，表现不好我骂你！”陈奇闭着眼睛道。 嘁！ 邱淑珍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路都不想说话了。 ………… 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不愧是专业演员。 来港后，短暂调整，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态度很好，不作妖是关键。 与之对比的那一对童星，陈奇没听过他们的名字，据杰西卡说在美国小有名气，专业性很强。专业性强不强，他暂且没看出来，反正挺事儿逼的。 俩孩子都由监护人陪同，对食宿条件各种挑剔，对拍摄环境各种不满。 陈奇让徐克先拍他们的戏份，拍完赶紧走人。 这个年头，好莱坞的童星，他只知道有一个德鲁巴里摩尔，但人家应该在拍斯皮尔伯格的《et外星人》呢，不可能来香港。 《孤儿怨》全篇以英语台词为主，中文为辅。 美国人自然没问题，刘雪桦也会英语，邱淑珍最困难，不过后期可以配音。 这场戏是说，艾斯特被送到国际学校，遭到同学霸凌，坏学生抢夺她时刻抱着的《圣经》，还要撕扯她脖子上的丝带，这条丝带看似装饰，实际为了遮掩脖子上的伤痕。 结果触碰到了逆鳞，艾斯特疯了一样大叫，对坏学生怀恨在心，隔天就把她推下楼了…… 坏学生自然由袁洁盈扮演。 而邱淑珍穿着一条白色小裙子，长筒袜，小皮鞋，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怀里抱着一本《圣经》，文文静静的不得了。 “你们抢这本书，不小心散落一地，你去扯她脖子上的丝带……你自然拨开她的手了，大声尖叫。” “尽可能的尖叫，用力叫！” “明白了！” 徐克叫过几人，开始排演，免得浪费胶片。 “ok，你们先表演一遍！” 他退后，把场地留给袁洁盈和邱淑珍。 袁洁盈本色出演，用力抢着书，哗啦啦散落一地，邱淑珍跪地去捡，袁洁盈嘲讽道：“你为什么戴着狗才戴的项圈？我帮你摘掉！” 她伸出手。 邱淑珍一拨拉，开始尖叫：“啊——” “停！” 徐克道：“声音不够尖锐，不够气愤，再来一遍！” “啊——” “停！” “停！” 试了好几遍，徐克始终不满意，邱淑珍叫的嗓子痛，已经在咳嗽了，他无奈，只得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罢，转头去拍那两个外国小孩的戏份。 “……” 邱淑珍咬着嘴唇，躲在旁边观瞧，那俩童星的监护人事逼归事逼，一亮相还真有两下子，俩童星未必懂，但模仿能力极强。 “ok！” “完美！” 徐克甚至直接拍了，对效果很满意，竖起一根大拇指称赞。 这一拍就是连着拍，直到人家监护人过来阻拦：“no！no！你们的工作强度太大了，远远超过孩童所能承受的限度，我要求马上休息！” “……” 徐克转头看陈奇，陈奇也无奈，娘的美国小孩只有童星受保护，童工却是不如狗。 只得先让他们休息，又回头拍邱淑珍的戏份。 她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没把握能演好。 陈奇见状，悄悄叫过袁洁盈，道：“阿盈，你打过架么？” “天天打啊，我在学校是老大，有好多小弟的！” “那一会拍的时候，你一手扯她的丝带，一手去抓她的头发，要真抓，用力点。” “真的？我可以欺负她么？”袁洁盈眼睛一亮。 “这是为了拍戏，你不要太用力，把人家头发扯下来。” “放心，我经验很足的。” 袁洁盈对这种事兴致勃勃，一蹦一跳的去了，陈奇在后面摇头，这就是个小太妹啊，叛逆惯了，连性向都是双的，喜欢男的也喜欢女的。 诶？ 他看向徐克，忍不住一乐：这倒很适合你来拍啊！ 第235章 叫师父 袁洁盈战意满满的站在场中，可怜的邱淑珍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阿珍你嗓子怎么样？” “好多了！” “ok，我们再试一遍，开始！” 俩人又开始抢书，邱淑珍跪地去捡，袁洁盈瞪着大眼睛欺身上前，左手去扯丝带，右手薅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拉。 “啊！” 邱淑珍吓了一跳，紧跟着便是疼痛，出于自然反应的想拨开她的手，也顾不上表演了，叫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咔！” 徐克喊了停，袁洁盈笑嘻嘻的松开手，邱淑珍叫道：“导演，她为什么抓我的头发？” “伱始终没有状态，我们改了一下戏。” 无需解释，徐克完全领会陈奇的意图，道：“你还行不行，能不能继续？” “……” 邱淑珍很想说不行，但又不敢，也不想，只得委屈道：“我可以的！” 说完，又瞪了袁洁盈一眼，袁洁盈扬了扬下巴，完全不怕她。 陈奇继续在旁围观，忽然叫过小莫吩咐了几句，小莫点点头，先离开了。 “再试一遍！” “啊！痛痛痛，你能不能轻点？” “导演让我用力的！” “再来一遍！” “啊！” “再来一遍！” 如此反复，邱淑珍本来是因为拍戏，强行忍耐着，但被抓了多次头发，脾气再好火气也上来了，看袁洁盈的眼神已经不共戴天。 陈奇这才走过去，道：“差不多了，正式拍吧！” “我也觉得差不多。” 徐克点点头，大手一挥，正式开拍。 “咔！” 第一条，还是差点意思。 到了第二条的时候，邱淑珍的怒气值飙到了顶点，当袁洁盈再度伸出魔爪时，她猛地拨开对方的手，脖子一下子拧过来，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 “啊——”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有了陈奇和徐克想要的那个表情，那种愤怒的，狂躁的，神经质的，又很压抑的扭曲面孔。 “好！” 徐克总算喊了过，带头拍手，笑道：“阿珍，这次表现完美！” “是啊，真不错哦！” “刚才一转头，我都吓到。” 面对大家称赞，邱淑珍毫不开心，只觉的愈发委屈，毕竟是小女孩，情绪涌上来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叫个撕心裂肺。 甚至跑出了摄影棚，戏都不管了，徐克可不会哄小孩子，对着陈奇耸耸肩，你搞哭的，你解决。 陈奇只得出了去，见邱淑珍躲在一个角落里，抽抽搭搭个不停：“呜呜呜……你们，你们全都欺负我，我不想，不想拍了……我要回家……” 他没吭声，只递过去一条手绢。 邱淑珍拨开手绢，也瞪着他，道：“是不是你叫她抓我头发的？” “是啊！”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比谁都坏……呜呜呜……” “演戏很复杂的，你迟迟进不了状态，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你不要觉得抓头发很过分，为了拍戏，比这更离谱的事情都有。” 陈奇见她一个劲哭，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状态，不由摸了摸鼻子。 还好我懂得女孩心，早有准备！ 他的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捧着一个袋子，先取出一杯可乐哧溜哧溜喝着，又拿出一个打包的饭盒，叹道：“你再哭，我就把牛扒饭都吃了，听说这家的牛扒饭是全港第一正啊！” 牛扒饭？ 邱淑珍捕捉到了关键词，抬头正瞧见那个饭盒，一种自相矛盾的生理反应在脸上展开了较量，明明还在哭，却又很想笑。 “哭了那么久，很费力气的，吃个饭休息一下，吃完再哭。” “你吃不吃？不吃我真吃了。” 陈奇还在逗她，作势打开饭盒，突然被一只小手抢过去。 “你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我头发都被扯掉了，我现在还痛！” “……” 陈奇笑了笑，这会才解释道：“其实呢，你们小孩子没有经验，最好的方法就是模仿，但有些戏光靠模仿是不行的。比如刚才那一场，必须有面部变化的那一下子，才能让人惊艳。 跟你讲戏，你可能难以理解，那就只能用些别的方法，刺激你的反应。拍戏不是玩闹，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以后还会有类似的内容，你如果觉得承受不了，不如尽早退出。” “我才不要退出！死也不会！”邱淑珍忽然大声道。 “诶，就是这个气势，拍你锤死修女的时候，你也要拿出这股气势。” 陈奇见她崩溃的情绪平复了，笑道：“你抱着牛扒饭，你是要现在吃，还是回家吃？” “嗯？” 邱淑珍低头瞅了瞅，又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我，我回家吃吧，热一热给他们分分。” “也行，好了，跟我回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陈奇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带了回去。 ………… 这一天，果然有夜戏，拍到很晚才收工。 朱茵的戏份已经杀青了，嗯，没错。 袁洁盈还有一场被推下楼的戏，然后也杀青。 这年代香港人拍戏，虽然没有90年代那么夸张，却也让艾德和埃米两个美国佬大为惊讶，看着潦草，又挑不出毛病，看着粗糙，又很精细。 陈奇送邱淑珍回家。 一辆廉价的高达行驶在香港的夜色街头，两侧皆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夜总会鲜明夺目，陈奇看的目不转睛，心中抱憾。 唉，若非有国家人员监视着，自己早就想体验体验滋味了。 香港的性产业，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至今对《龙虎豹》的某些图片和文章记忆犹新。 车子前行，快到邱淑珍家的时候，她好像鼓足了勇气，忽然道：“老师，我能有个请求么？” “什么？” “我能叫你师父么？” “嗯？这不一样么？” “不一样！我能叫你师父么？”她又重复一遍。 “可以啊。” 陈奇无所谓，邱淑珍却忽地开心起来，似乎得到了某种认证。 香港的师徒关系、认干亲关系，都是非常流行的，尤其是娱乐圈，师父徒弟、干爹干妈干姐姐一大堆。 比如王晶是楚原的徒弟，陈嘉上是徐克的徒弟，林超贤又是陈嘉上的徒弟，何冠昌是程龙和梅艳芳的干爹，沈殿霞是张学友的干妈，张卫健的干妈是狄波拉，所以和谢霆锋是干兄弟，谢霆锋的干妈则是汪明荃，干爹是曾志伟…… 到了地方，停了车。 邱淑珍依旧背着小包，只是里面多了一份牛扒饭，跳下来高兴的挥着手：“师父，明天见！” “嗯，明天见！” 车子启动，陈奇打了个呵欠，小莫则欲言又止，期期艾艾道：“陈总，那个牛扒饭什么味道啊？” “干嘛？你被资本主义腐化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小姑娘那么喜欢，一定很好吃。”小莫赶紧摇头。 “想吃就说嘛，吃个牛扒饭而已，难不成还要向上头汇报？” 陈奇来精神了，找机会就想拉拢腐化他们俩，这样自己才能做更多事情，那就先从牛扒饭开始，道：“调头调头，咱们吃牛扒饭去！” 第236章 华仔 “咔！” “ok，过！” “大家休息一下，放饭了！” 徐克喊了一声，邱淑珍乐滋滋的跑过来，直接凑到陈奇身边，像只求摸头的小狗，道：“师父，我表现的怎么样，是不是越来越棒了？” “30分吧！” “怎么才30分啊，连及格都没有？” “马龙白兰度在我这里也只有85分啊，你差得远呢。” “马龙白兰度是谁？” “教父喽！” 徐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笑道：“阿奇，你收她做徒弟了？” “没有啊，她自己乱叫的。” “什么乱叫，你明明答应了！” 陈奇见她要炸毛，笑道：“我们聊天，伱自己吃饭去。” “噢！” 邱淑珍噘着嘴，乖乖的去领盒饭了。 徐克看了她一眼，道：“阿珍天赋不错的，只是经验少，多培养，会成为一个明星的。听说长城提前把她签约了？” “是啊，她是左派的人，谁都不要抢。你怎么样，要不要过来？” “哎，拍戏归拍戏，莫谈政事！” 徐克不想聊这个话题，陈奇笑道：“这不叫政事，这叫正经事。我早就说过了，新艺城分配不均，人家三巨头才是大老板，有股份的，你们七人小组看似好听，不过是高级打工仔。” “我们是兄弟！” “兄弟才要明算账啊，你跟他们要股份，看看他们还把你当兄弟么？” 陈奇直截了当的挖墙脚，道：“新艺城太商业化了，你待不住的。来左派啊，我们虽然也要赚钱，但我们支持你拍一部赚钱的电影，再拍一部不赚钱的电影。 你本身对票房没有追求，还在意台湾市场么？ 如果你怕在香港卖不出好成绩，喏，眼前的《孤儿怨》就是例子，我们一块去美国闯。” “去美国闯？” 徐克闻言一怔，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我不认同你们的某些政治观点，我不会加入你们。但我也老实讲，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或许某一天我的想法就改变了。 算了，不说这个。 你找的两个美国人很棒啊，专业素质特别强，虽然私下不怎么与我们交流，但表演很准确，总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你想把这片卖去美国，那我提前祝你好运了。” 徐克说完就走了，有点像逃跑一样。 陈奇笑笑，他来香港不仅是拍片，还是来搞事的，嘉禾和邵氏根基深厚，新艺城最浅。 曾智伟重利益，徐克重创作自由度，徐克走了，施楠生必定跟着，泰迪罗宾比较佛系，麦稼、石天、黄百铭三人之间也有利益冲突，只是没暴露而已。 他要在两年内拆掉新艺城，让其提前散伙。 ………… 找个好导演坐镇，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有徐克在，陈奇轻松许多，在关键地方盯着就行了。 这日，他正在摄影棚围观，忽地被傅奇叫了出去。 “夏梦来了！” “有事情？” “她组建了一家青鸟公司，筹划2年，终于要拍创业作了，我们去柏林的时候，不是见过许鞍华么？” “哦，您是说《投奔怒海》？”陈奇想起来了。 “对，导演是许鞍华，主演也确定了，夏梦带着人来看看，可能要借用这里的摄影棚。” 二人上了行政主楼，到了一间会客室，夏梦、许鞍华都在，外加三个主演。 陈奇一瞧，都认识，一个看不明白岁数的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叫林子祥，他从来没年轻过，也从来没老过，出道就是中年人。 一个是很古早的女演员，叫缪骞人。 最后一个就很熟悉了，刚满20岁的刘德桦，寸头，皮肤黑，满脸青涩。 双方见面，主要是夏梦与傅奇在谈，洪流时期，夏梦跑到加拿大去了，明哲保身，傅奇一向对她有意见。但时过境迁，也没什么了。 “我们的外景在海南和湛江拍摄，当地已经联系好了，部队会支援我们。” “多大的规模？” “两万军队，六七百临时演员，有坦克上街。” 夏梦说的云淡风轻，刘德桦已经在咋舌。 《投奔怒海》讲越南动乱的事情，背景特殊，自然要有军人参与，才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这部戏原本选的是周闰发，周闰发不敢得罪自由总会，就推辞了，然后他推荐了刘德桦。刘德桦还在tvb训练班呢，跑过几部戏的龙套。 他为什么敢接呢？ 因为周闰发对他讲过，你是个新人，无所谓市场，有戏拍最重要。 于是就成了，剧组秘密前往大陆拍戏，许鞍华也是用的化名，结果拍着拍着，被港媒曝光了。自由总会震怒，与左派合作都不允许，何况去大陆拍戏了？ 许鞍华是个猛人，索性连化名都不用，直接真名上阵。 而刘德桦、林子祥等人，都写了悔过书…… “你们要拍几个月？” “大概四个月，前三个月在外景，后一个月进棚拍，你们能调换开么？”夏梦问。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戏少，不像你在的时候了。”傅奇道。 夏梦讪讪。 她其实没什么错，但面对真正的斗士，心里也是有点复杂。 陈奇那边，已经拉着刘德桦聊上了，道：“我看过你的戏啊，你演一个山贼，和你兄弟一起，刚出场就死掉了。” “哈哈，《无双谱》对吧？我和梁佳辉一起。” “那人叫梁佳辉么，你们俩个不错，都很有潜质。” “他比我厉害多了，人家念过大学的，对角色的理解能力很棒……” 刘德桦挺小心的陪着聊天，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厉害，无论《太极》的票房，还是左派身份，还是公然怼香港影坛，都不是自己能惹的。 他家很穷的，孩子也多，高中没毕业，还在工厂打过工，性格很早熟。 以前不叫这个名，叫刘福荣，很符合他出生的家庭环境。 “好了，我们告辞了！” 夏梦与傅奇谈完，起身告辞，刘德桦冲陈奇点点头，跟着人一道出去了。 陈奇又开始琢磨。 他把香港明星分作几类，一类是梁佳辉、汪明荃、徐小明这样的。 一类是程龙、刘德桦、陈百祥这样的，虽说为了市场投靠过台湾，但投回大陆之后，也是老老实实不作妖，可以用的。 还有一类，就是直接弄死。 “《投奔怒海》会被曝光啊，赚他上梁山，啊呸……赚他来左派？” （冇了…… 《抓娃娃》四平八稳，可看可不看，无聊可以去瞅瞅。） 第237章 梁佳辉 早上八点钟。 刘德桦来到了tvb艺员训练班上课的地方，这是一位老影人的花园洋房，tvb租了下来，专门用作培训。 训练班是全日制的，每年1月开课，年底结课，每季度为一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教基础，第二个阶段是排练名著，什么小仲马、契科夫的作品都有，第三阶段是从tvb电视剧里截取片段，让学生们排练。 第四阶段就是实习了。 最后还有考试，考试通过了才能签约，在香港这种环境下，这样的训练班已经非常专业了。如今已经进行了9个月，即将进入实习，但刘德桦表现优异，早就开始跑龙套了。 他照常来到花园洋房，迎面碰上一个娇俏的姑娘，笑道：“哇，华仔，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你当男主角那件事是真的喽？” “林子祥是男主角，我是配角，配角！” “少来了，你不知我们多羡慕啊，对了，老师正找伱呢！” “哦谢了，改天请你吃鸡腿！” 这个姑娘叫戚美珍，tvb的花旦之一，隐退的早，后来嫁给苗侨伟了。 她是周星弛的邻居，周星弛与她一同报考，没考上，明年又与梁超伟一起考，还是没考上，多亏了戚美珍跟老师说情，周星弛才进了夜间班，算是预备生。 香港地方小，指不定谁和谁就有关系。 刘德桦继续上楼，跟徐锦江、吴家丽等人打过招呼，进到一间办公室里，训练班的主任正在等他，直接道：“你确定要演《投奔怒海》了？” “嗯，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你不是tvb的正式员工，按理说我们没有权力管束你，但你的形象不错，课业完成的好，且非常努力，你进了tvb也会得到重用。 周闰发从龙套做到男主角，用了两年，你不比他差。 你此去拍戏，可能会耽误结业考试，所以我先和你谈谈，你想不想进tvb？” “想啊，我当然想啊！” “那好，你把这份协议签了……” 主任推过一份合同，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提前做个约定，你拍完戏回来要进电视台，不能另投他家。” “我想拿回去仔细看看，可不可以？” “有什么好看的，哪里不懂我讲给你，还是说你不想签约？” “没有没有，我十分愿意进电视台的。” 刘德桦见状，不敢再多言，当场签了字，主任笑道：“好了，你去召集大家，我有事情要宣布。” 他出了去，把同学们召集起来，不一会主任也过来了，说了一通开场，训练如何刻苦，表现如何优异云云，然后道： “我们开设训练班，就是为了tvb培养人才，你们进来，自然也是想进电视台的。 我们已经完成了9个月的课程，马上到实习期了，会安排你们到各个剧组实习，不用担心名额，tvb家大业大，每年不知开多少部戏，足够你们分的。” 主任忽地话锋一转，道：“今天有一件事要宣布，你们每个人将提前得到一份合约，这不是说，你们马上就是正式员工了，而是相等于一份保证书，确认在结业考试之后进入tvb。” 这协议与刘德桦的差不多，但刘德桦是单独谈话。 后世也很常见，比如《超级女声》，选手每晋级一个阶段，就要签一份合同，确保这个人不会跑。 大家听了，没什么抵触，他们本就是为了进tvb而来的。而就在此时，忽地有一人举手，问：“老师，请问我们最后签的正式合同，是什么样的条款？我是指期限、基本待遇、拍戏补助这些……” 嗯？ 主任一瞧，发问的人留着半长的头发，面部线条棱角分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但很有个性，正是班里最优秀的几个人之一，叫梁佳辉。 主任头疼。 梁佳辉是正儿八经的香港理工学院毕业，学平面设计的。 别人都傻了吧唧的，老师说什么是什么，他就很麻烦，因为他思考。就像这份协议，大家都屁颠屁颠的签，他却想问清楚。 “你们的正式合约，期限是8年。” “你们都是新人，薪资待遇肯定不会很高，每月大概几百块钱，拍戏额外有补助。但这只是暂时的，你们个个都很优秀，将来变成大明星了，收入十倍十倍的翻啊！” 梁佳辉不为所动，继续问：“如果不签，是不是就不能实习了？” “……” 主任拧着眉毛，严厉道：“如果不签，不仅不能实习，结业考试也不用参加了，直接清退！” 咝！ 众人噤若寒蝉。 梁佳辉没再追问，只点点头。 主任说完话离开了，大家立刻聚集在梁佳辉身边，七嘴八舌的道：“佳辉，你不要冲动啊，我们已经学9个月了，退出多可惜啊！” “8年也不是很久啊，师兄师姐都这样过来的，或许你就是下一个周闰发。” “拜托！我今年23岁，8年后31岁了！” 梁佳辉非常有主见，反过来劝他们：“人人都想当周闰发，但周闰发只有一个啊，tvb那么多演员，怎么敢确定自己能混出头？你们拿着几百块的薪水生活嘛？ 好了，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说罢，他直接进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再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跟主任吵了一架。 然后收拾收拾东西，立马就想走人。 “佳辉！” 刘德桦又叫住他，道：“你真的要走？那你之后干什么？” “我一身本领，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实在不行当上班族喽！” 俩人经常一起跑龙套，交情不错，梁佳辉搂着他肩膀，道：“告诉你啊，我其实有个梦想，就是自己创办一本杂志，现在有机会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吃这碗饭的，好好加油！” 他真的就走了。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特潇洒，也特冲动，反正他们是不敢的。 梁佳辉离开训练班之后，真的去搞杂志了，做了一本少女时装杂志，叫bouche》——这是法语名。 从上到下只有他一个人，包办了采访、摄影、编辑、拉广告、督印……只出了一期，理所当然的扑街了。但也有收获，他找了一个小演员做杂志模特。 还交往过一段时间。 小演员叫李殿馨，她爹叫李翰祥，后面的事都知道了…… 第238章 笑容 “阿珍，嘴巴张开！” “啊！” “张大一点！” “啊！” “太大了！” 外景片场，一辆侧翻的汽车，一个假人（英国修女）倒在血泊里，徐克正在拍一些琐碎镜头。 就在他们不远处，邱淑珍手里还拎着一把沾满血浆的锤子，衣服和脸上也有血迹，乖巧的坐在陈奇对面，接受师父的指导。 “你稍微低头，视角从下往上看，嘴角咧开，别动别动！” 陈奇伸手捏住她的脸蛋，往两边提拉，她的嘴角不自觉的跟着咧开，直到达成一个满意的弧度，道：“ok！眼神邪恶一点，想象面前是袁洁盈，自己马上就要弄死她……对对，就这样，保持住！” 他赶紧拿过照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又像捏橡皮泥一样，揉弄着她的小脸，邱淑珍敢怒不敢言，只得任他蹂躏，终于又给她捏成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咔嚓又拍了一张照片。 “等我把照片洗出来，你对照着练习，要分毫不差，形成肌肉记忆。” “什么叫肌肉记忆啊？” “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笑，伱都能笑成这个样子。” “噢~” 邱淑珍点点头，没问干什么，因为对方肯定会回答：以你的学历和智商，说了也不懂。 这段日子以来，她被打击过无数次，已经习惯了。 陈奇给她设计了两个笑容，一个邪恶，一个甜美，然后在片里有一场戏：她甜甜的走着走着，经过明暗交替的灯光，脸上表情变幻，从小天使变成了小恶魔…… 这种镜头，可以提升电影的品级，直接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唐人街探案》里张子枫的那个笑容。 让邱淑珍来演，是演不出来的，他只能捏橡皮泥，人工的捏出表情，再让她练习。她听话，肯努力，让干什么干什么，陈奇倒是愈发想栽培她了。 “阿珍，该你了！” 徐克在那边召唤。 陈奇推了她一下，鼓励道：“去吧，你现在很棒了，回忆你哭鼻子那天被欺负的样子，你把她当做袁洁盈，狠狠的锤她！” 袁洁盈不在剧组，但她依旧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action！” 徐克一声喊，邱淑珍蹲下来，凝视着地上的假人，然后拎起带血的锤子咣咣咣开始砸，一下一下越来越用力，砸着砸着，仿佛真想象出了袁洁盈，嘴角翘起，表情开始愉悦。 竟然笑了起来。 “噫！” 徐克和陈奇都是一抖，演着演着怎么还成体验派了呢？ ………… “师父，明天见！” “明天见！” 夜晚，邱淑珍挥手告别，看着高达飞走打奥特曼了，才进了门。 她现在是家里回来最晚的一个，爸妈都收工了，今天也一样，留了饭菜给她。邱淑珍洗了手，坐下来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发现爸妈一边一个把自己围住。 “你们干什么，绑架啊？” “阿珍，你老实讲，你跟那位陈先生怎么回事，他连续几天送你回家了。” “他是我师父啊！” “没别的了？” “不然呢……” 邱淑珍一愣，她上中学了，有些事也懂得，反应过来大声道：“你们太离谱了吧，我才13岁，我师父人很好的，你们当人家是坏人啊？” “哎呦，我们也是为了你好，现在什么禽兽都有啊，专挑你这种小女孩！” “不过没事就好，他既然收你做徒弟，有没有给你什么优待？” “有啊，天天教我演戏。” “没别的了？” “不然呢！你们今天好怪哦，不要打扰我吃饭。” 爸妈悻悻的闪了，其实他们就想问，陈奇有没有额外给点拍戏补助之类的，或者在伙食上吃点小灶也行啊。 吃完了饭，洗洗涮涮，躺在自己逼仄的小床上睡觉，而那一对弟妹忽然跑了过来，爬上床。 “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她小声道。 “五姐……” 妹妹更小声，扒着她耳朵道：“我们还想吃牛扒饭，你什么时候再拿回来呀？” “是啊，那天的牛扒饭好好吃哦。”弟弟也道。 “那是人家请我吃的，我自己哪有钱买呀？” 邱淑珍为难，但忽然想到自己被卖了一万五千块，道：“妈妈应该有钱呀，你们让她买。” “我们说过了，妈妈不肯，说要攒钱给哥哥结婚用。”弟妹失落道。 “……” 她也沉默了一会，安慰道：“没关系，等我赚了钱，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牛扒饭算什么，我带你们去吃西餐，住洋房……” 弟妹又高兴起来，妹妹问：“五姐，你拍的到底是什么戏啊？” “我也不太懂，反正让我吓唬人的。” “啊？你怎么吓唬人？” “就是，就是……” 邱淑珍把头发弄乱，遮住脸颊两侧，她现在还做不出来那种表情，自己揉捏着脸蛋，弄出一个似像非像的恐怖笑容，一把搂住弟妹： “就——是——这——样——喽！” “哇！” 小孩子的哭声在半夜很响亮。 ………… 与此同时。 长城公司宿舍，灯光明亮，陈奇在看龚雪的信。 信上说《妈妈再爱我一次》快开拍了，渣男男主选了一个叫王咏歌的，北电78级学生，比龚雪小三岁，跟周里京、张铁霖他们是同学。 这年代的演员，一般不爱出演有人品污点的角色，因为观众很容易将角色与演员联系起来。 这跟反派不一样，反派是纯粹的坏，一看就是对立面。 人品有污点，比如一个男人事业有成，对同事友好，对长辈孝顺，对孩子也好，但就是出轨了，你说他是反派么？不是啊，他道德有问题。 这样的角色，现在一般演员都不爱演。 不像后世。 所以王好为挑来挑去，挑了一个没啥名气的王咏歌，此人在80年代拍过几部戏，然后移民去加拿大了。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背景放在了广东，因为男主抛妻弃子，娶了富家小姐，富家小姐就是在香港有产业，后来男主也去香港了。 而且广东的拜神文化比较浓厚，也符合女主为了救孩子，一步一磕头去求神的剧情。 陈奇看完了信，给写了一封回信，又附带一套在香港买的秋冬装，一双鞋，还给汪洋买了点礼物，打算一同寄回去。 随后，他铺开稿纸，习惯性的做案头，梳理今明年的工作计划。 第239章 富贵之相 仅就自己和长城两家公司，明年铁定上映的包括：《太极2》《少林寺》《妈妈再爱我一次》《孤儿怨》，以及《致命弯道》系列和《黑暗侵袭》系列。 自己每年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了《太极2》，还剩一个，《孤儿怨》属于合拍片，不算名额。 而明年应该做的项目，首先是《太极3》，三部曲拍完，暂告一段落，他打算让李连结拍现代动作片。现代动作片其实涵盖的市场更大，西方也喜欢。 然后再来一部北美特供片。 这两部，是必须拍的。 “其余的么……” 他先想到了龚雪，按照他的规划，雪姐要连拿三届百花奖，登顶国内第一，然后就可以出海了。这年头，在欧洲三大展捧个奖杯回来，效果不比外汇差。 “一部冲奖片！” 他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再搞点什么呢？来部港片？” 老实说，陈奇现在没工夫搭理香港市场，因为太小了，但转念又一想，做一部也可以。 明年1月份，新艺城的《最佳拍档》上映，创下观影人次纪录，斩获2600万票房，然后《最佳拍档2》《最佳拍档3》又连夺两年的冠军，新艺城也达到了巅峰。 他要提前拆掉对方，一边要挖墙脚，一边也得证明自己实力。 不然光弄些创汇片，比如《孤儿怨》，在香港票房肯定不会太好，对人才资源的吸引力可能不足，你得在香港也很牛逼才行。 “那就来部港片吧！” “正好我要赚刘德桦和梁佳辉过来！” 于是乎，陈奇大笔一划，定了四部片：《太极3》、北美特供、冲奖片、港片。 ………… 次日，片场。 邱淑珍今天很不适应，因为她师父竟然没来。 从早上她就开始发慌，勉强拍了几场戏，到了放饭时间，依旧没见对方的身影，忍不住问工作人员：“请问我师父去哪里了？” “我不知啊，我只是个送饭的！” “我师父今天有事么？” “我也不知啊，我只是个吃饭的！” 问来问去，问到副导演了，总算有了答案：“陈先生采风去了！” “采风？” 她不理解这个词。 “哦，就是他有了新灵感，去转转啊，看看啊，采集一些素材。” 徐克也凑过来，好奇问：“他要写新剧本？”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今天不会来了。” “唔唔……” 邱淑珍闷闷不乐。 ………… 夜晚，庙街。 庙街在九龙油麻地，有着一条香港最负盛名的夜市，商品都很便宜，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少电影以庙街为主题，什么《新不了情》《食神》《庙街十二少》巴拉巴拉。 陈奇带着小莫和小耿，白天已经逛一天了。 去了大名鼎鼎的黄大仙庙、文武庙、宝莲寺等等，甭管道士和尚，见了就聊，四柱八字、梅花易数、紫微斗数啊，唾沫横飞，不可开交。 小莫差点把他按地上，押送回京。 你一个国企干部寻仙问卜，你特娘想干什么？伱的信仰呢，你的红色呢，你搞封建迷信复辟嘛！！ 陈奇百般解释，我这是采风！采风！ 此刻，三人刚吃了一碗正宗的史蒂芬周的杂碎面，配上撒尿牛丸，然后在庙街闲逛。 以天后庙为标志，庙街一分为二，一侧全是看相、算命的摊子，摊主全是半仙的模样，生意很好，善男信女众多。 另一侧则是唱粤剧的聚集地，围出一块简单的场地，露天麦克风，有吹拉弹唱的伴奏，一个女人咿咿呀呀的唱，进去看要买门票，也可以花钱点歌，点歌就贵了。 “哎呀，进去瞅瞅嘛！” “又不花你的钱，我请你们听戏！” “这有什么可听的，你不要造成国家财产流失！” “你特么吃牛扒饭的时候，咋不说国家财产流失呢？” 小莫板着脸，硬生生把陈奇拽走了，陈奇甚憾，只得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像在唱粤剧的名篇《香夭》：“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 无奈，他又来到另一侧全是算命的地方。 只见男女老少皆有，摊位紧邻，满脸写着“骗子”二字。名头也响，什么“庙街神相”“谭仙姑相命风水大师”“灵符祝你好运”…… 小莫和小耿都看傻了。 “这是资本主义社会么？这是封建社会吧？” “历史书上都告诉你们了，这叫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没上过学啊？走，看看去！” 陈奇随便挑了一家谭仙姑相命风水大师，一个半老徐娘坐在马扎上，穿着中式小褂，拿着扇子，戴着一副黑不溜秋的眼镜，未语笑三分，见有客人上门，先是一惊一乍： “咦，这位老板好面相啊！” “怎么好法？”陈奇笑道。 “我看你天庭饱满，嘴方唇红，鼻梁挺直、鼻孔不外漏，颧骨高而有肉，眉毛清秀有扬，龙头凤眼，正是大富大贵之相！ 上可位极人臣，下可富贵终身，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不过我观你印堂发黑，煞星当头，近日恐有一劫啊……” “行了行了，除了看相，你还有什么业务？” “喏！” 仙姑刷的竖起一块牌子，上书风水布局、商住厂铺、八字命理、小儿改名、择日配命…… “还真是广泛啊！” 陈奇一乐，问：“灵媒懂不懂？” “灵，灵媒？” “召唤亡者的灵魂附体，与生人对话的那种。” “就是招魂嘛！寻阴找阳不是我的业务范畴啊，你另请高明吧！” “这里有人会么？” “这里是公共场合，怎么可能招魂，当然没有了。你要去私人住宅，找那些问米扶乩的神婆才行啊。” “问米？” 陈奇点点头，素材够了，虽然没算命，也给了点钱当做陪聊费，仙姑还挺热情，挥手喊道：“老板，我很准的，你真的是富贵之相，妻妾成群啊！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我啊！” 逛了一大圈，都很累了。 在回去的路上，小耿开着车，小莫忍不住问：“奇哥，你真要搞封建迷信的电影？上头会不会有意见？” “领导给我特事特办之权，我又不在大陆上映，我在香港上映怕什么？你看看这块破地方，人家就热衷这个，都是为了创汇啊。 再说我这个故事又不是以封建迷信为核心，很感人的哩！” （冇了……） 第240章 人鬼情未了 《孤儿怨》继续拍着。 陈奇利用晚上的时间抄袭，啊呸，写作！ 其实他现在也不是纯粹的抄了，要顺应时代背景、地域文化特性对原版作品做一些改动，已经属于二创的范畴。在后世，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拿来当自己的作品，上院线捞金。 80年代是香港本土意识迅速崛起的时候。 电影市场表现的最为明显，好莱坞都干不过，什么《夺宝奇兵》《et外星人》《第一滴血》……在香港顶多占据年度前十的一个位置，冠军永远是港片。 直到1993年，《侏罗纪公园》横空出世，以凌驾于全球的电影工业技术攻陷了香港，轰下6000万+的票房。 而仅仅4年之后，旷古烁今的《泰坦尼克号》更是挑战了香港市场的极限，在这弹丸之地竟然拿下了1亿1千5百万的票房，港片正式衰落。 总体而言，好莱坞在香港并不好卖，那些大场面、大制作、感官刺激的电影，才有可能杀入前十。其余的像喜剧片、爱情片、恐怖片之类也有文化隔阂，《小鬼当家》北美2.85亿票房，在香港前十都没进去。 但有一部爱情片例外，1990年在香港上映，拿下3000多万的票房，排在年度第三位。 它叫《人鬼情未了》！ 故事很简单：一对年轻情侣谈婚论嫁，突然遭遇抢劫，男主不幸身亡，变成了一个幽灵。他调查得知，原来是自己的朋友策划的，他眼睁睁看着朋友接近女主，大献殷勤，一步步讨得女主欢心，眼看就要变牛头人幽灵了，却无能为力。 结果偶然找到了一个灵媒，拜托灵媒去找女主，经过一系列事情，挫败了朋友的阴谋，自己也飞升天堂…… 全美票房2.17亿美元，海外票房3亿美元！ 大获成功的关键，无非是戳中了观众的泪点，尤其是女性观众的泪点，加上当时非常优秀的特效，也给人新奇之感。 除去《泰坦尼克号》这个妖怪，《人鬼情未了》便是好莱坞在香港最受欢迎的爱情片。 陈奇现在要拍一部港版，再拍一部美版！ 这叫一鱼两吃。 但美版他不准备马上拍，这部片在美国票房太爆炸了，如果直接卖版权，那太亏，等自己有点话语权的，看怎样分得更多的利润才能拍…… 特效问题也没关系，1990版《人鬼情未了》面对的是1990年的观众，80年初的《人鬼情未了》面对的是80年初的观众。 他只要做到当下优秀的特效水准就可以了。 刘德桦、梁佳辉刚好演男一男二，其实这部片男性角色不重要，都是工具人，女主才是核心因素。原版的女主黛米摩尔，仅仅凭借这一部片就能在影史上记录一笔。 “女主不一定要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她一定要有魅力，有自己的格调……” 陈奇一边写一边思索着，慢慢在脑海中构建成型。 ………… 刘德桦觉得自己最近撞了大运。 训练班一切顺利，老师很看好自己，即将拍摄第一部电影《投奔怒海》，结果还没等拍呢，第二部又找上来了。 这日傍晚，他下了课，来到了一家普通的茶餐厅，进去扫了一眼，见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一个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陈先生。 那个沉默寡言的保镖，也站在不远处。 “陈先生！” 刘德桦很恭敬的打了声招呼，他面相忠厚，其实很聪明，知道这位是大人物。 “坐！” 陈奇摆摆手，笑道：“最近怎么样？” “托陈先生的福，一切都好。” “你那位山贼兄弟呢？” “佳辉？他，呃，他离开训练班了……” 刘德桦简单的讲了一下，陈奇做惊讶状，道：“这么说你是tvb的人了？那我找你拍戏，是不是要经过tvb同意？” “不用不用！我们没有正式签合同，只是一个意向，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他连忙解释，生怕机会跑掉。 “哦，故事梗概伱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非常非常棒啊，一定是部很感人的爱情电影，我很愿意出演！” 一个故事梗概能看出啥？但他新人嘛，有戏拍就行，完全不挑，也不管什么左右。 陈奇则打量着他，气质青涩，却又少年老成，都说他出道时演技不行，其实还凑合吧，在《投奔怒海》里表现及格，自己也不用他做出什么惊艳表演，及格就行。 即便在他的成熟期，演技也是飘忽不定，一辈子都在明星演法，碰上合适的剧本和导演，还是不错的，这点跟黄晓明很像。 能成巨星，肯定有天赋的。 但相对而言，他在演戏和唱歌上的天赋比很多人差，努力几十年如一日，光是“十年不吃米饭”这一条，就够牛逼的。 “……” 刘德桦拿起一杯冻咖啡，费劲的咽了一口，被看的有点发毛。 人家不开口，自己也不敢吭声，终于，陈奇又问：“《投奔怒海》什么时候去海南？” “下周！” “那拍完要明年初了？”陈奇算算时间。 “对，要四个月呢。” “拍完《投奔怒海》你就来我这，接着拍下部片，有问题么？” “没有，绝对没有！” “嗯，会有人跟你联系签合同的……对了？” 陈奇忽然又问：“钟楚红你知道么，她是不是邵氏的？” “对，她是邵氏的签约演员！” “哦……” 陈奇点点头，不再说了，刘德桦知道这是谈话结束了，主动起身告辞。 陈奇看着他走出去，消失在对面的街道上，不由耸了耸肩，无线五虎将没喽！四大天王也没喽！不过关我屁事哩？ 他暂且不想去找梁佳辉，反正《人鬼情未了》明年启动，到时再找也不迟。左派有了梁佳辉和刘德桦，再加上许鞍华这群新浪潮导演，骨架一下子就撑起来了。 再来几个女演员，那更是颇有班底了。 尤其梁佳辉，他是可以出海的，重中之重！ “我们也走吧！” 陈奇喝完了一杯柠茶，带着小莫出去，暗道：接下来，就等着《投奔怒海》被曝光了，没人曝光，我就自己曝光……咦，那我岂不成了梁山吴用？ ………… 明年四部片呢！ 陈奇搞定了这件事，依然要写剧本，断断续续的去《孤儿怨》片场看看，惹得邱淑珍很不开心。 眨眼到了10月份，美国俩童星的戏份杀青，带着事儿逼监护人终于回去了。 而京城也有消息传来，《太极2》完成了大部分戏，要来香港拍最后几场，包括李连结、王群、计春华、戈春燕、何情、陶蕙敏、甄梓丹。 李健群也会来，因为她的角色就是在这几场戏里死掉的。 第241章 家里来人 启德机场。 一架从上海过来的航班落地，闸口一开，李文化带队走了出来。 大部分人都来过香港了，只有李健群、何情和陶蕙敏没有，特别兴奋的东张西望，尤其两个小姑娘，瞅瞅这个人，瞧瞧那个人，愈发觉得自己很土。 “我说一下啊！” 李文化拍拍手，道：“有几位演员是第一次来，一定要遵守纪律，跟随团队，不要乱跑。真要跑丢了，那可是严重的外交事故，谁也担待不起！ 一会小陈和傅奇同志来接我们，听从他们的安排。 我们此番来港，批的是十天时间，争取把戏拍完，不然还得延期申请，很麻烦的。” “导演！” 何情高高举手，仰着胖乎乎的脸问：“我们在这边的补贴是不是港币呀？” “想得美！每天还是两块钱人民币，你们一切用度都由集体解决，怎么，你还想逛街买东西？” “没有，我只想看看港币啥样子！” 她摇摇头，陶蕙敏捅了她一下，悄声道：“就你多嘴，让伱不要说话了。” “不问怎么知道啊！” 何情吐了吐舌头，并不在意。 等了一会，傅奇租了一辆巴士，与陈奇一道过来了，见面自是寒暄，上了车，前往长城公司宿舍，反正宿舍现在很空，可以安置。 收拾安顿，忙忙碌碌的，眨眼到了晚上。 傅奇招待大家吃饭。 陈奇跟李文化对接了一下，《太极2》就剩这几场戏了，主要讲红灯照对抗洋人，计春华纵容手下趁火打劫，殃及无辜，杨昱乾一怒之下，打死了计春华。 而他又看到红灯照的黄莲圣母和双面菩萨，平日那么威风凛凛，万人供奉，结果轻易死在了洋枪之下。 任你什么武艺高强，任你什么装神弄鬼，都抵不住现代科技的滚滚洪流…… 袁氏兄弟也回来了，打戏自然由他们做主，这几场涉及人数众多，李文化压力很大，陈奇却心里一动：正好徐克在啊，不薅白不薅！ 但他不能现在提出来，还得顾及一下李文化的自尊心。 之后，他开始一个一个的探访慰问。 “小李！” “奇哥！” 李连结欢快的跑出来迎接，他对住宿舍很满意，因为两居室，自己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笑道：“一晃你都走三个月了，我们都挺想你的。” “我一点都不想你们，我在香港为了祖国的伟大文艺事业而奋斗，没那个闲工夫。” 陈奇拍了拍他肩膀，打量一番，一副好大哥的模样，道：“感觉瘦了点，更精神了，拍戏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很好啊，感觉比第一部还好，就是在剧组待着有点闷……” 李连结挠挠头，问：“奇哥，我想出去逛逛行不行？” “不行，有纪律！” “那，那《太极2》上映的时候，我们还来不来做宣传？” “来啊，跟第一部一样，到时我再带你们好好看看。咱们做事一码归一码，该遵守纪律就得遵守纪律，该变通的时候我也不是死板的人，你们现在都是我的人，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家？” “嗯嗯，我知道奇哥对我们最好了！” 李连结笑道。 “行了，早点休息，明天去片场。” 陈奇从屋里出来，翻了个白眼，心野啊！这才第二部戏。 公司启动资金才432万，《太极2》预算180万，《孤儿怨》预算260万港币，分摊一半换成人民币大概43万，这就是223万了。 但要注意，他自己弄公司，宣传费用也得自己出了。 比如在香港的宣传，去海外参展、卖片的费用，都不是一笔小钱，何况还得办杂志呢。只能说，现在资金刚好够用。 等明年卖了片，回了款，那就能充裕些了。 到时得给职工待遇提一提。 跟着，他又去看了看陶蕙敏和何情胖丫头，然后敲开了李健群的房门。 “咚咚咚！” “方便进来么？” “请等一下！” 里面传出戈春燕的声音，她们住一个屋，戈春燕开了门，头发湿漉漉的，穿的严严实实，显然刚洗过头。紧跟着，李健群也顶着毛巾出来了。 “你们自己烧的水？” “是啊，这里可真方便，那个灶拧开就着，不用烧煤。”李健群道。 “那叫燃气灶！还有燃气热水器呢，直接放水洗澡，更方便。不过那个贵，宿舍没装……” 陈奇坐下来，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门，关着呢。 这要在大陆，谁敢关门啊？都得开着门聊天。一男二女，深更半夜，还湿漉漉的，传出去能让全国文艺界讨论半年。 聊了一会，戈春燕很聪明的先回屋了。 剩下俩人，陈奇伸出手，笑道：“我收到公司来信，说你加入我们了，我还没跟你谈过话呢，欢迎你成为公司的正式职工！” 李健群看着他的手，哑然失笑。 只得一手捂着毛巾，一手湿淋淋的跟他握了握，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领导了，既然你这么正式，那我也正式向你报到！” “好说好说，公司就缺乏你这种人才，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 李健群抿了下嘴，已经风轻云淡：“分开的时候很伤心，还好工作救了我，有一次李导需要一个布景，我去帮忙，忙了三天，醒来什么都忘了。” “哇，那你很洒脱啊！” “哪里哪里，我也犹豫了好久，但事情发生之后，就突然轻松了，我觉得让过去的事情拖累未来的人生，很没有必要。” “不，你这个内心就是很强大，厉害！” 陈奇有感而发，也有点出乎意料，李健群这么有个性么？又联想一下她的人生经历，倒也符合。别的不说，敢在80年代离婚的，就没几个…… 1980年，全国粗离婚率才0.35%。 说起来，刘小庆也是80年代离婚的，嗯，这种事文艺界比较高发。 “那行吧，你好不容易来趟香港，改天我给你买点各国的服装杂志和理论书籍，你看一看。别总设计古装，现代装也练习一下，进了公司有你忙的。” “那太谢谢你了！” 李健群眼睛一亮，正合自己心意。 ………… 次日。 《太极2》拉到了清水湾片场，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主要演员过来，外国人和群演都是在香港找的，香港人工贵啊，180万就花在这上面了。 “隔壁是拍什么的？好多人！” 正在棚里拍《孤儿怨》的徐克听到动静，问了一句，有人道：“《太极2》吧，从大陆来的。” 太极？！ 徐克一下子想到了李连结，他跟袁和平一样，对李连结可是心心念，趁着休息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溜过去：“嗯，我得去看看！” （腰最近又犯了，又在贴膏药，今天冇了，明天补上…… 豆橛子到底是啥玩意，听说山东的朋友都在吃啊） 第242章 勾勾搭搭 这几场戏被陈奇放在了胡同群里。 红灯照与洋人打，计春华与杨昱乾打，清兵与假义和团打，假义和团又欺压百姓，一共是五方人马，共计一百人左右。如果放在一个大平地上，会显得很乱，所以陈奇用一条条胡同隔开，各打各的。 最后再来个大长镜头，展示一下百人群架的壮观。 简单讲，就是有细节，有整体。 长城借了两台摄影机，共三台机子拍，李文化摄影师出身，最懂得这种场面的难度，压力颇大。陈奇正在帮忙调度，一转头瞧见徐克鬼鬼祟祟的溜进来了，道：“徐导，来看热闹啊？”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徐克有点尴尬，背着手想走，陈奇一把拽住他，笑道：“来都来了，我带你认识认识。” 说着，把他拉到李文化面前，介绍了一番，又拽到李连结跟前，道：“小李，这位是香港的大导演徐克，人家在美国学的电影，科班出身，才气逼人，你有机会要请教请教！” “徐导演好！” 李连结连忙问好，徐克被夸的害臊，连连摆手：“你太夸张了，我才拍了几部戏而已。” 然后他打量着李连结，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不由双目放光。他第一部片《蝶变》就是武侠，后来拍了很多类型的电影，但对武侠情根深种，见了李连结，就像老嫖客见了清倌人，盖了帽了！ 总想拉人家下海。 然后见计春华，“这位倒也面相清奇！” 又见戈春燕，徐克暗道可惜，身手如此俊美的女子，奈何姿色平平，如果是个美人，自己肯定把她捧成华人第一女打星。 又见甄梓丹，“嗯！” 最后见了何情和陶蕙敏，只觉年岁尚幼，五官气质倒不错，未来可期。随即，他瞧见二人的造型打扮，不禁一愣，问：“她们演的是什么角色？为什么这么古怪？” “她们是红灯照，义和团知道吧？一个组织里面的仙姑，天生就是连体人，拿来装神弄鬼，号称双面菩萨。” 陈奇让她们背靠背站好，解释道：“二人后背相连，一体两面，同心同感，动作设计也是奇诡飘忽，来伱们演示一下！” 说着退后几步，徐克环抱手臂，饶有兴致的观瞧，只见二人转个身，正面是何情，背面是陶蕙敏。 何情拿着一把扇子，与一位武行比划了几下，一招打过去，武行向右躲闪，而突然从她的左肋下，穿出一把细细的长剑，直直捅在了武行身上——却是背面的陶蕙敏，反手出了一剑。 紧跟着，二人开始转圈。 她们都学戏曲的，脚步轻盈，身姿优美，背靠背贴着却能转的很快，大红色的裙摆舞动，配上二人的妆容，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咝！ 徐克浑身一抖，一下子被戳中xp，啊呸！被戳中了审美。 他就爱搞这种奇奇怪怪，神神鬼鬼的东西，何况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贴贴，威力翻倍。 “我懂了！” 他拍拍巴掌，兴奋道：“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单面对敌，另一个在后面协助，也可以双面打斗，还可以随时换位，变幻武器和招式，让敌人防不胜防。” 他顿了顿，愈发嗨皮：“那不如这样，她们从没见过对方的面貌，最后被人从中间切断，倒在地上，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姊妹，再加一句台词‘姐姐/妹妹，我终于见到你了’，然后紧紧抱在一起死去……” “呃，我也只是建议而已。” 徐克见陈奇似笑非笑的样子，非常尴尬，陈奇道：“你这么有想法，干脆你来拍这段？” “不了不了，我怎么好抢李导演的饭碗？我那边快开始了，告辞！” 他又跑了。 徐克因为连扑了三部戏，没人投资，才加入新艺城混口饭吃。他当然也喜欢钱，但自由创作和天马行空对他的吸引力更大，陈奇撇撇嘴，看你能忍到几时！ ………… “停！” 李文化再一次喊了停，问：“怎么回事？那几位外国演员，不是说举枪齐射之后，要露出蔑视的笑容么？还有那位演驻华使节的，那位演洋人指挥官的，你们台词好像不对啊！” “李导，你还懂英文？” “不懂，但我看剧本上就两三句，他们怎么说了一大串？” “我去沟通沟通！” 翻译去了。 李文化有点沮丧，纠结片刻，还是叫过陈奇，道：“小陈，拍摄有些困难啊！” “怎么？” “我不是拍不了，但我们只有十天时间，如果都浪费在调度、沟通上，可能就不够了。这些都是香港人员，一点都不熟悉，还有那帮老外，还得通过翻译传达，太麻烦了……” 李文化不是逞强的人，他感觉自己不太掌控的住。 在北影厂拍戏，一个剧组才一台摄影机，这次干三台，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他主动道。 “我试试吧，你先拍局部场景。” 陈奇应了下来，抹身就跑到隔壁的摄影棚，这边今天的任务完成，已经快收工了。 “师父！” 邱淑珍开心的跑过来，撒娇道：“你怎么才过来呀？你这几天都不来了。” “我有别的事情啊，你怎么样？” “我很努力的，大家都夸我了！” 陈奇摸摸她的头，心中一动，笑道：“隔壁也在拍戏，机会难得，你要不要来客串一下？” “客串什么？” “古装戏，你就演一个平民小女孩吧，在骚乱中无辜惨死，几秒钟的镜头就行了。” “好啊，没问题的！” 邱淑珍答应下来，陈奇又找到徐克，说明来意，徐克还在矜持：“这不太好，我接《孤儿怨》已是勉为其难，怎么还能帮你们拍别的戏？” “什么勉为其难，我看你玩的可嗨皮了！走了走了，拍几个镜头就行，你就当帮个忙。” 他拉着徐克和邱淑珍回来，邱淑珍自去做造型，徐克嘴上不要不要，却很愉快的跟李文化交流起来，主动承担了外国人的戏份，他能用英语直接沟通。 洋人打红灯照嘛，何情陶蕙敏也在这里，他得偿所愿，能拍小美人贴贴了…… 袁氏兄弟也分成两组，一组帮一个导演。 主演、群演、幕后人员，加起来近二百人，再加上隔壁《孤儿怨》的，还有刘雪桦那边的恐怖片，进进出出，吵吵嚷嚷，整个片场好像一下子沸腾起来。 “……” 傅奇来探班，悄悄在外面看了一会，没惊动任何人的又走了，走着走着开始笑：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 第243章 变态 “姐姐好，我是来客串的，叫我阿珍就好了！” 邱淑珍来到化妆的地方，操着一口晦涩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李健群一脸迷茫的抬起头，十六个字听懂了一半。 她普通话也不好，带着武汉口音，问：“你好，你是来做什么？” 邱淑珍也一脸迷茫，道：“不好意思，你讲的听不太懂！” “什么？” “什么？” “客串啊！她来客串的，要给她做个造型，平民姑娘，出场就死。” 就在俩人互相盲狙的时候，长城的化妆师过来解围，李健群这才明白，拉过邱淑珍打量一下，比了比身材，选出一件红底带花的小袄，一条裤子，一双绣花鞋和一双袜子。 “袜子也要穿？” 邱淑珍拎着一双长长的，好像布口袋式的古代袜子奇道。 “伱的角色死掉，倒在地上，可能会露出袜子，不穿会穿帮。” 李健群说了一句，化妆师给翻译，邱淑珍点点头，利索的脱掉衣服，换上戏服，然后梳头化妆，扎了一条长长的辫子。 “李老师，怎么样了？” 陈奇过来了，一瞧，笑道：“不错嘛，古装也挺好看的。李老师，一会你跟着徐克导演拍，就是模样很怪异的那个家伙，我都安排好了……阿珍，你跟我来！” “嗯！” 邱淑珍屁颠屁颠的跟上去，问：“师父，她是你的师父么？” “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叫她李老师？” “这是一种尊称，她是技术人员，很厉害的，你也要这么叫，对她尊敬一点。” 俩人来了李文化这边。 这是要拍计春华的手下烧杀抢掠，杨昱乾看到无辜百姓身死，怒不可遏，这个无辜百姓自然就是邱淑珍了。 “一会他追，你跑，他从背后斩你一刀，你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又被一刀捅进肚子，你就挂掉了懂不懂？” 袁和平教她动作，中刀是如何反应，挂掉是如何反应云云，陈奇看着，一时恶趣味又起，道：“干脆这样，她直接死在李连结的面前，他看到了，然后就找计春华单挑。” “嗯，也行啊！” “那就这么做！” 于是试拍，邱淑珍慌乱的疯跑，后面一个人追，她啊的一声倒地被捅死，不远处就站着李连结。 陈奇乐不可支，这又是只有自己懂的彩蛋：李连结和邱淑珍合作过三次，《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鼠胆龙威》《新少林五祖》，cp感强烈。 因为李连结面相正气凛然，有禁欲感，给他配一个美艳主动型的女明星，效果会1+1＞2。 《黄飞鸿》里的关之琳，《中南海保镖》里的钟丽缇，皆是如此。 邱淑珍试了几遍，正式拍一遍通过，陈奇拍拍手，赞道：“不错，有点进步。天也不早了，你要是回家我让人送你回去。” “师父，你不送我嘛？” “我得很晚啊。” “那我等着！” 她说完，去卸了妆，乖乖的坐在角落。 陈奇没时间理她，又去看徐克那边，徐克已经陷入了一种很亢奋的状态，在给何情和陶蕙敏讲戏，他普通话不错的，道：“一会有人开枪，一枪打爆你们连体的地方，哗，血花四溅那种。 然后你们倒地，艰难的面对面，挣扎的爬向对方，紧紧拥抱……” 两个小姑娘很莫名，但看陈奇在旁边没讲什么，只得照做。第一个镜头很顺利，俩人被打散了，浑身都是血浆，脸上也是假血，然后挣扎着爬，抱在一起。 “咔！” “抱的不够紧，要狠狠的，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那种感觉。” “咔！” “脸也要贴在一起啊，耳鬓厮磨懂不懂？” 徐克拉过一位男性员工，表演什么叫耳鬓厮磨。 “你们是畸形儿，既互相依赖，又互相憎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双双解脱，这种感觉要找到。” 调教了一番，终于，只见何情和陶蕙敏穿着大红衣裙，满脸鲜血，美艳且诡异，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口中梦呓般呢喃：“姐姐/妹妹，我终于见到你了！” 然后脸贴着脸，用最后的一点气力，身体像两条蛇一样扭动，直至断了气…… “ok！” “完美！” 徐克脸上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啧啧！ 这是个变态啊！ 陈奇摇摇头，脸上也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快感，他也爱看。但他觉得这个镜头尺度有点大，还得拍一个普通版的镜头，留做备份，万一审查不过就糟了。 随即又想，妈的这老小子拍了那么多百合片，手里肯定存了一批私货，就是拍完的素材但没用到正片里的，都是珍藏啊。 角落里。 邱淑珍也关注着这两个小姑娘，虎视眈眈。 “她们是谁呀？” “也是师父的徒弟么？” “不过师父好像对她们不太热情的样子，应该只是小角色……唉，也不知师父有没有女朋友，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 有了徐克帮忙，李文化总算松了口气。 两组人马同时进行，眼看天越来越晚了，大伙都开始打呵欠，陈奇终于开恩：“今天到这里吧，回去休息！” “哇哦！” 众人低低欢呼，实在累的不行了，陆陆续续的走人。 李连结一行上了巴士，何情和陶蕙敏被折腾了一天，头靠着头，已经是两条咸鱼了。忽地，陶蕙敏向外面看了一眼，捅了捅何情：“哎，你瞧！” “怎么了？” “咦？那个丫头是谁呀，怎么能坐小陈哥哥的车？” “我听她叫师父啊，是在香港收的徒弟吧？” “哼！妖里妖气的！” 何情撇撇嘴，很不待见。 巴士缓缓驶出片场，一辆高达紧随其后，已经夜里12点了，邱淑珍第一次搞到这么晚，也是昏昏欲睡。 陈奇没打扰她，快到家时才轻轻推了推，唤道：“阿珍？” “嗯？师父，到家了？” “你今天表现不错，你来客串属于额外工作，给你个红包，当你的劳务费。” “……” 邱淑珍看着他手里的红包，嘴巴微张，强忍着摇头：“我不要了，我也没干什么，再说你已经给过酬劳了。” “一码归一码，那份酬劳是《孤儿怨》的，这是今天的，反正也不多，拿着吧！” 陈奇把红包塞到她手里。 “谢谢师父！” “你快点回去吧，今天弄太晚了，你爸妈肯定也着急了。” “嗯，明天见！” 邱淑珍跳下车，照例看着他远去不见，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拆开红包瞧了瞧，果然不多，只有100港币。 但她莫名的就很开心，想了想，把红包从领口塞进衣服里，这才大声喊：“妈妈！我回来了！” 第244章 长镜头 不知不觉到了第九天。 剧组挑灯夜战。 陈奇、李文化、袁氏兄弟，包括来帮忙的徐克，都累的不行不行，歪在椅子上抓紧时间休息。群演们更是席地而坐，哦不，席地而躺。 《太极2》只剩最后一个大长镜头。 胡同群纵横交错，分成十几个小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情景发生，镜头从上面扫过去，一览全貌。这意味着不能有一丁点错误，必须一遍成功。 为了这场戏，剧组熬了三天，还没拍成。 “宵夜来了！宵夜来了！” “大家吃点东西，喝点饮料，等下再战啊！” 剧务推着车进来，每人一份饭，有汤，不爱喝汤的还有柠茶和可乐选择，大家三三两两的过来领饭，默不作声的吃着。 陈奇不饿，只拿了瓶可乐滋溜滋溜的，道：“不要灰心，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有一点进步，再加把劲，成功就在眼前。” “我真不知道你们大陆同行这么拼，香港都没有这样的镜头啊！” 徐克叹道。 “就像小陈说的，既然是续集，就得拿点新东西出来嘛，我们干不出敷衍观众的事情。” 李文化提及这点，颇为自豪，大陆电影好看归好看，不好看归不好看，但态度肯定是认真的。徐克听了，转头对陈奇笑道：“没想到你还是艺术至上？” “不不，我是态度至上。而且我觉得电影不要搞二元对立，好像商业与艺术不共戴天，它们就是电影的两条腿，缺一不可。 如果能在商业片里加点艺术，在艺术片里加点商业，那就是最高境界。可惜绝大部分人做不到，那把商业片拍的娱乐好看，把艺术片拍的深刻回味，倒也不错，可惜大部分人也做不到。 大部分人只是把商业片拍的俗不可耐，把艺术片拍的高不可攀，这样很没意思的。” “我现在就是俗不可耐啊！” 徐克又叹了口气，想起了《鬼马智多星》，袁和平笑道：“你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新艺城势头那么生猛，伱们大有前景。” “你们也不错啊，以后有机会合作。” “好啊！” 袁和平欣然应允，他们一个在新艺城，一个在嘉禾，其实没啥合作的机会，却奇妙的被陈奇拉到了一块，小小的合作了一把。 吃完饭，休息一会，陈奇站起身：“开工！开工了！” 五个人分别去自己负责的区域，继续拍摄。 “咔！” “那个枪怎么没打出去？” “咔！” “你痴线啊，说过多少次了？” 又折腾半天，到了凌晨，大家即将到达极限，又来了一遍。 “全体准备！” “3，2，1，action！” 这种航拍视角，高点的得用飞机，矮点的也得用大摇臂，现在已经有摇臂了，最高可以到11米左右，能搭载一名摄影师、一名助理和一名灯光助理。 长城有一套设备，李文化亲自上阵，执掌摄影机，干起了老本行。他站在云台上，镜头对准，一幅混乱衰败的晚清画卷在镜头里徐徐展开： 胡同群纵横交错，假义和团的暴徒脸上带着狞笑，肆意扒开一个女子的衣衫，把她压在身下，女子一边哭喊挣扎，一边让自己的孩子快跑； 几个清兵拿着绳索和武器，在抓捕这些暴徒，暴徒们喝下符水请神上身，先打死了一个从大烟馆里跑出来的倒霉鬼； 纳兰元述指挥若定，百姓在他身后慌乱逃窜； 杨昱乾殴打九宫真人（计春华）； 双面菩萨倒在血泊中，黄莲圣母飞上墙头，一手拿扇子，一手提着红灯笼，面对一队洋人怒目圆睁，要为师妹报仇…… 遍地腥云，满目狼犬，正是大厦将倾的清王朝！ 李文化刚开始拍，就有一种直觉，这次稳了！他的镜头一点点扫过去，感觉也愈发强烈，心都开始砰砰跳动，终于，镜头落在最后一幕：一间被烧毁的大烟馆上。 “成了！” 他差点叫出来，迫不及待的挺起身，拿起扩音器大声道：“好！” “过了！” “……” 当这句话喊出，全场安静了两秒钟，随即欢呼起来，熬了三天没有白费。 这些群演未必有对电影的诚挚感，但当他们付出的成本太高时，也不自觉的陷入这种情绪里，瞬间达到了共鸣，为成功而雀跃。 徐克也笑道：“哇，拍这场戏，我都长见识啊！” “那你来左派啊，李连结天天给你拍。这一百人算什么？我们对电影的支持力度超乎你想象，坦克大炮、人山人海、万马奔腾、大好河山，资源应有尽有，你在香港找不到的！” 陈奇找机会就策反。 徐克咽了口口水，一个劲晃他的大脑袋：“莫谈政事，莫谈政事！” ………… 紧赶慢赶，总算在十天之内完成了任务。 一行人来去匆匆，陈奇和傅奇又去送，李连结问：“奇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也快了，冬天吧，我还得回去弄杂志呢。” 陈奇忽地想起一事，道：“对了，你还住在武术队？” “是啊，我各种关系还在武术队，当然可以住了。你有好地方让我住？”李连结期待道。 “没有没有，那你就住着吧，正好我们缺房子呢。” 陈奇笑道，又转向李健群：“李老师，你的住宿公司给你解决了么？” “说暂时住在乐春坊那里。” “哦，也行，先委屈一段吧。” “没关系的，我去看过了，比我上学的宿舍好多了，那院子很漂亮。”李健群笑道。 拍戏的时候，她和计春华可以住招待所，拍完就不好再蹭了，都得搬乐春坊去。陈奇准备回去找文化部领导，先弄一个哪怕非住宅房屋也行，自己改造改造，先凑合住。 明年他还得继续招人呢。 然后赶紧申请一块地，给公司盖宿舍，不受这房子的鸟气了。 “好了，该进去了！” 李文化招呼着，大家起身，依依不舍的跟陈奇告别。 “你可快点回来啊！” “奇哥，等着你啊！” “走吧走吧！” 陈奇摆摆手，也有点情绪上头，在香港几个月吃喝玩乐固然很爽，但终究不是家。 …… 送别众人，回到了清水湾片场。 他和傅奇到了行政主楼，进办公室把门一关，傅奇问：“已经10月底了，《太极2》能赶在春节档之前做完后期么？” “今年过年早啊，1月份就除夕了，11月、12月，两个半月的时间……” 陈奇摇摇头，道：“即便能做完，也是非常仓促的，我不建议上春节档，暑期档怎么样？” “暑期档也可以，那春节档就给《少林寺》吧，张导演辛苦2年，他也想看看成果呢。” 第245章 片花和预告片 春节档给了《少林寺》。 这部在历史上取得光辉成就的电影，现在说不准了。 二人继续研究，《太极2》要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后期，《孤儿怨》也一样，如果明年还去柏林影展，那太仓促了……忽地，二人不约而同的道： “去戛纳吧！” “去坎城吧！” 坎城，是香港人对戛纳的叫法。 “戛纳电影节每年5月份举办，时间非常充足，我们可以带着《太极2》《孤儿怨》《致命弯道2》《黑暗侵袭2》去卖片。” “哇，一下四部片，肉眼可见的实力增长。” 陈奇点点头，又道：“不过拖到5月份，我的回款又慢了，我还想继续拍片呢，公司资金紧张。” “如果有困难，长城可以……” “不不，我有一个法子。《太极》卖了那么多地区，应该都上映了吧？” “应该是的。” “成绩怎么样？” “我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反馈，说票房都不错，你想做什么？” “其实呢，我这次来还带了一盘拷贝，我预剪了5分钟的内容。麻烦叔叔请日韩、东南亚的片商过来，我们先看一看。” “你是……” 傅奇一愣，古怪道：“你想卖片花？！！” “不不，我这叫预告片，比片花良心多了！”陈奇笑道。 港片卖片花，始于50年代。 当时二战刚结束，东南亚的华侨们思乡情切，对充满中国传统风味的电影需求量大增，香港各大电影公司拍出来的作品供不应求，卖片花由此而来。 后来东南亚政局不稳，各地区政策时有变化，卖片花一度歇菜。 进入80年代，港片又开始繁荣，先是东南亚的片商卷土重来，到80年代后期，台湾电影解禁，台湾的片商挥舞着钞票疯狂涌入，再度让卖片花兴盛起来。 片花不等于预告片啊，这点要分清！ 片花讲究点的，会弄一张海报，印上主演照片。 不讲究的，写一张纸条，上面包括片名，主演——通常都是大明星，然后就没了。拿着这张纸条，就可以从台湾、东南亚片商手里捞钱。 比如王家卫拍《东邪西毒》，片商一瞧，卧槽，这全明星阵容的武侠片啊！ 掏钱！必须掏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最过分的是啥呢？一次性列出十部电影的片单，忽悠片商掏钱，每部片一般给20%-40%的定金，这就拿了一大笔钱了。 然后就拖啊，十部片猴年马月能拍完呢？ 最后只交了三四部，片商都被坑死了。 卖片花的好处是盘活了资金，坏处就是不思进取，粗制滥造，信誉丢失，是港片衰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还是老生常谈，香港电影人赖大陆，赖得着么？ 港片是他们自己玩死的！ 而陈奇要卖的，是货真价实的影像素材，这叫预告片，太良心了。 ………… “啊~香港真是飘散着一股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气息呢！” 几天后，日本东宝公司的中村真二在香江落地，用日语特有的感叹调哔哔了一句。 他是当今典型的日本公司人员的打扮，体面的西装和皮鞋，真皮公文包，领带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透着精神干练。没办法，日本现在经济牛逼的很，牛逼到都开始弑父了。 然后就被美爹按在地上摩擦…… 别看美国内忧外患，打儿子还是没问题的，不像后世，堂堂老拜登生死不明，哈里斯涉嫌篡改遗诏，整的跟三流宫斗剧似的。 当初《太极1》，就是中村真二谈下来的，花了100万美金。 回去被骂的狗血淋头，结果怎么样？ 盛况空前，不少影院在满座之后，还临时增加了站票，大阪梅田的北野剧场一天就创下了观众一万两千多人次的全日本最高纪录。 最终票房36亿日元，按照日本产业的利益分配，发行方能拿50%-60%。 东宝赚了20亿日元，约合900万美金！ 所以一听《太极2》的消息，中村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他在酒店简单休整，便急匆匆的跑到了清水湾片场，结果还没见到正主，却瞧见一个讨厌的家伙。 他不认识，但看对方的面相就很讨厌。 金敏勇也瞪着他，同样很讨厌。 中日韩三国，互看不爽，又俩俩一块嘲讽第三家，此乃惯例。 “哼！” 金敏勇用鼻孔蔑视了他一下，抢先上楼，《太极》在韩国也很受欢迎，首尔观影人次29万，整体票房杀入了年度前十。 俩人上了去，又等了一会，新马、泰国的片商也来了。 傅奇没请太多人，这四位就够了。 寒暄一番，又去了片场的一个放映室，陈奇带来的拷贝终于派上了用场，放了一段5分钟的影像。 历史上，日本人一般不买港片的片花，因为太扯淡了，而且日本市场很古怪，除了程龙、元彪少数几人，基本都歇菜。 没错，日本人很喜欢元彪的，也不知为啥。 现在陈奇拿的是预告片，于是乎，几人就看到了李连结大战甄梓丹的布棍，妖异美丽的双面菩萨，黄莲圣母，李连结各种打打打……他的镜头占了一半。 片商冲着他来的，得给人家看啊！ “啪啪啪！” 短短五分钟很快放完了，几人齐齐称赞：“拧布成棍，这个创意太棒了，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完整的电影！” “伱们又添加了很多元素，我很喜欢！” 大家用英语交流，陈奇在傅奇面前也不装了，一口流利的英格力士，道：“首先感谢几位远道而来，相信大家都清楚此行的目的，我废话少说，《太极2》刚刚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我们现在出售《太极2》的预购权，大家都是业内人士，港片一般要20%-40%，而且什么都没有，只有片名和演员。我们为表诚意，只收15%。” “如果愿意进一步详谈，还请留下来，如果想在戛纳看全片的，我们也欢迎。” “……” 短暂的沉默，中村真二问：“陈奇先生，我们很少提前支付一部电影的定金，你为什么不在戛纳商谈呢？” “我们有我们的考虑，只能说，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们不排除寻找另一家日本片商，或者直接寻找美国片商谈一谈全球版权。” “……” 又一阵沉默，没一个人想走的。 “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初步共识，下面我们可以聊聊具体的价格！” （冇了…… 最近相声圈真热闹啊！） 第246章 先挣一笔 “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祝您拍出更好的作品！” 办公室里，陈奇与新马的片商握了握手，快速达成了一致。 新加坡地小人少，从马来西亚分出来，渊源极深，电影发行通常都是一个大片商包揽。新马一向是华语片的主要输出地，但他们市场有限，价格浮动不大。 《太极1》出了15万美元，《太极2》出了20万，陈奇也没讲价，马来西亚的华人是很棒的。 20万的15%，就是3万美元。 跟着是韩国的金敏勇。 前文讲过，华人影星在海外的卖座能力，程龙独一档，在哪儿都吃得开。其他国家和地区，要具体划分，比如日本人很喜欢元彪，韩国人很喜欢李连结、刘德桦、周闰发、张国荣…… 诶没错，韩国人很喜欢刘德桦的，也喜欢王祖贤。周星弛整体都不太行，他的喜剧出不了海，直到《少林足球》《功夫》才成功出海。 李连结是最受韩国欢迎的华人影星之一，他在香港从来没拿过年度冠军，但片酬仅次于程龙，就在于他在海外卖座，包括在台湾省也极受欢迎。 “阿一古！” “您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呐，我因为买了您的片子，在公司都出了名了……” 金敏勇进来就用一种特有的腔调大吹特吹，一股棒子面味儿扑面而来，陈奇扇了扇，贵国在美军基地里建国，国体安康啊？ 全小将还好吧？卢武铉出道了吗？要不要帮你们拍一部《首尔之春》？ “请坐！” 陈奇在心里吐槽，伸手示意，金敏勇坐在对面，继续巴拉巴拉吹捧，但就是不谈价格。陈奇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哔哔了能有十几分钟，金敏勇见他始终不接茬，讪讪的停了下来，道：“我们很愿意购买《太极2》的版权，与第一部同样的价格怎么样，30万！” “一倍！”陈奇道。 “60万美金？不不不，不可能！” 金敏勇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一样，道：“国内所有的片商，就没有以这个价格引进海外电影的，我们也不会冒险。” “可我听说《太极》在你们国家很受欢迎啊，第一部老实说还是有点单薄，第二部又增加了很多内容，清末、洋人、西方强盗的冲击、探索救国救民之道……你们也看得懂，而且打的更精彩，翻一倍绝对不多。” 为什么古装功夫片能在东亚、东南亚卖座？ 就是很多地方受中国文化影响颇深，甚至同属儒家文化圈的，他们看得懂。韩国买港片版权最高是在90年代，头部几个明星的电影，基本都在100万美金以上。 这会相隔十年，陈奇也不求卖到100万。 掰扯了半天，他咬住60万不松口，金敏勇终于一咬牙，道：“就依您的意思，60万！” “好！这部电影绝对物有所值。” “希望如此吧！” 金敏勇跟陈奇握了握手，与上次一样，又赌了一把。 接着是中村真二。 在大陆市场崛起之前，日本一向是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同时也是第二大音乐市场，日本娱乐产业高度发达，而且非常封闭。 很少有产品能输入进去，反倒是他们的动漫、游戏产业销往全球，这点确实厉害。 这几天，陈奇在整理《太极1》在西方世界的票房情况。 在部分国家很受欢迎，比如波兰观影人次达到了惊人的1278万，在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观影人次也超过了10万，而在美国、英国这些地方成绩平平。 美国院线票房150万左右。 但录像带租赁还不错，在现在市场刚起步的条件下，一度杀进了前十位。 20世纪福克斯那哥们买的是西欧、北美、澳洲等地的版权，加上录像带和有线电视，总体来说还是赚钱的，但对第二部的需求度就没有日韩这样高。 这也是陈奇要转型拍现代动作片的原因。 而这次，他把大头放在了日本身上，日本有钱啊！ 程龙的电影在日本能卖到300-500万美金。 中村真二进来，客客气气的聊了几句，说着发音古怪的英文，他倒没像前两位小气，第一部花了100万，第二部主动加价：“150万！” 说完，他见陈奇不语，道：“我们已经很有诚意了！” “的确很有诚意，但我觉得200万是比较合理的价格。” “200万？不不，这太夸张了！” “《太极1》在日本卖了36亿，伱们起码赚了900万美金，一点都不夸张。” “第一部是第一部，第二部是第二部，你不能保证第二部的成绩也这样好，电影风险性太大，偶然因素多，你应该清楚。” 交谈许久，僵持不下，陈奇道：“你可以考虑考虑，明天我们再谈一次，如果不行，我只能去找东映或者松竹了。” 日本有五大巨头，东宝、东映、松竹、日活、角川。 东宝是老大，但其他几个也不弱。 “……” 中村真二拧着眉毛，内心在斗争。 以预告片的品质来看，《太极2》水准依旧很高，在日本肯定是赚钱的，掏了200万买断费，那就赚的少一点而已。他不敢做主，需要向上司请示。 “我考虑一下！” “可以！” 最后是泰国。 泰国没啥可说的，体量摆着呢，12万成交。 如此一来，都按15%算，新马3万，韩国9万，泰国1.8万，日本30万，加起来就是43.8万美金，换成人民币约合70多万。 当前汇率大概是1美元：1.7人民币。 这是官方牌价，实际上么，嗯，懂得都懂…… 多了一笔钱，在回款之前，他再有电影项目，不至于捉襟见肘，能稍微宽裕一点，而且写报告的时候也有成绩可写。 没错，他返回大陆肯定要上交报告的。 包括小莫和小耿，也要写。 “谈的怎么样？” 傅奇进来了，《太极2》是东厂自己出品，他就没参与。 “还不错，日本人嘴硬，其实很想买的。上次我忽悠美国佬忽悠成功了，不可复制，再想卖他们高价难度很大，只能从日本人身上找了。 《太极2》能与第一部打平就行，重点还是《孤儿怨》，这两部片加起来，怎么也得创汇破……” 陈奇顿了顿，不往下说了，呸呸呸了三声，笑道：“低调攒人品，当我没讲。” 傅奇大笑起来，又问：“你几时回去？” “《孤儿怨》也快杀青了，11月或者12月吧。对了叔叔……” 陈奇道：“我写了个剧本，已经定好由刘德桦来演，他现在去拍《投奔怒海》了，我走之后，他如果有什么消息，麻烦您通知我一声，到时我再过来。” 第247章 杀青 10月29日，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国务院批转了《关于实行工业生产经济责任制若干问题的意见》，城镇国有和集体企业开始出现了“承包制”。 这个东西的要点是：包死基数、确保上交，超收多留，欠收自补。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后来随着政策愈发宽松，中国最早的一批明星企业家在这个制度中孕育出来。 比如宗庆后，就在1987年承包了一家校办企业，慢慢壮大，才有了娃哈哈——可惜他过世后，他女儿跟娃哈哈搞的一团乱哄哄，传言四起，也不知真假。 ………… “滴滴！” 清晨，剧组的车队开进了一座别墅区，停在了一栋带游泳池的大房子门前。 傅奇亲自来了，与一位30多岁的男子握手，道：“霍先生，感谢您的帮助！实在是需要这么一个场景，才厚着脸皮麻烦您。”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对方笑呵呵的回应，态度十分亲近，道：“你们今年声势不小，成绩斐然，家父和我都为之振奋，哎，那位陈奇小友在哪里啊？” “小陈，来！” 傅奇叫过陈奇，介绍了一番，这位正是霍英东的长子霍震霆，他儿子就是霍启刚了，今年才2岁。 “果然是青年才俊，听说这部戏是要销往美国的？” “对，找了两个美国演员，到时上映，还请您赏光。” “一定一定，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 霍震霆待了一会就走了。 原版《孤儿怨》，背景发生在加拿大，冰天雪地的，最后一场戏女主与艾斯特就是在冰上搏斗，女主把艾斯特一脚踹进了冰湖。 现在换成了香港，没有那个地理条件。 就变成了二人在别墅里搏斗，撞碎玻璃，掉进楼下的游泳池里，女主毕竟是成年人的身体和力量，耐久更强，先爬了上来，见艾斯特还想挣扎，便一脚把她踹了下去，淹死了…… 房子是霍震霆帮忙找的。 霍家不用说了，霍英东先生也搞博彩，搞房地产，但不妨碍他在抗美援朝时运送物资给部队，在改开后做出的种种贡献，去世时身盖国旗。 这边剧组做着拍摄准备。 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站在落地窗前，反复比量，埃米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个劲问：“我要与那个小女孩撞碎这块玻璃跳进泳池？” “不，不是你们，是替身。” “替身？小女孩怎么替身？” “伱们过来！” 徐克一招手，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男武行，大的是成年人没什么，小的真就很小，身量胖瘦与邱淑珍差不多。 “上帝啊！他还是个孩子！” “你们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俩老外开始尖叫。 嘁！ 陈奇翻白眼，你们童工童婚还合法呢，也没见你们抗议啊？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他已经18岁了，只是天生矮小，所以经常担当小孩子的替身，他很专业的，比你们经验丰富多了。” 俩老外半信半疑。 倒是当事人一脸迷茫，陈奇拍拍他，笑道：“没事，你去准备吧！” “陈先生，我一定好好表现！” 对方走了，没任何负担，也没任何想法。香港不把武行当人的，他们吃这碗饭就得拼命，你不敢拼，人家敢，人家就先出头喽。 而且香港针对各类演员的各类替身都有，像曾智伟，刚出道时也是武行，由于身材矮小，经常做女明星的替身。 原本的大玻璃已经拆下来了，换上一块很薄的道具玻璃，陈奇跑到了楼下，站在泳池边向上瞧，邱淑珍跟在旁边，也眼巴巴的看。 徐克在上面指挥：“先跳一遍看看效果！” “准备好了么？” “3，2，1，开始！” 只听哗啦一声，大玻璃碎裂，两个武行纠缠在一起，从三楼的高度跳下来，扑通落入泳池，溅起高高的水花，还隐隐约约伴随着俩老外的尖叫。 邱淑珍不禁一抖，忽感幸运，还好不是自己跳。 “怎么样？有没有事？”徐克在上面拿着大喇叭喊。 俩武行露出头，摆摆手：“没事没事，可以的！” “那再试一遍，你们刚才的姿势有点问题，你要把他压在下面，这样他受伤才重，你才活着。” “没问题，导演！” 俩人湿漉漉的又跑上楼。 陈奇摇摇头，纵然他对港圈不喜，但武行真是拿命赚钱的，没有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好看的动作片。 “太疯狂了！你们真是疯了，这么高就直接跳下去！” 俩老外还在激动，他们在此拍了近俩月，深切感受到香港电影的草莽气质，那是比好莱坞b级片还要草莽的粗野与大胆。 其实左派还真不是这样，主要是徐克带来的。 很快正式拍摄，俩武行又跳了一次，穿着女人的衣服，戴着假发，砰的撞碎玻璃跳下来，他们的姿势是大的把小的压在下面，当做缓冲，所以小女孩受创严重…… 扑通一声，又湿漉漉的爬出来，这场戏ok，没人理会他们，自己去弄干净。 而邱淑珍和埃米化好了妆，脸上身上都是一道道的血痕，泡在泳池里。 “action！” 只见埃米先冒出头，喘了两口气，以为小恶魔已经挂掉了，便向岸上游去。 她双手撑着池边，上身上去了，突然邱淑珍从后面钻出来，头发湿黏一团，鲜血和水混合着在脸上流淌，状若疯癫，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腿。 “妈妈，救我！” “妈妈！救救我，别让我死，我不想死！” 埃米的角色之前有点心慈手软，但丈夫和儿子已经挂掉了，小女儿和自己受到威胁，她终于硬了起来，狠狠骂了一声，然后砰的一脚。 这里会弄一个假人，拍背面，让埃米这一脚狠狠的踹在脸上，当然不能踢真人了。 不过邱淑珍的戏连贯着拍，她就猛地仰起头，咬破嘴里的血包，做出被踹脸的状态…… “咔！” “ok！” 徐克喊了过，邱淑珍这才爬出来，陈奇早拿着大浴巾，一下裹在她身上，她哆哆嗦嗦的扬起脸：“师父，我演的怎么样？” “50分！” “啊？我怎么还不及格？” “保留10分怕你骄傲啊，快去洗澡换衣服，噫！不要对着我笑，你脸上全是血……” “你就不能认真夸我一次嘛！” 邱淑珍噘着嘴，裹着大浴巾跑了，到了洗浴间，三两下扒掉衣服，开始冲热水澡，忽然娇哼一声：“他就是嘴硬，明明觉得我演得好，偏不说，我早晚让他说一次！” …… 剧组在别墅拍了最后一周。 除了打斗戏，还有一些生活片段，因为男女主很有钱，这个别墅就是他们的家。 眨眼间，《孤儿怨》整整2个月过去。 在拍完一场日常镜头后，大家自动停了动作，无论什么地方的剧组都有类似的仪式感，徐克和陈奇你推我让，最后一起说： “我宣布，《孤儿怨》……” “杀青！” （今天冇了，明天还是四更！） 第248章 你是无产阶级啊 艾德哈里斯二人结束了2个月的在港行程，返回美国。 香港给他们的印象深刻，他们对《孤儿怨》也颇有赞许，但到底是骡子是马，还得凭成绩说话，光靠感情是没用的。 娱乐圈竞争残酷，没人会记住一个淘汰的厨子，除非他做的是九转大肠。 剧组搞了一场杀青宴，就在清水湾片场的食堂，能省则省。不过第二天，陈奇单独宴请了徐克以及施楠生。 施楠生一头利落的短发，穿搭很有自己的格调，她是上海人，后移居香港，去海外留学，回来先在电视台工作，又跟随徐克加入了新艺城。 麦稼、石天、黄百铭哪个也不是搞管理的料，施楠生才是大管家，把公司梳理的井井有条，难得的行政型人才。 二人进了一家餐厅，到了包房，陈奇已经坐在里面了，小莫靠在门口站着。 “施小姐，久仰久仰！” “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就久仰了？” “香港会拍戏的无数，会管理的没几个，新艺城少了你，连税都报不明白。” “哈哈哈，陈先生真会说话！” 施楠生爽朗大笑，她没少听徐克提及陈奇，话里话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三人落座，点了菜，陈奇给斟酒，举杯道：“第一杯，感谢徐导演倾情相助，《孤儿怨》顺利完成！” “第二杯，我不日就会返回大陆，后期制作上劳你多多费心……第三杯，所属公司不同，但你我可为朋友，分别在即，该饮一杯！” 一口菜没吃，咔咔咔三杯酒下肚。 徐克脸色已有些涨红，他喜欢喝酒，也喜欢这种调调，骨子里就有一股侠客浪漫，与黄霑、罗大佑醉后唱的一版《笑傲江湖》，堪称痛快淋漓，豪情尽显。 仨人吃吃喝喝，畅聊一通，陈奇开口道：“徐导，我这都快走了，就再问伱一遍，真不考虑来左派？” “怎么又提这个？说好了不提的嘛！” 徐克挠挠头，颇为烦恼。 施楠生笑道：“陈先生，请你理解我们，拍电影需要资金，票房不好就没人投资。我们拍戏也是要票房打底的，香港现在人人都奔着台湾市场去，谁让大陆封闭呢？” “我承认大陆封闭，但我对徐导讲过，台湾2千万人，市场再大能大到哪儿去？我在这边待了几个月，最大的感受就是本地同行没什么进取心，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去闯海外啊，去闯美国，那才叫市场庞大，以你们二位的本事只在香港打转，太可惜了！ 如果你们不想直接加入左派，也可以，我们出资占股，帮你们成立一家公司，你们自己做老板，总比在新艺城当高级打工仔强吧？” “这……” 俩人心中一动，不得不说这个条件确实不错。 陈奇不待他们回应，继续道：“香港总说大陆要搞革命，要灭掉富人，其实都是混淆视听。真要辩一辩，很简单，二位在香港也算成功人士，你们觉得自己属于什么群体？ 你们是无产啊，还是资产啊？ 别说你们俩，就连邹文怀、邵逸夫那种大老板，他们就能叫资本家了？他们掌控生产资料嘛？土地、粮食、工业、能源、房地产、金融……哦，顶多有一些地产能沾上资本的边，除此之外，他们有哪样？你们又有哪样？ 你们以为跟他们是一路的，其实我们才是一路的。 徐导，你是无产阶级啊！” 噗！ 徐克一下子喷了，施楠生也抽了抽嘴角，道：“陈先生，你这个，这个……”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莫要在意，但前面的话可是真心诚意的，来，喝酒！” 他说完痛快就不管了，把人家两口子搞的坐立难安。 …… 夜深。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二人回了家。 徐克洗了个澡，坐在客厅里抽着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施楠生擦着头发出来，问：“你还在想刚才的事？他那些话太夸张了，不用计较，只有给我们开公司才是真正的条件。” “没有，我没在想。” 徐克掐灭了烟头，问：“《鬼马智多星》成绩出来了么？” “747万票房，成绩很棒，目前排在第六呢。” “麦稼他们怎么说？” 嗯？ 施楠生一愣，惊奇的看着这个一向不关心俗务的男人，道：“你知道公司的惯例，你是导演，会给你一份导演费，顶多再加几万块的红包，票房没有你的份。 到了年终结算，那三位老板才是要分红的，人家是股东。” “所以陈奇说得对，我们不过是高级打工仔！” 施楠生走过来，坐在他对面，很认真的问：“你动心了？” “我在犹豫！” “以我的想法，我们真可以开一家公司的，你来创作，我来管理，再招些人手，完全可以撑起一家小公司。投右投左，无非是看市场，左派才8家戏院，又卖不去台湾，这点才是我们要慎重的。 他说去闯美国，美国哪有那么好闯的？ 不如看看《孤儿怨》的成绩啊，到时我们再谈？” 施楠生无疑是个贤内助，把事情剖析的条理分明，投右投左无所谓，哪边市场大，就去哪边。徐克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道：“好，这样也好，我们等一等。” ………… 香港的学制是：3年初中、2年高中、2年预科、3年大学。 读完高中的学历叫中五。很多香港明星都是中五学历，甚至连中五都没到，像许冠文、王晶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很少见的。 一所中学门口。 邱淑珍为了拍戏请了俩月的假，如今又回到学校了，心思已然不在学习上。正是放学时间，她背着书包等了一会，看见一辆高达远远的飞过来，连忙招手。 熟门熟路的钻进车里，嘻嘻笑道：“师父，你今天怎么来接我啊？” “带你吃饭啊！” “吃什么？” “牛扒饭怎么样？” “嗯嗯！我最想吃牛扒饭了！” 很快到了那家店铺，不愧是热门店，几乎坐满了，邱淑珍第一次来，揪着陈奇的衣角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 香港很多饮食都是中西合璧，比如这家店的牛扒，是用铁板煎的，加上豉油、胡椒、蒜蓉，可以配饭吃，也可以配餐包和罗宋汤吃。 邱淑珍点了米饭套餐，但时不时伸勺子去喝陈奇的罗宋汤，显得异常开心。陈奇看着她吃，笑道：“阿珍，我过几天要回去了。” 她勺子一顿，问：“回大陆么？” “嗯！” “……” 她低着头，再抬起来已经眼泪汪汪：“师父，你能不能不走啊？” 第249章 瘟神走了 “我来香港是有任务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会走了。” “那，那，那你可以晚些再走啊！贴完挥春（指春联）再走啊！” “我待了几个月已经够久了，如期不回去要出事的……” 陈奇见她动了真情感，小脸哭天抹泪的，也有些触动，连哄带骗的总算哄好了。 邱淑珍似乎化悲痛为食欲，把两份食物都吃了，一人干掉了两块牛扒，拍了拍鼓鼓的小肚子，叹道：“师父，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 “我不想上学了，我在课堂上坐一分钟都很难过，一点都听不进去。反正我学习也不好，我想直接进公司拍戏，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伱要念书！” “为什么？” “你可以利用假期拍戏，但一定要念书，至少把中五念完。阿珍，不能当个没文化的文盲啊，你连剧本都看不懂，连角色都理解不了，怎么做大明星？” “可是我想早点出来赚钱啊！”她噘嘴。 “你们家急需用钱么？你片酬虽然不高，但足够补贴家用了，念完中五也才十七八岁，你急什么？” 陈奇敲了敲桌子，道：“我在很严肃的跟你谈话，你必须要念书！” “噢！” 邱淑珍不敢逆反，只得应了下来，陈奇笑道：“这样吧，如果你念完中五，我给你开一部大好的戏。” “你的饼画得好远哦，你当我小孩子啊？” “那你答不答应？” “答应，我怎么敢不答应！！” 嘁！ 陈奇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小屁孩越来越熟，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吃完了饭，最后一次送她回家。 “师父，你早点回来啊！最好下礼拜就回来啊！我等着你啊！” 邱淑珍使劲挥着手，又抽搭了几下，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家门。 看到家里逼仄的空间，陈旧的摆设，疲惫收工的父母，几个兄弟姐妹，还有自己那张小床……这一切仿佛才是真实的，她生怕第二天醒来，发现都是一场梦。 “阿珍啊，吃过饭了么？” “嗯，师父要回大陆了，带我吃的饭。” “他要回去了？” 妈妈忽然凑过来，问：“那有没有给你安排下一部戏？” “没有！” “那你还有没有戏拍？”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回学校了，我现在要念书的！” 啊？ 妈妈表情古怪，你个学渣念屁的书啊？邱淑珍不理会他们，爬上自己的小床，把帘子一拉，道：“是啊是啊，我要念到中五的！” ………… 陈奇穿来太早了，所以妹妹很多。 大陆有江珊、何情、陶蕙敏，黄秋燕，香港也有邱淑珍、傅明宪，以及未来的等等。 而他的好姐姐只有一个，在香港待久了，愈发感受到这里的快节奏、腐朽、拧巴，也愈发想念龚雪的温柔体贴——男人是需要港湾的。 “哥哥！” 启德机场，傅奇、石慧一家子都来了，傅明宪抱住他的腿一脸不开心，陈奇又得哄：“你可以给我写信啊，再说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又能见面了。” 半天哄好了，他跟石慧和傅奇拥抱了一下，由衷道：“谢谢叔叔阿姨，有你们在，我在香港才能全无后顾之忧。”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早把你当子侄看待了！”石慧笑道。 “就是，我们不婆婆妈妈的，要说舍不得，《文汇报》才舍不得你，他们销量又降了。若非你不能长期驻扎，他们还想找你开专栏。”傅奇笑道。 “哈哈哈，我给他们留了一篇采访了！” 那边过安检了，陈奇提着一个小包，后退着摆手，然后才转身进了去，小莫、小耿和那位没名气的公司人员跟随，来时四个人，走时也四个人。 “好了，回去吧！” 傅奇看着他消失不见，才带着妻女上车回返，石慧问：“小陈什么时候再过来？” “明年初吧，他给了我一个新剧本《人鬼情未了》，想让《投奔怒海》里的一个演员出演，等这部戏拍完，他应该就过来了。” 同样在今天。 自从陈奇不喷人销量猛跌的《文汇报》，终于又登稿了： “今年香港电影成绩单基本确定。 在下不才，《太极》在延长放映数月后，突破了2000万大关，成为香港第一部破2千万的电影。但个人觉得，这没什么好炫耀的，当场爆，才叫真的爆。 排名第四的《时光倒流七十年》脸皮才叫厚，一部片上映了200天，砍下938万票房。 第二位《007》，1100万。 第三位《追女仔》，946万。 纵观前十位，嘉禾占一，邵氏占二，新艺城独占三份。 程龙《龙少爷》势必在春节档杀出，但我早有断言，民初功夫片已经过时了，程龙的那一套东西也过时了，本片最多一千万票房，程龙最好来左派，我们帮你转型，打入荷里活，震死美国佬。 邵氏日暮西山，败局已定，不如将邵氏影业关门，专心搞tvb，仍可为一方霸主。邵氏影业一众演员由各公司接收，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邵氏雄霸二十年，不如为香港影坛做最后一笔贡献。 邵氏的新人编剧王晶水准不错，可以来左派发展。 还有个女演员钟楚红亦有潜质，也可来左派，假以时日定可冠绝香江，独领风骚。 新艺城势力已成，《最佳拍档》必定称雄春节档，《龙少爷》比不过的，建议嘉禾、邵氏联手，开放院线，互相上映对方的作品，虽然可能还是比不过，但起码输的难看些…… 听说《最佳拍档》的导演是曾智伟，也不知会分到几万块的红包。 总体而言，香港电影本土化全面成熟，我提前做个预测，明年不会有一部外语片冲进前十，而明年总体票房也会大涨，破千万不再难如登天。 最后，听说《电影双周刊》要搞个金像奖评选，后续我会保持关注……” 陈奇在报纸上说的东西，往往乱七八糟，没有主题思想，就是发癫。 但神奇的带动了销量，吃瓜群众很喜欢看，他来时通知了大家，走了也不忘捅刀，做出了种种预测，他在大陆不敢预测，在香港尽情放飞。 程龙脑迸青筋，什么玩意儿啊！竟敢说《龙少爷》票房一千万？这可是我精心之作！ 嘉禾邵氏新艺城各种骂街。 曾智伟：emmmm！ 王晶一脑袋黑线，虽说我老爹化名帮左派拍过电影，你也不用这么指名道姓的叫我去左派吧？我还混不混了？ 钟楚红则一脸懵逼，还有点害怕：“怎么，怎么还带上我了？我只是个小明星，不要搞我啊！” 前阵子陈奇乱发生死符，如瘟神附体，人人自危，虽说后来一直在拍戏，没搞事情，但心里已经有阴影了，而各方打听消息，得知他已经离开香港了，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瘟神终于走了！ 第250章 编辑部开张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当飞机在京城落地，久违的冷空气混杂着冬天烧煤产生的杂质，一同灌入陈奇的鼻腔，他张开手臂，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 正想进一步抒发时，小莫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行了行了，快点走吧！” “你好无情好冷漠啊！” “我们把你送回去，还要回单位汇报，没工夫跟你闲扯。伱最好快点上车，你在香港表现什么样，我们可是有发言权的。” “哟呵，你吃了我几十顿港式大餐，还威胁起我来了？有本事互相举报啊！” 陈奇撇撇嘴，钻进了车里，小莫和小耿尽职尽责的把他护送到爸妈家。在门口，仨人告别，他笑道：“辛苦你们了，此次出行很愉快，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们。”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再走了！” “我们也得走了，再见，陈奇同志！” 俩人把同志二字咬的很重，然后就闪了。 他迈步进了大杂院，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这里什么都没变，进了自家的平房，里面还是规规整整，电视机、收音机、录音机全都有，明显是大杂院首富。 外屋自己的小床还留着呢，眼下11月份，京城已经开始冷了。 他索性把炉子点着，等到了下班时间，外面蹬蹬蹬的脚步声，跟着是于秀丽的惊喜大喊：“哎呦，儿砸！” ………… 陈奇在爸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从香港回到京城，瞬间跨越了20年之久，高达飞走了，尿盆依旧摆在床下，擦屁股又得用草纸了。 残花哀草，萧萧落木，什刹海的游人减少，他穿上一件棉衣，骑着自行车呼哧呼哧的到了乐春坊，来到正门，刚想掏钥匙，又停住，拿起门环开始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谁啊？别敲了！” 里面显然刚起床，懒懒的回应，脚步声传来，咣啷一声打开门，露出戴涵涵的小胖脸，她戴着眼镜，迷糊了两秒钟，一边尖叫一边往回跑。 “陈总回来了！” “陈社长回来了！” “东家回来了！” 前院瞬间糟乱起来，左面右面前面，吱呀呀的推开门，眨眼七八个人聚集在他跟前。 梁晓生穿了件骚气的红毛衣，一瞧就是焦澹给织的，开心的跑过来，用力拍了拍他：“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回来，这里总像群龙无首，缺少精神头啊！” “你队伍带的挺好嘛！哟，李老师，小计，你们也搬进来了。” 李健群和计春华点头示意。 陈奇扫了一圈，前院左右各两间宿舍，右边住了编辑部的四个人，左边人少，李健群和计春华一人一间。大家站在院子里，都等着他讲话呢。 谁知他一挥手：“老梁、小计，推上三轮车跟我走！剩下的做早饭吧，一会大家一起吃！” “奇哥，我们干嘛去？”计春华问。 “买东西！” 这年头，公派出国人员有一项令人羡慕的福利，就是可以买免税商品。 早在1979年，京城率先向出国人员供应，都是外国货。 因为在国外买的话，外汇不是给人家了么？所以国家就把商品先买回来，给出国人员指标，让他们在国内用外汇买，既节约了外汇，又避免肩扛手提不利国家形象的问题出现。 现在只是免税商店，1983年成立了一家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统一运营。 陈奇和老梁骑着自行车，计春华骑着三轮车，到了一家免税商店，里面东西没啥出奇的，各种家用电器、自行车，不用票而已。 这玩意跟华侨商店一个性质。 只是他的身份转变，所以有了这项福利。 陈奇拿出证件给对方验了下，自己的额度还挺高的，他啥都不缺，主要给大家谋点福利，转了一圈，挑了一台电视机，一台收音机，一台录音机，一辆自行车。 “老梁，这些东西先放在编辑部，算我借你们的。你们可以分期付，慢慢把这些东西买过去，最后就是编辑部的公产了。”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梁晓生点点头，他跟陈奇来往学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亲兄弟明算账。 陈奇拨了10万块，用作创办杂志的启动资金，这笔钱由梁晓生运营管理，而这些东西是陈奇个人买的，公归公，私归私，钱要算清楚。 他又转了转，买了一个电子琴，留着给龚雪玩。 电冰箱犹豫了下，没买，现在供电不稳，三天一小停，五天一大停，买冰箱就是个废物。 装了一板车，计春华兴高采烈的骑上，体会到了当土豪的快感，仨人回到了乐春坊，立时引起了轰动，一听是给编辑部的，更是尖叫连连。 “啊啊啊！太好了，以后有电视看了！” “电视放在办公室的，又不在宿舍，你看个啥？” “我我我，我在办公室打地铺不行嘛？！” “轻点轻点，就放着吧，大家都能看着！” 在小厨房自己做了饭，正房的会客厅就算餐厅了，编辑部和电影公司的人不分彼此，草台班子气质浓厚。 陈奇却有点看不过去，道：“我一会去北影厂那边，以公司的名义打个报告，争取再弄些房子，大家这段就坚持一下。” “您说什么呢？我在家八口人一间屋，在这里住双人间，您赶我走我都不走！” “是啊，这里环境多好，工作都舒心！” “陈总您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我们其实都挺满意的！” “不不不，主要我自己也想住的好点。” 一句话逗乐了大家，他们都知道这是陈奇自己的房子，拿出来当宿舍，本就感激不尽，后院是私人生活区，除了老梁和小计，别人真没进去过。 也主动回避，反正里面条件肯定很好。 这会一听，他还想住的更好，那得好成什么样啊？想象不出来，只当他在开玩笑。 梁晓生：“吃完饭你把匾揭了吧，我刚才看了看黄历，今天是好日子。” “你们还没挂呢？” “这不废话么，等你回来呢！” 于是吃过早饭，众人又跑了出来，梁晓生早就准备好了，连鞭炮都有。 戴涵涵拿着相机，陈奇站在蒙着红布的竖匾旁边，也没什么隆重仪式，喊了声：“《世界奇谭》编辑部，今天正式成立了！” 他刷的揭开。 周围的老头老太太又出来了，从人缝里挤进去看热闹，这神秘的6号院终于有了大名： 《世界奇谭》杂志编辑部！ 第251章 姐姐我回来了 “李老师，小计！” 揭匾之后，陈奇把电影公司的俩人叫来谈话，问：“怎么样，住的还习惯么？” “习惯习惯，这地方挺好！”计春华点头。 “是挺不错的，屋子大，风景漂亮，人也热情，比招待所还好。就是女孩子年轻精力盛，有点叽叽喳喳的。”李健群笑道。 “我回头跟她们说说，你们虽然都在公司名下，但细分是两个单位，有不好张嘴的地方就告诉我，我来解决。” 陈奇聊了几句，骑上车子奔北影厂了。 到了主楼，东厂的小破办公室，他今天约了那位行政老总，进屋一瞧，老头早在里面等着呢。老头叫李明富，为表亲近，他一直叫李叔。 “李叔！” “哎，小陈来了，这趟挺辛苦吧，一走快半年了。” “是啊，香港那边事情太乱，累人又累心。” 寒暄了一会，他道：“今儿有事情请教您，我回来肯定得上交一份报告，您得给我把把关，哪些该写，哪些不该写，我经验少。” “好说，这是应该的。” “还有个事，明年我想继续招人，没住的地方，咱们能不能写个申请，请领导解决一下？” “哎呦，这住房可是老大难啊！” 李明富摇摇头，叹道：“全国住房都紧张，各单位一地鸡毛，为了抢套房能打出狗脑子来，你想申请多少间？” “不多，人均10平米就行了。” “10平米！！” 老头一瞪眼，大声道：“全京城人均才4.8平米，你开口就上10了？我们家五口人，也不过住20多平米的房子啊！伱去趟香港腐化的也太快了！” “您别激动别激动，我的意思是非住宅也行，废弃的厂房啊、院子啊、楼啊，我们买或者租，我们自己改造，这样可行么？” “……” 李明富想了想，道：“倒是有几分可能，你这个是要长期住么？” “不，过渡一下。我想着最好能申请一块地皮，明年就有钱了，我们可以盖楼，盖抽水马桶的那种，不是筒子楼！” 咝！ 李明富积极性来了，他也是公司的啊，分房也有份！ 有抽水马桶的楼房，自己真要弄一套，子孙少奋斗十年啊！ “地皮先申请着，这东西慢，耗个三五年都不算事。咱们先把过渡阶段的房子办下来，你放心，交给我弄吧。” “那麻烦您了！” 当即，陈奇对他讲了讲在香港的经历，李明富指点他如何写报告，他没在体制内待过，这玩意还真不会写。 ………… 午后，摄影棚内。 《妈妈再爱我一次》正在拍摄，布置成了一个民国时期的民宅卧室，靠墙的木床，挂着帘帐，方超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龚雪坐在旁边。 她本来就瘦，刻意折腾自己，变得更加憔悴瘦削，两颊有点凹陷，头发乱糟糟的。 片场非常安静，走动都轻手轻脚的，王好为耐心且期待的等着，龚雪亦一言不发，只怔怔的盯着床上的孩子，这是在酝酿情绪。 她经过陈奇的调教和磨练，已经很有想法了。 不再是以前被动接受的菜鸟演员，会主动思考，甚至给导演提一些可行的建议。 只见她不动声色的比了下手势，王好为一挥手，立即开拍，镜头对准二人：这场戏讲孩子被父亲那边抢走了，结果偷偷跑了回来，母子抱头痛哭。 “东东！” “妈妈！” 龚雪紧紧抱住方超，泪如雨下。 “好，过！” “下一场！” 母子谈心，孩子说起自己被送去新式学堂，接受现代教育，包括西式音乐，还学了一首歌，想唱给妈妈听。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这歌出自1958年的香港电影《苦儿流浪记》，主演叫萧芳芳，就是演方世玉他妈的那位。她是童星出身，原本是长城的演员，右派高薪挖角，她妈撕毁合约，跳到右派公司去了…… 方超一边唱一边比划。 龚雪听着，看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现在哭得越来越好看了，泪珠子粒粒分明，啪嗒啪嗒跟小珍珠一样，明明在哭，嘴角却是在笑——这已经是她的独门招数。 “小龚越来越像回事了，是个大演员的样子。” 王好为也暗赞，然后就看方超唱完了歌，母子又抱头痛哭，龚雪说台词：“呜呜呜……东东，我的好孩子……呜呜呜——唔——噗嗤！” “小龚！” 王好为拍案而起，喊道：“你在干什么？哭得好好的，你怎么笑出来了？” “对不起导演，是我的错！” “你哪根筋搭的不对了，哭着哭着怎么还能笑……笑……嗯？” 王好为一扭头，骂道：“小陈，你是鬼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您吃枪药了，我好不容易才回来。” “你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别干扰我们拍戏，离远点离远点。” 王好为把他轰出三米开外，又继续拍。 龚雪这下就完蛋喽，状态全无，搂着孩子，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往那边瞟，哭得也十分开心，翘起来的嘴角连ak都压不住。 “停！” 王好为忍无可忍，扭头正要暴喝，结果视线一下拉远。 “您看我干什么，我已经退到大门口了，我还能躲哪儿去？”陈奇喊道。 “小子，你故意的是吧？你可别惹我！” “我哪敢啊，行行，我出去我出去！” 陈奇撒腿就跑了。 他来到了筒子楼，从门口的一个柜子下面摸出备用钥匙，开门进了去，里面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窗台上两盆花已经凋谢，绿叶子却维护的很好。 桌上铺着一张画了一半的作品。 “我心安处即是家啊！” 他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休息。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就听哗啷啷的钥匙开门声，龚雪闯了进来。 “咦？这么早就完了？” “王导受不了我了，我一直哭不出来。” 她笑盈盈的站在床边看，还歪着头看，好像看不够似的，道：“真是我的小戆戆么？你真回来了？” “哎呀，我才走几个月，跟几年不见似的。” 陈奇一把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龚雪顺势紧紧抱住他，眼圈一红：“对我来说就像几辈子似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别哭别哭，没事了，我回来了。” “唔……” （打完收工！ 这雨特娘的哗哗下啊，没完没了的下啊，小区周围的路全淹了！） 第252章 又打烂芭蕉 13分钟后。 陈奇躺在床上，龚雪枕着他胸口，衣衫都有些凌乱。 在筒子楼里自然不能发生什么，顶多亲亲摸摸，一诉衷肠，何况现已入冬，穿着秋裤也不方便——秋裤是最能煞风景的东西之一。 更别提毛裤、棉裤了，那些霸道总裁，没有一个爱上东北女孩的。 来吧，撕碎我的秋裤吧！ 来吧，撕碎我的瑜伽裤吧！ 这俩感觉是不一样的。 陈奇摸着她的头发，讲述着自己在香港的故事，大部分在信里都有写，但亲口说出来，龚雪更愿意听，时不时询问两句。 “你几时再过去？” “过完春节吧！” “那我们又没有多少时间待在一起了……” 龚雪抬起身，变成俯卧的姿势，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道：“我下礼拜要跟组去广东了，大概拍一个月，然后我得回家过年，满打满算能在一块半个月。” “半个月？那我们又两地分居啊，算了，我不去香港了。” “说什么傻话？” 龚雪掩住他的嘴，道：“国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我没事的，我工作起来也很充实，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哇，伱这个觉悟比我高多了！” 陈奇想了想，道：“我明年上半年应该还在香港，下半年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嗯？怎么说？” “最近有个想法，明年开一部戏，你来做女主角。” “你又有戏了？又让我演思念儿子的疯婆子？”龚雪笑道。 “这次可是正经戏，我公司独立出品，投资巨大，题材严肃，内容深刻，感人至深又创意新颖，要出海参加电影节的……” “那是什么戏？” “到时你就知道了！” “你说嘛！” 陈奇神神秘秘的，怎么问也不透露，龚雪佯怒道：“你不说算了，别指望我晚上过去。” “我又没说让你过来！” “你自己说的啊，别反悔。” 龚雪点了点他，作势欲起，陈奇一把搂住，又滚在床上：“现在刚有个想法，没啥好说的，等我写完剧本第一个给你看。” “放开我！” “唔！” 又亲热了一番，快到傍晚时分，俩人才整整衣服爬起来。 龚雪道：“你先回去吧，我吃了饭再过去。” “我们可以一块的。” “我不，你那边好多人呢！” “那我先走了，对了，我得洗个澡……你也洗个澡。” “哎呀！” 龚雪脸一红，把他推了出去。 随后，她收拾收拾屋子，找出几件替换的衣裳和洗漱用品塞进包里，先去食堂吃饭。 王好为也在呢，把她叫过去，不拍戏的时候又恢复了和善姿态，打趣道：“小龚啊，状态调整的怎么样了？明天可以拍么？” “王导，今天就算我请了半天假，明天就没事了。” “是么？我看你开心的很哩，你明天肯定还哭不出来！” “哎呦，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龚雪噘着嘴，迅速的解决了晚饭，然后去厂里的澡堂子洗澡，又骑着小自行车出了去。 这年头找个幽会的地方不易，像张艺某和巩俐恋奸情热的时候，想开房都得满大街找，陈奇有个独立的院子，提供了多少方便呢。 不过龚雪脸皮薄，如果仅有梁晓生也就罢了，可前院住了那么多生人呢。 她不好意思出现在大家跟前。 到了乐春坊6号，熟门熟路的从角门进去，往前院望了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道隔断的砖墙和前院的正房后檐…… 她不禁松了口气，还好院子够大，隐私性不错。 吱呀一声，陈奇从书房走了出来，操着一口翻译腔：“噢~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来了！你比夜空中的月亮还要皎洁，那星光的璀璨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今天哪有月亮？” 龚雪不接这茬，停好车子，道：“你怎么没在屋里看电视？” “破节目有什么可看的，那几个小鬼倒是有滋有味，我给编辑部买了台电视，跟疯了似的，现还在看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俩人进了书房，龚雪拿起他看的书，一本外国《我，机器人》，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这是什么书呀？” “科幻！” “科幻？” “探讨一些人与机器人之间的道德、伦理和社会关系问题。我给老梁拿了好多西方，够他们抄，啊呸，够他们转载的了！” 龚雪翻了翻，不感兴趣，只道：“你看过我的画没有？” “什么画，我才刚回来。” “在那个画缸里。” 画缸，就是专门放书画的瓷器，宽口大肚，书画裱好了做成卷轴放进去。 陈奇一瞧，还真有一个，抽出来打开，是一副花卉的国画，粉红色的花朵像小扇子一样，姿态比较独特，翠绿的枝叶伸展下来，含蓄美好。 落款写：辛酉年中秋龚雪画於乐春坊！ 他上辈子也收藏，对书画有一定的鉴赏力，这姐姐的水准在业余里面算不错的，但嘴上肯定得夸啊：“简净清脱，明逸淡雅，这是什么花？鸡冠花么？” “这叫合欢！合欢花儿！” “中秋节你不画月亮，画合欢？这么想我啊？” “嗯，我就是想你！”她一点都不否认。 “唉！” 陈奇坐在椅子上，把她抱在腿上，叹道：“我在香港可谓如履薄冰，处处小心，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一不留神就会遭受危险。 我也很想你，回来我的心才安稳了，见到你就更安稳了。” 第一句是胡编乱造，第二句却是真心诚意的，他把头埋进她怀里，享受难得的身心宁静。 龚雪轻轻的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 情到浓时，情不自禁。 下一秒就开始咂舌头。 龚雪闭上眼睛，任由他轻薄，忽感身子一起，却是被他抱起来，放在了那张紫檀大画桌上，跟着双腿被分开，腰肢被紧紧搂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不行呀，不能在这上面……真的不行呀……” 她又羞又慌又紧张，但奈何不了他，只得乖乖的躺下来，不多时已是丢盔卸甲，两条有弹性的大腿被高高架起，脑袋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口中呢喃： “阿奇……阿奇……” “好姐姐！” 陈奇故意挑逗着，她早已意乱情迷，听到这一声，仿佛又被刺中了穴道，身子开始抖动不已，娇吟声越来越大，直至攀上生命大和谐的高峰。 不得不说，这宫廷御造的紫檀大画桌质量确实好，承受了建造之时预想之外的压力和冲撞力，桌脚连翘都不翘，四平八稳。 这一夜，又是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第253章 再分别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清晨，勤劳的雪姐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后院的小厨房升起炊烟，她系着围裙，欢快的哼着歌，不施粉黛，头发随便扎在脑后，有一种家有贤妻万事足的美。 她切好了咸菜丝，炒了几个肉片，卤多一点，然后揭开另一个锅盖，里面煮着面条。 煮面条很需要经验的，不会煮的人总是放多了或者放少了，这个要点在于：当你感觉少了，手贱想补一点的时候，忍住就对了。 肯定是刚刚好。 快熟的时候，她垫上一把白菜叶子，京城冬天也没有绿叶菜，然后盛出来，把那个带着卤汤的肉片滋啦往上一浇，嗬！喷香扑鼻！ 她用托盘端着，来到主卧室，见陈奇还在赖床，不由抿嘴一乐。 昨天晚上他就跟小牛犊子似的，在自己身上奋力耕耘，折腾到半夜才睡，俩人都有点受不了了——不能再弄了，再弄就秃噜皮了…… “阿奇？阿奇？” “唔！” 陈奇懒懒的睁开眼，迷糊道：“几点了？” “五点半了！” “这么早你起来干嘛？再睡会儿。” “我还要拍戏去呢，你快点起来吃饭了……” 龚雪又打了一盆热水，陈奇只好爬起来，洗了洗，挑了一筷子面条：“嗯，味道不错，咸香正好！” “我是按伱口味做的，我自己吃要加糖和酱油的。” “想象不出来，我对我们的饮食差异已经放弃思考了。” “反正我们一块吃的时候，我就给你做，北方菜我也能吃的……哦对了！” 龚雪放下筷子，忽地从包里摸出一个贼厚的大信封来，道：“这是你之前走的时候给我的五千块钱，我没用上，还给你。” “给你就留着吧，送出去的钱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那怎么行，我平白要你五千块钱干什么？” 龚雪硬塞给他，他也不想要，索性道：“要不这样，你把这钱存起来，存折就放在这里，平时不用就放着，用的时候你也能取。” “那好吧！” 很快吃完了早饭，她推着车子到了角门，道：“昨天耽误了，今天可能拍摄任务重，我晚点再来。” “太晚就不用了，你来回折腾多累。” “不！我要来，我下礼拜就走了，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那我接你去。” “嗯！” 龚雪嫣然一笑，开门走了。 陈奇站了一会，忽然一哆嗦，搓了搓只穿着秋衣的胳膊，急慌慌跑回屋里，继续趴窝。 眼下是11月份，早晚还是挺凉的，不生炉子盖棉被也可以，进入12月就必须得生炉子了。京城的冬季总体而言，在北方不算太寒冷，东北、内蒙才叫冷。 尤其是这年代的东北。 …… 早上九点钟，这孙子才算正式起床。 在80年代，甭管有没有工作，敢在9点钟起床的会被唾沫淹死的，但谁让他是老板呢，6号院大门一关，他说的算。 “东家起来了！” 戴涵涵从眼前跑过，被他一把揪住，训道：“什么东家，你想让我挨举报是不是？以后叫陈老师！” “哦，陈老师！” “计春华呢，怎么没看见？” “他说去武术队找李连结玩了。” “李老师呢？” “在屋里。” 陈奇摆摆手，打发走了戴涵涵，来到宿舍门前敲了敲：“方便进来么？” “阔以！” 里面传来一声武汉话。 他推门而入，吓了一跳，满屋子的稿纸和书，杂乱无章，完全不像一个姑娘的房间，李健群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不知在画什么。 他关上门，又立马拉开，半敞着。 这可不是香港，她那个年纪我这个岁数，有会说的不会听的，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得顾全这个！！ “……” 他没打扰人家，等了半天，李健群抬起身，才问：“找我有事情？” “明年要拍《太极3》，服装还是你负责，基本与第二部没差，只是外国人更多了。 还有一件事，明年还有一部严肃题材的电影，你自己查一查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在国内搞集中营方面的资料，看看那些人的真实着装，先心里有个数。” “你要拍抗日片？”李健群很感兴趣。 “也不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抗日片，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小鬼子没人性的。” 陈奇说完了事，忍不住又看了眼这房间，道：“李老师，我能不能提个建议，你的屋子过于饱满，我有点紧张，生怕踩着你的画稿，那我会很内疚的。” “在所有对我提这项建议的人里，你是最委婉的一个。”李健群笑道。 “嗯，我也只是说说，行了我走了。” 他出了去，反手带上门，后面忽地传来一声：“我有空会收拾的，只是我经常没空！” …… 这几日，陈奇就是写报告，去文化部向领导口头汇报，关心一下杂志进度。 也不知小莫小耿怎么汇报的，反正领导对自己态度依旧亲和，还转达了廖公的慰问，让自己压力不要太大云云…… 这话听听就得了，有时候领导可能是好意，但实际情况不允许。 他知道，如果明年没有出成绩，之前受尽耻辱的中影以及他得罪过的那帮人，会一股脑的攻讦过来，不把自己弄死就算轻的。 “啊——” 夜晚，主卧室里，龚雪跪在床上，一头微卷的秀发随着身体的碰撞律动而似在风中飘扬，又随着一声长长的娇吟而垂落。 她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来，瘦削的后背浮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在烛光中散发出一股迷人的吸引力。 今天又停电了，几根蜡烛已经燃了大半。 陈奇喘匀了气，没有纸，就用手绢帮她擦了擦，又下了床，拎起暖壶倒了一盆水，水温刚好。 “来洗一洗。” “唔……我动不了了……” “那我给你洗。” “不要！” 龚雪立时爬起来，俩人擦洗一番，穿上内裤光着上身躺回床，盖好被子，红潮尚未消褪，肉贴着肉，并不觉得冷。 “不能再这样了！” 她忽道：“这种事情不能太频繁，会伤身体的。” “你听谁说的啊？” “我自己偷偷看书看的。” “伤身体你还勾引我，在我面前脱衣服，还扭啊扭……” “谁扭啊扭的？！” 龚雪羞恼，在他怀里拱了拱，又叹道：“我不是要走了么，又是一个月不能见面……你说你回来做什么，我每天开心的呀，连拍戏状态都没有了，天天被王导批评。” “这得重视一下，我给你出个主意。” 陈奇道：“你找些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在国内设集中营，搞大屠杀，如何残害中国人的资料，带去广东，平时没事就看看，你的心情肯定能沉重下来。” “你真的假的？” “真的啊，明年给你部戏，你就当熟悉熟悉资料。” “……” 龚雪古怪的看了看他，还是信任的点点头，陈奇亲了下她的嘴唇，重新搂在怀里，摩挲着她光滑柔嫩的后背，瞧了眼快燃尽的蜡烛。 “睡吧！” 第254章 创刊号 龚雪去广东了。 广东与香港一向联系紧密，拜神文化浓厚，尤其是潮汕地区，很适合做《妈妈再爱我一次》的背景地。 剧组是全方位取景，广州、潮汕都会去，广东作为改革开放的急先锋，全身上下充满了神秘气息，让没去过的人大生好奇。 龚雪除去离愁别绪，其实挺愿意出远门的，顺便旅游嘛！ 前院。 陈奇弄了三间办公室，目前人太少，只用了一间，第二间就当做会议室了，第三间还空着。 此刻，在会议室里，《世界奇谭》杂志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正在举行，应到人员6人，实到人员6人，出席率100%！ 还有两位编外人员，陈建军和于秀丽。 每人手里拿着一本样刊。 与《故事会》一样大小，32开本，封面和封底是彩色，戴涵涵设计了一张以《太极》主演为构图的封面，内容都是黑白的，背面标着定价：0.25元。 即2毛5分。 页数是100页整。 内容包括： 陈奇和梁晓生共同起草的创刊词、《五凤朝阳刀》长篇连载、《太极》中篇、《太极》独家花絮和图片、两篇西方《傀儡主人》《我，机器人》、一篇名著欣赏《地心游记》连载、一篇郑渊杰的成人童话，再加上一些笑话、科普知识等等。 国内主打武侠，国外主打科幻，甚至还有点影视娱乐的元素。 草创阶段只能大杂烩，读者也不挑，以后发展了再做细分。 陈奇先白话了几句，然后道：“为了我们的创刊号取得好成绩，今天特意邀请了两位资深的老同志前来，给大家做讲座，掌声欢迎于秀丽同志讲话！” “哗哗哗！” 于秀丽翻了个白眼，道：“我是在新华书店负责销售的，我可以负责任的说，现在严肃文学杂志依旧是主流，但通俗文学势头渐起，最受欢迎的就是《故事会》。 各地也陆陆续续有通俗杂志创办，比如广东的《武林》，湖北的《今古传奇》。 国内市场广大，正是进入的好时机，你们内容非常充实有趣，对读者很有吸引力，这点不用担心。但我觉得西方的篇幅过多，那些文化程度不太高的读者可能不爱看，你们可以加个小调查，问读者最喜欢哪篇，下期做调整。” “记下来！记下来！”陈奇忙道。 “记下了！记下了！” 梁晓生亲自执笔记录。 戴涵涵更是猛拍马屁：“恭听圣训，如醍醐灌顶，我们定将好好学习，开枝散叶，代代相传。” 陈奇一乐，道：“那干脆这样，我们让读者把调查问卷寄回来，搞个小抽奖，抽取十名送点礼品，或者送半年免费期刊，半年也就三期，一点不亏。” “这个好，要重视与读者的互动！” 梁晓生又写了一笔。 “好了好了，下面请陈建军同志讲话，陈建军同志是新华书店跑业务的老前辈了，经验丰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老婆孩子顾不上，非常辛苦，是大家学习的好榜样。” “哗哗哗！” 陈建军咳了咳，面无表情的道：“我说一下程序吧。 一本杂志创刊，通常先在书店发行，要联系书店的业务员，提交一份材料，就是介绍自己杂志怎样怎样好，有什么内容等等。 业务员看了，凭借个人判断来订货。 新华书店的进价，根据出版社和书籍不同而有不同的标准，定价高的，折扣就高点，定价便宜的，折扣就低点，一般在3-7折。 你们这个定价2毛5，平均水准，大概能到5折。 等积累一定数量的读者，就可以走邮局了。当然伱们在创刊号上，就得注明邮寄订阅的方法和地址。” “所以写材料很重要？”梁晓生问。 “对，我告诉你们怎么写，然后通通交给我，我去联系那些业务员。我跑了20年业务，别的地方不敢说，华北地区我都熟。” 咝！ 职工们倒吸了一口人情世故，这两位老同志是真照顾年轻人啊，你看看对咱们社长多好，就跟亲生的似的！ “如果卖的好，后续可以讲价么？”梁晓生问。 “可以！” “创刊号您觉得卖多少份，算不错的了？”一个编辑问。 “现在杂志好卖，随随便便都能几十万，但创刊号的预期肯定要低点，7-8万就是很好的成绩了，因为你们得有个积累读者的过程。” “能做广告宣传么？比如在报纸上宣传一下？”梁晓生问。 “可以啊，如果你们有资源的话。” “有有！我认识人！” 陈奇举手。 梁晓生又问：“那我们在杂志上给别人做广告，这个违反规定么？” “没有明确说法，但既然报纸已经开始做广告了，你们如果能拉到赞助，也可以试试。” “有有！我认识人！” 陈奇又举手。 “你消停点，不听滚出去！”于秀丽骂道。 “噢~” 陈奇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于秀丽和陈建军非常耐心的解答各种问题，大家都是小白，被这么一指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创刊号已经定在明年一月份发行，现在11月份，时间还算充足。 陈建军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活，当即与梁晓生商议，如何如何写材料。 于秀丽暂且没事，先出来了，陈奇也推着车子出来，道：“于……” “啥？” “妈！” 他嘿嘿一乐，道：“刚才你们太有派头了，好家伙，老同志把他们都镇住了，你瞧他们一个个求知若渴的德行。” “少拍马屁，送我回去，我还得上班呢！” “得嘞，您坐着！” 陈奇掸了掸后座，载着老妈向大栅栏行进。 途中还特意经过了前门箭楼，扯着嗓子喊：“占英同志！你站好别动，我去去就来，跟你谈笔几万份大碗茶的大生意！” “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正忙着的黄占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疑惑的问小伙伴。 “没看清啊，好像有人喊！” “喊什么？” “不知道啊，就对着你喊。” “对着我喊？” 黄占英一瞪眼，叉着腰道：“你们满四九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前门黄主任啊？当街调戏我，哪来的臭盲流，再敢来我弄死他！” （冇了…… 家家都在屯粮，小区的几个商店都没有大米啦！我只好买了两袋挂面） 第255章 密谋 黄占英现在可了不得。 是京畿地区著名的知青创业典范，手下已经有一百余人，7个营业点、一个批发部，从箭楼底下搬到了马路对面的宽敞地带，也不再是破棚子了，而是像模像样的木板房。 门口挂着牌子：前门大栅栏青年茶点合作社总部！ 陈奇在外面瞧了瞧，一溜木板房，面积倒是挺大，门口挂着棉布帘子，还有牌子，写着：茶点、百货、馄饨、传统曲艺。馄饨是单独的一间房子，炉筒子支棱出来，咕嘟咕嘟冒着白烟。 里面咿咿呀呀的还有唱戏声。 “这活都干杂了！” 他一挑帘子进去，入眼是几个大柜台，这是卖百货的，往里走则是六七套桌椅，前方空出一块小场地，搭了个简陋的舞台，两侧有幕布遮挡，估计是化妆、换衣服的地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奇很欣慰。 “你好同志，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个姑娘走过来，递过一张朴素的价单，上面有点心、干果什么的，最显眼的无疑是大碗茶，仍然是2分钱一碗。他随便点了些东西，道：“你们黄主任呢？” “馄饨那边忙着呢！” “叫她过来，说领导来视察了！” “您是哪位领导呀？”小姑娘不认得他。 “处级领导，主管你们黄主任的，快去叫！” 小姑娘一脸狐疑的走了，陈奇坐下来，看着前面咿咿呀呀的戏校学生和各种细节布置，深感欣慰。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以前自己有意无意提过的，没成想对方都记在了心里，且开枝散叶，代代相传。 “啊，陈奇同志！” “占英同志！” 陈奇回头，只见黄占英扑过来，还是大高个，利落的短发，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手上全是面粉，笑声如杠铃般悦耳：“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伱这厮！” “别碰我别碰我，你这么大主任还亲自包馄饨啊？” “为人民服务，不分高低贵贱，你倒是脱离群众了噢，听你妈说你又去香港又出国的，洋气的很哩！” “我也是为人民服务，战线不同而已！” 黄占英洗了洗手，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自豪道：“你好些日子没来了，看看我这里！前阵子我申请的地皮终于批了，就是这块地，区领导帮忙调了些建材，盖了这几间木头房子。 职工太多，装不下，我索性把他们分散出去，搞了7个营业点，你都不知道他们待遇有多好，平均每月能挣60多块钱了！” “这么多？” “基本工资+奖金，现在我是一把手，我说的算！” “失敬失敬！” 陈奇拱了拱手，道：“说正事吧，我今天来是有一场富贵送你。 我搞了个杂志，1月份发创刊号，当今国内没有比得上我这本杂志，100%能火，你要是感兴趣，往里扔个万八千的，我给你做做广告，今儿杂志发行，明儿你们合作社就闻名全国！” “哎呦，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吧！” “多亏您还想着我呢，真不容易！” “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咱们谁跟谁啊？” “是啊，咱们亲如一家呢！” “没错，那你投多少？” “我不投！” 黄占英晃了晃手指，强调道：“我一毛钱都不投，你当我傻啊，我合作社比你那破杂志有名，我用得着你给我打广告？还万八千的，那都是公家的钱，我岂能以公谋私，你太小看我的坚定立场了！ 你想让我打广告也行，我不给钱，先看成效，你们有效果我再给，一年一结算。” “你这都跟谁学的啊？” “你教我的啊！” “我咋那么嘴贱呢？！” 陈奇郁闷，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又道：“那这样吧，我免费送你30本杂志，你放在各个营业点，你们是送是卖我不管，但如果读者喜欢，你们后续还想要，我六折给你们。” “定价多少？” “2毛5！” 黄占英心算了一下，6折就是1毛5，一本挣1毛钱，道：“干得过，行！” “还有，这可是我请你帮忙了，你在知青圈里关系熟，京城这么多合作社，你帮我问一问，同样的条件：我先送几本给大家看看，如果喜欢，也是六折拿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黄占英拍拍胸脯，陈奇看着她老练娴熟的样子，感慨道：“你也历练出来了啊，当初卖大碗茶，你连吆喝都不敢吆喝。” “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有变成闰土，我也不希望你变成老爷。” 黄占英正经道：“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聊聊，前阵子中央有份文件，说什么承包制，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想承包这个合作社？” “对！” “歇歇吧，不可能的。” 陈奇摇摇头，道：“效益不好的企业，才给人家承包，你这热火朝天的，你承包谁去？政府不会答应的。 而且我提醒你，你们效益越好，你被调岗的可能性就越大。比如把你调进衙门，给你个小官当当，不让你管这摊了，然后再来个人接手，平稳过渡，程序合法，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 黄占英沉默，问：“那我该怎么办？” “你要是想死守合作社，就找条大腿抱抱。你要是想继续搞事业，就得暗中积蓄力量，拓展人脉，届时振臂一呼，另起炉灶，再有我从旁相助，大事可成矣！ 你还可以用交流考察的理由，申请去香港、国外，看看人家那边流行什么，想想自己能不能做，别局限在四九城，眼界也一定要开阔。” “……” 黄占英听了，没有言语，但显然听进去了，她又问：“那你呢，你情况好像跟我差不多？” “电影不一样，电影比较特殊，我干的这个活儿，除了我没人能干。” “哇，你这雄心壮志，将来不得冲着部级干部去了？” “哎，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俩人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陈奇多坐了一会，吃了她一碗馄饨，两碟干果，还有一碗大碗茶，听得那戏校学生咿咿呀呀的唱完了一段，才起身走人。 那学生不是刘蓓，刘蓓也好久没见了，不过本来也没咋来往，他结交的人太多，一些人就像沙子一样从手指缝里流走了。 或许日后想起，再捡起来用一用。 就像蔡蔡子，这可是他穿来见到的第一个明星，现在提都懒得提。 第256章 万事俱备 新华书店五折拿货，人家渠道牛逼，占据主动权。 知青合作社是六折，因为杂志本小利薄，合作社几乎没什么成本，白捡的钱，自然要多收点。 京城919万人口，这些合作社遍布各区的大街小巷，几乎覆盖了全体市民，比新华书店还要给力，但读者转化率未必高。 喜欢去书店的，最终购买的几率肯定更大些。 陈奇又找了于佳佳，问了问在中青报打广告的价格，竟然要几万块，他一狠心还是做，又给《世界奇谭》拨了点资金。 郑渊杰《童话大王》创办资金只有5千块，《今古传奇》是3万块。 《世界奇谭》已经是非常奢侈了。 陈建军忙了起来，各种联系京城、天津、河北、山西等地的业务员，帮儿子推销杂志，这个订几百本，那个订几百本，开始没有太多的，卖的好，后续可以补。 星期天，休息。 乐春坊众人没有出去玩，包括计春华李健群在内，都聚集在办公室里，齐刷刷盯着那台电视机。 “郎平！又是郎平！” “中国队得分了，只要我们战胜日本队就能获得本届女排世界杯的冠军！” 这是一场后续转播，大家随着宋世雄激情高亢的解说而起伏跌宕，但其实很安稳，因为结果报纸已经报出来了。 陈奇和梁晓生坐在旁边，正在统计各地书店的订货量，不时看一眼电视机。 这正是在日本举行的女排世界杯，中国三大球赢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据统计，7场比赛，中国队共扣球1116次，其中郎平一人扣球407次，得到79分，“铁榔头”就此成名。 在改开初期，国贫民穷，睁眼看世界的底气不足，体育是提高自豪感和民族精神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金牌至上的思想延续了几十年，后世虽然也重视，但已经不像80-90年代这般，咱们开放包容到连对巴黎奥运会开幕式都保持了官方的尊重，反倒是西方自己一顿喷——各种元素拉满，纯粹故意恶心人。 “扣杀！” “好球！” “中国队赢了，中国队获得了冠军！” “哗哗哗！” 大家忍不住拍起手来，各个振奋不已。 陈奇很理解，这个冠军意义重大，足可载入历史节点，《我和我的祖国》《夺冠》都表现过了。 “好了好了，安静一下！” 他让大家面向自己，道：“我跟老梁统计了一下，各地书店订购《世界奇谭》数量，一共是三万余册……” “啊？这么少啊？” “我以为起码五万册呢！” “安静安静！” 陈奇见他们有点失望，笑道：“创刊号很正常啊，等中青报的广告打出去，等杂志发行了，后续会有订单过来的，我们要对自己的杂志有信心。 印刷厂谁对接的？” “我！” 一个编辑举手。 “这段大家都辛苦一下，我们现在人少，没有专职的发行人员，只能齐心协力，等闯过这一关，我们肯定要好好庆祝，起码奖金不会少的！” 简单开了个小会，万事俱备，只等杂志发行了。 梁晓生却把他叫出来，小声道：“1月份就过年了。” “是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我们好歹是个正经单位，春节福利有没有？” “……” 陈奇一愣，砸吧了下嘴：“还有春节福利这种事啊？” 他见梁晓生要急，笑道：“我们连工会都没有，没人管这摊。你跑趟北影厂吧，看他们春节发什么，捎带手帮我们买几份，反正我们人少。” “也只能这样了！” 梁晓生摇摇头，他最近经常在后悔与不后悔之间横跳，他没有管理经验，冷不丁当领导了，只觉处处琐事，处处烦心。 ………… 暂不提那边。 眨眼到了12月份，中影第四季度的看片会如期举办。 第四季度，看的是要在明年一季度上映的片。 各省电影公司的代表齐聚京城，首先打听《太极2》的情况，一听后期没有做完，不在片单里，顿时大失所望。 《太极》可还放着呢，部分地区上座率依旧不错，农村更别提了，走二十里路去隔壁村子看电影都是常有的事情。 再夸张点，去年的《庐山恋》还在少部分地区放映呢。 “这片子不错啊，比昨天的好看！” “上影厂怎么也拍上武打片了？这都第几部了？” “那叫武侠片！现在武侠片大受欢迎，谁跟观众过不去啊？” 放的正是上影厂的《无敌鸳鸯腿》。 跟着各代表开始填单子，报数量，中影人员统计。 别看上半年中影被陈奇爆锤，受尽屈辱，只要脸皮厚照样是垄断机构。 “《无敌鸳鸯腿》，35mm拷贝，共308个！” 嗡嗡嗡！ 底下掀起了一阵议论，他们这几天看的最多的就是武侠片。 各厂仿佛商量好了，看《太极》眼红的不得了，一股脑的下注。 可惜大多很烂，要演员没演员，要动作没动作，一点都不精彩，最过分的是拿戏曲动作凑数，打起来跟唱戏一样。 拜托！ 各公司代表看的昏昏欲睡，目前只有《无敌鸳鸯腿》和西影厂的《京都球侠》水准不错。 《京都球侠》拷贝也破了300。 “休息一下，还有最后一部片了……呃，这是香港的兄弟单位联合出品的，筹拍了三年才完成，叫《少林寺》，李连结主演。” 李连结？ 一听这名，大家都不困了，忙道：“现在就放吧，我们没关系！” “放吧放吧！” 于是乎，《少林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历史上《少林寺》先在香港上映，后在大陆，如今它的风头都被抢没了，存在感严重不足。 但质量还是很高的。 里面的秀美山水，动人的音乐，与《太极》几乎一毛一样的演员班底，让大家看的如痴如醉。 而回过神，暗中一比较，又品出点差距。 《少林寺》各方面都很棒，唯独打戏设计，一招一式虽然很真实，很好看，但太虚了。 一拳打出去，观众感受不到这一拳的力道，甚至感觉根本没碰到对方，对方却啊的一声，做出受伤严重的样子。 简单讲，缺乏打击感。 而《太极》珠玉在前，着重渲染了这种打击感，啪啪啪的极为过瘾。 “……” 大家心里有了数，填好单子交上去，中影人员一瞧，也不感意外。 “《少林寺》，35mm拷贝，共410个！” （冇了！ 我这已经停电了，十一点还要停水，第二章是用手机敲出来的。 我们小区已经淹了，中午趟水出去看了看我的车，还好位置比较高，没有泡水，哎呀~） 第257章 奖金（还是四更） 12月底，京城严寒。 乐春坊6号却是一片火热欢腾，正门难得的全部敞开，两侧的抱鼓石都似闪着金光，一辆蓝色小货车停在门口，众人七手八脚的往下卸东西。 “大米七份，面粉七份，苹果一百四十斤，冻带鱼七份！” “果子点心七份，酒水七瓶，毛巾、肥皂、洗头膏等七份，挂历八个！” 梁晓生亲自清点，确认无误后才让小货车开走。 今年过年早，1月份就除夕了，正好东西置办齐，索性在元旦前就发了。驻扎在北影厂那边的发完了，这是乐春坊的，包括编辑部五人，以及李健群、计春华。 李连结也有，已经送过去了，他工作关系还在武术队，但这点东西没必要，该给就给。 邻居们抻着脖子围观，议论纷纷，不免带出几分羡慕。 为啥过年过节的福利很重要啊？ 一是平时沾不着这些东西，二是表明自己有个好单位。工人阶级确实是爷爷啊，这年头为了给职工发福利，单位都是绞尽脑汁，还有置换的。 比如一个茶叶厂想要点海产品，就拿自己的茶叶去海产品公司换…… 大家兴高采烈的把年货搬进去，当场分发，编辑都是本地人，弄个板车就拉走了。李健群和计春华是外地的，总不能扛着东西回家。 计春华正发愁呢，忽见李健群喊道：“米面带鱼我不拿了，苹果我也匀出去十斤，谁想要来找我！” “我我我，李老师，我要大米！” 戴涵涵立刻举手，俩人跑到一边嘀嘀咕咕去了，应该在讨价还价。 计春华滤镜碎了一地，没想到蕙质兰心的李老师也这么烟火气啊，当即有样学样，把不想带回去的都卖给了同事们。 陈奇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一帮崽子们叽叽喳喳，兴奋的不得了，笑道：“松弛点，你们松弛一点！要自由浪漫，多元化，包容开放懂不懂？” “又在胡言乱语。” 梁晓生递过一个挂历，道：“给，这是你的。” 他接过看了看，摇头道：“这挂历真土，纸不好，印的也不好，图案更不好。” “好的不得花钱么？能省就省，再说挂历都一样。” “诶，挂历可不一样。一个印着街口赵大妈，一个印着我雪姐，你要哪个？等我手下明星多了，我就给他们出本挂历，一人一个月份。” 陈奇拍拍手，让大家看过来，道：“马上元旦了，眨眼就春节，我们人少，就不搞什么联欢活动了。而且1月份正式发刊，正是忙碌的时候。 今儿给伱们半天假，把东西都送回去吧，然后收收心，仗还没打呢！” 说罢，他对计春华道：“小计，跟我来一下！” 计春华跟着他进了前院的正房，他在这里也有一张办公桌，坐下来道：“你今年随着团队跑东跑西，比较辛苦，拍戏也认真，能看出来你私下练过，演技有长进。” “嘿嘿，您把我选进来，我不能丢您的脸！” 计春华挠挠大光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是东厂，啊呸！你是公司的人，我从来不亏待自己人，只是公司草创，家底薄，没法给你们太好的待遇……” 陈奇取出一个大信封和一张单子，道：“你签个字！” 计春华问也不问，立刻在单子上签字，余光瞄了一眼，好像是支出单据什么的，旁边有个数字：伍佰！ 咝！ 他心里一跳，然后手里一沉，陈奇把信封丢给他，道：“这是你的奖金，不要对人讲，把李老师叫进来。” “诶诶，我明白！” “谢谢奇哥！” 计春华脑袋恍惚的跑了出来，捏了捏怀里的信封，顿感不真实，五百块钱啊，平生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钱。 他狗狗祟祟的，像极了后世第一次发工资的牛马，又想打听别人的工资，又不想透露自己的，一种微妙的心理油然滋生： “奇哥单独给我，就是看重我，那帮编辑有我多么？肯定没我多，他们估计连奖金都没有！” 他叫了李健群。 李健群又进去，同样的程序。 “你签个字！” 她刷刷签字，拿着信封就走，陈奇无语：“你好歹遮掩一下，让编辑们看了怎么想？这都是私下给的。” “噢~原来是私下给的！” 李健群恍然大悟，把信封往兜里一揣：“这样行了吧，我很团结的！” 陈奇噎了一下，对她的滤镜也在一点点破碎，什么蕙质兰心？伶牙俐齿，我行我素，个性十足，是个不好弄的主儿！ 发完了两笔，他又把一个牛皮纸袋装进包里，走了出来。 “老梁，你们忙吧，我去趟小李家！” ………… 西城，德胜门内大街。 这里有个“麻花大院”，原本是清朝内务府大臣麻吉勒的宅邸，民国时期在此设了一个“麻花电台”，因此得名。 解放后，此处成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员工宿舍，李连结的父亲是技术员，分到了两间平房。他两岁的时候，父亲工伤去世，母亲是公共汽车售票员，家里五个孩子，外加爷爷奶奶，一共八口人。 他与黄秋燕结婚后短暂住在这里，然后去美国了，生了两个女儿，后来又离婚。 李连结是净身出户，把美国的房子留给黄秋燕，但当时他没什么钱，这房子贷款买的，只付了首付。黄秋燕自己无力还贷，房子被拍卖了，她在美国漂泊了很久，还在美容院上过班。 她自顾不暇，两个女儿就回来了，跟李连结母亲在这个大院生活了很长时间。 诶，别看李连结这样，他对利智可是个舔狗。 利智当时已经是亚姐冠军，身边的男人非富即贵，还跟何鸿燊来往密切。 李连结是掏心掏肺地追啊，据坊间传闻，利智在90年初投资失败，他跟向华强签下卖身契，三年拍六部戏，几千万片酬都给利智还债。 俩人在89年认识，99年才结婚，为啥呢？因为利智说过：如果十年后，我们之间还有恋爱的感受，那么再考虑结婚的事…… 此刻，他与母亲正在整理刚送来的东西。 李连结最小，大姐、二姐、大哥都结婚了，母亲都50来岁了，拆开带鱼看了看，道：“公司对你很好啊，原则上你还是武术队的人，福利竟然也有你一份。” “奇哥一向很大方的，他对我一直不错……妈，你尝尝这个点心？” “我不吃，等过年的时候再吃。” “那我给你洗个苹果吧！” 李连结揭开水缸上的盖子，表面冻了一层冰，敲碎，拿一个葫芦瓢舀了点水洗苹果，然后挑开棉布帘子，往外一泼…… “呀哈！” “这是什么礼仪呢，泼水节啊？” 陈奇一跳脚，一双进口棉皮鞋差点被糟践了。 “奇哥！你怎么来了？” 李连结大为惊喜，忙拉着他进屋，喊道：“妈，有客人来了！” （先发一章，晚上还有三章，是补昨天的。 终于放晴啦，不过小区里的水还没退！） 第258章 规劝 “您看着真年轻啊！” “哪儿啊，我都快五十了。” “不不，顶多四十来岁，要不是不礼貌，我都想叫您声大姐了！” 李连结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自己的老妈被哄得前仰后合，开心异常，抽空还得指挥一下自己：“洗点水果去，你们领导来了，连句话都不说！” “不用不用，我坐会就走。小李这孩子不错，在公司表现特别优秀，赶着元旦之前我就过来看看，也拜访一下您！” “太客气了，我得谢谢您对他多多照顾。” 聊了一会，陈奇对李连结道：“《少林寺》在香港定在春节档了，请你们几个过去宣传宣传，这片子跟我没啥关系，我就不去了，你和计春华去。 伱经验丰富，我没啥担心的，记住遵守纪律。” “我知道，我都出去好多次了。” “今天还有个事，《太极》成绩突出，你在《太极2》里的演技也有进步，我都看着呢……” 陈奇当着他母亲的面，把牛皮纸袋拿出来：“到年底了，这个算奖金吧！” “哎呦，这怎么使得啊？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您说一声就行了！” 他妈妈立刻站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又怼了下李连结，道：“还不快点谢谢，你看看这领导多好，对你多照顾！” “谢谢奇哥！” 李连结接过纸袋，嘴咧到了耳朵根，暗道：我就说奇哥不会亏待我吧？果然很够意思。 陈奇也暗自摇头，又待了一会，正想告辞，外面忽地传来声音，跟着门帘一挑，黄秋燕进来了：“小李，阿姨，你们……呀！小陈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你又干嘛来了？” “秋燕啊，外面冷吧，瞧你这脸冻的……” 他妈妈对黄秋燕十分亲切，拉着她手解释道：“这孩子心地好，经常过来帮我收拾收拾，打扫打扫卫生……秋燕你还没吃饭吧，一会在这吃……陈同志您也别走了，我这就做饭！” “不了，我还有事情，不麻烦了！” 陈奇真的起身告辞了，招招手：“小黄，跟我出来。” 黄秋燕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出去，一直出了大院，陈奇推着车子，鞋底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响，问：“你跟小李处朋友了？” “啊？” 她顿时红了脸，赶紧摇头：“你说什么呢？我是他师姐，我们就是关系好。” “那你喜欢他么？” “……” “那他喜欢你么？” “……” “这种事要搞清楚，不能稀里糊涂的。你年轻没经验，我建议你俩好好谈一谈，如果不好意思谈，你可以把想法告诉他母亲，或者找个中间人和他聊一聊，总之别含糊。” 陈奇言尽于此，骑着车子走了。 黄秋燕是个好姑娘，俩人离婚后，她自己在美国漂着，后来找了一个开餐馆的华裔老板再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露头说过什么。 她与李连结依然有联系，对李连结母亲还是叫妈。 （图为《少林小子》剧组重聚，老了的李连杰、黄秋燕，时间是2015年） 陈奇冲着黄秋燕，多说了几句。 但年轻人不喜欢听劝，何况还是感情的事，她非要铁了心跟着李连结，那也没辙。 ………… 陈奇出了麻花大院，又去了北影厂。 《妈妈再爱我一次》剧组已经回来了，整部戏杀青，进入后期阶段。 他在厂里骑着车，碰见张金玲了，张金玲挥手道：“小陈！来找小龚啊？” “嗯，你忙着呢？” “我没事，你真该去看看小龚，她从广东回来就不对劲，我早上瞧见她，脸都沉郁郁的，我都没敢说话。” “哦，那我过去了，回见啊！” 陈奇挠挠头，骑到了筒子楼，蹬蹬蹬上去，敲敲门没动静，翻出备用钥匙自己打开。大白天拉着窗帘，黑不隆冬的，龚雪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睁着眼，明明瞧见他进来了，就是不吭声。 “……” 陈奇观察了一下，见茶几上放着一摞资料，还有一个笔记本。 拿起笔记本翻了翻，心里有了谱，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脸蛋：“心里难受啊？” “嗯！” 龚雪躺着动了动脑袋，郁郁道：“都怪你，非让我学习什么资料，我看了一个月，白天拍哭戏，晚上看资料继续哭，眼泪都流干了，我比林妹妹还惨。” “你这叫沉浸进去，入了戏了。” “你剧本还没有呢，我就入戏了？那等我拍的时候，我不得死了？我不想拍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 陈奇一乐，也躺上床，从后面搂住她，哄道：“可我们筹拍这部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历史啊。 你把它当成那些老前辈演的抗日片，就是为了打击小鬼子，为了歌颂我们的伟大胜利，为了缅怀牺牲的革命先烈，这是国家交给你的任务，你肩负重责，必须要好好完成……” “……” 过了半分钟左右，龚雪才缓缓转过来，缩在他怀里：“这么一想，还真舒服了点。你说的没错，我把它当成革命任务，我不能软弱退缩。” 她情绪略有好转，俩人才互诉思念。 她讲了自己拍摄的事情，揉着眼睛道：“我哭得太多，眼睛都坏了，有时感觉模模糊糊的。” “看医生了没？” “在广东看了，给我开了点眼药水，说要休息。” “那正好，你春节回家好好歇一歇，今年你也够累的。” 龚雪算算日子，道：“1月24号除夕，那我16号回家吧，回去正赶上南方的小年……咦？” 她又笑起来，搂住陈奇的脖子：“我的小戆戆，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能在一块呢！” “你每次都算这么准干什么？” “我不想跟你分开呀，有时候我真想退休算了。” “可是即便你退休了，我也得接着忙啊，你难道要跟着我到处跑？” “我才不，多丢人！” 龚雪叹了口气，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陈奇说的没错，就算自己不拍戏，他也照样忙，那还不如拍戏呢，起码有个事业。 ………… 央视。 小屏幕上，放完了《包青天》的前两集。 副台长兼电视剧中心主任阮若琳看罢，频频点头：“你拍了部好剧啊，拿目前来讲，可以称得上国内第一流水准。” “得了吧，你说一流我承认，你说第一流，我还没那么大脸。” 杨洁跟她同岁，说话没啥顾及，问：“你觉得安排在什么时候播比较好？” “除夕夜吧！一天一集，刚好播到初六。” “成，那我走了！” “哎哎哎，我话没说完呢，你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阮若琳拽住她，道：“台里要拍四大名著，研究了许久，最近有眉目了，打算让你拍《西游记》，你干不干？” “《西游记》？我不喜欢妖魔鬼怪的玩意儿，我想拍《红楼梦》。”杨洁道。 “《红楼梦》给王扶林了！” “他老爷们懂什么红楼啊，他分得清林黛玉、薛宝钗么？给我吧，我肯定能拍好。” “台里已经决定了，你就说干不干吧，不行我找别人！” “干！为什么不干？” 杨洁很郁闷的一拍大腿：“好歹也是名著，交给我吧，过完年我就开始筹备，我要把全国的漂亮妞儿都找来演妖精！” 第259章 1982 12月的最后一天，杨洁来找陈奇。 她骨子里是文艺青年，对院子点评了一番，进屋就座，开口道：“两件事，第一件《包青天》在除夕夜开播！” “好事啊！” “第二件，单位筹备四大名著，我拿到一个。” “红楼梦？” “不是，西游记！” 杨洁依旧扼腕叹息，道：“你当初不是说要拍四大名著你主动请缨么？我这就来找你了，伱看看你是写剧本还是怎么的？” “当然写剧本了，不过我太忙，顶多写1集。” “1集也行，我现在全无头绪，春节后才正式筹备呢，你有空就写吧。” 老太太行事风风火火，说完就要走，陈奇道：“我还有个建议呢，您要是拍腾云驾雾的戏，估计得吊威亚，就是用钢丝把人吊着飞起来。如果您确定用，务必来找我，国内除了我这里，没人会使。” “……” 杨洁意外的看了看他，笑道：“行！我到时看看！” 老太太走了。 陈奇自我感动，我为了祖国的文艺事业操碎了心啊！ 央视版四大名著，《西游记》是最独特的一个，因为它是边拍边播。 明年2月开始筹备，到10月份，试播集《除妖乌鸡国》就出来了，尽管提出了一些批评，但总体意见还是认为拍的不错，效果超出预期，观众反响强烈。 在这种情绪之下，西游记在每年春节期间都会拿出几集来，还不是按照剧情顺序走的。 比如83年播了《偷吃人参果》，84年才播《计收猪八戒》。 到了1986年，这时候已经播了11集，各方面逐渐成熟，片头曲已经是云宫迅音了，师徒妆容也定型了，这便是86版《西游记》叫法的来源。 “哎呀，我写哪集呢？” “我当然写《趣经女儿国》了！这叫青史留名，后世互联网得把我供起来，香火成神……” 陈奇穿过来，对打卡经典有瘾，肯定要掺和一脚的。 而且他想把那些妹妹们都弄进去露脸，当做给后世网友的彩蛋了。 “雪姐要不要去？” 他思索着，龚雪现在腕太大了，也不知有没有合适的角色，后续再看吧。 ………… 眨眼间，已是元旦。 陈奇不知不觉穿来三年了，自认小有成绩，还算可以，而且他长了一岁，变成22岁了，达到了法定婚龄。 “噗！” 新年第一天的早晨，陈奇刷完牙，吐出漱口水，站在空旷的后院瑟瑟发抖。 京城最冷的时候，那两棵树早就枯枝了，庭院萧索，龚雪又不在，她昨天在排练节目。北影厂那么大的单位，当然要搞新年联欢会了。 龚雪是代表演员，工会让她务必出两个节目，她选了唱歌和跳舞。 “寂寞沙洲冷啊！” 陈奇饭都懒得做，晃晃悠悠的走到小门处，打开门栓，哗啷哗啷，抬脚进了一条u型的小道，从耳房拐过来，瞬间见了人气。 李健群没穿外套，裹着一条毛毯就出来了，斜披在身上，像吉普赛人似的，打着招呼：“陈老师，又来蹭饭？” “我又不会做，你们做啥好吃的了？” “馒头稀饭咸菜，嗯，还有鸡蛋。” “鸡蛋不错啊，我去尝尝！” 到了前院的正房，梁晓生和计春华也在呢，四人在一块吃饭，梁晓生吃着吃着忽道：“今天会有人来么？” “中青报影响力那么大，半个版都给我们打广告，肯定有人顺着地址就摸来了。” “奇哥，你们做杂志还打广告啊？”计春华啃着馒头，含糊不清问。 “开玩笑！我砸进去几万块，包了一个月，每隔几天都得给我登一次！” “哇，那肯定有人来啊，我可以帮忙的。” “还真用得着你，万一有人闹事，你就给我轰出去。”陈奇一乐。 各地书店订的3万本杂志，早就发出去了，今儿正式发行，中青报的广告也会打出来。吃完了早饭，忽听外面声响，却是四个小编辑进来了。 “你们放假怎么还来？” “嘿嘿，我们在家待不安稳，不如在办公室坐着！” “是啊是啊，万一有事我们也能帮忙。” 陈奇赞叹，多好的主观能动性啊，放在后世都是自愿加班的打工人圣体。 几人打扫打扫卫生，仔细擦了擦《世界奇谭》的牌匾，大门敞开一扇，紧张又期待的迎接这一天。 ………… 九点钟，太阳终于冲破京城的雾霾，洒出缕缕阳光。 西城的某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门开，23岁的冯晓刚穿着一件军大衣，戴着帽子，不太利索的跳下来，他今天也放假，想回家看看。 他自幼父母离异，跟母亲、姐姐共同生活，中学毕业进了部队，因为爱好美术，又进了文工团做美工，负责设计舞台布景、装台卸台什么的。 文工团漂亮的女同志很多，他与她们之间并无多少交集，但总是心生向往，经常幻想着一副画面：女文艺兵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脖子空堂穿上军装，把军帽塞进挎包里走出军营…… 后来这个画面，被他拍进了《芳华》里。 他走了一段，进了一座硕大的厂区——新华印刷厂，往里走又到了一片平房区，这是职工宿舍，他母亲是厂里的保健大夫。 “妈！” “刚子回来了，冷不冷？” “挺冷的，有吃的么，饿了！” “刚回来就吃吃吃，等着，我给你做去！” 冯晓刚嘿嘿一乐，露出一口烂牙，脱掉大衣坐在小炉子旁边烤火。 他就是普通家庭，跟王朔那帮人厮混的时候，说自己是北炮的，京圈都是文艺世家和大院子弟，一听是北炮的，以为是自己人，后来才知道是bj灯泡厂的…… 这会，他烤着火，随手拿过一摞报纸来看。 “中央领导表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两制是可以允许的，他们不要破坏大陆的制度，我们也不要破坏他那个制度……哦，香港要一国两制，台湾要和平统一，不错！” “要跟新西兰踢比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进世界杯！” “咦？” 他目光落在一个版面上，差不多半个版的篇幅，硕大标题引人注目：“太极故事独家揭秘，幕后照片绝无仅有！” (本章完) 第260章 世界奇谭1 “《太极》火爆银幕，在全国上下掀起了观影狂潮，今天我们为您独家揭秘，一窥幕后故事，更有李连结龚雪倾情讲述……” 冯晓刚捧着报纸，看的很认真。 他骨子里是追求艺术的，不喜欢打打杀杀，拍商业片是很偶然的事情，但他觉得《太极》里面的家国情怀和台词都不错，提升了作品品质。 这篇文章确实介绍了一些没被其他媒体报道过的东西，还有两张没看过的照片，但是！ “拍摄这部电影还有个最大的困难，差点断送了李连结的武术职业生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剧组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写到这，后面突然没了，反而介绍起了一本叫《世界奇谭》的杂志。 “包罗万象，古今中外，奇闻异事，武侠科幻，尽在《世界奇谭》！今日正式发行，华北地区各大书店可以购买，也可邮寄订阅，订阅地址……” “……” 冯晓刚拧着眉毛，以现在人的见识，愣没品出这是什么滋味。 其实就是后世营销号，每次介绍一篇杂志的栏目，然后在关键处戛然而止，吸引读者购买。别看这里写什么断送武术职业生涯，其实都是套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刚子，吃饭了！” “来了！” 母亲在召唤，冯晓刚起身去吃饭，没啥好东西，土豆白菜是标配。他匆匆扒了一碗饭，道：“妈，我去书店逛逛！” 说着出了门，走出厂区大院，到了附近的一家新华书店。 里面人不少。 他看了看，问：“你好同志，有《世界奇谭》么？” 售货员转头喊：“小王，《世界奇谭》还有么？” “还剩最后几本了！” 冯晓刚本想先瞅瞅的，此刻一听，忙道：“哎哎，那位同志，劳烦您给我留一本！” 他向里面跑去，从另一个售货员手里接过一本杂志，32开本很小，但很厚，封面就是《太极》，一瞧定价：2毛5。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又有人喊：“请问有《世界奇谭》么？” “《世界奇谭》有没有？” “没了没了！卖光了！” 冯晓刚闻言一挑眉毛，忽然有种微妙的优越感，优越感未必是多大的事情，一件小事就可以产生：同样在拉屎，你有纸，隔壁没有，你就会有优越感…… 他揣着杂志出来，回到家里，这一来一回折腾，小半天过去了。 依旧是坐在炉子旁边，翻看起来。 他对《五凤朝阳刀》没啥兴趣，仔细读了《太极》的篇幅，对西方也一般，但很喜欢郑渊杰的故事，总体上还算津津有味…… 最后，他发现还有一个问卷调查。 “填好内容，将问卷剪下寄回编辑部，可参与幸运抽奖活动！” “一等奖1名，精美礼品+一年杂志免费赠送！” “二等奖5名，精美礼品+半年杂志免费赠送！” “三等奖10名，半年杂志免费赠送！” “参与奖100名，获赠下一期杂志！” 有意思！ 这年头哪见过这种营销方式，典型的资本主义不劳而获做派，靠山不够硬的都容易被抓起来。80年代思想混乱，左右反复，今年正好有“温州八大王”事件…… 冯晓刚瘾头上来了，认真填好问卷，剪下来，又看了看回寄地址，在什刹海那边。 “可以去一趟啊，还省邮票钱了！” 他有点心动，看看时间也能回来，便马上动身，蹬上家里的破自行车直奔乐春坊。 ………… 新华书店每天的客流量比较固定。 再喜欢逛书店的人也不会天天来，《世界奇谭》摆在书架上，原本得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但陈奇又在报纸上打广告，最大限度的缩短了这个过程。 中青报最直接的投放地自然是京城。 最先看到广告的也是京城百姓，不感兴趣便罢，感兴趣的便纷纷前来。《太极》招牌响亮，武侠热兴起，正在风口上，京城900多万人口，哪怕只占千分之一也有上万人了。 “别挤别挤！大家不要挤，好家伙，伱们买书还是抢带鱼啊！” “你也要《世界奇谭》？” “什么！你也要？” “小赵，库里还有没有？” “没了没了，最后一本也没了！” “业务员搞什么啊，才订了一百本，多订一点嘛！” “赶紧联系他们出版社……不是出版社？我管他是谁，赶紧联系，加订加订！” 诸如此类的场景，发生在京城各区的新华书店里。 这是杂志最好卖的年代，人们憋得太久，连老黄历都能视若珍宝的捧着看，何况是真正的通俗文学！ 而这些人买了杂志，大多也看到了问卷调查和抽奖活动，一个个跟冯晓刚差不多，大感新奇且蠢蠢欲动，行动力强的真就直接杀过来了。 …… 冬季的什刹海一片萧条，湖面上结了冰，是天然的溜冰场。冯晓刚也来过，但今儿心思不在这，直接到了乐春坊。 “6号，是这里吧？” “怎么这么多人！” 他到了6号院门口，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人群从阔气的大门里甩出来，在外面延伸出一截，竟然都排上队了，年轻的男同志居多。 “新年都不在家歇着，上这排队，吃饱了撑的！” 他暗唾一口，站在了队伍末尾。 前面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打量他一眼，笑道：“同志，抽奖来的？” “啊？” “别不好意思，大家不都奔着礼品来的么？这杂志有点意思，抽奖送礼品，怎么想的呢！” “呵呵！” 冯晓刚偷偷翻了个白眼，此人全身透着一股盲流气质，一看就没有正经工作，自己可是文工团的，不是一个阶层。 前面男子见他态度冷淡，也哼一声，自讨没趣的转回头。 站了一会，忽听里面吵嚷起来，转瞬又安静，就像一盆水浇在火苗上，哗，灭了。 冯晓刚愈发好奇，踮脚往里瞧，啥也看不见。 ………… 陈奇站在梁晓生的办公室里，从大玻璃窗饶有兴致的往外看。 那边正在吵吵。 今儿才第一天，来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并且物种差异性明显。有的同志乖乖交上问卷，留下联系地址，与编辑交流交流，这都很正常。 有的就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一种文盲+杠精+碰瓷的美： “不是你们说抽奖么？怎么不让抽了？” “你要把问卷给我们，由我们从中抽取幸运读者，而不是你们自己抽！” “那不成，你们抽奖怎么保证公平公正？有猫腻怎么办，得我们读者自己抽！” 叫嚷的是个20出头的男子，个头不高，脖子很粗，喊得皮肤涨红：“我不管，你们说抽奖，今天必须让我抽！不然我就不走了，我举报你们欺瞒读者，我，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计春华过来了…… （打完收工！ 分享一下书单吧，书荒啊！） 第261章 世界奇谭2 计春华顶着大光头，没有眉毛，满脸横肉的过来了。 178的个头不算矮，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敞着怀，大粗脖子青筋迸起，凶戾的三角眼瞪着对方，粗声粗气道：“你喊什么！这里是你瞎嚷嚷的地方么！” “鬼……鬼……鬼……” 闹事的男子往后一退，一脸惊惧，我滴个西哈努克亲王诶！这不是鬼面么，从电影里出来了？ “鬼什么鬼，还敢骂人！”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别的同志都懂，就你不懂？一看伱就是来占便宜的，走走走！出去！” 计春华大手一伸，薅住对方的领子，跟拎小鸡子似的给拎了出去。围观群众无不兴高采烈，更有甚者拍手叫好：“今儿没白来啊，见着鬼面了！” “他在这干什么呢？保护端王爷啊？” “难不成这是以编辑部为掩护，其实里面是个秘密据点，研究古武太极，人体极限，特异功能？”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唯独没觉得计春华冒犯。 开玩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百姓浸淫在国营服务业威势之下早已习惯，好歹墙上没贴“禁止无故殴打读者”呢！ 计春华解决了一个闹事的，索性往门口一站，双臂环抱，跟煞星门神一样扫视着众人。 大部分规规矩矩，倒也有几个二愣子不开眼的，又被他扔出去。 “哎呦！” 冯晓刚一偏身，只见排在前面的那位盲流嗖的被丢了出来，顿时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世界奇谭》不仅文章精妙，还略懂拳脚啊！ 他哆哆嗦嗦的在计春华的注视下，迈进了大门。 正前方仍是那面影壁墙，雕着梅兰竹菊，下面摆着一口大水缸，他往左拐，粗略打量了一下前院，只觉阔气非凡，不敢多看，进了左手边的编辑部办公室。 “同志你好，你也是来送问卷的？” 每次进来五个读者，四个小编辑包括梁晓生都在忙活，已能很娴熟的接客了。 冯晓刚点点头：“我也是西城的，合计就别寄信了，自个跑一趟。” “请坐请坐！” 戴涵涵接待他，收好问卷，记下联系方式，笑道：“如果您中奖了，我们会通知您的。” “哦好……那个，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可以啊！” “您这杂志办的着实不错，就是类型稍微狭窄一点点，如果再丰富些，那就更好了。这只是我身为读者的一点诚恳的意见，您别介意。” “没关系啊，我们本来就是要收集你们意见的，谢谢您的支持！” “诶好好，不送不送了！” 冯晓刚缩着脖子出来，自觉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真是充实的一天，美滋滋的闪了。 “……” 隔着庭院，陈奇透过大玻璃窗看的清清楚楚，忽道：“给他个二等奖！” “这大冷天的，让外面排队的群众进来吧，都在编辑部等着。把老梁抽出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创办杂志的缘由，别让他单独接客了……” 说完没动静，一转头。 李健群也一转头，指了指自己：“你让我去啊？” “就剩咱俩闲人了，难道是我去么？我好歹是给你们发工资的。” “那你官僚主义和资产阶级思想浓厚啊！” 李健群怼了一句，到底也是去了，先招呼计春华把人放进来，然后知会梁晓生。 梁晓生从接单客的工作中抽离，变成了接群客，反正就是白话呗，给一帮人讲了讲是如何搞杂志的，遇到的困难等等…… 大家来编辑部参观的机会也不多，都挺感兴趣。 不知不觉，总算没有人再来了，当送走最后一位读者，几人不约而同的瘫在椅子上，吐出一口长气：“我滴姥姥啊，累死我了！” “我今天说的话比我半辈子都多！” “哇，天都黑了！” 梁晓生也是口干舌燥，捧着一缸子热茶边喝边道：“可别轻易搞活动了，这才第一天，长此以往谁受得了？正常工作都受影响。” “要不咱们不接待了，让他们都寄信！” “人家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那就限制数量，或者干脆卖票！” “我说两句啊……” 陈奇示意安静，开口道：“创刊号活动必须要搞，以后看具体情况，但不能说不搞，或者对读者做限制。主要是我们人手不足，空间不够，将来发展了，我专门成立一个【读者服务中心】，你们就不用受累了。” “好了，今天大家辛苦，晚上下馆子，我请客！” ………… “馄饨来啦！” 前门大碗茶总部，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木头屋子还算严实，里面还有个小炉子取暖，三张桌子坐了六个人，没一人瞧那馄饨的。 过了一会，又一声：“馄饨来……哟！” 黄占英乐了：“看什么这么入迷？那馄饨都凉了，赶紧吃啊！” “啊？哦哦！”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先喝了一口热汤，右手拿筷子，左手还捧着一本不起眼的小书。 另一人则问：“同志，你这书卖么？” “卖呀，定价多少就是多少！” “那我买一本！” 对方利索的掏出2毛5分钱，排在桌子上，他这一起头，别人也纷纷响应，眨眼六本书就没了，彼此之间亦有一种微妙的热烈气氛产生。 《五凤朝阳刀》共八部，第一部约9万字。 每期刊载大概3万字左右，双月刊，相等于日更500字，嗯…… 全书不到100万字，别觉得少，这可是纸质。金庸最长的《天龙八部》也不过150多万字，《连城诀》《书剑恩仇录》《雪山飞狐》《侠客行》等等都是几十万字。 传统作家是想象不到后世的网络时代，日更1万、2万的那种写法。 几人吃着吃着，不知谁来了一句：“武凤楼刺杀魏银屏的爹，也不知如何收场？” 仿佛轰的一下，本就微妙的气氛被点燃，齐齐打开话匣子。 “魏银屏早就芳心暗许，为人倒也不坏，怕不是要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难哦，她身为郡主，她叔父是魏忠贤，武凤楼乃忠臣之后，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哪是那么容易变更立场的？” 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 ——华罗庚 改开后，武侠热持续了20多年，后来武侠只是变种了，变成仙侠和玄幻了，本质是一样的。 馄饨铺里的几个武侠迷讨论的热火朝天，一度急头白脸要打起来，被人好生劝住，对剧情走向各抒己见，但最后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更的太少！” “下期还得3月份呢！” 几人极为充实的走了，黄占英进来收拾桌子，一瞧：“哟，还真卖光了！” 第262章 世界奇谭3 如此过了几天，每天都有京城的读者前来，编辑部痛并快乐着。 而中青报的第二期广告也发了，这期是引了《五凤朝阳刀》的一段，关键时刻又戛然而止，让大家去买杂志。别的地方不说，仅就京城地区，《世界奇谭》迅速流行起来。 编辑部尚未安装电话，各书店的业务员纷纷往这边跑，或者拜托陈建军。 陈建军一天来八趟，全是书店加购的。 又过了一周，河北、天津、山西这些地方也有回应了。 ………… 河北易县有座狼牙山，就是狼牙山五壮士的那个狼牙山。 山沟沟里驻扎着一个部队，27岁的莫桑，啊呸，莫言就在这里当兵。 他本名姓管。 这日，他与战友请假进城，到了保定，因为春节快到了嘛，都想置办点东西。逛了一圈，看见新华书店了，战友们不感兴趣，他自己进去转了转。 他在去年已经发表了处女作《春夜雨霏霏》，讲一个结婚不久的少妇想念远在海岛上当兵的丈夫的故事，拿了72块钱稿费，买了一瓶刘伶醉，四只马家烧鸡，请战友们吃了一顿…… 所以自觉是个作家了。 书店里最火的自然是《世界奇谭》，部队不许私人订阅报刊，都是统一订的，他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直接略过武侠，看了眼《傀儡主人》《我，机器人》也没兴趣，只在《地心游记》停留了片刻。 然后又放回去。 “太通俗了！多介绍西方是好的，但这杂志介绍的都是科幻，科幻有什么可看，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摇摇头，最后挑了几本书，准备提前寄回山东老家，春节的时候回家看看。 ………… 山西，阳泉。 19岁的大刘去年考上了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已经是个清澈又愚蠢的大学僧了。1985年他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山西娘子关发电厂，然后就都知道了。 适逢寒假，他吃饱喝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翘着腿美滋滋的看书，旁边放着好几本杂志。 突然，他的腿不再抖动。 过了一会，他让自己坐了起来。 半晌，他掩卷沉思，情不自禁的赞道：“卧槽，写的真牛逼！” 看的正是美国作家罗伯特·海因莱因的《傀儡主人》。 说是遥远的未来，在2007年，嗯没错，2007年，外星来了一种怪物叫鼻涕虫。 它们入侵地球的手段非常独特，不发动战争，不搞屠杀破坏，而是能寄生在人类背上，直接操控人类的思想。主角团尽一切努力，让美国政府相信自己的判断，以动员全国抵抗鼻涕虫的入侵…… 这篇之所以经典，就在于外星人寄生的概念。 它们狡猾地、悄无声息地潜入人类社会，控制人类思想，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成为它们的奴隶，这个设定后来被用在无数作品里。 大刘在高中开始接触科幻，一下就喜欢上了。 此刻，也在为《傀儡主人》兴奋不已：“这杂志不错啊，有没有订阅方式……咦？还真有，还有抽奖？” 他立刻坐在书桌前，填了一张问卷，准备寄给编辑部。他一直想自己动手写，又不知从何写起，只好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内心。 顺带一提：大刘本身不讨论，因为不了解，但他的一些作品思想都很红的。 最有意思的是，后世有一种说法：《三体1》之所以能拿雨果奖，就因为前面的那段剧情，老外一看，哎呦，写这个，那妥妥是伤痕啊！ 结果不是那么回事。 ………… 春节前十天。 正是最冷的时候，北风肆虐，吹的人嘴巴子疼，寒冷的天气与街道上迎接过年的喜庆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奇这么大的干部，亲自骑着自行车，从侨办大院里出来，他刚拜见了廖公，送上了《世界奇谭》创刊号，小聊了一会，要前往文化部再送一份。 这也是表现的一种方式。 从文化部出来，返回乐春坊的路上，顺便买了点灶糖和吃食。 “往左边点，左边点！” “好了别动，就这样！” 他到了门口，见计春华踩着梯子挂红灯笼，李健群在下面指挥，陈奇看了几眼，迈步走进去，四个小编辑分工明确，两个在接待读者，两个在整理信件。 三间屋子，两间空着嘛，正好放信了，发刊半个月，已经积攒几麻袋了。 陈奇等了一会，待读者都走了，示意开个小会。 “各地的订购单汇总了么？” “汇总了！” “邮寄订阅的呢？” “也整理出来了！” “好，我简单说一下，眼瞅着过年了，你们都得放假回家，印刷厂那边也得休息，凡事年后再说。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统计一个数据出来，看看这半个月时间，我们创刊号到底卖了多少！” 他大手一挥，立时投入战斗。 众人情绪高涨，都知道杂志受欢迎，每天都有新订单，只是缺乏一个最终精准的数字。 梁晓生把算盘都拿了出来，没错，算盘！别说80年代，90年代还有不少地方用算盘呢，计算器那玩意要看具体地区的普及率…… “这个是500本！” “那个也是！” “这些走邮局的是订下期，还是这期啊？” “都有都有，我不分开了么？你别算错了！” 算盘加手算，忙活的热火朝天。 陈奇亲自下厨，给大家煮面条，窝了好几个鸡蛋，还买了酱菜和熟食，香肠、猪耳朵、猪头肉一大块，外加一瓶酒。 他准备的差不多了，去办公室瞧瞧，道：“完事了么？要不吃完再算，面条容易坨。” “马上马上！” “我这还有一点了……好了！” 一个编辑脑袋上的汗都出来了，猛地把笔一扔，拿起一张纸大声道：“《世界奇谭》1月1日创刊号发行，半个月整，预订3万册，后续加订情况：各地书店68200册，个人邮局订阅，2092册！ 我们创刊号已经突破10万册了！” “哗哗哗！” 大家不自禁的拍起手来，陈建军说创刊号7-8万就很好了，10万册更是不错。 尤其赶上春节，更有一种双喜临门，喜气洋洋的感觉。 陈奇也拍着手，笑道：“开饭！开饭！” 第263章 春节贺岁剧 夜。 主卧室的灯光昏黄，陈奇坐在桌前，给傅奇写一封回信。 春节尚未到，香港影坛已经准备开战了，《龙少爷》定在22日上映，《少林寺》21日，《最佳拍档》为了避开，直接提前八天，16日上映。 而《投奔怒海》也出了事故，夏梦正头疼呢…… 总之香港那边很是热闹。 龚雪坐在床边，两条裤腿挽起来，两只嫩白的小脚泡在热水盆里，脚心来来回回摩挲着，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觉得水温渐凉时，她放下书，问：“你不洗洗么？” “我写完信的。” “那什么时候能写完呀？” “快了快了！” 龚雪噘嘴，先把脚擦干，把水泼掉，又倒了一盆热水，放在他旁边，然后蹲下身子，去给他脱袜子。 “嗯？” 陈奇扭头瞅瞅，下意识的往回缩：“不用不用，我一会自己洗。” “没关系的，哎呀！” 龚雪瞧他的样子，笑道：“你怎么还不好意思呢？我给我爸爸妈妈都洗过脚的，伸过来。” “真不用，你说伱……” 陈奇有点不自然，洗脚这种事吧，他上辈子经常干，京城啊、上海啊、广州啊、东莞啊、横店啊，各地都熟，广州18号技师最好了。 但这样很单纯的洗脚，印象里只有小时候老妈给洗过。 龚雪真的是觉得没什么，洗完了又把水一泼，接着打了第三盆热水，回到床上，咬着嘴唇看他：“我明天就走啦！” “好好，不写了不写了！” 他只得把笔一扔，扑了过去。 做爱之后，睡觉之前。 二人紧紧相拥，享受着雨打烂芭蕉的余韵，这个时候是感情最浓的，哪怕经常吵架的情侣，然后爬起来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陈奇搂着她，摩挲着滑嫩的后背和腰肢，忽道：“《包青天》除夕开播了！” “嗯！小莹天天盼着呢。” “杨导弄完了这部剧，央视又给她一个任务拍《西游记》。” “啊？那都是妖魔鬼怪呀，杨导不是喜欢红楼梦么？” “她没抢着啊，拍西游记也不错。 你回去跟小莹说说，我们可以给她安排个角色，她在杨导面前表现表现，我们再说情，就能进单位了。 央视有个部门叫电视剧制作中心，也有演员编制，现在电视剧越来越受重视，小莹想往这方面发展，电影说实话她差一点，拍电视剧是条很好的出路。” “行，我回去跟她聊聊。” 龚雪想了想，同意了，她也觉得妹妹拍电影会差点，电影是需要“电影脸”的，首先就刷掉一大批人。而且妹妹首要任务是找个靠谱的影视单位，央视自然最好了。 “你想不想演《西游记》？”陈奇又问。 “你想看我演妖精，还是看我扮观音菩萨？” “我是想让你在里面露个脸，戏份不用多，客串一下就行。这部剧万一流芳百世了，聊起来也是一桩美谈。再过几十年，那些观众一看，哇，龚雪大美人都客串了！” “去你的，还大美人！” 不过龚雪琢磨了下，道：“其实我还挺想演古装角色的，时间合适的话我就去试试。” 俩人聊了会天，忍不住又啃啃抱抱起来。 她明天回上海，分别在即，自是情浓，而且傅奇的信件到来，她知道陈奇很快又得去香港了。 ………… 眨眼到了春节。 编辑部放假，梁晓生、李健群各回各家，陈奇也回了父母家。 他完全可以把爸妈接到乐春坊，那么大院子也能有点人气，但这种事比较特殊：儿子回家过年和父母去儿子家过年，大部分爹妈都会选择前者。 于是乎，在华语影坛声名鹊起，也算一号人物的处级干部，又得睡外屋那张破床了。 哦，也不能说破，因为爹妈换了张大点的床，不用加个板凳延展长度了。 “妈，下饺子吧，我饿了！” “我看你像个饺子，这才几点啊，一会再吃！” “可我饿了！” “去跟你爸放两挂鞭去！” 陈奇无奈，只得跟陈建军出来，到了胡同里，噼里啪啦放鞭炮。 大家都在放，硝烟四起，飘散着一股浓郁的硫磺味，迸飞的碎屑落在墙角的雪堆上，穿着棉袄的小孩子傻乐的奔跑，偶尔还有哇哇大哭的，有邻居在劝：“行了行了，大过年的，打两下得了！” “唉，这才叫过年啊！” 陈奇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声，让他怀念，确实怀念，让他真回到过去，说死也不。 人们对过去的日子总带有一层滤镜，年纪越大，滤镜越厚，其实没那么好…… 约莫八点多钟，爷俩进屋了。 于秀丽已经把饺子端上桌，还有鱼、熟食、酱菜什么的，电视一直开着呢，央视早就预告了，都等着看《包青天》。 今年央视也有一场联欢会，在元旦时候就播了，明年才是正儿八经的春晚。 “儿子，你喝点？” “喝点呗，咱们一家三口都喝点！” 于秀丽开了瓶酒，饭桌一摆，这水准击败了全国99%的家庭。 倒了酒，于秀丽和陈建军互相瞅瞅，谁也不说话，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好大儿，陈奇翻了个白眼，只得端起酒杯，道： “我说两句啊！ 爸！妈！首先我对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世界奇谭》破10万册了，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虽说咱们是一家人，但有些话还是要讲，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再有，去年我忙的厉害，没怎么在家，不能陪在你们身边，我当儿子的，我，我……” 他啪的一捂脸，整的跟真事似的。 “哎呦哎呦！” 爹妈却慌了，于秀丽忙道：“没事没事，我们一点都没关系，你把事业干好比什么都强！” “是啊，我们都这么年轻，完全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管我们！”陈建军也道。 “可是我，我，我不笑啊！” “哎呀，行了行了，你再说妈都要哭了，来来，咱们干一杯！” 俩人反过头哄他，碰了一杯，陈奇去洗了把脸，情绪恢复了平静。 很多家庭好像都是这样，过年如同年终终结，什么恩怨情仇都出来了，和睦的便罢，不和睦的每年团圆饭都得打一场…… “开演了！开演了！” 黄金时间，央视《包青天》终于亮相。 陈奇搞了剧本，大部分还是杨洁主导的，主题曲自然不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开封有个包青天……”这歌太不严肃了，还没到时候。 杨洁找了包拯写的一首诗，谱了曲子，当做主题曲：“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乾终成栋，精钢不做钩……” “娘，这里好多人啊！” “娘，这是哪里啊？” “这是开封府！” “开封府？那我们就要见到爹了？” 第一集开头，只见李健群饰演的秦香莲，一身素服，领着两个孩子出现在画面里，正是《铡美案》！ （冇了……） 第264章 第一部热播剧 “陈世美！” “这是你爹娘的牌位，难道你连父母天伦都不认吗？！” “你这个疯婆子，一再让本宫认些毫无来由之亲，简直莫名其妙！还不快快赶出去！” “包大人！民妇要告他欺君罔上、不孝天伦、停妻再娶、不认糟糠、离亲弃子五行大罪！” 《包青天》第一集，讲了秦香莲家乡遭灾，公婆双亡，便带着孩子进京寻夫，谁知陈世美中了状元，尚了公主——其实这点就挺扯淡的，状元当驸马。 陈世美根本不认糟糠之妻，孩子也不认，连爹娘牌位都打翻在地。 秦香莲人生地不熟，偶然拦了王丞相的轿子告状，王丞相帮她找陈世美，还是不认，便给她支招，去开封府告状。 于是乎，她击鼓鸣冤，包拯升堂，列数陈世美五行大罪！ 然后就没了！ 如今各省都在发展电视产业，当地观众通常只能看到两个台，一个本省的，一个央视的。央视作为国家级权威媒体，是最先扩大覆盖人口的。 基本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家，都能收着央视，再不济，也能看到地方台转播央视的节目。 《包青天》第一集咔嚓断了，外省便罢，在京城可捅了马蜂窝，大过年的，领导们也休息啊，休息谁还不瞅两眼电视啊？ 就在陈奇和杨洁安安稳稳在家过年的时候，其他人就遭罪喽。 “叮铃铃！” “叮铃铃！” “哎呦！” 大年初一的早上，家里的电话不知第几次响了，阮若琳一捂心口，都有点犯病了。 她是央视副台长兼电视剧中心主任，家里安装了电话，这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同样的，能给她打电话的更有身份地位。 “喂？” 她愁眉苦脸的接听，果然，只听问：“小阮啊，伱们那个《包青天》拍的很好嘛！包拯演员选的正，阔面大耳有气势，公孙策也很清癯，陈世美浪荡俊俏，秦香莲尤其好……我想问问，今天是不是还播？” “对！” “播几集？” “一天一集，一共六集！” “我不是干涉你的工作，我只是作为观众提点小意见，一集太少了，大过年的怎么也得让群众高兴高兴，一口气看完对吧？” “呃，我们会慎重考虑您的意见！” “那就好，给你拜个年啊，不打扰了！” 嘟嘟嘟！对面挂了。 还好阮若琳年纪大，大年初一不用出去拜年，等着亲戚后辈上门给自己拜年，不然她还真不敢走了。又过了一会，电话再响，拿起来一听： “喂，小阮啊！” 五次三番，阮若琳受不了了，索性给央视台长打电话：“各方领导反响热烈，普遍觉得不够看，一天两集吧，要不你跟他们解释去！” “那初三就播完了，还播什么？” “重播呗！” “……” 对面也无奈，只得道：“行吧，今天起每天两集。对了，既然反响这么好，不如再拍几集，让包拯再审几个案子，你能不能组织一下？” “有困难，杨洁已经领了《西游记》的任务，编剧陈奇不是电视系统的人。” “你先沟通沟通吧，完了再说！” 阮若琳挂掉电话，叹了口气，我怎么偏偏选了春节这个档口？我上哪找人去，大过年的我上人家里谈工作啊？ ………… 她这边发愁，观众高兴了。 从大年初一开始，《包青天》两集连播。 秦香莲状告陈世美，只想要回丈夫，但听包拯说如果定了罪，按律当斩！她就退缩了，主动放弃告状，拒绝了包拯的赠银，跑到开封府周边的一个镇子落脚。 结果磨难重重，先是险些被流氓店家侮辱，店家就是张铁霖演的。 幸好被在此查案的展昭搭救，王群长相不错，饰演的展昭比不上何家劲，却也合格，而且身手好。展昭救了她，返回开封府报告，他调查的正是穿插进来的另一个案件：六具尸体拼出第七具那个！ 这个剧情主要展现包拯聪慧过人，断案如神。 因为说实在的，原版《包青天》更多表现他刚正不阿的一面，没看出他在断案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原版拍了200多集，后面扯的都没边了，连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直接变玄幻。 而与此同时，秦香莲被陈世美派来的杀手追杀，又被当地父母官冤枉，再度被展昭搭救。 这下她坚定了告状的决心。 “公主，我已经把丈夫让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住口！” 大堂之上，周洁饰演的公主明艳动人，一身贵气，对着秦香莲咄咄逼人：“驸马本来就是我的，何须你让，简直是笑话！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有件事今天必须做个了断！”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陈家的媳妇，这两个孩子也不许姓陈！只有我与驸马的孩子才可以姓陈！” 公主把太后请了出来，包拯本来都想忍了，结果公主自己作死，忍无可忍定要斩了陈世美。太后又出来阻拦：“包拯！你敢铡驸马，哀家就革去你的前程！” “欺人太甚啊！！！” “这个公主太讨厌了，好想把她弄死！” “包拯都服软了，秦香莲也不要丈夫了，怎么还能仗势欺人，让孩子连家谱都入不了！” 在这一刻，全国拥有电视机的一千万家庭，纷纷破口痛骂，义愤填膺，然后又紧张无比的，几乎全盯着屏幕里的那个包黑子。 公堂之上仿佛静止，只有紧密的鼓点配乐愈发挑动着观众心情。 只见包拯双手上举，摘掉了头顶乌纱，浑然不惧的看着太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也站在一列，齐刷刷摘掉了官帽。 “包拯拼了这顶乌纱不要，也要将驸马治罪！” “请出尚方宝剑！” 太后还想挣扎一下，道：“尚方宝剑乃皇家所赐，皇家也可以把它收回来！” “太后，你可知君无戏言！” 此言一出，太后往后退了一步，气势全无，颓唐落座，只剩下公主的哭喊。 “咦？这段写的好啊！” “一下子拔高了境界！” 不少人击节赞赏，又给没文化的讲解：“尚方宝剑是皇帝御赐，岂能失信于臣？太后虽然疼公主，但跟皇帝比起来，公主就不算什么了，她身在皇家，更要维护皇家的威望。” 公主跪在地上，连哭带喊。 秦香莲也跪在地上，一身孝服，眼中含泪，楚楚动人。 陈世美穿着囚服，同样跪在地上，头发凌乱，面色惨白，随着那一声“开——铡——”！ 他被押在了龙头铡之上。 “好！！” 此一刻，一大家子甚至邻居们聚集在一个屋里，又不知多少人拍手叫好。 《铡美案》戏曲传唱甚久，但哪看过编排成这么狗血，啊呸，这么精彩的电视剧啊？ 这年头老百姓看影视剧的代入感极强，90年代播《水浒传》的时候，还有人看到宋江招安，一怒砸了电视机呢…… 第265章 李老师 这会春节是三天假。 《包青天》初三播完了一遍，又立马重播了一遍，依旧受到欢迎。 一千万台电视机足够造成一定的效果了，可惜这时候没有收视率统计。它在一些群体内，尤其是电视行业的人员之间产生了很强的影响力。 去年的《敌营十八年》太过传统，《包青天》真正的让人眼前一亮，因为它本质是商业属性的，里面全是喜闻乐见的元素。 哦，原来电视剧还能这么拍！原来历史人物还能这样写！ 这就拓展了思路。 ………… 现在春节的跨度很长，不像后世，除夕过完就没感觉了。 大年初七的早晨，京城的空气中仍然飘散着浓郁的硫磺味道，随处可见的喜庆红色，一直要到元宵节之后才能撤掉。 “滴滴！” 一辆公交车停靠站台，李健群提着一个大包，费劲的上了车。 她靠着扶手，把遮住脸的围脖扯下来透口气，从兜里翻钱夹子，然后被一个突然响起来的叫声吓了一跳：“秦香莲！” “你是秦香莲吧？” 只见一位40多岁，面容富态，看着就挺像干部的女同志迎面走过来，一秒钟把她从上打量到下，笃定道：“肯定是，你肯定是！” “呃，我是演秦香莲的。” “哎呦喂，我就说吧！来来来，后面有座……不用不用，我帮你买了，伱东西多怪费劲的。” 女同志帮她买了票，热情的拉着她坐下，全车的乘客行注目礼，有看过剧的，有没看过的，嘁嘁喳喳都在议论。 “完喽！” 李健群抽了抽嘴角，自由自在的日子没了！ 她在武汉过年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么一出，她家没电视，但一个邻居有，那叫个热闹啊！好像一条街的人都挤进家里来了，自己像只猴子似的被围观。 “我自己要演戏的，受着吧！” 她心态倒好，只是不喜欢跟陌生人交际，但此刻又不得不交际。 “你可太可怜了！一个寡妇带着俩孩子，那陈世美有什么好的？趋炎附势小白脸一个，你就直接告死他，竟然还为他着想，太不争气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没听过么？” “秦香莲是没听过啊！” 女同志不管她说什么，自顾自的发泄就完了，唠唠叨叨说了一通，最后道：“你瞅瞅你，天生受气包，谁要敢当那陈世美欺负你，你就说出来，有群众替你做主呢！” “对，大家替你做主！” “陈世美就该铡！” 呵呵！ 李健群保持敷衍的微笑，不是她自恃清高，确实跟这帮人没什么共同语言，煎熬的熬了一路，没等到站提前就跳下去了。 竟然出汗了，她抹了一把，呼出一口气：“这就是成名的滋味么？挺难受的哈。” 她走了好长一段，艰难的到了乐春坊，一切如故。 大门半敞着，戴涵涵握着扫帚，正在门口扫雪呢，跑过去迎接：“李老师，给你拜年了，过年好！” “你也过年好！” “哇，你现在是大影星了，哦不对，是电视明星啦！报纸上都写你了，说不定还来采访呢。” “如果来，你帮我挡住！” 李健群摆摆手，进了院子，又看着计春华了，互相拜年，问：“陈老师回来了么？” “里面谈事情呢，杨洁导演来了。” “哦？” 她进屋放下东西，脱掉笨重的棉袄，又裹上一条毯子，变成了吉普赛人，然后才开始收拾收拾。 与此同时。 正房里，陈奇一脸意外的跟一个家伙握手，笑道：“你怎么混进杨导的团队了？你不是在学习班么？” “学习班去年就结课了啊！我听说要拍《西游记》，主动来应选唐僧，杨导没看上我，但把我留下做剧务了。我也没想到还能见着您啊，真是缘分！” 这不是别人，正是李成儒。 当时在北电有过一面之缘，陈奇选了张光北拍《包青天》，没选他。 李成儒的工作关系在景山服装厂，但基本不去上班，到处瞎混，在《西游记》做剧务，从头跟到尾，本想着能调进央视，结果《西游记》拍完了也没成功，一气之下经商去了。 陈奇跟他客套几句，杨洁方道：“我们单位的领导托我问问你，还有没有兴趣写《包青天》剧本，他们还想拍。” “是您导演么？” “不是，我哪有时间！” “那我就不写了，我也没时间。” “行，那我回他们去。” 杨洁笑笑，继续道：“我过年的时候看了两遍《西游记》，马上就召集人手，现在有六个人。我、王崇秋、李成儒，还有一个美术，一个灯光，一个场记。 过几天我们就去采景，全国大体走一遍，回来就拍。” “您不集中培训了？” “西游记培训什么呀？学怎么演妖魔鬼怪？谁也没演过啊，我找戏曲演员，有功底就行了。我不像王扶林，他没看过《红楼梦》，要求脱产学习一年才能拍，哎呦……” 杨洁对红楼梦始终意难忘，又道：“我联系了两位编剧，但跟你没关系，你按自己的习惯写，写完给我就行了。我今儿来，是跟你借两个人。” “第一个李健群，她古装扮上太漂亮了，务必借给我再拍一拍。她现在是你的人吧？” “什么我的人，是我公司的人！” “都一样！第二个龚雪，我想让她来。” “她北影厂的啊，您找我干什么？” “……” 杨洁斜着眼睛看他，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 陈奇只得点头，道：“行，我劝劝她。那干脆这样，正好我手下有个小团队，可以去帮你忙活忙活，比如计春华，他懂怎么武打，也懂吊威亚。 还有李健群，您别光拿她当演员，人家是美术师，您匀给我几集的服装设计，我想让她试试。《西游记》背景是唐朝吧，您要是拍大唐风土人情，这个就不错……” 他想让手下人多积累经验，但自己每年拍戏有限，而《西游记》是个非常磨练人的地方，顶好的机会。 杨洁想想也明白，口头先应了下来，她知道对方手下都是能人。正说着，棉布帘一挑，李健群裹着毯子很松弛的进来了。 “哈哈！” 杨洁忍不住一乐，道：“你怎么这副打扮，在我的组里可从没见你这样。” “跟您是工作，您得骂我，这里不一样。你们聊什么呢？”李健群道。 “正说到你呢，《西游记》演不演？”陈奇笑道。 “哈？” ………… 今年的春节格外热闹。 陈奇这边忙碌着各种事情，香港那边更不安分，因为春节档的战况已见分明了。 第266章 香江乱事 香港。 程龙的豪宅里，他狠狠的将一份报纸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骂道：“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你才扑街，你们全家都扑街！” 那大大的鞋印紧贴着一篇文章，正是对今年春节档的战绩分析，今年四大势力全部亮相，各自在各自的院线上映，岁月静好： 首先是邵氏的《十八般武艺》，刘家良执导，票房700万，预测落脚点在900万左右。 左派的《少林寺》，声势依旧不小，但没能赶超《太极》，目前票房1300万，预测在1500万左右。 嘉禾的《龙少爷》来势汹汹，结果雷声大雨点小，现在票房才800万，预测能破千万就不错了。 新艺城的《最佳拍档》大爆，票房已经破了2千万，并且上座率仍然生猛，观影人次有望打破香江历史记录。此番成绩，让新艺城终于扬眉吐气，也超乎所有人的预……哦不！除了那个家伙。 “程龙过气了，拍来拍去都是民国功夫片，套路都不翻新一下，内容雷同，观众已经腻了。” “他在荷里活扑街，以为回港还能做大佬，结果也是扑街！” 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扎进程龙心里，他烦躁的不行，想找点酒喝，忽听后面趿拉趿拉的声响，林凤姣穿着一身漂亮的睡衣走了过来。 从后面搂住他脖子，柔声道：“怎么，不开心啊？” “报纸胡编乱造，有点生气！” “香港报纸就是这样子了，伱应该比我熟悉，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次不一样……” 程龙不喜欢跟女人谈工作的事情，拍了拍她的脸，道：“你明天就回去吧，我应该要忙起来了。” “我专程来看你，你就赶人家走？我不求你多陪我，我只求你多多开心，我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林凤姣撒娇，柔情的不得了，倒是把他的情绪哄好了点。 俩人去年才认识，认识不久就相处了，但林凤姣知道自己只是他女朋友中的一个，与别的女人不同，她有计划，这个计划就是生孩子。 程龙在传记里讲过：“那时候我有很多女朋友，我在挑谁是最好的，之后一个不留神，有了小房子（房祖名），其实也不想结婚，当时就像被逼的结婚……” 正是在今年，林凤姣会退出影坛，与他秘密完婚，然后在年底，房祖名出生。 深夜。 程龙从卧室走出来，依旧睡不着，还是想喝点酒。 他坐在沙发上，开了瓶酒自斟自饮，又捡起那份报纸来看，这几部片他都亲自去观摩过，《十八般武艺》还是刘家良那点炫技的玩意，《少林寺》打戏很虚。 《最佳拍档》着实让自己也是一惊，没想到香港已经能拍出这样结构比较完整、元素丰富、观赏性强的商业片了。 这种片，他以前只在好莱坞看过。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个家伙，不由心里一跳。 “他就算是蒙的，也不能蒙这么准吧，说《龙少爷》一千万就一千万，说《最佳拍档》爆就爆？听说大陆喜欢研究什么特异功能，莫非他真正的身份是来港统战的奇人异士？” 程龙越想越离谱，越离谱越觉有道理。 香港人迷信啊！ 这年头泰国白龙王的威名还没传到香港呢，但程龙也找许多大师算过，都是云山雾罩的车轱辘话，哪有陈奇说的这么准？ “他还说什么来着？” 程龙想了想，哦，还说邵氏最好关门专心发展tvb，说嘉禾、邵氏联手也干不过新艺城，说今年不会有一部外语片冲进前十！ “他还让我去左派，左派我怎么能去……” 程龙心思有些活络，暗道：但见见面，聊一聊也无妨。 ………… 清水湾片场。 《投奔怒海》即将杀青，部分素材已经开始做后期了。 办公室里，夏梦、许鞍华沉默不语，她们去海南、广东拍摄，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港媒曝光了。 去大陆拍戏，这还了得？ 自由总会震怒！ 台湾新闻局震怒！ 据说要彻查此事。 夏梦对这部片信心很足，不想弄的不完美，沉吟半晌道：“许导演，我有些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自私，但我还是觉得要与你讲一讲。” “……” 许鞍华抬头看她。 “自由总会禁止香港电影人与我们接触，一旦发现便要封杀，但封杀是假，讹诈是真，公司交钱，演员写悔过书，也就过去了。 《投奔怒海》搞得人尽皆知，他们自然不能对我讹诈，只能逼迫你们作出各种承诺。 反正《投奔怒海》也卖不到台湾，你我对这部片都抱有很大期望，事到如今，你不如直接不理他们，真名上阵，把影片完成，成就一部影视经典。” “……” 许鞍华认真思考了一下，笑道：“我是拍文艺片的，本来也没有什么市场，我无所谓啊！” “那我们一言为定？” “我绝对是肺腑之言！” 俩人都笑了起来，夏梦松了口气，许鞍华才是灵魂，她在电影就在。不过许鞍华也问：“那演员怎么办？” “我去和他们谈吧，总之要把片子拍完。” 夏梦说完，出了门，转到另一间屋子。 林子祥、缪骞人、刘德桦正等着呢，皆是一脸郁闷，一见夏梦进来，齐齐站起身，毕竟是大前辈。 “坐吧！” 夏梦摆摆手，主动开口：“事已至此，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与我有合约在身，请务必把最后一点戏份完成，你们之后如何做，我也管不着。” “谢谢您体谅！” “谢谢！” “那我们能不能先回公司商量一下，大家都很急。” “可以！” 简短谈完，仨人立即回tvb。 没错，他们都是tvb的。林子祥最早是佳艺电视台的，佳艺电视台倒闭了，跳到了tvb。缪骞人参加过港姐选美，之后进了tvb。 刘德桦回来已经签了正式合同，也是tvb的了。 仨人赶回了公司，迎接的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三位英杰啊！还有那个扑街的报纸，从哪里挖出来的消息，怎么就把你们逮住了！这下好了，总会知道了，台湾知道了，全香港都知道了！” “……” 刘德桦是新人便罢，另两位有点委屈，他们出去接戏，肯定要跟公司讲一下，公司都同意了，结果现在出了事，自己挨骂。 “不是写份悔过书就行了么？”缪骞人道。 “这次性质不同，我立刻带你们去总会，先探探态度！” （冇了！ 7月就过去了，本月更新与上月差不多，我的腰要废了，明天我要休息……） 第267章 扑街啊 大陆这边要统战，台湾那边也要统战。 台湾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如果硬气到底，根本不管那些狗东西，谁也没办法。倘若在硬气的同时，还能取得亮眼的成就，那反过来，台湾会主动放宽条件…… 比如许鞍华因为《投奔怒海》被封杀，但后来变成大导演了，自由总会主动让步。 当然现在她还不够资格。 “给脸不要脸！” 总会内，童岳娟会长大拍桌子，骂道：“在我们眼皮底下去那边拍戏，这不仅是你们的严重失职，新闻局更是大发雷霆，定要有个惩处措施！ 这个许鞍华死不悔改，我看也不用给她机会了，即日起，禁止与她任何相关的文化产品进入！” “明白！” 江丰琪应道，顿了顿，又问：“tvb那几个演员如何处理？” 提起这茬，童岳娟就郁闷，邵氏+tvb都是邵逸夫的产业，邵逸夫本身的影响力不用说了，几十年来与台湾一向关系良好，不是新艺城能比的。 这也是tvb睁一眼闭一眼，放任旗下明星去左派拍片的缘故。 即便被发现了，顶多个人写悔过书，还能影响到邵逸夫头上？不可能的嘛！ 前文提过，邵逸夫本来就是两头下注，早在1979年春节，广东电视台与tvb就在广州联合举办了一届《羊城贺岁万家欢》。 郑少秋、沈殿霞之类的都有出席，写个保证书就完了。除非像汪明荃那样，直接变成大陆的人大代表了，这是台湾容忍不了的。 “这件事性质严重，不能让他们再含糊过去，必须要有个态度！” 童岳娟与江丰琪研究了一下，得出比较一致的处罚条件，而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tvb的人来了！” “来的正好！” “让他们进来！” 说话间，tvb一位管理人员领着林子祥、缪骞人、刘德桦到了，开口就道：“童会长，我负荆请罪来了！ 我得知消息之后，亦是惶恐不安啊，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看看，我马上把他们叫了回来，领来跟您赔罪！” “哼！” 童岳娟冷哼一声，道：“说得轻巧，自总会成立以来，从未有非左派人员去北面拍戏，伱们是第一个，好大的威风啊！” “哎呀，岂敢岂敢啊，我们也是一时疏忽！” tvb人员连忙说好话，又是赔罪又是许诺，同时也让林子祥三人表态。 一番折腾，童岳娟脸色稍缓，道：“我们与香港从业人员一向是友爱亲朋，凡事和气为上，即便犯了错，写份悔过书、写份保证书，也就罢了。 但你们不能拿我们的宽宏大量当做理所当然，长此以往，这悔过书倒成了笑话！” “那您说个法子？” “简单，你们只要在《香港时报》上发表一篇悔过声明，我们既往不咎。” 与左派报纸一样，右派在香港也有自己的媒体阵地，《香港时报》就是之一。 以往写悔过书都是私下的，这次公开了，等于在报纸上公开表态…… 对两派而言，这可是大事。 tvb人员却松了口气，不就登报嘛，有什么啊？都是为了继续赚钱嘛，不寒碜。 “您放心，明天肯定见报！” 又许诺了一番，这才带人离开。 刘德桦一直表情郁郁，欲言又止，等回到公司，林子祥和缪骞人走了，他终于开口：“我有件事要报告！” “还有什么事啊？” “我，我……” 他咽了口口水，却又不得不讲：“我与那位陈先生，就是大陆来的陈先生，还签过一份合约。” “什么？” 对方一愣，马上道：“你什么时候签的？” “我去海南之前，他说有部戏找我演，我就签了。” “那你怎么不跟公司报备？！” “我那时还不是正式职员……” 刘德桦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对方瞪着眼睛瞪了他半天，这是个新人，在训练班里被老师一致看好，刚刚以甲等的优异成绩毕业，入职tvb。 台里也很看好他，觉得他形象和形体特别正，刘德桦的肩膀、后背、腰部永远是挺起来的，适合演警察一类的角色，所以在今年他会有一部剧叫《猎鹰》。 周闰发2年混到男主角，刘德桦不到1年。 这样有潜质的新人，台里还是想保一保的，遂道：“合约呢？” “什么？” “合约啊！你签的合约啊，你手里没有么？” “有有！我回家去取？” “你不去难道我去啊？” 刘德桦慌慌张张的走了，拿了合约回来，对方一条一条的仔细查看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砰的摔在桌子上：“扑街啊你！” ……………… “这边请这边请！” 京城2月，乍暖还寒时候，在乐春坊，陈奇亲自迎接了一位客人，正是从香港的李翰祥。 李翰祥还是那副德行，抬脚迈进大门，好奇的打量着院子，陈奇简略介绍了一下，直接往后院领，随口吩咐：“涵涵，拎壶水来！” “好嘞！” 戴涵涵麻利的递了一壶热水，见二人进去，小门一关，开始嘁嘁喳喳：“哎哎，看见没有？去后院了，这不是一般的关系。” “那当然了，李翰祥嘛，大导演啊！” “不对啊，我没听说陈老师跟李导演有多来往，顶多就是认识吧？” “那怎么领后院去了？” 当然是显呗那张紫檀大画桌了！ “哎呦呦，好东西啊！” “宫廷御造！” 李翰祥见了这张桌子都叫秧子了，不顾形象的上下抚摸，比摸情人还要温柔，整整看了半个小时，猛地抬头：“小子，你多少钱收的？” “3千吧！” “6千，不，1万！你把这桌子匀给我吧？” “多少都不卖，我就给您看看。” 要是手里有把锤子，李翰祥能锤死他。 二人落座，陈奇给倒了茶，李翰祥此番进京还是为了《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的事情。 这片子一拖再拖，终于要筹备了。 资金是澳门王何贤掏的，因为李翰祥与何贤有过一面之缘，聊过这件事，当时何贤十分大气，说全力支持——何贤在澳门才叫真正的牛逼。 “等剧本通过，我就可以正式筹拍了，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开机！” 李翰祥精神头十足，其实他本身与邵氏还有合约呢，没履行完成就跑来大陆了，然后也被港媒曝光了——还有说法，就是邵氏举报的。 总之，李翰祥不写悔过书，被封杀了。 还连累了片中咸丰皇帝的扮演者，梁佳辉。 梁佳辉离开tvb训练班去搞杂志了嘛，搞了一期就黄了，但因此认识了李翰祥的女儿，还交往了一段，所以被李翰祥挑中来拍戏…… 陈奇听着对方唠唠叨叨的讲述，自己脑补着这些故事。 末了，李翰祥问：“你人面熟，有没有演员推荐给我？” “我还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您是导演，您自己挑的最满意。” 陈奇打了个哈哈，他对这两部戏兴趣不大，不想掺和。 灵魂人物无疑是慈禧，龚雪演不了这个，他虽然对刘小庆观感不好，但人家业务能力强，演慈禧演的不错。 让龚雪演慈安？ 更不行了，他怎么能让国内最红的女明星给别人做配呢，所以索性就推脱了。 李翰祥也只是随口问问，他来京有许多工作要忙，抽空来见见陈奇小友，坐了一会就走了，对这院子也是赞不绝口。 陈奇送他上车，踏着初春的碎寒往回走，到了大门口，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编辑部众人，在院子里练功的计春华，到处溜溜达达的李老师……他忽地抻了个懒腰。 “安稳的日子再好也不能沉溺其中，过完年了，我也得去香港看看了！” （冇了！ 押一手《从21世纪安全撤离》，我一会就去看，不好看我回来把这句删掉） 第268章 有房了 “雪姐？雪姐？” “宝宝？” “亲爱的！我要走了，你在干嘛呢？” “你乱叫什么？！” 一大早，陈奇穿戴整齐，站在客厅里乱喊，龚雪满脸不好意思的从主卧出来，一手拿着根吹灭的蜡烛，一手拿着已经烤好的膏药，道：“把衣服掀起来！” “干什么？” “你这几天不是肚子受寒么？把这个贴上就好了，我特意买的。” “这玩意有用么？” 陈奇比较怀疑，但还是把毛衣掀起来，把秋衣揪出来，露出年轻有力的身体，龚雪拿着膏药，对准肚脐眼的位置，啪的贴了上去。 “嗬！” “有点烫，别动别动！” “何止是有点烫，简直是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游走奇经八脉，我感觉体内已经周天循环，灵气滋生，不日神功大成！” “又在胡说八道，好啦，快走吧！” 龚雪把他送到角门处，道：“我一会也回厂里了，今天要开个会，我晚上再来。” “嗯，那我走了！” 陈奇看了看她，忽地搂过来亲了一口，龚雪吓一跳，再看时，他已经推车子跑了，只得轻轻哼了声。 如今春节已过，龚雪探亲回来，二人没相处几日，他又要去香港了。这让她略感烦躁，好在陈奇说下半年会开部戏，俩人能在一起工作了。 “呼哧！” “呼哧！” 初春的路上，陈奇顶着风奋力骑着自行车，还真不夸张，只觉腹部暖烘烘的，确实很舒服。 没办法，中国人一生体弱多病，有祛不完的湿，上不完的火，补不完的肾，排不完的毒，暖不完的寒…… 1982年的开春，京城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马路依然开阔，建筑依旧低矮破烂，但自行车越来越多了，人们的衣服慢慢有了点亮眼的色彩，偶尔还能看见一辆达特桑出租车跑过去。 达特桑是日本的车，每公里4毛钱，乘客都是外国人和华侨。 这年头开出租车绝对是高薪职业，等过几年，车辆升级，就变成福特、蓝鸟和皇冠了，那种更贵，每公里能达到7-8毛钱。 他一路向南，骑了约5公里，到了西单大街对面的一片区域，叫二龙路街道。 陈奇寻到了一条胡同，在路口处瞧见了李明富，招呼道：“李叔！” “嗯，来的挺准时！走吧，咱们看看去。” 俩人推着车子，并排前行，他左右打量打量，道：“这片好像是教育部的地盘啊，您跟这边有关系？”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二龙路长大的。” 李明富回答含糊，他是上头指派的行政老总，之前干什么的从来不说，整的挺神秘。 俩人经过了教育部宿舍，往里面一拐，进入一条小巷，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大院子，门口挂着牌子，上写：二龙路街道工艺美术厂！ 从里面迎出来一个大妈，笑道：“老李，伱还是那么准时！” 李明富打了个哈哈，为其介绍：“这位就是陈奇同志，这位是街道干部，你叫赵大妈就行了！” “赵大妈！” 陈奇笑呵呵的，街道干部与大妈简直绝配。 仨人往里走，经过一间屋子，陈奇瞧了几眼，几个老师傅正在教一些年轻人画彩蛋，还有捏泥人的，遂道：“咱们这些工艺品是出口的吧？” “果然年轻有为，一眼就瞧出来了！” 赵大妈笑道：“头两年号召安置待业青年，我们街道就找了一些退休的老师傅，筹建了这个厂，专门做彩蛋和泥塑，去年挣了十几万美元的外汇呢！” “哎呦，那真是了不起！” 陈奇肃然起敬，十几万美元貌似不多，但人家成本小、出口稳定啊，不像拍电影。 “按理说，我们不缺钱，但既然老李找到我头上了，我说什么也得帮帮忙。” 仨人左拐右拐，穿过一道月亮门，进了一个独院，里面大大小小能有十几间破房，赵大妈道：“今年我们又吸收了一批待业青年，部分人实在没房子住，连家都没有，我们想着把这院子修整修整，先给他们住。 既然你也需要房子，我就敞开说了，你负责修缮，房子分你一半，就算你们租的。” “我们先商量商量，您稍等。” 陈奇叫过李明富，到了一个僻静处，问：“不会出问题吧，我把房子修好了，他们又不承认？” “你说这话是打我的脸，我找的我能负责！” “那咱们租多久啊？您地皮有着落了么？” “我已经联系各方了，春节期间我还特意去拜访过某些人，但现在地皮也紧张，困难很大，不过……” 李明富话音一转，道：“我发现一个上佳的地方，咱们都忽略了，其实就在眼前呢！” “什么地方？” “北影厂！” “北影厂没空地了啊？”陈奇诧异。 “啧！” 李明富有点眉飞色舞，兴冲冲道：“北影厂我已经摸遍了，貌似没有空地，实则大有可为，比如进大门往西走，那边有一片果树园子，把它铲平了就能盖楼！” “等会啊，我理一理！” 陈奇想着北影厂的布局，大门往西，没错，是有一片果树园子，可我印象里那边没盖楼啊，后来干什么来着？ 他思索片刻，啪的一拍手，卧槽！荣宁府！ 电视剧版《红楼梦》拍的时候，北影厂导演谢铁骊也想拍电影版《红楼梦》，于是花了300万盖了这座荣宁府，拍完对外开放，很多剧组来此取景。 那会北影厂还盖了一个影视旅游城，想赚点游客的钱，可惜抵不过历史洪流，最终并入中影。 “我们要是盖楼，就可能没有荣宁府了……” 陈奇琢磨着，在他看来，北影厂拍《红楼梦》纯属天坑，一共拍了8集，花了1200万，根本收不回来钱，影响力也远远不如电视剧版。 “1200万拍什么红楼梦啊？有这钱直接盖影视城了！” 他身为北影厂钉子户，对厂里还是有感情的，何况还有汪洋的因素，心思一转，当即道：“成！就那块地！这件事就交给您了！” “放心吧！那这个院子，咱们就租3年？” “行！” 俩人研究完，抹身回来，对赵大妈道：“李叔找的地方，我自然信得过，实不相瞒，我们单位在筹划盖宿舍楼，租这个院子是权宜之计。 我跟您保证，绝不会赖在这不走，您也是忠厚长者，别干毁约赶人的事儿。” “瞧你说的，老李作保，没问题！” 当即定了下来，东厂负责修缮，然后得7间房，期限3年。 7间房，松快点能住14个人，挤一挤能住28个，这下他又能招人了。 李明富为了早日住上带厕所的楼房，真是卖了力气，事情商定陈奇先走了，回头瞅了瞅，他还跟赵大妈聊得火热，看来曾经也是一段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 当天回去，又住了一晚，次日启程。 第269章 再临香江 上海，四川北路85号。 这里有一栋七层的白色大楼，1935年竣工，在四川北路和崇明路的拐角处，中央高起，两面对称，看外观十分洋气。 陈奇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拿着照相机对准大楼，咔嚓咔嚓拍照，又在小本本上记录。 小莫和小耿站在后面，一脸狐疑。 没错，此番又是他们随军护驾，按照习惯的行程，会先到上海，再坐飞机去香港。谁知到了上海，陈奇非要待几天，还领着他们到处转。 “……” 小莫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陈奇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就改变行程，私自停留，我会如实上报的。” “莫友明同志，你看这栋楼，伱知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呃……” 小莫瞅了眼牌子，道：“中国银行的职工宿舍！” “解放前呢？” “不清楚！” “解放前，它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及其稽查处，七楼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陈奇指着这栋大楼，道：“再往前，它是日本宪兵队本部，同时也是一座战俘营，里面有美国侨民、美国的飞行员、海军、英国人和中国人。 《永不消逝的电波》看过吧？” “看过！” “看过！” “里面那两位先烈就曾经关押在这，还有许广平女士也被关押过。” “小鬼子？！！” 小莫一瞪眼，还没等瞪眼这个动作做完呢，陈奇招招手：“走了走了！” 仨人继续转，最后跑到上海外国语学院，一个50来岁，身材矮小的白人女性早早等在门口，主动迎上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好，你是陈奇先生？” “是我，白教授，很高兴见到您。” “白教授？哈哈哈，我喜欢这个叫法！” 这人叫白丽诗（bettybarr），苏格兰人，70年代在上海外国语学院任教，与中国来往密切，84年正式定居上海。 “我们最好找个舒适的地方聊一聊，您看哪里合适？” “去那边吧，那里有个咖啡馆！” 咖啡馆？ 陈奇一乐，不愧是我大上海，就是时髦。 说着几人走了一小段路，进了一家在当下装潢非常考究的咖啡馆，里面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找位置坐下，随便点了点。 小莫和小耿又变成了两尊护法，在隔壁就座。 白丽诗搅动着咖啡，道：“老实说，你能找到我，我非常惊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人提起过那段往事了。” “我也是大费周章，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 聊了几句，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父亲来自苏格兰，母亲来自美国，他们都在上海教书，我就是在上海出生的。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对这座城市感情有多深，我有很多中国的童年玩伴，我父亲甚至会苏州话……” 许是陷入了回忆，她唠唠叨叨半天不进正题。 陈奇也不催，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说了很多没用的话……我记得那是在1943年，我们一家突然就被抓了起来，与很多所谓的敌国侨民一样，被关进了日本在上海的一个集中营。 这个集中营人很多，将近2000人，其中几百个是孩子，我也是其中之一……” 白丽诗讲的很慢，陈奇执笔，记的很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白丽诗抹了下眼睛，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让你听我一个老太太讲这么多话。” “没关系没关系，我该谢谢您，您给我提供了很多宝贵的资料。” “我很愿意讲述出来，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白丽诗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离开了咖啡馆。 “咱们也走吧！” 陈奇买了单，收好笔记本，道：“暂且告一段落，明天就去香港。” 小莫和小耿欲言又止，到底没问，因为知道问了他也懒得说，对于拍电影的事情，除非必要，他一向都懒得跟别人解释。 ………… 就在陈奇再度赴港之时，第32届柏林电影节举办了。 去年《燕归来》和《太极》闹的沸反盈天，但毕竟让国内制片厂知道了还有出海参展这一条路，纷纷报送，今年电影局吸取教训，没选政治色彩浓厚的作品，选了一部《乡情》。 珠影厂拍的。 讲一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在困难时期收养了革命干部的儿子，当儿子长大成人，回城与亲生父母重逢，亲生母亲却试图割断他与农民养母及未婚妻的联系…… 没有获奖，反倒是作为添头的动画片《三个和尚》，拿了一个短片银熊奖。 让国内好生诧异。 而今年陈奇和左派都没动静，放弃了柏林，将目光锁定在了戛纳，戛纳影展在5月份，足够《孤儿怨》《太极2》做完后期了。 “叔叔！阿姨！” “呀，芝芝！” “哥哥！” 机场，傅明宪开心的扑过来，陈奇摸摸她的头，过了个春节，好像又长高了，说起来她今年也12岁了。 都是熟人，没啥客套的，陈奇也很开心，又能坐高达了！ 坐在车里，他看着两侧的高大建筑，现代化都市，看着半途想吃冰激凌雪糕，专门买了一个的傅明宪，忽地想起乐春坊那几个小编辑。 只能说，人跟人命运是不一样的。 就像有的00后在奥运首金，有的00后在家里首银…… “今年春节档厮杀的太惨烈了！” “《最佳拍档》大爆啊，下档时拿了2600万票房，我们的《少林寺》1500万排第二，《龙少爷》刚破千万，邵氏的《十八般武艺》900万垫底。” 傅奇也十分惊异，问道：“你是怎么如此精准预测的？竟然分毫不差？” “全靠分析！” 陈奇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香港电影人过于注重眼前利益，没看见有大局观的，也没看见有做市场分析的，我只是把各方资料汇总理了理，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你可把他们吓了一跳，有人称你是大陆来的奇人异士，能掐会算的。” “哟，那有没有找您当中间人，找我算命的？ 听说香港人迷信，我给他们算算大英、台湾已是苍髯老贼皓首匹夫，活不了多久，跟着大陆才有饭吃，那是不是都听我的了？” “哈哈哈！你这张嘴啊，现在全香港都怕了你了。” 傅奇大笑，又递过一份报纸，正是右派的《香港时报》。 陈奇一瞧，上面赫然登着林子祥和缪骞人的公开悔过书，对去大陆拍戏表示深切悔改，痛哭流涕，绝不再犯，一心向党国云云…… “《投奔怒海》不是好几个主创么？那个叫刘德桦的呢？”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没登，可能是新人吧。” “不不，这叫心虚！” 陈奇抢过傅明宪的冰激凌雪糕吃了一口，道：“我去找他们聊聊。” （冇了！ 电影不错啊，推荐一下） 第270章 小阿珍 “哗哗哗！” “哗哗哗！” 长城公司宿舍，陈奇痛快的洗着热水澡。 墙上新装了一台日本产的燃气热水器，几个月前还没有呢，应该是给他特意安装的，香港负责供气的是中华煤气有限公司，垄断性企业，李兆基家族的产业。 “长途跋涉洗个澡，就是舒服！” “这要在大陆，我得抱着雪姐坐在盆里洗……” 陈奇擦干身子，甩着大摆锤光溜溜的出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咕嘟咕嘟灌下去。 碳酸饮料的独特气泡刺激着他略有疲惫的神经，一下子就舒缓过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真好，又变成现代人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在香港买套千尺豪宅，再买辆车，一水的家用电器，上厕所有马桶，擦屁股用手纸，想吃牛扒吃牛扒，想吃阿珍吃阿珍…… 将军为国操劳，坐坐迈巴赫怎么了，产权属于人民嘛！ 这间屋子还是上次来住的，香港2月份平均气温十几度，也不是太暖和，他穿上一套新的内衣裤，躺在床上，看自己整理的资料，手边还放着几本书。 当今关于日本在华集中营的资料，不像后世那么多，好在有很多亲身经历的外国人，他们在战后大多出书、写回忆录，零碎记录了这段历史。 陈奇要的是细节，然后才好写剧本。 “男女混押，中国人和外国人共同关押，上厕所只靠一个放在角落里的粗糙木桶，敞开着，臭气熏天，男女共用……如果谁得了疔疮，日本人就用一种类似红汞的液体给人注射，如果有传染病，会被立即投进焚尸炉。” “我们白天盘腿坐着不能休息，头必须低下，面朝东京方向。有时被迫下跪多个小时，晚上随时可能被叫醒，如果有人敢反抗，殴打虐待是家常便饭。” “外国人受不了集中营的伙食，拿自己的米饭与牢房里的中国孩子交易，换得每天帮自己在衣服里抓虱子。中国孩子苦中作乐地比赛，每天看谁抓的虱子多。” 这位作者叫鲍威尔，是名美国记者，在集中营里惨遭虐待，双足致残，后来国际法庭审讯东条英机，鲍威尔还出庭作证。 陈奇看完了这个，又看许广平的文章。 许广平，就是鲁迅先生的那位伴侣——俩人没有正式结婚，鲁迅的妻子一直是朱安。 许广平在1941年12月-1942年3月，被关押在集中营，日本人对她用了十多次电刑，“天旋地裂、骨节发酸，两个马蹄型的铁圈套在手上，连上两条电线……” “……” 陈奇默默梳理着，尤为注重中国人与外国人发生交集的故事，比如上面那个用米饭换抓虱子，就很有价值。 他整理了半天，忽地把笔记本一收，打开电视开始看tvb，刻意让脑袋放空，单纯的接收娱乐信息，不然容易抑郁。 ………… “买佳宁啊，佳宁才是神仙股，今天买，明天卖，你都能赚啊！” “这世道有什么神仙股？坦克开进来，烟消云散啊！” “唉，也不知几时谈判，我儿子已经去加拿大了，说要接我去享福，英国佬万一扛不住，我也得移民喽！” 下午，一所中学对面的报摊处，几个老男人拿着报纸、马经在胡侃，内容无非股市楼市，赌马博彩，以及香港前途问题。 在1月份大陆已经公开表态：香港是中国的！双方尽快展开谈判！ 陈奇拿着一份《响尾蛇》报纸，一边听，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看着看着，报摊摊主忽地转过身，道：“老板，你看了那么久，买一份嘛，没多少钱的！ 我这里还有《老爷车》《今夜报》《红绿日报》，一个比一个劲啊，你要不要？” “伱在学校门口堂而皇之的卖黄色小报，没人管么？”陈奇笑道。 “合法生意，凭什么管我？再说我很有职业道德的，有学生来买，我都偷偷卖给他们，你到底买不买？” 陈奇正要回答，忽听对面有人大喊：“师父！” 一扭头，邱淑珍背着书包，隔着一条马路使劲挥手，她穿着一件红色外套，像只欢快的小鸟飞过来：“真的是你啊！我看见那辆车，就觉得是你来了，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我昨天才到香港啊，今天就来看你了。” “哼！那还差不多！” 陈奇把报纸递回去，拉着邱淑珍上车，摊主啐了一口：“呸！死咸湿佬，连份报纸都不舍得买，学人家泡女学生，迟早抓进去枪毙啊！” 邱淑珍过完年14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青春期快速发育的时候，感觉又大了一些。 她无疑是非常开心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师父，你这次会待多久啊？” “还是几个月吧。” “你又来拍戏呀？有没有我的份？” “有你的份，但不是主角，跑龙套。” “跑龙套也好啊，有戏拍我就开心……师父，我跟你讲哦，我有听你的话在好好学习，虽然还是很笨，但成绩真的有一点点提高，我每天回家都要看书的，咦？” 邱淑珍顿了顿，拧着眉毛问：“你刚才是不是在看《响尾蛇》？” “没有啊！” “我都看见了！我爸爸最喜欢那种报纸了，你怎么也这样啊，你不要像我爸爸一样好不好？”她噘着嘴。 “《响尾蛇》是什么？”前面的小莫发现了敏感词。 “就是一种极为恶劣的报刊，毫无立场，低级趣味，歧视妇女，封建主义严重，我怀着批判的态度狠狠的批判了一下！” “哦，那种东西少看，香港不良风气太浓厚了，咱们都要坚定立场！”小莫道。 “是啊是啊，坚定立场！” 陈奇点头，其实《响尾蛇》一般般，没有《龙虎豹》好看，可惜《龙虎豹》还没创刊呢。 驱车到了一家餐厅，不是牛扒饭那家，不能老吃牛扒饭。 陈奇请邱淑珍吃饭，顺便腐化小莫和小耿。 “我的戏没有上映，同学对我好奇一阵子就不感兴趣了，我在学校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偶尔有人找我要签名。” “要你的签名？” “怎么可能，要许冠杰、郑少秋的，哇！她们以为我是谁啊，随便就能跟大明星搭上线？” 邱淑珍狠狠咬了一口肉，问道：“师父，你让我跑什么龙套啊？” “鬼片喽！” “啊？你让我演小鬼？” “是啊，演不演？” “演！你让我演什么我演什么，我听你的话。”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奇，满眼孺慕和欣喜，嘴角含笑，小小年纪已经不自觉的像初绽的花苞，带了点迷人的味道。 第271章 哪有那么美的事 “咔！” “ok！休息一下！” “放饭了！放饭了！” tvb电视剧《苏乞儿》片场，穿着一身民国马褂的刘德桦下了戏，排队领饭。 这会利孝和已经死了，邵逸夫入主tvb，成了董事局主席，把在邵氏的节俭作风带了过来，所以懂得都懂，塑料布瀑布啊，祖传公鸡碗啊，正是由此开始…… 《苏乞儿》主演是周闰发、苗侨伟、米雪，当红的小生靓女，但布景一样寒酸，吃的饭也很寒酸。 刘德桦演个配角，领了饭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吃着。 “喂，干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周闰发晃晃悠悠过来了，他皮肤非常黑，头发自来卷，身高178cm，穿鞋超过180，如果你觉得他个子非常高，那说明其他男明星特别矮…… 刘德桦就169。 不要相信娱乐圈的任何与数据有关的东西。 《上海滩》早就播出了，他现在是当红的电视明星，电影却一部比一部扑，与刘德桦关系不错，道：“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怎么，有麻烦？” “《投奔怒海》啊，我现在很糟糕。” “我看林子祥、缪骞人登报表态了，公司对你什么说法？” “公司说我是新人，跟总会讲情，私下写悔过书就好了。” “那不错啊，伱干嘛还愁眉苦脸的？” “我……” 刘德桦张了张嘴，自然不能把真相说出去，只得叹了口气。 他最近一直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生怕陈先生来找自己，结果等来等去没动静，反而更犯嘀咕。 公司的意思是，先低调处理，别登报表态了，私下写份悔过书。你想啊，前脚刚登报表态，后脚又跟左派合作，那不是打总会的脸么？ 所以私下悔过，缓冲余地就很大。 剧组吃完了饭，继续拍摄，刘德桦心不在焉，勉强应付着，时而看一眼周闰发，《投奔怒海》原本找的周闰发，他不愿意拍，才推荐的自己。 搞到现在这地步，心情很复杂。 “当初没这么冲动就好了！” 他应付完一天的差事，看看还有点时间，便去tvb找那位负责人，即艺员部经理萧国伟。 “华仔，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的，你一介新人，谁会在你身上下注啊？ 你们签了合约，我不禁止你拍，关键不能跟在《投奔怒海》后面，让总会看了，还以为我们故意挑衅。 你可以拍左派的戏，低调些就行，等拍完上映，少说也要大半年，《投奔怒海》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总会再追究起来，我也好解释，无非再写一份保证书。” “这样真的可以么？” “他们想让你拍戏而已，我们同意你去，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萧国伟笑道。 刘德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稍微放了心。 ……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萧国伟坐在办公室里，死死盯着桌子，桌子上面有一张红色的信函，正是让香港电影人深恶痛绝的“生死符”！ “也对，过完年了，那个家伙也该来香港了！”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拆开来看，老实说对这玩意还挺好奇的，里面有一封信，说来拜会云云，另附一张名片，照例嚣张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开头。 越是江湖草莽，越有匹夫一怒的勇气，因为没顾忌。 相反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能明白国字头的分量。 大陆明确表态香港的主权问题，要与英国谈判，人心惶惶的都是香港最顶尖的这帮名流。 萧国伟不是名流，只是个中层经理，但他清楚tvb的态度，就是尽量谁也不要得罪，赚钱为主，这位陈先生有大陆官方身份，起码表面上也得表示尊重。 “下午过来？” 他想了想，要不要通知更上级，转念又作罢，因为一个新人的破事，惊动tvb高层，那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今天我就来会会他！” 怀揣着各种心思，很快到了午后。 终于，有人来报：“有位陈先生找您！” “请他进来！” 不一会，陈奇穿着一身体面的西装，还是没系领带，很有自己穿搭风格的亮了相。他一瞧萧国伟，没听说过，估计是过眼云烟的无名小卒。 客套两句，萧国伟主动道：“久仰陈先生大名，今天过来是为了华仔的事情？” “不错，几个月前我与刘德桦签了一份片约，那时他还不是你们的正式职员，理论上我可以不通过你们，但我今天还是登门拜访，最好当面谈清楚。” “是这个道理，有事情当面谈，总比过后算账要好。” 萧国伟笑了笑，道：“我看了华仔的合约，没什么问题，我们遵守规矩，签了合约就得办事。” “哦？” 陈奇露出几分意外，道：“萧经理如此通情达理，那就好办多了。” “其实大陆朋友对我们多有误解，我们是生意人，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 “确实，什么左啊右啊不重要。”陈奇点点头。 “呃……” 这话萧国伟没法接，只得尴尬的笑笑，因为邵氏非常积极的支持自由总会，与台湾关系良好。 “所以你们同意刘德桦加入我们剧组？” “正是！” “那好，今天谈话很愉快，感谢你的招待。” 陈奇起身握了握手，当即告辞了，萧国伟看着他出门，不由撇了撇嘴：都说此人难搞，也没什么嘛！ 而陈奇出去，上了车，打了个呵欠，道：“小莫啊，你说为什么世上总有一种人觉得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两头吃，挣完这家挣那家呢？” “可能因为太惯着他们了吧？”小莫道。 “诶，你难得说了一句真理！” 陈奇乐了，道：“他们觉得拍谁的戏不重要，拍完右派拍左派，右派追究就写保证书，写完再拍，再追究再写，反正最后都是自己获利……哎，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 “难得一身好本领，情关始终闯不过，闯不过，柔情蜜意……” 次日，萧国伟哼着《小李飞刀》照常来上班。他主管tvb艺人事务，权力很大，今儿刚来，就见桌子上摆着一份名册，这是今年训练班的学员资料： “梁超伟、欧阳震华、吴镇宇、关礼杰、李子雄……哇，怎么还有个夜班生，周星弛？” 他随便扫了一眼，暂且放到一边，先看今日的报纸。 看着看着，萧国伟蹭的站了起来，破口大骂：“死大陆仔，不讲规矩！” 只见《文汇报》重出江湖，让群众津津乐道的阎王点名环节又开始了：“《投奔怒海》杀青了，我看了一些素材，是部有品质的电影。 尤其里面的新人刘德桦，不怯场，有潜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们与刘德桦合作的非常愉快，已经达成了下部作品的协议，他将出演我们的一部爱情电影，敬请大家期待……” （冇了！） 第272章 赚上梁山 香港弹丸之地，中英文报纸近一百份。 《成报》《新报》《明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等等，最受香港人欢迎，他们喜欢看本地的凶杀、车祸、桃色事件、股票楼市、博彩马经、娱乐八卦，对国际新闻和大陆新闻不怎么关心。 左派报纸政治色彩浓厚，销量一向不高，但陈奇来了之后，经常在《文汇报》的副刊上发文，使得销量节节攀升，他也有意让香港影坛形成这种习惯： 一旦看到《文汇报》发文，那就代表自己来了。 只不过之前他点评的都是影坛名宿，这次却把目光放在了一个新人身上，群众皆感吃瓜不足。 “啪啪啪！” “啪啪啪！” tvb大楼的一层走廊里，江丰琪的皮鞋几乎要把地板踏出个窟窿来，他面色阴沉的可怕，步伐迈的特别大，眨眼到了一间办公室，不敲门，直接闯入。 “江先生！” 萧国伟激灵一下站起来，忙道：“请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有……” “不用解释了！” 江丰琪隔着一张办公桌盯着他，厉声道：“是你来找我们求情，说刘德桦一介新人，私下悔过就罢了，我们给你这个面子，伱特么却给脸不要脸！ 前脚刚写悔过书，后脚又跟左派合作，还被人家登报公示！你是在打童会长的脸，也是在打新闻局的脸，更是没把党国放在眼里！” “江先生，冤枉啊！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我们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他们算计什么，算计你个一文不名的新人？左派吃饱了撑的么！童会长说的没错，我们对你们太宽容了，悔过书真成了笑话，以后谁都可以来写一写……” 江丰琪不容他分说，冷然道：“此事必须严惩，刘德桦的电影、电视剧、音乐以及任何文化作品，禁止出现在台湾！” 说罢，他盯着萧国伟。 萧国伟心中郁闷，这是总会的决定，真想让人家满意，自己也得给个说法，只得道：“江先生放心，我们也不会启用此人，他不会出现在tvb和邵氏的任何作品里，改日我摆酒赔罪，还请江先生赏光。” 好说歹说，江丰琪才走了。 萧国伟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生闷气。 理论上，刘德桦还能参演tvb的电视剧，不卖到台湾就行了，但没必要再刺激右派。如果当事人是大明星，自己会尽量保住，可惜刘德桦是个新人，潜质再高也只是个新人，只能牺牲他了。 …… 《苏乞儿》片场。 一场戏拍的正热闹，周闰发摆开架势，像模像样的练了几招，刘德桦在旁边看着。 忽然间，一人脚步匆匆的走到导演旁边，附耳嘀咕几句，导演立时皱眉，又跟监制嘀咕几句。 tvb一些剧集是边拍边播的，注重收集观众意见，随时修改，如果剧集收视率实在不好，则会中途腰斩，比如1980年的《轮流传》，原定80集，先拍了30集，播了22集就被撤掉了。 “换人？已经播出去几集了，怎么换人，他戏份很重的！” “没办法，上头要求的！” “真是讨厌啊！” 监制脑瓜子一转，道：“这样吧，今天的戏不拍了，安排一场打戏，他被干掉了，然后新加一个他弟弟的角色，把戏份挪给他弟弟。” 当即，导演拍手喊道：“停一停！停一停！” “计划有变，今天拍打戏！” “苗侨伟呢？把他叫来，华仔，你过来！” 导演叫过刘德桦，道：“一会你跟苗侨伟打一场，他把你干掉了，然后你就可以收工了。” “导导导演！我为什么会被干掉啊？” “剧本改了嘛！” “我后面的戏呢？” “那个不用你操心……快点准备，不要偷懒！” 刘德华一脸懵逼，无法接受自己好端端的突然就被干掉了，但这是剧组的决定，他不敢违抗。 跟着苗侨伟来了，他也懵逼，因为今天没他的戏。 于是乎，大家莫名其妙，毫无逻辑的来了一场打戏，刘德华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对赶来的周闰发说了几句遗言，吐血身亡…… 不要以为港剧就很正规，与港片一样，都是作坊式生产。 港片一年产200部，tvb一年产20多部剧，参差不齐，大部分都是烂戏，大陆观众看到的，那已经是大浪淘沙留下来的。 拍完了这场，人家继续拍，刘德桦郁闷的收拾东西。 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监制：“是不是对我有别的安排？” “我怎么知道？” “那我还能继续拍戏么？” “不要烦我，问别人啊！” “……” 他谁也惹不起，只好落寞的离开片场，决定去公司问问。 ………… “叮铃铃！” “叮铃铃！” 电话铃的跳动打断了办公室里的安静，萧国伟一把抄起来，道：“喂？哪位？” “萧经理！” 对面一个男声传出来，萧国伟一顿，猛地拔高音量：“是你？！！” “我们昨天刚见过，怎么一天就生分了？我打电话是想问问，我的戏已经在筹备了，需要刘德桦马上进组，你们几时放人？” 这声音轻飘飘的透着几分戏谑，也可能没有，因为萧国伟情绪激动，主观认定对方没放好屁。 老实说，区区一个刘德桦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才生气，怒道：“陈先生，我对你可是有礼有节，讲规矩的，说好了我会放人，是你破坏规矩在先！我告诉你，刘德桦就算死在tvb，我也不会让他拍你们一部戏！” “……” 他说的又急又快，还是粤语，对方沉默了两秒钟似乎在消化，随后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规矩？你一个电视台的中层经理，我亲自登门，就已经是给你最大的规矩！” “你！” 萧国伟一噎。 “你不让刘德桦拍戏，可以，我们合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要赔偿违约金。我们可以在法庭上见，邵老板那么小气的人，不知是先炒掉刘德桦，还是先炒掉你？ 明天放人，不要耽误我的进度！”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死大陆仔！” 萧国伟狠狠骂了一通，也是坐立不安，这件事已经搞大了，不上报不行，如果等上司主动来问，那自己更加被动。 他立即起身，跑到一位高层的办公室。 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出主意道：“我们完全可以让刘德桦先去拍戏，然后把他雪藏啊，这样不用赔违约金了。” “你猪脑袋啊！” 高层毫不留情的痛骂：“总会点名封杀他，你竟然还要把他留在公司？我们雪藏一个新人干什么？每个月白给他发薪水？拜托，你蠢到无可救药啊！”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解约啊！这种祸害还留着干什么，踢出去自生自灭吧！” 萧国伟被骂了一顿，灰溜溜的回来了。 过了没多久，有敲门声响起，正是当事人刘德桦。 他还挺忐忑的，小心问：“萧经理，我想问问《苏乞儿》为什么不让我演了……” “行了行了！” 没等他讲完，萧国伟就打断，道：“现在说什么毫无意义，正好你来了，我宣布一项公司决定，由于你单方面的行为过错，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响，即日起与你解除一切演艺合约，你不再是tvb的艺人！” （冇了！ 月初我都是休息的，缓一缓，不然腰受不了，明天恢复三更。） 第273章 哼哈二将 “滴滴！” 一辆小巴停在了清水湾邵氏片场附近，车门一开，刘德桦满脸郁闷的跳了下来。 他看着邵氏的大门和树丛掩映的各种建筑，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他知道那里面有传奇的电影片场，数不清的大明星曾经在那里奋斗，曾以为自己也会是其中一员，可惜风吹鸡蛋壳，什么都没了。 “这就是我的命！” 他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段，到了邵氏的隔壁——左派片场。 门面和占地面积都要小，热闹程度更是比不上，但他清楚这是自己仅有的机会了，使劲搓了搓脸，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上到主楼，找到了一间办公室，这是傅奇单独给腾出来的。 又见到了那位陈先生。 刘德桦心里有怨气，但不敢发作，挤出一些笑容：“陈先生早！” “嗯，喝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 “那喝点茶吧，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极品高碎，香港可没有。” 陈奇拧开一个茶罐子，这是从前门张一元买的茉莉花茶，有4块/斤的，有6块/斤的，最贵的是12块，他买的最便宜的，5毛钱一斤。 沏了两杯茶，刘德桦礼貌性的喝了几口，他穷苦人家出身，其实很精明的，知道有些事情要主动提，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便道： “陈先生，你这次害惨我了！” “怎么说？” “你在报纸上公开提我，公司对我有很大意见，《投奔怒海》的事情还没结束，又有新麻烦，公司不喜欢我，已经给我解约了。” “tvb可以单方面解约么，不用赔偿？” “说我有过错在先，给公司造成不良影响……就算他们违规又怎么样，我难道和tvb打官司么，我一个新人，什么背景都没有，我连律师费都掏不起……” 刘德桦说着说着真委屈上了，语调都变了。 “所以你现在是自由身？” “是啊！” “就是说伱来给我拍戏，不用受tvb限制了。”陈奇笑道。 嗯？ 刘德桦一听，对方好像没懂的样子，一咬牙，直接恳求：“陈先生，我仍然想在演艺圈继续发展，不想拍完这部戏就去当打工仔，你能不能收留我？” “……” 陈奇沉吟了片刻，道：“我尚未在香港设立分公司，如果签你，也是长城签你，你愿意么？” “可以啊！长城大名鼎鼎，我仰慕很久了！”刘德桦急道。 “那好，我找人说一下，具体行不行还要看你在这部戏里的表现。” “谢谢陈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的，我一定百分之一百努力的！” 努力这方面，陈奇倒是不怀疑，刘德桦是出了名的勤勤恳恳，只是演技开窍的晚，明星演法的典范，半辈子都在耍帅。 不过他也不需要刘德桦去冲奖，会耍帅就够了。 聊完正事本该走了，陈奇让他再等一等，过了一会，又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刘德桦回头瞅了一眼，蹭的站起身，对方也同样惊讶。 “华仔？” “佳辉？” “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梁佳辉，跟刘德桦大眼瞪小眼，又齐齐看向陈奇。 “坐下，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也喝茶吧，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极品高碎，香港可没有。” 陈奇又沏了一杯茶，梁佳辉也礼貌性的喝了一口，比刘德桦的表情更直接一点，哎呀，这就是极品高碎啊？ “梁先生，初次见面，不过你我有些渊源。你女朋友的父亲是李翰祥，李导演与我平辈论交，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噗！ “陈先生，请你不要开玩笑了。” 梁佳辉还没咽下去的高碎差点喷出来，他搞的破杂志已经黄了，在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工作，本想着当上班族，结果莫名其妙有人找拍戏。 他也向往演艺圈的，有机会自然就来了，谁知碰到了刘德桦，这一切让他感到玄妙，冥冥中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 “好吧，我们聊正事！” 陈奇一乐，看着二人道：“这部片叫《人鬼情未了》，你们是我的两位主角，一正一反，戏份其实相差不多。你们既然坐在这里，就无需讲什么废话了。 这部片虽然有鬼怪的元素，但它是一部都市爱情片，香港现在的电影太土了，一水的清末民初功夫片，明明是一座高速发展的城市，竟然没有几部都市片。 所以我们的格调就是要时尚，要流行，要吸引那些学生和坐在写字间里的白领。 你们饰演的角色也是年轻才俊，瞧瞧你们的样子，要多土有多土，我已经联系好了，你们先去做个造型，然后去中环待上一个月，感受感受精英人士的日常状态，给我认真观察！” “……” 此言一出，二人面面相觑。 陈奇道：“你们在训练班没学过这个？那你们都会什么？” “不是不是！” 刘德桦连忙解释，道：“我们有上模仿课，也有排演一些名著，只是我们拍戏通常时间很紧，根本没有这种机会。” “其实我一直想试试，一定很有意思！”梁佳辉很期待。 “好啊，那再给你们一个任务，根据自己的角色写一篇人物小传，我不管你们写的怎样，但一定要写。” 刘德桦注意到，陈奇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看着梁佳辉。不免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和陈先生比较熟，为什么他好像更看重佳辉？ 聊完了，陈奇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出去向右拐，那边有人跟你们对接片酬、合约之类的东西。” 俩人出去了。 又折腾一番，总算初步搞定，二人片酬相同，都是一万块。 这已经不少了，刘德桦加入tvb，开始底薪只有几百块，后来涨到1800块，红了之后tvb想提前跟他续约，开出5年100万的买断价，相等于每年20万让他做牛马，那当然不干了。 无线五虎一起拒绝续约，结果梁超伟跳反，不攻自破…… 约莫傍晚，二人才离开清水湾，坐在小巴上自是互诉衷肠，彼此唏嘘，梁佳辉问：“你笃定与左派签约了？” “是啊，我想继续拍戏，不然怎么办？你不想签约？” “我还没想好，反正也不急，拍完这部戏再说。” 刘德桦这点就很羡慕对方，人家不拍戏还能当上班族，自己不拍戏只能进厂，叹道：“希望这部戏能红，到时我们就成名了……对了，你知不知女主角是谁？” “不知啊，我还想问你呢！” “难道是赵雅芝？” “哇，那你不如说是阿姐（汪明荃）！” 梁佳辉顿了顿，道：“我觉得这部戏很棒，陈先生定位是都市爱情片，要时尚，一点没错啊，香港现在功夫片太多了。” “还说要给我们做造型，我也会啊，干脆我给你剪个发型，省钱又好看。” 刘德桦以前在发廊打过工，正经学过理发。 “我信不过你，你去给女主角做吧！” “女主角漂亮我就做，哎哎，我会做柯德莉夏萍（奥黛丽赫本）的发型，我技术很好的。” 俩人嘻嘻哈哈的坐着小巴，毕竟是新人菜鸟，不管之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管什么左啊右啊，有戏拍是眼前最重要的，内心都是无尽期待。 第274章 萧芳芳 随着香港经济的飞速发展，尤其是股市、楼市的突飞猛进，在70年代末诞生了第一批中产阶层。 他们收入不低，但住房面积很小，有500平方英尺(不到50平方米)就算达标，真想达到“住洋楼、养番狗”的水准，那得是富豪阶层了。 所谓都市电影，诞生的直接原因就是中产崛起。 港片之前都是民国戏、古装戏，都市片非常少，不过现在也有人注意到这个市场，慢慢开始试水。陈奇版的《人鬼情未了》，用鬼怪来包装，骨子里就是一部都市爱情片。 原版的男主和反派，都是金融界精英。 男主年纪较长，职权较高。 反派暗中帮人洗钱，男主发现了端倪，要调查可疑账户，反派便找人假装抢劫，以获得他钱包里的权限密码，谁知密码没拿到，不小心把男主干掉了。 男主成了幽灵，反派则接近女主，甜言蜜语的想泡她，从她嘴里套出密码…… 这便是故事主线。 陈奇根据演员做了些改动，刘德桦比梁佳辉小，便设定成了前后辈关系，刘德桦初出茅庐，为人正直，直接发现了梁佳辉帮人洗钱。 梁佳辉苦苦哀求，假意悔改，转头就雇凶把他干掉了。 谁知刘德桦留了一份证据在遗物里，女主暂且没发现，梁佳辉便开始泡女主，以便销毁证据，顺便人财两得…… 原版2个小时，但港片不行，港片2个多小时就等着扑街吧，观众都没那个耐性。陈奇做了很多改动，让节奏更加明快，在110分钟之内搞定。 原版的男一男二都没啥亮点，女主黛米摩尔凭借一头黑色的短发和深情的眼神，算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最出彩的角色，却是那位灵媒，由乌比·戈德堡饰演，后来她又演了《修女也疯狂》，天生的喜剧明星，名垂影史那种。 陈奇这版也得找一个撑得住场的。 香港有很多演鬼怪、神婆出名的演员，比如罗兰，拍过上百部鬼片，号称鬼后，但她演不了这个角色，喜剧天赋不够。 她一定是要发癫的，神神叨叨又很可爱，气场强大，一出来就能夺人眼球。 陈奇想来想去，选定了一位。 但他没有自己去谈，而是交给了石慧。 ………… 餐厅。 傅明宪对着一盘菜猛吃，石慧一边给她擦嘴，一边看看门口，似乎在等人。 没过多久，门童迎宾的声音响起，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一个30多岁，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容长脸，颧骨比较高，看上去有些刻薄，但眼睛却极为有神，不像大多数女明星空洞洞的，里面跳跃着一股独特的风情和姿态。 她到了近前，唤了一声：“慧姐！” “芳芳，好久不见了！” 石慧站起身，跟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又拉过傅明宪，笑道：“这是我女儿，叫她芝芝就好……芝芝，叫芳芳阿姨！” “明明是姐姐，为什么叫阿姨？” 傅明宪显然在家里练过这句话，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萧芳芳却哈哈大笑，非常开心，狠狠抱了抱小丫头，还褪下手腕上的一个镯子给她。 她瞅瞅母亲，石慧知道这是老辈人的习惯，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道：“既然给你的，就收着吧。” 傅明宪的任务结束，又滚去一边啃饭去了。 萧芳芳看着她，颇为感慨：“一晃好多年了，别说您，连我都有女儿了。” “是啊，那时你才多大，我在片场天天抱着你玩呢。” 俩人聊了几句。 萧芳芳捋了下鬓边的头发，喝了口茶，方问：“慧姐，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么？” “有部戏想找伱演。”石慧直言。 “我8岁离开长城，再没与左派合作过，为什么突然找我呢？”萧芳芳诧异。 “因为这个角色你最合适，你要不要先看看剧本？” “不了……” 萧芳芳摇头，道：“我现在过的很好，事业也算成功，有丈夫有孩子，不想生出什么事端。” “也是，我平时看报纸，经常看到你的消息，一瞧你现在就很幸福。” 石慧没继续谈拍戏的事儿，而是话题一转，问：“听说你又要去美国念书了？这次念什么？” “心理学！哦，应该是儿童心理学！” 提到念书，萧芳芳面露神采，笑道：“我是有了女儿之后，才产生的这个想法，因为我怕我当不好妈妈，了解到有这么一门学科，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这点我最佩服你了，你没正经上过学，从未自暴自弃，反倒一心读书，对了，你上次去美国念什么来着？” “上次是大众传播学！” “哟，那你再回来也是双学位了！” “您别糗我了，我都是半路出家。” “我是说心里话，不过你这次还好，你母亲不在了，没人阻拦你了。” 石慧说的有点没礼貌，萧芳芳却是一怔，紧跟着石慧又来一句：“唉，你太苦了！” 就这四个字，让萧芳芳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母亲是上海名媛，第一任丈夫是老渣男刘海粟，第二任丈夫是个银行家，即萧芳芳的亲生父亲。她母亲是章士钊的干女儿，傅雷的徒弟，家世深厚。 49年来香港，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又早早去世了。 萧芳芳7岁拍戏养家，最早是长城的人，后来右派高薪挖角，她母亲撕毁合约，跳槽去了右派公司。她母亲性格强势，说一不二，掌控了她30年。 把女儿视作摇钱树，拼了命的给她接戏，从1953年到1968年，一共演出了209部电影。 她从没上过学，一直想去美国深造，她妈一直不同意，后来总算同意了，但条件是：学费自理。 于是萧芳芳去了美国，在唐人街登台唱戏挣钱，就在准备交学费时，她妈说自己做生意被骗，让萧芳芳寄钱回来…… 就是这么个妈。 萧芳芳现在功成名就，自己开公司当老板，转型拍喜剧也非常成功，大陆观众认识她，多是90年代的一些作品《方世玉》《女人四十》等等。 香港有几个演喜剧牛逼的女演员。 比如叶德娴、毛舜筠、吴君如……但萧芳芳是第一个，也是最好的那个，她打破了港片喜剧女性只能当花瓶的惯例。 她天生右耳失聪，后来完全就聋了，几段情史也颇为坎坷，总之是个苦命人。 第275章 窜门 “……” 萧芳芳低着头，不讲话。 石慧也不讲话，又给傅明宪擦嘴，各种疼爱的样子。傅明宪很惊悚，妈妈！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嘛？ 半晌，石慧才继续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有事业有名气，有财富有家庭，丈夫疼爱你，还有可爱的女儿，你想多读书是对的。 但伱有没有想过，你今年35岁，念完书回来37岁。这个年纪的女明星，可塑造的角色就不多了，你转型喜剧非常棒，但喜剧难出精品，我这部戏绝对是能让你更进一步的作品。 你半辈子都听你母亲的话，她说怎样你就怎样，现在你还不能自己做主么？你没点自己的想法？” “可是，可是右派那边……” “你要是怕右派找麻烦，那更是多虑，反正你要出国了，他们还能去美国找你？你2年后才回来，那会还不知有什么变化呢，中英都要谈判了！” 石慧看着她，最后道：“你是我找来的，谁要是真难为你，我拼死也会护住你。” “慧姐！” 萧芳芳也看着她，自己虽然半生坎坷，但同时也为自己取得成就而自豪，可这些与石慧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石慧可是硬刚港英政府，被抓去坐牢的！ 女性之间互相欣赏，这可不是小红书上的小仙女…… “我，我先看看剧本吧！” 萧芳芳终于松了口，石慧笑了起来，拿出准备好的剧本。 “《人鬼情未了》？让我演鬼啊？” “让你演神婆，拿回家看吧，你的角色超级有趣的！” 随后，俩人又聊了半天闲话，各自的丈夫啊，生活啊，买衣服化妆品巴拉巴拉，好久才散了。 傅明宪跟着母亲出来，始终疑惑：“妈妈，你今天谈事情为什么要带着我呀？” “因为你重要呀，你也立功了，走，给你买个冰激凌。” 石慧捏捏女儿的脸蛋，傅明宪皱着眉，我吃饭也能立功嘛！ ………… 清水湾片场。 办公室里，陈奇正在给《文汇报》写文章，他写东西是给稿费的，每千字200港币，聊胜于无，都用来腐化小莫和小耿了。 梁佳辉摆地摊的时候，《文汇报》也出手相助过，给他开了一个专栏叫《辉笔而就》。 每篇几百字，有时候灵感上来了，一天能写十几篇，也是每千字200元，这一写就是20多年，直到邀请他的那个编辑退休了才作罢。 “春节档尘埃落定，《最佳拍档》独霸香江！” “香港社会在变化，观影群体在日渐年轻化，新艺城的电影洋气，有新意，邵氏、嘉禾还抱着半截入土的传统不放，被观众嫌弃纯属活该。 我早就说邵氏、嘉禾应该联手了，偏不听，经春节档惨败，你们这下总要联手了，互相开放院线，互相上片子，但其实没什么用，制片思想不改变，你们干不过新艺城，顶多输的难看点……” 陈奇写完了文章，过后会送到《文汇报》。 他晃晃悠悠的下楼，到了摄影棚旁边的后期制作室里，徐克正在里面。 没说什么话，俩人坐下来，一起看《孤儿怨》的粗剪版。 效果还不错，该有的悬疑都有，该有的惊悚气氛也有，以艾斯特的异样行为和妻子的调查为主线，徐徐展开，最后揭露真相： 她其实是个患病的成年日裔，本名叫石川澪！ 石川澪可太好了！ 看罢粗剪版，陈奇点点头，给予了肯定，又道：“徐导，我这还有一部戏，你要不要来试试？” “……” 徐克翻白眼，道：“拜托！我现在还是新艺城的导演，你一部接一部的找我，我在公司如何自处啊？” “反正你都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一部两部有什么区别？” 陈奇靠近了些，魔鬼式的诱惑道：“而且我这部戏有特效，要最高水准的特效！” 徐克一抖。 “我还想找好莱坞的团队过来，虽然可能只有几秒钟的镜头，但你不想试试？” 徐克再抖。 忍不住问：“什么戏？” “一个鬼魂的爱情故事，我正发愁一些镜头该怎么拍呢？比如鬼魂身体穿过障碍物，怎么才能又自然又好看呢，唉，真是恼人！” 他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好像自己的身体要穿过去似的。 徐克给人的印象好像只会拍古装戏，其实不是，他现代戏一样拍的很好，比如《黑侠》《满汉全席》《双龙会》等等。 他是个痴迷特效的家伙，内心本来就与新艺城生分了，只是想看看《孤儿怨》在海外的成绩才拖着。 这会一想，《孤儿怨》5月就亮相了，再拍一部也无所谓，行就顺势入伙，不行也好聚好散，遂道：“剧本大概讲什么？” 陈奇当即简略说了说。 “男主角是谁？” “刘德桦、梁佳辉，都是新人。” “那个神婆是谁，她是关键。” “搞定了，找了萧芳芳！” 嗯？ 徐克眼睛一亮，这个选角太好了，又问：“女主角呢？” “我正要去找。” “正要去找？” “是啊，去隔壁！你先忙着，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 叫上小莫和小耿，也没坐车，溜溜达达出了片场，往北边走了一段，就到了邵氏的地盘。 门口有安保看守，远远瞧见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晃悠过来，不知所云的，到了近前询问：“先生有事么？这里是片场，不许外人进入的。” “邻居不算外人吧？” “邻居？” “隔壁啊，方逸华在吧？” “隔——壁——！” 这人激灵一下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左派？！ “先生，请问你是？” “陈奇！” “你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对方进了自己的小屋子，拨打电话，边说边向外看，陈奇无聊的等待，你说这家伙也不狗眼看人低，让我打个脸啥的。 没多久，他出来了，敞开大门：“陈先生，请进！” “谢了！” 陈奇第一次来邻居家窜门，东张西望的，这里比左派的面积大多了，十几个摄影棚整齐排列，后期制作区、主楼、食堂、宿舍井井有条，仍然可见当年电影王国的风采。 这种大片场制度，某些方面跟国内的制片厂差不多，每年也是按计划生产，工资固定，大导演有自己的班底，吃喝拉撒全包括在内。 厂区里来来往往的全是工作人员，演员们穿着古装就跑来跑去。 陈奇到了主楼，楼门口已经站了一位接待人员，指引着上去，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正坐着自己的女主角……啊呸！才怪哩。 正坐着邵氏的制片部主管，邵逸夫的妾室，没错，她还没转正呢。 方逸华！ （冇了……） 第276章 香江白龙王 邵氏兄弟抠门是一脉相承。 早在上海拍电影的时候，就干出过把女明星捧红，又不舍得涨片酬，直接娶回家当小妾，连片酬都不用给的破事儿…… 方逸华以前是在新加坡唱歌的，60年代末以妾室的身份跟随邵逸夫来港，从小职员做起，一直干到了实际上能主管邵氏生杀大权的高层位置。1988年，tvb与邵氏合并，方逸华又进入了tvb董事局。 很多人总是嘲笑她，她可能开拓进取不足，但守家守业绝对可以的。 她沿袭了邵逸夫的风格，比如要花钱请一百个龙套，她真的会在审片时挨个数，是否有一百个人，连公司卫生间里的厕纸，她都会关注有无浪费…… 此刻，她听说陈奇来了，也是一慌，这个扫把星要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他没发生死符，私下来的，那估计没什么恶意，于是开门迎接。 当陈奇迈入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年近五十，徐娘半老的方逸华，穿着一件女士小西装，戴着一副细长的黑框眼镜，她当先站起来：“陈先生！” “方经理！” “陈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方逸华第一次见对方，惊叹其夸张的年龄，又看向小莫，笑道：“这位朋友不会是个记者吧？” “这是我的贴身随从！我们两家紧邻，我来港数次都没有前来拜会，还请见谅。” 跟民国时期成长的人说话就挺费劲，有时候得文绉绉的，陈奇拽着文，小莫斜了他一眼，你才随从，你们全家都随从！ “不是记者就好，莫怪我多心，香港现在对你可是人人自危哦。” “哎，那都是对我的误解，我其实很和气的。” 陈奇笑着扯了几句闲天，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一部戏，想跟贵方借用一位演员。” “是哪位？” “钟楚虹！” “哦？” 方逸华的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个人的资料，钟楚虹，22岁，1979年参加香港小姐，因为不会穿高跟鞋，走台步走的踉踉跄跄，最后拿了第四名。 tvb本想要她的，结果去拍戏，连台词都记不住，被导演赶走了，幸得刘松仁赏识，拍了一部电影《碧水寒山夺命金》，继而签约邵氏。 去年，她有一部《胡越的故事》颇受好评，算稍微有了些名气，达到了影坛新星的级别。 像这样的新人，邵氏一抓一大把，不知为何相中了她。 当然这都不重要，邵氏不可能出借演员给左派的，方逸华摇摇头，道：“很抱歉，恕我不能答应。现在的环境伱我都清楚，如果是导演，我还可以考虑化名去帮你们的忙，演员却是站在台前的，我不能让邵氏承担风险。” “邵氏家大业大，邵老板德高望重，也会怕总会？”陈奇笑道。 “陈先生，你不用激我，这件事没得谈。” 方逸华态度很坚决，道：“我们是近邻，如果你来做客，我欢迎，如果想合作，还是算了。” “哦，这样啊……” 陈奇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一时不说话了。 方逸华也不言语，想看他还有什么招数，甚至观察起了如石雕一样立在后面的小莫。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大陆方面指派的安保人员，大内高手练《葵花宝典》那种。 过了一小会，陈奇再度开口：“你说不想让邵氏承担风险，可邵氏早就陷入风险之中了。” “陈先生，你莫不是要学古代说客，跟我讲大事不妙，只有你能救我，然后给我出上中下三策吧？”方逸华不以为意，还开了个玩笑。 “上中下三策都是胡扯，我只说一策！” 陈奇顿了顿，忽问：“你们在筹备《如来神掌》吧？” “你！” 方逸华面色一变，硬生生把“你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咽下去，惊疑不定的盯着对方。 《如来神掌》是60年代的电影，一共拍了四部，大受欢迎——顺带一提，周星弛片子里有很多“借鉴”老港片和外国片的元素…… 邵氏正在筹备翻拍，阵容已经确定了，尔冬升、万梓良、余安安、惠英红主演。 但关键是，陈奇怎么知道的！ “你们想用《如来神掌》在暑期档与新艺城打擂台，还想与嘉禾的《人吓人》互相开放院线，我劝你别费心思了，你们两家联手也打不过的。 《如来神掌》都什么年代的东西了？你以为翻拍就能赢得观众？我早就说了，香港观影群体在变化，你们还抱着老一套，不如趁早关门。 新艺城的暑期档是《难兄难弟》，人家全明星阵容啊，新奇有趣，干掉你们两家不费吹灰之力！” “……” 方逸华只觉后背一股一股的凉意往上窜，头皮发麻，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没穿衣服一样，什么都被看透了，脑子里始终盘旋着那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 香港影坛有过那种提前泄露信息，对手赶工拍一部相同题材的片子出来抢市场的情况，但也只是个例。谁能像陈奇这样，对三家公司的信息掌握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一直在说邵氏嘉禾联手，去年就在说了，如今两家公司竟然不知不觉的按照这条思路走了……又想到他在报纸上的种种暴论，似乎无一不灵验。 方逸华忽然有点害怕。 甚至像程龙那般开始迪化，莫非真是大陆的奇人异士来统战的？ 陈奇观察她的表情，内心冷哼：哼！我在大陆玩不了神棍流，在香港还玩不了嘛！我就是香江白龙王，言出法随，女明星排队开光！ 当然，不能只装神弄鬼，凡事要讲实际的。 “方经理，我们是敌人么？” “不，但也称不上朋友。” 方逸华回答的很谨慎。 “这就对了，做生意的，你打我，我打你，又联起手对付他，司空见惯。我、邵氏、嘉禾，都想把新艺城干掉，你们两家办不到，我能办到。 而且我想拆了新艺城，你怎么说？” “如何拆法？”方逸华心里一跳。 “打散他们七人小组就行了，他们内部矛盾那么明显，我在报纸上说了那么多，你们两家在干什么？哇，我一直等着你们群起而攻之啊，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是多爱新艺城啊？落井下石都不会么？” 陈奇不断摇头，一副摊上猪队友的德行。 方逸华老脸一红，真没想到那里去。 “言尽于此，你考虑一下吧，尽快给我答复，我也不打扰了。” “陈先生，我送你！” 方逸华亲自相送，送到了主楼门口，才抹身回去。 她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如果左派真能把新艺城干掉那也是好事，反正邵氏不吃亏。而且她知道，邵逸夫在逐渐转移重心去tvb那边，邵氏早晚都会关门。 至于钟楚虹么？ 她也是如tvb对待刘德桦一样的想法，一介新人，舍了就舍了！ “叫钟楚虹过来！” 第277章 钟楚虹 钟楚虹刚拍完《巡城马》。 这部戏在韩国取景，一是那边制作便宜，二是有雪，没错，有雪。在大家对邵氏的假雪感到厌烦时，有点追求的剧组都会拍点实景。 可放眼周边一瞧，大陆不能去，台湾不下雪，日本成本太高，东南亚更别提了，也就韩国能下点雪了，所以韩国成了港片的主要外景地之一。 她冬天去的，刚回来不久，正在家里休息，莫名其妙的被叫到邵氏。 “……” 方逸华对陈奇点名要的人很好奇，上上下下的打量。 皮肤有点黑，脸盘有点宽，身材有点肥美，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件中性款式的外套，牛仔裤。 她的眉毛又粗又浓，五官都很大，嘴巴也大，单拿出来都不算好看，组合在一起却格外的协调，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还有两个酒窝。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确有独到之处。” 方逸华心中暗想，问道：“你有戏在身么？” “我刚拍完一部戏，在配合做一些后期工作，接下来没有任务。” 钟楚虹一喜，莫不是要给我一部新戏？方经理很看重我啊！ 果然，方逸华开口了，一开口却让她傻了眼，“左派有部戏，请你做女主角，我已经答应了，你忙完这边就过去吧。” “左派？那，我，那……” 钟楚虹懵逼，指了指自己：“您为什么同意我去拍左派的戏啊？” “这涉及公司战略，伱无需知道。” “那总会怎么办？” “我们是邵氏，你怕什么？放心去吧。” 钟楚虹没办法，只得应了下来。 郁闷的返回尖沙咀，她家住在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重庆大厦！ 重庆大厦有住户和商户，刚建成时很高档的，经常有英国军官和本地明星出入，后来慢慢变质了，印度和巴基斯坦裔占据了这里，治安也越来越乱。 她父亲搞装修的，母亲卖衣服，下面有三个弟妹。 “阿虹！” 她到了母亲的小档口，母亲瞧她样子，问：“叫你去做什么，怎么闷闷不乐？” “叫我拍戏啊！” “那不是好事么？” “叫我拍左派的戏啊！我拍了可能被封杀的，方经理说会保我，但谁知到时怎么样，不晓得她在想什么，竟然答应了。” “那你能不能不去？” “我哪有资格谈条件，让我去我就去喽，大不了回来陪你卖衣服！” “哎呀，你不要这样想，好好听公司的安排，人家肯定比你清楚，没事的……你从小就脖子硬脾气大，在那个圈子混要圆滑点嘛。”母亲劝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上楼了。” 钟楚虹进了家门，同样很逼仄，自己有一张可怜的小床。 她往床上一扑，无精打采，满脑子都是这件事，猛地又抬起头：“哦，去年！我记起来了，去年你就点过我的名！” 她想到了在去年，左派的那位陈先生就在报纸上提过自己一句，说什么假以时日定可冠绝香江，独领风骚云云。 “大佬我们不熟啊！你没事提我做什么，还叫我拍戏，我只想安稳的赚点钱而已啊！” 钟楚虹抓着头发，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陈先生印象大坏。 ………… “哗哗哗！” “哗哗哗！” 长城公司的宿舍里，燃气热水器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刘德桦一手拿着喷头，一手小心翼翼的揉搓着头发，然后又仔细擦干。 “陈先生，可以了！” “你坐在这里吧！” “好！” 陈奇坐在一面镜子前，刷的被系上一块围布，刘德桦一把剪子一把梳子，像模像样的给他理发。 “你技术不错啊！” “我做过学徒的，什么都会，我要是没进演艺圈，最大的梦想就是开间发廊，我最拿手的就是柯德莉夏萍的发型。” 柯德莉夏萍…… 陈奇吐槽香港的神奇译名，道：“她就算了，不是什么好人。” “嗯？人人都说她是坠落凡间的天使啊，我也看过《罗马假日》的。”刘德桦奇怪。 “我跟你讲，好莱坞最被人误解的有两件事，赫本是天使，梦露是婊子！不要以为你们看到的就是真的，她们俩的评价完全可以反过来。” 陈奇随口说了一句，又问：“你体验生活怎么样了？” “很好啊！” “说实话！” “呃，很无聊，我在银行待着一天不知道干什么。” “人物小传写了么？” “正在写！” “梁佳辉的已经给我了，我也给你们上了几节课，你还有20天的时间学习怎样进步，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你就不用演了。” 咕噜！ 刘德桦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吭声。 他的合约已经签了，八年！ 第一年每月底薪800块，第二年1200，第三年1800……逐年递增，但提供宿舍，在片场也有食堂，生活成本骤降。 拍戏额外给片酬，1万块是基准，如果拿奖或者票房不错，会有奖金，以后片酬怎么涨，那以后再说。 长城现在有钱了，待遇比以前提高很多，以前更差，比如石慧那个时代，不如她的女明星一部戏几万块，石慧只有几千块。 剪完了头，又洗了一遍。 陈奇照照镜头，手艺确实不错，充分彰显了自己的帅气能干。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刘德桦去开门，正是石慧，笑道：“我给你备了套衣服，你试试！” 说着，她把袋子打开，取出一套灰色的西装，红领带，还有一件白衬衫和一双皮鞋，刘德桦看着东西发愣，陈奇道：“去里面换，站着干嘛？” “哦哦！” 他赶紧进了里屋，不一会出来了。 “一看你就没穿过西装，怎么还歪歪扭扭的，领带也不会系，过来！” 石慧亲手给整理衣服，又给系上领带，刘德桦使劲抬着下巴，闭着眼，耳朵有点红。 她见状，啪的扇了他一下，道：“你现在是长城的演员了，我是艺员部主任，主管你们的，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生活上有烦恼也可以，我很愿意倾听你们的心事。” “知，知道了！” “小孩子还挺害臊，我都能当你母亲了，行了，我走了！” 石慧转身出门了。 陈奇观察了一下，啧啧有声，石慧这种有过革命斗争经验的干部，对付年轻人手拿把掐，以后艺人壮大了，她的重要性还真是无可替代。 而他想了想，问：“华仔，你对唱歌感兴趣么？” “还好啊！” “长城有声乐老师的，你可以去学一学，将来影视歌三栖发展，空间更大些。” “哦，那我学！” 刘德桦挠挠头，他对前途一片茫然，怎么安排就怎么办呗。 他为了积极表现，一大早就过来给陈奇理发，眼下时间还早，吃了饭下楼，穿着崭新的行头，直奔中环的银行街而去。 第278章 陈奇点兵 银行街，相当于香港的华尔街。 精英云集之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人们行色匆匆，男的清一色西装皮鞋，女的全是制服套裙，嘴里尽是股票、贷款、汇率云云，仿佛一下子高级起来。 刘德桦以前来过，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其中。 他进了最高的一栋楼——中银大厦，无视一楼宽敞的大厅和办理业务的客户，直接上三楼，梁佳辉穿着同样的西装，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了。 “佳……” 他刚想打招呼，又顿住，他发现梁佳辉今天戴了一副眼镜，翘着腿，手边还有一份咖啡，悠哉悠哉的品着。 刘德桦表演经验不多，但他一瞧对方的样子，莫名生出一种感觉：人家已经成了！ “佳辉！” “早啊！” “你搞什么，哪来的眼镜，哪来的咖啡？哇，你扮精英人士啊？” 梁佳辉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眼镜是我借的，咖啡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什么叫扮精英人士？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观察，这就是我观察的成果。 你怎么样？伱人物小传写完了么？” “没有，我根本不会写，我觉得你已经行了。我每天也在观察啊，但我就是没感觉怎么办？” 刘德桦垂头丧气。 “观察之后要思考的，来来，你看！” 梁佳辉给他指两个人，道：“那个人戴眼镜，爱看报纸，那个人不爱看报纸，但爱喝咖啡，我觉得这两个人可以融合在一起，所以就变成这样子了。 你忘了陈先生跟我们讲的，要找到独特的点，把它拿过来变成自己的东西。” 梁佳辉瞧他的样子，索性帮人帮到底，道：“你的角色呢，是我同校的师弟，初出茅庐，刚步入职场，你可以去一楼找那些年轻的职员，看他们什么状态。” “那你怎么不去？” “我的角色职权比你高，这里是接待贵宾客户的地方，一楼是接待普通客户的，我为什么要去一楼？陈先生说这叫体验生活，你连咖啡都不买怎么体验？” “咖啡？” 刘德桦一愣，再看那些职员，果然，咖啡才是这里的主流，交谈间还经常夹杂着英文，走路都是啪啪啪格外有力……他突然间有点明白了，这跟训练班的理论课不一样。 没办法，香港不讲究这个，一切都是快餐化，不过要是在片子里有性侵戏，某些流氓倒是亲身体验体验。 “喂，你干什么去？” 梁佳辉见他起身就走，连忙问道。 “我也买咖啡啊！” ………… 当天下午。 钟楚虹下了小巴，抬头看了眼左派的清水湾片场，无奈的叹了口气，迈步而入。她平时在隔壁的邵氏，对这个邻居也好奇过，但好奇归好奇，来是不敢来的。 进了厂区，上主楼。 “陈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让她进来！” 钟楚虹进了办公室，见里面坐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年轻人，有点难以置信，这就是那位左派大佬？随即又有点生气，就是你把我坑来的？ “陈先生！” “坐！” 陈奇示意她坐下，道：“方经理应该都对你讲了，这是剧本。” 他没有废话，直接给剧本，又道：“筹拍阶段对你有两个要求，第一，你有20天的时间去学陶艺；第二，你平时听英文歌么？” “不怎么听！” “不喜欢英文？” “不喜欢，讨厌外国人。” 陈奇乐了，点头道：“这点不错，但拍戏需要，你必须多听英文歌，要达到随口哼唱的程度。你的角色，包括男主角的角色都比较西化，是具备现代感的都市男女，你能理解么？” 见她不应，又道：“你不愿意拍，那就回去吧。” 这可不敢。 钟楚虹脾气冲，但也不是傻子，忙道：“我能理解！我会好好拍这部戏！” “那好，一会《人鬼情未了》的主创都会过来，我们开个会，你可以先看看剧本。” 说罢，他就不理了。 钟楚虹偷偷白了他一眼，只得坐在这里看剧本。陈奇手里忙着事情，写了一会才瞧，见她低着头，倒是认真起来，似乎看进去了。 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脸和身材真的很普通，但偏偏组合起来有一种别样风情。 性感不是穿的少，性感是一种气质。 陈奇一直觉得钟楚虹就是香港最性感的女明星。 她在80年代红透香江，当时有一句流行语“再发发不过周闰发，再红红不过钟楚虹”。 1991年，她结婚隐退，那会是31岁。香港女明星好像都有这个心结，要在30岁左右把自己嫁出去，而且结婚就不拍戏了。 邱淑珍也是如此。 陈奇忽然笑了笑，突然想起有关她的一段八卦：钟楚虹与叶童交好，就是演许仙的那个叶童，二人好到一度被认为在谈恋爱。 真实性高达70%！ 约莫四点钟，众人陆陆续续到了，齐聚陈奇的小屋子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到齐，互相都惊讶，尤其是三个新人，见导演是徐克瞬间喜上眉梢，又见萧芳芳给自己作配，又是诚惶诚恐。 徐克则盯着钟楚虹，露出赞叹的目光，又看向陈奇，二人心照不宣。 “好了，我介绍一下吧！” 他拍拍手，开口道：“徐克导演，我们的灵魂支柱！” “刘德桦，我们的男主角！” “钟楚虹，我们的女主角！” “梁佳辉，我们的大反派！” “萧芳芳姐姐，我们的传奇，她演神婆。” “邱淑珍，我们的小姑娘，她演地铁里的那只恶鬼！” 嗯？？？ 几人齐齐看她。 在剧本里，男主变成鬼魂之后，四处游荡，在地铁里遇到了一只能力超强的恶鬼，后来教他如何使用能力。包括徐克，都以为他会找一个面相凶恶的男子来演，结果是个漂亮小姑娘。 这反差感瞬间拉满。 邱淑珍迎着几人的目光，丝毫不怵，大声道：“不要小瞧我，我超凶哒！” 拍《孤儿怨》的徐克最有发言权，点头道：“这倒是没错，她确实超凶，她可以演。” “我们《人鬼情未了》集结完毕，正式进入筹拍阶段！” 陈奇对自己挑选的人马很满意，道：“预计拍摄周期两个月，后期制作要麻烦一些，我准备在圣诞档上映。请诸位放心，这绝对是一部在你们演艺生涯中里程碑式的作品！” （冇了……） 第279章 古怪的家伙 “喵！” 这日一早，刘德桦拉开高达的车门，就瞧见一只黑猫舒舒服服的躺在陈奇怀里。 “陈先生，这是？” “这就是你和钟楚虹在戏里养的猫，你熟悉熟悉。” 说着，把猫一扔。 刘德桦手慌脚乱的接住，似乎弄疼了，黑猫开始乱叫，四爪扑腾，且不满的乜了他一眼，哼！愚蠢的人类，要你何用？ “喵！喵！喵！” “行了，给我吧。” 陈奇见状，又抱了回来，黑猫瞬间安静，蜷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姿势，继续享受被撸的快感。 车子启动，从宿舍驶向片场，他们在一个地方住，刘德桦经常能蹭车，小心翼翼问：“陈先生，我的人物小传伱觉得怎么样？” “很肤浅，流于表面，但能看出来用心了，算你过关。” 刘德桦松了口气，道：“其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写，或者说脑子里有东西，一动笔就完蛋了，我看佳辉就很轻松。” “所以要读书啊！你以前没机会念书，以后可别忘记了，要充实自己的内在，演员拼到最后，拼的都是文化，你看我此刻的造型……” 陈奇一摊手，道：“西装、衬衫、帅气、位高权重、抱着黑猫，你见了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教父！因为你不懂嘛！” “呃……” 刘德桦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你在中银待了半个月了，总算初步入门，从今天起我教你一点干货，记得练习。” 陈奇说完，头往后仰闭上眼，不说话了，只有怀里的黑猫时而动一动。 “……” 刘德桦偷偷观察着，这位陈先生说正经很正经，说不正经一点都不正经，思维非常跳脱，自己经常跟不上节奏，正在努力适应中。 而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对方身上笼罩着一层玄学的色彩，非常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很快，车子驶进了清水湾片场。 二人一猫进了化妆间，梁佳辉已经坐在里面了，笑道：“哇，教父啊！” 陈奇一瞅刘德桦，你看吧，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你们先化妆吧，一会拍定妆照，阿虹呢？” “在玩泥巴！” “嗯？拉胚机送来了？” 陈奇抱着猫，拐到摄影棚，见角落里放着一台崭新的陶艺拉胚机，就是有一个转盘，把泥料放在上面，转动，然后塑形，做成碗、罐之类的东西。 钟楚虹的头发原本是黑长直，现在已经烫成微微卷曲，下身是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白衫，红色打底，戴着大耳环。 她27岁之后才是风情万种的巅峰，现在还很青涩，但年轻有年轻的扮法，一样很美——大概效果如图！ “哈哈哈！” 她坐在拉胚机后面，跟着老师学陶艺，满手都是泥巴，玩的不亦乐乎，一抬头瞧见陈奇，怀里的猫了。 “啊！” “这就是我的猫么？好可爱啊！” 她跃跃欲试，赶紧洗了手，把猫接过来熟练的撸弄，黑猫的反应也很配合，一看就是喜欢小动物的。 “陈先生，它有名字么？” “没有，你可以取一个。” “它这么胖，叫肥仔好不好？” “随便了！一会拍定妆照，你不要再玩泥巴了。” 陈奇说完，就跟徐克商量事情去了，钟楚虹撇撇嘴，由于自己被叫来拍戏，她始终对陈奇有点意见，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过了一会，刘德桦和梁佳辉都搞定了，一块来拍照。 仨人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排列各种组合，摆出各种造型，那只猫也是其中一员。而钟楚虹突然发现，那位陈先生坐在角落里，眼睛好像在盯着自己，手里还写着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慌。 镜头咔嚓咔嚓响动，她换了个姿势，再度瞧去。 果然！ 那个家伙就是在盯着自己。 “他看我做什么？” “他莫名其妙点我的名，叫我来拍戏，难道真的不怀好意？！” 钟楚虹胡思乱想，好在陈奇没有下一步动作，拍完了照，反而把他们仨叫过去，道：“你们经验浅薄，从今天起我教你们一些模板。 简单说，就是几个固定的动作、表情，你们要用到戏里面去。” 做本土化翻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后世的开心麻花、陈思诚、贾玲、包贝尔，都是汉化组高手，有的确实不错，有的跟屎一样，骂的太多都懒得骂了。 陈奇做港版《人鬼情未了》，首先角色设定就改了。 刘德桦太年轻，就把他设定成初入职场的愣头青，梁佳辉年长几岁，那他就是职场前辈，这个身份与原版刚好是对调的。 陈奇让他们初步体验金融人士的生活后，又用了明星演法速成大法。 比如走路，对刘德桦的要求是步伐要大，要快，手里要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动作干净利落。梁佳辉则是慢悠悠的，一手拿着咖啡，身体有点轻轻摇晃的感觉…… 轮到钟楚虹，陈奇却是一个劲让她笑。 浅笑，大笑，露齿的笑，不露齿的笑，撩头发的笑，目光凝视的笑……然后拍照，挑出几个最好看的笑法。 有些人是静态美，照片特别特别漂亮，演起戏却一般般。有些人是动态美，钟楚虹静态差些，她要在电影里动起来才好看。 指点了一番，陈奇又问：“你会喝酒么？” “啊？” “我是说，你喜欢喝酒么？” “还可以。” “喜欢啤酒、白酒、黄酒、洋酒？” “我尝过一次调的酒，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觉得很好喝。” “可以，明天会有个老师过来，教你调酒。” 钟楚虹瞪大眼睛，终于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学那么多东西啊？陈先生，我跟您无冤无仇，您放过我好不好？” 嗯？ 陈奇摸了摸鼻子，原来她以为自己在故意搞她。 但这种事没法解释，现在刚认识，熟了就好了，只道：“那你学不学？不学我叫方逸华换一个。” “学！学！我怎么敢不学！” “那你加油！” 哼！ 钟楚虹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见他翻开本子，又记了几笔。 “喂喂，华仔！” 她一把拽住刘德桦，小声问：“你知不知陈先生在写什么？” “老板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那他是不是一直这么古怪啊？” “这个……” 刘德桦挠挠头，也小声道：“虽然我刚刚接触，但他确实很古怪啊，做事经常让人一头雾水，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是吧是吧，你也有这种感觉！” 钟楚虹找到了知音，忙道：“他有时候像个算命的，用那种很奇特的眼神打量你，好像没穿衣服一样，从头到脚都被看光。” “这我共鸣不了啊，他看光我，不怕长针眼？”刘德桦一个冷颤。 俩人在吐老板的槽。 陈奇似乎没听到，听到也懒得理，在香港这个特殊的地方，带点神秘感有好处的。 第280章 金像奖 民国时期，有一位滇系军阀首领叫唐继尧。 唐继尧有个孙女，叫唐书璇。 她在美国学电影，在香港拍了几部片，创办了一本杂志《大特写》，后来这杂志关门了，几个编辑自行创业，又搞了一本杂志叫《电影双周刊》。 香港的影视报刊数不胜数，《电影双周刊》算比较专业的一个，理论性强，关注新浪潮导演，对左派电影的评价也算公允。 他们今年打算搞一个奖项，名字确定为：香港电影金像奖！ 主奖项五个，最佳影片、导演、编剧、男女主，另有十大华语片、十大外语片，共25个奖，当然外语片不会来领奖的，华语片还有可能。 此刻，编辑部内，一帮编辑正在手写邀请函。 “首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将于3月9日，在香港艺术中心寿臣剧院举行颁奖典礼……《太极》荣获十大华语片……欢迎莅临……” 副主编陈柏生写完了一个，忽地抬头，道：“《太极》我直接发给长城好不好？” “可以啊，那位陈先生又来香港了，就在长城公司。” “你们说左派会来参加么？” “你应该问，会有人来参加颁奖礼么！” 主编舒琪道：“我们要钱没钱，要影响力没影响力，单方面给大家发函，人家肯来就是给面子，不肯来我们也没办法。我只怕到时会场空空荡荡，太过难堪。” “放心了，我们采访过那么多电影人，也有三分薄面的。” “最起码获奖者得来吧？” “许冠文来就最好了！” “哈，以许冠文的脾气，他才看不上这种奖！” 说着又继续写，写了一会，舒琪也犹疑：“如果左派来，右派也来，打架怎么办？” “事先沟通啊，公开场合大家互相尊重一下，再说我们的奖项又不分左右，保持态度才能让金像奖长期走下去。” “说的容易，我怕那些明星、大导不干啊！比如一部左派电影，找了嘉禾的导演化名来拍，导演得奖了，他敢登台领么？肯定不敢啊！ 那这个奖还有什么意义？” “……” 大家都沉默，他们弄金像奖只是凭着一股热情，真实操办了才发现困难重重。 “算了，先把眼前事做好，我们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得办了！” ………… 这些邀请函发给了很多公司和电影人。 《电影双周刊》基本采访过，香港影坛是江湖作风，要体面，要义气——哪怕是表面上的，即便有人不以为然，冲着人情世故，大部分也得来捧捧场。 除了许冠文这种。 许冠文收到了信函，毫无兴趣，直接叫来自己的弟弟许冠英，道：“我不愿去，你代我领吧！” “哇！最佳男主角伱都不去？” 许冠英也看了看，羡慕的不得了。 “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野奖，我去做什么？你去喽！” “我去就我去，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我盛装出席啊！” 许冠英嘟嘟囔囔的收好信函。 许氏一门四兄弟，文武英杰，许冠文才气逼人，清高自傲，第一代喜剧之王。许冠杰初代粤语歌神，影坛也是大明星。 二哥许冠武主要做幕后，不掺和这些。 老三许冠英，长相平平不讨喜，其实成就也不错，只是兄弟光芒太盛，一向被掩盖了。 …… 酒楼。 洪金保正带着兄弟们吃喝，席间也说起这事，他的《鬼打鬼》也被选做十大华语片。 “三毛哥，你去不去？” “去啊，人家给我奖，我干嘛不去？再说采访过我的，抹不开情面。” “那把我们带去好不好？” “一个野奖，你们去干什么？” “野奖也是奖啊，见见世面嘛！” “好吧好吧，兄弟们一起去！” …… 办公室里，陈奇拿着一封邀请函反复观瞧。 红色的信函，手写字，大意是《太极》荣获十大华语片，请他去参加颁奖礼云云…… “就这么告诉我获奖了，连点悬念都没有？”他很神奇。 “我们也是啊，凤凰公司拍的《父子情》，拿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也是直接告诉我们了，邀请我们出席。”傅奇道。 “太草台班子了，弄个提名环节多好，五个候选人，现场公布获奖者，紧张感和竞技性拉满，多有噱头。” “奖项初创，哪有那么完善？他们资金肯定也不足，那家剧院规模很小的，不过《电影双周刊》我每期都看，对新浪潮导演非常偏爱，对我们左派作品的评价也颇为公正。 我们已经决定出席了，你去不去？” 傅奇问道。 “您去，那我也去。哎，把刘德桦、刘雪华、阿珍他们也带上，壮壮声势。” “可以啊！” 傅奇没当回事，说完就完了。 陈奇却有了些思路，香港金像奖自然都知道了，今年才是第一届，早期没什么钱，也没影响力，大家都不重视。 但它毕竟是香港唯一一个奖，办的多了，圈内人也慢慢认可。 早期由《电影双周刊》操办的时候，还是有点立场的，经常给左派颁奖，因为左派的文艺片拍得好。 在90年代初，《电影双周刊》退出，组建了金像奖协会，专门负责这项事务，赞助多了起来，影响力越来越大，成了华语电影的至高荣誉之一。 但同时，所谓“本土化”愈发严重，极度排外，尤其港片没落，大陆市场崛起之后，更是闭门自嗨。 华语电影三金，一个比一个扑街！ “我要掺和一下！” 陈奇很快做了决定，大陆的奖项与大陆的电影环境一样难弄，他现在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在香港搞风搞雨，需要掌握这么一个奖项。 至于阻碍？ “我把全港的电影人都变成左派，不就ok了嘛！” ………… 徐克同样收到了邀请函，他的《鬼马智多星》获评华语十大。 “真没想到，香港有人够胆搞颁奖，成则英雄，败则狗熊。” “什么英雄狗熊，总得有人踏出第一步，我们决定参加了，你去不去？”陈奇问。 “人家颁奖给我，我当然去了，捧捧场嘛！”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啊！” “我有我的剧组，为什么跟你一起？” 徐克懒得理他，在颁奖礼那种场合，谁跟谁一起出席，谁跟谁亲近，等于摆明了立场。自己现在还是新艺城的导演，当然不能跟左派混在一起。 陈奇也没管他，又去找刘德桦和梁佳辉，说了这件事：“到时你们都要正装出席，穿这套西装就可以，都给我精神着点。” “都没有听过这个奖，正装出席会不会夸张了点？” “就是因为别人可能不正装，我们才要正装，才能显出我们的素质。” “哦，礼节性是应该的。” 梁佳辉点点头，没有像徐克那样，对陈奇把自己强拉入伙而拒绝，默认一起出席。 结果钟楚虹也跑过来，有点忐忑，征求意见道：“陈先生，《胡越的故事》也被邀请了，片方叫我和发仔一起去。” “可以啊，你本来就是人家剧组的。” “哦，那就好。” 钟楚虹莫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对方要拉自己入伙哩。 但转念一想，他不拉自己入伙，为什么叫自己来拍戏？还是图谋不轨。而且他成天拿个笔记本，盯着自己写啊写，都不知道干什么。 （今天冇了，明天四章补上……） 第281章 无良赞助（今天是五更） 香港艺术中心建于1977年，楼高16层。 里面有电影厅、音乐厅、展览厅、餐厅等等，是个综合性的文化基地，寿辰剧院便是其中之一。 傅奇说过这个剧院很小，陈奇亲眼见到的时候，感觉还凑合，上下两层观众席，有四百多个座位，布局很好，不显得逼仄，前方舞台也达标，算是“小且精致”。 金像奖前九届都没有固定的举办地点，从第10届开始，才搬到了有1000多个座位的大剧院。 “陈先生！” “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有两个人迎过来，自我介绍，正是《电影双周刊》的主编舒琪，副主编陈柏生。 他们非常诧异，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左派发邀请函，没想到第二天就约见面，还是谈赞助的事情！拜托，左派要赞助！黄大仙显灵了啊！ 但出于礼貌，也得见一见。 几句客套过后，陈奇问：“你们现在有赞助商么？” “香港电台在帮我们操办，颁奖全过程会在电台播出。” “没有电视台？” “呃，还没有！” 舒琪见对方的表情，老脸一红，找补道：“我们是初创，规模小一点也是没办法，陈先生想赞助我们，老实说，这个不太合适。 因为你们是电影公司，电影公司赞助电影奖项，传出去太难听了。” “可你们的奖项已经确定了啊，又不存在幕后操作，有什么难听的？” 陈奇笑道：“我们左派穷，赞助也掏不出多少钱，完全是看在伱们敢为天下先，尽心尽力为了香港影坛发展的份上，才想帮一把。 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对奖项的要求，今天我特意过来，就是考察场地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剧院，问：“你们准备红毯了么？” “没有！” “准备背景音乐了么？” “没有！” “有影迷现场助威么？” “没有！” “什么都没有，你们搞什么颁奖礼？” 陈奇毫不客气的指指点点，道：“依我看，大楼外面有一小块空地，然后是马路，从路边到楼门口，铺上一条红毯，两侧设置护栏，护栏外是媒体区，专供记者拍照。 楼门口左侧，设签名区，立一块大大的背景板，每位嘉宾走完红毯就到这里签名。可惜没有电视直播，不然还能设主持人采访，今年就算了。 还有这个舞台，登台的台阶上也要铺红毯，现场配几段音乐渲染气氛，一楼给嘉宾，二楼空出来给影迷。 后台设个媒体采访区，每位获奖人领完奖，都去访谈一下……” “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红毯、安保、音乐、记者的车马费，我们左派穷，只能掏15万，应该也够用了。我们报纸下面有几份名不见经传的子报，可以用它们的名义赞助，不涉及电影公司。 请二位相信我们，真没有政治目的，纯粹是为了香港电影尽一份力！” “……” 舒琪和陈柏生咽了口唾沫，他们是文化人，文化人不是不爱钱，而是得扭扭捏捏一下，不能自己讨，最好是别人主动送。 陈奇就是主动上门的，并且提的东西非常完善，听起来就是个像模像样的颁奖礼了。 “你们真的对奖项没有要求？” “都公布答案了，你还能改么？没有！” “那，那我们内部研究一下。” “当然可以！” 陈奇告辞了。 走出艺术中心，忍不住大笑，他把规格升级了，等着看那些敷衍出席、随随便便的家伙们如何出糗。 一个奖项的权威性如何树立，除了主办方和奖项本身，包装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街边小粉灯的洗头房200，洗浴中心800，豪华商k2000纯陪酒，想摸加倍，出台再加倍，有个学生证倍上加倍，都靠包装…… 至于为什么赞助金像奖？ 很简单。 被包养就别谈什么独立自主。 拿了外国人的钱，就别扯什么自我表达——没错，说的就是你，第六代！ 当然这只是第一届，一切都很粗糙，陈奇要一点点渗透进去。 ………… 他2月份来港，眨眼一个月过去了，到了3月初。 距离金像奖还有一周时间。 《少林寺》已经在大陆上映，照例掀起了观影热潮，但有《太极》在前，热潮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李连结连续两部爆款，当之无愧的新人王。 而《太极2》和《孤儿怨》的后期制作完成，能赶上五月份去戛纳，陈奇又联系了陈香梅的那位助手，请她来港看看《孤儿怨》的样片。 他今年原本想做四部片：太极3、北美特供片、人鬼情未了、冲奖片。 但发现实在忙不过来，一旦冲奖片进入正式程序，他全部精力都要投放在那边，因为片子规模大，一丁点都马虎不得。 所以他思来想去，放弃了特供片，只做三部。 反正把《太极2》和《孤儿怨》卖出去，今年的业绩也有了，特供片可以明年再做。 “妈妈，我走了！” 上午时分，重庆大厦，钟楚虹跑到母亲卖衣服的档口告别，母亲赶紧叫住她，问：“阿虹，你这部戏到底什么时候开拍啊？” “快了，再过半个月吧！” “那你现在忙什么？” “哇，我就像报了一个补习班啊，陶艺、调酒、跳舞什么都要学，我演的是艺术家，多才多艺的。” “左派拍戏怎么这么麻烦啊？你快去吧，早点回来，不安全的。” “没事啦，那些印巴佬骚扰我，我会揍他们的。” 钟楚虹从小就是男孩子脾气，经常打架的，她摆摆手，跑了出去，搭上一辆小巴到了清水湾，满眼哀愁的看着邵氏片场从跟前掠过，停在了左派片场门口。 她以前觉得拍戏就是拍戏，跟上班不一样。 但接了这部戏后，竟然有了上班的感觉。 每天准时来，准时走，练习各种技能，开剧本围读会，天地良心啊！她从不知道拍戏还有剧本围读这种东西。 大家坐在一起，包括幕后人员，每人分配一些台词和旁白，共同梳理剧情，感受氛围。不过老实说，这种形式还挺有意思的，瞬间分出台词功力的高下。 三个新人齐齐扑街，萧芳芳傲视全场。 陈奇为什么弄这个，因为《人鬼情未了》是爱情片，氛围最重要，如果演员之间，尤其是男女主之间，缺少这种氛围感，是拍不出好戏的。 “阿虹早！” “早啊！” “哇，今天这么漂亮？” “我哪天不漂亮啊？” 她进了摄影棚，里面已经布置成男主角家中的样子，客厅、卧室、洗手间一应俱全，还单独开辟了一个小吧台，专供她调酒用。 原版的黛米摩尔就是个大花瓶，除了外形，什么特点也没有。 陈奇给自己的版本加了很多有趣的东西，男主正直善良、聪明过人，女主多才多艺，对生活充满热情，这俩人相爱才有看头。 （先发一章，还有四章……） 第282章 不够煽情 钟楚虹在小心操作着。 先拿一片柠檬沾湿杯口，在杯口上抹一层薄薄的细盐。 再将龙舌兰酒、橙皮香甜酒和鲜柠檬汁，按照一定比例加入摇酒壶，加入冰块，用力摇晃，使得里面充分混合，用过滤器倒入杯中。 最后嵌上一个柠檬片。 “哇，这次成了！” 她只学这一款鸡尾酒，叫玛格丽特，杯子里呈现出一种鲜橙似的色彩，杯口的盐边装饰也独具格调，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小小抿了一口。 只觉清鲜的果香混合了龙舌兰的特殊味道，入口酸酸甜甜，非常清爽。 “阿虹，你出师了？” “今天的样子不错哦！” 刘德桦和梁佳辉凑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夸奖，梁佳辉有女朋友的，刘德桦不一样，都是江湖儿女，年龄相当，难免有点心思。 “是啊，我终于调出来了，你们也尝尝！” “这不好吧，岂不是间接接吻？” “想得美啊，我倒杯子里！” 钟楚虹匀了两个杯子，鸡尾酒这东西不能倒的，味道就变了，但两位男性也不在意，又是一通猛夸。 她大为开心，接了一杯冰水，咕嘟咕嘟喝下去，道：“没想到拍戏还能学东西，以后我要是混不下去，还可以去当调酒师，咦，做泥巴也可以啊！” 她咧开很大的嘴巴，爽朗的笑起来，白白的牙齿，迷人的酒窝。 刘德桦看的有点呆，在桌子底下踢了梁佳辉一脚，梁佳辉翻了个白眼，晃晃悠悠的闪了。 “阿虹，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做什么？” “没事啊，我觉得我们是男女主角，应该多熟悉熟悉，吃个饭什么的没关系吧？” 刘德桦支支吾吾的发出邀请，他上学的时候有个初恋，二人定下五年之约，结果初恋跟一个好哥们跑了，现在是空窗期。 他情史很丰富的，历史上也确实追过钟楚虹。 “吃饭？没头没脑吃什么饭，我没空！” “我们下班那么早，伱回去干嘛？” “我帮我妈卖衣服不行么？” “那好吧，改天再吃……” 刘德桦郁闷的滚蛋了，钟楚虹冲他撇撇嘴，这个男人虽然长的不错，但太青涩了，也没有文化，她喜欢才子。 杯子里还剩了一点酒，索性都喝了，喝完又觉渴，又接了一杯冰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长气：“哈，爽快！” 而下一秒，她尴尬的点头：“呃，陈先生！” 陈奇不知几时出现了，又用那种她很烦躁的审视目光打量着自己。 “会调玛格丽特了？” “会了！” “嗯，十分钟后继续围读。” 他说完走了，但钟楚虹分明看到他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不由露出一种难绷的表情，她始终不明白这到底在干什么。 ………… 围读的地点就在这里。 男女主的家中，客厅的沙发上。 陈奇会要求把灯光调暗，放着音乐，大家不必正襟危坐，歪着也好，躺着也好，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几人都挺喜欢这个环节的。 今天人比较少，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萧芳芳四位主演，外加他一个。 “到哪里了？” “我与阿虹隔门对话。” 萧芳芳道，她最喜欢围读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在创造一部作品，而不是敷衍潦草的扯淡。 “好，从这里开始，佳辉，你负责旁白。” 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灯光暗了下来，可以帮助大家进入状态。钟楚虹也不抗拒，甚至脱了鞋，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剧本。 这场戏是说，男主和神婆再度去找女主，女主怎么也不相信男主变成鬼魂了，不给他们开门。 “你还不明白啊？阿杰（刘德桦角色）的死不是意外，他发现阿paul（梁佳辉角色）帮人洗钱，被杀人灭口啊！”萧芳芳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对我编造这些谎话做什么，我亲眼看着阿杰入葬，你非说他还活着，我跟你有仇么……”钟楚虹道。 “哎呀，他不是还活着，他变成鬼了嘛！” “你快点走啊，不然我报警！！” 梁佳辉说着旁白：“这时，阿杰穿过墙壁进到了屋子里，看到了情绪崩溃的爱人，他满眼疼惜，但他必须要让对方相信。” 刘德桦道：“你告诉她，她身上的衬衫被我的咖啡弄脏过，她的耳环是我送她的圣诞礼物！” 萧芳芳道：“阿杰说你身上的衬衫被他的咖啡弄脏过，你的耳环是他送你的圣诞礼物……你用脑子想想嘛，我没有骗你啊！” 梁佳辉继续念，声音低沉且温柔：“阿杰要了一枚硬币，用自己的能力让硬币漂浮了起来，红豆（钟楚虹角色）看到了这枚硬币，控制不住的流出眼泪，她终于打开了门。” 在刻意渲染的氛围下，伴随着音乐，大家不知不觉都涌出了点情绪。 但也仅仅是一点，当事人钟楚虹更是表情平静，没啥波动。 “……” 陈奇全程沉默围观。 原版《人鬼情未了》，男女主打扫屋子，发现了一枚古董钱币，男主说这能带来好运，属于二人之间的小秘密，所以后面他才用硬币让女主相信。 陈奇写剧本的时候，暂且延续了这段情节，但自己反复思量，总觉得有点蜻蜓点水。 说白了，不够煽情。 他一直想改一改，此刻见大家表现，愈发肯定了这种想法，要改！ 反正这几天，素材收集的也差不多了。 “芳芳姐，你组织一下，我去处理点事情，如果我没回来，按时收工就可以。” 他悄声告诉萧芳芳，萧芳芳点点头，于是陈奇离场，剩下几人继续围读。 ………… 眨眼到了下午，又要下班了。 钟楚虹抻了个懒腰，忽然觉得有点愧对片酬，自己太摸鱼了！ 就在此时，离开的陈奇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四份打印的稿纸，道：“刚才这场戏，我感觉不太对，临时修改了一下，你们回去看一看。” “好！” 几人应着，没啥奇怪的，剧本这东西就是任人蹂躏。 内容不多，几页纸，钟楚虹随手塞进包里，与刘德桦、梁佳辉一块出了片场，因为他们都要坐小巴。 第283章 我喜欢才子 “那里有位置，你坐里面！” “我坐这了！” 上了小巴，刘德桦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和钟楚虹坐双人座，梁佳辉在隔壁，隔着一条过道。钟楚虹抱着大包，有点无语。 梁佳辉则拿着那几页纸，粗略看了看，道：“改了不少，华仔你多了好大一篇对白。” “真的？” 刘德桦也扫了眼，笑道：“陈先生看重我嘛，哇，至少二十句台词！” “我呢我呢？我有没有？” “你没有啊！” 嘁！ 跃跃欲试的钟楚虹瞬间没意思，看都懒得看，刘德桦则在旁边继续邀请：“阿虹，最近有新片上映，伱要不要去看？” “什么片？” “《提防小手》，洪金保演的。” “洪金保？一般般喽，没什么兴趣。” “你……” 刘德桦想说点什么，人多又不好意思，瞅了眼梁佳辉，梁佳辉回了一个关我屁事的眼神，我都坐到隔壁了。 一时无话，小巴驶入市区，梁佳辉先下车了，然后又往尖沙咀的方向行进。 车上人也少了，刘德桦见状，又道：“你住重庆大厦，我住长城宿舍，都在这一片很近的，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啊，我肯定帮忙。” “华仔！” 钟楚虹忍不住道：“你不是我喜欢那一款，省省力气吧！” “喂，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截了当不好么？”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才子啊，你是才子么？” “我可以是的！” “你连中五都没毕业，怎么是啊？” “你也不过中五毕业，还说我？” “我怎么样不妨碍我喜欢有才华的人，跟你说不通，总之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你那么靓仔，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钟楚虹把话挑明，刘德桦郁闷不已，倒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情史丰富，好在不是死缠烂打型的，但有些人真就不靠谱。 几乎每一个与钟楚虹搭过戏的男主角，都会对她展开攻势。 比如林子祥，留撮小胡子看似忠厚老实，实则花花的很。他当时都有妻子了，还疯狂追求钟楚虹，经常买一份她最爱吃的炒牛河，在人家楼下等着献殷勤，钟楚虹就故意很晚回家，为了避开他。 林子祥追了2年无果，才知难而退。 再有程龙，也是隐瞒结婚生子的事实，钟楚虹知道后，果断抽身，绝不招惹。 最搞笑的是，当年新艺城极力拉她入伙，不惜施展美男计，找了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帅气新星勾搭她，结果钟楚虹嫌他满口英文，甩都不甩。 “好了，我要下车了！” “哦，你当心点！” 刘德桦摆摆手，看着她跑下去，眨眼不见了。 钟楚虹走了一段路，回到了重庆大厦，刚上楼就皱眉，只见两个印度人坐在台阶上，捧着一个盘子，用手拿着面包蘸着糊糊吃。 正宗玛莎拉，上厕所不用纸，病毒到那边都是挠痒痒！ 印度人一瞧她，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 噫！ 钟楚虹面露厌恶，屏住呼吸拐了个弯，宁愿绕远也不想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知是真有味，还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印度人身上很臭，嗯…… “姐姐！” “姐姐姐姐！” 回了家，最小的妹妹跑过来，嚷道：“我好饿哦！” “那我做东西给你吃？” “我才不要，你煮饭难吃死了，你给我钱，我要买零食！” “昨天不是给过你么，哦，你乱花钱！我去告诉妈妈，以后一毛钱都不给你！” 妹妹一听，赶紧撒娇讨好，钟楚虹使劲蹂躏着她的脸，还是给了几块钱。 她父亲搞装修，母亲卖衣服，收入还行，比邱淑珍家境要好，怎奈也是孩子多，生活水平中规中矩。 “哎，每天像上班一样！” “那个华仔，比我小一岁，还想追我？我可不喜欢弟弟！” 她脱掉牛仔外套，甩掉运动鞋，穿着牛仔裤躺在床上休息，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一会是人鬼情未了，一会是金像奖，一会又为能不能回邵氏而担心，然后又冒出陈奇的身影。 “怪人！” 她对那家伙就俩字评价，脑电波完全对不上。 而这一想，随手把包里的剧本翻了出来，嘀咕道：“凭什么给华仔加那么多台词啊？凭什么不给我加，我好歹比华仔有经验，拍过三部戏了……” 钟楚虹翻着薄薄的几页纸，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陈奇修改的内容。 就是女主与神婆隔着门对话那场戏。 “哎呀，他不是还活着，他变成鬼了嘛！” “你快点走啊，不然我报警！！” 女主叫红豆，没错，陈奇故意取的。 前面的剧情没变，红豆怎么也不相信，然后阿杰穿过墙壁，到了屋子里，看着自己伤心崩溃的爱人，道：“你告诉她，她身上的衬衫被我的咖啡弄脏过，她的耳环是我送她的圣诞礼物……” 这句话也没改，但后面就完全改了。 “那个圣诞节是我们认识的第一百天，我第一次送她礼物，我根本不知道送什么，怎么去讨女孩子喜欢，她说这对耳环好丑哦，但很开心的戴上了。” “你告诉她，不要再喝酒了，她最近每天都喝得烂醉，想我也不用这样嘛！” “她调的玛格丽特很棒的，但其实我更喜欢金菲士，我从来没对她讲过。” “还有，叫她少喝点冰水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的……” 钟楚虹看着看着，一下子怔住，睁大眼睛，目光如水一般在这十几个字上流连。 “叫她快点学会煮饭，以前都是我煮的，她还有几十年要生活，不会煮饭怎么行？” “叫她不要总穿牛仔装了，其实很土的，她穿红色衣服好靓啊。” “那双球鞋也该退休了，我很想看她穿一次高跟鞋，可惜没机会喽。” “房子还有贷款，撑不下去就卖掉吧，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提早买份保险，你记得跟波波（毕业卖保险的同学）买哦，照顾一下生意嘛。” “脾气也要改一改啦，在公司谁惯着你呢……” “说起来，我们在学校认识，谈了几年恋爱，订了婚，买了房子，找了不错的工作，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我都来不及跟你告别。 你真的很好啊，不嫌弃我的坏脾，不嫌弃我的坏习惯，不嫌弃我的家境怎样，始终站在我边，我常常想着与你一起，就这样吧，不小心就白头到老了……” 这里会有艺术加工，虽然是神婆转述，但画面变成男女主对话。 自他死后，女主整日沉郁，借酒消愁，在这场戏之前，她正在屋子里哭泣，因为男主走的非常突然，都来不及告别，什么也没留下。 陈奇加了这段戏。 钟楚虹也看完了。 那剧本最后写道： 红豆慢慢滑了下去，瘫坐着，早已泣不成声。 第284章 红毯 “阿虹早啊！” “早！” 次日，钟楚虹还是一身牛仔装，穿着运动鞋，照常来上班。 刘德桦昨天被怼回去了，他也没有继续纠缠，很快把心态摆回朋友的位置，问：“怎么无精打采的？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昨天晚上我家小妹一个劲的吵，烦死了！今天做什么？” “把最后一点围读完喽。” “哦，陈先生呢？” 钟楚虹四处寻找，梁佳辉凑过来道：“他让我们自己搞定，中午会过来。” 闲聊了一会，萧芳芳也来了，由她组织一下，把剩下的内容读完。 音乐，灯光，柔软的沙发，钟楚虹脱了鞋，半躺在沙发上，拿着剧本，仿佛没什么差别，可她却不由自主的走神。 怪不得那个家伙有事没事总盯着自己看！ 怪不得那个家伙总是写啊写的！ 原来在拿自己当素材！ 什么冰水啊、煮饭啊、牛仔裤啊，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她平时流露出的小习惯，或者聊天时提起来的，结果他全记住了！ 钟楚虹生不起气来，甚至生不出反感。 因为之前的剧本，她没觉得与别的剧本有不同，演就完了，但修改之后的，一下子就代入进去了。这是在她短暂三部戏的演艺生涯中，从未体会过的惊喜和奇妙。 “二人吻别，红豆看着他慢慢走向一片光芒之中……” “ok！” 很快就读完了，几人都有点依依不舍之情，萧芳芳赞道：“阿虹，你进步很快啊，刚才这一段就比昨天情感充沛，不错不错。” “有么？” “有！你刚才的声音深情的不得了，你怎么做到的？”刘德桦诧异。 “我也不知啊！” “难不成谁给伱开小灶？”梁佳辉笑道。 “阿虹这叫用心，把自身感情投入进去了，自然而然的效果。哪像你们，尤其是你华仔，你不要拖后腿！”萧芳芳训道。 “我保证不拖后腿！” 刘德桦也严肃起来，拍戏是吃饭的家伙，他怎么敢懈怠。 萧芳芳先走了，仨人等到了中午，陈奇姗姗来迟，来了也没废话，道：“金像奖马上举办了，凤凰、新联那边自有安排，我说说我们这边的名单。 确定出席的有：傅奇、石慧、张鑫炎、刘雪华、李燕燕、毛悠明、孟平、刘德桦、梁佳辉、邱淑珍！” 李燕燕、毛悠明、孟平是与刘雪华同期进的公司，发展平平，但眼见公司起势了，也没离开。陈奇对她们毫无印象，懒得关注，都是长城自己在安排。 由此可见，如果没有陈奇搅局，左派阵容真是小猫两三只，团队都凑不齐。 “佳辉，你这几天住宿舍吧，有些红毯礼仪和面对媒体的技巧需要学。” “好啊！” 梁佳辉点头。 他同意，不是因为心向左派，而是觉得在左派拍戏，这不应该成为问题。 陈奇说完，又问道：“阿虹，你有漂亮裙子么？” “做什么？” “你出席颁奖礼，当然要穿的靓一点了。” “我没有裙子啊！” “那就去买一条，要上点档次的，舍不得花钱就租，信我的没错，不然你会丢脸的。” “小瞧人，我买得起的，我赚的钱能从这边数到那边！” “那你兑成越南盾，你还能从香港数到大陆哩……” “哼！我走了！” 钟楚虹不理他，一扭头，风风火火的走了，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一个男人讲话那么尖酸刻薄，亏我对他有改观，错觉！都是错觉！ 陈奇一乐，问：“她今天表现怎么样？” “很棒啊，芳芳姐说她投入感情了。” “那就好，阿虹入戏是最关键的。” 陈奇点点头，为了呈现效果，他不介意把女主角量身定制，让钟楚虹本色出演。 ………… 金像奖有了两个赞助商。 一个是香港电台，这是官方性质的电台，隶属港府的，能量很大，搞定了场地、主持人、奖杯和颁奖嘉宾。他们请了几位老电影人和政府官员来颁奖。 包括政务司钟逸杰，市政局主席张有兴。 钟逸杰是英国老外，说的一口流利粤语，还会书法，统领全港地方行政，并在地方试行代议政制，搞了第一届区议会选举。 香港回归之后，大陆委任他当官，很多英国人都很讨厌他，认为他背叛了带英。 香港电台请官员来，电影双周刊是很不满意的，他们不喜欢让官员颁奖，只想让电影人自己搞，但人家花钱了，就得受着。 相比之下，左派意外的令人舒心。 那大红毯，那安保，咔咔的，还不图名。 很快到了3月9日。 钟楚虹到底信了陈奇的话，租了一条比较昂贵的裙子，穿上高跟鞋，她现在不像当年竞选港姐时不会穿高跟鞋了，也会穿，只是平时喜欢平底鞋。 “妈妈，我走了！” 她拿着一个小包，蹬蹬蹬下楼，在重庆大厦门口又碰到那俩印度人，直道晦气，捏着鼻子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没错，剧组都不是统一去的。 “叫我穿裙子，我穿成这样夸不夸张啊？” “该不会是耍我吧！” 她坐在车里，有些忐忑，到了艺术中心附近，发现前面停着警车，神奇道：“这是干什么？” “堵车啊！临时管制！” 又往前爬了一段，一名警察过来敲窗，一瞧她盛装打扮，笑道：“小姐，你来参加活动的？” “是啊！” “祝你好运！” 放了行，总算到了前面。 钟楚虹给了钱，开门下来，一眼望去，顿时懵逼。 一条数米宽的红毯从路边延伸至入口，两侧围着护栏，几十个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同样稀奇的不得了，见了她也很激动。 “有人来了！” “谁啊，认不认得？” “钟楚虹吧，邵氏新人，风头不错哦！” “这……” 她提着裙子，站在红毯的一端，不知所措，我是要走么？ 还好旁边有引导员，道：“你可以慢慢走过去，然后向右转，那里有个签名区。” “哦哦！”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自镇定，踏上了红毯，两侧的闪光灯噼里啪啦晃起来，刹时间，她内心仿佛有股火苗被点燃，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包裹全身。 明星与红毯，是天作之合。 这一方寸之地，可以将流量、时尚、美貌、噱头、名望、作品、诋毁、嘲讽等等，瞬间放至最大。 这条红毯不长，钟楚虹略显笨拙的走了过去，也没忘挥手致意，然后右转去了签名区，又接受一番拍照。 “阿虹看这里！看这里！” “阿虹背面背面！” 记者们很乐意拍，她名气不大，但靓啊，明天能出个图。 “我出道以来被拍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这就是金像奖么？” 她忽地肃然起敬。 第285章 肉龙过江（糊涂张盟主加更） “搞这么大？” 徐克抵达的时候，也为眼前的场面而惊讶，不过很是镇定，拉着施楠生的手一起走。 他没穿西装，一件衬衫而已，施楠生也没打扮，但二人顶多是常服，不算土，急匆匆的过了红毯，进了艺术中心，来到了寿辰剧院。 “你看，楼上还有观众！” 施楠生往上指了指，徐克略一打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颁奖礼该有的都差不多有。 过了会，《鬼马智多星》的主演林子祥、泰迪罗宾、麦稼都来了，自然与徐克坐在一起，互相瞅了瞅，面色古怪，没有一个穿正装的，都是便服。 要么牛仔裤t恤，要么休闲裤休闲鞋，但好歹还算得体。 “早知道我穿西装了。” “是啊，谁知道场面这么大！” “《电影双周刊》颇有锐气啊，第一届就搞成这样，感觉很专业。” 几人嘁嘁喳喳的聊着，同时观察后进来的嘉宾，一旦有穿着不得体的，便群起而笑之，看热闹不嫌事大。 ………… “搞什么啊？参加颁奖礼穿凉鞋！” “有没有一丁点的尊重？” 里面如此，外面也如此。 记者们本想拍明星靓衫的，结果靓衫没拍着，一水的素面朝天、家居常服，虽说不是邋邋遢遢吧，但这东西也不好看啊。 “我本以为这是个野奖，有明星参加是给面子，现在发现野的是明星。他们不看欧美的颁奖礼么？穿西装、礼服是起码的尊重，太不专业了！” “你可以换个思路嘛，不比靓衫，比谁丑，也能出一期新闻！” “咦？” 众人眼睛一亮，这个好！ 明星陆陆续续的到来，记者继续拍着，在一片朴素混杂中，偶有亮眼之色。比如之前的钟楚虹，还有后面的惠英红。 惠英红穿了一套白色礼服，高跟鞋，烫了头发，看起来就很像样子。 还有周闰发，他好歹穿了西装。 “发仔！看这边看这边！” 周闰发从容摆手，大步走过红毯。 他这个人，后世挖的都差不多了，不再赘述。 ……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往艺术中心行进。 洪金保坐在副驾驶上，后面坐着《鬼打鬼》的六个兄弟：钟发、陈龙、黄虾、午马、林正英、太保。 “哈！” 洪金保打了个呵欠，昨晚喝大酒，还没太恢复呢，道：“怎么还没到？艺术中心有这么远么？” “前面好像在管制！” “堵车么？” 正说着，警察又过来了，咚咚咚敲窗，一瞧洪金保认识，但也问了一句：“你们是参加活动的？” “对啊！” “有点拥堵，前面慢行。” 嗯？ 洪金保感觉有点不对，抻脖子观瞧，只见车尾灯相连，警察在疏导，两侧还有行人向前奔跑，一脸兴冲冲的样子。 随着面包车缓慢行进，艺术中心的大楼进入视线。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那里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刚好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手拉手从旁边跑过去，嘴里在乱叫： “是不是真的，周闰发在前面？” “我刚刚看到了，快点快点，一会他就进去了……他今天穿西装，好帅的啊！” 西装？ 没等他有反应，面包车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哗啷一声，礼宾员帮忙拉开了车门，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好像炸弹一样往车里扔，把兄弟几个炸的七零八碎，血流成河。 “谁啊谁啊，怎么坐面包车来的？” “我叼！洪金保！” “快拍快拍，难得一见的头条！” “哈哈哈哈，短裤！” 短裤？ 洪金保下意识低头，自己没穿短裤啊，但随即脸色一黑，没穿短裤也好不到哪儿去。 上身是一件肥大的格子衬衫，没系扣，敞着怀，露出被白背心蒙着的肉山一样的肚子。下身也是一条肥大的黑色练功裤，因为他太胖了，一般裤子穿不了，练功裤舒服能穿。 如果正装的话，那得专门定制，不然没那个尺寸。 脚上是布鞋，白色袜子提的很高，这是他标准的常服，本以为今天只是小规模的圈内聚会，谁能想到香港还有这么像样的颁奖礼啊？！！！ “……” 而他回过头，几个兄弟更是惨不忍睹，都是龙虎武师，武师平时能怎么打扮？ 最惨的是黄虾，他就穿着一条大短裤，尴尬的不得了。 “走！快走！” “不用理他们！” 洪金保还是江湖经验丰富，挺着一身肉，大步迈开通过红毯。两侧记者岂能放过，港媒什么德行都清楚，一个个看乐子，阴阳怪气。 黄虾掩面低头，一路小跑，结果跑的太快猛地撞在洪金保背上，又被弹了回去，差点摔在地上滚几圈，好在林正英扶了一把。 过了红毯，几人理也不理，直接上楼。 礼宾员大声喊：“洪金保先生！先生！这边签名啊！” “哈哈哈！” 记者又是一阵乐子，明天标题已经取好了：《金像奖红毯惊涛骇浪，洪金保肉龙过江险压死虾》 “滴滴滴！” 而就在此时，另一端喇叭声响，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几辆小汽车整齐停在路边，车门一开，傅奇西装笔挺的下了来，手一伸，又从车里牵出一只手，正是一身古典旗袍的石慧。 二人神仙眷侣，名震香江。 他们打头阵，紧跟着，张鑫炎带着几个年轻演员亮相。 第三拨，则是陈奇居中，右边拉着邱淑珍的小手，左边是刘雪华，刘德桦、梁佳辉分列两侧。 他们本来就在中银体验了一个月生活，专门学精英人士，连走路都有说道。这会在红毯上一走，气势不凡，甚是潇洒。 邱淑珍也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裙子，矮跟的小皮鞋，笑意盈盈的冲记者做鬼脸。 走到红毯中间时，陈奇一抬手，几人停了下来，一字排开。 陈奇见记者都有些发愣，伸出双手招了招，闪光灯这才雪片般倾泻下来，跟着又转向另一边拍照，专业至极。 “那人是？” “大陆来的那位！” “经常在《文汇报》骂人的那个？哇，够胆啊！” “刘雪华我认得，那几个都是新人吧？” 待他们走过去，记者们也很八卦的议论纷纷，左派很低调的，从去年开始突然崛起，大有重振雄风之势，源头正是那位大陆来的家伙。 “这是倾巢而出，班底全部拉出来了，看这架势今年会有大动作！” （打完收工！） 第286章 颁奖礼 洪金保一行狼狈不堪的滚进了会场。 在座的电影人忍俊不禁，他们尊重洪金保，可不尊重林正英、太保、黄虾……更别提那些没名号的武师了，武师在香港娱乐圈地位很低的，又没文化，一向是野蛮草根的代名词。 不过洪金保擅长捧人，捧红了不少兄弟，红了那就不一样了，身边都是好人。 他找到位置坐下来，跟相熟的朋友打招呼，又被那些戏谑的目光扎的如坐针毡，小声骂道：“你看看你们几个，跟讨饭一样，衬衫仔裤也就算了，黄虾你穿短裤，有没有点常识？” “我们六个人都凑不齐一套西装，伱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也没穿。”黄虾委屈。 “我，我西装送去洗了嘛！” 洪金保嘴硬，道：“我正装都要定做的，他们通知的时间又短，我现做衣服都来不及。”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全是影迷，愈发懊恼：惨了惨了，一点形象都没了！但转念又一想，我要什么形象啊，还有女学生喜欢我么？我又不是阿龙。 正此时，后面忽然一阵骚动，伴随着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几人回头，只见傅奇、石慧领军，左派队伍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亮相，一个个精神抖擞，俊男靓女，瞬间变成全场最靓的仔。 “不是吧，左派现在这样子啊？我印象里他们又穷又土的。” “人家起势了，风水轮流转。” “那几个新人条件不错啊，演员班底有了，再拉几个导演入伙，香港要变天了。” 徐克更是瞪大眼睛，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陈奇坦然自若的从他身边经过，还特意打量了一下他装扮，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哈哈哈，阿奇真的好有趣啊！” 施楠生笑死。 “扑街仔，一肚子坏水，他明知我来参加，竟然不告诉我！” “也还好啊，比我们丢人的多得是。” 洪金保那边也在议论。 “左派怎么这么高调，他们提前得到消息了？” “一个个骚包的样子，看着就不爽！” “他们肯定提前知道了，不然谁会穿正装？故意看我们笑话！” “三毛哥，我去会会！” 最丢人的黄虾想找回点场子，突然站起身，顺着过道，直冲冲过去。 这边正往前走呢，忽见一个家伙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过道窄，也不避让，脸上明写着要碰瓷。 陈奇眉头一皱，将众人护至身前。 “……” 黄虾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不敢搞大动作，只想撞一下，让对方出点糗，结果还差三四步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人。 “我靠！” 他只觉被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揪住，往横了一带，牢牢被按在旁边的座椅上。 黄虾学洪拳的，师父就是刘家良的爹，这会却像小鸡子一样被箍住，他惊慌抬头，对上一张平凡至极的脸，说着一口普通话： “先生，让一让！” “……” 他咽了口唾沫，莫名觉得对方带着股杀气，真上过战场那种，他不敢再动，待陈奇等人经过，对方才松了手：“谢谢配合！” 从外人的视角看，黄虾就像变成了一只软脚虾，一招被制服，乖巧如婴儿。 “哇！” 刘德桦和梁佳辉全看在眼里，中二少年血激发，兴奋道：“陈先生，您保镖好厉害！” “你以为呢？人家打死过不知多少越南人，全军比武第一名，大内高手，硬气功咔咔碎金断玉，拿把军刺就敢七进七出！”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陈奇也不知道小莫到底什么履历，但无所谓，威风直接拉满，对小莫也很满意，我请你吃了那么多大餐，你特娘终于有点用了！ 那边，黄虾灰溜溜的回到座位，还得迎接洪金保的口水：“拜托！谁叫你去的，你还嫌不够丢人？” “我是想试试他的斤两嘛！” 黄虾咕哝道。 洪金保摇摇头，他与这些底层武师不同，爷爷奶奶都是业内知名前辈，于占元搞的戏剧学校就是他奶奶投资的，他去学戏，属于资方家的少爷。 对陈奇的大陆官派身份，邵逸夫、邹文怀这种大老板最懂，洪金保这种见过世面的也懂。 真不把陈奇当回事的，往往是那些草根。 这点小插曲没引进大家的注意，左派一行落座，与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好不自在。因为左派才是又穷又土的代名词，今儿反过来了。 约莫6点钟左右，典礼开始。 颁奖前，先放了一段香港电影简史的幻灯片，跟着两位主持人上场，一个是香港电台的，一个是tvb的，陈奇都不认得。 其实除了他增添的这些形式感，内容仍是乏善可陈。 开场白过后，即刻颁奖。 其中五个主奖项，仅限于香港投拍的电影。而十大华语片和十大外语片，都是在香港放映过的电影中挑选出来的。 没有复杂的评奖程序，也没有众多掣肘，主打一个轻松随意。 许冠文凭借《摩登保镖》获得最佳男主角奖，他没来，许冠英代领。 惠英红凭借《长辈》获得最佳女主角奖，她在台上颇为激动，说了十几个“感谢”，但过后也没在意，这个奖长时间放在她家的床底下。 最佳编剧给了《胡越的故事》的张坚庭。 最佳影片给了《父子情》，最佳导演也给了这部戏的导演方育平。方育平是新浪潮代表人物，只拍过五部电影，拿了三座最佳导演，牛逼的不得了。 这片子是凤凰公司出品的，凤凰的老板也上去发言。 左派三家公司，长城、凤凰、新联，陈奇与长城情同一体，与那两家不太熟，他听着对方发言，暗暗摇头，还是老一套的东西。 香港这种地方，光靠思想教化是不行的。 得一边打服他们，一边带着大家赚钱，这样才能整合起来。 徐克：“没想到有人够胆举办电影颁奖，很开心有人肯做开荒牛！” 许鞍华：“老实讲，今天的颁奖礼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希望你们越办越好！” 十大外语片不提，十大华语片的导演上去发表感言，也不完全是客套话，大家都挺希望香港出现一个权威的奖项，鼓励居多。 洪金保代表《鬼打鬼》上去，还自嘲了一下：“我西装拿去洗了，好吧，我根本没打算穿……但下次你们再请我来，我肯定正装出席，支持我们自己的电影奖！” “哗哗哗！” 掌声中，一个接一个登台。 十大华语片竟然包括了《天云山传奇》《归心似箭》《太极》三部大陆电影，自然都是左派引进的，除了陈奇都没来，由左派代领。 然后，主持人终于宣布： “下面有请《太极》的领奖人，陈奇先生！” 第287章 要出海啊 “哗哗哗！” 掌声稀稀拉拉，除了左派自己人，都在阴阳怪气的冷眼旁观。 因为这个人太讨厌了！ 他从去年到今年，几乎把香江影坛喷了个遍，上到邵逸夫、邹文怀，下到武师和茶水师，谁都要哔哔两句。 钟楚虹坐在《胡越的故事》团队里，挑了挑眉毛，打量着台上的那个家伙：穿西装还蛮好看的嘛！还戴了副眼镜，斯文败类的样子。 才子如果很丑，那也是挺遗憾的。 舒琪和陈柏生则紧张起来，嘀咕道：“千万别讲政治啊，别讲左右啊！” 颁奖礼掺杂了政治因素，瞬间就变味了，比如柏林影展，得罪了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只得拉中国电影入伙；还有后世的金马奖，废了…… 当然了，陈奇本身也没想谈政治。 不然大家都不敢来了，奖可能也办不下去，他想说的是另一个主题。 “多谢！多谢主办方颁给《太极》这个奖……” 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话音一转，道：“我知道我站在台上，大家都想把我轰下去，得罪太多人了嘛，但我讲的都是实话哦。 有些人不喜欢听，不喜欢听也没办法，因为你们反驳不了。 就像《太极》，去年在海外卖了500万美金的版权费，接近3000万港币了，哪个比得过？ 当然我不是炫耀，我只是想说，今年整体票房增长，远超去年，你们以为是市场扩容？没错，确实有些扩容，但主要是票价涨了。香港500万人口，市场体量摆在这里，再高能高到哪儿去？ 这里有大量优质的电影人才，有基础，有渊源，有初成体系的产业，不要总盯着东亚、东南亚，多点雄心壮志，看看欧洲和美国嘛！ 如今的香港影坛，只有邵老板和邹老板有出海的魄力，可惜拍的片子不对，扑太惨。程龙其实是最有资质的，今天没来……咦？洪金保先生，你也可以哦……” 晦气！提我干什么！ 幸好没有电视直播，没有镜头对着，洪金保不至于太慌乱，但也不想与其对视，故意扭做一边，充耳不闻。 “……” 而陈奇在台上目光扫视，所过之处无不纷纷退避，不想被其点名。 他笑了笑，发表着宣言： “五月份，我们有部专门针对美国市场的新片《孤儿怨》参加戛纳影展，下半年会上映，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我们扎根香港，放眼于海外，致力于进军欧美，打出华语片的威风！我们也欢迎有同样志向的电影人前来合作，一起去抢美国佬的市场！” “哗哗哗！” 掌声比之前热烈了一点，大家还真被他吊起胃口了，什么叫专门针对美国市场？ 算算时间，如今3月，5月很快了，到时便知。 香港电影人若说雄心壮志，确实有一点，若说目光长远，那是高看他们。进军欧美，想都没想过，但他们的特点在于江湖气，江湖气是什么，就是敢干，重利。 只要有人带头冲，并且成功了，后面保准一批一批的跟着。 陈奇如果说，我要拿香港票房年度第一！那没意思，风水轮流转，每年都有第一。 但他偏偏说，去抢美国佬的市场！ 这个大家就情不自禁的期待起来了…… ………… 早期的金像奖没有固定的奖杯样式，第一届的奖杯是一个张开手的y形人形。从第10届开始，才变成了我们最熟悉的：穿着胶片衣裳的女神，高举镀银明珠。 由于内容太少，没有歌舞表演环节，嗖嗖嗖一会就完事了。 《电影双周刊》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效仿欧洲影展的闭幕式，居然在颁奖结束后放了一部美国电影《法国中尉的女人》。 这玩意谁爱看啊？ 给面子的继续坐着，不给面子的都起身闪了。 陈奇也不爱看，呵欠连天，见旁边的邱淑珍更困，眼睛都闭上了，便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嗯嗯……” 邱淑珍一激灵，醒了过来，拨开他的手抱怨：“师父啊，为什么放这种东西啊？” “文化人嘛，让我们熏陶熏陶。” “可我不想看，我们鬼鬼祟祟的溜走吧？” “过后有招待晚宴，全是好吃的，伱确定你要狗狗祟祟的溜走？” “唔！” 邱淑珍挣扎了一会，往后一靠：“那我还是等着吧。” 忽地挺起身，道：“不许捏我鼻子！” 说完又闭上眼，还往他这边靠了靠，好像这样很有安全感。 陈奇无聊的很，一会与梁佳辉等人嘁嘁喳喳，一会也休息下，跟着又四处观瞧，嘉宾少了大概三分之一，洪金保意外的还坐着。 这帮人该说不说，江湖义气是有的。 继续观瞧，又看见钟楚虹了，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同样无聊的呆坐，旁边是周闰发、许鞍华等人。她发现陈奇的目光，冲他做了个鬼脸。 “哎呀！” “霞玉芳红，贤贞敏欣……我现在认识俩了，咦？这岂不是大小红豆？” 钟楚虹在《纵横四海》里的名字叫红豆，邱淑珍在《新少林五祖》里，也叫红豆。 ………… 9点钟，令人讨厌的电影总算放完了。 主办方穷，招待晚宴就设在艺术中心的餐厅里，自助餐形式，但也有些牛扒、烤肉、海鲜、甜品、红酒之类，不算太寒酸。 “这个要不要？” “要！给我切一块，我要那块大的！” “夹两个，夹两个！” 钟楚虹带着邱淑珍逛吃逛吃，大有吃遍每一盘菜的气势，她拿了两块甜品，一人一个，同时塞进嘴里，同时眼睛放光：“哇，好好吃哦！” 邱淑珍嘴角残留着奶油，随手一抹，道：“阿虹姐，能不能打包啊？” “这里怎么打啊？” 钟楚虹左右看看，竟然还很动心，小声道：“我们偷偷带点没关系吧，别让人发现就行了，不然好丢人的。” “你以为你们现在就不丢人么？” 陈奇冷飕飕的插进来，道：“这是晚宴啊，虽然没什么水准，但它也是晚宴，有点形象好不好？” “形象有填饱肚子重要么？”钟楚虹道。 “就是啊，我小孩子，我要形象干什么？” 邱淑珍也顶了一句，还想继续吃，被他揪回来，道：“太晚了，一会我送你回家。” “啊？我还想多吃一……我还想多待一会啊！” “给你买点宵夜带回去。”陈奇无奈。 “好啊好啊！” 邱淑珍一听，乖乖的放下盘子，陈奇又道：“你要不要一起，都顺路。” “行啊，有车坐谁不坐！”钟楚虹点头。 “那10点钟楼下集合，我不叫你们了。” 陈奇嘱咐完毕，随手拿了一杯酒，冲不远处的洪金保走去。 第288章 大小红豆 “老大，那家伙过来了！” 洪金保正在认真吃一块肉，忽地被小弟拍了一下，他赶紧擦擦嘴，转过身，见陈奇大步迈开，直冲自己而来，江湖中人面子不能丢，也主动迎了几步。 “洪先生！” 陈奇未到近前就伸出手，热情的不得了，好像之前在报纸上怼人压根没发生过，笑道：“早就想跟你聊聊天了，今天才有机会碰面。” “我对陈先生也是久仰久仰，可惜我完全不想跟你聊天。” “别说的这么绝对，有些事情你肯定感兴趣。” “莫非是伱在台上说的进军欧美？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任何想法，不奉陪了。” 洪金保不想与其有交集，拧着一身肥肉就要走，背后却不紧不慢的传出一句：“新艺城打的你们那么惨，你不想干掉他们？” 他脚步一顿，回过身：“你什么意思？” “我也想干掉新艺城，一起商量商量嘛！” 陈奇用手指夹着一张名片，洪金保本能的往后退一步，生死符？！ “不用紧张，我私下约请，你还有程龙，我们三个聊一聊。” 他把名片塞给对方，笑着走了。 洪金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名片收起来，讨厌归讨厌，香港本土电影人对陈奇的本事和眼光还是心里有数的，在报纸上哔哔那么多，至今没有被打过脸。 他也没心思待了，连忙闪人，回去找程龙。 …… 程龙正在看剧本呢，叫《迷你特工队》，导演是台湾为数不多会拍商业片的朱延平，代表作《乌龙院》系列。 一般香港明星拍台湾片，要么是政治因素，比如一些军教片都是港星演的；要么是黑道因素，拒绝不了，只能过去拍。 洪金保忽然过来了。 作为七小福的大师兄，他出道最早，带着师弟们讨生活，程龙早期也是跟他的，有竞争关系，但感情也一直都在。 “我刚去参加金像奖，你看我这一身，那些记者的闪光灯像炸弹一样，明天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 洪金保说了几句颁奖礼，话音一转：“我见到陈奇了，就是大陆那个家伙！” 把名片放在桌子，道：“他想找我们私下聊一聊，说要干掉新艺城，你怎么想？” 程龙一愣，自己本来就想找机会见见对方，这不巧了么？但也有犹疑，道：“这个家伙行事古怪，要不要跟邹先生说一下，也好有个准备。” “可以啊，请邹先生帮我们找一个安全地方，不然被记者拍照我们都不知道啊！” 陈奇做事风格已经在香江逐渐传开，他们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个家伙更讨厌。 ………… 艺术中心这边。 晚上十点钟，陆陆续续都散了。 记者们都很嗨皮，今天的料非常足，能水上一礼拜的新闻。舒琪和陈柏生也比较满意，远远超出预想的效果，就是让政府官员颁奖很不爽。 “拜拜！” “我先送她们回去，明天见！” 陈奇从高达里探出头，对刘德桦和梁佳辉摆摆手，扬长而去，留下俩人苦逼的打出租，车费还得匀摊一下。 高达行驶在香江的夜色街道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夜总会随处可见，每家门口都停着几辆豪车，时而有妖艳的舞小姐陪着男人出来…… 小耿开车，小莫副驾。 后排是钟楚虹、邱淑珍、陈奇这么个体位。 有外人在，小莫比较委婉，道：“今天搞那么大阵仗，人人西装，是不是有点奢侈？” “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何来奢侈啊？” 陈奇知道他想说铺张浪费，资产阶级腐朽，笑道：“这都是必要的包装，有用处的，在香港打天下就得用香港的方式，你还信不过我的立场么？” “……” 小莫从后视镜瞥了眼大小红豆，哼了一声。 陈奇坦然自若，我为人正直我怕什么？ 他问：“阿珍，你想吃什么？” “前面有家卖鱼蛋粉的新摊子，我想尝尝。” “那就吃鱼蛋粉。” 说话间就到了，高达停靠路边，这是一家夫妻档，推着小车，有几张桌椅，在路口摆了个摊位。陈奇看了看，只有鱼蛋粉一种食物，便道：“五份，谢谢！” 他带着大小红豆坐一桌，小莫嘴上哔哔，吃饭可积极了，跟小耿坐一桌。 先上来一碗，他推给邱淑珍，小姑娘不客气的炫起来，边吃边赞，钟楚虹见状，笑道：“你还挺疼阿珍的！” “她叫我一声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对了，老板，打包四份！” 陈奇喊了一嗓子，解释道：“她家里孩子多，她排老五，下面还有两个小的呢。” “七个孩子？我家是四个，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那你当大姐很辛苦的哦？”邱淑珍问。 “还可以啊，我又不会煮饭，照顾不了他们，我主要是帮他们打架，谁欺负他们，我就揍人！” 钟楚虹展示着自己的肱二头肌，此时鱼蛋粉上来了，她尝了一口，又与邱淑珍找到了共鸣：“哇，这个粉好好吃！” “是吧是吧，我挑的地方没错的！” 二人大快朵颐，钟楚虹丝毫不顾自己穿着礼服裙，呼噜呼噜吃的很开心，这裙子有点窄，她身材肥美，坐在长条凳上勒出一个漂亮的臀型。 “阿珍在吃上面是有点天赋的，就是光吃不长，还是这么小。”陈奇道。 “我才14岁，我还能长个子的。” “不一定啊，我十几岁的时候身高就定型了，现在5尺5寸（约165cm）。” 钟楚虹现身说法，邱淑珍担忧起来，陈奇安慰道：“5尺5寸足够了，你还想多高？跟你一起训练的朱茵记不记得，她才是小个子。” “茵茵我记得啊，还有那个小太妹！” 邱淑珍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天生死敌——袁洁盈，很久没见了，依然不共戴天。 钟楚虹不懂，陈奇给她解释，仨人说说笑笑，和乐融融。 “小莫，陈奇同志腐化掉了啊！” 小耿盯着坐在大小红豆中间，好不快活的某人，忍不住吐槽。 “姑且看看，他立场还是颇为坚定的，再说在大陆还有一个呢。” 做这份工作，早就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小莫通过与其接触，对他的政治立场尚属放心，男女作风问题么，嘁！他自己招惹，到时候出了事，那活该。 （冇了……） 第289章 Michele “师父再见！” “拜拜！” 邱淑珍拎着四份鱼蛋粉，摆着小手，抹身进楼了。 高达启动，继续行进。 已经快11点了，街头人流仍然很多，繁华的地方依旧繁华，冷清的地方落入黑暗。重庆大厦和长城宿舍都在尖沙咀，不一会就到了。 “在前面停就好了！” 钟楚虹指挥着小耿，车子缓缓停靠，笑道：“多谢，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小耿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道谢，连忙应着，他在大陆哪见过这样的女人，有点不敢直视。 钟楚虹又转过头：“也辛苦你了！” “我坐车有什么辛苦的？反正顺路。” “你讲话真是别具一格，让人开心不起来。” 她摇摇头，也有点习惯陈奇冷嘲热讽、尖酸刻薄的德行了，开门下了车，撩起裙子，小碎步向着重庆大厦跑去。那条裙子愈发紧裹着她的身体，丰腴肥美，臀型可口。 钟楚虹头大，骨架也略大，但比例很好，配上大气的五官，有一种中西融合式的性感。 “……” 小耿都忍不住瞅了两眼，坚定的立场也抵不过某些天性，后面突然传来“咳咳”的声音，他老脸一红，立刻收回目光。 “回去吧！” 陈奇吩咐着，语带戏谑，怎么着？伱以为老板娘是赵薇啊，让你个司机上位占便宜。 高达再度启动，结果刚开出几米，忽听那边有人尖叫：“啊——救命——” 听动静，正是钟楚虹在喊。 “去看看！” 小莫小耿嗖的就蹿出去了，陈奇也下了车，来到了重庆大厦的黑色招牌处，两边都是门市，上面是一层层白色的大楼。 从招牌下的入口进去，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没走多远就看见钟楚虹了，他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结果一瞧，人家好端端站着，反而有三个女人跌坐在地，看上去像母女。 小莫小耿各按着一个印度佬。 “怎么回事？” “我看见他们欺负人啊，我想帮忙又怕打不过……哇，你保镖好厉害！” 哦，这是见义勇为的见义勇为。 陈奇明白了，上前几步，见那母女三人已经站了起来，母亲40多岁的年纪，大女儿姿色平平，小女儿十一二岁，穿着一件白衫、牛仔裤，五官轮廓很深，洋气范儿十足。 “先生，多谢你啊！” “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这位小姐，也多谢你啊！” 母亲连连道谢，陈奇道：“这种情况怎么处理，你们想报警么？” 母亲又说了几句，语速太快没听懂，钟楚虹沟通了一下，道：“她们希望报警的，拜托你留下来作证。” “我就算了，我不方便……” 陈奇看向小莫，小莫主动道：“我留下吧，你确实不方便。” “那我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钟楚虹喊了几声，跺了跺脚：“喂，他搞什么啊？” “陈先生有公职在身，不好与香港警方打交道，更不好去警局，我可以处理。”小莫解释了一句。 而那俩印度人见小耿走了，以为有机可乘，挣扎着就要反杀，被砰砰两脚踹倒，小莫一脚踩在一人的脑袋上，骂道： “妈的老实点！最烦你们这帮印度人，我爹在藏南打仗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们全灭了！艹！” 咝！ 钟楚虹一激灵，小莫一向不显山露水，没想到这么凶残。这种心情在警察到来，小莫出示了一张神秘证件便大摇大摆离开后，达到了巅峰。 “这就是，大陆？” 她又想到了陈奇，她对陈奇的身份一直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此刻忽然有点明白了。 单说那母女三人。 在折腾一番后，终于回了家。 她们住在重庆大厦附近的一栋老式唐楼里，楼龄40年了，电梯是那种拉铁闸的，没钱修缮，只能用铁皮木板修修补补，看起来破破烂烂。 “今天好险，幸亏有人相助！” 进了屋子，母亲一阵后怕，印度人犯罪是不讲道理的，汽车的排气筒他们都想插两下，萤火虫都不敢放光，蜥蜴都能被性侵…… “妈咪啊，你不要再去重庆大厦做工了，好危险的！” “这边给的多一点嘛！” “安全第一好不好？” 小女儿过来，握着她的手道：“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和姐姐怎么办？你平安，我们才放心，这个家才完整嘛！” “好了好了，我不去重庆大厦了，我换个地方！” 母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 她以前生活条件很好的，2年前葡萄牙丈夫抛弃妻女，自己只得自力更生，搬进了这间漏雨的铁皮公屋，还得供孩子上学，十分辛苦。 好在两个女儿非常懂事，让自己颇为宽慰。 “michele，睡觉了！” “知道啦！” 夜深人静，她喊着小女儿睡觉，小女儿应了声，乖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这孩子今年12岁，还没有中文名，只是叫michele，因为她是葡萄牙籍，可以只用外文名。 （如图：） michele也在想刚才的事情，小孩子更后怕，就像经历了一场武侠故事，先有恶人，后有美女姐姐，再来神秘高手搭救，还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 “哎，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 ………… 次日。 首届金像奖见诸报端。 由于奖项贫乏，没啥可报道的，绝大部分媒体都拿红毯说事，放上了大量的现场照片，将一个个身穿便服，无比尴尬的明星呈现在读者面前。 每人还配上辛辣点评，列了一个“最烂着装奖”。 获奖者自然是黄虾。 他撞上洪金保后背，被反弹回来的照片广为流传，名曰：“《洪金保肥龙过江，红毯肉搏小虾米》！” 港媒就这德行了，只有少数专业的文化报刊对金像奖的意义进行了阐述，有哪些不足云云，但这东西读者也不爱看，毫无噱头。 主要还是出席的明星咖位不够。 许冠文没来，程龙没来，洪金保不是偶像派，周闰发只是电视明星，没有撑场的。 而陈奇的那番发言，只有左派报纸在报道。 “出海？” “哼！” 总会，童岳娟及时关注着，冷哼道：“出海去欧美，就用不着台湾市场了，就能脱离我们的手掌心了！想得美啊，欧美是想去就去的么，亚洲人能玩的开？？” 她品出了陈奇的言下之意，但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杀进美国。 “会长，要不要警告一下《电影双周刊》？” “一本破杂志毫无油水，警告什么？再说有官员亲自颁奖，谁知道港府什么态度？如果是金马奖，我们可以任意拿捏，这毕竟是香港本土奖项，不好伸手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童岳娟喜欢捞钱，但并不蠢。 总会让香港电影人听话，凭借的是台湾市场，但《电影双周刊》又不看你台湾市场，人家可以完全不屌。如果港府在背后支持，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第290章 解剖新艺城 傍晚。 半岛酒店的套房。 这是邹文怀长期包下来的一个房间，借给洪金保和程龙谈事情用，俩人还有点不放心，东摸摸西摸摸，生怕暗藏玄机。 找了一会，程龙觉得该行为有些沙雕，道：“痴线啊！我们在干什么？那家伙再神通广大，还能在这个房间藏摄像机不成？” “不一定啊，人家身边有大内高手，来无影去无踪……” 洪金保说着也觉得很沙雕，放弃了这种弱智行为，坐在沙发上先开了瓶洋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叹道：“你今年怎么样，有什么计划？” “冇啊！台湾找我去，我就去喽。日本也有片子找我客串，我也得去喽。都是人情世故，我自己的片子还没有头绪，你呢？” “我也一样啊，毫无头绪。” 年初的春节档，嘉禾惨败。 程龙还没从《龙少爷》的失利中恢复，洪金保倒是有一部《提防小手》还不错，但这不能抗衡新艺城。 嘉禾施行卫星公司制度，许冠文、洪金保、袁和平等都成立了公司，这种模式支撑起了嘉禾庞大的体系，他们产出的作品，都可以算作嘉禾系的。 可即便如此，都没打过新艺城。 尤其是洪金保，他今年本该有一部《人吓人》，结果让陈奇给袁和平了，嘉禾留着暑期档与邵氏共享，联手对敌呢。 俩人聊着，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外面准时的响起了敲门声，洪金保过去开门，来人正是陈奇，手里还抱着个礼盒。 “没迟到吧？” “来的正好，请进请进！”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陈奇把礼盒递给洪金保，又跟程龙握了握手。 程龙今年28岁，正值身体巅峰，留着半长的微卷头发，就是《龙少爷》里的造型，眼睛早已割了双眼皮，硕大的鼻子格外醒目，是后世熟悉的样子。 “陈先生，久仰久仰！” 二人互相客气，洪金保把礼盒拆开了，拿出一瓶红酒，道：“我以为你要送茅台。” “茅台不适合，这是81年的拉菲，品质不错的。等今年葡萄采摘下来，酿成酒，伱们也可以收藏些，货真价实的82年拉菲，会升值的。” 他说着只有自己懂的梗，程龙以为他真的在聊红酒，笑道：“陈先生与我印象中的大陆人真不一样，你更像个美国人。” “哎，这话不得乱讲，我回去要受处分的。” 洪金保已经把酒开了，又随便叫了点吃的，边喝边聊。 程龙早就想见他，对他无比好奇，道：“陈先生自从来香港，讲话每每惊天动地，在报纸上也写文章预测，好像从没失手过。我冒昧问一下，你是真的，呃……” “哦，这个首先不是封建迷信，我只是通过各种资料分析得出的结论。” 陈奇明白他想问什么，装模作样的酝酿几秒钟，盯着他道：“比如你，你今年会有个儿子！” 嗯？ 程龙一愣，还想仔细询问，陈奇却哈哈一乐：“开个玩笑，莫要当真，我们谈正事！” 正事，自然是新艺城。 “大家都知道新艺城赚钱，却没人分析他们为什么赚钱，更没人做市场调查，他们的受众是哪些？香港的电影业看似繁荣，实则太糙了。” “那陈先生不妨说一说？” “其实很简单！” 陈奇毫不客气，开始指点江珊……江珊：嗯？ “第一是类型，新艺城的片子可以叫摩登豪华喜剧，摩登在于时尚，豪华在于投入，他们的主角脱离了小人物喜剧的可笑又可怜，而是以时髦、精英、享乐、流行文化为元素。 你的《龙少爷》讲什么？清末民国的地方黑社会争斗！ 人家的《最佳拍档》讲什么？国际刑警勇斗珠宝大盗，还有黑手党教父客串，各种高科技装备眼花缭乱，大场面挥金如土，你怎么跟人家比？土都土死了！” “你！” 程龙攥拳头，却无力反驳，这个家伙最讨厌的就是这点。 “第二是女性角色的地位，在你们的电影里，女性只是点缀，观众看过就忘，但观众会忘掉《最佳拍档》里的张艾嘉么？不会啊，因为人家是真正的女主角。 新艺城的作品里充斥着大量谈情说爱、争风吃醋、打情骂俏的情节，男女之间要有互动啊，观众喜欢看的。 第三是受众。 现在观众呈现低龄化，15~25岁的青少年是消费主体，你们丝毫不顾市场变化，抓着舒适区不放，扑街活该！ 最后是故事结构。 他们一部90分钟的电影，会分为9本，第1本必须夺人耳目，第4本要设置一个大高潮，第7本要安排另一个高潮，第9本则要出现一个最大的高潮作为结局。 同时还得把动作、笑料、情爱、特技等元素配置得当，精心分配到每本之中，以确保每场戏都有噱头，保持密度和节奏感，这已经是好莱坞标准了，你们行么？” “……” 洪金保和程龙沉默不语，之前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败了，此刻方知，他们确实不行，哪点都不行。 “依我看，你们想破局，首先要提高投资，拍大片，不要再小打小闹小家子气了。要有大卡司，大场面，大洒金钱！ 比如你们俩个，为什么不合作呢？” 嗯？ 二人一愣。 他们只在刚出道的时候合作过，都给人跑龙套，当武行，后来就分开发展了，即便关系很好，却也没想过这回事。 因为各自都是大明星，自己能扛票房，没必要。 “现在非常时期，新艺城把你们打的丢盔卸甲，你们还顾及这点面子做什么？当然要联手了，你们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里，知不知会有多大影响力啊？ 天生的噱头，你们竟然不用？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陈奇以一种毫无保留的，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来教育，道：“除了你们俩，再找几个次一级的明星，组个主角团队，要个性分明，每个人都有独立的特点。 再找个漂亮的女主角，多多互动，制造笑料，不怕咸湿，越咸湿观众越喜欢。 穿插一条主线，夺宝啊、破案啊、抓贼啊、冒险啊，随便你们想，关键要有现代感，别再拍清末民国了，半截都入土了！” 他没有直接给剧本，而是理论性的说了一下。 这二人绝对能领会。 别看他们武行出身，实则是香港影坛难得的全才，制片、导演、编剧、动作设计、飞车、剪辑等等，什么都行…… 像这种模式的电影有很多，《奇谋妙计五福星》《快餐车》《夏日福星》《富贵列车》等等，基本都是洪金保导演的，票房都很高。 他不介意做人情，反正明年五福星就出来了，自己告诉他们，顶多提前一些…… 而那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程龙想了想，又问：“陈先生，你讲了这么多，这样就能干掉新艺城？？” 第291章 今有暴秦 “当然不是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陈奇笑了笑，道：“你们得挖人啊！” “此话怎讲？” “新艺城的核心是七人创作小组，打散他们，就打散了新艺城。等时机成熟，我会在报纸上发难，我已经跟邵氏的方逸华通过气了，邵氏抠门，不肯花钱，但答应帮忙落井下石。 你们阔气，可以直接挖人。 正好这个项目需要很多明星助阵，你们与谁关系熟，把他挖过来。新艺城内部矛盾重重，加上我挑拨离间，必能瓦解七人小组！ 今有暴秦，当合纵连横，共御强敌！” “呃……” 最后一句俩人没听懂，但不妨碍他们认可这个方案，程龙笑道：“陈先生，伱就不怕我们坐稳票房第一，自讨苦吃？” “哈哈！” 陈奇一笑，摊开手，那就来啊！ 而且他道：“这件事我讲过多次，香港太小了，拿个第一有什么高兴的？你们两位真的是资质清奇，应该随我去好莱坞闯闯。” “哎，聊得好好的，你不要策反我们！” 洪金保及时打住。 “就是啊，我们也是讨口饭吃，不能得罪台湾的。” 程龙也道：“我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你现在让我佩服半个，等你说的话都实现了，那我也佩服你！” “这是一码事，你们讨好台湾，无非想要市场。我带你们直冲欧美，不比台湾吃的香？当然你说的也对，我现在空口无凭，不能令人信服。” 陈奇也不提了，举酒道：“今天还算愉快，值得干一杯！” “当！” “当！” 仨人碰了一杯，都一饮而尽。 “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他起身要走，那二人相送，私下里接触一番，感觉也没那么讨厌了，虽然还是嘴臭。 “留步，改日再聚！” 陈奇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而此时洪金保和程龙才看到，那位大内高手一直戳在外面等候，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跟随而去。 “老实讲啊，这样的保镖我也想要一个！” 程龙颇为眼馋。 “人家可能在京城保卫领导人的，你哪里能找来？” 二人普通话都很好，方才一直用普通话聊天，这会也没改，洪金保道：“他的建议很有操作性，我觉得有搞头。” “可以试试，先弄个故事出来。我们真要挖人？” “不是你，是我，你又不认得新艺城。” 洪金保想了想，道：“我与麦稼有交情，但他是老板，轻易不能投敌。如果要拍大卡司，除了你我，再找次一级的家伙，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 “曾智伟！” …………………… “action！” 《人鬼情未了》拉开人马，正式拍摄。 摄影棚里，男女主的家中布景，桌子上摆着一个空酒瓶，梁佳辉和钟楚虹坐在沙发上，刘德桦坐在旁边，他是鬼魂状态，别人看不到。 “多谢你啊，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这么客气，阿杰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梁佳辉正在勾搭她，故意来亲近，安慰她，包容她，已经赢得了对方不错的感觉，笑道：“你真要谢，不如给我调杯酒，听阿杰说你调酒很厉害。” “咔！” 徐克喊了一声过，接着拍下一场。 钟楚虹现场调了一杯玛格丽特，手法已经非常熟练，赏心悦目，梁佳辉拿在手里，趁她不注意，哗啦往自己身上一倒。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好意思啊……衣服都弄脏了……一会就能干了。” 梁佳辉解开衬衫扣子，里面什么也没穿，露出还算可以的上半身，刘德桦就在旁边看着，感觉马上要变成牛头人幽灵了。 “哈哈哈！” 钟楚虹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徐克喊了停，道：“阿虹，你搞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看佳辉这么烂的身材，怎么勾引我？我犯花痴啊？” “将就一点吧，我又没时间锻炼。”梁佳辉翻白眼。 “你是要勾引我，你得有料嘛！你身材烂，观众也会笑的。” 徐克也瞅了瞅，是差了点，道：“这样吧，你穿一件背心，不要光上身，你脖子的线条还可以，我拍你这个位置。” 他在梁佳辉的锁骨往上比了比。 于是继续拍摄。 陈奇盯了一会，感觉没什么问题，导演、演员都很棒，就差磨合。而正此时，傅奇突然走了进来，冲他招招手：“走吧，我们接人去。” “好！” 他拉住徐克嘱咐几句，徐克点点头。 钟楚虹瞧着他出了摄影棚，撇撇嘴，真是忙人一个！ 陈奇出来，上了车，直奔启德机场，等了没多久，一架从美国飞来的航班落地，陈香梅的助手杰西卡·小娟，依旧戴着墨镜，拉着名牌皮箱，哒哒哒的亮相。 “两位先生，又见面了！” “你们完成了这部电影，夫人知道后非常高兴，派我来先看看样片。我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拍的如何，我们不会提供任何发行上的帮助。” 杰西卡还是这副德行，陈奇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信不过好莱坞的分账游戏，净赚一亿的片子都能被他们搞成亏损，我们是想卖版权的。” 杰西卡一噎，没能逞上威风。 逞威风的前提，要么有绝对优势的实力，要么有绝对优势的信息差。 三人上了车，先到酒店安顿，然后马上回到了清水湾片场，在放映室里，《孤儿怨》第一次完整亮相。 全片115分钟，比原版短了一些。 “……” 杰西卡看的非常认真，从邱淑珍第一次露出凶相，一砖头拍死一只鸽子的时候，她就张大嘴巴，知道这片子八九不离十。 果然，当电影放映结束，她忍不住拍拍手：“大大超出我的预料，完成度非常高，水准很棒，拿去美国院线放映也有底气，恭喜你们！” 她嘴上说不会帮忙，确实不会插手实际的发行环节，但在舆论上可以推波助澜，比如陈香梅爱写文章，随手写个影评就能有不弱的影响力。 当然，前提是《孤儿怨》得合格。 “也要多谢你们的帮助，不然完成不了这部电影……” 陈奇笑了笑，顺势道：“既然你来香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又有什么事啊？” “我们在拍一部爱情片，需要用到一首歌《unchainedmelody》，请你帮忙谈谈版权，免得将来有争议。还有一件事……” 陈奇拿出一摞厚厚的剧本，道：“这是今年的新片项目，需要很多美国演员。” “你真是太麻烦了！” 杰西卡接过来，随手塞进包里，已然认同了对方的能力。 （冇了…… 七夕快乐啊！有人看《白蛇》和《逆行人生》了么，电影拍得怎么样？？） 第292章 美丽人生 杰西卡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美国。 华盛顿的一座豪宅里，陈香梅正在看电视。 电视中一群底特律工人在游行，举着各种标牌，穿着反对日本的衣服，脸红脖子粗的高喊：“福特是天，福特是地，福特开天辟地！福特是天，福特是地，福特是daddy！” “愚蠢的家伙们！” 陈香梅怜悯的叹了口气，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道：“失业的汽车工人越来越多，没失业的福利也大幅缩减，工会、政府和舆论都把原因归结到日本汽车入侵美国身上，你看多么有效果。” “……” 已经回来的杰西卡站在一旁，没有接茬，她知道只要听着就好。果然，陈香梅发了一句牢骚，也不再提，道：“小娟，这次感觉怎么样？” “《孤儿怨》成片很棒，是可以拿到美国院线上映并且票房不错的水准。” 杰西卡·小娟顿了顿，指了下电视，补充道：“如果在这股热潮之下放映，票房还会更好。” “你这么看好？” 陈香梅对她很信任，没有怀疑她的判断力，笑道：“这件事真是奇了，大陆封闭了几十年，刚刚开放，就冒出一个睁眼看世界的家伙。他们说如何发行？” “想出售海外版权，5月份去戛纳。” “嗯，聪明的选择。好莱坞对这种片子心里有数，那小子看来也有点本事在身，能赚到不少美元哦……对了，你说他现在是什么公司的老板？” “大陆的文化部成立了一家专门出口创汇的公司，由他负责。” “电影创汇，有意思。” 陈香梅笑了笑，杰西卡又拿出一个剧本，道：“夫人，这是他们今年的新项目，还需要一些美国演员，请我们帮忙。” “伱看了么？” “看了，非常棒。” “哦？那我也得看看了，放这吧。” 杰西卡把剧本放在桌子上，告辞离开，陈香梅随意瞟了一眼，见扉页上写着片名：《美丽人生》。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时没顾得上，直到晚上才想起这个东西，靠在床上翻看。看了一部分，眉头一皱，旧上海，日军……抗战片？ 小娟怎么拿个抗战片的剧本回来？ 不是说抗战片不好看，而是中国从建国以来，拍了无数部的抗战片，模板比较固定，质量也参差不齐，在社会主义阵营还可以，但在西方世界根本没有市场，那怎么出口创汇？ 她又接着看，集中营、上海夫妻、小孩子、美国人、英国人、游戏规则…… “好大的胆子哦！” 陈香梅拍了下大腿，这不是一个传统的抗战剧本，而是别出心裁，以喜剧风格来表现残酷与残忍、亲情与人性的故事。 她从字里行间就能觉出创作者的野心很大，有些电影，单看题材就知道差不了。 比如说种族的《绿皮书》，说纳粹的《辛德勒的名单》，说黑奴的《为奴十二载》，说美国梦的《阿甘正传》，说医药、抗争与个体的《我不是药神》，说骚柔的《花样年华》…… 单把这个题材拎出来，仿佛就有个“经典”的标签贴在上面。 当然也时有失手，这与公众对主创的高期待和作品呈现出的东西过于莫名其妙有关，就不举例了。没错，《长城》！《满江红》！ 而此刻，她手里的《美丽人生》竟然也散发着一种经典的气味。 “……” 陈香梅掩卷思索，她非常喜欢这个本子，愿意帮忙，但放在大陆那边，像这种以喜剧形式表现抗战的电影，估计会有不小的阻碍。 ………… 戛纳5月开幕，3月份截止报名，4月份公布主竞赛单元的名单。 《孤儿怨》是两地合拍片，大陆电影局不可能选送这种片子，便以香港长城的名义报了名。《太极2》则通过了电影局的审查，作为大陆影片送去参展。 杰西卡把《美丽人生》的剧本带到美国的同时，他也把剧本投给了文化部。 这部戏需要很多人，某些场景可能还得要飞机和坦克，那就得部队配合了，他自己没法搞定，必须上级部门协调。 原版《美丽人生》出自1997年，当时都引起了一些争议，何况现在。 陈奇清楚，这个剧本是在挑战国内现有的对于抗战片的认知，肯定有阻碍，而且眼下“中日友好”，某些人真的就以为友好了，山川异域日月同天了。 …… 80年代，香港夜总会遍地开花。 像大名鼎鼎的杜老志，有200多名舞小姐，还有俄罗斯美女。 《人鬼情未了》租不起杜老志，租了一家小型夜总会，还得避过晚上的黄金营业阶段，在白天拍摄。 此刻，夜总会里面乌漆嘛黑的亮着灯光，跟晚上一样，以舞池为主要场景，徐克已经布置好了各项安排，刘德桦穿着一身西装，钟楚虹穿着一条红裙子。 这场戏是讲男女主参加同学会。 《人鬼情未了》要的是洋范儿，要时尚感，有很多西方化的元素，人物的身份也很现代。男主在银行，女主搞艺术，同学们则是记者、卖保险的、公务员、律师、自己创业的小老板等等。 “脚要踮起来，脚尖撑地，扭一扭！” “你的身体，你的腰部，还有手，也这样扭一扭……这个舞就叫扭扭舞，当然要扭了！” 舞池旁边，老师正在教学。 “这样么？” “对对！” “我们怕跳不好啊！” 刘德桦和钟楚虹不太有信心，老师一个劲鼓励：“现在干巴巴的没感觉，等音乐响起来，你们就知道怎么扭了。” 另一边，徐克和陈奇在研究怎么拍。 香港有两个导演最会拍女人，徐克和王晶。 他对展示女性的美有独特的想法，连杨天宝那种死鱼都能在《狄仁杰之神都龙王》里拍出几分美感来，何况钟楚虹这种。 “镜头正对着她，不要露脚，拍四分之三的身体，大概是这个距离，她看着镜头跳舞……然后灯光是这种效果，打在她身上……” 徐克演示了一遍，陈奇笑道：“不错啊，按你的想法来。” “关键是阿虹要会跳舞。” “扭扭舞很简单的，没问题。” 这个扭扭舞，自然是《低俗》里乌玛瑟曼和约翰特拉沃尔塔跳的那段，源自美国50年代，动作简单易学，节奏轻快欢乐，风靡一时。 《低俗》出来后，无数影视作品都致敬了这一段。 致敬与抄袭有何区别？简单讲，不影响故事结构，只起到彩蛋作用的，叫致敬；直接推动剧情发展，融入故事本体的，叫抄袭；买了版权的，叫汉化组。 “你们练的怎么样？” 陈奇过来问。 “动作其实还好啊，实际跳起来不知道什么效果。”刘德桦道。 “是啊，我怕找不到感觉。”钟楚虹也道。 “放轻松，没关系，今天时间很充裕。” 第292章 美丽人生 杰西卡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美国。 华盛顿的一座豪宅里，陈香梅正在看电视。 电视中一群底特律工人在游行，举着各种标牌，穿着反对日本的衣服，脸红脖子粗的高喊：“福特是天，福特是地，福特开天辟地！福特是天，福特是地，福特是daddy！” “愚蠢的家伙们！” 陈香梅怜悯的叹了口气，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道：“失业的汽车工人越来越多，没失业的福利也大幅缩减，工会、政府和舆论都把原因归结到日本汽车入侵美国身上，你看多么有效果。” “……” 已经回来的杰西卡站在一旁，没有接茬，她知道只要听着就好。果然，陈香梅发了一句牢骚，也不再提，道：“小娟，这次感觉怎么样？” “《孤儿怨》成片很棒，是可以拿到美国院线上映并且票房不错的水准。” 杰西卡·小娟顿了顿，指了下电视，补充道：“如果在这股热潮之下放映，票房还会更好。” “你这么看好？” 陈香梅对她很信任，没有怀疑她的判断力，笑道：“这件事真是奇了，大陆封闭了几十年，刚刚开放，就冒出一个睁眼看世界的家伙。他们说如何发行？” “想出售海外版权，5月份去戛纳。” “嗯，聪明的选择。好莱坞对这种片子心里有数，那小子看来也有点本事在身，能赚到不少美元哦……对了，你说他现在是什么公司的老板？” “大陆的文化部成立了一家专门出口创汇的公司，由他负责。” “电影创汇，有意思。” 陈香梅笑了笑，杰西卡又拿出一个剧本，道：“夫人，这是他们今年的新项目，还需要一些美国演员，请我们帮忙。” “伱看了么？” “看了，非常棒。” “哦？那我也得看看了，放这吧。” 杰西卡把剧本放在桌子上，告辞离开，陈香梅随意瞟了一眼，见扉页上写着片名：《美丽人生》。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时没顾得上，直到晚上才想起这个东西，靠在床上翻看。看了一部分，眉头一皱，旧上海，日军……抗战片？ 小娟怎么拿个抗战片的剧本回来？ 不是说抗战片不好看，而是中国从建国以来，拍了无数部的抗战片，模板比较固定，质量也参差不齐，在社会主义阵营还可以，但在西方世界根本没有市场，那怎么出口创汇？ 她又接着看，集中营、上海夫妻、小孩子、美国人、英国人、游戏规则…… “好大的胆子哦！” 陈香梅拍了下大腿，这不是一个传统的抗战剧本，而是别出心裁，以喜剧风格来表现残酷与残忍、亲情与人性的故事。 她从字里行间就能觉出创作者的野心很大，有些电影，单看题材就知道差不了。 比如说种族的《绿皮书》，说纳粹的《辛德勒的名单》，说黑奴的《为奴十二载》，说美国梦的《阿甘正传》，说医药、抗争与个体的《我不是药神》，说骚柔的《花样年华》…… 单把这个题材拎出来，仿佛就有个“经典”的标签贴在上面。 当然也时有失手，这与公众对主创的高期待和作品呈现出的东西过于莫名其妙有关，就不举例了。没错，《长城》！《满江红》！ 而此刻，她手里的《美丽人生》竟然也散发着一种经典的气味。 “……” 陈香梅掩卷思索，她非常喜欢这个本子，愿意帮忙，但放在大陆那边，像这种以喜剧形式表现抗战的电影，估计会有不小的阻碍。 ………… 戛纳5月开幕，3月份截止报名，4月份公布主竞赛单元的名单。 《孤儿怨》是两地合拍片，大陆电影局不可能选送这种片子，便以香港长城的名义报了名。《太极2》则通过了电影局的审查，作为大陆影片送去参展。 杰西卡把《美丽人生》的剧本带到美国的同时，他也把剧本投给了文化部。 这部戏需要很多人，某些场景可能还得要飞机和坦克，那就得部队配合了，他自己没法搞定，必须上级部门协调。 原版《美丽人生》出自1997年，当时都引起了一些争议，何况现在。 陈奇清楚，这个剧本是在挑战国内现有的对于抗战片的认知，肯定有阻碍，而且眼下“中日友好”，某些人真的就以为友好了，山川异域日月同天了。 …… 80年代，香港夜总会遍地开花。 像大名鼎鼎的杜老志，有200多名舞小姐，还有俄罗斯美女。 《人鬼情未了》租不起杜老志，租了一家小型夜总会，还得避过晚上的黄金营业阶段，在白天拍摄。 此刻，夜总会里面乌漆嘛黑的亮着灯光，跟晚上一样，以舞池为主要场景，徐克已经布置好了各项安排，刘德桦穿着一身西装，钟楚虹穿着一条红裙子。 这场戏是讲男女主参加同学会。 《人鬼情未了》要的是洋范儿，要时尚感，有很多西方化的元素，人物的身份也很现代。男主在银行，女主搞艺术，同学们则是记者、卖保险的、公务员、律师、自己创业的小老板等等。 “脚要踮起来，脚尖撑地，扭一扭！” “你的身体，你的腰部，还有手，也这样扭一扭……这个舞就叫扭扭舞，当然要扭了！” 舞池旁边，老师正在教学。 “这样么？” “对对！” “我们怕跳不好啊！” 刘德桦和钟楚虹不太有信心，老师一个劲鼓励：“现在干巴巴的没感觉，等音乐响起来，你们就知道怎么扭了。” 另一边，徐克和陈奇在研究怎么拍。 香港有两个导演最会拍女人，徐克和王晶。 他对展示女性的美有独特的想法，连杨天宝那种死鱼都能在《狄仁杰之神都龙王》里拍出几分美感来，何况钟楚虹这种。 “镜头正对着她，不要露脚，拍四分之三的身体，大概是这个距离，她看着镜头跳舞……然后灯光是这种效果，打在她身上……” 徐克演示了一遍，陈奇笑道：“不错啊，按你的想法来。” “关键是阿虹要会跳舞。” “扭扭舞很简单的，没问题。” 这个扭扭舞，自然是《低俗》里乌玛瑟曼和约翰特拉沃尔塔跳的那段，源自美国50年代，动作简单易学，节奏轻快欢乐，风靡一时。 《低俗》出来后，无数影视作品都致敬了这一段。 致敬与抄袭有何区别？简单讲，不影响故事结构，只起到彩蛋作用的，叫致敬；直接推动剧情发展，融入故事本体的，叫抄袭；买了版权的，叫汉化组。 “你们练的怎么样？” 陈奇过来问。 “动作其实还好啊，实际跳起来不知道什么效果。”刘德桦道。 “是啊，我怕找不到感觉。”钟楚虹也道。 “放轻松，没关系，今天时间很充裕。” 第293章 扭扭舞 同学聚会，男女主被撺掇跳支舞，他们在大学里就是舞会上认识的。 刘德桦和钟楚虹步入舞池中央，一个穿皮鞋，一个穿高跟鞋，先试几遍，俩人等了一会，听音乐响起来，正是那首《younevercantell》。 融合了布鲁斯与乡村音乐的元素，轻快欢乐，节奏感很强，很适合跳扭扭舞。 “……”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点紧张，但不能不跳，便甩胳膊扭腰，脚尖踮起来，开始在舞池里扭动。 陈奇、徐克都在观察，看了一会，齐声喊停：“太僵硬了！” “放松一点啊，自然一点！” “再来一遍！” “咔！还是像僵尸一样！” “咔！” “咔！” 一连试了七八遍，都不太好，徐克索性道：“休息一下，喝酒先！” 于是先拍同学聚会的戏份，十来个人坐在一起，桌上开了几瓶酒，还有水果、吃食之类的，刘雪华客串了一场戏，她叫波波，在保险公司工作。 一个劲给男女主推销保险。 “喂，这么开心的时候你不用咒我吧？什么人身意外险，说的好像我活不过今天，不要不要！” 刘德桦很嫌弃——在戏里，他正是参加完同学会，回家的路上死掉了，一语成谶。 “那就买这份，情比金坚险！” 刘雪华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大包，一副老处女的打扮，刷的又掏出一份资料，道：“专为人间痴男怨女所设，每年交9999块，交到你们结婚30周年为止，然后每个月给你们返1314块……如果任何一方配偶死亡、失踪、出轨、家暴，还会额外赔偿20万……” 钟楚虹被要求真喝酒，拿着酒杯一口一口抿着，一边笑着听她讲解，道：“好了波波，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来证明感情的。” “我跟红豆说好了一生一世，用不着伱那1314块！”刘德桦也被要求真喝酒，同样道。 “天有不测风云，世上的事谁能预料呢？” 刘雪华摇摇头，把资料收起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咔！” 徐克喊了一声，问：“你们感觉怎么样？” “还差一点啊导演，我再来一瓶就差不多了。”钟楚虹晃了晃酒杯。 “再来一瓶我们不用开工了，自己把握一下，继续！” 又拍了一场同学们说说笑笑的戏，主要为了让俩人放松，喝点酒调节调节，酝酿情绪。 终于，钟楚虹喝了两个半杯之后，脸色泛起了一丝红晕，微醺的状态潜入而来，主动喊道：“导演，我觉得我ok了！” “你还能站稳么？” “可以的！华仔，来啊！” 她喝了酒，似乎更加明媚爽朗，拉起刘德桦就上了舞池。陈奇又嘱咐了一声，道：“阿虹，一会不必按照标准动作来，随便你跳。” “随便我跳？” “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跳？” “那好啊！” 钟楚虹眨眨眼，站在舞池中央，摆好架势。 “准备了！” “音乐！” “开始！” 《younevercantell》轻快的节奏点涌进舞池，刘德桦情绪也起来了，扭着身体，像模像样。 话说四大天王，郭富城自然是跳舞最好的，其他三个水准差不多。刘德桦正在接受公司的声乐老师训练，也上过舞蹈课，不算小白了。 在他对面，便是钟楚虹。 钟楚虹更加放开，一袭红裙包裹着美好的身体，放肆的扭动着，大大的嘴巴咧开笑容，两个酒窝如同她刚才喝的加入冰块的干邑白兰地，香醇浓烈，令人不觉自醉。 到兴致处，她忽地弯腰伸手，把高跟鞋扯掉甩在一旁，赤脚在舞池里扭起来。 “哈！” 她越跳越欢畅，酒精催发着奔涌的情绪，眼角眉梢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之前拍戏都觉得又累又紧张，唯独这次越拍越轻松，因为陈奇修改着剧本，尽量符合她的特性，无需刻意去演，本色表现就好。 “赞啊！” 徐克盯着监视器，啧啧感叹，终于拍到美人了，不像新艺城那几个碎催，一个大光头，一个四眼天鸡，一个瘦猴子，一个矮冬瓜。 他不舍得喊停，直到这首歌结束，才意犹未尽的喊咔。 “阿虹好靓啊！” “是啊，之前怎么没发现？” “她动起来才靓嘛，平时很土的。” “平时也很棒，不过确实上了戏就完全不一样了。” 工作人员也在窃窃私语。 而钟楚虹额上微微出汗，回到卡座，又干了一口酒，精神依旧很亢奋——她也在回味，自己出道以来，从未拍过这么舒服的戏。 不远处，一个人走过来。 她抬起头，露出得意的样子，问道：“陈先生，我表现怎么样？” “你先把鞋穿上。” “啊？” 她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提着自己的高跟鞋，红色的高跟鞋勾在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上，船儿一样一荡一荡，荡的比手里这杯白兰地还要浓烈。 钟楚虹急忙接过来，套在脚上，又见对方笑了笑，难得有点羞恼：“你笑什么？” “你刚才跳的很棒。” “我知道我很棒！” “那就保持下去……一会收工了，今天进展的很顺利，我们去吃饭你去不去？” “去啊，吃白饭当然要去。” 她哼了一声。 一大早开始拍，拍到傍晚完成，正好夜总会也要开门营业了。 剧组人员各自散去，几个主创找了个餐厅聚一聚，把梁佳辉和施楠生也叫了来，互相认识一番，吃完又去唱歌。ktv刚刚兴起，去年香港开了第一家，还是个新鲜玩意。 聚完已经是晚上11点。 徐克有车，先走了。 刘德桦纵然被钟楚虹明确拒绝，保持着朋友关系，但好感毕竟还是有的，他想叫对方一起坐出租，结果见一辆高达停靠路边，钟楚虹挺开心的上了车，眨眼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佳辉，是不是没钱连谈恋爱的资格都没有啊！” 他有些失落。 “不完全是这样，陈先生个人也没什么钱啊，他是大陆官派，钱都是公款。” 梁佳辉很明白，笑道：“这种事情还是靠感觉吧，你给人家的感觉不对，我总觉得阿虹看你像看弟弟。” “我才不是弟弟！” 刘德桦努力反驳，摆手拦了一辆出租，自顾自回宿舍了。 第294章 错过 高达穿行在夜色之中。 钟楚虹妆还没卸，换了自己最舒服的牛仔装和球鞋，不时往旁边看一眼：陈奇靠在座椅上，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在休息。 “他好像总是很累的样子，抓住一点时间就要休息……” 钟楚虹在心里想着，其实对他有莫大的好奇，很想找机会聊聊天，可惜总不能独处。她看了看前座的左右护法，还是忍不住道：“喂！你为什么送我回家？” “你万一再碰到印度人，剧组要停工，我们还要赔钱，得不偿失。” “你能不能讲些中听的？” “中听的往往都是假话。” “那是不是每个给伱拍戏的女演员，你都要送？” “看情况，阿珍拍戏的时候我就天天送她回家。” “阿珍是小孩子嘛！” 她见陈奇一直闭着眼睛，越这样，她越想问：“阿珍的电影几时上映？” “五月份去戛纳，下半年上映吧，你可以来看看，确实不错的……至于你这部片，会放在圣诞档，痴男怨女喜欢在圣诞节看点爱情片。” “那你会不会搞些宣传活动？” “当然要宣传了，这部片的重点就在宣传，到时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路演。你现在给我们拍戏，外界不知，上映了全港知晓，到时你怎样自处？” “我一个小明星能干什么，还不是公司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喽。” “让你写悔过书呢？” “悔过书……” 钟楚虹想说这东西无所谓，写就写喽，但当着人家的面，不好讲这种话，顿时有点尴尬。 而陈奇忽然睁开眼，看着她道：“不如来长城？” “你让我当左派啊？” 她指了指自己，觉得有些好笑：“我历史课就没及格过，我不懂这些的，我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态度啊，我是真的不懂，我只想赚点钱而已。” “长城现在不错的，待遇比不了嘉禾、新艺城，但肯定比你在邵氏强。将来发展壮大，必然是全港第一，你早点跳过来，就是长城一姐，别人都是你的后辈。” “长城一姐？” 钟楚虹听了这个名词很滑稽，笑道：“其实我真的无所谓，有钱赚，有戏拍，能给我妈妈换个大房子，我在哪里都可以。但你现在招揽我，我没法给你答复。” “没关系，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 说话间，到了重庆大厦。 “今天多谢你喽！” 钟楚虹下了车，陈奇问：“你明天是夜戏么？” “是啊！” “哦……”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摆了下手。 “拜拜！” 钟楚虹眨了眨眼睛，又露出两个小酒窝，抹身跑进楼，急忙忙坐电梯回家，又冲到阳台一瞧，正好看见那辆车启动，显然是等了一会，确定她没有喊救命才离开。 “明明人不错的，偏偏那么嘴臭。” “搞不懂搞不懂！” 家里人早就睡了，她洗洗涮涮，也躺在床上，闭了会眼睛又睁开，没什么困意。 她对明天很期待，因为那个人让拍戏变得有趣了起来，自己非常非常的轻松自在，好像每天都有一个礼物盒子摆在那里，等着自己去打开，里面不知是什么惊喜。 街道上，高达继续前行，夜色迷离。 小莫坐在前面，全程听了他们的对话，此刻终于道：“陈奇同志！” “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陈奇打断他，保证道：“你刚才也听了，她资质不错的，能壮大我们的力量，我只是在统战她。” “那你统战的方法还真是特别啊！” 小莫阴阳怪气了一句，倒也不再追问。 ………… 第二天一早，《人鬼情未了》照常拍摄。 原版中，男主在地铁里遇到一个恶鬼，恶鬼可以触碰到实体，男主就向他请教，学会了这招。 陈奇把恶鬼换成了邱淑珍，还把石慧和傅明宪拉来了。 邱淑珍是个不幸去世的小女孩，整日在地铁里游荡，坐过一站又一站，她是在等自己的妈妈，即石慧。但她只敢看一眼，不敢上前，也不敢跟着石慧回家。 因为妈妈又生了个女儿。 片场多了两个小姑娘，瞬间热闹起来，而这两个小姑娘，一边一个把着陈奇不放，那就更热闹了。 “哥哥！” “师父！” 邱淑珍怒视对方，警告道：“你不许缠着他，他是我师父！” “我干嘛听你的，他是我哥哥，你只能叫师父！”傅明宪满不在乎。 “我，我……” 邱淑珍委屈，眼泪汪汪的看着陈奇，陈奇哪个也不偏向，冷漠道：“我叫你们是拍戏，不要吵架，吵架的话都给我回去，我换人。” “唔！” “唔！” 俩人一块委屈。 陈奇继续冷漠，不冷漠不行啊，才两个妹妹就搞不定，以后怎么整？还有你们江珊、何情、陶蕙敏姐姐呢！ 过了一会，开始拍了。 布置成地铁站台的摄影棚里，石慧一身普通妇女的打扮，蹲下来哄傅明宪：“芝芝乖，给你买冰激凌好不好？” “嗯，我要吃冰激凌！” “你看你多大了，还哭鼻子？” 傅明宪撒娇，石慧拉着她走了。 “……” 邱淑珍是鬼魂状态，就站在面前看着，看向石慧的眼神满是眷恋，看向傅明宪又满是怨毒，甚至要抬起手弄死她，但瞧了瞧妈妈，还是放下了手。 刘德桦在她后面，问：“她是你什么人？” “要你管！” “她是你妈妈么？那个小女孩是你妹妹……” “滚啊！” 邱淑珍猛地回头，可怕的大吼，刘德桦身上吊着威亚，一下子向后飞出数米，砰摔在地上。 这里会用一个特效，她幻影似的冲过来，一脚踩在他脸上，暴怒道：“学会了就赶紧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不然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陈奇没有详写这个小恶鬼发生了什么，只轻轻点了一笔，留下很大的空白。 总之都是可怜人。 “咔！” 徐克拍拍手，赞道：“阿珍，你越来越像样子了，你刚才看向你妹妹的怨毒眼神太棒了，就像你真的要弄死她。” “……” 邱淑珍翻白眼，拜托，我是来真的啊！ 她一共拍俩戏，都是体验派。 …… 下午的时候，钟楚虹和梁佳辉来了。 他们今天有夜戏，会拍到很晚。 “导演好！” “陈先生好！” 梁佳辉打着招呼，自去化妆，钟楚虹也凑趣，笑盈盈问候：“陈先生好！” “嗯！” 陈奇挥挥手，没什么表情，钟楚虹已经习惯了，不再介意，去化妆换衣服，不一会重新回到片场，四处一瞧，那人却不见了。 跟着拍戏，拍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始终没回来。 直到放盒饭的时候，也不见。 “陈先生呢？”她忍不住问一个工作人员。 “不知啊，傅奇先生叫他，然后就没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临时有事，回大陆了！”一人插话道。 “回大陆？” 她一怔。 “是啊，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对了，虹姐！” 那人一副邀功的样子，讨好道：“以后夜戏，会有车送你回去，陈先生说你家那边不太安全，我给你当司机的……” 第295章 回京 “文化部来的！” 时间往前拨几个小时，办公室里，傅奇递给他一封信。 “我有不好的预感……” 陈奇拆开一瞧，内容不长，但语气很硬，没错，就是为了《美丽人生》的事，文化部内部已经吵翻天了，让他必须回去开会。 “叔叔，能不能帮我订机票，我得回京一趟。” “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去戛纳我再过来，《美丽人生》很重要，我得回去安排一下。《人鬼情未了》徐克可以掌握，交给他就好了。” “小陈，我是非常支持拍摄《美丽人生》的。如果那边始终沟通不了，你打算怎么做？” “……” 陈奇沉默了一下。 他还没有确定《美丽人生》要不要做成合拍片，本身倾向于完全由大陆出品，因为要代表大陆去冲奖。但如果真的沟通不了，那就只能做合拍片了。 这样一来，既可以代表大陆，也可以代表香港。 比如《霸王别姬》，是汤臣（香港）电影公司和北影厂联合出品，属于合拍片，但大陆这边敏感么，《霸王别姬》在海外各种参展，包括拿金棕榈，都是代表香港地区去的。 “叔叔，我跟您说老实话，我倾向于它是一部大陆出品的影片。” “没关系，如果有麻烦尽管找我。” 傅奇并不介意。 陈奇说走就走，马上回宿舍收拾东西，直奔启德机场，这年头两地互通的航班也不多，他在机场等了许久才登机。 小耿甚至没有票，只得晚点回去，他和小莫先走一步。 在飞机上，陈奇梳理了一下今年的计划。 今年有《太极2》《孤儿怨》两部戏上映，雪姐那边还有一部《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拍摄的则有《人鬼情未了》《太极3》《美丽人生》。 人鬼进展顺利。 太极3剧本写完了，有前两部经验，他也不太担心。 《美丽人生》就比较麻烦，如果想在年内完工，现在就得筹备了，找导演，找演员等等。就算没有剧本这事，他也想回来一趟。 “唉，我最缺的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 陈奇揉揉太阳穴，颇感头疼，提高产量的前提是有足够的人才资源储备。 他最需要成熟的制片人和导演，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可以揽下一个项目，不用他操心，自己就能腾出手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这样的人物，哪有啊？ 就算有，那都是各厂的大拿，也不会来他的公司。 陈奇连坐飞机也不歇，脑筋飞转，琢磨了一会：“先把我的摄影师敲定吧！” ………… 乐春坊。 3月份，京城春暖花开，柳树抽出了新绿，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李健群坐在自己房间门口，支上画板，对着前院的两棵树作画。这一举动，使得大家走路都轻手轻脚，在她面前经过也是挺胸抬头——谁晓得会不会把自己画丑？ 大家对李老师有一种学渣对学霸的不知所谓的敬畏感，反正敬畏就对了。 刷刷刷！ 她悄然落笔，看了一会画纸，突然揭下来撕掉，不满意。 她身子向后，双手双足伸展，使劲抻了个懒腰，瞅瞅京城的破天：“哈！从未想过毕业后的生活是这样，真是无聊的紧啊！” “李老师！” 突然，小胖妹戴涵涵从旁边冒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道：“有个事能不能麻烦您一下？” “什么事？” “下期杂志的插图还差两张，您抬抬玉手，帮忙画一画，有稿费的。” “阔以！” “嘿呦喂，您真是深明大义贤良淑德，我这就给您拿文本去，小的先退下了……” 戴涵涵就差拍拍袖子，打个千儿了，不一会，捧着文稿过来，道：“还有件事，眼下草长莺飞，生机盎然，我们编辑部决定周日集体踏青，您和老计也去吧？” “我不去，我懒得动。” “您不能总当世外高人啊，也得出去尝尝人间烟火，看看春色美景，说不定就有灵感画画了。” “不去！” “哎呀，其实在家里歇歇也挺好，您贵体为重，我先退下了。” 李健群看了看文稿，一张是武侠插图，一张是郑渊杰的童话插图，暂且放置一旁，继续画院子里的两棵树。 不远处的办公室里，时而传出梁晓生的声音，说下期杂志云云…… 《世界奇谭》已经发了2期，第一期抽奖，第二期公布，这次学乖了，没有在编辑部搞活动，而是租了一个地方，乌央乌央的人仰马翻。 听说有个叫冯晓刚的拿了二等奖，乐的牙都掉了一颗。 “吱呀！” 她画着画着，忽听外面有人对话，跟着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下一秒，那个离开一个多月的家伙莫名走了进来，风尘仆仆，拎着行李。 “别动！” 她抬笔一点，道：“你进来的角度简直完美，先站半小时！” “你脑袋缺根弦啊？我刚回来。” 陈奇白了她一眼，先进了编辑部办公室，里面传出戴涵涵的尖叫，梁晓生的慰问，叽叽喳喳个不停，转而又恢复平静。 他出了来，直接去后院了。 李健群刷刷落笔，一个人形轮廓跃然纸上，与院子、树、春景形成了一副不错的构图，她端量再三，点点头：“流浪的人儿归家，这下就对了！” 陈奇进了后院，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 龚雪不在，但处处飘散着她的味道，墙角还松了土，移栽了一丛迎春花，枝条细细的抽出来，缀满了黄色的花瓣…… 他此番回来的急，谁也没顾得上通知。 连钟楚虹都没送。 他收拾收拾，换了套衣服，从高达打回到自行车，科技等级退步的不得了，先去北影厂。 ………… 筒子楼。 北影厂的大导演谢铁黎，正在家里招待龚雪。 他是第三代的代表人物，影响力极大，后来当过电影协会主席，作品包括《早春二月》《智取威虎山》等等，电影版《红楼梦》也是他拍的。 “我今年在筹备一部戏《包氏父子》，里面有个女性角色，她的设定是江南姑娘，非常适合伱，只是戏份不多，你有没有兴趣出演？” “不好意思谢导，我手里已经有两部戏的邀约了，恐怕没时间。” “我知道你忙，所以才把这个戏份不多的角色给你，你考虑考虑？” “那，那我先看看剧本吧！” “也好！” 谢铁黎点点头，又问：“你那两部戏是什么，方便说么？” “一部《太极3》，一部《美丽人生》，《美丽人生》是反映抗战的。” “哦，抗战好啊！” 谢铁黎是拍过样板戏的，不用多讲什么，反正很看不惯娱乐片，道：“《太极》这样的片子都要拍第三部了，真是搞不懂。你拍的娱乐片太多，就应该拍拍严肃题材的作品，咱们思想觉悟可不能落后。” “您说的是，我会努力的。” 龚雪自然不会当面反驳，顺着他说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出了门，她才皱了皱鼻子，轻哼道：“大导演就随便教训人，说我就算了，还说我戆戆，太极赚了多少外汇……” 她又怕人家听到，猛地打住，急忙忙溜了。 回了自己的宿舍，没多一会，张金玲咚咚敲门，进来就把一本《大众电影》甩给她，道：“小龚，百花奖又要投票啦！” （今天冇了…… 先补了一章！） 第296章 提前通气 “今年百花奖在哪儿办？” “好像是西安，也是金鸡百花一起搞，咦，这是什么剧本？” 张金玲瞧见《包氏父子》了，想拿起来看，又稳住，龚雪直接塞到她手里，笑道：“谢铁黎导演找我，有个小角色让我客串一下。” “那你答应了么？” “我还没看剧本呢，其实如果戏份不多，他找谁都可以呀。” “我的傻妹妹，那怎么能一样？” 张金玲还挺谨慎，把门插上，才小声道：“你现在是国内最受欢迎的女演员，那些人口口声声要艺术，不看市场，实际谁不想自己的拷贝卖多点？ 就算谢导演不在乎，他们创作小组也在乎啊，让你来演一下，对外一说，哇，龚雪新作！伱猜有没有人看？” “这……” 龚雪顿了顿，道：“我还是先看看剧本吧，合适我就演。” “算了，不说这个！” 张金玲翻开《大众电影》，找到投票那一页，道：“今年李秀明憋着劲呢，要争一争，你得努努力，再拿个百花奖。” “人家表现确实好啊。” “那你想不想要？” “我……” 龚雪不太好意思，但也实话实说：“我个人觉得，今年百花奖还是有希望的，金鸡奖就差了些，金鸡奖不会颁给《太极》的。” “你现在是大演员，要有自信，来，你自己写上！” “选票哪有自己填自己的？” “有实力怕什么？来来来！我俩一起写。” 张金玲结了婚之后，名为北影厂金花，事业心其实不太强了。她一直是龚雪的好大姐，龚雪在北影厂亲近的人不多，她是最亲近的一个。 当即，俩人填了一张选票，最佳故事片写了《喜盈门》《太极》《白蛇传》，最佳男演员随便写了一个，最佳女演员写了龚雪。 “小陈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呢，他5月还要去法国。” “他一开公司，一年有半年在香港待着，你们属于两地分居了。” 张金玲真心为她着想，道：“小龚，说真的，你俩的事儿大伙都心照不宣，也该摆清楚了。” “……” 龚雪垂下头，半晌幽幽道：“我比他大了好几岁，怎么摆啊？” “大几岁怎么了，你也很优秀啊，金鸡百花白拿的？” “金鸡百花年年有，阿奇全国就一个，挥挥手几百万美元入账，还有谁能做到？” 这话一出，张金玲也没法反驳，道：“算了，我劝不了你，我走了。” 龚雪把她送出去，回来坐在沙发上，想看看剧本心却静不下来，便走到桌前研了磨，开始写毛笔字。 ………… 陈奇到了北影厂，先奔主楼。 他自立门户之后，与汪洋见面的次数就少了，还怪想念的，到了厂长办公室，直闯而入：“老爷子，我回来了！” “臭小子，现在连厂长都不叫了！” 汪洋板起脸训斥。 “哎呦，要不是我爸不同意，我都想叫您声爷爷了。” 一句话把汪洋哄得绷不住，眉开眼笑，亲手给沏了一杯高碎，问：“你不是在香港忙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给文化部看了个剧本，分歧很大，叫我回来开会。” “什么剧本？” “就是日军侵占上海时期，把一对中国夫妻和孩子关进了集中营……” 陈奇大概讲了一遍，汪洋听得直皱眉，道：“自建国以来，我们拍过无数部抗战片，大体是严肃正经，也有基调比较轻松的，比如《地道战》《地雷战》，里面有很多喜剧效果。 但像你这么表现抗战的，国内头一份，难怪文化部召你回来。你小子啊，天生就是个孙猴子，不闯祸不痛快。” “我都已经被招安取经了，怎么也是个斗战胜佛吧！” “那你来找我是想怎么着，让我帮你说说情？” “不不，我哪能老麻烦您呢，那我也太没出息了。我的意思是这片子如果拍，我得借用大量北影厂的人手和器材，可能影响一些人的正常创作，提前跟您沟通一下。” “大量是到什么程度？” “比如摄影机吧，起码得三台，那就得三个摄影师，化妆、道具就不用说了。” “……” 汪洋估摸了一下，道：“你先把剧本关过了吧，我想调用资源支援你一部电影，也得争取大家同意才行啊。” “成，我跟您打过招呼了啊！” 陈奇说完站起身，忽地上前抱了下老头，嘻嘻哈哈的：“这次回来的急，没给您带礼物，下次补上！” “臭小子，快滚吧！” ………… 东厂现在还没有独立出品权，得挂北影厂的名，用人家的资源。 没办法，拍电影的人员都在各体制之内，没有散户。 这也是他自建班底的困难之处，制片、导演、副导、摄影、服化道、录音、剪辑等等，每一个岗位他都得招人，还有行政、党务、工会、食堂、保卫…… 这年头建厂，就像建个小国家一样。 不像后世，影视从业者一抓一大把，卷生卷死的。而且后世的电影公司还管你什么工会，管你什么住房？能给你尾款就不错了。 现阶段，陈奇还得靠着北影厂。 而他心里始终藏着一项规划：自建厂太麻烦了，不如把北影厂并掉！就像中影、北影厂、儿影厂、电影频道等8家单位，合并成中影集团那样！ 那时自己就不是处级干部了，是厅级干部。 再往上就是部级，一步一步一步登到最高，然后烧青词，祭天！ 筒子楼里。 龚雪刚写好了一幅隶书体的《水调歌头》，摊开放在桌子上，等墨迹晾干，被张金玲挑起来的情绪已然平复。 她平时业余爱好少，最喜欢的两样就是养花和书画，除了必须参与的厂内活动也不怎么露面，就在小屋里待着看书，要么就去乐春坊打扫打扫。 丝毫不觉无聊，反而很充实。 “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奇特的敲门声响起，龚雪一愣，随即张大小嘴，连忙跑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冤家。 “阿奇！” 她从难以置信变成惊喜万分，声音压抑着雀跃：“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 “临时有事，回来的急，上午刚到京城。” 陈奇进了屋，刚关上门，龚雪就紧紧抱住他：“我以为你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好想你……” （又码了一章！ 还欠一章了） 第297章 港湾 “《人鬼情未了》进展顺利……正好文化部给了我一封信，我一想《美丽人生》反正要提前筹备，就索性回来了，这边一切都好？” “好着呢，我以为你要去法国之后再回来，给你！” 龚雪坐在沙发上，削了个苹果给他吃，陈奇咬了一大口，酸的龇牙咧嘴。 这是国光苹果，个头小，口感偏酸，他记得80-90年代经常吃的苹果有三个品种：国光、黄元帅、红富士。国光最便宜了。 “瞧你那样子，是不是在香港待久了，都忘了这边的苹果是什么味儿了？” “香港的水果很丰富啊，我经常买菠萝吃，还有榴莲呢。” “那你吃你的榴莲去！” 龚雪哼了一声，陈奇手一伸把她搂过来，哄道：“我实事求是而已，香港物资条件本来就丰富，但我在那边心灵干涸，精神空虚，没着没落。 榴莲再好，哪有我姐姐香？房间再大，哪有这个小屋子让人安稳？我在香港每天也想你呢……” “油嘴滑舌，你不再是以前那个淳朴的小陈了！” 龚雪抿着嘴，用手指戳戳他的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虽然也很会说话，但给人感觉很真诚，现在都是客套话，对我也是客套话。” “天地良心，我哪有啊！” 陈奇对着国光苹果发誓，道：“物资条件谁不想好点？我去香港在这方面是很享受，但确实又忙又累又空虚，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也想找机会带你去，过过好日子。” “行了行了，我在哪里都能过，你尽管忙你的事业去，我不想拖你后腿。” 龚雪亲了他一口，又紧紧抱住他。 陈奇也搂住她细细的腰肢，脸颊磨蹭着头发，洗发水的清淡味道扑入鼻腔，什么也不用做，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这是自己最舒适的时候。 温存了一会才分开。 他这才看到桌子上的《大众电影》，翻了翻，道：“咦？今年百花奖又开始了？什么时候举办？” “跟去年一样，5月23号。” “那与戛纳撞车了，戛纳14号开幕，26号闭幕。”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让你陪，我自己可以的。” 龚雪拿起剩下的半个苹果，毫不介意的吃着，道：“今年金鸡奖我不幻想了，百花奖我有信心，李秀明有部《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口碑相当好的，她希望很大。”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陈奇没啥印象，问：“又是讲伤害，以及人们如何如何的那种片子？” “你怎么知道？”龚雪惊讶。 “想想就知道了，电影界的主流声音还是这些，没点进步。” 这种情况，要到第五代崛起，《红高粱》拿下金熊奖才收尾。 “金鸡奖没了就没了吧，以后再给你挣，话说去年是鸡年，今年也是鸡年，李秀明就算拿了也不是金鸡初啼，顶多是二啼。” “你脑子瓦特啦？” 龚雪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去年是鸡年，今年狗年呀！” “你有所不知，鸡年相当于两年半，所以今年还是鸡年。而古语有云，鸡兔同龙，所以兔年和龙年也是两年半……” “又在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在香港忙傻了。” “这倒没错，我是真累啊！” 陈奇在她面前才说累，那么多事情都要他组织，手下连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都没有，哪怕体格年轻也受不了。 他这一说，龚雪顿时心疼：“你今天刚回来又开始忙，要不你睡会吧，几点起来我叫你？” “睡会也行！” 陈奇上了床，躺下去，道：“五点钟叫我吧。” “嗯！” 龚雪拎着他的鞋，放到门口的鞋架上，这个小屋子收拾的非常精致，她嫌水泥地脏，特意铺了木地板，在屋里都穿拖鞋的。 陈奇闭着眼睛，忽问：“《妈妈再爱我一次》什么时候上映？” “王导说放在3月份的看片会了，中影会组织销售拷贝吧，第二季度能上？” “哦，说不定我能赶上，看看咱家大明星又一代表作。” 说完他又安静。 龚雪靠在沙发上，想看会书，过了一会，那人又道：“你也上来，不然我睡不着。” “你事情真多！” 她无奈，只好上了床，依偎在他怀里。陈奇搂着她的小腰，舒舒服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终于找到了最放松的感觉，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 龚雪听得他的呼吸声，晓得睡着了，轻轻起来看了眼。 “只有睡觉的时候最乖了，什么话也不讲，跟小孩子似的。” 她看着陈奇怎么也看不够，忽地眉头轻蹙，轻手轻脚的下床，找出一个热水袋灌上热水，有点烫，又用毛巾裹了裹，捂在自己的小腹处。 她今天身子不方便。 但晚上仍然想去乐春坊，她知道陈奇也不在意，俩人又不是肉体关系。 他们长期分开，睡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做的次数不多，要么用香港带回来的套套——香港都是进口货，比较薄。 京城都是街道、单位、计生部门发的免费套套，比气球还厚。 还是那种黄色胶质气球，用完洗干净，扑上滑石粉，能重复使用哩（如图） ………… 与此同时。 北影厂，厂长办公室。 汪洋打发走陈奇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公文纸，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的写一份申请。 今年2月份，中央发了一份《关于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的决定》的文件。 国内的干部制度比较混乱，在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中参加工作的老干部，健在的有250万人，大部分还在岗位上。 这就导致严重老化。 于是中央出台了这个文件，粗略意见为：厅局级和副部级，一般不超过60岁离退休，高官，一般不超过65岁。 另有特殊情况：比如达到年龄，但因工作确实需要，身体又可坚持的，经组织批准，也可在一定时间内暂不离退休，继续担任领导职务。 所以从今年起，陆陆续续就有一些老干部退居二线，通常会给个“顾问”的头衔。 汪洋已经62岁了，属于离退休的范畴。 但他身体还硬朗，对北影厂太过重要，他一走，必然群龙无首，无论是个人还是文化部领导，都倾向于让他晚几年再退。 “唉，不知不觉参加工作都40余年了。” 汪洋写完了申请，感慨的叹了口气：“我顶多再撑2年，也不知组织上会让谁接我的班，北影厂之后会如何……” 他忽然有点紧迫感，如今有了陈奇这个变数，他被带动的心思火热，只觉要在离退休前，抓紧时间多做一些事情。 在最后，老头签上自己的名字，要送交文化部批准，这也是双方事先沟通好的。 他封好公文袋，想了想，起身出了门，要亲去文化部一趟。 第298章 开会 文化部主管电影的副部长，叫陈荒煤。 今年都69岁了，资历更老。 他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忽见汪洋来了，奇道：“老汪，你怎么有空过来？” “给你送申请喽！” 汪洋笑呵呵的把公文袋递过去，俩人以前在一个大院住，关系非常熟，陈荒煤抽出来一瞧，笑道：“你还真是积极，舍不得厂长的位置？” “这话怎么说呢，我51年接任厂长，干了31年，就这么退下来肯定舍不得。但真要有合适的接班人，我二话不说，马上就退。” “关键是没有嘛，你身子骨又硬朗，才让你留些时间。” “那你怎么着？比我岁数都大。” “我大概5月份正式退居二线。” “哟，谁接你的班？” “电影局的副局，叫丁峤。” “丁峤？” 汪洋点点头，自然认得，顿了顿又道：“你就是因为要退了，所以才一心求稳呢？” “嗯？” 陈荒煤放下钢笔，转过身：“老汪，你有话直说！” “那小子的剧本，听说你们讨论来讨论去，还把人家从香港叫回来，这是要干什么？” “他是你亲孙子？你是他亲爷爷啊？那剧本有很大的问题，我们内部分歧不断，我主抓这摊工作，自然要听取各方意见。”陈荒煤好气又好笑。 “算了吧，听什么各方意见，还不是你最后拍板？” 汪洋才不鸟他，道：“我知道那剧本怎么回事，我觉得挺好。 咱们是新时代了，电影作为文艺排头兵，畏手畏脚怎么打开局面？你以前最支持年轻人了，当年《小花》审查受挫，你帮忙斡旋，你可是比我进步的！” “《小花》是《小花》，《美丽人生》不一样！” “反正那小子要拍，我鼎力支持！” 汪洋说了几句，表明自己的态度，转身就走了。 “……” 陈荒煤叹了口气。 他确实是仁厚长者，哪怕退下来也给了国内电影事业很大的帮助，比如第五代的《一个和八个》《黄土地》，当年都很前卫，审查遇阻，都是他斡旋才得以通过。 但《美丽人生》真的不一样。 ………… 次日。 凌晨下了点雨，已经停了，阳光出来，后院花香鸟语，草木芬芳。 “啾啾”的鸟鸣在窗外吵人，龚雪从熟睡中醒来，缓了缓，一摸旁边，人不在，就知道陈奇做饭去了。 她翻了个身，蜷起腿，缩在被窝里笑。 这是她最喜欢对方的一点，跟别的男同志都不一样：这年头在家里，哪有老爷们做饭的？或者说，这年头女人来例假，有几个老爷们会照顾的？ 龚雪起了床，穿着一套从香港寄回来的睡衣，走出正房，站在台阶上，迎春花在角落里摇曳。 刚巧，陈奇从厨房冒头，笑道：“醒了？洗洗脸，吃饭了！” “嗯！” 她自去洗漱，再回来，桌子已经摆了早饭。 “呀，八宝粥！” 龚雪一眼看见锅里的粥，软糯的米粥里混着几颗切开的大枣，还有枸杞、花生、银耳，再看小菜，竟然是新鲜的香椿。 “不够八宝，算四宝粥吧。” “你从哪里弄的材料？” “吃食而已，我什么东西弄不来？” 陈奇给她盛了一碗，故意逗她：“就像你，别人还用月经带呢，你都用上卫生巾了……” “哎呀，不要说这个！” “说怎么了？” “多害臊啊！你个大男人满口，满口这东西，你不害臊？” “封建思想作祟，正常的生理现象，有什么可避讳的？” “反正你不许说……” 龚雪觉得很羞耻，这东西怎么能公开谈论呢？其实陈奇对某些事物的无所谓和包容程度，经常令她震惊和不理解。 在后世都是小事。 她嘟着嘴，舀了一勺粥尝了尝，眼睛啪一亮：“甜的！！” “好吃么？” “嗯嗯！” “是吧，就知道你喜欢，吃吧吃吧，吃完我得去一趟文化部。” 他也吃八宝粥。 他饮食习惯是这样的，松鼠鳜鱼、糖醋里脊、八宝粥之类，本身就是甜的做法，他可以吃。但像炒青菜，炒肉，面条什么的，那得吃咸的。 呼噜呼噜干了两碗。 不顾她双手双脚的推拒，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我走了啊，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干什么给我留张纸条。” “嗯，你骑车慢着点！” 龚雪应了声，慢悠悠的搞定早饭，洗了碗，又往大床上一躺，打开电视，也是轻松自在。 俩人在一块，陈奇放松，她也舒适。 不知不觉过了一上午，陈奇还没回来，龚雪留了张纸条，打算先回厂里。 身子不便，没骑自行车，从角门悄悄出来，准备穿过什刹海去一个公交车站。春季的什刹海正是好光景，岸边柳树摇曳，已经有人在划船了。 她顺着湖边走着走着，忽地传来一声：“雪姐！” “嗯？” 她吓一跳，一扭头，李健群坐在一堆画具中间，又穿的像吉普赛人一样，正在写生呢，笑道：“大老远的从北影厂过来看风景啊？” “哎呦！你别取笑我！” “那你不是来看风景，是干什么……咦，你几时来的？” “健群！你怎么也伶牙俐齿的，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龚雪有种被抓住的感觉，脸红的不得了，见对方又要张口，连忙跺跺脚：“你画你的画，我走了！” “慢走啊！” 李健群晃晃脑袋，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 “小陈！” “小陈！” “哟，小陈来了！” “诶，好久没见您了！” 陈奇到了文化部，进入会议室，跟一些人也很熟悉了，笑呵呵的打招呼。不一会，又进来几个，态度明显不同，对他颇为冷淡。 只要在集体之中，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只有一种思想。 因为人不是机器人。 现在依旧有很多人看他不爽，只是他成绩做出来了，不好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陈荒煤也进来了，坐在首位，此刻在屋里有文化部的人员，电影局的人员，还有邀请的一些理论家、学者，专门对《美丽人生》进行讨论。 第299章 夏虫不可语冰 原版《美丽人生》是一部意大利电影。 说在意大利的一座小城里，男主是个餐厅的服务生，喜欢上了一位富家女子，他天性幽默，行为风趣，博得了对方欢心，女子也不顾家里反对，与其结婚生子，婚后幸福。 结果好景不长，男主是个犹太人嘛，纳粹把他和孩子抓进了集中营，女主也主动进了集中营。 男主为了避免孩子的天真灵魂受到伤害，撒谎说这是一场游戏，编造了一套游戏规则，比如不许哭、不许找妈妈、不许吵着吃点心…… 每天都可以获取分数，拿到1000分，就能得到一辆坦克做奖品。 他一直在竭尽所能的保护孩子。 然后在解放前夕，他被纳粹杀死了，孩子和妻子活了下来。 这个片拿到了奥斯卡最佳男主、最佳外语片，戛纳评审团大奖等诸多奖项。除了本身水准出色，里面犹太人的元素，懂得都懂，也是它被欧美喜欢的原因。 《美丽人生》诞生于1997年，《辛德勒的名单》诞生于1993年。 在90年代，犹太人基本完成了对美国传媒的掌控，以及“我就是受害者，全世界都欠我们的”形象传播，想想中国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些的？ 大部分都从90年代开始，读者啊、意林啊，经常出现一些美妙的小故事。 比如在每一个犹太家庭里，母亲会滴蜂蜜在书本上，让孩子舔，就是告诉孩子书甜如蜜，以表示犹太人聪明有智慧，爱读书云云…… 但现在是80年代初！ 苏联去年刚举行大军演，美国黑豹党今年才解散，犹太人的触手还没伸到那么长。 其实真要考究起来，《美丽人生》胜在设定和塑造，细节简直漏洞百出：集中营是干干净净的，牢房也是干净的，人们都是四肢健全，没有被拷打虐待，也没有疾病传染病…… 而且男主竟然能在集中营里放交响乐，用喇叭广播，事后一点惩罚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 但如果追究这些，这部电影就不成立了，因为与设定冲突。《美丽人生》的设定，就是用喜剧来表达，对纳粹的残暴都是侧面描写。 唯一一个正面镜头，就是男主看到了一座尸体堆成的山。 陈奇写的这版《美丽人生》，把背景放在了上海，把犹太人变成了中国人，把纳粹变成了日本鬼子，同时增加了妻子的戏份，是夫妻俩一块保护孩子。 他可以想象，这个剧本对一些老同志的思想冲击。 ………… “好了，人到齐了，我们开个会！” 陈荒煤主持会议，道：“今天还是讨论《美丽人生》的剧本，之前大家争论的很激烈，各抒己见，现在创作者回来了，我们都想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小陈啊，你先谈谈？” “我昨天刚回来，准备不充分，我想先听听诸位专家的意见。”陈奇道。 “也好，那你们先说说。” “……” 短暂安静了一会，一位陈奇不认识的理论家扶了扶眼镜，开口道：“首先这个剧本的人物刻画细致，细节到位，感情渲染力也很强，非常不错。 但基调似乎有所偏颇，我不理解用游戏的形式来描写集中营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太不严肃了！ 集中营大家都知道，那是日本鬼子关押战俘和我党烈士的地方，流淌着烈士的鲜血，它就应该被严肃看待，更不能变得轻松幽默，缺乏基本的庄重和历史责任感。” “我赞同这个观点！” 马上，另一人附和道：“近年国内电影界涌起一股拍娱乐片的风潮，各电影厂加大了对武侠片的投入，看看我们一季度的作品，什么《无敌鸳鸯腿》啊，《京都球侠》啊，拷贝卖的很多，但在艺术上有什么贡献？ 陈奇同志，我不是针对你啊！ 《太极》出口创汇的成绩大家都认可，但我觉得娱乐片就是娱乐片，严肃片就是严肃片，绝不能以娱乐片的态度去拍严肃片！” “诶，这个说的对！” 此言引起了一片应和。 这俩都是摆明了反对的，也有支持陈奇的，但即便支持，他们也觉得《美丽人生》太轻飘，说的比较委婉。 “我看了好几遍，我觉得前半部分轻松自然，生活气息十足，非常棒，可以拿出来单独拍一部电影。就讲男女主如何相爱，结婚生子，然后日军侵略，一家人在动乱中分离，历经坎坷终于又重逢，肯定是部好片子。” “如果非要加后半部分，也可以，男女主其中一人是地下党，严刑拷打英勇不屈，最终被杀害，但成功传递出了情报，你看多能表现我们先烈的牺牲精神！” “《永不消逝的电波》！” “哎对对，我想的就是这部电影！” “抗战片我们拍了无数部，该正经就得正经。” 简而言之，现场有两种意见，一种是明确反对，一种是希望能修改修改，加入壮烈牺牲的段落。 而就在此时，忽然又冒出一个声音，道：“小陈同志的任务是出口创汇，就是说他的片子要送出去的。我们的抗战片一向在国内放映，或者在社会主义阵营中传播。 如果要送去欧洲参展之类的，让西方世界看，让日本人看，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现在倡导中日友好，影响国际关系怎么办？” 这人顿了顿，强调道：“诸位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把这种片送出去参展，可能不太好。” “……” 陈荒煤一直听着不做声，时不时看看陈奇的反应，他其实很想听听对方亲口阐述，毕竟光看剧本还是有些片面。 而陈奇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人。 老同志反对，顶多是思想局限性，说什么中日友好、影响关系，那就是放屁了。而且这人还不太敢明说，遮遮掩掩的。 他有点无奈。 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这种老同志，他觉得自己就算解释，这些人可能都听不懂。 但他还是想试试，酝酿了一下，开口道：“诸位的意见我都已了解，我谈谈我的创作初衷和《美丽人生》可能在国际上给我们带来的积极意义……” （冇了！） 第300章 有本事对外啊 众人看他要发言，都来了精神。 部分人还摊开笔记本，打算记录，并非要记录陈奇的金玉良言，而是记录他的讲话内容，快速捕捉漏洞，以便反驳。 在99%的文艺界人士眼中，这小子像个病人，像个刺头，像个踩狗屎运的家伙，总之他们琢磨不透。 “首先我请教一下，日本人在中国设立集中营，是有这回事吧？”陈奇开口道。 “当然有！” “731也有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诸位是想把日本人这些罪行藏着掖着，还是想让人们知道？” “当然让人们知道！” 这问题不敢马虎，谁也不敢流露出半点否定的意思，其中一人道：“陈奇同志，让你讲创作初衷，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我正在讲！” 陈奇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拍成电影，送去海外，让更多人看到？电影是多好的宣传工具，多适合传播。” “……” 他等了几秒钟，道：“没人回答，我替你们说，因为拍了也送不出去！为什么送不出去？政治意味太浓，西方阵营抵制，基本没有市场等等因素，诸位心里都清楚。 如果我们不想与世界交流，那好，什么也不用做。既然开放了，要与世界交流，那就得有一种交流的方式。 我们想表达东西，首先人家得看懂吧？ 人家都看不懂，表达的意义何在？ 《美丽人生》的内核很简单，就是一对父母保护孩子的故事，亲情与牺牲，这是全人类的共性，不分种族、不分文化、不分语言，全世界都看得懂。 看懂了之后，才有可能喜欢，喜欢了才有可能记住，记住什么？记住日本人在中国设立过集中营，干过那么多操蛋事！ 我们不能总靠《太极》打打杀杀，别的类型片也得送出去，送出去受关注了，才有可能进一步在国际上提升影响力！ 这就是我的创作初衷！” “……” 一片安静。 全屋子的目光都盯着他，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常理上，但凡讲什么创作初衷，都是从人物啊、思想啊、艺术性、文学性啊，这些层面上切入。 陈奇一个都没讲，他讲的是发行。 要把这种类型的电影发行到西方世界。 陈荒煤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的在记录，他真的是记录，觉得这通发言极具价值。而一部分人面带迷茫，确实理解不了，脑子转不过弯。 还有一部分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只觉在强词夺理。 但这些内容他们不懂，争辩不了，便把话题拉回他们擅长的赛道。 “陈奇同志，你讲了那么多，貌似有道理，但从艺术性上看，《美丽人生》还是欠妥，不应该用喜剧手法来表现集中营，过于娱乐，要贴合史实才对……” “我强调一点！《美丽人生》不是娱乐片。这么悲惨的结局，这么压抑的基调，竟然称之为娱乐片，我很怀疑你们的鉴赏水平。” 陈奇直接打断对方，上来就开群嘲：“你动不动就说喜剧，那我问你，《虎口脱险》是不是喜剧？它是不是经典？里面把德国人表现跟二傻子一样，它符合历史事实么？ 还有我们的一些抗战片，也有类似的问题，这时候怎么不说贴合史实了？” “我们是合理的艺术加工！” “我也是艺术加工，许你艺术，不许我艺术？而且我在剧本里有美化日本人么？我立场有问题么？没有吧，那你们在鬼叫什么？双标玩的溜啊！” 陈奇还特意解释一句：“双标就是你自己一个标准，对别人一个标准的意思。” 所谓抗日神剧，不是后世才有的，一些老抗战片里都有类似的元素，只是后世太扯犊子了，毫无底线，战士们喝着咖啡、骑着摩托车、拿着ak飞天遁地，这才被大家骂。 抗德神片也有很多啊，把德国纳粹表现得跟大傻子一样…… 这没什么可说的，很正常，关键要拍的好。 陈奇一通喷，舌战群儒，一个个被喷的脸红脖子粗，正此时，那位又冒出来强调：“就算你说得对，你把这种片子送出去，你就不怕影响国际关系么？” 嗯？ 陈奇乜了他一眼，音量骤然拔高：“你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烈士的鲜血都被你跪在膝盖底下了，一部电影就能影响国际关系，友邦惊诧！你是果党还是大清朝啊？” “你！你！” 对方气的全身直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做《美丽人生》还有一个因素！” 陈奇今天火力全开，接着道：“日本在华建了那么多集中营，关押过那么多外国人，不少人还活着呢，而且混得都不错。 我在上海见过一位外语老师白丽诗，她对中国充满感情，视为故乡，很愿意移居国内，她在集中营生活过，很有代表性，但国内谁联系过她？谁讲述过她的故事？ 还有现任美国驻华大使恒安石，他被关在山东潍县的乐道院集中营，在游击队的帮助下越狱成功，到解放区参观过，受我们新四军第四师师长接见，做过基辛格的助手，首位驻华大使。 多好的一位典型人物！” 陈奇拍着桌子，怒其不争：“你们谁联系过？谁找他收集过集中营的资料？谁采访过他？谁宣传过？有刀都不会用！干嘛呢这是！ 这些出身集中营的外国人，是我们的天然盟友，他们分散在各个国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们都遭受过日本人的虐待，不共戴天，《美丽人生》真要拍出来，你说他们支不支持？会不会为我们发声助威？这部片能不能在美国上映？ 我们趁机邀请他们过来，重走旧地，发报纸写文章，宣传出去，日本建集中营这件事就定了！懂不懂？定了，他们反驳不了！ 这叫抢夺话语权！ 如果都像那个谁，说中日友好的那个……这种人越来越多，说不定几十年后，中国变成胡编乱造，日本人变成受害者了，说我们被扔了两颗原子弹，死了那么多人，我是受害者。 你们以为不可能发生么？ 天天嚷嚷文艺战线，战线都对准哪儿啊？对着自己人啊？” 陈奇对着一帮人拍桌子：“有本事对外啊！！” “……” 会议室内就像一壶烧开了的水，呜呜呜喷着蒸汽，发出强有力的争鸣，大家都被烫的涨红。 本以为今天是一场艺术性的讨论会，没想到直接拔到这个纬度。 他们从陈奇眼里读出了一种情绪，就是今天不得已才来开这个会，解释一番，其实他是懒得说的。被一介后辈如此小瞧，自然生气，但他们无法对上频率进而驳斥。 “……” 陈荒煤记了满满两页纸，心潮起伏，大有收获。 果然，还是得亲耳听当事人阐述。 还有不服的，梗着脖子一个劲道：“你强词夺理！” “偷换概念，颠倒是非，毫无根据，你，你！” “好了好了，开会时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大家争论，各有观点，你说得过就说，说不过就住嘴，都在看着呢……” 陈荒煤打断了他们，觉得差不多了，再开下去也不会讲出什么，果断道：“今天到此为止，问题已经比较清晰了，诸位散了吧。” “小陈，你留一下！” 第301章 群英荟萃 大家都散了，会议室只剩二人。 陈荒煤笑道：“你今天的讲话可谓振聋发聩啊，虽然我有一些内容不能理解，但我觉得你这个心气很好，年轻人就该有一种向上的斗志。” “您言重了，今天是我孟浪了，在这么多老前辈面前大言不惭，我这就跟他们道歉去！” 陈奇作势欲走，被拉回来。 “行了行了，少装样子！” 陈荒煤无语，没见过这样的年轻同志，道：“不过你确实胆大包天，如果真追究你的言论怎么办？” “那我只能请辞了。” “不做电影了？” “去香港做呗，香港还是有人要我的。” “原来是有退路……” 陈荒煤一乐，怪不得汪洋这么喜欢这小子，聪明不莽干，道：“今天会议内容内部消化，毕竟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我倒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问！” “如果这边始终有分歧，你打算怎么办？” “……” 陈奇沉默了下，说出对傅奇同样的话，道：“那我只能让它代表香港地区出海了，会是莫大的遗憾。” “哦，你这样想。” “好了，你回去吧，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那我告辞了！” 他走后，陈荒煤在会议室里独坐了半天，反复思量，忽地笑了笑：“我都69岁了，退下来之前再做点事吧，免得以后老汪笑话我。” 而陈奇从文化部出来，不想等消息，无论同意与否，反正先筹备着。 要赶进度，他直接去找田壮壮。 ………… 北影厂，住宅区。 田壮壮正在家里跟母亲于蓝说情呢，那叫个声泪俱下。 “老张他家里困难，成分不好，在学校总受歧视，买不起摄影书就硬抄20万字，这四年都是我照顾他，我俩就像亲兄弟一样。 楷歌分到了你们儿影厂，李少红来北影厂了，顾长卫去了西影厂，就老张没着没落，谁也看不上他，只有广西制片厂愿意接收。 广西那是什么地方？一年拍三部片，哪有他的机会？ 您不如把他收了，在儿影厂当个导演助理，好歹也是留京。” 于蓝很惊奇，儿子非常叛逆，第一次开口求自己，只得道：“儿影厂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身为厂长，不是说要谁就要谁，我只能尽量试试。” “那就行，老张就靠您了。” 田壮壮绝对义气，对张艺某没得说，后来他分到广西，田壮壮还经常大老远的去看他。 “咚咚咚！” “老田，在家么？我陈奇！” 母子说着话，门响了，田壮壮一愣，过去开门：“小陈，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哟，您也在，跟您问好！” 陈奇给于蓝行了个礼，于蓝招呼两句，让他们自己进屋聊。 进了卧室，陈奇道：“我直说了啊！我在筹备一部电影，需要大量人手，你们差不多也毕业分配了，我想挑几个来公司。” 嚯！ 田壮壮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东厂忘了，进东厂也是留京。 当即想了想，道：“分到大厂的你就别考虑了，张艺某你还记得吧，你见过一次，只有广西制片厂要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是摄影系的？” 陈奇回忆了一下，询问道。 “对，摄影天分很高。” “可以啊，我们见面聊聊，还有么？” “还有一个导演系的叫张俊钊，一个美术系的叫何群，估计都得去广西，他们也不想去，想留京。” “没问题，一起见见，合适的话我都要！” “那太好了，我这就给你找去。” ………… 陈奇回了乐春坊。 刚进院就喊：“小戴？小戴？” “来了来了！” 戴涵涵一溜烟的从屋里冲出来，道：“陈老师，您有什么吩咐？” “去置办点酒菜，晚上我要请客，5-6个人！” “哦，那就买点现成的熟食、酱菜，再买点青菜和肉，咱们自己做，凑一桌没问题。” “你还挺周到的啊？” “为您分忧解难，我职责在身，我先去了啊！” 戴涵涵又一溜烟的跑了，陈奇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未来的办公室秘书。 他进了后院，见到了雪姐留的纸条，自己简单收拾收拾，等着晚上客人来。 心情比较雀跃，78年北电招生，过了4年，第一批人才终于毕业了，他抢不着那些已经有岗位的人才，还抢不着毕业生么？ 分配也要考虑个人意见的。 张艺某不用说了，他当导演可能是努力型的，但做摄影，绝对是天赋型的，第一部长片《一个和八个》就在影坛崭露头角，之后《黄土地》《大阅兵》都很有水准。 张俊钊名气比较小，正是第五代开山作《一个和八个》的导演，可惜后续没接上，跑去拍电视剧了。 何群是美术系的，也参与了上面几部电影，后来转行做导演，拍过不少戏。 “哈！” 陈奇光想着就要笑出声，妈的！光杆司令了一年，终于要有强兵强将了。 要知道，第五代刚出来的时候在影坛属于另类，大部分人都不待见，如果没有伯乐赏识，能不能混出来还两说呢。但现在么…… 第五代那点前卫大胆，在东厂算的了什么？ 全国最前卫大胆的家伙，就在这里坐着呢！ ………… “晚上6点，乐春坊6号，别迟到啊！” “不能不能！” 田壮壮确实义气，忙不迭找到了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三人，骑着车子离开。 本想回北影厂的，半途琢磨了一下，调转方向，奔西城而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家制片厂门口，挂着牌子：京城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 成立于1960年，顾名思义，专门拍科教片的。 他跟传达室说了声，等了半天，才见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出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非常瘦，小眼睛戴着眼镜，长相比较清奇。 “咦，这股子海鲜味儿！” 田壮壮嫌弃的扇了扇风，道：“你又出海了？” “嗯，刚回来，这次拍鲍鱼养殖，你还别说，我现在都会养了。” 此人叫何平。 他父亲原本是北影厂的副厂长，也是子弟出身，但运气不够好，当年没考进北电。正巧，他父亲调到这个科教片厂做厂长了，他也就跟着进来。 现在是副导演，在拍“鲍鱼养殖”的过程中，不断磨练自己的拍摄技术，代表作包括《双旗镇刀客》《天地英雄》。 后世说第五代的时候，往往会把何平剔除在外，就因为他不是科班出身，算不了那拨人。 但田壮壮作为这帮人的老大，每个都惦记着，当下一说情况，劝道：“你在这拍鲍鱼，几时能混出头？陈奇那边没人，不用论资排辈，去了就能干。 你爹是厂长，一句话就能调动，大好的机会啊！” 第302章 入我彀中 傍晚，侨办大院。 夜色渐黑，廖公坐在轮椅上，借着灯光读信。他近年身体愈发的不好，体型过胖，心脏做过手术，有时行动不便，要借助轮椅才行。 这封信是陈香梅写的。 唠了唠家长里短，生活琐事，也讲了讲一些国际情况，中间还提了一句陈奇的《美丽人生》，没有夸赞或者批评，只说了一句很微妙的话： “这是一个以西方视角写的故事……” 廖公不知道陈奇鼓捣出这么个东西，但能让自己外甥女专门提一句的，想必不俗，尤其这一句还很玩味。 “西方视角？” 他早年长居国外，对风土人情都很了解，大概能品出其中的意思，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给我接陈荒煤！” 不一会，话筒里传来陈荒煤的声音，笑道：“廖公，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您对海外事务熟悉，我正想向您请教呢！” ………… 与此同时。 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仨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参照樱木军团，抵达了乐春坊。 “是这儿？” “这不《世界奇谭》编辑部么？我还买过一本哩。” 张艺某也犹疑，打量半天道：“对，是这儿，我来过一次！” “走，进去问问！” 仨人穿的一个比一个土，张艺某上面一件红毛衣，下面蓝裤子，一双胶鞋，眼神很不自信，在戴涵涵眼中就是个盲流闯进来。 “哎哎，你们干嘛的？这是编辑部，不能随便进！” “谁啊，有人找茬？” 计春华正好在呢，晃着两条大胳膊就过来了，凶神恶煞。 张艺某吓一跳，反倒确定了，鬼面嘛！忙道：“我们找陈奇同志，约好的。” “哦，就是你们仨呀，往里走！” “跟我来吧！” 计春华领着仨人拐过u型小道，敲了敲院门：“奇哥，你的客人到了！” 咣啷咣啷开门声，陈奇露了面，将其引进后院，张艺某小心打量，上次还没装修完呢，这会一瞧可谓雕梁画栋，斗拱飞檐，透着一股走资派的气息。 张俊钊、何群更是拘谨，亦是暗暗咋舌。 正房自然不能进，进了专门会客的客厅，里面一水的明清家具，陈奇都握了握手，招呼坐下，笑道：“饭菜都备好了，等老田过来就开席，你们怎么来的？” “骑车来的。” “哦，也挺远的，来来，先喝点水！” “好好，多谢多谢！” 陈奇给沏茶，他才22岁，人家张艺某都32了，张俊钊30，何群最小也27岁，却是一副面对领导的做派，因为人家除了身份，在电影方面的实力也牛逼。 稍坐了一会，田壮壮也来了，意外的还多带了一个人。 “这是何平，我发小，一直在科教片厂。” “你好！” 陈奇挺惊喜，还有主动送上门的。 一行人转到饭厅，大圆桌，饭菜是戴涵涵他们做的，有鱼有肉有酒，张艺某睁大眼，生理上的唾液分泌，他平时吃不着啥好的，想着今天就算谈不成，冲这顿饭也没白来。 为什么总说老谋子接地气，陈大导飘浮？ 家世就天差地别，一个苦出身，一个子弟，那养成的气质、习惯能一样么？ 他以前在陕西是纺织工人，每天扛原料包，干的是力气活，扛了几年才调进织袜车间，开始织袜子。他靠卖血（当时叫献血补助），加上自己攒钱才换来一部相机，走上摄影之路。 而且他已经结婚了，妻子叫肖华，也是个工人。 陈奇坐在首座，田壮壮主陪，其余随意排开，都倒了酒，他笑道：“一般这种情况，坐在这个位置的都得讲两句，我懒得讲，直接干吧！” “干一个！” 酒是白酒，小酒盅装的，一口下去辛辣滚烫，都嗤了口气。 “起筷起筷，随便点！” 这年头吃肉谁客气啊，对陈奇好感度上涨：这人可以啊，不废话，先给肉吃。 “你们边吃边听，我捞干的说。” 他不至于抢这点饭，不紧不慢道：“你们一个导演，一个摄影，一个美术，何平就算副导演吧，四个人，我都要！ 来我这儿，有编制，解决户口，包住房，工资待遇参照全国制片厂的普遍标准。 我正筹备一部戏，你们进来就有戏拍，当然不能主导，但职务肯定不低。而且我保证，一年之内，张俊钊，你可以独立执导一部电影！ 张艺某，你可以独立执掌一部镜头！ 何群，你美术，也可以负责一部片！ 何平，你不是科班出身，先做副导演，什么时候转正，看你自己进步有多快！ 公司性质你们清楚，全国唯一一家电影出口创汇单位，这是我单枪匹马打下来的，我最烦的就是论资排辈！ 总之，我这里不拘一格降人才，你们是北电第一批毕业生，你要说心高气傲，没关系，我不怕你们桀骜，就怕你们平庸，只要有才华，我给你大把的机会施展！” “……” 四人齐齐停了筷子，听得傻眼，只觉不敢相信，小心脏在砰砰跳动。 陈奇不磨叽，把能开的条件全开了，在当今电影界绝无仅有，要是放在春秋战国，这叫孟尝君门客三千，群贤归心。 “先吃着，你们有时间考虑，毕竟是人生大事……” “不用考虑了！蒙您看重，我愿意效力！” 最先投降的是何群，他家在南京，本来就不想去广西，有机会留京自然要抓住。 “只要您让我独立执导，我也愿意！” 第二个是张俊钊。 历史上，他们哥几个去了广西，从剧本库里翻出压了三年的《一个和八个》，政治风险大，无人敢拍，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就拍了，还集体剃光头，以示决心。 张艺某也很心动，咽了口唾沫，忐忑道：“那个，那个我爱人在陕西一家工厂上班，您能解决我爱人的工作调动问题么？” “可以！” “那成，我这条命就……” 他想说这条命就卖给你了，又觉像土匪，改道：“以后您吩咐一声，我绝不眨眼！” 最后剩下何平。 他犹豫片刻，问：“我想问问，您这边以后会拍什么片子，全是武侠片么？还有，您这边只做创汇片，不能做国内电影？” “可以只在国内发行，创汇是我们的基本任务，在完成比较好的情况下，可以百花齐放，类型繁多。” “那，那我也加入。” 何平点头。 一下子拉来四个人，陈奇激动啊。 东厂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以及十三太保，势力逐渐成型，揭竿在望，杀上中影，夺了鸟位。 “好！有你们加入，共创辉煌，指日可待！” 他再度举酒：“干！” （冇了…… 还欠一章我记得的，不要着急！） 第303章 各自有命 拉了四员干将入伙。 田壮壮没提，他这种家世，没毕业就拍了四部短片，根本不愁资源，没必要来东厂。 如今的国内影坛，以谢晋、谢铁骊为代表的第三代导演是绝对权威，以吴贻弓、谢飞、滕文骥为代表的第四代导演，属于骨干力量。 第四代是60年代科班毕业的导演，洪流十年没有作品，改开后开始冒头，满打满算也没几年，而第五代已经冒出来了。 按照惯例，毕业生分配到制片厂，都得从助理干起，至少经过7-10年历练，才能独立执导。但第五代太特殊，福缘深厚，毕业就能拍片。 且处女作个个出彩，可以说是跳过了第四代，直接抢夺了话语权。 但眼下就不好说了，张艺某、张俊钊都在陈奇麾下，东厂的目标是创汇，将来会拍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送不送，您回去吧！” “谢谢款待！” 夜深时，酒宴才散，五个人都喝高了，踉踉跄跄的出角门，张俊钊还当场吟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对，为君死！”张艺某大着舌头应和。 “我肯定好好学习，快速进步，独立执导！” 何平这么冷面的人，也是满脸通红，恨不能马上一展胸中抱负。 几人互相搀扶着出去，走几步路piaji一声摔哪儿，晃晃悠悠站起来又继续走……陈奇看了发愁，这还能骑车么，别醉驾喽。 “算了算了，都留这吧，住一宿明儿再走！” “这怎么好意思呢？太添麻烦了……我们住哪儿啊？” 几人晃晃悠悠回来了。 陈奇当即后悔，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便领到了一间客房，里面有两张大床，对唯一还算清醒的何群道：“你安排一下？” “没问题，您放心！” 他转身出来，到了主卧，隐约听客房吵吵嚷嚷的，多了五个大老爷们，后院第一次阳气这么足，以往都是阴阳调和的。 他洗漱之后，也躺下了。 既然留宿，正好明儿带去看看宿舍，就是二龙路的那家工艺品厂，东厂占有7间房，俩人一间，都能住14个人呢。 “我可真是大善人啊！” “就这招工条件，后世清北毕业的都得抢破头。” “老谋子还想把媳妇儿调来，他这媳妇儿真没见过，一直很低调，哎？那巩皇怎么办……” 陈奇躺床上胡思乱想，忽地想起巩丽了，张艺某进东厂拍什么还不一定呢，能不能认识巩丽还两说。他又一乐，娱乐文好像没有巩丽当女主的？ 自己穿过来，稍微扇扇翅膀，就可能牵引着许多事情，进而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而现在，不管文化部那边定不定，他都要筹备了。 《美丽人生》要多台摄影，张艺某可以给一个摄影师的位置，何群可以做美术之一，张俊钊、何平也可以当副导演跑跑腿，都能塞进去。 导演反倒容易，这种片子估计无人会拍，他只需一个有资历、能服众、善于调度又听话的工具人来当导演，然后他挂监制的名——没错，就是李文化！ 老李现在也算自己人了，而《太极3》的导演位就空了出来，他想找徐克接手，徐克一直眼馋着要拍武侠呢。 接下来就是挑选男主角。 这个男主角的演技一定要举重若轻，自然有余，对喜剧有很好的驾驭能力，不好选啊！ 陈奇脑中隐隐浮现几个名字，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 第二天，大伙一起去看宿舍。 没啥说的都很满意，只要能留京，让他们住八人间上下铺也可以，何况是二人间，老谋子和他媳妇儿刚好一间房。 这年头家属很重要的。 家属的工作调动问题，造成了不知多少分分合合，痴男怨女。 经过一夜，四人归心，他们对陈奇的称呼是“陈老师”，叫厂长？他又不算厂长；叫陈总，别扭；陈老板，更不像话。 陈奇主动让他们叫陈老师。 如今的领导，都是汪洋那个形象，穿件老干部衫，气质乡土，笑呵呵的透着一股威严，就没见过22岁的领导。 在四人眼中，陈老师是个精致人，衣着打扮都很讲究，戴瑞士进口洋表，穿皮鞋，住豪宅，嗯，豪宅……瞧那屋里还有洋酒、洋烟之类的奢侈品，浑身透着一股走资派的德行。 放在几年前是要被打倒的。 跟着这样的人，他们其实也犯嘀咕，但人家给的太多了，只能卖命。 北电。 年芳三十的陈楷歌手插裤兜，玉树临风，容貌正好，却一脸郁闷的在校园里散步。 他与张艺某一样，这时候也有一位妻子，但这个妻子的身份比较神秘，网上众说纷纭，后来离婚了，然后才认识了洪晃、倪萍、陈红、杜可风等等…… 到现阶段为止，这一批毕业生的去向基本确定，他都不及李少红，李少红去了北影厂，他都没去上，只能去儿影厂。 儿影厂能干什么？自己拍儿童片啊？ 暴殄天物！ “不过好歹算留京，不用发配边疆……” 陈楷歌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再不济总比去广西的那几个强吧？ “楷歌！” 正溜达着，张艺某三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隔老远就喊人。他脸上露出些笑容，毕竟也有同学情谊嘛，道：“这三位一大早是干什么去了？” “不是一大早，昨晚上就出去了。” “我们去了乐春坊！” “那个东方文化艺术公司，就是出口创汇那家，老田给我们说情，决定要我们了！” “还答应一年内让我独立执导！” 噗噗噗！ 陈大导的心口被连捅数刀，血流成河，难以置信：“你们，你们都能留京了？” “是啊！为我们开心吧，咱们以后又能在一块，不用分开了！” 仨人可能酒劲还没过，在校园里骑上自行车飞奔，一边飞一边唱着歌，大放情怀。 “……” 陈大导看着他们，震惊的同时又流露出一丝不忿，你们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好运气啊？论才华，你们哪个比得上我？ 由于叔侄关系，他知道陈奇那边的情况，空架子，急需人才，确实过去就能拍戏，比在儿影厂强。 “要不我也？” 念头刚起，就狠狠摇头，他也不待见那家伙，如果一起共事，妈的那不得天天被叫大侄子？ 第304章 咬苹果 陈奇收拾好四人，刚过了一天，又被叫到文化部。 进办公室瞧陈荒煤的表情，心中一喜，应该有准了。 果然，陈荒煤笑呵呵道：“小陈啊，今天叫你来，是有个好消息，你那个《美丽人生》剧本经过组织研究，批准拍摄。” “呼！” 陈奇也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让这部戏以香港地区的名义出海，那太可惜了，道：“我写剧本的时候，就清楚会有一些阻碍，感谢您的支持和帮助！” “不仅是我，廖公也说了话，廖公对你那套海外宣传的言论很感兴趣，觉得可行性很大。” “廖公想要实施？” “还没有，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你先把片子拍出来再说。我先提醒你，别看现在批准了，你在拍摄的过程中以及成片之后，可能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和批评。” “嗯，我知道的！” 陈奇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反正过几个月大家都得一起骂小日本——因为几个月后，会发生一件大事，那时就不会有人对《美丽人生》哔哔赖赖了。 80年代所谓中日友好，确实有人信了，但日本那边不断有恶心的行径冒出来，反而让更多人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货色。 这种环境很特殊，比如在电影上，一边拍抗战片，一边搞中日合拍片，神奇的就在于这并不冲突。 电影，从来就不仅仅是电影，它可以传达很多东西。 就像1986年，《血战台儿庄》在香港举行首映式，引起了台湾方面注意，把片子递给小蒋，小蒋看了之后不久，便同意开放老兵回大陆探亲。 因为老蒋这个人吧，总的来说是过大于过的。 不用刻意抹黑，就按照史实拍摄，他都洗不干净。但《血战台儿庄》里，第一次比较正面的表现了老蒋，而且这场战役是国军打鬼子…… 小蒋马上意识到，大陆在传递信号——其实在此之前，两岸已经有一些默契了。 这便是电影的意义。 《美丽人生》也一样，运作好了能起到很大作用。 “你在拍摄上有什么困难么？”陈荒煤问。 “结尾有一幕戏，讲鬼子战败，集中营解放，我想安排一场飞机坦克的镜头，需要部队协助。” “可以！” “那就没有了！” “小陈啊，你这部片在国内是头一份，以前没有这种片子，各方都很关注，别辜负了大家期望。你既然把豪言壮语说出去了，又是国际友人，又是提升地位，可别唾面自干哦……” “年轻人吹牛，长辈都会原谅的，我不那么说怎么打动您啊？电影是有风险的东西，您最清楚了，这不是立军令状就能行的玩意……” 陈奇才不立军令状，就算他能拍好，他也不做什么保证。 一旦保证，性质就变了。 “滑头！年纪不大，鬼精鬼精的，行了你去吧！” “再次感谢您！” ………… “咚咚咚……咚咚……咚！” 筒子楼，陈奇敲开门，进屋就把龚雪抱起来转圈圈，笑道：“哈哈哈，《美丽人生》通过了！” “放我下来！” “门还没关呢！” 龚雪吓了一跳，猛拍他的肩膀，双脚落地去关了门，回头也笑道：“意思是正式立项了？” “是啊，不枉我特意飞回来一趟。” 陈奇见桌上又有一只国光苹果，拿起来咬了一口，依旧酸的倒牙，道：“现在3月，还有9个月时间，争取用9个月彻底完工。对了，导演我定了李文化，我垂帘听政。” “那《太极3》怎么办？” “我想交给徐克，他拍完《人鬼情未了》正好接上，《太极3》也有很多外国人，也得去香港拍，你戏份不少呢。” “我们能在香港一起工作了？” “对啊！” “算你有良心，每次你走，我都牵肠挂肚的，我总觉得你不回来了……” 龚雪心中欢喜，免不得有点撒娇，陈奇搂过她，笑道：“你在大陆不了解情况，这次让你看看，我在香港地位有多高？ 只要我的拜帖送过去，甭管大小公司，无不涕泪横流，从新界到大屿山无不呼唤我的名字！” 龚雪只在《太极》宣传的时候去过一次，《太极2》她戏份少，没有去，也挺期待的，听陈奇唠唠叨叨的讲：“你去了就住宿舍，傅奇叔叔他们有好几栋楼，人家可先进了。 有冰箱、燃气灶、抽水马桶、热水器，咦？你要不要跟我一个屋？” “去你的！谁跟你一个屋，我当然自己住。” “那我半夜溜过去，在那边洗澡可方便了，不用事先准备两盆水……” “哎呀！” 龚雪捂住他的嘴，嗔道：“说着说着就往这上面靠，你脑子里不想别的事？” “冤枉人！你这几天不方便，我照顾有加，我可一点都没提。别的男同志，谁像我这样？他们连红糖水都不会煮。” “这倒是，你看我爸爸妈妈感情好吧？我妈妈身子不好的时候，我爸也是无动于衷，可能他也不明白，我妈就自己挺着……” 龚雪生了感慨，搂住他脖子，笑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会疼人的，但没想到你什么都懂，女人这种事羞于对人言的，你倒好，好像比我都明白。” 我横店妇女之友白当的？ 陈奇自是温言哄着，她也动了情，亲亲抱抱了一会，龚雪忽地脸一红，感觉到那根大摆锤蠢蠢欲动要敲钟。 她有点抱歉，纠结了片刻，道：“是不是挺难受的？” “还行啊。” “……” 龚雪咬着嘴唇站起来，拎了拎暖壶，里面还有点水，遂倒在盆里，声若蚊呐：“要不你洗一洗？” 有时，女人会把性当做一种奖励、安慰的方法，来让对方开心。比如过生日啊，情人节啊，男朋友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发现当天的床笫之欢格外舒服。 这是正常的心理状态。 咝！ 不多时，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后仰，摩挲着她的一头秀发。 桌子上的苹果又少了一口。 （有删改……） 第305章 反对东厂 中央出台的老干部离退休文件，对电影厂影响很大的。 不说汪洋，就说那些老导演。 北影厂四大名帅，凌子风65岁，成荫65岁，水华66岁，崔嵬已经去世了，剩下仨人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因为导演属于体制内，自然要受政策约束。 当然导演工作特殊，一般只要身体还行，还能继续拍，但慢慢也得退居二线，把机会让给青壮派。 到90年代初，那就无所谓了，不过那会老导演也真的拍不动了——这么一看，老谋子的精力是真好，70多岁还保持平均每年一部片的水准。 谢铁黎今年57岁，算是年轻的。 崔嵬去世后，谢铁黎大有后来居上，在北影厂挑大梁的意思，权威很重，身后也跟着一帮摄影师、美术等等，有自己的一个团队。 此刻，他们正在开会研究《包氏父子》。 这是根据改编的，讲一个底层父亲把儿子送去上学，望子成龙，突破阶层的故事——当然这是后世解读，这部片忽然在后世火了，引起了诸多共鸣。 里面的司丹康头油也成了一句经典。 “咚咚咚！” “请进！” 龚雪推门而入，一瞧正在开会，笑道：“打扰你们了，来得不巧，一会我再来。” “小龚，有什么事就说吧，没什么打扰的。”谢铁黎笑道。 “呃……” 龚雪犹豫片刻，道：“谢导演，您能出来下么？” 谢铁黎一愣，起身出了门，来到走廊上，问：“小龚，什么事还要单独讲？” “实在不好意思，感谢您对我的看重，但我真是腾不出时间。《美丽人生》通过了，即刻筹备，我有两部戏连着拍，怕耽误您的进度，万一因为我影响作品质量，那我就太对不起您了。” 龚雪取出《包氏父子》的剧本，委婉的还了回去。 “哦，实在没时间就算了，没事没事。” 谢铁黎略感不快，但也没说什么，接过剧本就回屋了。 “导演，什么事？”手下人问。 “小龚腾不出空，没接这个角色，找别人吧。” 他本来没怎么当回事，演员排不开档期很常见，结果一人道：“龚雪是去拍陈奇的片子吧？” “肯定啊，她除了陈奇的片子谁也不接。”另一人马上道。 “不是拍了咱们厂的《妈妈再爱我一次》么？” “那也是陈奇编剧的啊，估计是他不好拍，就丢给厂里了。你说这像什么话，他弄个公司，挂咱们的名，用咱们的人员设备，还笼络了一帮人，在这搞小团体。 这北影厂还是北影厂么，长此以往，就变成他姓陈的了！” “哎，这话不能胡说！”谢铁黎呵斥道。 “我没胡说啊，王好为导演、李文化导演、张金玲大姐……反正一帮子呢，人家关系好的不得了，这不是小团体是什么？” “他们都是北影厂的人，结果尽给外人拍戏。还有龚雪，我早就对她有意见，她算咱们厂最红的演员了吧？她真正为咱们厂拍过戏么？谁找她都不好使！” “行了，不要在背后议论人，继续开会！” 谢铁黎制止了他们，但也暗地皱眉，因为确实是这么回事。 东厂成立后，就从厂里借调各种资源，还真有不少人想去，给的补贴高，一天两块钱呢。王好为还差点，李文化已经彻底投奔那边了，算是陈奇的人。 龚雪更不必说。 如此一想，他也有意见了，你一个北影厂的演员不首先支持厂里的戏，支持外人，太说不过去了吧？ ………… 开完了会，午饭过后。 谢铁黎没什么事，在厂区溜溜达达的散步，忽地撞见一名同事。 “谢导演，正好跟您说一声，下午两点在小会议室开会！” “开什么会？” “好像是下半年的拍摄项目安排吧，分配一下。” “哦，行！” 谢铁黎点点头，继续溜达，见时间差不多了，才迈步到主楼，来了小会议室。人不多，都是导演带着自己的心腹助手。 不一会，汪洋和几位厂领导进来。 “今年我们厂被分到的指标是12部，刚好每季度3部，第一季度的摄制任务进展顺利，第二季度也准备充分。 现在有个情况，东方公司每年有2个指标会挂我们厂的名，最近有个项目启动叫《美丽人生》，计划在下半年开拍，所以要分配一下人员和设备。” “《美丽人生》申请的包括导演、演员、摄影、化妆、道具、录音、灯光……” 这些都是常规内容，大家没什么反应，结果听到最后，突然冒出来一项：“以及三台摄影机！” 嗡嗡嗡！ 会议室内顿时骚动起来，并且迅速扩大。 要知道，摄影机是珍贵资源，即便是北影厂这种大厂，也只是给每个剧组配备一台，撑死了两台，现在《美丽人生》一下子要三台，那其他的项目势必受影响。 “我反对！” 马上就有人出声，道：“我这部电影筹备好久了，好不容易要在下半年开机，一切都准备妥当，绝不能耽搁！这可是你们几位领导批准的，不能说话不算！” “我这部片也一样啊，他们要摄影机可以自己去借，干嘛非得我们出？” “就是啊，岂有向着外人的道理？” “反正我不让！” “我也不让！”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可能没说明白，《美丽人生》部分镜头在大陆拍，部分镜头要去香港拍，香港与我们没关系，但在大陆拍摄的时间不会拖太久，三台摄影机也不是全程使用，只用在一些场景上。” “那也不行！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按时拍完，摄影机拿走了不还回来怎么办？” “我们干嘛迁就外人的拍摄计划啊？” “几位领导，这可有点不公平！” 说是几位领导，其实目光都盯着汪洋，都知道他非常支持陈奇。 正此时，一位资历颇深的老导演开口：“有句话我不吐不快，老厂长啊，您爱护年轻人没问题，但也别偏心啊，总不能让我们牺牲，去成全别人吧？” “……” 此言一出，等于把事情挑明了。 汪洋咳了咳，正想开口，忽见谢铁黎举了下手，难得要发言，他是大导演，要说话全体注视，屋子里顿时安静。 “我本不想说，但既然有人提这件事了，我也谈谈我的看法……” （冇了！） 第306章 大饼 “凡事要两面看……” 谢铁黎四平八稳的开场，道：“东方公司挂我们厂的名拍戏，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工作活力，促进了良好竞争，器材的租用费也算为厂里增收，人员有较高的补贴，部分同志得到了实惠。 但从创作和队伍建设上看，我认为也有不好的一面。 东方公司拍的娱乐片很受欢迎，这使得全国制片厂都在跟风，我们厂也不例外。大家都在谈卖了多少拷贝，哪个演员最火，创作上有偏向娱乐片的趋势，忽略了艺术品质。 并且搅得人心浮躁，金钱思想蔓延，有攀比补贴、待遇的现象出现，甚至有人建议我们厂的每日补贴也涨到2元钱……” 谢铁黎说的很认真。 他这样的老导演，对电影一丝不苟，坚持艺术品质，而且拍戏的时候往往会成立一个党风小组，狠抓纪律风气，对思想建设看的非常重。 他是真觉得北影厂出现了这些问题，所以才说出来。 末了，他道：“我没看过《美丽人生》的剧本，我对陈奇同志表示尊重。我只是觉得，当下这个风气不太好，北影厂还是要以自身为根基，向前发展……我讲完了。” “……” 汪洋头疼。 如果只有其他人吵嚷，比较好解决，但谢铁黎亲口提意见，厂里必须要重视，就不太好拨给陈奇三台摄影机了。 而其他人一瞧，立即顺杆往上爬。 “谢导说得对！” “把资源都调给别人，我们自己不发展了？” “还是那句话，摄影机我们剧组绝对不让！” 几位厂领导见状，不能违背群众意见，连声嘀咕：“老汪，你说怎么办？” 汪洋只得拍了拍麦克风，亲口道：“开个会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叫你们来就是一起商讨，还没有定结果，大家的意见我们已经知晓，会认真考虑，先到这里吧，散会！” 众人起身，三三两两的往出走。 彼此交换眼神，露出胜利的笑容，老厂长这么说，就代表服软了。虽然只是暂且服软，但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没有姓陈的好果子吃！ 汪洋回到了办公室，派人去叫陈奇，等了一会，那小子来了。 “怎么了，老爷子？” “还不是因为你，今儿开会，谢铁黎都发言了，他以前是最不爱掺和这些事的……” 汪洋把经过讲了一遍，道：“长城能不能给些支援？” “《美丽人生》一部分在上海拍，一部分在香港拍，在香港就是长城给支援了，怎么好意思再要？我想想怎么解决，哎？我多给点租借费行不行？” “除非你能掏几十上百万，不然没戏。” “几十上百万我直接去买摄影机了！我手头也紧嘛，等卖完片子就好了。” 陈奇皱眉思索，东厂挂北影厂的名，势必会出现这样的矛盾。 如果他能给每个人发两块钱补贴，那大家绝对没意见，如果能把给张艺某的待遇铺开全厂，那更会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什刹海马上就能捞石人，三米长的大白蛇第二天就扔在乐春坊门口，刘小庆连夜绣龙袍…… 但不可能嘛！ 何况他也讨厌那些家伙，只信任李文化、王好为寥寥几人。 “有什么方法能把利益扩大化，让那帮家伙都有盼头呢？” 他想了半天，忽地一拍巴掌：“有了！” “有了？” “我有上中下三策，您要听……” “少扯犊子，快说！” 于是乎，陈奇附在汪洋耳边，屋子里没人，但要的就是个形式感，附耳嘀嘀咕咕了几句。 “哈哈好，好好！这叫阳谋，你小子机灵！” 汪洋也一乐。 ………… 仅仅隔了一天，北影厂在大食堂召集开会，龚雪都得去。 她也奇怪呢，好端端开什么会？搬个小板凳，跟张金玲坐在一块，张金玲还揣了把瓜子，俩人埋头偷偷嗑，蔡明在旁边看着。 而那几个导演窃窃私语： “怎么又开会？” “又研究资源分配的事儿？” “不是吧，这是集体大会啊，不可能当着大伙的面说这个。” “管他呢！反正叫我们让摄影机，就是不行！” 他们打定主意，分毫不让。 等了一会，厂领导都来了，在台上坐成一排，汪洋居中。 “突然把大家叫来，是有个事情宣布一下……” 汪洋慢悠悠的道：“随着厂内职工人数逐年递增，住房问题愈发凸显，两代人、三代人挤一间房子的不在少数，听说办公室都被占满了。 白天办公，晚上睡觉，还抢的头破血流。 我身为厂长，深感愧疚，但厂里情况你们也知晓，资金不足，无法承担新建住房的成本，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解决。 就在前不久，我们与东方公司达成一致。 大门左侧有一片果树林，都晓得吧？决定把那块地利用起来，果树全部铲平，东方公司出钱，我们出地，先盖两栋楼，各占一栋……后续可能会扩充到六栋楼，各占三栋。 初步计划为两居室户型，50平米起，有下水管道，就是室内抽水马桶那种……” 咝！ 全体倒吸了一口化粪池。 抽水马桶啊！ 大部分人都只听说过，从没见过，以后就能在屋里拉屎了？不用准备尿盆了？不用寒冬腊月去上厕所，屁股冻的邦邦硬了？ 汪洋不管底下人，自顾自的说：“为了最有效率的做好这件大事，厂里决定成立一个分房委员会，我为主任……” 一块金灿灿的大饼，高悬在台上，照耀着每个人的脸庞。 这年头群众力量大，厂长说话，可能没人听，分房委员会主任说话，没人敢不听！ “这就是个好的开始嘛！我们一定会为大家解决住房问题的……好了，散会！” 汪洋说完就走了。 底下嗡嗡嗡乱作一团。 龚雪知道些内情，抿嘴一乐，这种坏主意只有他想得出来。而她也清楚，陈奇现在手头紧，确实抽不出额外的资金，等他发达了，肯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如果分房，我也想要一套呢，到时让爸爸妈妈来京，也有住的地方了。” 她亦有些向往，那样的房子谁不想要啊。 ………… 老头回到办公室，没坐十分钟呢，就听有人敲门。 “请进！” “厂长！” 门一开，一个导演进来了，正义凛然：“我认真考虑了一晚上，北影厂是大厂，大厂就要有自己的胸襟气度，不能让人瞧不起！ 我愿意把器材让给更需要的人！” “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好，回头对接一下。” “那我先告辞了，厂长，您可得记着啊，我主动奉献了！我奉献了！” 第307章 三个演员 李雪建今年28岁。 老家是山东菏泽的巨野县，跟宋江的郓城县紧挨着，这就叫缘分。 他1977年考入空政文工团，1978年进中央实验话剧院，在话剧《九·一三事件》中扮演101，声名大噪。20多岁的年纪，把老年101演的十分传神。 101是秃顶，很瘦，下巴尖。 李雪建饿瘦了几十斤，把头发剃光，在京城连演百场，成为一时焦点，当时有评论：“这小子搁天安门上能把人吓死！” 随后他也拍了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步入了电影界。 “停！” 一大早，北影厂门口，传达室大爷把他拦住，打量几眼，道：“干什么的？找谁？” “我找陈奇同志，来谈戏。” “里面招待所，自己打听！” “诶，谢谢您！” 李雪建车子都不敢骑了，推着进院，找到了招待所。 他此番来，是田壮壮介绍的，因为他的对象是田壮壮的表妹，后来俩人结婚了，李雪建和田壮壮也就有了点亲戚关系。 田壮壮说这戏好啊，几十年一遇，所以就来了。 “咚咚咚！” 他敲响了302房间，就像敲响了梁山聚义厅的大门。 “请进！” 他推门进了去，见里面坐着一个年轻人，看自己进来，先上前握手，笑呵呵问候：“雪建同志？” “您是陈奇同志？” “对对，来坐！” 北影厂钉子户又回到了他忠诚的302，陈奇招呼坐下，沏高碎，道：“老田跟我说了，说你是个非常棒的演员，我看过你的话剧，确实一流。 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部戏的男主角要多层考核，不会直接定。 我给你剧本，你回去看熟，然后去上海先体验一个月，可能还有其他的候选者。回来之后，我们组织一次试戏，再最终确定。 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再继续往下谈。” “……” 李雪建在话剧界已经是明星了，在电影界没啥资历，他清楚对方的分量，不敢拖大，但也没把话说死，道：“我先看看剧本？” “当然可以，这是双向选择。” 随便聊了聊，陈奇送客。 《美丽人生》的男女主，男主普普通通，胜在风趣幽默、勇敢有担当，以及一颗真心，女主家世显赫，自己也有社会地位。 不能说穷小子，这叫小市民和公主的爱情故事。 后来女主被抓去集中营，男主才是家属。 人物设定上，男主就不是高大英俊的类型，平平无奇、单薄瘦弱，但越是如此，在后面的情节展开时，越能凸显其伟大和牺牲。 陈奇没打算找李雪建，年纪有点小，他需要的是一个中年小男人的形象。 但田壮壮既然推荐了，试试也无妨。 其他的人么，葛尤尚未成长，陈佩斯喜剧效果太过外放，且长相不行，容易联想到小偷小摸、不法商贩、地痞流氓这种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家伙身上。 谢园演喜剧也可以，但同样的，年纪小，担不起这部戏。 在房间里继续忙着，过了半天，又有人敲门。 “请进！” 门一开，进来一位矮个子，浓眉毛，脸上写满故事的家伙。 李宝田，36岁，江苏人。 最早在梆子剧团学丑角，后进文工团，78年考入中戏干部进修班，今年毕业，打算留校工作。 他演技不用说了，对喜剧拿捏的非常自然，代表作《宰相刘罗锅》《神医喜来乐》等等，后来不怎么拍戏，退隐江湖了。 “你好你好！” 陈奇又沏了一杯高碎，先聊聊天。 “您是江苏人？” “对，徐州的。” “徐州？那风土人情更像山东啊，会说上海话么？” “接触过一点，我可以学！” 李宝田马上道。 “这是剧本，你先拿回看看……” 陈奇说了一通同样的条件，李宝田二话没有，立马答应。 中戏的消息渠道灵通，老师们都在传东厂有一部独特的戏在筹备，要挑选男主角了，所以陈奇找李宝田，中戏也是极力推荐。 ………… 一晃到了晚上，下起了小雨。 春雨悠悠，缠绕着窗外的柳树，枝叶在夜色中摇曳，厂区内人流渐少，只有昏黄的路灯映照着蒙蒙雨丝。 “这个时候，不能来了吧？” “明天见也一样。” 陈奇站在窗前思索着，忽见楼下一辆自行车骑过来，一个披着雨衣的人奋力蹬着，很急的样子，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摔了。 好不容易把车停好，便蹬蹬蹬的往上跑。 他转过身，过了没多久，听见“咚咚”的敲门声，亲自过去开门。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外面的人很喘，开口就道歉：“我刚到京城，还下雨了，借了辆自行车赶紧往这边赶，迟到了迟到了。” “没关系，您快进来快进来！您要是感冒发烧了，我可过意不去。” 陈奇递过一条毛巾，这人把雨衣脱了，露出一张看着就很滑稽的脸：单薄的身子，头很小，小眼睛，八字眉，耳朵很大，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委屈巴巴的神态…… 严顺开，45岁，上海人。 在上海滑稽剧团担任演员，去年初登银幕，主演电影《阿q正传》！ 央视的春晚从诞生至今，就是以北方喜剧演员为主导，严顺开是少有的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南派演员，小品有《张三其人》，塑造了一个非常经典的角色。 他也是陈奇力邀的，特意从上海来京。 人家大老远的，陈奇便多透露了一点，事先写了封信，大概讲了讲《美丽人生》怎么回事。 严顺开聊起来很雀跃，大谈想法，陈奇认真听着，末了也给了一份剧本，道：“您的表演功力我很信任，您从上海赶来，我也很感动。 但选角不可马虎……” 他又说了一遍条件，严顺开拍拍胸脯，道：“可以，我没意见！别说体验一个月，别说考试，只要戏好，怎么都行！” 也是聊了聊，大晚上的还下雨，陈奇怕他回去出事，索性又找人开了间房，让严顺开留宿。 这三个人，老实说李雪建差了点，后两位他都挺中意的，具体还要看表现。 ………… 他这边忙着筹备。 国内影坛仿佛不问春秋一般，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中影。 第二季度的看片会正在举行，刚刚放完了一部片子，全场都眼泪汪汪的，眼睛通红，还有拿手绢擤鼻涕的。 “下面填报拷贝数量！” “刷刷刷！” 各省电影公司的代表，一边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一边拿笔填写。这次填报，比《庐山恋》《太极》还要果断，因为这片子没争议，没敏感性，傻子都知道必受欢迎。 很快，单子上交，统计完毕。 “《妈妈再爱我一次》，35mm拷贝数，468个！” （冇了！ 明天一起补上……） 第308章 内地有内地的宣传 他回来一共也没几天，大姨妈终于懂事的走了。 俩人都有点迫不及待。 …… “洗洗吧？” “我懒得动，不洗了。” “哎呀，那多脏，我给你擦擦。” 她下了床，地上早准备了两盆热水，投了一条毛巾，给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好像善良的护工在照顾瘫痪在床的孤寡老人。 随后自己也洗了洗，这才重新上床，往他怀里一钻。 每当此时，就是她感到最幸福的时刻，在一张大床上跟心上人紧紧相拥，不管外面风大雨急，有岁月到老的美好。 “哎……” 她枕着他肩膀，忽道：“王导说《妈妈再爱我一次》拷贝卖的可好了，地方电影公司都高兴坏了，好像今年市场特别特别好，比去年还繁荣。” “娱乐片多了，当然繁荣，这股风潮还是我们带动的。” 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是国内市场最棒的时候，后期就开始衰落了。 “说几时上映了么？”陈奇问。 “那倒没有，反正第二季度呗。” “那最好早点，5月金鸡百花，得把热潮掀起来，给你壮声势，哪怕你没拿奖，也得让大家知道你是无冕之王。” “太夸张了，还无冕之王呢！内地又不像香港，你还能花钱宣传不成？”龚雪见识多了，对这些事也明白一点。 “各有各的打法，我明天找王导商量商量……我说过，要把你变成中国最红的明星，我得说话算话！” 历史上的龚雪，只拍了12部电影，3部电视剧，同期这个阶段，她已经拍了6部戏了，其中3部是女主角。现在呢，她拍了《祭红》《庐山恋》《太极》《太极2》《妈妈再爱我一次》5部戏，其实差不多。 但影响力吊打！ 这年头周期长，一个电影演员，每年能出2部戏就算高产。 她前年有庐山恋，去年有太极，今年有苦情大作，一年一部霸榜，然后出海冲奖，走的非常稳。 龚雪撑起身子，眼里的柔情似要溢了出来，轻声道：“我这样讲可能觉得有点虚伪，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为了……” “我知道！” 陈奇捏捏她的脸蛋，笑道：“生活需要物质基础的，我们都是电影从业者，最好的物质基础就是功成名就，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 而且我不用你用谁？难道我要捧别的女人百花三连冠不成？” “我只怕有一天，你，你……” “啧！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堪么？” “……” 龚雪抿抿嘴，心里嘀咕，那谁知道呢？谁晓得你在香港都干什么？ 念起这事，她愈发的想去香港一起工作，微微发怔间，只觉身下的男人又有反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遂柔顺的滑了下去，已经有些熟练。 咝！ 陈奇一手摸着她的头发，一手握着她的手，十指交叉，颇为享受。床笫之间的事情，她几乎百依百顺，当然他也愈发宠。 喜欢骚的别怕帽子多，喜欢漂亮的别怕花钱，喜欢乖的就得宠着。 ………… 北影厂，小礼堂。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主创全部集合，王好为、龚雪、陈奇都来了。 今天要请一些人看片，不同的电影有不同的受众，像《庐山恋》当时邀请统战部的人来，这次换成了妇联的同志，以及教育系统的干部。 这些人大多是女性，年纪都不小了。 话不多说，开始放片。 原版《妈妈再爱我一次》没啥思想，单薄的很，用各种各样的哭戏来充斥片长，且充满了一种封建愚昧。这版在陈奇的操刀下，最大不同就是把背景放在了解放前。 把封建色彩，变成了批判封建；把愚昧的女人，变成了受压迫的可怜女性。 最后还升华了一下，儿子从美国留学归来，立志建设祖国，找到了亲生母亲，俩人沐浴在新时代的阳光下，母子团聚巴拉巴拉，各种buff迭满。 90分钟的片子眨眼而过。 哭泣声在小礼堂内此起彼伏，有的在压抑，有的已经控制不住，哭声越来越大，这种片子对女同志就是原子弹爆炸的效果。 “……” 龚雪第一次看成片，眼睛也是红红的，正想掏手绢呢，前排的一个大姐忽地转过头，然后站起身，直接过来，一把攥住手：“哎呦，我可怜的孩子，可苦了你了！” “你说你，你怎么不找我们妇联反映啊？我们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呃，我想找妇联呀，我不知道去哪儿找呀……” 龚雪伤感的情绪瞬间全无，抿嘴应着，而又一个大姐过来，哭天抹泪：“你可太不容易了，我也是当妈的人，我就想起我养娃的时候……呜呜呜……” “您别伤心，日子都好起来了。” 一时间，她没怎么样，尽安慰别人了。 好一会，大家情绪平稳，二话不说，拍着胸脯道：“你们这片子太好了，多好的弘扬母爱的教育主题啊，你们放心，包在我身上！” “对旧社会女性遭受的压迫与毒害，简直来了一次赤果果的批判，女同志都应该来看看！” 妇联和教育，是两个大系统。 这只是京城地区的，但带动的人群也很可观，王好为偷着乐：拍小陈的戏就是好，后续保障一条龙，啥都不用操心，连宣传他都管。 把人送走了。 陈奇道：“王导，能联系上京城电影公司的经理么？” “我认识啊，你又要干什么？” “那麻烦您知会一声，只要京城地区能在4月份上映，并且宣传力足，雪姐愿意跑10家影院，与观众面对面交流，当然还有您，如果您同意的话。” “这……还能这样？” “我没问题，我乐意与观众见面，小龚这是你的意思？” 王好为疑惑的看向龚雪，龚雪脸一红：“我听他的。” 嘁！ 王好为翻了个白眼：“那我说说吧，以前可没有这种的，成不成我不保证。” “肯定行的，电影公司又不傻，大好的机会谁不要啊？” （咬苹果那章被删减了……） (本章完) 第309章 一姐 如今没有全国性的大院线，都是各省、市、县自己玩。 一部片在一个省内，什么时候上映，放多长时间，怎么宣传，力度大不大，完全由电影公司决定。这都是土皇帝，也是改革的最大阻碍。 陈奇对电影公司的人不熟。 随后，他又联系西影厂的吴天明，让其给陕西的电影公司带话：如果能让《妈妈再爱我一次》在5月份上映，龚雪同样会去电影院，与观众面对面。 京城是4月，要先声夺人。 陕西是5月，因为金鸡百花就在5月份的西安举办，他要让龚雪女王出巡。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路演。 《太极》在香港上映时，他就搞过一次，现在又带到大陆了。但也就联系这两个地区，再多就费劲了，没那个精力和人情关系。 ………… 京城电影公司。 总经理郑大勇正在开会，研究第二季度的排片放映和宣传工作。 “截至目前，包括剧场、电影院、单位礼堂、工人俱乐部等在内，京城已经有150多家放映场所，数量乃全国之冠！第一季度的市场反响都看到了，那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异常火热。 这得益于《无敌鸳鸯腿》《京都球侠》两部娱乐片的贡献。 第二季度也有一部很独特的片子，《妈妈再爱我一次》，老实说，我看片的时候我一个老爷们都忍不住流泪啊，我媳妇当时也在，看完回家就把孩子揍一顿……” “哈哈哈！” “我觉得放在6月份比较好，能连着暑假，暑假学生、老师多，在热度上能起到一个连续作用。” “6月太晚了！这种片子，别省巴不得明天就上映赚钱。” “5月吧，5月适中！” 正讨论着，忽有人进来，小声对郑大勇说了几句。 郑大勇站起身，出去了一会，没多久回来了，道：“安静一下，有个新情况，刚才北影厂的王好为导演联系我，说希望能在4月份上映……” “嗯？？？” 此言一出，众人疑惑。 “片子都到了发行环节，已经与制片厂无关了，他们怎么还管上映的事呢？” “王导是个老导演，不能不知道吧？” “就是，我们怎么排片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静一静，我还没说完呢！” 郑大勇道：“他们承诺了，如果能行，这部片的主创可以跑10家影院，与观众面对面，助力宣传。” “这叫什么路数？没有先例啊？” “会不会违反规定？” “等会等会，让我问一句：龚雪来么？”一人急道。 “来！” “……” 顿时气氛有些微妙，顿了顿，有人道：“龚雪要是来，那观众肯定欢迎。” “对对对！” “其实早点上映也好，人家外地有，京城没有，观众都跑唐山看去了，干嘛让他们赚我们的钱啊？” “不过10家影院太少了，30家怎么样？” “30家多了吧，人家可能还不愿意呢。” “那就20家！” 最后定了20家，决定给王好为回复。 具体流程是：电影公司发出邀请，主创答应，再安排去电影院，这样能避免一些争议。 郑大勇觉得很新奇，电影上映就是上映，还能这么整么？但他又说不出一二三来，只是不知不觉中，被某人钻开了一个小口子。 ………… 眨眼到了4月。 戛纳影展公布了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名单。 大师云集，戈达尔、文德斯、安东尼奥尼都有新作参赛，凑巧的是，严顺开的《阿q正传》入围，这是第一部参加主竞赛单元的大陆影片。 而《孤儿怨》以香港地区的名义报名，竟然也被选中了。 因为它不是单纯的商业片，小孩子杀人的设定很新颖，还有很多政治映射，嗯，映射……但陈奇对获奖不抱希望，能入围就挺好，关注度会大一些。 《美丽人生》这边。 李文化带着李雪建、李宝田、美术师李健群，还有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何平四人，一起去了上海，严顺开自己在上海汇合。 老谋子等人临近毕业，没什么事了，直接被带去。 李健群去年底就被陈奇告知，要做这部戏，早早就准备了。 他们要去上海取景，看看集中营旧址，体验旧上海人的生活等等，为期一个月。龚雪没去，她也是从去年底就开始准备了，还有陈奇给开小灶。 而三个备选男主，读完剧本后，皆感独一无二，想演的冲动极其强烈。 李雪建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也特意请了一个月假。 《美丽人生》发生在上海，陈奇想启用大量的沪派演员，再不行也得是江浙的，他记得的老前辈不多，有一个演《济公》的游本昌，49岁了，主角演不了可以演个配角。 还有魏宗万，小年轻王志文、周野芒、奚美娟，做配音的林栋甫等等，具体看看谁可以用。 …… 华侨饭店。 刘小庆告别了李翰祥，美滋滋的从大门出来，一瞧旁边的保安，得意的斜了一眼。 就在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这家伙狗眼看人低，说这是专供华侨和港澳同胞住的，你不能进！刘小庆气得要死，最后还是李翰祥亲自下来接，才能进去。 《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筹备顺利，主要角色已经定了。慈禧由刘小庆饰演，慈安的演员叫陈烨，没啥名气，后来出国了。 丽妃给了周洁，就是《包青天》演公主的那个。 鬼子六奕訢，原版找了张铁霖，但现在他是个淫贼啊，妇孺皆知，形象败坏，以至于找他的戏都是类似的角色，李翰祥自然不能要，选了周里京来演。 男主角咸丰，他意定女儿的男朋友，那个叫梁佳辉的。 但梁佳辉在拍《人鬼情未了》，只得等一等。 “喂，你过来！” 她站在门口，招手叫保安，道：“你现在不让我进，你记住我，我早晚会光明正大的进去，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站在这里！” 她一甩头发，大步流星的下了台阶。 刘小庆可不是吃亏的性格，好胜到在监狱里摘棉花，都要争第一的——当然她没摘过棉花，当时是缝被面。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刘小庆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心情愉快的不得了。 李翰祥是大导演，这两部戏是大制作，慈禧更是大角色，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一旦这两部戏上映，自己铁定爆火，超过龚雪。 北影厂，乃至中国影坛一姐。 第310章 国内第一场路演 刘小庆怀着这般心思，往北影厂骑去。 路遇一家电影院，猛地停下来，只见门口的宣传板上已经贴了超大幅海报，龚雪抱着孩子的画面，硕大的字体：妈妈再爱我一次！ 导演：王好为。 编剧：陈奇。 主演：龚雪、方超等等…… 刘小庆的目光停留在陈奇的名字上，又气又不甘，从时间上讲，自己认识陈奇比龚雪早，那会他刚来北影厂，还在改《庐山恋》的剧本呢。 当时自己就对其示好，被拒绝。 后来《庐山恋》火了，又示好，又被拒绝……三番五次，以她豁得出去的脸皮也觉得自尊心受挫，就这么看不上我么？ 陈老师：没办法啊，我不喜欢大脸盘子——你又不是钟楚虹。 “我早晚让你知道，没有你，我也能比你捧出来的红！” 她哼了一声，正欲离开，忽见影院里面出来俩人，一人拿海报，一人拿浆糊和刷子，又在旁边贴了一张。 刘小庆驻足观看，上写：“《妈妈再爱我一次》将于4月11日上映，15日下午，导演、主要演员将在本影院与观众见面交流。 14日，将发售特殊场的电影票，数量有限，敬请期待！” 这年头的人不是不会做生意，主要是缺乏环境，只要有人搭台子，立马有人跳上去耍。这不电影公司无师自通，连特殊场都搞出来了。 “什么意思啊？” “好像是演员要过来，跟观众见面吧？” “哎呦，龚雪会来么？” “应该会吧，上面不写着主要演员么？” “那我得准备抢票了！” 刘小庆低着头，在越来越多的群众议论中离开，愈发不忿：“一看就是那小子的手笔，就会弄这些幺蛾子！” ………… 陈奇鼓捣的路演，引起了一些争议。 说违规吧，没有哪条规定禁止演员不得参与宣传；说合规吧，确实比较新鲜。 除此之外，一些报刊也报道了《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上映消息，这都是例常宣传了，也是观众接收影讯的主要渠道。 10日，傍晚。 龚雪在食堂吃了饭，独自往筒子楼走，忽听后面有人喊：“小龚！” 一回头，刘小庆和李秀明结伴而来，笑道：“你电影要上映了，不请我们去看看？” “可以呀，明天就有空。” “哎呦，我们开玩笑的，要看我们自己买票。何况你那么忙，听说还要去电影院见面呢。” “就是，别累着了啊！” “下月还得去金鸡奖呢！” 俩人说说笑笑的走了，龚雪皱了皱鼻子，她也有脾气的，只是不会吵架而已，每每都被骂哭，干脆就不与人争执了。 她回了筒子楼，生了会闷气，自己安慰自己。 然后打开大衣柜，取出一套衣服换上，上身是白色鸡心领的小毛衫，里面穿衬衫，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搭配矮跟皮鞋。 稍微抹了点口红，色号很淡，然后把头发扎起来。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看起来既高挑又洋气。 在以前那个年代，女同志是不许表现外在美的，她成分又不好，不敢高调。现在陈奇整天夸她好看，夸得自信心都出来了，而且红气养人，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已经难得的培养出明星范儿了。 明星范儿，不仅仅是好看、化妆、时尚，而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即便你不认识某个明星，但把他和普通人混在一起，还是能第一眼发现对方的不同——这点做得最棒的，是范小胖。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龚雪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停下来，练习明天的发言。 陈奇对她好，无论生活上还是事业上，简直无微不至，她也不想辜负人家，一定要努力变得更优秀才行。 ………… 第二天上午。 陈奇骑着车子，自己跑到了东四的交道口影院。 这家影院建于50年代，1200个座位，两层楼的建筑，灰色外墙刻着古代的车马图案，门前有一个铺着方砖的小广场。进门是大厅，摆放着长椅供观众休息，还有小卖部，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条水磨石楼梯通往楼上。 京城130多个放映场地，首轮影院不过20余家。 一般都是座位较多，设施较好的，交道口影院是其中之一。陈奇感觉确实很阔气，但在上楼的时候赫然发现墙壁上有一道裂缝，看着就很危险。 他穿来之后，进电影院的次数不多，面露疑惑：“这就是首轮影院？” 上了楼，找到经理的办公室，门半开着，里面男男女女的说话声。 “哟，小陈来了！” 王好为、龚雪等人已经在里面呢，王好为帮忙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大编剧，这位是影院经理……”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 经理赶紧握手，道：“电影创汇您是头一份，我们佩服的不得了。要不是借着这部电影的缘分，我还见不到您呢！” 如今制作、发行、上映都是分开的，制片厂与影院完全脱节，互不参与。 所以搞这一出，大家都很新奇。 《妈妈再爱我一次》今日起在京城上线，主创要跑遍20家首轮影院，交道口就是第一家。 经理跟陈奇客气了几句，扭头继续向龚雪嘘寒问暖，问东问西，龚雪保持着微笑，得体的应酬着，只是眼神时不时往那边瞥。 陈奇一乐，有种女神的舔狗送双人份早餐的既视感。 聊了一会，听外面杂乱声响，经理赶紧把门关上，笑道：“观众入场了，这种事我也没经验，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亮灯前两分钟，银幕出演职员表的时候，我们抹黑进去，在前面站好。等灯光一亮，观众一眼就能看见我们，他们会有很惊喜的反应。” “麦克风试过了么？” “试过了，都好使的。” “有主持人么？” “呃……” “算了，我来吧，你们多派几个人维持秩序，活动结束一定让我们先走，不然容易发生事故。” 他们是真的不懂，陈奇手把手的教。 外面的吵杂越来越大，过了会又恢复安静，变成了电影放映的声音。龚雪有经验，毫不紧张，王好为反倒有点拘谨…… 大陆第一场路演，在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其意义的时候，悄然诞生了。 第311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 今天是休息日。 郑淑芳今年30多岁，在机关单位工作，对电影兴趣不大，可有可无。她本来计划好了，周日一家人去踏青，谁知上初中的儿子死活要来看电影。 还说什么特殊场，龚雪要与观众见面…… 郑淑芳又不喜欢龚雪，架不住儿子纠缠，只好托关系拿到了几张票。 “这么多人？” 她看着快爆满的放映厅，吓了一跳，道：“又不是什么武打片，也有这么多人看？” “当然了，都是喜欢龚雪姐姐的人啊！” “龚雪姐姐，叫的真亲……” 郑淑芳翻了个白眼，理解不了儿子的心态，也理解不了单位的那些男同事的心态，而她一扭头，见自己的爱人也是一脸期待，愈发气恼。 不就一个演员么？ 《庐山恋》俘获了全国男青年的心，《太极》又夺走了全国青少年的心，这点女同志确实无法共鸣。 坐了一会，灯光暗下，银幕亮起。 《妈妈再爱我一次》开始。 开头便是一片岭南风光，山清水秀，城市商贸繁荣，与香港多有往来，男主林子荣和女主秋霞相爱。但女主出身贫寒，男主家境富裕，父母亲不同意这桩婚事。 “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妈！” “住口，这里没你的事！” 饰演男主母亲的是位老演员叫于黛琴，51岁了，她爱人叫管宗祥，有个儿子叫管虎。 “你母亲以前做过舞女，你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家不干不净，身份卑贱，哪点配得上我们林家？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不！你说的不是事实，你怎么可以侮辱我母亲？” “哼！无论是不是事实，你看看你的样子，乡下丫头一个，毫无见识，你凭什么与我们家子荣成亲？岂能让你耽误了他的前程！” 恶婆婆端起一个精致的碟子，上面有块点心，嘲讽道：“就像这块西式点心，你知道要多少钱么？若非你来我们家，你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尝。 不过我心善，你可以吃一块再走，不要再来骚扰子荣！” “你！” 秋霞又委屈又心痛，忍受不了直接跑了出去，林子荣起身追赶。 “秋霞！秋霞！” “你追我干什么？你妈妈不喜欢我，你是大少爷，我是穷丫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秋霞，你相信我，我对你一片真心，我会说服我妈妈的！” 嗡嗡嗡！ 开头这一段，就让大家傻了眼。 眼下大陆都是什么戏？ 伤痕戏，小市民戏，讲改开的戏，还有刚刚兴起的武打片……但无论哪种类型，都讲究个四平八稳，循序渐进，哪有上来就撒狗血的？ 没错，《妈妈再爱我一次》本质上就是撒狗血。 因为它是苦情戏，苦情戏的唯一目的，就是让观众哭！ 后世大家看到吐，现在可是头一遭，全场观众尤其是女同志，无不瞪大眼睛，情感涌动，这这这，代入感爆棚啊！ “……” 几分钟前还不以为意的郑淑芳，已经挺直了腰杆，全神贯注了。 林子荣对天发誓，花言巧语说要娶秋霞，秋霞被骗了身子，怀有身孕，男主母亲此时找上门，又换了一副嘴脸。 “秋霞，算我求你，你离开子荣好么？” “我希望你理解作为母亲的心情，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指望他继承家业，娶个门当户对对他有帮助的妻子，你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已经为他寻了一门亲事，是香港的千金小姐，她不喜欢有你这种人存在，如果你真为了子荣好，就应该离开他，解决掉肚子里的孩子，让他一身清白。” “我会离开子荣的，但孩子是无辜的！” “这些钱……” “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会抚养他长大！” 影院里已经一片骂声。 “老妖婆，太可恨了，什么东西啊？这么逼迫人家！” “呜呜呜，秋霞太可怜了！” “干嘛不要钱啊？要啊！” “那男的就是陈世美！” 秋霞搬走了，把孩子生了下来，小名叫东东，对外说是孩子父亲早亡，辛辛苦苦的生活着。 林子荣与一个香港来的富家小姐结了婚，谁知婚后几年，富家小姐总是流产，保不住孩子，她家世更高，性格强势，不许男主纳妾。 林家在生意上要仰仗人家，便想起了秋霞，想方设法找到了她。 男主母亲就是大反派，软硬兼施的抢孩子。 “东东留在你这里，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你供得起他读书么，你能给他好前程么？让他跟着我们，我们会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 秋霞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不想让孩子像自己这样，觉得有道理，但自然十分舍不得。 就在她纠结之时，一天晚上，东东生了病，发起了高烧。家里请不起好大夫，只能找赤脚医生，开了服药，烧一直没退。 那个年代的人迷信。 秋霞只得去求神，大晚上跑出去，从家门口一步一个头，磕到庙里。 “珍珠娘娘，求您救救我孩子！” 珍珠娘娘是潮汕地区拜的神仙，专门护婴保童的。 深夜里，雾气氤氲，朦胧的灯光笼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她从家门口出来，无比虔诚的，伏身，磕头，祷告，又站起，向前走一步，再度伏身…… 仿佛每走一步，东东的希望就增添一分。 到了庙宇下面，更是迈上台阶，单薄的背影一步一步往上爬。她额头磕出了血，衣衫满是泥尘，面容憔悴却圣洁如菩萨。 “珍珠娘娘，求您救救我孩子！” “珍珠娘娘，求您救救我孩子！” “呜！” 郑淑芳忍了许久，此刻终于鼻子一酸，仿佛生理本能一般，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她还不好意思，拼命压抑着声音，谁知四周的哭泣声接连响起，转而连成一片，再看旁边，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是眼泪汪汪。 开天辟地的第一部苦情戏，以强大的感染力冲刷着纯真的观众们。 谁见识过这种路数？ 很幸运，东东最终无碍，醒了过来。 这是一次缘由，还有一次，东东被其他的小孩欺负，骂他是没有爹的野种，于是跟人打架。 秋霞了解实情后，下定决心把孩子送到林家。 母子分别，自然又是哭天抹泪，赚取眼泪。 东东到了林家，果然过上了好日子，穿上了小西装、小皮鞋，吃的是鱼肉糕点，念的是西式学校。小演员方超表现出色，将情绪拿捏的十分到位。 他离开母亲，并不开心，始终想念着。 终于有一天，他偷偷跑了回来。 “东东！” “妈妈！” 秋霞见了他，惊喜万分，母子相拥而泣。 第312章 都给我哭！ “妈妈，我在学校学了一首歌，我没有给爸爸奶奶唱过，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于是乎，东东退后了几步，像模像样的站定，还鞠了个躬，跟着比划着小手，一边做动作，一边开口唱：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回响在银幕里，龚雪演技大爆发，满眼慈爱的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角却含着笑，又欣慰又酸楚。 这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原唱正是萧芳芳，出自50年代的一部片。 绝大部分内地观众，都是第一次听，歌词简单，旋律琅琅上口，关键包含着一股浓厚的母爱情感，一听就上了头。 然而欢乐的时光短暂。 林家人很快找了过来，又把孩子带走了。 大背景是1949年，我党在战场上节节胜利，老蒋溃败，很多人开始考虑后路。林家是经商的，研究一番，决定举家搬去香港。 不想被东东听到了。 小孩子十分聪明，知道一去香港，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便第二次跑回了家。 “你又偷跑回来了？” “妈，我好想你！” “东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跑回来，爷爷奶奶爸爸都会着急，万一你在外面出了事，让我怎么交代？” “呜呜呜……可是我好想你，我想跟妈妈在一起……呜呜呜！” 秋霞认为孩子跟着爸爸会好，便狠心送了回去。 东东不想去香港，又不敢回家，生怕妈妈不要自己，便再度溜走了，这下闯了祸，两家人谁也找不到，孩子失踪了。 秋霞发了疯似的寻找，最后灵光一现，在珍珠娘娘庙找到了东东。 林家人也赶来，要把孩子带走，秋霞连遭打击，这时候精神问题已经有些预兆，拼了命的护着。 “东东！东东！” “妈妈！” 秋霞被人拉着，被拽着，被撕扯着，东东则在父亲怀里挣扎：“我不要去香港！我不要去香港！我见不到妈妈了！” 他哭喊着，无济于事，又比划着小手，边哭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呜呜呜……呜呜……” 这一幕，全场落泪，哭声连成一片。 郑淑芳都有点抽抽了，情难自已，用手绢捂着鼻子，满脸都是泪水，忽觉胳膊一沉，却是儿子抱住了自己，她也紧紧搂住儿子，母子感情从未如此深刻。 还有没带手绢的，用袖子随便一抹，鼻涕眼泪全是。 无论大人小孩，仿佛中了苦情咒，毫无保留的宣泄着情绪，特别是结了婚生了娃的女同志，根本控制不住，情感共鸣直接拉满。 苦情戏的最大受众就是中老年女性，这是天然决定的。 “东东！” 秋霞终于挣脱出来，跑去追赶，谁知失了足，从珍珠娘娘庙的台阶上一直滚落下来。 “妈妈！！！” 孩子叫的撕心裂肺，还给了个慢镜头，龚雪自然不能自己滚，是替身滚落在地，一仰身，又露出她的脸，头上鲜血淋漓，昏了过去。 “快把孩子带走！” 男主母亲总算还有点底线，补了一句：“送她去医院！” 自此，母子二人彻底分离。 镜头一转，医院里，秋霞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问。 “……” 秋霞缓缓睁开眼，眼神愣怔，一声不吭，她用一种很奇特的角度抬头看对方，眼睛从愣怔慢慢变得散乱，露出一抹痴痴的笑容。 “东东……乖东东，妈妈带你回家……” “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妈妈给你买玩具，妈妈也送你上学……” 她疯了。 “苦命的人啊！” 郑淑芳也终于喊了出来，看电影看到情感崩溃，前后左右更是一声一声的“可怜啊”“哎呦”“当妈的啊都这样”…… 林家到底去了香港。 二十多年过去，到了70年代末，东东长大成人，去美国留学，适逢大陆改革开放，欢迎华侨回归。 他回到了故乡，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一个疯女人。 女人瘫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呆滞，歪着头，身体蜷缩着，苍白又憔悴。 “她儿子丢了，就变成这样子，疯了几十年，以前时好时坏的，现在越来越严重，成天抱着个玩具，谁拿就打谁，唉……” “……” 东东从后面慢慢靠近，没见到正脸，直觉却肯定那是自己的妈妈。 “妈！” “我是东东！我是东东！” “唔！唔！走开走开，你不是我儿子，走开走开……” 秋霞抱着一个破烂布偶，已经认不出他来，双手乱扑，推他，打他。 东东蹲下身，如同小时候一般比划着，在影片里第三次唱起了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 秋霞身子一怔，慢慢转过头，疑惑的打量着他，本能的跟着轻唱。 唱着唱着，也跟着比划起来。 全场鸦雀无声，只这首歌回荡：“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秋霞的眼睛逐渐变得有神，手开始颤抖，期盼又害怕的碰了碰儿子的脸，轻轻摩挲着，终于清醒了过来。 “妈！” “东东！” 90分钟的片长，从秋霞一步一磕头求神开始，几乎每一刻都在收割着观众的眼泪。提前了数年的苦情大戏，依旧验证着它的时代魅力。 因为这无关政治，无关伤痕，无关任何争议的敏感的东西。 它是实实在在，最简单的母爱。 全片结束，滚出演职员名单，灯光依旧暗着，在陈奇的指挥下，一行人摸黑走了出来，然后灯光啪的亮起。 观众愕然发现，前面多了几个人，细看之下，愕然变成了惊喜，惊喜又与方才的剧烈情绪交融，哗的一下仿佛洪水浪涛般奔涌而出。 直直的冲向一个人，席卷其中，不可自拔。 “哎呦，你说你怎么那么可怜啊！” “秋霞啊！” “你可太不容易了！” 这年头观众是单纯的，更有那些老大娘，找回了当年看《白毛女》恨不得痛打黄世仁，把喜儿认做女儿的状态，直接从座位站起来，就要往前奔。 龚雪下意识往后缩，陈奇连忙挡在身前，道：“拦住！拦住！” “千万别让热情的群众冲昏了头脑！” 电影院的职工也是第一次经历，手忙脚乱的把老大娘挡住，陈奇拿着麦克风客串主持人，这时候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要让观众抽离出来。 “观众朋友们好，今天我们的导演、演员特意赶来与大家见面！” “片子放完了，先问大家一句，好不好看？” “好看！！” “那掌声呢？” “哗哗哗！” 刚才哭得有多激烈，此刻拍手就有多痛快，一时间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打完收工！ 不欠章了啊……） 第313章 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我本身没有做母亲的经验，特意问了我妈妈当初是怎么养育我的……” 台上，龚雪穿着昨天备好的一身衣服，矮跟小牛皮鞋，淡淡抹了一层口红，从容自若的分享心路历程。 交道口影院1200个座位，坐了八九成，千余道目光盯着她，流露出阵阵赞叹，因为大陆的演员太土气了，随着港台流行文化暗地流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邓丽君、谭咏麟，愈发有这种感觉。 龚雪在气质打扮上，算是最先突围的。 观众一瞧，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演员，像港台明星那种范儿了。 “那个小演员叫方超，在上学，没能前来。开拍之前，我与他天天待在一起，喂饭、剪指甲、哄睡觉，把他当成我的孩子一样来培养感情，我觉得还算做到了吧，你们觉得呢？” 龚雪羞涩一笑，还把话筒反过来，面向观众。 观众一愣，这又是什么招式？ 一时没人接茬，她抿抿嘴：“看来大家是不满意，那好，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 这才回过味，发出一阵善意的轻笑，又添了几分印象分。 陈奇在旁边看着，老怀大慰，自己培养的姐姐终于出息了，都会互动了。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我作为文艺工作者一直这样要求自己……总之呢，今天非常高兴能与大家见面，现场交流一些想法，我一定会带来更好的作品，不辜负大家的喜爱。” 龚雪鞠了个躬，结束了发言。 “哗哗哗！” 掌声再度响起，伴随着大量观众的叫喊：“别走别走，再聊会嘛！” “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龚雪同志，你演的太好了！我能跟你握个手么？” 要糟！ 陈奇一瞧形势不对，赶紧冲电影院经理比手势，对方傻了吧唧乐呢，根本没注意，而这时已经有一些人往前涌了。 “快走！” 他一拉王好为和龚雪，撒丫子就跑，但已然有热血上头的群众冲了上来，顿时在一小片区域形成混乱，开始推搡拥挤。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组织人手维护秩序。 “别挤别挤！大家不要挤！” “让演员同志先走！” 龚雪被陈奇拉着，只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脚步踉踉跄跄，忽地绊了一下，右脚一凉。 “我的鞋！我的鞋！”她叫了起来。 “别管鞋了，先出去！” 急忙忙往外面跑，好不容易冲出来，陈奇往旁边一拐，直接进了经理办公室，咣啷把门一锁。 “都在吧？” “在呢在呢！” 王好为也吓够呛，不停喘气，只听外面吵吵嚷嚷，夹杂着经理的大吼。他们也不敢出去，只得在此闷着，宛如躲在暴风骤雨中的安全屋里。 龚雪小脸刷白，还光着一只脚，颇为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经理才进来，衣衫凌乱满头大汗，仿佛受了一场刑：“哎呀我操！不好意思，说脏话了，差点死在外面啊！” “早告诉你注意，你干什么呢？看我手势啊！”陈奇道。 “是我的错，我的错，你们没受伤吧……那就好，不然我就成全国观众唾骂的罪人了，哎呀，龚雪同志！” 经理见她鞋都飞了一只，更是尴尬：“您看这，这，我给您买一双吧？” “我没关系的，观众们没事就好。” 龚雪有点无语，表面还得保持大方的微笑，第一时间问候群众。 “哎，别动别动！” 陈奇却忽然安排上了，取出自带的照相机，让他们保持这个姿态：经理一脸抱歉，龚雪扶着桌子，很可爱的悬着一只脚，王好为在用手绢擦汗…… 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多好的宣传素材啊！给于佳佳发过去，报纸一登，全国人民都知道龚雪在《妈妈再爱我一次》现场遗失了水晶鞋…… 这下也没法走了，索性在此休息。 陈奇一边安排人去乐春坊叫计春华，一边到附近的商场去买鞋，龚雪开心的换上。经理在旁边看着，有点难受，就像女神当着自己的面上了黄毛的车一样。 陈奇懒得理会一个龙套的内心活动，随口问：“我看那墙上有裂缝是怎么回事？” “唐山地震震的，好几年了。” “怎么没修呢？” “没人修啊！我们电影院有俩主管部门，区里的文化局和市里的电影公司，区里不想修，怕被电影公司占便宜，电影公司只负责业务不负责管理，更不给修了，就一直拖着。” “就是你这影院的产权归区里，但业务方面由电影公司负责？” “呃，应该是吧……” 经理觉得说的有点多，果断打住，陈奇笑笑，没有追问，道：“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得走了，下午还有一家呢。” 早上来的，耽搁到了中午才完事。 一行人从交道口影院出来，陈奇回头瞅了瞅，两层楼，1200个座位，这地儿不错。 …… 而在他们前面，先出来的观众们。 郑淑芳一家骑着自行车，边返程边议论着，儿子眼睛还是红红的，道：“妈，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学习，我长大了孝顺你！” “好孩子，你懂事妈就知足了！” 郑淑芳也带着哭腔，又是一番母子情深。 老爸已经抽离出来了，蹬着车子冷眼旁观，哼！我看你们能坚持几天！ 不过他也很得意，故意道：“这片子真好，没想到龚雪还能演这样的角色。” 嗯！ 一提这个，郑淑芳来精神了，就像后世老公陪着一起追剧的妻子，道：“你没听全场一起哭啊？我手绢都湿透了，太感人了，龚雪演得好，可怜哦……” 她立场轻而易举的改变，同样成了影迷。 ………… “秋霞啊！” “龚雪同志！龚雪同志！” “不要走！” 下午，情景再度重演。 在另一家影院，《妈妈再爱我一次》放完，一行人惊喜亮相，交流了20分钟左右，要走时，又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那些中老年女性观众热情的跟疯了似的，看龚雪就像看自家闺女，天下第一可怜人，只想好好心疼她。这景象，便如当年《渴望》火遍全国，大家对刘慧芳的心态那样。 还好这次陈奇有准备，早早跑了，计春华也发挥了很大作用，往前面一站，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威慑力妥妥的。 内地的路演文化形成比较晚，除了思想意识，最基本的一个因素是出行不便。 像后世那样全国到处飞的宣传，怎么可能呢？这年头出趟门多不容易，国内第一条高速公路要等到84年才开始建。 但在某个地域范围内，跑一跑还是可以的。 他们每天要跑两家，时间比较宽裕。 现在分首轮影院的，大型的、设施好的就是首轮，95%集中在二环内，剩下5%，像昌平啊、通县啊，这些郊区地带，一个县顶多能有一家就不错了。 当天结束工作，陈奇直接去于佳佳那边，提供了好多照片，明天媒体接上，旋风就能刮起来了。 第314章 包场 “《妈妈再爱我一次》是中国银幕的一次大胆突破！ 该片的主题并不深邃，然而表现的是世间最纯粹的情感，无需过多修饰，越简单就越真实，越真实就越感人。 比如东东得病，母亲秋霞用一步一叩首的方式去庙里祈求神明，固然有旧社会女性被封建迷信毒害的因素，却也表现了母爱的伟大之处。 昨日笔者在影院与观众们一同观看，放到这里的时候，全场无不失声痛哭，堪称最强‘催泪弹’！” “母爱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题材，这部电影直击市场空白，给了人们一个宣泄感情的端口，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类型的作品，可以称其为家庭伦理片！” “昨日，《妈妈再爱我一次》在京城上映，导演王好为、主演龚雪、编剧陈奇来到交道口影院与观众见面，这种独特的方式赢得了群众们的喜爱，现场轻松活泼，积极踊跃。 由于群众热情太高，造成了一些拥挤，龚雪的鞋子还被挤掉了，这真是灰姑娘遗失了水晶鞋。” “据交道口影院经理表示，鞋子已经找到了，被踩的不成样子，愿意赔偿一双新鞋，并对龚雪同志致歉……” 国内尚未诞生娱乐圈，更没有狗血八卦。 这种小趣闻就相当于80年代的八卦，足以让群众津津乐道，尤其配上图片，龚雪扶着桌子，光着一只脚，懵逼又可爱的表情，亲民度直接拉满。 亲民度，后世叫接地气。 99%的女明星都会立一个接地气的人设，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而这其中，99%的人设都是吃货。基本看一个女明星就是吃货，看一个就是吃货，这里就不点名了——没错，迪丽热巴！ 陈奇这种烂招，现在人抵挡不了。 他们觉得自己在看新闻，实则在看营销号，嗯。 谁也没发现，不知不觉的怎么全在讨论《妈妈再爱我一次》？随着口碑发酵，热度铺开，京城的老百姓差不多都知道了。 这20场见面会成了香饽饽，各种托关系抢票。 而每一次，都有一些趣闻爆出来： “老大娘哭着喊着要认龚雪做女儿！” “妇联同志当场表态要给秋霞撑腰！” “群众热情激动，王咏歌（男主演员）险些被揍！” “王咏歌坐公交车，被全车乘客骂了十分钟，委屈道‘我只是个演员，希望观众朋友们能将角色和演员区分开’！” 说归说，其实年轻人还好，在中老年观众群里，大部分是区分不开的。 哪怕十几年后，《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李明启，坐出租都不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冯远征，一直被认为打老婆…… ………… 某单位。 办公室里，安静的闲聊着。 工会的一位大姐忽然进来，道：“停一下说个事，市妇联发了个倡议，说有部电影需要组织观摩一下。工会响应号召，弄来一些电影票，主要面向女同志，带娃的优先！” “什么电影？” “是不是《妈妈再爱我一次》？” “对对，就是这个！” “哎呀太好了，我还想周日去看呢，给我三张，我家俩孩子。” “听说可感人了，没有不哭的，我就不信，看个电影能哭成那样？” “你还别不信，我姐带孩子去的，母女俩抱头痛哭啊，全场一起哭。我那外甥女回家洗衣服扫地，啥都干，像变了个人似的。” “然后呢？” “坚持了2天，正揍着呢！” …………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阳光明媚的午后，小学生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唱着50年代诞生的歌曲《快乐的节日》，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电影院。 “原地踏步——走！” “121，121……立——定！” “一会排队入场，不要乱，遵守纪律哦！” 老师们指挥队伍，孩子们一排一排入场就座，他们是西城某个小学的，最近上头部门也发倡议，说要开展母爱教育活动，观摩影片，于是就来了。 请妇联和教育系统的同志看片，不是白看的。 她们看的沉浸感十足，恨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来分享自己的心情…… 国内电影市场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包场。 以机关单位、学校为主，并且百无禁忌，什么片子都拿来给孩子看。像原版《妈妈再爱我一次》里有激情戏的，还有80年代末组织小学生看《黑太阳731》的。 今天便是学校包场。 有一个老师殿后，见学生们都进去了，才走进大厅。大厅里有小卖部，售货员马上喊：“这位老师，要不要买条手绢？” “你们还卖手绢呢？” “刚开始卖的，生意可好了，来一条吧，不然哭了没地方擦去。” 售货员展示着花花绿绿的各种手绢，极力推荐。 “算了，我用不着。” 老师摇摇头，莫名其妙，看个电影还买手绢，钱多啊？ 半小时后。 “呜呜呜……呜呜呜……太可怜了！” “手绢，谁有手绢借我用用？” 又是一片哭的海洋，老师们哭，小孩子们也哭，小学生已经能看懂了，照样抵挡不了，当然也有没啥感觉的，坐在其中就比较尴尬。 一个小胖子看着旁边的女同学上气不接下气，又看四周的同学个个眼泪汪汪，只觉不哭不合群，揉着眼睛硬挤。 还有一些单亲家庭的，或者挺可怜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孩子，更是如坐针毡。 这没办法，《妈妈再爱我一次》就是歌颂母爱的，同理，还有专门歌颂父爱的片子呢，还有歌颂大爱的呢，一部电影不可能把全体受众都囊括进去。 片子放完，小学生们眼睛通红的出来。 回到校门口，这还没结束，还有任务：“布置一下作业，回家每人写一篇观后感，或者写自己与母亲的故事也可以，不得少于500字！” “啊？？？” 一片叫苦连天。 在小学这个阶段，500字作文如同天堑一般，要抓耳挠腮的想啊。 ………… “气死我了！！！” 北影厂筒子楼，刘小庆在自己的宿舍里大发脾气。 她心气极高，争强好胜到难以理解，目标就是当中国最红最好的女演员，好不容易接到李翰祥的大戏，谁知一眨眼又被死死压住。 她去看了《妈妈再爱我一次》，表示各种不屑，如果自己来演，会如何如何处理……可惜没有如果，姓陈的就是看不上她。 与此同时。 李秀明也在气恼。 眼下是4月份，下个月就举办金鸡百花了，《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口碑非常好，自己大有希望获得金鸡奖，结果啥关注度也没有。 龚雪一波流把焦点全吸走了，京城的媒体和老百姓，张口秋霞，闭口东东…… 李秀明又有点担忧，到时候去了西安，千万别像京城这样啊，大家都变成陪衬了。 第315章 返港 京城电影公司。 郑大勇喜笑颜开，尝到了路演的甜头。 十天时间，龚雪一行已经把20家影院跑完了，见面会的票都靠抢，而且开完之后，上座率有明显提升，现在已经场场爆满。 虽然尚未统计，但预估着票房已然破了同期纪录。 “这种请导演、演员参与宣传的方式很好嘛，我觉得要多搞，后面的片子还有什么？” “有部《牧马人》！” “导演是谁？” “谢晋！” “呃……” 郑大勇卡壳，谢晋那种大导演自然不会来路演了，又问：“演员呢？” “朱时茂和丛珊！” “没听说过，是刚出来的青年演员吧？可以试着邀请一下，以后最好将这种活动变成常态，尤其是知名演员的作品，尽量请他们过来。 京城地区的、周边的，都可以，远地方就算了，我们不负担路费。” 郑大勇有脑子，十分肯定路演的成效，但也有局限性，比如不想掏钱。 这都没关系，凡事都是一点点改变的。京城有效果了，其他地方一看，如果都有样学样，主创可以浅层次的参与一下发行，就是有意义的事情。 ………… 夜深，又扬起了细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散落在后院，轻轻敲打着玻璃窗，窗内昏黄的灯光，草木在夜色中抽芽更新，散发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味道。 龚雪最喜欢这样的夜晚了，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着一本陈奇从香港带回来的西方，时不时抬头瞧他一眼，他则伏案写着工作计划，录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柔情似水…… 她忽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妈妈再爱我一次》席卷了京城，陈奇再度证明了自己的剧本无一失手，龚雪原本就很高的人气又往上窜了一大截，各种采访、座谈会纷涌而至。 等片子在全国铺开，那就更妥了。 王好为都变成国内大导演了。 而时间也来到了4月末，等《美丽人生》演员敲定，陈奇又该去香港了。 墙上的挂钟走过11点，他终于抻了抻胳膊，叹道：“总算忙完了！” “累了吧？” “还行，得活动活动。” “那你躺会儿，我给你揉揉。” 龚雪放下书本，让他俯卧在床，自己坐在旁边给他揉按肩膀和后腰。 陈奇道：“等你参加完金鸡百花，我就借你进组，下半年忙活《美丽人生》《太极3》两部戏，主要是《美丽人生》，我们差不多有6个月时间在一块。” “那就是两地来回跑喽？” “对，我在大陆这边还有很多事情……” 陈奇顿了顿，忽问：“姐姐，你喜欢上电视么？” “电视剧？” “不，央视晚会之类。” 龚雪一愣，她与陈奇对话都要在脑子里转个弯，很怕对不上他的思路，道：“你说央视的新年晚会那种？那不是人家策划的么，你说上就上呀？” “把策划权抢过来不就行了，我手里有牌。” “我怎么都好，倒是你又拍电影，又惦记电视，你想干什么？” 当然想做一个电影、电视、音乐、杂志综合性的巨无霸了！整合香江，进军欧美，反哺大陆…… 但陈奇没法说，只笑道：“我这人闲不住，有点事就想掺和，既然你同意，我就慢慢运作了啊！” “运作？” 龚雪被逗的一乐，道：“好吧好吧，你慢慢运作，我看你能搞出什么东西来。” ………… 《妈妈再爱我一次》继续在京城兴风作浪，别的省份见状，也纷纷按耐不住。 但这东西要看拷贝，中影洗印出来的拷贝，先给谁，后给谁，各凭本事。陕西电影公司老神在在，他们答应在5月份上映，届时龚雪来参加金鸡百花，顺道跑路演。 陈奇又找李连结谈了一次。 历史上，他的《少林寺》《少林小子》《南北少林》成绩都很好，只因被归类到香港片，不能参评内地奖项，一个有分量的奖也没得着。 现在《太极》是纯正的大陆出品，以他的受欢迎程度，斩获百花奖大有希望。 “金鸡百花和戛纳冲突了，《太极2》在戛纳有参展，你也有可能拿百花，你自己决定去哪个？” “我……” 李连结纠结，情感上他渴望去戛纳，理智上他又想去西安。 “奇哥，要不你给我个意见？” “我可不给，到时候不满意再赖我，咱们用个最科学的方法选择。” 陈奇撕了两个纸条，写上字，一手攥一个，在背后倒了几下，伸出来道：“选吧！” 李连结盯了一会，破罐破摔：“男左女右，我选左手！” “西安！” 他把纸条一亮，赫然写着西安俩字，道：“也行，这届我们人多，李导演和你雪姐都去。戛纳反正是参展卖片，你去不去都行。” “好吧，那，那《太极3》什么时候拍？” “下半年吧，导演换成徐克了，你见过的。” 陈奇拍了拍他肩膀，一如既往的画饼：“小李，我知道你除了拍戏，平时在京城很无聊。公司条件有限，一年只能给你一部戏，但以后就好了。 等《太极3》拍完，我不打算让你拍古装了，改成现代动作戏，做好心理准备，到时跟我去国际闯闯……” “可是《太极》已经走向国际了啊？”李连结不懂。 “这不一样，《太极》是中国风味的出海。我所说的国际，是让你真正跟美国演员合作，有国际投资，拍大片，在美国上映。” 大饼连着烙。 李连结眼睛越听越亮，用力点头：“那我是不是也得驻扎香港了？” “对，以后你得长期跟我在香港待着了。程龙知道吧？我也找机会合作呢，你俩都有这份资质，看你们谁先成功喽。” 陈奇确实有这个计划。 程龙被预定为囊中物，肯定要统战过来，但暂且不想让李连结和程龙出现在一部电影里，两个都是能挑大梁的，合作反而会削减个人魅力。 等在海外打出名气，再合作也不迟。后世二人都职业生涯末期了，合作一部烂片《功夫之王》，依然万众期待呢。 ………… 4月末。 李雪建、李宝田、严顺开回来了，陈奇组织了一次试戏。李雪建首先淘汰，他演喜剧还是差了点，特别是演个上海男人。 李宝田考虑再三，也淘汰了。 最后定了严顺开。 严顺开形象很适合，年龄大了点，但陈奇看过他在83年春晚上的一个节目《阿q的独白》，穿着一身西装，头发也有呢，看着还行，再化化妆就差不多。 （大概这个形象） 挑演员挑不着百分百符合的，后天加工占了很大一部分。 至此。 陈奇急忙忙回来一个多月，敲定了诸多事宜，又急忙忙去了香港，准备另一场战斗。 （冇了……） 第316章 大故事 同样是4月份，国际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阿根廷陷入了疯狂的通货膨胀，长期大罢工，民众对军政府的统治苦不堪言。总统加尔铁里是个大聪明，认为可以来一场干净利落的战争胜利，来转移公众焦点。 他选择了马岛。 此时大英的日子也不好过，撒切尔执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搞得老伦敦人民同样叫苦连天。 双方在开战之前，进行了并不热切的外交斡旋，然后阿根廷正式出兵，从4月份打到了6月份，一共死了千把人，伤了不到2千人。 阿根廷战败。 撒切尔本来摇摇欲坠，一下子声望拉满，并携马岛大胜之威来京谈香港问题，此乃后话了。 ………… 嘉禾。 电视新闻播报着马岛战争局势，评论员分析的头头是道，邹文怀一只耳朵听新闻，另一只耳朵听洪金保讲故事。 “我与阿龙决定合作了，不搞民国戏，搞都市戏，要有功夫、有飞车、有破案、有搞笑、有美女，再拉几个明星助阵，组成一部全明星时装动作喜剧片！” “全明星时装动作喜剧片？” 邹文怀一听这个名头挺唬人，问：“阿龙，你的意思呢？” “我也一样啊，不想拍民国戏了！”程龙道。 “新艺城拿了票房冠军，《最佳拍档》确实厉害，我们也是时候做出应对，不过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邹文怀好奇。 “……” 俩人互相瞅瞅，决定实情相告，洪金保道：“是陈奇与我们谈的。” “他帮你们制定项目？！！” “是啊，邹先生，上次我们见面就聊了这些，我与阿龙研究了一下，初步有了想法。而且他想联手对抗新艺城，他说想拆掉新艺城啊！” 洪金保语速很快的解释了一遍。 邹文怀脸色变幻，问：“如何拆掉新艺城，你原原本本说来！” 于是乎，洪金保将那晚的谈话内容告知，包括跟邵氏通过气啊，从新艺城挖人组建全明星阵容，准备挑拨离间等等…… 末了，他道：“邹先生，我与阿龙认为这种模式大有可为，可以试一试啊。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故事雏形，完善一下就是好剧本了。” “……” 邹文怀用手指轻叩桌面，思量着这件事的利弊，想来想去对嘉禾似乎没什么坏处，他只是有点意外，那个大陆来的私下接触自己的两员大将，竟然为了这个。 权衡了片刻，果断道：“我支持你们拍摄，新艺城一个后来者如此嚣张，定要狠狠的将其打下去！” “我怕把新艺城打下去，左派又崛起啊？”何冠昌插了一嘴。 “左派崛不崛起，是我们说的算么？” 邹文怀瞄了一眼电视新闻，叹道：“是这些人说的算啊，现在英国和阿根廷打仗，大陆又要与英国谈判，我们做电影而已，真抵得过国家大事？” “金庸不是带回消息，说香港保持不变么？” “具体谁知道呢？” 邹文怀不想讨论这些糟心的问题，与二人详细聊了聊，肯定了所谓“全明星时装动作喜剧片”的概念。 敲定事宜，程龙和洪金保离开公司。 程龙回了自己的豪宅。 这套房子在香港传统的富人区浅水湾，当初买的时候找风水先生看过，后来把房子卖了，净赚3000万。 香港明星大多炒房，他们成名早，赚钱快，买了房坐等升值，转手一卖就是十倍利润，因为香港房价太稳了，比大陆还狠。 程龙回了家，开了门，发现一双女鞋在门口。 林凤姣露出头，笑道：“你回来啦？我做了好吃的，刚好你尝尝。” “你怎么又来了？” “哎呦，人家想你嘛！我去给你拿东西吃。” 林凤姣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温柔乖巧，程龙也不好说什么。 闲聊了一会，他自去忙碌，林凤姣则收拾家务，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怀孕了，但又怕被强行打掉，不得不忍着。 等胎儿大了，最好能检查出是个男孩，再跟程龙讲。 “男孩子他肯定要的……” 林凤姣不知道某人金口玉言、预测天机过，只对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你争气点啊，让你爸爸把你留下，这样妈妈也有名分了。” 那边。 程龙一边健身，一边想着电影。 在具体执行上，他与洪金保略有分歧，拍全明星电影，以谁为主啊？如果是双主角，效果不一定好，如果一个主一个次，那谁主谁次？ 为了不发生矛盾，俩人初步计划做两部戏，一部洪金保为主，一部程龙为主，互相帮衬。 那自己应该拍什么呢？ 程龙想着想着，想到了马岛战争，涉及到大英，全港都很关注。 陈奇说他的民国功夫片格局不大，眼界狭小，只会拍嬉皮笑脸那点破事，要做大故事才行。何谓大故事，打架是小故事，打仗就是大故事。 打仗就得有大背景。 枪，炮，两个势力的冲突…… 程龙一顿，忽然有了点灵感，蠢蠢欲动又想找陈奇聊聊，可惜那家伙回大陆了。 ………… 片场，摄影棚。 《人鬼情未了》继续拍摄。 这场戏是讲，钟楚虹终于相信了刘德桦的灵魂在世，让神婆萧芳芳进了屋子，她迫不及待的与爱人对话，萧芳芳帮忙转述，搞的不耐烦。 “好啦好啦！不要再肉麻了，你们考虑一下一个单身35年的可怜女人心情好不好啊？” 萧芳芳演的又癫又自然，往沙发上一躺，四仰八叉的闭上眼：“来吧，上我身吧！” “你确定？”刘德桦惊喜。 “就当我为你们这对痴男怨女积德了，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戏中设定，鬼上身会对神婆造成一定的伤害，要恢复很久才行。 刘德桦作势往她身上一扑，后期会用个特效，就当上了身。 “咔！” “ok！下一场！” 男主上了身，就可以用神婆的身体与女主对话，这里的处理手法，会直接表现男女主紧紧相拥的画面。 但实际上呢，是神婆和女主紧紧相拥。 两个画面都要拍，到时候观众正感动呢，忽然一切换，会有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于是徐克又亢奋了。 “芳芳姐，你伸出双手，慢慢握住她的手，然后轻轻抚摸她的脸！” “你们抱的紧一点嘛！” “芳芳姐你个子高，要像男人一样拥抱她。阿虹，你小鸟依人一点，陶醉一点……” 百合男无药可救！ 若非二人不太搭调，换成林青霞和王祖贤那种，他能让她们直接舌吻。 “唔……唔……” 钟楚虹抱着个女人，总觉怪怪的，忍不住想笑场。 萧芳芳有所发觉，经验丰富，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肩膀处，帮忙遮掩一二，免得浪费胶片，又被导演骂。 这个动作反而让她更想笑，钟楚虹埋着脸，一颤一颤憋得辛苦。 徐克那边看来，还以为在哭，赞道：“阿虹有长进，像个演员的样子。” “咔！” “ok，过！” 他话音刚落，钟楚虹就捂着嘴，一边摆手一边忍，但还是噗嗤乐出了声。徐克脸一黑，想要发火又算了，反正效果还不错。 她见导演不骂人，笑声更大。 就在这时，一个人悄悄的走进棚内，站在了摄影机旁边。 “陈先生！” 刘德桦最先发现，开口招呼，随后大家也看到了，此起彼伏的“陈先生”“陈先生”…… “你几时回来的？”徐克也惊喜。 “今日刚到啊，马不停蹄的就来片场了……” 陈奇冲大家摆摆手，一个一个问候，最后站在钟楚虹身前：“你干什么笑那么大声，见我回来这么开心？” “才怪！我在拍戏，与你有什么关系！” 钟楚虹瞧着他，反而收敛笑容，轻轻哼了声。 第317章 统战她 当夜，收工。 钟楚虹卸了妆，换上最舒服的牛仔服和球鞋，拎着包往出走。 清水湾片场偏僻，太晚就没有小巴了，厂区内有住宿的地方，条件简陋，提供给拍夜戏的职工。自己没车的，一般在此留宿，或者蹭车回去。 钟楚虹有人关照，每次拍夜戏都给安排车辆。 今天也一样，以往的那个司机美滋滋的把车开了过来，他这一个多月很爽了，经常送大美女下班，虽然对自己不假辞色，但也是大美女啊。 “钟小姐！” 司机招呼一声，殷勤的拉开车门，以为钟楚虹会像平时那样上车，谁知人家一动不动，道：“今天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走。” “你叫车了？” “总之不麻烦你了，这段多谢你。” “……” 司机有种被ntr的悲伤感，只好自己走掉了。 钟楚虹就站在片场等，送走一个又一个伙伴，不知不觉过了半小时，难免有点生气，忽听滴滴两声，一辆熟悉的高达缓缓驶来。 “咦，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人啊！” 钟楚虹单手拎着包，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往前走，高达缓缓跟随。 “这么晚等谁？” “等华仔喽！” “华仔和佳辉蹭车走了。” “那我等徐导演！” “徐导早就开车溜了。” “那我留宿不行啊？我体验一下左派的宿舍不行啊？” 清水湾悄然空荡，车灯晃动着夜色，陈奇笑着指了指前面的大门，道：“你再不上来，小耿就要踩油门出去了。” 车停下，他打开了后座门。 钟楚虹也停下来，看了看座位：“你要送我啊？” “是啊，给个机会。” “勉为其难喽！” 她笑着上了车，上来就道：“喂，你放我鸽子啊，那天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我都没想到那么急，当天订了机票就得走，我不是安排人送你了么。” “那你在大陆的事情做完了？” “暂时吧，过段还得回去。” “你在那边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忙又神秘的样子。”钟楚虹好奇问。 “滴滴！” 小耿适时按了两下喇叭，小莫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车子熟门熟路的驶向尖沙咀地区，但已经脑补了一出谍战戏了。 两地有别，钟楚虹是邵氏的人，不能随便透露信息。 陈奇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本来也有分寸，道：“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跟人讲。” “嗯嗯！我一定保守秘密！” 钟楚虹睁大眼睛，感兴趣极了。 “你听没听过一些传闻，说我能掐会算，特异功能什么的？” “听过啊，连徐导演都讲啊。” “那我告诉你，这是真的！” “哇——” 钟楚虹捂住嘴巴。 毕竟大陆的气功热、特异功能热已经兴起，神神叨叨的也传到香港这边——港片里的很多大陆人，都是这种设定，比如《赌圣》周星驰那个角色，就是大陆人。 还有《赌侠》里的大军，《赌神2》里张宝成…… “我隶属中国龙组，专门处理神秘事件，我的能力就是未卜先知，来香港是为了打击邪恶的外星人，防止它们侵略地球，维护世界和平！” 小莫原本挺紧张，此刻放松下来，在心里嘀咕：妈的吹牛逼！不过中国龙组倒是挺好听的，比749局好听多了。 钟楚虹开始也认真听，然后就嘁了一声：“不说算了，骗人！” “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当我白痴啊？我好歹也是中五毕业。” 钟楚虹察觉出他的掩饰，不想死缠烂打，但内心却是更加好奇。 因为她对大陆一点都不了解，这种天然的隔阂，造成陈奇身上总笼罩着一层薄纱，即便俩人现在挺熟悉了，她也看不透。 “你既然感兴趣，不如亲自来大陆走一走，我给你做导游。”陈奇笑道。 “停！不要讲这个！” 她比了个交叉的手势，道：“我最近看过你们的报纸，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做统战……我说过我现在不考虑，我也完全不懂，我拍完戏要回邵氏的，我只想安安稳稳赚钱。” “邵氏？人家不一定要你啊！” “我们有好几年合约，我给你拍戏是方经理同意的，她只说拍这一部戏，可没说赶我走。” “行吧，你相信就好。” 陈奇撇撇嘴。 香港这帮资本家不把明星当人的，何况还是个新星，价值更低，随时可以丢出去。但这种事说了不愿意相信，得自己撞一次南墙才明白。 钟楚虹对他的回来表示欣喜，对加入左派表示回避。 《人鬼情未了》五月末杀青，那时就回邵氏了，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伤感。在她的认知里，只要陈奇经常在香港，那就可以见面，跟什么派别没关系。 车子到了重庆大厦楼下。 钟楚虹下了车，笑道：“今天麻烦你喽！还有这位司机，辛苦你了，还有这位保镖，哇你还是那么酷……” 她热情的跟小莫和小耿问候。 俩人表情冷漠的点点头。 她摆摆手，拎着包转过身，陈奇又逗弄她，喊道：“喂！我确实能掐会算啊，你今年会大红的，而且会加入我们！” “你不要总想着统战我啊！” 钟楚虹跺跺脚：“我走啦！” ………… 回到了长城宿舍。 时间已经很晚了，陈奇一点睡意没有。 《人鬼情未了》快杀青了，戛纳影展快举办了，他要准备好多事情。 他洗了个澡，坐在桌前写一份报告。这是东厂上半年的工作总结，零零散散的先写一点，等从戛纳回来，与傅奇的申请书一道送给上面。 傅奇的申请书，仍然是左派合并的事情，长城、凤凰、新联、院线的总经理已经达成一致，都认为不能再分散，拧成一股绳更好。 这个申请已经写过几次了，上头始终没批。 而他的工作总结，前面是例常汇报，关键是最后。 陈奇提出了三点要求： 第一，东厂要有正式的办公场所，不能在北影厂随便弄间屋子糊弄了，也得有自己的大院。 第二，要更多的人员编制，东厂要扩军！ 第三，他想在香港设立分公司，并且要求更宽松的运营环境，比如投资项目，比如设立音乐部门。 他给国家挣外汇，如果挣回来了，当然得要好处了。第一年草创，可以粗糙简陋，第二年、第三年还这样，那就没道理了。 （冇了…… 明天补上！） 第318章 中美友谊 “第35届戛纳影展14日开幕。 纵观两岸三地，只有《阿q正传》《孤儿怨》两部作品出战，纯港片和台湾片无一入围。 港片已经完成了商业化改造，市场升级，有丰富的人才资源，对某些类型片的探索也非常成功，但困囿于一地，不向外发展，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按照惯例，陈奇用《文汇报》的一篇文章，告知众人自己的归来。 任何一地的电影产业，只有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产生对奖项和荣誉的追求。香港重视欧洲三大展，要等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了。 陈奇没有暴露徐克是《孤儿怨》的导演，现在还是用化名，但徐克已经决定同去戛纳，早晚的事。 程龙看到了文章，第一时间联络，私下碰了面。 “洪金保想做喜剧，我不是不想做喜剧，只是他的喜剧元素太多了一点，我认为自己不适合。你说要拍大故事，我有了些灵感，但具体想不到。” “你有什么灵感，讲来听听？”陈奇很感兴趣。 “英国与阿根廷在打仗，我想能不能搞出两个势力对战，作为背景？” “可以啊！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我的灵感只到这里……” 程龙一摊手。 陈奇想了想，道：“你是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有迷惑，不想继续江湖小子学艺报仇的套路，但又想不出一个新的身份设定。” “完全正确！” 程龙眼睛大亮，拍手道：“我最佩服文化人，我念书少，表达不出来，你就说出来了。就是这样，我想做现代戏，但我不知道我变成一个什么样子，呃，什么角色比较好，你懂的哦。” “简单啊！” 陈奇不以为意，随口甩出一句：“你演警察喽！” “警察？” 程龙眨巴眨巴眼睛，起初没觉得，但越琢磨越对味。没错啊！警察的身份代表天然的正义性，不会损害形象，天生与那些邪恶势力斗争，还能发挥自己动作的长处…… 陈奇不想给他们写剧本，提醒一下重点就行，双方还不是友好关系，只是互相利用。 他也不便久留，说完就走，忽又顿住，回头道：“对了，我之前为你预测过一次，不要忘了。” “预测？” “你今年会有个儿子啊！” 陈奇着重强调，扔下一脸疑惑的程龙，闪人了。 出了门，他挠挠头：到时候真有儿子了，特么的程龙不会怀疑我跟林凤姣有一腿吧？龙太子出生未捷，先被打掉了？ 噫！ 他抖了抖，不过管我屁事哩，我只想找乐子啊。 香港人迷信，此事若成，程龙说不定对自己的信服度拉满。 ………… 随着戛纳影展临近，出行名单最终确定。 陈奇、小莫、小耿外加一个公司的行政人员，这是四位。傅奇那边带着几个下属，也是四位。 演员只有邱淑珍、刘雪华两个，太少了，《孤儿怨》好歹入围了，得壮壮阵势。陈奇便提议，邀请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两口子参加。 因为《美丽人生》找的也是这两口子，还得合作呢。 原版《美丽人生》对集中营美化的不得了，拍的跟童话一样，比如男主为了避免孩子的心灵受到伤害，骗他说这一切都是个游戏。 同屋住了那么多人，竟然对此毫无反应，一个个好像npc。 但偏偏有一个室友，主动帮助男主圆谎，不是说不能圆谎，但起码得有个缘由，或者有点心理描述吧？他为什么要帮男主？ 啥都没有，好像男主决定要把集中营变成游戏，全世界都在配合他。 陈奇搞《美丽人生》是有政治目的，自然要给美国人加戏，艾德·哈里斯两口子饰演室友，对此行径表现出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还半真半假的要揭穿这个谎话。 可是逐渐的，他们为这对父母对孩子的爱所感动，在某一个关键时刻，主动帮忙圆了谎，更帮忙保护孩子…… 中美友谊就上来了！ …… 洛杉矶。 这会全好莱坞最关注的，就是即将在6月份上映的《.外星人》，斯皮尔伯格经过《大白鲨》《夺宝奇兵》之后，俨然是最会拍商业片的导演。 但这些与无数在洛杉矶漂着的小演员无关。 傍晚，租住的公寓里，埃米正在厨房熬一锅土豆浓汤。 做法很简单，土豆、洋葱、奶油噼里啪啦搅合在一起，加调味料熬好了就成。通常配面包吃，她还准备了点豌豆和牛肉。 去年在香港打了一份工，一共赚到了4万美元，俩人很满意。 但对片子没啥记忆，差不多都忘光光了。如今二人事业稳步发展，继续接一些小成本电影，偶尔也有中等制作的来找，可惜都没选上。 收入稳定是最开心的，能在洛杉矶立足了。 “亲爱的！” 她听到开门声，转过头，见艾德回了来，与其拥抱亲了亲，笑道：“告诉你一个奇妙的消息，我今天接到了一份新邀约。” “等等！” 艾德打断她，面露古怪：“我也接到了一份新邀约。” 气氛忽然变得沉默。 片刻，埃米道：“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吧？” “我想是的！那几个中国人真有趣，好像瞄准了我们俩。” “不不，你应该这样想，是我们上次的表现打动了他们，所以才会第二次邀请，并且还多给了3千美金。看在这个份上，我决定答应他们。” “好吧好吧，这个价格确实很有诚意。” 艾德耸耸肩，又道：“说起来，我还接收到一份参加影展的邀请函，我们在香港拍的片子入围戛纳了，让我们一起参加首映。” “也好啊，我听说戛纳海滩很棒的！” “那我们就决定了？” “当然！”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轰隆隆！” “污——污——” 临近6月，初夏时节，一列由京城驶向西安的火车，慢吞吞的铁轨上行进。 其中一节车厢可谓星光熠熠。 《西安事变》的导演成荫，《伤逝》的导演水华，《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的女主李秀明、女配张金玲，以及《太极》的龚雪、李连结、计春华、王群、黄秋燕、戈春燕一行。 后面那一串，是作为特邀嘉宾表演武术的。 第319章 西安 “thanksforyourhelp！” 龚雪坐在座位上，抱着一个本子，努力练习英文台词。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标注，北影厂有做译制片的老师，英语都超级棒的，她专门去请教，每天都学到很晚，坐火车的时候也不敢懈怠。 一个列车员忽然凑过来，小声道：“你好，龚雪同志，能给我签个名么？” “哦，好的！” 她抬起头，笑了笑，拿起钢笔，熟练的在一个笔记本上签了名字。 列车员兴高采烈的走了。 没过几分钟，又来一个。 “龚雪同志，能给我签个名么，我太喜欢你的作品了，《妈妈再爱我一次》我看了三遍！” “感谢你的支持！” 十分钟来了八个，轮流来，都是看明星要签名的。 首选龚雪，其次李连结，然后才轮到李秀明等人，李秀明自然不愉快，成荫和水华都是大导演，早就风轻云淡，反而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偏颇，学港台追星很不好。 计春华却对自己没点逼数，抱怨道：“我演的那么好，群众们太不识货了，一个要签名的都没有。” “群众们就是太识货了，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嘛，你看我师兄都有人要！”李连结笑道。 “废话，我展昭白演的？我南侠啊！” 王群颇为得意。 黄秋燕则笑道：“两个于大爷都在西安汇合，我还怪想他们的，好长时间没见着了。” “熊欣欣和孙健魁来么？” “来啊！” “哎，小陈哥把他们都招进公司多好啊，大家又能在一块了。” 正说着，忽地一个人冲进车厢，四处乱找，激动道：“龚雪同志在么？我听说龚雪同志在这里？” 他一下瞧见正主了，更是亢奋，几个大步冲过来，没等动作呢，蹭蹭蹭站起来好几位，计春华伸胳膊一拦，粗声粗气道：“喂！干什么的？” “我，我……” 对方有点吓傻，支吾着不会讲话。 “小计你们坐下，吓坏人家！” 龚雪训了一句，笑道：“同志，你找我有事么？” “啊？我，我，哦，我想找您签个名，我是您的忠实影迷！您在京城的见面会，我参加了两场，我问过问题的，您还记得我么？” “是您啊，真是巧！” 她当然不记得，拿起笔给签了名，笑道：“同志，麻烦您一下，不要对人说我们在这里，影响到大家就不好了。” “没问题，我一定不说！” 对方拿到签名，还跟女神说了话，眉开眼笑的闪了。 “小计你们反应太夸张了，好像我跟什么似的，多尴尬。”龚雪小声提醒。 “姐啊，奇哥千叮万嘱让我们保护好你，这年头不安全，你要出了事，我们怎么跟奇哥交待？”计春华道。 “你在北影厂不知道，现在治安可差了，很多女同志都不敢自己走夜路。”戈春燕道。 “是啊，我听说都不能开窗户，有人扒火车抢劫呢！” 这番响动，吸引了全车厢的注意，李秀明又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酸得不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过了一会，龚雪忽地站起身，凑到成荫导演旁边，成荫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呢，奇怪道：“小龚，有什么事情么？” “我跟您打听一下，古月同志和孙飞虎同志，会不会来？” “应该都来吧！” “哦，到时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看您的《西安事变》拍的太好了，大家演的也好，我想跟前辈们请教请教。” “可以啊！不过他们拍戏晚，没有你早呢，你才是老同志。”成荫开玩笑。 “我哪敢呀，我还得学习呢。” 龚雪聊了几句就回来了，取出一个小本本，写了些什么。 这是陈奇走之前交待的，让她在颁奖期间多多结识各地的同行，记下联系方式，以备后用。 ………… 京城到西安，千余公里，火车跑了好久。 终于在5月20号抵达。 23号颁奖，但大家要事先彩排，还有安排旅游、参观、领导接见等活动，颁完奖还得开座谈会，全程下来起码一个礼拜呢。 “大家一会下车，迅速集合起来！” “组委会有车来接我们，走散就不好了！” 北影厂这次提名甚多，一位副厂长亲自带队，众人出了站，坐上一辆小客车，向招待所驶去。 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西安，好奇的左顾右盼。 宽敞的主干道，也有些许高楼，人群和自行车川流不息，蓝白色的电车拉着电线滋啦滋啦冒火星子，小摊贩也有挺多了，随处可见的凉粉摊子，老百姓搞的秦腔自乐班在街头吹拉弹唱…… 还有卖冰峰汽水的。 冰峰汽水在西安的地位，相当于北冰洋在京城，八王寺在沈阳，山海关在天津，正广和在上海，武汉二厂在武汉，各地都有自己的品牌。 “敢情西安也挺繁华啊？” “这不废话么！” “哎哎，那个是钟楼么？” “是吧，话说组委会带咱们去兵马俑么？烂怂大雁塔去不去？” 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着，龚雪已经拿出照相机，随走随拍，车辆前行，不多时看到老城墙和城门了，城门上还拉着条幅： “热烈欢迎第二届金鸡奖、第五届百花奖授奖大会在我市召开！” 不多时，到了招待所。 一行人下了车，只见几人从楼上下来，当先便是熊欣欣，后面跟着孙健魁，于海和于承惠笑呵呵的走在最后。 熊欣欣和孙健魁还翻了几个跟头，摆了个迎接的造型。 “哎呀！你们先来了！” “好久不见，想死你们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团聚，于海还摆摆手：“少梅啊，一年没见了啊！” “爹！” 龚雪应景的喊了声，也很开心。 其余人先上楼了。 这帮人就在楼下嗨聊，热热闹闹，不自觉就把路堵住了。还有别人进出呢，说话就不太客气：“喂喂！干什么呢，这是大门口，公共场合！” “没素质！别参加活动了，回家去吧！” 客气点也就罢了，都是习武之人，脾气都冲，当即喊：“嘿！说谁呢？” “说你怎么了？” 情况有些不对，于海和于承惠两个年长的正想打圆场，龚雪出乎意料的喊了一声：“小计，你给我回来！熊欣欣，你也回来！” 计春华立时退回来。 熊欣欣犹豫了一下，也退了回来。 “对不起啊，是我们的不对，您先走！” 龚雪道歉，待对方走了，训道：“出门在外不要惹事，都老实点！” 除了两个于教练，她年纪最长，而且最红，而且背后站着陈奇。陈奇不在，她莫名有一种责任感，要帮忙管好这帮精力旺盛的小子。 “上楼！” 龚雪当先迈开步子，后面人齐齐跟上。 男同志不能说什么，黄秋燕却冲戈春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哇！雪姐生气有点吓人哦。 第320章 我自己可以的 龚雪去见了古月和孙飞虎。 1978年，上头决定拍《西安事变》，教员在里面不是主角，是配角，但第一次有电影作品想直接表现教员形象，上头非常重视，下令在全军寻找特型演员。 古月是昆明军区的一个文化科科长，照片被上交了，最后由他来饰演教员。 孙飞虎是gz省话剧团的，挑他来演老蒋。 《西安事变》是俩人的处女作，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拍了很多作品，正式变成了特型演员。 孙飞虎的老蒋还行吧，他稍微胖了点，脸颊的肉下垂，真实老蒋是很瘦的。而古月的教员是真像啊，尤其90年代初期的时候，那会年龄、经验都上来了，举手投足宛如再世。 直到唐国强出演教员，才宣告古月的时代结束。后来就不太挑了，找了很多明星来饰演这些开国领袖，褒贬不一。 龚雪去随便聊聊，就当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她也不知道陈奇为什么让她这样做，反正就做了。 回到招待所的房间，没过多久，有服务人员敲门：“龚雪同志，楼下有位吴天明同志找您！” “好的，谢谢！” 她又下了楼，见了西影厂的吴天明。 “龚雪同志，见到你太好了，听说你们抵达招待所，我是紧赶慢赶前来拜会……” 他也没正经事，就是来联系一下，留了一堆当地的特产，说送给《太极》剧组，然后就走了。 “阿奇没来，都来找我了！” 龚雪明白其中的道道，自己相当于陈奇的代理人，把特产拿上来给大家分一分，过了一会，竟然又有人找，这次是省电影公司的。 谈谈路演的事。 主要任务是金鸡百花奖，龚雪不想喧宾夺主，只同意跑5家影院。这边觉得少，好说歹说提到了8家，颁奖前跑4家，颁奖后跑4家。 “你们有主持人么？” “还要主持人？” “那你们准备安保了么？” “呃……” 龚雪头疼，也得手把手的教，道：“我们做这件事情，是双方达成了一致，不涉及金钱。但有些基本条件，你们得做到，给我出一辆车，派个主持人，加强安保，我自己也会带几个人去。 我不是矫情，就因为我在京城跑了20场，我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你们邀请我来，就得相信我，好么？” “可以！都能做到。” “那好，明天我提前去，事先排练一下。” 来人被她唬住，只觉专业二字，又觉新奇：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啊！ 龚雪本来就很有主见的，只是被陈奇呵护太好了，没啥机会发挥。她打发走了对方，根本不信任这种安保能力，还是自己人可靠，遂去找计春华：“小计，你明天陪我去路演。” “好啊，听您的！” 计春华痛快答应，主动问：“一个人够么，要不要再叫几个，来都来了。” “我正有此意，再带上熊欣欣、孙健魁吧！” “成，我跟他俩说去！” 龚雪一乐，她平时没少听陈奇嘀咕，什么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指的就是这三位兄弟。只是另两位不在京城，接触少，但早晚也得进东厂。 …………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 西安城的一家影院里，《妈妈再爱我一次》依旧发挥着催泪弹的强大威力，当结尾处，东东又唱起了这首歌，唤醒了疯妈时，全场再度哭声一片。 “上台！” 黑暗中的角落里，已经站了一会的龚雪招呼主持人上去，主持人都懵懵懂懂，紧张的不得了。 当灯光大亮，观众尚且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赫然发现秋霞就站在眼前，于是乎，与京城一样疯狂奔涌的热情扑面而来。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很高兴来到了西安与你们见面，我对西安向往已久……” 舞台侧边，几人看着淡定自若的龚雪，皆感惊诧：“雪姐好像变了个人啊？” “人家见过大场面的，这点人算什么？” “雪姐本来就很优秀的……哎哎，盯着点，一会真得卖力气，那些群众的热情不得了，我在京城体验过很多次了。” 计春华作为过来人，提醒两个家伙。 他恪守职责，20分钟后，交流完毕，他掐准时机，大手一挥：“走！” 龚雪往下走，仨人刚好接上。 计春华头前开路，熊欣欣和孙健魁一左一右，电影公司找的安保果然都是白吃饭的，不少观众溜到近前，造成了拥挤。 “龚雪同志！不要走，不要走！” “呜呜呜……秋霞啊！” “让一让！让一让！” 龚雪经验多了，埋着头一路小跑，飞速离开了放映厅，直奔楼下，往车里一钻。她都没敢穿皮鞋，穿了一双运动鞋。 计春华还好，头一遭经历的熊欣欣和孙健魁气喘吁吁，衣服扣子都扯掉了。 稍等了一会，电影公司的人也上来了。 他模样更惨，衬衫被扯烂，眼睛让人不经意抡了一下，红肿红肿，捂着一只眼又哀嚎又亢奋：“还得是听你的，不然就出大事了！美滴很，群众太热情了！” “你眼睛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龚雪问。 “不用不用！” “那去下一家？” “好好，你来安排！” 龚雪表面淡定的样子，实则紧紧绷着一股劲，暗暗打气：阿奇不在，我自己可以的！ ………… 21-22号，就这样跑了两天路演。 效果显著，全陕西的媒体都在报道两件事，一件是金鸡百花，一件是龚雪。 在不讲究个人主义，追求集体的当下，一个演员的流量——当然现在没有流量这词，直接与一届颁奖礼的流量打平，甚至还要超出一点。 因为《妈妈再爱我一次》正当红啊！ 陈奇选的时间很好，23号就是颁奖礼，大家都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活动早就结束了。 眨眼到了当天。 去年在杭州，主办方很给力，安排了多辆小汽车。西安也不甘落后，同样安排了小汽车，各路导演、演员坐着车来到了省体育馆。 除了嘉宾，另有2000多名群众。 比去年轻松活泼一些，现场有了简单布置，嘉宾的衣着也鲜亮了不少，有的男同志穿上了西装，女同志也是花花绿绿的。 第321章 百花连庄 北影厂众人坐在一起。 李秀明就在龚雪前排，暂且抛去别的心思，死死的盯着台上。 与去年一样，也是没有花里胡哨的环节，几位嘉宾念名单，分段式的把金鸡奖的获奖者都报了出来，然后一批一批上台领奖。 成荫凭借《西安事变》，拿到了最佳导演奖。 孙飞虎也凭借此片，斩获了最佳男配角。古月戏份少，本来就拿不到奖，但同时也有个因素，就是不太敢给，给饰演教员的演员发奖？ 这种事还得等到90年代，而且他只能拿百花奖。 去年最佳男演员空缺，今年给了《月亮湾的笑声》的张雁，张雁是个60多岁的老演员，拿奖之后，《大众电影》用他做封面，导致销量下跌。 80年代已经有初步的颜值经济了，大家都爱看漂亮的女明星和帅气的男明星，谁爱看一个老头子？ “……” 李秀明盯着嘉宾的嘴巴，期待着期待着，终于听到了一声：“最佳女演员奖，《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李秀明！” “哗哗哗！” 全场掌声，她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松了口气，站起身的同时回头瞄了一眼，龚雪莫名其妙：你看我干什么？ 其余人也不意外，金鸡奖号称专家奖，就好这口伤痕。《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上映的时候，业内就知道八九不离十。 “感谢组委会，感谢评委，感谢党！” 李秀明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抱着证书，在台上哽咽发言。北影厂众人其实挺高兴的，说明厂里又出了一个金鸡影后。 最后在掌声中，她下了台，又回头瞄了一下。 李连结觉得有意思，悄悄问：“雪姐，她看你不顺眼啊？” “有点吧！” “你们俩有仇？” “她是北影厂三朵金花，我是后来的，但我先拿了奖，就很不服气。” 龚雪小声解释，李连结撇嘴，笑道：“那还是实力不行，自己真的厉害就不用嫉妒别人，你看我，从来不嫉妒！” “你谦虚一点，别以为阿奇不在就没人管你。” “啧，我很听你的话啊！” 俩人拍过戏，龚雪性子又好，又有陈奇的因素，李连结对她还是挺亲近的。 金鸡奖颁完，颁发百花奖。 一位嘉宾上台，依旧照单子念，《太极》剧组的人都紧张起来，这可是去年最火爆的电影。李连结首次参加这种场合，也开始期待。 武打明星里面，他和程龙的演技都很不错的，李连结直到《投名状》的时候才收获一座香港金像奖最佳男主角。 但这是百花奖，拼的是人气。 “最佳故事片：《太极》《喜盈门》《白蛇传》！” “哗哗哗！” 李文化激动的站起来，走上台去，他知道自己是工具人，但工具人怎么了？工具人也能变成大导演的。 三位导演先上去，发表感言，跟着继续公布： “最佳男演员，李连结《太极》！” “最佳女演员，龚雪《太极》！” 全场安静了一秒钟，随即爆发出今晚最热烈的掌声，因为符合群众们的期待。百花奖的结果，一旦与群众内心背离，这个奖也就死掉了。 比如后世的李·百花居士·易峰！ “别愣着呀，快上去！” 龚雪发挥大姐姐的作用，领着毫无经验的李连结上了台，接过奖杯和证书，拉他在舞台中央站定，向观众朋友们展示。 “感谢组委会，感谢大家的喜爱，我，我……” 李连结毕竟还年轻，背好的词记不起来，说的磕磕绊绊，同时也被触动了一下子：哦！原来拿奖是这种感觉！ 《太极》成了大赢家，底下坐着一排领导和专家，有人好奇问：“今年拿了多少选票？” “过100万了，俩人都过100万张，前无古人，估计也是后无来者。” “我记着龚雪去年是126万张选票？” “对，今年少了十几万张，大幅下跌。第二是李秀明，二十多万张选票。” 大幅下跌？ 众人一下被逗乐了，有人摇头叹气：“去年拿百花，今年拿百花，看她新片受欢迎的程度，明年岂不是也要拿百花？连续三年颁给一个人，有些过分啊！” “百花奖靠的就是观众投票，只要观众喜欢，三连冠也得给。如果不给，那干脆取消算了！” “哎呀，我随口说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其实也有些道理，奖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不利于其他演员的发展。” “那让他们自己争点气啊，也卖480个拷贝出来？” 一提这话就没朋友，你当拷贝是吃饭呢？如今国内电影界都明白一个道理，陈奇那是外星生物，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不用比较。 “我会继续努力，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不辜负大家的厚爱，谢谢你们！” 龚雪发完言，举起奖杯对着台下挥了挥，2000多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席卷着体育馆，有喊“少梅”的，还有喊“秋霞”的…… 她就像一个乐队指挥，做了最后，也是最壮大的收尾，吊打刚刚的李秀明。 而龚雪站在上面，不禁眼神眺望，仿佛跨越万里：“你也要顺利啊！” ………… 花开两朵，又表一枝。 在金鸡百花举办的数日之前，香港，墓地山。 80年代的墓地山还不像后世那样，密密麻麻的墓碑一座挨着一座，从山顶铺到山脚，尚有许多空位。香港寸土寸金，墓地自然也很贵。 基本每平米10万起，有价无市。 买不到的，只能将骨灰寄存在公墓柜里，但公墓柜也得排队啊，所以很多人干脆就放家里了。 我们看港片、港剧，经常看到主角家里摆一张亡者的照片，照片后面的墙壁掏个洞，存放骨灰盒。你以为是剧情需要么？其实是写实派的。 “阿杰！” “阿杰——呜呜呜——” 一座道具墓碑上，贴着刘德桦的黑白照片，钟楚虹差点哭晕过去，倒在梁佳辉怀里。刘德桦是鬼魂状态，一脸懵逼的在旁边看着。 这是《人鬼情未了》最后一个镜头。 “咔！” “ok！过！” 钟楚虹还在抽抽搭搭，情绪没缓过来，梁佳辉在给她递手绢，陈奇则拿着准备好的红包，笑道：“华仔！钱不多，图个吉利！” “谢谢陈先生！” 演死人要给红包的，刘德桦知道这规矩，小心的揣起来，想着明天去庙里拜一拜，没办法，一整部片都演死鬼，自己都觉得晦气。 而陈奇又看了徐克一眼，徐克当仁不让，拿着大喇叭宣布：“《人鬼情未了》，杀青！” （冇了…… 有玩《黑神话》的嘛？体验感怎么样） 第322章 纠结的徐克 “芳芳姐，祝你学业有成，归来仍是天后！” “哈哈哈，承你吉言喽！” 夜晚的餐厅门口，《人鬼情未了》主创吃完了散伙饭。 除了陈奇、徐克、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萧芳芳，把施楠生和邱淑珍也叫来了。萧芳芳要去美国留学了，后年才回来，所以她也不在意拍左派的片子，摆摆手先走了。 陈奇又扒着徐克的车窗，小声道：“你去戛纳，新艺城知道么？” “当然不知啊！我去也不和你们在一块，我只想亲眼看看外国观众的反应。” “那有点欲盖弥彰了吧，你作为导演不出席首映礼么？” “到时再讲，到时再讲！” 徐克显然也没想好怎么办，就冲动的决定去戛纳了，陈奇只得对施楠生道：“有麻烦找我啊，我应该可以搞定的！” “你拖人下水，当然找你了，拜拜！” 施楠生笑了笑，车子启动远去了。 “华仔，记得好好学唱歌啊，回来我要考试的！” 陈奇又把刘德桦送上出租车，转头对梁佳辉道：“佳辉，李翰祥导演找你了么？” “找了啊，让我们去京城玩一玩。” “玩一玩？那是叫你拍戏啊，他在筹备两部清宫戏，找你演咸丰皇帝。说不定你一去，就让你读历史书，你还得学骑马，学礼仪，麻烦得很。” “拍戏？” 梁佳辉还蒙在鼓里，但很快耸耸肩：“拍就拍了，我无所谓的。” “演慈禧的叫刘小庆，我们北影厂的人，大陆的环境特殊与香港不同，你是我子侄辈，要是想了解，有时间我们聊聊。” “陈先生，不要说这种烂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梁佳辉无语，这位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到处认侄子，他自己打车也走了。 陈奇看着剩下的大小红豆，召唤出高达，笑道：“走吧，送你们回家！” 三人上了车，挤在后排。 钟楚虹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而且邱淑珍叽叽喳喳的不给机会，一个劲道：“我第一次出国诶，还是去法国。法国都说好浪漫的，戛纳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好吃的？” “一座海滨小城，风景很漂亮，好吃的也就那么回事吧。主要是全世界的明星都会来，你还要走红毯呢，哎我教你一招，你走到半路摔个跟头，肯定上头条。” “你当我傻啊，我中学生的！” 邱淑珍根本不信，随即又犯愁：“还要走红毯么，那我穿什么好啊？我穿的破破烂烂，岂不是很丢脸？” “早给你准备了，一条很漂亮很漂亮的裙子，明天拿给你。” “嘻，我就知道你疼我！” 陈奇揉揉她的头，邱淑珍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师徒情深。 钟楚虹翻了个白眼，还好邱淑珍的家先到，先下了车，跟着向重庆大厦驶去。 路途很短，眨眼就到了，车子停下来，陈奇看了看幽暗的大楼，笑道：“这次合作的很愉快，你接下来就回邵氏了？” “明知故问！” “那我就……” “诶，别又来统战我啊！” “我就祝你事业长虹，再红红不过钟楚虹！” 钟楚虹一愣，随即大笑，不住点头：“再红红不过钟楚虹……这句话好威风啊，我喜欢，你也会说中听的嘛！好了，我也走了，多谢你这段时间送我。” 她下了车。 陈奇喊道：“喂，以后自己小心点！” “不用你费心，等我红了我自己买车开啊！” 钟楚虹没回头，只举起右手挥了挥，扭动着肥美好看的屁股，进了重庆大厦。 陈奇还没怎么样，小莫和小耿的目光并行注视着，表情依旧冷漠炫酷，内心默默叹息：唉，这个女人真的好好啊，可惜见不到了！ ………… 麦稼的家里，书房。 这间书房便是新艺城大名鼎鼎的“奋斗房”，七人小组在这里进行了无数次头脑碰撞，想出一个又一个的好点子，进而拍出了许多精品。 麦稼、石天、黄百铭三位老板先在了，聊着马岛战争的局势。 过了会，曾智伟也到了。 曾智伟以前是香港青年足球队的，还代表香港去韩国踢过比赛，后来入了影视圈，从龙虎武师开始做，慢慢爬到副导演、导演，也会写剧本。 他有很多小机灵，会设计一些搞笑的桥段，与洪金保、麦稼很早就认识了。 又等了一会，徐克和施楠生也到了。 “咦，稀客啊！” “好久不见了！” “我以为你们要加入左派了！” 麦稼等人调侃着，徐克拍完《鬼马智多星》就一直在给左派拍戏，一连两部《孤儿怨》《人鬼情未了》，已经很久没参加讨论会了。 “喂喂，当初是你们求着他去拍戏，现在讲风凉话？”施楠生自然护着老公。 “开玩笑嘛！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好了，我们在台湾开了分公司，与那边关系很好，不用担心总会敲诈，也不用害怕大陆仔胡说八道。” “知道你这段辛苦，以后不用理他们，还是做我们自己的事业……来，欢迎二位回归！” 麦稼安抚着徐克，且率先拍起手，那几人也配合配合。 “我们开始吧！” “我有确凿消息，嘉禾被我们干掉很不服气，一心反扑。洪金保要转型，改做现代片，听说正在筹备着，我们自然要拿出应对方案。” “不如拍武侠啊？”徐克当先提议。 “我们没有武侠片的经验，风险太大，我不看好。” “我也不同意，还是做我们最拿手的类型！” “那就《最佳拍档2》喽，这还用想？” 三言两语就把武侠片否了，徐克叹气，他对新艺城有意见，还真不是分赃不公，而是觉得太功利化，只想做同类型的片子，不肯多元化。 而他是个有想法的人，喜欢尝试新东西。 很快就定了《最佳拍档2》，并且迅速进入集思广益想故事的阶段，黄百铭按下录音机，录着众人对话，事后要整理成文字，进而写成剧本。 一旦剧本敲定，不可更改。 比如从外面请导演来拍，七人组往往派出一人作为监制，导演一场戏都不能改，不然分分钟被赶走，监制自己执导。 因为七人都是全才，根本不怕你撂挑子。 这便是新艺城的模式。 徐克也加入其中，参与讨论《最佳拍档2》，只是有些划水，大家也没在意，觉得他连拍两部戏有些疲劳。 一直讨论到了天明。 七人都抽烟，书房内烟雾缭绕，空气极差，他们早就习惯了。黄百铭收好磁带，准备拿回去整理，麦稼道：“今晚继续，不要迟到，散了散了！” 一部剧本成形，少则2-3天，多则一个礼拜。 几人应了声，呵欠连天的各自回家。 第323章 出发 “哗哗哗！” 施楠生洗了澡，从浴间出来，见徐克没有补觉，而是坐在沙发上喝着酒发呆。 她走过来，也倒了一点，冰块和柠檬汁缓和着威士忌的呛人味道，让脑筋清醒了些，道：“其实我们不用去戛纳的，在香港等消息也可以啊。 如果反响好，我们就加入，如果不好，那就江湖再见喽。” “我拍了好几部戏，还是第一次入围欧洲影展，我身为导演不去现场怎么甘心？不能亲眼看到那些外国人的反应，更不甘心。” “你是金马奖最佳导演，一旦在戛纳被拍到，基本没有缓和余地。” 徐克的《鬼马智多星》，在1981年的金马奖斩获了最佳导演奖。 “我知道，所以我才偷偷去啊，不与他们一起。” 徐克很有信心的样子，施楠生叹了口气，习惯了对方有时如小孩子一样的脾气，道：“那好吧，我留在香港为你掩护一二，你留意千万不要被拍到，传回香港麻烦就大了。 万一《孤儿怨》反响不好，那我们得不偿失，两面不是人。” “我明白的！” 徐克连连点头。 施楠生对他很不放心，但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第二日，奋斗房的讨论会继续。 第三日，依旧。 到了第四日，那五人发现施楠生自己来了，奇道：“大管家，怎么只你一人？” “他连拍两部戏，有些累着，身体不舒服。” “哦，那叫他好好休息！” “不行找医生啊，快点恢复，我们还要一起创事业！” 过了激情四射的一晚，到了白天，麦稼忽地想起这事，想给徐克打电话慰问慰问，结果打了半天没人接。 “真的去医院了？比我还年轻，身体很差啊。” 麦稼耸耸肩，没在意。 又一天过去，《最佳拍档2》的剧本敲定，仍然交给了曾智伟导演。 麦稼本想找徐克聊聊，看看能为公司拍什么新戏，结果找不到人，问施楠生，施楠生只说去度假放松，这下有些怀疑。 正好，《文汇报》报道《孤儿怨》出征戛纳的消息。 配着大图片：陈奇、傅奇领队，带着邱淑珍和刘雪华……虽然没提到徐克，但麦稼生出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放下报纸，喃喃忐忑： “不——会——吧！” ………… 法兰西最后一个硬汉戴高乐，已于1970年逝世。 法国在二战时表现那么拉跨，竟然还能进五常，戴高乐功不可没。这个缔造第五共和国的男人，毕生都在做两件事：摆脱美国控制、让法国成为欧洲老大。 他死后，嗯，懂的都懂，后来就慢慢变成上三常和下两常了…… 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都陷入了经济停滞，不过尼斯这一片是黄金旅游区，有着漂亮的地中海风光，吃喝玩乐从未萧条过。 陈奇一行从香港先飞到了法国尼斯，尼斯距离戛纳20多公里，再坐车过去。 一路上入眼所见，皆是豪华游艇、别墅、繁荣的购物中心和酒店，以及晒日光浴的性感比基尼女郎，与香港相比，又是另一番声色犬马。 陈奇对法国的印象很好，有阿佳妮、苏菲玛索、伊娃格林、啄木鸟，法国女人漂亮着哩。 到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房间特别小，俩人一间。 邱淑珍自然和刘雪华一间。 收拾整理，邱淑珍忽地摸出一个小皮夹子，里面有200港币，《太极2》客串给了100，《人鬼情未了》演恶鬼，又给了100红包。 片酬是直接打到她母亲的账户。 “雪华姐，哪里能换法郎啊？” “你要做什么？” “我想买点小礼物回去，你看，我有200块哦！” 刘雪华见她拿着港币的纸钞，颇为炫耀，笑道：“我也不清楚怎么换，法郎应该挺值钱的，你兑不了多少。参加影展都有伴手礼的，你带伴手礼回去就行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出国，我想自己买点纪念品。” “你把钱留着吧，等你长大了回头一看，这200块就是纪念品。” “说的也是，那我留着！” 邱淑珍听劝，又出去找陈奇。 陈奇正在看主办方发的手册，上面有具体行程安排和诸多电影的放映时间，《孤儿怨》被安排在了18号，《阿q正传》是17号，26号闭幕。 他扫了眼片单，90%是艺术片，剩下10%也不是纯粹的商业片，顶多有商业元素。 80年代的欧洲影坛根本不怵美国，不像90年代一窝蜂的往好莱坞奔。 欧洲电影的特点，就是追求艺术性，尤其喜好女人裸体，女主角不露点，压根就没资格谈艺术，也不知从哪开始的风气。 “师父！” 邱淑珍跑进来，道：“你有空带我去逛街好不好？” “我会很忙，估计没空，你乖乖的在酒店待着，多练习练习仪态。” “嗯，那我待着！” 邱淑珍又跑了。 傅奇看乐了，道：“你这徒弟收的像养女儿一样。” “没办法，我又帅又有才华，天生受小孩子喜欢。” “主要你能陪她们玩，懂她们在想什么，芝芝就很粘着你，我做父亲的反倒差一点，有时候真是沟通不了。” 傅奇摇摇头，道：“我们去拜访一下同行？” “嗯！” 二人说着出去，找到《阿q正传》的剧组，与香港的规模比，大陆寒酸多了，一个导演岑范，一个主演严顺开，外加一个中影的陪同人员兼任翻译，就仨人。 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经费，经费都是官方出的。 而香港这边是自费。 严顺开看到陈奇很开心，聊了很多，道：“我现在全部精力都为《美丽人生》准备着，希望这部戏能快点开拍！” “一定一定，我也在尽量安排。” 陈奇转过头，盯着中影的那个家伙。 对方十分警惕，双方恩怨全国皆知，正纠结要不要说话，陈奇主动过来了，伸出手笑道：“同志你好，在异国他乡见到你们还真是亲切啊！” 亲切个粑粑！ 中影代表暗骂妈卖批，表面笑嘻嘻，握了握手。 “听说你们的负责人换了，好像是一位叫孙建民的总经理？” “对！” “哦，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我们两家都是为中国文艺事业而奋斗，别搞得像仇人似的，要多亲近。” 陈奇笑呵呵，对方心里发毛，谁特娘跟你亲近？我们可不想跟你亲近！！ 第324章 在戛纳 柏林影展的主会场叫动物宫。 戛纳在后世的主会场叫会议宫，有24级台阶，每一组走完红毯的嘉宾，登上台阶顶端，电影节主席会在此处迎接，亲送他们入场。 这成为了一种仪式。 去戛纳走红毯的热潮，还是范小胖带起来的，范小胖没作品，但她有时尚代言，是品牌邀请去的。那些有样学样的人不懂，只能尬走，在红毯上磨磨唧唧，各种被保安赶人…… 现在呢，24级台阶还没建起来，没这份仪式感，但红毯是有的。 开幕式当天，戛纳群星璀璨。 主要是欧洲明星，一组一组的在红毯亮相。 等候区内，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穿着西装、礼服，饶有兴致的与陈奇攀谈，他们没想到随便拍的一个香港小片子，还有在戛纳走红毯的机会。 邱淑珍紧张的发抖，她走过金像奖，但跟这个没法比，左右看了看，向陈奇伸出了一只小手：“师父，我有点害怕！” “……” 对方正在聊天，没理会她，但手指稍稍用力，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顿时一种安全感涌遍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听一声：“跟着我，不要急！” 邱淑珍感觉被向前带动，下意识的迈开脚步。 脚底下红彤彤的，仿若最鲜艳的亮色，踩上去柔软又坚韧，两侧是比金像奖疯狂数倍的闪光灯和记者群，对这组东西混搭的嘉宾格外关注。 傅奇、陈奇、刘雪华、邱淑珍外加两个老外，共六人。 可惜徐克不肯走，导演竟然不在，也是独一份。 “停步！” “微笑，挥手！” 陈奇小声引导着邱淑珍，在红毯中段停下来，对着一堆闪光灯挥手致意，他特意看了看，发现不少东方面孔，应该是韩日、港台的记者。 大陆记者就别想了，不可能出境采访这种东西的。 真要有值得报道的新闻，只能是新华社的海外分社写一写，或者直接翻译外国的稿子。 红毯不长，很快走到了头，现在虽然没有24级台阶，却也有个家伙在那里等候。吉尔斯·雅各布，戛纳选片总监，后来担任了主席。 他对华语片青睐有加，《孩子王》《菊豆》《霸王别姬》《活着》《春光乍泄》等等，以及台湾的那些艺术片，都受过其帮助。 “欢迎来到戛纳！你们的《孤儿怨》是部很有特点的作品，请问导演是哪一位？”雅各布问。 “导演有事缠身，可能会缺席。” “那太可惜了！祝你们好运……” 雅各布公式化的问候几句，陈奇一行入了场。 ………… 陈奇确实很忙。 参加完开幕式，就马不停蹄的设展卖片，主打《太极2》《孤儿怨》，另有《致命弯道》《黑暗侵袭》的续集，这两部小制作已经被好莱坞买走了翻拍权，钱不多，才十几万美元。 同时，他也到处拜访，结交人脉。 在柏林认识的20世纪福克斯的史蒂文·罗伯茨也来了，对《太极2》渴望不高。 上次，他买了《太极1》的版权，虽然赚了钱，但利润平平，而且发行起来比较麻烦。 华语古装功夫片，只有《卧虎藏龙》《英雄》那种才能大规模发行，因为场面大，镜头漂亮，前者融入了西方式的成长内核，后者直白浅显，外国人都能看懂。 《太极》属于积少成多，美国卖点票房，英国卖点票房，加上录像带的收益才能有利润。 “陈，这次你别想用同样的招数！” 罗伯茨上来就道：“我已经了解这种类型片的受众市场，我不会上你的当了，你想卖给我，至少降一半的价格，还得在保证水准的基础上。” “我们不急谈《太极2》，来看看我们的新片！” 陈奇笑着推荐，递上一本宣传册子。 “《orphan》？” 罗伯茨皱眉，只见海报上印着邱淑珍的正面照，背景是血红色，眉眼阴鸷，看着挺可怕的样子，但也仅此而已。 “恐怖片？这个小女孩是一只恶灵么？” “不不，她是人类，18日放映，欢迎你前来。” “好吧，但我不看好你们拍恐怖片，你们的动作片还有一些市场，东方式的恐怖片几乎没人看。” 罗伯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拿着小册子走了，随手翻了翻，看了内容简介：“一对在香港的美国夫妻，收养了一个中国孩子……” “哦？” 罗伯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用美国演员打开美国市场？太天真了，如果这种手段有效，好莱坞早被人攻陷了，何况用的还不是大牌明星。” 他再度调低了期待值。 ………… 一连几日，陈奇都在展台卖片。 还看见了上次在柏林结仇的韦恩斯坦，这个死胖子好像又胖了点，也瞧见他了，远远的哼了一声。犹太人小心眼，你帮助他们，他们都未必感谢你，何况是得罪过他们。 早把他记在小本本上了。 陈奇也哼了声，等杀去好莱坞，定要做过一场。 眨眼到了17日，《阿q正传》率先亮相，一行人自然去捧场，意外碰到了徐克。徐克带着个助手，吊儿郎当的宛如游客，快活的不得了，还装作不认识他。 《阿q正传》是上影厂的作品。 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中国时代元素，但人物内核，老外能看懂。阿q的精神胜利法嘛，自嘲、自解、自我陶醉，这点人性是互通的。 放完后，是互动环节。 主创们完全没有经验，有老外记者问：“在影片中说，阿q并没有断子绝孙，那就是说现在你们中国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导演岑范肉眼可见的慌，但还算机灵，回答道：“不错，阿q并没有断子绝孙，但不仅是我们中国有，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可能有，估计在贵国也有像阿q一样的人吧？” “哗哗哗！” 不少人拍起了手。 邱淑珍看片子看的昏昏欲睡，这会精神了，小声道：“师父，那位导演明显在嘲讽人，为什么还给他鼓掌啊？” “老外不讲仁义礼智信的，人家是海盗文明，肉弱强食。你越讨好，他们越看不起你，就得怼……呃，我是说就得强硬起来，他们反而服气。” “是这样么？” 邱淑珍似懂非懂。 陈奇上辈子没看过这部片，这会看来觉得很沉闷，从改编名著的角度说，完成的很好，从一部电影的角度说，四平八稳吧。 散场的时候。 他找机会靠近徐克，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快速道：“喂，明天首映，你到底上不上台？” “看情况！看情况！” 徐克低着头，连连摆手的闪了。 陈奇翻了个白眼，来都来了还扭扭捏捏，不过一想算了，反正明天见真章。 （冇了……） 第325章 孤儿怨放映 “咚咚咚！” “请进！” 新艺城，施楠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她抬头，见麦稼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奇道：“你做什么？” “徐克已经休息一个礼拜了，该上班了！” “他连拍两部戏很累的，你再放他几天假嘛！” “台湾分公司有个剧本，我想来想去交给他最放心，你叫他回来研究一下，很急的……” 麦稼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连珠炮似的道：“他到底去哪里了……泰国？冇问题啊，你把酒店告诉我，我直接去找他……楠生？酒店啊，告诉我哪家酒店？” “呃……” 施楠生没法回答，知道瞒不过去了。 麦稼见状，脸瞬间变绿，想发脾气又不敢大声被人听到，低声吼道：“你们搞什么？替左派拍戏，是公司承你们的情，我谢谢你们，但拍完就不要联络了！ 我问你，他是不是跟去戛纳了？” “……” 施楠生只能沉默。 麦稼愈发抓狂。 “你们还真是服务到位，宣传也跟着跑？拜托，他去年刚拿金马奖啊，我们现在与台湾关系好，但也不能这么搞，让大家很难做的。” “徐克只是去看看现场，看看海外观众的反响，毕竟是导演嘛，希望你理解。他肯定不会公开露面，更不会被拍到，你放心。”施楠生解释道。 “我怎么放心，你马上把他叫回来！” “我现在也没法叫啊，法国这个时间正是看展的时候，他肯定不在酒店，越洋电话都没法打。” “反正你必须把他叫回来，更不要泄露出去！新艺城刚有些起色，如果被你们阻碍了上升之路，大家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麦稼教训完，一摔门出去了。 施楠生皱着眉，心里也很不爽：还真拿自己当顶头上司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几个连报税都报不明白，实足的草台班子！ 而她算算时差，法国那边刚好是18日上午。 徐克肯定去看片了，确实没法联系。 ………… “欢迎到来，希望你有个愉快的观影体验！” “感谢你支持这部电影！” “欢迎参加首映！” 戛纳，上午九点钟，一间放映厅的门口，陈奇穿着西装，戴着眼镜，迎接前来的媒体人和嘉宾。 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红色的小袋子，里面装有《孤儿怨》的纪念册，包括内容简介、花絮和各种照片，以及一个伴手礼：从香港带来的中国结。 《阿q正传》剧组也来了。 导演岑范很有故事，他40-50年代在香港长城拍戏的，有个初恋情人，叫夏梦。没错，夏梦。 后来俩人想回大陆，结果岑范回来了，夏梦没回来，因为她是长城的台柱子。于是天各一方，只能做兄妹了，但俩人一直保持联系，直到去世。 岑范和傅奇自然也是相识的，紧紧握手，笑道：“昨天你们为我助威，今天我为你们助威，能有两部华语片同时出现在戛纳，放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会好的，都会好的！” 傅奇道。 陆陆续续的进人，大部分是老外，东方面孔基本都是记者，陈奇接连与香港、日本、韩国的记者握手，随后又进来一位，亮起工作牌。 “台湾‘中央社’香港分社？” 陈奇眼睛一眯，‘中央社’是台湾的官方新闻机构，相当于大陆的新华社。 “不让进？我今天是来看片的，不想发生争端！” 对方看他停顿，忽然开口，一嘴的山东味儿。 “恁好！恁好！” 陈奇笑着一伸手，喊道：“叔叔，这位是台湾的山东老乡！” “欢迎！” 傅奇过来握手，拉到一边聊了几句，他常年在香港工作，认识一些台湾方面的人员。 跟着，雅各布、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别家的片商也来了，徐克戴着墨镜，狗狗祟祟的混了进来，跑到最后面的观众席就座。 事前的宣传上，说《孤儿怨》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惊悚片。 这种片子不现场看，是品不出其中亮点的，好在它是参赛作品，天然有关注度，坐了大概九成。大家翻着礼品袋，对中国结都很感兴趣。 陈奇招待完嘉宾，冲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回到座位上。 左侧是傅奇，右侧是邱淑珍，艾德、埃米、刘雪华……邱淑珍今天换了一条红裙子，漂亮的小皮鞋，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 其实她今年14岁了，脱离了小孩子范畴，应该叫青少年了。 但她气质和脸蛋非常嫩，长大后更是将这种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头号纯欲女明星！ 灯光暗下，即将放映，陈奇感到旁边伸出一只小手，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这好像已经成为了她紧张时的习惯，偏过头悄声问：“台词背熟了么？” “背熟了！可是一会有人问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怎么办呀？” “你交给我。” “嗯嗯！” 邱淑珍握着他的手，除了寻求抚慰，其实触感也很舒服，手指修长匀称又有力量，手背比较光滑，没有毛茸茸的——她拉过父亲的手，简直没眼看。 《孤儿怨》第一次公开亮相。 全场安静盯着银幕，片头过后，上来就是砰的一声，光亮大盛刺人眼，却是手术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跟着画面一转，女主凯特惶恐不安的一张脸。 几个医护人员在给她接生。 “约翰呢？我的丈夫在哪里？” “孩子！” “我的孩子！你们在干什么？” 凯特满脸苍白，精神病似的乱叫，医护人员却只顾忙碌，面无表情的拿着各种器械，鲜血从她的下身流出，又从手术台流到地上…… 一切都是那么阴森诡异。 终于，护士说了第一句话：“恭喜你，是个女孩！” 话音方落，镜头猛地往上一抬，护士满脸微笑的，双手血红的捧着一只畸形的女婴，女婴还在哇哇大哭…… “oh！” 全场观众都被这个镜头刺激到，纷纷皱眉。 “让我想起了那些用血浆当游泳池的美式无脑恐怖片，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希望后面有些亮点，才对得起它竞赛片的身份。” “但愿如此，不然我会中途退场的！” 几个记者嘁嘁喳喳的小声议论。 女主凯特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但看她的表情没有太多惊吓，好像经常做此类的噩梦。 丈夫约翰在身边熟睡，她也不想打扰，悄悄起来去了厨房。 先打开冰箱瞧了瞧，想拿瓶酒出来，又忍住了，转而取了一盒精神类的药物，吃了一片，然后坐在厨房的地上，疲惫不堪，又不敢睡，似乎想等到天亮…… 第326章 杀人的小女孩1 开头几分钟，简洁明快的介绍了主角一家。 在香港做服装贸易的美国人，颇有家资，有一个儿子，一个聋哑女儿，之前怀了第三胎，但死在女主凯特的肚子里了。凯特产生了阴影，时常要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建议她，领养一个孩子转移注意力，也能抚慰伤痛。 凯特看完医生出来的时候，开着车经过香港的大街小巷，这里给了一段描写： 满街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在画面里走过，车子穿街过市，一直开到了半山腰，进了一栋别墅的院内。 现场的观众对此表示新奇。 大部分人没去过香港，但看过一些港片。以往的港片里，香港不是清朝，就是民国，即便现代戏也是破破烂烂，极少表现它都市性的一面。 而《孤儿怨》的男女主是美国人，在香港属于富裕阶层，接触的自然也是同一阶层的事物，开豪车，住别墅，儿女双全，领养了一个东方血统的孤儿…… 这一切都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宛如美国看待全世界，然后被孤儿反杀。 不是影射！不是影射！陈奇半点都没有影射！ 凯特与丈夫约翰商量，约翰欣然同意，于是来到了一家教会福利院，一个英国修女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同时还有一个本地的义工，即刘雪华。 凯特寻找喜欢的女孩，约翰四处乱转，忽地听到一阵歌声，《音乐之声》里面的插曲《雪绒花》： “edelweiss，edelweiss，everymorningyougreetme……” 他寻到了一间教室，一个小女孩背对着，正在画画。约翰走了进去，看了看，用英语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是的，你喜欢么？” “画的很棒！” “谢谢！” 她转过头，露出一张东方人的脸蛋，长长的微微卷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甜美可爱，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显得皮肤格外白嫩。 哇哦！ 很多观众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小女孩！ 老外的德性都懂得，萝莉岛不是白给的，还有泰国那些专找未成年男孩/女孩的老白男，也是满街跑…… 片中的约翰也是一愣。 原版中，男主并未对小女孩有非分之想，这一版也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但陈奇添了一笔，他让男主忍不住的幻想了一下，最终控制住了。 小女孩笑了笑，故意变成了粤语：“我叫埃丝特，你呢？” “约翰，很高兴见到你，我粤语不是很好。” “是的，我感觉出来了，请坐……” 这句又换成了英文，埃丝特伸了下手，约翰也笑笑，觉得对方很有意思。 聊了一会，凯特找来了，也与埃丝特谈了谈，觉得小女孩成熟懂事，这让他们欢喜，因为不想领养一个什么都不懂，费心费力的孩子。 修女给他们翻看资料，道：“她是香港人，不知道父母是谁，上一个领养家庭不幸发生火灾，只有她幸免于难……她经历了不少，看起来与别的孩子有些不同，但她是一个出色的小姑娘。” 就这样，夫妻俩领养了埃丝特。 她表现的非常乖巧，小女儿是聋哑人，她马上就开始学手语，又几句话把大儿子哄得找不着北，根本不用夫妻俩操心，一家五口颇有和乐融融的气氛。 一天夜里，雷鸣大雨。 男女主想要亲热亲热，结果刚开始，埃丝特拉着小女儿跑进来：“爸爸妈妈，我们害怕！” “哦，上来吧，两个小宝贝！” “我想挨着爸爸睡！” 埃丝特又来了一句，不由分说爬到约翰旁边，夫妻俩都没在意，只当小女孩撒娇。而埃丝特贴在约翰背后，还伸手一抱，轻轻搂住了他…… 全场一下子兴奋了。 “来自东方的《洛丽塔》？” “我敢打赌，这个养父一定会爱上她，然后杀掉了妻子。” “也可能是埃丝特杀掉了养母，她才是主角！” “没想到香港也能拍如此大胆开放的题材！” 一干影评人和记者议论纷纷，自觉找到了影片的脉络，台湾‘中央社’那位记者更是惊诧：这特娘是左派投拍的啊，改革开放到这种程度了么？ 都敢拍恋童癖了？ 几乎所有人都抱着看《洛丽塔》的心态，直到埃丝特上了学，袁洁盈和朱茵亮相。 这是一所国际学校，有很多外国小孩、混血小孩和香港本土的中产小孩，在课间活动时，大儿子淘气拿着弹弓玩耍，不小心击中了一只鸽子。 鸽子受伤落地，大儿子有点不知所措。 埃丝特凑过来，饶有兴致的问：“你把它打死了？” “不，我不小心的，我没想伤害它。” “可它就快死了！” “我，我们可以去找医生……” 大儿子自以为想到了好办法，眼睛一亮：“对，送它去看医生，学校里就有……” “啪！” 鸽子被拍成了肉泥。 这个镜头给的非常突然，超乎所有人预料，伴随着全场的惊呼声，镜头向上一晃，埃丝特微笑着，手里是一块带血的石头。 “你干什么？你疯了么？”大儿子目瞪口呆。 “它救不活的，这是你的责任，你应该让它解脱。既然你不敢，我来帮你……” 埃丝特伸出一只小手，向上指着，笑道：“它现在在天堂了呢！” “……” 与大儿子一样，全场目瞪狗呆，这跟想象的不对啊，这特娘不是《洛丽塔》啊？！！ 而这种出乎意料的转折，又让他们非常兴奋，出色的气氛渲染和背景音乐让大家起起伏伏，正式进入了悬疑+惊悚的节奏： 比如埃丝特不让凯特帮忙洗澡，并且一定要锁着门，她脖子上始终系着丝带，成天带着一本《圣经》，《圣经》里夹着一个男人的照片——那是她前任养父。 在学校里，她遭到了袁洁盈的霸凌。 然后趁人不注意，直接把袁洁盈从楼上推了下去，摔断了腿…… 她又一次打断了男女主的性爱，凯特觉得非常尴尬，还专门去解释，支支吾吾道：“埃丝特，听我说……当大人们非常非常相爱的时候，他们就想把这种爱表达出来，就会用一种特别的方式……” “……” 小女孩冷漠的看着她，来了一句：“iknow，theyfuck！” 片中有英语对白，有粤语对白，这句是用英文说的，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他们就会操！” 凯特也目瞪狗呆。 “哈哈哈！” 现场发出了笑声，同时也将情绪沉浸了进去，埃丝特身上疑团重重，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从此处开始，埃丝特正式切入男女主的生活，她经常对凯特冷嘲热讽，但又对约翰乖巧听话，凯特说了数次，约翰始终不相信。 因为她本就有精神不稳定的症状，一直在吃药，这也是女主的痛点。 第327章 杀人的小女孩2 “砰！” 埃丝特一锤子砸在修女的后脑勺上，修女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倒地，脑后流出血水。 修女查到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资料，她果断下死手，镜头从下往上怼着她的脸，她一下一下的凿着，越来越用力，慢慢的嘴角翘起，表情开始愉悦。 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我这么可怕么？” 邱淑珍捂着眼睛不敢看，拍的时候没感觉，此刻都被自己吓到。 当今的恐怖片，要么是美式的那种，以《十三号星期五》《鬼玩人》为代表，追求血浆和虐杀。要么是欧洲式的，铺垫贼老长，沉闷至极，名为恐怖，实为文艺。 还没有哪部敢用小孩子当主角，并且是小女孩锤死成人。 全场注视着变态版的邱淑珍，又皱眉又兴奋，又不想看又再想看一会。 男女主的生活彻底被打乱，吵架越来越多，从吵架中透露出一个信息：男主出过轨，女主以前酒精成瘾，并且因为喝酒才导致第三胎没有保住。 影片放了一多半，在场的都是行家，已经品出味道来了，一个记者悄声道：“真是一部有趣的电影！” “怎么讲？” “这两个是美国人吧？” “当然！” “富裕，有好的生意，有儿女，有大房子，人人羡慕。” “那又怎么？” “然而都是表象，看似美满的家庭，实则内部矛盾重重，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东方小女孩入侵了他们的家庭。” “入侵？你确定要这么描述？” “没错，就是入侵！她就像一个外来物种，要狠狠的杀死他们……” 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就坐在他们后排，听得清清楚楚，非常同意这个看法，但总觉得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感觉。 埃丝特为了让约翰彻底倒向自己，直接砸断了自己的胳膊，说是凯特打的。 医院里，她展开了攻势： “我喜欢和你单独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期盼像你这样的父亲有多久了……我觉得妈妈不喜欢我，但我不怨恨她，毕竟我只是个养女……” “爸爸，你能抱抱我么？” 约翰坐在病床边上，轻轻抱住了她，小女孩躺在床上，一只胳膊缠着绷带，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有意无意的抚摸他的后背。 约翰有些不自然，又有些留恋。 埃丝特反倒先放开了手，笑道：“我想去趟卫生间。” “我扶你。” “我的腿又没断，我自己可以的。” 她下了床，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灯光在她娇俏可爱的脸蛋上由明转暗，光影变换之间，她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头微微向下低，眼睛向上看，露出眼白。 直直的盯着镜头，并且扯出微笑…… 这个画面，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库布里克凝视”，出自1960年的电影《惊魂记》，被很多后来者借鉴过，包括《唐人街探案》张子枫那个笑。 咝！ 众多人眼前一亮，库布里克凝视不是新鲜东西，但这里用的很巧妙。 徐克在观众席躲着，躁动难耐，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告这片子我拍的，我拍的！嗯，在陈奇指导下拍的…… 挑拨离间成功，约翰对妻子失去了信任，凯特陷入了崩溃，又开始喝酒，被丈夫亲手送进了戒酒所。 埃丝特无人阻碍，先把大儿子搞进了医院，又差点弄死了小女儿。这时，福利院的义工站了出来，义工觉得修女死的蹊跷，一直在调查，发现了些端倪。 她把凯特保了出来，一起找到了埃丝特以前待过的一家孤儿院。 结果到了一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孤儿院，而是精神病院！ 约翰此时也蒙蔽了，美好的家庭眨眼烟消云散，在家借酒消愁。而埃丝特终于无人打扰，释放着压抑的性欲，穿上性感的裙子，化上了妆，来勾引约翰。 “我不想独自一人，我害怕！” 她光着脚，蜷缩在沙发上，露出两条光滑白嫩的小腿和脚丫，把头靠在约翰身上，轻声道：“你是个好父亲，你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不用太自责了。我爱你，爸爸！” “我也爱你，宝贝！” “不，我是真的爱你，你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让我来照顾你……” 说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并开始抚摸他。 约翰激灵灵清醒过来，起身大叫：“上帝啊！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约翰，我……” “闭嘴！你上楼去，马上！” “别像对孩子那样对我说话！” “明天我就带你回福利院，好好讨论一下你的未来，凯特说得是对的，我当初怎么没相信她的话！” “……” 埃丝特恨恨的盯着他，拧身上了楼。 她哭泣，怨怒，痛恨自己是个怪胎，更痛恨那些大人，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丝带，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仿佛凶残的野兽终于不再伪装…… 而约翰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并未在意，结果就被弄死了。 而另一边，女主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埃丝特，33岁，原名石川澪，日裔，身患一种特殊的激素紊乱症，导致外表像个小孩子，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精神病人怎么能被收养呢？ 她的前收养家庭，可能是非法收养——暗示她与前养父的不伦关系，后来产生了某些矛盾，她放火烧家。 “日裔？日裔？？？” “哈哈哈！” 这一刻，众多人在惊愕的同时，又忍不住大笑。 罗伯茨狠狠拍了下大腿，对了！这就对了！差的那一点感觉，全补上了！ 他兴奋的不得了，这片子太特娘的对自己胃口……哦不，太特娘的对美国人胃口了！ 凯特开着车，发了疯似的往家里赶，结果看到了丈夫的尸体。本来好好的一家人，男主挂了，大儿子在医院性命垂危，只剩个小女儿。 她当然要死命保护小女儿。 成年人的身高体重，都胜过小孩子的体型，但她被埃丝特偷袭，受了伤，不得已展开肉搏。 二人在房间里扭打着，撕扯着，滚做一团。 只听哗啦一声，楼上的大玻璃被撞碎，俩人从三楼的高度掉下来，扑通落入泳池，溅起高高的水花。这一幕给了个全镜头，不是弄虚作假。 “啊！” 惹得现场老外尖叫，真有人这么跳嘛？ 游泳池一片平静，凯特先冒出头，喘了口气，以为小恶魔已经挂掉了，便向岸上游去。 她双手撑着池边，上身上去了，埃丝特突然从后面钻出来，头发湿黏一团，鲜血和水混合着在脸上流淌，状若疯癫，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腿。 “妈妈，救我！” “妈妈！救救我，别让我死，我不想死！” “去死吧，碧池！” 女主的角色之前有点心慈手软，此刻终于硬了起来，狠狠骂了一声，然后砰的一脚。埃丝特猛地仰起头，鲜血飞溅，向后一倒，终于无力挣扎，缓缓沉了下去…… 全片完。 “哗哗哗！” 与灯光一同亮起的，还有全场的掌声。 陈奇领着几人走到前面，见主创亮相，观众拍手愈发欢畅，影评人和记者有些迫不及待，《孤儿怨》没有多高的艺术水准，商业性很强，但里面的某些元素太有意思了！ 香港！ 美国人！ 日本人！ 英国人和本地人！ 男主花心滥交，女主酗酒，滥服药物，这是不是代表着美国之前的嬉皮士一代？ 埃丝特是个日裔，是不是在影射日本经济入侵美国？ 英国修女死了，香港义工帮助了女主，与中英关于香港的前途问题之表态，有没有关系？ 就算不讨论这些，单凭一个小女孩嘎嘎乱杀的设定，凭那不错的气氛塑造，情绪铺垫，《孤儿怨》也是一部值得采访的商业片。 他们急切的想与主创们交流，挖掘更多的内幕。 而主持人一一介绍着，邱淑珍、艾德、埃米、刘雪华，陈奇是监制的身份，记者们奇怪，纷纷道：“导演呢？导演在哪里？” “导演不会没来吧？” “呃……” 主持人为难的看向陈奇，当初给名单的时候就没有导演啊，陈奇则将目光投远，望向观众席最后面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人还在纠结。 他等待了几秒钟，忽地一笑。 徐克终于还是站出来了。 （冇了……） 第328章 记者会 “这位就是我们的导演，他刚才坐在最后面，想切身感受一下大家的反应……” 众人纷纷回头，目光友好的看着徐克走过来，加入到团队之中，陈奇拉了他一下，让他站在自己的左侧，即第一个位置。 徐克向大家摆摆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他这一站，可不得了，港台记者目瞪狗呆，随即各不相同：香港左派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中立派也觉得很刺激，右派和台湾的却是气急败坏。 “徐导演，你在干什么？” 那个家伙当场开口，大声质问：“你拍摄左派电影，还来参加影展，公然站在他们队伍之中，你是要投共么？！！” “喂喂，艺术的事不要涵盖政治！” 《文汇报》的记者反驳道：“徐导演站在哪边是他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有他妈你什么事啊？”对方直接开骂。 “那又有你什么事啊？个biang潮吧！” “有种来啊！” “来啊！” 左右本就势同水火，近几年还算好的，以前经常物理pk，记者们一个个能征善战。俩人吵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架势，外国人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主持人也是懵逼。 “幸而吾上将颜良、文丑齐至，得二人在此，何惧右派！” 陈奇一挥手：“轰出去！” 毕竟是海外的公共场合，不好闹的太难堪，小莫和小耿从两侧架住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人手脚不能动，只能被拖出去，但他嘴还能张开，对着徐克大喊： “徐导演！我提醒你，你拿过金马奖的，你就这么回报么？ 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回去一定上报，没你好果子吃！整个香港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还有施楠生那女人！你们俩就等着讨饭吧！” “……” 这句话还是有威慑力的，徐克紧紧抿着嘴唇，内心挣扎，他刚才属于一时冲动，刷的就起身了，这会头脑清醒，但让他走，更不甘心。 不能强求一个人有政治立场，甚至信仰，很多从小受此教育的人都未必坚定，所以那些先驱者才令人尊敬。 陈奇也不强求徐克怎么样，他今天能站出来就已经很好了，拍了一下徐克的后背，根本不理那个被拖出去的记者，直接对台下的右派道： “你们不要搞事，好好采新闻，战场不在此处。你们的战斗力不行，打架打不过，别想着搅黄发布会，反而会让我们更出名，这里是法国，丢的是你们小蒋的脸！” 后半句起了作用。 右派媒体人一想也是，反正有个被拖出去的，已算表明赤胆忠心，剩下的人任务就是写稿上报，交由上级处理。 外国人看了一场小闹剧，互相打听，得知是历史遗留问题，愈发的兴致勃勃。今天这场电影，仿佛从开始就笼罩在浓厚的政治元素之中。 主持人松了口气，总算进入环节了。 一干主创在台上坐定，交流开始，《文汇报》记者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抛给了邱淑珍，道：“你在片中的表演非常出色，你是怎么体会埃丝特这个角色的？” 这是安排好的。 因为邱淑珍要用英语回答，事先背好了词。 她英文一般般，《孤儿怨》都是后期自己配音的，一句话一句话的学，效果不太好，但也是原声，不是别人给配的，不然参不了赛。 这又得提《霸王别姬》，张国荣大部分的台词是杨立新给配音的，为了去参赛，还把杨立新的名字抹掉了，假装是原声。 邱淑珍穿着小红裙子，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其实我根本不清楚这是部吓人的电影，他们对我讲，这是一部表现亲情破灭的家庭片。 我也不知道埃丝特是个成年人，我当做小孩子来演的，她被领养，在学校被霸凌，遭到原有子女的排挤，不被养母喜欢，最终又被养父放弃，我一直觉得她好可怜……”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让未成年人接触电影的真相，是各国通用的做法。 随后一个老外记者提问，这就不是安排好的了，道：“你今年多大了？” “14岁，我是去年拍的。” “你勾引养父的那场戏，是如何理解的？我的意思是，你在里面很性感，如果你不知道真实的剧情，很难做出那样的姿态。” “呃……” 邱淑珍不会了，自然而然的看向陈奇，陈奇拿起麦克风道：“我们没有告诉她真实的内容，只是给她演示了几遍，让她这样做而已，她也无需知道为什么。” “你们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么？她拍的时候13岁，不是儿童演员了，你们在抹杀她对电影最基本的尊重态度，这是在欺骗艺术！” 记者大声道。 哪来的傻逼？？ 陈奇一瞧对方的工作牌，法国本地的，果然戴高乐死后都是一群碎催。 “电影是一种传播载体，我们用它来表达各种思想。我们可以在电影中表现一个小女孩对成年人的勾引，以达到完善剧情的目的。 但如果在拍摄时，直接让她去体会如何勾引一个成年人，人格正常的导演都不会这样做，人格正常的制片人也不会这样做，人格正常的男演员更不会接受。 只有你这种冠以艺术之名，行下作之事，把未成年人的性感、裸露当做先锋艺术的卑劣狗屎，才会觉得这样很棒！” “oh！” 台下纷纷惊呼，他们见的都是中国人在海外影展上如何拘谨、小心，没见过这么外放的。 也有人拍手叫好，毕竟西方内部也一向分为左右的，但他们的左右与我们不同。 拿后世举例，什么环保啊、动保啊、支持移民啊，就是白左，支持lgbt弄出一百多种性别，那叫左里面的左。相对的，坚持基督教信仰、反对移民、反对堕胎等等，美国红脖子向往的天命之人川宝，就是右。 拿未成年人说事，有人支持，自然就有人反对。 那个傻逼记者被喷了一通，也似乎呆了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邱淑珍看在眼里，暗暗攥了攥小拳头：果然，师父说得对，就要对洋人强硬起来。 交流继续。 陈奇把过程让给了徐克，徐克从刚才的不安情绪中恢复，沉浸在作品成功的喜悦之中，大谈特谈自己的拍摄经过和理念。 “入侵，是恐怖的本质。 无论是变态杀人狂、鬼魂、怪物、外星人，都是以一个入侵者的身份，搅乱了主角原本的生活，这就是恐怖片的真相。” 第329章 骇人听闻 “请问你看过《闪灵》么？” “当然看过。” “《闪灵》中似乎并没有你所谓的入侵者，完全是人类自己内心的崩溃和变化。”记者道。 “……” 徐克和陈奇对视一眼，陈奇依旧不开口，示意他来。 徐克正在兴头上，毫不客气道：“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崩溃，肯定是来自外部环境的压迫，这种压迫也是入侵者，只不过是精神上的入侵。 它就像一个魔鬼，在引诱人类内心的欲望、恶念、烦恼。 埃丝特是这个家庭的入侵者，是物理与精神双重层面上的，女主酒精成瘾，脾气暴躁，男主花心滥交，对未成年人有性幻想……她只是把大家恶的一面引诱出来而已。 中国有句俗语，魔由心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观点很有趣！” 记者们大有收获，这跟昨天的《阿q正传》不一样，昨天吭哧吭哧憋不出一个屁来，今天侃侃而谈，妙语连珠，还有小闹剧看，可写的东西太多了。 随后，一个日本记者兴奋开口，问出了最想问的话题： “你刚才说入侵者，埃丝特的身份是一个日裔，是否影射日本经济正在入侵美国？” “呃……” 徐克掂量了一下，否认道：“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这只是一部讲人性的电影。” 政治影射这种事，记者可以问，影评可以写，但就是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会惹麻烦，而且显得作品一下子变浅薄了。 日本记者可不放过，不依不饶的追问。 “既然没有影射日本和美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元素？你明明可以设定成一个香港人，或者西方人，为什么偏偏是日裔？ 你让一个日裔女孩差点摧毁了美国家庭，是不是觉得日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以挑战美国的程度？” 他没什么愤怒，反而很骄傲的样子。 《孤儿怨》对埃丝特的表达，在他们看来是承认日本强大，把美国人嘎嘎乱杀……人家是这么想的。 “我来吧！” 徐克对不上脑电波，有点迷茫，陈奇接过手，拿起麦克风笑道：“你问为什么是日裔？因为香港真的有日裔啊！” 嗯？ 对方一愣，继续道：“那夫妻为什么是美国人？” “因为香港真的有美国人啊！” “那为什么是英国修女和本地义工？” “因为香港真的有英国修女和本地义工啊！” “岂可修！” 陈奇根本不屌影射这回事，日本记者恼怒，韩国记者哈哈大笑。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一部电影有不同的解读，正是电影的魅力之一。但如果非要给电影扣上一个定义，只能显出你一点都不专业。” 陈奇从大陆怼到香港，从香港怼到戛纳，也就是在海外，他还收着点。 不然“外交无小事哩！” 但在老外们看来，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已经攻击性满满。 《阿q正传》人员已经看傻了，他们可不敢这样。 交流环节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场，左派记者疯狂往出跑，右派记者也疯狂往出跑，都抢着写稿传回去。 “陈！陈！” “等一下！” 罗伯茨急忙忙的叫住陈奇，道：“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孤儿怨》的版权！” “明天吧，现在我没空！” 他摆摆手，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此刻重要的是安抚徐克和施楠生。 ………… 当晚。 香港这边要快6个小时左右，已经是凌晨了。 施楠生一直没睡，终于把越洋电话艰难的打进了酒店里——顺带一提，越洋电话在20-30年代就出现了，只是没有普及，商用了之后，电话费也非常贵。 “你那边怎么样啊？麦稼已经知道你去戛纳了，让我叫你回来，你今天去没去首映？没有被拍到吧？” “……” 徐克沉默了一下，道：“我今天上台了，还接受了采访。” “你！” 施楠生一惊，没等说什么，徐克又道：“电影反响非常不错，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你说你，你让我怎么办才好，都不与我商量……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现在等于是左派的人了？” 施楠生头疼的不得了，而她听那边沙沙作响，陈奇的声音竟然冒了出来：“楠生姐，干嘛那么愁啊？不用怕的！” “拜托，你们在海外无所谓，我可是要被找麻烦的！新艺城这一关就很难搞。” “简单啊，你与他们挑明了讲，剩下的等我回来！” “如何挑明啊？” 施楠生听他说了几句，就挂断了，仍然是满面忧色。 她本想等徐克回来，再做谋划，谁知徐老怪任性，直接上台了。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何等场面，总会那帮人野蛮起来，可是会动粗的。 戛纳这边。 徐克颇为自责，其实回香港再谈是最稳的选择，自己冲动了。 陈奇不能说什么，只是给他吃定心丸：“楠生姐那么聪明，知道怎么做。既然你今天站了出来，我们拼死也要护住你们，不然还哪有脸皮搞革命？” “唉！” 徐克叹了口气，只希望左派给力了。 ………… “本片在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之余，还有很多思考缠绕在心头，影片在画面上表现的很美丽，带着东方风韵的扎实与地道，同时又透出许多精巧的灵气。” “不得不承认，《孤儿怨》是一个惊喜。 比起那些纯粹拿鬼魂、血腥虐杀吓唬人，挑战视觉刺激和心理承受的低级片，它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丝丝寒意，更多的是内容扩展度让影片显得非常高级。 导演说的很棒，恐惧源自于入侵，无论是物理上的入侵，还是精神上的入侵。” “一干主创不承认政治影射，但他们在片中表现的却如此明显。 二战时，日本偷袭了珍珠港，导致美国参战； 日本曾经占据了香港，赶跑了英国人； 美国与中国曾经并肩作战； 战后美日关系非常暧昧，日本经济迅速恢复，工业大幅升级，如今正在疯狂向美国输出产品。英国继续控制着香港，中英很可能在今年展开谈判…… 以上这一切，都可以在《孤儿怨》中找到影子。 这是它有趣的地方，也是它失败的地方，刻意堆砌这些政治元素，反而冲淡了一部惊悚片的本质。但总的说来，《孤儿怨》仍然可以让人眼前一亮。” 次日，戛纳的报纸和场刊纷纷发表评论。 场刊有一个评分制度，邀请影评人为每部参赛作品打分，非常非常严苛，5分满，能达到2.5分以上，就是很棒的片子了，3分以上，那铁定获奖，甚至能拿金棕榈。 《孤儿怨》的评分是2.3分。 观点比较一致，认可它的创新性，有一定的艺术水准，但毕竟还是一部商业片，很多地方都在刻意讨好市场…… 这个评分就很微妙，基本拿不了大奖，如果运气好，能混个边角料之类的小奖。不过陈奇也不是冲着拿奖来的，他是要赚钱。 ………… 与此同时，香港影坛已经爆炸了。 最先跳起来的不是左右派，而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中立派，他们用了简洁明了，又骇人听闻的一个大标题： “徐克投共！！！” （今天冇了…… 明天补上） 第330章 我来接你 新艺城。 不大的办公室里坐了五个人。 麦稼脸色阴沉的可怕，石天、黄百铭的表情也是极为难看，泰迪罗宾不知所措，曾智伟神态不明……几人时而对视，时而看向桌子上的那几份报纸。 在某些媒体喊出“徐克投共”之后，左右派也相继报道。 左派比较注重新闻，道：“由长城公司和大陆东方公司合拍的《孤儿怨》扬威海外，在戛纳影展的首映反响不俗，受到了现场观众和记者的热烈欢迎……” 只在末尾表明了一下态度：“徐克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导演，希望以后多多合作！” 右派直接一点，核心就俩字：“封杀！” “哒哒哒！” 忽然间，一阵高跟鞋声音传来，门被推开，施楠生留着利落的短发，一身笔挺修身的小西装，不慌不忙的进了来。 若在以往，几人定要玩笑几句，今日可没闲情。 “你们在搞什么！” 麦嘉嚯的站起身，张口就骂：“谁向我保证不上台，不拍照的？讲话跟吃屎一样，这下好了，全香港都知道徐克为左派站台！” “何止香港啊，台湾都知道了！”黄百铭道。 “你们这次确实欠妥！”石天叹气。 “公司刚刚开拓台湾市场，与新闻局打好关系，你们就搞这种事情？我早就提醒过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新闻局追究下来，你们担得了责任么？你先与我去台湾解释，再把那个扑街佬赶紧叫回来，一起去请罪！” 麦稼动了火气，大发雷霆。 “……” 施楠生抬了一眼，冷淡道：“你以什么身份在对我讲话？是兄弟，还是老板？” “我在跟你谈公事！” 麦稼拍着桌子。 “我在跟你谈私事！” 施楠生毫不示弱，高声道：“我问你，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 “我！” 麦稼气势一弱，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老板？你是我们的老板……没错，你是啊，你股份占的最多，全公司你最大！” 施楠生冷哼道：“我把新艺城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我，你们连税都报不懂！你现在跟我这么讲话？真当我是你们的管家婆？ 口口声声兄弟情，拿点诚意出来啊！ 徐克《鬼马智多星》赚了几百万，他最后分多少？曾智伟《最佳拍档》赚了上千万，他又拿多少？ 创作的时候是七人组，分钱的时候是三人组，你现在跟我吼，你有资格么！！” “……”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降到最低点，麦稼顶着大光头，两只鼻孔都在喷发着怒气，却无法反驳。 石天暗暗叹气，唉，终于挑明了！ 黄百铭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曾智伟嘿嘿嘿尬笑几声，泰迪罗宾最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开口劝说，又不知从何劝起。 “我们做什么，不干你事！你拿股份出来，我和徐克马上跟你去台湾赔罪，不然就闭嘴！” 施楠生骂完了，一拧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是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砰狂跳，想了想，拎起包就走，到了走廊上，忽地一顿，一脚踢开一间屋子的门。 “阿东、阿森，混不下去就来找我！” 嗯？ 刚刚在新艺城崭露头角，正在研究剧本的林岭东和高志森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就在施楠生走后不久。 总会的江丰琪领着几个人，十分粗暴的闯进了新艺城，直接冲入麦稼的办公室，高声道：“施楠生呢？施楠生呢？” “她不在公司么？”麦稼一愣。 “她好像，好像刚刚走了！”一个员工小声提醒。 “去哪里了？” “我不知啊！” 江丰琪一听，更是气急败坏，戳着麦稼的胸口道：“别以为你们攀上新闻局就能无事，徐克是金马奖导演，他投共，新闻局也不会保你！ 我现在没空跟你计较，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他说完要走，忽又停步，道：“施楠生住在哪儿？” ………… 总会。 童岳娟毕恭毕敬的接着一个电话，确切地说，她是在被骂。对面是台湾“新闻局”现任长官，姓宋，此人很有名气，全名不说了。 “这件事是我们的过错，我身为总会会长，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亲自押着他们去跟您请罪！” “好的！好的！” “我明白！” 挂断电话，童岳娟直起身子，抬手摔了一只茶杯，啪的砸得粉碎，连上海话都骂出来了：“那娘错比！搞啥西啊！” 香港影坛的两大巨头邵氏和嘉禾，都与台湾往来紧密，不用多言。 新艺城近两年快速崛起，眼看势力将成，又有张艾嘉的关系，台湾自然要拉拢。徐克凭借《鬼马智多星》这种纯商业片，能拿到金马奖，不能不说有奖励的意思。 今年更进一步，《最佳拍档》票房那么高，新艺城跟脚愈发稳固，双方正是蜜里调油。 结果咔嚓，来这么一下子。 打谁的脸？往大了说，能扇到“先总统”的坟堆里去。 所以与以往那些演员的性质不同，演员都是小事，徐克这可不是写悔过书就能过关的，必须得去台湾请罪！ “叮铃铃！” 正此时，电话响了，街头吵杂，江丰琪在公用电话亭打来的，汇报道：“施楠生已经离开新艺城了，我们打算去她家里。” “不要太粗鲁，好好请过来。” “明白！” ………… “施小姐，我们没恶意的！” “童会长请你喝茶啊！” “你再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自宅，施楠生躲在家里，听着门被拍的砰砰响。 她刚才回家，本想收拾收拾东西，还没待多久，就有几个人到来，领头的就是江丰琪。 “陈奇你个扑街！徐克你个烂人！” “被你们害惨了！” 她平时再女强人，此刻也害怕。 香港什么德行都清楚，社团入侵各行各业，等中英谈判之后，港英政府放任自流，那黑涩会更猖獗，被枪指着拍戏的大明星不在少数。 右派之所以令人畏惧，就因为他们黑的白的都有。 “江丰琪不会带社团来抓我吧？” “我要不要报警？” “可他们破门而入，警察也来不及。” 施楠生拿起电话，还是想报警，就在此时，外面却忽然安静下来，还有女人的说话声，跟着一阵杂乱，似乎起了冲突，夹杂着叫骂…… 过了一会又变得安静。 “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楠生，我是石慧，我来接你！” （出去吃了顿饭，回来看有时间又写了一章。上章内容没有删减，只是标题改了。 这回真冇了……） 第331章 香港分社 施楠生第一次与石慧打交道。 这位曾经的长城二公主，年近50，本是身形娇小，年纪大了有些发福，穿着平底鞋，梳着端庄的发型，看起来是个慈祥的妇人了。 但她进了屋子，张口就道：“你去收拾东西！” “啊？” “重要物品、资料、钱都带好，衣服化妆品也可以拿一些，快去！” “哦好好！” 施楠生反应过来，她回家本就是这个目的，拎了一个大行李袋，赶紧收拾。 石慧这时才道：“我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就觉得那帮人要找你麻烦，小陈也打了电话，所以我马上赶来了。” “谢，谢谢您！” “领头的是江丰琪，童岳娟的狗腿子，以他们的做派怕是要把你送去台湾，再拿你要挟徐克，让你们一道向新闻局请罪……听说你是上海人？” “是的！” “我出生在南京，但老家是浙江吴兴的，也会说点上海话。” “……” 施楠生有点尴尬，也有点奇妙，这是第一次与石慧正式接触，结果就在这么个环境下，她快速收拾好了东西，拎起包：“我ok了！” “走吧！” 施楠生出门，见还有两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守在外面，江丰琪一伙早就没影了。 她扫了一眼门口方寸之地，还残留着方才的某些战斗痕迹，不禁心生犹疑。石慧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没事，跟我走！” 到了楼下，停着一辆高达小汽车，上了车，眨眼离开了这片住宅区。 施楠生坐在后排，心情略定，问：“石……” “叫我姐姐就好。” “石慧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他们手段脏，但现在不像20年前，都不好在香港闹的太过分。” “可我听说香港的一些社团，是他们的人……” 施楠生一抖，又害怕起来：“如果社团插手，我们怎么办啊？” 嗯？ 石慧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解释道：“向前是军统少将，果党在香港部署的棋子，搞了个不法团体，意图‘反攻大陆’。 向前50年代就跑到台湾去了，75年死，与老蒋同一年。 台湾一直在嚷嚷‘反攻大陆’，结果老蒋都死了，他们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喊政治口号而已。而香港这些棋子就变成了弃子，仍然是不法团体，你们所谓的黑社会。 即便他们与台湾还有点香火情，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带你走，是以防万一，因为我得保证你绝对安全。” “以防万一？” “比如，暗杀啊！” 石慧故意吓唬她。 咝！！！ 施楠生倒吸了一口林青霞。 在她的认知里，还停留在黑社会与娱乐圈这一层面，只觉黑社会牛逼的不得了，什么新义安、14k、竹联帮巴拉巴拉，连钓鱼都要戴头盔啊，开个马自达都会被揍！ 却从未想过，这些黑社会与港府、与台湾，直至与大陆的分量比对。 “那，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给你做个身份认证。” …… 徐克在戛纳亮相，全港影坛都在关注。 改开以后，左派战斗力锐减，全面收缩，有一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感觉。右派肯定要报复徐克施楠生，而左派会不会出手救人，更是焦点所在。 一旦出手，就说明他们的态度改变。 一时间，邵氏、嘉禾、新艺城以及大大小小的公司，包括社团，都把目光投放在这边。 ……………… “红灯照，天下笑，先杀洋人，再灭洋教！” “谭兄！”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戛纳，《孤儿怨》紧跟着就是《太极2》的放映。 袭承第一部的清末世情，义和团、洋人、维新派接连登场，杨昱乾一介武夫深陷其中，感受到了东方与西方，旧思想与新思想，闭关锁国与坚船利炮的碰撞…… 《太极2》没什么可说的，延续了第一部的水准，算是陈奇自己操刀的标准化作业，专供古装功夫片市场。 黄莲圣母，请神上身，妖异的双面菩萨，都惊的老外一愣一愣，老外对中国历史不感兴趣，但对武打感兴趣就行了。 结尾处，杨昱乾与纳兰元述对打。 长棍、短棍、布棍轮番上阵，当甄梓丹甩出一条布，沾了水，双手一抖，刷的抖成一条布棍时，全场发出了惊叹。 “哗哗哗！” 放映结束，掌声雷动。 徐克也在下面看着，表示非常喜欢，尤其自己拍的何情与陶蕙敏那段百合戏，两个小美人血淋淋的拥抱在一起，脸贴着脸，变态至极。 当然他一直为施楠生担忧，陈奇也一直安慰：“没事的，石慧阿姨会保护她的！” “陈！” “陈！” 此时，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又黏上来，道：“我们现在总该谈谈《孤儿怨》了吧？” “可以谈，但找我谈的人太多，你要排队！” “明天晚上吧，我有空！” ………… 湾仔皇后大道东387号。 高达小汽车停在了一栋大楼下面，车门一开，石慧拉着施楠生下了来。施楠生疑惑的打量，没觉什么特殊，但一瞧门口的牌子，上写：新华通讯社香港分社！ “你带我来这里？！” 她叫了出来。 “你要不要进？” “我……” 施楠生暗叹一声，道：“我进！” 石慧笑着领她走进大门，这里本是一座接近完工的酒店，60年代末，大陆方面买了下来，改建成新华社香港分社——实际上就是大陆驻港的最高机构。 这个机构有两项重要职能：一是新闻，二是外交。 每年国庆节，分社都要举办招待酒宴，港督都会参加，以表态度。 “……” 施楠生好奇观瞧，感觉跟一般机构没啥区别，人员忙忙碌碌的，普通话与粤语混杂，时而还飚几句英文。她内心十分复杂，出生在上海，很小就来了香港，又在国外念书。 结果现在，现在…… “我这是提前回归了？” 俩人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石慧敲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上年纪的男子，衣着朴素，气质温和。 “李社长，楠生来了！” 这位是第二社长，上面还有个第一社长，他会参加中英谈判，1984年告退。 “施小姐！” 李社长大步走过来，握了握手，笑道：“石慧同志说要带你过来，我们既意外又开心，请坐！” “不必拘谨，我们随便聊一聊。” “不敢，您客气了……” 施楠生怎么能不拘谨呢，神经紧绷着，认真听对方的每一个字，不过出乎自己意料，对方没提任何政治立场方面的东西，就真的只是闲聊。 期间，除了有个记者模样的人进来拍照，并无他事。 坐了大概十多分钟，石慧叫人带施楠生去不重要的区域参观参观，自己留下来。 李社长叹了口气：“你们这次太冒失了，直接从敌人手里抢人，万一闹出争端怎么办？” “现在不是20年前了。” “对，不是20年前了，但也得谨慎行事。” “如今的策略就是精英统战，徐克、施楠生正符合条件，我们把他俩拉过来，有功劳才对。”石慧不软不硬怼了一句。 “有功我给你们记上，但冒失就是冒失，我们今年肯定会与英国谈判，不要被人钻空子。” 李社长顿了顿，沉默了下，道：“你们这两年干的很棒，真的很棒，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 “……” 石慧也低了低头，道：“我先送楠生回去了！” 第332章 投左实属不智啊 香港分社的现任领导还算不错。 后面接替的那位许领导才离谱，他超常施行着精英统战的路线，与各界名流打成一片，包括但不仅限于： 一个富商去世，他堂堂高级干部去给人家扶灵；另一个富商儿子结婚，他去吃席；钟镇涛结婚，他也去参加婚礼；徐小凤开歌友会，他坐在底下捧场…… 甚至于，李黄瓜曾经对他提出一个建议，说在海南投资100亿搞开发，但条件是他去海南当领导，或是担任开发公司的董事长。 这个建议的目的，就是把海南岛变成李家岛，当然后来没能实现。 而这位许领导，后来逃去美国了。 凡事两面看：走上层路线有年代的特殊性，因为香港必须稳定，香港经济太重要了，一旦垮了，包袱太大，大陆根本背不起。 石慧带着施楠生来分社转了一圈，完成了身份认证。 跟着到了长城宿舍。 “简陋了一点，但你放心住，没人敢来这骚扰你。再过几天，徐克他们也回来了，听说他们战绩相当不错。” 石慧露出笑容，安慰施楠生。 “《孤儿怨》卖钱了？” 施楠生眼睛一亮。 “傅奇与我发电报，说是非常喜人，具体等徐克回来亲口告诉你吧，你安心待着。我就在你楼上，有事就找我……” “妈妈！” 正说着，傅明宪屁颠屁颠跑过来，石慧搂住她，道：“你下来干什么？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楠生阿姨！” “分明是姐姐，为什么叫阿姨？” 傅明宪自从学会了这句拍马屁，无往不利，果然，施楠生喜笑颜开，捏了捏她的脸蛋：“哇，你好会说话哦，长的也好可爱！” “你也很帅气呀！” “哈哈哈！” 施楠生大笑，看着母女俩离开，抹身进了屋子，很简单的小两居室，但感觉还不错。 ………… “昨日，著名电影制作人施楠生小姐，拜访新华社香港分社……参观……领导会谈……进一步加强电影方面的合作……” 《文汇报》依旧公事公办，然后把施楠生与李社长谈话的大照片放在头版中央，其实就一个意思：“这是我们的人！” “会长，您消消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我们一定有办法！” “对了，有些事我们不好动手，可以从台湾叫人……” 江丰琪的脸上尚有青紫，那是昨天被揍的，正绞尽脑汁的出谋策划。 但童岳娟已经要失控了，破口大骂：“你闭嘴！亏你想得出来，他们会听我的命令？就算他们听，他们敢动手么？ 你想干什么，搞刺杀？ 刺杀一个导演和一个制片人？用你的猪脑袋想想，全港都知道是我们干的！” 童岳娟的头发不再精致，胸前挂着的硕大的翡翠吊坠，随着她怒气喷发而一颤一颤，道：“我只是搞不懂，之前那么多人与左派合作，没见他们有动静！ 那么多人写过悔过书，没见他们保过谁！ 偏偏这次，偏偏这次！ 他们保了施楠生！” “您是说，他们调整策略，不再收缩防线了？” “不错，他们主动出击了！你记住，是左派主动出击了，是新艺城识人不明、自讨苦吃，搞得徐克离心离德，才造成这次事件的后果！” 童岳娟盯着江丰琪，江丰琪也不傻，既然不敢火拼，那就得想办法推卸责任，找人背锅。 他们都不想从这个位置下来，待在香港好捞钱。 “我们要回台湾，亲向新闻局解释！” “那不如通知各家公司，叫他们与徐克、施楠生断绝合作关系！” “还有，金马奖发声明，不承认那座导演奖！我们得让人看看，叛徒没有好下场，以后他们别想再有什么好资源，在那一亩三分地缩着去吧！” 总会怂，只敢欺负没背景的。 童岳娟和江丰琪三言两语，把方案敲定，至于找谁背锅，自然是新艺城了。 ………… 嘉禾。 邹文怀放下报纸，一脸迷惑：“徐克、施楠生真的投共了？”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原因何在啊？” 何冠昌道：“新艺城已经站稳脚跟，前途大好，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左派资源稀少，戏院才8家，又没钱，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想不通想不通。” “实属不智啊！徐克还是很有才华的……” 邹文怀略感惋惜。 历史上，徐克正是在今年提出拍仙侠的想法，被新艺城否了，他私自联系嘉禾，嘉禾给投资，又拉来了林青霞、郑少秋、元彪、洪金保等人，拍了一部《新蜀山剑侠》。 这件事被新艺城知道了，徐克为了将功补过，只得答应为公司拍一部喜剧，就是《我爱夜来香》。 现如今，这两部片都没了。 “邹先生！” 正此时，有员工进来汇报：“总会打了电话，让我们明确表态，不与徐克、施楠生做任何形式的合作，您看？” “那就表态喽！” 邹文怀无所谓，道：“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他们自己选择做全港公敌，谁也没办法。” “好的！” 员工出去了，邹文怀顿了顿，道：“不管怎么说，那个陈奇真的在拆掉新艺城，我们还要多谢他。洪金保不是说要挖人么？大好的机会他不出手，等着做什么！” ………… 邵氏。 方逸华也在研究这个事。 陈奇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拆掉新艺城，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一下子拉走两员大将。她既为新艺城即将瓦解而兴奋，又为徐克的选择而疑惑。 为什么要去左派啊？ 去了左派，就等于断绝了90%的影视资源，只剩下那么一小堆自娱自乐，能有什么大发展？ “方经理，总会来电话，说要禁止与徐克……” “我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方逸华也收到了总会的通知，清楚对方在气头上，自然不会触霉头，接下来肯定风声鹤唳，敏感时期，严查香港通左的导演、演员…… 册那！ 她猛地想起来一件事，钟楚虹！ …… 徐克的事情，闹的香江沸沸扬扬。 很多人以为施楠生要先废了，等来等去竟然没事，右派竟然怂了。这不得不让大家很微妙，尤其那些中小公司，他们可是跟韭菜一样被总会割的。 而戛纳那边还在继续，只有少数人知道《孤儿怨》此行战绩颇为可喜，但没有详细的报道，因为陈奇尚未公开。 到了23号的时候，最新消息传来：《孤儿怨》剧组收到了组委会的邀请函，出席闭幕式，这意味着，起码能混个边角料的小奖。 再到25号，闭幕式头一天，陈奇终于放出了具体信息。 （腰疼，冇了…… 明天补） 第333章 卖片 戛纳是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 5月的阳光温和明媚，从窗户照进这个小小的酒店房间，外面街道安静，影展临近尾声，一无所获的剧组已经离开，媒体却到了最兴奋的时刻，等待闭幕式大奖揭晓。 陈奇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思索，还与另一个笔记本对照数据。 他在算账。 去年东厂创立，有432万的启动资金，提前卖《太极2》的预告片，又得了70多万，加起来500万左右，钱不少，但支出也大。 《太极2》最终成本180万人民币，东厂出品。 《孤儿怨》成本比之前计划的超了，最终达到了100万人民币，与长城合拍的，各出一半。 《人鬼情未了》预算200万人民币，后期特效要请美国团队做几个镜头，也是合拍。 这已经是330万了，影展宣传的费用自己出，还有办杂志的钱，还有《太极3》和《美丽人生》两个吞金兽，前期拨了一笔款子，如果后续没钱，那就得停工了。 《孤儿怨》反响不错，很受欧美片商青睐，但它是合拍，卖的钱得分给长城一半，所以必须要卖出高价。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等《太极2》《孤儿怨》《人鬼情未了》在香港上映，票房会按照标准分成，返给东厂，反正就是互相支援…… “一下子搞的拍摄成本有点高，明年我得降一降，出几部小成本片子。” “还有两栋住宅楼，现在盖楼得多少钱？” 陈奇听汪洋提过一嘴，如今砖混结构的房子，造价在50~100元/平米左右，5-7层高，当然具体价格得谈，要看多方面因素。 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妈的好便宜啊！ 他啪的把笔一扔，心里瞬间有底了：哎呀，这两京一十三省的担子也没多重嘛！ “师父！” 邱淑珍忽然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徐克，一看就是刚被采访完。 徐克知道施楠生没事，放了心，彻底投入到影展之中，每天都有活动，这是他第一次在海外露脸，精神气都冒出来了。 “你们采访完了？” “是啊，不知哪个小国家的记者非要采访我，盛情难却。” 徐克红光满面，笑道：“你在做什么？” “算账，好规划明年的预算，花多少钱，拍几部戏，盖几栋楼……” “你为什么要盖楼？” “拜托，我们是国企啊！要保证职工衣食住行的，比如阿珍，你如果变成正式职工了，就会分你一套在香港的宿舍，你可以住一辈子。” “真的嘛？还分房子呀？” “我盖的楼在京城，不能分给你，如果以后政策更加开放了，我可以直接把你签下来，你在京城就有房了。” “哇！我在京城有房啦！” 邱淑珍开心。 “老徐你也一样，你跟楠生加入，也会分房的，生老病死一条龙全包。我们那边的大厂子，幼儿园、中小学、医院、食堂、农场、电视台，除了火葬场什么都有……” “行了行了，不要聊什么火葬场。” 徐克无语，这种突然的转变让他不适应，幸好还是待在香港，环境没区别，如果真去大陆，听说还有肉票、布票什么的呢。 “小陈！” 正此时，傅奇敲了敲门，道：“那个罗伯茨又来了，下去见见！” “好！” 陈奇揉了下邱淑珍的脑袋，邱淑珍冲他做了个鬼脸，他跟着傅奇下了楼。 到了酒店一楼，有个露天咖啡，罗伯茨已经等着了，笑道：“陈，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还不错！你昨天也问的这句话，前天也是，还好明天就闭幕了，你总不会问我明天休息的怎么样吧？明天我应该在飞机上睡觉……” “哈哈，谁叫你如此难缠，我不得不每天骚扰你。” “难缠的是你好么！” 俩人逗了几句嘴，坐下点了杯咖啡，罗伯茨道：“我想过了，我们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孤儿怨》的全球版权我愿意开出400万的价格！” “《太极》我一共卖了480万，你这400万好没诚意。” “《孤儿怨》明显针对美国市场，其他地方风险很大，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但美国市场就够了，你们体量那么庞大，还是说你对票房没信心？” “票房谁也说不准，我不能冒险。” 很多片商来谈过，罗伯茨最早的报价是《太极2》150万，《孤儿怨》300万，两部片才450万，当然不会同意了。 “两部片必须一起购买，你上次买《太极》花了300万，这次起码要持平吧？”傅奇忽然开口。 “……” 陈奇看了这位叔叔一眼，《太极2》是东厂出品，钱都给东厂，《孤儿怨》却要分一半，傅奇等于在帮他说话，因为香港左派都清楚，这种势头是谁带起来的。 罗伯茨犹豫半天，咬牙道：“ok！《太极2》300万，《孤儿怨》400万，一共700万美元！” 这确实是高价了。 傅奇都有心答应，陈奇却还在纠结，摇摇头：“还是少了点。” “陈，你不要太过分了！” 罗伯茨叫道，脸色涨得通红。 “我知道你很急，但先不要急，《孤儿怨》不一样，你应该比我清楚……” 陈奇想长期做生意，不想留下宰人的印象，解释道：“就算抛开里面的政治元素，它也是一部不错的惊悚片，加上政治元素，那就更不得了。 美国反日情绪高涨，你们的官员、媒体带头冲，到处都是游行。 你们日本车很便宜吧？ 弄一辆新车摆在首映式门口，找个市长或者议员老爷来，当众砸车，噱头直接拉满。再弄几十辆报废车分散各州，继续让观众砸，底特律重点照顾。 这方法经济又实惠，论宣传你们是行家，不会蠢到让我教吧？ 只要蹭上了这波热度，成绩不会差的。 《孤儿怨》其实比《太极》受众更广，我查了美国去年的票房榜，稍微有点水准的恐怖片都在1000-2000万，仅就美国票房，就能补上你的支出。 何况我卖的是全球版权，还有录像带，还有闭路电视……400万，太少！” 陈奇说罢，故意笑道：“或者，我们不要谈版权了，谈谈票房分成？” “不可能！不可能！还是谈版权的好……” 罗伯茨一个劲摇头，开玩笑，你是什么人就敢谈票房分成？谈谈利润分成还差不多，但通过数次打交道，他发现对方很懂美国市场，忽悠不了。 “所以你的价格是多少？”他问道。 第334章 一点出息都没有 二人送走了罗伯茨，复又上楼。 都耐着性子，直到出了电梯，进了自己的楼层，才同时笑了出来。 “小陈，你可太敢开价了！我都不敢想。” “我真没宰他，以美国这种抗日浪潮，《孤儿怨》的成绩肯定不会差，他搞全球发行，那更有的赚。”陈奇实话实说。 “不管怎样，今年业绩有了。” 傅奇与他相处久了，也学了点这种说话模式，叹道：“左派整合势在必得，以后不用再分散了！” “是啊，有业绩上面才会重视，我也能做更多事了。” “你们回来啦……咦，师父，什么事这么开心？” 邱淑珍刚好跑出来，陈奇几个大步过去，拉住她的小手，强行转圈圈庆祝：“好事情，但我不告诉你，你跟着开心就行了！” “呀呀！” 邱淑珍被抡了几圈， “什么事，你们谈妥了？” 徐克也出来了，陈奇过去小声嘀咕几句，徐克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了！” “这，这……”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胡子一翘一翘的。 在香港，票房几百万、一千万就乐的屁颠屁颠，都知道海外市场大，关键走不出去啊，从香港开埠以来，也就一个李小龙闯出名堂。 陈奇见他欲言又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笑道：“什么也不用说，总之我兑现了对你的承诺。”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用客套！” 傅奇也是大手一挥，道：“刘雪华呢？都叫上，正好明天闭幕了，今天我们去好好吃一顿法国大餐！” ………… 26日，闭幕式。 留下的嘉宾不多了，媒体乌央乌央的。 今年的评审团有9个人，大多不认识，其中有一个叫杰拉丁·卓别林，看姓氏便知，她是卓别林的女儿。 还有一个叫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没错，就是那位写《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的哥伦比亚作家，也不知戛纳怎么想的，请一位作家来当评审。 此君在今年10月份，会斩获诺贝尔文学奖，现在还没有呢。 他与中国有一个很著名的段子：1990年，马尔克斯来华，自己的盗版书随处可见，便撂下狠话：死后150年都不授权给中国出版！ 不过在2008年，他的代理人又来到中国，经过两个月的考察，最后还是授权了。 陈奇看过《百年孤独》，没看下去，里面一大串拗口的外国名字就很头疼。而且说实话，那些思想深刻的名著啊，他大多看不下去，本质上还是一俗人。 他跟马尔克斯要了个签名，签在了《孤儿怨》海报上，若干年后，这都是可以拿出来拍卖的…… “最佳导演：沃纳·赫尔佐格《陆上行舟》！” “金棕榈大奖：《失踪》《自由之路》！” 大奖颁给了两部电影，影帝影后更不认识，陈奇在下面昏昏欲睡，因为他们的小破奖已经领完了：《孤儿怨》拿了一个非官方奖，叫费比西奖。 这是影评人协会颁发的，给那些有突破性、前卫大胆的片子。 《孤儿怨》用小孩子来杀人，确实很大胆。 不要以为戛纳就不分猪肉，也分的，它们固定奖项只有四个：金棕榈、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 但可以随意的临时增加奖项，比如评审团大奖、评审团奖、评审团特别奖、特别大奖……名字差不多，性质一样，都是安慰奖。 当然有人会吹“评审团大奖仅次于金棕榈”，那你说的对。 后世更过分，各种各样的奖项有几十个，还弄出一个“狗棕榈”奖，专门颁给狗演员的——只要电影里有狗，并且镜头比较多，就可以参选…… 徐克却很兴奋，拿着奖杯爱不释手。 他此番才是最大赢家，不亚于49年入党！ “不要看了，一个小破奖都被你盘出包浆来了，你好歹拿过金马的。” 徐克不懂包浆，只是道：“金马把我除名了，不算数的。这可是国际影评人的认可，意义不一样，不一样。” “我们华语片一共才在戛纳拿过三次奖，这次是第四次，定要宣传一下。”傅奇道。 “当然要宣传了，不然怎么显得我们名利双收，载誉归来啊？” ……………… 新艺城。 麦稼闷闷的抽着一支雪茄，烟雾在他的光头上缠绕，有一种古怪的滑稽之感。 “张小姐来了！” “快请！” 他把雪茄放置一旁，起身亲迎。 张爱嘉不足30岁，半长的头发，身形单薄，年轻时也算姿容姣好，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起来。 “去叫大家过来！” 麦稼焦急吩咐，但也得等她喝完。 很快，石天、黄百铭、泰迪罗宾、曾智伟全员到齐，问：“怎么样，新闻局如何说？” “童岳娟先行回了台湾，跑到新闻局面前告你们的状，说你们目光短视，不会经营队伍，自相倾轧，骄横贪利，搞的徐克和施楠生离心离德，把他们逼走了！” “简直胡说八道！” “贱人！” “她搞不定就让我们背锅，有本事杀上长城宿舍啊，施楠生就在那里！” 五人齐声唾骂，张爱嘉压了压手：“算了吧，这时候骂人有什么用，关键是解决问题。新闻局对你们印象不错，虽然火冒三丈，也愿意给机会。 我带你们前去请罪，摆顿好酒，我帮你们说和说和，不过你们得出点血……” “这是自然，我们把献金都准备好了！” “献金还不够啊，你们得拿出行动来！” 张爱嘉手把手的教，道：“第一，要与徐克、施楠生划清界限，从此势不两立。今年先总统的纪念日、双十节，你们积极一点，让人家看到你们的态度。 第二，尽快拍一部适合台湾市场的片子，你们在台湾影响力越大，分量也就越重。 还有啊，公司要稳住，千万不要乱，有什么矛盾尽快解决，撑过这一次才能向前走啊！” “……” 张爱嘉是外人，提醒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五人都是聪明人，听懂言外之意，就是尽快解决内部分配问题，不要再闹矛盾了。 结果麦稼摸着大光头，不表态。 石天装没听到，黄百铭打哈哈…… 泰迪罗宾还好，曾智伟用标志性的嘿嘿嘿又尬笑起来。 张爱嘉都服了，活该被人搞啊，这份上了都不舍得分润，那个大陆仔真的没骂错，一帮目光短视的家伙，一点出息都没有！ 第335章 千金的重量1 张爱嘉说完先走了。 麦嘉把曾智伟留下来，单独聊，一脸的悲戚和壮志未酬：“唉，几年前新艺城初创，我们兄妹七人何等意气风发，誓要抢下邵氏、嘉禾的地盘，开创我们自己的时代！ 今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谁知那两个人鬼迷心窍，不知被灌了什么药，就这么投靠左派了。 如今公司有难，稳定为先，无论如何要完成今年的项目，不然下半年、明年就没有片子了，雷老板也不想看到这样。 《最佳拍档2》交给你，我们最放心。 请你相信我，等这次危机过去，肯定不会亏待兄弟！” “我明白！我明白！” 曾智伟像只大番薯一样点头，拍着胸脯道：“我肯定不会投左派了，出来混，讲究一个义字，我一定帮公司渡过难关。” 麦稼见状，略微安稳了些。 麦稼是典型的老板思维，看谁都是打工仔，当初新艺城创业，黄百铭是别人介绍的，他看中黄百铭任劳任怨、不斤斤计较，才把人家留下了。 曾智伟也差不多。 二人早就认识，麦稼找曾智伟来客串一个小角色，不给钱的。曾智伟也不斤斤计较，这才进了新艺城。 而此刻。 曾智伟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在街头站了一会，忽然破口大骂：“扑街仔，当我傻的！” 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去嘉禾！” ………… 夜，酒店。 宴会厅里摆着一张张圆桌，每张桌子都坐了8个人，前方有台子，上面拉着一条横幅，写着：“港九电影戏剧事业自由总会联欢会！” 在座的都是香港大小公司的代表，嘉禾、邵氏也有，但此番没有邀请新艺城。 童岳娟穿着旗袍，高耸如山般的烫发，拿着杯酒游走在场内，这个聊两句，那个聊两句，每个人都得对她赔笑，好不威风，完全没有前几天的样子。 她已经从台湾回来了，自己也出了点血，被新闻局的宋姓长官臭骂一通，但好歹保住了位置——她在旧上海时期就是著名演员，早早的在香港耕耘，根深蒂固。 童岳娟虽然贪财，却也有些能耐。 总会这次怂了，但不能认，要当成胜仗来说，而且马上得采取行动，稳固地位。 她在下面交际一番，缓步上了台，拿起麦克风开始控场，笑道：“今日良宵美景，有幸与诸位兄弟姊妹把酒言欢，实乃人生快事！” yue~ 香港这帮人受不了，妈的，民国来的人就喜欢拽文！装模作样的，还不是豺狼一条？ “我说两件事，第一件，下月25日是端午佳节，按照惯例，金门举办劳军晚会。 诸位公司的艺人，有去过的，有没去过的，今年我想组建一个大规模的劳军团，只要签了艺人，拍过电影，就请派出一位代表，意下如何？” “冇问题啊！” “童会长发话，莫敢不从！” “我们一定支持！” 气氛热烈，积极响应，夹杂着几句溜须拍马，这让童岳娟乐开了花，前几天受挫的烦恼一扫而空，香江终究还是这个香江。 “好好好！到时见了宋局长，我定向他转达香江影坛对党国的赤诚之心。” “第二件……” 童岳娟面色一变，语带沉痛：“徐克、施楠生的事情都已知晓，我感到非常非常的伤心。我们对新艺城怎么样，你们最清楚了，谁知换来如此结果？ 我希望诸位以后面对与新艺城的合作，能够谨慎再三。” 咦？ 什么意思？ 下面人顿时展开联想，总会要整新艺城？ “徐克和施楠生更要列入敌对名单，我们要在各种资源上压缩他们，打击他们的新片项目，要让他们知道，投左是没有好下场的！” “对，没有好下场！”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8家戏院，还能反了不成？” 喊口号谁不会啊，一时间群情激奋，同仇敌忾，大有十八路诸侯会盟，讨伐左派之意。 ………… “唔！” 次日，童岳娟从自家奢华的卧室中醒来，昨晚喝的太多，头有些痛。 不过都是值得的。她感觉到左派如今的态度变化，必须得做出回应了，要缩小包围圈，封杀资源，把他们困死在那方寸之地。 因为她知道大陆的电影市场并未开放，左派从大陆赚不到钱。 台湾也进不去，海外虽然能开拓，但电影是风险性极高的产业，《太极》成功了不代表下一部也成功，拍电影要是这么容易，人人都来捞钱了。 听说这次送去戛纳的是部恐怖片，就很莫名其妙，香港恐怖片什么时候能杀进欧美了？ “叮铃铃！” “叮铃铃！”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震荡着卧室，童岳娟吓了一跳，拿起来道：“喂……江丰琪，什么事？” “会长！去戛纳的那几个人回来了，今天见了报，《孤儿怨》拿了一个费比西奖。” “什么奖？” “费比西奖，影评人协会颁发的，没什么分量。” “小破奖而已，你死了爹一样做什么？”童岳娟松了口气。 “不是啊……他们，他们还去卖片……” 江丰琪的声音在抖，哆哆嗦嗦的透过电话传进童岳娟的耳朵里：“《太极2》《孤儿怨》两部片，他们卖了一千万美金！” “多少？！！！” “一千万美金！” “江丰琪，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的事！”童岳娟在尖叫。 “报纸上登的啊，《太极2》卖了300万，《孤儿怨》卖了700万。《太极2》之前已经卖给日、韩、泰和新马了，通通算在一块，有1200多万啊！” “……” 电话那边骤然一停，随即噼里啪啦作响，并爆发出更尖锐的叫声：“不可能！他们在胡编乱造，程龙才卖多少？许冠杰才卖多少？ 一部恐怖片700万？ 简直笑死人，他们没伎俩了，他们都开始撒谎了！你马上去找证据，我们要揭穿他们，揭穿他们！” “……” 江丰琪能找到什么证据啊，但他知道童岳娟这会已经失控，只好应了一声，默默挂断电话。 他来总会没多久，之前童岳娟吃肉，他跟着喝汤美滋滋，现在忽觉艰难，感到形势很不对劲，喃喃道：“这女人色厉内荏，是个没本事的，我还是找找同窗旧故，看能不能把我调回台湾吧。 香港要变天了！” 第336章 千金的重量2 “1962年，李翰祥《杨贵妃》参赛，斩获一座室内彩色摄影奖，这是华语电影在戛纳获得的第一座奖杯。 1964年，大陆的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捧回了一座荣誉奖。 1975年，胡金铨的《侠女》又拿到了一座技术大奖。 以上便是华语片征战戛纳的全部成绩，如今，第四座奖杯出现了，《孤儿怨》获得了费比西奖，代表了欧洲影评人对这部电影的最高肯定……” 懂行的一看就是自吹自擂，不懂行的只是不明觉厉——其实上面三个奖，也是小奖，所谓技术大奖，就是颁给服化道的。 拿奖便罢了，关键是后面的数据：“《太极2》除日本、韩国、泰国、新马之外地区的全部版权，价格为300万美元，《孤儿怨》全球版权为700万美元。 这也创下了华语片在海外市场的最佳战绩！” 轰！ 这一番操作，不亚于陈奇往香港投下了一颗小男孩。 目前身价最高的无疑是程龙，海外最有号召力的，也是程龙，他在日本的版权能卖到200多万美元，后来最高达到过500万。 但大家能理解，动作片嘛，可以卖高价。 《孤儿怨》最神奇的地方，是大家理解不了：它是个恐怖惊悚类啊，为什么美国佬肯花那么多钱买？？？ 顺带一提：海外版权这个事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大多数华语片卖不上价，但少数人是真的能打，比如李连结的大烂片《白蛇传说》，都能卖到2000万美金的海外版权。 还有《英雄》，貌似全明星阵容，但没有李连结，预算只有300万美元，加上李连结，投资方愿意掏3000万，因为能卖上价。 搞笑的是周闰发，他在海外卖不出价钱，还非得维持着“好莱坞明星”的片酬。 “华语电影不应困囿原地，外面才是星辰大海！” “邱淑珍惊艳戛纳，少女明星冉冉升起！” “徐克受美国片商青睐，或被邀请去好莱坞拍戏！” “《太极2》《孤儿怨》定档暑期，香港观众将一饱眼福！” 全港都知道陈奇他们回来了，但还没有正式露面，左派媒体率先热闹起来，逮住徐克大捧特捧，对《孤儿怨》大吹特吹。 当然在很多人眼里，这不叫吹捧，实力为王。 中立派，不阴不阳的凑合几句。 最难堪的是右派媒体，他们昨天还在攻击左派，嘲笑徐克和施楠生，结果隔天就被打脸，也只剩下嘴硬，一个劲的强调： “弄虚作假，虚张声势！” “绝对不可能这么高的价格，不要把大陆的大跃进浮夸风带到香港！” ………… 嘉禾。 邹文怀反复琢磨，都没搞懂。 “冠昌，你认为是真是假？” “他们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吧，不然丢脸的是自己。我也好奇《孤儿怨》到底讲什么故事，能让美国人掏大钱？”何冠昌道。 “一部片700万美金，用现在的汇率就是4000多万港币，4000多万啊……” 邹文怀叹了口气，道：“而且这部片还没上映，上映了还有票房，眼下这个气势，很多人都会感兴趣去看。冠昌，你我浸淫影坛这么多年，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 何冠昌摇摇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要被打乱节奏，做好自己的片子。” “你去跟阿龙聊聊吧，我怕这小子又心思浮动。” “好！” …… 程龙确实心思浮动。 他甚至第一时间给陈奇打了电话，直接找到了长城宿舍：“我原本只佩服你半个，这下好了，你是有大本事的，我现在服你！ 喂喂，你能不能透露一下，《孤儿怨》成本多少？” “200多万港币！” “哇，你净赚4000万？！” 程龙差点骂娘，忙道：“你，你……我是说，美国佬为什么肯掏钱啊？” “过几天看新闻吧，我会公开讲一讲，现在我要休息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程龙内心平静不了，并且有了点倾斜：看样子，他真能带我杀进好莱坞啊！ …… 重庆大厦。 钟楚虹穿着拖鞋，脖子上搭着毛巾，显然刚洗完澡，在家里蹦蹦跳跳，湿漉漉的头发一甩一甩，水珠都溅到了弟弟身上。 “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个人好厉害啊！真的好厉害，我想都不敢想，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找你拍戏那个？” “对啊！” “人家厉害关你什么事啊？你戏都拍完了。”弟弟无情揭露着现实。 “我，我……” 钟楚虹恼羞成怒，拍了他一巴掌：“作业做完了没有，写作业去！” 弟弟愤愤不平的闪了，她兴奋劲过去了，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忽然叹了口气：“是啊，关我什么事啊？” ………… 香港的同行，大小公司的老板，大明星、大导演，都看到了这些报道。 有的人还好，有的人顿觉没意思，人生无趣：我累死累活的拍戏，赚个一百万就要谢天谢地，人家出去一趟，直接扛美金回来。 香港这破地方，崇拜强者，金钱至上，最喜欢一夜暴富的神话。 陈奇现在就有点这意思。 不过他暂且没时间理，到港后，便带着徐克匆匆忙忙的回了长城宿舍。 徐克尚未变成渣男，对施楠生有感情的，砰砰砰的敲开门：“楠生，我回来了！你在这边怎么样，你知不知道那几天，我，我……” 嗯？ 不施粉黛，穿着睡衣睡裤，正在摸麻将牌的施楠生一抬头，旁边的石慧还催促：“到你啦，快点快点！” “九筒！” “糊了！” 石慧啪的把牌一推，哈哈笑道：“这把算你们走运，不用给钱了，散了散了，改天再玩！” 她找来的两个牌友起身告辞，石慧拉着施楠生走过去，道：“幸不辱命，完完好好，一根头发都没少，还赢了我二百块！” “……” 徐克万般情绪一下子被打乱，只道：“多谢，多谢！” “我就说没事吧，他可担心你了，半夜偷偷哭泣，还死不承认！”陈奇道。 “我才不信他为了我哭！” 施楠生嘴上说着，到底乐开了花，俩人也算经历了一次风浪。 “那你们慢慢聊，我俩先出去了，晚饭再见吧！” 石慧和陈奇走了。 那二人自然一诉衷肠，良久，施楠生问：“我都知道你们在法国的事了，太棒了，你现在回来有什么打算？” “搞成这样子还能怎么办？而且我觉得加入很不错啊，你呢？”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我从来没见过慧姐那样的女人，哇，我都想认她做干姐姐了。” “那我们……” “嗯！” 施楠生点点头，大笑道：“我们投共了！” （打完收工，冇了……） 第337章 挖人 当天夜里。 大家一起吃了顿接风宴，徐克和施楠生暂时还住在长城宿舍，他们心意已决，反而一念天地宽，不再患得患失，忐忐忑忑。 “那我们先进去了，拜拜！” “明天见！” 坐电梯上楼，二人先下去了。 陈奇亲眼看着施楠生揪住徐克的衣领，拖拽进屋，啧啧有声：“徐老怪行不行啊，瘦的跟柴火棒子似的，楠生一看就很主动……” “你怎么还在背后编排人呢？你懂么你，你才22。”石慧敲了他一下。 我懂啊！ 我可懂了！ 从200到2000的我都懂！ “小陈可是有对象的，进去坐会儿。”傅奇笑道。 “好啊，芝芝不会睡了吧？”陈奇道。 “我让她在家写作业，不过应该在看电视。” 电梯上了一层，三人走了出来，石慧故意用高跟鞋跺了一下，然后哒哒哒的走到门口，打开门，里面灯光亮着，傅明宪从卧室跑出来：“爸爸妈妈，咦？哥哥！” “给你带了好吃的，你有没有乖乖的？” “有啊，我一直在做功课，屁股都坐疼了。” “进去自己吃吧，我们有事要谈。” “嗯！” 傅明宪很乖巧的拎着饭盒回卧室，石慧则摸了摸电视后面，撇了下嘴，傅奇点了点她，小声道：“慈母多败儿！” “我乐意！老大老二有出息就行了，芝芝开开心心就好。” “你这是溺爱！” 他们有个大女儿，在广州的暨南大学学医，还有个儿子，正在国外留学。 “芝芝外形出色，将来可以在演艺圈发展，有我们护着，做个影视明星也不错啊。”陈奇笑道。 “你都不如小陈看的明白，懒得理你！” 石慧先去换了套家居服，然后洗了点水果，仨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傅奇道：“我们的申请报告已经发出去了，走的保密渠道，速度很快，过几天就能有回复。” “如果左派合并，谁来做董事长？”陈奇问。 “应该是廖一原同志，他以前是《文汇报》的主任，现在领导新联公司，参加工作非常早，经验丰富，德高望重。” “那您就是总经理了？” “应该由我来负责具体业务。”傅奇大方承认。 “我现在精力不济，退居二线，做做后勤工作就行了。”石慧笑道。 “您是定海神针啊，统战工作缺不了您，没见施楠生都快跟您义结金兰了？” 陈奇也笑了笑，道：“我有个小建议，虽然我们战略是出海，但本地市场也很重要，目前制约我们的就是戏院太少，只有8家，碰上大戏，还得临时租戏院。 如果合并成功，不妨长期租用几家戏院，购买更好，如此房产也有了。” “香港房地产太贵了，买的话我们钱不够，只能贷款，但贷款又要背上包袱，大家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傅奇叹道。 “资金方面我可以帮忙，算我们联合投资，价格么，总有跌的时候。” 下半年中英谈判，香港楼市开始跌，明年更是一泻千里，85年才好转，又坚挺了十年，直到金融风暴。新世纪后，楼市就非常稳定了，比大陆还夸张，全球数一数二。 陈奇不能提这些，又讨论起其他方面。 比如对徐克和施楠生的安排，施楠生管理能力突出，他建议给一个具体职务，同时给徐克创作自由，但又不能太自由，因为这家伙很容易放飞自我，拍些赔钱货。 总体上，作为第一个主动来投的名人，定要给足待遇，让外界看一看。 此外，今年赚的银子多，东厂和左派底气十足，势必要增强生产，那就需要更多的人才，锄头还得继续挖。 几人暂时不想声张，等事情明确了，准备开个发布会公开说一下。 ………… 谈完了事，陈奇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今天刚从法国回来，精神上的亢奋压过了身体上的疲惫，根本睡不着，索性先给龚雪写了一封信，表示很快要回去一趟——因为挣到钱了，上级肯定要召他回去述职。 今年还有两部片，《太极3》给徐克，《美丽人生》自己抓。 他按照出海标准，粗略划分了影片级别： 一级：以香港市场为主，在东亚、东南亚也能卖些钱的。香港是个很好的捞钱地方，港币也是外汇啊，成本还小，要多搞。 二级：扎根香港市场，在东亚、东南亚能卖大钱的，属于一级的升级版。 三级：主打西方市场的小成本特供片。 四级：三级的升级版。 他明年想做一级片和三级片，先把基础打牢。 这个选择就太多了…… 陈奇想了想，新艺城背后是金公主，金公主不会坐视他们崩盘，硬捏也要捏在一起，就是无论内部如何矛盾，也得顶着新艺城这块牌子拍戏。 麦稼、石天、黄百铭都是有本事的，就算各自单干，也能把新艺城延续几年。 “那就彻底按死，莫要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陈奇方向锁定，文思如泉涌，灵感如尿崩，先着手写一个小成本的喜剧片。 ………… 左派携千金之势，载誉归来。 全港都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香港影坛达到了一种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人人皆知要变天的微妙状态。 午后。 不到30岁的林岭东下了公交车，左右看看，朝着一家普普通通的餐厅走去。 他以前是tvb艺员训练班的学生，毕业后从事编导工作，在电视台混了几年，跑去加拿大学习拍电影，今年刚回来加入了新艺城。 在明年，他会执导首部电影《阴阳错》，谭咏麟、倪淑君、叶童主演。 这片子很有意思，原名叫《人鬼恋》，开拍后演职员相继受伤，换了5位导演，用了7个摄影师，并且有5个工作人员的老婆怀孕，又都流产，诡异的很。 后来找大师算，把名字换成了《阴阳错》，拿下1100万票房。 林岭东的代表作自然是风云三部曲：《监狱风云》《龙虎风云》《学校风云》。 他的风格在香港独树一帜，以社会真实的素材为基础，突出个人被团体的压迫与施暴，基调比较黑色，暴力尺度很大，是位难得的“半写实派”导演。 香港有些导演还是具备个人追求的，往往专注于某种类型片，水准都很高，可惜太少了。 林岭东现在还是个小年轻，他推开餐厅的门，找了找，然后就看到了施楠生。 第338章 提点要求怎么了 施楠生精神很好，从里到外的愉悦。 石慧已经跟她沟通了几次，就是说对二人的安排，用什么样的方式，利润如何分配等等，一条一条清清楚楚，毫不遮掩。 这种态度，让二人感受到了尊重，也觉得以前很傻逼。 徐克便罢，加入新艺城的时候是个扑街货，施楠生却掌管公司的行政+财务，有时候还能做制片人，这种身份连1%的股份都没有。 所以施楠生现在积极性很高，主动出击搜寻人才。 “阿东，那天我走的时候对你们说，以后混不下去来找我。但我也没想到，我这边这么快就安稳下来，我叫你来的目的，你应该清楚。” “……” 林岭东话很少，沉默片刻，问：“高志森答应了么？” “黄百铭是他师父，他要跟着师父混。我可以向你承诺，你来了就有戏拍，这边导演太少，机会很多。” “新艺城的导演也很少，又被你们搞的焦头烂额，我同样有机会。” “焦头烂额？” 施楠生笑了起来，道：“如果仅仅是焦头烂额，他们要放炮庆祝的。新艺城乃众矢之的，邵氏、嘉禾肯定会落井下石，我们这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直至把他们干掉。 阿东，我提醒你，你今年过来与明年过来，性质是不同的。” “……” 林岭东十分犹豫，问：“真的能马上给我戏拍？” “你在加拿大学电影，接受国外最先进的理论，我们以前的导演都太老了，认知跟不上时代，最需要你这样的新锐人才。 如果你信不过我，没关系，石慧姐可以来，傅奇先生也可以来，陈奇先生更可以来，我们求才若渴，新艺城算什么新势力？他们只会搞模式化电影，我们才是真正的要开创时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施楠生不自觉的左化。 林岭东表情也很古怪，内心挣扎一番，道：“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可以，不过要尽快，过几天我们要开发布会，我希望你能与我们一起亮相。” ………… 文化部。 原本主管电影的领导陈荒煤，响应老干部离退休政策，刚刚退居二线，现在是顾问的头衔。 接任的领导叫丁桥。 也是老革命，以前主要做新闻纪录片的，是电影局的副局，现在属于升职。 5月份刚交接工作，丁桥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坐在办公室里，正审阅一份文件，然后写了几句意见，放到一边，接着看下一份。 “香港来信？” 他看看封皮有点奇怪，拆开来，里面只有几页纸，附带几张照片。 这是东方文化艺术有限公司的常务副总，陈奇同志，非处的处级干部，亲笔写的上半年工作小结报告，一共说了两件事： 今年要拍三部戏，已经拍完了一部。 今年收成不错，两部片创汇1200多万美金，等电影在香港上映，还有港币入账。 丁桥手一抖，被夹着的烟头烫到，他把烟头狠狠的捻进烟灰缸，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看了一遍，确认是1200万这个数字。 稿纸缓缓下移，露出他无比震惊的脸。 “假的吧？” 他第一时间也是这个反应，随即否定，不可能！真金白银的事情敢作假，不想活了。而确定了这一点，一股莫大的惊喜包裹全身，让老革命也止不住的颤抖。 “早听说这小子是天才，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 “1200万美金！” 去年，全国外汇储备27.08亿美元，前年是负的。 这个储备，是指花了多少，挣了多少，最终结余下来的钱。老实说，国家创汇大户不少，但那些都是大型企业，几千上万人那种。 东厂才几个人？ 丁桥兴致一起，当即要来资料，亲自查看。 老总：李明富。 然后就是陈奇，外加一个财务，以及新增至的三名行政人员。 下面全是演员部的：李连结（借调）、计春华、李健群。再就是杂志社的五个人，以及尚未正式入职的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何平。 全算上，也就十八人！ 丁桥知道东厂是借用左派的力量，但这个赚钱能力也属实太恐怖了。 而且自己新官上任，还没等三把火呢，先被烤熟了，大礼啊！！ 刹时间，他于公于私对陈奇的印象极佳，继续往下看，是陈奇写的几项申请，包括办公场所、扩充人员、更宽松的经营制度三点。 最后，说要跟北影厂合伙盖楼，希望协调一些建材。 还有《美丽人生》有一些外国演员，申请来大陆拍摄两周。 “……” 丁桥琢磨了一会，马上召集干部开会，当众宣布这个事情。 大家自是目瞪狗呆。 去年的480万，已经突破想象了，今年增加30%，甚至15%，上头都会很满意。结果一下子飙到了，呃，不会算…… “陈奇同志提了几个申请，想要个正规的办公场所，他们是在北影厂租了一间办公室，确实寒酸了点。另外，希望扩充人员编制，自由经营，以及盖楼的建材……” “要求太多了吧？” “他们那么点人，有必要盖宿舍楼么？” “还办公场所，这是要申请地皮？” 当即，有几个人反对，但马上有更多的人支持：“有错处罚，有功嘉奖，小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1200万美金到手，要点场地、编制、建材怎么了？” “这是整个文化系统的荣誉，你不服气，你也去创汇啊？” 明白人还是多的，这时候反对陈奇，于大义，于私理，都说不过去。 要知道，这笔美金直接入银行专门收外汇的账户，再以官方汇率，换成人民币外加一些补贴拨给东厂。今年人民币兑美元是1.89：1。 但实际上能兑多少，大家都清楚。 这属于官方占了东厂便宜，再不给点其他方面的便利，那真就离心离德了。 ………… 侨办、港办大院。 廖公坐着轮椅，一个劲叫好，身体情况愈差的他难得如此开心。 他拿着傅奇的报告看了又看，还是提左派合并的事情。 之前出于各种原因考虑，一直没同意，现在不一样，因为左派就是有了陈奇的鼎力相助，才东山再起，那不就证明要拧成一股绳才行么？ 廖公叫来秘书，吩咐道：“让傅奇和小陈把《太极2》《孤儿怨》的带子送来，我要看！恐怖片也就算了，《太极2》竟然没第一时间给我看，太不把我这观众当回事了。” “好的！”秘书笑道。 “还有这份报告，让大家研究一下吧，尽快答复。” “好的！” （腰疼，冇了…… 明天补！） 第339章 买下钟楚虹 “……振奋我文化系统之士气……待忙完香江事务，尽快回京汇报……” 清水湾片场，陈奇看完了丁桥的亲笔信，折好收起来，抬眼瞧了瞧随同而来的李连结，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导演！” “是不是那个叫徐克的？” “对啊，他接手《太极3》，你下半年跟他混……嗯，以后也会跟他混。” “你把我卖掉了？”李连结一惊。 “什么屁话！他的风格很适合你，你也很适合他，你俩属于天雷勾地火，王婆遇见了潘金莲，我打算让你们经常合作。” 李连结此番前来，一是与徐克研究《太极3》，二是为《太极2》宣传。 陈奇敲开了一间办公室，尚未对外公布，但徐克已经颇具主人翁精神，逐渐的往这边搬东西了。他的东西很二次元，像个死宅男，有很多日本的漫画书和公仔，包括全套的港版《哆啦a梦》《铁臂阿童木》。 徐克很喜欢日本二次元元素的，经常加到自己的电影里。 “老徐，人给你带来了！” “阿结！” 徐克见到李连结两眼放光，一把攥住对方的手，如果说林青霞是他的缪斯女神，李连结就是他的男神，他太想拍了。 “进去吧，好好跟导演深入交流一下！” 陈奇把李连结往屋里一推，仿佛逼娼为良的老鸨子，抹身就走了。 他叫上小莫和小耿，往楼下走。 忽而又遇到了一个人，三十出头，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招呼道：“陈先生出去啊？” “去隔壁逛逛，你忙什么呢？” “有个剧本拿给傅奇先生看看。” “什么剧本？” “《薄荷咖啡》，说广告女强人的故事。” “哦，加油！” 陈奇点点头，擦身而过，这个人叫冼杞然，以前也在电视台混，后去英国留学，回来想拍电影，左派给他投资拍了两部戏，不温不火。 这个人做导演一般般，代表作《三人世界》《西楚霸王》等等。 但他有经营能力。 1984年，洪金宝、岑建勋、潘迪生鼓捣了一家德宝电影公司，成为80年代中后期的主要力量，冼杞然跳槽过去，是公司的执行董事，策划了不少佳作。 现在他还属于左派，陈奇自然不会放他走。 冼杞然最大的特点，他是香港少有的会拍白领电影的导演，比如《三人世界》，林子祥、郑裕玲、关之琳、周慧敏主演，讲都市男女的拉拉扯扯，很对白领的胃口。 历史上的左派，其实拉拢过不少有能力的年轻人，只是没有留住，因为缺乏市场。陈奇解决了最大的市场销售问题，形势就不一样了。 此刻。 陈奇出了片场，溜溜达达的跑到了隔壁邵氏。门口安保一瞧，厂公亲至，后面还跟着赏善罚恶二使，赶紧放行，并且通知方逸华。 方逸华坐在办公室里，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没多久，助理就来报：“陈先生到了！” “请他进来！” 她整整衣服，偏要等陈奇进了门，才站起身，主动伸手：“陈先生，又见面了！” “方经理！” 陈奇握了握手，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大办公桌，方逸华开口就夸：“你去了趟法国，携千金而归，全港轰动，逸夫也是称赞不已，说那些人顶多有小才，你却是大才华，难得难得！” “愧不敢当，我只是站得高，看得远，胸中有沟壑腹里有乾坤罢了！” 他谦虚了一下，道：“今天有件小事，还有件大事。左派的顽疾众所周知，就是戏院太少，而邵氏票房不佳，士气不振，坐拥16家戏院未免空耗资源，我们想租下几家……” “绝无可能！” 没等他说完，方逸华断然拒绝：“邵氏戏院是命根子，我们不会让给别人，租用也不行！” “大家都清楚邵氏的处境，光靠嘴硬是没用的。香港票房纪录接连刷新，你们却连一部破千万的电影都没有，大片场制度终归会完蛋，好莱坞早就证明了这点。 而且最难搞的是，你们明知大片场制度会完蛋，却挽救不了，因为积重难返。 你为邵老板守着邵氏，我很敬佩，但也该早做谋划，多在tvb那边使使力，进tvb的董事会才是真理啊！” “这件事，任你说出花来也不行，不用白费功夫了！” 方逸华面如便秘，对陈奇非常无奈，大家都是藏着掖着婉转表述，唯独这个家伙，从来都是摆明车马说出来，让人很尴尬。 但是，她真的没有资格做主。 邵氏兄弟为什么叫兄弟啊？这是邵逸夫与他的三哥邵仁枚合伙搞的，邵逸夫负责制作，邵仁枚负责发行，也就是院线。 1985年，德宝公司，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个德宝。 他们接手了邵氏院线。 因为在当年，邵仁枚去世了，儿孙无意入行，这才是邵氏出售院线的主要原因。 顺带一提：很多资料和，都说邵氏当年减产，其实并没有减产，80年代初仍旧保持年产30多部片的体量，即便在出售院线的85年，还拍了20部电影…… 邵仁枚的去世才是重要因素，如果他活着，邵氏虽然终将关门，但还能挺几年的。 陈奇试探了一下，见方逸华态度坚决，也就不再纠缠，邵氏院线不行，还有金公主嘛，把新艺城灭掉就行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且不谈这个。我还有一件小事，之前拍《人鬼情未了》借了一个演员钟楚虹，现在我想要她。” “我为什么要让我的演员去左派？现在气氛紧张，右派找我们麻烦，你来承担？”方逸华没好气道。 “到时片子上映，右派不照样找你麻烦？现在过来，我们之间还能搭个台阶，就说我们付了违约金挖人，右派也不好说什么！” “你要给违约金？” 提到钱，方逸华眼睛一亮。 “不给！我就说说！” 册那！ 方逸华想揍人，怒道：“你什么都不想付出，白要我一个演员？” “我挖了徐克施楠生，新艺城元气大伤，对你们没有好处么？怎么叫白要？” “不行不行，你必须给点违约金，否则我宁愿右派来找麻烦！” 方逸华这种性格不能容忍被人白嫖，这是她的人生信仰，哪怕少给点也行。 好在钟楚虹是新星，身价不贵。陈奇讨价还价，以30万港币把她买了下来，他不是长城公司的人，但他做的事情，傅奇和石慧一般都会支持。 方逸华在借人的时候，就没想留人，她又不知道钟楚虹将来有多红。 双方达成一致，陈奇最后道：“还有啊，我要继续搞新艺城，你们这次总得打配合了，落井下石啊懂不懂！” 第340章 一切妥当 6月的香港热了起来。 位于弥敦道的重庆大厦更是热闹十足，商铺繁荣，客流众多，都是低收入群体逛来逛去，印巴人随处可见，但凡擦身而过的无不掩鼻嫌弃。 michele穿着校服，骑着一辆老旧单车，放了学回来，经过了重庆大厦，直奔斜对面的一栋唐楼，忽地目光一瞥，放缓速度，比例很好的大腿向外一支，撑住了车子。 在路边停着一辆高达小汽车。 这种汽车在香港算破车，不是富豪开的，她在意的是站在旁边的那几个男人。 “是他们么？” “应该是吧！” michele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鼓起勇气上前。 陈奇正在跟小莫、小耿分冰棍吃，忽见一个小姑娘凑过来，五官轮廓深邃，有点羞涩的道：“请问你们……你们记得我么，有天晚上在大厦里面，印度人……” “哦！” 小莫先认出来，因为当时他留下善后，道：“你是那个女孩子！” 说着，还跟陈奇解释：“就是我们打印度人那天，那对母女，你先走了的。” “……” 当天晚上比较暗，陈奇走的匆忙没注意，这会一瞧，哟，是她啊！ “记得，你那天没事吧？” “没事的，多亏了你们帮忙，没想到今天又能遇到，多谢啊！” michele当时也没留意，此刻看见正主儿，大大出乎意料，好年轻啊。 “你是放学了？” “嗯，我在读小学，不过很快就要念中学了。” “又是小学生？” 陈奇心累，就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女人嘛！ “陈先生！” 正聊着，旗鼓相当的女人从重庆大厦跑下来，一眼瞧见michele，也是惊喜：“咦，你是那个女孩子？” “是啊，姐姐，多谢你帮忙！” “不客气！不过今天这么巧啊，都碰到一起了。喂，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麻烦了，我回家晚妈妈要担心的……” michele摆摆手要走，陈奇忽地叫住她，递过一张公开用的名片：“我是做电影的，你资质不错，留个联系方式，有戏可以找你。” “多谢！不过我可能用不到，我志向是做空乘的。” 她笑了笑，还是拿笔在名片后面写上联系方式，再次摆摆手：“拜拜！” “……” 钟楚虹看着她离开，没说什么，这小姑娘显然是个混血，十足的美人坯子，确实资质惊人，只道：“喂，你干嘛突然过来？你在法国风光的很啊，全港都在写你。” “找你自然有事了，找个地方坐坐？” “那去里面喽，你不嫌弃的话。” 钟楚虹朝重庆大厦指了指，陈奇有什么可嫌弃的，带着小莫过去了，小耿留在车里。 找了一家快餐店，点了三份馄饨面，陈奇开门见山：“邵氏把你卖给我了！” “噗！” “咳咳咳！你说什么？” 陈奇重复了一遍。 钟楚虹一脸懵逼，22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都没此刻来的刺激，叫道：“当初方经理把我借出去，现在说丢就丢，拿我当什么？” “拿你当商品啊！她出借你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你了，你还不明白？如今这个环境，你拍左派的戏，只能给邵氏添麻烦。” “那她为什么答应让我拍？”她不理解。 “因为我承诺会干掉新艺城，都是一盘生意。” “你！” 钟楚虹蹭的站起来，气呼呼的瞪着他：“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还特意找我说这些？你们拿我当谈判筹码，觉得我很好笑是不是？” “这种事呢，你要换一个角度想……” 陈奇吃着馄饨面，慢吞吞道：“首先你具备很大的价值，才能做筹码。其次，你见过有做一部600万电影女主角的筹码么？ 最后，我把事情跟你说清楚，是叫你明白，我们这边付出了多少，邵氏付出了多少。” “这……” 钟楚虹一愣。 “《人鬼情未了》预算600万港币！找美国的特效团队，想做女主角的女明星能从尖沙咀排到大屿山，凭什么轮得到你啊？ 因为我们看中你的潜质，愿意冒这个风险，你总说邵氏邵氏，方逸华把你用完就扔，哪比得上我们的诚意？你痴线啊，这点事情还用想？” “……” 钟楚虹被骂的愈发懵逼，想想也是哦，为什么轮得到我啊，因为左派有诚意啊！ 她隐隐觉得逻辑上有些不对劲，但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缓缓坐下来，噘嘴道：“方逸华把我卖了多少钱？” “30万！” “才30万？” 她更郁闷，问：“如果我哪边都不去，我会怎么样？” “我们相当于买断了你的合约，你如果不跟我们签约，我们会撤回买断，你还是邵氏的人。但你估计会被雪藏了，方逸华小心眼你知道的。” 啊啊啊！ 钟楚虹有点抓狂，继续瞪陈奇，不停在心里吐槽：我就说你不要点我嘛，你当初点我干什么？什么艳绝香江啊？我只想老老实实赚点钱，这下好了，我不去也不行了…… 她拱了拱手：“恭喜你啊陈先生，统战成功了！” “同喜同喜，没白费这么大功夫。” 陈奇也拱拱手。 钟楚虹听了有点微妙，这个男人如此折腾，都是为了我啊？ 她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陈奇又帅又有才华，刚在法国干了一票，本来就对他很有好感，再这般联想起来，不禁开心许多。 “算了，投左就投左吧，大不了回家帮我妈卖衣服！” ………… 又过了几天，香港这边终于收到了大陆的回复：同意合并！ 并指派廖一原为董事长，与之前预想的一样。 历史上，左派在今年9月份合并，如今提前了几个月，关键是历史上的左派是无可奈何抱团取暖，现在却是雄心壮志，战略出击。 傅奇是董事，同时担任总经理。 陈奇建议让冼杞然做助理，帮助傅奇做策划、制片方面的工作，然后就闭嘴了，他终究是个外人，不便指指点点。 数家公司合并，人事上要做一番大调整，得费些时间。 但几个位置的人选比较明确，傅奇亲掌最核心的制作业务，宣发部门交给施楠生，艺员管理交给石慧——长城本就实力最强，凤凰、新联都没啥人了。 此外，给徐克、施楠生投资一个工作室，让他们自己鼓捣去。 工作室可以签导演、演员，想拍什么就拍什么，电影在左派院线放映，正常分账，赔了赚了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同时规定，如果公司指派徐克拍戏，他要优先拍摄，包括基础导演费+奖金，奖金按照票房分档。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徐克自己当老板，必然要考虑经济问题，天生会约束他的放飞自我，何况还有施楠生看着。 一切妥当，左派终于放出了消息，要召开发布会！ （腰疼，冇了…… 欠两章） 第341章 新势力 “澎湖湾，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早晨，一辆小汽车里，刘雪华好奇的看着旁边的华仔，他手里拿着一张乐谱，轻声唱着这首台湾民谣，非常非常认真。 “你为什么要唱国语歌啊？” “陈先生交待的！” “陈先生不是让你学声乐么？” “是啊，但他先让我学国语歌，可能叫我去大陆唱吧。” “大陆没什么市场哦……” 刘雪华是京城人，5岁来香港的，道：“不能叫你去大陆，但台湾你又进不去，可能让你往新马发展吧，那边华人很多的。” “谁知道呢，反正让我学我就学喽。你就好了，不像我这么辛苦，你刘雪华，我刘德华，只差一个字，同人不同命。” “谁说我不辛苦，我拍那些恐怖片，叫的嗓子天天发炎啊！” 刘雪华也吐槽，与华仔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但同时又对自己的演艺事业充满希望，公司势头好，艺员们心气也高。 说话间，小汽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 二人下了车，见有指示牌：发布会上三楼。 遂上到三楼，进了一间大厅，冼杞然正在指挥布置，他原本在左派没啥存在感，纯打工的，拍了两部戏成绩也不好，结果左派要合并了，自己反倒被提拔，给傅奇做助理。 那叫总经理助理啊，有实权的！ “你们来了，去后台等一等！” 他招呼一声，二人穿过大厅，进了一个小门，里面是休息室，李连结、梁佳辉、钟楚虹正说说笑笑。 李连结与他们第一次接触，他年龄最小才19岁，却是最红的。年轻人好融入，一下就变成了五人组，过了一会，邱淑珍蹦蹦跳跳的出现。 “虹姐，你终于也来了，我们在一家公司啦！” “是啊是啊，我也被统战了，谁带你来的？” “师父啊，他在外面忙。” 又等一会，徐克、施楠生、林岭东、牟敦蒂、方育平齐至。 牟敦蒂与邵氏的合约期满，正式跳槽，他手握《致命弯道》《黑暗侵袭》两个系列，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血浆片导演。 方育平就是凭借《父子情》斩获首届金像奖最佳导演的那位，拍艺术片的天才，他所有电影都是左派投资的——或者说，在80年代初期，香港只有左派愿意投纯艺术片。 方育平不爱说话，进来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 此时此刻，屋内这些人加上外面的冼杞然，以及编外人员许鞍华，就是当今左派的全部新生力量。大部分人员，都是陈奇一个一个统战捅来的。 有管理人才，有大导，有制片人才，有类型片导演，有实力派，有偶像派，有功夫巨星，有玉女，有御姐……这个班底已然相当不错。 只是欠缺经验，太年轻了。 他们互相交际，梁佳辉马上要去大陆拍戏，对那边非常好奇，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结仔，你说那个饭票是怎么回事？我也有饭票么？” “我们买什么都要票的，你是香港同胞，一般会照顾你，给你发肉票，你在剧组有肉吃。” “那你们没有肉吃？” “谁供得起啊？大陆拍戏，吃的都是馒头咸菜，馒头还是粗粮做的，咸菜就是一块疙瘩……” 李连结感觉有点自灭威风，补救道：“不过我们也很好啊，跟着奇哥没受过苦，他有本事，正在计划盖楼，给我们一人一套。”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有一套！”邱淑珍举手。 “你去了京城才有，你那套在香港。”徐克笑道。 “在香港什么意思？我也有么”钟楚虹忙问。 “就是宿舍啊，我住的那种，条件不错的，两居室呢！”刘德桦现身说法。 “哇！” 钟楚虹张大嘴巴，加入左派也蛮好嘛，买房的梦想一夜就实现了。 正聊着，冼杞然推门而入，道：“一会就开始了，我过来叫你们，你们随我上去！” “ok！” 钟楚虹整了整衣裳，等待出场，今天不用穿正装，上身是t恤，下面是八分裤，简单自然。她知道今天的流程，会分成三个部分。 第二部分是介绍下半年的新片，自己需要亮个相，讲一讲《人鬼情未了》什么的。 “哗哗哗！” 掌声清晰的从门外传来，应该已经开始了，还听到傅奇讲话的声音，然后是大呼小叫，众人心痒痒，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 ………… “请安静一下！” 大厅里，发布会开始，傅奇和陈奇坐在正中，下面摆着几十张椅子，都是各路媒体。中立派和右派也来了，想看看戛纳之后，左派要搞什么名堂。 台湾中央社香港分社的记者也在。 “今天请记者朋友们来，是有几件事情想公布一下……” 傅奇先开口，道：“众所周知，我们是三家电影公司，一直以来都是独立出品，资源比较分散，人才流失、老化，在香港影坛突飞猛进的今天，愈发有些跟不上时代。 所以经京城方面同意，我们正式宣布，长城、凤凰、新联、清水湾片场、双南院线以及各项商业不动产等，将整合成一家集团公司，名为银都机构！” 嗡！ 底下瞬间热闹起来，没到提问环节，已有记者高高举手。 傅奇不理，慢条斯理的介绍了一下银都机构的业务范围和发展目标，才点了一个人，这人蹭的站起来，道：“请问陈先生在银都任职么？” “我不会进银都，我本身在大陆已有职务。” 陈奇拿起麦克风，道：“既然问了，我就说一下，下半年我的公司会在香港设立分部，长期驻扎。我们与银都的目标都是促进两地影视行业发展，一向是互帮互助的良好关系，将来也不会变。” 什么意思？ 右派记者瞪大眼，左派整合本来就够糟心的，你还要设立香港分部，双头龙是吧？ 这意味着香港影坛，会正式出现两个大陆势力！ 一番提问过后，傅奇又道：“银都新创，也吸纳了一批新生力量，今天让他们与记者朋友们见见面，顺便介绍一下我们下半年的上映计划。” 话落。 在冼杞然的引导下，徐克、施楠生、林岭东、牟敦蒂、方育平、李连结、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刘雪华、邱淑珍依次亮相！ 第342章 掘右派的根 “徐克！” “施楠生！” 别人无所谓，他们一亮相，右派记者立时叫嚣，但没等叫出来，陈奇便骂道：“闭嘴！不要闹事，不然叉出去！” “你！” “我什么我！你们真有本事还至于在这乱吠？朝天放三枪，对得起饷银就行了，丢人现眼！” “哈哈！” 有记者忍不住大乐，右派火冒三丈，中央社记者站起来带头退场，三五人跟着出去，但还得留下一个，因为得报新闻。 随后正式介绍，施楠生担任何职，给开个工作室，徐克将执导《太极3》云云…… “《太极2》将在暑期档上映！” “《孤儿怨》9月份上映！” “《人鬼情未了》预定圣诞档！” “另有从大陆引进的《妈妈再爱我一次》等片……” 主演们各自介绍，这些人站在台上颇具声势，但说实在的，都是小趴菜。 钟楚虹和刘雪华的名气最大，也不过是个新星水平，邱淑珍获得的关注反而最多，大家都很好奇什么鬼电影能卖了700万美元？ 介绍完毕，众人退场。 这次傅奇都没上来，陈奇自己坐在上面，对着下面的一干记者。记者也盯着他，这位仁兄以往只在报纸上哔哔，今天是要公开哔哔了？ “诸位好！” “这是发布会最后一个环节，没什么内容，就是我与你们聊聊天。戛纳的消息传回来后，很多人都对《孤儿怨》感到好奇，甚至不相信700万这个数据。 我现在就公开讲一讲，为什么它能卖到700万美金！” 嗡嗡嗡！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香港影坛没齐心过的，撕逼了几十年，阴招数不胜数。最常见的一个，就是想方设法弄到对手的新片计划，然后赶在对方上映之前，先拍出一个同类型的打擂台。 互相抢人更是司空见惯，别提什么公开了。 眼下，陈奇竟然说公开？ “首先，《孤儿怨》是一部特供片，专为美国市场量身打造。所以不是按照我们的标准去判断，而是按照美国市场的需求来拍。 我们成本小，做恐怖惊悚类最合适，那做什么类型的？一种是血浆虐杀片，比如《致命弯道》《黑暗侵袭》的翻拍权已经被好莱坞买走了，他们很喜欢这个风格。 另一种，则是拍真正的恐惧。 徐导演有句话特别棒，恐怖的本质就是入侵。 无论杀人狂、恶鬼、怪物、外星人，本质上都是讲入侵的，那我们让什么东西去入侵美国人呢？ 这就要分析美国社会结构和现状，简单印象，美国人什么样？白人对吧，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富裕，自由，随性对吧…… ok！主角有了。 我设定了一对美国富裕阶层的白人夫妇，我是请好莱坞演员来香港拍戏，背景全放在香港。 那美国人现在最讨厌什么？黑豹党、少数族裔、苏联、日本人……都有，我选择了比较熟悉的一个，于是主线也有了，《孤儿怨》就是一个外来者入侵美国家庭的故事，当然具体内容我不讲，还是请大家去看。总之，《孤儿怨》戳中了美国人的痛点，他们有共鸣，有共鸣才肯开高价。 这部片成本不过300万港币，版权销售4000多万，在香港上映还有进账，全是净赚！年初《最佳拍档》2600万港币，新艺城嚣张的不得了，那又怎么样？ 《最佳拍档》在海外卖多少？ 他们本土票房+海外收入，都不及我这一部片！” 陈奇说了一通，虽然比较笼统，但他真的在讲干货，记者们刷刷刷记录。 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现在香港影坛很没志气，被所谓的自由总会把控，如果说有谁真的心向台湾，有政治立场，我是不信的，无非为了市场。 台湾有市场，所以能把你们当孙子看……抱歉，我说话直了点。 但实际上，台湾市场算个屁？他们也不过2000万人口，再大能大到哪儿去？ 有些人把总会当祖宗供，那是自己没本事，香港影坛是香港的，你们让台湾指手画脚，我京城来的都看不过去！” 咝！ 全场惊悚，真敢说啊！ 这要在后世，肯定得来一句：不愧是京爷，就叫一地道！ “我早就说过，眼光远一点，格局大一点，海外市场才是我们的目标。那时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痴人说梦，现在怎么样？ 那些想赚小钱，觉得自己没能力出海的，无所谓，不强求。那些有进取心的，说想出去闯一闯，尽管来找我，我带你们去日本，去韩国，去东南亚，去美国，挣叨乐！ 你会写故事，可以！ 你想拍戏，也可以！ 你想做明星，更可以！ 只要你来，就给你机会。 为什么要内斗啊？ 都是华语电影，内斗有什么意思？不要盯着台湾那一亩三分地，去抢美国佬的市场，威不威风……” “你！你！” 别人没怎么样，留下的那个右派已经在发抖，指着陈奇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台湾能控制香港电影，凭借的就是市场，大家心知肚明。而他把事情说开了，说我们可以不屌台湾，我带你们去挣叨乐…… 这是在掘右派的根啊！ “徐克导演加盟，牟敦蒂、林岭东两位也是青年才俊，我们欢迎更多的人才加入……比如黄百铭先生……” 说到最后，陈奇忽地一本正经： “我在此郑重的邀请黄百铭先生加入，你在新艺城才拿9%的股份，干的最多，吃的最少，待个什么劲儿？ 麦稼不当人的，你看他会不会给你股份？ 所以来银都啊，我们同样给你开工作室，自己做老板岂不快哉？为什么要看光头佬的脸色？ 新艺城现在就靠你撑着，麦稼和石天演戏还行，别的方面稀烂。真论起策划、写剧本、经营之道，还得是黄老板，而且施楠生走了，他们该不会让你兼管行政吧？ 那也不会多给你半毛钱股份的，白嫖啊懂不懂！” “哈哈哈哈！” 记者们都笑起来，抛开右派，大家很喜欢陈奇的，因为他身上有新闻。 “好了，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主要表明一下我们的态度。你们的稿子啊，一定要原汁原味的把我的话写出来，不然就没气势了。” “一定一定！” “我父亲也是从京城来的，我都会讲京城话的，吃了嘛您内？” 现场好不热闹，又有人大声问：“陈先生，你是真心邀请黄百铭么？你能代表银都？” 陈奇也高声回答： “黄老板如果点头，我们扫榻相迎！” (本章完) 第343章 新艺城分裂 “左派资源整合，银都机构成立，这只能表明一件事情，左派十几年的收缩防守已经结束，调整战略，开始主动出击！” “徐克、施楠生正式加入银都，力邀黄百铭入伙！” “陈奇当堂开讲，呼吁华语电影不要内斗！” 第二天，见诸报端。 童岳娟看了，竟然没有无能狂怒，而是提笔亲写一封信，写完交给江丰琪，千叮万嘱：“你亲自回去一趟，当面交给宋局长。 左派号召港片出海，绕过台湾，是在挖我们的根基，必须有所应对，希望再给一些扶持政策，提升香港同仁信心！” “我明白！我马上就走！” 江丰琪点点头。 童岳娟平日贪财，色厉内荏，但毕竟还是有些本事，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台湾为了吸引港片，本就有一些优惠政策，比如退税：香港方带着胶片去台湾，入关时要报一笔税，但拍完之后离开，这笔税会返还，等于不用交税。 “……” 江丰琪走了之后，童岳娟拿起自己最喜欢的水烟，点上，咕嘟咕嘟抽了几口，自言自语道：“台湾以市场之重，把控香港数十年，大陆百废待兴，愚昧封闭，竟然能跳出这等人物，去海外赚美金。 莫非真的天不在我？” 难怪她如此想法，因为本就不合逻辑。 在一个擦屁股都用土坷垃，一年吃不着几次肉的地方，陈奇是怎么冒出来的？天命之人啊？ “左派东山再起，现在打不了架，要各凭本事抢人了！谁统战的人多，谁就赢！” 童岳娟吐了一口烟。 历史上，自由总会存在的时间很长，直到97回归之时才解散。 在开放老兵回乡探亲、九二共识之后，只能说台湾对港星与大陆的来往不那么敏感了，但对港星与台湾的来往，仍然抓的很牢。 仍然有大把的港星去台湾劳军、拍军教片、参加各种政治活动，甚至在陈水扁时代还有呢…… ………… “施楠生走了，他们该不会让你兼管行政吧？” 新艺城，黄百铭嘴角抽搐的看着报纸，胳膊底下压着的，正是新艺城下个月的工资单。 特娘的他真的在管行政！ 施楠生走后，新艺城内部一团乱，麦稼让黄百铭先管起来，半毛钱股份都不提，一切都跟陈奇说的一样。 黄百铭有时也奇怪，是不是香港每家公司都被装了窃听器了？怎么能那么准？当然他不理会陈奇的邀请，他本身对左派没好感。 他很想去嘉禾，但在新艺城又有股份，比较难弄。 “开会了！” 正此时，麦稼推门招呼，黄百铭一愣：“开什么会？” “研究一下《难兄难弟》的宣传。” “ok！” 黄百铭起身，到了麦稼的办公室，石天、泰迪罗宾也在，愁云惨淡，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麦稼见状，觉得要鼓舞士气，道：“精神点！徐克、施楠生两个吃里扒外的走了，我们更要稳住阵脚，撑过这一阵，还是好汉一条。” “唉！” 石天叹了口气，不愿提这些，道：“《太极2》要放暑期档，与《难兄难弟》撞车了。” “所以要研究宣传！” “我看没必要，他们有他们的院线，我们有我们的院线，观众那么多，并不冲突。” 《难兄难弟》是一部喜剧片，石天、泰迪罗宾、吴耀汉、谭咏麟、林子祥等主演，历史上拿下了1600万票房，排名年度第二。 第一是《最佳拍档》，所以说今年是新艺城站稳脚跟的一年。 谁知现在摇摇欲坠，被搞的焦头烂额。 几人聊了几句，等了一会，麦稼问：“曾智伟呢？告诉他了没有？” “告诉了！” “嗯？你怎么通知的，我好几天没在公司看到过他了。” “给他家里打电话喽。” “他最近在搞什么，准备《最佳拍档2》么？” “不知啊！” “……” 四人对视一眼，皆感不妙，麦稼抄起电话就拨了过去，还真接通了，张口就骂：“你做什么？叫你开会啊！”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了。正好你打电话，我对你说一声，《最佳拍档2》我也没法干了，我答应了嘉禾的一部戏，没时间的。” “你什么意思啊？！”麦稼吼道。 “新艺城人多粥少，我出去找口饭吃喽，就这样，拜拜！” 人家挂了。 电话筒从麦稼手里掉落，他先是怒不可遏，而后是深深的无力感，道：“曾智伟去嘉禾了。” “他……” 泰迪罗宾张了张嘴，啥话也说不出来，瘫坐在椅子上。 石天只是叹气。 黄百铭忽然乐了，摇摇头站起身：“这还开什么会，以后也别开了，各谋生路吧。” “喂，你不是也要投左吧？” 泰迪罗宾喊。 “我不投左，我还想拍戏呢，以后有事别找我了！” ………… 嘉禾和邵氏就等着陈奇放信号呢。 发布会一开，洪金保马上动手，立即宣布：“曾智伟加盟新片《奇谋妙计五福星》！” 邵氏舍不得花钱挖人，添乱还是可以的，各种煽风点火：“徐克、施楠生的离开引起了一连串的后续反应，曾智伟去了嘉禾，他原定是《最佳拍档2》的导演，现在《最佳拍档2》停拍！” “麦稼、石天分道扬镳！” “邵氏力邀黄百铭加盟！” “树倒猢狲散，新艺城即将结业！” 成立数年，业绩不俗的新艺城，转眼就要垮了，背后的金公主坐不住了。 大老板亲自来找黄百铭。 “你想去银都？” “不不，我不想惹麻烦，我想继续做电影，但在新艺城我过的不愉快。” “我从中协调一下，让麦稼、石天收购你的股份，我们给你投资一家工作室，就像徐克那样，你直接与我们对接，怎么样？” “可以！” 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 原本在1984年，曾智伟先走，徐克闹情绪，被金公主安抚，开了工作室，黄百铭、石天、麦稼各自拉拢人马，虽然顶着新艺城的招牌，内部已经散伙。 如今，整整提前了2年。 曾智伟仍然走了，但黄百铭开起了工作室，麦稼、石天各有人马，可以独立开戏。 泰迪罗宾自己一人，在这待着也没意思了。 经陈奇这么一搞，新艺城提前分裂，再不会有历史上的辉煌，麦稼、石天演戏还行，别的方面很烂，黄百铭有威胁性，他创作力强，也懂经营。 《搭错车》《八星报喜》《家有喜事》《叶问》等等等等，都出自他手。 陈奇从来都痛打落水狗，自然要截胡，才能最快的让新艺城结业。 第344章 房子 “阿奇，得知你要回来，从写这封信的这一秒开始，我会时刻期盼着看到你。每次你去香港，我在京城独自等待，每天都是如此的漫长…… 我的小戆戆……想你的，雪。” 龚雪的字里行间，充斥着80年代独有的书信味道。 陈奇看了两遍，小心收起来，忽然很得意：哎呀，这就是情书吧？ 每次通信，他一般写发生了什么事情，龚雪写的少，侧重于自己如何想念他，所以一个纪实，一个抒情，龚雪的信都很像情书。 他不写回信了，反正快要返程。 其实香港暂时没什么事了，但他在拖着，在等待一个消息。 银都现有三个年轻导演，冼杞然鼓捣了一个《薄荷咖啡》，历史上票房失败，才70多万，由蔡枫华、钟楚虹主演，可能就因为太扑街了，没惹什么麻烦。 陈奇不想让钟楚虹拍这种扑街片。 牟敦蒂继续搞血浆虐杀。 林岭东答应了要给片子拍，得弄一个。 徐克接了《太极3》，属于指派，拿导演费+奖金。 为了表示力挺，陈奇还得给徐克的工作室弄个剧本，来个开门红，不然第一部戏就赔了，那可太搞笑了。这个剧本属于个人创作，卖给徐克，拿稿费的。 他又不贪墨，得赚钱养姐姐妹妹啊。 故事已经想好了，历史上也是徐克拍的一部戏，叫《上海之夜》，钟镇涛、张艾嘉、叶倩文主演。 讲抗战时期的上海，一个夜总会的小丑，一个舞小姐，一个苦命女子，三人之间兜兜转转的爱情故事，又有儿女私情的浪漫，又有家国情怀的时代背景。 现在全套替换，正好给梁佳辉、钟楚虹、刘雪华，还能去上海实地取景。 此外，他还在写一个小成本喜剧片，作为明年的戏。 正是截黄百铭的胡，大名鼎鼎的《开心鬼》！ 历史上新艺城分裂，黄百铭带着徒弟高志森开戏，当头炮就是《开心鬼》，李丽珍、罗明珠、林珊珊主演，票房相当优异。 《开心鬼》一共拍了五部，也算港片经典。 别看陈奇妹妹多，演员还得现找，因为该片最好是一群中学生年龄的少女。 邱淑珍14岁，勉强刚好，傅明宪才12岁，袁洁盈13岁，朱茵11岁，都太小了。不过这是过后的事情，不着急，他现在主要是等消息。 “咚！” 嗯？ “砰砰！咣啷！” 一阵古怪的好似搬重物的声音，打断了陈奇的思路，他侧耳一听，居然还有人在外面喊：“出来帮忙啊！” 陈奇出去一瞧，小莫和小耿已经先出来了，屁颠屁颠的跑去电梯口，钟楚虹背着一个大包，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费劲的往出挤。 “你干什么？” “我搬来住啊，不是有我一套房么？” “你要住这层？？”陈奇吓一跳。 “我去楼上看了，都不认识啊！你们都是熟人，我问过石慧姐了，她同意我住。” 每层是三个宿舍，陈奇自己住一个，小莫小耿住一个，可不还剩一个么……而小莫小耿不吭声，只推着行李箱跑，他啐了一口，那点出息！ 他跟在后面进了最左边的那套房。 格局差不多，小二居，只是长期空着，灰尘比较多。钟楚虹非常满意，比自己家强多了，在香港！一个人住二居室，太奢侈了！ “多谢多谢，我自己打扫吧！” 她早有准备，戴上套袖，把头发扎在脑后，拿出清洁用品利索的干了起来，陈奇不进去，靠在门口问：“你有被褥么？” “我买新的！” “灶具需要么？” “我又不做饭！” “我建议你还是弄一个，总有自己煮面的时候。” “稍后再说！” 钟楚虹扫着地，忽然也问：“喂，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套房就归我了？”“产权是公司的，你每个月交几十块钱租金，算租住。但一般情况下，你可以住一辈子，甚至你下一代脸皮厚点，会哭会闹，也可以继续住。” “那如果房少人多怎么办？” “抢喽！单身的通常要让给结婚的，结婚的让给生孩子的，看谁厉害。我在大陆的公司就是没地方住，所以我才要盖楼。” “哇，你们真好，还包住房。” 钟楚虹由衷感叹，她以前对大陆那边确实一点不了解，笑道：“喂，那依你们的说法，我现在就是无产阶级了？” “对啊！” “但是我有点钱啊，不是无产。” “这不是看钱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下次我给你带套毛选来。” “算了算了，我问问还行，真让我研究，我可没本事。” 钟楚虹挠挠头，扫完地又开始拖地。 “如果有机会，我带你们去京城转转，你去不去？”陈奇忽道。 “好啊，我还挺想去的。” “那一言为定！” “嗯！” 钟楚虹咧开大大的嘴巴，笑了笑，先拖了一遍地，然后跪在地板上用抹布再擦一遍，连桌角都要抹几下，一丝不苟，全身透着一种自己有房的喜悦。 肥美的屁股晃来晃去。 忽地停下来，转头问：“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月底回去！” “哦！” 她继续擦地，擦着擦着就到了门口：“让开点，碍手碍脚的！” “嗯？” 陈奇往后退了一步，就见那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 当夜。 钟楚虹终于收拾好了，铺上了一套崭新的被褥，洗完了澡，往床上一扑，全身心的满足感。 99%的香港人，毕生奋斗只为有一套房啊。虽说这房子性质特殊，但起码短时间属于自己，住几年，自己有钱了，再买套真正有产权的。 她越想越兴奋，索性爬起来，跑到阳台对着窗外喊：“好开心啊！” “知道了！” 隔壁传回一声。 “不要偷听人家讲话！”她怒道。 “那你小声点！” 小莫小耿：(～￣▽￣)→) 哼！ 钟楚虹跑回来，跳上床，左右看看一拍脑袋，对了，还缺台电视机就完美了！ ……………… 又过了几天。 陈奇从戛纳回来已经一个月了，一直拖着不走，而他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港媒先行报道：“近日，《朝日新闻》披露日本文部省修改教科书意见，要求一本教科书去掉‘侵略华北’这样的表述，用‘进出’以代替‘侵略’等……” （冇了…… 还欠一章） (本章完) 第345章 黄霑 教科书这个事件，6月底曝光。 7月份，大陆《人民日报》和韩国《东亚日报》载文批判，同时外交部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要求予以纠正，演变成外交问题。 而香港、台湾、朝鲜、越南、马来西亚等也群起而攻之。 日本表示纠正错误，9月份总理大臣铃木善幸访华，声明从政治和外交上解决教科书问题……然后在86年又搞了一次。 单说香港。 香港可能舔英，舔美，但抗日也是主旋律，大量港片、电视剧都在打鬼子。新闻曝光，一些报纸开始抗议、声讨，暂属于小规模的，尚未扩大。 左派媒体自然要批判了。 陈奇则与众不同，拿着一张白纸跑上跑下，找徐克、施楠生、刘德桦、钟楚虹等人签名。大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就签了。 然后他找傅奇聊了聊，就回京城了。 回去之前，他给一个人送了点东西。 ………… 黄与林广告公司。 这是黄霑与女朋友林燕妮合伙开的，每人投资25000港币，做了几年，年营业额已经破亿，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广告公司。 林燕妮是香江才女，写过不少文章，她与李小龙的哥哥结过婚，所以是李小龙的嫂子。 黄霑不必多言了，他就像港娱中的李白。 此刻。 他坐镇公司处理一些事务，忽地员工来报：“有位陈先生送来一份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哪个陈先生？” “说是大陆的陈先生！” “哦？” 黄霑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粗壮的牙齿，笑道：“这么看得起我，给我送生死符啊？拿过来拿过来！” 没多久，两人捧来一个大盒子，费劲的放在桌子上。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大红色的礼盒，包装精美，还有中国结做装饰，不像什么生死符。 黄霑皱眉，随手拆开，先看到了五瓶酒，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一瓶汾酒、两瓶绍兴黄酒，另有一套瓷器做的酒具，包括酒壶和酒盅。 此外还有一个小巧的刺绣摆件，绣的是岭南荔枝的图案。 黄霑摸了摸，知道这是广绣的绣工——他老家在广州番禺，摆件的底座上，斜插着一封红笺。 “雅！” “雅得很！” 他一挑蜡笔小新式的浓眉，打开信笺，看了一遍，脸上笑容却慢慢淡去。 陈奇的生死符全港皆知，黄霑也不例外，收到这个还挺兴奋，想看看对方耍什么花招，结果什么也没有，信中言辞恳切，句句真情。 大意说日本狼子野心，恶意篡改教科书，企图歪曲历史，抹杀我四万万同胞血泪之抗战牺牲，天理不容，我辈应暂且搁置分歧，一致对外。 邀请黄霑写一首爱国主题的国语歌曲。 不过他有事回大陆，不能亲自前来，待下次来港，若有可能，定把酒言欢。 “……” 黄霑看了两遍，忽地哼了一声：“邀歌就邀歌，还搞这一套，未免看低了我黄某人，我岂能不应呢？！” 他叫来助手，吩咐道：“回话过去，歌曲我接了！” “好的！” 他现在没空，继续忙工作。 一晃到了晚上，又与朋友聚会喝酒，深夜才回家，醺醺然的歪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篡改教科书的新闻…… “狼子野心，死不悔改！” 他对此事也正愤慨不已，需要情绪抒发，破口大骂，又忽地灵光一现，酝酿片刻，提笔刷刷刷，只用30分钟就完成了一首词，末了写上歌名： 《我的中国心》！ 黄霑一挥而就，看也不看，拿过白天送的礼包摆弄那五瓶酒，很想打开喝点，又没下酒菜只得作罢。 最后，摩挲着那个刺绣摆件。 “岭南的荔枝啊！” 醉意醺然，却已睡去。 …… 香港人的立场多种多样，有亲英的、亲美的、亲台的、亲大陆的，也有大香港主义，追求港人治港的。 还有一种，认可中国人身份，认可传统文化，但对大陆的红色有偏见，黄霑便是代表人物。别看他写了《我的中国心》，但他自己都承认，这种爱国情绪非常空泛。 他早期向往的是“西式自由、民主”，在90年代初期，还加入过一些比较敏感的组织，但很快就退出了，因为他发现那帮人更不靠谱，嘴里嚷嚷自由民主，干的都是不自由民主的破事…… 除了这个原因，我方的统战工作也很重要。 当时，新华社香港分社的文体部部长崔颂明，与黄霑深谈了一次，之后黄霑的态度才开始转变，在94年担任了大陆委任的“香港事务顾问”。 顺带一提：这时候那位许领导已经逃去美国了…… 更在2002年，黄霑旗帜鲜明的支持基本法第23条。 没错，第23条在那时就要立了，可惜被重重阻挠，没有成功。直到香港“暴乱”之后，第23条才终于通过。 陈奇在香港，平时开开玩笑，其实他真要统战的。 刘德桦、钟楚虹这些人没啥文化，拉过来很容易，黄霑这样的最难，因为要改变他的想法。 陈奇没有直接去见面，只通过书信邀歌，慢慢来。 这首《我的中国心》，作词黄霑，作曲王福龄，王福龄也是个大神，代表作《今宵多珍重》《南屏晚钟》《不了情》《甜言蜜语》…… 他要先把歌弄出来，交给刘德桦和张明敏唱。 张明敏是个不错的，他不想白嫖机缘。 陈奇没自己抄歌，这种性质的歌曲，由香港人创作它的价值才会更高，大陆那边才会更重视。 ………… “滴滴！” 首都机场，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路边，李翰祥亲自来接，大笑着与陈奇勾肩搭背：“小友近来可好？” “远征戛纳扬威，又拿了个奖。” “戛纳？不错不错！” 李翰祥拍拍他，转向自己的女儿和梁佳辉，梁佳辉很紧张，忙道：“叔叔好！” “嗯，有阿奇这个长舌男，你肯定知道我找你拍戏了。你时间紧任务重，先把我给你的书读熟，然后去内蒙学骑马！” “内，内蒙？”梁佳辉懵逼。 “哇，你有福了！大草原的汉子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啊！快活去吧！” 陈奇说着风凉话，招呼大家上车。 一路无事，先到了李翰祥住的华侨饭店，他邀请陈奇上去坐坐，陈奇懒得动，又对梁佳辉笑道：“看见那四个字没有？华侨饭店，专给你们住的，我自己来都不能让我进。” “啊？” “啊什么，适应着吧。过两天你就知道啥叫肉票饭票了，还有刘小庆，小心点哦。” 陈奇摆摆手，蹭了车，直接回了乐春坊。 第346章 走穴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北影厂门口，大爷坐在阴凉处，摇着蒲扇哼着小曲，好不快活。 京城也热了起来，太阳愈发毒辣，他摸过一个手把壶，里面是温茶，品上一口全身通透，又忽地一瞪眼，对着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喝道：“干什么的？” “老同志，我们是邯郸汉光影剧院的……” 一人自报身份，递过介绍信：“我是经理，叫王炳森！” “汉光影剧院？368厂的？”大爷道。 “哎呦，您老真神了，我们就是368厂（一家大型军工企业）的影剧院，今天来是想找龚雪同志。” “我让人叫去，等会吧！” 等了20来分钟，穿着一条白裙子的龚雪才过来，一看都是陌生人，疑惑道：“你们是？” 嗯！ 王炳森眼睛放光，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没白来，忙道：“我是影剧院的，找您谈谈演出的事情，您要是方便，我们找个馆子好好聊聊？”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 龚雪很警惕，站在大门口不动，王炳森道：“是这样，《妈妈再爱我一次》最近在河北上映了，观众朋友们非常喜欢，听说您在京城亲自去影院与观众见面，我们就想啊，能不能把您请到邯郸来，这才冒昧拜访。” “你让我去邯郸与观众见面？” “对对！” 邯郸到京城400多公里，并不近，这年头坐火车得坐一天了。 龚雪对与观众见面这件事并无抗拒，但她想问清楚：“你们预定是什么时候？” “呃，具体哪天还没确定。” “为什么没确定呢？” 龚雪狐疑，继续问：“除了我还有别人么？王好为导演去不去？我们要去几场？” “……” 王炳森答不上来，表情讪讪：“您这边请，我们这边说话……” 几人走远了几米，他小声道：“除了《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活动，还有几场别的演出。这不夏天了么，我们想搞个消夏文艺汇演，请一些大演员、歌唱家、曲艺界人士，在邯郸欢聚一堂，丰富群众的精神生活。 您不白去！ 我们包车票、食宿，还有演出费，您是最高的，每场这个数……”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 “每场80？” 龚雪吓一跳，好奇道：“一共演几场？” “预定4天，每天5场。” “那都演什么？” “随便啊，您可是全国最红的大明星，随便唱个歌，跳个舞，群众们都喜欢。您每场出2个节目就行，一点都不累。” “你们还找谁了？” “多着呢，马季、姜坤、王洁实、谢莉斯等等等等。” “哎呦，都是艺术家。” “那您答应了？” “不，我不去！” “不是……这不都聊好好的嘛，您怎么不去啊？不去您问这么多，这不浪费我们心情么？”王炳森急了。 “我了解一下，又不代表我答应。” 龚雪奇怪的瞄了他一眼，道：“再说你们搞这种演出，符合规定么？” “绝对符合！我们不是电影公司的剧院，我们是厂里的，可以自己举办活动，自己定门票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您演20场，就是1600块钱啊！ 说句老实话，您工资才多少啊，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去呢？” “我不去！” 任王炳森说破了天，龚雪就是不点头，道：“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没兴趣，您请回吧。” 她转身走了。 “哎哎，龚雪同志，您考虑考虑……” 王炳森呼唤无果，随同来的人员看不下去，哼道：“不去就不去，反正马季他们答应了，少她一个还开不成席了？实在不行，我们找刘小庆！” “你懂个屁！你知道她现在多红么？” 王炳森苦恼，在他看来，就是价钱没谈拢，这年头谁不想挣钱啊？ 马季、姜坤一场才50，给龚雪80确实是最高价，那再往上提点呢……他开始算剧院的接待能力，一千来个座位，票价定多少，来多少观众，才能盈余？ “先去八一厂找唐国樯，明天再来一次！” 王炳森带着人先离开了。 其实这就是走穴。 不要以为走穴出现在90年代，从80年代初就开始了，这会组织演出的都是国营单位的影剧院、工人俱乐部，因为他们有场地，不受电影公司管，天然有优势。 卖的票也贵，通常在1块钱以上。 别低估工人阶级、市民阶层对娱乐的追求与消费能力，有大把的人舍得花钱来看明星，刘小庆、马季、姜坤、陈佩斯等人，就是第一批走穴的。 尤其刘小庆，拍《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时候，偷偷跑出去走穴，短短几天挣了3600块钱。 后来她自己组班子，成了穴头，场次最多、票价最高、演出最火，在走穴界得了个外号：大猫！就是扑克牌里的大王大猫。 （刘小庆在山西运城走穴图） 那边厢。 龚雪回了筒子楼，根本没当回事。 一场80块算什么？ 虽然她工资不高，但她有个好男人，5000块大洋的存折随便给，平日侨汇券也没少，吃过西点，喝过红酒，有全套的进口服装和鞋子，物质条件没差过。 而且，就算没有陈奇带来的这些，她也没走过穴。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龚雪哼着歌，拿着一把小剪刀给一盆花修剪枝叶，脑袋里同时在走神：已经6月底了，戆戆说月底回，怕不是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会找我的，就喜欢搞突然袭击……嗯，可是还得等呀！” 她想了想，放下剪刀，把最新的一座百花奖杯装在袋子里，又挑了一顶粉色的遮阳帽，哼着歌出去了。 ………… 乐春坊。 后院由于经常性的空置，人的气息淡薄，四季的变幻仿佛并不与人发生关系，就是一个空院子留在这里。 陈奇每次回来都有一种陌生感，住一段才熟悉，刚熟悉又得走，反反复复。他正收拾行李，忽听角门响动，有人在掏钥匙。 他赶紧躲在正房的门边处，藏好身形。 只听外面推车子的声音，跟着上台阶，一个娇柔的身影露了出来，他猛地一跳：“啊！” “呀！” “侬行西啊！！” 龚雪小脸一白，反应过来是他后，拍拍胸脯，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以为还要过几天呢，我来帮你打扫打扫，你可倒好，吓死我了！” 第347章 回京请愿 龚雪好像被吓的不轻，陈奇哄了半天。 他这次离开的时间短，5月份走，6月份回，不像之前那么久，而且俩人也有点习惯了，没怎么腻歪。 龚雪帮他收拾东西，挑出几件衣物先泡起来，一会洗，问：“明天你去文化部么？” “嗯，做完报告我们立刻去上海，《美丽人生》必须在7月份开拍，不然太晚了。美国演员入境申请已经批准了，有两个礼拜的时间，然后去香港。 《太极3》的部分镜头在北影厂拍，你要两边跑一跑，然后也去香港。 大概就是，我们8-9月份都会在香港。” 陈奇说的有点乱，龚雪听懂了，她主要是懂了要一起去香港，这点很开心。因为他在那边到底忙什么，自己一概不知，总想去看看。 “开拍了好呀，我这段学英文学的头昏脑涨，拍完我就解脱了。”她笑道。 “哟，那你说两句我听听？” “说就说！” 龚雪在《美丽人生》里是懂英文，与外国人关系交好的一个身份设定，大大方方的开口：“poweriswhenwehaveeveryjustificationtokill，andwedon''t！” 大意是：权力是完全有正当理由杀生，但是却不杀。 陈奇惊喜：“不错啊，发音都像模像样的！” “我天天去跟译制片的老师学呀，我也不懂什么语法，死记硬背，模仿她的口音，我去西安坐火车都在学呀，他们都笑话我……” “嗯嗯，了不起了不起！” 陈奇知道她在撒娇求夸奖，安抚了几句，道：“对了，你的百花奖呢？” 他接过奖杯看了看，笑道：“我听李连结说，你在西安可威风了，把小计他们训的老老实实，有这么回事儿？” “我就是，就是……” 龚雪没有半点在西安的气势，道：“我觉得你不在，不能让他们给你惹麻烦，别人又没法管，我只能管一管，我这么做对么？” “当然对了！ 出门在外，体面最重要，你维护大家的体面，我得感谢你，我只是有点意外。刚认识你那会，你扭扭捏捏都不敢看人，现在都敢教训计春华了。” “瞧你说的！” 龚雪夺过奖杯，自己抱在怀里：“我白拿的啊？” “哈！” 陈奇一乐，觉得她好生可爱。 龚雪愈发道：“我好歹见过那么多世面了，现在都有人找我商业演出了，一场80块呢！” “啥？什么80块？” “邯郸有家影剧院，上午来找我……” 她把事情讲了一遍，陈奇有点兴趣，道：“那经理叫王炳森？是个人才啊，这年头就敢搞走穴了。如果他再找你，你要个联系方式给我，或许有用。” “哦，你老让我留联系方式，你自己又不去。” “你现在比我红百倍啊，我哪有那些机会，我只在海子里有点薄名。” 聊了会天，龚雪洗完了衣服，搭在院子里。 俩人坐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屋檐遮了阴凉，阳光洒落满地，她靠着他肩膀，看院子里花木长的正好，一只鸟儿停在上面啾啾叫。 陈奇握着她的小手，在香港的刀光剑影全都消失不见。 ………… “你怎么又来了？” “我说了我不去的！” 第二天，龚雪又莫名其妙的被叫到北影厂大门口，还是那个王炳森。 “您别生气，我不是死缠烂打，我们是真的很有诚意。我俩商量了一宿，决定给您的演出费提高到每场150块，4天下来，您能赚3000块钱。如果反响好，我们还可以增加几场！” “150块？” 龚雪这会真惊诧了，但还是摇头：“真的很抱歉，我7月份就去上海拍戏了，没有时间。” “那您可以往后推一推，抽空来几天啊！” “戏的事怎么能推呢？” 她本来有些动容，这下又没了，道：“不过您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有机会去邯郸的时候也能拜访您。” “唉，好吧！” 王炳森只当她是客气话，留了个联系方式，眼巴巴的看着女神走了。 “经理，现在怎么办？唱歌的、说相声的、练杂技的和男影星都有了，就差个女影星。” “还能怎么办，找刘小庆吧！” ………… “《太极》有第一部打底，第二部并未有什么困难，价格高了一点理所当然。” “《孤儿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在香港时间长，看了很多美国方面的新闻，日本工业产品正在大幅入侵，美国仇日情绪高涨，天天游行，于是我产生了创作《孤儿怨》的灵感……” “也正是因为这种政治元素，最终才卖到了700万美金的高价！” 文化部，大会议室，主要领导全部在场，科级以上必须参加，听陈奇一个人作报告。 他们比香港人还不理解，哪怕解释了也不理解，因为意识缺乏，就不懂什么叫电影营销。陈奇说了一通，反正听着很厉害。 这次没有人跳脚，1200万美金就是政治正确。 “还是年轻人头脑灵活，这叫什么，哦……切入美国社会痛点，你瞧瞧这词儿整的！” “小陈是个好同志啊！” “东方公司成立对了！” 掌声如潮，赞誉不绝于耳。 丁桥也亲口夸了几句，笑道：“小陈啊，你这次回来要拍《美丽人生》了吧？” “对！” “有什么困难尽管提，还有你那些申请，我们已经研究过了，过后会找你单独谈谈……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 “有个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管讲！” “香港媒体报道，日本篡改教科书一事……” 陈奇面色一正，严肃道：“我在香港看到了这些新闻，不知传没传到京城？” “……” 丁桥犹豫片刻，冲他点点头。 丁桥级别够，能知道，但一些小干部尚未通知，顿时议论纷纷，越议论越详细，越详细越激动，忽然不知谁开始骂街：“妈了个巴子的小鬼子！” “还想作妖，是不是想打一仗啊！” “1935年，老子就在察哈尔！什么特么的进出华北，那叫侵略！侵略！” 文化部，搞文艺战线的，那也是老革命。 35年距今并不远，很多人正好赶上，还有不少在晋察冀边区战斗过的。 “安静安静！国内会有报道的，现在不要激动……” 丁桥压了压手，问：“小陈，你提这个做什么？” “香港曝光日本丑恶行径，群情激奋，我与一些演艺界人士相熟，他们都怀着一颗拳拳爱国之心，特意写了一封联名信……” 陈奇摸出一封信来。 内容是自己写的，签名是他们签的。 “他们想做点事情，希望来大陆亲眼看一看祖国，并且正在制作一首爱国歌曲，想唱给大陆同胞听，以表心愿！” （冇了……） 第348章 外汇分配 气氛十分微妙。 改开以来，一直是大陆对香港那边谨慎小心，说白了有点舔，这会竟然反过来了？香港人主动来大陆，还唱爱国歌曲？ “小陈，你莫要夸大其词！”丁桥道。 “句句属实，这几位演艺人士诸位应该不熟悉，我简略介绍一下……” 陈奇拿着自己写的圣旨，道：“徐克，香港著名大导演。大陆有金鸡百花都知道，台湾也有一个最权威的电影奖，叫金马奖。 台湾为了拉拢徐克，去年颁给他一座最佳导演奖。 但是，在我们的百般努力之下，徐克弃暗投明，已经正式加入了我们的文艺战线，《孤儿怨》便是他执导的，《太极3》也由他执导！ 他的爱人，施楠生同志……” 陈奇自己说的都拗口，道：“是数一数二的经营管理人才，香港有家公司叫新艺城，年初一部片拿了2600万港币票房，位列第一，与台湾关系非常好，施楠生掌管新艺城的行政和财务。 但在我们的统战之下，施楠生与徐克一道投诚，新艺城如今摇摇欲坠，我们打算乘胜追击，彻底打垮他们！” “另有tvb，就是邵逸夫的电视台，刘德桦、梁佳辉两位演员，形象俱佳，演技出色，是一等一的新星，现也在银都麾下。” “香港当红女明星钟楚虹，更是深受感召，主动要求来大陆看看。” “这些人都是我们一个一个千辛万苦拉过来的，香港商业化严重，金钱至上，这些人舍弃物质诱惑，实属不易，能有这份拳拳爱国之心，更是难得。 我说句老实话，香港制度与这边不同，他们都是优秀人才，很多竞争对手在盯着，如果掏钱挖人，人家随时可以走的。 我们不能伤了人家的心，丢掉来之不易的统战成果。 所以，恳请诸位领导重视！” 他的任务是拍电影，统战是捎带手的，但既然做了，就得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功劳。 一番话说得领导们目瞪狗呆，丁桥心痒痒。 他听明白了！ 徐克嘛！去年金马奖导演，今年投诚了，拍部片还挣了700万美金！这要汇报上去，全国文化系统数十万人马，都得谢谢陈奇。 “我何德何能啊，新官上任，新官上任……” 丁桥看陈奇的目光就像看一块金元宝，温和道：“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与他们聊天，他们身在南方，对北方的雪都很憧憬，对京城的传统文化也特别痴迷。 这件事肯定要经过多方研究，既然短时间不能决定，那我觉得不如直接落到冬季，请他们来京城游玩，看看下雪的故宫，去北海滑滑冰，再搞一台电视联欢晚会，与大陆的文艺界人士同台表演，喜庆热闹，也让全国观众看看香港同胞的一片赤诚。” 众人嗡嗡嗡开始议论： “电视晚会，那是广电和中央台的业务啊？” “但统战是我们的功劳啊，我可以去沟通，我认识中央台领导。” “香港还是比较敏感的，用半年时间来研究，倒是很充裕。” “反正我支持，这件事必须由我们文化部牵头！” “李翰祥不也在京城么？这都是典范啊！” 大家对这个事情都很感兴趣，兴奋且期待，就像读者们看着看着，打开了浏览器…… 当个体能给集体带来里子和面子时，就没有反对派了，有也只敢在心里哔哔。 丁桥思索了一会，心里也有了主意，道：“小陈的提议非常好，原则上我们是支持的，但涉及太多方面，短时间确实无法决定，我们过后慢慢议好吧？”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 会议散场。 丁桥把陈奇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一关，笑呵呵道：“小陈啊，你真是给我带来好大的惊喜哦……说起来我对你早有耳闻，但还没有好好聊过，今天正好有机会。” “不敢不敢，我早该来拜访您的。” 互相套套近乎。 丁桥道：“你提的几项申请，场地、人员、建材之类的，我一定为你争取到。现在有个事情，需要跟你说一下，就是你们创汇的分配问题。 国家出口创汇，一般是农产品和初级工业品，外汇挣回来，要上缴国家多少、给省里多少、给外贸公司多少、自己留多少。 但你在规定之外，因为谁也没想过电影还能出口创汇，前几天主管部门把我叫去了，特意讨论这个事，找不到任何一款条文适用。” “国家让我创汇，还没有具体规章啊？”陈奇故意抱怨。 “单独给你一个人写规章？哪有这种事，而且你把大家都吓着了，超过基数太多了！” 基数。 比如一家单位，去年创汇100万美元，这100万就是基数。 这东西很复杂，80年代初期比较笼统，正式明确是在1986年：在基数内每创汇一美元，奖励人民币三分；超基数的部分，创汇一美元，奖励人民币一角。 此外，还可以留下一定比例的外汇等规定。 现在还没有详细条文，更别说电影创汇这种千古奇事了…… “所以我想问问你的需求，不用拘谨，大胆提，我去跟财政方面沟通！”丁桥提醒道。 “我也好，银都也罢，目前最重要的是提高生产，多拍戏，那就需要更多的钱。您让我说，我就直言不讳了……” 陈奇想了想，道：“我这种情况，不涉及外贸公司，不涉及地方，只需上缴国家。您和文化部领导有方，亦需给部里分配一些。 剩下的理应都给我们，再加上奖励，加上外汇留成。” “你想要外汇留成？”丁桥皱眉。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拍《美丽人生》要三台摄影机，汪洋老厂长非常支持我，但北影厂内部意见很大，专门开会反对我。 后来还是用合伙盖楼平息了，才答应租给我三台摄影机。 我的公司就是空壳，啥也没有，很多东西都得用外汇买，没钱怎么行呢？” 陈奇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不好单独给我制定条款，不如考虑一下整体，万一以后别的制片厂也能出口创汇呢？那就需要一个条款了。 不如趁此机会，做一个简单的规定，也好有所依据。 另外，我公司弹尽粮绝，希望尽快拨款，不然什么戏都拍不了了。” “小子，你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想要多少？”丁桥也不叫小陈了，直接小子。 “……” 陈奇默不作声的拿起笔，写了两组数字，一组人民币，一组美元。 丁桥品了品：“还行，不算狮子大开口，你给文化系统争脸面，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我们尽力给你争取！” 第349章 三个碎催 二龙路工艺品厂。 五点多钟，夏季的天光大亮，勤劳的张艺某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露出黝黑干瘦的上身。 就这形象，谁能相信是个摄影师？ 拉到地里就能种地，拉到猪圈就能喂猪，拉到矿场就能下矿，拉到中戏就能找着巩丽，十足的劳动人民。 他摆弄着一个小炉子，把蜂窝煤压进去，点着烧水，然后煮面条，又拿过一只装咸菜的大碗，还有几根鲜嫩的黄瓜…… 不多时，隔壁的房门推开，张俊钊和何群打着呵欠出来，都是大裤衩，光膀子。 “又吃面条啊？” “面条多好啊，我煮面的手艺可好了。” “那也架不住天天吃，吃的我都细了……” 何群坐在门槛上，拿根黄瓜啃，抱怨道：“剧组也没个信儿，光说让我们等，等到啥时候是个头？不会把我们忘了吧？” “我们仨被扔在这，就像被遗弃的一样。”张俊钊叹道。 “被遗弃还能给我们安排房？陈老师估计是有事，来来，吃面条！” 张艺某煮好了面，仨人就着咸菜呼噜呼噜狼吞虎咽，都是青壮，平时见不着油水，反正一锅面条下去没啥感觉，一会就得饿。 他们已经毕业了，正式加入东厂。 何平在家住，这仨人住宿舍，张艺某的爱人肖华还在陕西，手续没办妥呢。 这条件不算差，他们挺满意，只是建功立业的心情急迫，每待一天就觉白白浪费了一天。正闲着呢，忽见一无眉汉子闯进来，道：“走走，乐春坊开会去！” “什么事？” “奇哥回来了！” “马上马上！” 顿时精神大振，张艺某套上一件破短袖，跟着计春华就走，又是仨人一辆自行车，跟樱木军团似的。 很快到了乐春坊，正门半开，前院悄静，编辑部日常工作。几人呼啦啦到了会议室，陈奇、龚雪、李健群、何平已经在里面了。 “陈老师！” “嗯！” 陈奇点点头，不废话，道：“李文化导演带着大队人马已经先去上海了，我们这批人明天出发，给外国演员批准的是两个星期，务必按时完工。 然后我们去香港拍摄。 之前我对你们有承诺，依然作数，本片大部分要使用两台摄影机，李文化导演摄影师出身，他亲掌一台，另一台就给张艺某了！” “我一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张艺某蹭的站起来，面容坚毅，比入党还坚毅。 陈奇吓一跳，摆手让他坐下，又道：“张俊钊和何平职务是副导演，你们已经做了一些工作，李文化导演对你们颇为赞赏。 还有做美术的何群，李老师也对你称赞有加。 总之，这是你们第一部长片，不要有压力，积累经验为主。” “我们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张俊钊、何群也蹭的站起来，大声表态，何平一看不站不合群，也慢慢悠悠起来。 什么毛病这是？ 陈奇懒得接茬，看了眼龚雪，又道：“对了，你们应该第一次见，龚雪同志是本片的女主角。” “你们好，以后就在一起共事了，互相关照。” 龚雪主动与他们握手，张艺某弓着腰，还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汗才敢伸过去，偷偷摸摸的感受了一下，心中欢喜：第一部戏就拍龚雪，我一定把她拍的漂漂亮亮，美滴很！美滴很！ 简短说了一下，散会。 仨人回到工艺品厂，激动之情难以控制，终于要拍戏了！ 新人进制片厂，起码要7-8年的光景，从打杂、助手、副职一路爬上来，才能独立担任一部电影的导演、摄影师、美术师…… 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极为走运，也感激陈奇这位伯乐。 吵吵嚷嚷了一会，何群忽道：“哎哎，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陈老师如此看重，咱们也不能含糊，起码在态度上得表示表示，咱们削发明志怎么样？” “……” 那俩人一愣，随即齐声道：“好！” “好主意！” “我有推子！” 中二之魂不分年代，此乃青年之共性。 当即，张俊钊拿出一把推子，不是电推子，是手推子，有两排带刃的齿儿，经常夹着头皮可疼了，现在很多人都没见过。 互相帮着理发。 眨眼间，三个大光头新鲜出炉。 ………… “都是碎催啊！” 次日的火车站，陈奇人生无趣的叹了口气，走过去亮出证件：“公安同志，我们是拍电影的，这三个是角色需要，不是逃犯！” “拍电影？” 警察看了看证件，依旧狐疑。 龚雪走过去，笑道：“同志，我们真是拍电影的。” “啊！龚雪同志！放人放人！” 警察瞧见她才信，挥了下手，被按在地上的仨人爬起来，垂头如鸵鸟，尴尬似粪堆，何平远远站立，不认识他们。 待警察离开，仨人互相捅捅，何群道：“对不起，我们……” “上车吧！” 陈奇心累，好不容易上了火车，加上公司的一位行政和计春华，一行九人。 计春华作为保镖身份去的，他在《太极3》里的戏份少。这年头出行，不带个保镖实在不放心，再不济，小计勤快忠心，跑跑腿也是可以的。 “轰隆隆！” “污……污污……” 火车启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南下。 ………… “好！” “打得好！” “哎呀，这个双面菩萨好生怪异，姊妹俩为何在临死前还紧紧相拥，好似爱人口吻，古怪古怪！” “布棍！哈哈哈，创意卓绝！” “谭嗣同政治观点虽然幼稚，但亦是革命先驱，第一位流血牺牲者，要客观看待。” 侨办的小礼堂，廖公邀请一众工作人员看片，兴致甚高，时而发发弹幕，辛辣点评，对双面菩萨尤为不解。 别人可不管这些，看的眉飞色舞。而将近尾声时，一人匆匆进来，在廖公耳边嘀咕几句，廖公面露惊讶，示意秘书，坐着轮椅被推了出去。 “你怎么突然过来？” “我收到了香港方面的一封密函，你先看看吧！” 来人身上职务很多，其中一个是对台工作领导小组组长。 廖公不明所以，看那密函，大意是： 台湾的小蒋，公开发表了一篇悼念老蒋的文章。文中透露出其对大陆、父亲的思切之情，特别有一句写到：“切望父灵能回到家园与先人同在。” “我觉得是个沟通的好机会，你们是儿时伙伴，青年同窗，能不能由你给他写一封公开信？” “……” 廖公沉默了一会，道：“这封信确实要写，要字斟句酌，细细推敲。” “正是！” “……” 他又顿了顿，似乎有点新想法又不确定，道：“除了信，还能不能做些别的呢？” 第350章 沪上 上海的鸟鸣与京城的鸟鸣不一样。 京城的鸟叫起来透着一股“嘿，地道”的劲头，上海的鸟叫起来像在“happy”“happy”…… 清晨。 一阵鸟叫声惊扰了陈奇，从永福路52号的洋房里醒过来。 睡得很舒服。 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拉开窗帘，透过欧式半圆窗看出去，是青草碧绿的大花园，两棵樟树，还有一个干涸的小游泳池。 再看这间房，独占20平米，有电视，有沙发，有卫生间。 但这不是真正的洋房，而是上影厂文学部的招待所，第一任主人是个在华做生意的美国女人，在30年代建造了这栋房子。 无数大导名家汇聚于此，《天云山传奇》《小街》《庐山恋》等剧本，都是从这里诞生。 每周还会举办舞会，张灯结彩，轻歌曼舞…… “人家文学部都有自己的招待所，北影厂没眼看！” 陈奇嫌弃着，慢步下了楼，在洋房旁边还有一个大平房，几个人正好从里面出来，看样子要去跑步，瞄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并未搭理。 他们是来此改稿的作者。 全国的制片厂竞争归竞争，出门在外却都是兄弟单位，去外地拍戏，一般住在当地制片厂的招待所。而上影厂把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陈奇。 他心怀感激，但有点麻烦。 上影厂由多家机构合并而成，产业比较多，主厂区在3-4公里外的漕溪北路，《美丽人生》剧组都在那边呢。 “也没法借个车子，算了，跑步去吧！” 陈奇活动了几下，慢跑出了去，沿路向南，这里是徐汇，尽是80年代的沪上风情。 一路经过了宋庆龄故居，上海交大，后世大名鼎鼎现在屁也没有的徐家汇……他在上海交大附近停了一会。 再过几年，就该回沪主政了吧？ “看来我得向上影厂倾斜一下，在上海多拍几部戏，套套近乎……” 他继续跑，终于到了漕溪北路，并不觉累，直奔主厂区的食堂，路上便碰到李文化、张艺某一行，结伴而去——龚雪暂时回家住了。 《美丽人生》剧组人多，惹得本厂人纷纷打量。 但也算不上鸠占鹊巢，上影厂算协助拍摄了，陈奇给钱的。 “李老师，来来来！” 排队打饭的时候，陈奇把李健群叫过来，道：“您在上海念过书，推荐推荐早餐吃什么？” “吃那个！” 李健群手一指，陈奇皱眉：“我北方人吃那个，岂不是倒反天罡？” “你来南方还吃北方菜，岂不是白来了？” “说的也是，那我就尝尝。” 很快轮到了陈奇，他递过饭票，道：“师傅，来碗咸豆浆！” “您是北影厂的同志吧？”师傅问。 “嗯，麻烦您了！” “豆浆你选对了，咸塔塔好切的不得了！” 陈奇眼巴巴看着，只见师傅拿了一个大碗，放榨菜碎、紫菜、虾皮、香葱、酱油、盐，还有少量的醋，一个大勺子舀着豆浆，居高临下哗的一冲。 滚烫的豆浆落在碗里，顿时翻起了浓浓的豆花。 再把油条剪成小段，点上辣油、芝麻油，一碗咸豆浆就做好啦！ “谢谢啊！” 陈奇捧着这一碗群英荟萃，狠狠吸了一口，转手塞给张艺某：“给你吧，咸塔塔好切的不得了！” “额不想吃豆浆，额想吃馍咧，再来点胡辣汤……” 张艺某面容愁苦，又不好拒绝，李健群在旁边乐，伸手拿过来：“我吃吧，离开上海好久没吃了。” “诶诶，谢谢谢谢！” 一行人打了饭，找桌子开造。 陈奇到底保守了，要了馒头、汤和小菜，边吃边观瞧，面孔都挺陌生的，他对上影厂演员了解不多，就知道赵丹、张瑞芳、孙道临等等。 80年代的青年演员，也有四朵金花：龚雪，张瑜，赵静，吴海燕。 雪姐在自己被窝里，张瑜没有历史上那么红，年轻一代有点气势不足。 “……” 张艺某等人都是第一次来上海，也狗狗祟祟的打量，他忽道：“陈老师，我发现上影厂好精致啊！” “怎么说？” “他们穿的可漂亮了，虽然衣服还是那些衣服，但人家会搭配，昨天我瞧见一个女同志别胸针的。” “我也发现了，穿皮鞋的特别多。”张俊钊道。 “还有穿西裤的呢，配白衬衫，哎呦！”何群道。 “这算什么？昨天晚上吃饭，我看见一个人带螃蟹吃。”何平忽然来了句。 嗯？ 众人齐齐看他，问：“螃蟹怎么带？” “玻璃瓶子装，一股酒味，估摸着用酒腌制的，自己坐在那儿拆壳细品，旁若无人，有尿性！” 何平挑了根大拇指。 “是吧是吧？在上海待久了估摸都讲究，李老师在上海念书吧，我觉得您也很讲究。” 张艺某叹道，还有点向往，是穷人家对精致生活的那种向往。 “咦，还有我的事呢？” 李健群埋头吃咸豆浆，抬头道：“真说讲究，最棒的那个在你们旁边坐着呢，一只手表几百块……” “咳咳！快点吃啊，吃完开会了！” 陈奇不接茬，起身先走了，开玩笑，我京爷也不敢说比得上沪爷啊！ ………… 陈奇先找了副厂长王麟古。 去年王麟古在他手里买了几个剧本，年初《无敌鸳鸯腿》颇受欢迎，这会负责与《美丽人生》剧组的协调对接工作。 上影厂也在对陈奇释放善意，不然以为谁都能让上影厂协助？ 大会议室里，主创齐聚一堂，严顺开、龚雪也赶来了。 “外国演员只有两周的入境时间，为避免完不成任务，我让他们最后到，先拍我们自己的戏份，再用两周集中拍他们的戏份。 上海的镜头，主要是部分室内戏、街景、黄浦江、苏州河、老建筑、郊区等等，以及集中营在外劳作的场景。 部队方面已经协调好了，会借给我们飞机、坦克……” 陈奇讲了讲大概的拍摄流程，然后示意李文化，李文化也简短截说，介绍了张艺某等人，跟着道：“我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互相不熟悉，先让大家认识认识吧！” “那就从男女主角开始，简略描述一下自己的身份、性格等等。” （冇了！ 欠一章记着的，明天还上。） 第351章 群贤毕至 “大家好，我叫龚雪，我在片中饰演的角色叫李明玉，是一位教会学校的助教。” “大家好，我叫严顺开，我饰演的角色叫周家生，是个裁缝。” “我叫铁牛，饰演李明玉的父亲！” 一个阔面大耳的胖老头站起来，笑呵呵非常喜庆。 铁牛是艺名，上影厂的老演员了，最被观众熟悉的角色应该是《八仙的传说》里的汉钟离，《西游记》里的弥勒佛。 《美丽人生》大部分内容比较轻快，喜剧元素多，女主父亲承担了一部分笑点，所以找他来演。 紧跟着，又一个小老头站起来，圆头圆脑，面相颇为亲切。 “我叫程之，饰演日本医生！” 程之是上影厂的四大坏蛋之一，跟北影厂的陈强、葛存壮差不多，他有个儿子叫程前。 哈！ 陈奇乐了，挺好挺好，金池长老也来了。 可惜演的是个日本人，不是犹太人，不然还能给加句词儿：“加沙，我的宝贝加沙啊！” 一个一个简单介绍。 “我叫李宝田，我饰演一个伪市政府的小官员，经常来勒索周家生。” “我叫魏宗万，饰演周家生的邻居兼好友。” “我叫周野芒，饰演一个日本兵。” “我叫奚美娟，饰演李明玉的好朋友。” “我叫李玲玉，饰演龚雪姐的妹妹！”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上海人，或者在上海生活了很久，尤其几个不显山露水的配角，都由上影厂的老演员担任，陈奇也放心。 主创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李文化道：“今天我们集体顺一顺剧本，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齐心协力，把这部戏拿下来！” ………… 话说1937年，日本占领上海华界。 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又占领了租界。 43年，汪伪政府“接收”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租界收回以后，仍是上海最繁盛的中心区。 故事开始于1940年，女主叫李明玉，父亲是上海滩名流，为了与外国人打好关系，也为了自保，装模作样的信教，还给教会学校捐钱。 李明玉出场年龄就不小了，结过一次婚，丈夫早亡，自身接受新式教育，懂英文，在一所教会大学当助教。 这学校名字是虚构的，但它有原型，叫圣约翰大学。 由美国的教会人士创办，影响力非常大，里面有不少华籍师生，知名校友包括：顾维钧、宋子文、林语堂、荣毅仁、邹韬奋、张爱玲、贝聿铭等等…… 男主叫周家生，是个很有名气的裁缝，自己开了一家店，顾客都是名流显贵，也有外国人专门找他定制西装。他接触多了，会几句外语，又有一个日本医生是他的老顾客。 李明玉时常找他做衣服，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周家生其貌不扬，但风趣幽默，一片真诚，慢慢俘获了李明玉的芳心。 她父亲表面洋化，实则传统，看不上周家生，也不喜欢女儿抛头露面，但女儿是个二婚，别说旧社会，现在也有人说三道四……总之拉拉扯扯，李明玉还是嫁了，生了个孩子。 周家生视其如珍宝，婚后非常幸福。 41年日军占租界，开始严格管理欧美侨民的户籍，43年，集中营开始关押人。 当时上海的外国人有十余万，来自几十个国家，日本将其中16个国家的列为敌国侨民，从43年-45年，一共关押了6千多人。 当时在上海的美国人有1369名，进集中营的有700人左右。 日本对上海的教会机构，虽然也有迫害，但相对没那么灭绝人性，待到了1945年初，距离日本战败投降仅剩几个月。 抗战后期的日军与早期不一样，战斗力拉跨，缺衣少食，军纪涣散，尤其不在前线的一帮人，只知捞钱发财。 李明玉的一位要好同事，被查出有抗日的间谍行为，她帮其隐瞒受到牵连，一家人进了集中营。 这个时期，前线不断抽调士兵，守营的日本兵不足，集中营多有合并，关押人员开始流动。李明玉一家被关进了一处不同国家人士混押的集中营。 周家生和李明玉为了保护孩子，便开始了那个游戏。 同牢房的人反应不一，有冷漠无视的，有自顾自发疯的，有暴躁老哥，有冷嘲热讽的，但逐渐都被这对父母对孩子的爱感染，尤其是一对美国夫妻，即艾德哈里斯两口子，不自觉的加入其中…… 这便是陈奇版《美丽人生》。 国内没见过这种剧本，从来没有一部戏把背景放在抗战年代，结果主人公不是壮烈牺牲，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它不是大片，是个小片，无论规模还是故事框架都很小，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给飞机、坦克几秒钟的镜头。 但它的内核很大。 用一个小的故事框架表现一个大的内核，很容易出彩。 相反，用一个大的框架表现一个小的思想内核，会很好笑，陈楷歌最喜欢这么干了，拍的气势恢宏，花团锦簇，最后影片主题出来，跟玩闹一样。 比如《无极》《妖猫传》。 ………… “咕噜咕噜！” “噗！” 水房里，龚雪吐出漱口水，又洗了洗脸，打开一个小白瓶沾了点，往脸上抹，又轻轻揉按。 旁边一个声音问：“这是什么？” “洁面乳！” “洁面乳？？” “就是去油呀，去汗呀，清除皮肤里的污垢，给，你试试！” “我不用！” “用用挺好的，你皮肤也得保养。” “我还行，我还年轻……” “啧！” 龚雪嗖地转过头，李健群用毛巾擦着脸，权当没看见，抬脚就走，道：“你的服装我有了点新灵感，让上影厂的老师改了改，我去给你拿。” “健群！” “哎呀，走了走了。” 她一溜烟跑了。 龚雪哼哼着继续洗脸，又刷了牙，拎着脸盆从水房出来，穿着一件碎花的小背心，下身是大短裤，露出两条光滑的小腿，踩着红色拖鞋。 明天就开机了，她从今天起也要住招待所。 剧组人多，再大牌的也得合住，她唯一的特权就是，可以挑选自己的室友，于是挑了一个最熟的也是最不着调的。 没错，龚雪觉得李健群很不着调。 外表楚楚可怜，骨子里是自由自在，还敢说自己年纪大……哼！小戆戆都不敢说。 第352章 拍摄 龚雪回了双人间，见一张床上满是凌乱的画稿，不禁摇摇头，俯身想帮忙收拾，又觉万一打乱人家的习惯就不好了，便作罢。 她打量一圈屋子，觉得很奇妙。 《美丽人生》这帮人，最受重视的无疑是她和陈奇，来此两天，厂长、副厂长、市里文化口的、宣传口的、轮番见，龚雪怎么着也是上海人，好不容易回来拍戏，这叫衣锦还乡。 如今是文艺界地位最高的时候，尤其是小地方，出了一个明星，或者明星来当地，领导都直接去机场、火车站接的。 “唉，当初最大的梦想就是进上影厂，结果进了小戆戆的被窝，世事难料！” 龚雪打开一个小蓝瓶，继续在脸上揉按。 刚才是洗脸的，这是抹脸的，可以保湿、滋润皮肤。她洋玩意见得多了，自己也跟着学，懂了不少化妆、保养之道，慢慢也会打扮了。 所以陈奇才觉得，那股“明星范儿”出来了。 与之相比，国内的女明星依旧乡土，大红脸蛋子，丝袜比秋裤都厚的那种…… “雪姐！” “开门！”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龚雪一顿，无奈的拉开门，李健群抱着一堆服装进来了，开口就道：“脱衣服！” “撒？” “换上看看呀！” “现在？” “不然呢？明天就开机了。” “我，我……” 龚雪只得锁好门，慢吞吞的伸手解扣子，褪去衣裙，露出一套很现代的内衣裤，一看就是进口货，又瞧李健群目光玩味，脸蛋一红，嗔道：“要试哪件？” “这件旗袍！” “好像比之前宽松了？” “你腰太细，之前的尺寸刚刚好，但有些动作会显得很紧绷，宽松一点才漂亮。” 李健群帮她穿上一件浅紫色的旗袍，又拎来高跟鞋。 龚雪在镜子前走了几趟，笑道：“不错啊，挺自在的，确实比之前的舒服。” “再试试这件小洋装！” “还有这件头饰！” 龚雪任她摆弄着，觉得好笑：“你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妥当呀，非要临阵磨枪？” “我准备了啊，但总觉得还能更好，总想改进一下……” “好了！” 李健群退开几步打量，点点头，道：“确实要好一些。你在这部戏里三种服装，旗袍、洋服、便服，我一共给你设计了16套，其实我都想改，可惜没时间。” “你不能以你艺术家的标准要求电影，我们跟不上的，你的衣服我都喜欢，这样就可以了。” 龚雪生怕她又折腾，连忙拍马屁。 “好吧，那我就不改了。” 李健群忙完了这边，到自己床前，双手一划拉，把那些画稿捋在一块随便放在桌上，然后往床上一躺：“困了，我要睡了！” “……” 龚雪忽然有点羡慕，这性子真好。 ………… 次日，《美丽人生》开机。 流程大概是：先在上海拍外景和戏份少的演员，等外国演员来再拍他们的戏，然后去香港，彻底拍完外国演员的戏份后，再回上海收尾。 陈奇想送去柏林影展，因为柏林最喜欢政治元素的片，而且德国作为二战大反派之一，也算应情应景。 如果实在来不及，那只能去戛纳，戛纳的拿奖概率就差些了，还好《美丽人生》没啥大场面，周期就缩短了不少。 后世上海有个车墩影视基地，民国风情，现在连影子都没。 不过也可以拍，1987年斯皮尔伯格拍《太阳帝国》，被允许在上海拍摄三周，动用一万名群众演员，移走了黄浦江上所有三十年代以后生产的船只…… 上海没有影视城，缺乏完整的街景，陈奇与李文化商量过处理办法。 比如在汉口路有一栋半围合型的建筑，是租界的工部局大楼，汪伪接收租界后，把伪市政府设在此处，上海解放后，人民政府也在此处，历经风雨沧桑。 那就只拍这栋楼，再拍别的地标性建筑，最后蒙太奇手法剪在一起，就像一个完整的街景。这也是斯皮尔伯格在《太阳帝国》里用的技巧…… 更何况，上海尚未大操大建，想找些老旧气息的外景还是能找到的，比如苏州河。 （图为《太阳帝国》里的苏州河） 摄影棚。 布置成李家的内宅样子，富丽堂皇。 铁牛饰演的李老爷和几个子女在吃饭，吃饭前装模作样的做祷告，他阔面大耳，妆容又刻意凸显这个特征，穿着有点紧绷的大褂，天然有种滑稽感。 “阿门！” “爸爸，你虔诚一点嘛？”龚雪看不下去。 “我还不虔诚？我信教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虔诚了，白给你们捐钱了？你能安安稳稳的在学校教书，靠的就是我天天‘阿门’啊！” “停！” “灯光怎么回事？” “刚才节奏不错，再来一遍！” 李文化指挥若定，国际大导演的风范与日俱增。 陈奇在旁边看着，他跟了好几天了，除非特别严重的事情一般不插手，现在盯了一会也没啥问题，就是进度稍微慢了点，又拍外景又拍室内戏的。 他翻了翻拍摄计划表，看看明后天的内容，趁着休息的时间，一招手：“张艺某！” “诶！” 张艺某猫着腰，小跑过来：“陈老师，什么吩咐？” “明后天暂且用不到你，给你个机会，你和张俊钊俩人去拍外景，拍什么你不都知道么？” “知道知道！” “行，给你300尺胶片！” “300尺少了点吧，也就能拍3分钟？” “我多大家业让你们霍霍，要不要？” “要要！”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拍砸了，下次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保证完成任务！” 张艺某又坚毅起来，小跑着回去，告诉张俊钊，俩人乐得跟月季花似的——在这当第二摄影师，当副导演，哪有放出去自在啊，这可是独立掌镜的机会！ 陈奇摇摇头。 真要让他们拍故事戏，自己可不放心，但拍外景，拍拍空镜头，俩人审美都在线，尤其老谋子摄影天赋一流，应该是没问题的。 如此又是一天忙下来，根本没得闲。 只匆匆与龚雪说了几句。 陈奇到底跟上影厂借了一辆自行车，每天来回骑着，早出晚归的。 晚上他回了洋房宿舍，顺手带上去几份报纸，没热水器，凉水冲了一下反正天热，然后才得空歇歇，躺床上随手一翻报：“廖公……公开信……台湾……” 嚯！ 他眼睛一亮。 第353章 时代浪潮 话说廖公的这封公开信，自然递到了小蒋手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台湾也得公开表态，他把事情推给了宋美龄，宋美龄当然强硬了，强调“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三不原则，对大陆阴阳怪气了一番。 但实际上，小蒋心思与她不同，已然非常活跃，只是碍于各方面的因素不敢大动手脚，就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他就派密使北上京城了…… 起初拉拉扯扯，没讨论什么干货。 后来小蒋身体越来越不好，自己也急迫起来，正好这时候有部电影《血战台儿庄》在香港上映了，里面第一次比较正面的，嗯，正面，表现了老蒋的形象。 并且这部戏是讲国军抗日的…… 中央社香港分社的负责人，专门找到我方，要了带子拿给小蒋看，便顺水推舟的开放了老兵回大陆探亲。 其实无论老蒋还是小蒋，一度都很有回归的希望，结果老蒋嘎嘣死了，小蒋也死了，一个叫岩里政男的家伙上位…… 此刻，陈奇在思索这件事。 他想为自己捞资本，最好的方法就是顺着时代潮流走，他想揽这个活儿，不一定拍《血战台儿庄》，但他想揽下来。 这种事又不能自己主动请缨，那有点太跳了，最好是上头指派。 “跟傅奇叔叔说一下吧……” 陈奇决定拉傅奇入伙，提笔开始写信——其实他不知道与廖公想到一块了，这也算蝴蝶扇动翅膀。 ……………… “南京匆匆一晤，瞬逾三十六载。幼时同袍，苏京把握，往事历历在目……祖国和平统一，乃千秋功业，台湾终必回归祖国，早日解决对各方有利。” “寥廓海天，不归何待？” 香港，清水湾片场的主楼，如今整合变成银都机构的办公场所了。 傅奇也在看廖公写给小蒋的公开信，大陆发了消息，香港也发了消息，香港看到了，台湾才能看到嘛。 看罢，他又拿起小陈从上海寄来的信件。 啰里啰嗦的写了三件事，第一件讲《美丽人生》一切顺利，第二件千叮万嘱，说在香港听到一个叫张明敏的歌手专辑，让他试试《我的中国心》，与刘德桦合唱。 第三件，说台湾这个事。 “我有些想法，既然大陆明确了对台态度，我们能不能在擅长的领域做些贡献？比如拍一部电影……” “拍电影？” “这怎么拍电影？” 傅奇很是疑惑，跟不上这个家伙的脑回路，但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有意思，简短回信，说来香港再具体商讨云云。 “咚咚咚！” 正此时，冼杞然进来道：“傅先生，徐小明到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位小个子男人走进来，徐小明，《霍元甲》《陈真》的导演，后因来大陆拍戏拒不写悔过书，被台湾封杀，右派认证的爱国艺人。 “徐导演！” 傅奇跟他握了握手，客套几句，道：“实不相瞒，我们有一部武侠片想请你执导，我们的情况你也知晓，导演太少，不能同时多开戏。 我看过你的电视剧，拳拳爱国之心，所以冒昧邀请。” “您客气了，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武侠片？” 徐小明态度平和，不像很多人一听左派找就慌慌张张，傅奇取出一个剧本，正是几年前从陈奇手中买入，一直没钱拍的《木棉袈裟》。 那时他和石慧去京城参加文代会，拜访北影厂，偶遇陈奇，便开始了一段孽缘。 “里面有草原风光，万马奔腾的场面，最好去大陆拍摄。我先讲清楚，免得到时出事端，如果不接受，我也完全理解，大家还是朋友。” “我要看看剧本，再给您答复，给我几天时间。” “当然可以！” 俩人说的很爽快，咔嚓几句话完事了。 傅奇送徐小明出去，回来独坐一会，点了支烟，忽然笑了笑。 小陈在香江兴风作浪，显得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快入土了，也得打起精神，做点成绩出来。现在有钱了，《木棉袈裟》可以立项，这会是一部银都独立出品的电影。 不能总做合拍片。 傅奇知道，小陈也是这般想法，他们固然亲密无间，但最好各自明晰，两家公司都有发展才是好的。 另一边。 徐小明开着车离开银都。 他对去大陆拍戏，真没什么顾虑，只看戏好不好。 他的《霍元甲》要在明年被广东电视台引进，迅速风靡全国，一首《万里长城永不倒》唱遍大江南北，现在还没有呢。 徐小明一路回到了丽的电视台，即后来的亚视。 进了一个摄影棚，里面布置假景，正拍一出肥皂剧，休息时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师父！” “阿凤，功夫练的怎么样？” “你不要一见面就问功夫嘛！” “你功夫不练好怎么红啊？香港打女稀少，你想一辈子当小演员么？” 这女孩子眼睛大大，十分可爱，身形娇小，小腿却很粗壮，肌肉发达一看就很有力量。 她叫李赛凤。 今年17岁，15岁时被丽的发掘拍戏，拜徐小明为师学功夫，因为徐小明是个全才，导戏、演戏、编剧、武术指导、写歌啥都会。 本来呢，李赛凤今年会拍她的第一部电影，徐克的《新蜀山剑侠》。 现在蜀山都没了，她也只好继续演电视剧。 而徐小明觉得她非常有潜质，漂亮又会打，肯定红的，只是缺少机会。 “你好好练，师父我也不想一辈子拍电视剧，也想去电影界闯闯的。” “哇，那你一定带上我哦，都没人找我拍电影。” “到时再讲吧。” 徐小明很疼这个徒弟，知道去大陆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要去，暂且不想把李赛凤带进来。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 陈奇在上海盯着《美丽人生》，第一拍摄阶段没啥说的，都是散碎戏份和外景，在拍了十几天后，他找的外国演员终于来了。 1982年，外国人来华还是比较费劲的，何况是拍戏。 “陈！又见面了！” “哈，距戛纳也不过2个多月！” 机场，陈奇亲自去接，艾德和埃米两口子态度热情了不少。 他们随便拍的小破片《孤儿怨》，在戛纳竟然挺受欢迎，还拿了个小破奖，还卖了那么多版权费，还要在美国院线上映…… 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最近腰疼一直在犯，在贴万通筋骨贴，今天冇了！ 欠一章记着的，肯定会补上的……） 第354章 外国人 钱阿发是上影厂的老人了，主要负责伙食。 解放前他在西餐厅工作过，手艺出色，会做不少洋菜，可惜现在没有发挥的机会，除非厂里招待外宾，他才能煎牛排、调个汤啥的。 不过眼下机会来了，《美丽人生》剧组找了30个老外，已经入住涉外饭店了。 今儿是第一天，早饭在酒店解决，剧组包中午、晚上两顿，钱阿发摩拳擦掌，早早备好材料，准备大干一场…… “咚咚咚！” “谁啊？” “我，陈奇！” 钱阿发和徒弟们疑惑的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这位爷跑来作甚？他赶紧打开门，陈奇笑呵呵的进来了，道：“钱师傅起的够早啊，诸位好诸位好！” “您也够早的，您来我这儿有什么指示？” “外国演员到了，今天拍戏，我看看你们的饮食筹备。” “早备好了，不能给您丢人！菜单拿来！” 钱阿发眉飞色舞，递过一张菜单，兴奋道：“两个礼拜，每天两顿饭，顿顿不重样，顿顿有鱼肉，还有海鲜河鲜，让老外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吭声！” “红烧肉！” “猪油百果松糕！” “响油鳝丝！” “大螃蟹！” “醉鸡！” 陈奇一眼顺下来，啧啧有声：“您费心了，就这份菜单……” “是不是很长威风？” “太糟践了！” 嗯？？？ 钱阿发一下红了脸，道：“陈陈，陈奇同志！你可以怀疑我别的方面，但不能怀疑我的手艺，今天你要不说明白，我去找厂长评理！” “别激动别激动！” 陈奇拿着菜单坐下来，腿一翘，左手搭在膝盖上，很自然的露出一块瑞士进口名表，道：“我们剧组的伙食标准，每天每人7毛钱。 但您肯定清楚，这东西不看钱的，大家想吃点好的上头不给批，有钱也拿不到鱼肉。现在外国人来了，他们伙食标准高，还有鱼肉海鲜随便吃，不能亏待国际友人。 没错，国际友人要重视，但凡事可以灵活变通，让大家也趁机开开荤。” “您是说，把给外国人的鱼肉匀给大家？” 钱阿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道：“不成不成，万一让领导知道了，这叫影响国家形象，我可担不起。” “不用你担，出事我负责！” “那也不行，我这材料都是按照菜单备的，匀给大家，外国人吃不饱怎么办？” “所以我说你这菜单糟践啊，给他们吃这么好的东西，那帮傻老外能吃出啥来？你看看，还有猪肉、鳝丝、大螃蟹……吃不了多浪费？ 对付点鸡肉就得了！ 老外不一定喜欢我们的美食，人家吃美国菜吃惯了，有自己的口味……来来来，我告诉你们两道菜，一道叫左宗棠鸡！” “左宗棠发明的？” “跟那没关系，你们听着就好！” 陈奇面授机宜，道：“鸡肉切块，先炸后炒，加点糖醋汁、干红辣椒、葱蒜之类的，口感是酸甜辣，这玩意一炒一大锅，好做。 还有一道叫陈皮鸡，你们能调出橘子汁儿口感的酱汁么？” “简单啊！” 钱阿发没说话，一个徒弟忍不住开口。 “那就好，也是先炸后炒，浇酱汁，与左宗棠鸡的区别就是这个更甜，吃一口蹭蹭蹭飚血糖，打胰岛素那种！” 噫！ 这几个都是吃甜吃惯的上海人，听了也一激灵，钱阿发狐疑：“这能行么？” “行啊，绝对行！他们就爱吃酸甜的，也爱吃鸡肉，你们多做这种类型的，还可以自创嘛，我相信你们的聪明才智。 至于我们自己的菜谱，也别那么显眼，不要做大荤的，肉加菜炒一炒，关键得让大家吃上肉。还有螃蟹，做成醉蟹吧，老外不吃这玩意，给我们吃。” 陈奇拍了拍钱阿发的肩膀，道：“你只管做，我来担责，拜托了！” “那好吧！” 陈奇走了。 钱阿发撕掉餐单，按照这个思路重新定制，一边写一边嘟囔：“胡搞嘛，这下都得改，两个礼拜呢，简直添乱，没见过这样的领导！” “那您不想有这样的领导？”徒弟道。 “我，我……” 钱阿发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 上海，涉外饭店。 马里诺从睡梦中醒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落后老旧的街景，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是意大利裔，在好莱坞跑龙套，小有成绩，算龙套里的明星。听经纪人说中国剧组邀请，要去中国拍戏，还以为是国际笑话，但开价比较高，毕竟大老远的。 一共四周时间，能赚几千美金，也就答应了。 他的角色就是个意大利人，也是周家生的顾客，在上海做点生意。 日本抓捕外国人进集中营，本来没有意大利侨民，轴心国嘛，但后来意大利不是投降了么？日本也开始抓了——嗯，意大利站队一向可以的。 这个角色很惨，偷藏香烟被殴打，然后丢进焚尸炉了。 马里诺洗漱完毕，下楼到饭厅，三十个老外男男女女，也有岁数大的，都是龙套级别的演员，自然以名气最大的艾德和埃米为首。 “早安！” “早安！” 马里诺打了个招呼，拿了面包、牛奶、煎蛋之类的早餐，自来熟的坐在艾德哈里斯对面，闲聊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接一部中国的戏？” “我与他们的制作人合作过一次，那次在香港，过程还算愉快，他们出手又大方，为什么不呢？” “也只有这一项优点了，那也是看在我们长途跋涉的份上。说真的，我第一次来中国，我以为他们还在留辫子！” “你不看电视的么，尼克松都访华了。”艾德奇怪。 “我一个意大利人为什么要关心尼克松，我不如关心关心里根，他以前好歹是个演员，我们是一条道上的。” 马里诺啃了几口面包，左顾右盼，牢骚道：“我已经有点后悔了，这里处处透露着贫穷与落后，那些服务生看我们的眼神洋溢着新奇，好像我们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 艾德只笑不应，马里诺唠叨一会便无趣，端着盘子跑到另一桌去了。 “少跟这种人打交道！” 埃米小声提醒。 “我知道，不过有一点我赞同，这里确实很贫穷，街上都没有几辆汽车，但他们又能提供一份还算可以的早餐。” “我好像听陈提过，这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 “嗯，陈还是很棒的，他与别的中国人不一样。这个剧本很独特，能看出他野心很大，我们可以与他交个朋友。” 吃完了饭，有客车来接。 马里诺又是一阵吐槽。 客车载着30个人，开出市中心，跑到了郊区，那里有一座改搭的集中营。 第355章 找骂 这片房屋，以前就是日军的集中营，后来变成国党的仓库，又变成我军的，现在依然是仓库。 四四方方像个围城，四角都有站岗的塔楼，正中央是大空地，一间间屋子贴着墙排开，已经挂起了日本的军旗——就是赵军旗穿的那个。 这是部队的产业，剧组借来的。 陈奇不得不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但部队首长积极性很高，这年头部队经常配合拍电影，都有经验了，笑呵呵道：“你放心，飞机备好了，虽说找不着原装货，但伪装一下还是挺像样的。 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们什么时候飞！” “你们饰演盟军的飞机，从这个集中营上面飞几遍就行了，能排v形么？” “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这是盟军在给集中营里的人发信号，表示战争胜利的意思。到时在这里……” 陈奇指了指场地中央，道：“大家会用碎砖砌成一个巨大的十字，需要航拍，我们派一个摄影师上去，还得麻烦您！” “没关系，我们航拍也有经验，哪位是摄影师？” “张艺某！” “这呢这呢！” 张艺某拎着自己的宝贝疙瘩摄影机，小跑过来：“有什么吩咐？” “让你上飞机航拍，敢不敢？” “敢！” “行，你跟着这位首长。” 张艺某点点头，去找飞行员联系了，他不觉得陈奇对自己颐指气使，反而觉得陈老师乃当世伯乐，命中贵人。 后世航拍都用无人机了，现在哪有，都是摄影师亲身上机，探出半个身子，危险性很大的…… 陈奇转了几圈，看看各处布置，他收集了大量资料，融合成这么一个集中营：里面的大人小孩都要从事生产，种菜、放羊、清洁排水管道、铺路、搬石头等等。 在1945年初，物资极度匮乏，每周四天的早餐只有一杯茶，其余三天是一盎司粥，一盎司约等于29毫升。 午餐是水煮菜，晚餐没有，都饿的瘦骨嶙峋。 外面的亲友和国际红十字会，会寄来物资，但像巧克力、肉罐头这些好货，都被日本兵占了，顶多给他们留一个发烂的三明治。 生病是最可怕的，因为日本医生拿他们做实验，注射各种不知名的药物，最后都扔进焚化炉了。而由于缺乏资料，日军到底杀害了多少侨民，至今是个谜。 日本医生，就是金池长老啊…… “一会拍排队打饭的戏，你们一个一个走过来就好了，表情要麻木一点！” 那边传来李文化的声音，跟着是翻译的声音，老外们稀稀拉拉的应和着，李文化又道：“那位意大利人演员呢？” “什么事啊？”马里诺道。 “你的性格比较跳脱，外放，你要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嘀嘀咕咕骂一句。” 翻译转达，马里诺嗤笑：“我这个就是嫌弃的表情，是不是很棒？” “他说什么？”李文化问。 “呃……” 翻译有点冒汗：“他说知道了，会做好的。” “哦，那就好！” “哈哈！” 马里诺见李文化明显就不懂，转头对旁边人挑了挑眉：“你看，他们好像活在几百年前似的！” 过了一会，正式开拍。 一张大桌子，摆着好些小碗，一位女演员负责打饭，每人一盎司粥。 大家破衣烂衫，神情麻木的排队过来，龚雪、严顺开都在里面，妆容脏脏的，忐忑又紧张，龚雪拉着方超的手——没错，又是方超，在《妈妈再爱我一次》里演儿子，这次又是儿子。 他们来到近前，严顺开面容愁苦的捧起小碗，叹了口气。 龚雪也领了粥。 这里的场景，是一家人已经进来一段时间了，眼看着食物越来越少。 而艾德饰演的美国人，主动对方超开口，自然用英文：“我们继续昨天的游戏，你帮我捉虱子，我把吃的给你。” 方超听不懂英文，但感觉龚雪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这孩子聪明，知道要说台词了。 结果没等说呢，就听李文化喊：“停！” “后面那个意大利演员，你怎么抽烟呢？” 众人纷纷回头，马里诺不知几时叼了一支烟，站在最后面。 李文化压住火，解释道：“这里是集中营，你哪来的烟？就算有，也是你私藏，你最后就是因为藏烟被丢进焚化炉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马里诺装傻。 “我们拍的是集中营故事，你演的就是意大利人，你自己的同胞，请你严肃一些！我们尊重你的职业演员，也请你拿出职业的态度！” 翻译传达。 “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没有一个能沟通的么？” 马里诺不以为然，他在好莱坞装孙子，不代表在中国也得装孙子。 “你！” 李文化气急，又没办法，这可是外国人。 其实若在二十年前，咱们真不把老外当回事，那会美帝是死仇，不暴揍一顿就不错了。 “行了，你这样说没用的……” 陈奇见他们搞不定，只得站出来：“他们听不懂，要换成老外能听懂的内容。” 话落，他朝马里诺走近几步，直接用英语开骂：“我高价找你来，你给我老实拍戏，收起你那狗屎一样的态度！我一部片卖了700万美元，你妈妈你姥姥你全家加起来都不够卖的！你一个在好莱坞舔制片人屁股的货色，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装大明星？ 不拍就滚回去！ 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在美国找演员，我会原封不动的告知制片人联盟，你这种垃圾毫无业务能力和职业道德，你以后别想再接一部戏！” “……” 29个老外齐齐看他，见了鬼一样。 马里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怕别的，真怕制片人联盟啊！这货该怂就怂，赶紧把烟丢掉，狠踩几下，道：“对不起先生，我为我的态度而深感抱歉！” “不要对我，对导演！” “对不起导演，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价值！” “算了算了，继续拍摄！” 李文化工具人，当然大度了。 “别给他们好脸，该骂就骂！” 陈奇拍拍李文化，又站在一旁观看，原本跟随他的工作人员顶多笑一笑，上影厂的工作人员震惊无比，不怕友邦惊诧嘛？ 甭管他们怎么想，老外们却老实多了。 说句难听的，这帮人要真的牛逼，也不至于跑中国来拍戏，都是小趴菜，一硬就软。 第356章 吃饱饭干好活 “开饭了！” “开饭了！” 中午时分，送饭的车到了，钱阿发亲自押运。 他实在不放心，到处找陈奇，陈奇根本不搭理他，只得指挥徒弟们忙活。老外有一辆专门的餐车，一道菜正是左宗棠鸡，另一道是陈皮鸡，还有两个素菜，一个汤…… “老实说，这种情况很怪异，我从来没想过会在中国的一个荒郊野外排队吃午饭。” 艾德小声道。 “是啊是啊，这比我们变成大明星的概率还小，但偏偏实现了……哇，这个味道我喜欢！” 埃米深深吸了一口，直奔陈皮鸡而去，看着那色泽诱人的金黄色鸡块，兴奋道：“这是左宗棠鸡么？” “不不，这叫陈皮鸡！” 钱阿发懂点外语。 埃米不理解什么叫陈皮，钱阿发索性道：“橘子鸡，是橘子口味的，更甜一些，这边这道是不太甜的。” “我要这个！” 她果断盛了一大盘，艾德见状，也盛了一盘。 后面的人同样感兴趣，东问西问，大概七成选择陈皮鸡，三成选择左宗棠鸡。 钱阿发哆哆嗦嗦的观望，生怕人家不满意。 只见埃米用叉子叉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捂着嘴频频点头，艾德吃了一块同样喜欢，还冲他竖了根大拇指。 再看别的老外，个个眉飞色舞。 “呼……吓死我了！” 钱阿发松了口气，徒弟实在不理解，奇道：“师父，那么甜的鸡肉，我们都啃不下去，他们为什么喜欢吃啊？” “美国人就是那习惯，爱吃甜的。” “那明天我们做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使劲放糖！” 相比较这边，中方人员就很寒酸，没有专门的餐车，就在集中营的露天空地上排队打饭，但一打一个不吱声，一打一个不吱声，好像做贼似的。 “喂喂，吃什么啊？” “问你话呢！” 严顺开拽着周野芒想看看，周野芒扒拉他，埋头就走。 “什么毛病啊？” 等他到了近前，低头一瞧。 青椒炒肉！ 土豆丝炒肉！ 还有解暑的绿豆汤！ 严顺开以为自己眼瞎，昨天吃的可是馒头咸菜淀粉肠啊，小声道：“这是给我们吃的？” “别声张，咱们知道就行了。”打饭的叮嘱。 “诶诶！” 他拿着饭盒盛饭，盖上菜，另有一个碗盛汤，没地方坐，索性蹲地上呼噜呼噜开炫。周野芒这时凑过来，在旁边一蹲，道：“您说这菜哪来的？” “匀出来的？”严顺开想了想。 “您有智慧！我听说啊，是陈奇同志从外国人嘴里抠出来的，外国人连伙食标准都超高，随便吃，册……” “嘘！” 严顺开赶紧打住，道：“快吃快吃！” ………… “慢点吃！” “来，喝点汤！” 客车上，龚雪正照顾方超吃饭，方超今年6岁了，在戏里是5岁，年龄不能太大，太大的孩子还相信这种游戏，逻辑上根本不通。 “你还真是贤妻良母啊，真找着当妈的感觉了？”陈奇说风凉话。 “我们好歹合作两部戏，当然有感情了。” “哟，我们合作好几年了，也没见你喂我吃饭！” “来来来，我喂你，张嘴！” 龚雪拿着饭勺就往他嘴里塞，陈奇一躲，又扒着她耳朵说小话：“你有感情归有感情，别到时候认个干妈什么的，那叫自找麻烦。” “啧！” 龚雪瞪他，这家伙疼人的时候是真疼人，气人的时候也是真气人。 “哟，一家两口说悄悄话呢？” 李文化端着饭盒也上来了，笑道：“今天大家对伙食都很满意啊，你怎么弄的？” “把老外的肉食匀过来点呗，反正他们也吃不完。” “还是你胆子大，但效果立竿见影，上影厂那帮人已经口称陈青天了！殊不知啊，等他们跟我们去香港，那才叫震惊一百年呢！” 李文化拿起绿豆汤，美美的喝了一口，上海正热的时候，简直全身舒爽。 陈奇摇头，老李你堕落了啊，你以前不这样的。 吃着吃着，李文化想起一事，道：“剧组经费可不多了，第二笔资金什么打过来？” “还能撑多久？” “一个月吧！” “嗯，我去催一催！” 陈奇也有点担忧，丁桥拍胸脯保证了，也不知能给拨多少钱？ ……………… “好了么？” “好了！” “千万绑好了，你掉下去可是真掉下去！” 飞机舱门口，张艺某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和摄影机牢牢绑在了上面，尚未起飞，他却已经感觉有一股风在嗖嗖的吹，吹的口干舌燥，头晕眼胀。 “我掉下去就算了，摄影机掉下去，我可赔不起！” “你飞吧！” “就佩服你们这帮玩艺术的！坐好了啊！” 飞行员显然见多识广，喊了一嗓子，飞机开始滑动，滑了一小段，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猛地一提，张艺某只觉腾的一下子，身子就起来了。 飞机在天上绕了一圈，奔集中营而去。 “准备了啊！” “……” 张艺某没吭声，紧紧抿着嘴唇，面容坚毅，顿时有了点兵马俑的厚重感。 虽然是低空飞行，那风也跟刮刀子一样，耳朵听声音很模糊，只有猎猎作响，中午吃的肉也似在往上翻涌——他造了好几个大馒头，还把馒头掰开夹肉吃，带着油汤，甭提多香了！ 而他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完全放弃支撑，把性命交给了那根绳子。 眼瞅着下面就是集中营。 他上午已经练了好几次，连忙对准镜头，手稳的可怕。 镜头掠过四四方方的围墙，塔楼，里面的大空地，有一个砌了大半的十字图案，一帮老外抬头望着飞机欢欣鼓舞，战争胜利了…… 这其实很短的2-3秒钟，刷的就过去了。 张艺某还在拍，有些愣神，直到飞行员喊：“同志！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拍的怎么样，不行咱们再来一圈？” “来一圈行么？” “首长吩咐过，没问题！” 于是又飞了一遍。 等他下来，脚有点软，头也晕乎乎的，陈奇第一个迎过去，先问安危：“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没关系，好着呢！” “你刚才在上头飞，那派头跟高仓健似的，绝对差不了！” 陈奇一通猛夸。 张艺某看着他，还有张俊钊他们，一种在学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镜头真的特别好，那些外景也拍的特别好…… 最后目光又落在陈奇身上，脑袋里蹦出来张俊钊念过的一句诗： “为报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年头年轻人很简单，给吃饱饭，吃饱了有劲，有劲给机会干活，干好了有奖励，人人都给你卖命。 第357章 有钱了 《美丽人生》继续拍着。 陈奇通过上影厂，给文化部打了个电话，问资金的事情。丁桥只说再等两天，还在研究…… 他不禁犯嘀咕，自己要的一点都不多，这点钱都舍不得给？那也忒小气了吧？如此又等了两天，就在他想回京当面问清楚时，丁桥的秘书过来了。 “有些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领导派我来解释解释。” “不敢当，尽管讲！” 秘书很客气，道：“分两个部分看，一部分是给你们的外汇留成，一部分是你们的正常拨款。 先说外汇，基数内的，计划给你们留25%。基数外的，给你们留30%！” 陈奇也不客气，当场拿笔算： 一共是1292万美元，《孤儿怨》给长城一半，还剩942万。480万是基数之内，25%就是120万；462万是基数外的，30%就是138.6万。 加起来，即258.6万美金！ 陈奇有点意外，他预估的是200万，没想到还多了点。 “拨款是怎么拨？”他又问。 “全国制片厂的经费都靠拨款，财政拨给我们文化部，文化部再拨给他们。我们每年给制片厂设定指标，比如北影厂，今年可以拍10部电影。 北影厂按季度把拍片计划报上来，我们拨钱下去。 如果你同意这种方式，就把你纳入进来，你按季度给我们申请，我们给你钱。” “这……” 东厂的启动资金是卖《太极》的拷贝钱，真没研究过这些问题，如今碰上了，陈奇想了想，道：“这样太不灵活了，我们拍摄比较随性，不好一板一眼的申请。 听您的意思，还有第二方案？” “瞒不过你！” 秘书笑了笑，道：“老实说，你的公司本来就是实验田，正好你要更自由的经营制度，我们反复研究，准你开放票房分成！” “对大陆？” 陈奇吓一跳。 “不，对香港！” “哦，那还好……” 他松口气，这阶段在大陆搞票房分账，等着赔死，问：“意思是你们不拨款，但我在香港上映的电影，票房分账以后就给我了，不用上缴？” “对！” “那港币兑人民币怎么兑换？” “官方牌价！” 嘁！ 陈奇翻白眼。 秘书笑道：“你要这样想，我们准你在香港自由经营，可以搞音乐，可以搞投资，只要不违反原则性问题，你都可以做。 这种开放性，你看看国内哪个能有？” “那也得我自己去拼啊，不拼哪有成绩？” “正因为你出类拔萃，才给你这个自由度！你的《太极2》不是要上映了么，还有《孤儿怨》，听说还有一部什么《人鬼情未了》……除了税，票房分账全给你，你有什么亏的？” 陈奇还是有情绪，忽地又一想，道：“等等啊，比如说我从海外引入香港一部片，放映得了票房，分账也给我么？” “当然！” “再比如，我偷偷摸摸创立了一家子公司，抹掉名头，在别家院线放映，票房也给我么？” “当然！”秘书笑了起来。 “干了！” 陈奇一拍巴掌，道：“我选第二方案！” “领导一猜就知道你会选第二个，这是细则……” 秘书摸出一份文件来，强调道：“目前只针对你的条款，陈奇条款！如果以后还有上进的，也按这个规定来。” “好好，不过我剧组确实要没钱了，能不能先把美金批下来？” “可以，就在这几天！” 秘书瞧他的样子，笑道：“你是聪明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以前谁也没想过电影能创汇，你做到了，以前谁也没想过《美丽人生》，你正在拍，你还把银都机构带起来了…… 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把你放出去，才能发挥你的才华。” 陈奇嘿嘿一乐。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以后他除了赚美金需要上缴一部分，剩下的，可以在香港尽情胡搞，啊呸，尽情施展。 其实就是银都的性质，区别就在于，银都是扎根香港的国企，而东厂的总部在大陆，将主要业务放在了香港和海外。 …………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当夜，洋房内。 陈奇哼着歌，开着窗户，对着外面的两棵樟树，又在写计划书。 首要的还是人才，东厂一定要扩军，无论大陆还是香港，批准经营自由，代表他可以签香港演员了，只要人家愿意来。 之前他拉过来的人，都给银都签了。 他和傅奇一个想法，不要弄的亲如一体，各自都有发展最好。 其次是业务扩充。 要搞音乐了，他脑袋里有无数经典歌曲，一直没机会抄呢。 还有就是院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为院线奔忙。 还有电视和录像带业务，也该着手了。 再有引进片，他为什么问秘书那个问题？因为香港的西片和动画片都是小众，但不意味着观众少，而是放映的戏院少，他如果能引进来，也能赚钱的。 最后是美国。 陈奇敲着桌子，思索着如何能更进一步的搭上好莱坞。 “……” 他写了几页纸，又撕掉，叹道：“任重道远啊，每一个阶段都是新的开始！ 以后的局面就是，东厂总部坐镇大陆，傅叔叔坐镇银都，我携一票女明星坐镇香江子公司，互为犄角，立于不败之地。” ………… 京城。 秘书回去向丁桥汇报。 丁桥听完，笑道：“那小子果然选了第二套方案，他是个孙猴子，不闹腾不舒服。也罢，内地掣肘太多，就让他出去闹去。” “他毕竟太年轻，将来越做越大，会不会迷了眼，丢掉原则？” “我向很多人了解过，那小子颇有国家立场，只是表达的方式很怪，常让人摸不清头脑。别说他们，我也一样，说句不好听的，小陈的脑子不太正常。” 俩人都笑了起来。 “叮铃铃！” 正此时，电话响了，能把电话直接打到这里的，多半是高级领导。 果然，丁桥一接，是廖公。 “小陈不在，在上海拍戏……对，那个《美丽人生》，您找他有事？” “台湾？” “好好，我了解您的意思，我跟他讲。” 挂断电话，丁桥忽然叹了口气：“唉，确实不太正常，不然这种困难的事情会想到他？” （冇了…… 补上了啊！） 第360章 我的中国心 陈奇在大陆要小心，在香港却像回了主场。 他稍做安顿，便下楼去找傅奇。 人家一家三口都在呢，傅奇和石慧打心眼里高兴，这宿舍冷清太久了。 “小陈，这次回去还顺利吧？” “顺利，甚至超乎我的想象，领导叫我回去作报告，研究收益分配的事情，您猜怎么着？已经批准我在香港自由经营，只要不违反原则，干什么都可以。” “真的？” 傅奇大喜，道：“那我们以后掣肘就没有了，可以大干一场。” “是啊！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陈奇把具体内容讲了讲，笑道：“叔叔阿姨，我现在坐你们面前，就是公事公办了。老实说《太极1》分账多少，我不在乎，那些钱又不给我，但《太极2》我得在乎了。” “这是要与我们谈生意了？” 傅奇和石慧相视一笑，道：“各条院线有不同的分账标准。一般来说，港片票房要先交17.5%的娱乐税，剩下的先与院线对半分，这时你还剩41.25%，再扣掉宣发费用，通常能剩30%左右。 还有一种是阶梯式的，首周四六分，你四，院线六。次周三七分，上映时间越久分的越多。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生产力不足，院线只能自己找片子上映，赚的钱再贴补制作，大家形同一体，不分彼此。 你要加入其中，不必那些累赘！ 交完17.5%的税，宣发费用我们平摊，剩下的收益我们也平分。” “不不不，这样太占你们便宜了，宣发我自己承担！” “别啰嗦了，你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等你发展起来再调整也不迟！”傅奇道。 “那，那好吧……谢谢叔叔！” 陈奇挠挠头，如果老爸老妈同意，他倒想认个干亲了。 这时，一直听着的傅明宪吱声了：“爸爸，哥哥，你们谈好了吗？” “谈好了啊！” “哦，我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呢，我一直在苦恼要帮谁。”傅明宪松了口气。 傅奇不乐意了，训道：“小小年纪胳膊肘向外拐，你教的好女儿！” “关我什么事，你比我溺爱多了！” 石慧不理他，只问：“小陈，《美丽人生》不是龚雪主演么，怎么就严顺开来了？” “她在京城有点戏，过几天会来。” “来了好呀，上海女人会打麻将的，我和楠生、阿虹都凑不齐一桌，正缺个牌友。” “呃……她，她好像不会玩牌。” 陈奇咧了咧嘴，那得是什么场面啊？ ………… “滴滴！” 一辆破旧的小货车停在了清水湾片场的门口，张明敏探出头，道：“先生，我来谈事情的！” “有预约么？” “有位陈先生约好的！” 门卫放了行，他把车开进去，停好，下来打量一圈，迈步上了主楼。 其实他都很奇怪，为什么会找自己来？ 张明敏出生在香港，父亲是菲律宾华侨，母亲是印尼华侨，家里做点小生意，有6个孩子。 他之前做工人，因为喜欢唱歌，参加过很多歌唱比赛，还拿过冠军，这让他签约了一家唱片公司。 张明敏的普通话很好，公司就让他翻唱台湾民谣《乡间的小路》之类，出过三张专辑，成绩还可以。香港歌坛虽然被英文歌和粤语歌占据，但讲普通话的老一辈移民还活着呢…… 现阶段，他跟姐姐、姐夫一同开了家电子表厂，规模小，老板也得亲自干活，算是小有富裕的阶层。 “咚咚咚！” “请进！” 陈奇抬头一瞧，一个身形瘦弱，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好像大学生似的年轻人进来了，站起身，故意说普通话：“张先生！” “陈奇先生，你好你好！” 张明敏很自然的接下去，握了握手。 陈奇笑道：“我听过你的民谣专辑，现在香港唱国语歌的人不多了，我刚巧有一首国语歌，这才冒昧邀请你前来谈一谈。” “客气了，不知是什么类型的歌曲？” “这是歌词！” 张明敏接过，名字写着《我的中国心》，再看内容，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录制这首歌？” “不是独唱，是与人合唱。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录音室转一转，那边正在录制。” “好啊，劳烦你了！” 张明敏说话非常客气，声音也不高，处处彰显着是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话说陈奇穿过来抄了不少东西，在人前装了不少逼，但他心里有数，这不是他原创的，顶多算二创。 有些抄也就抄了，有些呢，他尽量会找到原主让原主来做，还有些呢，他真不想白嫖机缘，有补偿的心思，对张明敏就是。 当年他来大陆唱《我的中国心》，回去就被电视台封杀。 当然生活也还好，因为做生意嘛，而最厉害的一件事，是1990年京城举办亚运会，国家缺钱，公开筹款，演艺界人士纷纷行动。 张明敏自费从香港买了器材，在内地开了154场演唱会，赚了60万全捐了。他的社会活动也很积极，在大陆、香港担任了很多职务，推动两地交流。 所以陈奇不想白嫖这首歌，还要处好关系，将来可能有大用。 二人到了录音室，轻轻推门进去，刘德桦正在棚里唱呢。 陈奇拿过耳机听了一会，凑合吧。 四大天王，张学友是歌神，黎明唱歌跑调，郭富城是劲歌热舞，刘德桦唱功见仁见智吧，但嗓音很有特色，一听就是他的歌。 什么《忘情水》《冰雨》《练习》《男人哭吧不是罪》……陈奇也买过磁带的。 刘德桦见他进来有点紧张，陈奇比了个手势，示意不用管继续唱，然后把耳机递给张明敏。张明敏戴上，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 他莫名有些动容，沉默的听了好一会，才摘下耳机。 “感觉怎么样？” “我妈妈是印尼华侨，她年轻时在那里吃了不少苦，我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她教我的国语歌，我想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感谢你的邀请。” 陈奇笑起来，伸出手：“合作愉快！” （冇了！ 哇这个月票，你们太给力了！） 第358章 任务 “这只烤土豆真棒！” “我在美国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土豆！” 上海片场，午饭时间，一群老外每人抱着一只烤土豆赞不绝口。 这是挑选个头比较大，相貌整洁英俊的土豆，烤熟了之后扒皮，剜一个洞，加点洋葱、豆子，再浇上各种调料和酱汁，用小勺子挖着吃…… 陈奇在抖音看的时候，这玩意一只卖九英镑，供不应求。 没错，他给钱阿发提供的创意都来自于后世，比如陈皮鸡，这是在美国很有名的中餐连锁“熊猫快餐”的招牌菜，《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最爱吃了。 而受他的启发，钱阿发和徒弟们创新了不少洋餐，成本不高，但花样多，下重料，老外吃得乐呵呵的。 匀出来的肉食，自然给中方人员了。 严顺开和龚雪要保持消瘦的体型，不能吃太多，其他工作人员简直要把陈奇供起来，早晚三炷香——谁谁谁见过剧组偷偷摸摸给大家发醉蟹的啊？ 还考虑到口味不同，做了生、熟两种螃蟹。 “艾德！” “陈！” 艾德哈里斯一抬头，见陈奇上了餐车，笑道：“真是稀客，你从来不在用餐时间找我们。” “土豆怎么样？” “超级棒！” “可惜你们不吃醉蟹，那味道不错的。” “不不不，我们接受不了那种东西，谁会吃生螃蟹呢？太奇怪了！” 艾德想起昨天陈奇特意拿来的几只醉蟹，忍不住反胃，而陈奇笑呵呵的坐在他对面，前后左右都是老外，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听说你拍了罗梅罗的《鬼作秀》？”陈奇问。 “是的，好像在万圣节上映。” “美国恐怖片现在很有市场啊，《月光光心慌慌》《十三号星期五》《鬼玩人》都是以小博大的典范。《孤儿怨》也是，我想多做这种类型片，你知道好莱坞有什么小规模的发行商么？” “你不想找大公司？” 艾德问。 “影片不同，策略不同，我想试试小片商。” “……” 艾德思索时，埃米忽然开口：“我倒知道有一家叫新线影业的，发行规模很小，这两年也开始拍电影了，都是粗制滥造的垃圾片，还找过我，我没答应，那些片子太蠢了！” 新线影业？ 陈奇一想，就是拍《指环王》虚报财务，坑了彼得杰克逊那家公司…… “等你们回去，可以帮我联络一下么？” “举手之劳！”埃米笑道。 “那我先谢谢了！” 埃米看着他下车，问：“他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艾德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我知道回美国没有陈皮鸡吃了！” ………… 两周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陈奇和龚雪临时回了一趟京城，因为丁桥忽然召唤他，而且徐克带着《太极3》剧组来了，要拍一些故宫外景，以及在颐和园、胡同、四合院拍些戏份。 《太极1》是晚清狼烟腐朽，《太极2》是义和团和谭嗣同，《太极3》没有跟着历史走，再走就变成革命了，再延伸一下，教员就出来了…… 其实陈奇很想拍教员的。 他借用《黄飞鸿3》的设定，说清政府为了扬我国威，振奋民心，举办了一场擂台大赛，中外技击高手皆可参加，杨昱干历经波折，打败了洋人，最终获胜。 然后把奖牌砸在了李鸿章脚底下，说出了那段台词：“以小民之见，我们不只要练武强身、以抗外敌，最重要还是广开民智、智武合一，那才是真正的国富民强之道！” 徐克第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好奇。 陈奇时间紧，没工夫陪他玩，只陪着逛了一圈故宫，还刺激他：“再过些日子，李翰祥就来了，故宫实景拍摄，皇上坐的龙椅都拿出来拍，一水的古董道具巴拉巴拉……” 随后，他安排徐克见了一次丁桥。 双方都很拘谨，简单聊了聊，连照片都没拍。 但丁桥很满意，尤其一听徐克是越南华侨，在美国读书，在香港拍戏，更有统战价值了。 私下单聊的时候，丁桥表态：“我观其人，还是有民族情怀的，你这个工作做得好。我们文化部也更有底气张罗‘香港访问团’和电视联欢会的事。” “领导们还在研究？” “事关重大，可得开会讨论呢，你不是说制作了一首歌么？先送来我们听听，如果真的好，我拿到会议上放一放，说服力更强。” “歌还得等一等，我马上去香港。” 说完这件事，丁桥才讲召他回来的原因，道：“廖公给台湾写的信，你肯定看到了。上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破冰机会，想与台湾亲近亲近。 廖公提出个想法，能不能以电影为桥梁，沟通两岸，传达我们的友好感情。 于是就想到了你！” “这可使不得！” 陈奇受宠若惊，惊慌失措，连声道：“我资历尚浅，年岁尚幼，担不起如此重任，您还是找别人吧！” “不要有压力，廖公本身也不确定，算是突发奇想吧，想试试可不可以。你做到更好，做不到也没关系，这么大的任务不会放在你一个人头上。” “别的单位也可能拍？” “当然了！你才22岁！” “有期限么？” “没有！上头对台湾的策略，就是温水慢炖，急不得。” “那我就没啥包袱了，行，这个任务我接了。” 如此一说，丁桥反倒好奇了，问：“小子，你打算拍什么？” “我现在哪知道啊，您刚说没期限，这又催？不过我想问问，这个传达友好感情，是大层面的政治元素啊，还是小层面的血浓于水啊？” “都可以！” 丁桥其实也没啥头绪，之前的电影都是把国党视作反动派，现在要友好了，大家都是第一次。 ……………… 做爱之后，睡觉之前。 后院的大床上，赤条条的陈奇搂着赤条条的雪姐。 夏夜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并不清凉，反而像热风，一台电扇嗡嗡嗡的转着，忽然扇叶放缓，直至停住，这是又停电了。刹时间，温度似乎骤然升高，夏虫都在外面耐不住的鸣叫。 各地的蝉叫起来不一样，京城的蝉是滋儿滋儿滋儿，长波不间断，一口气像要憋死。 江苏的蝉鸣温和自然，像宫崎骏动画片里的夏天。 厦门的蝉像鸭子叫：“嘎嘎嘎！” 大连的蝉：“winwinwinwin！” 西双版纳的蝉：“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吃了毒菌子的活爹。 二人都没什么睡意，陈奇躺了一会，忽道：“姐姐，虽然我很舍不得，但这种情况就不要肉贴肉了吧，你没感觉凉席有些黏么？” “那你还不起来，我早感觉到了！” 龚雪笑着推他，俩人爬起来一摸，果然凉席汗津津的发黏。 “这破天还停电，怎么活啊？” 陈奇点了蜡烛，晃荡着大摆锤出去，打了一盆凉水，龚雪用毛巾沾了，擦了擦凉席。 “是不是还剩点西瓜？” “你要吃呀？” “吃吧，不然明天都坏了。” “我给你拿去。” 她披上一件睡袍，在外面鼓捣了一会，端着盘子进来，笑道：“也没剩多少，就四块了。” 陈奇拎过一把椅子坐下，先递给她一块。 “我不吃，我怕起夜。” “有尿盆怕什么，我什么没见过？” 啧！ 龚雪瞪他，陈奇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李敖，看了胡因梦便秘就要离婚。 第359章 土包子进城 龚雪不吃，他自己把西瓜全造了。 俩人用凉水擦擦身，趁着皮肤温度下降，又往凉席上一躺。她习惯性的想钻怀里，但确实怕热，又挪开一点，笑道：“你要不要装个空调？” “老停电，装也白费，还是香港那边好啊，冰镇可乐随便喝。” “香港热不热，我带些什么衣服好？” “也挺热的，你带几件短袖吧，缺衣服我给你买。” “不要，浪费钱！” “该享受就享受，好不容易我俩同时在香港，当然要玩玩了。” 陈奇忽地凑过去，对着她耳朵吹气，挑逗道：“好姐姐，你不想我们手拉手逛街么？” “啊~” 龚雪激灵灵缩了一下，只觉耳朵痒，心里更痒，她眼睛发亮，满身心的期待之情都被这句话挑了起来，而自己又觉不好意思，蜷着身体，埋着头，咬着嘴唇偷笑。 手拉手逛街耶！ 后世稀松平常的事情，如今在内地想都不敢想，会被唾骂的！ 男的耍流氓，女的不要脸，俩人一块搞破鞋…… 过了会，她叹道：“可惜你要先去，我要等几天把戏拍完。” 顿了顿，又道：“戆戆，领导现在让你自由经营，你能不能把我调过去，我想在你的单位里。” “你是北影厂的头牌，老爷子都不会同意的，他也得为厂里着想。” 陈奇握住她的手，道：“再等等吧，老爷子对我有恩，他在位期间我不好做什么，等他退居二线，我就可以动手了。” “你要搞北影厂？”龚雪一愣。 “什么叫搞啊？这叫资源流动。北影厂占那么大的地方都白瞎了，领导找我谈话，给我那么大权限都没提地皮的事儿，可见多难。” 陈奇翻了个身，脸对脸对着她，道：“我这次盖楼，趁机把我公司的办公场所盖起来，然后一点点吞掉北影厂，那块地可值钱了。” “你怎么跟个反派似的？” 龚雪皱眉，道：“其实北影厂挺好的，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也有些人真心对我，你说的怪吓人。人家那么辉煌的历史，你要消灭北影厂呀？” “行行，我换个说法，合并，合并！” 陈奇打了个呵欠，拿过手表，借着昏黄的烛光看了看，又伸手搂过她：“都一点钟了，睡吧！” “哎呀，热！” “热了就擦擦。” ………… “陈奇同志！ 今后由我负责您的安保工作，您叫我小杨就行了！” 机场，陈奇看着一张新面孔发愣，20多岁，也是相貌平平，身形比较矮，如果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脖子、腰、胳膊腿都很粗壮，跟蛮牛似的。 他扫了小莫一眼，小莫面无表情。 “你好你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组织任务，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呃，那能麻烦你去买瓶水么？” “好！” 待他离开，陈奇赶紧问：“怎么回事？小耿呢，怎么变小杨了？” “小耿立场不坚定，没通过例常审查，组织上把他替换掉了。”小莫叹道。 “香港去多了，有动摇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唉！ 陈奇也叹了口气，都是钟楚虹大屁股闹的。 “咦，这么说你还挺坚定的？” “哼！” 小莫翻了个白眼，陪在你身边的到底是我啊！ “小杨是内蒙人，从小在草原长大的，摔跤和近身格斗是把好手，也会开车，但没出过境，可能有很多事情不懂。” “没关系没关系，看他那底盘就硬实，胳膊有我大腿粗。” 小杨买水回来了，二人闭口不谈。 他好像头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一板一眼还有点紧张，陈奇有意与他多聊天，待在香港落地已经很熟悉了。 《美丽人生》的剧组已经过来了。 香港这边都是室内戏，即拍摄集中营牢房内部的场景，被关押的大部分是外国人，少量中国面孔就在香港找演员了。 因为内地演员过来也麻烦，只有方超和他一个监护人随队。 小孩子见过世面，比很多大人都强。 ………… 银都宿舍。 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瞬间热闹起来，陈奇自己住无所谓，人多就得给钱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99%都是第一次来香港，从机场过来的路上就看个不停，此时一瞧那二居室，那抽水马桶，那燃气灶，个个大呼小叫。 “一定管好大家，不能乱跑，私自上街尤为禁止！说句难听的，香港经济发达，有些人难免向往，真要跑了找地方一躲，我们都得担责任。” “张俊钊、何平你俩是副导演，平时看紧点，每天出工收工必须点名。” “明白！” 陈奇的房间里，他给几人训话，又拎过几箱半路买的可乐，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等工作完成，我不介意租一辆大巴，带大家统一去转转。 看见我那俩保镖没有？国家指派的。 那个小杨之前是另一个人，就因为动摇了，组织不再重用。你们也一样，好日子在后头，现在别给我整幺蛾子。 这几箱可乐，你们去给大伙分分！” 1979年，可口可乐以寄售的方式，由中粮安排在内地销售。81年，可乐在京城建厂，限制颇多，生产量不超过我国饮料总产量的5%，并且供应给旅游饭店，赚外汇用。 这帮人真的没喝过。 何群眼馋，嘿嘿笑道：“陈老师，我们哥几个能先尝尝么？” “一人一瓶！” “好嘞！” 说话间，几人咔咔各开了一瓶，咕嘟灌了一口，张艺某砸吧砸吧：“有股怪味儿！” “像中药味？” “有点像止咳糖浆！” “外国人怎么喜欢喝这个，不如北冰洋。” “老土了吧，洋气水自有独到之处，第一口喝不惯，多喝几口就品出来了。” “哈哈！” 一个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几个土包子的议论，他们扭头一瞧，只见一个蓬松头发，短袖t恤、热裤，露出两条结实丰满的大腿的女人，正站在门口，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咕噜！ 仿佛有咽口水的声音，老谋子都有点呆滞。 这不是色心，更多是惊奇，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在内地哪见过这种打扮的？ “他们是你朋友啊？” 钟楚虹趿拉着拖鞋进来，主动伸手：“你们好，我叫钟楚虹，你们从京城来的？” “讲普通话！”陈奇道。 “我普通话不好嘛！” 虽如此，她还是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那几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握手，陈奇帮着介绍，不客气道：“我们在谈事情，你没事回去吧。” “嘁！我听到这边吵才过来，你们小声点！” 钟楚虹趿拉趿拉的又走了。 陈奇又嘱咐了几句，也让他们滚蛋，几人抬着可乐出来，瞅瞅这个门口，瞅瞅那个门口，互使眼色。 “哎哎，挨着！” “邻居诶！” “香港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你坚定点啊，没听陈老师说么，动摇就不受重用啊！” 第360章 我的中国心 陈奇在大陆要小心，在香港却像回了主场。 他稍做安顿，便下楼去找傅奇。 人家一家三口都在呢，傅奇和石慧打心眼里高兴，这宿舍冷清太久了。 “小陈，这次回去还顺利吧？” “顺利，甚至超乎我的想象，领导叫我回去作报告，研究收益分配的事情，您猜怎么着？已经批准我在香港自由经营，只要不违反原则，干什么都可以。” “真的？” 傅奇大喜，道：“那我们以后掣肘就没有了，可以大干一场。” “是啊！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陈奇把具体内容讲了讲，笑道：“叔叔阿姨，我现在坐你们面前，就是公事公办了。老实说《太极1》分账多少，我不在乎，那些钱又不给我，但《太极2》我得在乎了。” “这是要与我们谈生意了？” 傅奇和石慧相视一笑，道：“各条院线有不同的分账标准。一般来说，港片票房要先交17.5%的娱乐税，剩下的先与院线对半分，这时你还剩41.25%，再扣掉宣发费用，通常能剩30%左右。 还有一种是阶梯式的，首周四六分，你四，院线六。次周三七分，上映时间越久分的越多。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生产力不足，院线只能自己找片子上映，赚的钱再贴补制作，大家形同一体，不分彼此。 你要加入其中，不必那些累赘！ 交完17.5%的税，宣发费用我们平摊，剩下的收益我们也平分。” “不不不，这样太占你们便宜了，宣发我自己承担！” “别啰嗦了，你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等你发展起来再调整也不迟！”傅奇道。 “那，那好吧……谢谢叔叔！” 陈奇挠挠头，如果老爸老妈同意，他倒想认个干亲了。 这时，一直听着的傅明宪吱声了：“爸爸，哥哥，你们谈好了吗？” “谈好了啊！” “哦，我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呢，我一直在苦恼要帮谁。”傅明宪松了口气。 傅奇不乐意了，训道：“小小年纪胳膊肘向外拐，你教的好女儿！” “关我什么事，你比我溺爱多了！” 石慧不理他，只问：“小陈，《美丽人生》不是龚雪主演么，怎么就严顺开来了？” “她在京城有点戏，过几天会来。” “来了好呀，上海女人会打麻将的，我和楠生、阿虹都凑不齐一桌，正缺个牌友。” “呃……她，她好像不会玩牌。” 陈奇咧了咧嘴，那得是什么场面啊？ ………… “滴滴！” 一辆破旧的小货车停在了清水湾片场的门口，张明敏探出头，道：“先生，我来谈事情的！” “有预约么？” “有位陈先生约好的！” 门卫放了行，他把车开进去，停好，下来打量一圈，迈步上了主楼。 其实他都很奇怪，为什么会找自己来？ 张明敏出生在香港，父亲是菲律宾华侨，母亲是印尼华侨，家里做点小生意，有6个孩子。 他之前做工人，因为喜欢唱歌，参加过很多歌唱比赛，还拿过冠军，这让他签约了一家唱片公司。 张明敏的普通话很好，公司就让他翻唱台湾民谣《乡间的小路》之类，出过三张专辑，成绩还可以。香港歌坛虽然被英文歌和粤语歌占据，但讲普通话的老一辈移民还活着呢…… 现阶段，他跟姐姐、姐夫一同开了家电子表厂，规模小，老板也得亲自干活，算是小有富裕的阶层。 “咚咚咚！” “请进！” 陈奇抬头一瞧，一个身形瘦弱，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好像大学生似的年轻人进来了，站起身，故意说普通话：“张先生！” “陈奇先生，你好你好！” 张明敏很自然的接下去，握了握手。 陈奇笑道：“我听过你的民谣专辑，现在香港唱国语歌的人不多了，我刚巧有一首国语歌，这才冒昧邀请你前来谈一谈。” “客气了，不知是什么类型的歌曲？” “这是歌词！” 张明敏接过，名字写着《我的中国心》，再看内容，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录制这首歌？” “不是独唱，是与人合唱。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录音室转一转，那边正在录制。” “好啊，劳烦你了！” 张明敏说话非常客气，声音也不高，处处彰显着是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话说陈奇穿过来抄了不少东西，在人前装了不少逼，但他心里有数，这不是他原创的，顶多算二创。 有些抄也就抄了，有些呢，他尽量会找到原主让原主来做，还有些呢，他真不想白嫖机缘，有补偿的心思，对张明敏就是。 当年他来大陆唱《我的中国心》，回去就被电视台封杀。 当然生活也还好，因为做生意嘛，而最厉害的一件事，是1990年京城举办亚运会，国家缺钱，公开筹款，演艺界人士纷纷行动。 张明敏自费从香港买了器材，在内地开了154场演唱会，赚了60万全捐了。他的社会活动也很积极，在大陆、香港担任了很多职务，推动两地交流。 所以陈奇不想白嫖这首歌，还要处好关系，将来可能有大用。 二人到了录音室，轻轻推门进去，刘德桦正在棚里唱呢。 陈奇拿过耳机听了一会，凑合吧。 四大天王，张学友是歌神，黎明唱歌跑调，郭富城是劲歌热舞，刘德桦唱功见仁见智吧，但嗓音很有特色，一听就是他的歌。 什么《忘情水》《冰雨》《练习》《男人哭吧不是罪》……陈奇也买过磁带的。 刘德桦见他进来有点紧张，陈奇比了个手势，示意不用管继续唱，然后把耳机递给张明敏。张明敏戴上，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 他莫名有些动容，沉默的听了好一会，才摘下耳机。 “感觉怎么样？” “我妈妈是印尼华侨，她年轻时在那里吃了不少苦，我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她教我的国语歌，我想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感谢你的邀请。” 陈奇笑起来，伸出手：“合作愉快！” （冇了！ 哇这个月票，你们太给力了！） 第361章 丽的电视 敲定了张明敏，陈奇继续忙碌着。 一边盯着《美丽人生》，一边琢磨《太极2》的宣传。 现在年度票房冠军，还是新艺城的《最佳拍档》，往后依次是《少林寺》《提防小手》《龙少爷》《靓妹仔》…… 《靓妹仔》导演叫麦当雄，香港最会拍男盗女娼的，代表作《省港旗兵》《黑金》《跛豪》《玉蒲团之偷情宝鉴》！ 《太极2》暑期档上映，傅奇承诺宣发费平摊。 陈奇便找施楠生商量，施楠生如今是银都的宣发部主任，同时兼顾徐克工作室的管理，因为她也有股份。但工作室尚未开张，无事可干。 ………… “停！” “好，休息一下！” 摄影棚里，《美丽人生》中场休息，30个老外比在内地放松多了，这里有可乐，有音乐，有夜总会，有热裤和汽车，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都市气息。 当然没有陈皮鸡就很遗憾。 因为这道菜来自后世，按照时间线还没诞生呢，陈奇现在是发明者，说不定以后传到美国，就变成“陈奇鸡”了，与左宗棠肩并肩。 “严老师！” 严顺开疑惑的走过去，陈奇拉过施楠生，笑道：“给你介绍一位老乡，施楠生！” “老乡？” 他一愣，随口道：“侬是上海宁啊？” “阿拉上海宁啊！” 施楠生笑道。 “哎呀！” 严顺开小眼睛眯缝着，跟朵月季似的，顿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俩人用上海话交流，陈奇努力听着，只觉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他与龚雪相处甚久，也没懂几句上海话，就知道册那！ 过了一会，严顺开摆摆手回去了。 “你们说什么？”他问。 “聊聊出生地啊，在哪个区，哪条街，哪条里弄……严老师蛮有意思的。” “理解，这叫鄙视链！” “各地都这样吧，你别光说上海，听说你那位女朋友也是上海人，她是哪里的？石慧姐盼着她来，我们好打麻将的。”施楠生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傅先生闲聊说的。” “傅叔叔这么碎嘴子么……她家在重庆北路。” “hp区呀，不得了哦！” 施楠生掩嘴低呼，做民国姨太太的惊讶状，实则在戏谑：“我出生在崇明，那时还是南通的，严格讲我是南通人哦。” “南通是苏中还是苏北啊？” 陈奇挠挠头，算了，反正上海的鄙视链不管怎么鄙视，苏北垫底。 俩人一边往出走一边聊，出了摄影棚也没上楼，找个阴凉地方。陈奇没有任何形象负担，往地上一蹲，像个张艺某，道： “《太极2》8月6号上映，竞争的有新艺城《难兄难弟》，邵氏的《如来神掌》，嘉禾的《人吓人》，今年暑期档一团乱啊。” “正常来讲，我们按部就班的宣传就可以，有《太极》《少林寺》做基础，李连结很受观众欢迎。”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谁不想票房高一点？戏院还是16家？” “对！” 银都8家戏院，平时放小片足够，遇到重点片得临时租戏院，主要是一些放西片的院线和偏僻的乡下戏院。 “……” 陈奇蹲在地上，拿着小石子弹着玩，石子卜棱卜棱的滚出老远，停在了阳光照射的水泥地面上，道：“正常宣传，无非是搞活动、登报纸，有没有想过用电视台？”“电视台费用高，而且香港只两家电视台，tvb不会登我们的广告，丽的是英资，更不会登。” “……” 二人沉默了一会，施楠生忽道：“不不，你等等啊！” 她穿着高跟鞋跑进楼，不一会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陈奇接过一瞧，上面有条新闻：“远东集团主席邱德根注资1亿港元，购入丽的电视台50%股权，并获得共同经营权……” “邱德根？” “香港有名的大富豪，好像在内地投资了，应该有倾向性。” “知道知道！” 陈奇眼睛一亮，如果是邱德根入主丽的，那希望很大啊。 这位老先生也是上海人，在香港经营乡下戏院起家，后来创办了远东银行，也做房地产。他是最早在大陆投资的港商之一，80年代就是政协委员了。 他对娱乐事业很上心，亲力亲为，正是由于他，丽的才改叫了我们熟知的“亚视”！ 当年大陆拍电视剧《红楼梦》，他钱引入香港，在亚视播放，还请王扶林、欧阳奋强、陈晓旭、张莉、邓婕、许非一干人来香港玩来着…… “我说楠生啊！” “我比你大十岁，叫楠生姐！” “楠生啊，我记得你在丽的工作过，这种关系不用就浪费了，我们去走一遭？” “就算你能谈下来，宣传费也很贵的。”施楠生皱眉。 “谁还自己钱啊，我一向是白嫖的……” 陈奇耸耸肩，随口吩咐：“小莫，去给丽的送张拜帖！” “好！” 赏善罚恶使应了声。 ………… 九龙塘的广播道。 全盛时，这里集中了丽的电视、tvb、佳艺电视、香港电台、香港商业电台五家媒体，号称五台山——蓝洁瑛的外号就是“靓绝五台山”。 现在佳艺电视黄了，剩四台山了。 广播道81号，丽的电视台总部。 之前电视台亏损，邱德根成为董事局主席后，立刻大刀阔斧的改革，调整人事，聘请一位资深人士叫李壮烈的，担任节目总监。 此刻，李壮烈新官上任，正在办公室思索着如何烧三把火。 忽有人来报：“大陆陈先生送了张帖子！” “陈奇？” 李壮烈吓一跳，自然听过这位的恶名，犹豫的接过信函，正是传说中的大红色信封，里面一张名片，一封信，说要来拜访。 “这……” 他脑筋急转，如果是电影界，必然心惊肉跳，电视台还好。 右派对电视台的控制力远不如电影，tvb与右派亲近，是因为tvb出明星，经常拍电影，而且邵逸夫本身与台湾关系好…… 陈奇只管送帖子，接的人要考虑的就多了。 李壮烈首先想到的就是邱德根，这位老板在1980年就在深圳的蛇口工业区，投资了一家远东面粉厂，对大陆颇为友善。 他身为下属，得跟着老板的倾向走。 “那就见一见吧！” (本章完) 第362章 交换条件 一辆高达行驶在香江街头。 小杨对地图尚不熟悉，由小莫开车，施楠生看着二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香港娱乐圈不好混，需要装孙子的地方很多。 她经历过一遭，感触更深，又亲眼见识到了石慧这种女性，竟然有些向往，原来女强人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成功，还能有更大的格局…… “喂，我也想要这样的保镖，有没有办法？”她在后座悄声问。 “可以啊，只要你做出价值，国家会指派人保护你的。或者你私人聘请，内地有很多退伍兵的。” “私人聘请档次不高哦，国家指派多威风！” 施楠生正在体会背靠大树的好处，大陆穷，但也仅仅是穷。 她站在与之前相反的位置，奇妙的做到了一种感同身受：港人、港英政府、右派对大陆什么心态？经济上歧视，军事上恐惧，而由于恐惧，会变得更加歧视…… 话不多言，二人很快到了广播道丽的总部，上了大楼。 施楠生之前在此工作，不断与人打招呼，被领到了总监办公室。 “陈先生！” “楠生，你也来了！” 李壮烈见到了二人，他与施楠生认识，对她的身份转变有点古怪，当然对陈奇更感兴趣，例常的惊叹一番对方的年纪。 客套一番就座。 李壮烈先开了句玩笑，道：“陈先生在电影界顺风顺水，声势浩大，怎么赏脸来我们这里？该不会想拉电视台入伙吧？” “你们想入伙？欢迎至极！” 陈奇惊喜。 “呃……” 李壮烈一噎，不敢接茬，只得道：“不知今日有何贵干？” “我来是想谈谈合作，能不能借用贵方的平台，宣传一下电影？” “你要给电影做广告？” 他想了想，道：“我们先不谈成行与否，你先讲你想要什么样的广告形式？是稍长一点的预告片，还是几秒钟的播报，放在哪个时段？每天播几遍，播多少天？” “你们哪个节目收视最高？” “当然是《今晚新闻》了，每天六点半播出。” “收视人群调查过么？” “……” 李壮烈古怪的瞄了他一眼，道：“中老年观众居多。” “大部分是移民？”陈奇连连追问。 “应该是的。” 陈奇也思索一会，果断道：“那就在《今晚新闻》可以么？” “在新闻结束之后播出？” “不，在新闻里面！” “不可能！我们不会在新闻里植入广告！”李壮烈直接拒绝。 “不是在新闻里植入广告，而是在新闻里植入新闻！ 我给你们一段素材，你们配合采访一下，当做新闻来播……在观众眼里它不是广告，它就是新闻，连右派都找不着你们的麻烦！” 陈奇这般这般讲了一遍。 广告分硬广和软广。 硬广都知道，软广得看水平，比如写篇文章，男女的爱情故事，但矛盾点是围绕某件产品展开，让人记忆清晰，这就叫软广。而陈奇玩的这个，领先40年，他对标的是后世网络自媒体。 “这，这……” 李壮烈是行业资深人士，结果被整不会了，一时拿不准主意。 陈奇见状，笑了笑，忽然说起另一件事，道：“邱先生刚刚入主，他在内地投资，我很敬佩，希望日后有更多的合作。 为表诚意，我不自量力，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与您讲讲？” “请讲！” “您可听过综艺节目？”陈奇道。 “像台湾那种唱歌跳舞的室内娱乐秀？”李壮烈道。 “差不多，我看香港电视台很缺少这样的节目，但台湾那套不适合你们，那种需要明星坐镇，明星够大牌，收视率才能高，而你们明星太少。” 李壮烈听闻尴尬。 的确，tvb群星璀璨，丽的明星又少又不够分量，好不容易培养出汪明荃、刘松仁这种，还跳槽去tvb了。 “那不妨不走明星路线，下沉到平民百姓，打造一档全民都能参与的节目。 比如户外水上乐园，一条200米跑道，设置若干关卡，转动的平衡木、摩天轮那样的滚轮、抓住绳子像猩猩一样荡过去，反正下面是水嘛，掉下去也不受伤。 找一些男男女女来挑战，通过障碍抵达终点就算成功，可得奖品或者奖金。 名字也好取，叫什么《智勇大冲关》啊，《男生女生向前冲》啊，《全民大挑战》啊……无所谓，要的是全港市民参与，还有健身竞技的主题，积极向上不低俗。 还可以分队对抗，分性别对抗，设置各种挑战赛，月冠军、季冠军、年度冠军，一年一届，看谁的速度最快，最后把年度冠军集合到一起，来个王中王对抗赛！ 您说这样的节目有没有收视率？ 只要有收视率，下家就跟着来了，奖品找赞助商要，奖金找广告商要，你们除了场地费一分钱都不用掏，相反，还可以收市民的报名费…… 我敬佩邱先生为人，希望与你们多多合作，故此有这点小想法，您觉得如何？” “……” 李壮烈和施楠生听傻眼。 他意思很明显，想与丽的达成友好关系，为表诚意，先送上一个锦囊妙计。 请示一下邱老板？ 李壮烈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掐灭，自己刚担任节目总监，有事还得请示老板，岂不是显得畏首畏尾，不够魄力？ 那把这个创意吞掉，不与其合作？ 他看了看面容慈祥的陈奇，算了，这位心黑手狠，香江闻名。 短短几秒钟，他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作为资深媒体人，不能不明白这个节目的潜力，一旦做好，可以连续几年几年的做。 水上挑战赛嘛！ 成本也不高，是一只下金蛋的坤坤。 但关键陈奇要求的那个新闻，以前没弄过啊…… 李壮烈纠结了半天，终于一咬牙，道：“可以，我们为你宣传电影！” “不不，是新闻！” “都一样！如果这个水上节目反响不错，我也会上报邱先生。” “那就好，希望我们有长久的友谊！” 陈奇与其握了握手，也放下一块石头。 电视是非常棒的宣传平台，左派将来会有很多明星，正需要借助平台。内地没条件，香港是2选1，他还是选了未来的亚视，没有选tvb。 而这种水上挑战赛，后世都烂大街了，甚至有小姐姐穿着性感，故意湿身博流量的…… 有固定的一批收视群体，放在80年代更是王炸了。 (本章完) 第363章 错过 “由大陆东方电影公司出品的《太极2》，将于8月6日在十六家戏院同步上映！” “去年，《太极》豪取2000万票房，成为香港开埠以来首部破2千万的电影，《太极2》的时间线承接第一部，讲述杨昱乾在京城开武馆之后的故事，又有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让我们共同期待这部作品！” “《太极2》主演李连结、甄梓丹将在戏院与影迷见面，每天两场，即日起，可以预购电影票……” “陈奇对暑期档打擂台的几部影片表示乐观，说《难兄难弟》怕是新艺城最后的风光了，黄百铭出走，麦稼和石天毫无创作能力，烂片会一部接着一部，可惜了《最佳拍档》……” “扑街仔！” 《最佳拍档2》片场，麦稼狠狠摔了份报纸，泰迪罗宾无奈道：“你不要成天扑街扑街，到最后搞得我们自己扑街啊！” “我有火气不能发泄么？” “那你还拍不拍？”泰迪罗宾也不惯着。 “拍！拍！我当然拍！” 新艺城今年还有《难兄难弟》《小生怕怕》两部成片要上映，另有几部计划在明年上映的作品，重中之重就是《最佳拍档2》。 原定导演曾智伟，跑路了，只得由泰迪罗宾顶上。 但泰迪罗宾没参与前期筹备，万事抓瞎，而且片中原有徐克、曾智伟、黄百铭出演戏份，现在全没了，黄百铭搬出新艺城公司，自己弄工作室去了。 总之一团乱。 “你要么休息，要么好好工作，你这样是冲谁，冲我们么？” 张爱嘉脾气更大，直接怼。 她背景硬，麦稼不敢发火，只得闷闷不乐的拍摄。 好不容易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包括许冠杰、张爱嘉在内都很不舒服，觉得剧组状态特别差，导致演员也没情绪。许冠杰不掺和这个，直接走了。 张爱嘉叫住麦稼，想聊一聊。 “你们散伙了，戏没散，出品方还是新艺城，你还是大股东。赔了赚了是你的事，我看在朋友的份上才跟你说几句！” “不好意思，我最近脾气暴躁，自己都控制不了。”麦稼叹了口气。 “算了！” 张爱嘉摇摇头，道：“我问你，新艺城明年的片单呢？除了《最佳拍档2》，还有几部？” “石天自己在拍一部！” “嗯，还有呢？” “……” “没了？？？” 张爱嘉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明年就两部戏？” “导演都跑掉了，连林岭东都跑掉了，不过你放心，我从外面请导演来。” “那剧本呢？” “从外面找人写喽！” “……” 张爱嘉不问了，她算看明白了，反手从包里取出一个剧本，道：“我不管你们在香港的事情，但台湾分公司还开着，那边一堆人等着吃饭，必须要拍戏。这是剧本，你看看！” “我不看了，你大概讲给我。” “好吧！” 张爱嘉无奈，道：“名字叫《搭错车》，说一群人从台北搭错了车到高雄，在车内发生很多胡胡闹闹的事情，是喜剧片……” 麦稼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愈发皱眉，摸了摸大光头：“我听你讲就觉得很无聊，拍了也是赔钱货，我不会投资的。” “那台湾分公司总不能不拍戏吧？” “换个剧本吧，或者你去找石天谈谈。” “拜托！我都不知道石天在哪里！”麦稼却很坚持，道：“就像你讲的，我还是新艺城大股东，要为业绩负责，这个剧本真的不行。” 他也走了。 张爱嘉被弄的无比烦躁，她是台湾分公司的总监，那边有一群人员等着开工呢，不能扔下。她没办法，只得驱车跑到一栋商业大厦，找到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外面挂着牌子：黄百铭电影工作室。 黄百铭带着徒弟高志森出来，虽然人少，但信心十足，这就是拥有创作力的底气。 他听张爱嘉说完来意，客气道：“我虽然在新艺城名下，但直接对金公主负责，新艺城与我无半点关系。而且我独立出来，正要全心筹备创业作，资金不足以投两部片，抱歉了。” “我不是叫你投资，叫你看看剧本，好歹帮个忙。” 如此说了，黄百铭也不能拒绝。 大概翻了翻，摇头道：“确实很无趣，重新写一个吧，我倒有一个收买佬（收破烂的）与弃婴的故事，是个悲剧，如果你喜欢，可以拿去。” “喜剧转悲剧怎么行呢？而且悲剧的话，麦稼更不肯投资了，算了，我找人重写剧本吧！” 张爱嘉心累，摇摇头走了。 …… 历史轨迹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黄百鸣想了一个收买佬和弃婴的故事，被公司否了。 而张爱嘉拿着《搭错车》找他审，这就是一部很烂的喜剧剧本，黄百铭没看上，就把收买佬与弃婴的故事捡回来了，那时新艺城可没分裂，黄百铭坚持要拍，最后也确实拍了，由喜剧变悲剧，内容大改。 原取名《酒干倘卖无》，结果这歌的创作者侯德健跑回大陆了，被台湾封杀，连累这片子也要被禁，新艺城百般沟通才过审，但片名一定要改，于是黄百铭又叫回了《搭错车》。 这才有了我们熟知的那个《搭错车》，台湾一个哑巴老兵收养弃婴的故事。 苏芮唱《酒干倘卖无》一战成名，在台湾连映六个月，后被大陆引进，还被李雪健翻拍成了电视剧…… 现在黄百铭独立出来，他没义务干这事了，《搭错车》剧本也就悄然错过。 ……………… 新艺城乱糟糟的时候，《太极2》有条不紊的宣发。 麦稼脾气再暴躁，也知《难兄难弟》事关重要，把石天叫了回来，二人最后再齐心协力一把，争取有个好票房。 于是乎，电影市场沸腾了起来，《太极2》《难兄难弟》《人吓人》《如来神掌》都启动了宣传攻势。而京城的人马也回来了。 “奇哥！” 机场路边，李连结跳着挥手，几辆车缓缓停靠。 陈奇来接他和龚雪，施楠生来接徐克。 各自上了车，驶向银都宿舍，龚雪安安静静的坐着，李连结很兴奋，问：“我收到消息了，6号上映，是不是又要路演啊？” “对啊，你和甄梓丹两个，跑16家戏院。” “没问题！我轻车熟路，甄梓丹现在做什么，他都离开体校了。” “跟着袁和平混呢，到时候你俩比划比划，练点套路就行了……” 陈奇转过头，轻声道：“没给你安排路演，你戏份少，还要拍《美丽人生》，怕影响你状态。” “没关系，我本就怕分心呢！” 龚雪笑道。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楼底下。 龚雪抬头望着大楼，《太极1》的时候她来住过一次，但那次时间紧，没工夫做别的，这次她要待挺长时间，内心蠢蠢欲动的。 比如去逛逛街呀，逛逛街呀，手拉手逛逛街呀…… （冇了！ 嗯……） (本章完) 第364章 约会（今天是五更） 电梯嘎吱嘎吱的上升。 经过7楼的时候，陈奇发挥着一个导游员的作用，道：“这层是施楠生和徐克住的，他们有时在这里，有时回家。” 眨眼到了8楼，仨人下来。 “这层是傅奇叔叔一家人的，另外两间空着，大家不喜欢跟领导住一层。但现在房间紧张，实在没地方，你们俩就住这吧。” “我没问题的！”李连结道。 “我住哪里都好。”龚雪笑道。 “那先收拾吧，小李，你先自己忙吧！” 李连结无所谓，欢天喜地的进屋了，他喜欢这种生活。 陈奇和龚雪进了另一间房，已经打扫过了，被褥枕套都是他新买的，龚雪看在眼里，只是笑。 她此次没带什么东西，只一个行李袋，装些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和护肤品——这年头出来确实没啥可带的，不像后世出国，大包小包连老干妈都带着。 她收拾着衣物，问：“你还在9楼住呢？” “嗯，我一间，小莫小杨一间，还有个叫钟楚虹的，刚搬来没多久。” “钟楚虹？” 龚雪手一顿，抬头问：“女同志呀？” “《人鬼情未了》女主角，以前是邵氏的演员，统战过来的。” “哦，统战来的同志，那可要亲切对待人家……” 她点点头，把衣服挂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由衷欢喜。 而陈奇瞅瞅时间，还很充足，便摸出钱夹子，取了500港币给她：“我们出去逛逛吧，买点东西，晚上傅奇叔叔他们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是我自己赚的稿费钱，尽管花。” “嗯……” 每次他给钱，龚雪都很不好意思，实际上她也分文没动，但在香港确实得揣点钱，免出意外，她扭扭捏捏的接过来，陈奇叫上赏善罚恶二使，四人出了门。 没开车，步行。 尖沙咀本就是香港的繁荣地带，与油麻地、旺角紧邻，后来变成一个区叫“油尖旺”。 陈奇熟门熟路，领着她溜达，不时指着一栋大楼，一间餐厅，说说来历。 龚雪感受着汽车轰鸣，开放的衣着和钢筋水泥造成的空间压迫感，满是惊叹：“上次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你看这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又与深圳一线之隔，难怪人人向往。” “那你现在偷偷跑掉，找个地方一躲，你就是香港人了。” “你少逗我，我才干不出那种事！” 她皱了皱鼻子，陈奇只觉可爱，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小手。 “你做什么？” 龚雪吓一跳，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陈奇握着不放，笑道：“没事啊，这里没人管的。” “那，那……” 她还是不好意思，但挣脱不掉只得任他握着，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眼睛时刻瞄着周遭，忽道：“真的没人管呀？” “多新鲜啊……你看那对，当街舌吻！” “哎呀！” 龚雪一捂眼睛，不远处正有一对黄毛小青年，旁若无人的搂着亲嘴儿。 她不敢看，匆匆走过，又一回头，对上小莫和小杨意味深长的目光，刚平复的脸蛋腾地一下又泛起了殷红，只觉自己好像做贼一般…… 陈奇也回头，用眼神警告二人，继续拉着姐姐逛街。 小杨初来乍到，也受到了冲击，低声问：“莫哥，这种情况我们要上报么？” “发生任何事都要一五一十的汇报！” “陈奇同志总是这样么？” “更过分的行为都有！” “啊？那他还能留在香港工作？”小杨不解。 小莫道：“我们只管汇报，领导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这不是你我该想的。” ………… “这条裙子好看！” “这件衬衫也漂亮！” “鞋也好看！” 商场内，龚雪一件一件的试衣服，陈奇大手一挥：“全要了！” “不不不，不全要不全要！” “没事的，都装起来吧！” “一共5960块！” 他拦住着急的姐姐，让售货员收款，把现金排在柜台上，像暴富了的孔乙己。 此时香港已经有银行卡了，但他没办。 1982年，香港普通人均工资3000块，白领阶层能达到5000，港币购买力还是可以的。 陈奇卖给施楠生一个《上海之夜》剧本，拿了业内最高价5万块，腰包充足。当然要他一水买奢侈品的话，就不够了。 “你疯啦？” 龚雪看着七八个包装袋，有点心慌意乱，她不是考虑自己，而是担心对方，凑过去小声道：“你这么花钱，受处分怎么办？还是退了吧！” “我花我自己的钱不行么？我公司都经营自由了，还差这点事？再说了，我年纪轻轻有这么大权力，升无可升……” 陈奇低声笑道：“我总得犯点错误嘛！” 随后，他又给小杨买了一套，理由是在香港就得打扮起来，不能在外丢人。 小杨又迷茫了，问：“莫哥，我收么？” “该收收，该汇报汇报。” “那有点对不起奇哥啊？” “领导自有公断。” 这么复杂的嘛？小杨挠挠头，难怪小耿没把持住啊！ …… 陈奇带着姐姐逛了大半天，各种商铺都进去瞅瞅，买不买另说，图的是开心。 然后又吃洋餐，还看了场电影。 正是嘉禾先行上映的《人吓人》，袁和平导演。 粤语片，龚雪根本听不懂，只知是鬼鬼怪怪的故事，具体也不知演什么，因为有个人在旁边毛手毛脚，让她无法集中。 “你不要摸了呀！” “哎呀！” 她小脸一板，陈奇一乐，坐好身子，只握住她的手。 其实他也挺开心的。 逛街、吃饭、看电影，随便说说笑笑，终于体会到正儿八经的约会了！ 而龚雪对什么都好奇，借着大银幕的光四处观瞧，就在前面几排，一对小情侣正在互啃，另一边，也有两个人搂搂抱抱…… 她实在接受不了在公共场合亲热，道：“香港人都是这样的么？还是年轻人这样？” “应该说相当一部分人吧，香港的色情业数一数二，咸湿佬多得很。” 陈奇给她科普，龚雪听得三观破碎。 陈奇不觉有什么，上辈子他就见多识广，就像看电影，他见过在电影院吃香蕉的呢，还吃两根…… ………… 傍晚时分。 几人到了中资背景的一家饭店，进了包房，傅奇、石慧、李连结、严顺开、徐克、施楠生、冼杞然等人都在了，自是热热闹闹。 石慧对龚雪尤为亲热，拉着手笑道：“你总算来了，楠生天天叫我打牌，偏又缺人，刘雪华不会玩，你来了刚好凑一桌。” “我，我也不会打麻将呀！” 龚雪尴尬。 “哦哟，上海女人天生会打麻将的，上手了你就会了！” 施楠生大声道。 “今天你好好休息，等你有了空，叫上阿虹我们打八圈。”石慧道。 “钟楚虹没来吃饭？”陈奇问。 “她说回家一趟，我们聚我们的……” 有石慧和施楠生张罗着，气氛不可能冷场的，连拘谨的严顺开也开始说笑起来。 （还有四章……） 第365章 臭男人 “可以了！” 9点钟左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楼底下，司机看了眼，笑道：“靓女，你住这里啊？这里可是左派的地盘。” “那又怎么了？我就是住这里，我有房子的，我一个人住500尺啊！” “多少？！！” 司机嘴里的香烟都没叼住，一个人500尺？我们全家七口也不过500尺啊！ “哈，不用找了！” 钟楚虹看他的样子很得意，递过钞票，哼着歌下了车。 她穿着一双运动鞋，牛仔短裤和t恤，皮肤小麦色不白皙，但显得健康饱满，两条结实的大腿迈开上了台阶，跟一楼的守门大爷招呼一声。 “阿虹啊！” “今天可热闹哦，又来了一批大陆同胞，傅先生带着几个人吃饭刚回来，陈先生有点喝多了。” “他酒量很好的，跟我们吃饭从没醉过，喝多就是装的。” 钟楚虹拎着带金属链子的小包，在手里晃荡晃荡，进了电梯，按下9楼，嘎吱嘎吱开始上升，电梯里还贴着自家电影《太极2》《孤儿怨》的海报。 “又要打起来了，我的戏还要等到圣诞档，好远哦。” 她自言自语着，她不会知道在原时空里，《难兄难弟》《人吓人》都有自己参演，而且今年上了四部戏，明年是六部…… 1988年最夸张，上映了13部戏！ 那是她最红的时候。 而现在，年初拍了一部《巡城马》，上半年拍了一部《人鬼情未了》，就闲着了。这也是她唯一不太喜欢的地方，加入左派什么都好，就是戏少。 不过施楠生通过气，说《上海之夜》预定她做女主角。 那就等着呗，等徐克把《太极3》拍完。 “《太极》好像都是大陆演员哦，这次会一同来么……” “叮！” 电梯到了9楼，她抬脚出去，刚想开门，两条大腿忽地调转方向，抬手敲了敲隔壁：“还喝醉，我看你怎么装的！” ………… 陈奇喝了不少酒，没到醉的程度。 但他不想没节制的狂喝，索性装醉，这会躺在沙发上脑袋稍微有点晕，意识很清醒，只是懒得动。 “是不是往这边拧？” “呀，点着了……里面真的在烧火！” 卫生间里，龚雪鼓捣着那个燃气热水器，真看见了火苗在机器里烧，嗡嗡嗡作响，不一会水就热了，遂接了一盆热水出来。 “洗洗脚吧！” “你不洗么？” “我又不在你这儿住，我一会回去洗。” “咦，你不住啊，我以为你要住呢……” 陈奇把她拉到怀里一通亲，笑道：“你不想我？难得有这么好的环境，不想试试？” “哎呀，别闹别闹！” 龚雪轻轻推他，嘴里求饶：“好戆戆，我今天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明天起早拍戏呢……别闹了，我五点钟就得走……” “行吧，不耽误你工作。” 陈奇放开她，龚雪理了理头发，蹲下来，把他的脚放在盆里，像在乐春坊一样给他揉按，问：“你说今年竞争这么激烈，太极有把握么？” “差不多，我找了电视台宣传。” “电视台怎么宣传，放预告片？” “到时候你看吧，说起来还得找那些老外帮忙，尤其那个马里诺。” 马里诺？ 那个不着调的意大利人？ 龚雪疑惑，正此时，忽听咚咚咚敲门响，还有个女人声音：“喂，醒着没有？” “谁呀？”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隔壁的那位女同志吧，我去开门！” “哎哎！” 陈奇伸了下爪子，没拦住，连忙把脚拿出来，胡乱擦了擦。 “真喝醉了？” “你不会昏过去了吧？” 外面，钟楚虹继续敲门，手一抬，只听吱呀一声，手在半空停住，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女人。 感觉比自己大了几岁，浓密柔顺的头发随便扎在脑后，脸小巧的令人羡慕，弯眉秀目，脖子细而白，散发着一股不属于香港的温婉端庄。 “……” 龚雪也看着对方，蓬松散乱的头发，大气的五官无比契合的镶嵌在同样大气的脸蛋上，健康而有力，饱满而结实，反手拎着一个包，金属链子晃啊晃。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统战过来的女同志是这样的。 “呃，我给你介绍一下……” 某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龚雪不理他，直接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龚雪。” “啊！我，你……你好，我叫钟楚虹！” 钟楚虹也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女人，操着费劲的普通话回应，目光越过去，探进室内，室内站着某男人，似乎还有盆水。 “您有事么，请进来说吧！” 龚雪让开身子，钟楚虹赶紧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听说他喝醉了，就来看看。你……哦！你是，你是《太极》的……” “嗯，阿奇跟我提过您，特别特别优秀的演员。” “呵呵，过奖了！” 钟楚虹的目光又越过去，给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即拉回来，笑道：“你还要拍《美丽人生》吧？要住一段时间？” “嗯，我对香港不熟悉，说不定还要麻烦您。” “没关系的，有事尽管找我！那我不打扰了，拜拜！” 钟楚虹摆摆手，拎着包转身，走几步打开隔壁的门，进了去。 “……” 龚雪关上这边的门，回头看着陈奇。 陈奇有点慌，但不多，本来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道：“你可别多想，我们什么都没有，纯洁的同事关系，不信你问小莫。” “我不问，我相信你们什么都没有！” 龚雪低着头，走过来拿起那个盆，去卫生间倒掉，洗干净放好，道：“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没觉得她漂亮啊！” “可是我觉得她很漂亮，你在这边住着，还有这么好看的邻居，你……” “我什么，我跟小莫发生点事的概率更大！” “呃！” 龚雪还是被逗笑了，摇摇头：“你呀！” 她想想也是，陈奇身为国企干部，身在香港，两个保镖寸步不离，平时在公共宿舍，楼下就是傅奇……确实没条件发生什么故事。 但她心里就是有点难受，帮忙打扫了打扫，走到门口，搂住他脖子亲了一口：“我回去了，戆戆你也好好休息。” 出了门，下了一层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便躺在床上。 本想早睡的，却睡不着了。龚雪之前自卑，慢慢被陈奇培养，对自己的条件和成绩有了清晰的认识，嘴上不说，内心是很自豪的。 但她第一次见钟楚虹那样的女人，那么年轻好看，那么有味道。 她相信陈奇没做什么，却也承认自己对钟楚虹有敌意，而善良的内心又在反驳，这种敌意是不对的……多种情绪杂糅起来，即为患得患失。 ………… “臭男人！” “臭男人！” 卧室里，钟楚虹反复摔打着一只公仔，又往床上一扑，闷闷不乐。 她用枕头蒙住头，蒙了一会忽地掀开，一想似乎也不对：他们俩之间没有明示暗示，更没有过界的举动，陈奇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情理之内，就是朋友，反倒是自己很在意对方…… 从几时开始的呢？应该从那场跳舞的戏份，自己脱了鞋子，喝的微醺，他用手指头勾着自己的红色高跟鞋，晃呀晃的时候开始的。 “啊啊啊啊！烦死了！” 钟楚虹知道自己没道理，但她就是生气！ 她不能冲龚雪生气，就冲着陈奇！ 她知道自己冲着陈奇也没道理，但她就是生气！！ 第366章 碰巧有个儿子 次日一大早。 龚雪就来到了清水湾片场，回归《美丽人生》剧组。 许是受了昨天影响，她今天的情绪格外精准，将一位母亲身在集中营的那种惶恐与担忧，但面对孩子又不得不挤出笑容，陪他玩游戏的感觉，演得入木三分。 …… 而在宿舍楼。 陈奇八点钟才起床，推门出来，刚巧钟楚虹也出来扔垃圾，白了他一眼，抹身就要回屋。 “喂喂！” “不想跟你说话！” “工作啊，有事跟你谈！” 她停下步子，回身：“什么事？” “你会不会水？” “哈？” “我跟丽的电视联系了一档节目，想让你、华仔、阿珍几个都去玩，可以增加曝光度的，你到时……” “去就去喽！” 砰的门关上。 咝！陈奇往后一缩，揉了揉鼻子，差点被撞到。 他轻哼一声，对女人不发火，但可以压榨别人，移到第三间屋子外，使劲敲门：“走了走了！身为保镖比我还懒，快点快点！5，4，3，2……” “来了来了！” 小杨急慌慌的跑出来，跟着不紧不慢的小莫。 “你们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好不好，每次要我叫你们！” “对不起奇哥！” “算了，下楼吧！” 小杨偷偷问：“莫哥，这一大早吃枪药了？” “你没听见刚才砰的一下关门声？” “那又怎么了？” “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了！” 小莫见他头脑蠢笨，懒得解释，很明显啊：正主儿来了，钟楚虹肯定给他气受了…… 下了楼，开车也去片场。 陈奇到了办公室，先把马里诺叫了过来。这个意大利人被骂了一通，变得很乖巧，称呼都变了：“老板，有什么事情？” “额外有个工作，你可以接，也可以拒绝，大概是这样……”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遍，马里诺很感兴趣，叫道：“尽管交给我，不过酬劳是多少？” “50美金！” “成交，你要先付款！” 陈奇肉痛的摸出50美元，拍到对方手里，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元，东厂仅有200多万的储备，花一点就少一点。 一晃到了下午，约定好的时间。 他在大门口等，只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面包车开过来，车门一开，下来一位短发的干练女记者，一位扛着机器的摄像师。 “陈先生！我负责你这段新闻报道，演员准备好了么？” “好了，就是他！” 他指着马里诺，道：“这就是被采访的当事人，一位热心又尖锐的意大利游客，真名就不用了，取个假名，叫内斯塔、皮尔洛、卡纳瓦罗什么的随便！” “你给我老实点，你收了酬劳，就好好完成任务！” “放心老板，我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你天生是混好莱坞的料，你什么时候去美国一定告诉我！” 马里诺美滋滋的上了面包车，来到了南华戏院。 80年代这种大厅的大戏院，排片特别少，白天基本不放新片，晚上7点——11点才放最新最热的电影，每天能放2-3场。 现在是白天，并没有片子放。 门口贴着巨大的《太极2》海报，还有公告：“明日上映！” 记者和摄影师也进去，仨人待了半天，嘀嘀咕咕不知道研究什么，好像在提前彩排。 ………… 暑期档马上刺刀见红。 《人吓人》《难兄难弟》《如来神掌》率先亮相。 嘉禾与邵氏联手，互相上映对方的片子，《人吓人》出现在了邵氏院线，《如来神掌》出现在了嘉禾院线——这是在新艺城未分裂前就定好的。 如今新艺城分裂了，两家也没有改变策略，也想看看这种上映的效果怎么样。 《太极2》是明天上映。 陈奇全力忙碌起来，没工夫理会别的事情，施楠生是个极佳的帮手，省了不少麻烦。 浅水湾。 豪华大别墅里，程龙一脸痴呆的盯着林凤姣，结巴道：“你你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 林凤姣眉眼间都是幸福的味道，抱住他的胳膊：“阿龙，是我们的孩子，已经5个多月了，而且我去检查过（80年代已经有彩色b超了），是个男孩！” “你检查过？？” “朋友帮忙的，没有人知道，你放心！” 林凤姣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好久，一颦一笑都带着演员的天赋，咬着嘴唇道：“阿龙，难道你不喜欢么？”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程龙跳起来，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控制不住的浮现某人的一句箴言：你今年会有个儿子！ 他当开玩笑，结果现在真有儿子了？！！ 他第一反应是，莫非林凤姣和那个大陆仔有一腿？但很快否定，这太离谱了，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个处男，都不相信有这种事。 那结论只有一个：陈奇果然是奇人异士！ “阿龙？阿龙？” 林凤姣有点慌乱，怎么没按剧本来啊，为毛是这种反应？ “没事没事，我很开心！你放心，我想要这个孩子，到时我们就去美国生产……” “嗯嗯！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 “我先打个电话，你等等！” 程龙安抚好林凤姣，马上给银都公司打了个电话，说陈奇在宿舍，于是又往宿舍打，当接通的一瞬间，他忽然很激动，仿佛拜见了白龙王。 “我没什么本领，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跟你开玩笑呢，我也不知道能这么碰巧！” “你随口一说，我就碰巧有个儿子，太离谱了！” “唉，信不信由你！” 陈奇不想听他的心路历程，也不会承认什么特异功能，只道：“有个事情，明天太极上映，你不妨来现场看看，或许会让你有些灵感。 你不必公开露面，但媒体可能会不小心拍到你。” “没问题，我不上台就没事，我一定去捧场的啊！” 白龙王发话啊，程龙毫不犹豫的答应。 ………… 眨眼到了6号，一切妥当。 久违的甄梓丹也露面了。 他离开了什刹海体校，正式拜袁和平为师，跟着袁家班混。袁家班正缺一个当门面的主角，甄梓丹有潜质，只是现在太年轻，撑不起来。 他大红要等到2000年后呢。 陈奇没有大肆铺张，带着施楠生、李连结、甄梓丹三人，赶赴首映现场，连导演李文化都没带。 同时，马里诺和丽的电视的记者，也再一次来到戏院，开始炮制新闻…… 第367章 太极2热映（青崖盟主加更） 南华戏院。 左派的龙头戏院，能容纳1200人的大放映厅。 7点钟是第一场，陈奇几人坐在楼上，往下面一瞧，黑压压全是人头。 男女老少都有，但总体以中年人居多。《太极2》依旧是国语片，说粤语长大的年轻一代天然有抵触，当然也有功夫片迷，不管什么国语粤语，喜欢就看。 李连结和甄梓丹坐在旁边兴奋不已，嘁嘁喳喳的说着些什么。 历史上，李连结连续三部少林题材作品，《少林寺》1600万票房一炮而红，《少林小子》斩获2200万，《南北少林》1800万！ 他当时是香港影坛古装功夫片第一人，很能打的，但因为赚不到钱要离开，银都为了挽留他，让他做导演拍了一部《中华英雄》。 他演一个中国士兵，打美国人的故事。 扑的很惨。 李连结一下子就迷茫了，陷入低谷期，直到《黄飞鸿》。他就不适合《中华英雄》这种题材，要么古装功夫，要么时装动作，军事动作片那是吴京的范畴…… “……” 陈奇看着他俩，等太极三部曲结束，就该拍现代戏了，甄梓丹留着当个反派挺好，再从大陆挑几个演员过来，比如“一个月几百块钱，玩什么命”的那位。 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坐了八九成。 当灯光暗下，程龙才偷偷摸摸的在最后混了进来。 随即大银幕亮起，《太极2》开始。 影片开头，伴着胡伟立轻快的配乐，展示了一座京城四合院的生活气息，清早起床，练功、做饭、打打闹闹……故事承接第一部，这便是杨昱乾的住处，另有陈少梅、陈少杰姐弟陪伴。 他闯过了七雄塔，在京城站稳脚跟，声名鹊起。 开武馆，广交朋友，并且被聘入军中，教授官兵武艺，认识了一位朝廷的青年武将，纳兰元述！ 上一部的端王爷、荣王爷、陈正英都露了一小脸，戏份不多，纳兰元述是男二号，第一场精彩打斗，也发生在二人之间。 二人使的都是棍。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使棍、枪这种长兵器的，越老经验越足，耍起来越贼，后世洪金保老了之后，使起棍法来就很有这个意思。 而李连结不一样，他从小就练套路的，连续五年全国武术冠军不是浪得虚名，甄梓丹生涩一点，但他的风格是狠辣，砰砰砰进攻就行了。 只见二人一攻一守，或攻或守，两根长棍舞的威风八面，行云流水。 观众看的大呼过瘾。 “确实厉害！” 程龙忍不住点头，承认这种风格比不过李连结，随即又喃喃自语：“还好我不拍老式动作片了，不然岂不是被比了下去？” 杨昱乾和纳兰元述起初理念相同，都认为要习武强身，进而强国。 而此时西洋入侵，义和团兴起，朝廷、民间、国内、海外一片光怪陆离，神州哀鸣，杨昱乾见识了人世间的种种，又结识了谭嗣同。 期间，又有真假义和团轮番上场，红灯照的双面菩萨出来，惹得全场惊呼。 “这个造型好诡异！妖艳又诡异！” “两个妹妹好靓啊！大陆人咩？” “肯定是大陆啊，这部片就是大陆拍的！” “哇，好想看她们的背！” 《太极2》更符合港片的气质，有功夫，有妖异，有美女，有看得懂的时代背景。 由于变法，纳兰元述与杨昱乾产生分歧，更是亲手抓了谭嗣同。 谭嗣同本可以逃走，但他愿意留下来：“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一刻，配上慷慨壮烈的音乐，影片想表达的家国情怀，港人也能领会得到。 “……” 程龙看的愈发认真，他本以为请自己纯粹是捧场，这会看了还真有些触动。陈奇总说他的作品格局不大，为何不大？ 或许就是少了这股子精神气。 洪金保的《奇谋妙计五福星》已经敲定了，程龙的剧本也提上日程，讲二十世纪开埠初期的香港，水警剿灭海盗的故事…… 这个格局比他之前的作品都要大。 而看着谭嗣同，程龙忽然觉得还能再提高一点，还能再加些感人的桥段进去。 谭嗣同牺牲了，没有什么改变历史，让他不要死。 让死掉的历史人物别死，哪怕是港片也干的不多啊——《寻秦记》让赵盘代替嬴政，项少龙的儿子是项羽，这已经是破天荒的虚无主义了…… 杨昱乾为其报仇，去找纳兰元述决斗。 全片最最精彩的打斗到来，现场音浪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一个个眼睛盯着大银幕，舍不得移开。 “布棍！” “不愧是大陆的武术冠军！” “那个人叫什么，打的也不错哦！” 甄梓丹听着观众议论，嘴都咧开了，自己要红了！要红了！ “或许等到太平盛世，不再有恩怨争端，不再有洋人入侵，国盛民强，你我方可把酒言欢……” 杨昱乾干掉了纳兰元述，保护了谭嗣同的一群学生，这便是希望的火种。 影片最后，一艘大船随波远去，去往南方开始新的道路，船上的稚童们齐诵：“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满地！” 一部电影放映结束，观众态度如何，满不满意，是能清晰感受到的。 现场观众虽然没有鼓掌，但从一瞬间而起的议论声，兴致勃勃的说笑声，和那轻松愉快的气氛，就知道他们对《太极2》的态度。 “哗哗哗！” 当李连结和甄梓丹上台时，掌声终于响了起来。 路演没什么可说的，问答交流，套路表演，二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期间还发生了一点变故：一个傻老外突然激动的窜上舞台，抱住李连结就亲，似乎崇拜的不得了。 跟着被保安追赶，在台上跑了好几圈，最后一个亮相的武术架势，才被抬了下去，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哇，程龙！” “真是程龙诶！” 散场的时候，程龙又被意外发现，他似乎很慌张，不愿停留，低着头快步离开。 第368章 自媒体（疯子盟主加更） “香港影坛最大的四股势力，邵氏、嘉禾、新艺城、左派，刚好在暑期档各自推出作品，展开了惨烈厮杀。 昨日《太极2》首映，四部电影全部亮相。 《太极2》打戏不输前作，布棍设计更胜一筹，红灯照造型妖异美艳，颇具邪典气质。最难得的是与历史背景结合起来，将主人公嵌入其中。 港片一向少有家国情怀，格局不显，颇为小气。《太极》系列开创新局面，立意高远，壮怀激烈，四部片当属第一。” “《太极2》海外版权狂销592万美金，日本独占200万美金，韩国破纪录60万高价，可见东亚观众对李连结的喜爱之情……而经过三部电影的沉淀，这位来自大陆的武术冠军展现了强大的票房号召力！” “刻板说教！充斥着大陆电影一贯的浓浓政治意味！” “武打水平如儿戏，逻辑狗屁不通，不值一提！” “程龙助阵《太极2》，被曝光落荒而逃！” 上映之后，各方媒体开始了报道，左派大夸特夸，中立派看情况，右派大黑特黑。但一切都没能阻止观众涌进戏院，它有一大批固定的观众群体： 国语，中老年，大陆移民！ 纯粹的香港本地人才多少啊，绝大部分都是移民，哪怕一部分摒弃了国语，但剩下一部分的人数也很可观的。 当年《少林》系列拉了70万观众进戏院，《太极》系列只多不少。 …… “李连结！” “李连结！” 又一家戏院路演。 热情的观众高呼着，李连结迷醉其中。怎奈活动结束，他只得一边挥手，一边恋恋不舍的快步离开，免得造成踩踏事故。 甄梓丹更不堪，嘴就没合上过，虽然他是配菜，却也有变成大明星之感。 “快走快走！” 陈奇始终陪同，叫二人赶紧离场，出去就上车跑路。 “奇哥，活动时间太短了，就不能长一点么？”李连结叹道。 “长一点的叫影迷见面会，以后给你开，现在是路演，你听从安排。” “哦！” 李连结撇撇嘴，顿了顿，又道：“奇哥，第一部我记得在去年春节上映，第二部隔了一年多，时间未免太长了点？” “没办法，大陆拍片慢，这已经不错了。不过第三部由徐克接手，速度应该快了。” “嗯嗯，徐导演拍戏很快的！” “等你以后拍港片，效率就能提上来了，一年二三部也没问题。” 他们俩聊天，甄梓丹尴尬，欲言又止。 之前和陈奇闹的不愉快，但他毕竟不是傻子，知道不能得罪，还是开口道：“陈先生，多谢你选中我，希望以后还能给我机会！” “好说，你现在跟着袁师傅怎么样？” “师父的公司拍戏也不多，不过会把我推荐给其他的剧组。” 陈奇点点头，没说什么。 甄梓丹这个人，有合适的角色就用，没有就拉倒，他不想搞得很亲近，他是想把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那帮大陆兄弟带来发展的。 ………… “老爷，六点半了！” 一栋千千尺的大宅里，一个上年纪的自梳女佣人喊了一声。 自梳女是珠三角地区的习俗，未婚女子大多梳辫，结婚后改梳髻，一些女子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表示终生不嫁，就把头发梳成髻。 她穿着蓝布小褂，黑布裤子，黑色布鞋，浑身透着一股民国味道。 “知道了！” 随着一声应，邱德根从书房走了出来，到了客厅，电视机已经打开，正播放丽的《今晚新闻》。 《今晚新闻》是王牌节目，收视率最高，只要他有时间，一般都会看的。 “英国政府明确表态，首相撒切尔将于9月份访华，就香港问题展开会谈……英国刚刚在马岛战争取得胜利，撒切尔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与支持率，此番来华……” 开头就是大事件！ 全港最关心的问题。 邱德根喝着一杯清茶，哼了一声：“香港不是马岛，大陆不是阿根廷！” 随后，又是香港本地新闻，少有政策性的东西，全是市井民生，甚至狗屁倒灶，尤其是犯罪案件大爆特爆，老百姓爱看这个。 报了几条之后，忽然来了一个娱乐新闻。 “在前日《太极2》的首映现场发生了一起小闹剧，一位外国观众突然跳上台，抱住李连结猛亲，李连结花容失色……其后，这位外国观众在台上与安保玩起了捉迷藏，直至被抬走，引得现场哄笑连连。 本台记者在戏院外采访到了这位观众……” 画面一转，马里诺的大脸出现在电视机里，操着一口英文，底下配字幕：“我是美国人，来香港玩的，朋友请我观影……对，我很喜欢功夫片！” “我是李小龙的疯狂影迷，我看过他的每一部作品。不过我现在最喜欢的是李连结，我还收藏了《太极》的录像带，他真是太棒了！” “那你的观感如何？”记者问。 “很好的观影体验，我听不懂台词，但功夫真是太漂亮了。老实说，我看过一些香港电影，我觉得很糟糕，我也根本没兴趣，我只喜欢功夫！” “你说香港电影很糟糕，具体你看过哪些？” “就是昨天，这个家伙请我看了另一部片，我根本不记得名字……” 说到此处，从画外飘来一个声音，大概就是他的香港朋友，也操着一口英文，也贴心的配有字幕：“难兄难弟，我们看的《难兄难弟》！” “哦，好像是叫这个吧！” 马里诺的大脸突然怼上来，似乎占据了整个镜头：“我奉劝大家不要看，无聊，太无聊了！” “咳！” “咳咳咳！” 邱德根一口茶水呛到，连声咳嗽，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个老外。 以他多年的商业经验，竟一时没判断出，这特娘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真吧，有点假，说假吧，还有点真…… 这就叫，自媒体！ 后世人人都是自媒体，不一定要写文章、做节目，随便发个短视频就可以，而他们的特点便是自己采访自己，甚至有固定句式： “当时……觉得很有意思……随手就拍下来了……没想到……” 谁问你了？谁问你了？ “……” 邱德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拿起电话，给总监李壮烈拨了过去。 （打完收工！） 第369章 洋人就是见识少 “壮烈，今天的那个娱乐新闻是怎么回事？” “您是指？” “真的还是假的啊？让我摸不着头脑。” “呃，是假的！” 电话那头的李壮烈有点尴尬，解释道：“邱先生，我本来想等节目播出，有个好彩头再向您汇报。前些天，大陆的那位陈先生来找我……”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遍，邱德根听罢，问：“那你节目准备好了没有？” “器材在定制，目前在选场地。” “还选什么场地？放在宋城吧，宋城有水有空间，还能吸引游客，我吩咐一下让你们免费使用，一举三得。” “好的，多谢邱先生！” “对方真的说，要与我们多多合作？” “是啊！” “那你不要急，看看节目效果再谈。” 挂断了电话，邱德根又是一乐：“假新闻，竟然是假新闻，有意思！” 他被《太极2》的宣传思路逗笑，完全出乎意料，也非常好奇，这种招数竟然是大陆同胞想出来的，一点都不像啊！ 但并未因此对陈奇有什么坏印象，无论在哪里，这种大商人的道德感都很灵活的。 炮制个新闻算什么？ 邱德根对那个水上竞技节目很感兴趣，期待李壮烈快点完成，至于宋城，是他自己开发的一个仿古旅游景点，展现了部分《清明上河图》的景致。 但香港寸土寸金，这种仿古游乐园不可能做太大，宋城面积约6000平方米，是横店影视城的五千分之一大小。 ………… “撒切尔要去京城，也不知谈不谈得来？”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英国佬也好，大陆也罢，我们有饭吃、有房子住才是最重要的。” “可大陆要是把香港收回去，我们是不是都要变回穷人了？当年就是老家太穷，我和你妈妈才逃到香港来的！” 一户普通民宅里，一家四口吃着晚饭，看着新闻。 夫妻都是50多岁，俩孩子大的20出头，小的也十几岁了，小的问：“爸爸，我们老家不是还有几个亲戚么，你们没想着回去看看？” “我们来香港都是违法的，谁知道回去会不会被清算？我每月寄回去100港币，对得起他们了……”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没了食欲，只点上一支烟默默抽着。 两地历史上，出现过4次大规模的逃港潮，分别在1957年、1962年、1972年和1979年，官方明文记载的有50多万人，实际上翻一倍都不止。 香港在这个年代，其实是有点工业基础的，以服装、电子、玩具、五金等出口为主。 本地才多少人啊？ 这些逃港者充当了廉价劳动力的身份，推动了香港经济起飞，跟美国那边差不多。 夫妻俩在港干了20多年，攒下一些家底，正吃着饭，忽听新闻又报：“暑期档展开惨烈厮杀……太极2首映……外国观众……李连结……” 然后便看到了马里诺的大脸，极度拉踩： “中国功夫永远的神！” “难兄难弟，退票！” “哈哈哈！” 男人一下被逗乐了，道：“洋鬼子有点眼光，知道中国功夫好，想当年我在村里也练过几招，教我那个老头说是给一个清朝王爷当过护卫，有真本事啊。” “这个洋鬼子挺有意思，还这么夸我们？”妻子也笑道。 “当然了！我们中国人怕过谁？” “爸爸，我能不能去看电影啊？”小孩子趁机道。 “去！正好明天休息，全家都去！” ………… 别的国家不清楚，中国包括香港、台湾在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很希望得到西方世界的认可。 比如港片里，各路好手经常暴打洋鬼子，但也经常会出现这类台词： “洋人就是见识少！” “让他们见识见识老祖宗的东西！” 一边鄙视外国人，一边又渴望得到外国人的认可，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而且这种心理一直延续到了40年后，比如网络时代，老外们说方言、吃中餐、在中国旅游……各种大呼小叫，惊叹莫名的视频，流量都很好。 《今晚新闻》播出后，效果立竿见影。 很多观众给电视台打电话，其他纸媒也纷纷转载，这叫新闻传播新闻，还有影评人专栏，一本正经的讨论起本土电影文化的命题。 而其中的一部分受众，都转化成了电影票。 陈奇有30个老外啊！ 用掉了一个马里诺，还剩29个，艾德和埃米自持身份不愿意参与，那还有27个人呢！他们本身就是龙套演员，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每人5美元！每人5美元！” “不用干什么，去戏院门口排队买票就行了，如果有记者问你，就说电影好看，中国功夫厉害！” “分批去！” “今儿去三个，明儿去两个，这样间错开来，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 清水湾片场，陈奇像个横店群头在拐带人口。 今天执行任务的龙套们，排队过来领钱，每人一张美钞，他直接拍在大家手里，领的人很开心，纷纷道：“老板，这种额外的活能不能多来几个？” “老板，能不能记下我的信息，以后有戏找我，我很愿意为你工作！” “是啊是啊，你存一下我们的信息吧！” “我很喜欢香港的！” 陈奇一想也是，道：“等《美丽人生》杀青，我会把你们的信息存档，以后多多合作！” “……” 施楠生在旁看着，啧啧称奇：“喂，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啊？” “我请大家看电影，有什么夸张的？我不能请大家看电影么，你看他们多高兴啊！” “是啊，我们新闻收视率都上涨了！” 丽的电视记者点头附和，带着大家上了面包车，还探出头喊：“陈先生，以后有这种活动也记得找我啊，我也很愿意的！” …… 于是乎！ 左派在市区的8家大戏院，外国观众忽然多了起来。 说是多，每家分一分，也就3-4个人，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老外啊，夸是真夸，跟李连结、甄梓丹互动也热烈，天天上新闻。 电视媒体的传播力，比纸媒强多了。 “暑期档提前结局，《太极2》日均票房破150万！” “银都透露，据初步统计，日均票房和观影人次比第一部上涨约40%-50%！” “《难兄难弟》上映一周，上座率大幅下滑！” “《太极2》热映一周小结，票房已破千万！” 首周成绩出来，陈奇和施楠生都松了口气。 首周破千万，次周肯定下跌，但总成绩2千万是没跑了，就看最终能达到多少。 《太极1》去年延长放映，票房才过了2千万，毕竟有点勉强。《太极2》如果堂堂正正的破2千万，底气就足了。 接下来的《孤儿怨》不适合香港市场，就算有日本篡改教科书这件事，陈奇也不抱大希望。如果是一部简单粗暴的打日本人电影，那或许还行。 但《孤儿怨》的反日是偏西方思维的，主演也都是外国人…… 他预估成绩，能在700万以上就挺好了。 《妈妈再爱我一次》属于北影厂出品，银都引入，票房与他无关。 再跟着，便是年尾的《人鬼情未了》，这部戏是要好好营销的。三部戏下来，票房一分，陈奇就有钱了，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370章 京城没有钟楚虹 “林凤姣怀孕了？” 嘉禾，邹文怀和何冠昌一脸懵逼的看着程龙，很希望是个假消息，可惜程龙使劲点了点头：“已经五个多月了，是个男孩。” “那你怎么打算的，生下来？” “当然生下来，到时我带她去美国，没人知道。” “那你们俩的关系，你们要结婚么？”何冠昌问。 “她肯定想结婚的，我还没准备好……” 程龙苦恼。 “阿龙！” 邹文怀很严肃的看着他，劝道：“你是全港、全东亚的大明星，又年纪轻轻，喜欢你的女影迷不知有多少？你平时交女朋友就算了，结婚、生崽万万不可！ 我的意思是，即便你结婚，也要瞒住公众，不能透露出去，明白么？” “我懂的，邹先生！” 程龙并无意见，因为在这件事上，林凤姣本来就是携子逼婚。 而且娱乐圈很流行这种做法，最典型的刘德桦和朱丽倩，朱丽倩当了多少年的背后女人。 还有郑中基和蔡卓妍，离婚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俩结过婚，这事就很有意思，结婚不公开，离婚公开，偷偷摸摸离了就拉倒呗，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结婚…… 程龙不想多谈这个，道：“邹先生，我的剧本有思路了，我一定能打磨完善，拍出一部好戏的！” “那就好，你与三毛齐齐转型现代戏，如果都能成功，对你们未来发展大有帮助。” 邹文怀顿了顿，到底忍不住问：“《太极2》你知道多少？真有那么多外国人去看？” “我不太清楚啊，陈奇只是叫我去现场观影。” “好吧，你先忙去吧！” 程龙离开，邹文怀和何冠昌又陷入了一头雾水，自从陈奇法驾香江，两个久经沙场的大亨经常出现这种状态：“就算是假的，他哪里找那么多外国人来充数啊？” “那些人面对镜头，娴熟自若的样子，一看就是专业的！” ………… 傍晚。 清水湾片场的后期制作室里，陈奇与剪辑师一道研究《美丽人生》的素材，片子尚未拍完，但他要赶明年的柏林影展，得边拍边做后期。 “阿奇？” 龚雪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头发又脏又乱，小脸也灰扑扑的，她本来就瘦，加上刻意化妆，已经是瘦骨嶙峋了。 “咦，你收工了？” “今天大家状态都不错，比预计的早。” 龚雪轻声道：“我想去菜市场转转，买点菜回去做，你叫小莫送我去吧。” “香港菜贵呀，你舍得买？”陈奇笑道。 “我有500港币呢！你想吃什么？” “来个天九翅吧，再来五斤双头鲍，两条老鼠斑，一只帝王蟹，三斤白花胶……” “……” 龚雪叉着腰，看他说。 “嘿嘿，你随便买点就行了，海鲜不用买太贵的，这边一般的海鲜就很好吃的。还有烧腊，那玩意甜口的，你肯定喜欢。” “嗯，你早点回来吃饭。” 龚雪记下，叫上小莫先走了。 小莫开着车，带她到菜市场，先随处看了看，以香港的收入水平，感觉价格也还行，问：“这边副食品都是我们供应的吧？” “华润旗下有一家五丰行，专门供应香港副食品的，尤其是肉类。”小莫道。 “专供呀？” 龚雪点点头，明白了，陈奇好键政，私底下时常发表一些“大逆不道”的观点，她耳濡目染也了解许多。 转了一圈，买了一条鱼，几只螃蟹和别的海货，一些烧腊和青菜，还有调味料。 上车往回返。 她笑道：“阿奇在香港，多谢你们照顾了。” “您客气，我们在执行任务。” “虽说是执行任务，也当你们是亲近人，一会你和小杨过来一起吃。” “不用，我们自己解决！” “我买了好多菜，就是给你们带份了。” “真的不用，我们有规定！” 小莫才不想当电灯泡，龚雪只得作罢，说话间到了银都宿舍，俩人下车往里走，进了电梯间。 “等下等下！” “啊，多谢！” 一只手卡住了电梯门，钟楚虹急慌慌的挤了进来，结果抬眼一瞧，顿时尴尬。 龚雪也一愣，随即点头微笑：“您好！” “你好！” 钟楚虹应了声，赶紧转身，面冲着门，手指头想按9楼，一看9楼键已经亮了，愈发尴尬起来。 她对陈奇生气，对龚雪没什么情绪，但说热热络络的聊天，也不能够，只想敬而远之。电梯上行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让她有些焦躁，一层一层数着，只觉漫长。 “……” 龚雪瞧着她背影，目光从上向下移，停在那肥美的屁股上，不禁咬了咬嘴唇。 对比是人的天性。 她将二人的身材略做比较，忽然有些沮丧。 自己男人的隔壁，住了一个漂亮性感的女邻居……嗯，就是这种心情。而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敌意，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统战来的同志，这是统战来的同志，态度要好，态度要好！ “那个……” 龚雪尽量让声音自然平和，开口道：“我买了好多菜，您要是不嫌弃，晚上过来一起吃？” “不用了不用了，我刚在外面吃完，多谢！” 钟楚虹有点意外，回头看了看龚雪，还是那股子在香港没见过的温婉端庄。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人家开口了，自己也要说话，笑道：“我国语讲的不好，请不要总说您，我不习惯的，叫我阿虹就好了。” “阿虹！” “嗯！” “……” 小莫在后边看的面无表情，兴致盎然，欲罢不能，只恨这电梯到9楼，不到90楼！ “叮！” 门一开，钟楚虹大步出去，几步就到了房门口，破门而入。 跟着，就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又轻轻关上，不禁嘁了一下：“还有靓女做饭，真是好命！” ………… “哇！真有鲍鱼啊！” “烧腊也买这么多？” 晚上，陈奇回来时，已然对着一桌子菜，龚雪盛了饭，笑道：“我特意找了双头鲍，可惜没有。” “当然没有了，有你那500块钱也不够啊……” 他去厨房摸了摸，翻出一瓶黄酒来，道：“吃海鲜配黄酒，你也喝点，不然胃寒。不过你做的太多了，我俩能吃了么？” “那叫你的邻居女同志来吃？” “这叫什么话，你怎么还学会吃醋了，你在京城可不吃醋。” “京城没有钟楚虹呀！” 龚雪拿起小酒盅，斜着眼睛看他笑，陈奇捏她的脸，道：“我们真什么都没有，吃饭，吃饭，好吧？我给你剥螃蟹！” 他烫的龇牙咧嘴，给剥了一只螃蟹。 大块的蟹肉，点了醋和姜末，龚雪啊呜一口，满口喷香，也喂了他一口，都很满足。她不想扰了二人世界，只是心里有情绪，总想酸几句。 第371章 招新人，找剧本 夜深。 陈奇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龚雪依偎在他怀里一同看，只知道是tvb，一个叫罗文的人在那里唱歌，嗓音很独特，唱完又好像是访谈节目，粤语，听也听不懂。 她问：“你《太极2》忙完了么？” “大体上尘埃落定，我还想乘胜追击。” “怎么个乘胜追击法？” “继续搞新艺城啊，新艺城还剩俩老板，麦稼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非英雄也！石天虚名无实，守门之辈，亦不足挂齿！” “说人话！” “麦稼贪财短视，脾气不好，心眼小，我只要继续挑拨他，他自己就会发疯的。” “那你又要在报纸上写文章了？” “当然了，你拿支笔，我说你记！” “哦！” 龚雪找来纸笔，陈奇站起身渊渟岳峙的踱了几步，眉目深沉，表情深邃，道：“告诉新艺城，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金公主！” “嗯？” “哦不对！” “你就写……新艺城暑期档惨败，已是穷途末路，而真正的恶果明年才会凸显。麦稼、石天创作能力的匮乏让他们失去了好故事，明年产量必定大幅减少，就算勉强拍片，也必是烂片。 新艺城关门在即！ 我若是麦稼，就该主动让出股份，退隐江湖，还能留个善名。我若是雷老板或者冯老板，就该趁早寻找替代人选，免得明年金公主院线排片都排不满。 银都与东方正是万物竞发，勃勃生机之景，不妨考虑与我们合作……” “雷老板和冯老板是谁呀？” “新艺城的母公司是金公主院线，金公主的大股东是雷觉坤，雷家是香港老牌富商，经营九龙建业、九龙巴士。冯老板叫冯秉仲，是二股东，很早就在香港经营戏院，资历很深。” “那你联系的丽的电视，邱德根又是做什么的？” “邱老板是……” 陈奇简单讲了讲，见龚雪认真的记笔记，问：“你记这个干嘛？” “我不想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哎！ 他捏捏她的小脸，道：“其实你已经是大陆演员最拔尖的那批了，你看那些人，谁像你又来香港，又去柏林，还跟美国人用英语拍戏？” “那我也不能裹足不前，不再进步了吧？” “哟，怎么连上进心都出来了！” “我本来就很上进的，我只是不说……”龚雪噘嘴。 陈奇乐了，有时候真觉得姐姐好可爱，就是想狠狠搂在怀里的那种可爱。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摸摸索索了一会，搞得俩人身体都有些热，他咬着龚雪耳朵：“今天你不走了吧？明天还起早？” “还要起早！” “你又回去啊？” “我，我……我怕人听见，楼下就是叔叔阿姨，还有你隔壁，隔壁……唔！” 龚雪脸红扑扑的，没等说完，猛地被堵住嘴唇。 好像他更兴奋的样子。 陈奇变态，姐姐可不变态，龚雪咬了半宿被角，死都不肯吭声，只有那老旧的床嘎吱嘎吱的叫。 ……………… 《最佳拍档2》片场。 麦稼又在发脾气，大家见怪不怪。 许冠杰每天收工就走，不多说一句，张爱嘉也放弃劝说，泰迪罗宾无力团结各方，整个剧组完全没有蓬勃向上的精神，都盼着早些杀青。 前几天，剧组停工。 麦稼亲自坐镇《难兄难弟》宣传，结果灰溜溜的跑回来。 这部片其实还可以，历史上票房挺高，由麦稼和吴耀汉主演，讲两个屌丝勇斗富豪，追求女神的故事，是个喜剧片…… 新艺城打下的口碑摆在那，仍然有不少观众买票。 一周过后，斩获600万票房，成绩不错的，但怎奈宣发上完全干不过，流量都被《太极2》吸走，一群外国人在那儿狂吹，惹得中立观众也去看。 更过分的是，这部片已经被外国人打上“无聊要死”的标签，颇受影响。 “咔！” “休息一下！下场准备！” 一场戏结束，泰迪罗宾喊了咔，刚想跟麦稼说几句，光头佬理也不理，直接钻进自己的车里休息。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禁也考虑起前程问题。 “这种情况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就在剧组沉默的，休息的时候，一辆车从远处驶来，车门一开，一个人下了来。 泰迪罗宾一惊，连忙迎上去：“冯先生！” 此人正是上文提到的冯秉仲。 二股东亲自来，非同小可，泰迪罗宾赶紧把麦稼叫出来。 冯秉仲瞧片场一团乱糟糟的，脸色很不好看，上来就骂：“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几个月前意气风发，几个月后颓败如鸡，小小挫折而已！七人组分开，你们就不会拍电影了？” “……” 麦稼低着头，一声不吭。 冯秉仲骂了一通，又安抚道：“我来是代表金公主，告诉你们要放宽心，不要听那些闲言碎语，我们是一定支持你的。 明年的计划有了么？几部片？” “目前是两部！” “两部？” 冯秉仲又想发火，忍住道：“一条院线每年至少要25部片才撑得起来，新艺城每年出产6-8部，是最具票房号召力的，你们才是院线核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整旗鼓，招揽人才，尽快把创作团队搭建起来。 等《最佳拍档2》杀青，你们把精力放在这个上面，不要让我们失望！” 历史上，新艺城七人组解体，但徐克还是顶着新艺城的招牌出品的，另外又培养出高志森、林岭东两员干将，最多的时候一年出14部片。 如今徐克这个生产大户走了，林岭东也走了，新艺城几剩空壳。 暑期档势头又不好，难怪冯秉仲亲自过来。 “你不要搞了好不好，我们先把片子拍完！”泰迪罗宾叹道。 “我知道！” 麦稼难得没乱发脾气，狠狠点头。 他这个人，是香港电影界最被高估的家伙之一，表演上还好，其他方面，只能说运气爆表，团队太给力。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再没有起色公司就玩完了，对泰迪罗宾道：“你不用多讲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招新人，找剧本！招新人，找剧本！” （冇了…… 求票，继续求票） 第372章 宋城 新艺城。 麦稼难得坐回办公室，狂抽着烟，翻看公司现存人员的资料。他想招新人找剧本，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先看看内部有什么人才。 “这都是什么扑街货！” “连个像样点的都没有！” “咦？” 麦稼摸了摸大光头，目光停留在一个叫“王嘉卫”的名字上面，竟然毫无印象。一看职务，写着编剧，已经进公司好几个月了，上半年有部戏《彩云曲》就是他编剧的。 “这人来过公司么，我怎么没见过？” “肯定是黄百铭签的，他把乐色留下来，只带着高志森走！” 麦稼又查了查薪水情况，诶，虽然没见过，但这个王嘉卫每月薪水照领，他顿时有气，吩咐人事部门，让王嘉卫立刻！马上！滚到公司来！ 跟着继续忙，约莫过了小半天，员工报告：“老板，王嘉卫到了！” “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戴着近视镜，有着三分英俊七分古怪的家伙走了进来。 “坐吧！” 麦稼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完全不了解，问：“你以前做什么的？” “我在tvb编导培训班学编剧。” “念过书没有？” “香港理工学院毕业！” 哟！ 麦稼有点惊讶，大学生啊，他本身是港圈难得的高学历，同样喜欢念过书的，道：“进公司多久了？” “快半年了。” “我看你的职务是编剧啊，半年一个作品都没有？” “呃，我觉得写剧本是这样子的……人生呢有时候很短暂……男与女之间存在一种很微妙的情愫……有些人错过了，但他们不知道这是错过……” “停停停！” 麦稼刚起的一点好感烟消云散，皱眉道：“你在讲什么？我问你为什么没有作品，你在给我讲课嘛？你到底有没有写剧本？” “有啊，只是还没写完！” “还要多久？” “三个月……” 王嘉卫很保守。 “扑街啊！你花9个月写一个剧本，我给你发薪水是让你工作，不是让你白拿钱的……听好啊，我只给你三个星期，三个星期之后你拿不出作品，马上滚蛋！” 王嘉卫灰溜溜的滚了。 麦稼余怒未消，该死的黄百铭，签的果然都是乐色！ 历史上，王嘉卫在tvb干了一段就跑路了，加入了新艺城。 有一次施南生要给员工发薪水，发现这家伙几个月都没来过公司，便找到了黄百鸣，黄百鸣马上叫来王嘉卫，勒令他三个礼拜交活。 三个礼拜后，王嘉卫确实交了个剧本，被评价为“废纸一沓”！ 于是就被炒了。 刚巧，陈勋奇开了个公司——就是留着一抹小胡子的陈勋奇，王嘉卫便加入了他的公司，可能是怕再失业，乖巧了很多，写了好几部商业片。 陈勋奇和倪淑君演过一部《小狐仙》，编剧就是王嘉卫。 所以说，他不是没有速度，也不是不能商业，就别惯着他…… 此刻，麦稼轰走了王嘉卫，继续想有什么目标，摸着大光头发愁，烟灰缸不知不觉堆满，突然间，他一拍桌子：“哈！吴宇森！” “我怎么把他忘了，他与嘉禾就快期满了！” 吴宇森最早拍喜剧片的，票房不俗，被嘉禾签下。新艺城有部戏《滑稽时代》，就是吴宇森用化名帮忙拍的，徐克也是他引荐来的新艺城，所以关系都很不错。 他近年拍的片子成绩一般，但导演嘛，状态起伏很正常，只要有好剧本，分分钟东山再起。而且他经验丰富，拿来就能用，对如今的新艺城是非常好的补充，也能重振股东信心。 “嘉禾挖我的人，我也挖他的人！” 麦稼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步妙棋，马上给吴宇森打电话。 ………… 机场。 《美丽人生》的美国演员完成了总共四周时间的拍摄，即将返程，中方人员还得继续，预计在9月份杀青。 艾德和埃米的片酬一共5万，马里诺4千，其他的每人2千，加上额外的活，陈奇共付出了108185美金的巨资，他又开始肉痛。 若在美国拍，没有这么贵，但想让人家远渡重洋的过来，就得多给点。 “与你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陈，可惜我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陈皮鸡了，你就不能告诉我怎么做的么？” “我又不是厨师，我怎么知道？” 陈奇和龚雪亲自送行，与二人拥抱，提醒道：“别忘了帮我联系，除了新线，别的小片商也可以，越多越好。” 跟着，马里诺凑过来，这个意大利裔的美国人有点抖m属性，被教训了反而特别乖巧：“老板，我希望还能为你工作！我觉得我很适合这里，你让我多上几次电视，说不定我能留在香港拍电视剧呢！” “那你得学会中文，快点滚吧！” 陈奇与众人一一握手告别，都记录下了他们的信息，日后真到了美国，找演员也容易。 看着他们进了安检，俩人才出来，上车走人。 小莫开着车，往西北方向，到了一个叫荔枝角的地方，这里有一座“荔园游乐场”，游乐场紧挨着便是宋城。 从不算高大的城门楼进去，主体是一条小河贯通南北，两岸楼阁矗立，杨柳低垂，有香店、茶寮、二郎神庙、酒坊、住宅等。 穿着宋代服装的各式npc在经营店铺，还有舞蹈、杂技、古代婚礼等表演，都是配合旅游团抵达的时间来进行。 说着好像挺大，一共8亩多地的面积…… 邱德根入主后，宋城就变成了电视台的古装片场，在90年代末与隔壁的游乐园因为经营惨淡，一起关门了。 陈奇在后世看国内流水线仿古小镇看到吐，毫无兴致，龚雪却很喜欢，她现在也适应了，会主动拉他的手，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 今天的游人也不少，注意力都在河里。 因为河里架设了好多奇形怪状的器械，包裹着五颜六色的防护层，主体是一条跑道，刚好顺着河道架一圈。不动的多，会动的少，会动的打造起来麻烦，价格贵。 终点处，则需要抓住绳子荡过去，跳起来拍到一个计时器，就算挑战成功。 “李总监！” “陈先生！” 在河边的一栋二层酒楼里，他们见到了李壮烈，李壮烈瞧见龚雪，眼睛一亮：“这位是龚小姐？” “您好，您认识我？” 龚雪跟他握握手，好奇道。 “太极嘛，我也看过的，真人比电影里还要靓！” 李壮烈上来就拉生意，撺掇道：“龚小姐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节目，你看这些器械已经快铺设好了，到时你来，保你曝光十足，靓遍香江！” “靓什么遍！这种落水游戏叫她玩，你们有访谈节目还可以试一试！” 陈奇把龚雪护在身后，李壮烈还挺惋惜，大陆影后来参加，还是有噱头的。 第373章 水上大冲关 这栋二层酒楼，本就是吃饭的地方。 要了些茶水点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河，李壮烈道：“录制的时候会封园一天，先拍一集试播，我们没接受市民报名，都是内部工作人员参与。 如果试播反响不错，就拍正式集。 你那边出几个，我要准确名单。” “李连结、计春华、刘德桦、钟楚虹、邱淑珍、刘雪华，六个人！” “都上场？” “都上场！” “哇，你好舍得！” “有条件的，第一，让李连结跑过去；第二，女明星不衣着暴露。” “看的就是湿身嘛，多少露一点？” “免谈！ 而且我建议你前期不要这样搞，香港没有这种节目，大家看个新奇热闹，还有冲着奖品，你上来就搞咸湿，自动放弃了一部分观众。 你先做着，如果收视率下滑了，你再找大波妹来duangduang跑。 另外，明星宣传作品时才来，平时就不要请了，这是个大众参与的节目，明星来太多就有距离感了。 冬天冷的时候，可以改在室内，奖品形式也可以改一改。比如找家超市赞助，获胜者有30秒的时间，随意搬货，节目组买单！ 还有宋城这个地方不太合适啊，试播集就算了，正式拍可以挪到隔壁的游乐场。如果非要在宋城，不如来一集古装特别版，让选手和工作人员都穿上古装，这样才够味……” “……” 李壮烈听他一条条讲来，的确诚意十足，己方也不能小气，道：“意见宝贵，我们全盘采纳，试播集过几天就ok了，到时我告诉你，邱先生也非常关注这个节目。” 敲定了此事。 陈奇离开此处，带着龚雪随便逛逛，反正来都来了。 8亩地，走下来也挺累的，然后又去隔壁的游乐场，这家游乐场49年就开业了，现在也是邱德根的产业，摩天轮、旋转木马、真雪滑冰、动物园、舞台秀什么都有。 七小福、郑少秋、梅艳芳等人没红的时候，都在这表演过，罗文还在这里当过验票员…… 俩人挨个项目玩，龚雪尤其喜欢旋转木马，坐了三遍，陈奇负责咔嚓咔嚓拍照。 “呀！” “喂它，喂它，伸鼻子呢！” “我不敢！” 栏杆外边，龚雪拿着两根香蕉跃跃欲试，对面是一头缅甸来的大象，皮肤都有褶皱了，看起来年岁不小。它娴熟的伸长鼻子，等着投喂。 “哎呀！它抢走了！” 龚雪见这大象鼻子一卷，把香蕉掠走，塞进嘴里，旁边的工作人员连连示意，喊着什么东西。 “他说什么？” “让再喂点，有节目！” 自打进来，陈奇的钱夹子就没离过手，钞票如风吹鸡蛋壳一般离他而去，此刻又取出一张，买了一大把香蕉。 龚雪继续喂，大象吭哧吭哧的全塞嘴里。 然后尽职尽责的体现了一个打工仔的业务能力，它慢吞吞的后撤，下伏，单膝跪地，大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在谢主隆恩。 “啊！哈哈~” 姐姐笑的特别开心，陈奇早准备好相机，及时拍了下来。 在坐完两次海盗船之后，龚雪终于喊累，找了张长椅休息，一人拿着一瓶冰可乐，一个汉堡包，咬着吸管滋溜滋溜。 陈奇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随手揉按，笑道：“资本主义的生活好吧？” “确实挺丰富的，比国内有意思，主要是我这次有时间，才能玩的到。” “我算算啊，《美丽人生》一个月，《太极3》一个月，你能待到国庆之后呢，香港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哎哎，你想拜寺庙么？” “不要，我又不封建迷信！” “那改天带你去海洋公园！” “再去海里游游泳，给你买件泳衣，这边泳衣好看，不像你《庐山恋》穿的那种，跟衬衣衬裤似的，就露个脚……” “哎呀！” 龚雪感觉他的手有点不老实，看看四周，不好意思的把脚抽回来——话说陈奇用她的脚做过很多坏事，每次她都很羞耻的配合。 “搞不懂你，怎么偏偏喜欢脚？” “男人都喜欢啊。” “那怎么没见女人喜欢男人的？” “因为男足不行啊！” ………… “叮咚！” “来啦来啦！” 傍晚，傅明宪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叫道：“哥哥……啊，雪姐姐！” “芝芝乖！” 陈奇揉了揉她的头，龚雪浅笑盈盈，其实略有尴尬，傅明宪才12岁，倘若在农村，自己都能当她妈了…… “你们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啊！” “我嘴馋，想吃海鲜了，添份菜嘛！” 陈奇把一兜子海鲜递给石慧，石慧拿到厨房处理了，龚雪洗了手也去帮忙。 大家一起吃饭是有区别的，带上冼杞然、林岭东等人，算公司团建，除去他们，若还有徐克、施楠生、钟楚虹、邱淑珍，算朋友聚餐。 再除去他们，单就陈奇和傅奇一家，算家宴。 但他把龚雪也带来了。 很快做了一桌子菜，五个人坐定，首先拧开电视，正是六点半的《今晚新闻》，新闻之后，便是试播集，李壮烈取了个名字，叫《水上大冲关》！ “到了邱德根那种程度的商人，说是统战，其实都是互相的。人家主动在内地投资，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傅奇拆卸着一只螃蟹，把蟹肉夹给女儿，笑道：“像我们这种在香港的公司，想与之亲近，真就得在商业上合作，谈别的效用不大。 我们不太懂电视传播，你倒好，直接策划了一个节目。” “我也是略懂！” 陈奇道：“搭上电视台，我们以后宣传就有渠道了，比报纸要强。等分账的钱下来，我也打算进军电视，做点音乐和综艺……哦，你也吃！” 他接过龚雪剥好的螃蟹，很自然的说了一句。 龚雪自打坐在桌上，就没怎么敢抬头，她第一次跟陈奇参加这种非常私人化的，没什么社交属性的饭局……石慧就一个劲乐。 傅明宪闷闷不乐，爹妈在此也不敢造次，只能插科打诨，叫道：“啊，开始了开始了！” 几人转头看电视，《今晚新闻》结束了，结束时主播特意预告了一下，一会有新节目与大家见面，全民健身，水上竞技，《水上大冲关》巴拉巴拉…… 跟着是几个广告。 广告过后，马上就开始了。 第374章 试播成功 80年代的综艺，不指望什么硬件设施了。 即便到了90年代，看那些港台节目，依旧充斥着浓浓的歌舞厅气质。 《水上大冲关》开始，先是在高处拍的一个全景，应该就是在那栋二层酒楼拍的，全面展现了一下赛道，岸上就是出发点，也是主持人站位的地方。 一男一女，都不认得。 “全港第一个，绝无仅有！” “120米赛道等你们来挑战，只要中途不落水，抵达终点拍到那个计时器，就算挑战成功！看到那个大牌子没有，我们会把每个人的闯关速度挂在上面，只挂前十名！” “只要你闯关成功，就可获得奖励，看这边！” 镜头一转，地上堆得跟小山似的，全是彩电、冰箱。 “没闯过去，有安慰奖，宋城或游乐场门票一张！” “闯过去，彩电冰箱任选一件！” “30秒之内，两件全给你！” “哇！” 傅明宪张大嘴巴，跃跃欲试：“爸爸妈妈，我也要去！” “做功课去！” “唔！” 石慧不理她，问：“小陈，这都是你的主意？” “一半一半吧，我提了不少建议，但我没想到他还挺有魄力，奖品给的不算低。” “相当不低了，一台彩电2000-3000港币！” 傅奇道，随即又问：“咦，那是不是难度很大？” “当然了，不然得赔死！”石慧道。 他们俩反倒是最感兴趣的，颇有一种后世中老年人第一次刷短视频的热情。 第一个亮相的是个小胖子，虽然是内部工作人员，但这种游戏是首次做，紧张感是演不出来的。陈奇交待，一定要采访一下选手，这可能是平头百姓仅有的上电视的机会。 冲这个，就会有很多人报名。 “先生，请问你来自哪里？” “旺角！” “你平时运动么？” “从不！” “好理直气壮哦，那你的业余爱好是什么？” “看漫画吧！” 简单问了几句，小胖子伸胳膊踢腿，像模像样的热身。 陈奇却盯着画面，直到给小胖子专注的眼神切了一个特写，再配上威严的音乐，猛地一拍巴掌：“对了！就是这种后期效果，李壮烈还是虚怀若谷的！” “……” 另几人面面相觑，不懂他在说什么。 后期啊，后期是综艺的神！ “3，2，1！开始！” 一声令下，小胖子穿着t恤、短裤，奋力向前跑，第一个关卡是架在水面上的大圆球，每个球都很软，高低不平，间隔一些距离，但是静止不动的。 因为经费有限，时间有限，打造活动器械太麻烦了。 整条赛道，只有一个活动关卡。 小胖子蹭的跳上第一个，他预料到会很软，但没想到球上还非常滑，顿时重心不稳，手忙脚乱，索性往下一趴，像只胖胖的海豹抱住了球。 “哈哈哈！” 傅明宪大乐，傅奇、石慧、龚雪也莞尔。 陈奇面无表情，像个冲浪冲多了的电子阳痿男。没办法，他吸收的信息太多，这点东西根本逗不了他…… 小胖子还挺冷静，待重心稳定，一点点向前爬，狰狞着又扑在了第二只球上，跟着第三只，第四只……还别说，五只球都过来了。 这下连龚雪都放下筷子，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 而那小胖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前方隔着一米多远，是个稍高的缓冲台，需要从第五只球上跳过去。 他凝神，他运气，他目不转睛！ 他深呼吸，双腿一蹬，双手向前，奋力一蹦，眼看着上半身要过去了，结果肥鼓鼓的肚子拖了后腿，竟然撞在了缓冲台的边沿…… 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仿佛都感受到了duang的一声弹性。 他就像个肉球被弹了回来，扑通掉在水里，泡在水中的安全员赶紧过来救助，镜头切过去，安全员一手托着小胖子，另一只还摆摆手。 “哎呦！” “哈哈哈！好倒霉啊，你看没看见？” “那个肚子好有弹性！” 几人都笑了起来，傅明宪拍桌子叫，龚雪掩着嘴，脸蛋也有些涨红。 “……” 陈奇也扯了扯嘴角，感觉效果还行，这就像看很古早的喜剧片一样，有些能感受到笑点，有些就很疑惑，哪里好笑了？ 作品一向与时代贴合，经久不衰的毕竟是极少数。 第二个是阿姨，第三个是大叔，第四个是小妹妹……每期90分钟左右，选手看点多，就多给点镜头，看点少，直接快进推过。 试播集，一共上了十几个人。 不乏像小胖子那样搞笑的，逗得大家哈哈大乐。 最后，奖品出乎意料的被一个20多岁的小姐姐拿到，她手长脚长，经常运动，而且特别稳，一关苟过一关，虽然花的时间很长，但成功抵达终点。 用力一跳，拍到计时器。 时间停止。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将一个牌子挂在上面，是现用毛笔写的：6分48秒！ “扑街啊！这么久还第一名？” “我肯定比她强啊！” “30秒之内拿两件，怎么可能，谁能在30秒通关？” 看节目的所有观众，都盯着这块牌子，并不优秀的成绩使得很多人蠢蠢欲动，或不服气，或吐槽规则。 而当这个小姐姐真的挑走了一台彩电时，哇，眼红心气！ 因为看上去没那么难…… “下一期什么时候，下一期哩？” “上面有电话，打电话问嘛！” “喂喂？丽的电视么，我要报名啊，水上跑步的那个！” “先生，我们下期节目还没确定，请您等……” “等什么等，快点做啦！” 今天晚上，李壮烈坐镇电视台，虽然还不知收视多少，但听那铃铃不断的电话，忙的不可开交的接线员，一声声的回复，就知道成了！ “总监，邱先生找你！” 忽地有人喊。 李壮烈赶紧过去，电话里传出邱德根的笑声：“很有意思的节目，可以长久做下去，这次选材选得好。” “都是大家的功劳！” “……” 邱德根似乎停顿了一下，又道：“与那大陆的陈先生多亲近些，看看他想怎么个合作法，在你权责范围之内尽管放手去做。” “明白！” （感谢草木年华的盟主…… 冇了！” 第375章 综艺雏形 邱德根行事果断。 见《水上大冲关》受欢迎，准备将游乐场里的一个客流较少的场馆关闭，改造成专门的水上摄制场，以后都放在这里拍摄。 平时不做节目的时候，对游客开放，还能额外卖票。 所以几天之后，录制明星特别版还是在宋城。 傍晚。 宋城提前闭园，里面亮起了一些灯光，围观的仍然是内部工作人员，节目组紧张忙碌着。 李连结、计春华、刘德桦三个男仔，正提前试跑，刘雪华和钟楚虹站在岸上加油，她们没什么，公司安排的节目就上呗，龚雪却有点看不过去。 “你干嘛让他们玩这个？内地演员哪有这样的，一点公共形象都不顾。” “资本主义文艺界的核心就两个字，娱乐！明星要什么形象，有曝光度就够了。” 陈奇不以为意。 这才哪儿到哪儿？tvb那些节目看过嘛，根本不把明星当人的…… 周润发担水踩灯泡、王菲把手伸进蜂箱里唱歌、张曼玉吊在空中耍杂技、谢霆锋蒙眼走钢丝……也就内地把明星当祖宗一样。 不过他环顾一圈，喊道：“阿珍呢？怎么还没来？” “莫哥去接了！” “快着点啊，要录制了！” “哎，来了来了！” 说话间，只见邱淑珍背着书包匆匆跑来，好像刚放学的样子，远远喊：“师父！” “咦，你开学了么？” “我报了个辅导班！” “这么有上进心？” “你说让我念到中五嘛，不辅导我功课跟不上……” 邱淑珍刚想过来抱他胳膊，脚下一顿，眨着大眼睛看向龚雪。 “这是我徒弟，今年14岁，叫她阿珍就行了。” 陈奇介绍，龚雪不至于跟个孩子吃醋，笑盈盈的打招呼，邱淑珍机灵懂事，只愣了一下，马上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好！” “阿虹！” 陈奇又喊：“你带她去换衣服！” “哦！” 钟楚虹对他有意见，对小妹妹还是很疼的，拉着她进了更衣室，取出一套崭新的少女型泳衣，邱淑珍吓一跳：“我们要泳装亮相咩？” “让你穿里面的！” “我们可能会落水，里面穿泳衣，外面穿便服，这样就不用湿内衣裤了。” 邱淑珍毕竟不是后来的《赤裸羔羊》《慈禧秘密生活》里的那个，羞羞答答的脱掉衣服，羞羞答答的换上，钟楚虹表情戏谑：“看不出小小年纪还挺有料的。” “你不要调戏我，我未成年，我报警哦！” “那你报啊……你过来，我检查检查！” “啊！不要碰我！” “我讲真的，不要动！” 钟楚虹把她拽过来，里里外外查看一番，主要是有没有走光、凸点的可能——因为陈奇特意嘱咐了，要保护好自己，这节目不咸湿。 该说不说，港台女明星能接受的尺度都很大。 甭管林青霞、王祖贤，还是李嘉欣、关之琳、钟楚虹、张敏……都拍过大尺度的激情戏——不露点那种，当时的一线女星，好像就周慧敏没拍过。 过了一会，都准备妥当。 陈奇也来到岸边，问李连结：“有把握么？别担心落水，我们可以反复录。” “那多丢人啊，我争取一遍过，但30秒之内太难了。” “一分钟之内就可以，纪录太早破就没意思了。” 陈奇嘱咐完，又对三个妹子道：“是让你们宣传作品的，不是真让你们比赛，你们安全第一，别逞强，” “那说不定啊，我刚好想要台电视机！” 钟楚虹把头发扎起来，用一条发带箍住，斗志满满。 “随便吧！” 他摆摆手，录制开始。 六个人轮番上阵，事先都采访一番，说说尚在热映的《太极2》，正在拍摄的《太极3》，下个月上映的《孤儿怨》，10月份还有刘德桦的《投奔怒海》…… 第一个亮相的就是钟楚虹。 她信心十足，因为这个游戏的特点，就是给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 龚雪蹙着眉，她看节目归看节目，对演员亲身参与却持保留态度，认为很浮夸。 这个年代，内地培养出的电影工作者，拍戏怎么辛苦无所谓，在戏外搞这种，反正她不行。尤其还是女同志玩这个，多狼狈…… 龚雪四处瞅了瞅，找了一条毯子拿在手里。 “虹姐加油！” “阿虹加油啊！” 邱淑珍和已经港化的刘雪华可没这想法，一个劲呐喊助威。 “电视机是我的！” 钟楚虹吼了一声，给自己打气，勇敢的抬脚，助跑，扑到第一个球上……然后手滑，脚滑，花容失色，高声尖叫……扑通落水…… 全程没过5秒钟，毫无游戏体验。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钟楚虹被捞起来，气呼呼的只恨没拿到电视机。 她全身湿漉漉的，头发也湿，外衣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防护做得好，倒是没什么擦边效果。而她穿上拖鞋，刚走出镜头的范围，一条毯子就披在自己身上。 “快去换衣服，不要着凉了。” “……” 钟楚虹一愣，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裹着毯子进了更衣室，要先冲澡。 不一会，邱淑珍也裹着毯子悻悻进来。 她大乐：“你也over了？” “我比你强啊，我都爬到第二个球了，可惜滑了一下！” 邱淑珍三两下把自己扒光，也开始冲澡，然后用毛巾擦身子，道：“虹姐，你觉不觉得大陆来的真跟我们本地的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那位龚雪姐姐啊，超会关心人的，我妈都没对我这么温柔。还有石慧阿姨，我最喜欢石慧阿姨了，我已经把她当干妈了！” “好像真是这样哦！” 钟楚虹想了想，道：“她们都很会关心人，我在邵氏就没感受过，方逸华只关心厕纸用了多少。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嗯！师父跟我讲过，说中华儿女多奇志，妇女能顶半边天！” 邱淑珍也不知真懂假懂，反正小嘴叭叭的。 没办法，让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让一个在70年代才废除大清律例的地方，明白这些是很困难的。 ………… “稳住！” “稳住！” 外面还在继续，刘德桦已经落水了，站在岸上给李连结加油。 李连结提前练了几遍，这个时空又没有受伤，正值身体巅峰，他个子矮，重心稳，手脚灵活，蹭蹭蹭就过了五个球，快步跑过缓冲地带，又踩过移动的升降台…… 眼看着要到终点，抓住绳子用力一荡，到了对面，助跑腾空一跃，啪的拍到了计时器。 “多少？” 陈奇问计时员。 “48秒！” “可惜了就差一点，要不再来一次？”李壮烈建议。 “不用，太早杀进30秒内，后面还有什么看头？就是要一点点逼近目标，一点点突破纪录，大家才有兴趣！” “你这是心理学啊？”李壮烈诧异。 “研究传播，不就是研究受众心理么？你以为是什么？” 陈奇也诧异。 这时，工作人员已经牌子挂上去了，写着“48秒”！ 跟着是计春华，计春华比李连结高不少，手脚有力，敏捷性也够，可惜疏忽大意落了水。陈奇看他，总觉得像是故意的，此人粗中有细，人情世故也懂。 最后是刘雪华。 刘雪华学舞蹈的，肢体协调，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竟然过了，耗时3分多钟，兴高采烈的挑了一台彩电。 陈奇还安排一个钟楚虹羡慕发疯的镜头。 他是按照后世综艺的节奏来搞，每人都有设定的，当然现在条件不足，只能粗糙的做一下，足够对付80年代的观众了。 第376章 结算 《水上大冲关》正式集开播，第一期就是明星特别版。 当然六个人撑不起一期节目，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明星，下部分还是市民，收视达到了喜人的18点。 香港电视台竞争，tvb独霸几十年，亚视一直是挑战者的形象，最高的市场份额也不过百分之十几，整体上从来没干过tvb。 只是说，某部剧、某个节目，同时段收视比tvb高。 《水上大冲关》其实不值钱的，属于白送，陈奇有很多堪称王炸的策划，现在不想拿出来而已。 如今已是9月份，《太极2》上映一个月了。 节目播出，最后小小带动了一下，暑期档票房也尘埃落定。 邵氏的《如来神掌》垫底，只有700万港币，《难兄难弟》勉强过了千万，与历史上差了很多，《人吓人》成绩比历史上要好，达到了1400万。 《太极2》首周破千万，次周800万，第三周500万，第四周200万，停在了2500万的数字上。 《孤儿怨》马上接档。 很多人冲着它能卖700万美金的噱头来看，但毕竟与香港市场水土不服，成绩不温不火——它真正的市场在美国，20世纪福克斯高价买回去，自然要好好宣传的。 夜。 宿舍里，陈奇又在算账。 2500万票房，先去掉17.5%的娱乐税，剩下2062.5万，与银都院线对半分，又剩1031.25，宣发几乎是白嫖，顶多去掉零头，到手的就是1000万港币。 《孤儿怨》看这架势，最后能有个七八百万票房，到手大概300万。 如此，东方公司的全部资产，便是1300万港币，外加200多万美金！港币如果按照官方牌价兑人民币，约是400多万。 “《美丽人生》的后续费用！” “盖楼的钱！” “日常的支出！” 陈奇算了算，去掉上述这些，剩下的钱还够拍四部中等规模的港片，每部约200万预算。 《人鬼情未了》圣诞档才上映，回款得明年了。 “还是得多拍片，多回款，资金才能积累起来！电视台也要好好利用，我得见见邱老板了，承包几个节目，薅点制作费……” 不管电影还是电视，陈奇目前的构想是这样的： 单论成本，美国＞香港＞内地，主要是人工，内地真是廉价劳动力中的廉价劳动力。 他想从美国接活，包给香港和内地，或者从香港接活，也包给内地。 就像做外贸的那些代工厂，衣服能做、鞋能做、电子产品能做……那同样的，文化产品也能做！他最初制定的目标，就是整合香港，进军欧美，带动内地。 怎么带动啊？ 给钱才是第一生产力！ 因为他知道，中央一直在酝酿经济体制改革，81年就在城市试点了，这股风很快就会吹到电影行业，节点就在两年后。 那时，电影厂全部定性为“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没钱怎么办，没钱自己贷款去！搞得大家一屁股债，后来更是卖房子卖地…… 陈奇能带大家赚钱，他就是活爹！ 不过兹事体大，他要好好考量，目前还是先打回去一笔款，先把楼盖了，一同送回去的还有《我的中国心》磁带。 至于对台湾的片子…… 领导都不急，他急什么？ 台湾87年开放老兵回乡探亲，他要卡在节点上，让小蒋提前开放？拜托，那会404的！ ……………… “嗡嗡嗡！” “轰隆隆！” 久违的北影厂热闹起来，大量的职工聚集在门口西侧，兴高采烈的看着那片果树林被刨出来，一颗一颗运出去，现场一片狼藉。 “真可惜，多好的果园子！” “是啊，我还等着摘桃吃呢！” “哎呦你看那树！” 一帮人丝毫没有惋惜的模样，比撒切尔即将来京还兴奋，果树林被刨了，说明要破土动工了，要盖能在屋里拉屎的楼房了！ “哎哎，一栋楼几个单元，一单元几户啊？” “三个吧？” “我怎么听说是四个？” 刘小庆也劲劲的围观，她知道自己极可能会分到一套房子，插嘴道：“这种楼房一般6-8层，三个门洞，但不知道每层是两户还是三户？ 三户就好了，房子多呀！” 大家迅速盘算，最少36套，最多72套……全厂上千职工，这竞争杠杠的。 “小刘，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个男声传来，刘小庆回头一瞧，笑道：“李导演、佳辉，我们要盖房子了！” “哇，那很棒哦！” 梁佳辉客气称赞，又道：“我听闻是与陈先生合盖的？” 一提这茬，众人脸色都很复杂，北影人人讨厌东厂，人人恨不是东厂职工，最近更不得了，听说那边发工资都用港币了！ “好了，不要看热闹了，快去准备！” 李翰祥说了句，刘小庆才挪动脚步，往摄影棚那边走。 《火烧圆明园》剧组在承德避暑山庄开机，拍了一段回京继续拍，棚内戏就在北影厂解决了，香港人员都住华侨饭店的，每天跟上班一样。 眨眼过了半天，中午休息。 刘小庆忽然凑过来，小声道：“佳辉，求你点事儿！” “什么事？” “你的饭票那么多，反正自己也吃不完，能不能给我们点？” “可以啊！” 梁佳辉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饭票，看的刘小庆直眼红，拿过好几张，笑道：“太谢谢你了！你们伙食好，天天有鱼肉，我们吃都吃不饱。” “呃……” 这种事梁佳辉不便吭声，尴尬笑笑。 刘小庆抹身，那边是演慈安的陈烨、演丽妃的周洁，俩人都不好意思，惊喜道：“你还真要来啦？” “要个饭票怎么了，他不给我就去他屋里偷。他们成天大鱼大肉，我们伙食标准才多少，能吃根淀粉肠就不错了……” 她说一不二，像个大姐头。 陈烨和周洁还挺信服。 刘小庆对朋友方面没毛病，讲义气，就像拍这个戏，房间不够，她们仨挤一个双人间，刘小庆自己打地铺，把床让给人家。 一群人去了食堂。 港方人员习以为常的打了满满荤腥的午饭，在全体羡慕嫉妒的注视下，坦然自若的开吃。 李翰祥和梁佳辉也打了饭，边吃边聊，梁佳辉道：“导演，陈先生有部叫《开心鬼》的戏，想让我回去拍，徐克导演还有部《上海之夜》……” “不要想了，我不会放你轧戏的，我顶多集中拍你的戏份，让你早点杀青。” 李翰祥摇摇头，道：“你小子多走运啊，被训练班淘汰……” “哎，我是自己退出的！”梁佳辉纠正。 “都一样，你这刚出道的家伙就得小陈看中，一部连着一部，香港多少人羡慕死你。” “我知啊，所以我加倍努力报答……” 正说着，那边传来一声喊：“我有饭票，凭什么不给我打饭啊？” 第377章 必须由我们牵头 “这不是给你吃的！” “我有饭票！” 全组的目光都寻过去，只见刘小庆站在窗口前，与打饭的师傅喊叫，师傅不紧不慢道：“有票也没用，这是专供香港同胞的。” “我不管，我有票你就得给我打！” “上头有规定，你跟我嚷嚷没用，不服找领导去！” “哎呀，算了算了！” 陈烨和周洁尴尬要死，一个劲拉，越拉刘小庆越来劲：“找领导怎么了，我还真就找领导说说理，凭什么就给我们吃馒头咸菜啊？” 她喊的大声，最后不知真的假的，当众哭了起来。 “……” 这边的人员都在精神上支持她，她就像小区里跟物业挑战的刺头，加载了全部业主的期待。本来嘛，拍了这么多天，大家对伙食标准怨声载道。 港方人员更不能吭声了，闷头吃饭，只想吃完快走。 这一闹，厂领导还真来了，又哄又劝。 “唉！” 李翰祥叹了口气，过去亲自解决，不一会回来了，梁佳辉问：“怎么样？” “我从中说和，答应她的伙食标准与我们一样，她还想让内地职工都吃上肉，北影厂没答应。” “我来之前，陈先生与我讲过一些，但亲身体会，才知道是什么感受。”梁佳辉道。 “我们是被优待一方，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过这个女人确实很麻烦……” 李翰祥顿了顿，心里想着，要不要私下给她塞点钱，让她安分点——历史上也确实这样做的，私下给了1000块钱。 大家煎熬的吃完了这顿饭，返回摄影棚准备开工。 李翰祥又被人叫住，一瞧竟是汪洋。 “老厂长，您有事？” “这边说话！” 汪洋把他带到一旁，道：“傅奇给我来消息，说香港《东方日报》将你在京城拍戏的事曝光了。” “啊？” 李翰祥一惊，呆愣片刻，随即大怒：“邵氏！肯定是邵氏搞的小动作！” 他与邵氏有合约，未履行完就跑来拍戏了，自己不占理，而现在关键是，这一曝光，他会被右派封杀的。 汪洋也晓得，劝道：“事到如今，你要么继续拍，要么回香港，看你选择。” “……” 李翰祥一直在大陆筹备，不甚清楚香港那边的乱事，还以为左派右派与之前一样，苦笑道：“哪还有选择？我能放弃片子回港么？不能，我当然要继续拍了。” 他被这个消息搞得乱糟糟，心情烦躁。 结果过了几天，更闹心的事情发生了，女主没了。 “刘小庆呢？刘小庆呢？把她找回来，我们全剧组等她一个，她干什么去了？！” 李翰祥简直暴跳如雷。 厂领导只觉丢人现眼，但他们也不知道刘小庆去哪儿了，问了一圈，有个人弱弱道：“她可能，可能去外地了！” “去外地干什么？跟谁去的，她要跑么？” 这人被吓到，愈发弱弱：“我不太清楚，但我听我朋友提过，说之前在邯郸见过她和马季、姜坤等人搞商业演出，或许又去了吧？” 历史上，她在拍《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的时候，就偷跑出去几次走穴，写了几次检讨书。 “……” 李翰祥摆摆手，只觉心累：“散了吧，今天不拍了。” 厂领导愈发挂不住脸，忙道：“您别着急，等她回来我们一定严厉处分！严厉处分！叫她绝不敢再犯，务必完成拍摄任务！” 原本呢，刘小庆是北影厂最红的，厂里对她多有迁就，写个检讨就完了。 现在最红的在香港拍戏呢，北影厂可不想惯着她了。 ………… 真理部。 丁桥抬头望了望大楼，摸摸兜里的一盒东西，信心十足的走了进去。 自打陈奇提议，让香港明星来大陆参观，办一场电视联欢会之后，领导们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开会。 涉及部门有文化部、广电、央视、港澳办，都想在自己的地盘开会，互不相让，最后只能找真理部领导协调，将会议地点放在了此处。 进展虽然慢，但还是有进展的。 比如已经肯定了让香港明星在冬季来看雪景的方案，并且将电视晚会的范围缩小在春季期间，因为春节最合适了。 目前最大的分歧，是由哪个部门牵头？ 丁桥走进会议室，其他三家单位的领导都在，他给港澳办面子，对广电和央视可不客气，这年头文化部权力牛逼着呢！ 广电全称是广播电视部，只能管管电视。 “此事由我们提起，香港人员也由我们操办，统战也是我们的工作成果，理应由我们来组织！” “大家在其他事情上已无异议，既然决定要办电视晚会，当然由我们负责！” “实不相瞒，这两年春节我们中央电视台都搞了晚会，今年本来也想搞的，年初的时候马季、姜坤就提出了相关建议，我们台里非常重视，一直在细化流程。 我们经验丰富，资源齐全，组织起来最方便。” 央视领导也不傻，知道这事很重要，极力争夺话语权：“比如马季、姜坤，已经参加了两届，他们什么水准都清楚吧，很多想法都非常好，我正想找他们担任今年晚会的策划。” “这恐怕不妥吧？”丁桥忽道。 “怎么不妥？” “他们相声说得好，工作作风却有些问题，瞒着单位私下参加商业演出，赚取不正当酬劳……” “丁部长，您讲话要有证据的！” “你不知道么？刘小庆也有份，撂下李翰祥导演的戏私自外出，整整跑了四天！北影厂开全体大会批评，当众检讨，若非重拍的成本太高，就把她踢出剧组了。 同行的就是马季、姜坤，刘小庆亲口承认！” 丁桥义愤填膺，敲着桌子：“最近这股风气渐长，我们文化部正待调查研究商业演出的事情，让他们策划，怕不是整场晚会都充满了歪风邪气！” “……” 此言一出，都接不上话，因为商演反驳不了。 “所以我提议，此次香港演艺界人士来京交流活动，由我们和港澳办全程组织！” 他见众人不吭声，终于把兜里的磁带掏出来，让人拿了台录音机，笑道：“你们说自己准备充分，经验丰富，我们在香港的同志也不差。 他们身在香江，统战不是他们的任务，但依然揣着满腔热诚做出了成绩！ 他们与那边的演艺界更熟悉，已经录制了一首爱国歌曲，只为在晚会上演唱，大家先听一听，正好讨论一下合不合适……” 说着，按下录音机。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有一段旋律流淌：“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冇了……） 第381章 谋划 陈奇从太和殿出来，在外面等着的张艺某四人不见了。 找了找，在殿侧看到了。 太和殿是建在三层汉白玉基座之上，基座高8.13米，围着一圈也是汉白玉栏杆，前方正对着广场，视野非常开阔。 “陈老师！” “陈先生！” 梁佳辉穿着一身龙袍，正跟张艺某等人有说有笑，陈奇走过去：“你们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这里角度好啊，您看那个月亮！” “嗯？” 张艺某给他指，一轮明月悬在夜空之中，似乎地势的原因，感觉月亮特别的近，也特别的大，银白的光映着整座宫城的剪影。 “可惜没有照相机啊！”何群道。 “能不能借个摄影机，把这画面拍下来，比什么戏都强！”张俊钊道。 “我们在聊古时的皇帝会不会也像这样子，站在这里看月亮？”梁佳辉笑道。 一帮死文青！ “太和殿是举行大典的地方，皇上登基、结婚、过生日都在这儿，人家平时待在养心殿，真要大半夜一个人跑太和殿看月亮，这朝廷也快被灭了。” 陈奇毫不留情的戳穿，又道：“你们四个！我跟李导演说好了，明天进组，安排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这边如果有活，再来叫你们。” “诶！” 张艺某几人赶紧应着。 他们从《美丽人生》出来，回京也没事干，总不能干待着吧，能进李翰祥的组都挺高兴，难得的实习经验。 “你们不要着急，我说一年内让你们独立拍戏，就让你们独立拍戏。” 陈奇又安抚了一句，转向梁佳辉，道：“我也沟通好了，你有两个月时间拍《开心鬼》和《上海之夜》。” “李导演肯放人？”梁佳辉诧异。 “人生有很多岔路口，选择不同，结局也会不同。而当你最初选择的时候，你并不知道结局会怎样，除非有个人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陈奇深沉作答。 文青嘛！谁不会啊？ “还有件事，佳辉！” 他道：“你们在大陆拍戏被港媒曝光，右派会打压你们，李导演决定加入银都了。 我现在可以做子公司了，你一直没有正式签约，不妨签在我的公司名下。你在表演上有极大的潜力可挖，我会给你充分的展示空间，考虑一下。” “我会认真考虑的！”梁佳辉道。 ………… 时间已经挺晚了。 张艺某几人依旧去二龙路的工艺品厂宿舍，陈奇回乐春坊。 没打扰前院，从后院角门刚进去，就闻到一股香气，里面灯还亮着，立时喊道：“噢！是我亲爱的妈妈来了么？” “是你有了富贵就忘了娘，含辛茹苦，以泪洗面的妈妈来了！” 厨房里传出一句。 “哎呀，您这么说我很为难啊，一边是国家大业，一边是承欢膝下，忠孝难两全，我还是自刎吧！” “少扯犊子，洗手吃饭！” 于秀丽端着两盘菜出来，踹了他一脚屁股，陈建军也从正房出来，笑道：“回来的刚好，你没吃饭吧？你妈特意买的菜拎到这儿的。” “没吃呢没吃呢，还是爹妈疼儿子！” 仨人在正房摆了张小桌。 陈奇其实不饿，但也得吃。 他这两年工作忙，只在春节能聚聚，平时想见面都是见缝插针的。因为爹妈一般不爱来乐春坊，而陈奇又不爱回大杂院。这次回来，提前告知，所以父母才跑过来。 于秀丽和陈建军空着肚子，只为等这顿饭，一看就饿了。 于秀丽一边吃一边又念叨：“你看看你，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北影厂，没事写什么剧本啊？这下好了，我自己儿子三过家门而不入，你是大禹啊？” “我不想睡那外屋了，让你俩搬来，你俩还不干。” “哟，出息了，嫌家里穷了？我俩住了半辈子，往哪儿搬啊，再说前院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我们在这算什么？惹人闲话！” “行了，少说两句……” 陈建军也叹道：“你啊，没出息不好，太出息也不好。但归根结底，还是盼着你出息的，你能抽出空回家看看，我们就满足了，这次待几天？” “一周吧！” “然后又得春节休息了？” “呃……” 陈奇挠挠头，道：“今年春节可能也不休息。” “什么？过年你也不回家了？！” “国家任务！我有国家任务！” 他把搞晚会的事情讲了一遍，道：“我明天就去文化部开会，这次晚会可能在除夕搞，干脆你俩来现场，又能看我又能看节目。” “别吃了别吃了！生你都不如生块猪肉……” 于秀丽要掀桌子，陈建军赶紧制止，陈奇抱着碗瑟瑟发抖。 有国家大义的名分，于秀丽到底没做什么，三口人吃了饭，看电视唠嗑，夜深的时候，父母去次卧休息。 …… “唉，等楼房盖好，把他们接过来吧！” 陈奇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新手村——新华书店那个大杂院，毫无感情，穿来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住招待所写剧本。 他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上海之夜》是徐克，他管不着。 而《开心鬼》是个小片，加班加点一个月就能搞定，梁佳辉自然是男主，钟楚虹、刘雪华演女老师，王群正好在香港拍《太极3》，可以演个男老师…… 主角是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年龄要中学生标准，邱淑珍预定一个，还有两个人选，他也早有目标。 导演就定林岭东了，他虽然擅长社会现实题材，但现在没工夫专门为他开戏，而且他还是个新人，《开心鬼》拍摄难度不大，让他练练手。 历史上，林岭东也拍过《阴阳错》《君子好逑》《爱神一号》之类的片子，历练几年才换赛道的。 至于明天文化部开会…… 陈奇确定以及肯定，领导们目前啥思路也没有，自己费这么大劲当然要争取一下位置，好好搞一搞这个正儿八经的央视首届春晚！ 前文讲过，央视办过几次小规模的晚会，都不作数了。 原时空的83年春晚，由于电视机得到了一定普及，规模比以前大，明星比以前多，趣味性比以前强，形成了惊人的影响力，所以公认它是央视首届春晚。 但虽然意义重大，论具体的内容编排，其实很随性的。 比如李谷一，一个人唱了9首歌！其中7首是独唱！后世你敢想？后世春晚一首歌能让9个人唱…… 再比如，马季说了四段相声，姜坤也说了四段相声、外加两个节目，甚至还放了《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絮录像，为电影做宣传……里里外外充斥着一股“节目不够来凑数”的味道。 现在陈奇夺权，当然不会这么搞。 就算放录像，也是放自家电影的录像嘛！ （腰疼，冇了…… 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378章 小陈是个好同志 文艺作品大多跟着时代步伐走，少数经久不衰。 《我的中国心》便是经久不衰的那个。 这歌必须由港澳同胞或者海外华侨来写，也必须由港澳同胞或者海外华侨来唱，特定的题材赋予了它特定的意义，首先高度摆在这里，然后歌词通俗真挚，旋律朗朗上口，又保证了它的传播性。 “……” 一首歌放完，广电和央视的领导面色难堪，自己说经验丰富、策划新奇，可人家连具体的歌曲都拿出来了，还是如此“正确的旋律”。 港澳办的代表眼睛一亮，心想把带子翻录一盘，拿回去给廖公听，廖公肯定喜欢。 协调会议的真理部领导亦是连连点头，香港同胞唱这歌，很适合给全国人民播放嘛！ “大家感觉怎么样？” 丁桥带着矜持的微笑，明知故问。 “我支持！我们开了这么久的会议，也该有个结论了。说在春节期间办，现在都九月份了，眨眼就入冬……再不决定，能有多少时间用来筹备？” 港澳办代表率先发言。 “我也觉得不错，老丁他们准备的比较充分。” 真理部领导笑道，见广电和央视的不吭声，索性挑明：“我看不如这样，本次交流活动包括电视晚会，就由文化部和港澳办牵头来做，你们协助工作，好吧？” 真理部的级别有多高，不用多说了。 两家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我们服从组织安排！” “那好，今天就先散会，具体你们自己研究吧！” 领导说完，却走到丁桥跟前，笑道：“老丁啊，这个歌真不错，你那带子能不能借我翻录一下，我拿回家听听？” 仿佛捅了马蜂窝。 屋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反应过来，纷纷涌至身前，七嘴八舌：“老丁，也让我翻录一下！” “还有我还有我！” “我昨天就说了，我第一个！” “今天放的歌，你昨天说？你身为领导岂能胡言乱语？” 丁桥头大，并且冷哼。 这帮人确实想自己听，但也确实想拿去给别人听，每人都有圈子，每人都有老领导。 丁桥又不傻，你们先拿去给老领导了，我还拿什么？我还等着春节当天，一鸣惊人，震动海子里呢！这年头，中央领导也得看电视啊！ “没有没有，我就一盒，我自己还有用呢！” “不借不借，谁也不借！” “告辞告辞，我先走一步！” 丁桥急忙忙溜了。 好不容易跑出来，上了车，他忽然哎呀一声出了一口气，为官多年，从未如此舒爽，抽到ssr卡的体验太美妙了，人生巅峰。 他看着80年代灰扑扑的京城街景掠过，不禁低声自语：“小陈是个好同志啊！” 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小陈是个好同志啊！” ………… “李翰祥不放人，我得找他谈谈！” 宿舍里，陈奇看完梁佳辉的信，愤愤道：“这边两部戏等着，岂不误了我的大事？” “你就不能换个人？”龚雪道。 “左派一共这点演员，换谁？梁佳辉演喜剧可是天赋异禀，少有他那么能放得开的，他演《开心鬼》一定很好玩。正好丁部长也叫我回去一趟，我得回京了。” “那你就把我自己丢在这里？” “哎呀，我也犯愁呢，一边是国家大业，一边是儿女私情，忠孝不能两全，我自刎算了！” “你算了吧，你死了我还得殉情，几时走？我给你收拾收拾。” “明天就走！”龚雪一听，麻利的给他收拾衣物，陈奇出门转了一圈，回来道：“我带小杨回去，小莫留下来保护你，他对香港熟，有事找他。” “我好端端的保护什么？你都带回去吧。” “让他当个司机、导游也行啊，就这么定了。” “你没去跟你的女邻居告别？” “说了啊，有事当然得说一声，不说显得我心虚似的……” 他有理有据，龚雪噘着嘴不吭声，陈奇有点担忧，道：“你们不会打架吧？” “你看我像打架的样子么？我能打得过谁？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泼妇？”她难得生起气来，音量都高了不少，听着还是很柔。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太过善良，太考虑别人的感受，我不在你身边，我怕你委屈自己。你自己开心最重要，有时候不用顾虑那么多……” “你！” 龚雪刚生的气一噎，道：“你不用跟我言巧语，你就欺负我笨嘴笨舌。” “哎呀，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我只是担心你自己在香港，孤单单没人陪，要不你就多去找石慧阿姨，让她带着你玩。” 陈奇把她抱起来，龚雪轻轻打了他两下，道：“还带着我玩，我小孩子呀？不用你操心，我这么大人还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么？我都在学粤语了。” 顿了顿，问：“你几时回来？” “很快的，我手里还一堆事呢。我先回去为晚会踩踩点，再拉几个人来香港，我得壮大势力了……对了，晚上你跟我去见见邱德根邱老板。” “为什么带我去？” “这是私宴，我不带你带谁？” “哼！” ………… “邱老板是上海人，在大光明戏院做小工，50年来香港，仍然做戏院生意。 城市挤不进去，他就农村包围城市，在新界开了十几家乡下戏院，赚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又做乡下银行，农民钱不多，但也有储蓄、贷款需求，他在新界搞了个远东钱庄，慢慢发展成了远东银行，又做房地产，生意规模很大……” 傍晚，高达上，陈奇简述邱德根的生平履历。 龚雪问：“他有戏院，还亲大陆，你刚好需要院线，为什么不谈一谈？” “他那些乡下戏院偏僻简陋，很多都是仓库改建的，容量小，性价比不高。再说人家也不卖啊，顶多租，《太极2》就租了几家他的戏院。 不过邱老板是真心喜欢娱乐事业，有的聊。”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可惜邱德根90年代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底下七子一女，都很坑，晚景不佳。 说话间，高达开上了山。 上山都知道，香港富豪都住山上，悠亚也住山上。 道路变得窄而幽静，植被搞的特别好，主干道分出去许多岔路，每一条岔路都通往一栋千千千千尺豪宅，平头百姓奋斗一辈子都奢望不来。 拐进去其中一条，铁门高墙包围着一座大别墅，俩人下了车，陈奇特意吩咐小莫：“你在车里等，不用跟进去，不会有事。” “好！” 门敞开着，一位头发白，穿着小褂、布鞋的自梳女佣将其引进门，招待入座，然后去叫人：“老爷！” 嗯？ 龚雪一愣，以为听错了。 “老爷，客人到了！” “……” 她睁大眼睛，悄声问：“她是不是在喊老爷？” “嗯！” “啊嗲拉娘来！” 龚雪受到了冲击，又看着坦然自若的女佣，以及走出来的更加坦然自若的邱德根，愈发惊叹，这是82年，还是28年啊？ （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379章 承包 邱德根还不到60岁，精神非常好。 他穿着一身便服，看见龚雪也没意外，显然事先得知了，笑呵呵的招呼着：“都说陈先生仪表非凡、年少有为，见面胜似闻名啊，李壮烈做的节目托你的福，收视喜人，确实想当面谢谢你呢。” “岂敢岂敢，您太过奖了！” 客套几句，邱德根将目光转向龚雪，道：“我看报纸说，龚小姐是上海人？” “是呢，我祖上从常州迁来的。” “常州啊……我祖上是宁波人，虽然从未回去过，但家中长辈时常讲起，倒也知道几条街。” “……” 龚雪有点紧张，她知道自己坐在这儿的作用，用特有的江南语调笑道：“听说邱先生以前在大光明戏院，我家在重庆北路，离得不远，经常去看电影。” “重庆北路的确不远，大光明现在还好吧？” “好着呢！前些年放的片子不多，直到内地改开，上了一部戏曲片《红楼梦》，观众通宵排队，老人们都说当年放《乱世佳人》就是这样子。” “哦哟，《乱世佳人》！” 邱德根一下来了谈兴，回忆道：“我15岁在大光明做小工，那会好像是39年，第二年《乱世佳人》就上映了。我们上海滩洋气的很咧，几十年前华纳、派拉蒙、雷电华、米高梅的片子就在上海放映。 《乱世佳人》更是人山人海，赚了2000万法币，我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南下香港，且事业有成者，以上海人、广东人为最。 同乡之谊是免不了的，就拿沈殿霞来说，她能被邵逸夫看重，上海籍是个很关键的因素。而这一批老上海人去世之后，这个隐形圈子也就没了。 龚雪投其所好，跟邱德根聊的有来有回。 邱德根对这个江南女子观感也很好，还挺诧异她与陈奇的关系：这一对，年龄可是差了不少啊。 “老爷，饭菜备好了！”女佣适时提醒。 “哦……这边请，粗茶淡饭，不要嫌弃。” 他引着二人到了饭厅，没有任何外人，菜也是家常小菜，只有一条鱼算隆重，继续边吃边聊，笑道：“我已经吩咐李壮烈，要拽住你这只金凤凰，你有什么想合作的，尽管找他谈。” “多谢！今天来确实有一件事，李总监做不了主。” “哦？说来听听。” 陈奇道：“您进军电视行业，又把丽的改叫了亚视，自有与tvb一争长短之意。做电视，节目自然是核心，我被国家派遣来港，授自由经营之权，除了电影也想做些电视节目。” “这如何做法？难不成你要申请电视牌照？恕我直言，港英政府不会批的。”邱德根提醒。 “不不，我的意思是仿照国外的制播分离。” “……” 邱德根听了不置可否，问：“版权如何解决？” “如果您主动委托，版权归您。如果是我们原创的节目，您有意购买，版权具体细谈。” “那如何交易？” “或者一口价买断，或者凭收视率分作阶梯价格，或者广告分成。” 陈奇详细解释：“主要是三个大类，第一是电视剧，包括电视电影；第二是综艺，《水上大冲关》那种就是，综艺五花八门，潜力巨大，可以做很多节目。 第三，是动画片。” “动，动画片？？” 邱德根第一次面露诧异，奇道：“香港的动画片一言难尽，电视动画根本没有本土制作，都是引进。电影也很差，好像去年拍了一部短片《老夫子》，再无其他……你确定包含这项？” 这是实话实说。 香港本土动画一向凋零，直到后世也不过《老夫子》《麦兜》寥寥几部。 与之相比，港漫反倒很火，港漫在80年代就拥有《李小龙》《龙虎门》《中华英雄》这等佳作了，后面还有《风云》《天子传奇》《古惑仔》等等…… “我们公司人才资源丰富，可以搞得定，小孩子是重要的收视群体，您可不要忽视。” “……” 邱德根重新打量对方，这个年轻人想法很独特，简单说，想做电视剧、综艺、动画片三类节目，与亚视达成长期合作关系。 他略微沉吟，便道：“合作意向我是认同的，具体项目不好空谈，你们还是要拿出详细的方案。” “当然，您能认可这种合作模式，我今天就没有白来。” 陈奇很高兴。 他坐拥整个内地的宝库，资源当然丰富了，比如动画片，凭此就可以绑架，啊呸，绑定上美厂…… 内地制度僵化，有心出海者也不能成行。 没关系，他能出海，就不会忘了背后的穷哥们。他要接下大量的活，外包给内地，带着大家一起赚钱，进而夺取话语权。 ………… 钟楚虹落水没拿到电视机，刘雪华拿到了。而刘雪华之前买了一台小尺寸的彩电，换了大尺寸就不需要了，便宜价卖给了她。 夜已深。 她穿着小背心窝在床上，白色内裤包裹着浑圆的屁股，露出两条结实的大腿。其实大腿太瘦并不好看，要饱满一点，然后小腿瘦长，线条就会很赞。 她的腿型就是这样。 “哈！” 钟楚虹把仅有的几个频道看遍，没啥节目了，关掉电视机准备睡觉。 抱过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猪公仔，乱糟糟的头发也不搭理，脑袋一歪就要睡，结果在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透过来一丝声音。 “……” 她睁眼细听，有点像呜咽，有点像低语，总之是一种很压抑的声音。 砰！ 公仔被扔在了墙上。 她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当然知道隔壁在干什么。 按照钟楚虹的性格，看到龚雪的一瞬间，就要对陈奇退避三舍，绝不掺和。但是呢，一来陈奇从没有骚扰过她，谈不上什么掺和；二来，俩人住隔壁，低头不见抬头见，回避不了…… 尤其是第一点，这才是让她一直生气的地方：搞得她像是单方面对人家有好感，觉得自己有点上赶着。 过了一会，奇怪的声音停下来，但又响起床摇动的嘎吱嘎吱响。 “都几点了？” “又搞这么久！” 她甩过去第二只公仔，抱着头跑到另一间小卧室，耳不听为净。 第380章 假凤虚凰 京城。 在西直门外大街，有一座1954年建的饭店，前身叫苏联展览馆招待所，现在叫西苑饭店，亦是李翰祥剧组的下榻之处。 梁佳辉早早起了床，吃了饭，下楼骑上了一辆二八大杠。 没错，就是陈奇扔在京城的那辆破车。 他慢慢悠悠的向故宫行去，路途不近，8公里，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乐趣，很爱骑着车子逛京城的大街小巷，秋季正好的时候。 一路到了地安门西大街，本应往南走，他却往北，奔什刹海的乐春坊去了。 到了乐春坊6号，戴涵涵刚开门扫地，见了他笑道：“佳辉哥，又来啦！进屋坐吧，我们做早餐呢，豆浆热乎的。” “yue~” 提到豆浆，梁佳辉呕了一下，摆手道：“不了不了，陈先生是不是今天到？说几点了么？” “得下午了！” “等他回来，麻烦说一声我们在故宫拍戏。” “没问题！” 梁佳辉打好招呼，这才往南骑，到了故宫。 几乎没什么游客，入口冷冷清清，《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是故宫首次对电影实景开放，连龙椅都是真的。之后也开放了几次，由于对文物造成损坏，在《末代皇帝》之后就封闭了。 他脸都混熟了，直接骑车而入。 为什么骑车呢？ 故宫不让开车。 此刻，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已经成了剧组驻扎地，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各种器材道具随处可见，穿着清装的太监、宫女、大臣走来走去…… “佳辉！” 梁佳辉自去化妆，刘小庆已经坐在那里了，勉强笑了笑。 “嗯，早啊！” 他点点头，从不多言。 刘小庆憔悴的厉害，她走穴被扒，北影厂开大会批评，当众检讨。这还不算，文化部的处分下来，直接罚掉了她赚的钱，等于白忙一场，还落个坏名声。 走穴可大可小，真往大了说，她丢下剧组、瞒着单位私自外出捞钱，性质很恶劣的…… 即便她野草般旺盛的性格，也有点经受不住。 但的确老实了，每天安安分分拍戏，李翰祥倒是满意了。 梁佳辉化完妆，换上皇帝的戏服，先找到李翰祥，小声道：“导演，今天陈先生会过来。” “他回京城了？” “说是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你轧戏？” 李翰祥自觉看透了陈奇，哼道：“一码归一码，我拍戏绝对不允许三心二意，他敢来要人，看我怎么辩的他哑口无言！” ………… 陈奇确是下午到的。 休息了一下，吃了晚饭，才带着张艺某、何群、何平、张俊钊四人，来到了故宫——《美丽人生》绝大部分的戏已经搞定，李文化带着人在上海做最后的收尾。 “干什么的？” “参观时间过了，已经关门了！” 几人在入口被拦住，陈奇又得掏证件，才得以放行。 他上辈子来过好几次故宫，每次都是人山人海，像这样在晚上静悄悄的进来，从未体验过。 头顶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糅着夜色，笼罩着数百年前的宫城，太和殿广场的灯光与人影，仿佛抹掉了时空的沟堑，似古时之人看着古时之月。 “有生之年，我一定拍一次夜晚的紫禁城！” “有意境，太有意境了！” “神秘又很害怕，但我竟希望钻出个鬼来。” 四个文艺青年纷纷发表感慨。 陈奇懒得理，他这次回来很忙的，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大步走过去，夺过一个大喇叭直接喊：“李翰祥导演！李导演！我在这呢，出来一会！” “……”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哪来的山炮？ 一细看，卧槽，姓陈那小子……啊呸，是乐善好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给我们盖楼房的陈奇同志！ “喊什么？喊什么？” 李翰祥蹬蹬蹬下了台阶，没好气道：“这是我的剧组，你尊重我一点，没礼貌像个粗人！” “我找您有事，找个地方聊聊。” “进去说！” 李翰祥更阔气，直接往太和殿里领。 太和殿，俗称金銮殿！ 里面灯光通明，殿内金砖铺地，明间设宝座，宝座两侧是6根直径1米的贴金云龙巨柱，宝座前面，有四对陈设：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 “这就是龙椅？” 陈奇盯着那宝座。 “我还有二十分钟开拍，你有事快讲。” “这是不是龙椅啊？” “是是，真龙椅，你敢坐么？”李翰祥戏谑。 “问出您这种问题的，就是封建余毒没清干净，我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为什么不敢坐？” 陈奇一屁股就坐上去了：“朕今次叫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起来吧！” 李翰祥轰他起来，先行道：“你如果借梁佳辉，免谈！” “谁说我借梁佳辉，我找您是别的事。” 陈奇可惜的看了眼龙椅，坐着一次也行了，以后就真没机会了，道：“我有四个下属，北电刚毕业的学生，需要锻炼锻炼，能不能进您剧组？ 打杂也行，您不用当人使，怎么累怎么来，工资我付。” “可以！” 这点人情，李翰祥还是给的。 “香港报纸把您曝光了，您打算怎么办？”陈奇又问。 一提这个，李翰祥就开始暴躁。 历史上，右派叫他写检讨书，他不写，被封杀了，香港也没人找他拍电影，他只能带着梁佳辉来大陆拍戏，但来大陆不赚钱嘛。 他也要养家糊口的，为了讨生活又开始拍风月片，而那会他的风月片已经过时了，票房扑街，直到90年代初期，台湾才对他解禁。 后在96年心脏病复发去世。 可以说，李翰祥在人生后期是挺尴尬的，堂堂一个大导演落得没有正经戏可拍。 “……” 陈奇一问，正戳痛了他的神经，愤愤道：“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来大陆发展了！等着穷困潦倒吧！” “李导演，你不要只顾着拍戏，好歹看点新闻啊！左派不是以前的左派了，台湾封杀你无所谓，你来银都，或者来我这里，我刚好有个故事给您拍。” 他把左派近来的成绩讲了讲，李翰祥瞪大眼，难以置信，随即又是大喜。 如果能过好日子，谁也不想受穷。 “你又有什么灵感了，说来听听？” “这是部情色片……” 陈奇开口就吓了李翰祥一跳，他忙道：“左派能拍情色片？” “我会注册一家子公司，以港资投拍一些敏感题材的片子，不在左派院线上映，您先听我讲！” “大概是一位千金小姐，她有丰厚的嫁妆，一个骗子为了谋夺钱财，假意对她展开追求，并派一个丫鬟潜入进去，里应外合，计划在骗婚之后，把小姐关进精神病院。 结果丫鬟与小姐产生了情愫，行那假凤虚凰之事……” 陈奇说了个梗概，李翰祥却眼睛发亮，越听越精神，连连赞道：“好故事！好故事啊！小友，你不愧写剧本的天才！” “这片子虽然情色，但我想做成一部高水准的艺术片，拿去欧洲参展，这种题材正对欧洲佬的胃口，说不定能拿个奖，狠狠打右派的脸！” “哈哈！” 李翰祥太喜欢这个故事了，道：“你务必写个好剧本出来，我这边拍完马上接手。” “这可难办，我还一堆事呢，做不完没法写。您把梁佳辉借我吧，两个月还你……” （冇了！ 中奖的快点联系，邮寄需要时间，过了中秋就不好了。） 第381章 谋划 陈奇从太和殿出来，在外面等着的张艺某四人不见了。 找了找，在殿侧看到了。 太和殿是建在三层汉白玉基座之上，基座高8.13米，围着一圈也是汉白玉栏杆，前方正对着广场，视野非常开阔。 “陈老师！” “陈先生！” 梁佳辉穿着一身龙袍，正跟张艺某等人有说有笑，陈奇走过去：“你们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这里角度好啊，您看那个月亮！” “嗯？” 张艺某给他指，一轮明月悬在夜空之中，似乎地势的原因，感觉月亮特别的近，也特别的大，银白的光映着整座宫城的剪影。 “可惜没有照相机啊！”何群道。 “能不能借个摄影机，把这画面拍下来，比什么戏都强！”张俊钊道。 “我们在聊古时的皇帝会不会也像这样子，站在这里看月亮？”梁佳辉笑道。 一帮死文青！ “太和殿是举行大典的地方，皇上登基、结婚、过生日都在这儿，人家平时待在养心殿，真要大半夜一个人跑太和殿看月亮，这朝廷也快被灭了。” 陈奇毫不留情的戳穿，又道：“你们四个！我跟李导演说好了，明天进组，安排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这边如果有活，再来叫你们。” “诶！” 张艺某几人赶紧应着。 他们从《美丽人生》出来，回京也没事干，总不能干待着吧，能进李翰祥的组都挺高兴，难得的实习经验。 “你们不要着急，我说一年内让你们独立拍戏，就让你们独立拍戏。” 陈奇又安抚了一句，转向梁佳辉，道：“我也沟通好了，你有两个月时间拍《开心鬼》和《上海之夜》。” “李导演肯放人？”梁佳辉诧异。 “人生有很多岔路口，选择不同，结局也会不同。而当你最初选择的时候，你并不知道结局会怎样，除非有个人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陈奇深沉作答。 文青嘛！谁不会啊？ “还有件事，佳辉！” 他道：“你们在大陆拍戏被港媒曝光，右派会打压你们，李导演决定加入银都了。 我现在可以做子公司了，你一直没有正式签约，不妨签在我的公司名下。你在表演上有极大的潜力可挖，我会给你充分的展示空间，考虑一下。” “我会认真考虑的！”梁佳辉道。 ………… 时间已经挺晚了。 张艺某几人依旧去二龙路的工艺品厂宿舍，陈奇回乐春坊。 没打扰前院，从后院角门刚进去，就闻到一股香气，里面灯还亮着，立时喊道：“噢！是我亲爱的妈妈来了么？” “是你有了富贵就忘了娘，含辛茹苦，以泪洗面的妈妈来了！” 厨房里传出一句。 “哎呀，您这么说我很为难啊，一边是国家大业，一边是承欢膝下，忠孝难两全，我还是自刎吧！” “少扯犊子，洗手吃饭！” 于秀丽端着两盘菜出来，踹了他一脚屁股，陈建军也从正房出来，笑道：“回来的刚好，你没吃饭吧？你妈特意买的菜拎到这儿的。” “没吃呢没吃呢，还是爹妈疼儿子！” 仨人在正房摆了张小桌。 陈奇其实不饿，但也得吃。 他这两年工作忙，只在春节能聚聚，平时想见面都是见缝插针的。因为爹妈一般不爱来乐春坊，而陈奇又不爱回大杂院。这次回来，提前告知，所以父母才跑过来。 于秀丽和陈建军空着肚子，只为等这顿饭，一看就饿了。 于秀丽一边吃一边又念叨：“你看看你，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北影厂，没事写什么剧本啊？这下好了，我自己儿子三过家门而不入，你是大禹啊？” “我不想睡那外屋了，让你俩搬来，你俩还不干。” “哟，出息了，嫌家里穷了？我俩住了半辈子，往哪儿搬啊，再说前院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我们在这算什么？惹人闲话！” “行了，少说两句……” 陈建军也叹道：“你啊，没出息不好，太出息也不好。但归根结底，还是盼着你出息的，你能抽出空回家看看，我们就满足了，这次待几天？” “一周吧！” “然后又得春节休息了？” “呃……” 陈奇挠挠头，道：“今年春节可能也不休息。” “什么？过年你也不回家了？！” “国家任务！我有国家任务！” 他把搞晚会的事情讲了一遍，道：“我明天就去文化部开会，这次晚会可能在除夕搞，干脆你俩来现场，又能看我又能看节目。” “别吃了别吃了！生你都不如生块猪肉……” 于秀丽要掀桌子，陈建军赶紧制止，陈奇抱着碗瑟瑟发抖。 有国家大义的名分，于秀丽到底没做什么，三口人吃了饭，看电视唠嗑，夜深的时候，父母去次卧休息。 …… “唉，等楼房盖好，把他们接过来吧！” 陈奇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新手村——新华书店那个大杂院，毫无感情，穿来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住招待所写剧本。 他闭着眼睛，想着事情。 《上海之夜》是徐克，他管不着。 而《开心鬼》是个小片，加班加点一个月就能搞定，梁佳辉自然是男主，钟楚虹、刘雪华演女老师，王群正好在香港拍《太极3》，可以演个男老师…… 主角是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 年龄要中学生标准，邱淑珍预定一个，还有两个人选，他也早有目标。 导演就定林岭东了，他虽然擅长社会现实题材，但现在没工夫专门为他开戏，而且他还是个新人，《开心鬼》拍摄难度不大，让他练练手。 历史上，林岭东也拍过《阴阳错》《君子好逑》《爱神一号》之类的片子，历练几年才换赛道的。 至于明天文化部开会…… 陈奇确定以及肯定，领导们目前啥思路也没有，自己费这么大劲当然要争取一下位置，好好搞一搞这个正儿八经的央视首届春晚！ 前文讲过，央视办过几次小规模的晚会，都不作数了。 原时空的83年春晚，由于电视机得到了一定普及，规模比以前大，明星比以前多，趣味性比以前强，形成了惊人的影响力，所以公认它是央视首届春晚。 但虽然意义重大，论具体的内容编排，其实很随性的。 比如李谷一，一个人唱了9首歌！其中7首是独唱！后世你敢想？后世春晚一首歌能让9个人唱…… 再比如，马季说了四段相声，姜坤也说了四段相声、外加两个节目，甚至还放了《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絮录像，为电影做宣传……里里外外充斥着一股“节目不够来凑数”的味道。 现在陈奇夺权，当然不会这么搞。 就算放录像，也是放自家电影的录像嘛！ （腰疼，冇了…… 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382章 要快乐，不要严肃 文化部。 丁桥一大早就过来了，在办公室里泡了一缸子茶水，先看今天的早报，满纸都是撒切尔即将访华的消息，双方就香港问题展开磋商。 “有什么可磋商的，香港必须回归！” “若非考虑多重因素，我们早把香港收回来了。” 他以前是搞新闻的，知道很多内情，自己在屋里嘀嘀咕咕的，忽而一个人走了进来，笑道：“老丁，你可够早的！” “您也挺早啊！” 丁桥连忙站起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文化部正职领导朱牧之，今年66岁，理应离休了，但他资历深厚，经验丰富，组织上还需要他继续工作。 “我与港澳办碰了碰头，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负责香港人员在京城的吃住游玩工作，电视晚会什么的就不管了，还得由我们来搞。” 朱牧之道。 “我这几天也开会研究了下，想办一台与众不同的晚会确实不容易啊，同志们大多还是老脑筋，上来就政治任务，那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丁桥是主管电影的，本不属于他的工作范畴，但谁让这件事是他麾下的某个人提出，且正在实施的呢？ 领导沾了下属的光。 “所以我打算交给小陈来搞，他年轻人脑子灵活，与香港人员熟悉，再合适不过。” “嗯，是这个道理，晚会一定要别开生面，不然我们争来这个主导权，反倒成笑话了！” 朱牧之点点头，也很感慨，谁能想到文化部出了这么个人才？电影拍的好，还能创汇，还能统战，一鱼三吃…… 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人端着一大缸子茶水，去了会议室。 ………… 黄艺鹤今年40多岁。 49年参军，进文工团，50年去了抗美援朝战场，转业后进了央视做编导。 他刚刚接到一个任务，台里指派他做本次晚会的导演，要配合文化部工作。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电视晚会还不是电视台说的算，还得配合文化部？ 但组织上安排了，就得服从。 早上，他骑着自行车也赶到了文化部，匆匆上了楼，找到会议室。 …… 陈奇来文化部已经熟门熟路。 以前每次来，几乎都是找麻烦的，自己都要舌战群儒一番，后来随着成绩逐渐亮眼，麻烦越来越少，站在己方的越来越多。 可能大家想通了，为啥要反对陈奇呢？ 他年纪轻轻，升无可升，没有利益冲突，做出成绩却是整个系统的光彩，凭啥反对呢？ “小陈！” “小陈来了！” 不少人主动打招呼，他笑着一一回应，找个位置坐下，人员陆陆续续的来了，看到朱牧之都有点惊讶，正职领导亲自参与啊？ “人齐了，安静一下！” 丁桥主持，开口道：“先介绍一位同志，这位是中央电视台的黄艺鹤导演，也是本次晚会的导演，大家好好配合工作。” 黄艺鹤站起来，点头示意。 陈奇看了他一眼，此人很有本事，一共做了83、84、85、86、90年，共5届春晚的导演。 客套的说了几句开场，丁桥又道：“小陈在香港，被我千里迢迢叫了回来，能者多劳，组织上决定把这项任务交给你，你有什么意见？” “我接受任务！” “那好，今天大家都在，你先谈谈你的想法？” “好！” 陈奇当仁不让，一转头，目光对黄艺鹤对视，黄艺鹤也正打量他，眼神中流出几分不满——央视可没有受过陈奇的摧残，让老导演配合年轻人工作，自然有情绪。 “……” 陈奇笑了笑，道：“黄导演，央视能给多大的演播厅？” 对方一愣，没想到先问这个，道：“大概600平方米！” “舞台布景、灯光、麦克风之类的，台里都有吧？” “都有！” “服装呢？” “台里没给任何拨款，没有服装和劳务费，演员自备服装。或者你们资金充裕，可以拨一些款。” 陈奇不接茬，继续：“摆圆桌，一桌七八个人，能摆几桌？” “留出舞台空间，能坐100多个观众吧！” “如果直播的话，你们能达到直播标准么？” “……” 黄艺鹤抿了下嘴，对方这种直截了当，还带点居高临下的风格让他很不适应，但又不能丢了央视的脸，道：“可以达到！” “好！” 陈奇表示了解，顿了顿，道：“我们一样一样来！ 首先，确定名称，既然放在春节期间，不如就在除夕夜播出，名字就叫《春节联欢晚会》！ 基调要喜气洋洋，欢乐欢腾，我们不搞严肃的东西，这次晚会就是要让老百姓开心。 但也不能太过随性，大的思想还是要有的，比如主持人开场一定要说：“我们给全国各族人民、港澳同胞、台湾同胞、海外侨胞，全世界的中华儿女拜年了！” 咝！ 全场倒吸了一口哈文导演。 有人道：“小陈，加上港澳同胞就好了，台湾同胞是不是有点敏感了？” “怎么敏感了？今天我找香港明星来，明年我就找台湾明星来，说台湾同胞不是很合适么？而且这个晚会的录像带，我们可以向港台、海外发行的，外面有多少中华儿女呢！” 陈奇继续道：“晚会形式，我想与观众互动，现场设置几部电话，观众打进来点播节目、留言、发表意见，并且设置几条谜语，让全国观众猜，猜对了送点小礼物。 不用太贵，笔记本、文具盒什么的都行！” “具体内容，根据场地特点，我们搞不了大节目，比如大合唱、群舞这类多人集体项目，那么就要小而精，百花齐放。 有喜欢听唱歌的，安排独唱、小合唱；喜欢看跳舞的，安排独舞、双人舞；语言类的，安排相声、小品；曲艺类的，可以有魔术、杂技、戏曲……” “您稍等一下，小品是什么？”黄艺鹤疑惑。 “就是几个人演一段20分钟以内的小戏剧，主题可以积极向上，也可以针砭时弊，但形式一定要以逗乐为主。” 现在国内没有“小品”的概念，正是春晚孕育了这种节目形式。 “人员配置方面，要找各领域最受欢迎的演员。 唱歌的就找李谷一，说相声的就找马季，拍电影的就找李连结，唱戏的就找袁世海，诸如此类。 主持人暂定4-6人，有正主持，负责走流程、把握基调，有副主持，负责串场，别让节目与节目之间出现空白……” 陈奇一口气巴拉巴拉说了好多。 大家都听傻眼，黄艺鹤也听傻眼，他接到这个任务自是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能别开生面，确实有了一些灵感，某些想法不谋而合。 但这些东西仿佛早就在陈奇的脑子里，并且更完善周到。 “组织安排我任务，我尽力而为，但我也实话实说，我确实没什么时间，香港那边还一堆事情，过几天就得走。” 而陈奇说完，又道：“我们先把大框确定，细节过后再研究，这边还得黄导演多多费心。” “……” 现场沉默了片刻，朱牧之忽然开口，打趣道：“看来大家不适应这种速度嘛，小陈做事很有效率，我们也不要拖后腿，今天务必把框架定下来，各抒己见，认为哪里不太妥当，我们一起商议。” 刹时间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由于没有具体节目，针对的事情也不多，主要集中在“娱乐性”上，大家都认为不要太严肃，但这个尺度要把握好。 总的来说，这次还真没有拖后腿，基本同意了陈奇提出的想法。 从文化部出来，陈奇找到黄艺鹤，道：“黄导演，不如这样，你我各出一份节目单，我们对一对，然后马上开始筹备。框架好弄，流程好弄，节目才是核心。” “也好，什么时候讨论？” “明天吧！” “明天？？？” 黄艺鹤吓一跳，陈奇的加速工作状态，让大家都不习惯。 “我过几天就走了，真没时间！” “那好吧，明天我们碰一碰。” 他只得答应。 （晚上还有……） 第383章 要圣旨？给他写一道 原时空的83年春晚，有四位主持人：刘小庆、王景愚、马季、姜坤。 刘小庆当红女演员，不必说。 王景愚是老牌话剧演员，代表作《吃鸡》，他给中央领导人表演过，陈老总笑得流眼泪。后来被批判为“笑里藏刀”，就不敢演了。 春晚力邀他出山，终于又演了一次《吃鸡》，电视机的普及让很多观众记住了他，但也颇为苦恼，走在街上经常被人叫“哎哎，吃鸡的”。 后来肯德基进入内地，王景愚去尝鲜，还被人拍了照，戏谑称“吃鸡的在吃鸡……” 马季和姜坤则是策划核心，一手包办了很多节目，因为83春晚的概念就是他俩提出来的。 而现在呢，他俩走穴被批评，策划核心是当不了了，但陈奇仍然想邀请二人做主持，嘴皮子利索，反应能力快，确实能提供很大帮助。 陈奇的构想是：赵忠祥和龚雪做正主持，负责走流程、把控基调，马季和姜坤负责串场，活跃气氛。 他觉得原版春晚虽然欢快，但编排上有些过于随意了，太随意就很像草台班子，该娱乐得娱乐，该正经得正经…… 陈奇只想掺和两届春晚，83-84年，定下规矩，抽身而退。 此刻，他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急匆匆来到北影厂，上主楼找到文学部主任江淮延。 江淮延非常诧异，道：“小陈，你不是在香港么？” “临时回来一趟，珊珊呢？” “在家，你找她有事？” “我接了一台晚会任务，缺节目，想做个少年小合唱，珊珊唱歌好听，我就想到她了。” 江淮延一听乐了，小陈到底是小陈，够意思！ 他马上让人去叫，不一会，已经15岁的江珊过来了。 她眉眼长开了一些，脸上还是有婴儿肥，身材抽条，正是从小姑娘向大姑娘转变的阶段，见了陈奇就生气，哼道：“哟，你还记得在京城的妹妹啊？怎么不去找你香港的妹妹？” “京城香港都是妹妹啊，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是真心呵护的。” 陈奇笑道：“我这次可是找你上电视的，你唱歌没撂下吧，唱两句听听？” “不会唱！” “哎呀，快点唱两句！” 江珊嘟着嘴，还是开了口：“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不错，抒情一点的呢？” “抒情？” 江珊想了想，唱道：“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好！好！” 陈奇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你入选了啊！央视春节晚会，少年小合唱团，江珊同学，过后等通知吧！” “合唱？还有谁啊？” “我还没找呢，第一个想到你了。” 这还差不多！ 江珊抿抿嘴，到底笑了，她明明是最早来的妹妹。 江淮延在旁边出主意，道：“小陈，京城各大艺术团体的职工，家中适龄的孩子不少，从小耳濡目染，唱歌都不错。你不如发个通知，让他们主动来报名，这样你能轻松点。” “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先走了啊！” 陈奇点点头，风风火火的又跑了。 江淮延叹道：“小陈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陈了，你爹还是当年的你爹，你也得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啊，别像我似的，一眼望到头。” 嘁！ 江珊翻了个白眼。 ………… 陈奇回了乐春坊。 庭院幽静，水缸里的莲有些枯败，屋檐下挂着个鸟笼，戴涵涵养的一只八哥冲他打招呼：“给我吃的！给我吃的！不然吃掉你！” “一边去！” 陈奇拍了一下，八哥吓得呱呱叫。 他喊道：“老梁，来一下！” “什么事儿？” 梁晓声从屋里钻出来，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进了正房。 “我接了个大活，在央视搞一台春节晚会，请各路贤达助阵，你帮我记一下，我做如下部署！” 陈奇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道：“北影厂龚雪同志，姿容秀丽，业绩突出，全国演员之典范，特邀担任晚会主持……” “这还用我写？”梁晓声无语。 “公事公办，写！” “另有，京城武术队李连结（已借调）、王群、戈春燕、黄秋燕四人，山东武术队孙健魁一人，广西武术队熊欣欣一人，特邀武术表演！” “上海滑稽戏剧团严顺开同志，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魏宗万同志，可搭档小品节目！” “上海舞剧院董智芝、周洁同志，双人舞节目！” “京城越剧团李玲玉同志，独唱节目！” “浙江小百花剧团挑选五位优秀演员，1月进京排演！” “安徽黄梅戏剧院马兰，吴琼，吴亚玲，袁玫，杨俊五位同志，亦在1月进京排演！” “八一厂陈佩斯同志，自备节目！福州军区话剧团朱时茂同志，自备节目！” “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王景愚同志，准备小品节目！” “中央广播文工团马季、姜坤、赵炎、李文华四位同志，准备相声节目！另，马季和姜坤可担任串场主持人！” “中央乐团李谷一同志，独唱节目！” 他咔咔咔的说，梁晓声刷刷刷的记，一点都不怀疑他的玄学。 这么些年早习惯了。 陈奇说完一大串，觉得还不够：“还能找谁呢……要不找找那位大姐来唱歌？” 噫！ 他赶紧摇头，不敢不敢！ 认真想了想，又道：“中央民族歌舞团德德玛同志，独唱！” “甘肃歌舞剧团张京棣同志，独舞！” “特邀女排姑娘们来现场，与全体演员一道给全国观众拜年！” “再发个通知，京城各艺术团体的职工，家中有12-15岁的孩子，有唱歌天赋的，报名参加春晚小合唱……先这些吧，过后再补。” 梁晓声一一记录，问：“你这天南海北的都有，他们愿意大老远的过来么？” “我们包车费啊，提供食宿，虽然不给酬劳，但也是项荣誉。” “我觉得差点，有人肯定不愿意。” “那就不提荣誉，就说是国家任务，咱们以文化部名义发函，让他们来！” 陈奇哼了声：“不就要圣旨么，给他们写一道！” 原版的83春晚，完全是央视自己张罗，真有单位不放人，央视也没权力调动。但文化部不一样，正是这些单位的主管部门。 第384章 筹备 第二天，陈奇和黄艺鹤碰了面。 一夜之间，黄艺鹤头发都好像白了，没经历过这么快节奏的工作任务，不过也拿出了一份节目单，二人交换着看。 黄艺鹤的节目貌似很多，但类别单调，人选年纪都很大，都是业内权威。 陈奇的节目恰恰相反，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平均年龄很年轻。 “黄导，您选的京剧、魔术、杂技都很好，对我的内容是个很好的补充。” “可是您选的节目……” 黄艺鹤一咧嘴，直言道：“比如说这个，黄梅戏五朵金花我有所耳闻，但浙江小百花是个什么团体？我都没听过，让她们来能行么？” “行的行的，新面孔才有新鲜感！” “还有李玲玉，她在《太极》里唱的歌虽然火遍大江南北，但也被一些领导批评过啊，靡靡之音，黄色歌曲，能公开演唱么？” “老黄，我觉得是这样的……” 陈奇对人的称谓是瞬息万变，道：“不管什么事情，必然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对吧？” “嗯！” “但我们国家改革向前是肯定的，只是一些人的思想尚未转变，就比如歌曲，它需要一个契机来完成这种转变。你以为我为什么设置电话互动环节？ 一个人点播《美人吟》，领导可能不在意，两个人点呢？三个人四个人呢？ 这年头，能打电话的都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吧？” “……” 黄艺鹤一愣，是啊，这年头谁家能有电话啊？ “反正此事由我们组织，出了事我们来负责！” “那好吧！” 黄艺鹤摇摇头，人家是主导，出了事他负责，自己还多什么嘴？ 当即俩人商讨，初步定了三十来个节目，这节目只是意向，并未实操，跟着他们各自去邀请人，沟通云云……或增或减，最后确定。 陈奇也看了看场地，真的很小。 600平的面积，做不了什么布置，顶多在后面搭一座桥的背景。 “当天的《新闻联播》预告，8点钟开始，开始前30秒，弄个倒计时的画面，你们可以做吧？钟表滴滴滴的声音，全国人民一起倒数。 开场必须要热闹，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把舞蹈演员都喊上来，能上几个上几个，穿着大红衣裳……” “我们没有经费购置服装！”黄艺鹤提醒。 “我来搞！穿着大红衣裳跳一段，然后左右分开，四个主持人从中间走出来，脸上一定要笑，抱拳拱手，说过年好！过年好！ 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第一个正式节目可以唱歌，然后介绍演员，让观众点播，猜谜语……紧跟着上语言类，相声、小品都可以，先把场子炒热……” 陈奇侃侃而谈，黄艺鹤越听越惊，好像整场晚会已经在他脑中从头到尾演了一遍。 而且是千锤百炼那种。 “哎？” 陈奇说到最后，忽道：“能不能请领导人来现场？” “你要干什么？”黄艺鹤瞪大眼。 “给全国观众们拜年啊！”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你这些内容已经大胆到捅破天了，就别再自己加码了！” 黄艺鹤一脑袋汗。 陈奇耸耸肩，行吧，想当年领导还真的亲临现场，给大家拜年哩。 ………… 且不说这边如何研究，单说圣旨发下去，全国各地相关的文艺团体都开始躁动。 杭州。 今年为了培养戏曲新人，浙江曲艺界从全省2000多名戏曲学员中选拔400名参加会演，又挑了40个人，组建了小百花越剧团。 未来数年，小百花会在全国巡演，甚至去香港演出，打下赫赫名声。 小剧场里，一群女孩子挥汗如雨，在排演一出新戏《五女拜寿》，里面的男性角色都是反串的，后来这部戏还被拍成了电影。 陶蕙敏饰演五女儿。 休息间隙，她走到一旁，从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这个杯子是她拍《太极2》去香港的时候，陈老师送的，何情也有一个……她很怀念拍电影的经历，可惜拍完就回来了，没再联系。 “小陶！” 一个女人凑了过来，长的很有特点，又老又年轻的。 她叫何赛菲。 “问你个事儿……” 何赛菲神神秘秘的道：“文化部是不是调我们去京城演出？” “嗯？我不知道呀！”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在京城认识人，打听打听嘛！” “哎呦，我能认识谁呀……” 陶蕙敏哭笑不得，正此时，茅威涛也过来了，同样神神秘秘：“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什么晚会，领导们正研究呢。” “是我们都去么？” “好像挑几个人吧……” “都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一位老师忽然上了台，拍拍手将大家叫到一起，道：“说件事情，文化部和中央电视台要搞一场春节晚会，让我们选送五个人。” “老师！为什么是五个人？”茅威涛举手问。 “因为安徽黄梅戏也要了五个，就是她们所谓的五朵金花，节目组的意思是让我们比试一下。” 女孩子们顿时叽叽喳喳。 “这次要在除夕夜全国播放，你们要更加努力，我们会挑选最优秀的五人，代表浙江，代表越剧出去！” ………… 安徽，黄梅戏剧团。 马兰，吴琼，吴亚玲，袁玫，杨俊也收到消息了。她们为什么称作五朵金花？因为去年已经去香港表演过了，港媒给起的外号。 大众比较熟悉的应该是马兰，在《西游记》里演唐僧的母亲，后来嫁给了余秋雨。 再有就是袁枚，《红楼梦》里演袭人。 “浙江越剧那边也选了五个，到时可能比试一下！” “比试？我们才不怕呢！” “比就比！” 小百花尚未成名，她们比越剧那边要红，心气很高。 …… 周洁和董智芝都是上海歌舞剧院的。 周洁正在拍李翰祥的戏，李翰祥又痛骂陈奇，总惦记他组里的人。董智芝是当年为《包青天》选角的时候，陈奇在上海见过一面，也算认识。 这两位即便不当演员，也是个优秀的舞蹈家，上春晚是有实力的。 甘肃歌舞剧团的张京棣，《丝路花雨》舞剧的主演，《西游记》里演白鹤仙子，没有台词，只负责跳舞。 反正这些人接到邀请都很诧异，但也不能不去。 其中最诧异的自然是陈佩斯和老茂了…… 陈佩斯以前在农村插队，老爹陈强托关系把他调回来，塞进了八一厂，拍了几部戏，小有名气。 而朱时茂是福州军区话剧团的，凭借《牧马人》成名，明年才会调进八一厂，由此才与陈佩斯认识，开始了一段孽缘。 陈奇是单独找他们，所以都很奇怪。 老茂距离远，不能来，陈佩斯直接杀过来了。 第385章 王霏 央视老楼。 在文艺部的楼层，专门辟了一间办公室，外面临时挂了一张牌子：春晚筹备小组。 杨洁正在屋里唠嗑：“《除妖乌鸡国》内部已经看完了，大家对人物形象提出了一些批评，但总体意见还是认为拍的不错，效果超出预期，决定在10月1号试播。” “那下面您拍什么？”陈奇问。 “然后就去四川拍《偷吃人参果》了！” “再然后呢？” “《祸起观音院》《三打白骨精》！” “女儿国啥时候拍？” “早着呢！” “那我剧本写早了，您就不能提前拍？” “说得轻巧，我拉扯这么一帮子人容易么？要什么什么没有，全得自己解决，全组一台摄像机，300万资金，女儿国在81难里排后边去了，我虽然不按顺序拍，也得尽量拍前边的。” 杨洁2月份去选景，5月份回来，7月份拍《除妖乌鸡国》，折腾了一圈非但没有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好像年轻了几岁。 事业是男人的春药，也是女人的。 她又道：“小陈，你之前说的还作数么？就是什么吊威亚？” “您要吊威亚了？行，我马上叫人去支援！” 陈奇毫不犹豫，道：“我最近赚了点外汇，买了些设备，也有摄像机（不是摄影机），可以借您一台。” “当真？”杨洁一惊。 “当真！” “哎呦，你可帮了我大忙啊！” 杨洁大喜，道：“你不清楚啊，我们一台摄像机不知道有多困难，没说的，我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们抽空来趟春晚吧，就当谢我了。” “那我们干什么呢？还得准备节目？” “你让师徒几个扮上，往台上一站就行了！” “没问题！你帮我这么大忙，我说死也得腾出时间来！” 杨洁兴高采烈的走了，黄艺鹤奇怪，道：“以我对你初步的了解，你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 “这叫什么话？我大方的很哩，你多相处就知道了……” “咚咚咚！” 正此时，又有人敲门进来，圆溜溜的一张脸，贼眉鼠眼，面貌清奇，几千年才出一个。陈奇乐了，道：“佩斯同志，你怎么来了？” 陈佩斯现在还有头发。 在梁天之前，他才是大城市后进青年的典范。 “陈奇同志！” 他进了屋，笑嘻嘻的样子：“不打扰您吧，我来跟您请教请教。” “客气，尽管说！” “您在北影厂待过好长时间，我也是北影厂出身，以往我俩没打过交道，您跟葛尤那小子关系好，按理说您应该找他啊，为什么会找我上晚会呢？” “葛尤还不成熟，你已经有自己的风格了，我觉得你很适合舞台表演。” “可您这没头没尾的，冷不丁叫我演，我都不知道演什么？” “那我给你介绍个搭档，《牧马人》看过吧？” “看过啊！” “朱时茂，浓眉大眼的，跟你形象极度反差。我也找他了，你俩可以搭个伙，一块研究。” “这这这不强人所难么？我们都不认识，您可不能这样！” “我跟你讲，这个小品啊，就是短戏剧。将内容压缩在20分钟以内，但要有完整的故事，有铺垫，有转折，有高潮，有戏剧张力，全程不能冷场，得让观众乐！” 陈奇站起身，盯着陈佩斯道：“一般人掌控不了，我是觉得你在喜剧上颇有造诣才找你，既然你不敢做，那就算了！” 年轻人或许什么都不怕，但一定怕激。 陈佩斯知道他在激将，却偏偏戳中了心窝子。 整个华语圈，称得上真正懂喜剧的，无非就那么几人：陈佩斯、王朔、梁左、葛优、周星驰……除了葛优是纯表演，其他几位都有很棒的创作力。 最好的喜剧，一定是有内容、有思想、并且好笑。 次一级的，就是好笑。 最次的，不好笑还装成好笑，近十年春晚的小品都在内，还有贾玲。 “您，您真这么想？” “当然，你现在才刚起步，将来绝对比你父亲更辉煌！” “行，这活儿我接了！就冲您这份看重！” 陈佩斯走了。 “又忽悠走一个……” 陈奇重新坐下，拿张纸扇扇风，道：“我都成居委会大妈了，为人民群众解决各种难题，下一个是谁啊？” “胡松华！” “嗯？你不是选定他唱歌了么，他不愿意？” “不是，他给侄子托托关系，想让侄子加入小合唱，那孩子叫胡军，14岁！”黄艺鹤道。 胡军的爹叫胡宝善，大爷叫胡松华，俩人都是著名的歌唱家，这便是提过数次的文艺世家子弟…… “好嘛，星二代终于来了！” 陈奇打了个呵欠，没啥反感的，他在各大文艺团体征集会唱歌的孩子，就是想要星二代。 ………… “妈，我一会说什么啊？” “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让你唱歌你就唱，但要记住，一定得有礼貌！” “哦！” 央视大楼，煤矿文工团的女高音歌唱家夏桂英，领着女儿走了进去。 小姑娘留着一头短发，相貌不出色，鼻梁有点塌，身高比同龄人高一些，步子很大，有一股愣头愣脑的冲劲。 夏桂英找到春晚筹备小组，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那个少年合唱，是在这面试么？” “对对，请进！” 黄艺鹤过来招呼，笑道：“怎么称呼……哦哦，煤矿文工团，这就是你女儿吧？” “快叫人！” 夏桂英拉了一下，小姑娘鞠躬道：“叔叔好，我叫王霏，今年13岁！” “声音挺好听的，那就唱一段吧？” 黄艺鹤刚刚示意，忽从后面传来个声音，问：“你在哪里上学？” 嗯？ 王霏看着那个家伙，回答道：“我在东直门中学！” “学习成绩怎么样？” “……” 王霏心有不爽，但也得答：“学习还好啊！” “听过港台音乐么？” “喜欢邓丽君么？” “知道谢贤么……不知道啊，谢贤是香港的一个电影明星，他有个儿子，今年2岁……” 这人问东问西的好生讨厌，王霏就快要不耐烦时，他终于闭了嘴，道：“那就唱一首吧。” “嗯！” 她立定站好，双手笔直下垂，中指摸裤线，开口唱：“大海呀大海，就像妈妈一样，走遍天涯海角……” 黄艺鹤顿时眼睛一亮，这孩子的声音清灵透亮，一听就是个好苗子。他回头看了眼，陈奇点点头，遂道：“可以可以，你女儿入选了，等具体通知吧！” “谢谢您，谢谢了！” 夏桂英非常开心，王霏嘟着嘴，仿佛理所当然，小屁孩拽啊拽的出去了。 俩人忙了一会，又有家长带孩子来。 这位母亲是中国电影乐团交响乐队的小提琴手，也算搞文艺的，她女儿胖乎乎的脸，貌不惊人，但很外放，不怯场，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张蔷，今年15岁！” （冇了…… 欠一章） 第386章 要做音乐 “你要唱什么歌？” “《什锦菜》！” “哟，卡朋特？” “你知道卡朋特？” 本来没啥精神的张蔷眼睛一下子亮了，陈奇笑道：“我还知道《takemehome，countryroads》《moonriver》《我喜欢你比我能说》呢！” “前两个我知道，后一个是什么？” “《morethanicansay》！” “嗯？？？” 张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咧开大嘴捂着肚子笑：“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点礼貌没有！” 她母亲又急又尴尬，连忙拉她，她却只等自己笑完了。 “没事没事，孩子爱笑是好事……” 陈奇摆摆手，等她这个劲头过去，才道：“好了，开始唱吧！” “嗯！我唱英文歌可好听了！” 张蔷非常自信的往前走了一步，也不似王霏那般立定站好，全身都很松弛，开口唱道：“good-bye，joe，hegottago，meohmyoh，hegottagopolethepiroguedownthebayou……” 这是卡朋特的《什锦菜》，而对国内来说，他们最被熟知的当然是那首《昨日重现》了，英语听力课的必备曲目。 张蔷的声音，第一感觉是嫩，像小孩子一样，将来长大了也像小孩子。 然后是脆，特别清脆提劲，听了不会困。 总之是一种很奇特，又很突出的声音，唱起英文歌味道也很足，发音都很准，一看就是自幼熏陶，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没这条件。 一曲唱罢，她炯炯有神的看着陈奇，陈奇道：“可以，你入选了，具体等候通知！” “耶！妈妈你看，我就知道我能入选！” “你闭嘴！” 她妈妈还是个正常人，忙道：“多谢两位看重，多谢！” 待她们出去，黄艺鹤担心道：“这孩子会不会有点太叛逆了？” “又不让她唱英文歌，怕什么？不听话就踢出去，又不是圈死人选了。” “那倒也是！” 黄艺鹤点点头，问：“江珊、王霏、张蔷、胡军，已经四个了，我们选几个？” “6-8人吧，男女对半，唱2-3首歌！” 接着，陈奇又与他研究细节，这是最令黄艺鹤惊诧的。 因为他所谓的细节，是包括灯光怎么打、现场的背景音乐、主持人服装的搭配、桌布的颜色款式、用什么样的气球彩带等等，一帧一帧的抠。 陈奇向文化部申请了1200块钱的资金，嗯，1200块。 其中的500块用来买5千份奖品，笔、本子、文具盒什么的，剩下700块，购置服装、道具之类。现场三台摄像机，全体工作人员加目前确定的演出人员，一共60多个。 “史上最简陋的春晚了！” ………… 历史上，黄艺鹤在82年的11月份，才接到筹备春晚的任务，而2月份就除夕了。 满打满算，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和马季、姜坤能把一台晚会操办成那个水准，足以证明能力。现在多出2个月，有5个月的筹备期，那更加充裕。 目前的方案是：1月末，香港一行人出发，先到上海游玩数日，然后来京城游玩，再参加2月12日除夕夜的春晚。 央视派一台摄像机，全程跟随录像。 名单包括徐克、施楠生、冼杞然、林岭东、牟敦蒂、刘德桦、张明敏、钟楚虹、刘雪华、邱淑珍……他们不会全都上晚会，有节目的才上。 陈奇则定在年末回来，他把流程对黄艺鹤捋了几遍，黄艺鹤相当于执行导演了。 他回来这一周行事匆匆，每天都跑来跑去，见各路人马，即便在离开这天的上午，他还见了两个人，一个是李玲玉，一个是胡伟立。 胡伟立还在北电教书呢。 他会在86年去香港，陈奇要让他提前了，条件很简单：“我会在香港成立子公司，用子公司的名义签您，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香港工作。 您在完成公司任务的基础上，我不限制您在外接活，挣的钱全归您自己。” 胡伟立二话不说：“干了！” 他历史上之所以去香港，就是为了多挣钱，给孩子出国留学用，现在能堂堂正正的去，何乐而不为？ 李玲玉就更熟悉了。 她为《太极》唱过歌，在《美丽人生》演龚雪的妹妹，陈奇早就想签她了。 按照原本轨迹，她会考进东方歌舞团，随随便便发张专辑，就是几百万的销量，甜歌皇后一代目。 “您要是签了我，我是在内地还是在香港呀？” “你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不过你的发展路线主要还是在内地，我会让你出口转内销，在香港制作专辑，在内地发行……” 李玲玉今年18岁了，愈发亭亭玉立，明显心动，但道：“我得跟爸妈商量，我自己做不了主！” “行，你确定了就去乐春坊找梁晓声，那边都是自己人！” ………… “轰！” 随着飞机起飞，陈奇离开了京城，奔去上海。小杨全程陪同，亲眼看着他如何忙碌，肩负两京一十三省的重任并没有将这个男人压垮。 陈奇闭着眼睛，利用短暂的时间还在思索。 王霏、张蔷、李玲玉都是要签的，这年头做音乐可赚钱了，哪怕有盗版也赚钱。各地的音像社机器一开，印的不是磁带，而是钞票。 大名鼎鼎的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一年能盖一栋大楼！ 王霏年龄尚幼，张蔷和李玲玉在80年代可是超红的，她们俩几乎没啥原创，都是翻唱，但成就了一个电音女王，一个甜歌皇后。 而陈奇现在面临一个问题：音乐与电影一样，都是体制垄断，只有各地的音像单位才有资质发行。东厂被授予在香港自由经营，在内地可不是。 他还得想个办法，如何把磁带卖到内地来。 从京城到上海很快，陈奇刚眯一会，小杨就拍拍他：“奇哥，快落地了！” “哦！” 他坐直身子，打了个呵欠，一脸困倦。 不多时，下了飞机，俩人先跑到上影厂的招待所办好入住，跟着马上来到ja区的万航渡路，相距不远，大概三公里左右。 门口挂着牌子，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第387章 成语动画廊 伪满时期，日本在长春建了一家“株式会社满洲映画协会”。 日本投降之后，我党成员秘密进入“满映”，组织职工开展斗争，将其演变成了东北电影制片厂。1950年，该厂的美术片组南迁上海，先加入了上影厂，后来随着人员扩大，便独立出来建了上美影。 摄影车间里。 《三个和尚》的导演马克宣正在工作。 他40岁出头，在上美影算年轻的，这里也是师徒制，原画师带原画师，动画师带动画师，简单区分：原画师是画画的，动画师是将画做成动画片的。 马克宣就是动画师出身，现在是导演。 “小马！” 一个老职工忽然凑过来，道：“门口有人找！” “谁啊？” “说是叫陈奇！” 嗯？ 马克宣没反应过来，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但为什么会找自己啊？随后才记起来，哦，在首届金鸡百花上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他依旧莫名其妙，出了来，走到大门口。 “陈奇同志！” “冒昧打扰，见谅见谅！” “没关系，您先请进！” 陈奇第一次来上美影，四处打量，马克宣主动介绍：“左边这栋是动画大楼和摄影车间，右边那两栋是我们的文学组、音乐组和放映室……” “您这边也不小啊？” “小着呢，跟上影厂没法比。” “那是，人家产业多！” 马克宣把他领到一间接待室，泡了杯茶，笑道：“您可是电影界的大红人，怎么突然来我们这里了？莫非也想做动画片？” “您还说着了，我是想做。” 陈奇喝了口水，道：“我先问一声，贵厂接受委托或者代工么？” “呃……79年我们为日本东映株式会社的《宇宙战舰大和号》做过代工，主要是描线、上色7000余张画稿，然后就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 “呵呵，说来话长！” 马克宣不愿多提。 陈奇又道：“那我如果委托你们做一部电视动画，您觉得可行么？” “电视动画？” “长篇连续，很多集的那种。” “这个……” 马克宣似乎很为难，想了想，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您跟我说也没什么用，我带您去见见厂领导？” “也好！” 说着，马克宣带着他上楼，径直到了一间屋子，外面牌子写着“厂长办公室”，悄声道：“您进去谈谈，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咚咚咚敲门。 “请进！” 进了去，一位白发苍苍，年近70的老同志坐在里面，正是上美影的厂长特伟——本名不叫这个，为了革命需要，改的名字。 他是老革命，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就组建过救亡漫画宣传队。 1957年任厂长，一直干到现在，与汪洋的情况差不多，同样威望极高。导演过《小蝌蚪找妈妈》《牧笛》《金色的大雁》，后面还有《金猴降妖》《山水情》等等…… 马克宣把情况一说，转身就走了。 特伟很热情的招待陈奇，寒暄一番，道：“你们是做电影的，为什么突然想做动画？还是电视动画？” “这个说来话长，容我们稍等一等。我今次是想找贵厂承接制作的，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虚心请教，我听说79年贵厂接过一次活，为什么后来不做了？” 陈奇道。 “很简单！第一，厂里每年都有指标，我们得完成任务，都去帮别人加工了，谁来干自己的活？” 特伟声音依旧洪亮，说话很冲：“第二，我们上美影的宗旨，是标民族之新，立民族之异，创造具有中国气派的动画作品，怎么能天天做外国人的东西？ 第三，我讨厌日本鬼子，若非当年中日友好，我都不想接这个活！” “哈！” 陈奇一乐，竖起一根大拇指：“您是性情中人，我也讨厌日本鬼子！” “你不用跟我套近乎，你在电影界名气很大，出口创汇我也很佩服，是个能人。但你想让我们帮你加工，嗯，理由我已经说了。” “老厂长，您先听我解释。” 陈奇没想到特伟是这么个脾气，酝酿了一下，把原先准备的说辞临时修改，道：“首先我肯定不是日本人了，也就无关民族大义。 我在香港开展工作，您可能不清楚，那边没什么底蕴的，一片文化沙漠。 香港同胞被英国人统治，受了几十年西洋文化的冲击，老一辈还好，年轻一代连普通话都不会讲了，更别提我们的传统文化和历史。 我做这个电视动画的初衷，正是为了香港的孩子们，让他们正确认识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文化。” “哦？你想做什么？” “《成语动画廊》！” “讲成语的？”特伟一愣。 “正是，我的构想是设定两个主持人，一个比如说熊猫博士，熊猫是我们中国特有的宝贝，再设定一个可爱的机器人，可以吸引小孩子。 每集讲一个成语，加上片头片尾，3分钟左右。但不能干讲，用小故事的形式把成语表现出来。 这种动画多有意义啊！ 不仅可以给香港小朋友播放，还可以给澳门同胞、台湾同胞、海外侨胞播放，成语就是中华文化的浓缩精华，是我们全世界中华儿女的根啊！” 《成语动画廊》，上点年纪的人应该有印象吧…… 陈奇想让上美影代工，不能上来就拿商业片，内地体制还是保守的，但成语故事不一样，这东西是绝对的文化正确，谁也说不出来啥。 连台湾都说不出来，现在的台湾也秉承着中华传统，不像后世的所谓“去中国化”，历史课本里从商周到隋唐，只有8页…… 此刻，特伟同样说不出来。 他甚至很支持这样的作品，但依旧犹疑：“你的立意非常不错，可我们还是有实际问题，不能不顾生产，抽调业务骨干给你。” “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老画师，几个年轻人就行，反正他们在厂里也是要学习的，正好增加他们的工作经验，一举两得。” “……” 特伟沉吟不语，过了半晌，终道：“好吧，看在孩子的份上！” 他当即又叫来马克宣，带陈奇去找负责具体业务的同志。 第388章 渗透 “老厂长答应了？” “是啊！” “您，您怎么说服他的？老头顽固着呢……啊呸，老厂长立场坚定着呢！”马克宣一脸不可思议。 “立场坚定说明心有信仰，心有信仰就很容易被一些东西触动，比如孩子，比如中华文化……可能你们没用对方法，他是个经过革命考验的老前辈，难得啊！” 陈奇莫名叹了口气，还想补一句话：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在改革大潮来临时，越是固执己见，被冠上“保守派”的帽子。 上美影为什么完蛋啊？ 就是转型太晚了，并且失败了！ 俩人到了主楼，进了摄影车间，马克宣叫来一个人，也是40来岁，介绍道：“这位叫王伯荣，是我们的主任，《南郭先生》您看过吧，就是他的作品。” “哦，久仰久仰！” 《南郭先生》嘛，滥竽充数的故事。 这部动画牛逼的地方在于：它运用了汉代画像砖和石雕的造型特点，古朴大方，典雅浑厚，别具一格。 要说上美影是真牛逼啊！ 什么剪纸动画、陶土动画、木偶动画、水墨动画，仅从技术上，就有如此多的品类，剪纸和水墨更是中国独有的技法，可惜后世已经太少了…… 王伯荣和马克宣显然都是青壮派，关系非常好。 把事情一讲，王伯荣想了想，问：“剧本谁出？” “我们出！” “要几集？” “起码100集吧！” 噗！ 俩人都喷了，道：“每集3分钟，100集300分钟，我们厂一年的生产指标也不过400分钟啊！” “每集片头片尾是一样的，正式内容也就2分半，我先要一集看看，不用片头片尾，一个月能做完么？” “一个月？！！！”俩人又叫。 “太久了？”陈奇疑惑。 “您开什么玩笑，太短了啊！” “这么说吧，我们厂500人，平均每人每年大概创造1分钟的动画。” “啊嗲拉娘来！” 陈奇跟姐姐学了一句感叹，这什么计划经济效率啊？ 他也想了想，上美影做动画，基本6000-10000每分钟——网上都说《葫芦娃》总成本才6-7万，纯属扯淡啊，葫芦娃每集10分钟，每集成本是6-7万。 不要以为做动画片很便宜，贵着呢，《大闹天宫》60年代出品，花了100万，那个年代的100万！ 但是！ 这个成本，是在没有市场压力下，专为艺术创造不断试水试出来的。比如《大闹天宫》，做了三年，一张画稿反反复复花了上百张，成本都在这里面。 而陈奇要的是流水线工业生产，《成语动画廊》这种东西肯定便宜。 “我不要求多么精美的原画，熊猫像熊猫，老虎像老虎，人像个人，差不多就行了。背景也不用精美，是那个意思就得。 我甚至把熊猫和机器人的形象给你们，也不用你们设计…… 一句话，4000港币一集，干不干？” 原版《成语动画廊》，一年多的时间做了180集，陈奇已经是考虑他们的体制内工作习惯，给他们适应期，严重放水了。 “您用港币结账？” 王伯荣眼睛一亮。 “说不定还有一些侨汇券哦！”陈奇笑道。 “您稍等啊！” 王伯荣和马克宣闪到一边，开始嘀嘀咕咕。 “能做完么？” “能吧，看他那意思不用设计太多动作和色彩，打好开头，画几张稿可以反复用，主要是配音。” “100集的话，就是40万港币，大活啊！” “……” 俩人对视一眼，又回来了，问：“资金是给厂里，还是给我们小组。” “外汇你们留的住么？自然要经手厂里，但我给你们计件薪酬和一定的奖金。” “我们接了！” “那好，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签协议必须在一个月完成，如果超时，会追究你们违约责任。” “没问题！” 陈奇先行离开了，之后会派人来对接。 王伯荣和马克宣仔细研究，越研究越觉得简单，比如做狐假虎威这个成语，一只老虎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重复动作，加上配音就可以水好几秒。 老虎肢体僵硬，不连贯，也没问题啊，看的又不是它肢体，而是故事寓意。 而放在上美影的作品里，哇，一个连贯动作下来，可能要画几百张稿…… “我们俩够么，要不再找人？” “再找两个就行了，要年轻的，今年刚分配来的就不错。” “也是，老同志肯定不干这活，嫌掉价。而且这事不要声张，低调低调。” 密谋间，一个以青壮派为核心的群体正在萌发，被某个无良家伙撬开个缝，慢慢渗透进来。 ………… 陈奇回头看了看上美影，忽问：“你看过《大闹天宫》《哪吒闹海》么？” “当然看过！” “感觉如何？” “好啊，非常好看！”小杨道。 “但一个产业只有这样的作品是不行的，动画想要存活下来，甚至发展壮大，必须要商业化！ 我在掘上美影的根，当然，我会双管齐下，一边流水线生产做电视，一边搞艺术创作做电影，动画电影在海外很吃香的……” “？？？” 小杨仰着一张清澈又愚蠢的脸，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听都听不懂！ “走吧！” 陈奇拍了拍他肩膀，道：“休息一天，明天回港……哎对了，今儿几号了？” “24号！” “24号……哈哈！” 他忽然乐了，好日子啊！ ………… 9月24日，大会堂。 无数海内外媒体都关注着这个地方。 出口处忽然有一些骚动，两方的安保人员护送着刚刚会谈完的撒切尔出来，她穿着一套蓝色的衣裙，面色凝重，脑中似乎还回响着： “关于主权问题，没有回旋余地。应该明确肯定：1997年中国将收回香港……当然不是今天，我们可以再等一两年宣布，但肯定不能拖延更长时间了。” “中国人穷是穷了一点，但打起仗来是不怕死的！” 她往下走，先看到了记者，顿时绽开笑脸，向记者示意。 而就在她继续下台阶时，或许是心乱失神，或许是“刚做完静脉曲张手术，没有恢复好”，总之她一不小心，高跟鞋忽然与石阶相绊。 她身体顿失平衡，手袋先甩了出去，然后鞋跟也掉了…… “啊！” 有人发出了尖叫，引得众人目光齐齐转向这个方向。 她~摔~倒~了！ （冇了…… 还欠一章。） 第389章 打麻将 “香港将成为‘铁娘子’政治生涯的滑铁卢！” 国际媒体用这样的标题来形容撒切尔的这一跟头。 大陆为了表示尊重，淡化了此事，港媒却已经高潮了，亲英派嘴硬，咬定撒切尔刚做完静脉曲张手术，没有康复就投入到工作中，劳累过度，才意外摔倒。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却将其形容为：“在谈判当中碰了钉子，神情落寞的走出大门，心神不定巴拉巴拉……” 总之，在撒切尔摔跤后，香港股指跌了25个点。 美元兑港元创下1：6.97的最新低，并且一路狂跌，最低达到了1：9，直到港英政府以百分百外汇储备保证，以1：7.75的汇率与美元挂勾，才稳定下来。 撒切尔摔之前，携马岛大胜之威，香港不少人摇旗呐喊。 摔了之后，只要脑筋正常的家伙，都不会认为英国还有什么机会，香港必然收回！甭管她是什么原因，摔了就是摔了，普通民众只看这个结果。 ………… “啊啊啊，它动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夜色中的清水湾片场，龚雪把着方向盘在尖叫，李连结坐在后面一脸惊慌，小莫在副驾驶淡定指导：“左脚轻踩最左边的，右脚轻踩中间的……” “左边的！中间的！左边的！中间的！” 这就看出小莫的经验了，他不说离合、刹车，直接说位置，龚雪顺利找到，车速缓了下来，小菜鸟又有了勇气：“哇，我开车了！” “慢慢打方向盘，绕一圈，打多少回多少！” “哇！” 龚雪笑的开心，成功绕场三圈，意犹未尽。李连结迫不及待的抢占位置：“该我了！该我了！” 他操作起来要顺滑一些，同样绕了几圈，小莫看看时间，问：“雪姐，还练么？” “明天再练吧，先回去！” “好！” 李连结还想多开一会，奈何小莫不听他的，只得把驾驶位让出来。 这是《太极3》剧组，俩人下了戏，没什么事就跟着学车。李连结坐在了副驾驶上，道：“小莫，你看我们多长时间能学会啊？” “……” 小莫乜了他一眼，奇哥在的时候，你叫我小莫，我不挑你理；奇哥不在了，你想想该叫我什么？ “呃！” 李连结没等来回应，有点尴尬，龚雪打圆场：“我们一礼拜能学会么？” “如果说学会，很容易，开车关键要熟练，这就得花时间了。” “意思是我们得自己买车呀？” “香港汽车很便宜，这辆高达才一万多港币。” “便宜没好货，我得攒钱买辆好的！”李连结道。 龚雪也瞧了他一眼，这孩子有时候说话太直，故意问：“哟，你这信心满满的，拿多少奖金了？” “嘿嘿，没多少！你肯定比我多。” “我一分钱奖金都没有呢！” “啊？奇哥没给你发奖金？” “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北影厂倒是给了我一百块。” 李连结忽然有点同情了，凑过去小声道：“姐，你别跟人说啊，两部《太极》奇哥一共给了我一万块。” “人民币？” “嗯嗯！” 龚雪知道他对陈奇的重要性，捧着他聊天：“那你可以呀，全国电影演员加起来都没你赚得多，不像我，我那几个钱都不够打麻将输的。” “她们还拉你打麻将？” “哪躲得过去呀！” 李连结更同情了，忽道：“你不会跟我借钱吧？” “那你借不借？” “肯定借啊，你跟我亲姐姐一样。” 李连结笑嘻嘻的，龚雪也笑笑，脑子里浮现出陈奇对他的评价：好名贪利，容易走极端，有情义，但不太多…… 回了宿舍楼。 俩人都住在8层，与傅奇家同一层。 电梯一开，龚雪轻手轻脚的出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轻手轻脚的往自己房间走，结果刚掏出钥匙，隔壁门就开了，施楠生跑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就等你呢！” “哎呦，你们找别人吧，我真不会玩！” “快点啦，正好替雪华！” 龚雪欲哭无泪的被拽了进去，李连结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 “小龚，来来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屋里早就摆上了，傅奇不在，可能受不了女人们叽叽喳喳，只有苦逼的傅明宪在家端茶倒水。 石慧一身家居服，像个普通的香港师奶，钟楚虹穿着清凉，依旧露出两条大腿，对着龚雪礼貌的笑笑，没讲话，身前堆着一小摞零钱，看来手气不错。 刘雪华后面很爱打麻将，这会还年轻，也被抓来凑数，叫道：“你总算回来了，三个赢我一个啊，该你了该你了！” 她起身，把龚雪按在自己的位置上，施楠生也落座，哗啦哗啦洗牌。 “拍戏那么累放松一下嘛！” “不多留你，打八圈放你回去！” “好吧……” 龚雪无奈，只得从包里取出一些零钱来，玩的倒不大，但她开始也接受不了。 赌钱诶！ 在内地要枪毙五分钟的！ 她坐在石慧的上家，自己上家是施楠生，对面是钟楚虹，她笨手笨脚的码牌，排列组合，两个的，三个的，哪个可以碰，哪个可以吃…… 刘雪华坐在沙发上，陪傅明宪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报撒切尔的新闻。 石慧道：“我看了些英文报纸，不要太好笑的哦，非讲她刚做完手术，管她做不做手术？她做手术，香港就不收回了？” “慧姐，你的意思是香港必定收回了？”钟楚虹问。 “当然要收的，英国是一丈布丢了九尺——就剩一吃（尺）哩！当年香港军警还记得吧，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跑到沙头角射击，连我们民兵都没打过。 依我看，就是政策太求稳了，让英国人记吃不记打，推平算了！” “慧姐，你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嘛，我是本地人啊！”钟楚虹道。 “你也是同志了，不要怕的……小龚，打牌呀！”石慧催促。 “等下等下！” 龚雪手忙脚乱的看牌，犹豫道：“我好像胡了？” “胡了就推！”施楠生道。 “我不太确定呀！” “那你炸胡喽！”钟楚虹笑道。 “哎呀，我，我……” 龚雪还是伸手一推，施楠生一瞧，笑道：“屁胡啊？没事，屁胡也是胡，你看你越来越熟练了吧？我就说上海女人天生会打麻将的。” “我可不同意，京城女人也会玩的！”刘雪华喊了一句。 “那你不敢玩？”石慧道。 “香港女人才是会玩的！”钟楚虹道。 “是呀是呀，京城女人是要上春晚的！”施楠生道。 “哈哈哈！” 四个女人一起笑的威力，何~~~其恐怖？刘雪华气呼呼的，捏傅明宪的胖脸。 第390章 男人要逼紧一点 屁胡，就是胡最小的牌，赢钱最少。 少也是钱呀，龚雪收了钱，仿佛不怎么抵触了呢，手指头都变灵活了。石慧洗着牌，问：“小陈几时回来？” “就这两天。” “我听说你好像要做主持人呢？” “他非让我做，我在部队报过幕，也算有些经验。” 施楠生羡慕道：“阿奇对你没话讲，徐克对我要是有他一半，我下辈子也跟定了。” “哪有？真要说神仙眷侣，慧姐才是呢！”龚雪笑道。 “我这辈子两件得意事，一件追随教员，一件找了傅奇，不过说起来……” 石慧忽然换了上海话，问：“侬拉见过爷娘了伐？（你们见过父母了么）” “……” 龚雪一愣，道：“呒没。” “侬拉刚婚事体了伐？（你们没提过结婚的事？）”施楠生也问。 “阿拉呒没讲过呀，阿拉哪能好自家先开口啦。（没提过，我哪能自己先开口）”龚雪道。 “侬迭能哪能来赛，男宁是要逼一逼额！（你这样不行啊，男人要逼紧一点）”石慧道。 施楠生很赞同，道：“香港漂亮女宁老多额，辰光一长，勿晓得有多少女宁倒贴……（香港漂亮女人多，时间一久，不知道多少女人倒贴）” “喂喂！” 钟楚虹不爽了，指着自己鼻子：“四个人打麻将，三个人排挤我啊？讲粤语！” “嗯？？？” 三道视线转过来。 钟楚虹一萎，弱弱道：“讲国语喽，我多学着点。” 她随手打出一张：“九筒！” “等下等下！” 龚雪又开始手忙脚乱，然后一推：“我又胡了！” “哇，我点炮啊！” 钟楚虹仔细查看她每一张牌，这把胡的蛮大，嘟嘟囔囔的数钱：“连胡两把，还说自己不会玩。” “我是真的不会玩，我还没吃饭呢，你们放了我吧？”龚雪还有点不好意思。 “赢了就跑怎么行？” 她给了钱，麻利的洗牌：“继续继续！” …… 又打了几把。 龚雪今天手气爆好，赢了不少牌，面前的零钱越来越多，钟楚虹的钱越来越少。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忽听有人敲门，傅明宪跑去开，随即大叫：“哥哥，你回来了！” “阿奇回来了？” “这一趟够忙的吧？” 陈奇手上还拖着行李箱呢，风尘仆仆的进了屋，一瞧这场面，笑道：“我在前线奔波奋战，你们坐镇后方也是不易啊！” “少来，我们得空才玩，可没耽误正事！” “……” 龚雪低着头，觉得有点丢人，打麻将在后世不算什么，但现在，如果成天咔咔打麻将，那等同于盲流，何况还是个女同志。 石慧瞧她一眼，问道：“小陈你会不会？来打几把！” 龚雪立时站起来：“你替我玩吧，我没吃饭就被她们拉来了。” “那煮点面吃吧，去厨房找找，顺便给我们带点，芝芝去帮忙！”石慧道。 “哦！” 傅明宪屁颠屁颠的领着龚雪做饭去了。 陈奇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笑道：“三娘教子局！” “喂，你会不会玩？”施楠生问。 “打麻将而已，开心最重要，有没有三带一？春天有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会不会？” “会会……” 陈奇看了看牌，又看了看桌上的牌，自信的扔出一张：“九筒！” “哈哈哈，胡了！” 钟楚虹猛地一推，乐道：“翻两番，给钱给钱！刚才我九筒点炮，现在你又打九筒，一报还一报。” “给就给喽！” 陈奇给了钱，对石慧道：“阿姨，春晚的一些内容定了，你真的不上？” “我们不去了，年纪大了受不住，你们玩吧……对了，你们要到上海吧？陈思思住在上海呢，可以找她做导游。”石慧道。 陈思思，长城小公主。 她恋爱脑，跟个男人跑了，后来离婚又结婚，前年移居上海，代表作《三笑》，在里面演秋香。 “也行，正好我们要拍录像。” “哈，又胡了！” “唉，真是不走运！” 陈奇继续给钱，一边讲着筹备晚会的事情，一边陪玩，他好像真的不怎么会，牌打的很臭，输光了龚雪赢来的之后，自己还掏钱输。 而龚雪煮了一锅面，分碗盛，大家一起呼噜呼噜吃，刘雪华不玩也看热闹，傅明宪也很兴奋。 傅奇今晚是不回来了，在片场那边住，全屋女人只陈奇一个男的，放在后世就是闺蜜局，很常见的。现在也常见，唯独龚雪还在适应。 她在内地哪经历过这种？ 一群女人打牌，谈天说笑，一起吃饭，甚至还有酒。 …… 到了十点多，总算散了场。 陈奇上楼了，龚雪知道他累要休息，没有打扰。 回了自己屋子，关上门就检讨：“龚雪同志，你这样是不对的，玩物丧志，逐渐沉迷资本主义生活，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如此说着，却不怎么坚定。 这个时期，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外面的世界，她知道自己有点腐化了，为这种腐化感到羞耻，却又跃跃欲试。 而她洗了澡躺在床上，又想起牌桌上石慧和施楠生的教导：“男人要逼紧一点……可我怎么逼紧呀？” ………… “喂？” 楼上，钟楚虹一手捏着精致的钱夹子，主动的喊住陈奇。 陈奇诧异：“你还跟我讲话？” “少来！我问你，你真不会打麻将么？” “我都输了那么多，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家伙……” 她似乎想评价一句，想想又算了，道：“我回房了！” 说着进了屋。 “……” 陈奇耸耸肩，也进了屋子，洗洗涮涮，往床上一躺，确实很累。 但暂且也没有睡意，脑子里还在想事情。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让左派站稳脚跟，自给自足。 现在开始了第二阶段：即成立子公司，抹掉名头或者用化名，把电影发行到其他院线，最好能送去台湾，最好还能得个金马奖！ 如果真能拿金马奖，那可太有意思了！ 历史上，自由总会一直存在到97回归，但他不想让这么恶心的玩意活那么久，早死早超生。 简单说呢，就是他要让子公司打入敌军内部，无论电影也好，电视、音乐、动画也罢……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太清楚右派的作风了。 秉承国党的优良传统，内讧倾轧，见钱眼开，要钱都是明面上的，演都不演。 首先，他得找一个身家清白，没有通共历史的人做子公司的总经理，然后还是拍戏。 《开心鬼》是不行了，因为梁佳辉、邱淑珍已经被认定是左派，其他院线是不敢上映的。要拍新戏，要找那些在总会注册成会员的人来拍。 此外，内地的张俊钊承诺给他开戏，不能食言，陈奇已经想好了，将一部颇有名气的《黑炮事件》给他。 《黑炮事件》原本是西影厂出品，黄建新导演，改编自张贤亮1984年的——张贤亮是个老流氓啊！ 陈奇已经把故事框架讲给了梁晓声，让梁晓声操刀写剧本，再给张俊钊拍。第五代这帮人，每人的处女作都是一鸣惊人，在自己手里也不能耽误了。 总之，目前有计划的： 总公司的两部《开心鬼》《黑炮事件》，子公司筹备待定。 而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搞定开心鬼。 第391章 开心美少女 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比如徐小明。 他很早就是丽的电视的导演，拍完《陈真》之后就走了，然后邱德根入主，又把徐小明请回来，拍了《再向虎山行》和《霍东阁》。 1983年，徐小明写了一个少林题材的剧本，就是《木棉袈裟》。 他想去内地取景，最初想与北影厂合作，结果当时的fj省领导听说这个消息，邀请他与福建电影制片厂联手，还特意把他请到家里，吃了顿饺子。 没错哦，一省大员为了一部电影，请一个导演来家里吃饺子…… 徐小明被打动，遂答应合作。 内地方面给予了极大支持，取景横跨福建、河南、湖北、内蒙古，甚至动用飞机，航拍万马奔腾的场面，把徐小明彻底拍嗨了。 因为在香港，他只能在海边、郊外、山头取个景，憋屈啊！ 他不写悔过书，被封杀了，索性从亚视辞职，又去内地拍了《海市蜃楼》，可惜后面就没什么佳作，就转幕后了。 而现在呢，左派有钱了，把陈奇早早写完的《木棉袈裟》拎出来，请徐小明拍，整整提前了一年。 并且，他也是陈奇圈定的自己人，必然不会让他受委屈…… “阿凤！” “走，上楼！” 这日一早，徐小明开着车，带着徒弟李赛凤来到了清水湾片场。 李赛凤一头雾水，问：“师父，我们来这做什么？” “那位陈先生要见你！” “哪位陈先生？” “发生死符的那个！” “啊？” 李赛凤一咧嘴，此人名声之大，在电视圈也广为人知。徐小明笑道：“不用怕，是找你拍戏的，我接了银都的《木棉袈裟》，顺着我找到你很正常的。” “那找我拍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见了就知道了。” 俩人到了一间办公室，陈奇早就等着呢，起身迎接：“徐导演，上次傅叔叔找您来，我刚好不在，没能跟您聊聊，抱歉抱歉！” “我们上次虽没见，但我读了你的剧本，也算神交喽！” “哈哈，您来拍，我深感荣幸！” 嗯？ 徐小明惊讶他的态度，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 因为是同志啊！ 陈奇与他客套完，才转向李赛凤，小姑娘今年17岁，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随意扎着马尾，是非常符合大众审美的那种可爱的女孩子。 香港女星难出头，走捷径有两条路：拳头和枕头。 脱衣服主要是心理关，但当脱掉衣服的一刹那，包袱就没了，90年代女星下海拍三级一度成为风潮，有名又有钱赚。选这条路的包括李丽珍、翁虹、叶子楣、叶玉卿、温碧霞、邱淑珍等等…… 有露点的，有不露点的，都在港片历史留下了一笔艳名。 选择拳头的要吃苦，要拼着受伤丧命的危险，跟男人一样打生打死，所以香港的打女少，把台湾和海外都算上，也不过李赛凤、杨紫琼、杨丽菁、大岛由加利寥寥数人。 陈奇很喜欢李赛凤，认为她演技也不错，潜力没有完全发挥，早早退隐可惜了。 “请坐！” 他请二人就座，开口问道：“听说你在台湾生活过？” “……” 李赛凤看了看徐小明，见他点头，才道：“我和爸爸在台湾待了六年。” “那你国语说的不错？” “还好吧，算不上字正腔圆，能交流。”她说了一句普通话，确实还行。 “你拍左派的片子，对家里有影响么？” “呃……” 李赛凤思索片刻，道：“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之前跟爸爸，现在回香港跟妈妈，应该没影响吧。” “好！我这里有部片，三位主角，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邱淑珍知道吧，她是其一。你如果愿意，便是其二。这是个喜剧片，大概讲……” 他简略说了说，道：“我把它定义为青春片，受众是年轻人和学生。但我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很看好你的潜质，你愿不愿意与我们签约？” 李赛凤又看徐小明。 徐小明问：“陈先生，是与银都签约么？” “不，与我的公司签约。只要她点头，至少三部片的女主角等着她！” “师父！” 李赛凤心动了，她早就想拍电影了。 “我们考虑一下！” “可以！” 俩人出了来。 徐小明道：“你如果签了约，几年内就只能拍左派的戏，台湾会封杀你，右派也会封杀你。左派现在声势很好，可能会把你捧红，也可能让你白白浪费青春……” 他将利害关系讲清楚，末了道：“你签不签，自己决定！” 李赛凤犹豫，问：“师父啊，那你怎么接左派的戏，你不怕封杀么？” “我凭本事吃饭，到哪里都饿不死，我怕什么？再说我为什么不能去大陆拍戏，我就是中国人！” “……” 她又纠结许久，道：“其实我签约别的公司，也可能会红，也可能白白浪费青春，都一样的嘛！” “那你签了？” “嗯！” “你自己决定的，将来不要赖我！” “我不会赖你的！” 李赛凤没好气道。 历史上，她本该在今年拍摄第一部电影徐克的《新蜀山剑侠》，明年签约嘉禾，现在蜀山都没了。 ………… 《开心鬼》的三个女主角，性格各异。 一个是大大咧咧的运动少女，给了李赛凤；一个是内向的文静少女，陈奇决定让邱淑珍戴一副近视镜，装内向女孩。当然有了《孤儿怨》在前，她可能被视作腹黑变态少女…… 还有一个是叛逆少女。 也有人选。 北角协同中学。 李丽珍正在课堂上发呆，对老师讲的东西完全没兴趣。 去年在广告界出道，拍了几条广告了，自认是个模特，肯定要向娱乐圈发展，还念什么书啊？ 她今年16岁，没有后来那种又清纯又魅惑的蜜桃感，她其实脸盘有些大，现在婴儿肥，胖乎乎的不显眼，将来瘦了就把脸盘凸显出来，只得用头发掩饰一二。 “叮铃铃！” 下课铃响，同学们一窝蜂的跑出去玩。 李丽珍不想跟同龄人玩，趴在课桌上好生无聊，只想着下一个广告会拍什么。 “李丽珍，有人找！” 正此时，老师忽然在门口叫她，她跑过去，见老师旁边站着一个陌生人。 “你好，我们看过你的广告，觉得你条件很优秀，我们公司有一部电影，想找……” “我愿意的！” “嗯？” 对方话都没讲完，李丽珍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我愿意拍！是不是拍电影啊，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冇了…… 月饼收到可以反馈一下，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们收没收到。） 第392章 李赛凤 原版《开心鬼》拍了五部。 挖掘出不少美少女明星，袁洁盈、罗美薇、陈嘉玲、李丽珍、柏安妮、傅明宪、张曼玉等等都演过。 黄百铭趁着影片大热，搞了个“开心少女组”，给她们发唱片。所以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眼光也超前，只是没有深耕赛道，属于玩票性质。 其实如果弄好了，完全可以打造一个香港最红的偶像组合，开发更多的盈利项目。 用后世的话讲，这叫ip！ 清水湾片场。 办公室里，三个女孩子站成一排，从左到右邱淑珍、李赛凤、李丽珍，如果这谁能挥挥手，喊换一批，那就真牛逼了。 导演林岭东也在，制片人是冼杞然。 但这个片是东厂出品的，他们属于聘请，给酬劳。 “李赛凤，我叫你阿凤好了，你电视剧那边可以抽开时间么？”陈奇问。 “可以的，我肯定不会耽误拍摄！”李赛凤连忙点头。 “那就好……阿珍！” “师父/在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邱淑珍不爽的看向李丽珍，道：“师父叫我啊，你答什么？” “我也叫阿珍，为什么不能应？”李丽珍初来乍到，却丝毫不怵。 “总之你不许应！”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听也是听陈先生的！” 李丽珍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陈奇，显然知道谁才是老大。 “你！” 若非有人在场，邱淑珍就要上去扯头花了，或许名字里都带个珍字，或许是对方的态度，反正她对其印象很不好，比对袁洁盈还不好。 袁洁盈可没这么狗腿…… 陈奇笑笑，道：“不要吵架，以后我叫名字好了！你们两个学校都处理好了？” “我请好假了！”邱淑珍道。 “我念不念书无所谓的！”李丽珍不在乎。 “是你父母的意思？” “反正我学习也不好啊，拍陈先生的戏更重要！”李丽珍笑道。 陈奇看着这只小蜜桃，脸上婴儿肥，半长的头发，眼神稚气又充满功利性，就是个早熟的小屁孩，已经懂得讨好大人了。 “那好吧，我与你们简单讲一讲。 《开心鬼》一个月拍摄时间，现在天气还算暖和，里面有运动会的场景，你们要穿短袖短裤，必须要在入冬前拍完。 李丽珍你没有经验，要训练几日。 大道理我不跟你们讲，细节有导演说明，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香港没有青春偶像的，这个领域一片空白，而这部戏上映后，你们会成为全港女孩子羡慕的对象，所以好好加油！” 那俩人很激动。 邱淑珍心如止水，甚至想翻白眼，当初也是这么忽悠我的哩…… 她道：“师父，我这次能不能住宿舍？我不想在家住！” “跟你妈妈说了没？” “说了！” “那就住！” “嘻嘻，谢谢师父！” 几人出去了。 陈奇忙了一会，又有人进来，这是一家小电影公司的宣发主管，有点惶恐：“陈先生！” “请坐！” “不知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 他解释了一通，对方面色为难，纠结半天还是摇头道：“真是抱歉，我实话对你讲，我只想赚点小钱，不想惹麻烦，你们大人物的事我不敢参与。” “没关系，见面还是朋友！” “多谢陈先生体谅！” 对方逃跑似的闪了。 陈奇挠头，他想为子公司物色一名合格的总经理，接触了几个人，都不敢做。 他自然不会说有什么政治目的，只说想多赚钱，隐藏在背后，开一家能在台湾发片的公司，一切流程都按自由总会的规矩来……那也没人敢做。 此人必须是香港人，身家清白，有能力，有野心，尚未混出头想往上爬…… 就像那些卧底警察，你完成任务，回来做督察！ 或者那些为老大背锅的马仔，你坐完牢出来，给你一条街！ 属于这种性质的。 陈奇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选，只得出了门，敲开施楠生的办公室：“楠生，你认不认得未发迹又有野心的年轻俊杰？” “你这个要求好具体啊，自己找喽！” “找不到嘛，帮帮忙。” “你求我啊？” “是啊，楠生姐姐，求你帮个忙！” 他能屈能伸，施楠生yue了一下，道：“你找小雪叫姐姐去，我听得胃痛。” “你怎么知道我叫她姐姐？” “八圈麻将下来，什么话都讲啊，不过你放心，有些事我们用上海话聊，旁人听不懂的。小雪是个好女人，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施楠生看他的眼神颇为戏谑，且意味深长，很深长，又深又长…… 陈奇厚脸皮都不禁一红，我那傻姐姐都说啥了？ 而施楠生也思索半天，总算想到一个人，道：“金公主有一位做宣发的年轻人，念过大学，文笔不错，很有想法，我介绍你认识。” “叫什么？” “庄澄！” ………… “哇！” “哇！” 银都宿舍，李赛凤和李丽珍看着房间张大嘴巴，发出钟楚虹一样的惊叹：“这真是给我们住的？” “之前都满了，《美丽人生》剧组回大陆，房间又空出来，你们一人一间。”冼杞然道。 “一人一间？” 李丽珍变成了表情包，道：“我自己住么？这房间有多大？” “五百尺吧！” “五百尺？？？” 李赛凤也尖叫，香港明星90%家境不好，几口人挤一个破屋子，小小年纪出来打工，这都成标配了。 “没见识！” 邱淑珍顿生一股优越感，率先选了一个房间，另俩人也急忙忙抢占。 “都说左派不好，我看挺好的。” “五百尺大屋啊！” 房子对香港人就是大杀器，李赛凤先看了一圈，极为满意，带了一大包行李，美滋滋的开始收拾。 她父母离婚后，在台湾与父亲和后妈生活。后妈是个小富婆，但毕竟寄人篱下，她每天早早起来干活，还要照顾后妈的孩子。 回港之后，亲妈条件不好，想着让她念完中学就嫁人，她不想嫁人，每天放了学打工，贴补家用，讨好母亲。 所幸被亚视发掘，拍上了电视剧，但没什么名气。 她还没有变身打女…… 期间，林领东和冼杞然轮番来，交待一下拍摄流程，《开心鬼》剧本写出来就在筹备了，这就是个小片，棚拍居多，外景主要在学校和海边。 到了傍晚，陈奇也敲门进来了。 第393章 传奇影业 “陈先生！” “以后我们讲话用国语就好，你国语还行，要多说。” 李赛凤一愣，但点头：“好的！” 陈奇进来看了看，随手拎一把椅子坐下，道：“既然你同意签约，我与你详细讲讲合同内容，首先你是与东方公司在香港的分公司签约。” “我们有几个公司呀？” “银都一个，分公司一个，还有子公司一个，各有各的发展方向，你以后慢慢了解。你签了约，等于是内地国企在香港聘用的职工，福利待遇等同，另根据本地经济情况或有增减。” “……” 李赛凤很努力的想交流，可惜还是摇摇头：“听不懂。” “那我说具体的，8年约，不拍戏的时候每月补贴1000港币，你《开心鬼》的片酬是1万5千块，每年至少一部戏，补贴和片酬随你的年份和作品成绩递增，另有奖金。” “这回懂了！” 李赛凤笑道。 “你功夫练得怎么样？” “我师父教我的是螳螂拳，还可以吧，我以前学过舞蹈，师傅说我身体条件不错。” “那拍打戏有心理准备么？” “我肯吃苦的！” 李赛凤毫不犹豫，道：“您让我拍什么都可以，我不怕累不怕受伤，只要有戏拍……”顿了顿，补充道：“色情的戏我不拍！” 陈奇乐了，道：“你记住，但凡签约分公司的，拍的都是正经戏。好了，你先休息吧！” 他出了来，走了几步，敲隔壁的门。 “嘻嘻，师父！” 邱淑珍笑么嘻嘻的等着呢，小声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找她做什么，你要签她？” “就你多事！” 陈奇进了屋子，也不隐瞒：“她会加入分公司，你也一样。” “可我签银都的哦？” “你签的是意向协议，等你毕业才正式加入呢，我决定把你要过来，放在我手里，你愿不愿意？” “嗯嗯嗯！” 邱淑珍猛点头，问：“还有谁呀？有虹姐么？” “她是正式协议，银都也得有王牌坐镇，就留下吧。” “那你不会签那个李丽珍吧？” “她不一样……你记住，但凡签约分公司的，拍的都是正经戏，目前有梁佳辉、你、李赛凤，还有内地的一个年轻歌手和一个音乐人，过阵子你就看到了。” 陈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揉了揉她的脑袋，再度离开，又敲开第三扇门。 “咚咚咚！” “来了来了！” 李丽珍开了门，立时露出灿烂的笑容：“陈先生好！” “在这里还习惯么？” “习惯的，没想到你们公司待遇这么棒，还给房间住！” 李丽珍想装着大人讲话，怎奈还是个小孩子，讲不出大人的人情世故。 而陈奇客套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这就走啦？” 李丽珍非常失望，还以为会谈签约的事呢，结果提都没提。 话说香港这些女明星，人气最高的自然是李嘉欣、关之琳、周慧敏、张敏、邱淑珍等人。 次一级的却也是春兰秋菊，各具风情，比如朱茵、黎姿、叶玉卿、袁洁盈、李若彤等等，李丽珍属于这个级别，而她如果不拍三级的话，她还够不上这个级别，还要往下沉。 正是由于那几部三级，拔高了她在港片中的地位。 陈奇自然也是看过的，对其影像很喜欢，对其人就算了，她的性格与生平没什么好讲的，乖张势利，豁的出去，男女关系扯不清…… 陈奇决定把她放在子公司里，但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的公司。 ………… 很多人没去过通辽，但清楚通辽地图像个杰宝。 很多人没去过香港，但对旺角、铜锣湾、屯门、太平山等地如数家珍，这都得益于港片的功劳。 香港分新界、九龙、香港岛三个区域，九龙与香港岛隔海相望，要坐船或者走海底隧道，过来这边就是上环、中环、铜锣湾了。 最繁华的所在。 铜锣湾有无数的购物中心和商业大厦，在180号有一座大楼，陈奇带着施楠生来到了这里，上到21层。 “你很舍得花钱哦，这里房租很贵的！” “所以我才租了两间办公室，撑撑门面嘛！” 进了写字间，100平米左右，办公设备都归置好了，只是空无一人，陈奇笑道：“我把子公司放在这儿了，我们的疆土能打多大，它至关重要。” “嗯，从慧姐就能看出来，还是你们胆子大，敢想敢拼，我们是不行的。” 施楠生知道他的计划，他要把自由总会弄死！ 我的天！ “你公司叫什么名字？” “传奇影业，怎么样？” “不错！” 俩人等了一小会，只见一个年轻人匆匆而来，戴着近视镜，斯斯文文，就很像读过书的样子。 “这边这边！” “楠生姐！” 他走过来，施楠生帮忙介绍，陈奇伸出手：“庄先生，初次见面！” “幸会幸会！” 庄澄可能赶得急，脑门上微微出汗，他其实很诧异于今天的见面，他在金公主院线搞宣发，与施楠生认识，施楠生已经投共了，算是大敌。 结果她又引荐了一个更大的敌人，陈先生！ 他本不想来，但直觉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个天大的机会。 “……” 陈奇也打量他一会，属实貌不惊人，不像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庄澄，后来创建了寰亚集团，金像奖协会董事局副主席，编剧协会主席，一生致力于推广港片，经手了上百部电影。 香港除了明星大导，此类幕后人士也很多，名气不显而已。 “众所周知，港片分左右。” 陈奇用这句话开头，道：“台湾有市场，让香港电影人站队，集体向右转，左派一向孤军奋战，被大家排挤。与左派合作者，轻则检讨，重则封杀。 右派始终视我们为敌人，其实是对我们的误解，现在政策变了，大陆对台湾怀有善意，已经不再输出政治思想，渴望互通交流，怎奈不被接纳。 我身在香港，只是个拍电影的，更不想掺和什么政治思想，只想多多赚钱，所以想成立一家公司。 我们不露面。 公司也不会有任何左派的信息，它就是一家香港本土公司，我希望作品可以在其他院线上映，可以赚台湾的票房……” 历史上，银都就这么干过，抹掉名头把电影发到台湾去。 然后在香港上映时，再把名头加上。 但陈奇觉得这样没意思，要玩就玩把大的，直指台湾票仓和金马奖！ 第394章 潜伏 庄澄听罢，并未像其他人惊慌失措。 而是细细思量，反问道：“陈先生请我来，是任职？” “总经理！” “我有多大的自由度？” “每年我会指定几部片，其余一概不管。” “搞这样一家公司，想在其他院线上映很容易，想发去台湾就要走一些程序，不知道陈先生能不能接受？” “请讲！” 庄澄推了推眼镜，道：“第一，导演、演员要在总会注册成会员，缴纳会费。” “可以！” “但凡想在台湾发行的电影，事先交给总会审查。” “可以！” “要配合他们的一些活动，比如双十节，总会举办晚宴，大小公司都要敬献红包。” “可以！” 庄澄的表情终于动容，看着面带微笑的陈奇，也有点慌，问：“你真的只想赚钱？” “片子摆在那里，里面有没有政治元素，大家一看便知，我至于撒谎么？” 庄澄想想也是。 只要不涉及政治，纯搞钱的话，此事有的谈。 至于风险？ 人生在世，放个屁还有风险呢。 不过他还想问一句，道：“陈先生，你觉得香港前途如何？” “大家心知肚明，聪明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也是聪明人，我们穷是穷了点，但怕过谁呢？” “……” 庄澄沉默，半晌又问：“启动资金有多少？” “200万，先拍一部创业作，先在香港院线上映。” “邵氏自给自足，那只能放在嘉禾了，嘉禾的分成规则一般是……” “不不！” 陈奇打断，道：“不在嘉禾，我要放在金公主！” 嗯？？？ 庄澄和施楠生齐齐看他，你前脚刚把新艺城拆散，后脚又在金公主放片！ 而他随即又想到：正是由于新艺城不行了，所以才选金公主？！ 他问清了基本情况，只说要考虑，陈奇也道：“新艺城最近有什么动静，你知道么？” “麦稼在招新人，收剧本，效果不太好，还炒掉了一个叫王嘉卫的年轻编剧，这人好像加盟永佳公司了……永佳是陈勋奇创立的，与你只差一字。” “那有机会可要见见，还有么？”陈奇笑道。 “麦稼从嘉禾挖来了吴宇森。” 吴~宇~森？ 陈奇乐了。 聊了一会，他又取出一份保密协议，道：“无论我们能不能合作，我希望此事不要透露出去，其实签这个也是走形式，如果真想透露，总有办法透露的。” “……” 庄澄心里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眼施楠生。 徐克在戛纳公开为左派站台，当时香江都在观望，施楠生会不会押送台湾，结果屁事都没有，活蹦乱跳，右派躺平认怂了。 足以说明右派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其实香港电影人怕右派，怕的是进不去台湾市场，难道真怕童岳娟这个人么？ 但这也印证了，左派武力值之强大。香港黑涩会那么多，今天骚扰这个，明天骚扰那个，什么时候去银都骚扰过？ 同样，陈奇也不仅仅代表自己。 庄澄舔了下嘴唇，咸滋滋的仿佛汗水渗透了进去，勉强笑道：“陈先生言重了，我哪敢透露，我马上签！” 他刷刷签了字。 陈奇伸出手：“有句俗话，富贵险中求。你敢赌，我就会给你加倍的回报，而从私人感情上，虽然我们刚见面，但我希望日后能成为朋友。” 庄澄离开了。 施楠生有点担忧，问：“你这么搞不会违规吧？” “违什么规？” “内地政策啊！” “先做了再说，畏手畏脚什么也干不成。” ………… 考虑了两天，庄澄答应了。 主要一个原因，是他也觉得英国佬靠不住，香港必然回归，他又没条件移民，就得待着。那香港既然是大陆的，不如提前打好关系。 何况那是总经理的位置啊！ 自己奋斗几年才能当总经理？ 他从金公主辞了职，不声不响的过来了，但估计很快又得与老东家打交道。 于是乎，在铜锣湾这栋商业大厦里，一家叫“传奇影业”的小公司低调开张。庄澄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起初晕头转向，没多久就适应了节奏。 招兵买马，当然财务人员是陈奇指派的。 …… 眨眼进入十月份。 这是香港最后一个暖和的月，《开心鬼》要抓紧搞定，梁佳辉也从京城回来了。 而夏梦投资，许鞍华导演，刘德桦出演的《投奔怒海》，在经过漫长的后期制作和排期后，终于上映了。 这片的背景是越南统一。 当时分北越和南越，北越就是胡志明那边，从61年打到76年，期间数百万越南难民出逃，其中100万是华裔，徐克就是这个时期来香港的。 《投奔怒海》时间线是统一之后，一个日本记者来采访，被政府统一安排去看那些幸福的假象。 结果记者自己接触，发现这里已经是民不聊生，人人都想出逃。 刘德桦演的就是一个要逃难的角色，好不容易上了难民船，结果被军方截停，最后被打死了…… 《投奔怒海》单看影片质量，很好。 但这个内容不能细究，北越是什么？越共啊！好家伙，越共统治下民不聊生，每个人都想出逃，很容易被认为是影射大陆。 而香港观众也确实这么认为的。 时间点很巧，刚好撒切尔摔跤，民众对香港前途迷茫，就来了这么一部《投奔怒海》，如此共鸣之下，这部文艺片轰下了1500万票房。 夏梦左派出身，为什么拍这部电影？ 那就不说了。 …………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停！不要慷慨激昂的！”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太做作了！” 早晨，去片场的高达上，龚雪在练习主持人台词，陈奇在旁边挑三拣四，她不乐意道：“那你要怎样，强了也不行，弱了也不行。” “你让小莫小杨听听嘛，本来就不行。” “我觉得雪姐说的挺好的，是你故意找茬。”小莫道。 “俺也一样。”小杨道。 叛徒！ 陈奇鄙视他们，道：“你要发挥个人风格，你的特点是温柔亲和，所以不用壮怀激烈或者故作婉约，你就拿出平时说话的样子，当跟观众们聊天，家长里短，大姐姐，懂吧？” 如果倪萍这时有名气，他就拿倪大姐举例了。 龚雪不是刘小庆，刘小庆脸盘大，看着喜气洋洋的，龚雪不能走那个路线，她负责温柔和美就好了。 练习了一路，她总算找到点感觉，连连点头：“我有信心了！” “你又行了？” “我本来就行，当然也感谢陈老师教导，好啦，我拍戏去了。” 龚雪摸了下他的脸，拧着小腰进摄影棚了。 “这个女人，越来越大胆了，公共场合动手动脚！” 陈奇哼了声，进了另一座摄影棚，里面已经搭好景了，正是《开心鬼》！ 第395章 双十酒会 果党的国庆节在10月10日，这也是辛亥革命的纪念日，通常称为“双十节”。 香港有不少亲台团体的，包括学校，像李赛凤回港读的中学便是亲台的，她就是在学校庆祝双十节的活动中被导演挖掘，才拍上了戏。 很多人以为香港回归后，一切归于正统。 其实不是的，遗毒甚多，祸害重重，比如老师和教材，比如戴泡面头的法官……双十节也一样，回归后某些团队照样庆祝，直到国安法颁布才彻底禁止。 10月1日，新华社香港分社照例举行了国庆酒会，港督亲临，陈奇和左派影人自然也要去参加。 眨眼到了10月10日，台湾驻港机构也不甘示弱的搞庆祝，自由总会按照惯例，在最豪华的酒店，宴请大小公司的老板或代表。 傍晚时分。 庄澄穿着一身西装，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酒店大楼，深呼吸了几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他担任传奇影业总经理之后第一个重大活动，本来挺紧张，陈奇告诉他：“你当我不存在，也别把公司当左派，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小公司，你是总经理，想努力的开拓市场，你不是为了我，你为了你自己在奋斗……” 他一想也对。 潜意识催眠自己很重要。 “我开了家公司，我要闯出一番事业，我开了家公司，我要闯出一番事业！” 庄澄上了楼，出电梯就看见一张硕大的宣传牌，写着“两地同心，共祝国庆”云云，一行人正在往宴会厅里走，领头的面容熟悉。 到了门口，右侧摆着长条桌，一个人拿着毛笔，铺着红纸，头也不抬问：“哪里的？” “永佳公司！” 陈勋奇应了声，双手奉上红包——当然这不叫红包，叫“献金”，以表对果党之赤诚。 庄澄赶紧跟上去，那人照例问：“哪里的？” “传奇影业！” 嗯？ 写字的人一顿，抬起头：“宾客名单里没有你吧？新公司？” “刚成立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去总会注册，听说双十节活动，就先来拜会，不成敬意！” 庄澄也双手奉上献金。 “是个懂事儿的，进去吧！” 这人刷刷刷，在红纸上写了传奇影业四个字。 庄澄往里走了几步，陈勋奇却在前面等着，招呼道：“兄弟，刚入行么？” “是啊！” “以前在哪里做事？” “金公主做宣发，我还见过大哥呢，不过大哥肯定不记得了。” “哦，那是一家人啊！你也混的不错啊，自己开公司了，以前不熟没关系，以后就是兄弟！” 陈勋奇亲热起来，因为他的永佳公司就有金公主的入股，电影也是在金公主院线放映。 庄澄陪着笑，他不在宾客名单里，没有座位，陈勋奇索性拉着他一起坐，又给同桌的介绍，大家不以为意，像这种新人跑过来拍马屁的并不少见。 坐了一会，童岳娟露面了。 依旧是一身旗袍，戴着一条翡翠吊坠，高耸入云的发型，浑身透着一股旧上海的腐烂味道。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上台，看着底下一片肃静，一股上位者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别看今年被左派怼的丢人现眼，但只要台湾在，总会就在，总会在，自己还是老佛爷。 “70年前，即1912年元月，中华民国在南京建立！” “56年前，北伐战争！” “54年前，先总统从徐州踏上征途，开始了第二次北伐……民众竭诚欢迎，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童岳娟巴拉巴拉激情演讲，一众电影公司老板被迫上课。 庄澄这桌的一个人小声嘀咕：“关我们屌事啊！” “每年都讲一遍，好歹换一换嘛！” “伥鸡婆！” “要不是她年纪太大，早找人强奸她！” “现在也可以啊！” “哇，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名声，在江湖上怎么混？” 庄澄低着头，不敢笑，他以前不够格参加这种活动，第一次长见识，没想到是这种见识：大家怕的是台湾，不是童岳娟，但偏偏又得受着，陪着一个老太婆玩游戏…… 好半天，童岳娟终于讲完了，喘了口气，又道：“几个月前，左派在戛纳拿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奖，回来忘乎所以，如跳梁小丑，声称带领大家出海。 我很欣慰，除了个别附匪影人，绝大多数还是心向党国的。 我童岳娟一向不亏待自己人，当时就向新闻局申请，给予港片更多的政策，但你们也知道，台湾对港片本就厚待。 我一再申请，总算争取来一条新的优待。” 此言一出，大家也重视起来。 台湾是港片最大的市场，一举一动都关乎行业，比如前文提过的退税：香港电影人带着胶片入境时，要交一笔税，拍完离岛时，再把这笔税返还。 这就是个非常实惠的政策。 “第一条：从今年开始，只要是总会的会员，想拍摄影片但是缺乏资金，可向我们申请一笔200万新台币的贷款，当影片上映取得票房后，再以偿还，不用给利息的哦！” “第二条：新闻局鼓励大家多拍国语片，但凡拍摄国语片，并被允许在台湾发行，皆可奖励30万新台币！” （ps：这都是历史上真实的政策。） 嗡嗡嗡！ 底下议论起来，乍一听还不错，但对这些老鸟而言，太鸡肋了。 如今，新台币兑美金是39.9：1，港币兑美金是6.9：1。 200万新台币，也就几十万港币，老牌公司聊胜于无，而那30万新台币的奖励就更少了，但小公司、新公司可能需要这个，大体上这是一项扶持中小公司的条款…… 童岳娟还是有些能耐的，知道与左派的冲突点在哪里。 左派说要带人出海，她就申请扶持计划。 而发完了言，酒宴正式开始，大厅内喧嚣起来，童岳娟端着一杯酒，挨桌挨人的谈笑风生，八面玲珑，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不多时，来到了庄澄这桌。 她真的每个人都认识，不认识的一提公司也知道，喝了一圈到了庄澄这儿，她笑道：“这位小兄弟面孔好生呀，在哪里高就？” “刚刚成立了一家小公司，还没来得及去拜会您，先冒昧过来了，您见谅！” 庄澄赶紧自我介绍。 “哦，欢迎欢迎，每年都有几位新的兄弟加入，不必慌张。” 童岳娟对新人很重视，索性坐下来，询问庄澄的来路。 “你辞职创业，资金从何而来啊？” “呃，这不太方便讲吧……” 庄澄面带犹疑。 “哎呦，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是一位，一位大哥支持的，身份不好明说。” 噢！ 一桌人了然，社团嘛！ 在场的就能拎出来好几个，有些是真拍电影，有些是为了洗钱，反正不稀奇。 第396章 吴白鸽 童岳娟也不以为意，笑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必然是满腹才学，前程无量，创业作在筹备了么？” “还没想好拍什么，我现在焦头烂额的。” “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有困难尽管来找我，你的公司也要在总会登记一下。” “过几日我一定去拜访！” 童岳娟与庄澄聊完，转向陈勋奇，埋怨道：“勋奇啊，你是香江有名的多面手，如今自己开公司，就该大大作为一番。你与那大陆共匪的名字只差一字，可别输给人家！” “是是！” “我很看好你的，快点拿出好片子来！” “我尽快！” “哎，你看你这小胡子多迷人啊，可惜我上年纪喽……” 陈勋奇激灵灵一抖，忽然想起了钢丝球的花语——富贵与隐忍！ 不过还好，童岳娟知道不能搞得太过，嘴上调戏了一番，又去了下一桌。庄澄凑过来，低声道：“大哥，还要陪睡咩？” “你不要胡说八道，别人我不清楚，我是绝对没有！” 陈勋奇不想说这个话题，道：“小兄弟，既然你入了行，又是金公主出身，以后要多多联系，这是我的名片！” “这是我的！” 双方交换名片，庄澄哼哼哈哈的应和，内心为其哀叹：那你就要惨喽！ 酒会进行到很晚。 中小公司的老板都亲自前来，邵氏、嘉禾是派代表，新艺城照例不参加。 而这些老板甭管私下如何唾骂，对童岳娟都恭恭敬敬，李莲英见了都流泪，安德海见了都磕头……童岳娟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这是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远超生理上的快感。 庄澄大开眼界，见识到了前20多年从未见过的场面。 也击碎了他一直幻想中的成为电影圈大人物的憧憬，原来所谓的电影界大佬，在政治势力面前也顶多是一条好狗啊！ ………… “哈哈哈，贷款！” 第二天，庄澄就给陈奇打了电话，陈奇在电话里笑的不行，道：“一定要贷款……不不，我们资金充足也要贷款，你还没看明白么？这钱不仅仅是给你们的！” “不急着拍戏，你先把公司框架搭好，多认识那些公司的老板。” “你可以自己开发项目，签新人、签导演都可以，你是老板，不要总问我。我有片子拍自然会告诉你。” “好，就这样！” 挂断电话，陈奇依旧想笑。 哎呀，贷款！ 这个政策妙啊！ 传奇影业的创业作，必然要在金公主上映，也要发行去台湾。 但台湾审查很严的！ 从1949年到1987年，台湾施行了38年的戒严令，包括但不仅限于：部分城市宵禁、严格管控新闻和出版物以及各类文艺作品。 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射雕会联想到《沁园春雪》，改名叫《大漠英雄传》。 作家陈映真，被抄出藏有马克吐温全集一套，审官说：“马克吐温和马克思都姓马，明显是通匪有据。”判了他十二年。 台北街头有一辆8路公交车，候车时大家会喊“八路来了，八路来了！”然后就被取消了。 有一首民歌《捉泥鳅》，原本歌词是“小毛的哥哥，带他去捉泥鳅”，小毛会联想到教员，硬生生地被改成了“小牛”。 尤其是歌曲，官方要审查歌曲，每周一次，1979年到1987年，共930余首歌曲遭禁。 台湾为什么能涌现出一大批民谣啊？ 就因为别的不让唱，只能唱唱《乡间的小路》这些。 电影也一样，前些年，港片司空见惯的元素比如咸湿、赌博、妖魔鬼怪之类，台湾通通禁止的，想发行就得删减——不过现在越来越宽松，台湾要对港片优待，跟总会和新闻局搞好关系就行。 陈奇要想一个既能在香港卖钱，也能在台湾卖钱的片子，不过还是先写文章再说。 ………… “听闻吴宇森导演离开嘉禾，加盟新艺城，不禁令我压力倍增。 他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导演，他的喜剧片《发钱寒》《钱作怪》，我看过不下百遍。他在喜剧片上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和领悟力，绝对是大师级的人物。 虽然吴导演近年作品欠佳，但我觉得是嘉禾没有给他充分的空间，没能让他发挥在喜剧片上的实力。我一直想邀请他加入银都，谁知被抢先了一步，实乃失策！ 新艺城有了吴导演加盟，可以说是一大助力，重整旗鼓指日可待……” 办公室里，麦稼的五官拧作一团，将这篇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他真的假的啊？对吴宇森这么看好，还大师级的人物？” 麦稼挖人过来，都不觉得吴宇森是大师级啊！ 他本能觉得有猫腻，但有一点很赞同：吴宇森就该拍喜剧片，来新艺城也要拍喜剧片！ 新艺城就是以喜剧起家的，麦嘉锚定了这条赛道，基本不拍别的类型片，徐克就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咚咚咚！” “请进！” 一人推门进来，正是还有头发，才36岁的吴宇森。 “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你……” 麦稼热情的把他让进座位，问：“怎么样，片子有想法了么？” “呃……” 吴宇森表情很复杂，道：“我们能不能不要做喜剧片了？我想尝试其他的内容。” “不做喜剧做什么？你拍喜剧片很棒的，现在只是一时失手，下一部！下一部肯定重振威风。” “可是我……” “就这样说定了，做喜剧！” “好吧！” 吴宇森无奈。 他做导演，早期拍了两部喜剧非常成功，就被认定是喜剧片导演，结果越拍越扑街，跳到新艺城本想换个环境，谁知还让自己拍喜剧。 历史上，他会一直扑，一直扑，最惨的时候被人训，让他跟新人学学怎么拍戏。 直到徐克伸出援手，为他监制了《英雄本色》才咸鱼翻身，一发不可收拾，最巅峰就是在好莱坞拍了《变脸》《碟中谍2》，然后一路跳水。 他30年前就在电影里放白鸽，30年后还在电影里放白鸽，早就拿不出新东西了，而且这个人怎么样，众所周知就不赘述了。 他与内地的陈大导，堪称绝代双骄…… 吴宇森自然也看到陈奇的文章了，同样不解，那个大陆仔为何要这样吹捧自己啊？难道真的很喜欢自己拍喜剧？ 第397章 青春片 有一个受众很广的类型片，叫青春片。 美国的青春片杂乱且大胆，他们青少年是外放式的，从小就有派对，搞什么兄弟会、姐妹会，打橄榄球，建乐队，组团飞叶子，过早的性行为等等…… 华语的青春片比较内敛，甭管大陆、香港、台湾，很多还是秉承中式教育的。 尤其内地的，霸凌、早恋、三角恋、堕胎，没别的玩意了。 原版《开心鬼》其实是偏西方式的青春片。 三个女孩子出身都不错，上的是住宿学校，宿舍都是豪华单人间，还有舞会、海边露营什么的。它营造的，是一种香港普通家庭女孩子憧憬中的那种生活。 陈奇做了些改动，在此基础上变本加厉，添加了很多元素。 李赛凤角色叫方菁菁，运动少女，大大咧咧，目标是职业运动员，但性情有些懒惰，总想着走捷径。 李丽珍角色叫林小花，叛逆少女，早熟，爱看言情，成天幻想白马王子，结果被渣男骗。 邱淑珍角色叫颜如玉，内向的书呆子，家里人都是学霸，打击式教育，从小得不到肯定，心理压力极大。 开心鬼叫朱秀才，清朝人士，屡考不中上吊自杀，怨念附在上吊用的那根绳子上。陈奇强化了这个设定，只有随身带着绳子，朱秀才才会出来。 三个女孩是好朋友，在朱秀才的帮助下，一度都以为各自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她们都想让朱秀才只陪着自己，为争夺绳子的所属权，矛盾爆发，就此绝交。 而此时，颜如玉一次考试发挥失常，又被家长责骂，心理崩溃跑到了天台之上，想要跳楼。 方菁菁和林小花到底放不下好朋友，舍命相救，三人一起掉下楼…… 某校园。 正逢休息日，《开心鬼》剧组将其借了过来，不给钱，会在片尾打上一行鸣谢。 香港10月份的气温大概20-28度左右，中午最热时拍，穿夏天衣服也还可以。邱淑珍戴着近视镜，扎着马尾辫，穿着一套水手服改良的校服，露出两条胳膊和线条优秀的大腿。 水手服嘛，大家肯定比我懂了，私拍网盘咔咔的…… 因为学校在开运动会，到处都是彩旗和气球，教学楼布置的漂漂亮亮，一会她要坐在楼顶边沿，耷拉着两条腿，从下面仰拍，拍中远景。 另外，剧组搭了一个三米高的假楼顶，拍近景用。 陈奇在与林岭东沟通，道：“能不能换替身，或者只拍近景，这样太危险了。” “你是老板，听你的！” 林岭东无所谓，但补了一句：“效果可能就不太好了。” “没事，我有保护的。”邱淑珍很勇敢。 “就一条绳子，算什么保护？你过来，我看看！” 陈奇把她叫过来，亲自检查。 在她的腰上系了一条安全绳，到时会拴在楼顶的某处，以防她掉下去。他抻了抻绳子，总觉得不够结实，吩咐道：“楼底下再铺一些纸箱子，充气垫，有多少铺多少！” “师父，你担心我啊？” 邱淑珍只是在笑。 “你叫我声师父，我得为你负责。” “那人家的师父可没这么担心徒弟呢！” “我还把你当妹妹啊！” 邱淑珍笑的愈发灿烂，陈奇敲了下她的头：“满意了，上去吧，千万小心！” “嗯！” 她跑了上去，楼顶的工作人员把绳子系好，底下也铺好了，她一点点蹭过去，哆哆嗦嗦的坐在边沿，根本不敢看下面，只觉头晕发颤。 “阿珍，看一眼镜头！” 林岭东喊，见她没动静，又重复了一遍。 “阿珍，看镜头！” “你还可以么？” “阿珍？” 林岭东皱眉，正待叫人去瞅瞅，忽听邱淑珍在上面大声喊：“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她为了证明，还冲下面挥挥手，但距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出她在哆嗦……林岭东转向陈奇，陈奇点头：“拍吧！” “各自就位！” “action！” “阿玉！” 李赛凤跑到楼底下，冲上面大喊：“快下来啊，你不要做傻事啊！” “快下来啊！” 李丽珍也喊道。 她经过几天训练，表现的还行，差不多本色出演。她很会察言观色，感觉陈奇对自己没啥兴趣，也不再挑衅邱淑珍，只老老实实拍戏。 “不用管我了，我们已经绝交了！”邱淑珍道。 “绝什么交啊！” “你等等啊，我们上去了！” 俩人往楼里跑。 “咔！” “ok！” 林岭东很满意，这条过了，而不一会，邱淑珍小脸刷白的下了楼，腿肚子还在打颤，她恐高的。 “要不要休息下？”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 “你怎么忽然这么拼？”陈奇惊讶。 “你都签了我了，不想给你丢脸嘛！” 邱淑珍稍微缓了缓，马上接下一场。 剧组搭的三米高假楼顶，底下也铺着气垫，她坐在上面，李赛凤李丽珍站在后面。 “我们绝交了，你们来干什么？” “阿玉，你过来啊，你先过来！”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绝交的，你先过来啊！” 俩人一边劝一边慢慢往前走，邱淑珍其实也松动，不想跳楼了，结果正想撑着站起来，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直直的掉下去。 “阿玉！” 俩人急的向前一扑，想拉住她，没拉住，反而被带着一起掉下去。 “咔！” “下一场！” 三人掉下去之后，会给一个楼顶的空镜头，然后！ 朱秀才施展法术，把三大串气球缠在了她们身上，色彩缤纷的气球会先飘起来，下面是三个女孩子。 拍的时候，气球只是装饰，真正带她们飞的是吊威亚。 “啊啊啊！” 女孩子们发出尖叫，以为要摔死了，结果发现不对，一瞧自己竟然飞在了空中，还有漂亮的气球，还有最好的朋友。 镜头里，三个小姑娘越飞越高，几乎到了吊威亚的极限高度。她们由惊慌变得惊喜，并成一排，紧紧握住手，背景是蓝天白云，盛夏的风…… 一股没什么逻辑，但就是很萌动的幻想与浪漫扑面而来。 冼杞然也在，瞧着这一幕，忽然叹道：“原来青春片是这样拍的？” “我原本以为就是找几个靓丽的女孩子，在学校里打打闹闹，谈个恋爱，讲讲八卦……谁知不是那样子！” 林岭东也叹道：“青春片要的是一种感觉。” 俩人又齐齐回头，看了陈奇一眼，难怪他说，《开心鬼》上映后，会让她们变成全港女孩子羡慕的对象。 第398章 转包 摄影棚。 布置成了一间少女的单人宿舍。 除了粉红色气息的装饰，一些可爱的衣物、玩偶之外，墙上还贴了一张李小龙的海报，海报下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双节棍，地上还有足球和篮球……彰显着主人不同寻常的爱好。 李赛凤穿着小背心、短裤，露着两条结实的大腿，躺在床上做睡觉状。 梁佳辉则是一身清朝官服。 原版《开心鬼》的设定，朱秀才是个落魄书生，偷了一身官服上吊自杀，然后在少女面前吹牛逼，说自己是榜眼，这就很没有逻辑，官服是随便偷的嘛？！ 陈奇改成了，他刚出场时破衣烂衫，为了避免丢人，用法术变了一身官服。 梁佳辉在大陆演皇帝，正好剃了头，造型方便。 他现在很瘦，衣服一穿，很有酸秀才的感觉。 只见他站在屋子里，先看到熟睡的李赛凤，那裸露的腰肢和大腿，连忙捂眼睛：“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女子衣着暴露，如此不知检点，莫不是哪里的青楼？” 跟着又四处打量，看到了李小龙海报，还跟着学了学姿势。 一个清朝鬼来到现代，就是穿越嘛！是非常有意思的设定，可惜原版《开心鬼》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元素，陈奇加了一些。 梁佳辉寻了一圈，只觉此地古怪，又转向李赛凤，将其唤醒。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啊！！！” “姑娘，请你不要尖叫！” “姑娘，小生只是想询问些事情！” “你不要过来啊！” 一个美少女，半夜看到一个穿清朝官服的家伙在自己屋里，当然要喊破喉咙尖叫了，她蹭的跳下床，抄起双节棍：“你是谁？我警告你，我练过功夫的，我师父李小龙啊！” 说着，哼哼哈嘿的耍起了双节棍。 而她的人设就是半吊子运动少女，练啥啥不精，砰的砸到了自己的头，哎哟哎呦叫唤。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梁佳辉操着一口很油腻、很欠揍的嗓音，偏偏脸上一本正经，于是就愈发的欠揍。 “咔！” “ok！” 林岭东喊了停，不禁点点头，这个演员真不错。 朱秀才不是很夸张的喜剧风格，要收着点演，梁佳辉拿捏的颇为精准。他演喜剧片，可以很疯癫，比如《东成西就》，也可以很内敛，比如《92黑玫瑰》。 总之得心应手。 香港一线男明星，拍喜剧最放不开的要数刘德桦、黎明这类了，像张学友、梁朝伟都可以很外放的。 拍摄进展顺利。 中午放饭的时候，陈奇把梁佳辉叫过来，问：“李导那边怎么样？” “还好啊，他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梁佳辉看看左右，小声道：“李导演花了几十万搭建圆明园大水法，北影厂的工作人员都很兴奋，殊不知李导演搭建这个，就是为了最后一把火烧掉。” “哇，那他肯定被举报的！”陈奇笑道。 “我也觉得……” 梁佳辉应了声，随即觉得不对，道：“我的意思是，我在内地拍了几个月，感觉那边的人员很一板一眼，思想上比较严肃。” “是这样的，没什么不对。” 陈奇笑了笑，道：“我让林岭东集中拍你的戏，半个月就能回去了。” “嗯，我没关系的！” 梁佳辉被借来，是一共借两个月，不是连着两个月。他拍完就得走，等徐克搞定《太极3》，拍《上海之夜》再回来。 正说着，小莫忽然过来了，道：“奇哥，上美影的带子到了。” “好！” 陈奇跟梁佳辉摆摆手，先行离开了摄影棚。 ………… 陈奇要求一个月完工，现在过了20多天，还不到一个月呢。 他先看了一遍，然后跑到了亚视找李壮烈。李壮烈对他拿来一集动画片感到诧异，但邱德根吩咐在先，也就只好观看。 没有片头片尾，2分半的时长。 “亲爱的小朋友、大朋友，你们好嘛？我的名字叫yy，我是一个机器人……我就是成语动画廊的主持人！” “yy，你刚才说谁是主持人啊？” 熊猫博士出来了。 这两个形象，基本没什么动作，机器人连嘴巴都没有，只有头上的两根天线动来动去。 “啊，博士，当然是你啦！” “嘻嘻，我这样算不算狐假虎威啊？” 这一集，讲的正是狐假虎威，一只很粗糙的老虎和一只很粗糙的狐狸，背景一动不动，巴拉巴拉主要靠配音。 但李壮烈看进去了，并且很认真。 短短2分半，将狐假虎威这个成语非常完整、有趣味的表达了出来，在结尾处，熊猫博士还总结了一下。 “我们用狐假虎威来比喻依仗别人的权势作威作福，或者招摇撞骗……所以我们一定不要这样子哦……” 质量还行，关键是意思清晰、传递文化很正，放给小孩子看，连家长都不会说什么，说不定相关的家长机构还会给予表彰…… 李壮烈心里有了数，问：“你有多少集？” “你要多少集？成语无穷无尽，随便做的，一百集怎么样？” “不不，我不可能一下子订这么多，我先订15集可以么？” “也行！” “价格呢？” “不要版权的话，一集6000港币！但我可以与你们版权共享，一集8000港币，你们负责将其发行到海外，收益我们平分。” 李壮烈迅速算账。 不要版权，15集要花9万港币，100集要60万。 版权共享，100集需80万港币，但电视台有了一个长期节目，每天放2集，也能放50天呢，可以收广告费，发行到海外更是纯利。 这种动画片没有政治意识，包括台湾在内的华语电视台，都是潜在受众。 电视台就是靠广告盈利。 目前，亚视和tvb制作电视剧，平均每集成本在10万港币左右，拍一部20集的剧也要200万，还可能收视率不好，中途腰斩。 每年出几部爆款，几部一般般的，几部扑街的，扑街的纯属浪费钱，但也得拍，因为电视台要有足够多的节目。 正因于此，李壮烈觉得《成语动画廊》性价比很高。 “我选第二种方案！” “好，不过制作动画很麻烦，我们做完15集就送过来，你们电视台又不急着播动画片，不必设定期限。” 李壮烈想了想，道：“可以！” …… 谈妥之后，陈奇马上回去，叫来东厂派驻的分公司工作人员。 “你亲自去一趟上美影，将订单告知，先做15集，限定四个月完成！计件薪酬，按时完成，酬劳另加一倍，提前一个月，加两倍！” “剧本去找郑渊杰，以他的能力，一天能写50集。” “普通话配音去找上译，粤语配音去找珠影厂，不要都集中在上美影。” “明白！” 陈奇委托上美影，是4000港币一集，转手一卖就赚了至少一倍。 大陆的人工便宜，是他能干成此事的关键，也是他从香港、海外接活，转包给大陆的基础因素。 这点破内容，给4个月，已经是考虑上美影的种种制约，额外宽容了。按照成熟的流水线作业，一个月就能做10集，10集也才20多分钟。 陈奇知道马克宣、王伯荣那几人有困难，但在绝对的薪水面前，他更相信人的聪明才智。 第399章 请你爸妈来 “秋有明月夜空照，看冬画爱雪在飘，春夏明媚又开朗，太多美妙……” 当天傍晚，录音机里放着温拿乐队几年前的歌《大家乐》，陈奇左手拿着一块榴莲，右手执笔，在写一个故事大纲。 榴莲特有的气味冲进鼻腔，臭臭的又有点上瘾。 这玩意第一次吃很多人都不习惯，龚雪已经吐去了……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联动着他的脑筋，东厂截至目前，待上映的电影只有一部圣诞档的《人鬼情未了》，《美丽人生》后期还在做。 《孤儿怨》版权卖掉了，尚未在美国上映，不知20世纪福克斯怎么策划的，不过这种卖版权的片子，想在海外上映本来就要等很久，有的可能隔一年，隔两年。 拜托艾德询问的新线影业也没消息，效率就是慢。 接下来，他要把精力放在《人鬼情未了》的宣发上，以及传奇影业的创业作。 最先考虑的是成本，资金太少了才200万，陈奇有考虑拍《僵尸先生》，后来一算成本太高，原版花了850万港币，他现在可掏不起。 一琢磨，索性来一部男女情感大片《表错七日情》！ 原版主演是钟镇涛和叶童，叶童有露点戏，全片基本在室内，成本低，拿下1500万票房。 他先写个大纲，再丢给庄澄完善剧本，照搬原班人马。台湾审核如果尺度太大，那就删减，总之能在台湾上映，能在童岳娟面前露脸，就是成功。 后面的再拍后面的。 “哗！” 卫生间传出冲水的声音，龚雪洗了脸，刷了牙，精神萎靡的出来道：“我再也不吃榴莲了，要死要活的。” “你反应怎么那么大，过敏么？” “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呕……你快点吃完！” 她往后退一步，盯着陈奇把那块榴莲吃掉，又盯着他去刷牙，这时敲门声响了，她随手拉开，施楠生阴魂不散的站在外面：“小雪，打牌去啊！” “不了不了！” “走吧，大不了我们不赢你！” “今天真不行，我犯恶心，我得休息。” “恶心？” 施楠生一愣，随即瞪大眼：“你有了？！！” “不要胡说，我吃榴莲而已！” 龚雪也瞪大眼，陈奇拿着牙刷出来，证明道：“是啊，吃榴莲而已，我都被逼着刷牙啊！” “那你们也要注意些哦，要预防的。” 施楠生一脸戏谑的走了，去揪钟楚虹和刘雪华。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个事儿……” 陈奇刷着牙，含糊不清道：“你跟她们打麻将，是不是什么都聊？” “嗯？” “就是四个女人在一块，就挺没有尺度的，什么话题都说？” “我不懂呀，你什么意思？” 龚雪眨着大眼睛。 “还装！那天楠生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把我们羞羞的事情都说了？” “怎么可能呢？” 龚雪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么？我当然不会说了！” “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 “那楠生怎么知道的？” “她骗你的！” “我真的没说！” “你要相信我！” “哎呦……她们非问……” 陈奇翻白眼。 然后猛地抱起她，丢在沙发上，啪的拍了一下屁股。 “啊！” “戆戆我真没说什么，就提了那么一两句……因为，因为楠生先提的，慧姐也跟着凑趣，她们俩都说了，我不好不讲……” “香江姐妹会是吧？分享闺房秘事是吧？你在这几个月，太受歪风邪气熏染了，好的不学学坏的！” 他又打了几下，龚雪趴在他腿上，闷闷道：“我觉得跟楠生投缘，我也当慧姐是姐姐，我难得有几个好朋友，我是很开心的。” “你开心就什么都讲？石慧阿姨还是长辈，嗯？” 陈奇挠头，我叫阿姨，你叫慧姐，这不差辈了么？ “我错了，我以后不说了！” 龚雪爬起来，搂住他脖子，道：“戆戆，我过几天拍完戏就走啦！” “行了行了，我又没生气……” 陈奇捏了捏她的脸，道：“不过我说真的，你在香港确实受了不少影响，回去要注意点，两边习惯还是不一样的。” “嗯，我知道！” “回去好好练台词，主持一次春晚让大家看看。” “我有信心呀，我早记熟了……只是过年又不能回家了，我本来还想给爸爸妈妈买几件衣服，买点年货什么的呢，现在也不能亲手给他们。” 她靠着陈奇肩膀，忽而变得失落，幽幽道：“《太极》宣传我来香港，又去柏林，没有在家过年。去年倒是在家了，今年又不在家。 我当上职业演员以来，三年有两年不在家过年。” “唉，都怪我！” “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为了我好，我只是觉得有得必有失，我享受到了做演员的荣耀，就得牺牲点什么。” “……” 陈奇搂着她的腰，从她的头发飘散出好闻的香味，道：“其实也有办法。” “嗯？” “可以请你爸妈来京城，现场看节目。” 龚雪嗖地坐起身，大眼睛看着他：“你说真的？要请我爸妈去？” “不可以么？”陈奇笑道。 “不是不是，嗯嗯，那好啊！我给他们写封信，你托人捎过去。” “你过几天回去，在上海回趟家说一声就行了，还写什么信？” “哦对对，我差点忘了！” 她不好意思的敲了敲头，却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 ………… 10月下，上海的天气渐凉。 往常这个时候，沪上的雨水不多，阳光充沛，今天却淅淅沥沥的扬起了细雨。 随着东厂扩编，又添了好几个行政人员，赵文超是第二批加入的，以前是文化部下属某单位的职员，被调了过来，嗯，非常满意！ 冲着能去香港，他就非常满意！ 此番回来，他脚刚落地，就跑到了上美影，见了厂长特伟。 “按照之前的协议，我们正式委托贵厂制作100集，哦不，应该是99集《成语动画廊》。按部算，先制作第一部共15集，为期四个月。” 特伟了解了一下具体内容，皱眉道：“15集就是30多分钟，四个月时间其实也可以，但为什么要可丁可卯的规定期限呢？ 还有你们的奖励机制，完成就加一倍，提前一个月加两倍，这不是拿金钱腐化我们的艺术人员么？” “老厂长，您有所不知的！ 陈奇同志拿着这一集给香港文艺界放映，还请了不少家长和孩子现场看，那是一片赞誉啊！认为非常适合小孩子观看，具有很好的教育意义，能够传扬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 我们也是心情迫切，想让全香港的小朋友快点看到，谈不上什么金钱腐化，您说的太严重了！” “……” 特伟抽了抽嘴角，但怎奈自己之前已经答应了，还签了合同，要做就得做完，不然反倒污了上美影的名声，道：“好吧好吧，你去找具体负责的同志详谈。” …… “诶诶，您慢走！” “不送了！” 马克宣和王伯荣送走了赵文超，对视一眼，难掩兴奋之情。 除去已经完成的一集，还有14集任务，每集4000港币，可以为厂里创汇56000港币。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奖励！ 俩人迅速算了算，如果提前一个月搞定，四人小组分的话，每人能拿900块！ 即每个月300块！ 就算再找帮手，那也够赚的，因为厂里的老师傅也不过几十块钱工资啊！ 但哪里找帮手呢？ 不能再从内部挖了，会影响其他项目的，老厂长会发火。 而王伯荣想了想，小声道：“我认识几个年轻人，学过美术，想进厂没进来，但功底还是有的。他们可以用业余时间帮我们做原画，稍微给点酬劳他们就挺高兴的。” “咝！” 马克宣有点害怕：“我们算不算雇佣啊？资本主义复辟？” “我们不叫雇佣，这叫帮助青年拓展就业渠道，国家绞尽脑汁安置青年就业，我们也出把力而已。” “那就试试？” “试试，谁不想赚钱啊？！” 第400章 宣传春晚 京城比上海更秋凉，树叶绿了又黄，时间随风而逝。 赵文超回来主要是传话，帮陈奇看看各项工作，他落地京城，便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央视，见了黄艺鹤。 黄艺鹤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赵文超的传话，奇道：“宣传？一台晚会怎么宣传啊？之前我们办晚会，办就办了，从来没宣传过。” “我也不清楚，我帮忙带话而已！” “那陈奇同志有指示么？” “有！” “什么指示？” “呃……” 赵文超不明所以，但原话带到：“去找于佳佳！” 顿了顿，又道：“照她说的减七分去做！” …………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中青报，于记者pia在工位上，看着窗外萧萧落叶，感叹着自己时日无多的青春。 她由于和某人关系好，写出来的报道多为电影圈的事情，笔力深厚，角度奇特，当然现在没有娱记这个职业，她应该叫“擅长采写文艺界新闻的知名记者！” 比如龚雪和李连结，别人都联系不到，她说专访就专访。 哪怕去了香港，也时常通信，将信件内容整理整理，又是一篇隔空采访。而且她能拿到第一手的海外新闻，资源好的令同行嫉妒。 只可惜某人长期驻扎香港，两个心有灵犀的灵魂很久没有交融了。 “于佳佳，有人找！” “来了！” 她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的出来，见二人都面生。赵文超率先介绍，也介绍了黄艺鹤，道：“奇哥只说让我们来找你，具体没有吩咐。” “晚会？” 于佳佳也疑惑，把二人请到接待室里，关门细说。 “我们打算在除夕那天，直播一台春节联欢晚会，现场采用观众来电互动的方式，邀请香港明星参加，有歌舞、相声、小品、戏曲等等……” 她越听眼睛越亮，忙道：“筹备到什么阶段了？” “没什么阶段，反正就筹备呗！” “哎呀，一听就不专业，节目单带了么？” “带了带了！” 黄艺鹤取出暂定的节目单，于佳佳快速看了一遍，一扫刚才的颓废无聊，哈哈笑道：“你们算来着了，这个活除了我，没人能干！” “奇哥说是宣传！”赵文超强调。 “对啊，宣传！我可是进修过新闻学的……” 她拿着节目单，比划道：“你们看啊，到除夕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一个礼拜给你们发一篇稿，就是十几篇稿，一点点调动全国观众的情绪。 第一篇，我给黄导演来个专访，大概谈一谈春晚怎么回事。然后先爆一个料，就拿主持人说吧，《龚雪主持春节联欢会，除夕夜向全国观众拜年》！ 龚雪谁啊？最红的演员啊，她有关注度，新闻发出去，你们节目组辟谣，说没有没有，我们没请龚雪！ 然后我找热心群众偷拍一张龚雪出入央视大楼的照片，《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严格保密，主持人成疑》！哗，第一波热度就起来了。 跟着我再报李谷一，《李谷一春晚倾情献唱乡恋》！ 你们再辟谣，说没有没有，乡恋是禁歌！我再去采访李谷一，《李谷一：没接到通知，安排什么唱什么》，这是第二波热度！ 还有这几个香港人，但我们不说香港人，先说台湾人，大家都在偷偷摸摸听邓丽君，那就来一个《邓丽君或加盟春晚》！ 你们再出来辟谣，说没有邓丽君。 我说没有邓丽君是谁啊？你们说可能邀请香港著名歌手来参加…… 总之，就要不断拉扯，不能给大家准确的消息，要真真假假、似是而非、云山雾罩、紫气东来！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除夕当天。 你就等着吧，但凡有电视机的人家就别想过好年了！” 黄艺鹤：(゜ー゜) 赵文超：(⊙0⊙) 俩人又对视一眼，齐齐惊叹：这娘们是个天大的祸害啊！ 但黄艺鹤还算冷静，摇头道：“不不不，起码有一点不妥，邓丽君是明令禁止的靡靡之音，你拿她做宣传，没等辟谣呢，我们就被毙了。” “行吧，邓丽君去掉，换刘文正，还有么？” 于佳佳见他们挠头，直接不理，道：“好，那我们立刻开始采访……哎对了，我是独家吧？我是独家吧？” “您是陈奇同志亲口认证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唯一新闻记者！” 赵文超道，随即补充：“但之后有没有人来采访，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没关系，我起手领先就行了，来吧来吧！” “不不不，陈奇同志说了要照你说的减七分做，不能像你那么胡编乱造的！” “哎呦那有什么意思！” 于佳佳泄气。 ………… “滋溜！” 文化部，丁桥有滋有味的喝着一口茶水，手里攥着一摞报纸，一篇新闻的标题正是《龚雪主持春节联欢会，除夕夜向全国观众拜年》！ 于佳佳终究没敢胡来，写的中规中矩，要素俱全，只是留了些悬念吊人胃口。 看内容，大意是央视要办春晚了，记者采访了黄艺鹤，了解到一些内幕。黄导演嘴严，密不透风，记者旁敲侧击才问出两个主持人名字，一个龚雪，一个马季。 这俩就够出名的了。 丁桥还没怎么样呢，一人推门进来了，也是文化部的领导，进门就嚷嚷：“老丁啊，你看看这篇报道，龚雪也就算了，怎么能让马季主持呢？ 一个相声演员主持那么大的晚会，格调不高嘛！” “老丁来了么？老丁！” 又一人进来，也嚷道：“龚雪虽然受群众欢迎，但她是小家碧玉型的，我觉得她撑不住场，不妥不妥啊！” “我说老丁啊，龚雪这个人选蛮好的哩，就该让观众喜欢的演员上去亮亮相，弄一些根本不熟悉的人上去，我都替他们尴尬！” “老丁！” “老丁！” 最后连朱牧之都来了，他倒是没质疑，只是确认一下真实性。 “小陈在香港，这边黄艺鹤负责，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开个会讨论讨论？” “还是算了，既然把任务交给人家，就不要持怀疑态度。我也就是好奇一下……” 朱牧之拿着报纸走了，边走边晃头，似乎也在想龚雪和马季站在一起会是个什么画风——八卦，乃人之天性，或者说，好奇心乃人之天性。 “……” 丁桥默默喝着茶水，领导都如此，可想而知老百姓会怎样谈论，他忽然也有点压力，提前曝光了，那晚会万一办不好就得挨批评了。 还有龚雪。 丁桥砸吧了下嘴，这个小陈啊，别的方面都不错，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任人唯亲。 第401章 由奢入俭难 11月，眨眼入了冬。 北方的冬天是分层次的，华北这一片还好，过了关到辽宁就有些冷了，到吉林冬季气息更明显，再往黑龙江和内蒙那边去，尤其是这个年代，简直天寒地冻。 这日一大早，龚雪从筒子楼的床上醒了过来。 她穿了一件长袖秋衣，一件小背心，肚皮还感觉有些凉凉的，筒子楼里没暖气，冬天主要靠一身正气。 其实北影厂也是有暖气的，不过是在主楼和摄影棚里，特别摄影棚，比如冬天拍夏天的戏，没暖气演员能冻死…… 她爬起来赶紧穿袜子，穿衣裤，当身上变得厚实，心里才有了底，跟着弯腰，从床下拽出一个痰盂来，可能正是着了凉，昨晚上才起了夜。 龚雪推门出去，到了公共厕所，外面排了五个人，都在等着倒尿盆，或者上厕所。一个上年纪的女同事回头，眼睛一亮，招呼道： “小龚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 “你这次得去了几个月吧？好家伙，真是咱们厂的大红人，香港说去就去！” “龚雪姐，香港好不好玩？听说那边可有钱了，满街高楼大厦和小汽车，还有大鼻子老外呢！” “哟，小龚也排队呀？” “雪姐，你站我这吧，没事没事，我俩换一下……” 她的出现让厕所外面热闹起来，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有阴阳怪气的，有刻意讨好的，若在以往她只做没听见，这会却在心里泛起了涟漪。 龚雪没推拒，换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前面，先进了厕所。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臭味扑鼻而来。 她好像第一次吃了榴莲的感觉，隐隐有些作呕，快速的解决干净，逃也似的跑出来，又打了热水回去，洗洗脸，洗洗手，摆弄那些进口的瓶瓶罐罐，仔细护理着皮肤。 而她照着镜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唉！” 随即又有些难过，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资本主义的生活腐蚀了。 “难怪戆戆喜欢去香港，住大屋子，用热水器，用抽水马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我也同样抵挡不住啊。” “咚咚咚！” “小龚在么？” 敲门声传来，她过去开门，是左边的邻居，那位厂里的服装师。 “张老师早！” “小龚啊，昨天听到你回来，太晚了没打扰你，今儿来看看，你还好啊？” “都好着呢，劳您惦记……刚好您来了，我带了点东西给您。” 龚雪笑着回身，从一个纸袋里摸出个小包装盒——这是在香港烂大街的小纪念品，递过去道：“在香港买的，不值什么钱，您别嫌弃。” “哎呦，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您收着……那小两口在家吧？” 说的是右边的邻居，经常让她听窗根的那对小夫妻。 “别提了，前阵子搬走了！” “怎么搬走了？” “那个男的啊，利用职务之便哄骗人家小姑娘，说给人家安排戏，也没睡觉呢，大概在搂搂抱抱的阶段吧，被人家长辈发现了，直接揪到派出所，厂里也把他开除了。 他爱人丢不起这脸，就回娘家了。” “那男同志看着挺正经的，怎么干出这种事呢？” “谁说不是呢？现在社会风气乱着呢，男男女女搞破鞋的一大堆，有家庭的没家庭的都乱搞，还有地痞流氓欺负女同志的，像什么样子……我看啊，中央早晚得整治整治！”????“行了，我走了，谢谢你的礼物啊！” 张老师说完走了。 龚雪关上门，继续抹脸，进口的护肤品，涂在脸上薄薄的一层，让她本来就不错的皮肤更加白嫩有弹性，而她的阅历与沉稳，又增添了几分温婉成熟的韵味。 这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候。 “……” 她抹着抹着，手指渐渐缓下来，看着镜子里的人发怔。 她回来时路过上海，回了趟家，告诉了爸爸妈妈，但爸妈不太确定，因为哥哥姐姐还在上海，过年也得团圆。而从私心上，她强烈的希望爸妈能来。 “我不在香港，他不知又有几个女邻居。” “我这算什么，搞破鞋么？” 龚雪想着，忽然有点委屈，赶紧又洗了把脸，将情绪憋了回去。 她面对陈奇一直都很自卑，即便近年随着事业的成功，内心强大了不少，施楠生和石慧都让她主动逼一逼，可她又不知怎么说。 “戆戆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自己坐了一会，平复了一下。 又翻出一个热水袋来，准备晚上用，然后套了一件厚外套，白色的毛线帽子，里面带绒的小靴子，依旧很美的出了门。 外面，还是锅碗瓢盆各种杂物堆积的走廊，光线昏暗，显得愈发阴冷。 昨天回来的晚，没仔细看，这会一瞧，右边邻居的门果然上锁了，里面安安静静，一个家庭就这样完蛋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龚雪享受了几个月的现代化生活，也有点看不上这破筒子楼了，而仅仅一年前，她还为分到这房子而兴高采烈。 她骑上自行车，顶着不算太寒的寒风，来到了央视大院。 于佳佳一个礼拜一篇稿，已经发到第二趴了，李谷一出来了。每篇稿黄艺鹤都得先捋一遍，让其中规中矩，不能由着这个女人来，大家全得枪毙。 在这个年头，无论什么节目，观众都爱看。 按常理来说，如果事前不宣传，到除夕那天，也会有无数人打开电视，然后惊喜的发现了春晚。 如果提前宣传了，观众则会提前产生一股期待感，会有更多的人跃跃欲试，就等着除夕看春晚。而且领导们也会知道筹备的详细进程，各方关注，各方期盼，在这种环境下造成的舆论影响力，会远远不可估量。 等到了第二年，就自然而然的形成惯例。 大家抢着来报道。 到了第三年，陈奇咔嚓不干了，留下一个不可企及的传说，春晚之神！ “龚雪同志！” “黄导演！” 当龚雪抵达这个600平米的演播厅时，得到了全体人员的注目，不少人窃窃私语。 “哇，我第一次见到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 “她好会打扮啊，跟日本那个中野良子似的，那个鞋肯定很贵吧，还有那个包，一看就是进口的。” “进口得多少钱？” “怎么也得好几十块呢！” “哪儿啊，起码好几百！” “哼！我就看不上她，一股子资产阶级矫揉造作的作风，迟早被批！” (本章完) 第402章 画风不同的姐姐 “黄导演，我做过报幕员，但晚会主持还是第一次，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互相学习！” 抛开工作不谈，黄艺鹤也是龚雪的影迷，乐呵呵的与偶像握手，又介绍马季、姜坤二人。 马季才40多岁，姜坤才30出头，都年轻着呢，这二人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很多，比如马季批过自己的师父侯宝林，还动手打过人……但真真假假的不做讨论。 俩人态度也非常客气，私下却对了一记眼神：没错，龚雪名气极大，但论嘴皮子，还得看专业人士。 紧跟着，紧跟着，紧啊，赵中祥也来了。 他今年刚好40岁，身量不矮，体格宽大，看着特别敦实，眼袋这时候就挺深了，操着一口标志性的春天大草原动物交配的口音： “欢迎欢迎，龚雪同志，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工作中。” “赵老师，您多指教！我们从哪儿开始呢？” 黄艺鹤道：“一会领导来慰问，你们四个先顺几遍词儿吧？互相熟悉熟悉。” “好好！” 演播厅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三分之一的场地是舞台，三分之二留给了观众，摆了好些圆桌，能坐一百多个人。拉、彩带、气球什么的也都布置上了。 这些都是央视自有的，不用钱。 钱的，就是陈奇申请的那1200块钱经费，500块钱买礼品，700块钱买服装道具。 四位主持坐在圆桌旁，手里拿着台词稿，龚雪和赵中祥是正主持，负责走流程和掌控基调，赵中祥先行示意，开口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过年好！” 龚雪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过年好！” 哟呵！ 三人诧异，原本等着挑毛病的，没想到这一句说的还挺精准。 “这里是1983年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在这万家团圆、辞旧迎新的时刻……” 赵中祥是纯正的播音语调，醇厚大气，情绪激昂。 马季和姜坤差点，但嘴皮子利索，情绪高亢，喜气洋洋。 轮到了龚雪，她不高亢，也不激昂，就是温温柔柔像个大姐姐，语速也不快：“我们向全国各族人民、港澳同胞、台湾同胞以及全世界的中华儿女，道一声春节好，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龚雪同志，您是练习过么？”姜坤笑道。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当然要练习了。” “感觉你挺有亲和力的，但有点太亲和了，你试着语调往上提一提，激烈激昂一点。” “哦，好的！” 龚雪满口应着，接着往下说，又道：“现在我向各位观众宣布今天晚上的第一个谜语，请大家准备纸笔……” 还是温温柔柔的。 等到了第三段，第四段，依旧是这样。 几人明白了，她是不想改，姜坤道：“龚雪同志，您这个……” 马季在底下踢了他一脚。 如此对了一遍词，过了一会，领导都来了，分量极重，包括央视台长王峰，他有个女儿叫王雪纯，后来也是央视主持人。 另有广电正职领导吴冷西，文化部的丁桥。 原版83年春晚，规模本就是前所未有，在除夕当天吴冷西亲自坐镇，生怕出事故。现在由三家负责，三家都得出领导。 “王台长好！” “吴部长好！” “丁部长好！” 龚雪作为万绿丛中一点红，受到了颇多的关注，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淡定自若。而丁桥跟她握手的时候特意多打量几眼，确实很漂亮，难怪小陈上心。 要知道，小莫和小杨的报告，一份要给安全部门，一份要给直管领导，也就是丁桥。????陈奇在香港种种，他一清二楚。 黄艺鹤过来，道：“正好我们今天审节目，三位领导不妨小留一会，指点指点，提提意见？” “哦？那真巧了，好好，我们就坐一会！” 三位领导饶有兴致的坐在底下，黄艺鹤安排调度，王景愚上来了，表演《吃鸡》。 哑剧，非常夸张，也很好笑。 “哈哈！” 龚雪也坐在下面看，乐的前仰后合，看了一会感觉口渴，很自然的拿过包，取出一个粉色的精致的保温杯来，吹了吹，喝了两口。 她没觉得有什么，却被别人看在眼里。 在场也有带茶水、带热水的，要么搪瓷缸子，要么罐头瓶子，要么是那种带把的老式保温杯，都没有她的精致洋气。 喝了水，又看一会，随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包装的护手霜来，擦在手背上。 “……” 丁桥偶然一转头，也瞧见了，微微皱眉。 等看完了节目，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到底唤过龚雪，笑道：“小龚啊，你是电影演员，这次做主持人，不要辜负大家的期待哦。” “嗯，我一定努力！” “你刚从香港回来，那边与内地不同，尽快调整调整，全身心投入工作。” 丁桥说完走了。 他看在陈奇的面子上，提醒一句已经可以了。 之前俩人都是在电影里产生交集，一个编剧，一个演员，剧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说的。现在陈奇把她推到央视的舞台上，接触的全是外人。 龚雪又占了主持人这样一个显眼的位置，很容易被说三道四。 “……” 可能丁桥说的隐晦，龚雪没反应过来，又跟马季几人串了遍词，看时间也不早了，找到黄艺鹤。 “黄导演，我们主持人有服装么？” “不好意思，我们经费不足，都是自备！” “那演播厅是不是有暖气呀？” “暖气也不太足，但应该比外面暖和，到时候你可以稍微少穿点，在外面穿大袄，在演播厅穿件毛衣就行了。” “哦，我知道了，我今天先走了，有事尽管叫我。” 龚雪摆摆手，戴上自己的小帽子，踩着矮跟的小靴子哒哒哒的离开了演播厅，与周遭一众衣着朴素、发型朴素、面容朴素、气质朴素的女同志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在春节前也没什么事了，就是准备晚会。 既然自备服装，她可得好好挑选一下。 ………… 香港。 陈奇刚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美丽人生》大部分后期在香港做的，他全程盯着，但电影这东西不是盯着就能提速完成的，现在就出现了问题： “柏林影展报名截止到11月底，真的不能再快点？” “我们已经加班加点了，陈先生，还剩一些工作要收尾。你也可以不要这些，现在也算一部成片。” “不不不，绝不能含糊，要做就做好。你们最快几时能完成？” “最快也要12月中了。” (本章完) 第403章 超市大赢家 “要不要放弃柏林，去戛纳？”傅奇提议。 “我想一想……” 陈奇有点闹心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欧洲三大展，各有喜好，柏林就喜欢政治元素，威尼斯偏重对人性的探讨，戛纳侧重创新和现实主义题材，所以去柏林的把握是最大的。 “我上次去柏林见过主席哈德尔！” 陈奇忽然开口，思索道：“我们先做一个版本出来，送去柏林，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宽裕一些时间。” “这能行？” “试试吧！柏林现在很需要华语电影，《美丽人生》应该对他们的胃口。” 历史上，《红高粱》就是误了报名时间，很晚才送过去。 陈奇只能试一下，不然就得去戛纳了，但不太靠谱，他可以把构想中的那部由李翰祥来拍的百合之恋送戛纳，但不想把《美丽人生》送戛纳。 商定了此事。 陈奇及时调整心情，又是一副轻松自然的状态。当老板就得这样啊，老板一天苦大仇深好像公司随时要倒闭，员工分分钟跑路。 他来到了录音棚。 李玲玉正在里面唱歌，他拿起耳机听了听，是一首台湾民谣《赤足走在田埂上》：“黄昏的乡村道上，洒落一地细碎残阳……” 声音甜美动人，歌词内容描绘乡间风景，不涉及半点情情爱爱。 李玲玉刚刚来香港，任务就是录歌。 陈奇给她安排了三首，《赤足走在田埂上》《蜗牛与黄鹂鸟》《美人吟》，前两首都是台湾民谣，《美人吟》先不上，就等着观众点播，因为观众点了，才师出有名。 本来还想让她唱《兰草》的，一瞧作词是胡适。 胡适可是国共两党认证的汉奸，现在不是后世网络时代，能将其捧成圣人，陈奇还是稳一稳。 另有张明敏，虽然《我的中国心》变成与刘德桦合唱了，但陈奇也让他多唱了两首《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 …… 他转了一圈，出来上了车，吩咐小莫去亚视。 11月的香港也渐凉，从相对偏僻的清水湾出来，进入市区，依旧是车水马龙。 到年底为止，陈奇手里的工作就剩《人鬼情未了》，他要考虑如何宣传。 在年轻一代的印象里，随着港娱的没落，随着内娱兴起和饭圈的臭名远扬，似乎会觉得香港缺乏粉丝文化。其实不然，内娱现在玩的东西，大多都是捡人家剩的。 只是年代太久了，一些事情已经被渐渐忘却。 比如80年代，大名鼎鼎的谭张争霸，是说谭咏麟和张国荣，两派歌迷经常发生口水大战，非吵即骂，甚至肢体冲突……这便是最典型的饭圈。 但不是谁都能当偶像的。 左派人不多，有资质的也就两个，刘德桦和钟楚虹。 梁佳辉有很多人喜欢，但很少有人把他当成偶像来疯狂崇拜，邱淑珍也一样，她太欲了，现实中拍的片子普遍格调不高，很难建立偶像基础，不过现在拍了《开心鬼》倒可以尝试。 陈奇想借着《人鬼情未了》，为左派建立一个粉丝俱乐部，定期搞活动，见面握手啊、签名啊、送照片啊、组织包场啊等等。 有了群众基础之后，就可以搞录像带了。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人鬼情未了》票房大爆！ “滴滴！”????高达停在了亚视的停车场，陈奇下了来，上楼直奔李壮烈的办公室。 他像是一个古代的三流说客，进门就大放厥词：“李总监，我来给你送一场泼天富贵！” “陈先生，我与你也算熟知，你什么样的风格我略知一二，这次又想白嫖什么？” “我什么时候白嫖过，我都是溢价交换的！” 陈奇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道：“我有一部片圣诞节上映，我想借用你们的平台宣传。” “还找外国人搞假新闻？”李壮烈皱眉。 “不是假新闻！” “那去《水上大冲关》？诶，我正想对你讲，天气冷水也凉，最近已经有选手抱怨了。” “所以我来的刚好，你记得我以前提醒过你，《水上大冲关》有季节性的，冬天可以换在室内。我这次来，就是把这个创意完善一下。” 陈奇有条不紊，一样一样摆出来：“首先，名字要改了，可以叫《圣诞特别版·超市大赢家》！” “三组选手，两人一组，我们出刘德桦、钟楚虹、梁佳辉、邱淑珍、刘雪华、李赛凤。” “一共闯四关，每一关累计时间，最后用累计的时间去超市抢购商品……” 说的比较抽象，李壮烈似懂非懂。 陈奇索性指着办公室里的一台电视机，问：“这个值多少钱？” “我怎么清楚？” “猜一下！” “2500港币？” “好，我们当它是2500块，那么第一关就是，在限定时间内，三组选手去超市里抢购东西，谁的总价最接近2500块，谁就赢得20秒时间，并且抢购的那些东西归他们所有！” “懂了！” 李壮烈一拍巴掌，兴奋道：“如此设置关卡，赢取时间，最后超市大抢购！” 他越想越嗨，不停道：“陈先生，你的脑子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些师奶会疯狂的！你不知道香港的师奶们战斗力有多强！” 我知道我知道，我见多了抢鸡蛋的老头老太太了…… 陈奇点头。 “而且这种形式广告性太强了，超市场地可以赞助，商品可以赞助，我们基本不用什么钱……咦，不过你的电影如何宣传呢？” “我做一些《人鬼情未了》的宣传品，放在超市里，抢到这个的加价一倍。 还可以设置抢答环节，问一些电影的资料。 节目不是光做一期的，12月初要放出来一集，等观众报名，再做几集，在上映之前就得把热度带起来，到了平安夜那天，我要全港都知道有《人鬼情未了》这部电影！” 陈奇一摊手，笑道：“你看，我不是白嫖吧，你做不做？” 这个节目，源自央视的《超市大赢家》，后来改叫《快乐主妇》了。 看点就在于在限定时间内，进超市随便拿东西。 李壮烈说的还是片面，受众不仅仅是师奶，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喜欢的，因为这涉及人的本能快感：白嫖！ （冇了……） (本章完) 第404章 玉座金佛 庄澄觉得无比荒唐。 此时此刻，他刚从银行出来，提着一个小箱子，站在一栋建筑的楼下。 这栋楼很不起眼，有些老旧了，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是干什么的，只在门口处印着一枚徽章的图案：那是一只手拿着火炬，下面有一行繁体字【港九电影戏剧事业自由总会】。 “呼！”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玩着兜里一只有着同款图案的小型徽章——那是前不久刚领到的，迈步走进了大门。 没错，他现在已经是注册成功的总会会员了。 “请问童会长在么？” “在楼上！” 楼里就像是一个办事机构，有些文职人员，一楼还有个小小的放映室，那是专门用来审片用的。 庄澄上了楼，敲开一间屋子的门。 “童会长！” “是你啊，小兄弟！” 穿着便装，戴着老花镜的童岳娟抬起头，露出亲切的笑容。 “又来打扰您了，难为还记得我！” “前几天我亲手给你颁发了徽章，怎会忘记自家兄弟？怎么样，贷款还顺利吧？” 口称兄弟，这也是果党传统了，貌似是老蒋传下来的——老蒋年轻时在上海滩炒股，欠了一屁股债，正经混过青帮的。 “托您的福，钱已经拿到了！” 庄澄把小箱子放在桌上，都不遮掩，光明正大的道：“总会不遗余力的扶持新公司，我铭记在心，为报答会长恩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哎呀，这怎好使得？” 童岳娟一下子灿烂起来，刚才是假亲切，现在是真亲切：“你们公司新创，正是用钱的时候，再说这是新闻局批给你们的扶持资金，你不得如此，拿回去拿回去！” “我仔细核算了成本，用不到全部贷款，您就别推辞了，不然我睡不好觉了。” “你说你这个小兄弟，哎呀……好吧，既然如此，我暂且替你保管，你如果拍戏资金不足，千万要来取啊！” “一定一定！” 童岳娟龙颜大悦，自新政颁布以来这是第一个贷款的，也是第一个给回扣的，她也不吝指点，道：“你那个《表错七日情》的剧本还不错，香港缺乏此类的片子，用于创业作是没问题的。演员选好了么？” “不怕您笑话，我想拍的尺度大一点，男主选定了钟镇涛，女主叶童，导演张坚庭。” “哦，不错，都是总会的会员。” “童会长，这片子能发去台湾么？”庄澄问。 “台湾或许要删减一些，看你具体什么尺度了，不着急，到时再来找我。”童岳娟一口应承。 “那您说的拍国语片给30万新台币奖励，是指？” “其实就是香港投资，找台湾主创拍戏，如果本身是粤语片，配成国语那是不行的。” 聊了一会，童岳娟对庄澄表现出初步的信任，认为是个懂事的小兄弟。 而庄澄紧绷绷的下楼，出大门，连大气都不敢喘，当他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全身忽然松弛下来，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枉我以前敬其如神，原来只是一群蝇营狗苟！” “哈，左派贿赂右派，千古奇闻！” 庄澄摇头称叹，他还是见识少了，左派贿赂右派算什么？玉座金佛听过嘛？斯蒂庞克听过嘛？那可是陈纳德坐的啊！ 陈纳德的遗孀陈香梅，都在美国给左派当中介哩！ 接下来，他自然要筹拍《表错七日情》这部片。 大意是讲，一对夫妇住在一幢大屋里，岂料丈夫欠债离家出走，撇下妻子一人，法庭令其7日内缴清，否则以房屋和财产作抵。 政府为了避免妻子逃跑，派了一个监视人员过来。 二人相处七日，各有故事，在摩擦中互相了解，一起遭遇了劫匪，互生好感，直至发生了真正的肉体摩擦，而就在此时，丈夫忽然回来了……这俩人类似吊桥效应，只是一时的激情碰撞，妻子还是愿意跟着丈夫，便结束了这段露水姻缘。 庄澄觉得这个故事很好，适逢撒切尔摔跤，香港经济不稳，人心惶惶，光怪陆离，很贴近港人的精神状态…… 演员都是陈奇指定的：叶童是个广告模特，今年拍了第一部影片《烈火青春》，主演包括张国荣、夏文汐、汤镇业等等。 而除了叶童，夏文汐也一并过来了，演个女配角。 顺带一提，夏文汐原本是《唐朝豪放女》的女主角，李翰祥提前把这片拍了，当时她还没出道，李翰祥找了别的女演员。 庄澄不清楚陈奇是怎么知道叶童和夏文汐的，不过他亲眼一见，觉得确实不错，这两个女演员不算太漂亮，但很有味道。 说起来，他与很多人一样，也觉得陈奇身上笼罩着一层能人异士的神秘感。 而《表错七日情》的成本，钟镇涛片酬最贵，25万左右，他的片酬在港星里处于中等水平，在90年代初才涨到了100万。 女演员片酬一向低，又是新人，叶童+夏文汐，顶多5万块。 全片基本室内戏，省钱。 陈奇给了200万，又贷了200万新台币，约40万港币，给了童岳娟一半。 总之，庄澄手里有220万的资金，开一部戏还有富余。 香港经济发达，不代表香港人眼界就高。 从港片就能看出来，局限于咸湿、屎尿屁、警匪、黑帮、小市民，少有大题材，因为无人会拍，而且市场也撑不起来。 庄澄从单纯的院线宣发，一下子跻身老板阶层，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但他对右派左派，都谈不上感情，他只想抱大腿，找个施展的平台。如果非要归类，他算本土派，最喜欢的还是港片，没有左右的那种纯粹的港片。 ………… 陈奇这边。 李壮烈紧张筹备着综艺节目，他也没闲着，继续在报纸上挑逗新艺城。 “《小生怕怕》最近下档，拿下1300万票房，成绩不错。这是新艺城，乃至金公主院线，最后一部可以赚钱的电影了。 明年新艺城将无片可拍，金公主将无片可上，两家加一块，就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目前的票房排行榜，《太极2》第二，《少林寺》第三，《投奔怒海》第四，前五名占了三席，可谓左派重塑荣光的一年……” 他在报纸上各种喷，有时对方也会回骂。 果然，麦稼按耐不住，登报反击：“左派在今年的成绩单固然亮眼，但请陈先生睁大眼睛看一看，排在第一位的仍然是我们的《最佳拍档》！ 香港人口500万，《最佳拍档》超过200万的观影人次，破了几十年的纪录，我敢说短时间内绝无人打破！ 如果陈先生能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再说大话也不迟……” 麦稼反击后，陈奇一反常态的没声了。 光头佬难得在嘴上占上风，不禁得意起来，数据证明一切，《最佳拍档》就是最厉害的！ （晚上还有……） 第405章 圣诞特别版 亚视，演播厅。 节目录制中，主持人没换，还是《水上大冲关》的一男一女，跟打了鸡血似的喊： “圣诞特别版，超市大赢家！” “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三组嘉宾！” “哗哗哗！” 在现场观众——其实都是工作人员客串，热烈的掌声中，刘德桦与钟楚虹，梁佳辉与刘雪华，李赛凤与邱淑珍，三组选手出场。 都是常服，主打一个轻松自然。 唯独钟楚虹穿着一件亮眼的红色衬衫，这是陈奇对她的要求，多穿红色和黑色。 录完开头这一小节，喊了停，陈奇走过去，亲自指导：“等下你们要自我介绍，耍宝就可以了，不要一本正经，先来一遍看看！” 刘德桦和钟楚虹是第一组，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讲： “人鬼情未了！” “我演人！” “我演鬼！” “所以我们的名字叫做……” “情未了队！” “哇，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叫人鬼队嘛！” “不要，要叫你自己叫死鬼队！” 梁佳辉这组很简单：“我在戏里叫阿paul，她叫波波，我们的名字就叫paul波组合！” 然后是两个小姑娘，邱淑珍扭扭捏捏：“师父，一定要讲么？” “你害羞啊？” “让我拍戏冇问题啊，上节目好羞耻的！” “不要废话，快点！” 陈奇催促，两个小姑娘无奈，只得比划起来，做了一套花里胡哨的手势，一边比划一边道：“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们是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队！” 说罢，李赛凤和邱淑珍还拗了个造型。 李赛凤在左，一只手举高高，一只手横伸过来；邱淑珍在右，一手叉腰，一手贴在额头上。 熟悉《美少女战士》的人看了就会知道，一个是金星战士的动作，一个是月野兔的动作，如图。 “咔！” 陈奇喊停，道：“阿凤，你的动作不标准，手要尽量举高高……就像这样……” 他现在是厂公，不好像以前那般亲身演示，但手把手的教学，举起李赛凤的一只手往上一拔，又让她踮起一只脚，然后脑袋骄傲的扬起来。 “看见没有？整个人向上挺拔，有一种老娘天下最美的感觉！” “还有阿珍，你的也不对，腿要叉开，胯要送出去……腿部牵引胯部，胯部连着腰部，要有一个层次感的波动，像波浪一样！” “哈哈哈，师父……” 邱淑珍笑的蹲地上不起来，道：“你饶了我吧，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就断绝师徒关系！” “唔，不要啊！” 邱淑珍只得站起身，憋着笑，与李赛凤练习这两个造型。 人不中二枉少年！ 每个人都有中二时期，当卸下心理包袱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开始享受了。 俩小姑娘便是如此，当她们不得不做时很快就丢掉负担，大大方方的把造型拗出来，喊道：“我们是，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队！” “过关！” 陈奇点点头，道：“我跟你们讲，不要小看综艺节目，综艺节目是最吸fans的。你们不要当成工作，就是来玩的，怎么开心怎么玩。 你们开心了，自然会感染到观众，观众也开心。 而且这次让你们抢东西，抢到的东西都归自己，这么一想是不是兴奋起来了？” “喂喂，如果我们最后赢了，能不能换台电视机啊？我要彩色的！”钟楚虹举手雀跃。 “可以！” “那我挑吃的行不行？” “只要你赢，都可以！” “真的拿多少给多少么？” “说话算话！” “ok！我们准备好了！” 李赛凤大声道，还蹦了两下。 陈奇见状，把场子还给了导播，与李壮烈继续站在外围观瞧。 李壮烈奇道：“我发现你对综艺掌握的很深啊，不仅是创意，对具体的执行内容也很娴熟。” “嘉宾要兴奋的，死气沉沉的怎么给观众带来快乐？而且这只是小菜一碟，我真要搞，必然搞一场轰动香江的综艺，到时你不要不敢跟牌。” “我有什么不敢跟的？你别说大话才是啊。” 李壮烈也拜服于他神出鬼没的鬼点子，早早期待起来。 ………… 就这样，圣诞特别版紧张录制着。 陈奇这次全程深度参与，从分镜、特写、节奏、后期音效、剪辑等等。 眨眼到了12月4日，星期六。 白天与夜晚的香港是两个世界。 傍晚时分，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仿佛敲响了钟声，一座城市的画风开始转换，九龙街道的车流奔忙，商铺的霓虹灯陆续亮起，商业精英、白领、大佬、马仔、用脑子的、拼命的……皆褪去白日的伪装，即将享受他们的夜生活。 一个少女骑着老旧的单车，从钢琴培训班出来，奋力向家赶，似乎要在魑魅魍魉涌现之前，跑回安全的所在。 “叮铃铃！” “叮铃铃！” 单车的铃声一路响彻，终于抵达了九龙的一栋破旧老楼，少女锁好车子，急匆匆上楼，掏出钥匙开门。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年近60的女人。 少女十几岁，却口称妈妈。 “你怎么才回来？”母亲板着脸。 “我下了课就回来了！” “今天学的怎么样？” “不错啊，老师说我可以继续考级了。” “冬天黑的早，我是担心你，外面乱糟糟的，我都说要去接你了。” “我十五岁了，自己可以的。再说你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我怎么舍得让你累啊？” 女孩子很会哄人，母亲听了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她不是有意严肃，只是一个人打几份工，还要供女儿学才艺，生活压力太大，摧残掉了很多乐趣，道：“好啦，洗洗手吃饭吧！” “嗯！” 女孩子进了窄小的卫生间，只容一个成年人通过，俩人并排就会堵住，设施都很老旧，但收拾的干净，也没有臭味，是个勤快的家庭。 她洗了洗手，照照镜子。 自来卷乱蓬蓬的头发，雪白的婴儿肥脸蛋，大塑料框眼镜遮盖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像个瓷娃娃一样。 她叫周蕙敏。 （图为17岁和18岁的周慧敏） 第406章 开创先河 不一会，饭菜好了。 尽是粗茶淡饭，母女俩早习惯了。 她扒着饭，道：“妈妈，今天《水上大冲关》有新节目哦！” “什么新节目？” 头发花白的母亲来了点兴趣，每周六黄金档的《水上大冲关》是她劳累之余，为数不多的乐趣，每期必看。 “好像什么圣诞特别版。” “圣诞节还早呢，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啊，就是圣诞特别版，一会看看就知道了。” 周蕙敏父亲早逝，母亲还是高龄产妇，40多岁才生的她。没有兄弟姐妹，只一个孩子，也多亏了香港的工资高，让母亲能把她拉扯大，供她上学，还能学画画、学钢琴。 家里有台黑白电视。 母女俩吃了饭，洗好碗筷，早早坐下来等待开始。 话说《水上大冲关》播出之后，受到了香港观众的热烈欢迎，每期报名都要争抢，收视率逐步攀升，稳定在30%以上，比很多电视剧都能打。 广告赞助也跟着来，迅速成为王牌节目之一。 这也是李壮烈对陈奇服气的原因，嘴上说白嫖，但确实是溢价交换了。 周蕙敏换了一身家居服，双腿蜷在椅子上，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曲线，一双腿虽未成熟，却也是线条优美，骨肉匀称，再往下，是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 江湖上有句话：陈慧敏的拳，周蕙敏的腿。 作为祖传三代的偶像，自有过人之处。 “上期那个小胖子真是倒霉，差一点点就能拿到电视机了。” “这些都是意外横财，不是谁都能拿的，你老老实实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母亲抓住机会就教育，渴望女儿成才的心理非常强烈。 “可我想早点工作，帮帮你嘛！” “你小小年纪能帮什么？” “我有教幼儿园小朋友画画的，我钢琴也有考级，也可以带带小朋友。” “你那几个钱还是算了……咦，开始了开始了！” 周蕙敏听了也不再讲，专心看电视，平时母亲管教严格，只在休息日可以看一会电视，她不想浪费机会。 “一万尺的超级市场！” “上万种商品！” “价格从个位到千位，体积从微小到庞大，所有的一切都等待着你一试身手！” 开头就是花里花哨，热血激昂的介绍，琳琅满目的商品从镜头前扫过，勾引着每一个白嫖蠢蠢欲动的心。 香港寸土寸金，没有内地沃尔玛、大润发这种几层楼的大超市，小则数百平米，大则上千，上千就是一万多尺了嘛，跟千尺豪宅一个概念。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般的商品都可以买到。 紧跟着，便是那套逗比的自我介绍： “我们是……情未了队！” “我们叫paul波组合！” 这两个倒没什么，可接着再听：“我们是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队！” 再看李赛凤和邱淑珍那套中二满满的动作，周蕙敏也是同龄人，一下子就get到了，捂着肚子大笑，还站起来学了一下：“哈哈，这两个女孩子好搞笑哦！” “你淑女一点，坐下！” “哦！” 周蕙敏乖乖重置，她小时候也是野孩子，上中学后母亲觉得她长大了，要淑女一些，才管教她言行举止。 开场之后，进入第一关。 问答环节，答对一题加10秒，抢答错误扣10秒。这个时间会一关一关叠加，到最后去超市抢东西，就要看这个时间的。 问题都是《人鬼情未了》相关的。 “几时上映？” “平安夜！” 诸如此类。 三组人马的设定，钟楚虹霉运型，刘德桦有把力气。梁佳辉和刘雪华是高智商反派，一直搅局。两个美少女只负责中二…… 一关下来，第一组倒扣了10秒，第二组得了20秒，第三组得了10秒。 跟着第二关。 主持人直接搬出一台彩色电视机，让大家猜价格。 “2500块！” “3000块！” “我知道！我知道！” 钟楚虹就是想赢电视机却总也得不到的人设，喊道：“我中意它好久了，2680块！” “那我来看看，到底是多少呢？” 主持人拿着一个牌子，从个位数开始揭晓，一点点拉扯，最后露出价格：“2680块！分毫不差，恭喜情未了队！” 当即，工作人员把电视机搬到钟楚虹旁边，钟楚虹摸来摸去，完全发自内心的想要。 “接下来，我们就以2680块为标准，你们各派一人去超市拿商品，在2分半之内，谁的商品总价最接近2680块，那一车的东西就归你们了，或者也可以选择这台电视机。 同时，你们还会获得30秒时间，留待最后一关使用。” “什么意思？” 母亲有些没懂，周蕙敏解释了一遍，也惊奇道：“他们，他们真给东西啊？” “啊？真给么？” “2千多块诶！” “我的天！” 在这一刻，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发出了惊叹，但随后就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现在香港一般平均工资也不过3000块啊！ 三组各派一人，钟楚虹、刘雪华、邱淑珍。 刘德桦、梁佳辉、李赛凤各拿着一只气球，谁先把气球吹爆，谁第一个出发。 刘德桦的人设就是有力气嘛，脸红脖子粗噗噗噗一通猛吹，第一个爆掉，钟楚虹推着车撒腿就跑……五秒钟后，刘雪华也出发。 李赛凤急得不行，吹的头发都飞起来了，耽搁十秒，邱淑珍才出发。 “……” 全体观众瞪大眼睛，看下面的镜头。 三个人真的出现在了超市里，还是香港人最熟悉的，最古早的连锁超市：1945年创建的惠康超级市场！ 惠康超市有大有小，为了得以施展，节目组选了一个面积较大的店。录制的时候分开录，在演播厅录完，再来超市，但看电视就是连贯的了。 “惠康！我们家附近那个啊！” “难怪那天关门，原来是录节目！” “哇，那里面东西太多了，为什么不是我去啊？！！” 只见钟楚虹、刘雪华、邱淑珍三人，推着车在空旷的超市内任意驰骋，眼花缭乱的商品就堆放在那里，从柴米油盐到生鲜熟食，再到生活日用……关键是不给钱。 随！便！拿！ 沉浸感拉满！ 惠康是平价超市，都不太贵，小件商品凑够2000多块钱，时长2分半，还真是个技术活。 “哎呦，拿什么厕纸，拿进口黄油嘛！那个很贵的。” “依我说，就该拿红酒，一瓶就要100块！” “拿生鲜最合适了！” “哇，这个女人！” 当观众看到钟楚虹竟然拎着一袋大米放在车里时，齐齐拍大腿，恨不得把她从电视机里揪出来，自己取而代之。 更有无数发现新大陆的观众，无不呼朋唤友。 “妈妈，快来看，这个节目好看！” “看这个看这个！” 也就是这个年代，收视率统计没有那么快速精准，不然亚视的工作人员必会看到，实时收看人数跟坐火箭一般蹭蹭蹭上涨。 …… “哈哈哈！” 别墅内，邱德根老怀大慰，仿佛看到了亚视干掉tvb的希望。 …… 同样，在清水湾的寓所，一个70多岁的老先生穿着一身中式褂子，沉默不语的看着这个《圣诞特别版》。 “逸华！” 他操着一口上海话，问：“丽的……哦，亚视为何忽然出现这么多好创意？你看这档节目，从编排到后期，是非常非常成熟的一种思路，可谓开创先河，香港从未有过的……邱德根请到高人了？” “高不高的我不清楚，但我看亚视最近与左派处的很好，那必然与某人脱离不开关系。” “那位大陆陈先生？” 邵逸夫抬头。 “嗯，就是那小子。”方逸华点头。 （冇了…… 中秋快乐啊！ 白天家族聚餐，又被催婚……） 第407章 年度催泪大作 tvb现在最受欢迎的综艺是《欢乐今宵》，1967年开播，每集2小时，每星期播5或者6天，由歌唱、舞蹈、短剧、游戏等几个小节目组成。 沈殿霞、汪明荃等等都是主持人。 一直播到90年代初，然后曾智伟、陈小春主持的《奖门人》接档。 tvb在黄金时段的收视份额能占到80%，《水上大冲关》抢下30%多的收视率，足以引起邵逸夫的重视，两家电视台的竞争一直都是阴谋诡计百出，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天蚕变》了。 而方逸华安慰道：“亚视这些年偶尔会出几个节目来挑战tvb，但事实证明，我们始终是观众最喜欢的，你也莫要担心。” “话是这样讲，现在风向不同了，邱德根早早投资内地，又与左派交好，谁知将来会怎么样？” “那要不要派人去找陈先生聊一聊？” “……” 邵逸夫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时局未定，不要多事，按照常例应对吧，把《欢乐今宵》调整一下，每周固定播六天，周六晚上提前，与亚视打对台。再另行策划一档新节目……” 方逸华在tvb没有职务，不好多说什么。 而邵逸夫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得等到中英谈判结果出来，那才算时局已定。 ………… 电视里，节目还在继续。 刘雪华人设是聪明，她拿的商品总价最接近2680块。 主持人问：“你要选这一车商品，还是选这台电视机呢？” “哎呀~” 她对着钟楚虹阴阳怪气，道：“上次我已经赢了一台，也是彩色的，电视机太多也很苦恼呢，这次就不要了，我选商品！” 钟楚虹眼睁睁看着电视机被搬走，表情半真半假，惹得观众大乐。 而再看刘雪华的购物车里，红酒、生鲜、各类进口商品眼缭乱，堆在车里跟小山似的。 “哇，好好啊！” 周蕙敏羡慕的不行不行，也想拥有这样一辆购物车。 到了第三关。 以超市里的商品出题，一人比划，一人猜答案，猜对一题奖励10秒。 刘德桦和钟楚虹毕竟是主角，还是演情侣，这一关就要翻身了。二人默契十足，咔咔咔对了八道题。 待三关结束，第一组有70秒时间，第二组得了80秒，第三组60秒。 到了第四关：根据累积的时间，到超市任意拿东西，同类商品不得超过三个，最后总价最高者胜——找到贴有《人鬼情未了》胶贴的商品，价格翻一倍。 “啊啊啊！” “快点快点！” “拿红酒！拿红酒啊！不长记性！” “拿那个进口巧克力，哇，蠢死了！” 无数电视机前的观众再度沉浸其中，大呼小叫，恨不能亲身上阵，而三组人马推着车子，在万尺超市里奔跑，万尺啊！ 空间不是很大嘛，邱淑珍被安排撞了一下钟楚虹，双双摔倒，浪费了时间。 但刘德桦狗屎运，找了好几件贴有胶贴的商品。 最后算总价，凭借一盒价格翻倍的进口巧克力，第一组险胜！ 台本的痕迹贯穿全程，但现在观众见识少，只觉跌宕起伏，惊喜刺激，比看剧还过瘾——即便在后世，还有一堆人嚷嚷综艺没台本呢。 “恭喜情未了队！” 刘德桦和钟楚虹挥舞着手臂庆祝，主持人趁机宣布：“即日起，在这家超市购物者，皆可参与抽奖活动，一等奖，是由本节目提供的彩色电视机一台！” 巴拉巴拉说一通，参与奖自然就是《人鬼情未了》的预订票了。 这还没完，《圣诞特别版》11号、18号、25号再做三期节目，广大市民可以踊跃报名，而且有限定范围：一期只接受情侣报名，一期只接受学生报名，一期只接受夫妻或亲子报名。 因为《人鬼情未了》的目标受众，就是学生、情侣、女性观众这些人。 “妈妈，有亲子啊！”????周蕙敏看到最后，眼睛一亮：“我们报名好不好？赢奖品的。” “……” 母亲有些心动，但想想家庭环境，道：“算了，我每天都要上班，你除了上学还要上培训班，哪有时间啊？” “哎呀，大好的机会嘛！” “不要说了，你今天看电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快温习功课去！” “哦！” 周蕙敏噘着嘴，回到自己简陋狭小的小空间，抱着书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节目里的那些关卡，她觉得都很简单，怎奈母亲不同意。她不敢违抗妈妈，但喊了一句：“妈妈，我们不报名也可以抽奖啊！你可以去那家买东西嘛。” 这次母亲没拒绝，回了声：“知道了！好好做功课！” “嗯！” 周蕙敏应着，也算满足了一点，又回味了一下，《人鬼情未了》这个名字已经牢牢印在脑子里。 “到时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片子呢？” ………… 《人鬼情未了》借着电视东风，迅速覆盖了全港。第一期节目之后，后面的几期也有不少电影元素，特别是贴有胶贴的商品，变成了第四关固定彩蛋。 如今大家都知道，哦！平安夜有部片子上映，叫人鬼情未了。 以前宣传都是纸媒优先，这次反过来，电视热度起来后，纸媒才跟进。右派报纸一贯的冷嘲热讽：“雕虫小技，歪门邪路！” “电影要凭质量说话，一味浮夸宣传，博人眼球，毫无格调，岂能成事？” “黔驴技穷矣！” “我虽未看过这部片，但以我日常购物的经验看，越是卖力叫喊的商品越烂！” 左派则是猛夸。 “媒体试映反响热烈，女记者当场落泪！” “影评人试映大受欢迎，有人泪流满面！” “年度第一感人肺腑催泪之作！” 都提到了“哭”这个字眼。 有人爱看喜剧，不爱看哭唧唧的戏，但当哭唧唧变成一种炒作噱头，类似《妈妈再爱我一次》，看电影要哭成为了一种“绑架”……自然就有很多人去观看。 …… 新艺城。 麦稼前阵子与陈奇打嘴仗，自以为胜了，现在发现，对方是押宝《人鬼情未了》。 “悲情片也能赢得过我《最佳拍档》？” “这次看你怎么唾面自干！” 麦稼有些底气，但不太足，明天就上映了，想亲自去电影院看一看。 新艺城目前，《最佳拍档2》过程很不顺利，但好歹磕磕绊绊的搞定了，定档春节。石天也鼓捣了一部《专撬墙脚》，吴宇森在筹拍一部叫《笑匠》的喜剧片。 黄百铭也有一部《阴阳错》，这片本是林岭东导演，现在变成高志森了。 如此一来，明年已经有4部片，再找些剧本拍一拍，可以完成6-8部戏的指标，对金公主也算有个交代。 而且这能证明新艺城没有倒，缓上一缓，还能重整旗鼓。 (本章完) 第408章 爱情故事1 香港假期是中西结合的。 比如复活节有4天假，圣诞节有25-26日两天假，平安夜还可以提前下班，地铁在24-25日更是通宵服务。 平安夜当天。 周蕙敏放了学，早早写完作业，又抢着干家务，忙里忙外，各种乖巧。 母亲知道她的小心思，看电影嘛！ 她不介意偶尔让女儿放松一下，何况自己也有点想看，谁让《人鬼情未了》宣传铺天盖地的……于是乎，母女俩出了家门，乘地铁来到一家左派影院。 一路上尽是五光十色，大商场立起了圣诞树，小商铺也放着圣诞歌，餐厅推销着98块钱一份的圣诞大餐，无数小情侣搂搂抱抱，到处逛街。 香港被殖民，但也不是人人信教，圣诞节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假期、休闲约会开房的日子，过些年内地也会如此。 《人鬼情未了》依旧是临时租戏院，一共16家上映。 戏院门口，大海报早就贴上了，已有不少人流连于此，等着检票入场，还有小商贩趁机在做生意——多亏陈奇是国企干部，不然他就进点苹果包装包装，来卖平安果了。 这些便罢，周蕙敏却瞧见两个人站在门口，好像分发着什么东西。 她凑过去，询问：“你们在发什么？” “靓女，观戏嘛？” “是啊，我有票的。” 她展示了一下电影票，对方从袋子里取出两条包装简陋，一看就是地摊货的手绢，道：“给你！” “为什么要发手帕啊？” “免得一会哭起来，没东西擦……靓女，要观戏么？呐，给你这个！” 对方不再理她，继续派发手绢。 “好夸张哦！” 周蕙敏回来，同母亲一讲，母亲也觉夸张，但好奇心愈发浓烈，真那么好哭嘛？ ………… 另一间戏院。 陈奇、徐克、施楠生、钟楚虹、刘德桦、邱淑珍、刘雪华等人，坐在二楼，梁佳辉回去拍李翰祥的戏了，他这段两地来回跑，很是奔波辛苦。 徐克之前是化名，现在入伙了，光明正大的回归导演位。 刘德桦一直在向下看，好像在数观众的入场人数，然后数不过来放弃，看着黑压压的人头露出笑容。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成片，并且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宣传期，这在香港影坛已经破天荒了。 龚雪走后，钟楚虹又跟陈奇说话了，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别别扭扭的自己也不舒服，道：“可惜芳芳姐没来啊，她演的那么好，观众一定喜欢的。” “人家留学去了，就算没走，她也不方便公开露面。” 陈奇道：“不过确实挺可惜，这部片属于合拍，不在金像奖的范围之内，否则明年的最佳女配肯定是她。你们俩就不行了，想拿奖再历练10年吧。” “你说少了，起码20年！” 钟楚虹皱皱鼻子，笑道：“最佳女主角，钟楚虹！哇，我自己都不敢想。” “20年？那我都是中年人了。”刘德桦接话。 “演员要沉淀的，年纪轻轻拿奖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们不用急。”徐克道。 “可我们只能做合拍片，岂不是一辈子拿不到奖？”邱淑珍忽然提出个问题。 “这么看不起你师父？现在有右派钳制，你们才不能拍其他公司的片子，过几年就好了，等我把它们打得落流水，你们就实现拍戏自由了。或者我们自己搞个奖嘛，想怎么颁就怎么颁！” “好啊好啊，过些年我刚好长大啦！” 邱淑珍仗着自己未成年，又抱住陈奇的胳膊撒娇。 陈奇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看着放映厅的灯光关掉，心道：忙完这部戏，还得回去忙春晚，接着忙柏林——柏林主席哈德尔已经回信了，最晚可以推迟到12月末，因为1月份必须公布入围名单。 “唉，天生劳碌命啊！” “也不知姐姐在那边主持人练得怎么样？” 随着大银幕亮起，全场渐渐安静下来，期待着这部宣传的全港皆知的所谓催泪大片。 …… “几十万贷款，15年期，每天我一睁眼就要还给银行93块3，一个月2800块，怎么玩？我现在满脑袋就是一个悔字！” “你活该啊！我去年才敢买千尺豪宅，你一介金融菜鸟就敢这么大手笔？” 影片开始，就是在当今港片里很少见到的银行街上。 两侧皆是高楼大厦，高级汽车放眼可见，无论男女都是衣着体面、行色匆匆，散发着一股与香港市井全然不同的格调。 刘德桦饰演的阿杰和梁佳辉饰演的阿paul，西装笔挺，拿着黑色的公文包走在街头。 俩人在大学是前后辈关系，阿杰正在为房贷发愁，道：“没办法，红豆想要个陶艺工作间，只能买那么大房子。” “我问你，你薪水多少？”????“4千块！” “她薪水多少？” “不稳定的，她开艺术培训班，学生多就多赚点。” “其实不用愁，你今年4千块，明年就会5千块，几年之后就可能月入过万，我们是干什么的？金融啊！宁做金融狗，不做打工人！” “金融也是打工人啊？” “那也是人上人！” 阿paul谆谆教诲，道：“我只比你大了三届，房车俱全，潇潇洒洒，上了班股票经济，下了班兰桂坊泡洋妞，不知道有多自在！ 金融人士要有自己的style，你看看你，一身老土，哪里有精英的样子，会没朋友的。” “那怎么办，我上学就这样。” “来，我教教你，看见那家咖啡店没有？” “看到了。” “去买两杯美式咖啡。” 阿杰买了回来，一人捧一杯，阿paul喝了一口，继续道：“微苦而浓郁，微酸而不涩，呐，这就是我们最近流行的style，你上班不拿着一杯美式咖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金融的。” 说着，他还摇头晃脑的走了起来。 “走路也有规章么？” 阿杰嘟囔着，耸了耸肩，还是按照自己的步伐，端端正正，进了一栋大楼。 随着楼市和股市的快速起飞，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香港催生出一批中产阶级，大概在80年代中期左右，又诞生了一批中产电影。 《人鬼情未了》瞄准的就是这个阶级，算是最早的了。 之前的港片里没有这种人物形象和具体刻画，大家看了很稀奇，也很羡慕。 陈奇操刀的剧本，尽量往本土风格上靠，比如这句“宁做金融狗，不做打工人”，香港观众就会很共鸣。 开篇介绍了故事基础。 阿杰和阿paul都是金融人士，一个初入职场，一个已经混成了老油条，阿杰本来很佩服这位前辈，结果无意中发现他与社团有联系，私下为其洗钱。 阿杰为人正直，暗中找到了证据。 他有个未婚妻，叫红豆，大学时的恋人，已然谈婚论嫁。 钟楚虹出场的时候，一件短袖t恤，大短裤，包着头巾，脸上脏兮兮的，手上都是陶泥。但当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全场发出了第一声惊叹：“好美！” 阿杰为阿paul的事烦心。 红豆不知情，像往常那样与他调笑，道：“喂，你有没有忘记什么？” “什么？” “我们说好，每天都要讲的嘛！” “哦……” 阿杰想起来，说了声：“iloveyou！” “ditto！（我也一样）” 不过红豆不满意，噘嘴道：“你一点感情都没有，罚你再说一遍。” “不要了吧？” “不行！” 阿杰没心情，红豆感觉被冷落，有些小小的拌嘴，又跑到工作间去了。 阿杰便去哄她。 刘德桦秀了一把身材，他的身材是被低估的，肌肉线条非常好看，并且保持了几十年，称得上有型有款。此刻，他赤裸着上身，先打开了留声机，放了一张唱片。 那首经典至极的《unchainedmelody》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oh，mylove，mydarling，i''vehungeredforyourtouchalonglonelytime……” 红豆听到这首歌，先抿了抿嘴，这是她最爱的歌。 而紧跟着，阿杰走到她身后坐了下来，伸手要抱她的腰，她一躲，又抱，又躲，直至紧紧搂住。 原版这里有几句台词的，陈奇全部删掉。 俩人一句话都没讲，只展示动作细节，从小小的闹别扭，到哄慰，到和好……然后一起做陶艺，四只手在转动的陶胚上捏来捏去，那陶胚成形又倒掉，在肌肤摩擦之中，细细的，柔柔的，又在指缝心间流转着。 伴随着深情的“areyoustillmine，ineedyourlove，ineedyourlove……” 全场“哇”一声。 “好浪漫啊！” (本章完) 第409章 爱情故事2 《人鬼情未了》要的是洋范儿，时尚感。 以前观众哪见识过这个？以前看的要么是民国功夫，要么是古装武侠，也就许冠文的作品能把背景放在都市，但许冠文不是爱情片，又不浪漫。 影片了不少篇幅来表现男女主的感情，场景处理、光影、音乐相得益彰，看得现场的小情侣和学生们都春心萌动。 这样铺垫下来，后面的剧情才顺理成章。 钟楚虹没有白练，调酒、陶艺都得到了很好的展示，自然也包括跳舞。 一日同学聚会，刘雪华推销卖保险，而男女主被撺掇跳支舞。 只见二人步入舞池中央，一个穿皮鞋，一个穿高跟鞋，音乐响起来，还是一首英文歌，《younevercantell》。 融合了布鲁斯与乡村音乐的元素，轻快欢乐，节奏感非常强。 刘德桦扭着身体，像模像样。 但可惜，全场一千多人的目光都被他对面吸了去，一袭红裙包裹着钟楚虹美好的身体，她大胆放肆的扭动着，大大的嘴巴咧开，笑容灿烂，两个酒窝如同一杯加入冰块的干邑白兰地。 香醇浓烈，令人不觉自醉。 扭到兴致处，她忽地弯腰伸手，把高跟鞋扯掉甩在一旁，赤脚在舞池里扭起来。 “哈哈！” 她越跳越欢畅，眼角眉梢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徐克的镜头跟随着她，捕捉她每一分每一寸的动态，钟楚虹静态不美，动起来，才是香江第一风情。 “……” 周蕙敏的大眼睛藏在近视镜后面，一眨不眨，她年纪尚小，形容不出什么，只觉这个女人好美，好潇洒，好自由热烈，是自己向往的那种大人的样子。 “妈妈，她好靓哦！” 她转头悄声道，一向严厉的母亲竟也点点头：“确实很靓，但你不要学她，看完回去温书！” “咝！” 某家戏院，偷偷藏在观众席里的麦稼挠了挠光头，百思不得其解：“哪里找的这个小明星，之前毫无印象啊！都是该死的徐克！” 他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经此一役，这个小明星必会爆红。 与此同时，许多来观看的演艺圈同行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那个刘德桦呆呆的还需磨练，这个钟楚虹已经肯定出头了。 左派的短处之一，就是缺少大明星坐镇，看样子很快就要有了。 到此为止，影片温情结束。 聚会结束，回家的路上，二人遭遇了劫匪——其实是阿paul察觉到阿杰的举动，找了社团的人干掉他。 这里的镜头设计很巧妙：没有给枪击的正面，只听得一声枪响，劫匪撒腿就逃，阿杰随后追赶，这会给观众一种错觉，这枪没打中。 但紧跟着，阿杰没追上跑回来，脚步却越来越慢，脸上露出震惊又悲伤的表情。 他的视线向下。 在冰冷冷的地面上，红豆抱着满身鲜血的自己，一边哭一边喊：“来人啊！来人啊……阿杰，你坚持住，阿杰……” 他看到自己死了。 “啊，所以他才变成鬼了！” “这个鬼一点都不吓人嘛！” “废话，这又不是鬼片！” “天啊，红豆好可怜，阿杰不要死啊……” 随后，他看着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自己被宣布抢救无效，红豆在医院悲痛欲绝……画面再一转，已然是他的葬礼。 眨眼间，一个多月过去。 他愤怒，抓狂，大喊大叫，想过再让自己死一遍，但最终，他都不得不接受自己变成鬼魂的事实。 他到处游荡，回去看自己的工位，已经被另一个新人占了，阿paul像教导自己一样教导着对方，同事们谈笑风生，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阿杰的人。 同学们也如此。 朋友们也如此。 陈奇在这里添加了一段内心独白：“我听说，人有三种死亡，第一种是生理上的死亡，第二种是社会关系的死亡，第三种是……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死去了……” 阿杰经历了前两种，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第三种。????陈奇加了钟楚虹的几场戏，让她像平常一样做陶艺，调酒，给学生上课，与朋友逛街，好像完全不在意未婚夫的意外离世。 “她有没有良心啊，前面那么深情？” “就是，只在医院伤心了一下下！” 观众窃窃私语。 而就在此时，阿杰游荡了一天，晚上又回到了这间房子里，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落寞而悲伤，红豆就在旁边做陶艺。 而她做着做着，忽然停下来，仿佛对着空气，又仿佛自言自语：“我今天去洗衣店拿你的衬衫，老板说怎么这么久没来取，是不是新婚蜜月？ 我说抱歉啊，我们有点事情耽搁了。 老板说没关系，欢迎再来。 我把你的衬衫拿回来了，收在衣柜里面了……你是不是真的走了啊？我总感觉你还在我身边……” 她一下子哭出来，从轻轻啜泣，到越来越大声：“呜呜呜……你丢下我一个人，让我怎么办……呜呜呜……” “唔！” 观众席的一个女孩子也一下子哭出来，男朋友忙问：“怎么了？” “我妈妈就是这样，我爸死的时候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然后有天晚上，我看到她拿着我爸的一件衣服偷偷哭……呜呜……” 她说着情绪上头，连忙翻找，从兜里把派发的手绢掏出来了。 这段表达的比较内敛，是为后面的情绪做铺垫，说明红豆不是不想阿杰，只是她还得工作，还得生活，还得还房贷，她没时间想。 而一旦稍微碰触到这个禁区，她的情感就会爆发出来。 想煽情，也不能硬煽，整的跟春晚小品似的。 要循序渐进。 ………… 一天，阿paul过来帮忙搬东西，无意中发现阿杰将自己洗钱的证据留存，就放在红豆这里。 他便又找社团的人，即那个开枪匪徒。 匪徒摸到红豆家里，眼看要得逞，阿杰发现当自己极度愤怒时，会有一些类似特异功能的能力，吓跑了匪徒。他追踪出去，竟然发现接头的是阿paul。 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也担心起红豆来。 而赶巧了，他在街头发现了一个广告，顺着找去，看到了萧芳芳饰演的神婆的店。 她是远近闻名的大仙，生意红火。 萧芳芳一出来，画风骤变，甭管刘德桦、钟楚虹、梁佳辉好像瞬间矮了下去，她举手投足，每句台词，每个发癫发神经的表情，都牢牢吸引着观众的目光。 “我警告你啊！你快点走开，我祖传三代通灵世家，我外婆给慈禧做过法事的！” “问米就问米，什么通灵啊？” “哎呦，现在人崇洋媚外的，通灵听起来比较有style嘛！” 神婆能听到阿杰的话，便被缠上了。阿杰希望她帮忙去告诉红豆，神婆被烦的没办法，只得试了几次，但红豆肯定不相信么。 阿paul为了拿到证据，也想人财两得，开始勾引红豆，脱衣色诱。 阿杰见形势愈发紧急，只得跑到地铁站，去找之前碰到的一个超凶的恶鬼！ 邱淑珍！ 她的故事比较留白，只是一个在地铁里游荡的小女孩，坐过一站又一站，等她的妈妈出现。但她妈妈又生了个女儿，所以她从来不敢上前，也不敢跟回家。 她教会了阿杰如何使用能力，但看着妈妈和妹妹相亲相爱，被刺激到，大吼了一声：“滚啊！” 阿杰屁滚尿流的溜了。 紧跟着，他联合神婆，运用超能力干扰银行职员的认知，把那笔黑钱转出来了，捐给了福利机构。而他一时没忍住，用超能力捉弄了阿paul。 阿paul吓的要死。 而他发现钱没了，更加慌张，那可是社团的钱，自己会被灌水泥沉塘的。又联想到之前的“闹鬼”，怀疑阿杰的鬼魂在作祟，索性破罐破摔，要去绑架红豆。 (本章完) 第410章 爱情故事3 红豆在家中，又在思念爱人。 夜晚，灯光迷蒙，她调了一杯又一杯的玛格丽特，把自己灌醉了，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喃喃自语：“你走的这么突然，连句话都没对我讲……” “房子还有贷款，我一个人撑好累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卖掉的。” “早知道跟波波买份保险了，波波真是乌鸦嘴，说你出事你就真出事……” 正此时，阿杰和神婆又来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对我编造这些谎话做什么，我跟你有仇嘛？” “你快点走啊，不然我报警啊！！” 红豆死活不信，借着酒劲，隔着门对神婆发泄似的大喊。阿杰穿过墙壁，来到屋子里，看到红豆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他便让神婆传话。 陈奇用了《我的野蛮女友》里的桥段，说是传话，但在画面里，表现成阿杰与红豆对话。 “告诉她不要再喝酒了，她最近每天都喝得烂醉，想我也不用这样嘛！” “她调的玛格丽特很棒的，但其实我更喜欢金菲士，我从来没对她讲过……” “你要快点学会煮饭啊，以前都是我煮的，你还有几十年要生活，不会煮饭怎么行？” “你不要总穿牛仔装了，其实很土的，她穿红色衣服好靓啊。” “房子还有贷款，你撑不下去就卖掉吧，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提早买份保险，你记得跟波波买哦，照顾一下生意嘛。” 开始是她，随后变成了你。 轻柔而略带忧伤的音乐飘进来，大银幕上，一束光照下，隔着一道门，也隔着阴阳永别的爱人。 一个人突然离世，最亲近的人会悲伤，会颓废，同时也一定会遗憾，遗憾对方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样走了…… 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它是一种情感的认证，让自己觉得这份感情是值得的，让活着的人有勇气继续活着，让爱着的人继续爱着。 阿杰死了。 几个月后，红豆听到了这些话，而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靠在门上，仿佛不受控制的，嘴唇微微张着，发出丝丝低哑的啜泣。 随后，那低哑渐渐放大了些，她也无法站稳，身子顺着劲就滑了下去，全无力气，蜷缩在地，而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哭出了声。 “呜呜呜……呜呜……” “呜呜！” 周蕙敏紧紧捂着嘴，亦是泪流满面，哭了镜片也舍不得擦，只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竟也眼圈通红。 周遭此起彼伏，都是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的哭泣声，而且多为女孩子，之前发的手绢派上了用场，一个个都在抹眼泪。 《人鬼情未了》无疑对女性的杀伤力更大。 它没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两个人相爱。 “……” 钟楚虹同样眼睛微红，看着大银幕里的自己，新奇又骄傲，她现在都不知道当天是怎么演出来的，只记得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点抽搐才罢休。 她看了看陈奇和徐克，忽然非常感激。 她现在清楚，这部片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 红豆开了门，让神婆进了屋子。 他们并不知道阿paul和匪徒正在赶来，还有闲情一诉衷肠。 神婆帮忙转述，被搞的不耐烦，索性往沙发上一躺，四仰八叉的闭上眼：“不要再肉麻了，你们考虑一下一个单身35年的可怜女人心情好不好啊？” “来吧，上我身吧！” “你确定？” “就当我为你们这对痴男怨女积德了，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而怜惜我！” 戏中设定，鬼上身会对神婆造成一定的伤害，要恢复很久才行。 阿杰上了身，与红豆紧紧相拥，画面是如此，但实际上呢，是神婆和女主紧紧相拥。徐克和陈奇恶趣味，就在观众感动时，咔嚓一切换。 萧芳芳深情的抱着钟楚虹。 “哈哈哈！” “神经啊！搞的人又哭又笑。” 观众纷纷痛骂，一边笑一边又抹眼泪。 就在这时，阿paul和匪徒持枪而来，经过一番激战，从室内跑到了外面，他们哪是鬼魂的对手，纷纷毙命。 而夜晚的街道上，骤然亮起了一团温暖的光。????阿杰回头看看，知道自己心愿已了，必须要走了——陈奇没有明言，是东方式的投胎，还是西方式的上天堂，反正观众能看懂。 那首《unchainedmelody》又响了起来。 这次没有歌词，只有曲子，深情百转的蹂躏着每个观众的内心。 神婆看着那团光，提醒道：“阿杰，你该走了。” “谢谢你，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 阿杰与神婆拥抱了下，转过身，看着红豆。 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层光晕，让身体看起来虚虚实实，颇为飘忽，这是当今能做出来的最好的特效。 而此时此刻，红豆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似感受到他的存在。 二人四目相对，终究要分别，眼中尽是彼此的影子，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阿杰看着红豆，就像以往每日必须对她讲的那样，道： “iloveyou，i''vealwayslovedyou！” 红豆笑了起来。 也像以往每日回答他的那样： “ditto！” 光晕在二人之间流连，似乎形成了实质，连成了线，揉成了丝，千般万般不想扯断。但终究，阿杰只能转过身，向着那团光走去。 音乐声还在响着，银幕上却已出现了制作人员表。 灯光重新亮起，大多数观众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几乎，是每一个女孩子、女学生、女白领或者主妇，手里都攥着那条手绢，情绪尚未从电影中抽离。 过了一会，才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场。 “……” 周蕙敏哭了个痛快，现在是浑身放松，与母亲往出走，心道一定再来看一遍！红豆真的好靓，我决定做她的影迷了！ 而有主创亲临的戏院，气氛已然爆炸。 “啊啊啊！” “华仔！” “阿虹！！！” 当徐克、刘德桦、钟楚虹等人上台的时候，雷鸣般的掌声一刹那响起，不少女孩子都在叫喊，冲着刘德桦，也冲着钟楚虹。 这一对角色没有孰高孰低，都很讨喜。 他们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热烈，也拼命向观众挥手。 …… “唉！” 麦稼忽然叹了口气，混在人群中溜走了。 他不得不承认，有点心服口服，原以为新艺城的片子是香港最时尚的，结果被刻板印象里很土气的左派吊打。 …… 黄百铭也在另一家戏院，观察对手。 看完了忧心忡忡，颇感前景不妙。 …… 右派的相关人员也在，一言不发，还有点恼怒。 又让左派拍出来一部好片，瞧这样子，很明显是爆款了。 ……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好莱坞都干不过本土片。 有两个原因，一是香港市民本土意识暴涨，更喜欢自己的文化；二是外语片戏院不多，体量不够。 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杀出重围占据一席之地的外语片，都是能经受住时间考验的经典，比如《et外星人》《夺宝奇兵2》《第一滴血2》《终结者2》，自然也包括《人鬼情未了》。 《人鬼情未了》在香港轰下3400万的票房，即便那时有票价上涨的因素。 如今陈奇将其本土化，更贴合港岛环境，自然更是大杀器。 （冇了…… 欠的一章补上了啊） (本章完) 第411章 Fans俱乐部 “今年票房榜前十位，要么是打片，要么是搞笑片，要么是打片+搞笑片。香港没有都市恋情片的，《人鬼情未了》呈现了一群较高收入人群的生活状态，实属难得，痴男怨女演绎的也很赞。” “最出神入化的无疑是萧芳芳，将一个好心肠、小心眼的人物演绎得活灵活现，举手投足和每个眼神、表情变化间，无不显露出她的演技。她是全片的调节器，将喜剧巧妙的融入悲剧之中，既为观众所乐见，又拔高了全片水准。” “一部极好的影片，真诚而灵性，有着柔和而丰富的品质，男女主的隔世情缘会让每一个人感动，它的出现可以说是香港影坛的一大盛事，使得沉迷于打斗和低级搞笑之中的观众感到耳目一新。” 平安夜上映。 第二天就是圣诞节，25-26连续两天假，上座率不减反增，迅速迎来了爆发期。 按以往惯例，新片只在晚上排，但假期嘛，白天也加映了三场。 16家戏院，每天一共放近百场，根据戏院大小，每场少则数百人，多则过千人。 陈奇索性用手绢数来宣传一下，发文道：“上映首日，共派发手帕2万多条，还有大量观众没有领到，但我们已经买不到便宜又好用的手帕了，活动到此为止，后续观众请自备手帕！” 就像影评所言，港片目前的类型太单调了，除了武打就是搞笑，《人鬼情未了》的出现着实给了很多人惊喜，尤其是女性观众。 用后世的思维理解：就是在微博、朋友圈、抖音、小红书刷爆了！ 年轻的女孩子三三两两的结伴观影，上班族拉着男朋友，甚至主妇拉着丈夫，或者真心想看，或者赶流行，都挤进了电影院。 而与左派以往的片子不同，这次许多文化名人也加入其中。 亦舒：“红豆一头性感卷发、衬衫、牛仔裤、酷感十足的皮带，港片终于懂女人的美了，我喜欢她艳红的指甲油，喜欢她脱了鞋子像个骚女人一样跳舞！” 林燕妮：“港片女角色没地位的，女主角是瓶，女配角是工具，女群演连工具都不如，顶多是个任人蹂躏的玩具。港片对女性好没尊重，红豆却在各方面与男角色达到了平等。 另说一声，钟楚虹真的好靓啊！” 黄霑：“不笑的时候是个尤物，一笑就成了十三点，不过有哪个女人穿红衣有她漂亮？左派这次有眼光，挖出了一块金。” 倪匡：“我喜欢她站在风里的镜头，一颦一笑都是真正的美。” 嗯，倪匡就算了吧…… 为何这帮人会纷纷发声？ 因为《人鬼情未了》的某些部分，就是展现了精英阶层的文化，你指望在民国功夫片里看到调酒，还是看到扭扭舞啊？ 里面不仅有喜剧、悲剧，还有陈奇操刀的一些文艺对白，比如人有三种死亡那段……这些让整部片又好看又显得有点内涵，不落俗套。 简单讲，搔到了这一群体的痒处。 尤其老男人，香港文化圈的老男人很爱钟楚虹的，倪匡当年进电影院，就专门为了看她。 ………… 截止26日，圣诞假期结束。 《人鬼情未了》上映三天，以日均票房160万的夸张战绩，在1982年年尾的香江影坛投下了一颗炸弹，让很多人轰的一声恍然大悟： 噢！ 原来悲情戏也有市场；原来观众不仅爱看打打杀杀，纯粹的谈恋爱也喜欢；原来女性观众很有消费能力的…… 到此为止，《人鬼情未了》的口碑与水准无可再说，大家对它只剩下一个猜想，就是能不能超越《最佳拍档》，拿到年冠。 如果能拿到，那前五位里，左派就占了四席！ 别说重塑辉煌，比以前最辉煌的时候都要辉煌啊！ “干杯！！” “干杯！” 夜晚，一家酒店里，主要成员齐聚于此，摆开庆功宴。????钟楚虹私下又穿回了牛仔装，不施粉黛，但红气养人，她的精神气起码提升一个等级，大大的嘴巴张开，就是笑，又拿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刘德桦吃到的流量差一些，但他赢得了不少小女生的喜欢，知名度也提升，同样很嗨皮。 可惜梁佳辉和萧芳芳不在，单论演技，这俩才是《人鬼情未了》的保底。 徐克也很开心，他给左派拍了三部戏孤儿怨、人鬼、太极3，都是不同的风格，比在新艺城强百倍，接下来要做《上海之夜》，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施楠生更是豪饮，无一是对手，咕嘟咕嘟又喝了一杯酒之后，把杯子一顿，问：“阿奇，这部片有没有可能发行到内地去？” “没可能啊！” “这么受欢迎也不行？” “第一，它有鬼！第二，它有鬼！第三，还是有鬼！我们不搞封建迷信的，想光明正大的出现鬼，要么是名著改编，要么就精神分裂或者人假扮喽。” “那好可惜啊，在内地也一定受欢迎的。”钟楚虹道。 “没什么可惜的，就算发行过去，我们也赚不到钱，那边中影和电影公司垄断的。”陈奇道。 “那海外有销路么？” “应该有，这个过后再谈，不急。” 陈奇说着站起来，敲了敲杯子，道：“《人鬼情未了》开门大爆，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干掉《最佳拍档》！如果干不掉，我自己买票房也要干掉。” “嘁！有点志气嘛！” “买什么票房，好丢人的！” “师父，连我都会看不起你的！”邱淑珍喝着果汁道。 “开玩笑开玩笑！” 他的话迎来一片嘘声，继续道：“好了，现在讲两件事，不要以为宣传结束了，明天你们转战校园，进行3-5天的活动。然后去一家公司，体验【一日职员】活动…… 学生和白领是我们最大的受众群，要牢牢抓住，才能让票房更上一层楼，而工作人员会对你们全程拍摄，剪辑出一段录像。” “要录像做什么？”刘德桦好奇。 “诶，这就是第二件事了！” 陈奇看着二人，笑道：“我与傅叔叔商量好，银都与东方联合创立一家【fans俱乐部】，给你们配备专职的运营人员。 fans要做的包括机场接送、活动应援、首映应援、电影包场、将来发片了还要买专辑等等。 你们要做的包括送签名照、海报、见面会、给特殊fans庆祝生日、聚餐、有患绝症的号召捐款等等。 总之，就是要打通壁垒，构建空间新体系，对双方关系进行优化，进行全新的赋能升级，形成一套有价值的生态闭环……什么，听不懂啊？ 简单说，营造一种温馨和谐的环境，你们不是明星和fans，都是家人们啊！” 陈奇白话了一通互联网大厂黑话，最后道：“我们现在片子不多，等多拍几部，我再从海外引进一些，就可以做成录像带，而这个俱乐部就是我们的基础！” (本章完) 第412章 继续挖墙脚 闹到了深夜才散场。 陈奇照例先送邱淑珍，再与钟楚虹一道坐车回宿舍。 小杨职业素养非常强，已经摸熟了香港地图，换由他来开车。作为陈奇的保镖，他充分体会到了一些内地没有的福利，比如饮食随便吃，给买衣服，隔三差五有点小礼物，偶尔还能看场电影。 他自然也看了《人鬼情未了》，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瞄后座的钟楚虹。 “……” 小莫发现了这个动作，斜了他一记眼神，提醒道：“好好开车！” “哦！” 小杨心里一凛，他可没忘记前任是怎么被撸掉的，其中有一项就是：迅速腐化！ 龚雪在的时候，钟楚虹别别扭扭不跟陈奇讲话，龚雪走了，她也觉得这样挺没意思，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自己也憋得慌。 “喂！” “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哈？”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不是叫我喂，就是叫我陈先生，我没名字的？” “那叫你奇哥行了吧？” 钟楚虹撇撇嘴，又由衷道：“多谢你啊，找我拍这部戏，我都没想过自己能这样子。” “不抵触统战了？” “你们对我有恩情，我记在心里的，我签了8年约，我会报答公司的，期满了也可以续哦。” “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 陈奇又逗她，道：“你在左派，接不到外面的戏，时间一久，你会愿意么？你现在红了，我们还给你几万块片酬，你会愿意么？你如果不听话，我们干脆把你雪藏，虚度8年时光，你看看你还怎么样？” “哇，要不要这么狠啊？” 钟楚虹皱眉，不过又道：“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啊，放在邵氏、嘉禾我信，冲着你和傅奇先生，我不信你们会这样对待艺人。” “……” 陈奇笑了笑，没讲话，过了几秒钟道：“你真要报答，明天好好努力吧，把那些学生都拉进戏院。” “我会的！” 钟楚虹点点头，说完却也不知讲什么了。 车内沉默着，两束光照着前路，在夜色霓虹中行驶，车窗稍微开了一点，香江冬季的风吹进来，一直到了宿舍楼。 相比几个月前的热热闹闹，如今冷清许多，空出了一些空间。 四人乘电梯到了9楼，三间房，各回各屋。 钟楚虹看了小杨和小莫一眼，老实说，这俩人给自己很强的安全感，但每时每刻形影不离，始终跟在陈奇身边，连带着自己也有些压抑。 没自由。 也没有独处的机会。 她掏钥匙开门，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过几天又要走了？” “嗯，还有事情要做。” “你也太忙了点，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好像没有清闲的时候。” “天生劳碌命嘛！晚安……” 陈奇耸了耸肩，开门进了去。 钟楚虹也进了去。 小莫和小杨全程没回头，最后进了屋。 ………… 陈奇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睡觉之前，脑袋里仍在琢磨事情。他准备待到12月月底，《人鬼情未了》上映一周再走，一周时间，最终票房也能估算一二了。 这部片是必须拿年冠的。 如果拿不了，哪怕用些手段也得让票房上去——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他还是希望光明正大的打败《最佳拍档》。 春节档的几部片已经定了。 嘉禾出《奇谋妙计五福星》，新艺城出《最佳拍档2》，邵氏还是老掉牙的民国功夫片，倒是西片院线准备让《et外星人》试试。 别人不清楚，陈奇知道et的威力。 也就是现在港片正劲，西片戏院少，不然et都能冲年冠。 《最佳拍档2》是在新艺城离心离德的情况下拍完的，陈奇不信还能有原本的水准。而《奇谋妙计五福星》原版的五个人是洪金宝、吴耀汉、秦祥林、冯淬帆、岑建勋，女主是钟楚红。 另有程龙、元彪客串，阵容无比强大。 现在岑建勋没了，换成了曾智伟，女主也变成了林青霞，饰演曾智伟的妹妹，反差感拉满。林青霞在台湾是一代玉女明星，来香港早期就是当瓶的，直到徐克开发了她的男装，才真正站稳地位。 这个阵容比原版更强，陈奇觉得五福星会爆。 而他手里没有成片，《开心鬼》拍完在做后期，不好匆匆上线，而且这部片青春又清凉，想放在暑期档上映，春节档就不搅合了，他也没时间。 想到开心鬼，又想到了李丽珍。 这个小姑娘拍完戏就回学校了，改天让庄澄把她签下来，还有叶童和夏文汐，都当做传奇影业的艺人。 “人马稀少啊！” “还是得挖墙脚！” 陈奇打了个呵欠，这段真的很累，很快睡了过去。 ………… tvb艺员训练班分四个阶段，每阶段三个月。 到第四阶段，前两个月参加电视台的实习，后一个月自创表演作品，参加毕业考试，成功毕业，就会成为tvb的艺员了。 如今已经进行到了第11期。 一群小菜鸟都在紧张的准备考试，而这日，几人却被上届的师姐戚美珍叫了出来。 “星仔，知不知叫我们做什么？”李子雄问。 “不知啊！”周星弛道。 “哇，你们是邻居，你都不知道？”像加菲猫似的欧阳震华大惊小怪。 “总不会请我们吃饭吧？可我们与她不熟啊，莫非相中了我的美色？”吴振宇搓着下巴沉思。 “痴线啊！要劫色也是劫阿杰啊！”汤镇宗骂道。 关礼杰笑而不语。 梁超伟同样笑而不语。 几人勾肩搭背的走到一个路口，一眼瞧见戚美珍了，刚想打招呼，又出来一人，意气风发，戴着墨镜，已经颇具明星范儿了。 他们齐齐顿足。 这正是上届全a成绩毕业，被tvb各种看好，但叛逃了的学长，刘德桦！ 话说刘德桦和梁佳辉已经成了训练班的一段奇闻故事，一个优等生，一个中途退班，然后都被左派挖走了，如果他们不红，也就罢了，偏偏《人鬼情未了》正在疯狂刷新纪录。 全港无人不知。 戚美珍明显很慌，对刘德桦道：“我帮你叫出来了，同窗情谊仁至义尽，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啊……还有你们几个，今天没有见过我……哦不对，今天你们谁也没见过，不然都没好果子吃！” “喂喂，不用这么夸张吧？tvb如果惩罚你，你可以来银都的。”刘德桦笑道。 “哇，你投共才几天，讲话就这样？走了走了！” 戚美珍哆哆嗦嗦的溜走了。 (本章完) 第413章 补强人手 “……” 七个人，有的还比刘德桦年纪大，但此刻都一声不吭，紧张兮兮。 不是因为他红了，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刘德桦打量了一遍，除了欧阳震华抽象一点，个个长相都不错，关礼杰最帅，李子雄洋范儿，吴振宇和周星弛也勉强称得上一声俊俏小厮。 “你们看到我，心里肯定有数了。” “我会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这是天大的机会，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一把。” “不强迫，自愿去！” 说了三句话，让七个男人心脏狂跳。 刘德桦是左派的人，他在这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带自己去左派了！ 几乎都是草根出身，家境贫困，渴望进入演艺圈逆天改命的七个人，一下子站在政治角逐的风口上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们不懂左派，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 “多谢你的好意，我就算了！” 最先开口的是汤镇宗，他弟弟汤镇业刚在tvb崭露头角，自然不可能去敌对阵营——后来他辗转多处，始终不温不火，成为了最早赴内地拍戏的香港演员之一，蓝天野版的《封神榜》里的伯邑考就是他。 “好！” 刘德桦点头。 汤镇宗转身就走。 “我，我也不去了！” 第二个开口的是李子雄，他在训练班毕业后，由于对陌生的演艺行业心存恐惧，没有做职业演员，而是选择进入银行工作兼职做模特，直到被徐克发掘。 “当然可以！” 李子雄也走了。 梁超伟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他知道老师很看好自己，签约不必跑龙套，而是有正经台词的配角，没必要去左派混，遂道：“我也不去了！” 周星弛正在纠结。 他觉得自己条件不好，无论在哪里都需要拼搏，那他宁愿选一个熟悉点的环境，何况梁超伟是他好朋友，见状忙道：“还有我！” 欧阳震华没啥主见，见同学大多拒绝，道：“我也是，我也是啊！” 七个人，一下没了五个。 反倒是关礼杰想了想，道：“华哥，去了就要做决定么？” “不，与你们聊一聊而已，我说过，我们不强迫的。” “那我可以去。” 刘德桦意外了，问：“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想去？” “我听说左派对新演员很爱护，很会教导，我想去看看。”关礼杰道。 还剩下一个吴振宇。 他以前在鞋厂做工人，从17岁就开始考训练班，考了四年才考上，在班里也不突出，长的又不帅，与周星弛一样到哪里都得拼。 但他不拘泥于环境，自己有主意，所以才能在无数烂片里摸爬滚打，演那些没人愿意演的坏的、邪的、变态的角色，直至风格独树一帜。 “我也去看一下！”他道。 “ok，上车！” 刘德桦招招手，小莫亲自做司机在车里等着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关礼杰和吴振宇在上车的一瞬间就有点后悔，但也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于只招到两个人，刘德桦没什么波动，因为陈先生事先讲过：“自愿来，便来。” 很快到了清水湾片场。 三人上楼，到了一间屋子外面，刘德桦先带着关礼杰进去，介绍道： “陈奇，陈先生！” 果然！ 关礼杰问好，心道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位搞风搞雨的大陆同胞。 “请坐！” 陈奇也打量他几眼，确实很帅气，而且是能正能邪的帅，只是很青涩，后来拍了几部代表作《小李飞刀》《国际刑警》，还有台湾版《新龙门客栈》里演常言笑。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你怎知我有问题的？”????关礼杰好奇。 “肯来这里的，必定有问题要问。” “……” 关礼杰笑了一下，道：“都说你神通广大，实不相瞒，我拍了一部剧《万水千山总是情》，戏份不轻，但评价很差，我自己也觉得演的不好。” “所以你想提升演技？” “是的，我想好好拍戏，但tvb除了训练班，没有其他机会可以学表演。” “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也直言……” 陈奇想了想，道：“我这里能给你的，第一有专业老师执导，老师就住在宿舍，你如果加入也会住宿舍，随时可以请教，宿舍可是五百尺大屋！ 第二，我们出片量不多，但会给你尝试不同角色的机会。 有的人帅，但很呆，你没有呆气，提升空间就很大，比如斯文禽兽的、玩世不恭的、狂放不羁的、颓废落拓的，我觉得你都有掌握的能力。 第三么，薪酬问题，tvb的小气你也知道的……” 里面说着话。 一门之隔的外面，吴振宇孤零零的坐着，有点茫然。 他也不敢走动，只得干等，数墙角瓷砖的格子数量，正数着，忽然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要找人么？” 他一抬头，见是一位中年女士，还有点面熟，仔细辨认蹭的站起来：“石，石……” “坐下坐下！” 石慧笑着摆手，吴振宇不知道怎么讲，只道：“我来，我来面试的。” “面试？哦，小陈找你来的，这么说你是tvb的学员喽？” “呃，是的！” “不用紧张，我们这里不吃人的，你今年多大？”石慧笑道。 “21岁！” “老家在哪里？” “听我爸妈讲是广东番禺的。” “你也是番禺的？我认识好多人都是番禺的，你家里做什么的？” “一个做厨子，一个打渔。” “哦，不错啊……你是大哥呀？那你肯定会烧菜喽，俗话说长兄为父，你能拉扯弟弟妹妹长大，已经是个男人了，了不起……” 石慧跟他聊了一会家常，吴振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一位女士夸奖过，连自己妈妈都没有。 说着，门开了。 关礼杰出来，冲他眨眨眼，没说什么话。 石慧则拍拍吴振宇的肩膀，鼓励道：“进去吧，不用紧张。” “嗯！” 他进了屋子，也见到了陈奇。 陈奇一乐，吴振宇是比较喜欢的一个香港演员，可惜后期没有好作品了，他戏路其实很宽的，只是演反派太多了，被圈定住。 不过他的反派确实有一手，尤其那种很癫的变态，有滋有味。 陈奇对吴振宇很直接，因为清楚他的需求，开门见山：“你外形普通，可以另辟蹊径，专注反面人物，反派没人愿意演，你机会自然就多了。 你留在tvb也只能跑龙套，跑上几年或许混个配角，而我这里有老师给你指导，有小角色给你演，有房子给你住，条件待遇比tvb好……所以你的意思呢？” 咕噜！ 吴振宇咽了口口水，没想到会这么优厚，自己这等小人物居然也有被招揽的一天。 他就像社团里抽中红签的马仔一样，脑子里不分左右的概念，只觉大好前程在眼前，需要拼一拼。 “陈，陈先生！” “我愿意加入！” （冇了…… 感谢诸位盟主啊） (本章完) 第414章 又走了 tvb训练班少了两个人。 俩人没有正式签约，说一声就走了，也没告诉去哪里。吴振宇便罢了，老师为关礼杰而惋惜，演技差点，但长得帅啊，先天硬件是别人比不来的。 上一届还有吴家丽和徐锦江等人，可惜签约了，想挖人就得惊动管理层。 甭管这俩人成才与否，一看是陈奇要挖人，肯定狮子大开口，毕竟钟楚虹珠玉在前，方逸华懊悔不已…… 而下一届训练班，如果按照正常轨迹发展，又有一批好苗子进来。陈奇等着明年再挖，这哪里是tvb艺员训练班，明明是左派艺员预备役…… 其实他更想找几个歌手的，歌手出名快，挣钱快。 香港80年代歌坛，有三王一后之说：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梅艳芳。可惜都已经签约了，不签约也不一定肯来。 不过还好，还有一男一女也是在80年代出道成名的，陈奇准备腾出空来，专门搞个节目让他们自投罗网。 到目前为止： 银都有艺人，钟楚虹、刘德桦、刘雪华，另有几个不成名的新人。 东方分公司有艺人，梁佳辉、邱淑珍、李赛凤、李玲玉、关礼杰、吴振宇，以及音乐人胡伟立。 大陆总公司有，李连结、李健群、计春华，以及预定的王群、熊欣欣、孙健魁等人。 也算有些规模。 却说圣诞假期之后，《人鬼情未了》宣传攻势不减，香港几百所中学，十几所大学，刘德桦和钟楚虹把大学当做重点，全部跑完，中学挑着跑了几家，期间还得参加“一日职员”活动。 这个活动，类似后世网络时代的“扫楼”。 很多明星在新戏宣发的时候，去新浪、b站、爱奇艺这些大厂的公司，一层楼一层楼与职员见面，开直播、做点小游戏，送点小礼品什么的。 总之，刘德桦和钟楚虹尽心尽力，每天睡4小时，面带微笑的连续几天全撑下来。 效果也很显著。 确实有大量的学生和年轻情侣，在他们的带动下前去电影院，看了之后又安利给亲朋好友，一波连着一波。《人鬼情未了》24日上映，截止31日，前七天的粗略统计出来： 七日票房暴收破千万！ 之前的太极系列，都是10天破千万，已经很厉害了。7天破千万，在港岛历史上还是头一遭，压过了《最佳拍档》的前期数据。 《人鬼情未了》起码上映一个月，各方媒体意见一致，都认为年冠稳拿。 “《最佳拍档》保持了差不多一年的冠军，在最后时刻即将被反超，新艺城的作品一向以新潮、时髦著称，但在人鬼之恋面前，未免又有些老土了。” “新艺城今年风波不断，七人小组散伙，黄百铭独立，能不能撑得过，还要看明年的成绩。如果明年成绩不好，这家迅速崛起的公司，也可能迅速陨落。” “麦稼放言：《最佳拍档2》征战春节档，定夺冠军！” “左派最辉煌的时候，占了香港影坛的半壁江山，但在商业成绩上也没像今日这般。不出意外，年度票房前五名，左派将包揽四席！” “这对是个巨大的讽刺和挑战，我们不能让中共占领我们的电影院，各位兄弟要团结起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叮！” 宿舍，电梯门开了，钟楚虹和刘德桦生无可恋的趿拉进去，每块肌肉每寸皮肤都透着浓浓的疲惫。 “等下！等下！” 一声嚷嚷，两个人急匆匆挤了进来，正是关礼杰和吴振宇，手里抱着一堆日用品，看样子是去购物了。 “华哥！” “虹姐！” 吴振宇与刘德桦同岁，但人家红，就得叫哥。 刘德桦帮忙介绍，说是公司新人，钟楚虹勉强笑了笑，道：“欢迎啊，好好干，只要肯努力，这里新人很好出头的。” 二人连忙称是，到了楼层先行下去了。 电梯嘎吱嘎吱的上升，刘德桦靠着一张自己的海报，问：“累不累？” “废话！” 钟楚虹也靠着。 “不过总算要结束了，等休息过来，出去喝一杯？” “喂，你还不死心啊？” “朋友总有的做吧？叫上刚才那两个，大家聚聚嘛！”刘德桦道。 “嗯，也好啊！” 钟楚虹顿了顿，忽然笑道：“老实讲，我没经历这种事。邵氏是庞然大物，我只是小喽啰，来到这里一切却是刚刚起步，我感觉与公司一同成长呢。” “当然了，我们是最早的，后来的谁不叫我们一声华哥、虹姐？” “哈哈，是的是的！” 俩人都笑起来，他们过来是被迫的，此时此刻却多了些归属感。 所谓归属感，情感纽带+实打实的名利，缺一不可。 “叮！” 电梯门又开了，钟楚虹摆摆手，走了出来。 她看看左右的邻居，感觉都静悄悄，没多想开门进了自己屋子，洗澡睡觉，明天不用跑宣传，今晚能饱饱的睡个好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 等钟楚虹再一睁眼，天光大亮，已经是中午。 肚子咕咕叫，她脸都没洗，煮了一袋公仔面，打了一个鸡蛋，公仔面是香港的方便面品牌，她平时不做饭，只会煮方便面。 抱着碗，打开电视，电视还在播《人鬼情未了》的新闻。 说什么好多人追流行，去学做陶艺；还有那首几十年前的老歌《unchainedmelody》翻红，磁带已经卖断货了；连舞蹈教室都开始教扭扭舞…… 钟楚虹看的开心，呼噜呼噜吃着面，忽然停下来一句：“我红了！” 又吃几口，又强调一遍：“我红了啊！我要是走在街上，会不会很多人跟我要签名？” 这个念头一起，让她疲惫一扫而空，每根神经都在雀跃的跳动着，赶紧吃完面，洗洗涮涮，穿上牛仔装准备去逛街。 而出了门，又看看左右，还是静悄悄的。 “咚咚咚！” 她敲了敲，没动静。 “咚咚咚！” “喂，我要去逛街，我想请你一个保镖一起去，我怕回不来啊！” “喂！在不在啊？” “……”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又走了啊！” (本章完) 第415章 1983 “1983年了啊！” “范小胖已经两岁了！” 12月31日，陈奇离港，1号在上海待了一天，去上美影瞧了瞧，在1月2日回到京城，也算过了个特殊的跨年。而他坐在回家的车上，发出如此感叹。 首都机场的裸女壁画依旧被遮挡，冬季的京城灰扑扑、白茫茫，也还是老样子。 每次他回京、离京，总有一辆小汽车乘坐。 他从没问过是哪里的车，猜想应该是小莫单位的，而且他从未见过别的司机，都是在机场等待一会，先行离开的小莫忽然开着车出现。 从机场到乐春坊，约30公里，且得开一会。 陈奇坐在后面，随口道：“你们春节都回家么？” “不一定，安排值班就不回。” “如果回家，记得看电视，大年三十有晚会，雪姐主持，刘德桦唱歌，还能看见阿虹坐在下面呢……” 小莫和小杨笑了笑，知道他在故意讲笑话，这几人看都看腻了，还用特意在电视里看？ 而小杨问：“奇哥，你每次回来都适应么？” “不适应啊！” “啊？” “啊什么？不适应就是不适应，两地有差距要承认，但我们改开就为了搞活经济，让老百姓生活好起来嘛。都得有积累的过程，客观事实，实事求是。 怎么，你不适应了？” “呃……” 这话小杨可不敢接，嘿嘿一乐，转移话题：“我家没电视，但邻居有一台，到时候我肯定看，也不知雪姐主持起来什么样？” “保准还是细声细气的，雪姐就大声不了。”小莫道。 “你们在背后编排人，我可告诉她去。” “告诉就告诉，雪姐又不生我们气！” 说着闲话，到了乐春坊，陈奇下了来，那俩人开车离开。 乐春坊6号也没啥变化，大门半敞着，他推门进去，影壁下面的大水缸里已经结冰了，前院升起缕缕烟气，那都是烧炉子带来的。 “陈老师回来啦！” 戴涵涵照例第一个发现，大呼小叫，众人纷纷出来，一诉衷肠，鱼水情深。 陈奇聊了一会，招呼梁晓生来后院。 后院就显得冷清萧索，俩人赶紧把炉子点上，烧了一大壶水，梁晓生搓着手，嘴里哈着气，笑道：“回来不习惯吧，那边是不是很暖和？” “白天有20度吧，晚上也挺冷，大家都怎么样？” “好着呢，《世界奇谭》刚好创办一年，发了6期，最新一期已经突破40万份了。大家干劲都很足，今年的奖金和年货，我想多发点。” “你看着办，交给你我放心。” 陈奇灌了一个热水袋，抱在怀里，问：“有同类型的杂志出现么？” “有，但没我们办得好。” “再坚持一下，等北影厂的楼盖好了，都去那边办公。” “那边不是住宅楼么？”梁晓生不解。 “盖住宅楼的同时，顺便盖一下办公场所嘛，这是领导默许的。到时屋子里都有暖气，大家不用再哆哆嗦嗦的了。” 俩人聊了会杂志。 刚办一年，没啥可说的，稳步发展就行了，销量起码得提升到一百万以上，才能有些影响力。而且改开四大名著读者、知音、意林、青年文摘，要么没创办，要么还没变成公知文。 公知文大批量出现要在90年代之后。 那时苏联解体了，美国调转枪口对付中国，出国的人越来越多，崇洋媚外心理严重，社会环境一团糟，种种因素之下才造成了公知文生存的土壤。 随后，梁晓生把写好的《黑炮事件》剧本拿给陈奇。 “张俊钊看了么？” “那四个小哥们都看了，喜欢的不得了，恨不能马上就拍，但你又没回来，没个做主的人。” “过完年再说吧，我现在主要搞春晚。” …… 梁晓生陪他坐了一会，又去前院了。 陈奇用炉子把卧室烤热，看看时间，换上一套冬装。现在的冬天比后世冷多了，穿件大衣就想对付那是不可能的，必须穿棉袄。 刹时间，叱咤香江的陈先生变成了京城土鳖。 戴好帽子，系好围巾把脸挡上，骑着车子去了北影厂。 老实讲，他享受香港的现代生活，但不代表喜欢香港那个地方，只想早早把港娱统一，为我所用。内地条件差，环境艰苦，但朋友都在这边，雪姐也在这边，每次离开久了都挺想念。 到了北影厂，上了筒子楼，摸出备用钥匙开门，里面没人。 “嗯？” “我不是说今天回来么，怎么没乖乖等我？连个纸条也没有。” 陈奇找王好为、张金玲问问，都不知道，然后又去主楼找汪洋，汪洋也不在。 “通讯落后就是麻烦，有个手机何至如此啊？” “人怎么还丢了呢？” 他十分纳闷，想了想，或许去央视了？ 于是立即动身，又骑着车子奔央视，先去春晚筹备办公室，人不在，又去演播厅。演播厅依旧那个布置，彩带、拉花喜气洋洋，大家忙忙碌碌。 见他来了，认识的职工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还有几个人幸灾乐祸。 不认识的悄悄询问，得知身份后，眼神也意味深长…… “什么毛病？” 陈奇此刻感觉到不太对劲，找了一圈，谢天谢地，黄艺鹤还没丢。 “小陈，你几时回来的？” “今天刚到，你这里排着呢？” “一刻不敢懈怠啊！” “龚雪来了么？找不着她人了。” “呃……” 黄艺鹤欲言又止，小声道：“去办公室说。” 俩人又回了办公室，陈奇道：“到底怎么回事？” “龚雪同志被人举报了。” “谁？！！” 他的语气让黄艺鹤吓了一跳，忙道：“你别着急，没大事！可能女同志平时爱打扮，她又是当红影星，用的都是高档货，来了几次演播厅，就有些风言风语。 说她资本主义作风严重，生活腐化，不能当主持人什么的。 我不知道是谁反映的啊，但既然有人反映，组织就得问一问，可能正找她谈话呢。” 啧！ 陈奇一听，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不太清楚，应该就这两天吧，因为今天约好了排练，她没来。” （腰疼，今天冇了…… 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416章 庸才才不遭人妒（今天是四更） 寒风凛冽。 陈奇从央视出来，脑中已经迅速的把这件事梳理清楚：所谓资产阶级作风严重，可大可小，或者说根本不叫个事儿，关键要看上头的人追不追究。 按照流程走，龚雪确实应该被带去谈话了。 那是谁举报的呢？ 他首先排除北影厂，北影厂被自己调教过好几次，早就老实了，那就只能是央视人员或者其他表演嘉宾了。 总有人以为80年代民风淳朴，淳朴个嘚儿！ 严打就不说了，单说体制内、国企单位、各大工厂，为了分房、评职称、提干、涨工资、获奖等等，甚至于单纯看别人不顺眼也是理由，举报信满天飞，人脑子能打出猪脑子来。 这是个非常热衷举报的年代。 一是新旧思想碰撞、利益碰撞会产生大量的矛盾，二是群众有力量，举报了上头就得重视。 就连他自己，在挣外汇站稳脚跟之前，也时不时被举报的。 “我的傻姐姐啊，等我来救你！” “你可千万别承认，认了就坏了。” 陈奇用围巾挡住脸，骑上车子回了乐春坊，取了一份本就准备好的报告，又匆匆到了文化部。 ………… 办公室。 丁桥也有点发愁。 他自然知道了龚雪的事情，看在小陈的面子上，怎么也得关照一二，只是不能太明显罢了。主要小陈就这几天回来，年轻人头脑冲动，万一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对日后发展是很不利的。 他新官上任没多久，对这个超乎寻常的属下格外看重，不希望受影响。 “叮铃铃！” 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听。 “老丁啊！” “哟，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报纸上沸沸扬扬，都在说你们搞春晚，我看的也心痒痒，打电话问问嘛！怎么样，筹备的如何了？” “还好啊，比较顺利。” “可我怎么听说出了点麻烦，那位龚雪同志被人举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我的意思是既然群众对她有意见，就不要上了嘛，全国英才那么多，还挑不出一个做主持的？” 丁桥一皱眉，怎么搞个晚会还成香饽饽了？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不想答应，道：“春晚是真理部领导亲批，由文化部牵头组织，广电、央视协助，谁做主持得由集体决定。” “哦，我也就随口问问，那不打扰你了，祝你们成功！” 对方挂了。 “文艺界的麻烦事真多！” 丁桥忽然有感而发，自打建国以来，文艺界出的各种破事一箩筐一箩筐，那会风气多严啊，何况现在了？ 坐了一会，秘书进来了，道：“陈奇同志来了！” “他回来了？” “说是今天刚到的。” “让他进来吧！” 丁桥摇摇头，什么都赶到一起了。 小陈别看笑呵呵的，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脾气可大，受不得委屈，如果提到龚雪，自己得劝一劝，别把小事情搞成大事情，不好收场。 “丁部长！” “小陈啊，刚落地怎么就回来了，没在家歇歇？” “实在是心中急切，休息不下，只能跑过来了……” 陈奇一脸正经，丁桥见状，愈发印证猜想，以为下一句就要说龚雪了，已然打好腹稿……结果对方提都没提，反而道：“刚好新年伊始，我也回京了，一年里有颇多收获，迫不及待的想跟您汇报。 您允许开个会，让我述述职？”????嗯？ 丁桥都有点摸不着头脑，问：“述职倒可以，大家都喜欢听你的报告，但你是不是太急了点，明天吧？” “好消息连连，等不了明天啊，得邀请港澳办、对台小组的同志来，最好还有外事部门的同志！” “你找外事部门干什么？” “是这样……” 陈奇说了几句，丁桥瞪大眼，喝道：“胆大包天，你真是什么事都敢想！” “这片子没拍的时候，我就跟大家汇报过了啊，这是我们对外文化交流、发展国际友人、树立国际形象的好机会，不能浪费啊，下一次可不知何年何月了？” “容我想想！” 丁桥一口气喝了半缸子茶水，放下道：“外事部门和对台小组不用邀请，即便要上报，也要由我们文化部上报，不必经由他人。” “对对，是这样，还是您考虑周全。” “你小子少拍马屁，你拍马屁毫无诚意！” 丁桥笑骂一句，马上拿起电话吩咐：“请部里相关干部、港澳办的同志前来，下午开个会！” ………… 早晨。 筒子楼里，不少人家正在做早饭，走廊的小炉子一个连着一个，或煮粥、下面条、热剩菜、蒸点杂粮馒头，热气腾腾，走廊倒是暖和起来了。 龚雪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去央视的食堂吃早餐。 这一个月，她每礼拜都去几次，参与排练，对台本，对主持人这个新身份愈发娴熟。 “张老师早！” “哟，打扮的这么漂亮，又去电视台啊？” “嗯，您做什么好吃的呢？” “熬点棒子面粥，你尝尝？” “不了，谢谢您。我肠胃不好，吃了路上再呛冷风，怕是要闹肚子，我先走了啊！” 龚雪跟邻居拜拜，戴着白色小帽子，围着围巾，拎着包闪了，张老师啧啧有声：“要不怎么说是上海人呢，就是精致，哎呀比不了！” 下了楼，骑着自己的女式自行车往出走。 还没出大院呢，忽然被俩人拦住。 龚雪被冒出来的两个家伙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一只脚撑着地，问：“你们是谁？找我的么？” “龚雪同志！” “组织上要找你谈话，请你配合一下。” “我？” 她一愣，问：“我犯什么错误了么？” “犯没犯错要组织定性，有人反映你生活奢侈腐化，资产阶级作风严重……跟我们走吧。” 来人可能也是影迷，看在她的面子上多说了一句，态度总体上也算温和。 但龚雪浑身激灵灵一颤，一段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又被勾了出来，那是在十几年前，自己站在学校操场上被训话、斥责、冷嘲热讽…… 她茫茫然跟着走了。 一路上低着头，只觉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日子。 “生活奢侈腐化……资产阶级作风……” 她默念着这些“罪名”，明白可能是平时的穿着打扮，惹了一些人不爽，才被举报，随即又很懊恼，早知道不打扮了。 若是她之前的性格，定然是这般想法，然后就没了。但此刻，她又不由自主的冒出另一个念头：“我就算不打扮，就算没有这次事情，我可能也会被人举报。 因为戆戆说过，庸才才不遭人妒，就像戆戆在北影厂的时候，总有人找他麻烦，后来都被他解决掉了……” “唔！”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眨了眨眼，似乎自己也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晚上还有三章） (本章完) 第417章 无限拔高 文化部。 相关干部和港澳办的同志都来了，由于陈奇总搞事的关系，两个单位最近混的很熟，见面热络的打招呼。 正职领导朱牧之也被请来了，穿着一身老旧的大袄，里面是掉颜色的毛衣，端着个大茶缸子。 这帮人平时也没什么事，陈奇就像村里来的货郎，隔三差五带点好玩的东西，说说外面的事情，所以大家很喜欢参加有陈奇的会议。 “好了，开会了！” 丁桥来主持，道：“小陈今天刚回来，本想让他休息休息，但他急切的想向组织汇报工作，我也觉得有一些颇具价值的内容，所以临时开这个会，感谢诸位能够前来。 小陈，你就说说吧！” “哗哗哗！” 全场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陈奇，期待他又有什么倒反天罡之语，只见他开口道：“去年，哦不，应该是前年了，东方公司创建，组织上信任我，派我去香港闯一闯。 我们刚经历了一个完整的年度，确实有很东西要跟领导们汇报，但如果一条一条细说，怕是要讲上三天三夜，我今天挑几个重点。” “第一点，去年左派电影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少林寺》，1600万票房； 《太极2》，2500万票房； 《孤儿怨》，800万票房； 《投奔怒海》，1500万票房； 还有正在上映的《人鬼情未了》，首周七天票房已破千万，创下香港影坛纪录，预估落脚点在2600万-3000万！ 另有《妈妈再爱我一次》《黑暗侵袭2》《致命弯道2》等等，加起来有一千多万。 基本上，我们可以确定，去年左派电影的总票房可以达到1亿港币！ 而去年香港总票房大概4亿出头，我们以最少的戏院，最弱的阵容，最受排挤的地位，打出了左派诞生以来最漂亮的一仗，干掉了邵氏、嘉禾、新艺城，独占25%的市场份额！” 嗡嗡嗡！ 会议室躁动起来，个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果然没错，听小陈的报告就是过瘾。 1亿放在大陆不算什么，一部片就可能过亿了，但那是香港啊，香港才500万人口，屁大点市场，何况那还是在外国企挣回来的1亿港币！ 外汇啊！ 太挣脸了！ 正兴奋间，港澳办的一位忽道：“小陈啊，你们这样会不会影响香港电影市场稳定，不利于统战团结？” “我是这样想的！” 陈奇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最优质的资源都在我们这方，如果每年票房最多的都是我们，那何须统战？他们会自己投奔过来的。” “这……” 对方一愣，从没想过这种事情。 陈奇继续道：“第二点，我注册了一家子公司，正筹拍一部电影，已经谈好渠道了，拍完之后会发行去台湾……” 噗！ 一个人差点喷茶水。 “我还想利用这家公司，多多拉拢台湾的演员和歌手，把他们都变成我们的人。” 噗！ 一半的人都喷了。 这话听得，就像突然宣布要武统了一样——文艺界的武统。 众人大眼瞪小眼，觉得今天的内容比往常还刺激，最先吭声的竟然朱牧之，哈哈大笑：“好小子！我们正发愁怎么建立对台文化联系，你是瞌睡送枕头啊！”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送去台湾，这个公司是不能声张的。”陈奇赶紧解释。 “我懂我懂，我革命工作干了这么多年，还不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不过你这一步走的很好，注意隐蔽，保持下去，还有么？”朱牧之兴致勃勃。????“还有最后一点……” 陈奇顿了顿，道：“我想送《美丽人生》去柏林影展，去年11月本来截止报名的，那时影片尚未完成，我做了一个简略版送给柏林影展的主席哈德尔。 哈德尔看了赞不绝口，特别宽限我们时间，让我们在12月提交。 如今《美丽人生》已经提交拷贝，柏林也公布了入围名单，在春晚结束之后，我们马上就得启程去柏林，包括我、导演李文化、男主严顺开、女主龚雪四人。” “……” 丁桥听到龚雪的名字，瞄了这孙子一眼。 陈奇又道：“《美丽人生》找了30个外国演员，我们相处的非常好，建立了深厚交情。在开拍之前，我就提过一些想法，利用这部片拓展我们的对外文化交流，建立国际形象。 我人微言轻，只是胆子大。 此刻也是大着胆子，跟领导们提议： 在中国集中营里生活过的外国友人有很多，都遭受了日本人的摧残迫害，而他们大多写了回忆录，我在香港比较方便，收集了一些回忆录，也查到了当事人身份。 包括： 上海外语学院教授，白丽诗女士； 著名英国作家，.巴拉德； 美国旗银行董事长夫人，沙德拉·司马雷； 现任美国驻华大使，恒安石，他出生在山西汾阳； 台湾的中华神学院院长，一位外国牧师，戴绍曾。他的曾祖父叫戴德生，一位英国传教士，清末来的中国，取了个中文名，就姓戴。 他的后人也便姓戴。 另有一个女士戴爱美，也是这个家族的，美国新泽西州议员，她出生在河南，在烟台读书，关进集中营时才9岁，她对中国怀有很深的感情……” 陈奇说了一大串，道：“我能力有限，只能查到这么多。 恒安石大使就在国内，还有白丽诗教授，我想能不能邀请他们看看《美丽人生》？ 还有另外几位，我想发邀请函，请他们来柏林影展，与我们主创一起看电影，讲述集中营的故事，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的。” “如果能行，有当事人现场作证，媒体再发一发，加上影展的扩散力，日本在中国犯下的种种罪行就多了一条无可辩驳的罪证，他们反驳不了，这件事就钉死了！” 陈奇大义凛然，义愤填膺，有理有据，丝毫看不出整件事的起因只是自己姐姐被举报。 “……” 丁桥听着都想乐。 接触这小子久了，也慢慢摸透，特娘的脑子好像在外星长的，大家都认为他要这样了，他偏不，非要那样，却还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陈奇浑然不觉领导在吐槽自己，还在激动不已。 当然，他对这件事也是真上心的，喜欢的就是借力打力： “您看看这些人，有英国名流，美国资本家亲属，美国官员，台湾的教派人士……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集中营受害者！ 我们把他们请来国内，重新看看当年的集中营，见见当年的故人，我听说他们得到了很多中国人的帮助，这是多好的国际文化交流，发展国际友人，塑造国际形象的机会啊！” (本章完) 第418章 精神点别丢份儿 陈奇说完，大家没像之前那样嗡嗡嗡议论，而是非常安静。 似乎在消化。 有些人反应慢，不理解怎么从一场述职报告，突然捅到国际视野去了？ 朱牧之这种高级领导反应快，单说这个想法就很心动，真要干成了那得是多大的成绩？那要干不成呢，比如请恒安石看电影，那就当看电影了嘛。 “……” 陈奇则暗叹，要说起来，白丽诗80年代就在上外当教授，一直干到退休；恒安石回去过好几次关押他的山东潍县乐道院集中营，寻找曾经帮助他的中国人…… 这些国际友人对集中营都很关注的，行为上都很主动了，怎奈国内就是接不住招，或者不想接招。 比如那个传教士戴德生，他办了一所烟台芝罘学校，百年来，培养的数万名学生遍布世界各国，校友会一直在整理、发表大家的集中营回忆录。 直到2000年，芝罘学校的在世校友还有300多人呢。 都白瞎了。 大家缓了一会，还是最大的领导朱牧之开口：“小陈的想法很大胆，一时无法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诸位如果有时间，不如多留一会，一起看看电影，看完之后再行讨论。” “好啊，我留下！” “我也留下！” “我晚点回家都可以的。” 十有八九都想留下凑凑热闹，这种事不能含糊，朱牧之要先审片，看完了再决定是否往更高层的领导那边送，大领导看完同意，才能具体操作。 文化部有自己的观影小礼堂。 陈奇当即给乐春坊打电话——那边已经装电话了，叫计春华快马加鞭的把拷贝送来。 一时无事。 朱牧之和丁桥叫他过去闲聊，笑道：“你可够忙的，脚不沾地，还是年轻人精力好。” “其实我也累，但为了工作嘛！过后我还得组织春晚去呢。” “嗯，你那个晚会现在名声很响，未播先红，我也很期待哦。” “嘿嘿，正好两位领导都在，我有个不情之请……” 陈奇说出这句话，丁桥心里又是一紧，可别当面跟朱老求情啊，结果下一句，他又没提，而是道：“我想再申请3000块钱经费，把晚会再完善完善。” “哦？你还想怎么搞？”朱牧之好奇。 “首先是服装，有好几个香港演员来现场，他们肯定光鲜亮丽的，如果我们的演员太土了，观感也不太好是不是？ 还有酬劳问题，我准备利用年前这段时间加班加点排练，可能每天弄到很晚，得鼓励大家积极性，多少给点补贴。这晚会是我们主办，电视台协助，如果他们职工有情绪，影响的是整体进度。 您觉得呢？” 陈奇挣了900多万美金的外汇——除掉给银都的部分，自己留了一些，上缴国库一些，还有一些可是分给文化部了。 这年头挣外汇的都是工农业，文化部是冷衙门，属于开荤了。 他就申请3000块钱，加上之前的1200，也不过4200块钱，巨款！朱牧之都不好意思拒绝，转头问丁桥：“老丁，你什么意见？” “我觉得挺有道理，央视是别家单位，出了问题难协调，给点补贴都高兴。”丁桥道。 “行，批准了！” “谢谢领导！”????又过了一会，拷贝送来了，一行人移师小礼堂。 大家对《美丽人生》都很好奇，陈奇看过了，没心思再看，只在心里念叨：我的傻姐姐，你可硬气点，别怂，怂了我可被人笑话啊！ ………… “请进！” 龚雪被领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很干净，有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茶杯，灯光明亮，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 跟陈奇在一起待久了，她耳濡目染受其影响，所谓生活腐化，无非是穿了件漂亮衣裳，用了些不常见的商品……至于什么资产阶级作风，完全是给自己扣帽子。 “戆戆说过，被扣帽子的最好方法就是反扣回去！” 她当这里是片场，努力调整状态让自己放松，坐了一会，门开了，进来两个人，不热情也不冷淡：“龚雪同志，我们负责与你谈话！” “两位同志好！”她起身。 “嗯，请坐！” 三人隔着桌子又坐下，一人打开本子记录，另一人直接问：“有人反映你生活腐化奢靡，爱炫耀，平时喝水都用很贵的保温杯，这个保温杯是从哪里来的？” “我拍完《太极2》，剧组为了犒劳大家，给每位演员都送了一个。李连结、陶蕙敏、何晴、计春华他们都有，哦，我今天本来就要去央视的，我装在包里了，包在外面，你们要看看么？” “把包拿进来！” 此人喊了一声，包被送了进来，龚雪取出一只粉色的保温杯。 这人还真的看了看，问：“大概多少钱一个？” “我不太清楚，在香港发的。” “还反映你过度打扮，走资产阶级风格，你的衣服也是在香港买的？” “您是指哪件？” “比如现在穿的这件？” 龚雪看了看身上，指着最外面的一件大袄，笑道：“这个是我的旧衣服，香港天气不冷，没有这么厚的袄。裤子是在国营商店买的，皮鞋也是，香港没有厚实的皮鞋，都是薄的。里面的毛衫倒是在香港买的，了100港币。” “你哪来的港币？” “香港的傅奇先生帮忙换的。” “100港币，合人民币30多块钱！” 对方哼了一声，吓唬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衣服穿，有多少人连几块钱的衣裤都不舍得买，我看你就是资产阶级做派！” 呼！ 龚雪心脏狂跳，压制住表情，依旧笑道：“同志，我觉得是这样的，我每天有三块钱补贴，拍《美丽人生》《太极2》一共五个月，就是450块钱。 这些钱都是国家政策允许，我劳动所得，我了其中的30多块来买衣服，怎么就资产阶级做派了？您好不容易攒了五个月的钱，终于下定决心，舍得点买件衣服，我是不是也能说您资产阶级做派？ 邓公早说了，让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生活先好起来（出自1978年的讲话），我没偷没抢，没投机倒把，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就是空口空谈么？ 我不怕跟您讲，我拍的《美丽人生》下个月要去柏林影展，这部片很受哈德尔主席看好，是难得的中国电影在国际上展示自己的机会，我有理由怀疑举报我的人心存不良，故意破坏团结，影响我们国际交流，破坏文化出口创汇！ 您应该去查查他才对！！” 龚雪横眉冷对，只是平日温柔惯了，再怎么横眉冷对也显得很婉约，她索性一低头，又委屈起来。 (本章完) 第419章 可抵百万兵 嗯？ 对面二人有点愣，这这不对啊！ 他们都看过龚雪电影，也听说过她现实中什么样，哎呦那温柔的不得了，谁知来了一番陈言陈语，一时竟不知怎么说。 “龚雪同志，你……” 正待继续，忽然门开了，一人招手让他们出去。 这俩人就出去了，龚雪自己坐在屋里，还有个包，本以为很快回来，结果半晌也没见人，她拧开保温杯，索性喝了口水。 心脏还是碰碰跳，但意外的有一种成就感。 又坐了半晌，始终没人搭理，她反倒淡定下来，本能的觉得自己没事了，瞅了瞅身上穿的白毛衫，纯羊毛的，嗯。 当然她不知道，外面已经吵起来了。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可着我北影厂坑是不是，谁举报你们都来，还有点辨别能力么！” 汪洋正在外面吵吵，他一听龚雪被带走了，急忙忙赶来，就像当初护着陈奇一样。他可不怕，对方领导还是自己小辈呢，指着鼻子喷。 “老厂长，老厂长！” “我们也是按照规定程序走，有群众举报，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群众举报？哼，那是群众么，你们心里没点数？” “您跟我们吵也没用啊，眼下这风气坏，上头刚强调要严格点，您说您在这，还耽误我们办公……” 正嚷嚷着，又有人过来，附耳嘀嘀咕咕几句。 这位领导都不高兴了，道：“这不胡闹么？当我们是什么了？说举报就举报，说没事就没事？” 说完他自己都烦，摆了下手：“放人放人！以后少特娘整这些幺蛾子，你举报我，我举报你，文艺界破事就是多！” 不一会，龚雪出来了。 她莫名其妙被带过来，好像就为了喝光那保温杯里的水似的。 “老厂长！” 她一眼瞧见汪洋了，这一刹那，她理解了陈奇对汪洋的感情，像只雀跃的小鸟飞过去，又激动又感动：“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来行么！什么家伙都敢在我厂里抓人，北影厂都成漏勺了，你有没有事？” “没有，就问了我几句话，谢谢您！” “甭谢我，我还没把你要出来，你就出来了。” 汪洋也奇怪，难道小陈回来了，道：“没事就行，咱们先回去！” “嗯嗯！” 俩人回了北影厂，汪洋又安慰几句，就让她先回筒子楼了。 邻居张老师正好买菜回来，笑道：“小龚啊，排练完事了？” “嗯，您买菜呀，这么多好吃的？” “今儿抢着带鱼了，晚上过来吃饭啊？” “不了不了，我自己做，不麻烦您了。” 这对话让她恍恍惚惚，龚雪一看时间，下午了，只觉这大半天跟做梦似的，稀里糊涂，一波三折，嗖的就过去了。 而她刚进屋子，张金玲就闯进来：“小雪，你没事吧？” “没事呀，怎么了？” “小陈找你呢，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又别处找去了，你是不是去电视台了……哎哎，那晚会准备怎么样啊，能不能带我见见李谷一，我可喜欢听她唱歌了……” “哎呦，你先让我休息会，我累一天了！” 龚雪把她哄出去，关上门，忍不住抿嘴一笑，果然是戆戆。 不过他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她想了想，把刚脱掉的外套又穿上，推门出了去。 ………… 小礼堂。 影片放映结束了，20多个人鸦雀无声，有几位女干部还在抹眼泪。 “小陈，你就是把这部片送去柏林？果然与众不同。”????“枉费我几十年文艺工作经验，一时竟不知怎么形容！” “严顺开同志演的真棒，龚雪同志演的也好，我都不知道她还会英文，跟那几个美国人说的有来有回。” “这算抗战片吧？” “算啊，怎么不算，没看里面日本鬼子多残忍，只是表达的收敛，更集中在主角一家三口上面……哎小陈，这就是你说的西方能看懂的视角？” “对！” 朱牧之点点头，思维从此地扩散到海子里——如果想邀请恒安石看片，必定得大领导同意，而从海子里又扩散到柏林——或许真的能有收获！ 再进一步，从柏林扩散到美国。 片中美国人形象很正面，还有互帮互助的情节，美国的集中营幸存者也多，完全可以借此搞一个交流访问，扩大影响…… 他干了几十年革命，像这种一部作品能带动很多东西，甚至具备重大意义的，他也经历过。 比如《白毛女》。 白毛女最早是歌剧，建国后才拍成电影的。 1945年，《白毛女》在延安礼堂首演，一夜轰动，风靡各个解放区。后来打解放战争的时候，把国民党士兵俘虏过来，如何改造呢？ 其中重要一项，就是看《白毛女》，当时可是有战士拿着枪，要击毙黄世仁啊！ “书生一支笔，可抵百万兵！” 朱牧之默默叹息，可惜现在少有这样的作品喽，一些老同志的思想跟不上时代脚步，宣传观念还停留在以前，不懂得打造新时代的作品。 不过幸好，蹦出来一个陈奇。 “小陈啊，你去柏林还用拷贝么？” “为了避免突发状况，通常要准备一份拷贝，不过那个是配字幕的，与这个没关系。” “哦，那这份拷贝就留在文化部吧。” “好……” 陈奇应了声，又悄悄道：“如果您跟上头汇报，还请您抓紧，下个月影展，我们得向海外发函邀请嘉宾，他们再回复，一来二去耗费时间。” “我心里有数，还用你多嘴！” 无形中，朱牧之对他亲近了许多。 一直过了下班时间，一群人才散伙，陈奇又变身京城土鳖，大帽子，围巾把脸一挡，哪有半点香江陈先生的模样？ 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呼哧呼哧的回了乐春坊。 他知道龚雪肯定没事了。 他也知道，她肯定乖乖在家等着。 从角门进去，往里一瞧，卧室亮着灯，炉子生好了，大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厨房炊烟袅袅。 “戆戆？” 龚雪系着围裙跑出来，一下子扑过去，陈奇顺势抱起她转了个圈，俩人聚少离多，习惯离别，已经很久没这么热烈重逢了。 “好沉啊，你是不是胖了？” “你才胖了！” 龚雪打了他一下，随即眼圈一红：“你可不知道，我被带去那个小屋子，当时吓死我了，我脑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说什么，我……” “好了好了，这不好端端站在这儿么？”陈奇笑道。 “不过我可告诉你……” 龚雪扬着小脸，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我没丢脸，我也没给你丢脸！” “哎呦，我白天还想呢，万一你害怕了没撑住，那咱俩都让人笑话。就该这样，我们堂堂正正拍戏，堂堂正正赚钱，堂堂正正扬名，我们才是中流砥柱，为什么怕那些宵小之辈啊？你这次表现不错！”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胆小鬼！” 龚雪顿了顿，问：“那，是不是就没事了？” “有事！谁说没事了！！” 陈奇此刻才顾得上生气，骂道：“我是那种被举报了都不还手的人嘛，特娘的！” （打完收工！ 东北已经入冬了，入冬了！） (本章完) 第420章 冬夜 大澡堂子，热气氤氲。 陈奇光溜溜的泡在水里，两条胳膊搭在池边上，从里到外的通透，仿佛褪掉了一天的寒冷与疲惫。 他匆匆吃过饭，便跑来乐春坊附近的一家浴池洗澡，夏天在家烧水，坐盆里凑合凑合就得了，冬天不行啊，能冻死。 时间已经不早了，澡堂里还剩下几个老头子慢慢悠悠的，又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进来，喊道：“要关门了，要关门了，快着点啊！” “呼！” 陈奇吐出一口气，哗啦往起一站，几个老头的目光转过来，皆做抽气状。 他习以为常，晃里晃荡的走到储衣柜，擦身穿衣服。 来的晚，满打满算也就洗一个小时。 “还是30年后的洗浴好啊！通宵营业，能打台球，有自助餐，能过夜，还能找床搭子，床搭子个个人杰地灵，多才多艺，蚂蚁上树、后境漫游、游龙戏凤……” “可惜在直播业冲击之下，实体经济不振，像样的洗浴也没多少了！” 他嘟嘟囔囔的，拎着一个小塑料筐，里面是毛巾、香皂、洗发水什么的……先把帽子扣严实了，然后才敢出门，不然回去一路，头发肯定都冻上了。 从浴池出来，北风扑面，残存的热气与寒流交混，有一种快感冒的感觉。 他骑着车子往家走，到乐春坊八点多钟了，冬季的夜晚漆黑一片，这边也没路灯，一条胡同看过去，属6号院最亮。 前院闹闹哄哄的，可能在打牌。 他从角门进去，进到卧室，里面炉火生的正好，暖烘烘很舒服。 “回来了？外面冷吧？” 龚雪过来，伸手捂住他的脸，笑道：“瞧你冻的，让你系围巾你不系。” “又不远，这个时候人可少了，我泡了一会，你也应该去泡泡。” “我在厂里洗过了，还泡什么？” “哟，你为什么在厂里洗澡啊？” “我本来就要洗澡的！” “那你为什么在我回来这天洗澡啊？” “讨厌！” 龚雪拧了拧他的脸，回身拿起一个包装盒，显呗道：“你看，我买的这个！” “什么？” 陈奇一瞧，上面写着“温暖千万家”“春乐电热毯”的字样，还有厂址，是石家庄生产的。 “我买了两条，这条给你，我睡了几天挺暖和的，我给你铺上。” 她掀开褥子，把电热毯铺在下面，陈奇站在旁边说风凉话：“这玩意不安全，高温别调太久，热了就变低温，更不能打一晚上，里面的电热丝过载，容易烧着。” “你少吓唬人！” “真的，真容易烧着。” 陈奇对这事可有经验了，上辈子家里用电热毯，一不留神就把褥子什么的烧个大窟窿。 龚雪铺好了，打开高温，过了一会热了起来。 陈奇脱吧脱吧，只留一身内衣裤，钻进被窝感受一下，道：“外面有炉子，里面有毯子，还行不算冷……哎，你干嘛去？” “我打水！” “你打水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讨厌？！” 龚雪白了他一眼，自己在外屋鼓捣了一会，拎着一个盆和大水壶进来，光着两只脚穿着内裤，也钻进被窝，哆嗦道：“外屋就差了好些温度，真冷呀。” “抱抱！” 陈奇搂住她的身子，皮肤好，娇小柔韧，腰肢尤其的细，还有淡淡的香味，无论从哪方面讲，感受都非常舒服。 “我这段还去央视么？”她问。 “先别去了，等我把节目组清一清。你爸妈来不来？” “他们说不好，想来又不放下我哥我姐，小莹倒是能来。” “再问一问吧，嘉宾席一个名额一个坑。不过小莹就别去央视那边了，来我这吧，到时给她分套房子。” 他们本打算让龚莹进央视电视剧中心的，眼下有矛盾，或许要交恶，陈奇不想让她去了，直接调进东方公司，做不了主角就做配角，反正不会少她戏拍。 “我在香港给你订了一件礼服，去柏林的时候穿。” “那我平时的衣服……嗯，我是说我该怎么处理呢？” “……” 陈奇想了想，虽然不怕那些宵小之辈，但今年特殊，下半年就要严打了。80年代是一个很奇怪的阶段，83年严打，但严打之后却好像一下子放开了——我是指文艺界。 “你参加活动、在公开场合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平时还是注意点吧。” “嗯，我听你的。” 龚雪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听你的，我在香港待了几个月，有点忘乎所以了。” “没事没事，绝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大家穷惯了，出去见识到花花世界，难免产生想法。” “那你怎么不这样？” “我有信仰啊！”陈奇大言不惭。 “唉，与你一比我好渺小哦！” 龚雪还真的相信，她又不知道陈奇两世为人，灵魂是一只老鬼。在她的认知里，除了信仰坚定，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 “当然了，我一向很伟岸的……” “哎呀！” 俩人说着话，身上的衣物已经不知不觉的褪了下来，陈奇拉着她的手，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的伟岸，那只柔嫩的小手没有躲，很是主动的挊。 龚雪眼睛水汪汪的，今天有点热情似火，一手紧紧搂住他，一手挊了一会，又忽地翻身上去，在他嘴唇、脸颊、脖子乱亲…… 这一夜，又是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 新买的电热毯，用了一宿就坏掉了。 可能动作太激烈了。 次日一早。 陈奇叫上计春华，先行出了门，到了春晚嘉宾入住的招待所。 后世的春晚，一般从9月份开始筹备，一轮一轮的审节目，卡的大家欲仙欲死。有的节目还不靠谱，就算留了，直播当天也可能被撤掉，就算上了，上了也特么不好笑。 现在比较简单，陈奇让外地的演员1月份过来集中排练，时间足够。 招待所楼下有个院子，树木枯败，墙根下堆着厚厚的雪。 “快来啊！快来啊！” “哎呦！” 何赛菲哈着白气，正跟小伙伴玩闹。 跑着跑着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瞧，正对上计春华的丑脸，她“啊”的一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歹人？这里不让外人进的！” 计春华翻了个白眼，没理她，冲后面的姑娘喊：“小陶！” “呀，春华哥！” 陶蕙敏惊喜的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啊！” “那你来这……” 陶蕙敏又一瞧，愈发惊喜：“陈老师！” 第421章 央视 “小陶，好久不见！” 陈奇笑呵呵的打招呼，这姑娘今年17岁了，比初见时褪去了一丝稚嫩，正是花苞绽放的时候，只是缺点依旧明显：头大，脖子短。 “小陶，他是？” 何赛菲拉拉陶蕙敏的袖子，陶蕙敏帮忙介绍。 “你好！” 陈奇跟她握手，瞧了瞧这个女人，嗯，果然又老又年轻的，笑道：“你形象也不错，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我也能拍电影么？” “当然可以了，就是你口音太重，得练一练。” 说了几句，四人上楼。 越剧小百花今次来了六个人，一位老师，领着茅威涛、何赛飞、董柯娣、何英、陶蕙敏，这五人不是后来的五朵金花，纯粹是考虑上电视，综合实力和形象因素，临时选出来的。 此外，黄梅戏五朵金花也到了。 还有朱时茂、张京棣、董智芝、严顺开、魏宗万等外地演员。 但陈奇不是找他们的，而是去看了熊欣欣和孙健魁。 熊欣欣来自广西，孙健魁来自山东，之前没加入东厂，是武术队那边有点小心思，眼瞅着李连结成大明星了，希望自己队里也能出一个，不肯放人。 但也不想想，李连结成大明星的前提条件，是人家长相好。熊欣欣和孙健魁有那身皮肉么，面貌清奇仅次于计春华啊！ 从拍《太极1》开始，拖了三年。 俩人拍戏耽误了训练，比赛没啥成绩，拍电影呢，也没咋红，武术队两头都没占着便宜，不得不放弃。 即便如此，陈奇也各给了5千块钱，当做分手费。 “老计！” “哈哈哈，我们又见面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计春华见到二人极其开心，仨人抱在一起，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你们的手续年后能搞定，到时你们进京入职就好，先在二龙路宿舍住一段，大家都很熟了，我也不说什么虚话，跟着我就对了。”陈奇道。 “嗯嗯，都听您的！” “那好，走吧，咱们去央视排练节目。” 四人下楼。 熊欣欣和孙健魁自然兴奋不已，陈奇也很高兴，东厂三大档头总算凑齐了！老大计春华，老二孙健魁，老三熊欣欣，站一块能止小儿夜啼，路不拾遗。 李连结和王群不行，太帅了，想做档头必须要丑！ 香港那边也可以发展发展，什么成奎安、八两金、何家驹、黄光亮、李兆基，都可以搞个组合。 一时间，陈奇意气风发！ 然后离开招待所，到外面，冻得跟孙子似的骑自行车——他自己骑一辆，那仨人骑一辆，不忍直视。 “册那！” “等今年严打过去，我怎么也得买辆车，桑塔纳应该进来了吧，配辆桑塔纳……香港也不坐高达了，空间太小，弄辆好车……将军使用迈巴赫，产权属于人民嘛！” 陈奇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呼哧呼哧骑车，赶到了央视大院。 ………… “哎，你说今天龚雪还能来么？” “不能来了吧，我听说人都带走了！” “你消息过时了，当天就放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哟，你消息这么灵通，莫非是你搞的鬼？”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看她不顺眼的人多着呢，关我屁事！” 央视演播厅里，大家照常忙碌着，三三两两的嘁嘁喳喳，个个都显得手段通天。这年头能进电视台的，不能说没有草民，但关系一定也少不了。 用陈佩斯的话讲：“在那里工作的人都以老大自居，一个小助理你都惹不起，因为你不知道他哪条线上有什么根儿……” 当然，他这是后面的事，80年代相对好些，相对。 截至目前，春晚准备了30个节目，剩下的留给群众现场点播。工作人员20来个人，表演嘉宾50来个，加一块也就70人。 而这20个工作人员，男女皆有，也不知怎么传的，都知道龚雪的事儿了。 过了一会，陈佩斯和朱时茂先来了。 俩人一见如故，干柴烈火，鼓捣出一个小品《考演员》，其实就是《吃面条》的前身，陈佩斯演一个去应聘演员的家伙，朱时茂对他考试，闹出很多笑话。 “哈哈哈！” “笑死我了，太逗乐了！” 包括黄艺鹤在内，全场的演职人员都被逗得捧腹大笑，而正演着，门口一阵骚动，黄艺鹤起身一瞧，顿时吓了一跳。 “……” 全场也为之一静，陈佩斯和朱时茂都不演了，站在门口的人咽了口口水，悄悄往后退。 瞧那三个人： 光头、没眉毛、一脸横肉！ 长脸、大鼻孔、眉毛跟扫帚似的向上飞，头发只有一层毛茬！ 黑黢黢的也是光头，小个子，直不楞登的一双眼，好像看谁就想揍谁！ 计春华他们仨刚拍完《太极3》不久，剃的头还没长出来呢，当然计春华本身就没毛。这年头，顶个光头基本是劳改犯的标配。 一下进来仨，凶神恶煞！ 所幸，黄艺鹤认识计春华，道：“你，你们……” “老黄！” “哎呦，吓死我了！” 仨人让开身，黄艺鹤瞧见陈奇了，瞬间松了口气：“我以为有人闹事呢，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我也不好一直溜号，最近没事了，直到播出那天我都会在，这段辛苦你了！” “哦，那就好。” 黄艺鹤本来就是导演+策划之一，但总负责人是陈奇。 陈奇坐在一把红色椅子上，正对着舞台，摆摆手：“继续！” “……” 陈佩斯和朱时茂对视一眼，继续表演。 演完了，陈奇给意见，时间有点长，还是要压缩在20分钟之内，内容比较散，朱时茂考了好几个题目，最好集中在一点，比如就是吃面条。 也不要用考试，直接就剧组找群演，现场拍摄，这样更有冲突感。 他这边讲着，20来个工作人员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大家表情都很丰富，或意味深长，或不屑一顾，或窃窃私语。 “龚雪没来诶！” “这小子还挺有本事的！” “我听说是汪洋把人捞出来的，跟他没关系吧？” “反正就是那堆人，话说龚雪还当主持么？” “她还好意思当主持？成天打扮花枝招展的，勾搭谁呢？！” “嘘！小点声，你看那三个劳改犯，小心把你揍喽！” 第422章 跳出来 “哎呦陈老师，您有真东西啊！” “嗯嗯，确实有水平！” 陈奇讲了一番，二人颇为佩服。 陈佩斯看着嘻嘻哈哈，骨子里非常骄傲的，对喜剧很有追求。历史上，他84年第一次参加春晚，本来就不爱参加，因为不想拿着作品被人指指点点，修修改改。 但他也免不了俗，春晚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正面效应，后来很积极的上了，直到与央视对簿公堂。 陈佩斯是比如有人找他拍广告，他表面装清高，实际心里嘀咕“可千万别跑了啊”，他是这种性格……等到退出小品和电影界，去搞话剧的时候，那心境才提升了一截。 而后世为了自己儿子，又开始亮相了，还拍了一些不好笑的短视频……话说陈强、陈佩斯、他儿子，三代人用一张脸，基因强大。 陈奇顺着《吃面条》的思路，帮他们修改，张口卓别林，闭口巴斯特基顿，再侃一段斯氏表演理论，让二人觉得是同道中人，就没那么抵触了。 “你们先回去吧，下次再看看！” 打发走了二人，陈奇让黄艺鹤把大家叫过来。 “……” 二十来个工作人员齐刷刷盯着他，央视没经历过某人的调教，目光骄傲且愚蠢，等着听他能说些什么。 “我很惭愧！” 陈奇开了口，道：“我身为春晚的总负责人，一直忙于其他事务，没怎么关注这边。最近我在香港的工作告一段落，刚好有些时间，我会把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到春晚上，与大家一起打造一台精彩的晚会。 外地的演员已经来了，住在招待所，他们需要大量的、反复的排练。 距除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我在此号召大家，也投入你们全部的身心热情，做最后的冲刺！今天都辛苦一下，晚些下班，我们得加班加点的干。 好了，继续工作吧！” 一提加班，全体皱起了眉头。 一位女同志当即就想说道说道，被旁边人拽了一下，小声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都这样。” “我家里给我安排相对象呢，我不回去怎么相？” 她不理睬，径直走到陈奇跟前，道：“陈奇同志，我想跟你请个假，我想早点回去。” “什么事？” “我家里有点事。” “你得说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批？” “我，我母亲过生日，我得早回去！” “你是什么岗位？” “演员统筹！” “姓名呢？” “赵淑月！” 陈奇点点头，拿起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工作记录】，翻开，拿笔开始写：“1月3日，演员统筹组，赵淑月，因母亲生日，早退！” “你什么意思？！” 赵淑月顶多二十岁出头，一下子脸涨的通红，声音还有点尖锐，引得别人纷纷投来目光。 “你请假，我批准了，我得记一下对吧？” “你！” 她狠狠剜了陈奇一眼，这人是文化部派来的，这个【工作记录】不知会送到哪位领导面前去，可能是文化部领导，也可能是央视领导，甚至广电领导。 她权衡了一下，到底不敢冒风险，跺跺脚回去了。 “哎哎，他说什么？”同事问。 “这人太坏了！他等着给我穿小鞋呢，你瞧见他手里那个破本子没有，我请个假而已，他还要记录……” 陈奇不管他们嘀嘀咕咕，做好自己的工作。 不多时，外地演员陆陆续续来了。 他与黄艺鹤一道审看节目，提意见云云，抽空还嘱咐：“老黄，你去租辆大客车，外地演员住招待所，往返不容易，我们接送一下。” “这个主意好，我一会就去！” 眨眼白天过去，到了下班时间。陈奇继续留着工作，一直待到6点多钟才宣布今日任务结束，在大家的白眼中自顾自走了。 他不知道是谁举报的，排除外地演员，反正离不开这几十个人，他也懒得查，他只知道央视欠调教。 ……… 4日。 “今天继续加班，大家辛苦一下！” 同样干到了6点多钟。 5日。 7点下班。 6日。 8点下班。 如此搞了一个礼拜，加班时间越来越长，怨声载道。 而陈奇不是光说说，他一直陪着，对各个环节严格要求，死抠细节，对央视的职工也不假辞色，做不到位就是一通输出。 有些老实的虽然抱怨，但得挺着，没别的想法。有些不老实的，还有点背景的可陪不下去了。 最后搞的马季、姜坤都撑不住。 他们是串场主持，任务重，也得时刻陪着，不像龚雪，龚雪在家研究怎么让吃剩的萝卜头开花呢。 “哎呦喂，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奇同志精力也太旺盛了，我们可受不了。” “要不我去说说？”姜坤提议。 “说说也行，客气点，委婉点。”马季道。 “我心里有数！” 陈奇正在研究严顺开和魏宗万小品的对白，姜坤笑呵呵的过来，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道：“忙着呢？跟您说两句话？” “您太客气了，有话尽管讲。” “呃，是这样……” 姜坤酝酿了一下，道：“您是总负责人，我们非常理解您想把晚会办好的心情，但也可以稍微的考虑一下大家的具体情况。比如家里有事情啊，年纪大了啊，有妻儿老小啊……” “我觉得姜坤老师说的对！” 还没等陈奇开口，突然插进来一句，他一扭头，正是那个赵淑月，旁边还站着好几个。 “陈奇同志，我们觉得你的工作方法有问题！” “你的个人态度也有问题！” “大家都是专业的技术人员，你没学过技术，却对我们指指点点，好像我们的工作一文不值，你是外行领导内行么？” “就因为你强行延长工作时间，搞的我们很多事都耽误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气氛紧张，仿佛诸侯讨伐董卓。 “……” 陈奇看看姜坤，又瞅瞅这几个家伙，一脸惊诧，不理解的道：“你们还不明白春晚的意义么？ 这次晚会不仅仅是晚会，有香港的朋友来，他们月底就出发了，先到上海，再到京城，最后参加排演，我们是目的地！人家香港同胞一路抱着万分期待的心情过来，一瞧我们跟草台班子似的，你们说丢谁的脸？” 他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演播厅都能听见。 “而且这是丢脸的问题么？ 这是自毁形象，影响统战，影响团结的问题！我们要是搞不好，得给人家留下什么样的坏印象！ 你们有事情耽误？ 我想问问，谁没事情啊？我没事儿么，黄导演没有爱人孩子要陪么？不都在这努力奋斗么！ 我除夕过后第二天就得去柏林，那是柏林影展！我天天忙得要死，我放下一堆重要的事情跟大家一起坚守岗位，我为的是什么？ 你们这么说话，不是要当逃兵吧？我可以换人！” “不不不，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姜坤敏锐的感觉出不妙，手都晃出残影了，摇头道：“我没那个意思，我们也会一直坚守在岗，争取最后的胜利。” 赵淑月几人却不管，道：“我们不是逃兵，我们只是反对你的工作方法。我们不怕你记录，我们也会反映到领导那里去，看谁有理！” “老黄，有代替的人选么？” 陈奇扭头问，黄艺鹤满脸愁容，勉强点点头：“有！” “那好，你们可以离开，我换人！” “还有想走的么？” 他问了两遍，剩下都是老实的，于是摆摆手，赵淑月几人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他拿个破本子就以为能拿捏我们？以为我们没关系的？” “就是，我们也找领导反映！谁还不会举报了？” “他一个外行，哔哔赖赖就敢指挥我们？” 几人离开了。 黄艺鹤唉声叹气：“你说你搞成这样，晚会还办得好么？” “没事的，能办好。” “大家都没心气了，怎么办啊？” 黄艺鹤性子倒不错，只觉组织看走了眼，派个年轻人来坐镇，年轻气盛啊，不会带队伍。 陈奇则打开那个【工作记录】，先把赵淑月记上，问：“跟她一起走的那几个，叫什么？” “人家都走了，你还记？” “你就说吧！” 黄艺鹤只得告知，陈奇一一记好，道：“你先把替补的人找来，继续干活……哎呀，看你愁的，不用担心。” 他拍了拍黄艺鹤。 （冇了……） 第423章 这晚会废了 “咦？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赵淑月回到家里，父母很是奇怪，女儿最近一直在加班，一天比一天晚，他们也很有意见。 “那个姓陈的欺负人！今天竟然要干到9点多钟，我们都一个礼拜没休息了，姜坤先站出来说了两句，我和几个同事也说了几句……好嘛，姓陈的一通大道理，我一气之下就回来了！他说换人，换人就换人呗，我还怕他？” 赵淑月简明扼要的解释了前因后果。 父母听了皱眉，问：“跟你一起的有几个人？” “六个！” “别人都留下了？” “是啊！” “你有点冲动了，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你们接受不了，你们就成了少数派，太扎眼了。”父亲道。 “说这也晚了，矛盾已经形成，还是想想后面怎么办？”母亲道。 “妈！” 赵淑月抱着母亲胳膊，撒娇道：“那姓陈的是过分嘛！他都不是央视的人，一个外来的临时负责人，架子摆的可大了，也不讲究工作方法，一味上强度，不考虑实际问题。 还成天拿个小本本，谁做不对了就记一笔，等着给我们穿小鞋，官僚作风相当严重！真说犯错误，他也犯了，我还想跟领导反映呢！” “真是这么个情况？” “真的啊！” “……” 母亲将目光转向父亲，父亲没办法，道：“行了行了，我找人说说，下不为例！” 话落，他用家里电话拨了个号码：“喂……” ………… 王恩发今年40多岁，以前是部队的，转业进了电视台。 他没什么背景，人也老实，混了多年没啥成绩，是央视诸多默默无闻的职工中的一员。 此刻，他正坐在黄艺鹤面前，听道：“我们还需要一位演员统筹，这项工作非常重要，你经验老到，工作能力强，我已经申请把你调进节目组了。” “……” 王恩发安静听着，内心也在吐槽，甚至有点想笑。 经验老到？工作能力强？他自认达不到这个标准，算中上水平吧，一直勤勤恳恳，在台里不受重视，属于边缘群体。 这活儿真那么好，会轮到自己？？ 他听说了，春晚节目组闹翻了，好几个人撂挑子不干，黄艺鹤这是找替补呢。他顿了顿，问：“黄导演，节目组是不是还加班呢？” “呃，对！实在是任务重，正是我们为集体做奉献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 我哪敢有什么想法？ 王恩发都习惯了，脏活累活肯定会排到自己，默默叹了口气：“我服从组织安排！” “好，你今天就上岗，跟我来吧！” 二人到了演播厅，里面依旧热热闹闹，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闷，颇有后世996的气质。 一共20个人，跑了6个，补了6个。王恩发看着这几个难兄难弟，彼此之间相互一笑，皆作无奈，他们都是台里默默奉献的那群人。 马上开始工作。 王恩发上手很快，演员统筹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演员这摊事，排演行程啊、来回接送啊、生活问题啊等等，都得管。 这一天，他干到9点钟，随车把演员送回招待所，10点钟到的家。 “怎么安排你干这种活，连准时上下班都没了？”爱人抱怨。 “30多个节目，每天都得排练，没办法。” “你就不能说说，让别人做？” “我找谁说啊？组织安排的，干吧，反正坚持一个月就完了。” ………… 广电。 吴冷西一边看着桌上的一本【工作记录】，一边接着电话。 【工作记录】是从文化部送来的，一些内容让自己颇为难堪，而相比这个，电话里头的声音让自己更难堪。 “老吴啊，你们是怎么搞的？” “让央视配合办一台晚会，怎么这么困难呢？今儿举报这个，明儿举报那个，电视台一天天不干别的，光举报人玩是吧？现在连陈奇都举报，知不知道几位首长聚在一起，就为看他的电影啊？ 他身上有重大外事任务！ 这台晚会也是外事任务，你可是老革命了！” 吴冷西资历极深，地位也高，虽然对方点名批评央视，但谁让他是主管领导呢，有点挂不住脸：“好了，你别嚷嚷了，我马上去解决！” 挂断电话，他又翻了翻【工作记录】，装进公文包里，起身就出了门。 …… “姜坤先站出来提意见，然后赵淑月几个也说了话！” “陈奇同志说这是国家任务……” 台长办公室，黄艺鹤比较客观的描述了当时的情景，王峰听完，问：“老黄，你觉得陈奇同志现在的工作方式有问题么？” “呃……” 黄艺鹤是个实诚人，道：“时间紧，任务重，加班加点干我个人可以理解，但有些同志可能确实被耽误了一些事，也得适当考虑。” “嗯，你先回去忙吧！” 黄艺鹤走了，王峰有点闹心。 为了搞这台春晚，别说节目组，自己都被骚扰过很多次，要么是提意见的，要么是想塞人的，更有甚者想直接换主持人。 但央视又不是主办方，都被他推回去了。 这次又闹幺蛾子，有6个人退出不干了，不干得有理由吧，赵淑月等人写了一封联名信，痛斥陈奇官僚作风严重，故意给人穿小鞋…… 然后又有电话打来，为这6个人开脱云云。 王峰也头疼，哪个领导碰到这种事，其实都不想理，而现在的情况是，央视职工反映被陈奇这个外来人欺负，他作为台长，不理不行。 他只得站起来，到了演播厅。 舞台上，严顺开和魏宗万正在演陈奇写的小品《张三其人》，严顺开演张三，魏宗万演李四，另有斯琴高娃等人客串…… 王峰看了几眼，觉得水准颇高。 但他不是来看节目的，悄悄示意了一下陈奇，陈奇起身过去，到了外面，问：“王台长，找我有事？” “我听说有六位同志被替换了，又补了六个人，新同志得有个熟悉的过程，这除夕一天一天临近，我担心影响进度啊。” “这点您放心，肯定不会影响的。”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努力，我也听闻了一些事情，有时是沟通的问题，他们言语有不得体的地方，是他们不对，可以找个机会再谈一谈，有什么矛盾是化不开的呢？” “王台长，我是临时过来的，节目组都是台里的人，我真不好多说什么，但我既然搞了这台晚会，我就得负责到底……” 陈奇丝毫不让，道：“春晚是什么性质，您清楚！此等重任落在我们肩上，我们埋头苦干都来不及，那几人才加了几天班，就要死要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没加班么？黄导演没加班么？ 那些外地演员来回奔波，他们不辛苦么？ 怎么就那几个人有意见？他们吃不得苦，不想着为人民服务，当了逃兵还认识不到错误，我是个外人，把他们换掉也就完了，您还想让我们谈一谈？ 我看没这个必要，更没这个道理！” “……” 他说的大声，里面也多少听到了一点。 好家伙！ 刚走了6个人，这又跟台长吵起来了。 大家都很郁闷，觉得晚会肯定废了的，黄艺鹤更郁闷，但出于责任感，他又不能撂挑子走人，只是叹气：“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这还怎么搞啊？” 第424章 心狠手辣 陈奇说完，王峰表情有些难看。 虽然这些领导经过了一轮“教育”，不像后世那般官僚作风深入骨髓，但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些东西是必然生成的，只是程度轻重罢了。 他资格老，被一个年轻人当面驳斥，那得多大的心胸才能无所谓？ 但偏偏陈奇是文化部的人，他也不好太严厉，只道：“陈奇同志，我对你的观点持保留态度，晚会是你负责，既然如此，无论搞成什么样你负责到底就好了。” 王峰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口气还顺不下来，台里可没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除了拍《西游记》的杨洁，拍桌子跟他吵，双方矛盾很大，发生很多故事，晚年才一笑泯恩仇。 “早听说这个人年轻张扬，居功自傲，果然如此！” “仗着对香港熟悉，拉了几个香港演员，就敢负责一台这么重要的晚会，文化部怎么想的？” 现在的情况是：赵淑月六人撂挑子走了，王峰想当个和事佬，陈奇不同意，王峰管不到陈奇头上，也不打算处分赵淑月他们。 这破事他本来就懒得理，眼下和稀泥，就当过去了。 “咚咚！” “进来！” 正此时，忽有人敲门，一个家伙进来报告：“吴老来了！” 嗯？ 只见吴冷西后脚就跟进来了，示意那人出去，把门一关，开口就训：“王峰啊，你们在搞什么？” “我们……您是指？” “让你们配合办晚会，你们一天天尽出幺蛾子，不是举报这个，就是举报那个，有半点精力放在工作上么？春晚什么性质，你知道吧？怎么还不认真对待呢？” 吴冷西没好气道：“我都知道了！你不主动报告，还得别人告诉我，明明是那几名职工主动挑起事端，还倒打一耙，托关系反映人家有问题。 这叫什么事情？我们广电系统的脸都没了！” 他训了一通，缓了缓，问：“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正在研究！” 王峰可不敢说实话。 “尽快吧，事情都明摆着，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还有，不要再搞麻烦了！我只想在大年三十看到一台精彩的晚会！” 王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今年50岁出头，但在吴冷西面前还是个小辈，应了一声，送人家出去，回来又生了半天气。 文化部直接与广电对接，央视夹在中间。 现在的央视级别没有后世那么高，后世央视台长一般还挂个真理部副部的职。 “开会！开会！” 他马上召集开会，直奔主题：“临时开个小会啊，主要研究一下对赵淑月等六位同志的处分问题……” ………… 楼梯间。 赵淑月和两个同事闲聊，这俩也在6个人的逃兵名单里，他们已经回到原部门的岗位了。 “听说了么，那姓陈的又跟台长吵起来了？” “我听的是没吵，但反正有矛盾了，他是不是傻啊？到处树敌，把台里都得罪遍了，那破晚会也得完蛋！” “亏得他那么大名声，又这个，又那个，我看一点都不聪明。” “就是，我就看他不顺眼，他算老几啊？在这里指指点点，还有那个龚雪，一天花枝招展的，算她运气好，下次别让我逮到！”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哎，话说我们反映问题也有几天了，怎么没见动静啊？” “我也奇怪呢，怎么没人来调查那姓陈的？” 三人聊了一会，各自回部门。 赵淑月其实也纳闷，自己老爹找了人，反映姓陈的给人穿小鞋，官僚作风严重，怎么不好使了呢？ 她拿着一个小梳子，习惯性的随手梳了几下头，漂漂亮亮的进了屋子，刚进去，部门领导正等着她呢，道：“赵淑月，准备一下开大会，写检讨！” “我写什么检讨？” 她一呆。 “你无组织无纪律，逃避劳动，视重大任务于不顾，当了逃兵，台里对你的处分已经下来了：公开检讨，暂且调离岗位，接受思想再教育，什么时候教育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 赵淑月脑袋空白了两秒钟，随即脸涨得通红，叫道：“不能这样！台里怎么是非不分呢，我不接受调岗！我不接受调岗！” “这是你接受不接受的事么？台里已经决定了，好自为之！” 领导懒得理，自顾自走了。 赵淑月一脸颓然，第一反应想跑出去找那几个小伙伴，但一想，我都不行了，他们肯定也废了。随即又涌出一股浓烈的懊悔，我招惹他干什么？ 哦不对，应该是我们招惹他的人干什么？ 习惯依仗背景的人，一旦发现不管用了，这才是最害怕的。 她平时人缘差劲，部门的同事都有点幸灾乐祸，无一人上前安慰：别以为这处分很轻，这意味着分房、评职、评优、涨工资之类的，基本就告别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家里。 ………… 陈奇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他也不在乎，连坐就完事了。 他只想这帮人老老实实的干活，别再搞事情。 而群众们不明原委，只觉气氛压抑，工作压力大，都想着剩下的一个月早点结束，早点摆脱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没错，心狠手辣！ “王大哥！” “嗯，什么事？” 演播厅里，何赛菲忽然跑到王恩发那边，问：“我们的节目几点上啊？” “大概下午1点吧。” “哦，我们想出去一趟。” “今天第一次总彩排，别迟到了啊，有事打电话，记住电视台电话了吧？” “记着呢记着呢！” 何赛菲拉着小伙伴走了，王恩发笑了笑，他工作认真细致，没几天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而这些南方来的演员也很尊重他，说话又好听，软软糯糯的——除了何赛菲。 王恩发作为演员统筹，白天都耗在演播厅里，盯着大家排节目。 一位后补进来的难兄难弟忽然凑过来，道：“哎，老王，听说了么？” “又什么事啊？” 王恩发都应激反应了，动不动就“听说了么”，央视一年的瓜都比不上这几天的量。 “赵淑月那几个要被处分了！” “不能吧，那几个小年轻都有点背景的。” “真的，处分还不轻呢，要开大会检讨……” 这人说了一通，王恩发听的有点发憷，悄声道：“是那个，那位陈同志弄的？” “不然呢？几个小年轻平时趾高气扬，这次栽了，连台长都不护着。陈同志能量大啊，也够心狠手辣的，一下子弄了六个人，咱们可别犯错误。” “是啊是啊，老老实实干完得了。” “停！” 他们正说着，忽听那边一声喊，陈奇拿个大喇叭，道：“说好几遍了，这个时候要进音乐，音乐怎么还不及时？” “对不起，我刚才疏忽了！” 负责的一名职工马上道歉，没有半点咋呼的意思。 “疏忽了！直播容得起你疏忽么？平时不练熟，当天怎么办，你跟谁说对不起去？跟全国观众么？” “……” 演播厅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吭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摧残，剩下都是忍气吞声的，嗯，也不能说是忍气吞声，因为陈奇从不无缘无故骂人，必定是出差错了。 这次他照例巴拉巴拉一顿输出，大家都习惯了，但输出之后，却道：“先休息一下吧，大家集合，我说个事情！” 第425章 钱能治百病 “大家都过来，演员同志也都过来！” “小计，把门关上！” 计春华砰的把门一关，与孙健魁、熊欣欣守在门口，不明白的还以为要杀人灭口。 而陈奇站在台上，招呼众人集合，粗略扫了一圈，问：“小陶，你们怎么少了几个人？” “她们出去一趟，上节目再回来！” 陶蕙敏怯怯道，她跟陈奇是熟人，但被整的也有点怕，并且很累。 “那你稍后转达一下吧！” 陈奇出乎意料的没有训人，看了看大家，道：“最近连天加班，所有人都很辛苦，还有六位同志退出了，我深表遗憾……” 央视的齐齐翻白眼，你遗憾个嘚儿啊，你都报复干净了！ 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一副老实听讲的样子。 “我们新加入了六位同志，表现的非常不错，工作认真负责，耐心细致，这才是应该有的状态。我们分属不同单位，按理说呢，没有这个义务。 但我看大家实在辛苦，晚上回去很晚，为了表达一点心意吧，我特意申请了一笔资金，给你们发补贴！” 嗯？ 补贴？？ 补贴！！！ 央视的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惊疑不定的互相对眼神，又齐刷刷看向舞台上那个家伙，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给我们发补贴？ “原有的14位同志和新加入的6位同志，从今天起，到除夕夜为止，刚好30天，每天补贴5块钱。” 咝！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王恩发一秒钟得出答案，每天五块钱，那就是150块！我的妈呀，一个月赚150块？是工资的两倍还多一点。 刹时间，他仿佛吃了灵丹妙药，连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反倒是每个细胞都在雀跃的跳动着，心情更是豁然开朗，万里晴空！ 再看看别的同事，皆是如此。 “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嘛，还是挺关怀下属的！” 王恩发再看向陈奇的眼神，不知不觉的就变了。 一共20个人，每人每天5块钱，30天就是3000块，陈奇把批的经费一下子全造出去了，他本来就没指望这点钱——五十个演员呢，全部购置服装，钱都不够。 随后，他又道：“至于诸位演员呢，其实也有补贴，已经算在你们的路费、住宿费、伙食费里了，但今次晚会有所不同，有香港同胞过来，他们肯定洋气范儿。 我考虑再三，咱们也不能跌份，所以我会专程从香港运一批服装过来，每人都有！” 他没提文化部，那就是东厂赞助。 本来有点不平衡的演员组，也瞬间欢快起来，尤其是女孩子们，大家推了推陶蕙敏让她问，她只得道：“陈老师，这衣服表演完了，是，是归我们么？” “当然给你们了，我收回去干嘛？” “真的啊？” “您太好了！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什么漂亮衣服呢！” “香港的衣服一定很好看！” 众人叽叽喳喳的，已然期待起来。 香港服装业发达，贵的很贵，便宜的很便宜，主要是款式多、色彩鲜艳，这是内地最缺乏的。 演员数量比较大，如果申请经费会花不少钱，陈奇不想用这笔经费向文化部消耗人情，索性东厂掏了，反正九牛一毛，演员还能记他的好。 这要在古代，就是笼络人心，私藏甲胄，意图谋反的罪过！ “好了，继续工作吧，今天会早点下班！” “知道了！！” 众人齐应一声，精气神截然不同。 钱，能治百病。 包，也能治百病。 陈奇自己就当过打工仔，也见多了苦逼的都市男女，成天无精打采、疲惫、抑郁、焦虑、胡思乱想……一人一千万，立时精神抖擞，病痛全无。 “这也行啊？！” 黄艺鹤看着干劲满满的众人，颇为受到了冲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百试百灵的方法，只是少有人用在央视头上。 姜坤在角落跟马季嘀咕：“还好我当时没逞能，察觉不对劲马上退回来了，这小子惹不起。” “那你也别含糊，主动写个报告吧，就说自己一度不坚定，已经改正，必定配合陈奇同志操办好春晚！” ……………… 恒安石的父亲是美国传教士，到山西汾阳办学——汾阳就是贾樟柯的老家，他电影里的背景很多都在汾阳。 1920年，恒安石出生在汾阳。 因为喜欢王安石，他为自己取中文名叫“恒安石”，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对美国宣战，恒安石和一批美英侨民被关押在山东潍县的乐道院集中营。 回国后，他开始从政，1981年担任驻华大使，是第一个出生在中国的美国驻华大使。 此刻。 一间内部放映厅里，恒安石、外事部门的领导、朱牧之都在，银幕上正是《美丽人生》。 中文版的，恒安石懂中文，也无所谓。 这部片能拿过来，肯定是经过海子里同意的，好些高级别领导都看了，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廖公抱病也来了，还有邓奶奶…… 朱牧之一直在观察恒安石的表情，效果还不错，前半段幽默自然的生活片段让恒安石会心一笑，后半段转入沉重，他也是神色肃穆。 特别到了结尾，这位63岁的美国人不禁潸然泪下。 灯光重新亮起。 “太棒了！真想不到你们能拍出这样的作品……” 恒安石极为感慨，叹道：“虽然讲的是上海集中营，但许多事情都很相似，我当年在潍县被关押了三年，在一位挑粪工的帮助下才逃了出来，然后我参加了当地的游击队。 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张兴泰，我回去过潍县，他还活着，我们拍了好多照片。” “……” 有点尴尬，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宣传过。 朱牧之问：“大使先生，以您个人的观点，您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美国观众会喜欢么？” “我觉得非常好，我看过不少中国电影，你们的叙事风格太政治化了。这部电影可以说突破了传统，我不敢说美国观众会喜欢，但它很独特，可以吸引一些群体。你们想在美国发行么？” “是的，我们还想借机搞一个交流访问活动，您觉得如何？” “可以啊，这个想法非常好！” 恒安石身为驻华大使，本来就是干这个活的，非常支持：“具体事项我们可以详谈。说起来，我看过那位李文化导演的《太极》，很难想象他能驾驭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他一定很有才华。” “呃……” 朱牧之咳了咳，解释道：“其实另有其人，如果您感兴趣，到时我带他前来见见。” “好啊，我很期待！”恒安石笑道。 （冇了……） 第426章 国际友人 恒安石看了《美丽人生》，意味着高层同意了陈奇的海外宣发策略。 他的意见是，不走官方的名义，因为很多外国人不想与官方打交道，更不想与中国的官方打交道，就是以电影的名义邀请。 恒安石碍于身份，不便公开表态，私下给了一些在美国的集中营受害者名单。而陈奇早做好了一些《美丽人生》的宣传片录像带，随着邀请函快马加鞭的发了出去。 伦敦郊区，小城镇。 著名的科幻作家巴拉德居住于此。 他在上海出生，父亲是工程师，收入颇丰，日军占领上海后，他被关进集中营四年，后回国学医，又从事写作。 代表作《淹没的世界》《撞车》，当然还有他正在创作的这部《太阳帝国》，后来被斯皮尔伯格拍成了同名电影，幼年的克里斯蒂安·贝尔主演。 他看了录像带，也看了邀请函，对此并不感兴趣。 人与人不同，巴拉德出身富裕，住上海小洋楼，家里有9个中国仆人，他对中国人民是没有共情的。他一直就没理解中日战争，就像他自己所说： “欧洲二战时发生的严重暴行，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归因于纳粹理念的罪恶。但在远东，我成长的地方，并没有解释，数几百万人被谋杀，没有真正的原因……” 怎么可能没有真正的原因呢？ 但某些外国人就是旁观的，冷漠的，中日战争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巴拉德当即写了一封回绝信，表示不便参加柏林影展——再者说了，他正在写《太阳帝国》，哪有帮同类题材去推销的？ ………… 与之相比，美国的一些人就称得上一声国际友人了。 新泽西州。 州议员戴爱美女士，兴冲冲的驱车来到了一间寓所，上楼敲门，一个上岁数的男子开了门，二人拥抱。 “我的小玛丽怎么今天来看我？” “雷蒙叔叔，有件大事情！” 中文名戴爱美，英文名玛丽的这位女士进了屋子，道：“中国拍了一部反映当年集中营生活的电影，给我寄了一些片段，我感觉非常棒，那位大使先生也很认可。 他们要去参加柏林影展，希望找几位亲历者现场讲述，我身份不便，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去！ 我9岁被关了进去，关了4年，还是你从天而降解救了我们……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联络当年的兄弟姐妹，我们挑选几个有代表性的一起去参加，好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段历史……” 戴爱美的曾祖父在清末就来中国传教了，创办了烟台芝罘学校。 当年有几百个欧美籍的师生被关进集中营，1945年，一支七人小队乘飞机执行任务，跳伞降落到集中营，宣告了日本投降，大家获救。 而这个男子，便是七人小队之一，是一名军医，叫雷蒙。 戴爱美长大后，一直在寻找这些人，是圈子核心，她展现了与巴拉德截然不同的态度，兴奋道：“你们七个人，我找到了六个，还剩一位中国叔叔没有找到。 我记得我当时很黏他，还用降落伞的碎片绣了一副刺绣送给他，可惜我去不了中国……如果你能去，你一定帮我完成心愿……” “你冷静一点，去不去中国我们再说，我们先把人选敲定。”雷蒙很乐意参加这种活动。 “好的好的，是我太激动了。” 当即，二人商议起来，联系哪几位去参加柏林——这个活动是《美丽人生》发起的，一切费用自然由片方（文化部报销）承担。 “叫上鲍尔吧，他从上海的集中营转到山东的集中营，两边都待过，更有发言权。” “还有这个，这个也合适！人数不宜太多！” “哦，对了！” 戴爱美一拍脑袋，叫道：“务必要通知帕特里夏，她的父亲最有代表性了，唉，我亲爱的飞毛腿叔叔！” 提到这位飞毛腿叔叔，雷蒙也叹了口气：“他是位真正的绅士，也是位真正的战士，他的故事应该被更多人知晓，而非几座区区的奥斯卡奖！” 这指的是埃里克·利迪尔，苏格兰人，拿过奥运会400米金牌，打破了世界纪录。 他常年生活在中国，指导过刘长春的训练。 他在集中营是领袖级的人物，深得孩子们喜爱，都叫他飞毛腿叔叔。 不幸的是，他患上了脑瘤，当时盟军与日军交换战俘，丘吉尔点名要他回来，但他把机会让给了别人，最终在45年的胜利前夕，病逝于集中营。 英国以他为原型拍了一部电影《烈火战车》，去年拿了奥斯卡四项大奖。 只能说，戴爱美真正热爱着中国这片土地，历史上她最终来了中国，见到了当年救她的那位中国叔叔，也不遗余力的宣传集中营的历史，连中文都一口山东味儿。 陈奇干了一件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很是激起了美国朋友们的热情，积极奔走，张罗此事，效率很快的把名单发给了国内。 在80年代，我们真有不少国际友人的。 陈奇收到了回复，老怀大慰，这才是我应该干的事，而不是陷入央视的蝇营狗苟，什么档次也敢跟我宫斗啊？哦不，台斗啊？ ………… 眨眼到了1月底。 【香港演艺界人士京沪两地访问团】出发了，先到上海待几天，在江南转一转，当然冬季的江南也没啥好转的，意思一下即刻进京。 随之而来的，还有《人鬼情未了》的消息。 该片上映了一个月，票房达到了2800万，超过了《最佳拍档》，荣登年冠且打破了票房纪录！ 港媒一片哀嚎：真让陈奇说着了，《人鬼情未了》《最佳拍档》《太极2》《少林寺》《投奔怒海》，前五名左派占了四席，史无前例的大胜。 东南亚片商迫不及待的前来购片，这种类型的电影在中华文化影响深远的地方，也颇有市场的。 但陈奇不在香江，傅奇不好独自做主，便往后等一等。 陈奇得知数据，自然兴奋，紧跟着便是算账：《人鬼情未了》本是合拍片，按照之前的规定，先是票房分成，再按出资比例再度分成。 而现在票房不用上交，银都也合并了，就不搞那么麻烦，直接各拿一半。 2800万先扣掉17.5%的娱乐税，剩下2310万，宣发依旧是白嫖亚视，没花什么钱，对半分，再给徐克的奖金100万也是对半掏。 最后能拿1000万港币。 支出方面，拍《开心鬼》200万，给传奇影业200万，《太极3》400万……乱七八糟的都算上，加上上一阶段的结余，陈奇手里还是1300万港币，200多万美金。 第427章 香港演艺界访问团 寒夜里，炉火旁。 陈奇披着一件厚衣裳，左手捂着用毛巾包裹的热水袋，右手奋笔疾书，倘若再朴素一点，房子小一点，还真像个人民公仆哩…… 过了一会，他把笔一扔，笑道：“蛮好蛮好，去年我们赚了不少，年终结余颇为富裕啊！” “《黑炮事件》算进去了么？” “没有，还没筹备呢！我的意思是除掉目前的一切既有支出，还剩了不少钱。” “哟，那可厉害了，祝您再接再厉，今年多收三五斗！” 龚雪靠着床头，盖着棉被看电视呢，对他拱了拱手。她已经回去央视排演了，每天依旧漂漂亮亮，这会没人敢放屁了。 “借您吉言！” 陈奇也抱了抱拳，问道：“姐姐，你现在有啥想拍的戏么？” “我不知道拍什么，厂里的导演不找我了，外面的导演也不找我了，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 “负责负责，我什么时候不负责了？” 陈奇心里想着，按照原本的轨迹，她在84年《多彩的晨光》之后就告别影坛了，直到93年才拍了一部电影，期间还有两部电视剧。 眼下呢，她拿了一座金鸡，两座百花，《妈妈再爱我一次》又基本锚定了第三座百花，再在国内混没啥意思了，一般导演还真不敢找。 借着《美丽人生》的机会往外走吧。 如果非要在国内拍，那必得精雕细琢，不能跌份儿。 陈奇说了自己的想法，龚雪没意见，沟通愉快，末了他道：“明天香港访问团就来了，你去不去接机？” “去吧，不然楠生该怪我了……” 龚雪笑道：“楠生就喜欢挑我的理，总是欺负我，我不能给她任何借口。别的人还好，至少钟楚虹是怪不着我的。” “你现在皮了啊，欠揍是不是？” “有本事你打呀？” 她掀开被子挑衅。 “懒得理你，我继续工作了。” 陈奇嘁了一声，坐正身子，接着书写，一边写一边偷瞄，趁她不注意突然窜过去，揭开被子，对准屁股啪啪打了几下，又迅速回来，跟没事人一样。 “哎呀，讨厌！” “电视小点声！” “不小！” “打扰我工作！” “那你去那屋写去！” 龚雪很硬气的裹紧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只蛹，怕他又搞袭击。好在陈奇没动作，而她侧躺在床上，调小了声音，偷偷看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忍不住抿嘴笑…… 经过央视这场风波，她觉得俩人之间愈发明朗了，无论对内还是对外。 就像刚才说的，现在谁不知道他俩的关系？ ………… “哇，这就是京城啊？” “机场也像模像样的，没想象中的穷嘛！” “拜托，一国首都啊，几百年历史！” “三千年好吧，你个中五水平！” 首都机场，一架从上海飞来的航班落地，闸口一开，一群人好像观光客一样大呼小叫的涌了出来。男男女女，大多青春靓丽，穿戴时尚，吸引了众多目光。 而他们同样震惊。 因为一出来，就瞧见了一条横幅，上写：“热烈欢迎香港演艺界人士来京交流！” 紧跟着，掌声在一瞬间响起，鲜花几乎是怼到他们脸上，还有记者咔嚓咔嚓拍照……所幸他们经验丰富，每人手里拿着一束花，挺胸抬头，表现出最好看的姿态，艰难的通过了这十几米的路程。 还有记者想上前采访，被随行的港澳办人员拦住：“现在禁止访问，我们会统一安排！” “大家配合一下，先让香港同胞上车好吧？” 包括徐克、施楠生、冼杞然、林岭东、牟敦蒂、刘德桦、张明敏、钟楚虹、刘雪华、邱淑珍、李赛凤、关礼杰、吴振宇，共十三人！ 除了徐克和刘雪华，余下都是第一次来。 一行人到路边，只见一个戴棉帽子、手闷子、围巾挡住脸、穿得跟面包人似的家伙，站在一辆大客车门前，龚雪离他两米远。 “哈哈哈！” 邱淑珍先认出来，大笑：“师父，你怎么这样打扮？” “哇，你搞咩？” “陈先生？？？” 刘德桦等人皆惊，这是叱咤香江的陈先生？！ “上车上车，冻死我了！” 陈奇懒得寒暄，急忙招呼大家上车。 这是日野rc大客车，从80年代到90年代，一直是外事接待的高级车，当年各大名胜景点、涉外酒店门口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 “小雪！” “楠生！” 施楠生开心的招招手，把徐克挤一边去，让龚雪坐下，俩人叙旧说着悄悄话。 其他人只对陈奇的装扮感兴趣，钟楚虹也在嘲笑：“喂，你为什么穿这么土啊？” “这叫保暖！你看看你们，穿的都是什么，冻哭了别找我！” “我早告诉他们了，北方很冷的，偏不信！”刘雪华道。 “我穿了厚衣服的。”吴振宇道。 “你所谓的厚抵不过北方的冷啊，真能冻死人的，我看你们怎么出去玩？”刘雪华幸灾乐祸。 “好夸张，我不觉得冷啊？”李赛凤道。 “这种事多说无益，明天带你们去故宫，冷就自己挺着吧。” 陈奇哼了一声，三九天零下20多度，没在外面待当然不觉得冷了。而邱淑珍对他的手闷子很好奇，拿过来戴在自己小手上：“哇，这个手套好厚！” “这不叫手套，叫手闷子！” “手什么？” “闷子！” “闷~子？” 这个词对讲粤语的人太陌生了，邱淑珍戴了一会手都出汗了，又还给他，扒着窗户向外看，又是大呼小叫，因为公路两侧堆的都是厚厚的积雪。 经过田野的时候，更是白茫茫一片，树木萧索，天地清静，三五间房屋冒着烟气，点缀在田野之中。 “雪！” “我看见雪了！” “我要下车玩！停车停车！” “闭嘴！给你们玩的时间，不要大惊小怪，一会到了饭店也收敛点，对人都有点礼貌，别丢我的脸！” “噢~知道了！” “……” 一路陪同，把这帮人当祖宗伺候的港澳办人员面面相觑，可能第一次看到敢把香港明星当孙子训的内地人。 很快，到了华侨饭店。 各去安顿不提，陈奇找到港澳办人员，道：“同志，麻烦你们帮忙跟饭店说说，我想借用一间宴会厅，正好人齐了，我们聚一聚。” “多少人？” “20多个吧！” “行，没问题。” 陈奇又找到施楠生，道：“晚上大家吃个饭，我把梁佳辉、李连结他们都叫来，就当我们开年会了。” “你东方公司还管我们银都的年会？”施楠生挑字眼。 “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啊？行行行，大家一块热闹热闹，互相认识认识。” （腰疼，今天冇了…… 明天补上） 第428章 年会 “到了到了！” 傍晚时分，京城飘起了雪，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何平四人骑着两辆自行车，赶到了华侨饭店。张艺某穿着一件大棉袄，戴着大棉帽子，忐忑道： “我们这个形象进去是不是不太好，我老想起座山雕来着？” “那你把帽子摘了！” 张艺某一摘，露出短寸的脑袋瓜子，配上那张老脸，三人皆嫌弃：“你还是戴上吧，像座山雕倒好了，你整个一许大马棒！” 四人去过香港，也是见过世面的。 比较从容的上了台阶，到大门口，果不其然被拦住，又比较从容的报明身份，一位港澳办人员出来，把四人接了进去，问：“你们怎么才来，大家都到了！” “半路掉链子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四人往里走，打量着装潢设施确实与一般招待所不同，大堂的接待人员都很漂亮，还能说一口英语，来来往往的要么穿大衣，要么穿很时髦的羽绒服，看着特有派头，就是不知道冷不冷。 “让开点，有领导！” 港澳办人员忽然低声提醒，几人稍微往旁边躲了躲，张艺某抬眼一瞧，一行人正从里面往外走，为首的领导个子不高，语调低沉有力，正说着什么。 见这几人奇装异服，盲流气质，也好奇的瞄了一眼，跟着出了门。 张艺某等人自然不认识，没当回事的继续走。 而这位领导出门上了车，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些华侨朋友还是很真诚的，看来我们正面临着一场挑战啊！ 电子技术是一次新技术革命，如果我们能抓住历史契机乘势而上，不仅能加快电子产业发展，也能成为振兴国民经济的突破口……” 他扶了扶眼镜，又问：“去美国访问定下来了么？” “初步定在6月份了！” “最好能见到具体的负责人，不要见不管事的官员，美国总在限制对我们出售一些电子技术。” 他说了几句，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话题：“我看见横幅了，是有香港同胞来？” “演艺界人士组成的访问团，听说来了十几个人，还要参加春节晚会。” “春节晚会？哦，就是很热闹的那台晚会，未播先火，我都想在除夕看一看……” 他呵呵笑了笑，这倒不是说假话，他从年轻的时候就爱好文艺，爱看电影，喜欢戏曲，还会多种乐器。 ………… 一间小规模的宴会厅里，这应该是人最全的一次。 大陆这边有龚雪、李健群、李连结、计春华、孙健魁、熊欣欣、王群等人，梁佳辉也来了，加上香港的13人，一共将近30位。 龚雪是亲属。 其实都不陌生，早就有合作，只是缺乏机会在一块熟络。 没分两地派别，混坐的。 但志趣相投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凑在一起，徐克就正与张艺某、何平等人勾肩搭背，大谈特谈黑泽明、电影美学、构图云云。 梁佳辉砰砰开了两瓶52度的白酒，非要让刘德桦、林岭东等人尝尝。 陈奇拿着一杯果汁，到处乱窜，这会跑到李赛凤旁边，问：“阿凤，你想不想上台？” “我都可以啊，但我表演什么？” “舞剑，然后吊威亚怎么样？” “好啊！” 李赛凤没在怕的，点头答应，陈奇又问邱淑珍：“你要不要上？” “我上去干嘛，演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啊？” “你愿意演也行的！” “我才不要！” 陈奇又转向钟楚虹，钟楚虹连忙摆手：“别找我啊，我不会唱不会跳，总不能上去扭屁股吧？” “你要是上去扭屁股，电视台都会被打爆的，不上算了。” 他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钟楚虹穿着一身性感火辣的红裙子，高跟鞋，波浪头，在央视春晚的舞台上扭啊扭……啧啧！ 伤风败俗没跑了！ 想当年，费翔来唱《冬天里的一把火》，一边唱一边跳，现场只敢切他的上半身，根本不敢给扭胯的镜头。 于是乎，香港明星的节目包括：张明敏、刘德桦合唱《我的中国心》，此外张明敏再唱两首民谣，刘德桦再唱一首粤语歌，都是事先录好的，现场对口型，跟唱功关系不大。 临时又加个李赛凤的表演。 他想在现场吊威亚，让李连结和李赛凤飞来飞去的表演一段。 之前能打的女演员，像戈春燕、黄秋燕等人，形象都差一点点，明星气质不够。李赛凤填补了这个空白，必要大力培养。 “好了，我说两句！” 酒酣脑热之际，陈奇站在前面，示意大家安静，道：“现在外面下雪了，可能也在欢迎你们，明天去故宫游玩，算你们走运，能见识一下雪后的紫禁城。 我没制定什么计划，怎么开心怎么来，你们喜欢哪里就多逛两天，想休息就留在饭店睡觉，都无所谓。 对了，有没有想溜冰的？” “有啊有啊！” “我早就想溜天然冰了！” 一提这个，大家都很热切，陈奇笑道：“那好，临时加一项，带你们去什刹海溜冰。不过那边群众多，我们不可能驱散群众，单独让你们玩，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阿奇，我听说你有套房子在什刹海啊，带我们看看嘛！”施楠生又挑事。 “私人住宅，有什么可看的？” “哎呦，不要小气，大家好不容易来一趟！” “就是嘛，带我们见识见识！” “……” 陈奇看了眼龚雪，龚雪眨眨眼，只得道：“行吧行吧，安排上！” “下面我正式说一说！” “去年银都与东方公司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今年定要再接再厉。目前排在今年上映的有林岭东导演的《开心鬼》，徐克导演的《太极3》，即将筹拍的有张俊钊首部作品《黑炮事件》。 我能保证的，就是无论新人、老人，今年都会有新戏拍，而且必定是好戏。 适逢年终岁尾，我们也算在京城团聚了一次……银都我管不着，想要奖金问施楠生去，我们东方公司人人都有奖金，至于丰不丰厚，可以问问徐导演！” “这就不要讲了嘛！” 徐克不好意思的笑笑，陈奇和傅奇对他的承诺之一，就是会按票房的多少阶梯式分红，《人鬼情未了》轰下2800万，给了他100万红包。 左派说到做到，大大方方，比新艺城强百倍。 “最后，祝新年新气象，共饮此杯！” 陈奇站在前面举杯，30来个人也都站起来，一起干了一杯，邱淑珍喝果汁都喝的很豪爽。 张明敏是唯一的外人，合同不在左派，见此颇为羡慕。 宴会厅里有麦克风，最后还轮流上去唱歌，确有点年会的气氛，而正此时，忽然一个港澳办人员推门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第429章 二代 “谁找我？” “凌子小姐！” “凌子是谁？” 陈奇一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有个人叫自己出去一见，港澳办人员声音更低：“她是……” “哦！” “行，我去见见！” 他放下酒杯，喝点水漱了漱口，走出宴会厅，外面走廊静悄悄的，一排有三四扇门，每扇门都是一个厅。 一位40岁出头的女士，站在一株常青盆栽旁边，头发烫的很妥帖，衣着也体面，主动走过来，普通话非常标准：“你好陈奇同志，很抱歉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我们也快结束了。” “我就在隔壁招待几位香港朋友，听说你们也在这儿，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这位凌子小姐打量着陈奇，笑赞：“果然年少有为，不同凡响，我白活了这么多年，连你半分成绩都比不上。” “您太客气了，我在北影厂看过您拍的《原野》，艺术性和创造性都让我颇受启发。” “嗨，上映不了还谈什么艺术性？” “环境总归要逐步松动的，我相信很快就能在大银幕上看到您的作品了。” “哈，真会说话！” 凌子笑了笑，问：“我听说这些香港同胞也要上春晚的？” “对，有几个节目。” “那我就等着了，你这台晚会搞得大家都很期待呢……好了，不打扰你了，感谢你出来见我。” 俩人都很客气，闲聊了几句，陈奇就回去了。 …… 他心不在焉的，等聚会结束一帮人各找各妈，他和龚雪也回了乐春坊。 洗洗涮涮，躺在床上。 陈奇在想这位凌子小姐。 凌子是笔名，真名不说了，她爹是花帅，嗯…… 她中戏导演系毕业，在北影厂做过导演，第一任丈夫是钢琴家刘诗昆，后离婚，又与北影厂的摄影师罗丹结了婚，罗丹的外公是钱壮飞。 所以说，为啥北影厂牛逼啊？ 就牛逼在这。 文艺界有不少二代的，一般都不用真名，比如许和尚有个女儿也做了导演。 改开后，凌子去了中国新闻社工作，中新社有个电影部，拍纪录片，也拍故事片，还成立了一家南海影业公司，专门出品故事片。 81年凌子拍了《原野》，刘小庆主演。 里面有所谓大胆的“亲热戏”，被文化部下令：不准内销，只准外销，就是禁止在内地上映，只在香港放映过，直到87年才解禁。 然后又拍了第二部片《风吹唢呐声》，讲一个可怜的女人的故事，又被裁定：只准内销，不准外销。 第三部片，她索性拍了一部喜剧《三宝闹深圳》，然后就不干了，与丈夫去香港经商。她拍戏不是玩票性质，还是比较有水准的，只是觉得在内地拍戏限制多，没意思了。 今天偶然见了面，陈奇也很意外。 凌子在二代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本身也属于文艺界，相对于某某某、某某某、某些人，她还算不错的。 “你想什么呢？” 龚雪发现他没有睡觉，从后面搂住他，轻声询问。 “我想下这么大雪，明天肯定贼冷，那帮孙子光不出溜的去故宫得冻死，我得准备点厚衣服。” “什么厚衣服？” “军大衣，雷锋帽，怎么样？” “那得是什么场面呀？” 龚雪很难想象，但一想起来，就觉得肯定很好笑，道：“那你再添个手闷子，系绳子挂脖上那种，然后让他们站成一排照相，哎呀，永垂不朽喽。” “我发现你现在变坏了！” 陈奇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她：“你以前可没这些调皮捣蛋的主意？” “都是你教的，近朱者赤。” 龚雪亲了他一下，缩回来，谁知陈奇又压上去。她现在可不像当初那般生涩，已经很会咂舌头了，一条小舌头左突右进，时缠时吮，光接吻就能搅的他邦邦硬。 这种事情嘛，一旦解禁，大姐姐更放得开…… 过了半晌，分开，龚雪忽道：“我妈又来信了，终于决定要过来，还有小莹。” “来了好啊，本就请他们来的，那就是三个人呗？行，我明天协调一下。” “嗯！” 龚雪对他的态度极为满意，也开心自己没看走眼。 女人安慰、回报男人的方式基本统一，懂的都懂，反正最近后院是天天烧水。 ………… 李翰祥还在拍那两部清朝戏，天气太冷，转到棚里拍内景了。 梁佳辉吃了顿饭，游玩他就不跟着了。 次日一早，一行人又坐着日野大客车，浩浩荡荡的出发。 这年头的京城，也就故宫和周边区域，能有些高楼和小汽车。大家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古老又神秘的城市，第一反应是巨大，第二反应是，嗯，确实有点穷。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多的自行车大军…… 穿行在长安街，先到天安门广场逛了一圈，登城楼，随后进故宫。港澳办可重视了，搞的规格颇高，专门请了溥仪的弟弟，今年76岁的溥杰陪同讲解。 溥仪尚有一些亲眷在世，还有个异母弟弟叫溥任，活的最久，活到了2015年。 这些人都是搞搞书画啊，研究研究清史啊，知道自己吉祥物的身份。反倒是血缘关系不那么近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成天嚷嚷自己有通天纹…… 溥杰精神尚好，讲解的很细致。 奈何这帮人中五文化，除了个别人，都保持礼貌性的微笑，实际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最大的惊喜，便是雪后的故宫。 尤其在太和殿前面的大广场，夜里的大雪尚未清扫，入眼白茫茫一片，雪落金顶，又没有人，空旷幽静，瞬间穿回数百年前的感觉。 若非陈奇有交代，保准大喊大叫起来。 即便如此也开心，邱淑珍和李赛凤抢着在雪里打滚，刘德桦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就是拍照……然后！ “师父，我好冷啊！” “奇哥，还要逛多久啊？” “故宫大着呢，逛吧！” “可是我们真的很冷啊！” “那就冻着！” 众人哆哆嗦嗦的搓着胳膊，派出邱淑珍去撒娇，邱淑珍不负众望，拉着陈奇的手晃来晃去：“师父啊，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有准备对不对？你看我，我都要感冒了……” “知道冷了？” “嗯嗯！” “衣服拿过来吧！” 当即，送来十几套军大衣、雷锋帽、手闷子，邱淑珍和李赛凤摆弄着雷锋帽，往脑袋上一扣，眼睛都没了。 “哈！” 陈奇开心了，张罗着：“来来来，拍张大合照！” “我不要，好难看啊！” “快点快点！” 在他指挥下，众人站成两排，就在太和殿广场上，咔嚓咔嚓留影，永垂不朽了。 第430章 最后冲刺 陈奇有时陪同，有时让他们自己玩。 京城的很多景点尚未开发，也就是天坛、长城、颐和园、恭王府这些地方，长城爬一截就下来了，又冷又累，主要是拍照和录像，全程有摄像师跟随。 他们对两个地方最感兴趣，一是胡同群，这在香港看不到的，二是什刹海溜冰。 溜冰玩的很快乐，一群人穿着军大衣，也看不出是香港人，只听得蹩脚的普通话，时不时蹦出几句粤语，让本地的老少爷们颇为诧异。 但最惊诧的，还是陈奇的房子。 前后两个院，800平米的空间，换成香港的单位，接近万尺豪宅，许多所谓的富豪别墅都没有一万尺！当然，人家不用倒尿盆…… 跟着又去北影厂参观，见市领导，见更高级别的领导，统一安排采访，搞的全国人民都知道有个香港访问团来京了，这毕竟是改开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两地文化交流。 也就陈奇不把这帮人当回事，在别的部门和领导眼里简直羡慕嫉妒恨，文化部这次爽爆了。 朱牧之和丁桥成天乐呵呵的，脑袋上仿佛有字符飞出，声望+1，+1，+1…… ………… 随着除夕临近，陈奇愈发忙碌，他还不是光忙春晚，很多事都得顾着。 这日，他抽出空来了趟文化部，找到丁桥。 “小陈，你不准备最后冲刺，跑回来干嘛？” “有个事跟您说说！” 陈奇道：“春晚的版权归谁啊？” “版权？” “这是我们主办的吧，版权理应归我们，没我们的允许，央视是没权力再行播放的。” “……” 丁桥抽了抽嘴角，劝道：“小陈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赶尽杀绝。你如果连这个都想拿到手，别说央视，广电都得跟我们拼命，人家出工出力，又提供平台，没道理不让播嘛！” “那好，就算电视播放版权不要，录像带版权我们得要吧！我还想把春晚制作成录像带，拿回香港送给那些统战对象，或者往海外发售呢。 还有音乐！ 您也听过里面的歌，一台晚会能带红多少首歌曲呢？我们如果发行磁带，铁定爆赚，这个钱不能给别人赚吧？” 说着，陈奇直接把磁带拍出来。 丁桥一看，好家伙，连封皮都有，印的正是刘德桦和张明敏，写着“我的中国心”“春晚金曲（一）”！ “晚会还没播，你磁带先准备好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尽想着……” 丁桥忽然住声，转念一琢磨，骂道：“小子，你搁这拆墙开窗户呢，一个屁分三次放，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瞒不过您。” 陈奇道：“我在香港弄了一个音乐部门，想在香江发专辑，也在内地发，但内地我们没有发行资质，想请您牵线搭桥，帮忙介绍介绍。” “你要找谁？” “新华书店总店！” “嗯？我记得你父母就是新华书店的？” “哎呦，他们都是基层职工，又联系不到最高领导，再说我不也得向您汇报么，总不能偷偷摸摸的，那就逾矩了。” 现在的制度是：音像社归广电管，出版社归文化部的出版局管，87年才有了直属国务院的新闻出版署。 新华书店归文化部的出版局管，它没有制作音像的资质，但可以发行音像。 为啥说现在文化部地位高呢？那是真有权力！管着电影，管着出版发行，几乎整个意识形态行业，都归他们管理，不像后世，都跟旅游局合并了。 丁桥懂陈奇的意思：东厂在香港制作磁带，让新华书店引进，并且发行，总归都是文化部的下属单位，肉烂在锅里。 “我考虑一下，过完年再说！” “好嘞，明天是春晚最后一次总彩排，请您和朱部长到场提提意见。” 陈奇滚了，丁桥摇摇头：“这个小陈啊，有时候铁肩担道义，有时候又像钻钱眼儿里，不过也是，他需要资金发展……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天天往境外跑……” 丁桥想起前段龚雪被举报的事，以及众所周知的二人关系，决定找机会谈谈话。 ………… 次日，央视。 吴冷西、王峰、朱牧之、丁桥全程看完了一次总彩排，坐了两个多小时，30来个节目，随即到会议室总结。 “李连结和那位香港女演员飞着出场，会不会有危险？” “零点敲钟搞得好，可惜少了台湾同胞和海外华侨，如果两岸三地的演员与海外的中华儿女一起敲钟，那我死而无憾了。” “我挺喜欢女排运动员那个策划，不错不错！” 这两个多小时，领导们随着节目的起伏而波动连连，看小品哈哈大笑，看吊威亚又胆战心惊，讨论的很积极，末了又问：“小陈，按你的说法，剩下的时间留给观众点播，如果没那么多人点播怎么办？” “正常来讲，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陈奇道：“大家必然会踊跃积极的打电话，如果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真没那么多人点播，我们也安排了一些托，会假装观众打电话。” “那不是欺骗群众么？” “是啊，让群众知道我们造假可不得了。” “我觉得是这样，凡事要看出发点，如果出发点是好的，用一些手段也未尝不可。比如对口型，我们技术条件不足，也为了保证效果，就得对口型，能说我们是有意欺骗观众么？ 这就像魔术表演里的托，都是为了呈现更好的效果。” 顺带一提：整个80年代，春晚就没有真唱，直到1994年，郎昆接手才提出要真唱，不仅真唱，连音乐都是现场乐队伴奏。 对歌手的筛选相当严格，王菲就是被筛掉的之一，当时她在香港已经红了。 正因为94年春晚真唱效果不好，之后又变成假唱了，然后时真时假，反正听着很差劲的，肯定是真唱。 陈奇解答了一些疑问，纵然有异议的地方，到这个节骨眼了，再改也来不及。早期春晚尺度很大的，马季抽烟，陈佩斯光膀子，斯琴高娃演虎妞爆粗口，啥都能见到…… 最后，朱牧之鼓励一下：“老实说啊，这台晚会惊动了很多人，上上下下都等着呢！ 虽然还没有播，但我们是很有信心的，我代表在场的干部先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万里长征就剩最后一步了，等除夕过后，我们同饮庆功酒！” “哦对了，小陈你大年初一就得走是吧？” “嗯，去柏林！” “那就等你回来，希望我们双喜临门，希望你们获得更大的荣誉！” （冇了…… 先欠一章） 第431章 父母 农历二十九。 天寒地冻，正是冷的时候，一列从上海驶来的火车轰隆隆的通过了位于廊坊的万庄站，再向前，就进入京城的大兴县了，即后来的dx区。 这趟是京沪特快列车，运行时间为31个小时，嗯。 车上乘客愈发的少，龚妈妈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了，龚爸爸趁着龚莹上厕所，忽道：“你说我们这次来，算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就单纯的来看晚会？” “小雪信里不说了么，是那个小子主动提议的，这还不明白？” “可这两年任凭我们怎么问，小雪一向避而不谈，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我也一直想呢……” 龚妈妈停下手里动作，道：“上次那小子来我们家，我就觉得有猫腻，但小雪一直不想谈，可能觉得俩人关系没到那个地步吧？” “那现在呢？” “现在明朗了呗！” “那他们啥时候开始的，经历过什么事情，我们自家人都不了解。小雪远在京城，也就小莹偶尔能去看看，你说这事……” “爸！妈！” 龚莹甩着手，嘻嘻哈哈的回来了：“你们饿不饿，一会才到站呢，给你俩泡袋方便面啊？” “要不吃点饼干？” “你们看我干嘛？” “哼！” 父母懒得理她，叛徒！ 他们在上海也算半个文艺界人士，在上影厂也有朋友，多少听过一些关于女儿的传闻，但龚雪一向避谈，他们对此事是半懵半懂。 现在窗户纸捅破了，不算特别意外，但也不算太平和。 火车又跑了一会，仨人开始往身上套厚衣裳，又过一程，终于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北风扑面而来，随着人群往外走，刚出站就瞧见漂漂亮亮的自家女儿，挥手喊道： “爸！妈！” “这么冷你还来接，我们能找到地方！” “瞧你说的，你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我能不接么……来，行李给我，我们坐车！” 爸妈以为是坐公交车，结果看到一辆上海牌小汽车，吓了一跳：“你哪来的车？” “陈奇跟人借的，上来呀！” “你们又不是干部，借小汽车办私事，会不会影响不好？” 几人上了车，母亲担心的问。 “没事的，这是港澳办的车，我们关系很好的。”龚雪笑道。 司机也知趣，道：“叔叔阿姨，你们就放心坐吧，小陈跟我们情同手足，出个车而已。” “……” 父母面面相觑，龚莹偷着乐。 不多时，到了招待所。 安排了两间房，条件不好不差，就是一般的接待水准。 龚父龚母都是知识分子，也见过世面的，对环境没有什么紧张之感，母亲打量了一下，道：“小雪，我们住一间房就够了，干嘛还开两间？” “赶上过年，除了表演嘉宾没有别的住客，空房间多的是，这个给你们！” 龚雪递过三张临时的工作证，道：“明天有车来接，你们跟着大部队走就行了，凭证入场。我也忙的很，今天恐怕得住在电视台……小莹，你照顾好爸妈。” “放心吧，你忙你的！”龚莹拍着胸脯。 “那我走了……” 龚雪出门就要闪，顿了顿，又抹回身：“陈奇本来也想去接你们的，但他比我还忙，我就没让他来，我走了啊！” “小雪！小雪！” “我现在真没空，回头再说！” “……” 看着女儿匆匆离开，父母无言，母亲幽幽叹道：“张口闭口陈奇陈奇，看来没错了！” “是啊！”父亲也叹气。 随后，他们将目光转向龚莹，龚莹一哆嗦，情不自禁的往后退。 “你给我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嘿嘿！”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她不让我说！” “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 “她自己都不开口，我哪敢说？我姐那性子，你们又不是不了解，她觉得可以讲了，自然就会讲了。”龚莹道。 父母一噎，无言以对。 母亲只得摇头：“唉，小雪现在主意太正了！” “那怎么了，我姐人家大明星，你们管不着。” 龚莹继续欠揍，并且如愿以偿。 爹妈管不住大明星女儿，管管她还是没问题的。 ………… 相似的场景发生在陈建军和于秀丽身上。 但他们反应要小很多，毕竟在京城，什么风言风语都听说过，随着儿子愈发出息，最离谱的一条传闻是：陈奇被某个高高高干家的小姐相中，小姐生的美若张飞，貌似李逵，儿子委身求全，每日以泪洗面云云…… 听得多了，就跟狼来了似的。 而在这些传闻中，与龚雪的最真，他们心里也有数。 如今说要去现场看晚会，对方父母也来，俩人反倒松了口气，起码一颗心不用总悬着了。 ………… 眨眼到了大年三十。 部分主创直接睡在央视的，一大早就开始忙碌。陈奇和黄艺鹤反复试设备，表演失误还可能补救，设备出错那就废了，大家一起全废了。 现场准备了四部电话，留给观众点播用。 赵中祥、龚雪、马季、姜坤在做最后的串词，陈奇拿着名单，挨个点名：“《吃面条》到了没有？” “齐了！” “《开场舞》到了没有？” “齐了！” “小百花和黄梅戏？” “差一个！” “谁？！！”陈奇和黄艺鹤瞬间毛了。 “何赛菲上厕所去了！”陶蕙敏道。 “是普通上厕所，还是坏肚子？” “呃，普通上厕所！” 一个个点下来，确保都到了，陈奇这时只觉还有好多工作要完善，但又不知道要干啥，每处细节都关照一下，到处转悠。 时间也过的特别快，眨眼到中午，再一晃就下午了。 领导们也紧张，王峰早早就过来了，跟着吴冷西、朱牧之、丁桥也来了，两位部级高官坐镇。 “小陈啊，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一切看你们的了！” “小陈啊，不要有压力，你们的彩排已经非常好，按照彩排的水准发挥就行了。” “不瞒您啊，我也是全身哆嗦，心砰砰跳！” 陈奇这次没装，确实紧张的不得了，几位领导反倒乐了：“你小子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放松放松，凡事没有十全十美，些许瑕疵大家也能理解。” 此时，现场观众也入场了。 大圆桌，每桌坐8个人，除了50个表演嘉宾，大概剩120个位置，摆了十几桌。 嘉宾是分组坐，比如香港的坐一起，表演武术的坐一起，演小品的坐一起。 观众也一样，里面包括一些家属，一些主动要求来的关系户，一些邀请的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等等，反正都不是凡人。 第432章 春晚开场 徐克和施楠生没来，冼杞然、林岭东也没有。 他们幕后人员，本身也不爱凑这热闹，演员们都来了，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邱淑珍等等，画风明显不同，好像大熊猫一样吸引着周围目光。 这不仅仅是穿着打扮，主要是气质。 而内地演员得了陈奇赞助的服装，个个也很漂亮，但一瞧也仍然是内地的。 “是这桌吧？” “对，12号桌！” 龚爸爸、龚妈妈和龚莹来了，在靠后的位置找到了家属席，家属嘛，不能太显眼。龚莹看了一圈，瞧见老姐了，连忙招招手。 龚雪回应了一下，又忙找陈奇，领着他过来。 “叔叔阿姨好！” “小陈，又见面了！” “你也好你也好！” 爸妈赶紧起身，好在之前吃过饭，不算太尴尬，俩人匆匆聊了几句，又急忙忙走了。 过了会，陈建军和于秀丽也来了。 他们都不认得龚父龚母，只是找儿子，这次陈奇领着龚雪过来，龚雪紧张且有点害羞：“叔叔阿姨好！” “诶，你好你好！” 陈建军和于秀丽也赶紧起身，龚雪又介绍：“这是我的父亲母亲！” “哎呦！” “哎呦！” 四人同时低呼，连忙握手，把不熟悉演绎到了极点，龚莹拍桌子乐，而那俩人又匆匆说了几句，再度去忙了，留下双方家长大眼瞪小眼。 谁能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春晚现场啊？ 唯一的好处就是，起码有个共同交流的话题，不至于太冷场。 ………… 83年春晚之所以是开创式的，与传播载体的普及离不开关系：1979年全国电视机拥有量485万台，1982年达到了2761万台，每年以几百万的数字增加。 还有电话，去年22个投币式的电话亭已经出现京城，而全国的电话用户数量超过了300万。 今天好像过的非常快，眼看着天空黑下来。 由于之前的宣传，春晚闹的人尽皆知，不少人专门等着看电视。 东北。 冰天雪地，万籁俱寂，一家大型工厂的生活区却是热热闹闹。 家家户户贴着红彤彤的春联和福字，屋里都亮堂堂的，五六口、七八口甚至十几口人春节团圆，打牌、和面、嗑瓜子、唠闲嗑，孩子们在外面疯跑，鞭炮噼里啪啦作响，浓烈的硫磺味混着年味一起飘散…… 这年头的东北，厉害的不得了。 “电视咋没打开啊？看电视啊，买来当摆设的？” “晚会没开始呢！” “先看看《新闻联播》嘛，听个声也喜庆。” 京城。 大杂院里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得益于现在的住房制度，让邻里关系都非常近，几个年轻点的职工就跑到老职工家里，嘿嘿道：“师父，一会来你家看电视啊？” “你们包饺子了么？” “包了包了！” “少扯，你们几个光棍还能包饺子？算了，一会都过来吧，大家一起吃！” 上海。 这座石库门住了三户人家，楼下的公共厨房里，一个阿姨正在做八宝饭，这是用糯米做的，糯米不易蒸烂，事先要煮过，煮成八分烂。 门口进来一个人，笑道：“刘老师，等下来看晚会呀？” “上海台有晚会呀？” “不是上海台，是中央台。” “中央台不好看的呀！” “哎呦，来嘛来嘛，有严顺开和魏宗万的！” 诸如此类，在全国各地上演着，包括海子。 在故宫与海子的中间，有一条狭长的区域，也是个胡同群，包括北长街、西华门大街等等，很多大领导其实不住在红墙里面，都住胡同的。 其中一个院落，客厅里。 一位大领导也在过年，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孙子孙女也有了，一大家子喜庆热闹，同样在包饺子，看电视，和乐融融。 “今天的《新闻联播》节目播送完了，感谢您的收看！” “今天是农历大年三十，文化部、广电部、中央电视台组织了一场春节联欢晚会，将在8点钟准时播出，欢迎收看！” 随后是《天气预报》。 再跟着一个科教节目，然后是一段春晚的部分前瞻。 只见马季穿着常服，为大家介绍现场的四部电话，着重提醒观众点播——主要是京城的观众，又展示猜谜奖品：自动铅笔、笔记本、文具盒什么的…… 一共五条谜语，观众写信竞猜，全猜中有奖。 眼瞅着8点钟临近。 大家都以为要开始了，结果画面一转，出现一个时钟，滴滴答答倒计时30秒，当最后10秒钟的时候，还出现了人声，仿佛现场的演职人员一起在倒数： “10，9，8……” “快过来，要来了要来了！” “别吵吵了，开始了！” 这个倒计时，一下子就把仪式感端上来了，无数观众乖乖坐在电视机前。 大领导一家也如此，都很好奇。 “3，2，1！” 倒计时结束，只见以四个主持人为蓝本的动画小人在嘻哈打闹，放炮仗，砰的一声飞上天，变成了四个大字“恭贺新春”！ 春字上面，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猪在卖萌。 今年是猪年…… 短片也就十秒钟，并不显得冗长，拿捏着节奏，随即马上切进演播大厅，一个镜头俯拍全场，现场布置的花团锦簇，欢腾热烈的音乐同时响起。 这个时候西洋乐器是扑街的，必须上民乐！ 唢呐、锣鼓是王牌！ 所有人都在笑着拍手，几个男舞蹈演员已经跳了起来，手里挥舞着金色的丝带，意指丰收的麦穗。紧跟着，几个衣着火红热情的女演员，拿着手绢和大扇子上台。 开场舞，要的就是一个气氛。 虽然那舞台不够大，装不下太多人，但在全国群众都渴望娱乐的当下，依旧是一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不自觉的就跟着开心起来。 跳到最后，大家随着音乐卡点，左右一分，赵中祥、龚雪、马季、姜坤四位主持人登场。 男的都是西装和中山装，沉稳庄重，龚雪穿了一条极漂亮的红裙子，妆容自然，时髦又不艳俗，精致又不夸张，四人脸上也是笑容满满： “过年好！” “过年好！” 走到台前站定，说着开场白：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1983年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 “在这万家团圆、辞旧迎新的时刻，我们向全国各族人民、港澳同胞、台湾同胞、海外侨胞以及全世界的中华儿女，道一声春节好，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好！” 大领导情不自禁的赞了声，道：“这句开场说得好啊，颇有胸怀气象，春节本就是全世界中华儿女共同的节日，难为他们能想到！” 第433章 今夜无人入睡1 后世春晚已经变成八股文了。 开场舞，主持人说台词，先来一首歌曲，然后接一个语言类节目……这个节奏是很好的，如果觉得不好看，那是节目的问题。 陈奇编排的也如此。 主持人说词之后，李谷一先唱了一首《拜年歌》，自然是对口型了，没有麦克风，没有耳返，空着手唱。但观众不在乎！ 看到李谷一就开始忙活。 “打电话打电话！点《乡恋》！” “哎呀，打不通啊！” “怎么还占线啊？” 这是家里有电话的特殊群体，没电话的也有办法，单位可以打嘛。 “今天谁值班？谁值班？” “老张吧！” “快去让他打电话，不是能点播么？点《乡恋》！” 以厂为家，一个单位就是一个大集体的制度，给春晚收看、点播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因为群众容易集中，不分散。 负责接电话的四位同志也忙了起来。 一手拿话筒，一手拿笔记：“您是哪里……哦，粮食局，张欢同志，点播《乡恋》……” “请您稍微大点声，什么厂……哦，您也点播《乡恋》！” 点一个，就写一张条子。 先送到陈奇和黄艺鹤这边，黄艺鹤一瞧，汗都下来了，道：“果然大家都点《乡恋》，这是禁歌啊，怎么办？” “有领导在，你怕什么……去给那边俩老头送去！” 陈奇打发一个人，送给官最大的吴冷西、朱牧之看，俩老头瞅了瞅，不置可否。 李谷一唱完，跟着介绍现场的嘉宾，因为要观众点播，得让观众知道今天都有谁来。马季和姜坤充分发挥了作用，嘴皮子利索，嘻嘻哈哈的串场，让气氛一直保持活跃。 “这位是八一厂的电影演员，斯琴高娃同志，《骆驼祥子》里的虎妞就是她。” “这位是京剧演员李维康同志！” “这是大名鼎鼎的黄梅戏五朵金花，来，你们自己说一下名字……” 马季和姜坤各介绍完一桌，道：“我们现在是分桌包干了，请龚雪同志介绍那一边的嘉宾！” 早期春晚场地不大，还是有点茶话会、唠家常的元素，感觉比较亲切，后来场地越来越大，观众的距离感也越来越强。 镜头给到了龚雪。 龚雪笑吟吟的一手搭在李连结肩膀上，道：“这位是著名的电影演员李连结同志，大家对他一定很熟悉了……小李，你今天要表演什么？” “武术！”李连结道。 “武术？你要打谁，打他们么？” 龚雪伸手一指，镜头扫过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三人做穷凶极恶状，全场大笑。 “不不，我跟他们打的太多了，今天我有一位新搭档。” “哪个？你是说这个小妹妹？” 龚雪顺势走到李赛凤这边，介绍道：“这位是来自香港的演员李赛凤，看你娇娇柔柔的，你练过武术么？” “我很能打的，一会表演给大家看！” 李赛凤笑起来超甜，大陆哪见过这种小姑娘？ 跟着邱淑珍更甜，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 然后刘德桦、梁佳辉、张明敏等等，又来到钟楚虹这里，龚雪道：“这位是香港的著名演员钟楚虹小姐，她主演的一部电影刚刚打破了香港历史纪录，你等下要表演节目么？” “我不会唱不会跳，我欣赏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给大家拜个年吧？” 这都是串好的流程，于是钟楚虹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道：“大家好，我是钟楚虹，祝大家天天开心，事事顺利！” “哇！” 此刻，不知多少观众发出了惊叹，李赛凤和邱淑珍便罢，年纪小，钟楚虹哪抵挡得过？ “这个香港人好漂亮啊！” “她演过什么电影啊？” “没看过，国内没放过吧！” “哎呦，好想看看！” 陈奇也觉得微妙，他们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踏足过内地的，结果被自己统战来，在1983年的除夕，在央视春晚上给全国人民拜年…… 当然他没时间多想。 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他和黄艺鹤坐镇指挥，一刻不敢疏忽。 “戏曲演员介绍完马上去画脸，穿行头，抓紧时间！” “现在点播最多的是哪个？” “条子呢？快点拿来！” 专门有一个人负责来回递条子，陈奇接过一摞，翻了翻，看见有人点李玲玉唱《美人吟》了，抽出来放在一边。 继续看，不少人点严顺开演《阿q正传》。 他马上叫严顺开过来：“怎么样，能行么？” “没问题，我可以来一小段！” “好，注意时间，别太长！” 陈奇又叫来马季，道：“马老师，您跟观众解释一下规则，免得大家有意见。” “明白！” 观众点播，肯定点这个人最知名的作品，那就可以提前演练一下，免得手忙脚乱。 在姜坤和李文华说了一段相声后，马季拿着一摞条子上台，道：“有一位地址为和平里10号的刘强同志，点播严顺开演阿q，很多条子都是一个内容，就不一一念了。 我们会先安排点播次数比较多的节目，请观众朋友理解。我们已经把大家的意愿转达给演员本人，他现在去准备了，一会就能看到！” 马季这边说，条子是如流水般往上端。 “又是乡恋！给那俩老头送去！” “哎等等，《美人吟》也一块送去！” 点《乡恋》的攒了一盘子，点《美人吟》的攒了一盘子，把两盘子送到吴冷西、朱牧之跟前，俩老头面色微变，快速交流了一番，还是摇摇头。 “怎么还有点龚雪跳舞的，那是随便给人跳的么？” 陈奇把这个不着调的条子压下，留中不发，黄艺鹤就欣慰的看着他。 …… “哈哈哈！” “哈哈，太逗了！” “他演的好像啊！” 老实说，马季、姜坤准备的相声都一般般，第一个掀起气氛的语言类节目是王景愚的《吃鸡》！ 无实物表演！ 用非常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来演一个人如何吃鸡，字面意义的吃鸡，逗得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捧腹大笑。 按常理来说，一场晚会的节奏会高低起伏，因为节目水准不同，观众给的反馈也不同。但这场春晚，几乎每个节目都是精品，别人是矬子里拔大个，陈奇是大个里拔大个。 他用几个节目，作为晚会的节奏点，就是必定能掀起高潮的。 《吃鸡》是第一个。 随后胡松华唱歌、董智芝和周洁跳舞、德德玛带来大草原的芬芳、李维康唱戏、马季又说了段相声……马上要到第18个节目了。 他把刘德桦和张明敏叫过来。 “紧张么？” “本来不紧张，但看到大家的气氛，有点，有点控制不住！”刘德桦老实道。 “我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张明敏道。 “假唱喝什么水？别一会急着上厕所，你们深呼吸深呼吸，全身放松，上去就是张嘴、比手势，开头表情要深沉，唱到长江长城的时候，眼神一定要坚定，跟入党一样……” 陈奇反复叮嘱，道：“你们记住我的话，今晚之后，你们会一夜红遍大江南北，中国十亿人都会听你们的歌，我会给你们发专辑，哪怕为了你们自己呢，务必加油！” 他拍了拍二人，示意龚雪。 龚雪一袭红裙子上去，开始照着台本走流程。 （冇了…… 欠着一章！） 第434章 今夜无人入睡2 “香港演艺界人士组织了一个访问团，近日来到京城，其中一部分同胞也在现场……下面我们有请刘德桦先生、张明敏先生！” “哗哗哗！” 掌声中，二人上台，都穿着一身西装。 张明敏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像个知识青年，刘德桦在香港人气高涨，已经有点明星范儿了，二人站在龚雪身侧，龚雪问：“你们在京城待了十来天了，都去什么地方游玩过呢？” “故宫啊、长城啊、天安门、十三陵……” “最喜欢哪个景点？” “我对故宫印象最深刻，我们去的那天刚好下了一场雪，非常非常的漂亮！” “长城吧，不到长城非好汉嘛！” “哇哦！” 别说电视机前的观众，就连现场观众都充满好奇，在去年撒切尔访华、香港问题紧张的环境下，一群香港人公开出现在舞台上，这让大家都感到激动。 领导们也在期待，同时免不了担忧。 “爷爷，这是香港人啊？” “是啊，是我们的香港同胞！” 胡同的院落里，那位大领导和蔼的为小孙女解答，小孙女又问：“那他们是不是中国人呀？” “当然了，香港、台湾、澳门都是我们……” 说到这，大领导示意了一下，很快，一位秘书走进来。 “这台晚会有没有请台湾同胞？” “没有！” “现场有谁在？” “朱牧之、吴冷西两位部长！” “他们两位老同志亲自坐镇，还是比较放心的……” 大领导点点头，他这个级别不会过问一台晚会的筹备，但既然在看电视了，对节目编排、立意、政治尺度等等，肯定也会有些疑问。 …… 侨办、港澳办大院。 电视机开着，廖公盖着一条毛毯，坐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身体愈发不好，精力很差，秘书轻手轻脚的过来，轻轻把他唤醒。 “嗯？怎么了？” “香港同胞要表演节目了！” “哦……唉，我怎么还睡着了……” 廖公拿热毛巾擦了擦脸，精神精神，目光转向电视机，笑道：“醒的刚好，不然白等了！” …… “哎哎，快来快来，香港人唱歌了！” “这都是谁啊，不认得！” “那个刘德桦好看！” “香港不是说粤语的么？” “是啊，所以他们普通话不咋地！” 全国各地的百姓家里，一台电视机前都坐着好多人，眼下已经是九点多钟，很多地方吃完了团圆饭，乐呵呵、喜洋洋的在看春晚。 龚雪简单采访了几句，道：“今天为我们带来什么节目呢？” “唱一首《我的中国心》！” “好的，下面请欣赏刘德桦先生、张明敏先生演唱的《我的中国心》！” “哗哗哗！” 镜头一转，对着台下拍手的观众，因为二人要站位。 舞台太小，唯一的布置就是在后方，左右两侧各搭了一座小桥的布景，二人趁着这几秒钟的时间，各自站上一座桥。 同时，电视机屏幕上打出名字： 《我的中国心》 作词：黄霑（香港） 作曲：王福龄（香港） 激昂澎湃的前奏响起，伴随着和声吟唱，镜头切回来，先对准张明敏。 之前排练的时候，陈奇要求他们把表演融入进去，眼神、面部和肢体动作要相得益彰，只见张明敏表情深沉，开口唱道：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跟着，又对准刘德桦。 他表演更好一点，而且形体很好，头颈、肩膀、腰板挺的又直又正。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唱到洋装的时候，他一手抚在胸前，意指身上的西装，随即挺起腰板，眼神放远且忧伤，似乎一位身在海外的中华儿女在思念祖国大陆。 《我的中国心》不是红歌，更不是民歌，它本质上是一首港式的爱国主题的流行歌曲。 歌词直抒胸臆，旋律琅琅上口，而最关键的元素，是它必须由港澳同胞或海外华侨来唱，就像《故乡的云》必须由台湾同胞来唱一样。 二人边唱，边缓缓的往下走，站在了舞台中央。 此刻，进入副歌部分，合唱道：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 最好的歌曲，一定是返璞归真的，包括爱国歌曲，比如“一条大河波浪宽”，就是最返璞归真的描述。 《我的中国心》其实有很多符号化的表述，但依旧是一首传世经典，要考虑时代特征。 在80年初，国家一穷二白，香港尚未确定收回，思想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贫穷而自卑，进而对外面的发达社会产生崇拜…… 而偏偏在此时，有香港同胞站在这里，唱着“长江，长城，黄山，黄河！” 别看它们很大，很恢弘雄伟，其实就像故乡门前的那棵树，就像记忆里的一条小河，就像母亲做的油茶，小时候吃的糖果……就像中国人的那句俗话，叶落归根。 无论南方人还是北方人，无论是大陆人还是海外同胞，由于血脉基因而达成了共鸣。 “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就算生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在大年三十，在这个最能代表中国人节日的夜里，粗人听旋律，文化人听内涵，年轻人听流行，老同志听中国苦难，所有能看到电视的人，都在静静听着这首歌。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 廖公每况愈下的身体，难得坐直了起来，反复念叨着，最后跟着旋律轻轻哼唱：“好，好啊！香港必定回归，国家必须统一！” 再过几个月，廖公就去世了。 而《我的中国心》按照历史轨迹，明年春晚才会出现，廖公生前并没有听到。 “好，这首歌真好！” 电子工业部的家属院里，那位戴眼镜的领导豁然起身，激动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台晚会不同寻常啊，不枉费那样大张旗鼓的宣传！” “爷爷，这首歌好听！” “确实不错，你想不想学？” “想学想学！” “好，我们一起学！” 海子边的胡同院落，大领导笑着，对秘书吩咐两句。 …… “哗哗哗！” “哗哗哗！” 现场观众也是第一次听，掌声如潮，发自肺腑，连陈、龚双方父母都沉浸其中，一起拍着手，时不时还讨论讨论，不似刚见面那般尴尬。 “感谢刘德桦先生、张明敏先生！” “请两位留步，刚才的歌真是太棒了，我相信大家也想多了解一下你们……” 对香港演员的主持、采访，全都交给了龚雪，她也愈发娴熟自若，像倪萍大姐一样的亲切风格，温温柔柔的聊天。 “我出生在香港，但我的，呃，祖，祖籍，是这样讲吧？” “老家，你可以说老家！”龚雪逗他。 “哦，我的老，老家……” 刘德桦早期普通话水平一般，后来自己练的，这会说的很拗口，惹得大家一阵轻笑，听他道：“是广东江门，我一直希望回到祖国大陆来看看，这次算完成了心愿。” 他本身没什么故事，现实中也是摇摆派，被陈奇提前统战来表决心了。 但张明敏不一样，龚雪多问了几句：“听说您的父母都是华侨？” “对，我父亲是菲律宾华侨，母亲是印尼华侨，我老家是福建泉州的。” “但你的普通话讲的很好！” “因为我母亲从小就教我，她年轻的时候在那里受过苦，一直渴望回到祖国的怀抱，我学会的第一首歌就是普通话的歌。” “你还记得叫什么么？” “《歌唱祖国》！” “噢！” 全场一阵感叹。 这个不是编的，都是真的。 张明敏是真情实感，甚至现场清唱了两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 如果说前面唱歌，是通过音乐对大家产生了触动，那么这一段，就是直击灵魂，一些老同志忽然有点热泪盈眶，朱牧之从兜里摸出手绢抹了抹眼睛。 而在更高层的领导们那里，不知多少秘书都行动起来。 第435章 今夜无人入睡3 一首歌结束，晚会继续。 本来呢，张明敏要连唱《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刘德桦也有一首粤语歌。 但现场电话已经被打爆了，陈奇临时决定压一压。 点《乡恋》《美人吟》的依旧很多，结果突然又涌出了一批人，疯狂点播：“你好你好！能不能再唱一遍《我的中国心》啊？” “是我么？是我么？我点播《我的中国心》啊，没听够，完全没听够！” “喂喂……您是哪里，什么，武汉！” 接线员都惊了：“您真是从武汉打的长途电话？我的妈呀，哦不是，抱歉抱歉……您也想点播《我的中国心》！” 啪！ 一盘条子端上来，陈奇看了看，叫过姜坤，姜坤拿着条子上去，道：“观众们实在太热情了，不少人想再听一遍《我的中国心》，实在抱歉，一个节目不能来两遍是不是？ 但我们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与演员沟通了一下，他们准备了别的歌曲，一会给大家表演……” 后世春晚都是可丁可卯。 差一分钟，就可能临时拿掉一个节目，以保证整体的流程。这回没那么严格，陈奇只准备30个节目，剩下都留给点播，时间安排本来就很自由，保证零点仪式顺利就行了。 “陈奇同志！黄导演！” 而突然间，一人跑来，激动不已：“一位秘书来电话，说大领导特别喜欢《我的中国心》，问有没有磁带，他们过来取？” “哪个大领导？”黄艺鹤还没反应过来。 “哎呦，就是最大的那个啊！” “啊？？？” 黄艺鹤一下子振奋了，这意味着对晚会的认可，只觉职业巅峰来临，忙道：“走走，我们请示去！” 说着，几人来到朱牧之、吴冷西那边，俩老头也很高兴，道：“那就拿磁带嘛！” “可我们是好几首歌一起的录制带，暂时没有单独一首歌的啊！” “有有！我有！” 陈奇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大包，里面装了几十盒磁带，就一首歌《我的中国心》，这便罢了，最过分的连歌词页都有！ “几个秘书要？够不够？” “够了够了！” 朱牧之简直无语，吴冷西却颇为羡慕，此等人才为何不是广电系统的呢？ 随后，那人又道：“那位秘书还说了，请香港同胞多留几日，领导要在明天见一见，还有晚会的主创团队，都见一见。” “这个……我和龚雪明天就起飞了啊！”陈奇为难。 “我帮你们解释一下吧，没关系的。”朱牧之道。 “那拜托您了！” ………… 第21个节目，是上海杂技团的《耍熊猫》。 提前拍好的录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在驯兽师的指挥下，滑滑梯、蹬球、骑单车、吃吃喝喝，没错，这年头国宝也要卖艺的！ 如图： 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的是录像。 现场暂时就没事了，有大概五分钟的空白，可以上上厕所，喝喝水什么的。 现场的圆桌上，摆着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还有茶水供应，龚雪拎着一个大袋子，挨桌补充糖果，到了家属这桌，问：“爸妈，感觉怎么样？” “太精彩了！” “超乎想象的精彩！” 爸妈狂吹，龚雪笑道：“哎呦，我是说我主持的怎么样？” “也好啊，又温柔又亲切，与三位男主持配合的很好。” 龚雪问完爸妈，来到陈奇父母旁边，道：“叔叔阿姨，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陈建军忙道。 “是啊，不用管我们，你们忙！”于秀丽道。 “这会是休息时间，没事的……哟，叔叔没茶水了，我给您添点水吧？” 龚雪拎过暖壶，给二人倒茶，又道：“有什么事就叫我，陈奇可能走不开……” 这小棉袄嗖嗖漏风！ 她亲爹亲妈在旁边翻白眼，但是一看远处的陈奇那小子，如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什么马季啊、姜坤啊，还有那些香港明星，个个尊敬的不得了。 不由心里一叹，这已经超出他们知识分子家庭的级别了。 再想想二人的年龄差，自己女儿算高攀。 陈建军和于秀丽也在观察龚雪，见她一桌桌过去，应对自如，亦有自己的体面风度，确实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范儿。 “……”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都是不省心的。 ………… “好！” “好！” 台上，越剧五个人、黄梅戏五个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 互相唱对方的戏，越剧演员唱黄梅戏，黄梅戏演员唱越剧，最后来一段联唱。十个青春靓丽的姑娘，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穿上戏服，声音婉转动听，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是一番享受。 跟着是少年合唱团。 一共八个人，包括江珊、王霏、张蔷、胡军，另外四个也是文艺圈二代，但陈奇没听说过，应该没混出名堂。 唱了两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大海啊故乡》。 “哥哥！哥哥！” 演完之后，江珊兴奋跑过来，求摸头：“我表现的怎么样？” “人太多，没注意你啊！” “哼！” “去上你爸那儿去，别乱跑啊！” 作为家属，江淮延弄到了一个名额，也在场下坐着。同样，王霏、张蔷的家长也在。 黄艺鹤见怪不怪，反正他妹妹多…… “给！” “又是两盘！” 条子再度端上，一盘点《乡恋》，一盘点《美人吟》，陈奇挥挥手，照例送到吴冷西、朱牧之那边，俩老头愈发冒汗：这已经是第三盘了！ 群众的呼声是响亮的！ 而陈奇看着节目表，精彩的都排在零点之前。 如果俩老头继续犹豫，等到零点之后，再让《乡恋》《美人吟》上，那有点晚了。 “老黄，李玲玉的提前一下吧。” “你安排呗，反正你总指挥！” 当即，他叫过几位主持，沟通了一下，把李玲玉的节目提前上。 李玲玉节目有什么特殊的？ 她是今天唯一一个有伴舞的演唱！ “下面欢迎青年歌手李玲玉，为大家带来《赤足走在田埂上》！” 一阵轻快的前奏响起，几个穿着民族风格服装的舞蹈演员出来，或挑着扁担，或背着背篓，或提着篮子，并排走在舞台上，边走边跳。 一看便知，这表现的是什么场景。 跟着李玲玉出来。 也穿着一身很漂亮的民族服饰，与舞蹈演员一起跳了起来。 “黄昏的小村道上，洒落一地细碎残阳，稻草也披件柔软的金黄绸衫，远处有蛙鸣悠扬……” 这首歌清新自然，不带半点男女情情爱爱。 李玲玉眨着大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舞姿也是轻快灵巧，唱着这首《赤足走在田埂上》。 甜歌皇后一代目，并非浪得虚名！ 长的甜，嗓子也甜，笑起来更甜！ 陈奇有意突出她的特点，就为了勾搭观众使劲点播，也是为了让她一夜爆红，然后卖专辑。 “谁说我们比不过香港人？这位女同志就很漂亮嘛！” “是啊是啊，看起来好甜哦！” “她以前唱过什么？” “哎呦，《太极》你看了八百遍，你都不知道《美人吟》是她唱的？” “啊？” 于是乎，电话打的愈发狂热。 央视后悔没多开几部电话，这会也来不及了，四位接线员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不得不安排人轮岗。 点《美人吟》的条子瞬间增多，迅速积攒了一盘子，又过了一会，又是一盘子。 “送！” “继续送！” 一盘盘端到两位领导跟前，终于坐不住了。 吴冷西站起身，来回走动，不时掏手绢擦汗，道：“老朱，你什么意见？” 这两位领导，都是去年才调任广电和文化部的，朱牧之此前是中央对外宣传小组组长，吴冷西此前是广东一省大员。 前两年批判黄色歌曲，这是整体风向，80年代就是忽忽悠悠，时左时右。 “群众呼声强烈，不可不重视！” “我们搞了现场点播，群众点了又不给播，那样问题更大……” 朱牧之也犹豫一番，狠了狠心：“播吧！” “那就播了？” “播！” 把话传下去。 陈奇挥挥手，姜坤工具人继续报幕：“有很多观众点播李谷一同志的《乡恋》，李玲玉同志的《美人吟》，我们满足群众的需求，已经传达给本人了，她们去准……” “哗哗哗！” 话未说完，别说电视机前，现场的人都拍起手来，因为这两首歌没在排练时出现过。 李玲玉有准备，李谷一完全没有，听了自己都很惊讶，心中只一个念头：解禁了！ 第436章 今夜无人入睡4 夜愈发深了。 已经到了11点钟，京城大街小巷一片寂静，空空荡荡，除了特殊岗位的职工，都猫在家里过年。 一辆小汽车从央视赶回来，驶进北大街的胡同，停在院落门前，秘书匆匆而入，进了后院的客厅：“报告！取回来了！” “这么快？” “他们有现成的带子！” 大领导接过带子瞧了瞧，笑道：“好，等看完晚会，我们一起学一学。” “我传达了您的意思，大部分人没问题，但朱部长说陈奇同志、龚雪同志大年初一就要飞去柏林，参加一个影展。” “《美丽人生》么，我知道的。” 大领导点点头，表示清楚此事。 秘书又出去了，安排明天的见面活动。 这年头文艺界人士很有机会见到中央级别的领导，像袁阔成、刘兰芳等，就在84年大年初一，被邀请进海子里共度春节。 “哇！！！” 正此时，小孙女、孙子忽地叫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 只见舞台上烟气缭绕，李连结和李赛凤穿着古装，一人一把剑，从两侧飞出来，在空中过了几招，又稳稳落在了那两座布景桥上。 “……” 大领导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个表演，但一想也无伤大雅，过年就是图热闹，起码群众肯定喜欢。 …… “哇！” “卧槽……唔！” 果不其然，演播厅已经嗨了。 虽然舞台小，二人只飞了一小段，高度也不高，但毕竟是飞啊！何况动作设计的也精彩，俩人你来我往，李赛凤一个小姑娘耍起套路来异常好看。 她穿着一身青衣，仿佛《越女剑》里的阿青。 为了渲染气氛，还放了少许干冰，这时候没有干冰机，只能人工摇晃干冰瓶子，不能多放，一时半会消散不了，而且室内容易缺氧。 有点烟气就行了。 这个节目就相当通俗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大呼小叫。 紧跟着，趁着这点烟气还没散，《西游记》剧组登场，唐僧汪粤、六老师、马德华、闫怀礼和杨洁五人。《西游记》已经播了一集试播《除妖乌鸡国》，杨洁介绍了一下进度，并且预告大年初二播《偷吃人参果》。 陈奇恶趣味，加了个小环节。 “这位是猪八戒的扮演者，马德华！” “哟，你也叫德华啊？来来来……” 马季把猪八戒引到台下，指着刘德桦道：“我们香港同胞也有一位德华，你们认识一下！” “哈哈哈！” 全场爆笑。 “你好你好！” 刘德桦站起来，对猪八戒的妆容很好奇，跟他握握手，留下了历史性的一刻。 “这特么在后世一放，我香火成神了！” 陈奇在阴暗的角落处，扭曲的吐槽，他是故意打造本届春晚含金量的，要的就是开天辟地祖师爷，供后世顶礼膜拜！ 《西游记》他搅合不多，就是打个卡。 写了一集剧本《趣经女儿国》，还准备让龚雪去客串一下，演唐僧的母亲，客串《西游记》不算跌份，反而是一段佳话。 孙悟空还是找了六老师。 六老师到底怎么样，见仁见智吧，但他演猴子是没得说的，现场演了一段耍棍子，立棍！ ………… 不知不觉，晚会8点开始，已经进行3个多小时了。 人不会长时间的保持兴奋度，到这里基本都有些累了。 赵本山最辉煌的时候，央视会把他的小品往后排，是零点之前的最后一个语言类节目。一是拴住观众，稳定收视率，二就是节奏感。 在大家有点累的时候，咔嚓再来一波高潮。 陈奇也如此，他安排了几个节奏点，《吃面条》享受了同等待遇。 “下面该我们电影演员表演节目了，请欣赏他们带来的小品……” “等等！等等，先别放！” 龚雪装作报幕的样子，实际是走流程，朱时茂拿着一个大碗，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水桶上来了，道：“我们演员还没到呢！” “啊？那怎么办呀？” “能不能把节目顺序往后排一下？” “那节目都乱了！” “要不您救救急，帮忙演一演？” “我可不会演呀！” “瞧您说的，您来演，我们作品肯定火遍大江南北……” 朱时茂一个劲邀请，龚雪拒绝，正此时，一个懒散中带着几分犯贱，听着就像后进青年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哎，师傅？师傅？” “咱们这儿缺演员怎么着？” 镜头一转，对准了一只生物。 戴着毛线帽子，穿着大一号的夹克外套，那袖子顺下来，把手都能遮住，裤子也肥一号，宽宽大大，吊儿郎当……再往脸上看，短眉毛，小眼睛，大鼻子，圆头圆脑，流里流气。 什么地痞流氓啊，不法商贩啊，小偷小摸啊，几千年才出一个的人物！ 前面两个小品，《吃鸡》没台词，算哑剧；《张三其人》讽刺意味浓厚，内容很好，笑点不够爆炸；只有这个《吃面条》是最纯正的喜剧小品。 “说！说啊！说词儿！” “说词儿！” “呃——没感觉！” “停！什么没感觉啊？什么没感觉啊？” “哈哈哈哈！” 同台的表演嘉宾看过他们排练，观众没看过啊，现场笑的前仰后合，这可不是那些罐头笑声，或者副导演在旁边指挥，完完全全发自肺腑的开心！ “说！说词儿！” “我让你说词儿……停！停！” “导演，还吃啊？差不多得了！” “盛面盛面盛面！” “哈哈哈，逗死我了，这俩人太有意思了！” “喊你爸进来，先别放鞭炮！看完再放！哎呦你看他那样……” 电视机前的观众本来有点累了，或者困了，一下子被这个小品弄精神。 而舞台上，陈小二已经吃了好几碗了，瞪大眼睛：“这，这怎么能吃得了？不行不行，我蹲不下去了！” “给他拿把椅子！” “说词儿！说词儿！” “你着什么急……嗝！” 现场的演职人员都跟着笑，哪怕他们看过数次彩排，同时一股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们真正做到了把欢乐带给大家，让笑声传遍全国！ 演员统筹王恩发坐在角落里，视线投向另一个地方，他的心路历程清晰的分了三个阶段：自认倒霉来受苦受累，补贴刺激干劲满满，而现在，只剩下两个字： 荣耀！ 央视这20个人又不是傻子，到这份上了，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将随着这台晚会记录进中国的广播电视史。 就在他们满怀激情，准备迎接晚会的最后阶段……黄艺鹤掐着表，急忙忙找到陈奇：“超时了！超时了！” “超了多少？” “至少2分钟！” “啧！效果太好了啊！” 陈奇看着表演结束，在台上鞠躬致谢，享受着如潮掌声的朱时茂、陈佩斯，充分感受到把控一台晚会所能面对的种种不确定性。 《吃面条》现场反应太热烈。 比如一个包袱响了，观众哈哈笑，俩人得把笑声让过去，然后再说台词。而且因为气氛太好，俩人演的非常松弛，哪怕临场加一句词，都会延长整体时间。 陈奇看着节目单。 还有两首歌，然后就零点。 “时间肯定不够了，第二首歌唱不完，怎么办？”黄艺鹤问。 “放到零点之后！” “那还有一段空白啊？” “拖一拖时长吧！” 陈奇立刻找到赵中祥和龚雪，这般这般说了一通。 很快，歌唱完了。 准备迎接零点。 直到此刻，备受关注的女排运动员终于亮相。 1981年，中国女排以7战全胜姿态，干掉日本，拿到了三大球的首个世界冠军。1982年，中国女排又拿到了世界锦标赛的冠军！ 这正是女排鼎盛时期的开始，直至五连冠。 孙晋芳、张蓉芳、郎平等队员站在舞台上，迎来了本场晚会最热烈的掌声，为什么后世回忆80年代，女排夺冠是必不可少的一个节点？ 就因为在民族自信心低落的时候，竞技体育是最能振奋士气的。 “哗哗哗！” 过了好久，掌声才平息，这个环节马季、姜坤的画风就不合适了，赵中祥亲自来，故意磨叽了一会，龚雪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按钮出现。 “我们有一个庆祝仪式，开关就是这个按钮。” “一会要请我们的女排姑娘们，用打排球的方式按下按钮。” “那要是打不中呢？” “那，我们的庆祝就没了。” “哎呦，您这弄的我压力倍增啊！” 郎平出生在天津，从小在京城念书，说话一口京腔，手里转着一个排球，道：“我们打着就行了吧？” “那得使出您的看家本事啊，您来个扣球？”龚雪笑道。 “行，您得放地上吧。” 龚雪拿着开关，一步两步，故意越走越远，赵中祥急了：“龚雪同志你回来点！” “没事，放那儿吧！” 于是乎，开关放在了这一侧，女排姑娘站在另一侧，横跨舞台。 陈奇连连看表。 黄艺鹤的汗也出来了。 这是个小环节，舞台上方已经准备好了漫天的彩带和亮片，开关另行控制，就算打不中按钮也没事——当然郎平肯定能打中的。 女排姑娘事先也知道流程。 假装研究了几句，决定由张蓉芳发球，孙晋芳传起来，郎平扣杀。 “我们先试一下吧？” 三人试了一遍，郎平砰的一扣，排球贴着开关砸在台上，没打中！ “快来不及了！” 陈奇继续看表，直接跑到观众席，站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对台上比划，那意思是：别磨蹭了，快点！ 龚雪马上捡起球，跑着递给张蓉芳：“那我们正式开始了啊！” 张蓉芳心领神会，之前彩排，只要说正式开始，就要倒计时了，果然，赵中祥道：“此时此刻，我们即将迎来新的一年，还有最后一段时间，让我们一起倒数……” “10，9，8！” 全场观众开始倒数。 “5，4，3！” 随着一声声计数，张蓉芳发球，孙晋芳摆好架势，把球传到了郎平那边，郎平跳起来，就像决赛砸小日本那样，挥动手臂，一记漂亮的扣杀。 哎呦！ 因为刚才没打中，无论场内场外，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眨不眨盯着这只排球。 只听砰的一声！ 排球准确击中了开关，许是球砸地的声响，许是气球爆开的声音，砰的一下，舞台上方准备好的无数条彩带和亮片纷纷洒落，飘散如雨。 喜气欢腾之中，伴随着一股厚重的钟声，全体舞蹈演员齐齐上场，从左右两侧涌上来，马季与姜坤也上了台，站成一排。 “往事越千年，壮美看今朝！” “我们用汗水浇灌收获，以实干努力前行！” “你们听，那是新一年的钟声，我们挥别了1982，迎来了1983！” “大家~过年好！” “当！” “当！” “当！” 一阵悠远的钟声在现场，在电视机里回荡，这是后期做的声音。 而随即，画面切换，切到了京郊的潭柘寺钟楼。 陈奇决定要零点敲钟，到处找，京城的钟鼓楼年久失修敲不了，什么广济寺、雍和宫、白塔寺全走了一遍，最后发现了潭柘寺，里面有一口乾隆时期的铜钟。 只见赵中祥、龚雪、郎平、刘德桦、钟楚虹、张明敏，几人抱着30公斤的木头撞槌，一下一下的撞钟。 当然这个只是画面，声音不是。 这几人，赵中祥代表央视，或者官方，龚雪代表内地文艺界，郎平代表体育界，那几个是香港同胞，大家齐心协力…… 所以有领导感叹，如果能看到台湾同胞、海外侨胞一起敲钟，死而无憾了！ 后世春晚零点敲钟，即从83年开始。 陈奇加了花活，让过程更吸引眼球，那一声声的悠远厚重，从电视机里传出来，仿佛传遍了大江南北，祖国上下。 “……” 院落里，大领导缓缓靠在沙发上，竟也觉得有点累。 除夕本想给自己短暂的放个假，结果看了四个小时的电视，他知道后面还有些节目，但已经不重要了，到此为止，整台春晚就像一副徐徐展开，又徐徐收拢的画卷，呈现出异彩纷呈，欢歌笑语。 而又不仅仅是欢乐，还有感动的地方，还有意境升华的地方…… 眼下接近尾声，亦是随着那钟声阵阵，让人回味无穷。 “今夜无人入睡啊！” （冇了……） 第441章 要让中国人退赛（今天还是四更） “砰砰砰！” “水谷！工藤导演，你们在么？” 忽然传来一阵用力的拍门声，水谷川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当先的一个很矮，小眼睛，下巴很尖，手里拿着日程表，进来就嚷嚷： “你们看到了么？你们看到了么？” “中国人竟然拍了所谓集中营，他们是在虚构历史，破坏两国关系！” “山田先生！” 水谷川刚要开口，又被此人打断，他显得非常激动，或者说亢奋，或者说害怕，总之有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涂抹在脸上，大声道： “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我们应该对主办方发起抗议，要求这部中国电影退出影展！” 这二人都是记者，专程来报道本次影展的。 为首的叫山田，《产经新闻》的记者，《产经新闻》乃日本著名的右翼大报。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左右，日本的左翼、极左、右翼、极右一团乱哄哄很复杂的，拿文艺界来说，我们熟知的左翼，比如坂本龙一、宫崎骏、中岛美雪等等。 “……” 水谷川等人一听，脸色很不好看，他们不左不右，只是想赚钱图名的电影人而已。 “山田先生，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冲动！” “是啊是啊，毕竟电影还没有上映，我们不知道讲了什么内容，也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工藤荣一道。 “这种事情还用想？他们把集中营三个字打在简介上了，你们不会想拒绝吧？” 山田个子虽矮，气势却很足，一双小眼睛逼视着几人。 水谷川咽了口口水，对方背后是《产经新闻》，不太好弄，顿了顿，问：“那你具体想怎么做？” “我们马上去找主办方，提出诉求，然后联系同在柏林的几家日本媒体，共同施压，一定要让那部中国电影退赛……哦，《朝日新闻》那几个叛徒就算了！” 《朝日新闻》是左翼报纸。 “这个，这个……” 水谷川三人很为难，不想搅合其中，山田见状，大声道：“你们一点胆子都没有！你们被所谓中日友好冲昏了头，你们几个懦夫就在这里看着，看我们是怎么成为真正的勇士！” 他嚷嚷完，领着人走了。 工藤问：“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 “万一搞出事情呢？” “那我们只好提前回国了！” ………… 80年代中日友好。 而为什么友好，众所周知，中国改革开放要发展经济，要对抗苏联，寻找盟友，日本要倾销商品，谋求大国地位等等，原因是综合性的。 但究竟怎么样，也是心知肚明。 别的领域不说，就说文艺界，当时中日文艺界交流频繁，做了很多合拍片。于是有人以此为证，说80年代禁止宣传抗日，没有抗战片云云…… 这东西随便举例吧：83年的《手枪队》，85年的电视剧《铁道游击队》，86年电影《血战台儿庄》，就连《红高粱》里都在打日本人。 更别说翻来覆去，每年都让学生去电影院看的《地道战》《地雷战》了。 冷知识：第一部反映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就是87年上映的，叫《屠城血证》。首映头一个月，南京有140万人次观影，江苏启东县城只有3万人口，观影人次达到了5万人。 为什么是87年？ 因为83年就在筹建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了，并成立课题小组，专门收集资料，研究这段历史。 85年，邓公视察南京，亲笔题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名…… 所以怎么会禁止宣传抗日呢？？？ 抗日从建国以来，无论哪个阶段，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当然了，当年在地方上，也出现过当地政府要立抗日英雄纪念碑，遭到领导重重阻挠的事情，这种破事确实有，得承认。 总体上，80年代中日关系在经济上确实不错。但两国的根本问题是缓和不了的，比如82、86年两次篡改教科书，85年中曾根康弘参拜靖国神厕…… 亲日又抗日，亲美又提防，一切都是多面性的，没有单一的因果。 话说回来，这也是上头允许陈奇带着《美丽人生》出来的原因，这部片反日，但亲美。 “艾德！” “埃米！” “哈哈，又见面了！” 晚上，陈奇见到了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互相拥抱。二人对龚雪也很热情，龚雪还跟埃米贴了贴脸，让陈奇好生诧异，指不定哪天姐姐就说要去喝一杯了。 “前几天是除夕，我们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除夕我就在忙碌，现在仍然忙碌，就像你们感恩节、圣诞节、复活节一天不休息，都在加班一样！” “噢，那你们真是太可怜了！” 这么说，俩人就能听懂，分分钟报以同情，陈奇又问：“说起来，我让你们帮忙联系独立制片公司，怎么没有动静？” “怎么会！” 艾德诧异，解释道：“我们拍完戏回到美国，没过多久就联系了，他们说会与你建立沟通方式，难道没有找你？” “一个都没有！” “这群势利眼的家伙，陈，我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你们的错！” 陈奇摇摇头，果然，哪怕是好莱坞的独立小公司也没看上自己，他正待再聊，忽听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老板！我迟到了，但能再次看见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紧跟着，一个家伙强行与他拥抱。 陈奇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意大利裔逗比，马里诺，在《美丽人生》里演一个被丢进焚化炉的意大利人，还假扮外国游客，帮忙宣传《太极2》来着…… “嗯嗯，确实好久不见，我也怪想念你的。” “哈哈，我就知道我们惺惺相惜……老板，感谢你邀请我参加这么大的活动，有什么任务尽管派给我！” 马里诺彻头彻尾的e人，不知内敛为何物，扑过去与艾德两口子拥抱，还想抱龚雪，让陈奇拽了回来。 他请这个逗比前来，纯粹凑人头，让外国演员看着多一点，好歹算个配角，不是龙套。 ………… 就在他们重聚的时候。 山田迅速联系了七八个日本记者，都是各大报，或电视台派来采访的，所以说是真有钱啊，一个柏林影展都能派出这么多记者。 “走吧！” “我们一定要让中国人退赛！” 山田振臂一呼，热血沸腾，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去找影展组委会。 （先发一章，还有三章……） 第437章 国家看好你儿子 最后一个节目是魔术。 表演者是一对夫妻，叫秦鸣晓和姚金芬，他们是改开后，最早的被电视观众熟知的魔术师，远在刘谦之前。 二人配合默契，表演了一段之后，开始变年夜饭，包括北方的饺子、南方的年糕和八宝饭、西北的蒸花馍、川湘鄂的腊肠腊肉等等。 反正陈奇不张罗吃饺子，留给后面的人吃饺子去。 喜气洋洋的音乐声中，主持人站在台上，邀请全体演员上来，几十个人把舞台挤得满满当当，都在拍手欢笑。大家虽然累，但只要智商在线，都清楚这台晚会的意义。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1983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到这里就结束了！” “朋友们，让我们相约明年的除夕夜！” “明年见！” 到此为止，晚会结束，但画面还在继续。 演员们端着各式各样的地方美食，去慰问那些工作人员，陈奇把人情做到了一百分，摄像师、美术师、音乐、导播、统筹等等，都给了个镜头，还在屏幕上打出名字。 全场和乐融融，真的在镜头前开始吃，说说笑笑，与普通群众并无两样。 音乐继续闹着，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左右，终于没了画面。 “……” 此时已经是12点30分，每一个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久久不愿离开，跟着纷纷叹息：“没有了啊？” “这就播完了？不能再来点？” “是啊，我还一点不困呢！” “哎呦，真好！真好啊！” 在80年代初期，娱乐意识刚刚萌芽，娱乐活动半遮半掩，环境还比较压抑的时候，大家看到了这么一场晚会，数十年的春晚基因由此开启。 国人对春晚热爱，哪怕后世多少人不看了，多少人在吐槽，每年除夕也都开着电视机听声音，没别的，就图俩字：热闹！ 过年了，中国人过年不热闹，还叫过年么？ 陈奇找了好多演员，好多标志性的元素，也就是为了这热闹俩字。 当然他也有保留，比如《难忘今宵》就没弄出来，还有观众投票给节目评奖，也没有。他不给后人留活路，但得给自己留活路，不然明年没得做了。 在时长方面，比原版短了一些。 原版由于点播的关系，李谷一唱了九首歌，马季说了四段相声，姜坤说了四段相声，显得过于随意了。 陈奇增加了节目种类，限定每个人最多唱三首歌，内容要丰富许多。 “我的妈呀！” 此刻，黄艺鹤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全身瘫了似的堆在椅子上：“我干电视这么多年，从没接过这么累的活动，还好没出大问题！” “你不能就此松懈，你得想明年还要搞呢，是不是马上激动起来了？”陈奇笑道。 “你可让我喘口气吧，不然我得血溅沙场！” “走吧，跟大家说两句，说完再喘！” 俩人走上了舞台，陈奇拿着麦克风，道：“安静一下啊，简单做个总结，本次晚会时间紧，任务重，但还是拿下来了。 一是扩大了影响，二是锻炼了队伍！ 缺点是应变能力还不太够，对突发事件的预见性不足，责任在我，总的来说开了一个好头。祝各位几句话：计划充分、分工明确、大有希望、早点休息！” “哈哈哈！” “陈奇同志，你愈发有领导的样子了！” “黄导演，你再补充几点？” 底下人起哄，黄艺鹤连连摆手，陈奇继续道：“我们有两辆大客车，现场的观众朋友愿意自己回去的就自己回去，不然我们统一送。 各位演员和工作人员也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香港的演员和主持人留一下！” 转眼间，演播厅变得稀稀拉拉，朱牧之和吴冷西传达指示：“晚会非常非常的成功，你们在直播不清楚，我们在后台可是接到了各方的电话，都表达了极大的赞赏和鼓励。 几位香港同胞，以及黄导演、三位主持人，先行休息一下，下午我们会安排车辆，统一去中南海。” “中南海是什么地方啊？”邱淑珍问。 “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地方！”陈奇道。 “啊？？？” 香港团队这下明白了，一个个瞪大眼睛，还有点害怕，邱淑珍抱住陈奇的胳膊：“师父，你不去么？” “我另有任务。没事的，不用紧张！” “那我们说什么啊？我，我连普通话都讲不好。”钟楚虹结结巴巴。 “听着就行了，还用得着你讲？” 陈奇想想也是，都是一帮语言困难户，道：“这样吧，张明敏、李赛凤你们普通话好，你们就作为代表了。” 敲定了这件事，众人也回去了。 现场只剩下陈奇、龚雪、双方父母和龚莹，以及朱牧之、丁桥。 朱牧之亲切的不得了，跟陈建军他们握手：“你们有一个好儿子，好女儿啊！为全国人民奉献了一台这么精彩的晚会，大过年的你们连个团圆饭都没吃，小陈和小龚马上又得走。” “你们几点的飞机来着？”丁桥问。 “六点，最早一班。” “哟，现在都一点多了！” 两位领导也是真情实感了，朱牧之感慨道：“我说句心里话，小陈和小龚年纪轻轻，重任在身，我们颇为惭愧，还请你们理解！” “您太言重了！” “国家交给他们任务，就是对他们的重视和考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建军和于秀丽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区里文化局的局长——下来视察的时候见的，这局长是正处，往上是厅级，部级，朱牧之就高了两级，也还可以，嗯。 “是啊是啊！” “没有大家哪来的小家？我们能来现场看看，就已经很开心了，感谢您对他们的照顾！” 龚爸爸和龚妈妈也连忙道。 “不能这么说，总之我们也感谢你们，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女！” 丁桥客套完，又道：“小陈、小龚，你们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能睡就睡会儿，我安排车接送你们去机场。” 领导们也走了。 剩下四个人，还有一直看戏的龚莹。 “爸妈，叔叔阿姨！” 陈奇先开了口，道：“什么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了，我们……” “你们行李都准备好了吧？”于秀丽忽道。 “收拾好了！” “有什么话回来再说，你俩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对对，你们要飞几个小时啊？”龚妈妈也问。 “我们先到上海，然后去香港，从香港去柏林……” “哎呦，那起码2-3天呢！你说你们，本来这段就累，真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边不用操心，完成任务要紧！” 确实没什么时间，俩人被父母打发走了。 龚妈妈顿了顿，道：“秀丽啊，我们决定在京城多待一天，不打扰吧？” “哎呀，说哪的话，我正想请你们来窜窜门呢！孩子们忙，我们一天闲着，就该多说说话，热络热络！” 第438章 后续 陈奇不晓得父母在聊什么。 与龚雪先取了行李，随便煮点面条对付一口，就有车来接了。一辆日野大客车，意外的是丁桥也在，亲自送行。 跟着又接了一圈，共包括：李文化、严顺开、东厂行政人员、小莫小杨、电影局人员、文化部人员、外事部门人员、翻译，一行十几人，赶上一个访问团了。 因为此次不仅去参加影展，还邀请了国际友人到场，有外事任务。 六点的飞机，到机场天都没亮呢，乌漆嘛黑，只首都机场内外亮着光。龚雪坐在候机厅，看着外面寒风凛冽，忽然有种奔波在路途的空虚感。 但瞧瞧身边的人，顿时又幸福满溢。 陈奇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问：“累么？”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不累！” “你别学琼瑶说话。” “我才没有，我都是心里话……” 龚雪皱皱鼻子，她在香港看过琼瑶的书，不怎么喜欢。 “咳咳！你俩注意点！” 文化部的一位官员随同，他叫刘志谷，是“对外文化联络局”的领导。 从关系上讲，他才是陈奇的顶头上司，因为东厂就是设在对外联络局下面的，只不过陈奇过于出类拔萃，一直与更上层的领导对接。 “还没出境呢，像什么样子？” “您是说出境就可以了？”陈奇笑道。 “那也注意影响，外国人开放，我们还是要含蓄点，尤其到了柏林，你们可不许，呃……” 刘志谷不好意思说出来，道：“反正你们心里清楚，别旁若无人的，不然我报告都不好写！” “好好，听您的！” 陈奇没再嬉皮笑脸，很正经的应道，又等了一会，实在是累，索性先在椅子上眯着。龚雪也累，同样眯着，严顺开还好点，他除了昨天通宵，没别的事情。 最精神的就是李文化了。 咱老李如今也是个人物，国内商业大导演！ “……” 刘志谷则看着陈奇，心里也在想，如果这次能获得成绩，这小子就更不得了啊。 官方会愈发的重视，包括方方面面，最简单比如：一个20多岁的天才家伙，经常往境外跑，还单身，组织上能放心？ 陈奇去统战别人，反过来，外部势力也会统战他的！ 哦，那应该叫策反。 ………… 香港访问团本定于大年初一离京，由于领导临时接见，又待了一天。 当天下午，一行人进了海子里。 个个浑身僵硬，紧张的不得了，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面对一个庞大国家的最上层的机构，在香港是难以想象的。 话也不会讲，得亏张明敏大将之风，还算应对得体，让大家刮目相看。 因为他是个外人，也没啥名气，不明白陈奇为啥非得找他来，这会一瞧，确有过人之处。 不是一位领导，好几位，兴致颇高，大谈特谈晚会种种，对每个节目都能点评一二，最后鼓励大家再接再厉，明年继续。 丁桥也在场，心思微妙。 今年是有香港访问团，让文化部占了先手，才拿到主办资格。明年可就不一定了，广电看春晚这么成功，肯定要抢这个主办权。 现在传媒不发达，报纸春节休刊，报道接不上。 但在民间，春晚已然是火了。 农村不说了，没几台电视，在市民阶层里，2761万台电视机，往少了算，每台覆盖五个人，就是一亿多人，足够引领一波热潮。 等报纸的报道出来，央视重播，广播电台开始放歌，起码能持续一个月的热度。 而这会，大家传唱着《我的中国心》，旋律没记完整，歌词也没记完整，就会副歌的那几句：“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群众迫切的希望能买到磁带。 这也是陈奇临走前，百般拜托丁桥和朱牧之的一件事。 “叮铃铃！” 丁桥从海子里回到家，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丁老，给您拜年啊！我想登门去拜访，又怕打扰您！” 对方绕来绕去说了一通屁话，最后道：“我想请教您一个事，我们想发行春晚的几首歌，特别是《我的中国心》，这歌是……” “这首歌再等等吧，毕竟是香港同胞演唱的，主要领导都很关注，尚未定性。” “哦哦，明白明白！” 对方挂了，来头是中国唱片总公司，正是干这活的。 “小陈要做磁带，各音像单位肯定也不会放过，啧！” 丁桥砸吧了下嘴，自言自语：“怎么跟广电系统的矛盾还越来越多了呢？” 电视、广播、音像单位都归广电管，以前基本与文化部没交集，陈奇来了之后，忽然就有利益冲突了。 ………… 大年初二。 香港访问团结束了行程，离京返港，意外的多了一个人，李玲玉。 她自己也懵，反正就听从陈奇指示，跟着去就对了。 闲话不说，她到了香港立刻被傅奇叫过去，傅奇道：“我们会给你录制一张专辑，都是翻唱的歌曲，你要待上一段时间了！” “现在，现在就录啊？” 李玲玉惊讶，陈奇答应过她出专辑，但没想到这么急。 既然安排了，她也乐得接受。 随后，傅奇又见了张明敏，开门见山：“你与别的公司签了唱片约，你去内地唱歌，你的公司可能会受到一些压力。如果你有难处，务必来找我们，我们敞开大门等着你！” “我有心理准备，谢谢您！” 张明敏表示明白。 傅奇也很喜欢这个人，他外貌不突出，但气质斯文，谈吐也得体，父母的华侨身份很有加成，在春晚上唱《歌唱祖国》更不得了。 他与陈奇一致将其列为重点对象，这个重点，不是指商业上有多么成功，而是觉得张明敏可以做一些社会活动，有组织性的为两地搭建沟通桥梁。 ………… 大陆春晚余波荡漾之时，香港也没闲着。 一年一度的春节档早已展开竞争。 《et外星人》1月1日上映，在有限的戏院数量条件下，斩获1674万票房，令人大跌眼球。这已经是好莱坞工业化的一次预警，怎奈杀疯了的香港影坛没几人在意。 新艺城的《最佳拍档2》在拍摄过程中，受到了诸多因素干扰——主要是陈先生的干扰，大失水准。原本会有2300万的票房，现在于2月5日上映，一周收益也不过600万，并且口碑稀烂，上座率下滑明显。 嘉禾的《奇谋妙计五福星》，原本是7月份上映，现在蝴蝶扇动翅膀，提到了春节档。 与《最佳拍档2》对比鲜明，口碑不错，首周票房已经赶超了新艺城。 新年开局不利，新艺城上下都有点慌！ 第439章 潜伏 前文提过，金公主院线有三个大股东：雷觉坤、冯秉仲、陈荣美。 雷觉坤出身雷氏家族，有九龙巴士、九龙建业等产业，香港知名富豪家族。而另外两个，都是多年经营戏院的老手。 冯秉仲除了股东，也是具体负责事务的管理者，此刻，他正对着金公主接下来的几部排片发愁。 传统戏院的模式，天生限制了排片量，一条院线可能一个月就放1-2部片。《最佳拍档2》5号上映，成绩平平，撑到月底就不错了，下个月必须要上新片。 他手里有一部《小生作反》，一家小公司出品的。 题材尖锐且荒诞：说未来的2000年，女权运动高涨，达到了非常夸张的程度，妻子虐夫现象司空见惯，于是成立了一家“防止虐夫会”。 男主经常受到妻子虐待，便向协会求救，怎奈无可救药。协会主席让男主带着手榴弹与妻子谈判，若她仍不悔改，则同归于尽，结果意外把协会主席炸死了…… 还有一部是永佳影业——陈勋奇的公司，叫《摩登衙门》，讲两个警察破案的故事。 再有就是新艺城吴宇森的喜剧片《笑匠》。 以冯秉仲的个人观点，《摩登衙门》商业价值最高，其次是《笑匠》，然后是《小生作反》，但都是矬子里拔大个，相对比较。 “那位陈先生把吴宇森夸的天花乱坠，一代喜剧大师，我怎么没看出来呢？《笑匠》水准平平！” “《小生作反》是什么鬼片子，一百万票房不错了！” “我金公主为何沦落至此啊？” 冯秉仲叹气，遥想去年春节档，《最佳拍档》轰下2600万，何等风光？只怪世界变化太快。 他已经与三家公司沟通，《笑匠》排在3月上映，跟着是《小生作反》，最看好的《摩登衙门》排在了暑期档。 “咚咚咚！” “冯先生，那位庄先生来了！” “好的！” 不一会，庄澄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很体面的西装，皮鞋擦的很亮，有点老板的气势了，但态度非常客气：“冯先生，冒昧打扰了！” “什么冒昧不冒昧，谈生意嘛！你最近还好？” “还算顺利。” “公司开张是有一些困难，过去就好了……” 冯秉仲亲手冲了一杯咖啡，递给他，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独立创业。我不是贬低的意思，你在金公主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非常有才华，但年纪轻，经验少，尚需历练。” “你说的没错，我打理公司简直焦头烂额。”庄澄苦笑。 他现在的身份是，从金公主出走，得江湖上的一位大佬青睐，投资创办公司，不知是正经拍戏还是洗钱，反正这种事不少见。 在港娱混，谁没接触过社团啊？ 俩人聊了一会，就到了一间小型放映室，庄澄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还没有全部搞定，粗剪了一版，先行过目！” “好说好说！” 冯秉仲点点头，外面的公司想在金公主院线上映，自然要谈的，庄澄以前是他手下的员工，挺不错的年轻人，他想着只要不是太烂，就把这部《表错七日情》收了。 结果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尚未制作完成，但看那故事框架，表演，矛盾冲突，已经能感受到水准颇高。而且尺度甚大，钟镇涛有露屁股，叶童有露点！ 这噱头满满啊！ 庄澄在观影的同时，也跟他讲解哪里哪里的细节，如何如何表现，非常专业的样子。 “……” 冯秉仲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象的还有潜质，唉，可惜以前没太重视。 “电影不错，可以在金公主上映。你是行内人，我们就不废话了，你选哪种分账方式？” “常例吧，宣发归你们！” 这是说：先扣17.5%的税，然后票房平分，再扣掉10%的宣发费用，剩下的归片方，大概能拿31.25%。 此乃香港院线分账的常规模式。 陈奇的片子之所以赚，是银都让利了，以及他宣发基本白嫖。 “你想要哪个档期？”冯秉仲问。 “3月份可以么？我们下个月能够全部做完。” “哦？你为什么不要暑期档？” “太久了，我想快点回笼资金。”庄澄实话实说。 冯秉仲意外，还真的想正经做电影？ 不过也好，新艺城在走下坡，金公主正需要新鲜血液填充，庄澄来的正及时。 “自己人，不说客套话，我需要片子，你需要院线，我希望我们能建立长久的联系，以后有电影尽管拿来给我！” “一定一定！” ………… 庄澄谈完事情，回到了位于铜锣湾的传奇影业。 《表错七日情》成本小，只花了150万，剩下的钱足够再启动一部片的前期部分。 他知道陈先生去柏林了，对自己也有安排，给了一个梗概，可以完善成剧本。庄澄本身就是耍笔杆子的，决定自己写。 这故事叫《一屋两妻》。 也是说都市男女的感情，一个男主，两个女主，乱七八糟，笑笑闹闹。 男主照例选定了钟镇涛，他有一定的号召力，演技过得去，片酬不高，颇具性价比。两个女主，还是叶童和夏文汐，阵容照扒《表错七日情》。 如果七日情火了，一屋两妻还能蹭点热度。 ……………… 柏林。 这里2月份的气温很低，能达到零下，很多人以为老外都烧壁炉，其实他们也用暖气，并且暖气费高昂，80年代不清楚，后世每月每平方米的取暖费约为1.2欧。 酒店房间，陈奇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他实在太累了，忙春晚睡不好觉，又长途跋涉坐飞机，直到住进酒店才真正的歇一歇。 外面光影变幻，时间流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哼唧一声，睁开了眼，迷茫了好一会，仿佛脑袋空空，然后才想起身在何处。 “册那！” “这感觉像在网吧连通7天宵一样，久违了！” “但网吧也不用倒时差啊！” 陈奇咕哝着爬起来，拉开窗帘，白喇剌的太阳挂在天上，街道并不宽阔，小汽车游来游去，金发碧眼的老外们穿着厚衣服，地面还落了点雪。 同屋的李文化不在，不知去哪里浪了。 他看看时间，下午两点钟。 紧赶慢赶的总算没耽误，明天就是开幕式。 第440章 二访柏林 81年，他第一次来柏林。 82年去的戛纳。 这是第二次来柏林了，陈奇出了房间，走廊空空荡荡，依稀记得龚雪的房间号，摸过去敲敲门，里面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呀？” 他用英语道：“你好，需要客房服务么？” “谢谢，暂时不需要！” 里面也用英语回答，陈奇撇撇嘴，哟，都能对话了，又道：“这是酒店最新推出的服务项目，建议你体验一下，美男子全身按摩，解除您旅途疲劳！” “……” 或许是没听懂，或许听出了他的声音，里面窸窸窣窣了一阵，龚雪没好气的打开门，道：“亏得我同屋的翻译不在，不然我丢脸死了，你在国外也老实点好不好？” “行行行，你睡好了么？” “凑合吧，有点头疼。” “洗洗脸，我们找人去，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龚雪简单收拾了一下，二人下了楼，本想出去瞧瞧，结果在一楼看见大家了。 刘志谷、李文化、严顺开等人都在，与一个老外谈笑风生，正是柏林影展的主席哈德尔，他瞧见陈奇，马上起身走过来，热情道：“陈，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主席先生，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呢！” “是啊！两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改变，你们这次拿来参赛的作品令我很惊讶。” “也感谢你的宽容，让我们延后报名。” 客套了几句，哈德尔又跟龚雪握手，龚雪操着中学生的英语水平，勉强聊了几句，然后转过头，隐蔽的对陈奇扇了扇鼻子。 陈奇一乐，这是嫌老外香水味太重。 德国人的狐臭是出了名的…… 他上次来的时候，中影的方玉荣带着《燕归来》来参赛，他带着《太极》来参展，然后瞒天过海，先斩后奏，直接把《太极》卖了。 回国与中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自己甚至被关了几天，但最终也成就了自己的跻身之阶，得以开创东厂。 这一切，哈德尔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都不妨碍他对陈奇表达出友善之意，笑道：“中国电影参加了三次影展，第一次是《燕归来》，第二次是《乡情》，这次是《美丽人生》。 恕我直言，前两部片没有脱离你们特有的叙事手法，总喜欢给观众讲道理。而《美丽人生》太超出意外了，评委们还没有看过，无论你们最终得没得奖，我相信这部电影都会是一个里程碑。”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期待你们给柏林，给全世界带来惊喜！” 哈德尔闪人了。 刚走不久，又有人来。 前面提到过，柏林影展得罪了苏联，急需拉拢新生力量入场，对中国电影格外宽容。本届影展，便邀请了一位中国电影人做评委，叫黄宗江，这也是第一位柏林评委。 黄宗江70多岁了，身份很杂，作家、编剧、导演、演员都干过，代表作《大团圆》《柳堡的故事》等等。 他兄弟姐妹五人，都是文艺界名流：黄宗江、黄宗淮、黄宗汉、黄宗英、黄宗洛。 我们最熟悉的应该是黄宗洛老爷子，如图： 黄宗江过来，并未说什么，只是人情拜访。 但刘志谷等人很兴奋，你想啊，有个中国人当评委，拿奖几率是不是很大？ “评审团8个人，有我们自己人顶多算一票。低调攒人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陈奇泼冷水。 “有一票也是好的，哎？为什么是8个人，如果出现两部片打平的情况怎么办？”刘志谷问。 “要么双黄蛋，要么再投几轮呗，直到决出胜者！” 陈奇不管他们，自己看影展的日程表。 《美丽人生》排到了22号，比较靠后。 共有25部影片角逐金熊奖，他扫了一遍，忽地一顿，目光停留在一部电影上面：《野獣刑事》，日本电影，导演工藤荣一。 主演：绪形拳、石田亚由美……小林薰等等。 之所以把一个配角小林薰挑出来，因为陈奇只认得他，《深夜食堂》里的老板。 有简短的内容介绍，讲一个不按规矩办案的刑警，与一个犯人和犯人的情妇，发生了“除日本人之外，正常人都理解不了”的纠葛关系，很典型的日本片。 陈奇对这部片不感兴趣，他敲着日程表，问：“你们看过了么？” “还没有！” “光顾着跟人家聊天啊？有部日本电影，你们知道吗？” “日本？” 众人面色一肃，都生出一股不太妙的感觉，《美丽人生》讲的是什么都清楚。 ………… 另一座酒店。 《野兽刑事》来了三个人，一个是制片人水谷川，一个导演工藤荣一，外加主演绪形拳，看这阵仗就知道信心不大。 因为这片本来也就平平，入围竞赛单元只是出于多元化的考虑。 “这届评委都不认识，怎么还有个中国人？噢，还有美国人，讨厌的家伙……” 房间里，水谷川也在碎碎叨叨的看日程表。 工藤荣一附和道：“中国太贫穷了，美国也不行了，他们的辉煌正在消失，我们才是全世界经济发展的未来，早晚买下整个美国！” “哈哈，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喂喂，你们知道么？现在有些白人女人专门跑到东京来陪酒，一晚上就能挣到一两万美元！”绪形拳道。 “太夸张了吧？” “千真万确啊，那些暴发户什么时候见过白人女人投怀送抱？我听说有个白人空姐，陪睡了一位大佬，拿了3万美元和一块劳力士！” “啧啧啧！” 仨人齐齐咋舌，日本经济腾飞，许多人莫名其妙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发财的，整个社会充斥着一股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味道。 就是最近遭受点小麻烦，美国人愈发反对日本汽车的进入，闹的越来越厉害。听说去年在底特律，几个失业的汽车工人把一名华裔当成了日本人，用棒球棒殴打致死…… 而日本国民自信心前所未有的强大，他们是真的相信将来可以买下美国。 “shit！” 突然间，水谷川用日本人独有的英文发音骂了一句：“我们就不该来，要出事了！” “怎么了？” “你们看这部中国片！” 水谷川伸出手，狂拍着日程表，那俩人一瞧，写着《美丽人生》，中国电影，主创云云…… 然后下面与别的电影一样，都有一句简短的内容介绍，他们没看别的，一下盯住了一个词：集中营！ （冇了…… 欠的补上了啊） 第441章 要让中国人退赛（今天还是四更） “砰砰砰！” “水谷！工藤导演，你们在么？” 忽然传来一阵用力的拍门声，水谷川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当先的一个很矮，小眼睛，下巴很尖，手里拿着日程表，进来就嚷嚷： “你们看到了么？你们看到了么？” “中国人竟然拍了所谓集中营，他们是在虚构历史，破坏两国关系！” “山田先生！” 水谷川刚要开口，又被此人打断，他显得非常激动，或者说亢奋，或者说害怕，总之有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涂抹在脸上，大声道： “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我们应该对主办方发起抗议，要求这部中国电影退出影展！” 这二人都是记者，专程来报道本次影展的。 为首的叫山田，《产经新闻》的记者，《产经新闻》乃日本著名的右翼大报。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左右，日本的左翼、极左、右翼、极右一团乱哄哄很复杂的，拿文艺界来说，我们熟知的左翼，比如坂本龙一、宫崎骏、中岛美雪等等。 “……” 水谷川等人一听，脸色很不好看，他们不左不右，只是想赚钱图名的电影人而已。 “山田先生，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冲动！” “是啊是啊，毕竟电影还没有上映，我们不知道讲了什么内容，也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工藤荣一道。 “这种事情还用想？他们把集中营三个字打在简介上了，你们不会想拒绝吧？” 山田个子虽矮，气势却很足，一双小眼睛逼视着几人。 水谷川咽了口口水，对方背后是《产经新闻》，不太好弄，顿了顿，问：“那你具体想怎么做？” “我们马上去找主办方，提出诉求，然后联系同在柏林的几家日本媒体，共同施压，一定要让那部中国电影退赛……哦，《朝日新闻》那几个叛徒就算了！” 《朝日新闻》是左翼报纸。 “这个，这个……” 水谷川三人很为难，不想搅合其中，山田见状，大声道：“你们一点胆子都没有！你们被所谓中日友好冲昏了头，你们几个懦夫就在这里看着，看我们是怎么成为真正的勇士！” 他嚷嚷完，领着人走了。 工藤问：“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 “万一搞出事情呢？” “那我们只好提前回国了！” ………… 80年代中日友好。 而为什么友好，众所周知，中国改革开放要发展经济，要对抗苏联，寻找盟友，日本要倾销商品，谋求大国地位等等，原因是综合性的。 但究竟怎么样，也是心知肚明。 别的领域不说，就说文艺界，当时中日文艺界交流频繁，做了很多合拍片。于是有人以此为证，说80年代禁止宣传抗日，没有抗战片云云…… 这东西随便举例吧：83年的《手枪队》，85年的电视剧《铁道游击队》，86年电影《血战台儿庄》，就连《红高粱》里都在打日本人。 更别说翻来覆去，每年都让学生去电影院看的《地道战》《地雷战》了。 冷知识：第一部反映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就是87年上映的，叫《屠城血证》。首映头一个月，南京有140万人次观影，江苏启东县城只有3万人口，观影人次达到了5万人。 为什么是87年？ 因为83年就在筹建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了，并成立课题小组，专门收集资料，研究这段历史。 85年，邓公视察南京，亲笔题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名…… 所以怎么会禁止宣传抗日呢？？？ 抗日从建国以来，无论哪个阶段，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当然了，当年在地方上，也出现过当地政府要立抗日英雄纪念碑，遭到领导重重阻挠的事情，这种破事确实有，得承认。 总体上，80年代中日关系在经济上确实不错。但两国的根本问题是缓和不了的，比如82、86年两次篡改教科书，85年中曾根康弘参拜靖国神厕…… 亲日又抗日，亲美又提防，一切都是多面性的，没有单一的因果。 话说回来，这也是上头允许陈奇带着《美丽人生》出来的原因，这部片反日，但亲美。 “艾德！” “埃米！” “哈哈，又见面了！” 晚上，陈奇见到了艾德哈里斯和埃米马迪根，互相拥抱。二人对龚雪也很热情，龚雪还跟埃米贴了贴脸，让陈奇好生诧异，指不定哪天姐姐就说要去喝一杯了。 “前几天是除夕，我们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除夕我就在忙碌，现在仍然忙碌，就像你们感恩节、圣诞节、复活节一天不休息，都在加班一样！” “噢，那你们真是太可怜了！” 这么说，俩人就能听懂，分分钟报以同情，陈奇又问：“说起来，我让你们帮忙联系独立制片公司，怎么没有动静？” “怎么会！” 艾德诧异，解释道：“我们拍完戏回到美国，没过多久就联系了，他们说会与你建立沟通方式，难道没有找你？” “一个都没有！” “这群势利眼的家伙，陈，我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你们的错！” 陈奇摇摇头，果然，哪怕是好莱坞的独立小公司也没看上自己，他正待再聊，忽听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老板！我迟到了，但能再次看见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紧跟着，一个家伙强行与他拥抱。 陈奇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个意大利裔逗比，马里诺，在《美丽人生》里演一个被丢进焚化炉的意大利人，还假扮外国游客，帮忙宣传《太极2》来着…… “嗯嗯，确实好久不见，我也怪想念你的。” “哈哈，我就知道我们惺惺相惜……老板，感谢你邀请我参加这么大的活动，有什么任务尽管派给我！” 马里诺彻头彻尾的e人，不知内敛为何物，扑过去与艾德两口子拥抱，还想抱龚雪，让陈奇拽了回来。 他请这个逗比前来，纯粹凑人头，让外国演员看着多一点，好歹算个配角，不是龙套。 ………… 就在他们重聚的时候。 山田迅速联系了七八个日本记者，都是各大报，或电视台派来采访的，所以说是真有钱啊，一个柏林影展都能派出这么多记者。 “走吧！” “我们一定要让中国人退赛！” 山田振臂一呼，热血沸腾，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去找影展组委会。 （先发一章，还有三章……） 第442章 开幕式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么？” 柏林影展的主会场叫动物宫，行政办公室也设在此处，晚上大家都要下班了，忽见七八个亚裔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连忙询问。 对方叽哩哇啦说了一句，听不太懂，但确认了身份，肯定是日本人，日本人说英语就很怪。 “我来讲！” 山田推开同伴，把日程表和一张《美丽人生》的海报，拍在桌子上：“你们为什么允许这样的一部电影参赛？他们在编造历史，恶意中伤，如此不严谨的作风让我对你们非常失望！ 我代表来此的全体日本记者，以及《野兽刑事》剧组，郑重向你们提出抗议！” “抗议？” 接待人员吓了一跳，忙问：“你们，你们……” “我们要见哈德尔主席！” “我们要求这部中国电影立即退赛，一部歪曲历史的作品不配出现在这里！” “哈德尔主席在哪里？带我们去见他！” 接待人员再傻，也知道不能轻易让他们见到主席，道：“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招待某个剧组，或者参加某个晚宴，我也不清楚。” “不！我们必须马上见到他！” “可我真的不清楚他在哪里啊？不然这样，等主席先生回来，我马上告诉他！” “……” 山田看了看对方，哼道：“用不着，我会派人在这里等，直到主席先生出现！” 说着，他留下一个记者守在此处。 暂且出去，其余人问：“我们就这样等么？” “当然不，他们显然在推脱，我们要主动表现出态度。刚好明天就是开幕式，我们这般这般……” 山田是很右的那种右。 而且他身为右翼报纸《产经新闻》的记者，必须在这件事上有所举动，不然等回了国，饭碗不保。所以无论出自何种目的，他都要抗议到底。 ………… 另一边。 工作人员马上通知了哈德尔。 哈德尔也吓一跳，没敢回办公室，直接找了家酒店开会。影展的几位主管都在，脸色非常难看，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数年前的那场事件。 当时美国越战题材的电影《猎鹿人》来参赛，引起了苏联不满，提出抗议。 但柏林想要中立，没理会，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剧组和人员，全部退赛。而《猎鹿人》剧组也很不满，觉得柏林没有妥善的处理好风波。 苏联和美国打架，柏林遭殃，两面不是人。 此后，柏林才开始拉拢中国电影，填补苏联的空白…… “那些日本人有什么诉求？” “他们想让《美丽人生》退赛！” “这太荒唐了！” “电影就是电影，为什么总包裹政治？” 这点也很滑稽，柏林很喜欢政治元素的电影，但当政治延伸到场外，他们又厌恶了。 “先生们，我们该如何回应？” “当然不可能接受，我不想柏林再来一次风波！” “我也是这个意见！” “那就例行回应一下吧！” 所谓例行回应，就是官方套话，懂的都懂。而哈德尔还是隐隐担忧，希望那些日本人别搞事情。 ………… 次日一早。 刚吃过早饭，刘志谷介绍了两位新伙伴，一个是新华社驻外记者，一个是中新社驻外记者，中新社指的是中国新闻社，由廖公一手创办，主要负责对外宣传的。 大家在楼下闲坐，准备一会出发去动物宫。 陈奇见龚雪始终不下来，遂上楼找，敲了敲房门：“龚雪同志，你好了么？快出发了！” “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等等……哎呦……” 里面脚步声响，门嘎吱开了一条小缝，姐姐探出头：“没有别人吧？” “没有……哎！哎！” 陈奇突然被拉了进去，门砰的关上，他紧张道：“龚雪同志，我知道我你很急切，但要分场合分时候，我们国事在身，顾不得儿女私情！” “侬行西呀！” “快点帮我看看，卡住了！” 龚雪跺跺脚，陈奇一瞧，她穿着一身长款的黑色礼服，把腰臀的线条勾勒的很美妙，但头发绞进了后面的拉锁里，疼的直咧嘴。 “我要不上来，你还下不去了呢？” “那我就把头发剪掉！” “别动别动……” 陈奇扯动拉锁，小心的把她头发拽出来，忽然感觉不对劲，一扒她后背，惊道：“你里面穿衬衣啊？” “多冷呀！” “你不会连衬裤也穿了吧？” “嗯，穿了！” 牛啊！ 陈奇服气，这黑色礼服本来就挺窄，穿着衬衣衬裤仍然显得这么瘦，他摸了摸姐姐的小腰：“你这腰啊真是宝贝，还不是刻意的，天生就这么细……” “别摸了，回国再让你摸。” “回国我还不摸了呢！” “嘁！你能忍住就行。” 龚雪的身材其实也可以，腰细，臀润，大腿结实饱满，皮肤尤为细腻，她整理好衣服，照照镜子，又披上一条白色的流苏披肩，拉着他下了楼。 时间刚刚好，一行人坐上礼宾车，前往动物宫。 走红毯的共有七个人：陈奇、龚雪、李文化、严顺开、艾德、埃米和马里诺。 他坐在车里等待，看着前面一组选手，是美国电影《冠军季节》剧组，主演叫布鲁斯邓恩，好莱坞老牌明星，后来拍过昆汀的《八恶人》。 布鲁斯邓恩浸淫电影圈数十年，走个红毯小意思，举手投足都是明星范儿，照顾到每一个角度的镜头。 “先生，到你们了！” 引导员拉开车门，陈奇点点头，扶着龚雪下来，略等一等，见引导员示意，招呼几人踏上红毯。 黑压压的记者挤在两侧的护栏外面，长枪短炮举起来，咔嚓咔嚓拍照，那新华社、中新社的记者也在里面，颇为兴奋。 从前年开始，中国电影连续三年来柏林，大家从起初的新奇慢慢变得淡定。 反正就那一套说教的东西，拍拍照，在稿件里提几句就算应付差事了。 “左边，左边还有！” 一行人站在红毯中央，微笑着挥手示意，陈奇小声提醒，大家又转个身。 龚雪经验也很丰富了，表情完美，笑吟吟的对着一个西方记者的镜头，结果在下一秒，她脸色忽变。 只见这个西方记者旁边，一个亚裔模样的家伙，突然抖出一件白色的衣服，衣服上用黑色的笔写着大字，有日文不认得，但最后两个是中文字。 赫然写着“退赛”！ 与此同时，在他身侧，在红毯的另一边，也冒出五六个画风类似的家伙。 可能他们没找到条幅，都用衣服代替了，赤果果的给大家展示，嘴里还在高喊着什么，面目激动，义愤填膺，仿佛在做一件正义无比的事情。 “退赛！” “退赛！” 第443章 柏林风波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有人在抗议？” “是日本人么？” 世界各国的记者都挤在这里，见到这远比走红毯更刺激的一幕，顿时大为兴奋，调转镜头对准他们。 “咔嚓咔嚓！” “完美！” 一个英国记者迅速拍了好多照片，两侧是愤怒呐喊的日本人，红毯上是看到这幅景象而表情错愕的中国人……他才不管真相是什么，这个照片就值好多钱。 “别慌别慌！” 陈奇马上反应过来，无视那几个人，低声道：“不要加快速度，不要像落荒而逃似的！” 在他的带领下，几人压住内心慌乱，继续保持微笑，脚步平稳，还算镇定的走完了红毯。艾德十分诧异，问：“陈，那些是什么人？” “把你们关进集中营的人。” “日本人？他们在抗议……” 艾德明白了，心中也生出一股厌恶，往大了说，美国国内反日情绪高涨；往小了说，他被打扰了走红毯，当然很讨厌那些人了。 “你们不尊重电影！” “你们不尊重事实！” “离开柏林！离开柏林！” 山田很有一些办事能力，不仅组织了在开幕式的抗议活动，还想了口号，他挥动着手里的白色衣服，专门对着其他记者的镜头大喊大叫。 “陈！” “陈！” 哈德尔脸都绿了，他没想到日本记者真敢搞事情，高高大大的德国佬脸上又气愤又难堪，第一时间跑过来：“不要理他们，你们先入场！” 此时，红毯安保也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走过去。 山田等人见达到了效果，见好就收。 “小陈！小陈！” 刘志谷等人的脸也绿了，狠狠道：“那些小日本疯了，他们当众抗议，存心让我们变笑话！” “大家先冷静，先冷静！” “入场参加开幕式！” 这里面，电影局、文化部、外事部门的人员都有，迅速做出决定，先参加完开幕式。双方身份不同，日本人只是记者，这边都是公职人员，一不小心就是外交事故。 很快，嘉宾陆陆续续进场。 但很多人的心思已经不在开幕式了，都想着刚才的那场热闹。 ………… “在上午的红毯仪式上，出现了颇有意味的一幕，几名日本记者举起用衣服连夜做成的抗议条幅，对准了《美丽人生》剧组，可怜的中国人似乎受到了惊讶，显得茫然无措。” “自1981年以来，中国电影第三次参加柏林影展，前两次的作品都很平庸，充满了特有的政治说教，并未获得一个奖项。 《美丽人生》似乎有些不同，讲的是二战时期，日本在中国境内设立集中营、残害生命的故事……但那些日本记者显然不接受这个故事，他们认为根本不存在集中营，都是刻意编造。” “是的，我们不接受！” “我们要抗议，柏林影展不该吸纳这种歪扭历史，不尊重艺术的作品！” “我们要求他们立刻离开柏林！” 山田对着采访镜头大喊。 现场媒体的速度非常快，上午开幕式，下午新闻特稿就出来了。 在柏林的报纸不知有多少家，还有影展的场刊、小报，消息传播的极为迅速，仅仅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而影展官方回应：“我们欢迎世界各地的电影前来，这里是艺术之殿，要保持纯粹之心巴拉巴拉……” 山田则表示，只要《美丽人生》不离开，他们就会抗争到底。 外媒都是看热闹的。 德国本地的媒体比较客观，表示：“给一部还没有放映，绝大多数人不知晓内容的电影定罪，是极其荒唐可笑的事情，日本人的表达方式很过火。” 因为提到了集中营，德国人非常敏感，但毕竟没有上映，大家都不知道拍的是什么。 他们目前对事件本身表现出强烈的关注。 “数年前，因为一部《猎鹿人》导致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退赛。数年之后又因为一部《美丽人生》，再度发生了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冲突与矛盾！” “柏林仿佛注定要陷入政治漩涡之中，希望这次能有妥善的结果。” “柏林在拉拢中国电影，我倒觉得他们不会让《美丽人生》退赛。” “柏林历届的参赛作品都像这座城市一样无聊，这次风波反而增添了几分戏剧性。日本经济强盛过了头，我估计日本人也会像他们的国家一样拥有强大的底气，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 “主办方的态度令人失望，他们不应该想当和事佬，而是要有个果断明确的处理方式。” “中国剧组暂时拒绝接受采访！” 本来是一届平平常常的电影节，因有了中日双方，造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每天依旧有竞赛影片的放映、商业展映、各种活动，但似乎都被这个事情盖过了风头。 组委会糟心的不得了！ 哈德尔看过《美丽人生》，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片子。 他不可能让中国人离开，那整个影展就废了！ 但他也不可能公开偏袒任何一方，只是要求组委会保持低调，等《美丽人生》放映，看大家的具体反应，他才能做打算。 ………… 至于中方这边。 陈奇不是一个人，好多人呢，还有官员，他自己说的不算。 大家得商量。 “我们不能跟他们吵，我们代表中国，他们只是日本的媒体，性质完全不同！大家务必要冷静，这是影展，我们就放在影展的框架内来解决。” “那到底怎么办？” “开个媒体见面会吧，我们公开说明一下。” 刘志谷道，末了问陈奇：“小陈，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们可以等一等美国友人，过两天就到了。” “那也不能再耗两天才发声吧，好像我们心虚一样？而且万一主办方顶不住压力，真让我们退赛怎么办？” “嗯，那开吧！” 陈奇只得点头，他知道这种媒体会作用不大，就表明个态度。 很简单的道理：比如集中营这个事，中国说有，日本说没有，双方吵架，西方人看热闹，因为跟西方人又没关系！ 所以要把他们拖下水，让他们觉得跟自己有关，才会掺和这件事。 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 第444章 拖西方下水 哈德尔没有公开表态，私下却提供了一些帮助。 在他的安排下，《美丽人生》迅速组织了一场媒体见面会，主创全部亮相，刘志谷和外事部门的人员也来了。 小莫和小杨在底下来回溜达，先检查一遍，小杨嘟囔道：“妈的！小日本也敢蹦跶，我一拳一个，把他们脑袋捶脖腔里去！” “你动手就闹乐子了，这次事件由电影起，必须由电影解决。” 小莫也憋气，但他比小杨成熟多了。 台上，龚雪换了一身端庄的常服，叹道：“我发现柏林是我们的凶地，上次来就有事情，这次还有事情，以后不来了。” “凡事两面看，上次我因祸得福，更进一步了啊，这次也说不定。”陈奇笑道。 “但愿如此吧！” 龚雪喝了口水，问：“一会儿我要发言么？” “如果有问题问你，你就说，基本是刘局长发言。” “你不发言？” “我看情况吧，刘局长是我顶头上司，我不好僭越。” “你不说话，我心里没底……” 龚雪嘀咕着。 约莫上午九点钟，媒体陆陆续续都到了，能坐30个人，结果椅子坐满了，还有很多记者在往里挤。 影展开幕至今，25部电影，没有一部的热度比得过《美丽人生》。大家在讨论风波的同时，也不禁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片子呢？ “嗡嗡嗡！” 又过一会，现场忽然骚动，因为山田领着几个记者过来了，他毫不遮掩，笑道：“我们没有被邀请，但很希望参加，不知受不受欢迎？” “……” 刘志谷是团队的负责人，眼神发冷，但还得道：“可以！” 外交有个特点，就是得讲究风范，无形中也是一种限制。老美那真是百无禁忌，都是明面上搞小动作，比如武契奇去美国，好家伙，就给个小凳子坐，跟受审一样。 山田领着人进来了。 记者太多，部分人都站着。 媒体见面会开始，刘志谷直接发言：“前几天在开幕式发生了一些事情，引起了记者朋友们的关注，今天我们统一说明一下。 《美丽人生》是由中国制作完成，关于二战时期日本在华设立集中营题材的影片，我们很感谢柏林将《美丽人生》提名入围，也很荣幸来到柏林影展。 中国电影近些年才重新回到国际舞台，我们怀着真诚与虚心学习的态度，希望与国际电影人交流。 我看到一些报道，对集中营一事存在疑问，我现在强调一下，《美丽人生》的故事蓝本都来自于真实的集中营幸存者事例，不存在编造历史，不尊重艺术的情况……我们不会，也没有理由退出影展，本片会在22日放映，欢迎大家前来……” 刘志谷的发言很官方，比较客气。 说完之后，进入提问环节，刷的举起一片手臂。 刘志谷点了几个人回答问题，见山田的胳膊一直觉着，便又点了山田。即便不点，对方肯定也会捣乱，总得面对面做过一场。 “我有两个疑问！” 山田拿到了话筒，蹭的挤到前排，道：“如今中日双方友好，你们拿这样一部电影来海外，是不是有影响两国关系的嫌疑？” “中日和平友好、平等互利、相互信赖，这是不变的方针，但和平友好不代表忘记历史。” “你们总说集中营，你们有证据么？” “我们为了拍这部片子，收集了大量资料，自然可以保证。” “我持怀疑态度，我认为日本没有在中国设立过集中营残杀无辜民众。” “那我可以友情送你一些资料，你拿回去研读研读。” “……” 二人一问一答，果然，西方记者都进入了看热闹的环节，这跟他们没关系嘛！中国有证据也好，没证据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好了，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刘志谷见山田纠缠不清，厌烦的准备结束，问：“还有想提问的么？” 没人举手。 “你们还有补充的么？”他看向同伴们。 “我补充几句吧！” 陈奇拿起麦克风，接过话头，随便挑了一个白人，道：“这位先生，你是哪里的记者？” “我来自英国！” “你对集中营了解么？” “抱歉，我并不清楚！” “那位先生，你是哪里的记者？” “美国！” “你相信中国有集中营么？” “呵呵，这是你们的争端，我想我不该参与。” “ok！那位先生，你是哪里的记者？” “……” 被点名的男子莫名一抖，硬着头皮道：“柏林！” “柏林哪家媒体？” “影展场刊记者！” 就你了！ 陈奇盯着对方，道：“如果一个国家在战争期间，将抓捕的男女老幼都关押在一个地方，没有人身自由，居住环境极其恶劣，没有医疗防护，每天提供可怜的食物，逼迫他们干活，轻则体罚虐待，重则丢进焚尸炉……你觉得这个地方应该叫什么？” 你特么在内涵德意志嘛？ 这位记者很羞恼，但又不能不答：“这是集中营！” “我们可以很负责任的讲，像这样的集中营在中国至少有20个，我们带着《美丽人生》来到柏林，绝对不会退赛，我们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这位场刊记者在陈奇目光炯炯的逼视下，艰难的没有低下头去，但心中懊悔，我来凑热闹干什么？ 人家说想得到支持，自己能说不行么？ 集中营啊！ 这是在德国！ 德国人不支持集中营题材的电影？难道是想拥护纳粹么？ “……” 一时间，他觉得那些英国、法国、美国、意大利等等的西方记者，也都盯着自己，仿佛要确定这个答案。 哈德尔老滑头，让大家低调，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得表态：“我们支持任何反对战争、反对种族灭绝、揭露集中营残酷的作品，我也很愿意在22日去观看《美丽人生》！” “你这是诡辩！” 山田忽然急了，大声道：“你说的根本解释不了我们的质疑，你拿不出证据！” 艹！ 小杨真想把他的脑袋捶进脖腔里，被小莫拦住，连龚雪都小声骂：“吾搓侬娘恶比！” 陈奇压着火，道：“主办方都没有让我们离开，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尊重艺术，那你们尊重柏林影展么！而且谁说没有证据？ 日本在华设置的集中营，你们以为关押的都是中国人？” 他看着下面的一张张西方面孔，道：“英国、美国、加拿大、荷兰、比利时、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苏联、挪威、意大利等十几个国家，数万盟军外侨，最小为6个月的婴儿，最大为88岁的老者。 那位英国记者，其中就有你们的体育英雄埃里克·利迪尔！ 那位美国朋友，你们的驻华大使当年就被关在集中营里饱受摧残！ 《美丽人生》对这些事情进行了一些展现，我们很荣幸邀请到了一些幸存者来柏林，为大家讲述当年的故事……也希望大家能在22日参加《美丽人生》的首映！” “what？” “这不是讲中国人故事的么？” “我理解错了，难道不是日本人与中国人的故事？” 大家被这个消息惊到，顿时骚动起来，且越来越大声。 陈奇宣传是有策略的，他就没透露半点《美丽人生》的真实内容，大家惯性的以为这是一部日本人侵华题材的电影，而艾德和埃米这俩老外是来解救中国人的，以为是这种套路。 山田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死盯着台上的陈奇，这也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中国人不拍中国人，拍西方人？ 哦不，是拍中国人与西方人！ （冇了！ 感谢大家的月票，明天继续加更！） 第445章 全员聚集 天气还是很冷。 2月21号，一架从美国飞来的航班落地，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仿佛瞬间驱散了柏林的寒气。 中方几人等候多时，刘志谷的目光迅速在涌出的乘客们中搜寻，陈奇手里举着牌子，笑道：“刘局，您又不认得他们，您在看谁啊？” “我不认得，他们认得啊，你牌子白举的？” “哎哎，是那几个么？” 陈奇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正有五个老外出来，也寻找了一圈，发现了这边，果断的大踏步走来，道：“应该是了！” “准备迎接，注意仪态！” 几人迅速的整理衣服，说话间，那5个老外已经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位50多岁的金发女子，她打量了一眼，没有什么客套，上来就显得非常热情：“是我们的中国朋友么？《美丽人生》剧组？” “是的，你是沙德拉女士？” 刘志谷根据她的年龄推断，果然，对方笑着点头，后面四个人也跟了上来，同样的亲切热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一共来了几个人？” “还有两位英国朋友，一位荷兰朋友，已经先到了！” “我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们了！” 众人上了车，返回市区的酒店。 在酒店门口和大堂里，沙德拉惊奇的发现这里埋伏着不少记者，一拥而上恨不得把镜头怼进自己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抱歉抱歉，我今天不接受采访！” “麻烦让一让！” 小莫和小杨挡住记者，护着众人进电梯，沙德拉道：“看来这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才让他们这么疯狂，你们的宣传很成功！” “多亏了日本人的帮助，他们在红毯上抗议让我们退出影展呢！”陈奇笑道。 “噢！” 沙德拉一愣，随即了然，也笑了起来，忽然操着一口山东味的普通话道：“我记得一句中文，好像叫因祸得福？” “哈哈，是的是的，您的中文很好！” “当然了，我在烟台上过学的。” 上了楼，一个胡子拉碴的英国大叔早就等着呢，辨认了一下，张开手臂：“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的小沙德拉！” “罗恩叔叔？” “天啊，真的是你！” 沙德拉激动的跑过去，与其拥抱：“你除了胡子多了一点，什么都没变，去年我创办了一个互助会，寻找当年失散的伙伴，我还在想你会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在这里重逢了！” 目前来了八个人，分别是： 上海外国语学院教授，英国人，白丽诗。 英国前飞行员，罗恩布里奇。 壳牌石油公司上海分部的前雇员，斯科特。 美国的前军医，雷蒙。 美国海军“威克号”的前舰长，雷诺德。 道奇汽车公司中国前经理，麦肯齐。 美国花旗银行董事长夫人，沙德拉。 英国前奥运冠军，埃里克·利迪尔的女儿，现加拿大人，帕特丽夏。 有些就是当年的集中营难友，时隔四十年再见，自是难掩落泪，他们聊了好了一会，沙德拉才抽开空，问：“还有没到的么？” “还有一位要晚上到！” “哪位？” “沙拉·伊马斯，一个中国家庭主妇。” 沙德拉用一脸狐疑来回应。 “她是犹太人，她父亲是上海难民。”陈奇进一步解释。 “哦？” 沙德拉一挑眉毛，比了根大拇指：“陈，你很聪明，非常聪明！” ………… 在二战期间，日本曾想扶持犹太人在中国东北复国，但1940年后，随着战争形势变化，以及小胡子的不满，日本也开始祸害犹太人。 富有的被押往各个集中营，普通的则被关进隔离区。 80年代，苏联仍在，国际形势复杂，犹太人尚未掌控主流舆论，90年代就不一样了。 90年代全世界的人民突然被一股“犹太人聪明有智慧，能赚钱，但是受迫害，大家都对不起犹太人”的信息灌入，那就说明他们开始掌控舆论工具了。 后世更别提了，小胡子的含金量与日俱增。 《美丽人生》没什么关于犹太人的内容，只给了隔离区几个镜头，但这点元素是很必要的。就像这个沙拉伊马斯，她不是名人，经历也不值一提，但她出现在柏林就很有必要。 陈奇费尽心思才找到她。 她是中国籍，在中国结过三次婚，生了三个孩子，中国与以色列建交后就带着孩子回去了，但晚年又跑回来，出书教大家如何养孩子，就跟那种成功学、心灵鸡汤似的。 也亏得她是中国籍，她要是在海外，陈奇可不想招惹。 现在很容易，给几百块钱，她就来了。 到此为止，一共9个人全部聚集！ ………… 当夜。 影展活动区的街头，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高高壮壮的德国人来来往往，让夹在其中的陈奇和龚雪格外显眼。 陈奇178的个子，一直以为自己挺高的，现在觉得还是180+比较好，不过他一偏头，看着163的姐姐，哈哈一乐：“你好小哦！” “你又抽什么风？” 龚雪对他的神经跳脱见怪不怪，不想理，指着一家店道：“去那边看看！” “那是卖影展纪念品的，你要送给谁？” “我送给自己不行么？走啦！” 她拉着陈奇进了去，是个小店，卖些影展的画册、卡片、图书、海报之类，龚雪挑了挑，选了几张明信片和一本英文书。 “你都看上英文书了？我都看不懂！” “学嘛，跟你在一块不会英文多丢脸，再说我也经常出来，总得交流交流。哎，你觉得我现在英语水平怎么样？” “还行吧，多练口~语。” “你憋得慌呀？”龚雪白了他一眼。 “你一听就懂，还有脸说我！” “那也是跟你学坏的！” 俩人来柏林始终处在一股很紧迫的环境中，明天首映了，反倒出来逛一逛。 从店里走出，龚雪一手拿着书，一手挽着他胳膊，问：“阿奇，你压力大么？” “叫亲爱的！” “亲爱的阿奇，你压力大么？” “大啊，但我不能表现出来，谁都可以表现出来，我不能。” “其实我有时候……” 龚雪顿了顿，道：“有时候真觉得你在给自己加担子，明明不用做那些事的。” “心疼我啊？” “嗯，我不心疼谁还心疼你？” “这没什么的，我来人间一趟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我又不会别的，只懂点文艺作品，那就干呗。” 第446章 首映 22日，柏林。 25部参赛作品陆陆续续的亮相，水准不一，有时候影展吸纳一部片子，不仅要考虑质量，还要考虑多元化——越多国家来参赛，越能显示出影展的影响力。 一部西班牙电影《蜂巢》口碑不错，讲40年代的马德里，西班牙内战时的社会众生相。 还有一部《富贵之家》，反映爱尔兰革命与宗教的故事。 日本那部《野兽刑事》也放映了，舆论平平，没掀起什么波澜。而水谷川、绪形拳等人机灵，见山田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放映的当天晚上就溜了。 反正他们有自知之明，也拿不了奖。 《美丽人生》安排在最后一场，因为放完还有国际友人互动环节，需要很久，在最后一场不影响别的影片。 下午五点。 陈奇戴上眼镜，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料子好，体面，舒适，提前熨了一遍，每一寸布料都贴合着身体，裤线笔直，皮鞋锃亮。 李文化也穿西装。 他还拿把小梳子，仔细打理着每一根毛发，陈奇叹道：“老李啊，想当年你是多么坚定的老同志啊，是我把你污染了。” “老同志能当饭吃啊？现在国内谁不知道我李导，再说你这人我看透了，表面走资派，实则红的不得了，比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强百倍。 要不是厂里不放人，我早去你们公司了！” “哈，冲你这句话，以后有片子还找你！”陈奇乐了。 虽然嘴上开玩笑，李文化是他的工具人，但人家是正经摄影师出身，经验丰富，有能力，拍起片子来有条有理。比技术水平，陈奇还真不如他，他欠缺的只是这个时代人都欠缺的某些意识。 俩人出了屋子，龚雪也刚好出来，为了配合影片，她穿了一套阴丹士林旗袍，踩着高跟鞋，外面披了一件大衣防寒。阴丹士林是一种蓝色染料，不是普通的蓝，是靛蓝色。 刘志谷等官方人员，要么西装要么中山装。 外事活动都有着装规定的。 “人齐了吧？” “出发！” ………… 这支队伍加上9个国际友人，人数超过了20个。 浩浩荡荡的来到会场，哈德尔已经在了，刘志谷当先道：“主席先生，之前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但今天是首映，您就不能再让他们闹事了！” “我已经加强了安保，请你放心。但如果那些日本记者要进来观影，你们怎么办？” “安静观影，我们绝对欢迎！” 哈德尔其实有点郁闷，他老滑头不想公开表态，结果一个场刊记者被陈奇当场点名，不得不做出一些行动了，因为他也感觉到，中国人准备很充分，日本没啥胜算。 现场空间不小，观众席能坐几百人，前面有个台子。 陆陆续续的进场，足有五六十个记者跑过来，整个影展的片子加一块都没《美丽人生》的热度高。陈奇站在前面迎接，还瞧见一个熟人。 “罗伯茨！” 正是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陈奇笑道：“你买走《孤儿怨》已经半年多了，我听说还没有在美国上映，你们财大气粗到这种程度，买片子留着玩么？” “我们资源太多，要排队的，快了快了！” 罗伯茨解释一句，道：“再者说，《孤儿怨》票房又与你无关，你操心做什么？” “现在无关，以后或许进一步合作呢！” “那我期待喽！” 罗伯茨进去，又迎来一位，自我介绍：“华纳的海外事业部，史蒂文森，很高兴见到你！” 跟着又来一个，“环球公司，鲍勃，初次见面！” “派拉蒙，弗里茨！” 嚯！ 陈奇稍感意外，看来热度果然很高，好莱坞八大来了四个。 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却是山田领着几个记者又来了，全场观众噢的一声，纷纷伸脖子，以为又有好戏看。 刘志谷嗖地站起来，哈德尔也站起身，这次他得管事了，道：“几位先生，如果来观影，我们欢迎。如果你们有别的目的，还请马上离开。” “我们当然来观影的！” 山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往里走，但与之前相比，怎么看怎么虚张声势。他坐在后排，打量环境，目光又落在那个叫陈奇的中国人身上，心中发恨：都是这个家伙！ 那天开完见面会，山田已觉不妙，此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但他也得来，好歹看看这片子究竟什么内容，回去也好交待。 “……” 陈奇也盯着他，想了想，先走出厅外，唤过小莫小杨，低声道：“看住他们，别让他们半途离场，必须坐到我们活动结束！” “能打鬼子了？”小杨兴奋。 “打你个头，动动脑子，算了你脑子不够，听小莫安排！” ………… 又过了一会，观众坐的差不多了。 哈德尔主席亲自主持，说了几句开场，随后灯光暗下，银幕亮起，《美丽人生》开始放映。全场极为安静，这部引起极大关注的片子终于亮相。 而就在灯光暗下不久。 山田只觉旁边的人动了动，换了个位置，一个黑黝黝的家伙坐了过来。 个头不高，但身板宽大粗壮，坐在旁侧跟一堵墙似的，甚至还把腿翘了起来……山田估摸了一下，那大腿比自己腰都粗。 开玩笑，小杨可是草原长大的汉子，从小练摔跤的！ 随着影片开始，山田也顾不得这个家伙，将注意力集中在大银幕上。 “主啊！求您降福我们和我们所享用的食物，我们也为您赏赐的一切，感谢您……愿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 影片开头，就是一段饭前的祷告词。 镜头从西式风格的天花板慢慢往下拉，给了一个俯瞰的视角，亦是西式装潢，富丽堂皇的饭厅，一家人正在进行早餐前的祷告。 观众们立时一愣，这种镜头出现在西方作品里很正常，但出现在中国电影里，很不正常。 这家人更不正常，竟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家庭。 由铁牛饰演的李老爷，阔面大耳，穿着有点紧绷的大褂，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祷告。另有几个子女，衣服也是中西混搭。 挨着他最近的，正是龚雪饰演的李明玉。 “阿门！” “爸爸，你虔诚一点好不好？” “我还不虔诚啊？” 李老爷很委屈，道：“我信教这件事本身就够虔诚了，白给你们捐钱了？你能安安稳稳的在学校教书，我们全家能安安稳稳的在租界生活，靠的就是我天天‘阿门’啊！” 第447章 人性之爱1 影片开头，就展现了与以往的中国电影截然不同的风格。 李老爷是上海滩名流，与教会势力交好，与英美人关系也不错，八面玲珑，让一家人活的有滋有味。 李明玉是他的大女儿，结过一次婚，丈夫早亡，自身接受新式教育，懂英文，在一所教会大学当老师。李老爷觉得女儿还年轻，应该再找一个，让她去相看相看，并叫她去做身旗袍，不要老穿西洋衣服。 李明玉拗不过父亲，只得坐着小汽车去裁缝铺。 而大银幕上打出了时间：1940，上海！ 陈奇和李文化用不少镜头展现了当时的市景，只见鳞次栉比的各国风情建筑，随处可见的外国人，小汽车，黄包车，巡捕房的巡捕，谈论着的股票金融…… 有街拍的，有棚拍的。 众所周知，上海是上海，租界是租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超5000家的工厂，3万多家的商店，几十家银行，数不清的外商和外资，这些让上海成为了远东第一大城市。 “李小姐，怎么想着做旗袍了？” “没办法，我爸爸非让我做，说你是全上海最好的裁缝。” “过誉了过誉了，我给你量量尺寸？” 李明玉到了裁缝铺，见了周家生，周家生年纪较长，但为人亲和，收拾的干干净净，从头到脚都显得很体面，拿着尺子给她量。 镜头给了他一双手和皮尺的特写，指甲修剪的整齐，灵活而熟练，皮尺在手里舒展收缩，横来竖去，好似在完成一组艺术品。 “……” 李明玉盯着他，见他规规矩矩，神情专注，动作迅速且精准，不会让自己太尴尬，不由加了一点印象分。 “咦，有客人呀？” 正此时，魏宗万饰演的老魏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好漂亮的小姐，你个老帮古天天都有这般福气！” “别胡说，这是李家小姐！” 周家生训斥，又忙解释：“你别介意，他嘴臭！” 跟着又转头训：“出去出去，找你的玛丽去！” “留我我还不待呢，回家疼疼我的玛丽！” 老魏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是哪位？” “我邻居，开饭馆的，娶了个白俄女人，宠的不得了。听说祖上还是什么贵族，刚来的时候大手大脚，钱很快就花完了，去他的饭馆端盘子。” “哦~” 李明玉拉着长音，语带戏谑：“白俄女人很漂亮的，他才是有福呢。” “就是经常跟我抱怨，说味道太重，有点受不了。” “你可真会讲话！” 李明玉被逗的一乐。 量完尺寸，约好几天后来取，她便走了。周家生知道这位李家小姐，在什么外国学校教书，很有学问，又漂亮，观感也很好。 跟着便是二人的生活片段。 李明玉在教会学校，里面有很多外籍师生，社会名流，学校的影响力非常大。 周家生则是标准的小市民生活，有两个逗比邻居，一个是老魏，一个是马里诺饰演的意大利人，在上海开艺术学校的。 他们都是收入较高的群体，住处都不错。 预先铺垫了一段剧情，老魏嘴上吹牛皮，其实被白俄媳妇治的服服帖帖。他经常忘带钥匙，晚上回来，便站在楼下喊一声：“玛丽啊，钥匙！” 就会从楼上窗户伸出一只手，丢下一把钥匙，他开门进去。 而如果说周家生有什么不同，就是时常接待外国客人，英法美意大利的都有，会讲几句外语，其中还有一个日本客人，是名医生。 即程之饰演的角色。 程之圆头圆脑，戴着一副眼镜，总是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和蔼。 他喜欢跟周家生玩一个小游戏，拿一枚代用币，双手来回调换，让对方猜在哪只手里，如果猜对了，会多给一点小费。 旧上海各行业推出过很多代用币，可以理解成小面额的硬币，比如有专门坐公交的代用币，有专门买啤酒的，甚至妓院都发行过代用币，给那些拉客过来的车夫。 影片前半段，一幅上海滩的画卷徐徐展开，节奏轻快自然。 李明玉取了旗袍，觉得周家生手艺确实不错，便经常去裁缝铺做衣裳，一来二去，俩人对彼此都有了好感，但也有顾虑。 周家生觉得自己配不上。 李明玉觉得对方文化低，年纪较大，但她更不喜欢父亲给安排的种种。 终于，周家生在老魏和意大利邻居的鼓动下，开始追求李明玉，送花、送礼物、写情书，闹出了不少笑话，然后约她看电影，看《乱世佳人》。 《乱世佳人》正是1940年，在上海大光明戏院上映的。 为了跟上女神的层次，他自己提前偷偷看了好几遍，还背英文台词。 俩人看完了电影，从戏院出来，外面下起了雨，如果《雨中曲》提前几年上映，陈奇就安排严顺开跳雨中曲了，怎奈这是1952年的片子，时间对不上。 “我，我到了！” 李明玉有小汽车，先送周家生回家，周家生恋恋不舍，觉得今晚气氛非常棒，很想对她告白。 于是他站在雨中，学着《乱世佳人》里的台词，磕磕巴巴的讲英文：“whatevees，i''llloveyou，justasidonow.untilidie！” 翻译过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像现在一样爱你，直到我死去！ “……” 李明玉瞪大眼睛，一下子被触动到，但她还是犹疑，只是喊：“你不要站在雨里！” “我真的想对你说这句话！” “你先回车里！” 周家生不肯。 李明玉只得拿着雨伞下了车，与他一同站着，讲述着自己的爱情观：“我希望两个人能够互相了解，我喜欢能理解我的男人，能打开我的百宝箱，我不清楚你能不能做得到。” “你是说，我还没有打开你的百宝箱？” “要打开箱子很容易，你找到合适的钥匙就可以了。” “钥匙去哪里找？” “你问我呀？你或许应该去问问天主，问问圣母玛利亚！” 李明玉笑着，摆了下手，转身要走。 “等等！等等！” “请你等一下，你让我试一试！” 周家生往后挪了几步，站在了老魏的楼下，急忙叫住她，看着不解的心上人，露出一丝上海小男人的真诚与狡黠，道：“说不定圣母玛利亚会把钥匙丢给我呢！” 说着，他抬起头，大声喊道：“玛丽啊，钥匙！” 哗啷！ 钥匙从天而降，正落在他的手里。 “哇哦！” 全场一阵低呼，个个脸上洋溢着被撒狗粮的笑容，这种桥段在20年后都不过时，何况在80年代？ 到此，电影已经放了一半，前半段看不出一点的痛苦与挣扎，与集中营这个主题完全无关，就是讲述男女主的爱情故事，夹杂着当时的市井风貌。 而老外们意外的发现，诶，自己能看得懂！ 不仅懂，还觉得很有意思，或许是里面的宗教元素，或许是上海滩的中西融合，反正与之前的所有华语片都不一样。 第448章 人性之爱2 像这种电影，关键一定要有一个角色具备西方式的思维，比如《卧虎藏龙》，玉娇龙的思想其实就是个西式的叛逆少女。 李明玉就承担着这样的角色，她的思想和行为都是西式的。 周家生终于触碰到了她的灵魂深处，这个男人虽然年纪大了点，文化低了点，但她觉得与其一起生活，自己会很幸福。 不顾父亲反对，二人还是走到了一起，其实李老爷也是半推半就，李明玉说白了是个寡妇嘛！他可是很传统的观念，寡妇再嫁，难找好人家。 二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孩子，小名叫小杰。 周家生有着成熟男性的稳重和责任感，也有着上海男人独特的气质——上海小男人嘛，非常顾家，很会哄老婆，也很会带孩子，经常跟孩子做游戏，买很多玩具。 李明玉选对了人，果然很幸福。 眨眼几年过去，一组快速的镜头变幻： 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了租界，严格管控外侨。43年，汪伪政府“接收”了租界，租界收回以后，仍是上海最繁盛的地方。 同年，集中营设立，划分犹太隔离区。 李老爷为了保住家庭，愈发的委曲求全，洒出大把钱财。好在李明玉的学校是教会性质，日本鬼子也怕引起全世界天主教徒的反感，没有像对普通中国人那般的丧心病狂。 到了45年初，还是出事了。 李明玉有位同事被认为是间谍，她受到牵连，一家人被抓进了集中营。 此时日军败相已露，士兵都抽调去了前线，后方的人员也无心执行任务，人人都想着捞钱。多个集中营合并，各种混合关押。 影片进入后半段，画风完全不同。 镜头随着小杰的观察而流动：一座四四方方的集中营，好似仓库，又似监狱，中央有个大空地，吊儿郎当的士兵持枪站岗，给了周野芒饰演的士兵一个特写。 而一个外国人，盘腿坐在空地上，低着头，朝着东京的方向。 他感觉有车开进来，偷偷瞄了一眼，周家生和李明玉也看了他一眼，赫然发现正是那个开艺术学校的意大利邻居，布鲁诺。 “布！” 周家生刚要喊他的名字，布鲁诺却挤了挤眼，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瞄了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巡逻的日本兵，继续低头忏悔。 没错，他是在被惩罚。 士兵领着一家人走过一间间房门，停在一扇门前面，打开，直接踹了周家生一脚。 “嘿嘿，没事没事，爸爸没事！” 周家生拍拍屁股，对孩子露出笑脸，而三口人进了去，此时才给了里面一个镜头。 不大的屋子里，上上下下的简陋床铺，男女混着关押，足有20多人，个个破衣烂衫，疲惫且麻木，看着新来的一家三口表情稍微鲜活了些，但不是接受与热情，而是冷嘲热讽。 “噢！新人！” “现在还有新人？” “你们太不走运了，偏在这个时候进来，在被打死和冻死之间，我希望你们选择饿死，哈哈哈！”说话的正是艾德，他饰演一个美国侨民，与妻子一起被关押。 “先生，你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很乐意看你先体验这三种死法！”李明玉用英语回击。 “你会讲英语？太好了，虽然我会点中文，但说起来很难受！” 此时，一个上岁数的男人走过来，道：“我是这个房间的队长，我给你们讲讲这里的规矩！” “你好，我叫……” “我不想知道你们叫什么，反正你们很快就没有名字了，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要用编号代替。 这是13号房，你们是第23、24、25个人，所以分别叫1323、1324、1325……哦，还有个小朋友，你是我们房间唯一一个小朋友。” “记住自己的编号，这决定你们的生死！” “日本人每天点两次名，如果你们回答不及时，他们很乐意让你们尝尝皮肉之苦！” “千万不要想着逃跑，你会连累我们所有人的！” “每天要分配劳动，你们都会做什么？” 李明玉没啥特殊技能，周家生操着磕磕绊绊的英文，道：“我是个裁缝！” “裁缝？” “他是个裁缝？哈哈！” 没想到引起了骚动，艾德大声道：“中国人，如果你能把我的两个半条内裤拼成一条，我可以免费给你一块石头！” “你能帮我补补衣服么，我可以给你两块！” 单子马上就来了，但一家人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那位队长也是例行公事的介绍完基本规则，就不管了，三人自行找地方，小杰一直处在害怕的状态，李明玉怎么哄都哄不好，周家生灵机一动，便开始了一个游戏。 “不准哭闹、不准随便乱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每天都有分数，我们攒下1000分，你就会有一架真正的飞机！” “妈妈，真的么？” 小杰怀疑的看向母亲，李明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当然了，你不是最喜欢那个飞机玩具么？如果你能做到，就能看见真的飞机了！” “喂，他们在说什么？” 艾德问妻子，埃米懂的中文多一些，听了听，转述给他。 “哈哈哈哈！” 艾德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直接从床铺跳下来，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给小孩子的游乐园？你们天真的就像个小丑，哦不，你们简直是愚蠢，没有你们更蠢的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也不知在对谁发泄。 “我在集中营待了两年，我弟弟刚来几个月就被扔进了焚化炉，我的弟媳还怀着孕……这里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不是你们的游乐场……不如赶紧去死！” 他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埃米张了张嘴，想安慰又无从开口，只是叹气。 “你！” 李明玉刚要驳斥，周家生拦住，意思是孩子听不懂英文，不要起冲突。 李明玉哼了一声，捂住小杰的耳朵，做鬼脸逗儿子。 艾德虚空发了半天火，见他们没反应，只觉无趣，气呼呼的倒在床上。 原版《美丽人生》是男主的个人秀，始终是他一个人带孩子，现在变成了夫妻一起，并且加入了大量的源自现实的元素。 外国的集中营有外国的特点，中国的集中营有中国的特点。 而甭管哪样，这个内容展开就像钩子一样，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球，他们盯着大银幕，他们看了前半段能预料到后半段是被关进了集中营，但他们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现。 主题融合了！ 从单纯的集中营，融合成了人性里面最基本的，最有共鸣的，谁都能看得懂的：一位父亲一位母亲，在保护自己孩子的童真，对自己孩子的爱。 第449章 人性之爱3 “1323！” “1324！” “1325！” 到了晚上，果然来点了一次名。 房间里自然没有灯，也没有蜡烛，黑漆漆的只有从门的小窗里透进来一丝月光。 “爸爸妈妈，我冷！” “抱着妈妈就不冷了！” “光抱妈妈还不够啊，那再抱爸爸！” 周家生小声笑着，他从进来就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上海的初春，晚间很凉，一家人的好衣服、财物在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搜刮干净了，夫妻俩搂着小杰，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 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到床边，用中文小声道：“裁缝，需要石头么？” “什么石头？” 周家生伸手一摸，居然是温的，那竟是一块烧过的石头，李明玉也惊喜，忙问：“你哪来的？” “我负责给日本人做饭，每天晚上都会烧一些石头，你给我缝补衣服，我给你们一块石头，怎么样？” “不行不行，你的石头都快凉了，至少两块！” 周家生上海小男人的天性暴露，这时候还想着讨价还价，引得底下一阵轻笑。 而他想了想，继续加码：“如果你有碎布和针线，我可以给你做套新的内衣裤，但你每天都得给我们两块石头，直到天暖和。” 他没说外衣，说内衣裤。 因为在这里，内衣裤肯定比外衣重要。 “成交！” 对方果断道，又摸出一块石头递过去，一家三口如获至宝，将两块石头抱在怀里，石头散热快，其实很快就凉了，但他们仍然感觉温温的。 也不知是石头的热度，还是他们的身体把石头又焐热了。 小杰被两个大人抱着，其实已经不太冷了，道：“妈妈，我肚子饿。” “乖，明天早上就有吃的了，你想着小白兔的故事，睡着就不饿了。” “嗯！” 小杰应了声，又道：“那我今天表现好不好？” “好呀，你表现最棒了！” “那，那我能得几分？” “100分！”周家生笑道。 “嘻嘻！” 小杰满意的闭上眼睛，搂着爸爸妈妈，度过了在集中营的第一晚。 “唉！” 几百人的厅，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这种剧情不分国别种族，直击灵魂深处，对80年代的观众更是打击性的。他们知道这个游戏规则不太合理，但就是这种逻辑上的不太合理，才反衬这对父母的伟大。 原版《美丽人生》其实拍的很虚，处处漏洞，完全跟童话一样。 这一版，陈奇有意无意的让观众联想：小孩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是这对父母的爱，还是一家人互相的爱？ 他没有明说，但会让观众想到这方面。 这个故事，会比原版更触动。 “完蛋了！” 此时此刻，坐在后排的山田一脑袋冷汗，腿不自觉的抖动。 他经常来国外编采，了解西方人的德性，如果拍那种日军侵华，残杀中国人的电影，西方人也就看个热闹：日本人杀中国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但《美丽人生》这种完全不一样！ 里面有宗教，有集中营，有普天下共通的父爱母爱，有在残酷环境中的人性反射……老外爱看这个。 “这个陈奇到底是谁？他怎么能这么干！不行，我不能待下去了……” 山田越想越慌，抬屁股就想走，结果被堵住。 旁边那个粗壮如墙似的男人，抱着胳膊，低着头，两条腿往前一伸，仿佛睡着了，根本过不去。 往另一侧走，那边是小莫。 “请让一让！” 黑不隆冬的，山田也看不清对方的脸，直接就想硬闯，结果那人动了动，他只觉身体某个部位一酸，全身立时软了下来。 …… 电影还在继续。 这版《美丽人生》着重表现了同房间的人，不似原版那样都是npc。 有冷漠无视的，有自顾自发疯的，也有暴躁老哥，起初都在以一种戏谑的旁观姿态，来对待这一家人，但不知不觉的，都被他们所感染。 集中营食物短缺，每周四天的早餐仅有一杯茶，另外三天是一盎司粥，午餐是水煮卷心菜汤和一个土豆，晚餐没有。 夫妻尽量把食物留给孩子，亏得孩子小，饭量不大。 周家生主动与集中营里的人交流，一个大裁缝的作用明显，这些老外有国际红十字会的援助，会定期收到巧克力、肉罐头之类的东西。 当然，好货都被日本人没收自己吃，顶多给他们一个发霉的三明治。 但在集中营里，三明治也是好东西。 周家生与人交换，换来了一个半烂的三明治，挑挑拣拣，把好的部分给孩子吃。李明玉没啥技能，但她当老师的，会英语，能社交，起到了很大的沟通纽带作用。 他们平时要干活，成人干重活，孩子也可以放羊、种菜、拔草什么的。 到45年这个阶段，集中营都是自给自足，但生产的东西大部分被日本人拿去换财物了，每个人都想着捞钱，形势越来越不妙。 李明玉的学校也在努力救她出来，某种程度上也保护了他们。 房间里本有25个人，已经剩23个了。 那两个无缘无故的消失，但大人们都清楚，那俩人是得了病，一个日本医生给他们注射了不知什么药物，没治好，然后就被丢进焚化炉了。 这医生，正是周家生的那位老客户。 他见了对方还挺高兴，以为会开小灶，事实似乎也如此，有一天他被医生单独叫去，说是清洁医务室。 周家生开开心心的去了，进门的时候，医生正在仔细的洗手，好像沾染了很多脏东西，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对他笑道：“周师傅，没成想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我也很意外。你一直不说自己上班的地方，原来在这里工作啊？” 俩人聊了几句，周家生以为他们是朋友，提出了一点小要求。 “你想得到我的帮助？” “呃，如果你愿意的话！” “……” 医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代用币，道：“老规矩，你来猜！” 他将代用币攥在拳头里，双手在背后快速的调换，然后伸出。 “在左手！” 医生缓缓张开左手，里面躺着一枚代用币，他似乎很欣慰，又似乎很遗憾，道：“你猜对了，好吧，你去清洁医务室吧！” 就这？ 周家生莫名其妙，嘀嘀咕咕的进了里面的屋子，然后传出强烈的呕吐声。 没有给直接的画面。 等他“清洁完”，出来已经是晚上，集中营不知几何飘起了大雾，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走着，迷失了方向，不知前路。 待他猛地的停下来，抬眼看向前方，表情定格。 镜头一转。 “轰！” 全场在爆炸。 “天啊天啊！” “我看到了什么？” 那大雾，不是雾，而是焚化炉飘散出来的烟气，在周家生的面前，正是一座等待焚烧的尸山！ 陈奇说《美丽人生》的抗日比较内敛，就内敛在这里，没有直接的镜头，只有侧面的表现，而这一幕就已经是最直接的了。 此刻，所有人都回想刚才： 如果周家生没有猜对，他的工作还是清洁医务室么？ ………… “小杰，你今天表现不错哦，给你70分！” “如果你给我捉虱子，我会给你80分！” “我可就惨了，我今天只得了40分！” 几个月后，大家完全被同化了，主动参与到这场游戏里。 连最冷嘲热讽的艾德，也会用早上一点可怜的粥，来交换让小杰给自己抓虱子。 日本人的形势似乎越来越糟糕，大家能感觉出来，一天夜里，熟睡的众人被吵醒，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向外看，外面吵吵嚷嚷，日军在往卡车上搬东西，空地上燃着篝火，狼犬在狂吠。 “他们要撤退了？” “他们战败了！！” “我们应该撬开门，趁机溜走，他们顾不上我们的！” “我觉得还是原地固守，等待救援！” “天真的家伙！你看他们在烧什么，在烧我们的人员名册，他们想在撤退前毁灭一切！” 大家最久的被关了2年多，见有机会逃脱，早就按耐不住。以前是能撬开门，但不敢撬，现在顾不上了，当门被打开，一窝蜂的往出跑。 到外面一瞧，外面更乱，到处都是嘈杂声，其他牢房也有人跑出来。 卡车的发动机在轰鸣，日本人在清点物资，有一搭没一搭的放着枪，偶尔也打中几个，距离近的就去追，远的也懒得管。 “这边！这边！” “那边出不去了！” “先把孩子藏起来！” 周家生和李明玉贴着墙跑，眼看着去路被挡，又回不去牢房，因为即便回去，被日本人发现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找到了一个铁皮箱子，周家生蹲下来，道：“小杰，你看他们，这么大的阵仗都是为了你！你得让他们找不到你，只要挺过今晚，明天你就是冠军！” “我现在多少分了？”孩子眨着大眼睛，满腔的稚嫩。 “940分，今晚过去你就拿60分，然后就是1000分了！”李明玉道。 “藏好，不要出声，不要动！” 二人刚把孩子藏在铁皮箱里，眼看着一个日本兵过来，连忙将其引开。这里运用了一个光影效果，别的地方都是暗色，只一束光照着他们，跟随他们移动。 仿佛奔跑在一个命运的舞台上，一切早已注定。 这日本兵正是周野芒饰演的，他属于战争后期被征召的兵，与前期那些不一样。 “停下！” “我叫你们停下！” 他用日语喊着，周家生和李明玉摔倒在地，一回身，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怎么回事？” 一个军官过来，士兵解释了一句，军官不以为意，只挥了挥手，士兵晃了晃枪口，让二人站起来，押着往前走。 “……” 周家生和李明玉本是一脸的慌乱和恐惧，但当他们看到那个铁皮箱子的时候，他们看不清里面的小杰，但他们知道，小杰一定在看着他们。 俩人对视了一眼。 又同时露出笑容。 小杰躲在箱子里，从箱子的一条缝隙瞧出去。 周家生就像平时逗弄孩子那样，走在前面，高高抬手，高高抬脚，一副搞怪的样子。李明玉也像平时那般，跟在后面，弯着腰笑…… “上帝啊！” “不要！千万不要！” 这种虐心虐肺的镜头，让全场再度抽气，不少人捂住了嘴。他们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抱着一点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只见士兵押着他们到了一面墙后面，士兵也跟了进去，光影交错中，清晰的响起了两声“哒哒哒”！ 随后，士兵自己出了来。 镜头没有变幻，一直停留在这面墙上，所有的声音、音效也全部消失，如果不是还有烟气飘散，几乎像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所有人眼巴巴的盯着大银幕，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希望这对伟大而平凡的父母还能像往常一样，乐观向上，讨人喜欢的走出来。 但是，没有。 原版《美丽人生》只有男主死了，女主活了，但陈奇觉得力度不够！ 效果显而易见，一个观众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好像传染病一般，连带着一片都在唉声叹息，或者默默抽泣…… 画面一转，天明。 集中营几成废墟，昨夜几乎所有人都在趁乱逃跑，有被击毙的，被击伤的，有逃掉的，有逃掉之后无处去，又回来看看情况的…… 还剩下不少人。 此时，小杰也从铁皮箱里爬了出来，他迷茫的看着一切，似乎理解，又似乎不理解。 “轰！” “嗡嗡嗡！” 一阵强烈的轰鸣突然传来，大家抬头，小杰也抬头，他依旧不太懂，但幸存下来的人已经在欢呼雀跃，那是盟军的飞机！ “得救了！” “我们得救了！” 众人喜极而泣，小杰看着飞机，也露出一抹笑容，爸爸妈妈没有骗自己，他真的看到飞机了！ 最后一个镜头，是跑回来的艾德和埃米，他们把孩子抱了起来。 （今天是五章！ 不管月票达没达到目标，我可没有食言，打完收工！！） 第450章 钉死他们（今天四更） 当灯光重新亮起，现场依旧安静无声。 “哗哗哗！” “哗哗哗！” 空白了两秒钟，雷鸣般的掌声才骤然响起，无论是谁，哦，除了那几个日本记者，大家都站起身，对这部电影报以真诚与热烈的感谢。 那邀请来的九位国际友人也纷纷起立，他们事先看过录像带的精简版，也是第一次看完整版。 白丽诗潸然泪下，沙德拉也在擦眼角，雷蒙和布里奇一脸慨叹，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日子，那位中国籍犹太人沙拉伊马斯也做出一副哀伤的神情，对得起她几百块的出场费和报销的差旅费…… “ok！ok！让我们安静一下！” “大家安静一下！” 哈德尔说了几次无果，只得无奈的微笑，等着观众将情绪释放完。 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哈德尔拿着麦克风，意外的发现日本人还在，道：“几位日本朋友，很欣慰你们看完了整部影片，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们是有勇气的，希望你们留下来继续参与，直到活动结束。” “山田！” “山田，你怎么了？” 一个日本人小声询问，山田面色苍白，微微呻吟，欲哭无泪。 小莫和小杨在灯光亮起前就溜走了，临走时又给了他们一下，二人训练过各种各样的技巧，包括如何隐蔽的、不动声色的让人闷胀酸麻。 紧跟着，是观众的提问交流环节。 一般情况下，都是对影片的立意和内容，导演的创作思路发问，结果一个上岁数的女人高举着手，抢到了第一位，异常激动道： “或许这是我看过的最伟大的喜剧，哦不不，最伟大的悲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感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影展最好看的一部作品！” 第二位：“你们太残忍了！我一直盯着那面墙，我以为像男女主这样可爱的人，在几声枪响过后，必定是会走出来继续对我们微笑的，但你们没有这样做，不能原谅！” 第三位总算问了个问题：“那个日本医生让我后背发凉，如果男主没有猜对，他的结果会怎么样？” 李文化只会说点头yes，摇头no，还得陈奇回答：“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毕竟影片里给出的是另一个选择，凡事也没有如果。” “那医生会不会把他关进医务室，然后找别人来清洁？”观众不死心。 “或许吧！” 陈奇模棱两可，不会给出精准的回复，就像电影里那些侧面描写一样。 问了几个问题，终于聊到了创作初衷，他想了想，道：“我是在香港无意中看到了一本集中营幸存者写的回忆录，才萌生了好奇，跟着搜集了很多资料。 上海还留存着一些当年的遗址，我越翻查资料，越想把这件事情搬上银幕，但用何种方式来表现，这是一个难题。 只展现集中营里的惨状？我觉得太过单一，我找到了很多‘有趣’的素材，比如烧石头取暖，用捉虱子来交换米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我就想，如果是父母带着孩子被关进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可能会悲痛，可能会绝望，可能会麻木，会暴躁，会扭曲……当然，也可能会积极乐观的面对，我选择了后者！” “幸好你选择了后者，否则我们就看不到这部精彩的作品了！” 哈德尔点头微笑，随后道：“ok！下面还有一个环节，剧组特意邀请了九位与集中营相关的朋友前来，为大家讲述当年的故事，有请他们！” “哗哗哗！” 掌声中，九个人上台，坐成了一个半弧形，居中的是沙德拉，因为她的社会地位最高。 最先发言的，是道奇汽车公司中国前经理，麦肯齐。 他年纪不小了，上来就很激动，道：“老实讲，我对这部电影极不满意，它对集中营太美化了！我当时住的牢房大约18英尺长、12英尺宽，足足关了40多个人，很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 上厕所只靠一只放在角落里的木桶，臭气熏天，男女共用。 一个怀孕七个月的法国女人，私藏纸条被发现，我们牢房的所有人脱光衣服站在外面冻了半个小时，后来那个女人不见了，没人知道她的结局！ 几乎每个人都有斑疹伤寒，我当时手指感染，被带到楼上的医务室，日本医生没有使用任何麻药，拿起一把剪刀，把我的皮一点一点剪下来，你们看我的手！”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现场又是惊叫连连，那就不是一个人类的手。 “可是我住的地方不是这样？”白丽诗道。 “你肯定是教会人员，日本人怕引起全世界的教徒反击，才优待教会人员，我们可没有！”麦肯齐大声道。 “冷静冷静！我们自己不要吵起来……” 沙德拉维持秩序，但这点小争吵反而愈发验证了真实性。 接下来是白丽诗，她拿着麦克风，缓缓道：“我的名字叫贝蒂·巴尔，我已经好几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 我父母在上海的教会学校教书，当时是由一辆辆卡车将我们统一送去关押，有很多四五岁的小孩子，他们以为是去度假，高兴的不得了。 我当时10岁，已经懂得一些事情，我知道会面临着一段糟糕的生活，甚至是永远的。我们这群人确实受到了一定的优待，很抱歉，麦肯齐先生，我对您表示真诚的歉意和遗憾……” “算了！” 麦肯齐哼了声。 白丽诗继续道：“我爸爸成为了食堂的管理人员，教会的牧师们主动申请做最差的工作，比如清洗厕所和排水管，我们小孩子则是种菜和放羊…… 后期食物非常短缺，国际红十字会的援助根本送不到我们手里，我经常发现日本人在偷吃给我们的鸡蛋。我妈妈会把鸡蛋壳从泥土中挖出来，烤焦之后碾成粉，冲水给我吃。 我赞同麦肯齐先生的观点，最可怕的是疾病。 完全没有药物！如果谁患有传染病，会被立即投进焚尸炉，日本人封锁着消息，他们销毁过多少侨民尸体，谁也不清楚。 我得过冻疮，白天疼痛难忍，晚上奇痒无比，我当时每天对着上帝祈祷，希望我的冻疮不要破，一旦破了，就可能感染，就可能被丢进焚化炉。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就像一块冻僵了的海绵，每个人的脾气都很暴躁，每天都会围绕空间、开窗、借东西、偷工减料等，所有可以想象的问题发生争吵……” 白丽诗一瞧就是文化素养很高，讲述的生动形象，引人注目。 “……” 底下起初还有些响动，后来鸦雀无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记者们刷刷记录，满头大汗，奋笔疾书，这部电影带来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几个日本人已经被热心的观众夹在座位上，想走也走不了，而随着台上人的讲述，越来越多的观众频频将目光投向他们，饱含厌恶和愤怒。 随即，轮到了沙德拉。 陈奇亲自介绍，道：“这位来自美国的沙德拉女士，我可以说你的身份么？” “当然可以！” “美国花旗银行董事长司马雷先生的夫人！” “噢！” 底下一片惊呼。 花旗银行在1812年就创立了，美国最大的银行之一，也是全球最成功的金融机构之一，西方资本为王，沙德拉的来头是很大的。 （国庆快乐啊，还有三章……） 第451章 滚出去 “我不在上海的集中营，在山东……” 沙德拉开始讲述，她的全名应该叫沙德拉·司马雷，因为要冠夫姓。 “当时关押了几百个孩子，我是其中之一，战争后期的食物非常珍贵，我们每天吃发霉的高粱和玉米，腐烂的土豆。孩子们长期缺乏营养，周围的村民会趁日军不备，与我们交换东西。 我记得有一次，一个人吊了5斤鸡蛋和几斤粗糖进来，大家高兴极了，但我们没什么东西回报，便把一张铁床拆成了三块吊了出去。 牢房里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床与床之间不到一尺，每到晚上打鼾、打嗝、小便冲击便盆的声音，会骚扰一宿，但对我们孩子来说，相对的依然很快乐，因为我们有飞毛腿叔叔！” 提到飞毛腿叔叔，沙德拉的眼睛发亮，充满了怀念：“他就是埃里克·利迪尔，在巴黎奥运会上夺得400米金牌的那位英国人！” “噢！” 场下非常诧异，这个人在欧洲名气不小，英国把他当英雄来宣传。 “你们可能看过《烈火战车》，去年拿过奥斯卡奖，讲述的就是飞毛腿叔叔的故事。但很可惜，里面没提到半点他后面的人生，以及结局。 他是集中营的精神领袖，大人孩子都信服他，尤其是我们小孩子。 当时苍蝇、臭虫、老鼠数不胜数，叔叔便把星期六定为‘大战臭虫日’，带领我们用破毯子、床单、扫帚之类的东西，清扫那些恶心的家伙。 我打死了3500只苍蝇……哈哈，不要笑！是真的，孩子们帮我一起数的。 我拿了冠军，奖品是一盒变质的罐头酱，那是红十字会的救济品。 叔叔还带着我们上体育课，教我们曲棍球，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大概一周没有给我们上课，后来才知道他病了，得了脑瘤。 当时盟国要与日本交换战俘，丘吉尔首相钦点要把他换回来，但他拒绝了，把活的机会留给了别人。直到他去世前几天的晚上，他还独自在陈尸所，为两名死去的修女祷告……” 沙德拉越说越悲伤，忍不住当场落泪：“我只能说，他是个真正伟大的人，他超越了一切！” “……” 众人也是一声叹息。 而陈奇马上介绍飞毛腿叔叔的女儿帕特丽夏，帕特丽夏也是泣不成声，半天才缓过来，道：“在他被抓进集中营之前就预感到不妙，把我和妈妈送到了加拿大，谁知再听到他的消息，父亲已经病逝了。 沙德拉，我父亲的安葬之所还在中国么？” “是的，叔叔去世后，遗体被放在一个临时制作的棺材里。我们竖起了一支十字架，当时找不到油漆和彩笔，只有一些黑鞋油，我们用鞋油在十字架上写下了叔叔的名字。” “那现在？” “我们在战后为他重立了墓碑，就在当年那个地方！”陈奇立即道。 “谢谢，谢谢！” 帕特丽夏又在抹眼泪，道：“我很感谢你们能邀请我，邀请这么多朋友，来讲述我父亲的故事。《烈火战车》并不是他完整的人生，现在才是！ 我真的很想去中国，看看我父亲的墓碑！” “……” 英国记者很尴尬。 他们把这个人当成英雄来宣传，却忽略了人家的后半段，连遗体都在异国他乡，滑天下之大稽。 紧跟着，一个英国佬啪的站起来，大声道：“我叫罗恩布里奇，也是山东集中营的幸存者，我是名二战时的飞行员。 我不想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我只说一件事，我成立了【英国二战远东集中营营友协会】，并且从今年开始，我要代表我自己和所有幸存的英国同伴，向日本政府索赔！ 我讲完了！” “哗哗哗！” 这才是最实质性的回击，大家一听，纷纷鼓掌支持。 山田几人越来越发抖，日本经济巅峰，搞得国民也颇为骄纵，认为连美国都可以买下来，但此时此刻，他们只觉坐在观众席里孤立无援，一股莫大的综合性的力量向自己压过来。 而下一秒，这种感觉像水泵坏掉了似的，砰的成百上千倍的喷涌而出。 因为那个女人站起来了！ 她拿着几百块钱的佣金，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了，手持麦克风自我介绍：“我叫沙拉伊马斯，我是中国籍，我父亲曾经是上海难民，他被关在犹太人隔离区里，嗯是的，我是个犹太人！” 嗡嗡嗡！ 嗡嗡嗡！ 前面除了沙德拉，所有人加起来的分量都不及这一个，记者们连忙拿起相机，镜头恨不得怼在她脸上，捕捉她每一个表情。 主席哈德尔早就陪着起立，他可不敢坐着。 1970年，西德总理维利·勃兰特在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扑通跪了下去，史称华沙之跪！从那以后，犹太人在西方就已经变成了政治正确，即便他们还没有掌控传媒工具。 “我看到《美丽人生》里出现了犹太隔离区的镜头，我很感激这部电影！” 沙拉伊马斯不紧不慢的道：“虽然隔离区不是集中营，但性质几乎相同。我父亲和难友们被铁丝网和哨兵团团围住，被禁止离开，否则便要受到监禁乃至处死。 所有难民都要登记，负责办理的是个叫合屋的虐待狂，总是怒气冲冲的嗜好皮肉暴力，我父亲仅仅是没有将帽子脱掉，他便给了我父亲两记耳光，打的耳朵失聪。 大概在45年初，日军为了对付盟军空袭，还将犹太隔离区作为‘人肉盾牌’，以便让盟军无法轰炸。 当年，德国建议日本处死所有在上海的犹太难民，日本没有这样做，而是建立了隔离区。我想提醒你们，他们绝不是出于慈悲和人道，只是想利用我们巨大的财富以服务于他们的战争野心！ 他们是一群真正的刽子手！” “完了！” 山田几人面色灰败，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凉意包裹，耳边先是悄静，随即拍手声、讲话声、吵杂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响动混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向自己等人袭来。 “滚出去！滚出会场！” “该退赛的是你们！” “屠夫！” “刽子手！” 沙拉伊马斯都表态了，在场的西方人哪怕不想参与，也得跟着表个态，正好大家的情绪也要发泄一下。 山田只觉有人在使劲拉扯自己，像只破烂的布偶在摇摆，耳边传来哈德尔对犹太人的道歉，传来白丽诗对其的安慰，传来沙德拉的感慨…… 似乎还夹杂着一个中国人的劝阻：“这里是会场，大家冷静，千万要冷静啊，不要诉诸暴力，哎呦喂！” 第452章 大热门 山田几人是被安保架出去的。 《美丽人生》以这样热闹的方式收尾，大家却毫不意外，五点钟放映，115分钟的时长，又开了两个小时交流会，结束时已经九点多了。 但还有些观众没走，记者留下的更多。 这部片已经不是电影了，每个人都要正确，包括英美。 二战在公众印象里，被简单的划分成两派：轴心国是邪恶的一方，盟军是正义的一方。英美想要维护自己的正义性，以及在战后延展出的种种行为，他们就得认这个事！ 那九位国际友人成了香饽饽，美国记者去拥抱美国人，英国记者去拥抱英国人，然后一起拥抱犹太人，仿佛世界大同。 哈德尔则走过来，拥抱陈奇，由衷道：“你刷新了我对中国人的印象，你带来了一部电影，又不仅仅是电影！” “你当它是电影就好了！”陈奇笑道。 “好吧，它也确实是一部出色的作品，希望你们会取得突破性的成绩！” “我们也感谢你的帮助！” 待那些记者终于散了，陈奇走过去，一一握手：“非常非常谢谢你们，你们的出现和仗义执言，是这个世界的一道光彩，是人类之幸！” “哈哈，你太夸张了！” 大家被逗的直笑，沙德拉道：“我们愿意做这件事情，这也代表了我们的人生。” 到此为止，陈奇与他们的对接结束。 外事部门和文化部人员屁颠屁颠过去，开始另一层面的交流，那就不属于他的任务范畴了。 ………… 约莫十点钟。 大家才回到酒店，一路上的气氛很压，有一种憋得慌的感觉。 进了大堂，坐电梯，上楼，到了驻扎的楼层，刘志谷瞅瞅没有外人，才像被松开脖子的公鸡，忽然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像在叫，又像在笑：“哈哈哈哈，妈的！憋了好几天，总算能出口气！” “您是领导不要骂街！”陈奇道。 “领导也是普通人，不说妈的我不过瘾！” 刘志谷现在彻底放松了，拉着陈奇的手，仿佛要君臣同榻一般，叹道：“小陈啊小陈，你这次立了大功了，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你都是第一功臣！” “还是您领导有方！” “少扯犊子，文化系统谁不知道谁啊？看看那些老外的反应，哎呦，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中国电影能干到这种程度……哎，我说小杨，你是怎么止住那个日本人的？” “简单啊，您试一试？” 小杨跃跃欲试。 “不了不了，军中秘技我无福消受。” 刘志谷连连摇头，开玩笑，虽然没有像武侠里点穴不动弹那种功法，但让人瘫上半天还是很容易的。最简单的比如麻筋，每个人都有麻筋，不小心撞一下还觉得酸麻疼痛，何况专门研究这些技巧的人士了…… 一时间，大家兴致高涨，颇有海外扬威之荣耀。 忽地又有人问：“小陈，你说咱们能拿奖么？” “这可不保准，如果过两天收到闭幕式的邀请函了，那就说明有个奖。” “大奖么？” “我怎么知道啊，您要问也得问黄宗江老爷子。” “黄宗江啊，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别把欧洲三大的评奖想得多么高大上，都是草台班子。 自己国家的评委肯定向着自己国家的电影，大陆、香港、台湾别管在内怎么着，出去还是很团结的，都向着华语电影。 评委就那么几个人，在影片水准差不多的情况下，给谁奖，给什么奖，你以为靠什么？就靠撕啊！ 谁撕的能力强，谁话语权就大。 比如张艺某当柏林影展评委的时候，谢飞的《香魂女》、李安的《喜宴》都是大热门。 评审团对哪一部电影获得金熊奖一直僵持不下，张艺某来了一句：“在柏林墙倒塌的地方，两岸一家，如果两部电影一起获奖，对中国人来说非常有意义。” 于是一起拿了金熊奖。 反例就是杜琪峰，杜琪峰只敢对内地哔哔，对老外连个屁都不敢放，当了三次评委，连个小奖都没薅到，还被别的评委阴阳怪气…… 历史上，黄宗江做评委的这届，参赛影片是北影厂的《陌生的朋友》。黄宗江帮忙撕到了一个安慰奖，看名字就是临时设置的，叫【特别提及奖】。 当然，以目前的局势。 《美丽人生》不用黄宗江来撕了。 ………… “绝对难忘的一部片子，人生就是一场1000分的游戏，千万别哭，不然那个可爱的裁缝会笑话你的！” “关于爱的伟大电影！” “《美丽人生》以非凡的创造力和诙谐幽默，演绎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历史惨剧，那怦动的热情和对人生充满希望的精神震撼人心！” “为了看到阳光，我们来到世上，为了成为阳光，我们存于世上！” “这部电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部反映二战题材的影片，它是一幕黑色喜剧，以一种超越常规的新鲜的角度，通过另一个视角来展现这段历史。它告诉所有真正热爱生活的人们，噩梦是暂时的，相信美丽的人生才是永远的！” “《美丽人生》不仅是中国电影的一次突破，更是二战、集中营题材电影的一次突破，用喜剧来展现悲剧，它注定名垂影史！” “一段少有人提及的历史，日本曾经在中国关押了数万名外侨……英国退休飞行员布里奇表示，将尽快收集资料，向日本政府提出赔偿要求！” “八位集中营幸存者齐聚柏林，讲述他们的故事，还有一位犹太女士，她的父亲曾被关进上海隔离区……向她的勇气与对生活的热爱致敬！” 次日。 柏林大大小小的报纸和场刊，写满了对《美丽人生》以及后续交流会的报道，场刊更是给了最高分，直接飙升为夺奖的最大热门。 这部片和九位国际友人成了媒体竞相追逐的焦点，当地不少机构纷纷发来邀请，参加什么活动啊，沙龙啊，国际友人陈奇管不着，他只带着主创参加了一次本地媒体举办的沙龙。 美国记者和英国记者表现出的热情最高，特别是美国记者。 里面的内容太对他们胃口了，特别最后一幕，艾德和埃米抱着孩子，望向天空飞过的盟军飞机……你看，多像当今的中美关系！ 艾德和埃米再度受宠若惊，也不禁憧憬起来，如果《美丽人生》拿奖，甚至去奥斯卡冲奖，对事业是很大的帮助！ 好莱坞八大厂来了四个，也都对陈奇进行了试探，连连报价。 陈奇当然不会同意，要等到颁奖结果出来。 纷纷扰扰中，谁还记得那几个日本人，山田早灰溜溜的跑回国内了。而随着闭幕式临近，剧组不是很出乎意料的收到了邀请函。 这意味着，起码能拿一个奖。 （还有一章！） 第453章 荣耀之夜（sfqk加更） “这是一台会笑的晚会，央视一周内收到了数万封观众来信，它真正体现了群众的需求，满足了大家最缺乏也是最渴望的东西，欢乐！” “四位主持人的表现都很好，对三个小品的印象记忆犹新，最喜欢的还是《我的中国心》了！” “希望明年继续搞，我们全家、全厂都支持你们！” 文化部，丁桥乐呵呵的看着报纸。 没错，柏林都快颁奖了，这边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春晚呢。其实说起来也没隔多久，陈奇他们大年初一走的，闭幕式那天刚好是正月十五。 “丁部长！丁部长！” 正此时，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挥舞着一张电报：“柏林有消息了，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哎呀，我自己看！” 丁桥一把抢过来，迅速扫了一遍，跟着又扫了一遍，拍桌子大笑：“好！好！小陈他们不负众望，起码第一步是成功了！” 电报上很简短的说了两句话：要参加闭幕式，统战达到了预期目标。 什么预期目标？ 就是去柏林之前，大家商讨的，请那些国际友人来华，看样子是沟通顺利，对方答应了。 ………… 柏林。 闭幕式前夜。 一楼的酒水吧台，沙德拉约陈奇喝了一杯，她蛮喜欢这个中国小伙子，长的帅，还有本事，如果对方同意，自己不介意老牛吃嫩草。 “女士，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外事交流你应该找对应的人。” “我知道，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基本达成了一致，但我觉得与他们交流可费劲了……” 陈奇忍不住一乐，连连摆手：“抱歉抱歉，我听你的山东口音总有点亲切。” “改不了了属于是！” 沙德拉耸耸肩，道：“反正你是最好的沟通对象，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如果我想在潍坊设立一个基金，来帮助那些中国孩子，可行么？” “不行，中国就没有基金这东西——a股倒是可以，a股现在都爆炸了，我都想去炒股了！” “那可咋办？我还想以飞毛腿叔叔的名义设立呢！” “不如这样……” 陈奇想了想，帮忙出主意：“你基金设不了，可以设奖学金，比如每年1000美金，奖励十个高考优秀的孩子。你还可以出资，给飞毛腿叔叔立一座纪念碑，或者找找美国电视台，拍一部集中营的纪录片，也算给后人留点东西。” “这个主意好！” 沙德拉眼睛一亮，满意道：“我就知道找你有用，老实说，中国的官员脑筋还是太死板了，如果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过赞了过赞了，你的意思是你有计划来中国了？” “当然，我会带着很多人一起来！” “你丈夫来么？” “他也可以啊，他还想把银行业务发展到中国呢。” “这可难办了，外资银行进来很复杂的，现在不是上海滩的时代了。” “好吧，我们不聊这个，你们的官员说会去美国访问交流，大概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回国才能商定，如果我去美国一定联系你！” “一言为定，我等着你们来，到时好好招待你们一下，说起来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沙德拉笑道。 “可惜我有女朋友了，国家钦点的，分手就枪毙！” 陈奇嘻嘻哈哈的跟她聊了一会，沙德拉请他喝了一杯马爹利，明天她也去参加闭幕式，这几个国际友人都被柏林特邀了。 陈奇晃晃悠悠的上楼，回到驻扎的楼层。 龚雪正在走廊转悠，笑道：“这么快喝完了呀？” “跟一个半老徐娘的美国已婚妇女有什么可喝的，你在这干嘛呢？” “我饭后消消食，我回屋了。” 她进去了，陈奇撇撇嘴，这醋劲越来越大，他也回了屋，李文化正在屋里转悠，他瞧着眼晕：“你们一个个什么毛病？躁动症？” “我是又紧张又兴奋又担忧！” 李文化停下来，道：“我刚才去看刘局，几个人下棋呢，好家伙，那卒子没过河都拐弯了，马都当炮使了，还装模作样呢，大家都紧张啊，今晚上都甭睡了。” “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 李文化忽然激动，道：“如果我们真拿了一个分量重的奖，最高奖我都不敢想，次一级的都行！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就像女排夺冠，就像聂卫平干掉了石田芳夫，就像李宁一口气拿了六块金牌，开天辟地头一遭！ 你经常出国，知道中国电影什么地位，基本就是没地位！ 你说说，我还能睡着么？刘局还能睡着么？” “你这上升的也太高了吧？” 陈奇依旧没心没肺，李文化有点来气，跑出去又找刘志谷下棋去了。 其实他很理解，改开之后，大家是以一种迷茫、羡慕、自卑的心态去面对世界，基本每个行业都如此，渴望得到人家的认同。 文体不分家，文体两开花。 如果说竞技体育是最有效的振奋士气的途径，那电影就排第二。 因为别的行业老百姓也不了解，对文体最熟悉。想当年，国内多少导演牟足了劲往欧洲三大奔，拿奖了之后又往奥斯卡奔，一年又一年，还戏称为“冲奥”。 “唉，这老李，给我整的也热血沸腾紧张兮兮的。” 陈奇洗洗涮涮，往床上一躺，闭了半天眼睛又睁开：“妈的，我也睡不着了！” ………… 到了第二天。 没一个精神好的，个个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不得不临时补妆遮一遮。大家的状态很矛盾，看起来像是一群残兵败将，但这群残兵败将，却是要去斩将夺旗立无上功勋的！ 陈奇依旧穿着黑色西装，戴着没度数的眼镜。 龚雪又换了一套礼服，她一共带了三套。 “人齐了么？人齐了么？” 刘志谷问了两声，一挥手：“精神着点，别丢份，大家都是好样的！出发！” 持续了十几天的柏林影展终于迎来了尾声，25部电影轮流亮相，褒贬不一，《美丽人生》获得了开挂一般的加成，记者、影评人、同行无不称赞。 闭幕式在动物宫举行。 一行人乘着礼宾车抵达，还要简短的走一次红毯，这次人就少了，但记者多了，照例挤在两侧举着长枪短炮。 陈奇挥着手，微笑着走过红毯，这次没有日本人捣乱了。在他们前面，是美国片《冠军季节》剧组，主创在红毯末端特意留步。 “祝贺你们！你们拍出了一部非常棒的作品！” 他们好像专门等着说这句话的。 刘志谷没觉得什么，但往前走几步，后面也有人叫，回头一瞧，是后面走红毯的剧组，也是很热情：“我太喜欢你们的片子了！” “谢谢你的欣赏，我们也很喜欢你的电影！” 又客套一句。 刘志谷品了品，喜道：“小陈，怎么有点众望所归的意思？” “人家冲着政治元素来的，低调攒人品，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对对，不能张扬自满，免得到时丢人现眼！” 进了动物宫的主会场，偌大的一个厅，一行人占了整整一排，往前几排是评委席，黄宗江回头寻找，对他们点点头。 连番举动让大家心脏突突的。 什么意思啊？ 但又不敢确定，万一不是呢！ 大家眼巴巴的坐在这儿，沉默的等待着闭幕式开始，以及那最后结果。 ………… 闭幕式在晚上。 柏林比京城晚了六个小时，京城正是凌晨。 文化部家属院里，丁桥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件大棉袄，看看窗外黑蒙蒙的天色，距天明还早着呢，但他不承认自己年纪大才睡眠少。 索性拿了本书，跑到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翻看起来，心里一直在想：“那边应该开始了吧？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叮铃铃！” 突然的电话铃声吓得他心脏病差点犯了，带点火气拿起来一听，转而又乐了：“老朱，你也起这么早啊？” …… 香港。 清水湾片场，《上海之夜》早早开工。 主演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刘雪华，左派四员干将齐出，他们现在心气很不同，毕竟是进过海子里的人了：我连大国领导人都握过手，你们这些在香港混的，见过港督么？别说港督，一个处长你们见过么？ “华仔，柏林是不是今天闭幕？”钟楚虹忽道。 “是啊！” “希望奇哥能拿大奖，我们也跟着威风哦！” “还用你讲？我昨天特意去黄大仙求了一支签，上上签啊，没问题的！”刘德桦道。 “拜托！我们现在信社会主义，不搞封建迷信了，奇哥没拿奖都是你害的！” ………… “今年是柏林影展33岁的生日，除了英国、法国、美国、意大利等这些老朋友，我很欣喜的看到了一些新鲜血液的加入。 我们迎来了一部捷克作品，我们看到了日本的《野兽刑事》，当然，也有第三次来到柏林的中国电影人……” 主席哈德尔走上台，拿着麦克风，缓缓道：“经过十几天的放映，观众的热情将我们包围，足以让这寒冷的夜晚变得温暖，让大家一起享受最纯粹的电影艺术。 下面，请我们尊敬的评审团上台，揭晓最终的奖项！” 哈德尔说了一番开场，评审团亮相，马上进入了颁奖环节。 “……” 陈奇刚才数过了，加自己在内，共有9个剧组参加闭幕式，如果不下双黄蛋，即有9个奖项。 而最佳影片、男主、女主这三个奖是固定的。 “杰出个人奖：《寂静之海》！” 他思索间，黄宗江已经在台上念出了第一个名字，一个奥地利导演上台，接过一尊银熊奖杯，激动的发表获奖感言。 严顺开好奇，小声问：“是不是还有铜熊奖？” “柏林最高奖是金熊，剩下的都是银熊，没有铜熊。”龚雪居然在回答。 “那也不怎么样嘛！”严顺开道。 “他们很多奖都是临时设的，分猪肉。” 陈奇诧异的看了姐姐一眼，你可以啊，都抢我的活儿了，龚雪拱了拱手，显然做了充分的功课。 跟着，为一部西德电影颁发了特别荣誉奖，为一部土耳其电影颁发了评委会特别奖，都是临时设的边角料，安慰性质。 “九去三了！” 紧随其后的，“最佳导演奖，埃里克·罗默《海滩上的波利娜》！” “九去四了！” “你在嘀咕什么？” 严顺开瞧他忽然兴奋起来，不由询问，陈奇解释道：“影片、男主、女主是固定的，现在颁了四个奖，都没有我们。” “……” 严顺开有一秒钟的迷茫，然后瞪大眼睛：“你是说？” “不不，还可能有一个评审团大奖，我也不能确定！” 陈奇上身前倾，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脑筋飞转：还剩五部影片，而剩下的奖项可能是最佳影片、男主、女主、评审团大奖，以及一个未知奖。 《美丽人生》能拿哪个呢？ 给个表演奖？他自己觉得表演奖机会不大，严顺开和龚雪的表现很好，但也只是把电影支撑住了，没达到明显高出一筹的程度。 “会不会给我们一个评审团大奖？”龚雪也问。 “评审团大奖仅次于金熊吧，好好，我已经很满足了！”李文化道。 “小龚不是说除了金熊，都是银熊嘛？不值钱的呀？”严顺开道。 “嘘！颁了颁了！” 只听得台上人又念：“获得本届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的是：《富贵之家》《蜂巢》！” 嗯？ 几个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龚雪的小嘴除了在吃香蕉的时候，第一次张这么大：“双，双黄蛋？！” “等等等等！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一股隐藏在狂喜之下，又不得不控制住的暗流，如同地底的岩浆在火山里翻滚、升腾，迅速传遍了这一排的人。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呼之欲出，但偏偏不敢爬到百分之百。 刘志谷的屁股都抬起来了，眼巴巴的望着台上。 台上继续颁发： “最佳女演员：叶夫盖妮亚·格鲁申科《应求的爱》！” “最佳男演员：布鲁斯·邓恩《冠军季节》！” 九去八！ 仅剩唯一！ 刘志谷悬空的屁股终于有了足够的底气，蹭的站了起来，几乎在同时，李文化也站起身，跟着严顺开、龚雪以及团队的每个人都已经坐不住了。 刚好，布鲁斯邓恩说完感言下台。 “哈哈，看来有些朋友已经按捺不住，ok！让我们揭晓最后的答案！” 终于，一个名字从颁奖嘉宾的嘴里吐出来：“这是一个毫无争议的结果，评审团一致通过，获得本届金熊奖的是，来自中国的《美丽人生》！” （打完收工！ 有看国庆档的么，哪部电影好看？） 第454章 这是人性的胜利 “美丽人生！” “哗哗哗！哗哗哗！” 掌声和欢呼声在一刹那响起，几乎掀翻了天花板。哈德尔向台下示意，想让大家都站起来，而在他这么做之前，深谙人情世故的各个剧组已经准备起身了。 于是乎，美国人、西班牙人、西德人、奥地利人……八个剧组成员和现场所有记者、嘉宾，一同起立，对着中国人拍手。 刘志谷汗毛都炸了！ 一股又酥又痒的感觉，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顺着脊梁骨一直窜到了脑后，炸的脑袋嗡嗡嗡响，头皮发颤。 严顺开激动的想握龚雪的手，发现不对，拧身又握李文化，两个中年人像小孩子似的又蹦又笑。陈奇不管那么多，拉过龚雪就抱，光明正大。 大家出现了短暂的愣神。 还是陈奇反应快，忙道：“好了好了，上台领奖，刘局？” “不不不，我不是创作团队，你们去你们去！” 于是李文化、陈奇、严顺开、龚雪四人，加上艾德、埃米、马里诺，穿过长长的观众席，走了出来，又在四周雷鸣般的掌声中上台。 到了台上，李文化主动推陈奇，他也不客气，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一尊金熊奖。 因为熊是柏林的象征，柏林的市徽上就有熊的形象。这尊奖杯金灿灿，是铜镀金做的，2公斤左右，拿在手里很有重量感。 陈奇走到麦克风面前，持续了足有两分钟的掌声才渐渐停歇。 灯光照在他身上，下面是无数道目光，望着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此前中国电影拿过国际奖项，但这是第一座大奖！比历史上1988年的《红高粱》，整整早了5年！ “一个美妙的夜晚！” 陈奇终于开了口，发表获奖感言：“近年来，中国正在走向世界，中国电影也在走向世界，感谢柏林给予了中国电影展现的舞台，感谢评审团的支持与喜爱，感谢影评人和观众，感谢大家！ 在人的一生中，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遇到自己的英雄，但如果我们足够幸运，我们的英雄会以父母的身份来到身边。 《美丽人生》讲述了一个这样的关于爱的故事。 但电影赋予了我们更多的东西。 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通往天堂的路上有众多的天使守护着，我不知道他们的全部名字，我更多记录的是编号，1323、1324、1325、1326……那些快要泯灭在历史中的故事，在柏林重新获得了生命力，他们为世人所知，他们终将安息在温暖的怀抱与人性之光中。 带着爱奔向救赎，和平也会随之而至。 致柏林，致评审，致女士们，致先生们，致今晚的一切！” 最后，陈奇拿着金熊奖，高高举起左手： “it''satriumphofmovie！” “it''satriumphoflove！” “it''satriumphofhumanity！” “哗哗哗！” 掌声又在一刹那响起，甚至全场二次起立致敬，谁也不敢不致敬。 而且这番发言，很对老外们的胃口，讲电影的价值，讲人性之光，讲爱与救赎，是柏林的所有人成就了这尊金熊奖，诶，他们爱听这个。 另外几人站在他后面，李文化的嘴就没合上过，脑袋里浮想翩翩，哎呀，从今往后咱老李也是国际级大导演了，自己有本事不如站队好啊！ 严顺开的眼睛都看不见了，眯成了一条缝，他也没想过去年初春的那个雨夜，自己狼狈的骑着自行车来见陈奇，会换来如此的荣耀。 龚雪只是拍着手，眼中泛泪的看着臭弟弟的背影，心疼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同时也充满了骄傲。 “小陈发言还是有水平的，我上去只会说感谢政府，感谢党！” 底下，刘志谷悄声对同伴吐槽，同伴有点担忧：“可是小陈真的没感谢政府，感谢党啊，会不会被挑毛病？” “你脑子坏掉了？” 刘志谷骂了一句，指着台上：“他拿了金熊奖，金身加持，谁敢放一个屁？也就是太年轻啊，资历不够，没参加过革命，不然就是文艺界第一人！” 等四个人下了台，回到座位。 金熊奖被传递到每个人的手里，眨眼就被摸包浆了，这只熊其实不太好看，但大家爱不释手，赞不绝口，仿佛最珍贵的宝物。 接下来还有官方举办的晚宴。 陈奇问：“刘局，晚宴结束得11点了，咱们什么时候通知国内？” “明天吧，明天我联系大使馆，请他们帮忙通知！说不定大使馆还要招待我们一下。” “嚯，有排面！”一人道。 刘志谷嘿嘿笑了两声，电影局、文化部、外事人员，包括小莫小杨都喜气洋洋的，此番来西德，完成了所有预期目标，甚至还有超出。 陈奇不知道，其实文化部内部讨论过，能拿个评审团大奖就算成功。 谁知银熊变金熊，一下拉满了。 ………… 京城。 丁桥从凌晨爬起来就没再睡，挺到天亮直接来上班，上班也是心不在焉，一个劲看表。 时差六个小时，也不知那边几时结束，几时有空。 早上满心期待着，结果没动静；到了中午，也没动静，下午，还没动静。直到快下班了，朱牧之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走了进来，嚷嚷道：“刘志谷怎么搞的，是好是坏起码来个信儿啊！” “可能没腾出空吧？” “柏林那边都中午了，还没腾出空？我看就是玩忽职守，疏忽懈怠，等他回来的……” 蹬蹬蹬！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人手里挥舞着电报：“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快拿来！” 朱牧之一把抢过来，老花镜都没戴，放远一瞧，别的话就不看了，只盯着末尾的两个大字：金熊！ “哈哈哈哈！” “好小子！好小子！” 朱牧之高兴的直拍桌子，丁桥也看了，同样合不拢嘴：“这次是真的争光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中国电影总算在国际上踏出了一步！” “赶紧的，临时开个会，把消息发下去，京城地区的相关单位今天必须通知到！老丁啊，你起草一份报告？” “好，我来写！” 丁桥马上提笔，向下通知，向上也得汇报。 第455章 传回国内 京城。 驻华大使馆。 恒安石是第一批收到消息的人，他很开心，连声道：“我看《美丽人生》的时候，就肯定它会受到西方世界的欢迎，但拿了金熊奖，还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不管怎么样恭喜你们！” “也感谢您的帮助，那些国际友人在影展上提供了很大的助力，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他们都很愿意来中国看看，其中大部分是美国人。” “不仅是他们来中国，你们也要到美国去，我们要搞一个文化交流活动！” “是啊，大家都很期待呢！” …… 侨办大院。 廖公戴着老花镜，笑容满面的看完了文字，道：“这次干得好，太好了！我们改革开放，世界对我们警惕又好奇，电影是很好的沟通桥梁。 只可惜之前的同志总是差了一口气，现在终于迈出一大步了！” “不止啊！那位沙德拉女士说了，想要在潍坊挑选一家学校，设立一个奖学金，每年拿出1000美金奖给10个高考优异的学生。 她还想捐一笔钱，建一座埃里克·利迪尔的纪念碑！” “还有个美国人说，可以帮忙联系电视台，拍中国相关的纪录片。” “埃里克·利迪尔的女儿也表态，说可以沟通相关机构，大陆比较困难，但可以在香港设个扶持体育健儿的基金。” “总之他们表现的都很热情，都很希望回到中国看看！” “……” 廖公听了先是开心，而后叹了口气：“改开数年，搞了那么多外宣工作，实效还不如一部电影，也不知该喜还是该骂？” 他不仅负责侨办、港澳办，还长期担任过对外工作，中国新闻社就是他一手创办的。 “他们几时回来？” “应该在后天！” “回来之后，请人家来坐坐。” …… 而此时，丁桥写的报告也送到了红墙里。 还有一些大报纸也收到了消息。 中青报。 “最新消息，东方公司出征柏林，斩获金熊奖……明天必须见报……” “卧槽！” “于佳佳，你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情不自禁的语助词……主任，稿子给我写吧！” …………………… 一日之间，京城相关的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知道了。 乐春坊被忘了，最后才想起来。 夜里，前院的办公室生着炉子，炉子上烧着水，屋子里暖烘烘的，窗户缝的纸还没有揭下来——这是北方冬天基本都要做的事情，糊窗纸。 “说词儿！说词儿啊！” “哈哈哈！” 大家聚集在屋子里，看央视春晚不知多少遍的重播，李健群裹着毛毯，一边看一边织毛衣，计春华蹲在地上，捧着一个大碗喝油茶面。 油茶面不解释了，吃过的都懂。 几个编辑坐在一起，梁晓生也在，他对象焦澹也在，俩人已经谈婚论嫁。 焦澹虽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但谁都想日子过的好点，她对梁晓生的现状极为满意：工资高，福利好，乐春坊关起门自成天地，小而温馨，远没有大单位那种勾心斗角。 前院的正房，其中两间是梁晓生的宿舍。 这毕竟是陈奇私人住宅，工作没关系，但把这个宿舍当婚房，俩人还是觉得不太妥，商议了一下，等那楼房盖好再办婚礼，反正年内也能完成了。 这楼去年就开始建了。 “水开了！谁还喝水？” 戴涵涵拎起大水壶问，计春华接过去，冲那点油茶面的底儿，戴涵涵则摸出一个硕大的白薯，用刀切成片放在炉子上烤。 有吃有喝，有电视看，在这个年头，一辈子就得了。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大家，面露狐疑，这么晚了谁能来？ “我看看去！” 计春华当仁不让，披件棉袄出了屋子，不一会，引着李明富进来了。 “哎呦，李叔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您喝水！” “烤白薯吃不吃呀？” 李明富可是东厂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一阵溜须拍马，他也懒得废话，摆摆手：“我来通知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各处太忙，都把你们忘了。 小陈他们不是去柏林了么？喜讯传来啊，拿了金熊奖！” “真哒？” “我的妈呀，陈老师太牛掰了！”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陈老师这次肯定得胜而回，有时候我真感觉他有什么特异功能，不应该留在文艺界，应该去749局！” “得了吧，749局太拉了！” 李明富就是来报喜的，说完就走了，梁晓生是主心骨，拍拍手道：“咱们虽然是杂志社，但也是东方公司的一份子，金熊奖是大家的荣誉。 相信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明天咱们把院子打扫打扫，准备点鞭炮……哦对了，小计，你辛苦一趟告诉张艺某他们一声？” “行！” 计春华二话不说，出门就走。 大晚上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一路跑到了二龙路。 …… 宿舍里。 张艺某、张俊钊、何平、何群四个人都在，张艺某妻子的工作调动已经定了，天暖就来京。 几人也买了点小酒、小菜吃吃喝喝，谈论着《黑炮事件》。这部片，陈奇答应给他们批70万人民币，啥都不管，包括制片在内，都交给哥儿几个。 这部片题材很敏感。 男主姓赵，是个工程师，精通德语，半辈子没结婚，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下棋。 他有一副珍爱的象棋，一次出差回来，发现少了一只黑炮棋子，急忙奔到邮电局，发了一封“丢失黑炮301找赵”的电报给招待所，意思是，让招待所帮忙去301室找找。 岂料，这纸古怪的电文引起了邮电局的警惕，以为是敌特，立即通知了公安，公安又找到了单位。单位正与德国合作工程，男主是翻译，结果被调离岗位，进而引进一连串的负面反应。 这种片子没有商业价值，但影视地位很高，也可以拿奖。 张俊钊是导演，张艺某摄影，何平副导演兼制片人，何群美术兼制片人，都是赶鸭子上架。 “我们得找个德国人来演，不能用少数民族兄弟糊弄。” “陈老师正好去德国了，回来让他帮帮忙。” “嗯，这个可行！” “同志们啊！” 张俊钊喝了口酒，啪的把搪瓷缸子一顿，道：“陈老师言出必行，真给我们一部电影操作，还是这么好的剧本，这是多大的信任？ 不提田壮壮那个家伙，毕业的这帮兄弟姐妹里，我们是第一个独立拍戏的吧？” “是啊是啊！” “所以咱们不能辜负人家，来，我提议咱们喝完酒把头发剃了，表表决心！” “你特么算了吧，还剃头啊？” “滚蛋！” 正聊着，外面计春华的大嗓子就喊了起来：“都在么？都在么？” “谁啊？” “怎么回事？” 四人推门出来，隔壁的熊欣欣和孙健魁也出来了，计春华没废话，直接道：“刚得的消息，咱们在柏林拿了金熊奖，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嗡！ 熊欣欣和孙健魁不太懂，反应不大，那四个人却像一口大钟在耳朵边猛敲了一记，既似黄钟大吕，又如云开月明，又仿佛一个声音在对他们警醒激励。 晕晕乎乎的回了屋子。 四人互相瞅了瞅，同时咧开大嘴，张艺某露出一口大牙，脸上褶子更多，像个要吃人的兵马俑，激动道：“陈，陈老师……额滴神呀，金熊奖说拿就拿，想想我也是摄影师啊，与有荣焉！” “我还是副导演呢！” “哈，我还是美术师呢！” “来来来，干一个，天大的喜事！咱们中国电影第一炮打出去了。” “对，第一炮！” “下面就看我们的了！” 第456章 暗潮涌动 “柏林国际电影节创立于1951年，与法国戛纳、意大利威尼斯并称为欧洲三大，均为电影领域的国际最高级别影展。 金熊奖是柏林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影片奖，每年只颁发给一部作品。” 次日，京城的群众都看到了报纸，用大篇幅介绍了柏林和金熊奖是怎么回事，因为得让群众知道啊，知道才能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跟着，开始大吹特吹。 “中国电影想要走出国门，提升国际影响力，在欧洲三大展上获得荣誉是最有效的途径！” “1981年，导演凌子的《原野》入围威尼斯影展；同年，上影厂的《燕归来》入围柏林影展，铩羽而归。 1982年，《阿q正传》入围戛纳影展，珠影厂的《乡情》再度入围柏林，皆是颗粒无收。 这四部电影，便是我们征战三大展的全部经验。 笔者认为，要再经过四五年的锻炼与摩挲，我们才能取得一些成绩，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提前来临了，《美丽人生》代表中国电影在国际上走出了第一步！ 这是历史性的胜利！这是中国电影的荣耀！” 透过文字，似乎能看到一个姓于的女记者在扭曲的尖叫。 其实不用她过多渲染，这年头中国人能拿外国人的奖，大家本身就觉得很厉害，看到报纸的群众们也在议论纷纷。 “这柏林是哪个柏林啊？” “西德吧？” “哟，那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么？他们也喜欢咱们的电影？” “那更说明咱们拍的好啊！” “有道理，等上映了我一定去瞅瞅！” 相比于群众，文艺界同行更明白金熊奖的地位，各种羡慕嫉妒恨，还有北电、中戏、上戏这三所艺校，也得知了消息。 学校马上找关系，希望《美丽人生》的主创能来，与学生们一起交流。 …… 中影公司。 大家也在谈论，但话题很跑偏。 “妈的，又让东厂得势了，一想他们回来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恶心！” “嘘！谁告诉你叫东厂了，怎么能说出来呢？” “没事，都是自己人。他们不是东厂是什么，一天天就知道揣摩上意，不择手段的创汇，像什么样子？拿金熊奖又怎么样，只要他在国内发行，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可我听说《美丽人生》挺敏感，万一不内销，只外销呢？” “外销？？？” ………… “哈哈哈，老汪啊，恭喜恭喜！” “我喜从何来？又不是我们拍的，我该恭喜你才对。” 文化部，汪洋走进了丁桥的办公室，俩人脸上都美滋滋的，互道恭喜。 汪洋尤其的开心，陈奇就像他亲孙子一样，虽然现在翅膀硬了，见面少了，但只要有空，陈奇必定回北影厂瞧瞧，或者给他送点东西。 “他们在海外争气，上上下下都很有光彩。我们决定在北影厂开个表彰会，我和老朱都会出席，你回去就准备准备，迎接他们凯旋。” “还用得着你说，我知道消息马上就开始准备了！” 汪洋哼了一声，李文化是北影厂的，龚雪是北影厂的，部分剧组人员也是北影厂的，还挂着北影厂的名头，当然要在北影厂开了。 只可惜哦，那小子自立门户了，不然北影厂能横着走。 他以为丁桥叫自己来，就为了这事，结果丁桥忽然站起身，把门关上了，还叹了口气，道：“唉，喜事很喜，愁事也愁啊！” “嗯？” 汪洋一愣：“还有别的？” “你也知道，国家一直在酝酿经济改革，如果真改革了，电影行业也跑不了。” “定下怎么改了？” 汪洋猛地提高音量。 “没有没有，尚在筹备阶段，但我看也快了，或许就在明年。 因为春节后，我们部里得了指示，要求与制片厂、中影、电影公司、地方文化局、电影院等方面谈话，听取各方意见。这不就是为出台政策做准备么？” “大体方向是什么？” “增强企业活性，打破吃大锅饭的传统呗，听说还有税，但税的方面我们管不着。我今天找你来，咱们先聊聊电影厂吧，你觉得目前有什么问题？” 汪洋对这事有心理准备，当即说了一通。 丁桥听得连连点头，不时拿笔记一下，最后，他来了一句：“老汪，你今年67了，本该响应国家号召退居二线，因为需要你继续工作，才多留几年。 如今这个局面，一旦政策发布，必定产生地震般的影响。 你是老同志，一辈子荣耀，我们不想看你一把年纪还受累奔波，我也直说了，组织上已经在考虑接替你的人选。” “有具体时间么？” “没有，看政策什么时候出台吧！” “……” 汪洋沉默半晌，点点头：“我接受一切安排！” 从文化部出来，他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两样，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陈奇：如果自己退了，那小子又会做什么呢？ ………… 厕所里。 陈大导在拉屎。 他捧着一份报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目光又扫回去，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二遍，那翻着油墨味儿的“柏林”“美丽人生”“金熊奖”“中国”，仿佛一把把刀子，刺中了他的小心脏。 陈大导毕业后去了儿童电影制片厂，至今仍在厮混。 他在儿影厂能拍什么？拍阿瑟请坐嘛？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一鸣惊人，并且对几个老同学狗腿子一样抱上陈奇表示不屑，结果人家拿金熊了，中国第一座！ “……” 报纸开始轻轻抖动，露出陈大导郁闷又暴躁的脸，憋了许久，终于骂了声：“艹！” ………… 《火烧圆明园》片场。 休息间歇，刘小庆戴着十几斤重的旗头装饰，默默把报纸放在一旁。 她的好胜心难以想象，一直挺看不起龚雪的，无非是上了男人的床，但现在她也有点无力感，李翰祥和清宫戏能拿金熊奖么？ 她觉得不能。 本来她还寄希望于上映后，自己的声势能超过龚雪，现在竟也没信心了。 ………… 上影厂。 老厂长徐桑楚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 《美丽人生》是上影厂协拍的，但这点功劳就算不得什么了，北影厂才是躺赢，啥都没干，却硬生生挂了一个出品的名头。 徐桑楚与汪洋同岁，也67岁了，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了。 他退下来后，上影厂怎么办？ “龚雪是上海人，对家乡一点都不亲近，如今这个形势……” 他也知道组织上在酝酿改革，指不定几时就改到电影厂，全国所有的制片单位都在国内憋着，只有陈奇能在海外扬威，并且赚外汇。 “主动接触一下，好歹合作一部片，有个香火情也好啊。” （冇了…… 国庆档一个比一个拉，不要看了！） 第457章 应激的湾湾 “戆戆，我的好戆戆……” 陈奇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姐姐坐在旁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从春节前到现在禁欲一个月的忙碌生活，当终于放松下来，那股冲动和悸动，充分体现在一根20多岁的海绵体上面。 然后，他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老李。 李文化正在使劲推他，唤道：“小陈？小陈？醒醒醒醒！” “啊！” 陈奇吓得弹药回膛，身体往后弹了弹，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被子。 李文化也吓了一跳，往后一缩：“你什么毛病，做噩梦啊？快点起来，一群老外排着队等你呢，我们也不懂，快点快点！” “……” 陈奇懵逼了几秒钟，看着走开的老李，又看看自己的小被子，还好遮得严实，没有让老李感到自卑。 昨夜颁奖礼结束，晚宴又搞到很晚，等回到酒店休息已经半夜了，他不知别人如何，反正自己倒头就睡。此刻看看时间，上午九点多钟了。 “刘局他们起来了么？” “起来了，消息都发回国内了，大使馆想招待我们一下，但国内也催的急，我们晚上走。” 常说东德、西德，还有柏林墙。 很多人以为是以柏林墙为界，一边是东德，一边是西德。其实不是啊，柏林这座城市整个被东德包围，内部分成了东柏林和西柏林。 而西德的首都在几百公里外的波恩，中国的大使馆自然也在波恩。 所以他们去一趟大使馆也挺耗时，刘志谷不想耽搁时间，婉拒了。 陈奇爬起来穿衣服，洗洗涮涮，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到了一楼，龚雪、严顺开和一个翻译，正与一群老外相谈甚欢。 20世纪福克斯、华纳、环球、派拉蒙四大厂的人都在，还有几个欧洲的片商。 “陈！” 他们看见正主儿来了，立时起身欢迎。 龚雪凑过来，提醒道：“他们知道我们晚上就走，看样子也没抱详谈的心思，都在闲聊。” “嗯！” 陈奇拍了拍她肩膀，过去与那些人打招呼，又听了一堆对《美丽人生》的大赞特赞。 随后，他也开门见山：“我们时间很短，不足以达成什么协议，我说说我的大概意思，《美丽人生》的版权我想分开出售，欧洲归欧洲，北美归北美。 我过段去香港，欢迎到时详谈，现在抱歉了。” “我可以理解，这确实不是半天就能谈完的，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有个好的开始！” 一位英国片商递过名片，转身就走了，跟着那几位欧洲片商也纷纷如此，先行离开，剩下好莱坞四大厂的代表。 陈奇看了看他们，道：“两个基本条件：第一要在北美大规模上映；第二，我会报名明年的奥斯卡，我希望购得版权的那位，能够承包奥斯卡的公关和游说。” 今年奥斯卡在4月11日举办，入围名单都公布完了，《美丽人生》不符合条件。 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惊讶的不是陈奇想冲奥，而是这个中国人连奥斯卡需要公关都特娘清楚！ 美国电影也分商业片和冲奥片的，很多冲奥片会提前点映，满足报名条件，然后压着不上，等奥斯卡结果出来，获奖了，趁着热度再大规模上映。 往往会取得不错的成绩。 而《美丽人生》这个题材本身就适合冲奥，操作一下，希望是很大的。 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先道：“这两个要求并不过分，但具体方案，我们也要仔细商讨，我会去香港找你，我们过后再见！”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很期待《美丽人生》成为我们友谊的起点！” “我们香港再见！” 四个人几乎同时表态，做事也爽利，说完就闪了。 龚雪能听懂一点，严顺开完全听不懂，着急问：“你们在说什么，达成一致了么？” “我们说要在美国放映，最好参加奥斯卡！” “美国，奥斯卡？” 严顺开瞪大眼，道：“我们，我们还要去美国？” “当然了！” “啊呦，要西夸来！” 严顺开惊叹，他一个演滑稽戏的演员，不知不觉间一跃变成大演员了，连电视都已经混个脸熟，在春晚上了小品《张三其人》，是这次受益最大的人之一。 陈奇却扭头，问：“要西夸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阿爹嘞娘唻的意思！”龚雪笑道。 “哦，我知道了，表述惊叹嘛。说起来我也会一句呢，册那！” ………… 当晚，一行人离开柏林，又经过长途飞行到了香港。 在香港机场，陈奇接受了媒体采访。 港片一向商业为王，多数人不怎么看重奖项，要到80年代后期，本土的金像奖愈发成熟，大家都认可这是项荣誉了，才慢慢重视起奖项。 但不看重归不看重，他们也得承认陈奇的牛逼，那毕竟是欧洲的最高奖之一，华语影坛第一尊！ 相比之下，台湾反倒应激了。 1947年，南京组建了所谓的“行政院新闻局”，后跟随老蒋搬到了台湾。其权力之大，无可想象，相当于大陆的真理部+文化部+广电。 现任局长姓宋，湖南人，49年随父母来台。 他做过小蒋的翻译，今年才41岁，可谓深得器重，前途无量——这人名字不说了，大家都很熟悉的。 此刻，他刚被小蒋从“总统府”骂出来。 大陆电影拿了金熊奖，这种新闻不能在岛内发啊，但政府机构肯定是知道消息的，小蒋就很不满意，比经济，台湾牛逼着呢！比军事，大陆牛逼着呢！ 比电影，嗯，一对难兄难弟，在国际上都是小趴菜，谁也别说谁。 结果大陆竟然拿了金熊奖，小蒋能忍，老蒋都不能忍，老蒋能忍，美龄也不能忍，美龄能忍，存在美国银行用来买飞机的抗战捐款也不能忍！ 宋局长被骂回了新闻局，进到自己办公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先吩咐道： “给童岳娟发电训斥，总会近年碌碌无功，坐视‘共匪’壮大，更在国际揽金，置我党文艺战线于不利，若再无成效，罢职回岛！” 随后，他又派人去叫明骥。 大陆有中影，台湾也有中影的，明骥就是中影的总经理。 第458章 回国 明骥是湖北人，也是49年来台，一直做文宣工作。 台湾的中影，最早叫“中国电影制片厂”，没错也是制片厂，连体制都跟大陆的差不多，是一个庞大的官方电影机构，秉承师父带徒弟的传统。 新人进来，先做学徒，然后做助理，做副职，熬个十年八年的才能独立拍摄。 拍的东西大部分是政宣片，颂扬国党好，骂大陆烂，说台湾人民如何幸福，或者回顾国党的那些历史，什么黄埔军校啊，黄花岗起义啊，辛亥革命啊……也包括抗战片。 而台湾允许民营的电影公司，所以题材上相对丰富。 “柏林的事情知道了么？”宋局长问。 “知道了！” “‘总统’很是不满，认为我们的电影工作没有做到位，竟然连大陆都不如了。我是局长，你是中影的当家人，都有责任。” “……” 明骥默默听着，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得拍一部在国际拿奖的电影，但这种事哪有保准的？你说拿奖就能拿奖么？ 他不敢反驳，只道：“去海外参展，以我们目前的题材是肯定不行的，审查太过严格，我们可以试一试，希望在审查上能放宽松。” “等你们拍了再说！” 宋局长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手下有几个所谓的新锐导演，专拍一些不受待见的片子，不要太激进了，要融入环境才行嘛，你先去吧！” 明骥苦笑着告退。 台湾现在还戒严呢，对电影审查严格，而他属于改革派，招揽了吴念真、侯孝贤等一批年轻人，这些人的想法个个犯禁。 “又想在国际扬威，又不给审查尺度，让我怎么搞？” 明骥无奈，但吩咐了就得做。 历史上，小蒋在87年解除戒严，商业片就算了，文艺片马上迎来一个飞跃，89年侯孝贤的《悲情城市》拿了金狮奖，这是台湾第一部斩获三大最高奖的作品。 这会才83年。 ………… 香港，自由总会。 童岳娟也收到了电文训斥，同样很郁闷。你说你个左派，赚票房就算了，好端端拿什么奖呢？你拿了，我们也得拿。 她头疼，想想邵氏、新艺城、嘉禾、吴思远、陈勋奇、邓光荣、刘家良等大大小小的势力，一个比一个糙，哪个也不像拿奖的气质。 哦，还有那个新人庄澄。 新人就更不行了。 “左派就会给我找麻烦，我只想赚点养老金而已啊！” ………… 陈奇一行是2月13号走的，回来是3月1号。 来回坐飞机一共5天。 在柏林也谈不上休息，吃的还行，德国人爱吃香肠、土豆、烤肉和酸菜，不过他们的酸菜跟东北不同，是酸甜口的，口感爽脆。 严顺开和龚雪吃的很开心，刘志谷老家是无锡的，嗯。 而陈奇跟龚雪待久了，有点叛变北方人的革命传统，时而也能跟着吃放白糖的炒青菜，咸豆浆，甜死人的排骨和小笼包。 “你一会回哪儿？” 大家拎着行李往出走，陈奇挨在姐姐身边询问。 “回厂里吧，我得收拾收拾。”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你等不急呀？”龚雪笑道。 “我年轻力壮小伙子很正常啊，我跟你讲，那天早上幸亏我醒的及时……” 他讲了与李文化的故事，龚雪捂着嘴直乐，脸倒是不红了，以前她害羞，总是红脸，现在偶尔放开了，年轻力壮小伙子都受不住。 “停！” 刘志谷忽地举起手，喊住大家：“肯定有迎接队伍，整理整理仪容仪表，别丢人啊！” 众人手忙脚乱的收拾，手上吐唾沫往头发抹。 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出口大厅，脚步都是一顿，迎面就是一条巨大的横幅，写着：“热烈祝贺《美丽人生》剧组载誉归来！” 底下还有一张贴在板子上的大海报。 丁桥亲自来接，另有几个文化部、电影局的干部，还有几个记者拿着照相机，也不知是报纸的，还是内部刊物的。 “哗哗哗！” “哗哗哗！” 掌声也算有点热烈，大家一一握手，丁桥紧紧握住陈奇的手，笑容满面：“小陈啊，超出预期，大功一件，欢迎你回来！” “那您没弄点鲜花和小朋友，铺条红毯也行啊？” “那是接待外宾的规格，内部从简，不过给你们出了一台日野大客车。” 谁也不知道俩人在嘀咕这个。 跟着各种拍照，最后在条幅下面来了一张大合影，也算历史留念，流传后世。 上了大客车，丁桥站在前面讲话：“大家肯定都累了，我长话短说，今天给你们一天休息的时间。明天在北影厂开表彰大会，然后各路领导接见，文化部内部开座谈会，还有几所大学邀请，你们也得去……” “……” 陈奇听着就头疼。 但有几个活动他还必须参加，在外有在外的玩法，在内有在内的玩法。 ……………… 接下来的几天，陈奇便是在各种活动、会议间跑来跑去，说着差不多的套话。 刘志谷是个不错的领导，他在柏林把风光都给了陈奇，回国后却是主场，威风八面，陈奇也乐得让他讲话，能减轻不少自己的负担。 这日，终于见了廖公。 廖公坐在轮椅上，难得的精神不错，仔细问了在柏林的过程，时而听得哈哈大笑，道：“《美丽人生》很有水准，它符合西方人的观念，你这一步是走对了。 如果能在美国大规模上映，更是成功。 但以我个人的爱好，我还是喜欢热闹点的电影，想我第一次见你，是因为《太极》。后来《太极2》，你们就忘了给我看。 现在《太极3》怎么样了？” “在做后期，做好了第一时间给您送来。” “倒也不用那么急，你们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就行了，你们还拍《太极4》么？” “我想缓一缓，连续三部观众其实已经审美疲劳，我打算让李连结转战现代片。” “现代武打？” 廖公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除了李小龙，我还没看过什么精彩的现代武打。那个小李身手漂亮，长的也好，现代片就要干脆利落，一招一式，出拳要这样……” 他还比划了起来，兴致颇高。 聊了好一会，他有所疲态，才准备结束这次会面，陈奇顿了顿，问：“我能跟您拍张照片么？” “为什么想跟我拍照？” “当初要不是您帮忙，我也没有今天，我永远感激您！” “那是你自己有本事，我算什么帮忙？” 廖公乐了，道：“拍照可以，你不要透露出去。” “我明白！” 立即有人拿着照相机进来，廖公不想坐轮椅照相，费劲的挪到了沙发上，陈奇站在他的旁边靠后一点，弯下腰，一手扶着沙发靠背。 俩人看镜头，都露出笑容。 “咔嚓！” “好了！照片我们会送到你单位。”摄影师道。 “谢谢……那我告辞了！” 陈奇往出走，后面还传来声音。 “小陈，《太极3》千万记得给我送啊！” “您放心吧，您保重身体！” 他出了侨办大院，不禁叹了口气，有一说一，自己当初能够发迹，廖公的力挺确实是很关键的一个因素。 而再过3个月，老人家就去世了。 （冇了…… 明天补上） 第459章 由头 “好，别动！” “看镜头！” 随着咔嚓一声，又一张照片新鲜出炉。陈奇这几天拍的照片比半辈子都多，如果照相机真的能摄魂，他三魂七魄都被摄进去陪老佛爷了。 此刻，是在北影厂的荣誉陈列室，一个玻璃罩子，里面摆着一尊仿制的金熊奖，汪洋、李文化、龚雪都在。 随后，汪洋颁发奖状和三百块钱奖金，又开始照相。之前开的表彰大会是文化部表彰，也给了奖状，但奖金是五百块钱，这次是北影厂自己的奖励。 不仅如此，市里、区里、电影局、电影协会、妇联等等，各级各机构，凡是沾边的都有奖状，以及没完没了的作报告。 “小龚啊，市妇联的同志下午要过来，给你申报全国三八红旗手。” “三八妇女节马上就到了，还来得及？”陈奇问。 “又不是妇女节颁奖，九月份是中国妇女第五次代表大会，会上才授奖。说起来，你小子有什么荣誉没？”汪洋问。 “丁部长好像说，要给我申报个全国先进工作者？”陈奇没太记住。 “差了点，不过也行吧。你吃亏就吃亏在年轻上了，你要是年长30岁，起码提半级。”汪洋笑道。 “那还是算了，30年才半级，不值当。” 他现在是处级国企干部，提半级就是副厅，也没啥，正厅起步才叫高干呢。 但陈奇知道，不太可能给自己升职，哪有23岁的厅级干部？而且升的话，整个东方公司的级别都得往上提，那变动就很大了。 总之，拿了金熊奖回来也是荣誉加身，典型的体制内特色，多了一串头衔。 “我得先走了，老爷子您还有啥嘱咐的没？” “《美丽人生》你报名金鸡奖么？”汪洋问。 “啥时候举办？” “还是5月份，在福州。” “可《美丽人生》还没上映呢，能报么？”李文化道。 “参不参加金鸡奖与上没上映无关，评委看过就行了……” 陈奇想了想，道：“那就报吧，《美丽人生》《妈妈再爱我一次》《太极2》都报。” 这三部片，都是东厂自己出品，挂着北影厂的名，与银都无关。像《人鬼情未了》《开心鬼》那些，属于与银都的合拍片。 陈奇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凑到龚雪旁边，附耳低声道：“晚上过来啊！” 啧！ 龚雪瞪了他一眼，那孙子早跑了。 汪洋张了张嘴想说两句，想想又算了，这俩人的关系众人皆知，丁桥甚至朱牧之肯定会找时间谈话的。 …… 陈奇从主楼下来，跑到大门口西侧那块地，去看盖楼。 他去这楼关注特少，没见过几次，都是李明富在盯着。冬天停工，眼下开春重新动工，叮叮咣咣吵死人，但一堆厂里的老头老太太眼巴巴站在外面看，丝毫不觉得吵，好像多看一眼就能分到房一样。 国家对分房有硬性标准： 一般职工是45—50平方米，县处级干部是60—70平方米，厅局级或者高级知识分子是80—90平方米，没公摊啊！ 陈奇要盖六栋楼，与北影厂各分三栋。 一期工程是盖两栋，各分一栋，每栋有三个单元、七层、每层三户，标准就是50平，另有几套70平的干部房——阳台不算面积。 即，一栋楼有63户！ 东厂在大陆的职工一共才20多个，北影厂可是一千多人！ “到时候不得打出狗脑子来？” “这年头的房子确实大，后世50平，使用面积能有40就不错了。” 陈奇上辈子，从小住的就是父母单位家属楼，80多平外带俩大阳台，贼宽敞……后来自己买房了，嗯，懂的都懂。 他跑到工地里，没看楼，而是看了看楼旁边的一溜平房。 这平房盖的结实，空间也莫名的大，后面还要加暖气。大家都以为这是仓库，确实有一部分是仓库，另一部分则是东厂未来一段时间的办公室。 他知道，汪洋明年就会退了。 他也知道，明年又有一场还算比较大的改革。 “唉，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个反派啊！” “灭霸那种！” ……………… 傍晚。 3月的京城春暖花开，乐春坊6号随着众人的精心打理，增添了不少生活趣味，一丛迎春花便从后院的墙里探出头，黄色的小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龚雪无心欣赏。 她慌慌张张的骑着车子过来，不时回头向后面瞧，仿佛在阴暗的角落里藏着很可怕的东西。 平时看新闻，知道现在治安很乱，没想到自己能撞上，所幸前面就是6号院门口，还有灯光。她加快速度，以往都走角门，今天破天荒的到了大门。 还没进去就喊：“小计？小计！” “雪姐？” “怎么了？” 计春华不愧是大档头，率先跑出来，戴涵涵紧随其后。 “有人在后面追我！” “什么？！！” 计春华无毛的眉毛一挑，蹭的就蹿出去了。戴涵涵怒目圆睁，将龚雪护至身前：“姐姐别怕，进来就没事了！” 俩人进了前院，别人也惊动纷纷来看，戴涵涵最机灵，先跑去拍后院的门。 “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我骑着骑着就感觉有人在后面吊着，也骑着自行车，还好离这儿不远，不然我都不知道往哪儿躲……” “妈呀！别是抢劫犯吧？” “什么抢劫犯？” “你没看报纸啊，最近什刹海附近经常有人抢劫，劫财又劫色。” “伤了没有？伤着了没有？” 此时，陈奇大踏步的急匆匆的赶过来，一瞧龚雪没事，松了口气，又等计春华回来，计春华道：“没找着那人，跑的倒快！” “大家都小心点，晚上别出门，出去就让小计陪着。” “散了吧，散了吧！” 他轰走众人，拉着龚雪进后院，龚雪这才反应过来，脸不由一红，久违的感到害羞——这是当着大家的面，她第一次进后院。 刚进来，陈奇就心疼：“我的错，现在治安不好还让你晚上过来。” “哎呀，我不是没事嘛？” “出事就迟了，现在多乱啊。” 陈奇有些懊恼，疏忽了，今年可是严打的！ 龚雪过了害怕的劲，情绪已经平稳，把菜肉什么的从车筐里拿出来，素手做羹汤。 第460章 升无可升，如何嘉奖 3月1号回来，连续四五天都在奔忙开会、受表彰，龚雪还是第一次来乐春坊。 俩人吃了饭，眨眼到了9点多钟。 龚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在外屋烧水，熟练的把蜂窝煤压紧，放上大水壶。她白天也忙，没时间洗澡，备好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准备一会换洗。 这种事啊，其实女人也想的。 甚至食髓知味。 “戆戆？” “你干什么呢？” 龚雪回了主卧室，见陈奇摆弄着一部照相机，对着书柜里的金熊奖拍照，这尊可是真的。 “这个奖杯不是应该放在你们公司么，你怎么拿回家了？中饱私囊呀？” “我暂时保管一下，产权属于群众嘛！” “来咱俩照个相！” 陈奇拉她过来，按在沙发上，然后坐在旁边，试了几种姿势，又跑过去给相机设置延时，再跑回来，一手搂住姐姐的小细腰，道：“比耶啊！” “倒数五个数！” 龚雪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耶，露出好看的笑容，等着相机自动拍照，结果就在最后一秒，陈奇忽然凑过去，嘴巴狠狠亲在她的脸上。 “呀！” “咔嚓！” 她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停留在了胶片之中，不满道：“你就算搞突然袭击，也让我穿件好看点的衣裳呀，多丑！” “这才自然啊，我们俩拍照还打扮打扮？” 陈奇很满意，笑道：“说起来咱俩的照片还真少，一共没几张。这张效果肯定不错，回来尽当工具人了，我们才应该留个纪念，等我们老了也有份回忆。” “你说什么？” 龚雪眨了眨眼。 “我说尽当工具人了！” “不对，后面！” “留个纪念！” “哎呀，再后面！” “效果肯定不错！” “我咬你哦……” 龚雪真的扑过来：“你一天天的就会逗我，没个正经话。” “啊！” “你还真咬！” 卿卿我我了一番，陈奇摸着她的脸，忽道：“姐姐，我给你找个保镖吧？” “你怎么还想这件事呢？我平时待在北影厂，大家怎么看我呀，我就是个演员，我自己小心点就行了。” “不是这个性质。我不仅得保障你的安全，也得保障大家的安全。” “那你怎么搞，申请保镖？你级别够么？”龚雪不解。 “不够！但我不一样。” 陈奇搂过她，笑道：“我们这次立了很大的功劳，回来看似忙忙叨叨，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因为领导们也不知道怎么奖。 那我主动要点不过分吧？” ………… “老丁！” 文化部，朱牧之端着大搪瓷缸子进来，道：“具体意见出来了，部里决定成立三个体制改革小组，分别对应电影系统、艺术团体、出版系统，电影系统的小组就由你负责吧！” “好！”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么？” “先让各单位成立内部的体改小组吧，我分批分阶段的找他们座谈，听听他们意见。其实无非就那点事情，矛盾清清楚楚，我们文艺界一直不敢大刀阔斧的动。”丁桥道。 “这次中央发话，必须要动，起码先动一头！”朱牧之道。 整个电影产业： 制片厂，负责生产，一直想扩大经营权； 中影，负责统一发行，不想让出权力； 各省电影公司，负责地方发行和放映，更不想让出权力。 所有的矛盾冲突都围绕这三股势力，1980年汪洋带头闹了一次，逼得中央勒令改革，但根本不敢伤筋动骨，只蜻蜓点水的改了一下中影的收购价。 前文提过，以前最高收购价70万，现在最高108万。 而体制改革是国家既定的发展方针，必须要改，各行各业都在试点，文艺界属于落后分子。 上面提到的三个小组，对应的是：拥有50万从业者的电影系统，30多万人的艺术团体——歌舞团、话剧团、京剧团这些，以及30万人的出版系统。 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万人！ 正儿八经的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怎么好轻易改革？ 而朱牧之的意思是，这次必须动点真格的，至少先把其中一股势力的制度改了。 “小陈做的那么成功，那些制片厂肯定以此为借口，都想要自主经营权。我不是对他们有偏见，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绝大部分是真不行。 制片厂机构臃肿，人员冗余，吃大锅饭某种意义上是对他们的保护，可惜很多人不明白。”丁桥道。 “你也别这么讲，大家都吃大锅饭，不能强求他们马上转变思想，像小陈这样的才是罕见……” 朱牧之喝着茶水，忽道：“老丁啊，你说小陈这次立下汗马功劳，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这小子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不会！” 丁桥心里一跳，马上护短：“他看着偏西方化，实际有一颗红心，他一定很乐意接受那些头衔，全国先进工作者，多光荣啊！” “你比我了解他，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没问题。” 朱牧之滋溜滋溜继续喝茶。 丁桥则神色微妙。 陈奇这次不仅仅是拿了金熊奖，更重要的是开启了一条中外民间、半官方的交流渠道，只要有集中营这段历史，中国就能打着这个名义，与各国的相关人士建立联系，广交朋友。 而他回来后，确实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嘉奖。 他不犯嘀咕，领导也要犯嘀咕。 这便是目前陈奇最大的问题，屡立奇功，却升无可升。 “时间差不多了，开会去吧！” 朱牧之看了看手表，说了一声，率先出了去。丁桥拿了个笔记本，也跟了出去。 ………… 中影之前的领导被弄下去了。 现任总经理叫孙建民。 他规规矩矩的坐在会议室里，桌上摊开本子，放着钢笔，看着陈奇进来、坐下、开始发言，随同大家一起鼓掌，气氛组配合的十分到位。 在外人眼里，中影改过自新也好，不计前嫌也罢，总之是个好态度。 这便是斗争经验。 中影好歹是个垄断性质的厅级单位，被陈奇那么怼过，梁子是解不开的。 但他们学乖了，表面客气，私下暗爽，你想啊：无论《太极1》《太极2》，还是《妈妈再爱我一次》，中影和地方公司都赚的盆满钵满。 陈奇再牛，也不过是为他们赚钱的工具人。 孙建民今天另有目的，即《美丽人生》的国内发行。 第461章 他要更大的特权 “关键是寻找人性中共通的地方，比如父母对孩子的爱，哪个国家的观众都看得懂……” 会议室里，陈奇做着第不知多少次的报告，车轱辘话来回讲。 “我的感想就这些，谢谢大家！” “哗哗哗！” 终于，陈奇的发言结束了，丁桥主持会议，一个个说感想。 孙建民耐心的听着。 媒体高调宣传，民间很关注，他想趁着金熊奖的东风，把《美丽人生》发行放映，肯定能赚一笔。每每念及此处，他都会瞄一眼陈奇。 “任你在外风光，回来还得我们说的算！” “哗哗哗！” “下面该谁了，哦，建民同志，你谈谈吧？” “好！” 很快轮到了孙建民，他先来了一段套话：“《美丽人生》为国争光，注定是中国电影的里程碑，老实说我也为之骄傲……” “……” 大家纷纷诧异，中影立场这么丝滑嘛？当初可是闹翻了天，都把陈奇送进去关了好几天呢。 “《美丽人生》本质上还是部艺术片，艺术片在国内的成绩一向不好……” 而孙建民忽地话音一转，道：“正因为该片意义如此重大，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让其与观众见面，我们也希望该片能打破常规，创造艺术片的发行纪录。” “是这个道理！” “观众都盼着呢！” 在场的还有电影公司的代表，立即双手赞成。 丁桥听了，问：“你们第一季度的看片会办了么？” “没有没有，我们一直在等这部片的消息，我们相信陈奇同志能够载誉归来，果不其然，不负众望！” 孙建民笑呵呵的，不要钱似的夸。 这说的没什么问题，大家也觉得没问题，陈奇乜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开口：“我不赞同，《美丽人生》暂时不宜在国内上映！” 嗯？？？ 众人顿时一愣，孙建民更是没想到，问：“陈奇同志，你说不赞同？” “对！” “可是……” 丁桥压了压手，道：“小陈，你说说你的想法？” “这个题材非常独特，与以往的抗战片截然不同，里面的意识形态也偏于西方……换句话说，这部片需要一定的观影门槛，我不认为大众都能接受。 如果在制片厂、学校内部观摩，我觉得可以。如果全国放映，我们或许得不到想要的口碑和成绩，之前所有媒体的称赞会像个笑话，上上下下都会很尴尬。 可以先在香港放映，看看观众的反响。” “陈奇同志，我们要趁热打铁啊！” 孙建民急了，道：“这么好的片子你不能压着，观众是多么期盼啊！” “什么叫压着？东方公司拍的本来就是外销片，在国内上不上，要看具体情况……丁部长，当初是这么给我们规定的吧？” “呃……” 丁桥一时卡壳，好像是这么规定的，但此刻肯定不能说出来，那就拉偏架了。 陈奇也没逼他，继续道：“总之，我认为《美丽人生》要先在香港上映，还有《太极3》。” “绝对不行！” 一听《太极3》，孙建民更毛了。《美丽人生》是艺术片，《太极》可是大大大ip，一、二部共卖了900多个拷贝，冠绝全国。 “中影提价收购之后，三年我们亏了6千多万，我们是在为全国电影事业做贡献，陈奇同志你不能因为我们之前有矛盾，就针对中影！” 孙建民不装了。 “我在政策允许的范围行事，怎么叫针对你们？” 一场好好的座谈会，因为中影的参与，忽然吵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随着二人来回跳动，哎呦，这比开会有意思多了，两家又干起来了！ “好了！” 一直没吭声的朱牧之拍了下桌子，不快道：“一个中影总经理，一个东方公司负责人，当众吐唾沫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写检讨！” 见二人安静，又道：“今天是座谈会，不是讨论发行的会议，你们不要跑题，这件事我们后续再研究。” 他看了眼丁桥，丁桥道：“还有没有发言的？” “……” 这么一打岔，大家都懒得发言了，糊弄糊弄开完了会。 陆陆续续的离场，陈奇也走了。 孙建民气哼哼的，同时非常担忧，国内全年也出不了几部卖座的片子，80%都是亏本的，而陈奇的片子没有低于300个拷贝的。 一部片的发行费，毛利能赚几千万。 之前陈奇没有表态，国内该发行就发行，为什么今天突然强硬起来了？ ………… 另一边。 朱牧之与丁桥回到了办公室，把门一关，朱牧之便道：“那小子滑头的很！你还说他一颗红心，你看看，这就跟我们要嘉奖来了！” “这并不冲突，他又不是给自己要，肯定给公司要！” “东方公司在香港自由经营，这已经是多大的特权了，老丁你不会不知道吧？看那小子的德行，是想在国内也来一下子，我们要是准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制片厂、中影、电影公司还不得一拥而上？我们还怎么改革？” “……” 丁桥思索了一会，道：“小陈是个有分寸的，不会无法无天。我瞧他的意思，是想跟中影争一争发行？我找他谈一谈吧，正好我也想找他聊聊改革的事。” 他知道，朱牧之并非舍不得给嘉奖。 而是这个时间点敏感，文化部要做体改调研，如果再多给东厂特权，那其他人怎么想？都照着东厂改革？ 那就一团糟了。 ………… 第二天，丁桥把陈奇又叫了过来。 说了中央酝酿改革的事情。 “按照工作程序，今天是体改调研，我找你谈话。你不必有顾忌，怎么想就怎么说，你觉得电影行业应该如何改革？” “这事简单啊！” 陈奇一拍大腿，果然没顾忌：“首先，制片厂全部变成企业，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依法纳税，缺钱了自己想办法，从银行贷款也行，反正国家不拨款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关门。 其次，中影取消统购统销，取消垄断发行地位！ 再次，地方电影公司全部关门，把发行权还给制片单位！ 还有，允许民营公司拍电影，允许自主发行！ 最后，组建全国性的大院线，打破地方放映壁垒！” 丁桥汗都下来了。 “你等等！等等！你在开玩笑，还是说心里话？” “我在跟您说心里话，我认为的电影行业就是这个样子。当然现在肯定实现不了，我也不怕泼您冷水，这次改革充其量也就动一点点。” “我们又何尝不知道？” 丁桥叹了口气，道：“从古至今，改革必是荆棘遍布，我们完成现阶段的任务就好了。算了，我多余问你，你也太激进了。” 可不激进嘛？ 国内电影行业，其实从80年就在改，一直改到两千年初，整整20年才完成了全部更新，这才哪儿到哪儿？ 陈奇掌控不了这么大的体量，但个别的还能试试。 他问：“这次改革，包括美术片么？” （还有一章……） 第462章 此计伤天和 “自然包括，国内没什么美术片生产单位，就一家上美影。” “那您觉得美术片重要么？” “嗯？” 丁桥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听听您对美术片的看法？” “这个……” 丁桥沉吟片刻，道：“我对美术片了解不多，一个国家想要发展丰富且精彩的文艺事业，美术片必不可少，但地位肯定比不上电影，它的受众也趋于低龄化，算是一种对文艺作品的补充吧。” 他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人。 这都不能说长期以来，而是说从中国有美术片，直到后世，基本就没重视过：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这种思想一直延续到今天。 也就是现在强调文化输出，才将将重视起动画、游戏产业。 “现在全国每年美术片生产总量大概是多少？”陈奇问。 “450分钟吧！这是计划指标，超出的部分中影不收购。” “那这次改革，会不会再缩减点？” “你有屁快放，别遮遮掩掩的！”丁桥不耐烦。 “嘿嘿，我的意思是，如果要缩减，那不如狠狠的来一下。比如每年美术片生产总量250分钟，那上美影只会制作250分钟的作品……” “不成不成，我们缩减总量也要考虑上美影的实际情况。他们只生产250分钟，其余人干嘛去？整个厂子的效益怎么办？工资怎么发？” 诶？ 丁桥一顿，目光不善的把这小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道：“你好好的电影不做，怎么又盯上美术片了？” “哎呦喂，美术片能赚外汇啊！” 陈奇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日本、美国的动画产业非常非常发达，但他们人工高、人手不足，需要大量的外包人员。 上美影是能接住这些活的，可惜都耗在计划指标里了，腾不出人手。 反正您又不重视，如果削减他们的指标，就能空出大量的人员，我帮他们去海外接订单，那挣的可都是美金啊！” “你好大的胆子！” 丁桥吓了一跳，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妄图修改政策，影响一家制片厂的生死存亡，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您这么说，我比窦娥还冤呢！” 陈奇一脸委屈，道：“我去海外接订单，拿回来送给他们，养活一批人，忙里忙外我图什么？就算我能赚点中介费，那我也得上缴国库啊，您说我有啥好处？ 日本人、美国人给动画师开的工资可高了，我们就算外包也能赚不少，我可是一心为公的。 您要是不想折腾上美影，也行，您准许我自己招画师，我自己组团队去接单子。” “……” 丁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瞪他一眼——从没见过这么心野的家伙，直接想把上美影弄死，包括前面说的那些话，那是想把整个行业都弄死！ 妈的这小子扔在古代，就是个毒士，三国贾诩那种：“此计可伤天和，不可伤文和，甚好甚好！” “此事再议！” 丁桥沉吟半天，终于开口：“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跟别人讲，我怕把你当成反革命毙了。我昨天还跟老朱说你有分寸，丢人啊！” “您教训的是，我孟浪了。” 陈奇白话完，立马就认错，态度叫一个好。 “算了，先不提改革。说说你吧！昨天你跟孙建民吵架，怎么回事？你想要发行权？” “我不想要！” “嗯？” “我想要我可以不在内地发行的权力！或者说，中影如果想发行我的片子，必须来找我！” 啧啧！ 丁桥服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们知道，你这趟有汗马功劳，那点表彰没得意思。你就直说吧，你还想怎么折腾？” “我压着《美丽人生》，中影如果来找我，我们自己谈如何发行，您默许就好。” “可以！” “左派这两年拍的片子都不错，不能在内地上映可惜了，能不能放宽一点？” “你那神神鬼鬼的没法放宽，你又不是《聊斋》《西游记》，好歹是个名著。” “电影局提意见，我们尽量配合修改，别一锤子打死就行。” “可以！” “别的就是生活方面的事了！” 陈奇忽然气愤起来，道：“前天晚上，龚雪同志来乐春坊要与我商讨工作……” “哈哈哈！” 丁桥没忍住乐了，而且越笑越大声：“继续说继续说，怎么商讨工作？” “我在跟您很严肃的对话，龚雪同志要来商讨工作，竟然被一名流氓分子跟踪，多亏计春华同志及时发现，挺身而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治安混乱，我也得保障大家安全，所以……” “所以你想配个保镖？” “我想配辆车！” “……” 丁桥无语，没一次跟上对方脑回路的，道：“你配车级别可不够啊？” “不是专车，我们公司自己花钱买，算公司用车，再聘个司机兼保镖。还有香港那边，我一直蹭傅奇叔叔的车也不好意思，也想买一辆。 这不是怕有人打小报告么？跟您报备一下。” “公司用车倒是可以，不过你这是要接送小龚？正好我跟你聊聊。” 老同志也很八卦的，丁桥忽然来了兴致，道：“你跟小龚的关系也不是秘密了，双方父母都什么意见？” “春晚上见过面，具体如何还不知道。” “那就问问，小龚多好啊，对你也好，你可别辜负人家。如果是双方自愿，家长同意，那就给组织打个报告申请一下吧。 你老往外跑，还是单身，成家了组织上也放心。 你别多想，现在这环境人人把国外当天堂，你也别小觑自己，可能真有境外分子来接触你呢。说句难听的，你要是被策反了，我们上上下下都没好。”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 陈奇毕恭毕敬的听，问道：“那如果真接触我了，糖衣炮弹美人计，我该怎么办？” “那就看你自己的信仰和造化了！主席一再强调，要警惕糖衣炮弹，很多同志不以为然，说我把糖衣吃下去，再把炮弹打回去！ 哪有那么占便宜的事？资产阶级的糖衣是白吃的？” 丁桥似乎有很多感慨，又笑道：“但你小子未必，你脑袋里想什么谁特娘也不知道。我倒希望你把敌人忽悠了，像统战香港同胞那样，多拉一些人过来。” “我努力吧，争取今年再统战几个！” 陈奇在办公室待了好久才离开。 他也算达成了目标，进一步扩大了经营权，本来嘛，金熊奖白拿的？美国人白联系的？就给几百块钱奖金，发个奖状？ 而他蹬着自行车往回走，顶着京城的料峭春风，对这点尤为满意。 能买车了！ （冇了……） 第463章 卖磁带 陈奇回去就写了份购车申请。 这年头买车要批条的，都是公对公，个人想买车得挂靠单位。1984年，国家出台政策允许个人购车，京郊的一个“养鸡状元”花了八千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的丰田小轿车，轰动一时。 陈奇不想买小轿车，公司用车还是朴素点，他想买两辆海狮面包。 这车质量好，不容易坏，空间大，虽然只有12个座，但能无限装人。香港黑帮片街头茬架，车门一开，哗啦下来二十多个面包人，就是这种车。 香港那边只要几万港币，大陆贵，基本一个座一万块钱，12个座要12万人民币。 其实按照个人意愿，他还是喜欢高级小轿车，敞篷，插一排话筒那种…… 得到了丁桥的允许，陈奇又忙碌起来，他先找到了文化部下属的中国电影资料馆，正局级单位，顾名思义就是做理论研究、保存资料、拷贝的地方。 但它还有一项功能，可以放参考片。 跟特供片、内部片一个性质。 电影相关单位的职工可以拿着介绍信来观影，电影学院的学生也可以，但学生穷，经常自己画一张假票，田壮壮、何群那帮人就干过这事。 80年代初，资料馆搞了一次英国电影展，放了40部外国片，一刀未剪的那种，当时黄牛都炒到了几十块钱，仍然一票难求。 陈奇过来，就是谈“京港两地电影佳作展”的事情。 他列了一个片单，包括《人鬼情未了》《孤儿怨》《美丽人生》《开心鬼》《投奔怒海》，以及即将做完的《太极3》，一共12部电影。 同时邀请电影局的领导前来，连审查一道看了。 国内的审核怎么说呢，比如内地的片子不能有鬼，但参考片、内部片随便放，后世网上的那些港片、外国片也是妖魔鬼怪乱飞，没人管的。 不能说这是自欺欺人，因为涉及到意识形态正统，我们的性质就注定不能有这些玩意。 初步已经谈妥了，等把拷贝送过来，就可以举办这个“京港两地电影佳作展”。 这还不算完，陈奇会把《美丽人生》《孤儿怨》《太极3》等几部片送去各个制片厂、各大院校，请大家观看，他就是压着，就是不在内地上映。 反正他不急，他有香港的市场。 中影急。 ………… 新华书店于1937年在延安创立，跟着我党一路从延安、西柏坡直到进入京城。 新中国成立后，新华书店的出版、印刷业务都分出去了，只剩下发行，即是现在的新华书店，它自己不能出版，只能引进图书、音像，然后出售。 这日，陈奇来到了总店大院。 见到了总经理，叫焦红军。 新华书店现在也归文化部管，在陈奇去柏林之前，丁桥就答应帮忙牵线搭桥。 焦红军见了他非常热情，很用力的握手：“陈奇同志，早就想见见你了，你可是我们书店子弟的骄傲啊，不知多少人以你为榜样！” “不敢当不敢当！” “你父母还好吧？” “都好，劳您惦记。” 焦红军哪能记得陈建军和于秀丽呢？但陈奇这个身份就很有加成，寒暄了半天，焦红军笑道：“你是自己人，来我这儿不用客气。听丁老说，你是想发行音乐磁带？” “正是！” 陈奇取出三盒磁带，对方接过来一瞧。 两盒是《春晚金曲（一）（二）》，一盒是李玲玉专辑，封皮照片很漂亮，李玲玉穿着民族服饰，笑容甜美，露出白白的牙齿。 上边还写着：“一曲民谣，一抹春风”“东方新秀李玲玉”等具有时代感的羞耻文案。 再看曲目，《童年》《踏浪》《年轻人的心声》…… 当即拿来录音机，播放一听：“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山上的山花儿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儿开！” 焦红军连连点头，歌词清新健康，曲调明快上口，水准都不错。他还以为李玲玉会唱什么缠绵悱恻的情歌，虽然春晚解禁了《美人吟》，但小心点还是好的，没想到完全没有。 “这是你们原创的？” “不，我从香港买的，让李玲玉翻唱，别看是翻唱，我们成本也不小。” 陈奇睁眼说胡话。 这些都是台湾民谣，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正是台湾民谣红火的时候，拿来就用，挑都不用挑。等过两年环境进一步宽松，民谣就可以变成甜歌了。 台湾唱甜歌的女歌手很多，随便举一个，韩宝仪《粉红色的回忆》：“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这种歌都很适合李玲玉，还不用给版权费。 焦红军意动，已经很想做这摊生意，因为磁带太赚钱了，像广东大名鼎鼎的太平洋影音公司，今年的纯利就干到了1200万。 后来广东电视台盖大楼没有钱，让太平洋掏了3000万——音像方面归广电系统。 “现在磁带市价都差不多，有六块五的，七块五的，还有十块的……群众们乐意掏钱，太缺少娱乐活动了。市价透明，我想我们也很好商谈，你们进价一盒五块钱怎么样？” “太贵了，四块差不多！” “我们成本真的不低，四块基本没得赚！” “可我们发行也有成本啊，再说能卖多少你能保证的了么？” “如果卖不出去，你们可以退回来！” 俩人讨价还价。 这年头磁带很贵的，真正便宜下来要等到90年代后期了，陈奇记忆很深，他那会经常买磁带，盗版的五块钱两盒。 80年代也有盗版，但不成气候。 盗版盛行，得益于个体音像店和个体摊贩的崛起，这些人提供了广大的销售渠道。现在渠道都是国营单位，盗版只能小范围的私下交易。 “干脆这样，我们也别吵了！” 争执了一番，陈奇索性道：“我让李玲玉、张明敏、刘德桦跟你们做宣传，刘德桦和张明敏可以跑几个地方。李玲玉可以全程跟，全国的省会城市、大城市，她都可以去当地的新华书店宣传，食宿交通费你们出，怎么样？” “现场宣传？” 焦红军一愣，在脑中反复衡量利弊，问：“如果卖不掉，你真的给退？” “当然！” “行，五块钱就五块钱！” “合作愉快！” 陈奇也用力的跟他握手，心情很雀跃，卖磁带才是真正的抢钱呢。 一盒的利润，他能赚两块五！ 第464章 人才济济 乐春坊的迎春花开得正好。 陈奇回了来，站在墙外面看了一会花。 两辆面包车要过阵子才能提，一辆放在北影厂那边，一辆放在这里，6号院把边挨着街道，刚好有地方停。这年头也没什么贴罚单的说法，随便停。 “陈老师，有你的公函！” 他刚进门，内务府总管戴涵涵就递来一个档案袋。 陈奇拆开一瞧，国际友人来华的时间定了，在6月份，先在京城，然后去上海、潍坊的集中营遗址，有一些活动。 随后，中国电影文化交流代表团，也会启程访美。 刘志谷、李文化、严顺开等人都有，自然也包括陈奇和龚雪。 “那就是6-7月份访美喽！” 陈奇想了想，他要报名明年的奥斯卡，奥斯卡各奖项报名的截止时间不同，一般在9-11月份，还要符合要求，比如先在美国市场放够7天。 无需大规模放映，小范围就可以。 自己接下来会去香港，谈《美丽人生》的版权，争取在代表团访美的时候就来几场点映，那样更有意义。 “李老师？” “李老师？” 陈奇喊了几声，李健群从屋里出来，问：“怎么啦？” “你收拾好没有，一会人就来了。” “我早整理好了，腾了一半的屋子给她。” 嗯？ 陈奇觉得李健群很不靠谱，扒着房间门口一瞧，两张单人床左右分开，紧贴着墙，左边是她的床，床上依旧是凌乱的画稿，物品也是随意摆放，但分毫不过界，仿佛中间隔着三八线。 “人家年纪小，你不要欺负小妹妹，好好相处。” “你应该叫她不要打扰我，我喜欢熬夜的。” “你熬夜，还让人家别打扰你？” “我可以跟她分享我的收音机，我们一起听广播。” 李健群进屋了。 约莫到中午时分，一个三轮车停在了门口，几人大包小包的帮忙搬东西。 这位新同事不是别人，正是李玲玉。陈奇把她从越剧团要了出来，刚走完手续，正式成为东厂的一份子。胡伟立也办完手续了，但他直接去香港。 现在有三个据点：北影厂的办公室、乐春坊、二龙路宿舍。 张艺谋、张俊钊、何群、何平、熊欣欣、孙健魁都在二龙路，李玲玉一个女同志不方便，索性加入乐春坊。乐春坊有四个编辑，俩俩一屋，计春华和李健群是单间。 “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 四个编辑分站左右，拍手起哄，给李玲玉搞的不好意思，连忙行礼。陈奇介绍了一圈，指着李健群道：“这位是李老师，你的室友。 在楼房盖好之前，你们就得作伴了。李老师学艺术的，脾气古怪，你多担待。” “光明正大的说人坏话，也只你一个了！” 李健群不理他，拉着李玲玉笑道：“我一点都不古怪，我只是懒一些。” 不古怪的人是不会说自己不古怪的…… 李玲玉呵呵笑，进了屋子一瞧，抽了抽嘴角，行吧，比越剧团好，越剧团八个人一间房呢。 ………… “咚咚咚！” “进来！” 收拾一番之后，李玲玉敲开了前院正房的门，进了办公室。 “坐吧！” 陈奇微笑示意，道：“你我也算缘分，当年《太极》找你唱《美人吟》，我就想到以后有共事的一天。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不用拘谨，很快就熟了。” “嗯，我知道的！” 李玲玉今年20岁，按原本轨迹她会报考东方歌舞团，成为甜歌皇后一代目。 “我跟新华书店谈好了，到时你要配合宣传……” 陈奇把事情讲了一遍，又摸出一个信封，道：“你录了一张专辑12首歌，一首歌算你50。你出去宣传，可能一走几个月，这事是新华书店负责，你不是他们的人，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不过你放心，到时我会派个人与你一起，算保护你安全吧。 还有花钱也别小气，出门在外不能让人看扁，我给你生活补贴，加一块我凑了个整，1000块！” “……” 李玲玉看着鼓鼓的信封，咽了口口水，早听说陈奇对手下人大方，没想到这么大方，这1000块钱够她两年工资的。 而且她打听过，音像社录歌，一首就10块钱，甭管是谁，李谷一也这价。 磁带卖了多少，与歌手本人无关。 陈奇一首给50，天价了！ 待李玲玉出去，他又取出一些现金，分别塞进若干信封里。他弄了《春晚金曲》，收录了20多首歌，涉及十几个人，李谷一、胡松华、德德玛都有。 事先没跟他们打招呼，但这个钱得给，同样一首50。 央视肯定也有意见，凭什么你自己发磁带啊？陈奇才不管央视，钱先挣了再说。 李玲玉的专辑不确定，但《春晚金曲》百万销量打底，一盒利润两块五……妈的！陈奇都拍桌子，这谁还拍电影啊？！ ………… “我们不听歌，我们听越剧！” “没听你唱过戏！” “哎呦，真是难为我，我唱的不好……” 晚上，一轮明月在天，前院摆了张大桌子，十来个人热热闹闹，庆祝新人入伙。李玲玉脸上通红，只得清唱了一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戴涵涵鼓动计春华伴舞，计春华还真上去了，假装自己是贾宝玉。 “好，好听！再来一个！” 龚雪拍着手，也跟着起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很开心能大大方方坐在前院。 3月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没弄什么大菜，熟食、烤地瓜、玉米、花生什么的，外加一瓶莲花白的白酒，但气氛火热，就差个篝火了。 陈奇很喜欢这种场景。 这小院你看看，有搞文学的梁晓生，搞美术的李健群，搞武术的计春华，唱歌唱戏的李玲玉……简直群英荟萃，人才济济！ 闹到了8点多钟。 散了席，又抢着去上厕所，夜壶也准备好，今晚上估计都得起夜。 后院亮着灯。 卧室里，陈奇伏案书写，龚雪把脚放进热水盆里，舒舒服服的哼唧了一声，拿着那份公函看，有点期待：“美国到底什么样呀，我还没去过美国呢。” “我也没去过，我哪知道？” “都说那边像天堂一样，工资高，福利好，人人生活富足，思想自由开放……” “停停！” 陈奇知道这是国内99.9%的人的想法，还是忍不住打断：“没有美好的地方，只有相对美好的地方，反正去了就知道了……对了，你礼拜天有空么？” “有呀！” “我带你去我爸妈那儿吃个饭？” “……” 陈奇说完，没听见回应，一扭头，龚雪弯着腰，捂住脸，哭了。 （今天冇了！ 过后补上） 第465章 恐龙外交 “呜呜呜！” “哎呀，怎么还哭了？” 陈奇赶紧过去哄，龚雪却情绪爆发，一时根本缓不下来，捂着脸抽泣：“我以为你不要我……呜呜……我一直害怕你不要我……我从来不敢跟你说一个字……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 “我都想好了，你如果真不要我，我就死了算了。” “怎么还越说越吓人了……” 陈奇一手抱住她，一手给她擦眼泪，哄了半天，龚雪渐渐平复，问：“你爸妈知道你要带我回去吃饭？” “知道啊，我告诉他们了。” “那我买点什么礼物呢？” “看着买吧，我爸妈也不挑，你漂漂亮亮就行了，把你最好看的那套衣裳穿上，到时候邻居们一瞧，嚯，全国的新华书店都知道了！” “你少逗我，礼物怎么能随便？” 又哄慰了一阵，她才破涕为笑，商量着买什么东西，打听着陈建军和于秀丽有什么喜好云云，然后泡完了脚，她倒掉水，重新打了一盆，又给陈奇洗。 陈奇擦干了，套上棉拖鞋，继续伏案工作。 龚雪钻进被窝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适才情绪激动，现在哭过了，反倒全身心的放松和雀跃。此时此刻，她很想做点羞羞的事情，但看他好像有正经事，只问：“你又写什么呢？” “我找些资料。” “什么资料？” “恐龙的……” 陈奇抱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给她看，是介绍国内外恐龙化石发掘情况的专业图书。 嗯？ 龚雪好奇，索性下了床，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跟着瞧了瞧，问：“你研究恐龙做什么？你要改行当古生物学家了？” “无知！” 陈奇哼了声，道：“中国是恐龙化石大国，在四川自贡就发现了大量的化石，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全世界的恐龙迷不计其数，尤其是美国，他们可喜欢恐龙了。 我肩负中华民族文化复兴重任，自然要找个突破口，加强国际交流！” “哦我懂了，就像集中营那样，你想再拉一些国际友人？” “恐龙是个大ip，能做成产业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龚雪委屈，陪着看了一会，实在是云里雾里，搂住他脖子：“戆戆，睡觉吧？” “我不困，你先睡吧。” “……” 龚雪没吭声，陈奇继续翻查资料，却忽地一激灵，只觉一条柔软滑嫩的小舌头在舔自己的耳朵，还有牙齿在轻轻的咬，温热的呼吸直往里钻。 咝！ 他放下书本：“你都在哪儿学的？” “都是你教的嘛！” “哎呀！” “好了好了，睡觉！” 陈奇只得抱住她，往上一起身，站了起来，眨眼便滚到了床上。 78分钟后！ 二人洗干净，龚雪紧紧搂着他，已经睡了过去。 陈奇一颗红心，重任在身，却是时刻念及工作。 这趟去美国不能白去，逛逛看看就完了。他准备写份报告，建议领导让访问团多去几家美国的文化单位，比如好莱坞，比如电视台，比如博物馆啥的。 美国人确实非常喜欢恐龙，早在本世纪初，在老美的西部地区就发掘了很多恐龙化石，这成为了美国人引以为傲的一种文化符号。 很多企业家会以拥有化石为荣，比如钢铁大王卡内基，买了一具全长近30米的恐龙化石骨架。 因为美国历史太短，这帮富豪觉得恐龙是一种“强盛、稳固、历史悠久”的象征，当时最迷恋的是一家叫辛克莱石油的公司，他们的宣传口号就是：“好的石油需要时间沉淀，而我们的石油从恐龙时代就开始酝酿……” 上行下效，恐龙与民众的关系迅速拉近，也融入了美国的流行文化之中。 这玩意日本人也喜欢，韩国人也喜欢，好像没有不喜欢的国家。它不仅仅是文化，更是代表这个国家历史悠久的象征。 而中国是恐龙大国。 限于资金和条件不足，我们在80年代的发掘工作比较缓慢，而中国的恐龙化石，一直以来都被各种手段，偷运出境贩卖。 陈奇要搞文化产业，恐龙是个很好的ip，还能衍生出、电影、电视剧、动画片、玩具一系列产品…… “熊猫外交已经开始了，再多个恐龙外交也不错嘛！” “侏罗纪公园里的中国恐龙！” “唉，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他想着想着，也有些困了，翻了个身搂住龚雪，龚雪的小脸埋在他肩膀上，在睡梦中轻轻哼唧了一声，仿佛一针安慰剂注射进了他体内，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 “恐龙外交？？？” 两天后，丁桥和朱牧之看着报告面面相觑，又一同转向陈奇：“你又搞什么妖蛾子？” “这是正儿八经的文化交流，怎么叫妖蛾子呢？” “所谓恐龙外交，不是说向外国赠送恐龙化石，而是互设展览，互相邀请科学家考察，组建联合考察团队，修建博物馆，当然这些我不懂。 我懂的领域，比如可以生产电影、电视剧、动画片等等……这么说吧，想促进国际交流，得有一个好项目，不然人家为啥交流啊？ 我查了很多资料，国内恐龙化石发掘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足以担此重任。我建议此行出访，可以随同一位恐龙专家，到美国的相关单位介绍我们的情况。 此外，我建议带几部我们的优秀电影、美术片，赠送给美国佬，啊呸，赠送给美国友人。如果能引起他们的兴趣，那后续就可以展开合作了。” “你这个想法……” 两位领导实在不知如何评价，丁桥道：“需要开会研究一下，你等消息吧。” “好的！” 说完正事，丁桥话音一转，笑道：“小陈啊，你的个人问题大家都很关心，我上次跟你谈过了，进展怎么样？” “呃，明天回我爸妈家吃饭。” 陈奇暗自翻白眼，老同志这么八卦么？ “那就好，争取在去美国之前定下来，美国么，总归不太一样……” “我懂的，谢谢您关心！” 他之前去柏林，去戛纳，还算好，但美国真的不一样，这年头可是“说叛逃就叛逃”。 去年，中国有个网球运动员，在美国参赛时突然失踪，其实就是叛逃了。美国宣布给予政治庇护，中国这边强烈抗议，停止了当年度的一切体育交流活动和比赛。 文化活动也暂停，但比体育强，很快就解禁了。 这也是前文所讲，所谓中日蜜月、中美蜜月都不是单一的，而是相对的。 而这个网球运动员，90年代移居台湾，那更受台湾欢迎了，然后在2000年后又回大陆了，当了解说，还办了画展，活的很好。 第466章 小陈的对象 次日，礼拜天。 不到中午，勤劳的陈建军和于秀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俩人一大早爬起来，去买了鲜菜、肉和两条活鱼，还有瓜子点心之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过一次年呢。 屋外违建的小厨房里，于秀丽备着菜，喊：“主食吃什么啊？小龚吃得惯饺子么？” “人家在京城生活好多年了，有啥吃不惯……饭和饺子都做吧！” “哦，那也行！” 在北方的一些地区，如果去大饭店吃，说明关系一般。 如果小馆子撸串，说明关系挺近。 如果请到家里来，亲手包饺子，另外再做一桌子菜，那是最高礼节。 于秀丽忙活着，一会陈建军也过来了，开始和面，于秀丽叹道：“你说这事就算定了？小龚确实不错，但年纪属实大了点。” “我倒觉得挺好。” “怎么个好法？” “你看儿子这般事业，就像不是我俩亲生的似的，平时你能跟他说说话么？不能吧，咱们都不知道说啥，说啥他能听么？ 真要找个小丫头片子，能管住他？能做好他的后勤工作？ 小龚一看就贤惠，性子好，能把控住后勤工作，说话他也能听听。” “诶，你这个想法对。” 于秀丽洗着菜，道：“我最怕的就是儿子生活不愉快，文艺界多乱啊，离婚都有的是。真要找个不贤惠的，天天吵架，我都受不了，小龚一瞧就性子软，吵架都吵不起来。” “你这话说的，好像人家性子软就该任你拿捏似的？” “放屁！我当然首先考虑我儿子了，只要她对小奇好，我自然也对她好。” “买这么多菜啊？今儿有客人？” 正说着，一个邻居大妈扒着门探头，于秀丽笑道：“是啊，小奇对象来！” “哟！终于有对象了，你看看这大院里，除了老黄家那闺女，哪个孩子没结婚？我知道你们家小奇有出息，眼光高，但岁数到了就得结嘛！ 我给你们介绍好几个，你俩看都不看，哎，这姑娘是哪儿的啊？是本地人么？” “外地人，条件普普通通，一般吧！” “哟，你们家孩子可真逗，挑半天挑个条件一般的。那姑娘在什么单位，工资多少啊？有职称么？该不会为了调进京城才跟你们家小子结婚的吧？” “放你娘个屁！你们家孩子才找那样的呢，一边待着去吧！” 于秀丽气呼呼的把人轰走了，但作为大栅栏信息传播中心主任，大妈以比5g网还快的速度，飞速分享了这一重大喜讯。 “哎哎，听说了么？小陈对象要上门了！” “哪个小陈？” “就成天嘚瑟的老陈家啊，说自己儿子又这个又那个，还在西德薅了个熊奖！你听听，熊奖，这玩意能上档次？别跟人说啊，我就告诉你一个了！” “哎哎，小陈对象今天来，听说条件一般，外地人！” “可不咋的，我听说还有点残疾！” “嗯呐，是个跛脚儿！” 由于孩子太过出息，陈建军和于秀丽一向被羡慕嫉妒恨，平时就没少被嘀咕，这次更找着由头了，大家兴致勃勃，兴高采烈，期待万分。 ………… 临近中午。 大栅栏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些老店经过几年调整，大多恢复了之前的名号。复顺斋的一处窗口，服务员打着呵欠，忽听有人道：“同志，来二斤酱牛肉！” “中午休息了，下午再来！” “少废话，快点！” 卧槽！ 服务员精神了，这年头还有敢跟国营饭店叫板的，不得无故殴打顾客懂不懂？ “你丫……” 他刚骂了个开头，忽地满脸堆笑：“哎呦，奇哥！怎么是你啊，你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哎呦呦！你是龚雪？？？” 他又瞧见旁边的人，眼睛都冒光：“我滴娘啊，真是龚雪同志，您怎么，怎么……啊！” 服务员戏可多了，捂住嘴指着二人：“你们，你们？” “你特么快点切吧！” 陈奇见逐渐有人围过来，赶紧催促。 “好好好！” 服务员拿过一块牛肉，麻利的给切了二斤，用油纸包好，一根绳捆上，也就是陈奇跟这条街的人熟，别人可没这待遇。 而此时，热心的群众们已经发现他们了。 “龚雪同志？您是龚雪同志么？” “天啊，真是您啊！” “快来快来，龚雪在这儿呢！” “我老早就想见您一面了，可惜没机会，您得深入群众一线啊，哎呦喂，您那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看了五遍，五遍！您拿奖那个片什么时候上映啊，我们都盼着呢！” “您买酱牛肉啊？别介别介，您别掏钱，我付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办私事，请大家不要围观……” 龚雪还是很有经验的，大声维持秩序，怎奈后面涌来的人越来越多，陈奇见状不妙，拉起她的手撒腿就跑：“麻溜走吧，还解释什么！” “艹！孙贼！” “你丫给我放开！” 好几个男同志眼睛都绿了，义愤填膺：“龚雪同志，他是不是耍流氓？他是不是耍流氓？” “揍他！揍他！” “快跑快跑！” 龚雪一手拎着酱牛肉，一手拎着别的礼物，气喘吁吁的大步跑：“要西夸来！上你们家吃饭这么刺激么？我都说别在大栅栏买了。” “他们家酱牛肉好吃，入口即化啊！” 好在距离近，陈奇进了门框胡同，瞧见几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立马喊道：“张叔！李叔！帮我阻止一下热情的群众们！” “啥？” “哎哎？你们干什么的？” 二人进了院子，瞧那大门咣啷关上，外面一阵乱哄哄，跟着恢复平静，才松了口气。 “小陈，这位，这位……” “哦，这是我对象……这是张叔、李叔，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张叔叔好！李叔叔好！” “我们先回家了啊，改天看你们去！” 陈奇拉着龚雪走了，剩下俩人对视了半分钟，齐齐骂道：“谁特娘说条件一般来着？” “还跛脚！” “上哪儿说理去，什么好事都让老陈家占去了？！” 不提二人捶胸顿足。 龚雪穿了一件半长款的风衣，里面是白色的高领衫，下身西裤，配着一双浅棕色的矮跟小皮鞋，跟着陈奇往院里走，一路上微笑招呼。 王阿姨，赵阿姨，宋叔叔的……一个个都目瞪狗呆。 小陈对象是龚雪？ 大家之前倒也听过一些传闻，但毕竟没亲眼见到，此刻见了正主儿，只剩一声感叹能表以心境：卧槽！ 随即又开始半真半假的酸，不以为意：“原来是真的啊！小陈眼光也就那样，挑来挑去挑个比自己大的，一般一般！” 第467章 家宴 “叔叔阿姨好！” “诶，好好……干嘛还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 于秀丽老早就在屋外等着，邻居们的焦躁让她非常满意，之前说闲话的那个大妈早滚得远远的。她接过东西，拉着龚雪进屋，笑道：“你第一次过来吧？” “之前来过一次，跟张金玲她们，帮小陈搬东西。” “哦，说起来我们还见过一次，书市对不对？” “是呢！” “我就说吧，当时见你就觉得投缘。” 于秀丽跟陈建军吐槽，说龚雪如何如何，此刻可没表现出半点，亲热至极。 屋里的菜差不多都摆上了，四个人，满满一桌子，有鱼有肉，于秀丽笑道：“你们坐着，还剩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我帮您吧！” “没事没事，你坐着！” “没关系的，您尝尝我的手艺。” 龚雪抢着干活，麻利的开始炒菜，又习惯性的找糖罐，猛地反应起来暗自心跳，不多时一道菜出炉。于秀丽看她的操作，就知道经常下厨，手艺或许还不错。 终于四人坐定，陈建军也没喝酒，都是茶水，他作为大家长先来了两句。 跟着开吃。 龚雪只夹面前的菜，一小口放嘴里，都看不出咀嚼的动作。于秀丽也不禁感叹，果然是南方姑娘，像老黄家那闺女，一顿能造一个肘子。 “小龚，还合口味么？” “嗯，阿姨手艺真好！” “跟你妈妈比怎么样？” “我妈妈做上海菜很好，那边喜欢吃甜一点的，您做北方菜也好，我在北方待久了，甜的也喜欢，咸的也喜欢。” “那就好，我真怕你吃不惯呢！” 陈建军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干嘛呢你？于秀丽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不多问问怎么了解对方？我们才见过几次？ 但她懂的分寸，对人家的父母就不吝夸赞：“前阵子你们出国，我特意让你父母多留了一天，我们好好唠了唠。你父母都是文化人啊，有学问，通情达理，比我们强多了。 我俩虽然在新华书店，但可不算知识分子，你们才是书香门第呢，你看你这气质，小奇才中学毕业。” “您别这么说，我也中学毕业。” “听说你当年去江西插队来着？” “嗯！” “那边条件很辛苦吧？” 龚雪看了陈奇一眼，陈奇笑笑，她便如实说，当年插队种地，因为会跳舞当了大队的文艺组组长，又伤了脚，差点残疾，数次想回城都没回去。 后来又进部队做文艺兵，跟着拉练，一天走几十公里，两只脚全是水泡也不敢叫唤…… “唉，也是苦命的孩子！” 于秀丽听着听着叹了口气，她从对方父母口中知晓了龚雪的经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陈建军则关注实际问题，道：“小奇，你们领导怎么说？” “他们都知道，一个个都在催。” “领导还催这个？” “老同志也年轻过嘛！” “既然这样，我们五一期间去趟上海吧，具体商量商量。” “我马上就去香港了，我从香港过去吧！” “……” 龚雪低着头，脸蛋红的吓死人，听他们讲这番事情。于秀丽继续观察，心道果然性子软，应该能做好儿子的后勤保障工作。 她考虑问题，当然先从陈奇的角度出发，挺希望有个懂事的能持家的女人，照顾好自己儿子。 年龄确实大了点，但哪有百分百完美的呢？而且她觉得文艺界乱，找个年轻姑娘指不定就出什么幺蛾子，大点的倒能死心塌地。 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出发点，她与对方父母谈时，对方只觉得有些高攀，那于秀丽自然而然的会强势一些。 正聊着呢，外面忽然咣啷咣啷响，跟着砰的一声，仿佛自行车砸地上了。 然后门被撞开，久违的黄占英同志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好你个陈奇，你背叛了我们的革命友谊！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通知我？” “占英同志，我是怕耽误你伟大的革命事业，为人民服务更重要！” 陈奇笑着介绍：“这位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前门大碗茶推广人，我的前任直属领导，现任京华商场总经理！” 没错，黄占英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在箭楼东侧的街上开了一家京华商场。 “龚雪同志，你说你看上他什么了呢？” 黄占英不知生疏为何物，握住人家的手就巴拉巴拉：“他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今天我给他面子，以后有时间咱们慢慢说，他要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揍他还是没问题的！” “小陈不会欺负我的！” 龚雪抿嘴乐。 “陷入爱河的女人啊，处对象结婚有什么好，我就不找！” “占英啊，你别搁这添乱了，吃俩饺子就走吧！” 于秀丽端了一盘饺子给她，黄占英一眨眼半盘就下去了，拍拍肚子：“我走了啊，以后你小子有事得告诉我，哪怕你越飞越高，也不能忘了革命初心。” “行行，我记着了！” “你得向毛主席保证！” “我向毛主席保证！” 黄占英走了，龚雪没见过这种画风的人，只觉有趣，而她一来，把气氛活跃了不少，龚雪慢慢也说笑了几句。 总体而言，陈建军没啥意见，于秀丽也算满意，能里能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 二人又跟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的溜出来，于秀丽给了一条纱巾，龚雪把脸遮上，才算回到了乐春坊。 “呼！” “紧张死我了！” 龚雪进屋就连连喝水，吐出一口气：“我连水都没敢喝。” “那你吃饱了么？”陈奇笑道。 “吃饱了，我饭量才多大？你爸妈都是很好的人，你爸爸话不多，但我能看出他很顾及别人的感受，你妈妈很热心，菜做的也好吃。” “太假了吧，我妈那样你没感觉？” “那怎么了？我没关系的，我也很理解，而且你妈妈真的很好，又没有过分。” 龚雪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为之一变，道：“戆戆，你几时去香港？” “再过三五天吧！” “我也想跟你去，但我知道我得留在这儿，我也知道领导催你是为什么……” 她又不傻，她都有感觉，但她不介意，笑道：“那个车几时送来呀？你要是临走前能看看车就好了，你想在香港买什么车？买平治么？” “拉倒吧，香港新华分社社长才坐平治，我怎么能平起平坐？我买个日本车或者美国车吧。” 陈奇说着一顿。 今年1983年，等到夏天的时候，分社社长就换了啊，那位姓许的领导走马上任！ 就是后来叛逃的那位。 （冇了…… 欠一章） 第468章 保卫科（今天有四章） “啾啾！” “啾啾！” 晨光初露，透过窗帘薄薄的洒进屋子，李玲玉被鸟儿叫醒，被鸟儿叫醒总好过被公鸡叫醒，说出去也有一种小布尔乔亚式的浪漫。 “小李，醒了没有？” “马上起来了！” 她听外面有人喊，连忙爬下床，生怕给大家留下好吃懒做的印象。 而她一扭头，看着仍在熟睡超然物外的李老师，忽然又很安心：这感觉就像上学迟到了，急慌慌往班里跑，但路上遇到一个同样迟到的同学，一下子就有安全感了呢。 她轻手轻脚的穿衣，出去梳洗，梳洗完毕刚好早饭搞定。 一院子的人聚集在充当食堂的会议室里，叮叮咣咣的开始吃，乐春坊自己开火，负责做饭的每月额外给补助。李玲玉喝着粥，忍不住问：“李老师每天都不吃早饭么？” “看心情，心情不好就吃！” “不是应该心情好了才吃么？” “她心情好了才睡得香啊，心情不好才睡不着啊！” 也有道理！ 李玲玉点点头，继续吃饭，初步计划在4月份，第一批磁带在京津冀地区发售，新华书店先订了10万盒，她要跟着跑几个城市。 除京城外，另有天津、石家庄、保定、邯郸等。 唐山不在计划中，听说那边有个菜刀队。 其实她是有点担心的，现在治安乱，陈奇说保障自己安全，也不知怎么保障。李玲玉瞄了眼计春华，莫非让小计去？可好汉架不住人多呀！ 杂志社几人也在聊，一个编辑问：“大梁哥，陈老师为啥突然让我们做恐龙科普啊？” “是啊是啊，还要写小故事！” “郑渊杰昨天还跟我抱怨，陈老师让他写个恐龙题材的长篇，正发愁呢！” “他愁个屁！命题作业，千字给他五块钱，他高兴还来不及！” 梁晓生多少知晓一些内幕，道：“他过几个月要去美国，可能要搞恐龙的文化交流活动吧，让你们做就做，恐龙题材有新鲜感，大家肯定喜欢的。” 说完，众人闷头吃饭。 却有点心不在焉的，陈奇并不在其中，他出去干一件大事。 很快吃完了饭，编辑部上班，李玲玉闲着没事，伺弄院里的花花草草。此时李健群也晃晃悠悠的从房间出来，自己去厨房煮个鸡蛋，大家见怪不怪。 约莫十点半，忽听大门外响起汽车轰鸣，还有“滴滴”的喇叭声。 “回来了！” 戴涵涵丢下笔，嗖的跑出来，比她更快的是计春华，几个箭步冲出去。紧跟着，所有人兴高采烈的一涌而出。 只见胡同口处，停着两辆白色的海狮面包车，长5米多，宽有1米7左右，线条在这个年代算是优美流畅，车头大方简洁，两个大圆灯似乎闪闪发亮。 第一辆车里，开车的是小莫，陈奇坐在副驾驶。 第二辆车是空的，开车的是小杨。 陈奇先下了车，一招手，哗啦啦下来八个人，刷的站成一排整整齐齐，那大胳膊大腿，个个都有戴涵涵的腰粗。 “……” 众人不明所以，陈奇笑道：“我们公司发展迅速，人员壮大了不少，也应该逐步完善内部机构。我先宣布一下，即日起，东方公司保卫科正式成立了！鼓掌！” “哗哗哗！” “托小莫同志的福，他推荐了八位同志加入保卫科，这位叫赵岩，保卫科科长！” “同志们好！” 其中一人出列，个头不矮，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不苟言笑，或许是习惯难改，啪的一个敬礼。陈奇拍了拍他，笑道：“放松点放松点，自然交流就好！” “这八位同志除了担任安保工作，也个个会开车。赵岩会住在这里，小计跟你一个屋怎么样？” “没问题！” “好，另有一位同志随车驻守北影厂，其余六位同志安排在二龙路。听着挺分散的，暂时没办法，等楼盖起来就好了。” 陈奇一挥手，道：“把行李拿出来，门锁好，全体上车，咱们京城兜一圈！” “好嘞！！！” 大家兴致高涨，七手八脚的上了车，对里面的座椅和内饰表示惊叹，海狮面包在国内是很不错的车了，一般人见都没见过。 “滴滴！” 两辆面包按着喇叭，排着队走了，邻居们纷纷观瞧，羡慕不已。 “不愧是ufo驻京办事处，瞧这两台大轿子，外星人都能给拉跑！” ………… 这年头路况不好，少有柏油路，土路常见。 那大家也高兴，这可是公司自己的车，车窗打开，一个个探出头嘚瑟，又被京城春季的风沙糊一脸。 先到了李连结家，李连结早等着呢，拎着行李乐呵呵的跑上来也很开心。跟着去北影厂，接上龚雪，然后去二龙路，接上张艺某、熊欣欣等人，有六位战士，啊呸，六位保卫科的同志下了去，自作整顿。 剩下两位跟着，一会开车回去。 最后，奔向首都机场。 因为陈奇今天就走了，也是缘分，正赶上提车，与民同乐。 1980年，京城汽车保有量10万辆，1986年，才达到30万辆。这一路上简直空空荡荡，路人注目，都以为是什么外国旅游团，或者要出国考察的。 陈奇依旧坐副驾驶，抻了个懒腰，道：“我本以为你能过来，给我当保卫科科长呢？” “想啥呢？我可是有级别的！” 小莫高傲的乜了他一眼，道：“赵岩他们不错了，功夫硬，纪律性强，也就是你们单位特殊，不然你想要还不给呢！” “我知道他们厉害，但跟你熟嘛！” “就因为熟，我才不能过去，你这么机灵想不明白？” 陈奇笑笑，没接话，问：“哎，部队是不是要裁军了？” “你怎么知道？！”小莫吓一跳。 “我这么机灵怎么不知道？铁道兵白裁的？” 85年开始百万大裁军，其实从80年起，铁道兵就在缩编，82年正式被裁。 “这事我不能跟你多讲，反正……唉！” 小莫叹了口气，不想多言，陈奇却道：“如果真裁了，我想接收一些同志，我在香港混需要更大的安全保障。” “他们还敢动你？” “懂事的自然不敢，可世上总有不懂事的，我这么大干部万一被哪个小赤佬捅一刀，也犯不上对不对？” “到时再说！” 到了首都机场，众人都下了车。 此行的包括两名行政人员、小莫小杨、李连结、计春华、熊欣欣和孙健魁，其余人坐车兜风，顺便来送行了。 “李玲玉！” “到！” “会有四位保卫科的同志随你下地方，不用担心！” “四，四个？” 李玲玉瞪大眼，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那些人的身份，一个兵可能差点，两个兵可以攻守相助，三个兵就能摆阵型了，四个兵就敢干印度了。 “张俊钊！” “这呢这呢！” “拍好《黑炮事件》，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您尽管放心，拍不好我们剃头来见！” “老梁，你们看好家，做好恐龙的思想工作！” 他一一做着临别嘱咐，最后拉过龚雪，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抱，龚雪吓一跳，满脸通红的使劲推他，众人哦哦哦起哄，戴涵涵叫的最欢。 “我走了，回见！” 陈奇摆了摆手，领着人进了安检口。 第469章 林清霞 去年港片票房创造历史。 《最佳拍档》2600万，《人鬼情未了》2800万。 而随着今年的春节档落幕，出现了显著下滑：排名第一的《奇谋妙计五福星》斩获2300万票房，第二居然是《et外星人》，拿下惊人的1700万。 大失水准的《最佳拍档2》，凭借第一部的基础，勉强拿了1300万，远低于新艺城和金公主的预期。 左派没有参战。 “干杯！” 酒店内，《奇谋妙计五福星》剧组正在搞庆功宴，虽然票房不是太高，但好歹拿下了春节档，压过了新艺城，理应庆祝庆祝。 所有主创都在。 这一版的主演，换成了洪金保、吴耀汉、秦祥林、冯淬帆、曾智伟、林清霞，程龙和元彪客串，阵容强大无比。 林清霞很开心，她在香港混了几部片都扑街，这是第一部票房大卖的。 “阿霞，来喝一杯！” “喂喂，不要灌她酒啊！” “没关系，我可以的！” 林清霞举起杯一饮而尽，秦祥林关心道：“怎么样，不要勉强自己。” “今天开心嘛！”她笑道。 “哇，你现在真是绝世好男人，改过自新了？”程龙调笑道。 “我对阿霞本来就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要烂舌头！”秦祥林呵斥。 这帮人关系很乱的： 早在1972年，林清霞与秦汉合作《窗外》而生情，但秦汉已婚，属于小三性质。感情多年无果，林清霞远走美国疗伤，秦祥林趁虚而入，跑到美国陪伴，然后与妻子萧芳芳离婚。 没错，秦祥林当时也结婚了。 林清霞被感动，二人订婚，但在84年解除婚约，85年林清霞又与秦汉在一块，因为秦汉也离婚了……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双秦一林，旷世三角恋，还被《大话西游》调侃过。 但林清霞最后谁也没嫁，嫁了个富商退隐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林清霞与秦祥林是在订婚状态，那有程龙什么事呢？ 历史上，程龙与林清霞合作《警察故事》，程龙这个人都知道，对合作的女明星基本都要上一手，他与秦祥林是好兄弟，但当时二人已经解除婚约了，也就没啥顾忌。 不过林清霞倒没看上程龙，一心扑在秦汉那边。 “阿龙！” “邹先生！” 此时，邹文怀拿着一杯酒过来，笑道：“你们一同策划，一同写剧本，五福星都下档了，你的《a计划》还在拍，要加快点了！” “加快就没有品质了，邹先生你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反正你尽量吧！” 面对程龙，邹文怀给了最大的包容度，又与林清霞碰杯：“林小姐，我们合作愉快，希望日后还有机会。” “一定一定！” 林清霞又干了一口，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无形中被削了两部片：《新蜀山剑侠》和《我爱夜来香》，都是徐克的作品。 各自敬完酒，开始闲聊。 “今年春节档，左派又没什么动作啊？”洪金保道。 “可能像去年一样，春节档也没片子，结果年尾杀出一部《人鬼情未了》，直接梭哈。” “那部片真是不得了，我女朋友足足去看了三遍！钟楚虹现在超火的，左派也有大明星坐镇了。” “……” 林清霞听着他们对话，悄声问：“祥林，大家对左派好像不是很讨厌啊？” 秦祥林还没回答，洪金保听到了，笑道：“都在香港混，什么讨厌……” 他猛地一顿，意识到对方是台湾人，生硬的转变内容：“当然讨厌了，他们成天在报纸上阴阳怪气，又抢我们的市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啊！” “对对，我见一个揍一个！” “他们还想拉我入伙，真是笑话，就像阿霞你一样，你会与左派合作么？” “我当然不会了！”林清霞马上道。 “就是啊，你不会，我不会，大家都不会，个个赤胆忠心啊！” 几人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林清霞总觉古怪，尤其洪金保和程龙，表情很微妙。 至于她自己，拍琼瑶片红遍全台，也演了几部政宣电影，比如《碧血黄花》《中国女兵》，台湾也用“中国”“国内”这些词语，指的都是岛内。 她虽然在香港刚起步，在台湾却是数一数二的玉女明星，自然更不会与左派有牵扯了。 庆功宴结束。 她与秦祥林一道回住处，路上问：“五福星票房这么好，洪大哥会不会拍续集？” “很难讲，他要帮程龙拍《a计划》，程龙对这部片非常看重，精益求精，拍完要几个月后了。” 秦祥林解释了一句，笑道：“你想继续拍五福星？” “是啊，我想正式的来香港发展，在台湾只能拍那些烂戏。我演够了纯情少女，我都29岁了，也该有突破了，可台湾有几个会拍电影的导演？” “你片酬都有30万了，女明星第一啊，不要着急，会有很多电影找你的。” “希望是好片喽！” 林清霞耸了耸肩，沉默一会，忽地又想起刚才的场景，再度问道：“他们信不过我，那你告诉我，他们好像确实不怎么讨厌左派啊？” “在香港混饭吃，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都是为了赚钱。你以为香港人巴结台湾，真是忠党爱国啊？表面功夫而已嘛！对左派也一样，只要利益足够大，不知多少人叛变！” “我听说大陆有位陈先生很厉害？” “打的他们闻风丧胆啊，希望他不要对付我们就好了。” 话题到此，秦祥林不想聊这些了。 回了住处。 秦祥林朋友多，爱玩，回家电话就打个不停。 林清霞比较厌烦，站在阳台吹风，想着自己的前程，以及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愈发烦躁——她跟秦祥林订婚，但把婚期一拖再拖，经常吵架，因为喜欢的还是秦汉。 跟着又想到左派，她其实对左派很好奇。 她父亲是山东人，国党部队的军医。 原本有个大女儿，战略转进到台湾之前，林父不知未来如何，只得把三个月的大女儿交给留在山东农村的弟弟抚养，从此失去联络。 听闻大陆改开，林父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大女儿的消息。 林清霞也想打听打听，但又不敢接触左派人士，自己毕竟是台湾大明星，思绪纷杂，最终也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 台湾。 一所中学的操场上，官方身高172，实则175的老王正在快乐的打篮球。 “中！” 她一记漂亮的投篮，篮球空心入网，拍手笑道：“赢了赢了！” “不和你玩了，你那么高非拉着我打球！” 防守她的同学不干了。 “跟你打我才有自信心嘛，我水平那么烂……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哎呦，大不了我拿了片酬请你吃冰激凌嘛！” 提起这个，同学来劲了：“哎哎，你去拍电影是不是就变成大明星了？” “我怎么知道，那个导演是拍广告认识，让我演个女鬼啊，你看我像女鬼么？” 她往自己身上一比划，长发，清纯，细腰，大长腿！ “反正别想那么多啦，我拿到片酬才是正理，当不当明星以后再说……嗨……啊！” 她说着忽然跳起来，或许想来个空中挑篮，篮球砸在篮板上反弹回来，还好她躲得及时，不然就学樱木花道以脸接球了。 老王今年才16岁。 第470章 万事得 夜晚。 一辆银都自用的小巴车停在了宿舍楼下，陈奇一行人下了来。 李连结、计春华、熊欣欣和孙健魁都望着大楼，他们住过好几次了，但此刻难掩激动，因为陈奇这次带他们来香港是有久留的意思。 即是说，他们以后主要会在香港拍戏。 “小李，你还住你以前那间房？” “嗯，我都行！” “那你们就在一个楼层吧！” 说着，陈奇带着人往里走，没走几步，吴振宇和关礼杰又跑进来，手里拎着袋子，见状忙道：“奇哥，你刚回来？” “是啊，你俩玩去了？” “不敢不敢，今天收工早，没在片场吃晚饭，我俩出去买点吃的。” “你们在拍《上海之夜》吧？加油！” 关礼杰演一个带点反派色彩的男配，吴振宇演一个更小的男配，俩人都很满意，前者希望得到演技提升，后者有戏拍就行。 陈奇先上了电梯，回到了熟悉的九楼。 “哎，等等等等！” 他叫住想进屋的小莫和小杨，却抬手敲了敲钟楚虹的门，咚咚咚三声，钟楚虹素面朝天的打开门，惊喜道：“奇哥你回来了……哈哈哈，还有莫同志和杨同志，我们又住一起了！” “阿虹同志，讲话要严谨，会被人误会的。” “无所谓啦！哦对了，我还没正式恭喜你柏林夺金呢！” “谢谢了，我们先进去了！” “嗯嗯！” 各自进了屋，小杨挠头，问：“莫哥，他整这出给谁看呢？” “给我俩看，然后我俩汇报上去，再给上面看。人家是被指婚的青年干部，前途无量，不好瓜田李下……”小莫无情的吐槽。 “哦，我明白了！其实要我说啊，娶媳妇就得娶雪姐这样的，香港的女人太，太……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不能娶回家，适合……” 小杨猛地闭嘴，自知失言。 “嗯？” 小莫一瞪眼，严肃道：“你可不要腐化啊，我不想老换搭档！” ………… “咚咚咚！” “我去开！我去开！” 8楼，傅明宪屁颠屁颠的跑去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一下子扑过去：“哥哥，你回来啦！”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到楼上响了，嘻嘻！” 陈奇摸了摸她的头，又打量一番：“你怎么又胖了？看这大脸蛋子。” “大脸蛋子？” “我说你脸大！” “啊啊啊啊……妈！” 傅明宪满心欢喜化为悲愤，气的不理他，又扑到石慧怀里，石慧笑道：“你过年确实胖了嘛，还不让说？那你减肥好吧？” “我才不要减，减肥好累的！” 傅明宪哼哼着，初显娇生惯养的气质，但还算懂点事，知道他们要谈事情，乖乖的坐在沙发边上。 傅奇也出来了，三人见面自然要交换信息，陈奇把国内的一些事情说了说，着重讲了恐龙外交，傅奇赞道：“这个突破点选的好，老外喜欢恐龙喜欢的不得了，可以延伸出很多东西。” “我们也有很丰富的化石资源，可惜关注的不太多。”石慧道。 “没办法，穷啊，饿肚子的时候看见恐龙只会想到清蒸还是红烧……对了，我得跟叔叔阿姨报喜，组织上基本同意我与雪姐的事情，只待两家见面敲定日期。” “真的？” 石慧显得很开心，乐道：“小龚跟着你好几年没名没分，算你有点良心，不然我都饶不了你，楠生也饶不了你……我得告诉楠生去！” 她说着就去给施楠生打电话，施楠生的反应自然也很强烈，俩人巴拉巴拉就聊上了。 傅奇也很欣慰，陈奇是他看着成长的，如何从一个卖大碗茶的业余编剧，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也要成家了。 “叔叔，我还有个事想麻烦您。” “怎么还客气上了，什么事？” “我请示了领导，想在这边买几辆公司用车。” “哦？用不用我给你推荐推荐？” 傅奇来了兴趣，男人嘛，天生爱车。 “我就想简单点的，不能超过规格，香港车便宜，我暂时想要两辆面包车，两辆普通点的轿车，美国车、日本车都行……” “面包简单，轿车的话，万事得怎么样？”傅奇想了想。 “啥？” “万事得，mazda！” mazda？ 哦，马自达！ 陈奇翻白眼，对香港的译名一向很抽搐，问：“一辆多少钱？空间大么？” “空间还行，你个人用肯定够，主要便宜，2万多港币。你身份摆在这，确实不能坐太好的车，我也无非就是高达。”傅奇笑道。 “行，我就是代步用。这个名字很好听，万事得！” “哈哈，香港人凡事讲吉利。” 于是敲定，再买两辆面包车，两辆马自达第四代familia。 跟着，二人又聊了聊电影，对今年的形势都充满信心。 目前，东方公司有《开心鬼》《太极3》《美丽人生》三部片待映，银都那边有《上海之夜》《木棉袈裟》等片，另有李翰祥的《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 80年代的一条院线，每年能有2-3部重点片就挺好的。 而这七部片，除了《美丽人生》偏文艺性质，票房未知，其余六部铁定都破千万。 …… 夜已深。 陈奇回到自己房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觉浑身舒爽：“哈~还是这边好啊！” 他其实有点工作狂的性质，也是年轻，精力充沛。 略微休整，立即进入状态。 眼下，传奇影业的《表错七日情》已经上映了，势头不错。钟镇涛和叶童的表演到位，叶童虽然有露点噱头，但实际hold住的是演技。 后世公众对她的许仙印象太深，很多人忽略了她是个天赋型选手。 演技一流。 传奇影业签了叶童、夏文汐，也借着看到广告的理由，找到李丽珍把她签了，同时在筹拍第二部戏《一屋两妻》。 左派的戏还不够，比如《开心鬼》，注定得拍第二部吧？ 还有李连结，得来一部现代动作片吧？ 徐小明拍了《木棉袈裟》，原版阵容，找到了在京剧团唱武生的于容光，可能由于形象气质的原因，于容光做主演不太出彩，做配角非常棒，特别是反派。 李连结、于容光、李赛凤、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他能凑出一套相当优质的武戏阵容了。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先把《美丽人生》和《人鬼情未了》的版权卖了。 （还有一章……） 第471章 日本的报复 1983年的3月份，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美国总统里根，在一次演讲中提到：“我们正在研议一个战略防御计划！” 什么核能、x射线激光器、带天基反射镜的准分子激光器、中性粒子束武器巴拉巴拉，各种不明觉厉，媒体称之为“星球大战计划”！ 后来文件解密，说这是一场骗局，为了拖垮苏联，当然美国自己是不承认的。 到了后世，什么星球大战没见着，倒是咱们发射了一颗洲际导弹，飞了12000公里，精准落入预定海域，美国说：“提前通知了，这是好事啊！” 再有。 第1届电视金鹰奖，也于3月份在昆明举办。 奖项不赘述了，总之这意味着电视剧的比重进一步提升，电视机愈发普及，即将开始与电影争夺观众。 ………… 在香港，不仅记者跑得快，车提的也快。 早晨时分，陈奇坐在一辆崭新的万事得后座，不时颠两下屁股，感受着下面的座椅舒适度，问：“小莫，开着怎么样？” “不错啊，比高达好。而且这车动力强，跑起来快，咱们试试？” “别了，安安稳稳的。你们私下也别试，出了事影响形象。” 说归说，陈奇还是觉得小莫提速了，比以往抵达片场的时间快，到了大门口，安保一拦：“这不能随便……咦，陈先生？你换车了？” “是啊，刚换的！” “好好，你稍等啊，我记录一下车牌。” 安保把车牌号记下来，挥手放行，万事得开进去，停在主楼下面，陈奇穿着一套休闲西装，一本正经的下了车，总算有点当干部的感觉。 “阿奇！” 施楠生当先跑出来，张开手臂拥抱了下：“我没看错人，几时喝喜酒啊？” “一切从简，不要太期待！” “从简也得摆啊，一辈子可能就一次……哎，要不你两地都摆一下？大陆不能操办，香港可以操办起来啊，我们都去给你们祝贺，华仔唱首歌没问题吧？” “不了不了，太高调了。” “这也违规？” “我真那么搞，我成什么了？楠生，你这思想观念不到位，还得学习。” 陈奇摇摇头。 那位将来的许社长喜欢这种调调，钟镇涛过生日他都去给祝寿，徐小凤开歌友会，他在下面捧场，跟特娘民国大员一样。 俩人说着话上楼，不管怎么着，施楠生对此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和徐克在96年才结婚，那会一个46岁，一个45岁，在2014年离了。 陈奇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一杯高碎，坐等片商上门。 欧美的明天到，今天是东亚、东南亚片商，主要谈《人鬼情未了》的。 …… 约莫上午九点多钟。 第一位客人到了，日本东宝公司的中村真二，也是老客户了，买了前两部《太极》，出价很大方。这次他是主动约见陈奇，来了之后依旧很客气。 “陈先生，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都好？” “不太好！” 中村真二面露沮丧，开门见山：“实在抱歉，您的《美丽人生》扬威柏林，我本应向您祝贺。但这部片的性质您清楚，已然传回了国内，我特此来向您说明，本公司不再与您的公司达成任何形成的商业合作，请您见谅。” “……” 陈奇沉默片刻，并未出乎预料，只不过这是预想中的比较坏的那个结果，问：“是你们一家如此，还是所有的日本公司？” “别的公司我不清楚！”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给您添麻烦了！” 中村真二啪的一个鞠躬，然后告辞了。 随后，陈奇陆陆续续见了几位客人，他们对《人鬼情未了》的兴趣非常大，怎奈市场太小，一向开价不高，几万几万的谈。 对《美丽人生》兴趣则不大，这虽然拿了金熊奖，但金熊奖对人家又没吸引力，冲着里面的反日才想看看。 大半天下来，陈奇感觉挣的都是零钱。 最后一位客人是韩国的。 “《人鬼情未了》简直太棒了，我看了两遍还意犹未尽，里面的男主演很对我们观众的胃口，女主演更是魅力十足，但它毕竟不是功夫片。 功夫片在我们国家的吸引力才是最强的。 陈先生，我们都是老朋友了，30万美金怎么样？另外，我们对《美丽人生》也很感兴趣……” “哦？” “我有幸在柏林观摩过，里面对日本人的描绘令人不寒而栗，我们国家也有过惨痛的被日侵略历史，我相信观众们会有共鸣的，我同样愿意出30万美金，两部片，如何？” 两部片，60万美金。 现在港币兑美金一路狂跌，约合400多万港币。 《太极1》卖了30万，《太极2》卖了60万，那是韩国人实在太喜欢太极，才肯出高价。 “成交！” 陈奇略一思索，便点头，对方也很高兴，起身握手：“您出品的电影总会让人耳目一新，充满了惊喜，希望我们能建立长久的友谊！” 把他送走后，陈奇坐在办公室里一算：《人鬼情未了》卖了50万美金，《美丽人生》卖了45万美金。 这俩不是功夫片，有心理预期，而日本片商的报复效果显著，少了一个大买家，直接影响到后面的《太极3》和《开心鬼》。 欧美片商明天到，那才是《美丽人生》的大客户。 但陈奇还是不太爽。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喂？庄澄，你那边还有多少资金？” “只够日常运营的，多余的资金都投进《一屋两妻》了，不过《表错七日情》票房很好，应该能回笼几百万。” “你今年再做一部片，我明天把故事梗概给你。” “什么类型的？” “僵尸片！” 挂断电话，陈奇哼了声，还好我早早开了小号，就防止意外情况的。 整个80-90年代，除了程龙、李连结、元彪三个刷脸就能在日本卖票房的，余下任何明星，任何港片，进日本市场都如石沉大海。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僵尸。 因为东亚、东南亚一些国家，与中华文化有很多相通之处，尤其这种神神鬼鬼的文化，没有理解障碍，看了就懂。 他正愁今年要拍什么新戏呢！ （冇了……） 第472章 再创新高 当夜。 陈奇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傅奇，傅奇摇头道：“你在柏林弄的那个记者是《产经新闻》的人，《产经新闻》隶属富士产经集团，这个集团很有右翼倾向，在日本影响力很大，勾连电影公司抵制你太正常了。” “我倒不怕抵制，就怕连累你们。” “哈哈！” 傅奇和石慧都笑了，石慧道：“难道我们怕抵制么？东宝不行，我们帮你联系联系东映吧，东映与《朝日新闻》、朝日电视台关联很深，比较偏左。东映的实力不如东宝，买你的片子开价可能要低一些。” 东宝与富士那边关联密切，东映与朝日关联密切，这么个情况。 “其实日本的左就那么回事吧，日本赤军早被打散了，跑到世界各地，剩下的左翼倡导和平反战，但他们的反战，怎么说呢……以我们的眼光看太浅了……” 傅奇顿了顿，用了个挺委婉的词，道：“近来右翼在抬头，去年篡改教科书我觉得就是一次试探，他们肯定还敢做！总之两国大方向是友好，个中较量就靠我们自己了。” 总有人以为80年代日本还是左翼称雄，早就不是了，82、86年两次篡改教科书，85年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和内阁大臣参拜靖国神社，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傅奇又问：“小陈，你今年拍摄计划列出来了么？” “差不多了！” 陈奇道：“一部《开心鬼2》，一部李连结的现代动作片，一部传奇影业的僵尸片，内地那边看情况，有合适的就来一部。” “僵，僵尸片？” 两口子面面相觑。 “就是人死了之后由于各种因素，产生了尸变，丧失神智，力大无穷，只知生食人血，然后茅山道士就来抓啊，施法画符，黑狗血墨斗线，拿桃木剑biubiubiubiu……” “这是封建迷信啊？你研究还挺广泛的。” 石慧皱眉。 “看的杂书多，香港杂书更多……” 陈奇汗颜，道：“所以我把它放在传奇影业，这种片子我觉得日本人会喜欢，日本是第二大电影市场，不能不赚他们的钱。” “封建迷信我们着实不太懂，你心里有数就行。” ………… 陈奇要弄的这部，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僵尸先生》！ 之前考虑过，资金有点紧张就没搞，等《表错七日情》资金回笼，差不多就能拍了。 香港灵幻功夫片，始于洪金保的《鬼打鬼》，鼎盛于《僵尸先生》，怎奈同行太卷，一股脑的跟风，短短几年就把这个题材干废了。 但冷藏了一段时间后，90年代后期又重新火了，还标新立异，推出了经典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僵尸片的核心是什么呢？ 各种设定？ 也对，但核心中的核心就是一个人，林正英！ 林正英现在跟着洪金保混，陈奇直接要就能要来，但这部片要给传奇影业，就由庄澄去找了，那更容易了。 《僵尸先生》火遍东亚，香港、台湾、日本成绩都很好。 陈奇想做一个低配版的“僵尸宇宙”，九叔师徒三人是固定的，九叔还有三个师兄弟：大师兄石坚、千鹤道长、四目道长，这些人的演员不会变，故事线互有交集，互相关联。 九叔一直没名字的，只在《僵尸至尊》里恶搞了一下，说九叔叫林凤姣。 陈奇直接就取名“毛小方”了，做一个“南毛北马”的大设定——民间传说是南茅北马，指茅山和出马仙。 放在僵尸宇宙里，就是南有毛小方，北有马氏驱魔龙族，马氏驱魔龙族就是《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马小玲那波人。 陈奇连夜写了一个故事梗概，然后写设定。 《僵尸先生》开创了很多延续到后世的东西，比如遇到僵尸要憋气，僵尸闻不到生人的气息，就找不到你了。 还有林正英的各种罡步、指诀、画符，那都是根据真实的茅山斋醮科仪改的。这些陈奇就记不住了，丢给庄澄去收集资料，陆续完善。 如此到了第二天。 陈奇又见了几位欧洲片商。 相对于亚洲，欧美片商对《美丽人生》的兴趣极浓，谈了半天，一家法国公司花了240万美金，买断了欧洲的发行权。 第三天见美国片商。 “很抱歉，你的开价太高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没关系，希望日后有合作的机会！” 陈奇与派拉蒙的代表握了握手，送对方出门，回来喝了一大口高碎，又苦又浓的茶在口腔中翻滚，让精神也提升了不少。 他已经送走了三家公司，之前没有合作经验，一听他的要价，第一反应就是退缩。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陈奇也有点心焦，又等了半小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陈，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香港见面！说起来香港真的很棒，俱乐部里的姑娘也漂亮。” “没狐臭是吧？” “你什么都像中国人，唯独一张嘴不像！” 说话间，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进来了，热情的与陈奇拥抱，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而且他的毛很重，手背上都毛茸茸的。 都是熟人了，不废话。 双方坐下，不谈价格，谈怎么宣发。 “《美丽人生》如果想冲击奥斯卡，我们先不考虑拿奖，先考虑入围，我认为有四个奖项入围的几率比较大，最佳外语片、最佳剧本、最佳艺术指导和服装。” “观点一致，我也是这个想法！” “ok！最佳外语片的截止报名期在10月份，我们要满足至少七天的放映，还要有一些前期宣传。” “我在6月末或者7月初，会随团访问美国，我可以把当年跳伞降落在山东集中营的那位中国飞行员带去，让沙德拉他们来一次现场相认。” 陈奇道。 “这个点子不错！” 罗伯茨一挑眉毛，道：“如果成功入围，公司承担一切的公关费用，并且会安排《美丽人生》在奥斯卡举办期间上映。你既然对美国如此了解，应该清楚这笔费用的分量。” “但如果拿奖了，你们的荣誉室里也增添了一笔！” “20世纪福克斯不差这一座小金人，《美丽人生》又不是美国片，如果真要赌，我们更愿意掏钱去赌一部本土电影。” “……” 俩人商讨半天，陈奇沉吟了几秒钟，此时才终于报价：“500万！除欧亚之外，发行权都归你们，包括录像带。” “成交！” 罗伯茨笑起来，道：“还有个好消息，《孤儿怨》会在你们访问期间上映，你可不知道现在美国国内有多么多么多么讨厌日本人！” “议员老爷带头砸日本货了？” “哈哈哈，砸了！” 罗伯茨大笑，补充道：“今年我们还对日本摩托车征收高达45%的重税，国会山的老爷们正在紧锣密鼓的研究对日政策，日本人不出几年就会完蛋了，你们来的正好！” 至此。 《美丽人生》共卖了785万美金。 《孤儿怨》是与银都平分的，这个不用平分，都归陈奇。 去年，东方公司的外汇收入是900多万美金，今年开门红，这才3月份，势必能再创新高。 （今天有要事，冇了…… 欠两章会补上的，话说今天都上班了嘛？炒股了嘛？） 第473章 套近乎的上影厂 文化部。 朱牧之看完了陈奇写的第一季度报告，连连点头：“小陈今年开头不错，再接再厉，争取再创新高。” “我怕他再这么创下去，负担会越来越大。你想想，去年900多万，今年超千万，那明年得多少？一年超一年，他一个拍电影的难道要背上过亿的创汇任务不成？” 丁桥道。 “谁也不会让他创汇过亿啊，偌大一个国家成什么了？” 朱牧之反驳，又道：“不过也是这个道理，我也怕他负担太重，找机会跟他聊聊吧……老丁，访美的人员名单确定了么？” “定下来了！” 丁桥递过一份文件，朱牧之细瞧，除了领导和《美丽人生》主创，另有几位代表性的电影从业者，以及两位跨界人士。 一个是中科院的研究员，叫董智明，专门研究古脊椎动物的，师从我国著名的恐龙专家杨钟健先生，不过杨先生已经去世了。 一个是贵州冶金设计研究院的职工，叫王成汉，他便是当年从飞机上跳下来，解救潍坊集中营的唯一一个中国人。 共20多人的访问团，其中随行了几位安保人员。 不仅如此，访问团要去纽约、旧金山、洛杉矶等城市，当地的领事馆也会协助安保工作。没办法，去年胡娜事件都闹怕了。 “小陈和小龚的关系定下来，最好不要同时出国，此次例外，以后要注意……咦？” 朱牧之审查行程，指着其中一处，问：“同期还有别的团去美国？” “电子工业部也要去美国考察，他们领导好像很喜欢电影，知道我们也去，希望见一见。反正都得参加领事馆的招待会，我就同意了。”丁桥道。 “哦，这倒没什么关系。” 朱牧之没在意，电子工业部和文化部八竿子打不着。 难道他们的领导还能把小陈挖走不成？哼！ ………… “滴滴！” 傍晚时分，一辆海狮面包车停在了乐春坊的胡同口，车门一开，龚雪轻巧的跳下来，挥手笑道：“小王，麻烦你了，进来一起吃饭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回厂就行了！” “哦哟，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赵科长都在呢，快下来！” 龚雪拉开驾驶室，一双大眼睛看着司机，司机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平头，精瘦，正是随车派驻在北影厂的，他手忙脚乱的跳下来：“好好，我去吃！” 二人进了院，司机正瞧见保卫科科长赵岩，条件反射似的啪一个敬礼。 赵岩也啪一个回礼，看的大家啧啧有声。 陈奇走了之后，龚雪大概一个礼拜来一两次，不像以前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走前门，今天来的晚，就坐面包车了。 她放下包，撸起袖子，利索的帮忙。 不多时，晚饭做好了，别的单位都是挨个打饭，这里人太少，两张圆桌就能坐下，每天跟吃席似的。 戴涵涵扒着饭，笑嘻嘻的调侃：“雪姐，坐车的感觉咋样？是不是安全感爆棚？” “你还别说，我一点都不担心了。就是一个人坐那么大车，还让小王特意送我，觉得有点浪费。” “那简单啊！小王先来接我们，再去接你，我们陪你坐过来，你就不孤单了！” “哟，那你们的车干什么的？” “供人观赏啊，那帮老头老太太天天围着看，都摸包浆了！” 院里亮起了灯，大家嘻嘻哈哈，感受着春寒逝去，温暖的气候即将来临。正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喊道：“请问龚雪同志在么？” “谁啊？” “我去看看！” 龚雪放下筷子，站起身，几人陪着出去，灯光下她一辨认，不太确定：“您是？” “我是王麟古！” “王厂长！快请进，您怎么来这里了？” 来人正是上影厂的副厂长王麟古，与陈奇认识，龚雪虽没见过面，却也听说过。 只见他走到近前，打量了一下前院，笑道：“这地方真不错！我先去的北影厂，说你不在，我才跑到这来，打扰大家吃饭了，抱歉抱歉！” “没关系，您屋里坐！” 龚雪对大家眨眨眼，表示不用担心，借用编辑部的办公室，俩人进了屋子。 “王厂长，您是找我还是找陈奇？” “都找，但听说陈奇去香港了，就先来拜访你。” 王麟古此番带着任务来的。 文化部要深化电影改革，天天找人谈话，还专门派人去上海开了个座谈会，听取上海电影界人士的意见，搞的大家都很躁动。 感觉这次要动点真格的。 老厂长徐桑楚一直想跟陈奇搭上线，就派王麟古过来了。 “先祝贺你们柏林摘金，为国争光！” 王麟古很社会，一顿恭维：“东方公司创汇成绩斐然，更拿了国际大奖，可谓双管齐下，我们业内同仁都很佩服。 我这次来，一为请你拍戏。 你知道，制片厂拍戏一般先考虑自家的演员，实在没有合适的才从外面找。但这部戏，我们一致认为，你就是最佳人选，剧本我带来了。” 说着，他取出一份剧本，又道： “第二件事，我们上影厂想与东方公司合作一部能出海的片子，这方面我们经验少，不知道拍什么，很想与陈奇同志见一见，他什么时候有空？” “……” 龚雪按住心中古怪，道：“他五一期间会去上海，我通知他一声，叫他去找你们。” “那太好了！谢谢，谢谢！” 王麟古很高兴，道：“这剧本你先看看，我明天再来，我们过后详谈。好了，我不打扰你吃饭了，我走了！” 他快人快语，说完就闪。 龚雪回了饭厅，大家齐声问，她道：“没什么事，上影厂找我拍戏。” “雪姐是上海人啊，这时候知道套近乎了，早干嘛去了？” “说起来我早年一心想进上影厂，一直没成功。” “幸亏你没去，不然我们就不认识了，咦，我看看剧本……” 戴涵涵拿起那个厚厚的剧本，念道：“《大桥下面》？这名字不行，一听就充满了老同志气息的旧式影片。” “你还给我吧。” 龚雪拿回剧本，捏了下她的胖脸，笑道：“什么气息我自己会判断，不劳您操心。” “那人还来么？” “明天来。” “哦，那雪姐今晚就要住这儿了？哎呀，一个人住那么大屋子，也不知怕不怕，要不要我们陪你呀？”戴涵涵乐道。 “……” 龚雪又红了脸，她之前都是白天来，今天晚了点，要回厂也能坐车回去，但不知怎的，她自己也很想在这住一晚。 就这么堂堂正正的，从前院走到后院，住上一晚。 第474章 向沪上靠拢 夜深。 后院亮着灯，几棵树在微凉的风中轻柔作响，一只编辑养的猫溜到了后面，趴在角落里焦躁的叫着。 龚雪已经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自己洗洗涮涮躺在了床上，录音机里放着李谷一的歌，这种感觉很奇妙，这是她第一次独宿乐春坊。 床好像忽然变得很大。 “又是养孩子的妈妈，又是被男人抛弃！我长了一张被男人抛弃的脸么？？？” “都怪戆戆！” 龚雪看完了《大桥下面》的剧本，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满。 这个故事不复杂：一个回城女知青，做起了裁缝个体户，认识了一个修车的小伙子，也是个体户。俩人互生好感，但女主有心结，她插队时被男人骗，生了个孩子，结果男人出国跟表妹结婚了。 她只得把孩子放在乡下的舅舅家，定期去看看。 有一次孩子生病了，她心痛不已，决定把孩子接回城，遭到了众多的流言蜚语，但最后俩人还是在一起了，男主妈妈也接受了她。 《大桥下面》在历史上，帮她捧回了金鸡百花双影后，达到了事业巅峰。 但以她现在的眼光看，果然充斥着一股“老同志气息的旧式影片”，不是说这个片不好，而是她的水准提升了，觉得很旧，跟不上国际发展。 她在《妈妈再爱我一次》《美丽人生》里演过两次妈妈了，自己都没结婚呢，尽演妈妈了…… “都怪戆戆！” 她又咕哝了一句。 眨眼到了第二天，王麟古又来了。 他其实更忐忑。 上影厂想跟陈奇结交点香火情，把龚雪当做突破口，那就得拿片子来。而上影厂挑来挑去，实在挑不着跟得上陈奇步伐的，也就《大桥下面》着重突显女主，才拿来给龚雪。 而且这个角色也非常适合她。 “王厂长您坐！” “好好，不用麻烦……” 王麟古接过龚雪递来的茶水，第一时间问：“你看过剧本了吧，怎么样？” “呃！” 她不便说没看上这个本子，只得道：“这个剧本很不错，但可惜我夏天要随团去美国，没时间出演。” “《大桥下面》导演是白沉，男主是郭凯敏，配置都是我们厂里一等一的，拍出来绝对是一部佳作，你再考虑考虑！”王麟古忙道。 “我知道会是一部佳作，但客观条件不允许。我回来要7月底了，女主人公是个体户，我要演的话我得花时间去体验生活，揣摩角色，那几时能开拍呢？ 等拍完，估计要年底甚至明年了，肯定耽误上影厂的拍片计划。” “这个简单，我们可以调整！” “这……” 龚雪品了品，忽然回过味来，道：“那容我考虑考虑吧？” “当然可以，我们不着急。” 王麟古说完，索性就不提这个了，把话题转到上海，说龚雪是上海人，没事回家乡看看啊巴拉巴拉，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龚雪回到后院，翻出纸笔给陈奇写信。 除说明事情之外，还加了点自己的意见：“我个人对《大桥下面》是可拍可不拍，但听闻电影业要深化改革，北影厂亦是人人谈论，我们与京城同仁交往密切，上影厂扎根沪上数十年，根深蒂固不可小觑，此番主动示好，望你适量斟酌。 如你需要，我便答复人家，接了这部片。 ——想你的，雪。” ………… 信件寄到香港，已经是4月1日了。 现在大家不怎么过愚人节，好像在90年代末流行过几年，等张国荣自杀后，愚人节就变成悼念节日了。而在陈奇穿来的那个年头，基本没人过愚人节了。 办公室里，陈奇站在窗口看风景。 楼下的人跑来跑去，摄影棚进进出出，不时能看见刘德桦、钟楚虹的身影，如今的片场比以前热闹多了。 龚雪说上影厂主动示好，这点他同意，自己是大陆唯一一家商业属性的电影公司，都换成美金的话，一年营收过千万美金，谁特娘的都得示好。 那自己要不要回应呢？ 当然要了！ 上影厂地位与北影厂不相上下，牛逼着呢，结交总没错。 而且他想的更多，自己能大展拳脚离不开领导们的支持，汪洋、丁桥、朱牧之都算他的支持者，但说起来，级别最大的那位靠山，就是廖公。 廖公眼看就去世了。 陈奇想要继续发展，还得找一位。 “投资上影厂可以的！” “至于《大桥下面》……” 陈奇撇撇嘴，他与龚雪的态度一样，可拍可不拍，但既然要回应人家，那就拍吧。《大桥下面》的品质在国内算不错了，可以拿奖，也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 反正男主也不是皇阿玛了，皇阿玛在三级演员的道路上快活着呢，以后把他弄来再拍几部港片，金环二郎曹雄这个经典角色别缺席了。 “咚咚咚！” “陈先生，礼物准备好了！您过目！”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捧着大盒子进来，陈奇一样一样查看无误，道：“可以，送过去吧！” ………… “霑叔，有你包裹啊！” “又有我包裹？我都变成收件员了！” 广告公司，黄霑不出意料的又收到了一个大包裹。 自从去年陈奇邀歌之后，隔三差五的就给送礼物，全是大陆的土特产，但二人始终没机会见面。黄霑不厌其烦，这次也一样，乱七八糟的拆开一瞧。 里面却不是土特产，而是好几盒录像带，贴着标签，上写：“83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字样。 此外，还有一张请柬，邀请他参加几天后的《美丽人生》媒体、影评人试映场。 最特殊的是超厚一摞报纸，也不知是什么。 “《美丽人生》？” 黄霑对这部片倒是十分感兴趣，当即决定参加，然后拿着录像带，找到公司的一台录像机，嘀咕着：“搞咩啊？春节联欢会，天天来烦我！” “霑叔，你要看什么？”员工好奇。 “大陆的革命宣传片，来来一起欣赏！” 黄霑招呼众人，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一坐，员工们也感兴趣，七嘴八舌：“我记得小时候看过哦，一本红红的小册子！” “喂喂，会不会有那个人的影像资料啊？” “不能吧，港府要查的，我们看了岂不是犯禁？” “这么说香港好像也不太自由哦！” “休得胡言乱语，安静！” 黄霑听了这句话，莫名有些生气，呵斥起来。 随着电视机亮起，录像带时代的低级画质呈现在眼前，上来就是一个倒计时的大钟，几人又叫：“搞咩啊，上来就送钟，晦气！” “大陆懂不懂规矩啊？” 跟着是动画短片，热热闹闹的开场舞，四位主持人亮相：“我们向全国各族人民、港澳同胞、台湾同胞、海外侨胞以及全世界的中华儿女，道一声春节好……” 第475章 霑叔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深夜，黄霑仍在看着录像带。 他白天在公司看完，又鬼使神差的拿回家里继续看。 这部“大陆的革命宣传片”没有半点想象中的东西，比如红啊，比如教员啊，比如讲大道理啊，反而非常轻松幽默，虽然舞台很简陋，但意外的呈现出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气。 某些节目让自己也哈哈大笑，里面的戏曲也好听。 而这首《我的中国心》，现场唱的时候他不屑一顾，认为刘德桦和张明敏很做作，关键是唱完之后，现场的那几部点播电话，观众们纷纷打来倾诉。 “太好听了！太好听了！太好听了！” “我们服装二厂全体职工都很喜欢这首歌，强烈要求你们再唱一遍……对，再唱两遍都没意见，我歌词都没记住呢！” “我觉得这首歌的立意非常好，长江长城黄山黄河是中华民族独有的文化符号，就是不用解释，心有灵犀的那种。我看词作者是一位香港同胞，他能写出这样的词来，一定对祖国充满了热爱。” “叔叔好……我，我今年6岁啦，我可不可以再点一次中国心呀？” 一分多钟的镜头。 黄霑看了好几遍。 还有那厚厚一摞报纸，全是对《我的中国心》的赞美和喜爱，各种观众来信原封不动的刊登在上面。 黄霑写了好多流行歌，在香港大受欢迎，他自己也没想到花了30分钟写出来的这首空泛的爱国歌曲，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文化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但他不抵触这种感觉，觉得非常受用。 “哼！” 他又看了看《美丽人生》的请柬，自言自语：“大陆出了一位厉害人物哦，不知多少人收到这份带子！” 他没猜错。 陈奇把春晚录像带给了邱德根、邹文怀、霍震霆等很多人，连邵逸夫和方逸华都给了一份。这些人或者本身亲大陆，或者是大亨，看看录像带聊胜于无。 黄霑这种个体户，又有很大影响力的，才是录像带的主要受众。 ………… 左派今年的排片是： 4月《美丽人生》，5月《太极3》，6月《木棉袈裟》，7月《开心鬼》，8月《火烧圆明园》，9月《垂帘听政》，10月《上海之夜》。 下午，南华戏院。 《美丽人生》媒体试映场。 香港70多家报纸的记者全来了，包括写专栏的影评人和各种电影杂志，热热闹闹都想来瞅瞅这座拿了金熊奖的电影。 陈奇和傅奇都在，招待各路媒体。 “舒琪先生！” “哎呀陈先生，我邀请你邀请的好辛苦，你赏光参加一下金像奖嘛！” “我的片子又不入围，我去做什么？” “那你就拍一些港片好不好？你那么有水准，不是大陆片就是合拍片，金像奖规则不允许的！” “那你们改规则，不要让我改习惯。” 陈奇跟舒琪握了握手，调笑几句，此人正是《电影双周刊》主编，去年搞了第一届金像奖，陈奇率众出席，看洪金保等人出糗。 今年他没啥兴趣。 “哟，赵兄弟！” 又进来一人，傅奇和陈奇都乐了，这是右派报纸的记者，即台湾那边的。这哥们可能也怕被他们戏谑，不打招呼，径直走向观众席。 陆陆续续的进来。 黄霑终于到了。 大家瞧见他都一愣，右派记者们更是激灵一下，怎么着？黄霑被统战了？黄霑或许怕误会，主动大声道：“我今次来看片，别的一概不管！” “您当然是来看片的，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奇。” 陈奇笑着伸出手，黄霑轻握了握，打量几眼：“果然一表人才！” 他没有多讲话，说完就入座了。 很快，影片开始放映，现场一片安静。 黄霑看的很认真，觉得前半段对上海滩租界的风貌描绘的非常细致，儿女私情也比较有趣味，到了进集中营的转折点，他愈发专注，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银幕。 然后越看越诧异。 里面呈现出的某种思维，别说大陆片，连港台片也没有，任何华语片都没有，那是一种“硬拖西方人下水”的大胆意识。 黄霑瞄了眼前排的陈奇，愈发生出兴趣。 他之前不喜欢与左派接触，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觉得左派思想僵硬，开口讲革命，闭口讲牺牲——他现在是憧憬自由民主的。 而陈奇展现出来的东西，让他觉得可以聊一聊，起码不会被“上课”。 与此同时。 舒琪等影评人也在摸黑记一些零碎的灵感，他非常兴奋，《电影双周刊》理论性强，就好一口文艺片。 “哗哗哗！” 放映结束，大家或真心或礼貌的鼓掌，问了很多问题，陆陆续续的往出走。 “黄先生留步！” 傅奇先喊了一声，黄霑停下来，转向这边，右派记者一听也停下步子，虎视眈眈的盯着。 “有什么事？” “我们是想感谢你写出了一首好歌，已经传遍了祖国大陆，观众们都很喜欢。” “我不是为了你们，我当时生日本人的气而已！” 黄霑大大咧咧的，毫不掩饰对傅奇的不佳观感，无外乎多年前的那场暴动，搞的香港人心惶惶，他认为傅奇太激进了。 “讨厌日本人就好啊，我们求同存异嘛！” 陈奇接过话头，笑道：“去年我向您邀歌，说有机会把酒言欢，我这次从大陆带了几瓶好酒，您有没有兴趣尝尝？” “霑叔！” 右派记者过来就要阻拦，黄霑一瞪眼：“我与谁喝酒关你什么事？收声！” 他现在主要业务是做广告，给电视剧写歌，可以完全不屌右派，而且他不喜大陆，却也不喜台湾啊，转头对陈奇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我正想问问你关于这部片的想法。” “好啊！” “霑叔，你想清楚啊！” 右派记者急了，傅奇挥挥手，小莫小杨横了过来，记者只得悻悻离开，又恨恨的瞪了陈奇一眼。就是这个家伙，来了之后搞的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冇了…… 欠两章） 第476章 饮酒思乡 在湾仔有一条杜老志道。 在杜老志道，有一家杜老志舞厅。 开了几十年，声名赫赫，是香港最大的销金窟之一，白天不开门，晚上营业，艳光四射的门面映照着各式豪车，连门口那对石狮子都不是干净的。 “滴滴！” 一辆平治开了过来，泊车小弟殷勤的迎上去，黄霑大方的甩出一张纸币。 另一个小弟也期待着，结果一辆万事得开过来了，他一咧嘴，来这的不是美国车就是德国车，要么是英国车，你开一日本车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但既然是客人，就得招待。 小弟想帮忙开车门，一只大手伸出来，啪的扣住他腕子，像老虎钳子一样生疼，里面有人问：“你做什么？” “泊车啊！还能做什么？” “不必！” “喂，你懂不懂规矩？” 小弟嚷了一声，顺着这只手往里看，是一条跟自己腿差不多粗的胳膊，一个矮壮矮壮像熊似的男人盯着自己，他没来由心下发毛，下一句卡在喉咙里不敢吭声。 “这是我朋友，没事没事！” 黄霑笑呵呵的过来，也甩出一张小费，小弟哼了声：“我给霑伯面子啊，开万事得有什么好神气？” “您认识他？” 小莫先下来，给陈奇开车门，陈奇这才下了车询问。 “我常来这里，自然认识，他们是泊车小弟，靠这个吃饭的，你不让他们泊就赚不到钱喽。” “哦，我的车不能被人动。” “入乡随俗嘛！” “入乡随俗……” 陈奇笑了笑，道：“您怕黑社会？” “……” 黄霑一噎，以他的才智却应对不了，真话最伤人。 说晚上一起喝酒，他故意选了杜老志舞厅，想看看对方的反应，结果开局就落了威风。他狂放不羁，但又不是傻子，香港谁愿意招惹社团？ 俩人往里走，小杨留在车内，小莫跟着。 门口站着青春靓丽的迎宾小姐，还有个白人，一看就是俄罗斯那边的，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粤语：“欢迎光临！” 进了大门，则是一个迎宾台。 再往里走，有服务生专门伺候，见了黄霑跟见了亲爹似的：“霑伯，好久没来光顾了，这位先生是你朋友啊？哇，又威风又有气质，一定是位大老板！” “哈哈，他可不是老板，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 进了舞厅，黄霑一下子如鱼得水，不时与路过的小姐和妈妈桑打招呼。他本来就是个老色批，对风月场所如数家珍，还出过一部纪录片，介绍了香港的嫖妓史。 “杜老志当年开业，当时没有酒牌的，只有茶和瓜子，小姐在场内卖香口胶和鱿鱼丝。70年代就火了，点一首歌要8美金，一顿酒能花掉普通人几个月工资。” 他边走边给陈奇讲解：“现在生意更好，有200个公关小姐，就是舞女喽！对面有家花档看见了吧，杜老志每天从那里订花都要2万块。” “那是香港最大的舞厅了？”陈奇问。 “最大的之一，你看这地方，5000多尺啊！”服务生满脸自豪。 “400多平米，还没有我在京城的院子大。” “……” 服务生也一噎，问：“霑伯，这位是大陆的客人？” 说话间到了座位，软皮沙发围着一张桌子，黄霑大大咧咧坐下，笑道：“是啊，叫你们最靓的小姐过来，给我们大陆同胞看看！” 很快，六个公关小姐来了，花枝招展的站成一排，任君挑选。 “今天我买单，不必客气！” 黄霑有意看他如何做，这种文化人大多有个毛病：喜欢用自己的才智和学问戏谑、调侃对方，从而获得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陈奇虽然喜欢黄霑，却不惯着，摇摇头：“您随意，我不必了。” “怎么，怕违反党规啊？” 黄霑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笑道：“你在香港怕什么，大陆又不知道，玩一玩逢场作戏嘛！还是说你都不喜欢，ok，换一批！” “霑叔！” 陈奇一伸手，搭住他胳膊，笑道：“您怕黑社会，我怕党纪国法，总归还是我好一点，哪里来的优越感呢？我叫您一声霑叔是尊敬您，这种做派没意思的，聊聊天吧？” 每个人都是综合体。 黄霑有家国情怀，也不妨碍他的种种缺点。 正如他自己在文章里写到：“虽然明知自己中国人身份，但对外地同胞，总有些未必言宣，却其实存在的歧视。这歧视不一定很深，但有歧视倒无可否认。” 香港人不歧视大陆人，是不可能的，2024年还特娘歧视呢！ 黄霑没接触过陈奇，第一次见面，总会带点惯有的习气，闻言一愣，有些悻悻的让小姐们下去，却也爽快：“是我下乘了，自罚三杯！” 喝的是洋酒。 洋酒的三杯，跟啤酒、白酒不一样，每杯就倒那么一小点。 他三杯酒下肚，精气神明显高涨，一颗硕大的鼻子仿佛在抖动，牙齿也很大，咧开嘴像要吃人，道：“你说给我带了好酒，好酒在哪里？” “小莫！” 陈奇唤了声，小莫把手里的箱子递过来。 “这大半年，我把各地的名酒都给您送遍了，北至黑龙江的北大仓、内蒙的马奶酒，东至江浙的女儿红、双沟洋河，山西的汾酒，陕西的西凤，西南的茅台五粮液，广东的石湾玉冰烧……实在没有什么可送的了，这是我私家珍藏……” 黄霑也很好奇，伸着脖子瞧。 只见陈奇砰砰拎了两瓶不起眼的绿玻璃瓶出来，商标都很旧了，说是打酱油的瓶子都有人信。 “咝！” 黄霑却倒吸了一口张国荣，眼睛发亮。 那俩破瓶子，一瓶是虎骨酒，一瓶是虎鞭酒。 “哈哈哈！我早该请你饮酒的，你懂男人心，不过两瓶太少了，两箱才够劲！” “两箱？” 陈奇一副你在想屁吃的表情，道：“大陆现在也越来越少了，我是几年前存了一点，两瓶已经是忍痛割爱。等以后禁止了，这两瓶酒堪称绝版，收藏都有价值啊！” 他确实肉痛，一下子少了20分之一。 黄霑却挺乐呵，当即收下，这东西在香港也少，还难买正宗的。 到此为止，二人才算铺垫完毕，互相觉得可以沟通。 黄霑什么酒都喝，在这里自然喝人头马，陈奇上辈子也喝，丝毫不怵，问：“霑叔，我们的春节晚会您觉得怎么样？” “很棒啊，出乎意料的好，你今年还搞么？” “搞啊！观众反响太过热烈，不搞会死人的，您在香港根本想象不到那首《我的中国心》有多火，回一趟大陆就知道了。其实大陆现在……” “诶，不要讲这些，我请你饮酒，就是觉得你不会给我上课。” 黄霑一摆手。 “好，那我不讲。” 陈奇笑笑，又道：“听说您是广州西关人，几时来的香港？” “8岁喽！” “您家住在十六甫东四巷，隔壁是傅老榕。” “不错！我父亲当年白手起家，从轮渡上的小工做起一直干到工头，在广州置办了房产。我父亲与傅老榕的关系很好，后来他去澳门，还混成了赌王。” 傅老榕30年代去澳门，经营博彩业二十多年，是何鸿燊的师傅。 黄霑似笑非笑，道：“你功课做的很足，调查我很全面，还有什么想讲的？” “我只是想告诉您一声，您家的房子很好，由于找不到房主，现由房管局代管，租给了一家国营企业做幼儿园使用，有几十个小孩子，每天都很快乐的在那里上学玩耍。 如果您想看看，我下次给您带几张照片。 还有租用的租金，如果您愿意，可以补签一个协议，租金按季度补还给您。或者您不愿意租了，也可以，我们沟通当地，把房子腾出来。” “……” 黄霑本想听听他要讲什么，一下子就不作声了，看了看他，喝了口酒，自己父亲已去世了，母亲还活着呢，广州还有个二姐做人民教师，还是个党员，各种关系割舍不断的。 他又喝了口酒：“我与我家人商议一下吧！” 第477章 音乐拓展 黄霑代表了香港的一部分群体。 他们热爱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为辉煌灿烂的历史而骄傲，希望保留一些优良传统，但又吸收西方的先进文明——自由、民主。 总体而言，他们憧憬的是一个想象中的中国。 黄霑不想与陈奇谈一些政治性的东西，免得煞风景，但祖屋不一样，祖屋可是大事，必须让母亲知道。 而陈奇提了这一件事就不说了，二人喝着酒，把话题聊到了《美丽人生》上，黄霑道：“老实讲，你的片子比港台都好看，有创意又够劲。 《孤儿怨》抗日还是鬼鬼祟祟的，《美丽人生》光明正大，日本人不会报复你？” “已经报复了，东宝宣布不再购买我的片子，无所谓啊，我还有更大的市场。” “美国？” “过段时间我们会去美国访问，顺便宣传一下《美丽人生》，哦对了，我的消息还没公布，这部片已经卖了785万美金！” “咳咳咳！” 饶是黄霑也惊到，以目前的汇率，合5000-6000万港币了！ “我谈妥了20世纪福克斯，准备冲击一下明年的奥斯卡。” “……” 黄霑有点麻木，半晌叹了口气：“我懂你的底气从何而来了，香港尽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赚个几百万港币就快活似神仙……哦，我也是其中之一！” “那不如过来一起做？” “哈，你又来！不要与我讲这些，我是不会加入的，但你的片子好，有性情，格局气魄香江罕见，你找我写歌，我没有问题。” “那就说定了，以后我们做电影请您写歌，千万不要推辞哦！” “人活一世，都为五斗米折腰，我也要混口饭吃，通常来者不拒。但给好片写歌，如饮醇醪，给烂片写歌，自我受罪。你们尽管开口！” 陈奇酒量很好，他总是懒得喝。 今天有点放开了。 酒酣耳热之际，他又道：“霑叔，有没有兴趣做评委？” “什么评委？” “唱歌比赛！” “哦，我做过多次了，毫无趣味！” 黄霑很嫌弃，道：“亚视和tvb都搞过，唱片公司也搞过，找几个人来唱，我们打分，好的晋级烂的淘汰……你想搞唱歌比赛？” “有这个想法！” “那不要找我啊，很无聊的，除非给我两倍酬金！” “我这个应该有点意思的，到时再说。” 二人喝了很久，看的服务生暗暗称奇，霑伯第一次没叫公关小姐，纯聊天的，那位大陆人什么来头？隐隐还高出一等的样子。 约莫到十点钟。 黄霑还是没忍住，道：“你真的不叫小姐？” “你要是没尽兴，等我走了再来一局，这么晚我也得回去了。” “十点钟还叫晚？我都玩通宵啊……算了算了，我叫蔡澜他们来！” 陈奇也不客套，起身闪人。 黄霑则打电话叫人，他和蔡澜、倪匡三个是夜总会的固定组合，金庸不参与。 所谓香江四大才子，黄霑写有《不文集》，但才华更多体现在音乐上，倪匡是写科幻的，金庸写武侠、办报纸，蔡澜写美食、杂记。 出了杜老志。 陈奇发现自己确实是特例，杜老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没有这么早散场的。他也不是装样子，自己妹妹一大堆，哪看得上舞小姐？ 小杨把车开过来，上车准备走人。 没想到那个泊车小弟又跳出来，在不远处咋咋呼呼，小莫开门刚下去，对方撒丫子又跑了，小莫郁闷：“怎么跟苍蝇一样？只会恶心人。” “他又不动手！”小杨补充。 “动手就简单了，这样最恶心。” “所以啊，我们得把保卫科的力量快点铺遍香江，让香港人民都能体会到大家庭的温暖。”陈奇道。 小莫懒得接茬，问：“奇哥，黄霑现在属于什么性质？” “算是朋友吧！” “他很重要？” “嗯！” 得到陈奇的确认，小莫就闭嘴了。 万事得行驶在深夜的街头，空间比高达大了一点，陈奇坐在后面也舒服，思绪随着霓虹摇晃。 东方公司在电影上已经站稳了，接下来要开拓音乐市场，黄霑人脉何等广博，是教父级的人物，结交有大益处。这也涉及到统战。 83年春晚找了一帮香港人，84年就得找台湾人了。 台湾影星不太好搞，音乐人倒是有几个目标，陈奇搞“歌唱比赛”不仅仅是做节目，也想找个理由把某些人请来香港，不过得从美国回来之后了。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小莫听他忽然哼起歌来，问：“奇哥，你在唱什么？” “《龙的传人》，很好听的，去买来听听吧。” ……………… “如果用大陆片、香港片、台湾片等将其分类，那未免太狭隘了。《美丽人生》代表了当今华语电影的最高水准，它的创造力和表现形式会令香港影坛无地自容！” “这样一部电影无法参加金像奖，是金像奖的损失！” “黄霑：抗日亲美，中国故事美国内核，但不失为经典之作，领跑十年！” “据东方公司透露，《美丽人生》的海外版权销售已达785万美金，超过了《孤儿怨》！” “《美丽人生》确认报名明年奥斯卡，20世纪福克斯包揽北美宣发！” 接下来几日，大部分媒体对《美丽人生》持肯定态度，这些搞电影杂志和写专栏的，多多少少都有点文青，别小看香港的文艺青年，他们就好这口。 尤其这部片脱离了八路军打鬼子的套路，变成了他们最喜欢的西方叙事手法，更是不吝赞美。 紧跟着，《美丽人生》正式上映。 没有额外的租戏院，就是银都的8家戏院，上座率竟然不错，超过了《孤儿怨》。 一周下来，票房超过了6百万，此前香港文艺片票房最高的是《投奔怒海》，拿了1500万，《美丽人生》大有希望超过，但上限也不会太离谱，电影性质摆在这里。 程龙等人特意来观摩，看的很闷。 特别是一众小弟，一个比一个没文化，根本看不进去。 “好无聊，有没有吹的那么神啊？” “文艺片嘛，你懂个屁的文艺！” 洪金保也在，悄声道：“阿龙，《a计划》我们拍的挠头，要不要找陈先生出出点子？” “不要了，人家都要去奥斯卡了，我们连香港都没打下来，怎么混啊？” “可这部片你从去年就开始搞，现在连一半都没做完，邹先生那里怎么交代？” “我去跟邹先生解释，反正不能马马虎虎！” 程龙自尊心很强，也非常坚决。 《a计划》跳出了以往格局，讲香港水警打海盗的故事，难得在剧本上下了功夫，故事比较完整，有不少搞笑桥段，也兼具正剧元素。 为此，他们还集体去香港水上警察部队采风——即大陆的体验生活。 见陈奇那边突飞猛进，他羡慕之余也更加发奋。 第478章 中影的压力 京城。 中影办公室，孙建民看着一份报纸生气，那报上写：电影资料馆下周一开始，每天一部，连放12部两地佳作，今日预售电影票巴拉巴拉。 包括《人鬼情未了》《太极3》《美丽人生》等等。 电影资料馆与中影公司都在小西天这片区域，紧挨着，属于跑到家门口打脸了。 “欺人太甚！” “这是故意压片，想让我上门求你，门都没有！” 孙建民无能狂怒，怎奈中影现在一点威望都没有，它能垄断，全靠官方让它垄断，而东厂是自己一点点打下来的江山，底气十足。 “老孙！老孙！” 正此时，中影发行处的处长童岗急慌慌跑来，拿着一份内部文件，道：“又有新消息了，《美丽人生》海外版权卖了785万！” “多少？” 孙建民失了声，很希望童岗在误报，但可惜没有，清清楚楚的一个数字：“他们卖了785万美金！还要参加奥斯卡！” 他一把抢过文件，这是文化系统内部的一份传发资料，下属单位都会有。 “785万！” “奥斯卡！” 两把利刃噗噗刺中孙建民的心脏，与之相比，《美丽人生》在香港拿的那点票房都不算什么了。大家都知道部里给东厂的外汇留成，领导也没隐瞒，那意思是：你有能耐就去挣，也给你留成这么多！ 这个比例是：基数内的，留25%；基数外的，留30%。 去年东厂创汇942万美金，留了200多万。 今年一部片就干到了785万，还有《太极3》呢，少说也得300万吧，那就破千万了！这个战绩显得中影像是一头猪。 “老童啊！” 孙建民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道：“你说有什么方法能阻止东厂的势头？” “没有，咱们也不能阻止，领导在上面看着呢，倒不如借坡下驴，与他们合作？”童岗建议。 “怎么合作？” “陈奇同志的意思很明显，要与我们谈发行条件……” “不行！绝对不行！” 没等童岗说完，孙建民就摇头：“中影的基础就是统购统销，谁也不能破例！” “可我们亏损太多了，你还想等到改革方案出台？那得明年了。” “老童，你还没看出来么？陈奇那小子就是在拿捏我们，我们这次服软，次次都得服软，以后就成惯例了，口子一开，我们还怎么继续工作？” “可是……唉……” 童岗知道孙建民说的也有道理，中影的超然地位建立在统购统销之上，如今部里默许，坐视中影与东厂争斗，谁服软谁就输定了。 童岗后来是电影局局长。 ………… 京城的老百姓可不管中影的心理活动，他们期待着呢。 眨眼到了周一。 中国电影资料馆是一个大院，一栋楼，楼里面有个放映厅，楼上全是办公室和资料室，另在别的地方有专门存放拷贝的片库。 下午时分，今儿不是休息日，却是人头攒动，队伍从院里排到了院外。 一部分是相关的文艺单位，拿着介绍信可以买票，一部分是北电、中戏的学生，拿着学生证也能买，不对外售票。 票价很贵，2块钱一张！ 正在中戏念书的姜闻踮脚往前看，叹道：“这么多人，一个香港爱情片有特么什么好看的？” “那你还来？”英达道。 “我来批判一下资本主义电影！” “别搞错了，这这这可是我们自己人拍的，那是给国家创汇的。”英达道。 他们在高中时就是好朋友，英达高考考上了北大，姜闻落榜，英达鼓励他继续考，遂上了中戏，好歹是个大学。英达的父亲叫英若成，人艺的老演员了，86年会当上文化部的副部长。 今儿放的片子是《人鬼情未了》。 电影局的相关人员也来了，来审查的。 不一会，二人挤进了放映厅，也不小能装七八百人。孙建民和童岗也来了，他们除了这个渠道，还真看不到陈奇拍的片子。 《人鬼情未了》历史上并未在大陆放映过。 蝴蝶扇动翅膀，陈奇改版的反倒在大陆亮相了，杀伤力依旧惊人，里面浓墨重彩描绘了香港的中产生活，让这帮土包子一愣一愣的。 男女主角做陶艺那段，也让人脸红心跳。 剧情一路展开，全场目不转睛，煽情时刻也随之哭泣。 英达跟着抹眼泪，扭头一瞧，姜闻面无表情，道：“你铁石心肠啊？” “有什么好哭的，娘们唧唧的！”姜闻道。 电影局人员也在讨论，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激情戏太大胆了吧！” “对资产阶级生活刻画太重，很容易让人产生动摇！” “这个鬼也不行啊！” “部里让我们尽量放宽松，不要这么严苛！” “这没法宽松啊，如果要改，处处都得改，我觉得不能上。明天那部《孤儿怨》希望倒很大，听说没什么太敏感的镜头。” “反正总得上一部吧，不然小陈又得闹事。” 一部片放完，大部分观众都很满足，孙建民却松了口气，这是部好电影，所幸不能在大陆上映。 然后第二天，《孤儿怨》。 第三天就是《美丽人生》。 《孤儿怨》看了个刺激和惊悚，《美丽人生》效果非常好，全场再度落泪，姜闻依旧吐槽：“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有点，有点……” “怎么着？” “崇洋媚外！” “你这人有毛病，看什么都不顺眼，自己玩去吧！” 英达完全相反，大赞特赞：“多棒的片子啊，我爹已经看过了，还有那些文化人都看过了，都憋着写文章呢。我听说已经送去金鸡奖评审了！” 第四天《太极3》。 反响最为爆炸，全场欢呼、掌声不断，孙建民看的汗都下来了，他特意数了，一共响了5次集体掌声。 杨昱乾打外国人嘛！ 每打一个，观众都是热情奔涌，丝毫不弱于前两部。 “这都是拷贝啊！都是中影的拷贝钱！” 随着几部片在资料馆的放映，随着越来越多的学者、学生看了《美丽人生》，相关评论频繁见诸报端，比陈奇刚从柏林回来那会还多。 “《美丽人生》无愧柏林夺金，笑中带泪，注定名垂影史！” “《太极3》前瞻，绝对值得欣赏！” “观众来信呼吁，希望尽早上映！” “金鸡奖入围名单揭晓，《美丽人生》十项提名领跑！” “第6届百花奖评选开始，《妈妈再爱我一次》最受欢迎，龚雪有望三连冠！” …… “老孙！” 童岗拎着一个麻袋进来了，砰往地上一放，孙建民正被舆论搞得头昏脑胀，语气极差：“又是什么？” “观众来信！” “胡扯！观众会给中影写信，他们知道中影地址？” “他们给电影院写的，电影院转给了电影公司，电影公司转给了我们！” “轰！” 孙建民的火气一下子起来了，骂道：“那帮电影公司比周扒皮还周扒皮，他们不用承担亏损，这几年捞了多少钱？瞒了多少票房？还有脸向我施压？！ 有本事找陈奇谈去啊，让他把片子放出来啊！” “……” 童岗默然不语，等他消气了，道：“老孙，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先跟东方公司谈一谈，听听他们的想法，干耗着也不是个事。真等金鸡奖结果出来，我们可能更被动。” 孙建民也沉默半天，道：“陈奇在香港吧？” “嗯，你如果同意，我可以给他写封信。” “……” 孙建民点点头，很轻微的，童岗遂退了出来。 他比孙建民年轻，思路灵活，不固守着这份既得利益，觉得改革是大势所趋，只是早晚的问题。 （冇了！） 第479章 共同目标 “啊！” “哎呀！” 侨办小礼堂，李连结正在大银幕里叮叮咣咣的与一个满是胸毛的英国佬对打。 这洋人又高又壮，李连结矮小精瘦，对比鲜明。眼看洋人把他揪住，直接举了起来要狠狠砸在地上，上百名职工齐声惊呼，见他用一记漂亮的动作化解，又是齐声叫好…… 最终，他饰演的杨昱乾打遍天下无敌手，赢得了这次“十二国无差别综合技击擂台赛”。 十二国，指中国与十一国。 即《辛丑条约》的签订双方。 一杆“天下无敌”的大旗迎风招展，这是大赛冠军的奖励，可以插在自家武馆门口，且御赐牌坊，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老佛爷恩典啊！ 杨昱乾赢得了“杨无敌”的称号，而同时，他的精神境界也得到了升华。 他拿着一枚金质奖牌，龚雪饰演的陈少梅和王群饰演的陈少杰跟在后面，另有于海、刘洵、于承惠、计春华等人全在。 “依小民之见，我们不只要练武强身、以抗外敌，最重要还是广开民智、智武合一，那才是国富民强之道。区区一个天下无敌的名声，能否改变国运？还请大人三思。这金牌，还是留给您做纪念吧，告辞了！” “好！” “说得好！” 电影到这里结束了，廖公忽然一声喝彩，带头鼓掌，进而全场掌声雷动。 这正是《太极3》的内部放映，专给侨办看的，陈奇没有食言，片子做完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满足了廖公的心愿。 他看的也确实很过瘾，回到办公室还兴致勃勃的谈论，道：“我看导演写着徐克的名字，不是李文化了，但编剧还是小陈。思想内核一脉相承，拍摄技法却有进步，香港导演还是有本事的。” “有本事也没拿金熊奖啊？”秘书开玩笑。 “嗨！” 廖公也笑起来，道：“这个李文化蹭了多大的荣誉，当然他也付出了不少，要客观评价……哎呀，好片子，好片子啊，今天又能睡个好觉。” “小陈一口气送了好几部，还有《人鬼情未了》什么的呢。” “就是人和鬼谈恋爱的那个？” “对！” “那个不忙看，你们想看你们就放吧，我一把年纪见不得卿卿我我，听说里面还有激情戏，哎呦……” 廖公心情非常好，咧开笑像个富态的老伯伯，忽又想起一事，问：“小陈婚事定了么？” “去美国前应该能办吧！” “哦，你到时帮我选一份礼物，我再写封贺词，你一道带过去。” “好！” 秘书出去了，廖公自己在屋里办公，时不时停下来比划几下双手，做太极拳状，嘿嘿乐几声，又继续埋头。 他已经做过两次心脏手术，一直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下，2个月后便是心脏病突发才去世的，而去世的几天前，刚刚参加第六届全国人大的会议。 会议上提名他为副主席。 说是提名，其实已经定了么，结果突然离世了。如果廖公没去世，那又不一样了。 ………… 《美丽人生》和《太极3》在资料馆放完，又送往各大城市的文艺单位和大学放映，固然很多人不喜欢，却也有很多人爱极了《美丽人生》。 这个数量是出乎陈奇预料的。 大部分都是文化人、学者、艺术家，还有相当多的大学生，这帮人是干什么的呢？80-90年代的移民、留学主力。 他们爱死了《美丽人生》！ 他们才不管陈奇拍这部片，是为了创汇和打通国际交流，他们只看到里面呈现出了自己憧憬的东西。 用一位文化人的评论说，这叫“出类拔萃的反战片，一种高级的和平思维，冷静且深邃，吸收了西方的进步思想，结尾美国夫妇抱着孩子望向天空的飞机，令人回味无穷……” 他们觉得与陈奇是一路人，如果这时候传媒发达，都能把陈奇捧成意见领袖，好家伙，改开第一公知！ 以至于，《美丽人生》出现了一股很奇怪的舆论反应，老百姓都不晓得这片拍的是啥，报纸、杂志上却各种猛吹，或者支持者和反对者激烈吵架…… 中影愈发的心焦，等待陈奇回信。 到了四月中旬，香港总算来了一封信，孙建民迫不及待的拆开，里面没有客套，干巴巴的几段话，就是东厂提出的发行意见。 孙建民看了，先是面色一变，再往后看，沉吟不语。 “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 童岗拿过来，眼睛一扫，道：“这要价也太狠了，我们本来就亏损！” “看后面！”孙建民提醒。 嗯？ 童岗往后瞧，也不吭声了。 陈奇给了两种发行方式： 第一种是买断，比如《太极3》卖出去400个拷贝，一个拷贝一万块，中影给东厂400万买断费。 第二种是代理发行，由中影去和各省电影公司谈，不管用什么方式，按谈成的价格递增，给中影10%-15%的代理费。 非常非常简单，不涉及任何复杂的计算方式和分账。 这里说一下中影的收入来源。 现在电影分发行收入和放映收入，放映就是票房了，票房稀里糊涂一笔乱账。 发行收入是什么呢？ 比如中影从制片厂买了一部片子，得卖给各省公司吧，这个不是按拷贝卖的，而是租，叫片租。 全国的电影院，包括单位内部的俱乐部，只要用中影的拷贝，35mm拷贝放一场，给中影多少片租；16mm拷贝放一场，给多少片租；8mm拷贝放一场，给多少片租…… 这个叫发行收入。 但中影也不是自己拿，拿70%，30%给地方公司。 而真正的票房，中影一分钱拿不着，地方公司留80%，20%给当地的文化局。所以说地方公司才是闷头发大财的呢。 中影赚的钱要上缴文化部，文化部用这个钱，作为每年给制片厂的拨款，如此循环。 陈奇不想跟地方公司打交道，中影也不想，那帮人沆瀣一气，票房没有准。而如果按第一种方式分，一部爆红的电影，发行收入能达到2000万-4000万。中影拿70%，还得给东厂钱，自己留的就更少了。 孙建民和童岗都不同意，但陈奇在后面又写： “电影要深化改革，领导打破大锅饭的决心很大，制片厂一直希望经营自由，我也赞同让他们经营自由，向企业化方向发展，自负盈亏，打破大锅饭传统……” 言下之意：如果制片厂企业化，文化部就不用再像喂奶似的每年给大笔拨款了，中影的上缴任务也会轻松一些。 “我以为他是制片厂那边的！” 童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也以为他是那边的，至少他得向着北影厂吧？瞧这意思，他巴不得烈火烹油，大家一起死！” 孙建民认真想了想，道：“你再给他写信，说开座谈会的时候，中影全力支持制片厂改革，希望他也说到做到。” “那发行呢？我们同意么？”童岗问。 “再等等吧，看看金鸡奖的结果。” “我们有压力，地方公司更有压力，能让他们出血就让他们出血。” 孙建民之前对陈奇讨厌至极，现在管中窥豹，稍微一窥对方的思想，虽然还是讨厌，却多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甚至有点害怕，因为姓陈的是个疯批。 如果分改革派和保守派的话，那家伙属于掀桌子派，连北影厂的香火情都不顾。 第480章 磁带发行 “严顺开在《阿q正传》里表演非常好，斯琴高娃的《骆驼祥子》也很精彩，还有《牧马人》里的朱时茂同志、牛犇同志，《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姜黎黎同志，我觉得希望都很大。” “你说了一圈，就没说自己？” “我真心觉得自己没什么突破，第一次演妈妈，很多细节尚未纯熟。” 北影厂大院，一棵粉乱枝头的桃树旁边，龚雪和《大众电影》的编辑坐在花池沿上闲聊，编辑问：“可是观众非常喜欢你在《妈妈再爱我一次》里的角色，有没有可能三夺百花？” “这个不敢想，我心里自然是有憧憬的，但交给观众们决定。” “《美丽人生》你是第二次演妈妈，听说上影厂有部《大桥下面》与你接洽了，也是演妈妈？” “呃，我也很遗憾，好像对我的印象有些定型了。不过《大桥下面》的剧本很好，导演是白沉老师，我是上海人，我渴望与上影厂合作一次。但这次之后，我应该不会演妈妈了。” 龚雪穿着一件高领的薄毛衫，愈发衬的脸小，脖子长，娴熟自若的侃侃而谈。 编辑边听边记，又问：“《美丽人生》获得了金鸡奖十项提名，可以说前所未有，你觉得最终能拿到几个奖？” “老实说，我最希望能获得最佳故事片，因为这真的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可惜观众们还没有看到。” “是的，我也很着急，期待能尽快上映。”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编辑忽然八卦起来，道：“你今年准备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么？” “你听谁说的？！”龚雪吓一跳。 “这还用听谁说嘛！” 编辑跟她也很熟了，追问：“是不是真的？你跟陈奇？哇，你们几时办事，写申请了么……该不会已经办完了吧！！！” “别胡说，没有没有！” “那什么时候办？” “这我怎么说呀……” 龚雪很难为情，哼唧出两个字：“快了。” “嘿嘿，到时记得请我啊！对了，你希望我把这个写上去么？” “不要！我们不想张扬。” “那行，我再给你拍张照！” 龚雪就坐在花池边上，编辑给她拍了几张照片，背着包走了。 她则回了筒子楼，拿了一袋东西，又跑到主楼，敲开汪洋的办公室：“老厂长，陈奇从香港寄东西了，特意给您买了个按摩器，按颈椎，按腰都可以的。” “我一口气能爬五楼，用得着按摩？” 汪洋嘴上嫌弃，却一把接过来，很开心的摆弄着，道：“小陈那边都好么？” “都挺好的……老厂长，我想提前跟您请个假，月底我想回上海。” “可以了，又想家了？” “不是，小陈和他爸爸妈妈五一要去，我想先回去。” “哦，哈哈哈……可以可以，天大的好事啊，那干脆给你一个礼拜的假，别来去匆匆的，在家也待几天。”汪洋更开心了。 “嗯，谢谢您！” 这年头五一放一天假，就是说龚雪有八天假了，时间很充裕。 她又回了筒子楼，把门一关，心中有一股难以控制的雀跃和羞涩，扑在床上，揪着被角胡思乱想：“那以后我叫他什么呀？” “还叫戆戆么？” “咦，那别人称呼我俩，不得叫你爱人了？” “爱人……” 她念及此处，又是一阵羞涩，跟着翻了个身，看着小屋子的天花板，看看屋内布置，忽然还挺舍不得的。 这小房间她花了很大的力气装饰，连地面都铺了木地板，才住了2年多。 “以后我得住乐春坊，哦不对，得住楼房了。这个房间就留给有缘人吧。” ……………… “明天李玲玉来啊！” “天啊，还有张明敏！” “《我的中国心》终于有磁带了，我都找两个月了！” 京城的一家新华书店门口，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兴奋的看着门上贴着的大广告，大意思是：明天《春晚金曲》《东方新秀李玲玉》发售，著名歌星李玲玉、张明敏将来到书店与观众朋友见面…… 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签售会，就是与观众朋友见面。 “嘁！” 张蔷刚好在这里买书，撇了撇嘴，觉得那群人又吵又没审美。 她以少年合唱团的方式登了次春晚，这属于凑数的，在一众惊艳的节目中并不起眼，除了亲朋好友夸一夸，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 其实她就不爱唱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她喜欢英文歌，再不济也是翻唱过来的英文歌。 “红的怎么不是我啊？李玲玉那也叫唱歌？” 张蔷嘟嘟囔囔的，骑着车子回家了。她家在新影大院，新影专门拍新闻片、纪录片的，她母亲是新影乐团的小提琴手。 “妈！”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 “妈，我要唱歌！” “那就唱呗！” “我是说当歌星，出专辑！” 母亲这才抬起头，道：“你刚上高中，当什么歌星？” “我不管，我就要当歌星！” “你不要以为上了次春晚就怎么着了，就说那合唱团吧，好几个孩子呢，哪个嚷嚷当歌星了？王霏嚷嚷了么？” “她才14岁，当个屁！” “那你才16岁！而且你听听自己唱的什么歌，不是欧美就是港台，哪里受人待见哦？” “妈~” 张蔷抱着母亲胳膊，开始撒娇：“别人不待见，陈奇哥哥肯定待见的，他懂我，他连《morethanicansay》都知道。你们新影也是拍电影的，你去找人说说嘛，他给李玲玉发专辑，也会给我发的。 我不会耽误上学的，我利用寒暑假录专辑好不好？” “行了行了，我去托托人！” 当妈到底拗不过孩子，只得应了下来。 ………… 李玲玉入住乐春坊以来，一直觉得自己白吃白住，很不好意思。 现在终于有工作了。 张明敏又来了京城，刘德桦暂且没有档期。 新华书店订购了10万盒，李玲玉5万盒，售价七块五，《春晚金曲》是两盒一份，5万份，不单卖，售价14块钱，超级贵的。 但这年头磁带都这个价，老百姓舍得花钱来填充自己的娱乐生活，因为太匮乏太饥渴，不像后世，人均电子阳痿。 第481章 十万盒看不起谁呢 这日一大早。 李玲玉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对着小镜子画了个淡妆，不小心弄出点声音，紧张的一回头——她有点怕李老师。 结果目光正与李健群对上，她忙道：“不好意思，我出去画，您接着睡！” “小玉！” “诶！” “加油哦！” 李健群飘出一句，翻了个身又睡了。 “……” 李玲玉眨了眨大眼睛，抿着嘴又轻手轻脚的出去，跑到编辑部去画。她以为大家没起呢，谁知戴涵涵端着一碗面条进来，笑道：“来喽！吃了饭再走，特意给你加了两个鸡蛋！” “啊？我想着去新华书店吃呢，他们供饭。” “外面的哪有自家好吃，来！” 李玲玉只得接过筷子，见一大碗汤面，窝了俩鸡蛋，还有几根青菜，香喷喷热气腾腾，她莫名有些感动，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我们院里搞啥的都有，你是第一个唱歌的，一定要争气。” “嗯嗯！” “你们在京城跑几天？” “计划是三天，市区两天，郊区一天，然后去天津，再去河北。” “那一共多少货啊？” “十万，京津冀各摊了三万多。” “肯定能卖出去的，不要担心！” 东厂以前没弄过音乐，大家都没啥概念，觉得十万盒挺多的。李玲玉吃了大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而此时，众人也起床了，纷纷加油鼓劲。 赵岩此番亲自护卫，早准备好了。 二人上了车，先去二龙路接东厂番子，呸！接保卫科的另几位同志，陈奇说了派四个人，那就派四个人，蹭蹭蹭上来三个，都很兴奋。 他们比李玲玉还闲呢。 二龙路驻扎了六个人，三人一组，没事就对练，就差步坦协同了。 赵岩开着面包车，去了华侨饭店，张明敏和新华书店的一位负责人也上来了，负责人不太好意思，道：“说好了我们承担，还让你们出车，这事闹的。” “在京城没关系，你们去外地怎么走，坐火车？”赵岩问。 “对，火车。到时你们几位也都跟着？” “跟着！” “好家伙，陈奇同志很重视你们的安全啊，不过也好，现在确实挺乱的。” 负责人感慨了句，道：“今天我们跑五家店，每家大概一个小时，你们主要与广大群众握握手，讲两句话，签个名，然后唱两首歌。 现场没有设备，只能拿大喇叭唱，可以么？” “我们没问题，就怕太吵了！” “尽量维持吧，群众们肯定很热情。中午就随便对付一口，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我们也是第一次操办这种活动，都没经验，有什么问题大家商量，别伤和气。” 嘱咐完了，一行人出发。 出于陈奇的面子，第一站就选择了前门大栅栏的新华书店，也就是他父母工作的地方。 ………… 于秀丽没有半点荣幸，她只想骂骂咧咧。 “哪个杀千刀的选中我们店了？吃饱了撑的啊，这人都干什么的？磁带不要钱啊！小刘，小刘，拿货去啊，愣着干啥呢？” “没货了啊！分给我们店的磁带都卖光了！” “啥？几百盒都没了？” “嗯呐！” 于秀丽心里一突，看着店里占满的顾客，看着店外黑压压的人头，暗道一声：“完喽！今儿大门保不住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一部大热的电影，一本流行的图书，甚至一份报纸的发行，都会引发电影院、书店、邮局的大门被挤破…… “小刘，去找公安同志来帮忙！” “啊？” “啊个屁，麻溜的，不然容易出人命！” 一瞧这阵仗，职工们也紧张了，盯着时钟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定好的9点钟，外面没啥动静，又过了5分钟，犹如一瓢水滚进了油锅，滋啦一下全炸了。 “来了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 “别特么踩我！” 随着一辆海狮面包缓缓驶过来，外面早已乱作一团，离得近的往前扑，离得远的赶紧跑，你推我搡，叫喊吵杂，沸反盈天。 “这，这……” 负责人在车上脸都绿了，想过群众很热情，但没想到这么热情，道：“这还能下车么？” “赶紧喊啊！维持秩序！” “哦哦！” 他反应过来，拿着大喇叭，打开车窗探出头，喊道：“同志们！同志们安静一下，张明敏先生、李玲玉小姐就在车上，你们把路都堵上了。 请让一下，让车过去好不好？不要拥挤踩踏！” “……” 外面静了片刻，自动往左右分，留出了一条路。赵岩都紧张了，眼看着车头贴着众人的衣服在往前走，稍微偏一点就可能把谁压到。 好不容易到了书店门口。 赵岩一瞧，现场有公安，道：“还不算太笨，知道找人，我们四个先下去，你俩别动！” 他先跳了下去，招呼公安同志顺着车门两侧，设立人形护栏，张明敏和李玲玉这才敢下车。当脚落地的一瞬间，各种声音又在四周响起，同时开始往这边挤。 “你俩说话！” 负责人赶紧把大喇叭给他们，道：“快说快说，说了他们就不动了！” “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张明敏！” 李玲玉还呆着，张明敏果有大将之风，直接开口：“很高兴今天来到这里与大家见面，相信你们都是通过春节晚会认识了我……” “对！我的中国心！” “您唱的太好了，您是香港同胞，我们支持您！” “欢迎回家！” 群众们高喊，张明敏忽地眼眶一热，他在香港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又说了几句，道：“这里没什么设备，我就这样给大家唱一首中国心吧？” “好！” “会唱的可以跟着一起唱！” 说吧，他拿着土里土气的大喇叭，开始唱：“河山仍在我梦萦……” 开头可能不好意思，也可能没记住歌词，只有几个跟着唱，但等到副歌的时候，声音仿佛春风乍起，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越来越大，越来越齐。 张明敏汗毛都立起来了，似乎在开一场露天演唱会，一曲唱罢，又是倾盆如雨的掌声。 “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李玲玉！” 李玲玉有样学样，学着张明敏也唱了一首台湾民谣。大喇叭算什么设备，滋啦滋啦乱响，时而刺耳，时而断断续续，但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就是天籁之音。 在这过程中，源源不断的人向这边涌来，一眼望不到头。 几个公安满脑袋汗，同时也害怕，忙道：“你们一会还干什么？还有活动么？” “我们得进去拍照啊！” “还得卖磁带呢！” “握手也没握！” 负责人急道。 “这种情况还握手？你不怕惹出人命啊？她唱完赶紧走！” “磁带早没了，得赶紧跑！”于秀丽也出来喊。 “可是，可是……” 负责人又急又慌又兴奋，赵岩直接点兵了：“我先上车，你们手拉手把他们圈在里面，他俩一上来，立刻关车门，你们先别上，在周围疏散群众！” “那，那行吧！” 如此做了安排。 他们盯着李玲玉，等她唱完，说：“谢谢大家！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的专辑！” 最后一个字落地，众人迅速上前，手拉手将二人围在中间，往车门移动。负责人拿着大喇叭吸引注意力，一通乱喊：“我们的专辑收录了春晚的大部分歌曲和戏曲……” 没人听他的。 一瞧二人要走，一窝蜂全挤上来，后面推前面，前面推公安，把这个圈挤成了饼。 张明敏眼镜都掉了，斜着挂在鼻梁上，李玲玉只觉四面八方全是人，跟着身子猛地一起，双脚近乎离地，被挤着向前移动。 “我的鞋！我的鞋！” “我的天啊！” 她害怕的乱喊，脑袋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被一股大力一推，砰的倒在了座椅上，然后咣一声，车门紧紧关死。 她发现回车了，略微松了口气，又看张明敏，不禁哈哈大笑。 “京城的朋友们太热情了！” 张明敏也苦笑，他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狈，眼镜都丢了，衣服都被扯破。 …… 出去比进来时更难。 耗了整整一小时，还是二人轮流发话，劝导，大家才陆续散去。 这才是第一家店！ 总之，这一天痛并快乐着，毕生难忘的体验。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熬完了5家店。时间远比预估的要久，都浪费在如何维持秩序，如何脱身上面了。 回到了新华书店总店的大院，负责人脸色惨白，衣服也被扯破了，心有余悸道：“休息休息吧，可吓死我了，这一天惊心动魄啊！” “我鞋子都没了！” 李玲玉委屈，她是后来又买的鞋。 “没想到京城的朋友这么喜欢中国心！” 张明敏反而是高兴。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完成任务了，明天可得好好计划一下，去天津更不能马虎……哎，老焦，你怎么来了？” 正说着，总经理焦红军忽然过来了，大家以为他是来慰问的，谁知他面色极为古怪，道：“活动先停一停，明天不用去了，天津也不用去了。” “出事了？” 大家一惊。 “不是，我今天没干别的，光接电话了！” “一天啊！一天！” “十万盒，京津冀连个水花都没翻起来，没了！” （冇了…… 欠两章记着呢） 第482章 潜在的矛盾 在80年代的头两年，国内的音乐专辑总体上是严肃活泼。 在保证“内容健康”的基础上，让风格稍微轻松愉快一些，李谷一、胡松华都是代表，磁带销量都能卖到10万盒以上。 真正开始破百万，破二百万的，就是流行歌曲的出现。 第一位能扛销量的流行歌手，应该是程琳，就是唱“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那个，她还未成年，唱的虽然是流行歌，却也不是情情爱爱。 然后就是张蔷、张行、李玲玉、朱晓琳这帮人了，磁带销量开始猛增。 当然也有录音机越来越普及的因素。 所以在这个阶段，10万盒磁带不算太夸张，但也是挺多的了，焦红军这么眉飞色舞的一讲，大家也跟着眉飞色舞，张明敏最惊叹：“一天都卖光了？放在香港就是白金啊！” “什么叫白金？”李玲玉问。 “香港一张专辑卖出2万5千张叫金唱片，卖出5万张叫白金唱片。谭咏麟现在是最红的男歌手，最好成绩是30万张，6白金。” 香港的ifpi在1967年成立，1977年开始金唱片和白金唱片颁奖，已经有这个标准了。 而张明敏一说，见众人眼神古怪，解释道：“香港地薄人少，几万张销量已经很厉害了。焦先生，你的意思我们明天不用参加活动了？” “没办法，都没有磁带了，还怎么去啊？” “可我们事先宣传出去了，不好失约，我想还是去看一看，至少把京城走完。”张明敏道。 “我也觉得不去不好，就算买不到磁带，我们给大家唱首歌也算感谢群众了。”李玲玉道。 俩人都发话了，焦红军想了想，道：“也罢，那就照常进行。你们今天辛苦了，赶紧吃饭吧，我得沟通沟通，再加订一些！” “老焦，你订多点啊！别搞的我们很被动！” “知道了！我这次订100万盒，我看还能不能抢光！” 咝！ 张明敏和李玲玉浑身一颤，100万平分，每人也有50万了，陪同的人员却一个劲摇头：“不够啊，我觉得还不够，100万能撑几天啊？” 却说焦红军回了办公室，给东方公司打电话。 陈奇临走前说过，磁带的事找公司。 “你们还有没有备货？有多少要多少！” “还有20万？20万够干嘛的……算了，你们先送来，然后马上告诉小陈，新华书店加订100万，尽快啊！” “这批赚了！” 打完电话，焦红军拍拍肚子，身心大悦，一天几十万入账，卖磁带比卖书效益好，比拍电影那就更好了。 ………… 新华书店订了10万盒。 陈奇自然不会只做10万盒，他做了30万盒，结果也低估了市场的反应，收到公司的消息，香港的机器一开，加班加点的开始印。 而大陆这边，20万盒快速的供应上去，总算掀起了一点水花。 李玲玉和张明敏跑完京城跑天津，又跑河北，绕过唐山，所到之处老百姓都跟疯了一样。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架不住人口基数太大，千万分之一就够锣鼓喧天的了。 这种动静，自然瞒不过央视和正经的音像出版单位。 一个个气得要死。 接二连三的来新华书店拍桌子，焦红军打哈哈，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你管得着我么？ 然后又去文化部拍桌子。 “哎呀，春晚的主办权本来就归我们，我们发行磁带合法合理。” 央视和音像社属于无能狂怒，除了嚷嚷一番干不了什么，因为程序不违规。他们级别也低，够不上文化部，最后只能找家长。 家长自然就是广电。 “吴老啊，您看看他们把我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都是为人民服务，拍电影就高人一等，做电视、广播、音像的就地位低？凭啥啊？” “归根结底还是春晚惹的锅，当初就不该把主办权拱手相让！” “今年必须由我们主办，不能让他们掺和了啊！” “吴老！您说句话啊！” 吴冷西头疼。 他执掌广电，理论上与文化系统没啥冲突，但事实恰好相反。 什么春晚啊，音像啊，还都是小菜，双方目前最大的潜在矛盾：是电视与电影的竞争！ 以前电视不普及，问题不凸显，随着电视机越来越多，国家愈发重视电视节目，这个矛盾已经浮出水面了，即争夺观众。 乍一看没啥逻辑，电视电影各凭本事竞争呗，有啥矛盾？但很多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后面电影衰落的时候，有老同志就很愤懑：“当初为什么不出台政策，限制电视？” “行了行了！” 吴冷西不想理会这些小事，道：“他们发行磁带固然不对，但也挑不出大错误，我们难道为了几盒磁带把官司打到海子里不成？ 至于春晚，确实是个重要活动。 你们想搞，那就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方案来，要落实到具体节目。现在才4月份，你们有大把的时间准备，等到9月份左右，我会公开谈一谈春晚的举办问题，别说我没有照顾你们。” 说到这份上，各方只得听从。 但还是不爽，嘟嘟囔囔：“那磁带就算了？都是钱啊！” “……” 吴冷西无语，他觉得为了一盒磁带亲自去找文化部很掉价，只道：“那你们就把春晚的主办权抢过来，还不是想怎么发行就怎么发行，好了好了，都忙去吧。” 告状的人只得散了。 吴冷西坐在办公室里，沉吟许久，说心里话，他确实想要春晚，那是多大的影响力啊，结果堂堂主管部门没有主办权？ 脸都丢光了。 当时他就在春晚现场，亲眼看到陈奇和黄艺鹤如何指挥若定，当然主要是陈奇，还很感叹：“此等人才却不是广电系统的！” “唉，如果电影和电视能统一管理就好了，都归到广电旗下，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吴冷西忽然跳出一个想法，并且蠢蠢欲动。 他很想写一份报告陈述此举，但写不得，他一个广电领导要求吞掉电影系统，那成什么了？这件事最好由第三方来提。 吴冷西一时想不到细处，但这个想法已经留在了脑子里。 “文化部权力有些太大了啊！” “将电影系统归于广电，想必也会有很多人支持。” 第483章 致命速递 香港这边。 黄霑很快回了消息，把祖屋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意思是：既然给小孩子做幼儿园，也算一桩善事，就交给大陆处理吧，租金也不要了，只希望屋子能保持完好。 他们家的祖屋是一栋三层小洋楼，后来变成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陈奇听了，死活要去拜访老太太，老夫人大义啊！我可得见见！ 黄霑死活不让。 开玩笑！见了面老娘被忽悠瘸了，闹着回大陆怎么办？ 说起黄霑的母亲，命运的收尾不太好，1997年住宅区着了一场大火，死了9个人，包括他母亲和他侄子。 他答应给左派写歌，马上就来活了，徐克的《上海之夜》请他写歌，黄霑欣然同意，这俩人本就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徐克的片，黄霑的乐，天作之合。 ………… “咚咚咚！” “请进！” 这日一早，林岭东敲开了陈奇办公室的门，道：“陈先生，你找我？” “坐吧！” 陈奇给沏了一杯高碎，问：“最近怎么样？” “一般般了，没有开工，每天看看书看看电影，等公司给我安排戏。” “银都暂时是没片子了，我这有部续集。” 他把《开心鬼2》的剧本推过去，林岭东一愣，道：“《开心鬼》还没有上映啊，你要拍第二部？” “是啊，有什么不可？” “呃……” 没什么不可！你花钱你说的算呗，林岭东心里吐槽，粗略翻了翻，与第一部相同，依旧走青春校园片的路子，但三个女演员需要全换。 “先筹备吧，夏季开拍，今次我们不要急着赶气候了。” “好的！” 俩人就着剧本聊了聊，林岭东以为就这件事，准备起身告辞，谁知陈奇忽道：“阿东，我听说你还有个哥哥对不对？” “……” 林岭东面皮一紧，道：“对，有位兄长！” “听说他坐过牢？” “陈先生！我哥哥当时年轻不懂事，我们家里穷，他读完小学就出来跑江湖，难免沾上一些习气，我不是为他开脱，但我们确实也是身不由己，生活所迫……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有份正当工作……” 林岭东瞬间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解释。 “哦，那你有没有染上不良习气？” “我绝对没有！我中学毕业进了tvb训练班，做电视制片，自己存钱去加拿大读书的！” 他愈发紧张，生怕陈奇要将自己兄弟抓去枪毙似的。 陈奇一乐，有一说一，这种家庭背景是过不了政审的，怎么混体制啊？但这是在香港嘛。 “你今天有没有时间，下午把你哥哥带来。” “陈先生！” “不用紧张，我有份差事给他，你去吧。” 林岭东只得忐忑不安的走了。 马上联系自己的哥哥，他哥叫林岭南，这名字取得随意，源自他们爹的麻将牌，摸到什么就叫什么。 眨眼到了下午。 林岭南来了，他30岁，长相很凶，一瞧就是混社团的气质，此刻却是满脸惊恐：“阿东，你确定解放军不会枪毙我？听说他们抢一百块就要枪毙！” “这是公司，哪来的解放军啊？” “说不定穿便装呢，你看那个人就很像哦。” 他指了指在楼下溜达的小杨，小杨莫名其妙的乜了他一眼。 “陈先生讲话算数的，没事没事。” 林岭东其实也没谱，到了办公室外面，又敲敲门，领着哥哥进去。 林岭南早听说陈奇的名声，此番第一次见，超乎想象的年轻，很随意的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后面站着个板着脸的保镖——小莫：我叫小莫！ “陈先生！” “请坐！” 陈奇也打量他一眼，林岭南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熟悉，他还有个笔名，叫南燕，《监狱风云》《学校风云》《女子监狱》《我在黑社会的日子》等片的编剧。 因为他混过社团，现身说法了属于是。 “……” 而现在，林岭南还是个小赤佬，坐下来也不敢说话，手指头乱动度秒如年，终于听对面开口，问了一句：“你混过几年黑社会？” 他蹭的就要跳起来，陈奇摆摆手：“不要紧张，我问你答！” “没，没几年。” “没几年是多久？” “陈先生，我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林岭南欲哭无泪。 陈奇见他实在是害怕，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对香港社团的门门道道都了解吧？” “大部分，大部分都了解。” “我说的是细节！” “呃对，是细节！” “那好，这有一个剧本，里面涉及了很多香港社团的内容，你们兄弟俩看一看，帮我完善一些细节。” 嗯？？？ 这种展开完全出乎预料，林岭南一脸懵逼：“陈先生，我小学毕业啊！” “所以让你们俩一起看，阿东会教你，去吧！” “……” 兄弟俩只得出了去，下楼还摸不着头脑，林岭南道：“阿东，陈先生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那为什么找我啊？” “可能真看中你的经历吧，公司如果拍这方面的内容，确实不太了解。” 林岭东也只是猜测，翻了翻剧本，名字叫《致命速递》！ 男主是个送货员，身手了得，外表冷漠，喜欢独来独往。他的车最快，最安全，多年来一直坚守三条戒规：一旦接货就要干到底；从不打听雇主的情况；从不私自拆开包裹…… “咦？这个设定好新颖啊。”林岭东道。 林岭南也翻了翻，挠头道：“新不新颖我不清楚，反正我在香港没看过，这部片要给谁演？” “当然是李连结了，《太极》三部曲完结，陈先生总说要让他转型。” “李连结真的很能打啊，他与程龙谁厉害？” “我怎么知道，风格不同怎么比较？” “你在左派混饭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奇在楼上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他手底下没有创作型人才，总不能全靠自己写剧本吧，林岭南别看小学毕业，在电影上颇有天赋，也比较全面，编剧、监制、制片都做得起来，可堪一用。 而除林岭南之外，他还在网罗几个人，有新人，有熟手。 至于这部《致命速递》，正是给李连结准备的转型动作片。 第484章 郑则仕 李连结的情况很特殊。 他在香港的古装功夫片很受欢迎，现代动作片，票房大体平平。香港观众喜欢看那种刺激惊险的、玩命式的、有大场面的动作片，嗯，就是程龙。 李连结的《精武英雄》《中南海保镖》《给爸爸的信》等等，水准很棒，但不合本土观众的胃口。 而他去好莱坞发展后，拍那种美式的现代动作片，成绩还都不错。 陈奇考虑给他拍什么片子，首先要确定风格，李连结真就不适合程龙那套东西，他的优势在于一招一式的炫技式打斗。 《虎胆龙威》《伸冤人》《疾速追杀》《空中监狱》《飓风营救》等经典动作片，都曾是候选，然后一个个排除。 要么成本太大，要么结构不对，要么美国已经有原著/剧本了。 《虎胆龙威》是根据70年代一部改编的。 《伸冤人》《疾速追杀》这种呢，讲的都是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一怒之下重出江湖，单枪匹马干掉黑帮的故事。 男主要么是中年人，要么干脆就老头了，李连结太年轻，才20岁，怎么退隐江湖啊？ 而如果不退隐江湖，整部片的立意又没了，因为大家看的就是一个中老年男人的故事，最好再搭配一个少女，就是标准的大叔+萝莉组合，年龄差很重要，《这个杀手不太冷》也是此种套路。 陈奇思来想去，选了《致命速递》。 原版由吕克贝松导演，郭达和舒淇主演，在2002年上映，这个设定放在80年代更新颖了，陈奇也做了不少改动，这部片还是要往海外卖的。 等林岭东拍完《开心鬼2》，陈奇决定让他试试《致命速递》。 不能总让徐克来，人家自己都开工作室了。 香港有几个拍现代动作戏拍得好的，程龙是最棒的那个，吴宇森、徐克、元奎也都可以，另有一个比较低调，但很有水准的导演，叫陈木胜。 ………… “唉，我穿来太早了！” “都特娘的青涩！青涩！” 次日，陈奇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坐在对面的年仅22岁的陈木胜，与昨天的林岭南一样满脸懵逼。 “ok！我长话短说，你现在tvb给杜琪峰做助理？”陈奇问。 “是的！” “合同有违约金么？” “我是员工合同，没有的。” “你来我这里，薪水不变，做副导演，左派所有的片子拍摄你都可以观摩，包住宿。我不能承诺你什么，看你自己学习进度，学的快，你独立执导的时间就快！” 陈木胜，代表作《天若有情》《我是谁》《冲锋队之怒火街头》《扫毒》等等。 在香港这个地界，他算最会拍现代动作片的那一小撮人了。 而此刻，他死活也想不通，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为什么左派大佬能知道自己啊？还是挖墙角。都说这位陈先生有特异功能，从未失过手。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定会有一番成就？ 陈木胜的小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别的不论，单左派包住宿这点，他就很冲动了，当即道：“多谢陈先生赏识，我愿意加入！” “那好，期待你能快些独当一面！” 陈奇跟他握了握手，陈木胜内心又是一热，独当一面这个评价可是很高的。 陈木胜离开后，过了半日，又有一位到访。 30岁出头，个子不算太矮，但由于肥硕惊人，显得很挫。大脑袋大肚子，几乎没有脖子，眉毛很浓，眼睛又小又无神。 有的人胖，胖的很灵，比如洪金保。 有的人胖，却显痴肥，比如郑则仕。 “陈先生！” “初次见面！” 陈奇这几天招兵买马，尽跟人握手了，打量着眼前的郑则仕。 与大多数港星一样，他也出身贫寒，中学没毕业就闯社会，最早是tvb的签约艺员，演过不少电视剧，但他想拍电影，就跑到新艺城了。 没错，郑则仕是新艺城的人，不是签的演员，而是创作小组的组长，搞幕后的，因为他自己想当导演。 “陈先生叫我来，不知有什么指教？”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废话了，愿不愿意来我这里？” “陈先生把我们搞的那么惨，两家公司不共戴天，我如果这个时候换主家，会被人骂死的。在圈子里混，总得讲究……” “行了行了，你说讲义气，我还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呢！” 陈奇打断他，道：“新艺城都快垮了，你守在那边做什么？我知道你想做导演，没问题，只要你拿剧本来，我给你投拍。” “这……” “我提醒你，新艺城顶多撑到明年，你明年过来与今年过来是两回事。” “……” 郑则仕嘴角抽搐，没见过挖人还这么嚣张的，他问：“陈先生看重我，我很感激，但我想知道一下，我有哪里值得你看重？我外形又不突出，又没什么才华。” “外形不突出还能混出来，说明你有脑子。你去新艺城不做演员，做幕后，说明你目标明确，脚步踏实。这样的人，我很喜欢。 或者说，如果你真做出来了，那不得了，你编导演全才啊，我愿意赌一把。” 郑则仕一愣。 对方虽然嘴损，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能说到自己心里去。 “只要我拿剧本，你就投拍？” “我言而有信还是比较出名的。” “容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可以么？” “当然可以！” 陈奇现在要扩充人手，多拉一些能独立搞剧本、独立开戏的人才，不然光靠自己搞，那得累死。郑则仕别看不起眼，才能还算全面，而且他形象独特，很多片子都能用到。 “殚精竭虑啊！这就像战略游戏一样，前期苦逼发展，后期爆兵横推！” 陈奇送走了郑则仕，不禁叹了口气。 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今年拍摄的有《开心鬼2》《致命速递》《僵尸先生》，外加一部剧本还没写完的《青蛙王子》。 《青蛙王子》预定了刘德桦和钟楚虹，他俩好歹是左派门面，必须要多拍戏，而且要大爆。 ………… 单说郑则仕与陈奇谈完，鬼鬼祟祟的回到了新艺城。 在走廊里，就听到麦稼在骂人，毫不留情面：“你看看你的成绩，《笑匠》本计划上映20天，10天就撤档了，区区一百万票房，新艺城没有这么扑街的片子，你是第一个！” 郑则仕停下脚步，扒着门看。 只见麦稼的办公室里，光头佬火冒三丈，吴大导一声不吭被训的跟孙子似的。 （冇了…… 啊！） 第490章 婚期 “最早是1万，后来2万、3万、5万，他现在名气很大，涨到8万了。他第一次去香港之前，就给了我五千块，我一分钱都没动，平时也给我买好多东西，所以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父母翻白眼，理直气壮的胳膊肘往外拐！ 上次去京城，爹妈去乐春坊看过了，800平大院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况那边楼房也盖着呢。总之对陈奇的感觉就俩字：还是有点高攀。 而龚雪匆匆吃了饭，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跑出去到弄堂口等着。 今天特意打扮了下。 她还不敢往外站，怕被路人认出来，靠里面一点躲着，觉得自己像个小偷。等了一会，有点心焦，看看手表，距离约定的9点钟还有半小时呢。 “姐！” “呀，你吓死我了！” 她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龚莹笑嘻嘻的凑过来，道：“还早呢，回去吧。” “没事的。” “什么没事啊？人家都没来，你这像什么样子嘛，让邻居们笑话，走啦走啦。” 龚莹拉着她回去，弄堂里的人早就知道了，纷纷打趣：“哦哟，小龚你看你心急的，男人还能跑了不成？” “听说那人很有本事的，三转一响有不啦？三十六条脚有不啦？” “手表什么牌子的？上海牌现在差一点的，最好的是进口手表……” “喂喂，你们以为我姐随随便便找一个啊？人家在京城院子都有800平啊，在香港开公司，一年美金都能赚一千万，什么三转一响？不要让我骂人！” 龚莹护着姐姐进了石库门。 一帮人挤眉瞪眼，明显不信：“吹牛也要像点样子嘛，一千万美金，去抢好了啦！” 此时，亲戚朋友陆陆续续也到了。 相比较陈奇家里，这边人数众多，龚雪的哥哥姐姐、嫂子姐夫、舅舅叔叔等一堆人，家里坐不下，都在外面转悠，今天五一放假，都有空。 大家也兴致勃勃的谈论着。 他们清楚陈奇的具体身份，都觉得龚雪找了个好人家，又难免对聘礼、家产、酒宴、哪位领导会出席之类的八卦起来。 这年头结婚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一是物质条件不允许，二是政策环境不允许。 有的是单位给办个简单仪式，撒点瓜子糖果像茶话会似的；有的是节约资源的集体婚礼；有的在家摆两桌，亲戚朋友吃一吃就完了…… 不能说没有去饭店的，非常少。 通常的场景是，男方骑着一辆自行车就把姑娘接走了，姑娘拎俩脸盆什么的。大家随礼也是零钱，或者送点暖壶、杯子、窗帘之类的实用物品。 而且很多是黄昏的时候办，天黑就结束，白天办的也有。 等到9点左右，陈奇一家终于来了。 他昨天晚上到的上海，在招待所陪爸妈住了一宿，只见陈建军和于秀丽拎着好多好多东西，满脸笑容，热络中又带着三分客气，上了门。 “您太见外了！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快请坐！快请坐！” 这边亲戚太多，陈建军和于秀丽尽顾着点头了，龚雪红着脸，拉着陈奇上楼，这种时候当事人是插不上话的，听父母聊就行了。 “他们6月底去美国，要是不急呢，就等回来再办，要是着急呢，下个月办也没问题，我们都准备好了。” “小雪，你的意思呢？” “……” 龚雪低着头，扯了扯陈奇的袖子，陈奇笑道：“那就下个月吧，我俩下半年事情多，她也要拍戏，拖来拖去的可能麻烦。 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好。” 跟着，四位家长选日子，下个月吉日还真不少，随便挑。 然后商量宾客名单。 龚雪这时开口：“老厂长说可以在厂里的食堂办，食堂大师傅当主厨，能摆个几十上百桌。” “咦？部里领导也跟我说过，可以在文化部的食堂办一下。”陈奇道。 “去你那边吧！”龚雪毫不犹豫。 “那也得请北影厂的大师傅，大师傅手艺好……老爷子肯定来吧？” “当然来啊！” “几个副厂长呢？” “反正我都想发一遍请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那边呢？”龚雪问。 “我算算啊，朱部长、丁部长、刘局、还有电影局的几位领导，广电吴部长也一同奋战过春晚，送张请柬吧，还有央视那几个，还有新华书店的焦红军……廖公也送一张吧，虽然不能来，我们心意得到……” 俩人嘀嘀咕咕，名单越拉越长。 双方父母跟不上了，也不敢吭声，初步一算，有二百多人。 陈奇这一路走来，从新华书店大院，到街道合作社，到北影厂，到文化部，到香港，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朋友自然很多。 这二百多人不会都来，一半是表心意。 末了，他又道：“叔叔阿姨，上海这边的亲戚朋友该请的就请，不怕人多，一切费用我来承担。” “这怎么行呢？不能让你拿！” “没关系，从上海去京城太远了，可能有些亲朋心有顾虑，我希望她娘家人多点，热闹。” “哎呦，你说这，这……” “没事没事，你就让他掏吧！” 于秀丽肉痛，很想拒绝，但不能拂了儿子面子。 陈奇现在的个人收入，主要靠剧本稿酬，他在香港有三个名字：给左派写用真名，给别人写用“东方仁”，写色情戏，用“雨夜带刀不带伞”——可惜只用过一次。 就比如传奇影业的《表错七日情》《一屋两妻》，那都算陈奇卖给庄澄的。 一个剧本八万港币！ 没错，他是幕后老板，然后他写剧本赚自己公司的钱，跟马云买飞机租给阿里巴巴是一个套路。 他想给龚雪撑场面，想让娘家人多点，这点费用洒洒水了。 至于在文化部食堂操办，那是领导特批的，包括酒水菜肉，都是特批的，也是陈奇掏钱。他自己算了算，每桌八人，顶多来二十桌。 从头到尾一切费用都算上，也就几千块钱的支出。 想起来也很感慨，上辈子都没结婚，重活一世反倒结婚了。 他对龚雪没那么复杂，一部分是感情上的喜欢，一部分是需要安稳的过生活，自己在外面为了社会主义建设打拼，只想旁边有个温柔体贴，能给自己精神支持的人。 最终，日子定在了6月5日，星期天。 俩人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其他，而是分别给单位写申请，没错，要写申请的。 组织同意了才行。 （还有一章……） 第485章 季度小结 吴宇森拍喜剧片起家。 各方都认定了他是个喜剧片导演，他自己想拍黑帮片，但嘉禾和新艺城都不准，此番《笑匠》票房失利，他也没什么借口，只是嗫喏着道歉：“是我的不对，不好意思。” “算了！” 麦稼发了一通火，亦是无奈，手底下实在是缺人，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去吧。” “下部片什么时候拍？” 吴宇森鼓起勇气问。 “我也不清楚，要等剧本，你如果有剧本就拿来给我。” “……” 郑则仕听了一会，狗狗祟祟的走了，回到自己的工作间，翻出一个写了一半的剧本，叫《失婚老豆》。 讲一个离婚带儿子的中年男人，租了房子入住，房东也是个离异男子，带着个女儿，房东一向对家庭冷淡，对女儿不管不问。但男主搬来后，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把自己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房东渐受感染…… 他混在新艺城创作组，慢慢学习，对自身形象和定位有着清醒的认识。 《失婚老豆》是给自己量身打造的。 男主是个有点窝囊的好男人，做一手好菜，织一手好毛衣。妻子高学历，性格非常强势。这种在后世烂大街的设定，放在80年代还是比较新鲜的。 郑则仕想拍一部轻喜剧，轻松幽默，笑中带泪那种。 票房大爆不可能，但亏钱的概率不大，反正成本也低。 郑则仕在犹豫，他晓得麦稼手下没人，自己把剧本写完拿过去，麦稼应该会支持，新艺城又是风雨飘摇，自己很可能借机上位。 但是，陈先生说新艺城顶多撑到明年！ 他不觉得陈先生在吹牛逼，左派是一定要干死新艺城的，并且左派也证明了有这份实力。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郑则仕给自己打气，收好剧本，转而写了一封辞职信，起身敲开了麦稼办公室的门。 “肥kent（郑则仕英文名），找我有事？” “麦先生！” 他事到临头还是有点紧张，把信递过去，麦稼以为他要拿剧本出来，结果一瞧是辞呈，刚才骂吴宇森的火又起来了：“你搞咩？你有没有点良心和义气，这个时候辞职？你知不知道公司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对不起啊，麦先生！” 无论麦稼说什么，郑则仕只是道歉，麦稼骂了一阵，愈发无力：“你确定要走？” “嗯！”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啊，将来你流落街头，我都不会赏你一块钱！” 麦稼拍着桌子，郑则仕又说了句场面话，转身出了门，这种事都是决定的时候最痛苦，定下来之后反倒轻松+愉快。 他回去收拾东西，顺便给陈奇打了个电话。 “肥kent！” 正此时，一个女同事忽然溜进来，一脸惊讶：“他们说你要走了？” “是啊！” “去哪里？嘉禾？” “丽姐，这种事就不要问了嘛！” “你该不会回tvb吧？不可能啊，难道是……咝！” 女同事眼睛忽然变大，郑则仕嘘了一声，道：“朋友一场，你不要想我死啊！” “哇！肥kent你够胆啊，你真的敢去？” “人家一个个风生水起，林岭东都有片子拍，我为什么不行啊？好了好了，我走了，江湖再见吧！” 郑则仕抱着一堆东西闪了。 女同事叹了口气：“这才几年啊，新艺城就要垮掉了？看来我也得准备后路了。” 她叫谷薇丽，做制片、统筹的，她有个上中学的弟弟，叫谷德昭。 ………… 新艺城能够铸就辉煌，核心是七人创作小组。 其次，是这些骨干中坚，他们的片子可能不会大爆，但有效的提升了新艺城的出片量，且基本没有亏损。 陈奇打散了七人创作小组，又开始挖中层，挖来挖去，早晚剩下一个空壳。麦稼和石天创作能力不行，已经是锅里的烂肉。黄百铭这种的到哪里都能混，新艺城倒了，他还可以去别家，或者干脆自立山头。 陈奇计划用一年时间来弄，明年左派必须扩增戏院。 4月底。 郑则仕过来，第一件大事是开会。 一大早，左派的全部骨干到场，陈奇和施楠生主持，分别代表东方公司和银都。 在座的包括：徐克、冼杞然、林岭东、牟敦蒂、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刘雪华、郑则仕、邱淑珍、李赛凤、关礼杰、吴振宇、李连结、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 这些人，再加上不在场的李翰祥和陈木胜，便是左派明面上的全部生产力量。 施楠生先做银都第一季度的总结。 随后，陈奇也道：“东方公司在第一季度只上了《美丽人生》一部戏，最终票房是1700万，破了香港文艺片的纪录。老实说，我没想到会这么高，我以为一千万就挺好的。 我简单向大家汇报一下情况……” “师父，你这么客气我害怕！”邱淑珍笑道。 “就是啊，你是老板，向我们汇报什么？”梁佳辉道。 “态度！态度懂不懂，虚怀若谷懂不懂？” 陈奇哼了声，cos了一下雷军的亲和笑容，道：“《美丽人生》香港收益约650万港币，海外收益785万美金，将来还要在大陆上映，与以往不同，这部片我们可能拿到一些大陆的收益。 此外，我与20世纪福克斯达成协议，要报名明年的奥斯卡，接下来会有一系列的活动，我在此就不详细说了。” “5月份戛纳影展，《太极3》会去参展，我另有要事就不参加了。由楠生带队，外加《木棉袈裟》等几部片。” “说一说今年的拍片计划！” “《开心鬼2》，导演林岭东，主演梁佳辉，外加三个青春靓丽的新面孔！” “师父，你嫌弃我们！” “你闭嘴！《开心鬼2》在暑期拍摄，预计一个月搞定。今年阿东任务很重，接下来还有一部片《致命速递》，主演李连结、邱淑珍、于荣光、关礼杰、郑则仕、计春华、熊欣欣、孙健魁、吴振宇！ 剧本已经完成，你们各自准备就好，争取年内拍完，明年上映。” “嘻！” 邱淑珍一听有自己名字，还排在李连结后面，那肯定是女主角喽，立时开心起来。李赛凤看了她一眼，有点失落，自己只拍了一部《开心鬼》就没了。 “《青蛙王子》，导演冼杞然，主演刘德桦、钟楚虹、梁佳辉、郑则仕，外加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演员。喜剧片，剧本我马上写完了，在圣诞档或者春节档上映。” 陈奇看着这帮人，尤其那几个还没成名的，心道你们快点成长啊，我就可以拍《八星报喜》《九星报喜》了，这才叫正儿八经的春节档，全明星热热闹闹，香港人就爱看这个。 而他说完，唤道：“老郑？老郑？” “啊？” 郑则仕一时没反应过来，忙道：“不好意思啊陈先生，以前他们都叫我肥kent的。” “什么肥kent瘦kent，就老郑了，你剧本什么时候写好？” “快了快了！” “写完拿给我，我给你立项！” “好的，多谢陈先生！” 陈奇扫了一圈，又道：“阿凤！” “奇哥！”李赛凤打起精神。 “不要着急，我现在太忙，等我抽出空会安排你的戏。” “我没事的！” 李赛凤忙道，心里却是舒服了不少。 历史上，她本是《僵尸先生》的女主角，现在《僵尸先生》给庄澄那边拍了，庄澄不能启用任何左派的演员，不然就露馅了，这个角色打算让李丽珍来演。 第486章 电影俱乐部 当夜。 宿舍里，陈奇口述，冼杞然记录，在完善《青蛙王子》的剧本。 这片子是王晶拍的，明年上映，钟镇涛、陈百祥、钟楚虹、张曼玉、关之琳主演，是邵氏倒闭前票房最高的一部片，拿了1800万。 1800万对《人鬼情未了》不算什么。 但明星想要长红，持续的热度和成绩很重要，陈奇拿过来给刘德桦和钟楚虹演，还能削弱邵氏的票房。 原版中，钟镇涛演一个住在夏威夷的富二代，生性害羞，没谈过女朋友，陈百祥是他好友，吊儿郎当，为了帮他追女仔闹出不少笑话。 钟楚红和张曼玉来夏威夷玩，与其有一面之缘。 随后，钟镇涛和陈百祥回港调查公司经理舞弊一事，伪装成司机混进公司，两个女角刚好是员工，遂发展成两对恋人，钟楚虹以为钟镇涛是个穷小子。 关之琳演一个绿茶婊，负责抢男主。 结尾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套路，就是富二代装穷与灰姑娘谈恋爱的故事，后世也烂大街了。 原版中，张曼玉的戏份特别多，甚至有点喧宾夺主，陈奇直接删掉了，牢牢以刘德桦和钟楚虹为核心，把绿茶婊的戏份增加，负责戏剧冲突部分。 简而言之：男女主谈恋爱，女二搞破坏，男二搞笑，男二就是梁佳辉嘛。 作为反派的那个舞弊的经理，给了郑则仕。 也不去夏威夷拍了，成本太大。 “男主没谈过恋爱，女主从小念女校，也没谈过恋爱，这是个处男对处女的故事。二人的设定都偏于正经，这样观众会很闷。 所以要加个骚浪贱的男二，婊里婊气的女二，来调和一下全片的节奏。 《人鬼情未了》热了一年，刘德桦和钟楚虹银幕情侣形象深入人心，我们甚至可以蹭一蹭，比如加几句台词： ‘我觉得和你特别投缘。’ ‘我也是，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呢。’ ‘那我这辈子投胎转世，就为了见你一面。’” 陈奇毫无保留的对冼杞然传授经验，冼杞然听的认真，记的更认真，不时点头赞许，问：“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三人组，算上《上海之夜》《青蛙王子》合作三部戏了，观众会不会腻？” “当然会啊，所以短时间不要让他们再组合了，事不过三嘛！” “我觉得你对演员们的定位很有意思，像华仔和阿虹，大家都知道肯定演主角的。但对梁佳辉好像很复杂，你不介意让他演配角，或者形象很不好的角色？” “人与人不同的，华仔和阿虹会成为超级明星，佳辉会是一名伟大的演员。” “女配角有没有人选？” “关芝琳怎么样？” “关芝琳？” 冼杞然努力搜索记忆，道：“关山的女儿？她拍过几部戏，有经验，形象也没问题，但不一定愿意来。” “拜托，你是导演！” 陈奇无奈，道：“我把戏交给你，我推荐人选，你觉得合适就用，不合适再选别人。有问题你就去解决，什么事情都靠我？想把我累死啊？” “呃……抱歉抱歉！” 冼杞然有些尴尬，毫不夸张的说，左派能东山再起全靠陈奇，大家也习惯了。眼下左派站稳脚跟，进入新的发展期，陈奇有意培养大家，再不努力就不应该了。 “奇哥你放心，我一定把片子做好！” 冼杞然立了军令状，离开了房间。 陈奇摇摇头，他提关芝琳只是出于原版印象，很适合这个角色。但不一定非要用，香港找个能演婊里婊气的女明星还找不着么？ 随着左派生产力提高，他现在真忙不过来。 决定每年只关注重点片，其他的大方向把握一下，具体执行就交给大家了。 《青蛙王子》便如此，他帮冼杞然理顺思路，去拍就完了。《开心鬼2》也一样，他顶多帮忙选角，别的都不想管了。 “傅明宪才13岁，太幼了！” “朱茵12岁！” “李佳欣13岁，但她混血儿成熟一些，可以试试。” “袁洁盈14岁，天生叛逆少女。” “还有哪个女明星未成年呢？” 《开心鬼》讲女中学生的故事，不能找几个小学生感觉的人来演，形象必须要达标。陈奇思来想去，又想到一个：“柏安妮可以一试！” “还有谁……哦，周蕙敏！” 陈奇眼睛一亮，周蕙敏应该十五六岁吧，年龄感正好，不过人在哪儿呢？ 之前的女明星，要么拍过广告，要么拍过戏，要么主动来应征，要么偶遇，像周蕙敏啥缘分也没有的，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算了，先让林岭东联系那几个吧！” ………… 休息日。 南华戏院。 《美丽人生》已经下档了，接替的是一部大陆片《笔中情》，观众寥寥，大家都等着五月份的《太极3》。 左派会引进一些意识形态不那么浓厚的大陆片和纪录片，陈奇没来之前，这些电影当做主力放的，现在只能是边角料了，放在两部重点片之间，用来过渡用。 龚雪的《大桥下面》还在香港放过呢，拿了几十万票房。 这年头的戏院都是一栋独立建筑，南华是左派龙头戏院，更加阔气，一楼沿街还有几间门市。其中一间本来是卖杂货的，前不久忽然改头换面，挂上了“电影俱乐部（南华店）”的牌子。 下午。 16岁的周蕙敏上完了培训班的课，心惊胆战的跟着同学跑来此处，一个劲道：“我们快点啊，回去晚我妈妈会骂的！” “你都16岁了，还要被妈妈管，真搞不懂你！” “我妈为了我好嘛！” 二人第一次来，也是新奇。 店里有个售货的柜台，卖些饮料、甜点、零食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套桌椅，墙上贴着李连结、刘德华、钟楚虹等人的海报。 海报下方是一张长条桌，放着一摞摞的留言卡片。 已经有两个小女生在那里写，叽叽喳喳道：“华仔真的能看到么？” “每一张他都会认真看的，但华仔一个人精力有限，顾不上全部，只能挑着给你们回信，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理解理解！” 接待员是一位20多岁的大姐姐，瞧见她们俩了，笑道：“你们需要点什么？” “我们，呃，可以加入俱乐部么？” “当然可以，这边请！” 第487章 崭露头角 接待员将其引到旁边，坐下，笑着讲解：“首先我们不收任何费用，如果碰见收费的，肯定是骗子！你们提供个人资料，登记一下就ok了。” “我听说会有很多活动啊，必须要参加么？”周蕙敏问。 “我们不强迫参加任何活动，一切自愿。但表现积极，参加活动多的，会得到很多的积分，相应的福利也会多，比如与你们喜欢的明星见面、合影，甚至吃饭。” “吃饭也行？” “当然了，有你们的支持他们的事业才能一路长虹。不要当自己是外人，我们都是一家人，family！” 一句family，给两个女孩子整的热血沸腾。 周蕙敏看着登记表，包括姓名、年龄、职业和家庭住址等等，她还挺谨慎，问：“你们要家庭住址做什么？” “我们会定期给会员邮寄一些照片和资料，也方便你们互相认识、联络。” “我就算了，我妈会打死我的。” “不写也可以的！”接待员善解人意。 周蕙敏填了信息，又看同学的，道：“你怎么填两个啊？” “不行嘛？刘德华、钟楚虹我都要！可以写两个吧？”同学问。 “可以的！” 接待员笑着点头，看了看单子，找出三个信封出来，两个给同学，一个给周蕙敏。 她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着“欢迎加入【虹迷之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在这里巴拉巴拉……然后还有俱乐部的电话等等。” 另附一张钟楚虹的签名照，一枚小巧的红色徽章。 “会员分五个等级，对应不同的徽章。我们每周的休息日都会举办活动，你们喜欢的明星会不定期的过来与大家见面，其实你们不必把这里看的太严肃，这里都是年轻人，都有共同话题。 你们当成一个放松愉快的地方，认识朋友，聊聊天。 每当有新片上映，你们看到偶像的机会最大，我们也会组织抽奖，凭电影票抽取，电视机、冰箱、游乐场门票十几种奖品……” 接待员讲了好多，听得两个女孩子无限向往，对这个俱乐部的观感也大好。 不要以为80年代没有饭圈，厉害着呢！ 谭张争霸时期，两派歌迷只要碰到，轻则互骂，重则群殴，张国荣的车多次被人刮花，信箱里塞满了冥纸，过生日当天被诅咒得艾滋。 而谭咏麟只要得奖，就被骂买奖，有黑幕。 连唱片店老板都蹭流量，每当两人出新唱片，就会在门口挂起牌子，写上实时销量对比：谭咏麟已售500张，张国荣已售501张，来刺激歌迷消费。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香江无人不知，最终谭咏麟宣布不再领奖，张国荣直接退出歌坛。 却说周蕙敏瞒着母亲，狗狗祟祟的成为了会员。 回到家中，家里还是那么简陋，母亲疲惫的在做晚饭，问：“今天怎么回来晚了点？” “路上遇到个同学，聊天嘛！” “你们学生有什么好聊的，等下吃饭了。” “哦！” 周蕙敏应了声，先溜进了自己的小屋，把信封取出来藏在一个安全位置。 她有不少偶像的，大多是唱歌、唱戏的，平时肯定会听到，母亲也没法禁止，但拍电影的偶像，钟楚虹是第一个。 “能见见阿虹就好了，可惜我没机会。” 周蕙敏叹了口气，她学业繁重，母亲管教严格，不可能让她去参加活动的。 ………… “干杯！” “干杯！” 酒楼包房，《表错七日情》正在庆功，庄澄高高举杯，引来一片应和。 钟镇涛、叶童、夏文汐都在，《表错七日情》堪称黑马，惊掉一地眼球的拿下了1500万票房。 是金公主院线开年以来成绩最好的一部片，按照之前的分成协议，传奇影业能拿到400多万，即30%左右，这是业内普遍标准。 在新艺城拉跨的情况下，传奇影业异军突起，冯秉仲亲自道贺。 “了不起！了不起！我给《表错七日情》的预估线是1200万，没想到足足多了3百万！” “多亏冯先生关照！” “电影有什么关照不关照，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听说你们原班人马又要拍《一屋两妻》。” “对！” “你很聪明，又没有聪明过头，这点在电影界很重要。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跟呢？白捡的钱一样，《一屋两妻》务必放在金公主院线。” “没问题！” 庄澄一口答应，没谈任何条件，让冯秉仲观感大好。他见多了成功一部片，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在电影界一部片算个屁啊？ 顶多让人惊奇一下，哦，有点本事。 两部片卖座，说明不是偶然。 三部片卖座，别人才真正高看你一眼。 贾玲和陆川除外。 如果庄澄能持续下去，冯秉仲也不介意让利，给他多分一点，这会又问：“你海外片商谈好了么，用不用我帮你介绍？” “好啊，我正愁没有渠道，不过台湾就不用麻烦了，总会会帮我联系。” “总会帮你？” “……” 庄澄附耳过去，低声道：“我贷了款。” 台湾新闻局提供200万新台币的无息贷款，约合40万港币，每个香港老板都晓得怎么回事，这40万要分给童岳娟的，不然她凭啥帮你申请贷款？ 但还钱的时候，可是40万全额还的。 冯秉仲这下真惊讶了，笑道：“刚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没看错，年纪轻轻如此老到，前途不可限量。既然总会亲自帮你联络，我就不多事了。 不过《表错七日情》这种片，在台湾和海外没什么市场，售价不会太高。” “我懂的，这次主要是试水，我也没想到票房这么好。” 庄澄点点头。 ………… 次日。 庄澄便去了总会，见到了童岳娟。 童岳娟对他更热情，恭喜了一番，为其引荐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道：“这位是李进李先生，中影发行部的，专门负责港片引进。” 她嘴里的中影，自然是台湾中影。 现在还没有形成所谓的“台湾八大片商”，那要小蒋解禁之后了，目前中影一家独大，外带有几家民营公司，便是台湾电影的现状。 李进冲着童岳娟的面子才见见庄澄，不冷不热的谈了谈，敲定在30万港币上。 30万港币，约莫150万新台币，《表错七日情》拿到台湾要删减，卖不了多少钱，已经算不错了。程龙的片子倒是能卖几百万港币，以后还会更多。 庄澄也没在意，认识李进就行了。 待他离开，李进忽然唉声叹气：“童会长，你这边有眉目了么？” “没有，想拿国际大奖，哪是那么容易的？中影家大业大，就没有一个好剧本？”童岳娟也是满脸愁容。 “新闻局只管让我们拿奖，又不放宽审查尺度，让我们怎么搞？我们已经在努力了，你也多费心吧。” 李进说了几句，也走了。 童岳娟送他出门，抹身就翻了个白眼，拿拿拿，拿个屁！看人家拿金熊，自己也想要，香港影坛都被左派占了三分之一了，也不说多拨点经费。 但新闻局的任务，自己得做，好歹拿部片子凑数，得奖与否就管不着了。 （欠了五章，明天开始补更！ 感谢2526、天凉好个秋的两位新盟主！ 说一下吧，本书会写到97-98年，不会跨世纪的。） 第488章 亚洲好声音1 陈奇不知道台湾电影界被金熊奖闹的鸡飞狗跳。 眼看五月临近，他要去上海拜访龚雪的父母，在临走之前，得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妥当。 《太极3》宣传启动，这次没搞之前的花招，比较中规中矩。俗话说事不过三，是有道理的，《太极》三年上三部，观众对这个系列的兴趣只剩最后一蹦跶了。 《太极3》脱离了前两部的历史叙事，天生缺乏厚重感，臆造出一个“十二国无差别综合技击擂台赛”，主题就是打打打，打完国人打洋人。 当然在动作编排上，水准有过之而无不及，陈奇对它的预期是1800-2000万。 林岭东成了大忙人，同时准备《开心鬼2》《致命速递》，陈木胜被塞进了《致命速递》当跑腿，乐在其中。 这片的故事大概是：李连结是个送货员，有一天送一个包裹发现是活人，没忍住打开瞧瞧，邱淑珍在里面。她演一个黑帮老大的女儿。 父亲得罪了另一个老大，对方绑架了邱淑珍，装模作样的跟他要赎金，实际上想将其贩卖到欧洲…… 大反派由于荣光扮演。 于荣光是京城人，父亲是京剧演员。 他11岁开始学武生，看了《少林寺》萌生拍电影的想法，去考过北电的培训班，没考上。后被徐小明相中，出演了《木棉袈裟》，他是反派男二，结果比男主出彩。 这或许就是他的特点：演男一，撑不起来，演男二很抢眼。 《致命速递》距开拍尚早，陈奇点名让他提前来港，一是准备《木棉袈裟》宣传，二是熟悉熟悉香港的工作环境，跟李连结他们也熟悉熟悉。 ………… “咚咚咚！” “小陈？哟，什么东西一大盒！” 这日夜晚，石慧打开门，见陈奇抱着两个大盒子进来，忙接过一个，傅明宪屁颠屁颠的赶来：“哥哥，这是什么呀？” “衣服！” “衣服拿来干什么？给我买的嘛？” “没你的事，一边玩去！” 陈奇打开盒子，笑道：“自从领导跟我说起婚事，我就开始准备了，我给雪姐订了三套衣服，您帮我参详参详！” “你小子表面漫不经心，其实比谁都急。” 傅奇也过来了，看了看那衣服，一件是女士的小西装、西裤，时髦又显得干净利落；一件是红色的旗袍；最后一件没成品，只有一张大照片，是西式婚纱。 “这都什么时候穿啊？”石慧问。 “拍照穿一件，接亲穿一件，吃席穿一件。” “不错不错，款式都很漂亮，小龚穿着一定很好看……老傅你看这腰，小龚的腰太细了，我可不行，年纪大了……” 石慧捏着旗袍的腰部，直让傅奇看，傅奇熟练的不得了：“你什么年纪都是最美的！” 俩人撒狗粮，傅明宪气呼呼的道：“哥哥，你真要结婚啊？” “是啊！” “那，那，那……” 有爸妈在，她到底不敢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陈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并不放在心上，13岁小屁孩啊，我又不是变态！ “小陈，香港这边你准备请谁？”石慧问。 “你们去就行了。” “还有楠生！” “哦对，还有徐克和施楠生，四个人足够了。” “也是，你找一群香港明星参加婚礼，对内对外都不太好。”傅奇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30号吧，我5月1号去雪姐家，约好的。” “那你可太忙了！” “没办法，此身已许国啊！” 许你个大脑袋！ 傅明宪哼哼。 ……………… 香港流行音乐在80年代迅速发展，唱片公司百花齐放，以宝丽金和华星为最。 宝丽金是德国的宝丽多公司与菲利浦联合创办的一个厂牌。 华星则是tvb旗下的唱片公司，去年搞了一个《tvb8全球华人新秀歌唱大赛》，梅艳芳拿了冠军，签约华星，张国荣、罗文也在华星。 这两家在80年代吊打华纳、索尼、百代等等，双雄争霸。 陈奇回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电影，是音乐。 四月的最后一天，香港百代唱片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总经理郑伯高亲自接待，引着陈奇参观公司，各处讲解。他得知这位陈先生要来十分诧异，听到来意后又很淡定，合作嘛！不稀奇。 略微转了转，二人进到了录音棚，里面有个30来岁的男人在录歌，唱的面目狰狞，动情且用力。 “我可以听一下么？” “你请！” 陈奇拿起耳机听了听，粤语歌，“啊哈，我要飞到天上……啊哈，像那天鸟翱翔……” 他摘掉耳机，点评道：“奶油味很重，西洋曲风。” “陈先生好见识！” 郑伯高赞了声，道：“这人叫卢冠廷，很小就去了西雅图，听披头士、鲍勃·迪伦长大的，之前在酒店驻唱被炒掉了。” “那你们是怎么相中他的？” “没办法，他女友是唐小姐……” 郑伯高说完，又解释一句：“唐继尧的孙女，唐书琛小姐介绍的。” “我讲话直，郑先生别介意，百代好歹是国际大公司，怎么混到此等地步？连个当家歌手都拿不出来？” “百代以前在上海滩是做国语唱片的，来了香港依旧做国语唱片，几年前粤语歌热潮兴趣，宝丽金签了关正杰、许冠杰、谭咏麟……一步先，步步先啊！” 郑伯高摇头叹气，招呼陈奇去办公室详谈。 陈奇回头看了眼卢冠廷，现在还有点头发，不是光头，此人的音乐经历很奇特，给电影配乐、写的歌都很火，自己发专辑却经常扑街，因为玩的太小众了。 代表作随便说几个，《大话西游》的主题曲《一生所爱》，《赌神》里周润发出场当当当的音乐，还有《再回首》，都是他写的。 总之呢，给别人写没问题，自己做就太文艺了。 百代之前有林子祥、陈百强、罗文，都跳槽了，处境比较尴尬，没有什么大歌星坐镇，只有杜丽莎、叶丽仪、叶振棠几人撑场面。 二人进了办公室，陈奇直接道：“我想拓展音乐业务，但缺乏相关资源，想与你们合股成立一家唱片公司。” “具体方式呢？” “总资金300万，按出资比例，股份我七你三，你们负责专辑制作和发行，宣传我来搞。” “歌手呢？” “刘德桦！” “一个人？” “嗯，目前是一个人！” 第489章 亚洲好声音2 “陈先生！” 郑伯高哭笑不得，道：“我是良心生意人才跟你说这番话，我大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反正我们又没有损失，但音乐不是这么做的。 刘德桦很红，演而优则唱，固然能卖出一些专辑，但他专业水准不够，长久不了。你可能只是临时起意才做音乐，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 “多谢你的好意！” 陈奇笑了笑，道：“你思维模式太旧了，现在除了歌曲要好，宣传也是重中之重。我们目前没有歌手，那是因为公司还没开张，我正与亚视策划一档歌唱节目，表现优秀的选手就是我们签约的对象。” “歌唱节目？不是很新鲜，香港有很多的。” 郑伯高皱眉。 “我这档不太一样。如果你同意合作，我们马上成立一家唱片公司，与亚视联手举办……” 陈奇巴拉巴拉讲了一遍，郑伯高越听越兴奋，当即拍板。 ………… 搞定了唱片公司，陈奇又马不停蹄的跑来亚视。 砰！ 一摞厚厚的方案拍在了李壮烈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我与你说过的，歌唱比赛策划！” “嗯？” 李壮烈一瞧，名字挺唬人，叫：“亚洲好声音！” 再看规则，竟然看不太懂，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语，什么“导师”啊、“盲选”啊、“penaltykick”啊…… “penaltykick我知道是罚点球的意思，你放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什么叫罚点球？我踢你守，一对一单挑，狭路相逢勇者胜。比如两位选手必须淘汰一个，那怎么解决？就用这条规则，让他们penaltykick，简称pk！” pk的来源，本就有两种说法，一是网游，一是罚点球。 这年头哪来的网游？ 陈奇自然取第二种说法了，李壮烈眼睛一亮，感觉有点意思，继续问：“那盲选又是做什么的？” “我们请四位资历深厚的歌手做导师，椅子背对舞台，设置一个按钮，拍下去就可以转过来。 选手一个一个亮相，导师喜欢，就转身拉进自己的组，共分四组，每组名额有限，导师可以抢人……分好组之后，两两pk……” 这节目自然是《中国好声音》了。 香港娱乐文化繁荣，在60年代就有《星岛晚报》举办的业余歌唱大赛了，此后又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温拿乐队、陈百强、张国荣都是通过比赛出道的。 更别提去年tvb搞的新秀大赛了。 所以观众并不陌生，而这些比赛有一个特点：规则太单调，选手唱歌，评委打分，分高晋级，分低淘汰，然后就没了。 陈奇要做音乐，《超级女声》《好声音》二选一。 《超级女声》完全是草根的狂欢，观众手机短信投票是核心玩法，现在哪有手机短信？ 如果用报纸投票，达不到实时效果。用座机投票，电视台得准备多少台座机才够？而且电话费的分润还得与香港的运营商谈，很麻烦的。 综合考虑，选择了《好声音》。 《好声音》挪到现在也有一些设备限制，但就像《人鬼情未了》的特效一样，不用震惊后世的观众，震惊现在的观众就行了。 李壮烈不晓得陈奇的众多想法，他已经陷入了某种幻想之中。 在他看来，这个《亚洲好声音》在香港一票歌唱比赛中，就赤果果的两个大字：够劲！ “老实讲，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邪念，把这个方案据为己有，撇开你单干。”李壮烈叹道。 “那我大不了去找tvb喽！” “开玩笑的嘛！我怎么会那样子，版权怎么算？” “在香港可以与你们共享，出了香港，版权是我的。” “收益呢？” “广告五五分，我参与制作。” “太夸张了吧，亚视比不上tvb，广告费也是很赚的，你上来就要五成？” “好了，我时间很赶，不与你说了……” 陈奇从刚才就在看表，此刻忽然站起来就要走，李壮烈懵逼，叫道：“我们还没谈完啊！” “条件都给你了，你想做就尽早筹备，做了再谈！” “喂，你干嘛那么急？” “我去机场啊！” “你又要飞哪里？” “回大陆！” 李壮烈更懵，道：“你有什么急事非要回大陆？” “结婚啊算不算急事！” “哈？？？” ………… 陈奇下了楼，车已经等着呢。 他开门上去，小杨一踩油门，蹭的就走了，直奔启德机场。 “衣物都带了吧？” “装好了！” “唉，忙到最后一天才起飞，对不起她。” 陈奇叹了口气，小莫乜了他一眼，道：“你们不是约好的么，好像自己多么为党为国一样？” “约好就能无视我伟大的人格么？就能忽略我高尚的情操么？” 小莫懒得理他。 小杨问了句：“奇哥，你买礼物了么？” “我哪有时间，我爸妈买了。” “哦，那还好，我以为你让雪姐准备礼物，然后当成你送的呢。”小杨憨憨道。 册那！ 陈奇愤而坐起，又缓缓瘫了下去，算了，不跟这俩人计较，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双方约好的，五一在上海见个面。 其实没啥好谈的了，主题思想明确，细节也早早在准备了，就是双方家长出于礼节走个流程，把邀请的宾客名单定下来，嗯，名单很重要。 ………… 上海，重庆北路。 五一假期，大家休息，但早晨的烟火气还是弥漫了整条里弄，锅碗瓢盆的声音像一出轻音乐，夹杂着孩子的哭闹传出老远。 屋子里，龚家四口人正在吃早饭。 上海早餐有所谓四大金刚，指大饼、油条、粢饭、豆浆。 龚雪咬着一段油条，反复强调：“一会人来了，你们千万千万别提什么聘礼，不然就丢死人了！” “你这孩子，我们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龚妈妈不满。 “就是，我们心里有数的。”龚爸爸道。 龚莹挑拨离间，笑道：“不行啊！那得要啊，为什么不要，陈奇那么有钱……哎姐，你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么？” “他的钱都是公司的！” “自己一分没有？” “有剧本稿酬，在香港卖一个剧本能得……” 龚雪比了个数，龚莹一惊：“八千？” “八万！” “要西夸来！八万还是港币？” 第490章 婚期 “最早是1万，后来2万、3万、5万，他现在名气很大，涨到8万了。他第一次去香港之前，就给了我五千块，我一分钱都没动，平时也给我买好多东西，所以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父母翻白眼，理直气壮的胳膊肘往外拐！ 上次去京城，爹妈去乐春坊看过了，800平大院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况那边楼房也盖着呢。总之对陈奇的感觉就俩字：还是有点高攀。 而龚雪匆匆吃了饭，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跑出去到弄堂口等着。 今天特意打扮了下。 她还不敢往外站，怕被路人认出来，靠里面一点躲着，觉得自己像个小偷。等了一会，有点心焦，看看手表，距离约定的9点钟还有半小时呢。 “姐！” “呀，你吓死我了！” 她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龚莹笑嘻嘻的凑过来，道：“还早呢，回去吧。” “没事的。” “什么没事啊？人家都没来，你这像什么样子嘛，让邻居们笑话，走啦走啦。” 龚莹拉着她回去，弄堂里的人早就知道了，纷纷打趣：“哦哟，小龚你看你心急的，男人还能跑了不成？” “听说那人很有本事的，三转一响有不啦？三十六条脚有不啦？” “手表什么牌子的？上海牌现在差一点的，最好的是进口手表……” “喂喂，你们以为我姐随随便便找一个啊？人家在京城院子都有800平啊，在香港开公司，一年美金都能赚一千万，什么三转一响？不要让我骂人！” 龚莹护着姐姐进了石库门。 一帮人挤眉瞪眼，明显不信：“吹牛也要像点样子嘛，一千万美金，去抢好了啦！” 此时，亲戚朋友陆陆续续也到了。 相比较陈奇家里，这边人数众多，龚雪的哥哥姐姐、嫂子姐夫、舅舅叔叔等一堆人，家里坐不下，都在外面转悠，今天五一放假，都有空。 大家也兴致勃勃的谈论着。 他们清楚陈奇的具体身份，都觉得龚雪找了个好人家，又难免对聘礼、家产、酒宴、哪位领导会出席之类的八卦起来。 这年头结婚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一是物质条件不允许，二是政策环境不允许。 有的是单位给办个简单仪式，撒点瓜子糖果像茶话会似的；有的是节约资源的集体婚礼；有的在家摆两桌，亲戚朋友吃一吃就完了…… 不能说没有去饭店的，非常少。 通常的场景是，男方骑着一辆自行车就把姑娘接走了，姑娘拎俩脸盆什么的。大家随礼也是零钱，或者送点暖壶、杯子、窗帘之类的实用物品。 而且很多是黄昏的时候办，天黑就结束，白天办的也有。 等到9点左右，陈奇一家终于来了。 他昨天晚上到的上海，在招待所陪爸妈住了一宿，只见陈建军和于秀丽拎着好多好多东西，满脸笑容，热络中又带着三分客气，上了门。 “您太见外了！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快请坐！快请坐！” 这边亲戚太多，陈建军和于秀丽尽顾着点头了，龚雪红着脸，拉着陈奇上楼，这种时候当事人是插不上话的，听父母聊就行了。 “他们6月底去美国，要是不急呢，就等回来再办，要是着急呢，下个月办也没问题，我们都准备好了。” “小雪，你的意思呢？” “……” 龚雪低着头，扯了扯陈奇的袖子，陈奇笑道：“那就下个月吧，我俩下半年事情多，她也要拍戏，拖来拖去的可能麻烦。 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好。” 跟着，四位家长选日子，下个月吉日还真不少，随便挑。 然后商量宾客名单。 龚雪这时开口：“老厂长说可以在厂里的食堂办，食堂大师傅当主厨，能摆个几十上百桌。” “咦？部里领导也跟我说过，可以在文化部的食堂办一下。”陈奇道。 “去你那边吧！”龚雪毫不犹豫。 “那也得请北影厂的大师傅，大师傅手艺好……老爷子肯定来吧？” “当然来啊！” “几个副厂长呢？” “反正我都想发一遍请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那边呢？”龚雪问。 “我算算啊，朱部长、丁部长、刘局、还有电影局的几位领导，广电吴部长也一同奋战过春晚，送张请柬吧，还有央视那几个，还有新华书店的焦红军……廖公也送一张吧，虽然不能来，我们心意得到……” 俩人嘀嘀咕咕，名单越拉越长。 双方父母跟不上了，也不敢吭声，初步一算，有二百多人。 陈奇这一路走来，从新华书店大院，到街道合作社，到北影厂，到文化部，到香港，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朋友自然很多。 这二百多人不会都来，一半是表心意。 末了，他又道：“叔叔阿姨，上海这边的亲戚朋友该请的就请，不怕人多，一切费用我来承担。” “这怎么行呢？不能让你拿！” “没关系，从上海去京城太远了，可能有些亲朋心有顾虑，我希望她娘家人多点，热闹。” “哎呦，你说这，这……” “没事没事，你就让他掏吧！” 于秀丽肉痛，很想拒绝，但不能拂了儿子面子。 陈奇现在的个人收入，主要靠剧本稿酬，他在香港有三个名字：给左派写用真名，给别人写用“东方仁”，写色情戏，用“雨夜带刀不带伞”——可惜只用过一次。 就比如传奇影业的《表错七日情》《一屋两妻》，那都算陈奇卖给庄澄的。 一个剧本八万港币！ 没错，他是幕后老板，然后他写剧本赚自己公司的钱，跟马云买飞机租给阿里巴巴是一个套路。 他想给龚雪撑场面，想让娘家人多点，这点费用洒洒水了。 至于在文化部食堂操办，那是领导特批的，包括酒水菜肉，都是特批的，也是陈奇掏钱。他自己算了算，每桌八人，顶多来二十桌。 从头到尾一切费用都算上，也就几千块钱的支出。 想起来也很感慨，上辈子都没结婚，重活一世反倒结婚了。 他对龚雪没那么复杂，一部分是感情上的喜欢，一部分是需要安稳的过生活，自己在外面为了社会主义建设打拼，只想旁边有个温柔体贴，能给自己精神支持的人。 最终，日子定在了6月5日，星期天。 俩人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其他，而是分别给单位写申请，没错，要写申请的。 组织同意了才行。 （还有一章……） 第491章 勾搭上影厂 陈建军和于秀丽好不容易来趟上海，索性玩几天，龚雪全程陪同，照顾的无微不至。 陈奇捎带脚的又在工作。 漕溪北路，上影厂。 王麟古亲至大门口，把陈奇接了进去，笑道：“现在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我跑趟京城没找着你，只得去了乐春坊。” “龚雪都讲了，多谢您的剧本，《大桥下面》是个好故事。” “你没出头之前，我们都相信它是个好故事，现在么，呵呵，有点自欺欺人喽！” 王麟古姿态放的很低，引着他往里走，却没上楼，七拐八拐的，陈奇也不问，不紧不慢的跟着。约莫走了几分钟，到了一棵大树底下，一位老先生正等着呢。 陈奇看过徐桑楚的照片，快走几步上前：“徐厂长，没想到是您，折煞我了！” “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你现在去哪个制片厂，厂长不得见一见？” 徐桑楚也是第一次与他接触，打量一番，暗叹不已，道：“听说你来上海是谈人生大事，还要抽空过来，我们很抱歉。” “没关系，我早就想见见您了。” “不嫌弃的话陪我老头子走一走？” “好啊！” 陈奇欣然点头，王麟古隔开几步距离，在后面默默跟随。 拍《美丽人生》的时候，他来过上影厂，没仔细逛，这会徐桑楚领着他，这转转，那瞧瞧，时不时讲讲历史，随口一出就是几十年的岁月。 徐桑楚的地位与汪洋差不多，一南一北坐镇电影界两大门派。 都说是三巨头，还有个长影厂。 但长影厂随着东北兴盛而兴盛，随着东北衰落而衰落，终究比不上京沪。 逛了一会，徐桑楚忽然驻足，道：“有时我很羡慕汪洋那个老家伙，找到你这等人才……小陈，你我虽然第一次聊天，但彼此什么情况都很了解，我希望能开诚布公的交流交流。” “您讲！” “今年要折腾改革，你觉得会怎么改？” “拿制片厂开刀！” “哦？为什么是制片厂？” “中影尚且有用，电影公司盘根错节不能妄动，制片厂一直在吃财政，自然首当其冲了。” “财政？你从这个角度理解的？” “您想想，中影和电影公司都有上缴任务，唯独制片厂没有，不仅没有，每年还要拨大笔款以供生产。文化部负担很重，您应该比我清楚。” “……” 徐桑楚沉默片刻，道：“我也觉得制片厂会被改革，大家一直在要自主经营权，这次很可能顺水推舟，放开一些政策。 但部里不会松绑太多，如果让我们放开生产，却不放开市场，那就要乱了。” “现阶段市场是不会放开的。” “所以啊，我很担心。” 徐桑楚看了他一眼，问：“部里正式找你谈话了么？” “还没有。” “跟我已经谈完了，意思明摆着。” 徐桑楚继续向前走，慢慢悠悠的道：“我与老汪同岁，本该离休了，明年开两会，势必出台新政，我与老汪也要退居二线了。 你是国内唯一一家商业化的生产单位，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多拍几部有商业价值的电影。你所做之事，多有困难阻碍，上影厂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老头主动示好。 希望陈奇带着拍几部商业片，双方达成友好关系，以后有困难了，上影厂也会支持。别小看这些老同志，就算退了也得挂个“顾问”的头衔，在厂里影响力巨大。 陈奇自然不会拒绝，他本来就想勾搭上海，道：“您这是真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让您这么看重？上影厂独一无二，我也想多加合作，只要有合适的剧本。” “那就好。我不是自夸，论大胆创新，北影厂比不过我们！” 这倒没吹牛，历史上《庐山恋》《巴山夜雨》《高山下的环》《芙蓉镇》等等，都是上影厂拍的。 双方意向一致，都很开心。 徐桑楚主动道：“小陈，你大婚我本应到场，怎奈身体欠佳，由王麟古代劳吧，你不要介意。” “你可别嫌弃哦！”王麟古也笑道。 “哪能呢，你们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陈奇笑道，就算没有今天的见面，他也邀请了王麟古。 上海这个地方很重要——他还不知道，此去美国，还有一个电子工业部的考察团。 ………… 又过了两日。 龚雪假期结束，随着陈奇一家返京，龚妈妈还抹了点眼泪，仿佛她一去不复返，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欢迎欢迎！” “欢迎回来！” 二人到了乐春坊，画风立时不同，一群欢乐多，戴涵涵叫道：“陈老师，你和雪姐姐携手而归，说明大事已成！我们身为你的职工也不能落后，经杂志社编委会决定，以编辑部为据点，婚办正式成立！” “什么叫婚办呀？”龚雪笑道。 “结婚办公室！反正交给我们吧，是不是要发请柬了？我们包了。” “老梁你也跟着胡闹？” “我是婚办主任，你放尊重点。” 梁晓生一本正经，取出一张请柬来，道：“你看，我们时刻把你们记在心上，样式都做好了，是不是很漂亮？” “确实不错，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正愁忙不过来呢。” “应该的！应该的！” 嘻嘻哈哈了半天，二人才回了后院。 刚进屋，陈奇就被一个温软热烈的身子抱住，上海双方父母都在，不好表达，回家了龚雪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磨蹭，跟着又抽泣起来。 “怎么还哭了？哪不满意啊？”陈奇故意笑道。 “没有没有！” 龚雪忙道，抹了下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你考虑的那么周到，你那么顾及我家里人和亲朋好友，我却没什么能为你做的。” “你像平常一样就挺好了……来试试衣服！” 陈奇亲了下她的脸，把小莫提前带回来的衣服取出来，一件旗袍，一套小西装，一件西式婚纱。 他自己就简单了，一套西装穿到死。 …… 与此同时。 二人的申请分别递到了汪洋和丁桥跟前。 前一秒收到的，后一秒批准的，看都不看，若非陈奇与民政局没交情，拍照领证一条龙服务。请柬还没发呢，这件事已经在京城的文化圈传播起来了。 各方都很八卦，领导们也八卦。 （冇了……） (本章完) 第492章 电影界第一喜事 侨办大院。 廖公今天很开心，因为大儿子回来了。 他现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在部队搞技术，经常见不着，生了个孩子，也就是廖公的孙子，长大后娶了一个台湾女明星叫吴辰君。 二儿子不提，只说他娶了贺帅的女儿，两家是亲家。 今天大公子带着妻子孩子，一起过来探望。 5月天气暖和，阳光明媚，他推着廖公的轮椅，爷俩在院里溜达，孙儿蹦蹦跳跳自己玩耍，时不时揪朵花、捉只虫跑来献宝。 老人家最喜欢这种场景，含饴弄孙。 此时，秘书忽然过来了，递了一张大红喜帖，廖公一瞧，愈发的笑呵呵：“好，日子定了，我是第一个吧？” “当然第一个给您送了！”秘书笑道。 “算他小子有良心，回屋，我要写贺词。” “您再溜达溜达，又不急。” “就是现在精神好，我才要写啊，小辉推我回去。” 大公子应了声，推他回屋，备好笔墨，纸是宣纸，笔是毛笔，廖公略一沉思，提笔就写，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竖着写。 笔锋不顿，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停了停，又添了句：“拍出好片子，千万记得给我看！” 前面都文绉绉的，最后一句变成了大白话，大公子都忍不住一乐，道：“您这么喜欢看他的电影？” “鹤立鸡群，岂能不喜？你看过没有？” “部队大院放过，确实不错，听说电影创汇也有一手？” “是啊，思想活，有本事，年轻一代里难得的人才！” 廖公简单称赞了两句，叫秘书过来，把贺词收好，到日子给送过去。 ………… 朝阳门北小街。 这里有个不起眼的平房小院，夏衍一家就住在此处。 夏衍现在是影协主席，文艺界数一数二的大佬，也不过就住这种房子——当然居住面积肯定比老百姓强，京城人均居住面积才4.8平米。 所以能够想象，陈奇是多么多么多么僭越了！ 夏衍好养猫，尤喜黄猫，两只黄猫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坐在约八平米大小的房间里，埋头书本间，也在看一封大红喜帖。 “还真要结婚了，小龚可是大了不少啊！” “今年改革搞的人心惶惶，此喜讯堪称电影界第一喜事。” 夏衍对龚雪比对陈奇熟，因为龚雪经常参加各种活动、颁奖礼，时不时就能碰到，陈奇游离于电影界之外，龚雪却是“自己人”。 他即便不参加婚礼，写封贺词却是没问题的。 当即提笔，亦是刷刷刷一气呵成。 ………… 广电。 吴冷西也收到了大红喜帖，不是很意外。 二人筹备央视春晚见过多次了，出于礼节陈奇也该发一个请柬，吴冷西自然不会去的，但他看重陈奇，可以简单祝贺一下。 …… 文化部。 相较于那些“外人”，自家领导可重视多了。 朱牧之拿着大搪瓷缸子，兴冲冲的在丁桥办公室里八卦，道：“抓紧办了挺好，别拖到下半年，下半年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是啊！小陈和小龚的关系真要说出去可不好听，还容易被人泼脏水。” 怎么不好听？ 比如搞破鞋啊！搞破鞋啊！还是搞破鞋啊！ 搞破鞋要挂个牌牌游街的，下半年就严打了。 “证婚人定了么？” “定了，老汪担任。” “老汪？” “不然还能是我啊？老汪是小龚的领导，又与小陈有香火情，他不证婚谁证婚？”丁桥道。 “那我们文化系统总得出一个吧？” “刘志谷主婚人！” “哦，小刘可以！” 主婚人，就是婚礼主持。 朱牧之与丁桥级别太高，可以去参加婚礼，但不适合过度参与，刘志谷是陈奇名义上的直属领导，他更合适。 筹办婚礼搞的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二人过于争气，一个是国内最红的演员，一个开挂满天飞，以前谁能想到拍电影还能创汇啊？ 不仅创汇，还能统战！ 不仅统战，还能搞对外交流，促进中美民间关系！ 还顺便拿了个国际大奖！ 文化系统都跟着扬眉吐气。 往大了说，改开初期，各行各业都在搞试点，东厂作为文化系统的试点，在所有行业的实验田里，都是最风骚的那根麦苗，这也是获得上层关注的最大原因。 朱牧之与丁桥聊了几句就走了，他好歹是一部高官，抽空关爱一下陈奇已经不错了。 又过了半天。 当事人晃晃悠悠的过来了，敲了敲门：“丁部长！” “小陈来了，筹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讲，我们协调解决，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不得马虎。” “一定一定！” 陈奇点着头，心里吐槽，结婚就算放在古代也不是一辈子一次的事儿啊，譬如某个姓许的家伙，先娶了黛玉，又娶了宝钗，渣的不行。 丁桥关怀了几句，谈正经事。 “美国友人即将来华，会有一系列活动，恒安石大使会举行招待晚宴。京城的活动你和小龚参加，上海、潍坊就算了。我们访美的详细行程也出来了，你看一下，切忌外传。” 陈奇接过一份资料，不让拿走，就在这里看。 纽约、华盛顿、洛杉矶、旧金山等几座代表城市都安排其中，从东海岸跑到西海岸，跨度不小，整个行程约20天。 除了参观自由女神等景点，主要是拜访当地的文化机构，包括剧院、电视台、电影公司等等，此外，还多出一项：参观博物馆！ “嗯？” 陈奇忽地目光一凝，指着一处问：“这个电子工业部是？” “他们刚好去美国考察，有不少地点与我们重合，他们那位领导很喜欢看你的电影，特意提出要见见呢。” “哎呦，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哩！” ………… 龚莹提前来京了，因为龚雪那边也需要帮忙打理，不能光靠张金玲几个朋友，得有个亲人在旁边。 她暂时不住乐春坊了，还扭捏一下下。 当夜。 陈奇自己洗洗涮涮，宛如留守老人一般慢吞吞的上了床，时间已经很晚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情。 确实出乎意料，电子工业部也要一起出访。他刚勾搭上影厂，准备往上海发展一下，结果这就碰着了，但碰着归碰着，也不代表一步到位，还得慢慢联络。 那位领导怎么形容呢？ 不好说太多，只说他去探班过《让子弹飞》，嗯。 张麻子、老二、老三、老四……老七、小六子、汤师爷、黄四郎、花姐，都代表谁呢，见仁见智吧。 “还是得跟自己的业务联系上，不能光套近乎，咱也算个实干家嘛！” 第493章 逾矩 陈奇目前的业务，核心还是电影，音乐刚刚起步，动画还没起步呢。 电影、音乐、动画三大块，文化产业三支柱。 但有一说一，产值其实都不太高，重在影响力和传播性，真正高产值的东西是另外两样：玩具和游戏！ 全球第一ip《精灵宝可梦》，后世在授权和周边产品上的收入，一年能干到116亿美元。《变形金刚》这动画片拍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配合卖玩具。 不过这两样目前在国内都做不了。 玩具没有版权保护，随便仿制，游戏更是大毒草，在情歌和交际舞都被禁止的环境下，更不可能做游戏了。 但是！ 陈奇干的就是出海的活！ 不内销，他可以外销，80年代中国可是穷疯了，那军火咔咔往出卖，游戏算什么。而游戏的载体是游戏机，这就跟电子工业沾上边了。 “现在我还搞不了，先搭上线套套近乎吧，那位是个技术派，肯定能理解我。” 陈奇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安详的合上双眼。 他的事业推进表很明确：在地域上，先搞定香港，再进军美国；在产业上，先壮大电影，再开发其他；在感情上，先娶一个，嗯…… ……………… 这日，天蒙蒙亮。 一辆海狮面包停在了颐和园的门口，车门一开，刘志谷先跳下来，里面也出来一个人，俩人似乎关系不错说说笑笑。 陈奇和龚雪也凑过来，与对方握了握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看你们的电影了，你们二位喜结连理我跟着都高兴！” 说着，重新上车，直接开进园。 十几年前，颐和园被改叫“人民公园”，受到了很多破坏，进入80年代逐渐的对其修复，整治荒废多年的西堤，重建了后山的四大部洲等等。 今天不是休息日，又没到开园时间，一个人都没有。 从车里向外瞧去，时不时看到被脚手架包裹的亭台楼阁，刘志谷问：“咱们先到哪儿啊？” “先去十七孔桥吧，我看太阳快出来了！”张艺某道。 “对，先拍那个，剩下的能拍多少拍多少！”何平道。 “那长廊也不错啊，你们俩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迎面走来然后拥抱，肯定漂亮！”张俊钊道。 “反正交给你们了，听你们安排！” 陈奇打了个呵欠，又看龚雪，道：“头发盘起来是不是更好点？” “你说这样？穿婚纱不好看，穿旗袍再盘。” 李健群摸出一把小梳子，给龚雪捋了几下头发，让他看看效果。 车子到了昆明湖的东堤，天光尚未亮，看不出什么水波潋滟，只觉一大块湖水汩汩的，映着墨蓝色的天空，十七孔桥安安静静的横跨在东堤与南湖岛之间。 张艺某几人拿着设备下车。 为了给老板拍照，《黑炮事件》停工一天，动用了一台摄影机，两台照相机，还有专业的灯光器材。 北影厂来了两个化妆师，与李健群一起给龚雪做造型。 陈奇穿套西装就下来了，走上桥，负手而立，面带深沉，望着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一如自己火红的心脏与高尚的节操在跳动。 “颐和园现在修的真不错，在这里拍婚纱照你是头一份了。” 刘志谷笑呵呵的走过来，问：“除了颐和园，你没踩别的点？香山、长城、十三陵，哦十三陵就算了，咱不能在坟头结婚。” “踩了啊！京城大小地方我都考虑了，其实我觉得太庙最好。” “太庙那可不行，咱们够不上。” “不一定，我戴个大眼睛的胸针就差不多了。”陈奇笑道。 “什么大眼睛胸针？” 刘志谷不懂他的胡言乱语，看了看面包车，只道：“老实讲，我们一向觉得你很有分寸，但在这件事上，你有点逾矩了。” “我想给她最好的。” “哈哈！” 刘志谷一听乐了，点头道：“行行行，反正大家都护着你，婚姻大事你任性一次也无所谓，下不为例……啊呸！” 他唾了一口：“没有下不为例！” 陈奇和龚雪已经扯了证，关系合法了。 官方的结婚照朴素简约，不可张扬，今天这是私下里拍的。本打算去长城，爬山太累，就来了颐和园，刘志谷找的人情。 其实这事很容易被举报，铺张浪费，资产阶级做派，你区区一个国企干部想干什么？但好就好在，部里愿意给他背书，婚礼都放在文化部食堂了，那就是关起门自家的事情。 等了一会，车里弄好了。 李健群跳下来，先挡住车门，然后往旁边挪开。 只见龚雪穿着一身雪白的西式婚纱站在那里，小腰愈发的盈盈一握，妆容略微浓烈，抹着红唇，完全区别于平日的小白花气质。 她的特点就是清新、素净、柔弱，用后世的词形容，这叫破碎感——类比的话，就是陈都灵那种。 但她浓妆也很漂亮，撑得住红唇。 “好看么？” 她有点害羞的对着陈奇笑，陈奇也是第一次见她这种画风，张大嘴巴惊叹：“哇！” “你哇什么？” “漂亮我才哇，啧啧啧！” 陈奇绕着她转圈，嘴里不停赞叹，龚雪红着脸，又看了看四周，主动牵起他的手：“不要啧了，太阳出来了，我们拍照去。” “好好，拍照！” 张艺某掌控摄影机，已经选好了景，张俊钊与何群拿着照相机，一边一个负责拍照，何平与一位北影厂的老师傅负责补光或者遮光。 “开始了啊！” “你们俩就自然点，雪姐你肯定没问题，陈老师你演技尚待认可，咱们一条过！” “少废话，拍吧！” 陈奇挥了下手，按照之前安排开始走位。 画面很简单：龚雪先独立桥头，然后他走过去，二人相拥，看着初升的朝阳。 进行的很顺利，他自然不怯场，龚雪看着这个男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却是忽然动了情，转身主动扑到他怀里，陈奇一愣，笑着抱住她。 “怎么还改戏呢？” “嘘！这叫情之所至，情难自禁！” “拍就完了！” 桥上，陈奇哄着：“别哭哦，不然妆就花了，你这几天天天哭。” “我高兴嘛！” “我可能头二十年受的苦，就为了能遇到你。” 龚雪在他怀里蹭了蹭，到底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拍摄，真的依偎着看日出，见那一轮红日半露，偌大的昆明湖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也觉自己的一切被这个男人打亮。 在环境还比较禁锢的时候，陈奇做到了能做到的所有浪漫，龚雪知道，别的女人再无像自己这般幸运。 第494章 不平衡的李连结 陈奇在解决人生大事的时候，香港这边也没闲着。 亚视。 邱德根亲自出席，听取李壮烈主持的一场策划会议，主题正是《亚洲好声音》。 当李壮烈介绍完节目规则，马上有人反对：“太花哨了！什么盲选啊，我们还要做四把会转动的椅子么？我们是电视台，不是马戏团。” “新颖归新颖，观众能不能接受呢？” “成本太高了，左派要的分润也太高！” “这个节目的看点，就是选手比唱功，导师是否会转身。那我有个问题，万一选手实力都很差劲，导师转身不能服众怎么办？观众一瞧，哇，你们选的什么垃圾！那就完蛋了。” 李壮烈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道：“所以陈先生的方案是，我们预先寻找那些唱歌好听的选手。” “那更莫名其妙了，他们都找到好苗子了，直接签约不行么？” “宣传啊！” 李壮烈敲敲桌子，道：“直接签约，还要给他们写歌、做专辑、发片，从新人到红歌星不知要多久。现在做节目，新人没出道就红了，你懂不懂其中道理？” “……” 众人面面相觑，脑子转不过来。 先出道，再包装宣传，这是传统思维。 先有流量，再出道，这是互联网思维。 邱德根听了半天，大体上理解了，问：“壮烈，你说预先找新人，到哪里去找？” “首先是学校，随便去一所，问哪个学生唱歌好听，大家肯定都知道。然后去电台找那些小dj，他们唱歌也不错的。最后是那些没名气的新人歌手，通通可以找来。” “左派不是为了签歌手么？为什么要捧别家公司的人？”又有人问。 “已经有公司的要签协议，比如一个新人参加，我们给他曝光度，他给我们话题度，几场比赛后把他淘汰，各取所需。” “还能这样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半数支持，半数反对。 李壮烈见邱德根也在犹豫，毕竟这个节目要做，预算会比较高，便道：“邱先生，我们先内部试验一下，管理层做导师，员工唱歌，我们背过身去，听见中意的转过来，让大家看看有没有效果。 要点在一个共鸣。 选手唱歌好，观众都希望导师能转身，如果导师转身了，大家也会开心。 而且陈先生提议，把选手的亲朋好友一道请来，说一说选手的故事，家里有多惨，母亲病重，十岁出来打工，要多煽情有多煽情，观众共鸣点会更强烈。” “哈！” 邱德根听乐了，道：“这节目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感情是真挚的啊，观众在那一瞬间的共鸣也是真的！” “……” 邱德根仔细考虑了一下，道：“你先做个内部试播，找一些场外观众，看看他们的真实反应。如果不好就不要做了，这样成本也可控。” “ok！” 待众人散去，李壮烈又汇报，道：“东方公司与百代达成一致，成立一家子公司叫金牌唱片，他们看中的选手会签在金牌唱片。但在宣传上，陈先生不希望宣传金牌唱片，只想宣传百代。” “这是为何？” “他说新唱片公司没名气，吸引力不大，而且他想请一些歌手来做表演嘉宾，可能怕左派的名头会把大家吓退吧。” 亚视的《水上大冲关》等节目，已经上过左派艺人了。 右派对电视台没啥办法。 但如果有艺人明知这档节目与左派有关联，还去参与，那就不太敢了。 ………… “哗哗哗！” “阿结！” 南华戏院，《太极3》首映结束， 陈奇不在，施楠生主持大局，徐克和李连结、计春华等人站在台上挥手致意，底下是激情热烈的观众，能把《太极》三部曲追完的，那算是死忠影迷了。 其实李连结在香港，处于一种被暗暗排斥的状态。 老板们知道他厉害，导演和同行也知道他厉害，但对他的整个舆论环境，就是香港对大陆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对利智也一样，刘嘉玲也一样。 刘嘉玲为了脱离“北姑”标签，可是付出了绝大的努力。 现在不一样，左派在经营自己的电影文化，李连结也好，别的大陆演员也罢，比原时空要强很多。 “多谢，多谢大家！” “哪位观众朋友有问题……好，那位！” 互动环节，一个女影迷站起来，大声问：“结仔，你古装戏演好多了，下一部戏拍什么？” “我们在筹备一部现代动作片，具体内容还不能透露。” “哇，是现代戏么？” “好期待哦！” 一个男观众起身，道：“能不能与程龙合作拍一部，我好想看你们对打！” “我也想的，程龙大哥很厉害，不过要看公司具体安排。” 这男观众似乎是偏右的，来故意找茬，接着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换家公司啊，嘉禾就很棒哦！” “这个……” 李连结没想好怎么回答，施楠生先拦住：“好了，我们就到这里了！” 她组织主创们离开，上了车，立即道：“阿结，以后再碰到这种问题，直接丢给我，你不要在台上犹疑，一旦犹疑就会被揪住，香港媒体什么都敢写的。” “我知道了！” “海外对《太极》系列热情也有消退，只卖了300万美金，你现在转型刚刚好，加油哦！” “嗯嗯！” 李连结只是点头，一副很累的样子，靠在座椅上假寐。施楠生看了看他，忽问：“阿结，你的合同是怎样签的？” “我没有正式合同。” “怎么会没有合同？” “我的工作关系还在武术队，奇哥借了我8年，我是借调人员。” “那8年之后呢？” “我81年来的东方公司，还有6年，6年后我26岁了，在武术队也是退役的年龄，那就退役喽。” “好复杂的样子……搞不懂你们！” 施楠生问明白了，却摇摇头，做一脸迷糊状。 李连结笑笑，继续闭上眼睛休息，心里琢磨着，还有6年啊！ 他承认，陈奇对自己不薄，三部《太极》下来奖金都有3万人民币了，但他在香港待的越久，越向往人家的地位和生活。 体制约束，他现在不敢做什么，只盼着从武术队退役，能恢复自由身。 “接下来拍《致命速递》，也不知给我多少片酬，听说刘德桦《青蛙王子》能拿20万。” 他不知真假，反正传的刘德桦片酬涨到了20万。 凡事怕比较。 李连结累死累活的拍打戏，比不上刘德桦耍帅，心里肯定不平衡。但他又有点害怕陈奇，不敢直接问，只得憋着，又给自己打气，等奇哥回来一定说一说。 （冇了…… 还欠了四章。） 第495章 才子来了（求月票） 京城初夏。 六点多钟天光放亮，北影厂的筒子楼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恼人的柳絮在厂区里飘来飘去，蚊虫也渐渐冒了头。 龚莹拿着苍蝇拍，啪啪精准的拍死两只苍蝇，把桌子擦了擦。龚雪把昨天的剩饭熬了粥，配上一盘剩菜和小咸菜，姊妹俩对付吃一口。 正式办婚礼前，她都不在乐春坊住了，一直在宿舍，这不是矫情。 “你无聊就去找戴涵涵她们玩，那几个小姑娘可有意思了。说起来你加入东方公司，应该给你安排住处，不过乐春坊住满了，二龙路那边都是男人，你先住我这里吧。” “谁说乐春坊住满了？后院好几个空房间呢。” “你是我妹妹，我们三个住后院成什么了？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你都敢给我找个小姐夫，我还怕人说闲话？” 龚莹反复作死的试探她姐的红温线，龚雪一瞪眼，拍了下桌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打你，出门在外，妈妈也救不了你！” “那你打呀？” “你不要跑，你今天死蟹一只了！” 姊妹俩放下筷子，在屋里扑腾了一会，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吃，龚莹问：“姐，那个楼房盖好了，小姐夫能分多大一套？” “70平吧！” “哇，我们家两间屋子加起来都没有70平，那有没有我的份？” “你脑子瓦特啦？你一个新人，又没结婚，怎么给你分？” 龚雪忽地压低声音，道：“东方公司人少，房子多，结婚的分一套，单身的两个人一套充做宿舍。” “可公司也没几个结婚的啊，那岂不浪费了？”龚莹好奇。 “等房子盖好，人就多了。” “什么意思……噢！！！” 龚莹神情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悄声问：“你是说有别人盯上房子了？” “避免不了。阿奇已经留出几套了，就算没人来要，他也会主动给。” “我现在知道你们办的都是大事了，人情关系太复杂。” 龚莹像模像样的感叹，呼噜呼噜吃粥。 7点钟刚过，龚雪搞定了早饭，漱了漱口，撕开一个口香糖嚼在嘴里，拎起一个行李箱道：“我走了，你老实点。” 她出了门，来到了主楼下面。 已经聚集一些人了，李文化、凌子风、刘小庆等人都在里面，他们都是参加本届金鸡、百花奖的，要坐飞机去福州。 “李导演！” “凌导演！” “小庆姐！” 龚雪现在比刘小庆红多了，见面依旧礼貌有加，刘小庆心里再不爽，表面也是笑呵呵的：“真是麻烦你们了，还用你们的车。” “没关系，这样方便。” “你这人啊就是心肠好，结婚那天我本来有事呢，我把所有事情都推了，一定参加婚礼。”刘小庆道。 一听这个，李文化接茬：“我说小龚啊，你们收礼怎么收啊，我就准备一个暖壶可别嫌弃。” “你送两个暖壶我就不嫌弃。”龚雪笑道。 “就是，哪有结婚送单个的？我准备了一对枕套，鸳鸯戏水，漂亮着呢！” 凌子风也插话，他是《骆驼祥子》的导演。 大家嘻嘻哈哈的上了车，直奔机场。 刘小庆愈发不爽：姓陈的眼瞎，为什么找她不找我啊，老娘要什么有什么……她猛地卡壳，妈的，自己比龚雪还大几岁。 她如此念头，其实这会也不是空窗期。 刘小庆凭借一部电影《心灵深处》获得了提名，在里面演个女军人。 同组的有个男演员叫陈国军，已婚，是长影厂的。 刘小庆去年与第一任丈夫离的婚，很快与陈国军谈在一起，陈国军为她也离了婚，明年还会调来北影厂，俩人在86年补办的结婚手续。 当时为了多挣点钱，俩人经常去走穴，陈国军唱歌，刘小庆跳舞，伴奏的是黑豹乐队。 但很不巧，刘小庆接拍了《芙蓉镇》，认识了姜闻，她比姜闻大了13岁，干柴烈火，小年轻和老嫂子简直水乳交融。 然后被捉奸在床。 陈国军是侦察兵出身！ 拿刀逼着姜闻写二人的出轨经过，姜闻写了，还很硬气的在结尾标上“因为，我爱她”几个字，但回了京城就对电影局领导声泪俱下的悔过：“我年轻不懂事啊，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以说，刘小庆除了第一任丈夫和最后一任丈夫，其余的感情史标准很一致：年轻帅气有才华。 老姜年轻时称不上帅吧，但也很有男人味，她就喜欢这样的。 一路赶到了首都机场，等了一会，又一辆海狮面包驶过来，车门一开，陈奇和李健群跳了下来——李健群拿了一个最佳服装奖的提名。 “小陈！” “李导！凌导！” 陈奇打着招呼，又一乐：“哟，小庆姐，好久不见了！” “是呢，您是大忙人，见您一面不容易。” “那婚礼你得来啊，北影厂也是我的家，大家好好聚聚。” 不理刘小庆如何红温，龚雪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陈奇回头，见龚雪捂嘴乐，遂冲她眨眨眼：陈奇说过刘小庆暗戳戳勾搭自己的事儿。 到了候机室，又有不少熟人。 八一厂的唐国樯、斯琴高娃、朱时茂等人也在，老茂已经调来京城了。 今年金鸡百花佳作频出，优秀演员非常多，竞争激烈。 唐国樯看到陈奇十分开心，自《庐山恋》一别，联系的比较少，用那标志性的磁性嗓音道：“小陈啊，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你都要结婚了。我谁的婚礼不去，你们的我也得去。” “是啊，4年多了，你现在怎么样？”陈奇问。 龚雪不明真相，还笑道：“他娶个好媳妇，肯定很幸福了。” 提到媳妇，唐国樯面色一暗，摆摆手：“冷暖自知，就那么回事吧，我祝你们幸福。” “……” 这下龚雪有点尴尬，悄悄问：“他怎么了？感情不和？” “听说他媳妇控制欲特别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总担心他跟外面的女人勾搭，有点什么事就又哭又闹，媳妇娘家很有势力，老唐得罪不起……” 陈奇一顿，瞪大眼睛：“你不会也这样吧？” “去你的！” 龚雪又踢了他一脚，噘嘴道：“我娘家又没势力，我们不敢得罪你才是，你别欺负我就好了。” 说着，继续偷瞄唐国樯，八卦心起：“老唐压力不小哦，脸愈发的长了，你说他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索性找个女人给媳妇看看？” “没准啊，老唐男人三十一枝花，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很讨女人喜欢的。” 俩人嘁嘁喳喳的背后说人，一点道德都没有，唐国樯连打喷嚏，真是愈发的憔悴了。 大家都是去福州参加颁奖，每天航班固定，要走就一块走。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位年近50，气质文雅的女人匆匆赶来，旁边跟着一个20多岁的男子，看上去像对母子，儿子给拎着行李。 凌子风认识，先站起来招呼：“你怎么才来？” “没掐好时间，没迟到吧？” “没有没有……” 凌子风打量那个年轻人，笑道：“这是你家大小子，长这么大了，毕业了么？” “去年毕业，分到教育部了。” “教育部好啊，好单位！” 凌子风聊了几句，又给大家介绍：“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谌容，大作家。你们可能看过她的作品，但没见过真人，现在真人站在这儿呢！” “您好！您好！” “拜读过您的作品，早就想见见您了！” 又是一番客气，谌容伸手一拉年轻人，这人很腼腆，还得让母亲帮介绍，“他叫梁左，我儿子，去年刚从北大毕业。” （晚上还有三章……） 第496章 万籁鸣 梁左个子不高，还不到170。 白净略胖的脸上戴着一副近视镜，小眼睛透出七分矜持，三分世故，他听到母亲介绍自己北大毕业，不动声色的挺了挺腰杆，继续露出腼腆的笑容。 陈奇第一次见这对母子，先跟谌容握手：“我叫您一声老师了，拜读过您的大作！” 谌容确实当过俄语老师，非常客气，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您才是年少有为……梁左，快问好！” 陈奇年纪轻，地位却很高，梁左小眼睛中的好奇显而易见，笑道：“您好，您的每部电影我都看过。” “那最喜欢哪部？” “我喜欢您编的小品《张三其人》，讽刺辛辣又不失分寸，让人耳目一新，非常非常棒。” “哦，我也挺喜欢这个作品。” 现在的梁左还太嫩，需要磨练，陈奇遇到已属意外，随口聊了几句。 本届金鸡奖的最佳编剧提名就两个，陈奇《美丽人生》，谌容《人到中年》。梁左是来送他母亲的，等大家进了安检口，他就回去了。 他父亲是《人民日报》的副总编，正经的知识分子家庭，有个弟弟叫梁天，有个妹妹叫梁欢。 梁左和梁欢都是《我爱我家》的编剧，拍戏时，英达与梁欢生情，甩了宋丹丹。英达虽渣，丹丹阿姨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犀利人物。 只是养了个没啥本事的儿子，丹丹阿姨成天带着儿子上节目，连黄老师的豆角都敢吃…… 一行人上了飞机。 陈奇一屁股坐在龚雪旁边，小声道：“到了福州招待所，我俩住一间吧？” “我不！” “为什么？我们都合法了。” “我不好意思！” “那以后咱俩出去也分开住？” “哎呀，这次这么多人呢，再说还没办婚礼，办之前你不许碰我。” 龚雪莫名很坚持，陈奇笑道：“你不跟我住，只能跟刘小庆住，你愿意啊？” “我……” 龚雪回头瞄了眼刘小庆，也有点腻歪，但又瞄到了李健群，乐道：“我跟健群一起住，我可喜欢她了，她也喜欢我。” “喜欢个屁，她没少埋汰你画画难看。” 陈奇撇撇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取出金鸡百的大会日程表看了看。 金鸡奖虽然热衷分猪肉，但这年头还是有点尿性的，动不动就空缺。历史上，本届金鸡的最佳男演员奖是空缺的，谁也没给，现在轨迹改变，严顺开《美丽人生》获得了提名。 此外，另有最佳影片、导演、编剧、女主、男配、摄影、美术、服装、道具，一共十项提名。 这会美术、服装、化妆、道具，各有各的奖，后来就合并了。 导演李文化，同时兼任摄影师，拿到了两个提名，张艺某是第二摄影师，不作数。但陈奇觉得老李拿奖的机会不大，圈内人都知道这是谁的片子。 男配提名的多：铁牛、程之、魏宗万三个人，全是《美丽人生》的。 女主龚雪，最大的竞争对手有《骆驼祥子》里的斯琴高娃，《人到中年》里的潘虹。 陈奇很客观的讲，龚雪只能说出色的完成了角色任务，并未达到碾压对手的程度，而斯琴高娃、潘虹的演技不用多说了。 ………… 福州只有一座军民两用的义序机场，设计容量在80年代是足够了。 “轰！” “嗡嗡嗡！” 飞机伴随着强烈的轰鸣声下降，陈奇从窗口看出去，蓝天白云下，群山环抱中，闽江水横贯市区东流入海，鲜有高楼大厦，一座相对朴素的福州城。 “李黄瓜还在这坑了一把，作大死。”“哇！” 陈奇心里嘀咕着，龚雪贴着他也探头看，已经张罗去哪里玩了，笑道：“福州山多，我们去爬山吧。” “我不去，我腰疼！” “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腰疼？” “爬山就是找罪受，看看古迹得了，什么林则徐啊、严复啊、三坊七巷啊，如果已经修复的话……哎？陈怀楷导演就是福州人啊！” “真的吗？” “对，他福州出生的，我那侄子祖籍就是福州。” “你老占人家便宜！” 龚雪一乐，不理解他为啥对陈楷歌抱有深深的戏谑，而陈奇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左右瞅瞅无人注意，不亲白不亲。 龚雪吓一跳，捂着脸也是左右看，小声叫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合法了，你就可以在外面动手动脚！” “又没人看见。” “看见就晚了，多丢人。” 她咬着嘴唇，更加小声：“再忍一忍好伐啦？” “我没问题啊，你有没有忍着？” “哎呀！” 陈奇逗她，龚雪脸红不答，空姐的广播声救了她，马上就要落地了。 国际航班送茅台，国内航班可以发五支中华或者熊猫牌的香烟，还有钥匙扣、小梳子、领带夹、胸针之类的礼品。 陈奇收到了一枚胸针，可惜不是大眼睛，不然就能召唤鱿鱼邪神了。 一行二十多人，主办方有车来接，坐了一辆大客车开了十几公里才抵达招待所。 80年代的福州与别的城市没啥两样，比较原生态。 福州大概是国内最苦逼的省会之一，不少外地人会把省会当成厦门，就像济南与青岛，海口与三亚那样。当然现在厦门也没发展呢，90年代就厉害了。 分配房间，龚雪真跑去与李健群合住，陈奇只能找李文化了。 休整一番，吃了顿饭，开了个会，眨眼到了晚上。 陈奇溜出去，到下一层，敲开了一间屋子的门，金鸡奖的评委们也驻扎在此。 “咚咚咚！” “请进！”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又很精神的声音，陈奇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一位80多岁的老先生坐在屋里喝茶，穿戴讲究，衬衫一点褶皱都没有，目光炯炯，有一种老上海人的爷叔派头。 “请问你找谁？” “籁翁！” 陈奇自我介绍：“我叫陈奇，知道您在这里，特来拜会。” “陈奇？” 老先生略一思索，恍然道：“是你啊，快请进快请进！” 他招呼陈奇进屋。 他是本届金鸡奖的评委之一，叫万籁鸣。 (本章完) 第497章 约稿 万家哥四个：万籁鸣、万古蟾、万超尘、万涤寰。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万家兄弟，中国动画的奠基人、开拓者。 论世界影响力和艺术高度，中国动画的巅峰依然是60年代的那部《大闹天宫》，此后再没有达到这种高度。后世动画市场繁荣，电影和剧集一部一部的出，有些水准确实可以，大部分就那样吧。 四兄弟现在全活着呢，都退休了。 万籁鸣都83岁了，他是评委，自然看了《美丽人生》，见陈奇主动来访很高兴，非常热情的招待，又谈论电影云云，说了一会，话题很丝滑的转到了美术片上。 “听说你给了上美影一个外包的活？” “对，做一部成语故事的系列片，已经完成了15集，在香港播放了，口碑非常好。” “价格呢？” “每集4000港币！” “港币啊？那也是外汇……” 万籁鸣点点头，道：“我并不排斥金钱，我受过金钱的苦，在民国时我就想筹拍《大闹天宫》，到处求人找资金，总算有个资本家答应了。我了半年多的心血，资本家突然改弦更张，下令停止拍摄，因为物价飞涨，出售胶片比摄成影片获利还要多。 但我觉得新中国制片厂的体制更适合做美术片，国家拨款，生活稳定，时间充裕，可以尽情的发挥创造力。 他们都说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我对你不甚了解，我也早就离休了，不好说什么，你这个外包或许也是一条道路。” “那您有没有想过重新出山？”陈奇问。 “我年纪太大了，再长几岁，我的手都要抖了，还怎么作画？” 万籁鸣笑着摇摇头，问：“听你的意思，你对美术片很感兴趣，要投入精力发展发展？” “算是吧，我觉得我们民族有太多的好素材，都可以用美术片的形式推向海外。上美影的艺术气息过重，还是比较小众。” “那你认为大众化的是什么？” “这个很复杂，我只说我感兴趣的素材，比如熊猫啊、功夫啊、木兰啊、女孩成长的故事啊，我想做的有很多，可惜现在无法实现。” “呵呵，那你加油吧，只要你真心热爱美术片，你一定能获得你想要的。” 陈奇作为后辈来拜访，万籁鸣作为老前辈勉励一下，互相认识认识。万籁鸣很长寿的，活到了1997年，97岁才去世。 最后，陈奇道：“籁翁，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跟您求一幅画。” “那么多大画家你不找，你找我求画？” “热爱美术片嘛！” “哈哈哈！” 万籁鸣大笑，道：“我已经很少动笔了，你想求什么画？” “孙悟空怎么样？” “你也喜欢孙悟空？” “当然了！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啊！”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万籁鸣马上接了后两句，叹道：“我最爱猴子和马了，行，我给你画一幅美猴王。” “那先谢谢您了！” 陈奇心满意足的离开房间。 改开之后，万籁鸣的作品非常少，很多印着他章的画都不是亲自画的，他的画市场价值不高，但这东西就在一个喜欢，陈奇喜欢就行了。 顺带一提，手冢治虫这个货还特意从日本跑来，专程拜访过偶像万籁鸣，二人合作画了一张孙悟空和阿童木，如图。 ……………… 第二天不是颁奖，而是游山玩水。 出差=旅游！陈奇到底去爬了山，因为确实没啥可玩的，但他爬一半就下来了，坐在凉亭里喝汽水。 福州多山，气候温暖湿润，他上辈子来过几次，网上所谓的著名美食没品尝出啥，只觉粉面好吃。或者说，南方的粉面都挺好吃。 “小陈！” “您也下来了？” 他坐了一会，瞧见谌容了，谌容进到凉亭，诧异道：“我一把年纪就算了，你年纪轻轻还爬不动山？” “主要是没意思，山都大同小异，水也大同小异，有什么可看的？” “一听就是经常出门的人，见识多，寻常群众去趟省城都得合计两三天……哎呀，我不用我不用！你说你这……” 陈奇给她也买了瓶汽水，谌容只得接过来，笑道：“我对你是久闻大名，这次才有机会见到，说起来我看过你的《美丽人生》了，真的好，合该你拿奖。” “您指的是金熊还是金鸡？”陈奇笑道。 “金鸡别的我不敢说，最佳编剧我甘拜下风。” “别别别，太折煞我了，您才该得奖。” “你看过《人到中年》？” “没有！” “哈，那我也说一句，《美丽人生》好，但我的作品也不差，谁拿奖就交给评委会吧。” “是这个道理，我们别伤和气。” 《人到中年》看名字就知道，讲一个女知识分子遭遇中年危机的故事，但特定时代有特定因果，这片没脱离“伤痕文学”的叙事习惯。 谌容问：“小陈，你写作也好几年了吧？” “79年开始的。” “之前拿过创作类的奖么？” “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拿过，《庐山恋》庸俗，《太极》更庸俗，《妈妈再爱我一次》更是俗不可耐，唉，我都觉得自己俗啊！” “你这话可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文艺作品终归要讲究艺术性的。” “嗯对！” 陈奇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道：“谌容老师，您看春晚了么？” “当然看了！” “觉得语言类节目怎么样？” “哎，你说这个我有兴趣，我和梁左一样都很喜欢《张三其人》，是叫小品吧？这个节目形式好啊……” 谌容巴拉巴拉夸了一堆，陈奇笑道：“那正好，我想跟您约稿呢，今年估摸还得办春晚，我想加大语言类节目的比重，需要大量的剧本。 相声也行、小品也行，您写也行，您家公子写也行，稿酬封顶。” “这……” “不用着急，我不催稿，这才5月份。您有灵感就写，没有也没关系，我得各处收集呢。” “哦，这倒可以，我们试试吧。” 谌容一听，点头答应。 又想起儿子梁左，梁左分到教育部是不太满意的，不喜欢坐办公室，老想从事文学创作。既然有机会，试试也无妨。 而陈奇这么一聊，倒也把瘾头勾起来。 他虽然看不上金鸡奖，但自己好歹顶个大编剧的名头，啥奖都没有不像话。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98章 三连冠？？ 游山玩水了几日，终于到了颁奖礼当天。 这日一早。 龚雪坐在房间简陋的梳妆镜前，任由李健群摆弄造型。 李健群的大学专业是舞美，这是个综合性很强的学科，包括设计、美术、灯光、服装、化妆、道具、舞台技术等等，所以她基本什么都会。 龚雪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点被盘起来，闲聊道：“健群，你今年26岁了吧？” “嗯！” “没想找一个？” “不想找，没意思。” “怎么呢？” “我上学处过一个对象你还记得吧，我没跟他去兰州军区，我听朋友说，他去了之后不久就结婚了，现在天天吵架，在闹离婚。” “你不能以偏概全呀，又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万一你能遇到自己的爱人呢？” “我有爱人了呀！” “啊？？” 龚雪一愣，忙道：“你什么时候找的啊，大家都不知道。” “我的爱人在敦煌，我早晚要去一趟！”李健群晃着头，无比笃定。 “你这个性子真是怪的很。” “我不是怪，我是清醒，如果能给我分套房，我更清醒了。” “哎呦，连你也盯着房子，别打架就好。” “咚咚咚！” 正说着，门被敲响，传来陈奇的声音：“弄好了么？” “进来吧！” 陈奇推门而入，端详一番：“李老师手艺愈发精湛了，大造型能做，小造型也能做，没白给你带香港的时尚杂志。” “那你还不奖励奖励，健群要房子呢！”龚雪笑道。 “没问题啊，房子而已！” “……” 李健群白了他一眼，陈奇道：“我说真的，你虽然单身，但你是特殊人才，公司有规章制度，可以给你分一套。” 东厂确实有这个制度，优待特殊人才，李健群、胡伟立都算，不过胡伟立驻扎香港了。 龚雪做好了造型，穿了一条鲜亮的长裙子，白色的高跟鞋。李健群自己给自己打扮，突出一个随性，陈奇照例一套西装穿到死。 三人出去，汇合李文化、严顺开等人，乘礼宾车去体育馆。 第一届金鸡奖是在杭州，杭州官方把规格弄的很高，以至于后面的地方政府举办都照着这个路子来，凑也得凑几辆小轿车，不然丢人。 到了体育馆门口，竟然自发聚集了不少群众。 他们没有饭圈那般疯狂，却也十分浓烈，呼喊着每一个自己喜欢的演员名字，从朱时茂到潘虹，从刘小庆到姜黎黎…… “朱时茂！” “许灵均！” 有人喊着《牧马人》里角色的名字，老茂浓眉大眼的边走边挥手，人气极高。 人家这长相，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深邃，英俊潇洒，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是80年代最标准的模板。 皮肤颜色很重要。 唐国樯就不行，太白嫩了，奶油小生。 后世那些小鲜肉更废，连奶油小生都称不上，放到现在那得叫“二椅子”。 “龚雪！” “龚雪同志！我们热爱你！” “龚雪同志，你要多拍好作品，为人民服务啊！” 音浪骤然拔高，分贝震动场外，充满了时代气息的粉丝应援口号不要钱似的飞过来，龚雪的社交笑容已经练出来了，连唇角和牙齿都无可挑剔。有节奏的转头，挥手，将每个方位的群众都照顾到。 “这就是明星化的开端！” 陈奇看着这些热情的群众，随口下了一句定义。 国内电影一向讲究集体性，禁止突出个体，然而随着影视产业发展，今年电视剧也有金鹰奖了，竞争激烈，群众关切，媒体兴奋……在所难免的集中到演员身上。 一旦突出了演员，随之而来的就是明星化。 场外也有一些记者拍照，跟着议论：“龚雪今年能不能拿金鸡啊？” “不能吧，她前年刚拿，今年又拿？” “那怎么了？人家百还两连冠呢！” “百是群众选的，金鸡是评委评的，我觉得机会不大，倒不如期待一下百三连冠。” “那更难！好家伙，一共搞了六届，她自己拿了仨？国内没有女演员了？” 陈奇一行入了场，找到座位号就坐。 每年都在体育馆搞，结构都差不多，前方舞台，下面嘉宾席，再后面是观众席。 夏衍今年也来了，坐在第一排，看见他们进来，目光跟随了一段。他已经知道结果了，叹道：“活动结束，必会引起不小的争议，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们讨论了好久，觉得这样最为平衡。”一人道。 “平衡？颁奖还要平衡，你们啊！” “没办法，群众的呼声不能轻视，专家的意见也要重视，更得考虑整个行业的良性竞争。” “……” 夏衍不吭声了，他搞金鸡奖就是想弄一个专业奖，结果才第三届，各方利益牵扯就滚进来了。 陆陆续续入场，活动很快开始。 照例是当地的领导致词，然后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登台。 “近年我们文艺界涌现出许多优秀的影片，《人在中年》《骆驼祥子》《赤橙黄绿青蓝紫》《阿q正传》《美丽人生》等等，是全体创作人员共同成就了这些作品。 我们也欣喜的看到，导演和演员老中青三代同台，交班有序，生机勃勃。” “本届百奖共收到选票三百二十九万七千多张，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也是最难选的一年……好了，我先公布百奖的获奖名单！” 去年没有男配、女配，今年增加了。 “获得最佳男配角的是，牛犇《牧马人》！” “最佳女配角的是，姜黎黎《赤橙黄绿青蓝紫》！” “哗哗哗！” 掌声中，两位演员激动登台，牛犇是老演员都很熟悉了，姜黎黎是长影厂的，代表作《街上流行红裙子》，后来转拍电视剧，有《胡同人家》《无敌县令》《还珠格格3》等等。 他们先上了台。 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女主角身上。 今年是第六届百，第三届金鸡。 百奖在62、63年办了两届，然后就停了，80年恢复，前五届影后是祝希娟《红色娘子军》、张瑞芳《李双双》、陈冲《小》、龚雪的《庐山恋》和《太极》。 金鸡奖前两届影后是，龚雪《庐山恋》、李秀明《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就如记者所言，龚雪再拿个百，一共六届，她自己包了三届？那有点，有点，太过分了。 “最佳男演员，严顺开《阿q正传》！” 严顺开有点出乎意料，理了理衣服，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了台，朱时茂非常失落，他以为自己凭借《牧马人》会拿奖，毕竟口碑拷贝双丰收。 紧跟着，又宣布： “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的是……” （冇了…… 还欠三章） (本章完) 第499章 三连冠！ 百花奖报送是有讲究的。 历史上，潘虹的《人到中年》和《杜十娘》都很受欢迎。制片厂哪个也舍不得，都报了上去，结果观众分票，潘虹这两个角色的选票排名第2和第3。 反倒是《骆驼祥子》里的斯琴高娃，票数集中，拿了第一名。 龚雪有三部片《太极2》《美丽人生》《妈妈再爱我一次》，《太极2》她戏份少，根本没有报送，《美丽人生》没有上映，无法让观众投票。 所以只报了一部《妈妈再爱我一次》。 而这部片，至今仍在国内的部分地区上映，赚取了几亿人的眼泪，不知多少单位、学校组织观影，展开母爱教育，已经达到了一种“不哭不是人”的情感绑架程度。 这年头百花奖的公信力绝高，那真是观众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没人敢跟群众叫板。 “……” 龚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小手捏着陈奇的胳膊，紧张兮兮的盯着台上，她知道自己希望很大，但百花三连冠有点惊世骇俗，不到揭晓的一刻，谁也不能保证。 潘虹、斯琴高娃、刘小庆等人也很期待，却也心知肚明。 在国内，陈奇的片子属于另一轨道上的，与大家不是一个路数。他操刀的几部戏，拷贝数最低的都达到了380个，吊打所有制片厂。 果然，台上嘉宾公布： “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的是：龚雪《妈妈再爱我一次》！” “哇哦！” “哗哗哗！” 惊叹声与掌声一同响起，观众席最为沸腾，这个结果符合他们心中的预期和投出的选票。现场的记者窃窃私语：“真是龚雪！百花三连冠，妥了，以后没人跟她玩了！” “完喽，百花奖要废了！” “没办法，观众投出来的，谁敢弄虚作假？” “事不过三，过犹不及啊！” 他们并非心存恶意，客观讲，一个奖项出现这种情况，确实会削弱竞争力和影响力。陈奇可不管这些，推了推傻愣愣的龚雪：“快上去！” 龚雪亦是激动不已，连忙站起来，陈奇又小声提醒：“谦逊点谦逊点！” 她不动声色的点头，提着裙子，小心穿过座位，带点小跑的上了台。台上继续公布，道：“获得最佳故事片奖的是，《太极2》《牧马人》《妈妈再爱我一次》！” “哗哗哗！” 百花奖的最佳故事片，本来就是三个名额，取票数最多的前三位。这三部片，外加《少林寺》，正是去年国内拷贝数最多的四部电影，但《少林寺》属于银都出品，评不了奖。 李文化、谢晋、王好为三位导演也上了去，与龚雪、严顺开、牛犇、姜黎黎一字排开。 “……” 众专家和同行们一瞧，忽然很直观的感受到了东厂的影响力。 《太极2》《妈妈再爱我一次》都是陈奇操刀的，龚雪是爱人，李文化是御用导演，王好为关系深厚，严顺开是新入伙的，除了大导演谢晋能独撑一方，几乎被东厂包圆了。 对整个行业而言，这不是好事。 领导颁发奖杯和证书，然后轮流发言。 轮到龚雪的时候，她一手拿着证书，一手拿着奖杯，道：“感谢百花奖和组委会，感谢北影厂和影片台前幕后的全体同志，感谢支持我的观众朋友们！ 能够再次站在这里，我真的真的有点受宠若惊。我始终是一个需要学习和进步的青年演员，我会努力提升自己，弥补不足，拍出更好的作品，为人民服务……” 嘁！ 刘小庆在底下翻白眼，得便宜卖乖，要是老娘上去，肯定说“我就是中国最好的演员”！ “哗哗哗！” 如潮般的掌声中，几个人下了台，龚雪兴奋的又小跑着回来，把奖杯和证书塞给陈奇：“呐，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不错不错，名垂中国影史了。” “你又取笑我！” “我没笑啊，六届百花你拿了仨，后辈只有追赶的份。” 陈奇回忆了下，葛优拿过3次影帝，但没有蝉联。刘小庆拿过3次影后，87-89年三连冠，那是她最红的时候。 所以百花奖最牛的，就是三连冠了。 “咱们再接再厉，争取拿四个！” “你疯啦？” 龚雪小声道：“拿三个我都感觉别人看我的眼神不对了，还拿四个？” “那怎么了？我们凭本事拿奖，有什么心虚的！你要是真拿了四个，直接宣布不再领奖，啧啧，那就变成传奇了。” “又在说胡话！” 龚雪只当他胡说八道，把奖杯和证书拿回来抱在怀里，已然是心满意足。 颁奖礼继续，接下来是金鸡奖。 20多个奖不能一口气公布，分批次，先是技术类的。 最佳化妆给了《风雨下钟山》，最佳特技给了《孔雀公主》，还有个很神奇的奖项，叫最佳烟火奖，也给了《风雨下钟山》。 现在拍电影有个岗位，叫烟火师，负责营造战争戏，那种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场面。 并非固定奖，偶尔才颁发，一般都颁给战争片。 最佳美术给了《骆驼祥子》，最佳剪辑给了《牧马人》，最佳音乐给了《城南旧事》，所以说本届影片质量高呢，全是经典片。 陈奇一看这几个奖项，这分的也太明显了。 一部片给一个，谁也不得罪。 果然，接着宣布：“获得最佳服装奖的是，李健群《美丽人生》！” “嗯？” 李健群还有点懵逼，没想到自己真能得奖，这东西谁也不嫌弃，不见了平日的懒散性子，也很激动的上了台，混在一群老同志中间，她最年轻了。 “健群也有世俗的一面呀！” 龚雪在底下笑。 “李老师本来就很世俗啊，也就是我给她生活保障，她才能这么悠闲。换家单位试试，她也得柴米油盐，争那块八毛钱的。”陈奇道。 跟着摄影奖，《美丽人生》没拿到。 女配，给了郑振瑶《城南旧事》。 公布男配的时候，引起了一些小小骚动：“获得最佳男配角奖的是，牛犇《牧马人》、魏宗万《美丽人生》！” 牛犇和魏宗万乐呵呵的上台，表面当然很高兴了，但内心谁愿意跟人分享奖项呢？ “来了来了，又来了！” 陈奇一乐，金鸡奖独门绝活，双黄蛋！ 第500章 双黄蛋啊双黄蛋 所有奖项都是分猪肉，有的分得高明，有的分得低劣。 第一届金鸡奖就搞了双黄蛋，可以说奠定了基调，评委们美其名曰：“不忍心看一部优秀作品/演员落选，只好都给奖了。” 但从未想过这种行为会不会影响声望。 “人情世故不可敌，等我一统香江，收编金像奖，我还是去那边玩吧。” 陈奇在底下嘀嘀咕咕。 他现在不想搭理金像奖，比如“大陆片、合拍片没资格参评”这条规则，他不想跟《电影双周刊》那帮人扯皮，等自己统战完毕，自然就会更改。 随后，又颁发了一个特别奖，也就是安慰奖，给了《茶馆》等片。 轮到了最佳编剧。 “戆戆，你紧不紧张？”龚雪笑问。 “不紧张啊！” “真的？” “能拿到最好，没拿到也无所谓，我心态平和。”陈奇实话实说。 本届金鸡奖的最佳编剧，历史上只有谌容《人到中年》这一个提名，但是呢，居然还没获奖，空缺了！ 这个操作就很迷。 反正陈奇搞不懂评委们的脑回路。 如今发生变化，《人到中年》《美丽人生》两个提名。 “获得最佳编剧的是……” 颁奖嘉宾忽然在台上介绍起来，道：“这位年轻的电影人写过很多剧本，广受群众喜爱。前不久，他的《美丽人生》在柏林摘得了金熊大奖，为国争光，我们评委会也一致认可该片的艺术水准，恭喜陈奇同志！” “我的妈呀！” 陈奇想捂脸，有种过年过节被家长当众夸奖，并且被要求表演节目的社死感。 但他明白，这是老同志们在表达对自己摘得金熊的褒奖，而且《美丽人生》并未上映，可能觉得要介绍一下，不然观众不懂。 龚雪已经笑的不行，一个劲推他。 陈奇终究是场面人，瞬间调整过来，理了理衣服，迈步上台。这个奖是单独颁发的，亦是对他的看重。 “多谢，多谢大家……” 他在国内混，也得感谢一圈领导，然后才道：“我写了很多剧本，这是我拿到的第一个编剧奖，真的非常非常荣幸。我把它当做前辈们对我的褒奖和勉励，我会铭记在心，砥砺前行，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哗哗哗！” 他意思意思就下来了，老同志们拍着手，互相问：“这不说的很好么？又礼貌又谦逊。” “是啊，为什么都说他张扬跋扈？” “哎呦，您是没接触过啊！我跟这小子开过会，那简直都无法无天了，这都是装的！” “……” 夏衍抽了抽嘴角，他跟陈奇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许多传闻，但他认可陈奇的功劳，无论是创汇还是拿国际大奖。 陈奇下了来，龚雪抢过奖杯爱不释手：“可以啊戆戆，你也是被认证的大编剧了。” “嗯，拿了奖总归是高兴的。” “哟，我以为你又会满不在乎呢？” “荣誉嘛，越多越好，我装什么？” 陈奇摩挲着奖杯，他瞧不上金鸡奖与自己拿奖开心，这并不冲突。 ………… “最佳男主角，严顺开《美丽人生》！” 原本，这个奖也是空缺的，现在给了《美丽人生》。 严顺开包揽金鸡百花，成了大赢家，站在台上眼泪都下来了。他是上海人，天生代表沪派，也是沪派与东厂架通的桥梁。 跟着最佳女主角。 龚雪又紧张起来，死死盯着台上，只听嘉宾宣布：“获奖的是，潘虹《人到中年》、斯琴高娃《骆驼祥子》！” 又一个双黄蛋！ 潘虹和斯琴高娃一愣，随即满脸笑容，大步上台，在台上还握了握手，一派亲和。 “怎么样？” “有点失落，但还好，我有心理准备，我拿百花就满足了。” 龚雪小声道，望了眼台上，问：“不过怎么又是两个人？不怕惹非议么？” “你得习惯！还好是俩人，要是加上你就是三黄蛋，不得了啊！” “三黄蛋？” 龚雪想了想那场面，三位女演员代表三部影片，同时站在台上，跟批发似的。 紧跟着，最佳导演给了吴贻弓《城南旧事》。 这部片在后世网上也忽然火起来，还造了一句梗：“你是来拉屎的吧？” 很快，到了最后一个奖。 最佳故事片！ 金鸡一抬屁股，陈奇就知道它要拉什么屎，默默计算：《城南旧事》拿了三个奖，《骆驼祥子》拿了三个奖，《牧马人》拿了两个奖，《美丽人生》拿了四个奖。 分猪肉分的太平衡了。 《美丽人生》携柏林之威而来，本身又对专家胃口，分到了最多的猪肉。不出意外，还应该给一个奖，果然： “获得最佳故事片奖的是，《美丽人生》《骆驼祥子》！” “哗哗哗！” 现场的掌声中也透出几分古怪，下了三次双黄蛋，有点过分了。夏衍一个劲摇头叹气，评委们也有点心虚，但下次还敢！ “老李，上台！” “我不去我不去了！” “走走，你是导演！” 陈奇以出品方的身份，拽着李文化上去，《骆驼祥子》那边也一样，是一位副厂长和凌子风。 至此，《美丽人生》拿了五个奖，《骆驼祥子》拿了四个，最大赢家。而这两部片都与北影厂有关，北影厂再度风光无限。 先让老前辈发言，随后陈奇第二次站在了台上。 他感谢了一圈，不似方才那般“礼貌又谦虚”，有些“张扬跋扈”： “刚才我是编剧的身份，现在是生产单位的负责人。《美丽人生》从策划立项，到拍摄执行，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是，通过什么故事来表达集中营这段历史？ 我们反复考量，选取了父母之爱、人性光辉这个角度来切入。 近几年，陆续有国产片征战海外影展。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我们去海外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与国际社会交流，提升国产片的影响力。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包括我在内，大家经验都很少。 感谢评委们对《美丽人生》的认可，我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电影人敢于尝试，拍出创新立意的作品，真正提升我们国产片的国际地位，让更多人喜欢中国电影！” “……” 陈奇说完，高举奖杯向观众席致意，然后下了台。 一些老同志皱眉，略感不快，觉得被一个年轻人教育，但也仅仅如此了。因为这番话除了陈奇，没人有资格讲，不然让他们也去挣外汇？一年挣一千万美金？ 那可要了他们的命了。 出海这条赛道，再无第二个人。 第501章 杀陈狗 80年代的媒体不理解什么叫“槽点满满”，但他们有基本的判断。 百花奖倒罢了，金鸡奖一下干出三个双黄蛋，有点挑战大众的认知。下午活动结束，召开媒体会的时候，评委们遭到了各路记者围攻。 官方发言人似乎早有准备，侃侃而谈：“根本原因是票数分散。近几年，我们电影事业蓬勃发展，每年的生产量都在提高，去年已经超过一百部长篇故事片。 水准也是有目共睹，好片子太多，评委在投票的时候往往难以集中，出现两部优秀作品票数却都没有过半数的情况。在这么一个丰收的景象面前，评委不愿意忍痛割爱，完全可以理解。 所谓双黄蛋，其实是适合我们电影产业发展的需要。” “那《美丽人生》还没有在国内上映，拿了五个奖，金鸡奖的规则是不是略显儿戏？” “金鸡奖是专家奖，《美丽人生》虽然没有公开放映，但在各单位、院校的内部观片会上已经放过多次了，专家们反响也不错，入选是符合规则的。 另外我要说一句，我们绝不是因为它拿了金熊才给五个奖，评委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同志，本身就是认可的，这是代表我们金鸡奖的褒奖和鼓励。” 这种解释是不满意的。 于是第二天的报纸上，出现了大量的质疑声。 但质疑就质疑呗，下次还敢！ 金鸡奖的结果出来，要先报给文化部审批，文化部同意了才能颁发。所以双黄蛋，可以说是领导默许的，要平衡各方关系，根本杜绝不了。 “一场颁奖礼，三个双黄蛋，金鸡奖的公信力该如何建立？” “中国电影需要一个权威、公正、公平的奖项，金鸡奖诞生三年，蹒跚起步，可以理解，但有问题也要改正，希望能进一步完善规则！” “龚雪三连冠，恐使百花凋零！” “《美丽人生》从柏林回来已经三个月了，现在又拿了金鸡奖，但什么时候放映依旧没有消息，传闻该片已经被禁，只外销，不内销。” …… 活动之后，获奖的人没有走。 还要留下来开研讨会，至少待个1-2天。 下午时分。 招待所的房间里，李文化不在，陈奇自己躺在床上，看着报纸上的报道直乐，三个双黄蛋算什么？金鸡奖最牛掰的，一次下了五个双黄蛋！ “咚咚咚！” “请进！” 龚雪推门而入，随手关上门，抱怨道：“那个记者真讨厌，一个劲问我没拿金鸡是不是表演水平不如潘虹和斯琴高娃。” “你都不避人了，还关门？” “哦！” 龚雪一听，下意识去开门，开了一半更不对了，砰的又关上，白了他一眼：“你听没听我说话？” “听着呢，你怎么答的？” “我还能怎么答？我也不能承认不如人家，我打哈哈混过去。” “没关系，你把《大桥下面》演好，明年争取拿金鸡。” “你老实说，我现在表演水平怎么样？”她还是挺介意的。 “70分吧！” “才70分？？？” “不要以为70分很低，大部分演员终其一生都刚刚及格，潘虹和斯琴高娃在我看来也不过75分。” “那你标准太高了！” “演员要磨的啊，经验、技巧、阅历、文化缺一不可，她们俩资质好，再积累积累就能有80分以上了。你拍的都是商业片，这玩意不涨演技的。 《美丽人生》算给你稳定住了，想再提升，就得多拍艺术片。” 龚雪现实中拍的片子不多，演技成长却比较明显，早期青涩流于表面，到《大桥下面》的时候已经很精准了，内心戏把握的也不错。 本应是她更进一步的阶段，可惜早早退隐。 “咚咚咚！” 此时，又有人敲门，问：“陈奇同志，你看见龚雪同志了么？” “进来吧！” 一名工作人员推开门，见龚雪在他屋里，表情十分微妙，道：“《大众电影》要采访您，您方便么？” “我一会下去，谢谢您！” “不客气！” 那人走了，陈奇乐道：“你看，你关着门让人误会了吧？这要传出去可怎么办，一个当红女演员在我屋里如胶似漆？” “我打你哦！” 龚雪攥起小拳头，锤了他一下：“不理你了，我下去采访，一天天的全是记者。” “等等，我跟你下去。” “又没采访你。” “我去公布婚讯不行啊？” “啊？！” 她腾的脸颊变得晕红，紧张又有点期待：“戆戆，你真的公布么？之前不是不想公开？” “下礼拜就办酒了，让大家知道知道也无妨，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 她使劲摇头，陈奇笑着拉过她，道：“走吧，也没必要详细说，提一句就行了。” 二人一起下了楼，见了《大众电影》的记者。 记者有点奇怪，但没太在意，开始采访，问题大同小异。 “你拿了三年百花，会不会影响百花奖的竞争力，造成行业不良发展？” “有评论说，你使得百花凋零，你自己怎么看？” “你会退出百花奖么？” 龚雪游刃有余，道：“说我造成百花凋零，行业不良发展，未免太高看我了。但说什么退出百花奖，又未免看低了我，对广大观众也是一种不尊重。 百花奖是观众投票选出来的，我幸运的拍出了一部好作品，观众喜爱，所以我才能拿奖。如果我的作品不好了，观众也不会给我投票。 决定权在观众手里。 我要做的，只是不辜负大家的厚爱，尽到一名演员的责任。我更希望百花齐放，大家共同促进电影行业的繁荣发展。” “不错哦！” 记者与她很熟，还比了个大拇指，道：“下个问题有点尖锐，你可以选择回答，正好陈奇同志也在这里。” “你从《庐山恋》开始，所有电影都是陈奇同志写的剧本，有很多传言，说是你被捧红的，还有猜测你们的关系，要不要做一下解释？” “……” 二人相视一笑，陈奇接过话头：“没什么解释的，你也知道我们怎么回事，之前没让你登出来，现在可以公开一下。” “哦，啊？？？” 记者瞪大眼，比他们还兴奋：“你说可以登了？” “稍微提一提就行，不要过多渲染，具体的我们也不想讲。我们当你是朋友，只允许你们一家登了。” “我明白我明白，提一句就够了！” 记者大乐，下期发行量起码暴涨几十万份！ （冇了…… 感谢奈文摩爾的萌 东北已经入冬了，今天真冷啊！） 第502章 公开 金鸡百花在一片喧嚣声中结束了。 百花奖的压力没有金鸡奖大，观众投票的结果，三连冠又怎样？ 《大众电影》作为国内电影第一刊，以及百花奖的主办方，自然要深度报道。它是月刊，新一期的稿件都组好了，只等着金鸡百花的素材拿回来，6月份发行就ok。 “同志们！同志们！” “大新闻啊！” 却说那位记者回了京城，连家都没返，第一时间跑到了单位，进门就嚷嚷。 “什么大新闻？龚雪三连冠？” “潘虹、斯琴高娃拿奖了？” “我们都知道了，你来点新鲜的！” “嚷嚷什么？就等你组稿呢，稿子写了没有，拍了几张照片？” 副主编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记者一脸得意，道：“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么？该写的都写了，该拍的都拍了，额外还有一条新闻，陈奇与龚雪的关系正式公开，并且接受了我的采访！” “什么？真公开了？” “你小子别蒙人，不然说我们造谣生事！” “采访稿呢？采访稿呢？” 编辑们一下子热烈起来，这年头娱乐八卦的属性不强，但吃瓜的天性人人有，大家兴奋的像在瓜地里乱窜的猹，一叉一个准。 而其中又有二人，砰砰用书本拍桌子，异常气恼：“传了那么久，原来是真的啊……唉，龚雪要嫁人了！” “太可恨了！怎么看上一个小白脸，我才合适啊！” “你俩算了吧，就像龚雪能看上你们似的！” “痴心妄想，付之东流！” 同事们纷纷调侃，这俩人是杂志社出了名的龚雪影迷。 他们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爱慕不算痴……读书人的事，能算痴心妄想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年少慕艾”，什么“发乎情”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静安静！我们是正规杂志，不是娱乐小报，继续工作！” 副主编维持秩序，招手道：“你跟我来！” 他把记者叫进办公室，问清了缘由，皱眉道：“我们能登，别家报刊也能登，我们顶多算第一个。你就没问出点东西来，比如他们俩谈恋爱的经过？” “我们第一个登已经不错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承认。陈奇不希望被过度打扰，他们6月份办婚礼，等办完之后，答应给我一些内部素材，让我们在7月份发出来。” “哦，有素材还成。” 副主编点点头，又道：“那我们加一句话，说此消息是我们独家的，以我们刊登为准。” “这样也行！” 记者先出去了，副主编亲自审稿。 有一张龚雪、潘虹、斯琴高娃的合照，每人拿着自己的奖杯，这张肯定放在封面，封底则是严顺开。陈奇也被拍了几张，但他不同意用。 《大众电影》是中国电影协会办的，不好得罪人家。 那就在目录加一句标题吧。 要说取八卦标题，港媒无出其右，那是能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水准，什么“暗巷骑新欢”“宇宙尿片炸地球”“爆扣陀枪师姐”！ 如果知道陈奇结婚，说不定会来一句“陈生鸟枪归笼，港影一日平安”！ 《大众电影》显然没有这种天赋，副主编只拟定了一条中规中矩的：“陈奇、龚雪宣布婚讯，有情人喜结良缘！” ………… “滴滴！” 一辆海狮面包穿街过巷，停在了乐春坊的胡同口，车门一开，陈奇和李健群跳下来，冲车里摆摆手。 “小陈，回见啊！” “又麻烦你们出车了！” “婚礼见！” 面包车启动，返回北影厂了，北影厂的这辆使用率很高，不少人为了坐车都跟龚雪套近乎。乐春坊的这辆基本就停着，供街坊大妈盘包浆玩。 但陈奇这会一瞧，车居然没在，进院问：“谁用车了？” “赵大哥接李玲玉去了。” “她在哪儿呢？” “说是从山西回来，磁带卖的可好了。” 戴涵涵永远是气氛组组长，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串气球飘起来，还有亮片哗啦啦一洒：“哇，陈老师、李老师载誉归来，鼓掌！” “哗哗哗！” 大家很给面子的拍手，李健群捏着戴涵涵的胖脸，把金鸡奖杯取出来给大家玩。金鸡奖固然爱下双黄蛋，但着实是一份肯定。 她年纪轻轻拿了奖，在业内也算混出来了。 “你们买些酒菜，晚上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陈奇吩咐了声，先回了后院。 把几座奖杯拿出来，摆在柜子里。 东厂成立两年，其实没拿什么奖，《太极2》拿了一座百花，《美丽人生》拿了一座金熊奖，一座金鸡最佳故事片，算上自己的最佳编剧，也不过四座奖杯。 “少了点，继续努力吧！” 他拍了张照片，打扫了一下屋子，又取出一份公司的公文纸，自己给自己写圣旨，内容大概是：陈奇同志、李健群同志荣获金鸡奖，奖励五百元云云…… 想了想又加一句：“李健群同志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取得了显著成绩，根据东方公司规章制度，建议分房予以优先考虑。” 然后写“同意！” 搞定这些，收拾收拾，他往床上一躺抻了个懒腰。 暂且没什么事了，有事也得往后排，只等着下礼拜办婚礼了。 ………… “我回来了！” “姐！” 北影厂的筒子楼，龚莹欢快的接过姐姐的行李，笑道：“我都看报纸了，你们真厉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胡说什么呢？这才举办了几届，就后无来者了？” “肯定的啦！奖杯呢奖杯呢，让我看看！” 龚雪从鼓鼓囊囊的包里取出百花奖，龚莹爱不释手，叹道：“有一天我也能拿奖就好了。” “那你努力呀！” “这是努力的事儿么？我有自知之明，我能拍几部戏就满足了。” 姊妹俩也把奖杯摆在柜子里，她这边荣誉多：一座金鸡、三座百花，还有文化部颁发的政府奖，还有文汇奖，北影厂内部的奖等等。 已经摆了半只柜子，金灿灿的。 “出差好累呀！” 龚雪往床上一倒，哼唧道：“福州可远了，去一趟真不容易，好在接下来没什么事了。” “就等着入洞房了是吧？” “哎呀！” “你脸红什么，你别不承认！” “你闭嘴！你再说话，死蟹一只了！” 第503章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中影。 孙建民拿着报纸，神色很不好看。 《美丽人生》拿了五座金鸡，最大赢家，却偏偏没有上映，造成了一种很古怪的结果。媒体和观众的呼声更强烈，要求尽快看到这部片。 还有《太极3》！ 陈奇之前给了两个选择：一是买断，片子被订购了多少拷贝，一个拷贝一万块，中影给东厂买断费。二是代理发行，由中影去和各省电影公司谈，不管用什么方式，最终给中影10%-15%的代理费。 金鸡奖结果刚出来，他就让童岗给几家公司打电话，试探意见。 包括京城、上海、江苏等，这些地方都是电影消费大户，拷贝订的最多。 “他们都不同意，我刚起个头就被拒绝，连谈的机会都没有。”童岗道。 “真是一毛不拔啊，都是吸血的豺狼。” 孙建民摇摇头，有心理准备。 “那我们自己花钱买？” “不然怎么办？如果陈奇真的支持制片厂改革，我们买也无妨，等他结完婚再谈吧，不好扫兴，他还给我发了张请柬呢。” “那您去么？”童岗笑道。 “我当然不去！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两家讲和了。老童啊，我跟你说实话，我们两家有天然的矛盾，是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现在能谈，是形势所迫。” “人家发请柬了，我们一点回应没有也不好。要不我去转转，不吃酒，就去祝贺祝贺，好歹是个礼貌。”童岗提议。 “嗯，也行。你想吃酒也没你的份了，人家名单早就定了。” 孙建民笑笑，随后也很八卦：“听说规格不低啊，有很多领导要去？” “我听说部级的就好几个，风光着呢。” “娘的！” 俩人顿了顿，又齐声叹气。 抛开恩怨不提，陈奇简直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模板：年轻成名，被委以重任，战绩彪悍，业内独树一帜，娶了大明星，部里背书……每一点都够他们羡慕的。 ………… 万籁鸣很够意思。 或许听说了陈奇婚礼在即，已经很少作画的老爷子加起了班，在大婚之前完成了一幅美猴王的画作。 他1900年生人，那会清朝还在呢，虽是做动画的，但也是画家，几十年来不少人跟他求过画。给别人画孙悟空，万籁鸣一般画“金猴献桃”图。 就是孙悟空捧几个大桃子，寓意吉祥。 但陈奇要的是“美猴王”！ 美猴王跟金猴献桃可不一样，那得头戴凤翅紫金冠，两根长长的雉鸡翎…… 陈奇对这张画非常喜欢，按照惯例，这要给润笔费的，但时下的环境不好给，他便想着买点什么礼物，送回给万籁鸣。 顺带一提：《西游记》故事和孙悟空的形象，经历了多个版本的变迁，猴子最早并非大众熟知的那个形象。孙悟空的革命性和斗争性，说起来还是教员赋予的：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而86版《西游记》的传世，让猴子愈发完美，成了中国人的普遍情结，直至延伸到后世的《黑神话》里。 眨眼到了6月份。 5号办婚礼，日子一天天临近。 5号是礼拜天，京城的亲朋时间充裕，上海的就得请假了。陈奇说全包费用，龚家也知分寸，只带了最亲近的一些亲戚，十几个人。 而在此之前，《大众电影》6月刊先发了。 ………… “同志你好，新一期《大众电影》出来了么？” “那边呢，自己找去！” “谢谢！” 大栅栏新华书店，早上刚开门，一个年轻人进来询问，面对不礼貌的服务态度习以为常，自动滚去一边，见桌子上一摞厚厚的杂志，正是6月份的《大众电影》。 国内书店，以前都是用玻璃封着的书柜，不许随便翻看，后来就开放了。 年轻人拿起一本，封面是龚雪、潘虹、斯琴高娃的合照，封底是严顺开。这年头没有几个人不爱看电影，金鸡百花的结果早出来了，他想看详细报道。 翻开一页，见目录。 下一秒，整个书店都听到他的惊叫：“龚雪结婚了？！！！” 犹如一瓢水滚入油锅，滋啦滋啦的沸腾起来。 “什么结婚了？” “谁？龚雪？别胡说八道！她怎么能结婚呢？” “跟谁啊？” 翻阅其他书籍的读者兴冲冲的凑过来，年轻人指着杂志：“您看写着呢！陈奇、龚雪宣布婚讯，有情人喜结良缘！” “陈奇是谁啊？” “哦我知道了，编剧对不对？前阵子拿了个金熊奖！” 在行业内，陈奇独一无二。在行业外，龚雪独一无二，俘获了不知多少影迷的心，情书一麻袋一麻袋的收，筒子楼早装不下了，都放在乐春坊。 亏得现在没有商品房，不然也得学郑渊洁买十栋楼存信。 年轻人迅速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之士，神情沮丧，仿佛天天给女神和她男朋友买双人早餐的那种，嘟嘟囔囔：“虽说龚雪同志到了婚配年纪，但为什么不声不响突然就结婚啊！”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结婚可能就不拍戏了！” “百花三连冠，她不是要急流勇退吧？” 几人越说越上头，又道：“不行，我得给龚雪同志写信，告诉她人生大事不得马虎，千万要谨慎！” “这个陈奇的单位在哪里啊？我想看看这个人到底什么样！” “听说他很年轻的，那岂不是找了个奶油小生？” “奶油小生算好的，最怕是个小白脸，哄骗人家！” “你们几个瞎咧咧什么呢？你们知道什么啊！你们了解什么情况……放下放下，出去！” 几人吓一跳，一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售货员，怒气冲冲的瞪着：“少在背后编排人，有点社会主义节操行不行！出去出去！” “我们还买书呢！” “我说出去！” 这年头，不能跟国营服务员斗，几人莫名其妙的被赶出门。于秀丽叉着腰，强忍着骂街的冲动，就当给儿子积德了。 同事们看戏，乐道：“秀丽啊，你儿子眼看要结婚了，你还上班？” “就是，快点请假吧！” “还得等两天呢，再说大事小事都准备好了，我请假也没用。” “哎呀，你孩子这婚结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他俩能公开，还上杂志呢，你说这事闹的！” 于秀丽一秒换表情，又眉开眼笑的，同事们一个个翻白眼，他们自然都被邀请了，一听那规格，只有羡慕的份，嫉妒都不敢嫉妒。 …… 《大众电影》这一发，引起了轩然大波。 圈内都知道陈奇和龚雪有关系，但不知道他们婚讯，急慌慌的跟着发稿，报纸满天飞。 但又没有详细的内容，惹得影迷臆想空间很大，还真有不少给龚雪写信，给《大众电影》写信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只觉女神坠入火坑。 用后世的梗，这叫“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陈奇知道也乐，体验了一把做赵又廷的感觉。 第504章 前夜 6月4日。 星期六，不休息，现在是单休。 但北影厂众人仿佛都没事干了，除了确实要拍戏的，余下都义无反顾的变成了“陈奇与龚雪同志结婚筹备办公室”的临时工。 就冲着那栋楼，大家也得热情起来。 在他们的思维中：你送礼了，别人未必记得，但你没送礼，人家肯定记着。 筒子楼，龚雪宿舍的门敞开，二十多人挤在屋里屋外。她母亲、父亲、哥哥姐姐都在，要好的王好为、张金玲、蔡明等人也在。 王好为组织能力强，大声道：“我说一下明天日程啊！” “明天早上，化妆师和服装师先过来，给小龚梳妆打扮。小陈来接亲，先去乐春坊，热闹热闹，然后去文化部食堂吃酒……明天跟车走的，就是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其余同志自行前往……”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后道：“小龚，明天你上车，老厂长想亲自送你。” “嗯嗯，我知道的！” “小陈出了三辆车，他那两辆面包，又从文化部借了一辆小轿车……哎，摄影师准备了么？” “张艺某他们！” “行，暂时这么多，想起来再说！” 一帮人待了半天，闹哄哄的散了，龚雪的家人也回招待所了，母亲留了下来，与龚莹一块陪她最后一晚。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的么？” “没了，就是把奖杯带过去。” 母亲看她那一堆荣誉，叹了口气：“咱们娘俩关起门说话，没有小陈，就没有你的今天。人家各方面都好，对你也好，你嫁过去要好好过日子，生个一儿半女，孝顺公婆……” “妈！你怎么跟老封建似的，一点社会主义女性的气质都没有。”龚莹道。 “这跟社会主义没关系，这是家庭和睦长久之道，什么时候也得记着！”母亲瞪了她一眼。 龚雪笑道：“你放心，我都清楚呢，我与小陈在一起都快三年了，相处的很融洽。他父母也是好人，不用担心我。” 女儿出嫁，龚妈妈难免多愁善感，千叮万嘱了许多。 随后又道：“对了小雪，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俩的工资谁管？” “啊？” “就是家里的财产，谁打理？” “我们，我们……” 龚雪挠头，道：“没想过这种事，平时各花各的吧，我缺什么他会给我买。” “柴米油盐，吃穿用度，人情往来，方方面面都要钱。你说各花各的，那你的工资花没了怎么办？” “我……” “你不是说他给过你五千块钱么？你一分钱都没花，这是好事，咱们本就不图他的钱。但既然在一起生活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小陈给你，你就花，你花在家庭身上，花在你们俩身上，花在他父母身上，谁也说不出什么。 你别乱花钱就行，如果有剩的，你自己还能攒点。” “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都是为了你！” 龚妈妈生气，在她眼里，女儿就是个恋爱脑——虽然现在没这个词，倒贴那种。陈奇年少多金，前途无量，她什么都不考虑，万一出点事情啥也没有。 夜不知不觉深了。 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说话，好多年没有这样子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龚妈妈情绪上头，又难免抹眼泪，惹得姊妹俩也哭。 等母亲和妹妹终于睡着了，龚雪睁着眼睛仍无睡意。 她有点伤感，但更多的是欢喜，她爱极了陈奇，战战兢兢的相处了快三年，终于得偿所愿。 她到现在也感谢王好为，不是王好为，自己就演不了《庐山恋》，认识不了陈奇。而其实呢，当初就是陈奇找个蹩脚的理由推荐的她。 ………… 乐春坊。 陈建军和于秀丽住进来了。 张艺某等人也在，李玲玉也赶回来了，没那么多房间就挤一挤，基本今晚不睡觉的。李连结他们在香港往返麻烦，陈奇没让他们回来。 就这，乐春坊也住了20来人，热热闹闹。 “结婚就是大人了，要担负起该负的责任，你脾气有时候太小孩子，也得成熟一点。对小龚好点，有事先商量，不要吵架，对她父母也孝顺些。” “我肩负的责任可多了，整个中国文化产业我都扛着呢。” “你看看，刚说你小孩子你又来，能不能正经点？” 后院的卧室里，于秀丽也在唠唠叨叨，陈建军比较沉默，只偶尔插一句，表达了父亲的思乡之情。 “对了，你俩工资说好谁管么？” 于秀丽忽然也问。 “一月一百多块钱还用管？” “少放屁，一百多块不是钱啊？我知道你挣钱多，一起过日子总得有个章程。” “哎呀，我心里有数啊！” 龚雪工资60多块钱，陈奇是80多块。如果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同级别的能拿120块，他属于后提干的年轻同志，只拿80多块。 俩人加起来，每月150块钱。 是东方公司资产的，嗯，多少多少多少分之一。 “小奇，你俩说过生孩子的事儿么？”于秀丽格外严肃。 “没有。” “哪天聊聊，得提上日程了。” “我们结完婚去美国，回来继续拍戏，一年从头忙到尾，哪有时间生孩子？” “你不聊，我就去跟小龚聊，这事没得商量。” 于秀丽摆出一副老佛爷的架势，爷俩都不敢吭声，陈奇挠挠头，我的妈呀，就算明年生，我24岁，24岁当爹？？？ 40多岁当爷爷？ 60多岁四代同堂，在抖音会被笑死的！嗯，40年后也有抖音了，没有就自己弄一个，从文化圈杀入互联网无比丝滑。 ………… 这边也折腾到很晚。 前院的灯一直亮着，张艺某他们准备打一宿的牌。他媳妇肖华已经调过来了，平时在北影厂的办公室办公，给了个资料员的岗位，负责整理资料的，清闲的很。 他大女儿张末本该在3月份出生，如今蝴蝶翅膀一扇，他去年在忙活《美丽人生》，根本没时间同房，所以肖华才刚刚怀孕。 不知不觉，很多轨迹发生了变化。 父母在次卧，不知睡没睡，反正陈奇睡的很香，但半夜又醒了，跟着便是睡意全无。他也没起来，躺在床上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事情，倒也很兴奋。 直至凌晨的天光亮起。 终于到了大喜的日子。 （冇了……） 第505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1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开始。 著名婚庆摄影师张艺某同志，已经洗漱完毕，抱着个大碗，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吃面条，神态步伐周身的气派，特像村口的二大爷。 6号院仿佛一台很潦草的机器，按照近日来的规划运转起来。 后世婚礼人为的加上了许多繁文缛节，流程一套一套，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年代一切从简，那些所谓的吉祥象征，现在都叫封建迷信，主打一个艰苦朴素的精神内核，目标是为四化做建设。 陈奇仗着圣券优渥，高厚隆宠，搞这一套已经是超纲了。 省去了许多环节，时间并不急，还能垫一垫肚子。陈奇也吃了一点，穿上一套新西装，皮鞋锃明瓦亮，李健群还要给他化妆，被拒绝。 他两辈子都没化过妆，天然的优质男性，能当京东代言而不反噬那种。 “滴滴！” 当太阳完全升起，喇叭声在院外叫唤，刘志谷从一辆小汽车上下来，喊：“小陈，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车我给你带来了，赶紧装饰上！” 陈奇自己有两辆面包，给亲友坐的，又从文化部借了一辆小汽车。戴涵涵拿着红绸子，没有大包大裹，只给两个后视镜扎上。 “时间快到了，完事就走吧！” “看看有落下的没？” “上车上车！出发！” 一些人上了车，张艺某几人扛着器材，这就开始拍了。 三辆车一起上路，在80年代是很拉风的，顺着地安门西大街走到平安里，往北一拐，直溜溜的跑过二环，奔着郊区而去。没错，北影厂这年头就是在郊区。 7公里的路程，也不可能满城转圈，那会枪毙的。 又张扬又低调，甚至有点狗狗祟祟的到了北影厂，北影厂确实很给面子，大门口都贴上了喜字，传达室大爷笑呵呵的守在门口，他才是见证陈奇成长的第一人。 “小陈啊，恭喜恭喜！” 大爷接过两盒烟，叹道：“你走了之后，也就小龚能给我买烟了，你俩都是好人啊，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您嘞！” 三辆车的车队驶入大门，沿路全是看热闹的，厂区里的小孩子叽叽喳喳乱叫，跟在车后面跑，停在了筒子楼楼下。 车门一开，张艺某几人先跳下来。 跟着梁晓生等人也下来，噼里啪啦开始放鞭炮，硝烟伴随着硫磺味瞬间弥漫整个住宅区，戴涵涵抓了几把糖果给那些小孩子分，小孩子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一下子就喜庆热闹起来。 江珊臭着脸。 陈奇带着人蹬蹬蹬上楼，这是北影厂住宅区啊，一路不知经过多少户人家，两个人拎着大袋子专负责发糖，就这也发不过来。 “恭喜恭喜！” “陈奇同志，给你贺喜了！”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家家开门，人人道贺，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出飞，搞得跟过年一样，龚雪那边早准备好了，亦是亲朋好友齐聚，蔡明在走廊候着，一瞧陈奇，撒腿就往回跑：“不得了啦，来了来了！” “哎哎，让一让！” “让我先过去！” 张艺某扛着机器跑的飞快，跑到对面去拍陈奇走过来的正脸。筒子楼毕竟太小，王好为、张金玲众人都在外面，屋里全是龚雪的至亲。 房门紧闭。 陈奇来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里面传出龚莹的声音：“谁啊？” “我，开门！” “哟，叫声好听的！” “我叫也是叫我媳妇儿，不能叫你啊！” “哈哈哈，算你机灵！” 龚莹意思意思堵了一下，反倒很着急的把门开了，现在没有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叫门堵俩小时，必须发红包，甚至上车前临时加价，再来88888彩礼…… 屋子里，龚雪穿着那件红色旗袍，乖乖的坐在床上等他。 见他进来，刹时间，仿佛窗外的阳光和屋内的灯光都混在了一起，又自然融合在她眼中，迸发出一股温柔的，欢喜的，又闪耀夺目的光彩。 “哇！” 陈奇又做惊叹状，龚雪这种古典婉约风格的，穿旗袍确实很好看，不俗的红旗袍往身上一穿，略微浓烈的妆容，显得娇艳明媚。 她被看的不好意思，又攥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没有什么小游戏，小环节，陈奇直接就叫爸妈了，道：“爸妈，二老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我们把小雪就交给你了！” “要长长久久，幸福永远！” 各地习俗不同，这边是男方父母不接亲，女方父母不送亲，但女方的兄弟、叔伯等人可以一起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陈奇拉着龚雪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下了楼，满地的红纸屑，烟气升腾，张艺某成了最忙的人，跑前跑后寻找最好的构图。 这时，汪洋也来了。 “老爷子！” “哎！” 汪洋一手攥一个，感慨万千，道：“你们俩啊……算了，我留着一会说，上车吧。” 他与龚爸爸、妈妈一起，亲自送龚雪上车。 梁晓生留下来，与这边协调对接，一会如何去文化部食堂。小汽车的门一关，带着轰鸣声驶离了筒子楼，眨眼出了大门。 龚雪坐在车里，只觉情绪往上涌。 她忍住，紧紧握着陈奇的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坐着汽车出嫁，这个男人给了自己最好的。陈奇也握着她的手，问：“词儿背熟了么？” “背熟了！” “只谈集体，不谈个人，只提奉献，不提需求，只说四化建设，不说一往情深。” “……” 龚雪想咬他一口，道：“你偏要煞风景是不是？” “这叫尊重实际，我们难道要站在台上，当众讲我们如何谈恋爱，如何未经批准私定终身的么？” “哎呀，你别动手动脚！” “咳咳！” 司机咳了两声：“陈奇同志，注意点影响，这不是一包烟两包烟能解决的。” “开你的车吧！” “……” 北影厂大门口，亦有不少人跟出来相送，陈楷歌、李少红站在外围观瞧，陈大导很不爽，道：“瞧张艺某那个样子，国家培养我们上四年大学，就是干这个的么？阿谀奉承之辈！” “但人家是真有戏拍啊，我们俩干嘛呢？” “我堂堂正正，不屑与之为伍，我……” “楷歌！” 陈怀楷过来了，训道：“你戳这干嘛呢？收拾干净点，一会去文化部，今天领导多，别丢人现眼的！” “诶诶！” 第506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2 “你说你拍个《红楼梦》太费劲了，当初让给我拍多好！” “那我现在让给你啊？” “算了吧，我《西游记》挺好的。” “唉，我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接了这么个活，我越研究越觉得困难。现在剧本都没完工呢，反正先挑演员吧，然后办个学习班。” 十点多钟，王扶林、杨洁、王崇秋各自骑着自行车，往文化部大院赶。 杨洁和王崇秋已经拍完了偷吃人参果、悟空学艺、祸起观音院、三打白骨精，刚好回京城拍摄天庭的内景戏，就是在央视的演播厅搭景，拿着干冰瓶子咔咔乱甩，天兵天将云里雾里的那种。 他们自然要来参加婚礼了。 王扶林现在则很苦闷，研究《红楼梦》都快抑郁了，叹道：“我们压力巨大，每几天都要收一麻袋的信，全是自荐演宝玉、黛玉的。 前几天有个鞍山来的小姑娘，直接跑到我们办公室了，说要演黛玉。我一看气质很好，娇娇柔柔的，就让她把联系方式留下了……唉，还是你们选角容易。” “是啊，我们化上妆全是妖魔鬼怪，随便选呗。” 杨洁刺了他一句，王扶林也不在意，到了文化部大院，被拦了一下。 “三位同志，请问有什么事？” “参加婚礼！” “哦，进去往右拐就看到食堂了！” 三人继续往里走，到了食堂门口，在外面就听吵吵嚷嚷，跟烧开了水似的，进去一瞧。 偌大的食堂布置得喜气洋洋，气球、彩带拉满，墙上贴着喜字，十几张圆桌，已经坐了七八桌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以单位聚集。 “这边这边！” 黄艺鹤招手，俩人赶紧过去，央视交情不深，就这四个人。 双方父母已经在了，刘志谷和汪洋也在，外加梁晓生，这五人来来往往的招呼宾客，足够把所有人覆盖。 王扶林咋舌：“两个厅局干部待客，这排场太大了！” “来宾规格高，待客的就得高，你看那边那个……” 黄艺鹤消息非常灵通，指指点点，鬼鬼祟祟道：“那是香港的大导演徐克，旁边是他爱人施楠生。那两位是傅奇同志、石慧同志。” “那是新华书店的焦红军！” “那是电影局的副局胡启明！” “那个听说是上影厂的副厂长！” “那是中影的童岗！” “中影与小陈不是有仇么？”杨洁也八卦。 “大喜的日子，总得讲点礼数。” 王扶林愈发惊诧，跟着又瞧见一位头发半白的女同志，和一位年轻点的女同志，气势十足，威风八面，唾沫横飞的讲着什么。 “那位女同志是哪个领导啊？级别肯定不低吧？” “哦，那是大栅栏街道王大妈！” “旁边那是陈奇发小！” ………… 葛尤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开席了。 他进门就觉得脑袋嗡嗡的，入眼皆是前辈名流，演员也多有名气，抬头一个唐国樯，低头一个陈佩斯，自己仿佛一个乞丐窜到了富人的饭局。 一瞬间他有点退缩。 梁晓生瞧见他了，拉着他胳膊往里走：“优子，你怎么才来，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掉，掉链子了，修半天。我来看一眼，一会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你给我坐下！” “我不用，不用坐……” “老实坐着！” 梁晓生给他按到北影厂的队伍里，挨着蔡明，蔡明哼唧一笑：“你还不好意思来啊？” “瞎说，陈奇结婚我能不来么？” “哼哼，你逃不过我的眼睛！” 葛尤不想理他，看着招呼客人的梁晓生，看着时隐时现的陈奇，确实有点自卑。 想当初在北影厂，他们可是固定三人组，一起练八部金刚功来着。结果陈奇激灵一下子就上天了，梁晓生也走了，剩下自己还在文工团蹉跎，一事无成。 过了一会，不再进人。 来了13桌。 每桌都有花生、瓜子、糖果，还有数量不多的几箱汽水，尚未正式上菜。大家都挺期待的，没参加过这么大席面的婚礼。 陈奇承担了所有费用，但光有钱，买不到东西也是白扯。领导特批采购了一些副食品，包括鱼肉蔬菜鸡蛋等，远比不上后世丰富。 但一桌一条鱼，就是13条鱼呢！ 一桌一盘肘子肉，就是13个大肘子呢！ 鸡蛋瓜片汤，一百人喝的汤，那得打多少个鸡蛋？ 通通加起来，这就叫大餐。 而此刻，陈奇和龚雪正在食堂的工作间，很正式的感谢大师傅们，顺便送点香烟。梁晓生进来，道：“快中午了，开始么？” “朱部长和丁部长呢？” “说是马上就来！” “那开始吧！” “好！” ………… 随着陈奇、龚雪、刘志谷出场，大家慢慢安静下来。 恰在此时，朱牧之和丁桥进来了，挥挥手，坐在前排。 现场设备寒酸的可怜，只有一支带线的麦克风，没有仪式，什么新娘父亲领着新娘，从那头款款走来，交到新郎手里，这都是资产阶级腐化…… 龚雪也不能穿婚纱，换了一套女士的小西装，精神又利索。 俩人跟童男童女似的站在刘志谷后面，听他白话。 “同志们好！欢迎参加陈奇同志与龚雪同志的婚礼，我受其委托，很荣幸为他们主婚……” 刘志谷也是简短截说，开场之后，就请汪洋上来。 汪洋拿着麦克风，顿了顿，道：“同志们好，我是汪洋，北影厂人多，几乎每年都有结婚的，我做过多次证婚人了，今天感触又不一样。 我与小陈见面是在4年前，他写了《庐山恋》的剧本，住在厂招待所。我听说有个19岁的才子编剧，就想见一见，这是一个不经意的缘由，但他给了我极大的惊喜…… 后来就有了《太极》。 再后来，他自己创办了公司，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 小龚呢，是拍完《庐山恋》调到我们厂的，南方姑娘，温柔性子，从没跟人红过脸，很有进取心，自己磨练表演技巧，提升的非常明显，拿了许多荣誉。 他们俩给电影界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小陈名声在外，对他多有评述，但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有才华、有抱负、有时候又耍点脾气的孩子。 他离开北影厂之后，只要有时间仍然会回来看我，这个习惯非常好，我希望他保持下去……” 底下一阵轻笑，汪洋回头看了看二人，犹如看自己的孩子，笑道：“小陈有时候很皮，小龚比他大几岁，我觉得挺好的，能管住他。 两个人在一起，合适最重要，他们认识了4年，经历了很多事情，已经能够做到互相包容，共同进步。 今天喜结良缘，我由衷的祝福他们幸福美满，继续为中国的电影事业奋斗，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充满国情特色又饱含个人情感的发言之后，汪洋宣读婚书，最后道：“双方婚姻关系合法……特此证婚！” 第507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3 “哗哗哗！” “哗哗哗！” 陈奇笑着拍手，与汪洋对视一眼，冲着老头撇撇嘴，汪洋轻哼一声，下了台。他暗叹，显露一丝复杂，明年老头也该离休了，自己要对北影厂动手，有点对不起人家…… 紧跟着，刘志谷又请丁桥和朱牧之讲话。 两位领导没啥说的，都是场面话，说完就走了，他们不好留下来吃席。 轮到陈奇和龚雪讲话。 二人早商量好了，伟光正的不得了： “我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感谢改革开放，给了我们年轻人施展的舞台，我们一定会顾好小家庭，更要为中国的文艺事业而继续努力，为人民服务，为四化建设而奋斗！” 听得底下直翻白眼。 特别跟他熟悉的，谁不知道谁啊！ 没有什么交换戒指，没有什么说我爱你，陈奇说完，一挥手：“上菜！” “上菜喽！” 随着一声喊，一道道菜从厨房端出来，摆上各桌。 大家眼巴巴早就等着呢，陈佩斯瞪着再怎么瞪也瞪不大的眼睛，探头探脑，一个盘子一个盘子研究：“哟，香肠，不错不错！” “嚯，还有炒菜呢！” “鱼！好家伙！” “还有凉拼！” 朱时茂嫌他丢人，小声道：“你端正一点好不好？大家都看着呢。” “都饿着肚子，装什么啊？就等这顿……咝！” “肘子！！！” 随着又一道菜落桌，八个人的目光瞬间锁定，只见一只肥厚丰润，优美大方，冒着热气的大肘子乖巧的躺在盘子里。 谁也不好意思夹。 唐国樯资历最深，先伸筷子：“吃嘛！有什么客气的，来佩斯，把它扒开。” 这是红烧肘子，一整只上桌，皮扒开，里面的肉更香，尤其沾点酱汁，味道没得说。 陈佩斯客气什么，咔咔夹了一块，其余人也跟着夹，眨眼间瓜分了这只大肘子，一个个意犹未尽。也就是这年头吃点好的不易，放在后世谁拿肘子当回事？ 更不会有“哇”“哦”“绝了绝了”的惊叹，咱们国家除了何炅一般人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正吃着，忽有一人进来，找到刘志谷说了几句。 刘志谷又跑上台，道：“不好意思，停一停，刚才收到了一封信，是夏衍夏老写的贺词，他不能前来深表遗憾，我现在读一下！” 夏衍写了两句，也是场面话。 读完继续吃。 过了一会，又被刘志谷打断，他也挺不好意思：“实在抱歉啊，广电的吴冷西部长也写了一封贺词，我读一下……” 他念完信，还没等收尾呢，眉毛一挑，忽地跑下来，迎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个人。 陈奇也赶紧过去。 那人握了握手，没多留，转身走了。 刘志谷三度上台，笑道：“看来小陈和小龚的婚礼惊动了不少人，第三封贺词了，这是廖公在百忙之中写的，我也给大家念一念！” “懿欤乐事，庆此良辰，合二姓之好……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祝白头永偕，瓜瓞绵绵……” 末了又来一句：“拍出好片子，千万记得给我看！” “哗哗哗！” 大家一边拍手一边互相使眼色，掩饰不住的惊诧。 前面的朱牧之、丁桥、吴冷西虽然也是高官，但尚在想象的范围之内。廖公可不一样，廖公与开国那批领袖是一一辈的，德高望重，家世深厚，即便按级别排，也能排进前20的。 他不可能参加一个年轻人的婚礼，写封贺词已然是最高回应。 “小陈，千万收好！” 刘志谷把贺词递给陈奇，陈奇点点头，又是一叹，这婚结的他也多愁善感。 三封信过后，总算没有了，大家开心的吃吃喝喝。陈奇和龚雪开始敬酒，说是敬酒，根本没那么多酒喝，大部分喝的是茶水。 宾客名单是他们拟定的，多数人都认得。 陈奇跟这个说两句，跟那个说两句，他没结婚的经验，但开年会的经验丰富，全当开年会了。 走到葛尤这边的时候，葛尤表情不太自然：“恭喜恭喜！”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时间聚一聚！” “诶诶！” 陈奇见他这样子，拍了下他，笑道：“别着急，你有的是机会，好日子在后面呢。” 葛尤愣神间，人已经去下一桌了。 到了领导桌的时候，汪洋忽然站过来，为其介绍一个人：“这位是电影局的副局长，胡启明同志！以前也是北影厂的。” “您好您好！” 陈奇一瞧，岁数也不小了，顶多比汪洋小几岁，有点胖，老干部气息比较浓厚。 他拿着杯茶水示意，笑道：“才子佳人啊，祝贺你们！” “多谢多谢！” 陈奇擦肩而过，又回头瞅瞅，这个胡启明就是北影厂的接替者？ ………… 酒席结束的很快，因为吃的都很快。 风卷残云一般。 宾客走后，剩下的全是自家人，才匆匆填饱了肚子，跟着又是一番忙碌。 折腾到晚上，二人把方方面面打点完毕，终于回了乐春坊。 前院今天没有吵闹，很懂事的给他们制造气氛，后院更是红彤彤的，门窗上贴着喜字，被褥、枕巾都换成了大红鸳鸯戏水…… 还有一堆一堆的洗脸盆、痰盂、暖水瓶，都是送的礼物。 龚雪以为自己会很动情，实际只感觉累，往床上一倒，哼唧道：“总算都走了，累死我了！” “我也好累啊，腿站的静脉曲张了！” 陈奇坐在沙发上，腰酸腿疼的脱掉皮鞋，换上拖鞋，问：“你还饿不饿？” “有点，现在不想吃，一会再吃？” “也行。” 陈奇左右瞅瞅，忽觉空虚，后世婚礼结束，晚上还能数礼金开心开心，这年头能干啥？数送了几个痰盂啊？ 他想了想，把那三封贺词拿出来，小心的摆在装奖杯的柜子里，笑道：“今儿老爷子动感情了，发言的时候感觉要哭。” “人家把你当亲孙子，你别笑老厂长。” “这话这么不对味呢……你那些奖杯呢，都摆上，以后就是一家了。” 龚雪爱听这个，把自己的奖杯证书都塞进柜子里，满意的看了一会，忽地想起一事，跑出去拎了一个包进来，翻出一个铁盒子。 “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 陈奇打开一瞧，里面全是古古怪怪的小东西，龚雪拿起一只翡翠胸针，道：“这是我外婆送给我的！” 又拿起一串象牙珠子，道：“这是我十岁生日，我爸爸送给我的！” “呦，富婆啊！” “你听我讲！还有这个，这是我小时候玩造房子用的石头，我最喜欢这颗石头了。这是我当少先队中队长的臂章……这是我在部队里的红领章……” 她一样一样展示，道：“戆戆，这个盒子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谁也没告诉过。我把它给你，我对你毫无保留，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样。” “到最后了你来这么一下，我哭了怎么办？”陈奇笑道。 “我说正经的，你不要嫌弃，我没你那么多财富，这就是我的百宝箱，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龚雪噘嘴。 “好好，但你不应该送给我，应该是我们俩一起保存……” 陈奇接过盒子，把那些奖杯挪了挪，将盒子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道：“这儿是我俩的家，你不要客套才对。” “你就会哄人！” 龚雪被这句话戳中，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 陈奇搂着她细得没道理的腰肢，温存了一会，都有些情动，龚雪咬着他的耳朵，温热的又带着淡淡香气：“你还有力气么？” “啧！” “烧水去！” （冇了…… 还欠了三章。） 第508章 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一夜，正是狂风扫落叶，雨打烂芭蕉！ 最好的身体碰上最火热的年纪，又有此前的磨合适应，双方已是水乳交融，水到渠成，珠联璧合，京沪三通。 你有你的地道，我有我的冲击，这一晚过去，两地房价都能涨喽！ …… 陈奇睡得无比踏实。 太阳升起老高，穿过不太遮光的窗帘在屋里洒下薄薄的光晕，前院编辑的猫又跑过来，蹲在角落里埋伏，几只鸟被惊吓，叽叽喳喳的乱叫。 人睡了一个好觉，醒了会有一种身心愉悦的感觉。 当时钟转过10点，陈奇动了动，终于从熟睡中醒来，只觉进入了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一切优势在我。 那个温软的身子仍在熟睡，一头微微卷曲的秀发散落在自己的颈窝胸口，他没有动作，闭目又躺了一会，直到怀里的人儿苏醒。 “唔！” 龚雪睁开眼，精神恍惚了一阵，才把自己拉回此时此地，同样被一股莫大的幸福感包裹。她轻轻抬头，想看看对方，没想到正对上陈奇的目光。 “呀，你醒啦？” “刚醒，睡得怎么样？” “好舒服，我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 “说明我们阴阳相济，达到了宇宙生命的大和谐。” “嗯，反正昨晚上是挺和谐的……” 龚雪回忆昨夜的狂风暴雨，好像真的是俩人做爱最通透的一次，这种事并非短时间就能合拍的，靠的是技巧和悟性，还有内在的情感和外部的气氛。 她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拿起手表一瞧：“都十点多了，快起吧！” “再躺会没事。” “送我爸妈去呀！” “哦对，差点忘了。” 龚雪灵巧的先下了来，打开衣柜，取出两套准备好的新内衣裤和袜子。俩人急慌慌穿戴，洗漱，饭也没吃，直接奔前院。 编辑部早就开始工作了，都用贱兮兮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戴涵涵叫道：“啊哟，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再嚷嚷扣你工资，赵岩呢？” “到！” 赵岩随时都能出现。 几人上了车，先接了陈建军和于秀丽，再到招待所接龚家人，然后去火车站。婚礼结束，龚妈妈仿佛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不再多愁善感，变得喜悦起来，说说笑笑的在车站告别。 这还不算完，俩人随后又去北影厂，又去文化部，感谢相关领导和朋友，再发了一袋子糖果。 折腾到晚上，这才算彻底完事。 ………… “滋啦！” 后院的小厨房里，龚雪把切好的肉放进去，拨拉变色又放辣椒，利索的做了一盘家常小炒。跟着又炒了一盘土豆丝，打了个鸡蛋汤，盛了两碗米饭端进屋。 她现在心态发生变化，不再觉得自己是外人，乐春坊就是自己的家。 “戆戆，吃饭了！” “马上！” “你写什么呢？” 她进了屋，见陈奇伏案写着东西，凑过去看，皱眉道：“检讨书？你什么时候犯错误了？” “为婚礼铺张浪费而检讨啊！” “这不是领导同意的么？” “不管同不同意，我们结婚都是超规格的，事后我得表个态，领导进行批评，我再承认错误，领导再教育，我再写检讨，领导说下不为例……三请三让，合乎古礼。” 龚雪不听什么合乎古礼，只揉他的脑袋：“你还想有下次？” “不要老挑字眼儿！吃饭！” 陈奇扔掉笔，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叹道：“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平平淡淡，人生不外如此。” “你想吃大肉呀？我明儿去买，我听说允许农民进城卖东西了，我找找哪里有集市。” “用你买什么菜？柴米油盐这种事交给前院，反正他们也要采购。你平时买买衣服，作作画，拍拍戏，漂漂亮亮就行了。” “我不！我能打理好这个家的。” “咦？你不是很喜欢资产阶级生活么？” “那是两回事，我喜欢资产阶级生活和我愿意打理这个家不冲突！” 她现在没什么不能对陈奇讲的，大大方方承认，陈奇点点头，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存折和一个信封，道：“这是我的工资存折，加上每月的各种票，都交给你了。 信封里是侨汇券，也交给你。 如果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 “嗯！” 龚雪接过来，道：“我不乱花钱的！” “我知道你不乱花钱，但打理家庭财政是个学问，你肯定有很多军师了，我就不管了。”陈奇笑道。 龚雪白了他一眼，把东西收好。 俩人工资加一块150块钱/月，供给两口之家绰绰有余，而且他们电视机、录音机这种大件早就有了，更没花钱的地方。 龚雪十几岁就算工龄，进北影厂前攒了不到两千，进厂后收入增多，主要来自拍戏的补贴和奖金，加上之前陈奇给的五千块，自己有一万块存款了。 妥妥小富婆。 陈奇更不用说，卖一个剧本就8万港币，很多花销还能走公司账，再比如去香港，他可以自己给自己发生活补贴……身居其位，想从公家合法的搞点钱太容易了。 龚雪知道他有钱，根本不提那些大笔收入，只把工资收下了。 二人继续吃饭，陈奇问：“你那筒子楼说收回去么？” “没有，暂时还是我的宿舍，我想让小莹住，但她不是北影厂的人，感觉不太好。” “拍戏就行了，有角色就演角色，没角色就给她一个工作人员的岗位，跟着剧组住招待所，等楼房盖好分她一套双人宿舍。” 龚莹已经演了《三打白骨精》，白骨精变了三次嘛，一个女儿，一个老太太，一个老头子，她演那个女儿。 龚莹的外形尚可，谈不上演技，属于没啥特质的那种。 陈奇实在想不出她适合什么戏，扔电影里都找不着，电视剧可以拍拍，还能混个脸熟。再不行就养着呗，公司也不差这一个人。 ………… 吃了饭，趁着天蒙蒙黑，俩人去什刹海溜达了一会。 赵岩跟着。 回来又各忙各的，龚雪去书房那张紫檀大画桌上画画，陈奇则伏案工作。约莫9点来钟，洗洗涮涮，躺在床上看电视。 虽然以前也是这种生活节奏，但有了婚姻事实后，都有一种新鲜感。 第509章 新官上任 当电视机出现雪花点。 陈奇关掉电视，关了灯，上床一搂，笑道：“下礼拜国际友人就来了，到时又能见到沙德拉他们了。” “时间真赶，我们月底出发，忙忙碌碌的。” “还行吧，去美国就当我们新婚蜜月了，公款旅游。我猜这次出去，安保肯定加强，我俩是重点关照对象。” “怕我们跑呀？” “主要是我，你又没统战价值！” “嘁！” 龚雪咬了他一口，对去美国的安排也挺开心，真的可以当成是度蜜月，不用自己掏钱那种。 6月天有点热了，她穿了一件小背心和内裤，陈奇直接光膀子，搂在一块肌肤磨蹭又有点情动，但昨晚上太猛烈，她感觉还有些疼，就没提这茬。 “对了，你跟厂里的翻译老师关系好吧？” “怎么了？” “我有篇关于恐龙的，找他们译成英文，我给沙德拉看看，让她帮帮忙在美国发表。” “你又有新作品了？讲什么故事？” 龚雪撑起身子，目光闪亮。 “这次比较低龄化，奔着动画片去的。” “哦，我明天给你带过去。那你在美国发表干什么？” “我也得拓展业务啊，挣了大陆的钱，挣了香港的钱，将来得挣美国人民的钱了。” 陈奇不好过多解释，拍了拍龚雪的后背，二人又安安静静的躺着。 夏虫在窗外低鸣，猫儿在叫，前院似乎在打牌，夜风拂过院里的花草，沙沙作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却不显吵闹，反而衬的这夜静谧。 过了一会，不知不觉相拥着睡了过去。 ………… 世事总无常。 今年的6月份发生了很多大事，国内的，海外的，犹如一粒粒历史的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即便是海外新闻，当时觉得与自己无关，多年后回头看，亦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世界局势。 凡事有因果，潜藏着奇妙的联系和运转规律。 其中的一粒尘埃，落在了陈奇头上。 就在婚后不久，除了他早有预期，所有人都觉得异常突然，某一天的某时某刻，消息传来：廖公因心脏病突发逝世，享年75岁！ 而在他逝世前几天，正想让他担任副主席。 为什么历史线不能改变呢？就在于此，如果廖公活着，做了副主席，整个高层架构都不一样了，直奔虚无主义而去。 廖公去的突然，也打乱了中央部署。 首要的就是侨办主任一职空缺了，廖公负责对外活动几十年，在海外有深厚的交际圈和威望，出于这点考虑，中央决定让他的大儿子，担任侨办副主任。 一年后，变成了正职。 廖大公子之前在部队，是副团级，直接干到了部级，后来更是变成了副国。 6月份开大会，宣布了许多任命。 此外还有：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社长，由一位姓许的领导担任，不日赴港上任！这位是一省大员，主政江苏，深受器重与信任。 面对种种消息，陈奇也只能摇摇头，做好新阶段的准备。 ……………… 中美建交前，美国在京城有一个“驻华联络处”。 70年代，老布什曾经担任联络处主任，他经常和妻子骑着自行车在胡同里乱窜。 后来建交了，联络处变成了大使馆。而1979年，美国参议院代表团访华，拜登当时就是一份子，那会他还没有拉裤子。 建国门外，使馆区。 傍晚时分，几辆车停在了美国大使馆官邸门口，外事部门领导、文化部领导、电影局领导，外加《美丽人生》的几位主创，受邀前来，参加恒安石的晚宴。 促进两国文化交流是驻外大使的一项重要任务，时常举办各种活动并不稀奇。 陈奇一套西装穿到死，顶多加个黑领结。龚雪是一身新旗袍，她现在参加外事活动也挺多了，自己都张罗订做旗袍和小洋装，反正现成的设计师。 另有李文化、严顺开，一共四人。 老李和老严也算见过世面的，出过国，登过台，吃过洋人的自助餐，喝过红酒，尝过奶酪，不至于像个土包子。 恒安石60多岁，头发花白，气质端正儒雅，亲自迎接每一位客人，与陈奇握了握手，热情道：“我知道你，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你写了很多好故事，希望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大使先生！” 恒安石又对龚雪笑道：“你比银幕上还要靓丽，你来参加晚宴是我的荣幸，我期待你们的访问团去美国交流，也希望能在美国的院线看到你的作品。” “多谢您的赞誉，我也期待这次美国之行！” 龚雪客套完，挽着陈奇胳膊往里走，小声道：“他怎么一嘴山西味儿啊？” “人家山西出生的，吃面条呼噜呼噜，吃完还得睡午觉呢。” 陈奇调侃着，忽听恒安石的声音热烈起来，一回头，见这老外攥着李文化的手不放：“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导演之一，我看过你的所有电影，你是怎么驾驭《太极》与《美丽人生》这两部完全不同的作品的？” “惭愧惭愧，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你真是太谦虚了，我期待你的下一部杰作！” “哈哈哈！” 陈奇和龚雪捂着嘴乐，赶紧跑远了。 “陈！” “沙德拉！” 国际友人们已经到了，还是柏林影展的那几个，但那个叫沙拉伊马斯的犹太人没有来，也不会带她去美国——她去了肯定就留下了，到时又是一起争端。 沙德拉热情的与陈奇和龚雪拥抱，操着胶东话道：“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恭喜，我准备了礼物一定要收下。” “你不能送痰盂吧？” “我怎么能送痰盂？我准备了搪瓷脸盆，鸳鸯戏水的。” 沙德拉笑起来，中国通毫无障碍。 他们会在京城待两天，再去上海待两天，然后去潍坊，行程半个月左右。等沙德拉回美国，正赶上访问团过去，还能帮忙宣传《美丽人生》。 人员到齐了，恒安石和中方领导分别致辞，跟着晚宴开始。 果然是自助餐，铺着白布的长条桌，食物酒水琳琅满目，全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给我夹多了，给你点。” “那你剩下。” “这种场合我剩饭？” 龚雪端着一盘满满的食物，偷偷匀给陈奇，陈奇叹道：“世界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在外面叱咤风云，在这也得打扫媳妇儿的剩饭。” “你多叫媳妇儿，我爱听。” “我发现你婚后变了一个样子，不是以前羞涩的姐姐了。” “你又胡咧咧什么呢？” 丁桥凑过来，道：“正式场合，你俩正经点。” 龚雪脸一红，她现在对陈奇放得开，被外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转身去跟沙德拉聊天了。陈奇吃着这盘食物，道：“领导啊，刚好我有个事想问问。” “什么？” “我听说香港分社新任命一位社长？” “是啊，怎么了？” “我一直没搞明白，香港分社对我们这些驻港单位有没有管理权？” （今天状态比较糟烂，冇了…… 还欠四章。） 第510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高级官员的岗位变动都要登报公开的，不是什么秘密。 但延伸讨论就不行了，丁桥瞪了他一眼，低声训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回去再说！” “呃……” 陈奇看了看一百来人的宴会厅，热热闹闹，还有轻音乐，甚至一会还要跳舞，没说什么，马上承认错误：“是我疏忽了，您教训的对。” “你经验少，这方面千万谨慎，等去美国更要谨慎！” 丁桥拍了拍他，陈奇点点头，闭嘴不言。 吃喝了一阵，撤掉了一批食物，换上了更多的水果，来宾中场休息，主要去漱漱口，嚼嚼口香糖，上上厕所……随着音乐声一变，丝滑转场到舞会。 恒安石上来就把龚雪邀请走了。 陈奇左右瞅瞅，走到沙德拉跟前伸出手，美国山东老嫂子很乐意的搭住他的手，俩人晃晃悠悠的跳了起来。 眼下国内禁止跳交谊舞，下半年严打，那更不行了。跳舞这个事，还要等王蒙当上文化部部长之后，才给交谊舞解禁。 但外事活动不一样，陈奇和龚雪专门练过舞蹈。 “你们去美国第一站是哪儿？”沙德拉问。 “现在就一条直航航线，京城—上海—旧金山！” “旧金山那边华人很多，好像有8万多人，你们会去好莱坞吧？” “嗯，我们要参观一下美国的文艺单位，跟他们交流交流美国文艺界集体补钙的事儿。” “你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你放心，《美丽人生》点映，我会去支持你们的。”沙德拉笑道。 她此行的主要目标是潍坊，要在潍坊第二中学设立一个奖学金，每年拿出1000美金，奖励高考成绩最好的前十名学生。 潍坊第二中学，前身就是乐道院。 当地简直天上掉馅饼，1000美金不多，但这个事意义重大，能著书立传那种。 除此之外，沙德拉还会捐建一座埃里克·利迪尔的纪念碑，与他女儿一起出席奠基仪式，并且搞定了美国的一支拍摄团队，会过来拍集中营相关的纪录片。 面对这种国际友人，陈奇不嫖白不嫖，道：“沙德拉，我有件小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我写了一个短篇，关于恐龙的，想在美国发表，你有没有路子？” “什么风格的？” “儿童化，能拍动画片那种。” “儿童化？” “不用什么大出版社，大刊物，只要公开发表就行，在法律方面能够认证我享有著作权。” “哦，这个容易！” 沙德拉一听就懂他的想法，笑道：“你野心很大啊，还要往美国发展？” “美国那么大的市场，我想尝试一下，那就谢谢你喽。” “举手之劳！” 沙德拉认识不少出版界的朋友，不要求刊物、稿酬、宣传的话，单纯发表是很容易的，随便都能塞上一篇。 其实陈奇还可以找陈香梅帮忙，但他对这个女人不信任，何况廖公都逝世了，没了中间桥梁，陈香梅对自己什么态度还不好说。 他与沙德拉跳了一会，又换舞伴。 换来换去换到了龚雪。 “你跟人家聊的很开心哟！” “人家徐娘半老，你吃什么醋？” “我也比你大！” “你没狐臭！” “啊！” 高跟鞋一不小心踩在他的脚上，丁桥一直在盯着他们，摇头叹气，唉，现在这年轻人。 ………… “感谢您的盛情招待，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祝你们此去美国一切顺利！” 夜深了，晚宴结束，一行人告别了恒安石。 丁桥看了陈奇一眼，招了招手，陈奇对龚雪嘱咐一声，上了他的小轿车。 这一片使馆区，可以说是京城最具现代感的地方，晚上灯光明亮，周围配套设施也跟得上。这帮老外有钱，80-90年代不少在这里做服务业的都发财了，包括央视四大名坤。 “小李，慢点开！” 丁桥吩咐司机，小轿车的速度明显放缓，在夜晚的街道上悠悠晃晃，他道：“你刚才问那个问题，是什么想法？你对香港分社有意见？” “前任社长我见过，不能说熟，但相安无事，在一些事情上他们还帮了忙，比如徐克和施楠生的统战。不过您也清楚，一个领导一个做派，这位新社长我不了解，我怕有争端。” “这样啊，你考虑的也有道理。” 丁桥点点头，道：“许领导是老革命了，立场坚定，深受上头信任，不然也不能被派去香港，这点你大可放心。” 陈奇：“……” 丁桥又道：“至于管理权，我们分属不同系统，香港分社管不到我们头上。但他们性质特殊，部级单位，负责外宣、外交、情报、统战工作，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配合，你尽量还是配合的好。 你在香港行事自由，确实有发生矛盾的可能，能协调最好协调，倘若实在没办法，你汇报给我，我们沟通。” “嗯，我明白了！” 陈奇有些郁闷，难搞啊！ 别的不说，就说左派那些报纸，以前自己在上面肆意喷人，无所顾忌。如果这位许领导觉得不妥，有伤香港同胞感情，那左派报纸还真不好刊登了。 许领导在香港行事很好查的，一看便知，但是，上头信任嘛。 这点无解。 丁桥先把陈奇送回了乐春坊。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没有打扰前院，从后院角门进去，卧室留着灯。 “喵！喵！” 他一脚把猫踢开，进了屋子，龚雪在床上看书，忙下了地，问：“你们聊什么事？” 陈奇简略一说，龚雪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系统不同就是最大的底气，新领导看你不顺眼也顶多给京城打报告。你成绩越大护身符就越多，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而且我的小戆戆一向有聪明才智，什么都难不倒你对不对？” “你这么一讲，我还真是轻松不少。没错，我一向有聪明才智的。”陈奇乐了。 “本来就是嘛！你洗漱吧，今天也累了，我给你打水去。” 陈奇洗洗涮涮，舒舒服服的往床一躺，不由感叹，娶个好媳妇儿是挺好的。 关了灯，他闭目想着这些事。 许领导最大的特点，就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在狗洞里，觉得香港什么都是好的，都是人上人。 “那就得以港治港，不对……以港治，呃……师夷长技以制夷吧！” （晚上还有……） 第511章 美国也都是妹妹 陈奇临走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见了中影的童岗。 童岗现在是发行处处长，1993-1995年在西影厂做副厂长，《大话西游》就是那个期间合拍的。后来中影集团成立，他又做了总经理，再跟着就是电影局局长。 总体来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陈奇穿来太早了，历史书上的人物都见过好多，童岗已经算小趴菜。他面对陈奇，姿态摆的也很低，因为陈奇没有任何求中影的地方，反过来才是。 俩人谈了谈。 最终达成一致，采取第一种方案：即一个拷贝一万块，订购出去多少，中影给东厂多少买断费。不仅仅是今年，是以后东厂出品的所有片子，都这么干，直到有新的合作模式。 中影让出了一部分利益。 童岗表示：“中影会全力支持制片厂改革，自负盈亏，不再靠财政拨款。” 陈奇则道：“完全没有拨款不太可能，制片厂需要流动资金。把大部分拨款砍掉，文化部每年给点补贴，达到这个程度就算成功。” 比如北影厂，每年给的指标是12部片。 北影厂按季度把拍片计划报上去，文化部按预算给拨款，同时还得拨付日常运转的资金，一千来人的单位呢，这个钱就很多了。 陈奇的意思是，以后文化部就给点流动资金，其余一概不管。 总之，双方暂时的目标一致，先瓦解制片厂体系。 童岗谈完出来，感觉一脑袋汗，这小子心狠手辣偏偏又很老成，提出的观点很符合实际情况，现在对付制片厂，日后可能用更歹毒的手段对付中影！ 他回去向孙建民汇报。 孙建民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所幸谈妥了，抓紧时间开看片会，推销《美丽人生》《太极3》《孤儿怨》。 《孤儿怨》要对一些大尺度镜头进行删减，势必会影响整部片的观感，但现在没办法，过两年就好了。过两年风气大大开放，银幕上什么猎奇口味都有。 ………… 眨眼到了6月底。 访问团一行20多人终于出发了，先从京城到上海，再从上海飞旧金山。换乘的时间很充裕，陈奇陪着龚雪回了趟家，也算新婚回门了。 在候机室继续等着，顺便听刘志谷训话。 “此次出访，我强调三点，纪律！纪律！还是纪律！” “一共25人，一个不落的去，一个不落的回来。到了地方要服从命令，集体行动，严禁私自外出，严禁私自与外国人接触，谁要是当刺头，别怪我不客气！” 这25人，不少陈奇都不认识，猜测可能是安保+监管人员。访问团声势浩大的去了，真要偷跑几个，那就废了。 去年胡娜事件搞的很糟心，后面还有一件更夸张的，1988年上海京剧团《智取威虎山》剧组赴美演出，30来个人一块留下了。 刘志谷面色发狠，他级别不高，但作为领队应该拿到了尚方宝剑，定要严防死守。 而陈奇偏过头，悄声道：“姐姐，这次出去我俩总能住一个房间吧？” “住一起你就想干坏事。” “还真不能干，谁知道美国佬会不会给我们装上窃听器，岂不是让他们听窗根？” “啊？？？” 龚雪睁大眼睛，道：“你是蒙我还是正经的？” “真的啊，不能高估他们的底线！” “那你别跟我住，什么都不能干你还住什么？免得泄露国家机密。”龚雪捂嘴笑。 “哎，你不羞涩，变涩涩了。” 陈奇叹了口气，结婚之后，龚雪阴阳调和，身心愉悦，精气神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看着比之前还年轻，反倒愈发娇俏。 他不行，他觉得很快就得喝虎鞭酒了。 正此时，刘志谷和另几位领导忽地站起来，向前迎去，却是又有一队人马抵达，能有七八个人。 为首的一位个子不矮，50多岁，穿着一件西装系领带，头发一丝不苟，看到访问团露出十分亲和的笑容，快步走过来，嗓音洪亮有力： “是访问团的同志们吧，你们好你们好！” “您好您好，您是刚到上海？” “早到了，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还好赶得上。” 刘志谷知道行程安排，会与电子工业部的考察团一同出发，两个部门从未有交集，但不妨碍热情客套。而这位领导与刘志谷寒暄过后，便问：“哪位是陈奇同志啊？” “小陈！” 陈奇往前几步，脸上波澜不惊，与对方握手。 这位领导打量几眼，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听闻你与龚雪同志喜结良缘，我算迟到的祝贺吧！” “您太客气了，我这还忘带喜糖了。” 领导一听更笑几分，道：“我看过你的每部电影，拍的好，最近有什么计划？” “等从美国回来，得去香港那边工作，今年有几部新片。” “哦？李连结还拍《太极》？” “市场对古装功夫片有点腻了，我想让他转型拍现代动作片。” “好好，期待你的新作！” 聊了几句，考察团去另一边坐着了。 龚雪拽着他，低声问：“大家一块走呀？” “嗯，他们也到旧金山，还得一起参加领事馆的晚宴。” “那位领导瞧着很随和的样子。” “我也觉得，很多老同志比较严肃，他就很亲切。” ………… 又等了一会，才开始登机。 这年头国内坐飞机的都没多少，更别提去国外了，这条航班不是每天都有。某些领导也是第一次出国，多数抱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一路无话。 经过漫长的飞行，终于抵达了美国旧金山。旧金山是中文的叫法，粤语叫三藩市，本名叫圣弗朗西斯科。 快降落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的从窗口向外看，这是西海岸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无论是市容街道还是高楼大厦，亦或金门大桥，路上跑的汽车，都让众人发出阵阵惊叹。 80年代的中美城市没法比较，对99%的国人而言，都有一种忽然迈入“人类灯塔”的感觉。 陈奇看龚雪兴奋的样子，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喜欢资产阶级生活，到了美国一定要立场坚定别动摇，你好歹是国内最红的大明星，万一有人来拉拢你呢。” “你就会取笑我！我跟着你就是了。” 龚雪哼道。 “那我要是动摇了呢？” “我不管，我盲目！” 陈奇一乐，捏了捏她的小脸。 众人下了飞机，又经过长久的等待，总算出了去。 领事馆的人员来接，安排车辆，访问团和考察团各自行动。 陈奇上了车，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甜美的空气：“啊！18岁的波姬小丝，13岁的詹妮弗康纳利，12岁的薇诺娜瑞德……” “美国也尽是妹妹嘛？” 第512章 牛扒会谈 美国现任总统是里根。 他上任时，美国正经历严重的滞胀危机，里根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成功将美国拉出泥潭，却埋下了很多祸根。 比如贫富差距拉大，经济脱实向虚，国家决策愈发受华尔街势力影响，国家利益让步于资本利益等等……后世美国那些光怪陆离的玩意儿，相当一部分的源头来自于此。 陈奇上辈子颇有家资，疫情前来过几次美国，打过枪，吃过肉，耍过兔女郎，还去过赌场小玩了几把。 现在么，时间线太早了，异装癖克林顿还在当州长，希拉里老妖婆还是律师，奥巴马还在为助学贷款而奋斗，川宝最成功了，接手父亲的公司并且干出了一番事业。 嗯，这几人都去过萝莉岛。 …… 访问团抵达了酒店。 龚雪还是乖乖的与陈奇一间房，而陈奇进了屋，就以上辈子住酒店检查摄像头的专业技巧，开始到处翻弄——这种事他一向很小心，免得成为国产区男主角。 “你干什么呢？” “我找窃听器！” “你到底真的假的？” 龚雪被他弄的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陈奇搜了一圈，道：“没发现什么，起码明面上没有，如果内置在物品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自己折腾吧，我洗个澡。” 她脱掉衣服，进了浴室，陈奇想了想，也跟进去一块洗。 不怪他疑神疑鬼，万一真偷拍到了俩人的激情戏码，以此拿捏，不然就公布出去，那还真是个威胁。当然了，以80年代的偷拍技术，很难做到隐蔽又清晰。 洗完了澡，龚雪长途飞行有点不舒服，躺床上休息。 陈奇看了看行程，今晚参加领事馆的招待晚宴，明天只是游玩，没有什么单位可参观的。后天去洛杉矶，洛杉矶是重点城市，要待上几天。 而电子工业部的考察团，明天有自己的任务，也就是说，今晚的晚宴是唯一的交流机会。 他得让对方印象深刻，并且认同。 跟着，他见房间里有报纸，随手抽出来看看，英文的，某些高级词汇多的新闻看不太懂，通俗的能看懂，通俗的就是好莱坞那点破事。 《星球大战》第三部已于5月份上映，在北美狂轰2亿多美元的票房，三部曲仅北美票房就达到了7亿多，彻底开启了好莱坞工业时代。 美国人对《星球大战》的情怀，相当于中国人对孙悟空。 陈奇想往美国发展，照例以作者身份起手，但好莱坞不同于香港，香港的剧本都是现拍现写，好莱坞的很多剧本都是几年前就有了，或者改编自。 一不留神就会撞车。 他想写，只能从年代靠后的寻找。 比如《侏罗纪公园》，这部原著在1990年才发表，时间完全来得及。 但他现在不想弄《侏罗纪公园》，他想从竞争力相对较小的动画片切入，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恐龙迷”的形象，以展示在好莱坞面前。 “哈！” 陈奇看着看着，打起了呵欠，扭头瞧龚雪，已经睡着了。 他上了床，从后面搂住她的小细腰，长途飞行+时差，也有点昏昏沉沉。 …………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刘志谷在喊：“小陈小龚，要出发了！” 可能没听到回应，刘志谷瞬间毛了，砰砰拍门：“小陈，在不在里面？在不在里面？” “睡觉呢睡觉呢！” 陈奇明显听到外面松了口气，过去把门打开：“刘局，您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我从落地那一刻起就心惊胆战，别说什么信任不信任，这种事没法保靠，你得理解。”刘志谷对他不客套，直言不讳。 “我理解，您叫其他人去吧。” 陈奇回来唤醒龚雪，二人洗洗脸，换了套衣裳，下楼等待。 刘志谷数了两遍人头，确认无误后才出发。 旧金山领事馆在79年设立，像我们在美国的一些派驻机构，进入新世纪后时常受到各种纵火、投掷危险品、冲闯袭击，这帮犯罪分子大多还是华人。 海外反华势力…… 到了领事馆。 这种晚宴没啥特别的，自助餐，饮酒聊天，有时候会跳舞，然后拍照宣传。 宴会厅飘荡着一曲熟悉的《茉莉花》，三三两两的各自活动，陈奇刚跟总领事喝了一杯，站在餐桌前打量着周遭动静，考察团的人也在。 当看到那位领导与人聊完天，有意思走向牛排时，他抢先一步过去。 呵呵呵的熟悉笑声又响起，“陈奇同志，又见面了！” “嗯，您先请您先请！” “你先到的嘛……不用客套了，先给这位小同志！” 领导示意，分餐人员往陈奇的盘子里先放了一块。 “麻烦酱汁多一点，谢谢！” 牛排浇上了一层厚厚的酱汁，陈奇笑道：“我喜欢味道浓一点的，牛扒、红烧肉、肘子肉什么的都爱吃。” “那你口味跟我一样，我也喜欢味道浓一点。” “可惜平时不太好买，也就是前段婚礼吃了一次肘子肉，我在香港倒是常吃。” “呵呵，我都听说过你在香港颇有一番成绩，为国家挣了不少外汇。” “不敢当，侥幸而已。” 陈奇叹了口气，道：“拍电影挣外汇说来容易，个中辛苦谁人知，我们得考虑成本、导演、演员、题材、创意、得考虑市场、观众喜好，每一部新片都要绞尽脑汁。因为风险太大，一部片砸了可能就翻不了身，就像李连结这部戏……” 领导只想随便聊聊，结果对方讲李连结的新片，听的颇有趣味，时不时问个问题。 确实是深度的文艺爱好者。 陈奇又道：“此次访美，我们要去好莱坞的公司参观，美国电影已经工业化了，并且形成了一套很成熟的文化产业。想挣更多的外汇，就得拓展新业务，我还想看看动画片，能不能学习迪士尼的模式。” “迪士尼？” “我觉得文化产品是有联动性的，迪士尼最早生产动画片，行销全球，当唐老鸭、米老鼠（国内已经播出）那些形象为人所熟知后，他们开始卖玩具。 玩具卖的好了，又建了主题乐园，这次我们也要去看看。 他们将单纯的文化产品拓展成了实体产业，有效的延长了生命力，并且老实说，钱赚的更多。” “但他们将这套东西做成熟，花费了数十年时间，你想做可是不易啊！” “总得有人尝试吧！我做我应该做的，后人再做一点，后后人再做一点，几十年后或许成功了呢？” 陈奇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德行，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已经找上美影做了几集动画片，在香港播出，反响不错。 我想先把动画做起来，痴心妄想也好，长远目标也罢，尽我所能吧，慢慢融合，影视、动画、、玩具、游乐园形成一套体系，哦对了，还有电子游戏，我觉得也大有潜力。” “……” 宴会就是多方聊天，跟不同的人打交道，领导本觉得这次对话有些时间长了，想着结束，谁知对方忽然扔出一个“电子游戏”。 他又不想走了。 （冇了！） 第513章 电子游戏大有前途 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陈奇和领导已经坐下了。 他继续侃侃而谈：“我在香港能见到很多国际产品，日本有家公司叫任天堂，他们生产了一款电子游戏机game&watch，就这么大点，操作简单，可以揣进包里，随时随地就能玩游戏。 我不知道它怎么做的，但我买过一台，确实很好玩。 听说销量非常厉害，行销全球，几年好像超过3000万台了。您要是感兴趣，美国也应该能见到。” “那游戏是怎么结合的？” “一台机子对应一款游戏，他们研发游戏，把游戏……呃，我不懂啊我乱说，把游戏装进游戏机，然后生产这一款的机子。 这个game&watch属于便携式的，还有一种叫街机。” 陈奇又描述了一下街机的样子，道：“《星球大战》您知道么？” “知道的！” “有款街机游戏叫《太空侵略者》，日本产的。《星球大战》爆火带动了很多产品对太空、对宇宙的灵感与向往，这个游戏便是其中之一。非常非常受欢迎，听说卖了10亿美金，比好莱坞年度票房前十加起来还要多……” 陈奇巴拉巴拉吹水，道：“所以我才觉得文化产品是有联动性的，我想将其结合起来，尤其是游戏，产值太高了！” “香港有类似的企业么？” “有家公司叫伟易达，是做游戏机的，我买过他们的产品。但这东西是游戏机和游戏的统一，游戏机是载体，游戏是内容，缺一不可，不好做啊。” “……” 领导点点头，笑道：“与你一番谈话受益良多，都说你思想灵活，创新能力强，名不虚传。” “您说我胆子大，擅长胡编乱造还贴切些！” “你这个小同志风趣的很哦！” 领导又发出标志性的呵呵呵呵的笑声，终于结束了这场长时间的谈话。他回到考察团那边，属下非常诧异：“您跟他聊什么呢？” “聊了聊电子游戏，他的想法很有意思。” 领导想了想，道：“我们考察期间，你注意收集一下美国电子游戏的产业资料。” “好的！” 陈奇通篇没有谈电子产业，只是在说电子游戏产值高，可以与影视动画联动，形成一套大体系。这本身就是他的业务范围，没有超纲。 技术层次，比如模拟电路、芯片什么的，他更没提了，本来也不懂。 但领导是搞技术出身，目光长远，他这次考察回国，便向中央提交了报告，明确表示： “应当把电子工业摆到战略重点位置，加快发展，使电子工业部门能够担负起‘军事电子技术装备部’、‘国民经济电子技术装备部’和‘人民物质文化生活电子产品供应部’的重任。” 他捕捉到陈奇话里流露出的信息，电子游戏很受欢迎，说明有广阔的市场，就可以生产供给，国内不行，可以供海外…… 我国的电子工业系统，一直承担军品生产任务，与市场脱节。 那如何搞活呢？ 他的观点就是“保军转民”，让企业走向市场。 当然，他不会听陈奇一番胡咧咧就做决定，整个系统面临的问题很多，要详细的调查研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事情。 另一边。 龚雪看着乐呵呵像捡了两块钱似的陈奇，古怪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久？” “聊电影。” “你跟一个电子工业的领导聊电影？” “人家非常热爱文艺的，我俩可有共同语言了，他连《星球大战》都知道。” “神神秘秘的！” 龚雪问不出来就不问了，她知道陈奇藏着的事情肯定是大事。 ………… 第二天。 考察团自有行程安排，正式与访问团分开。 访问团则在旧金山几处地标性的景点游览一番，金门大桥、渔人码头什么的，大家看什么都好，都想买，但兜里没什么钱。 访问团的规格属于中等偏下，补贴标准比较低：每人只允许兑换50美元，然后每人每天补贴3美元做零花钱。 陈奇纵有家资，随团出行也不能私兑，不过他与龚雪是一家，合起来就是100多美元，资金宽裕些。他啥都没买，龚雪喜欢一些小饰品、小工艺品，还买了顶帽子。 她就喜欢戴帽子。 玩了一天，又去洛杉矶。 在几十年后，得益于影视、游戏、新闻的传播，国内有大量的没去过美国，但对美国若干城市了如指掌的网友。这与美国快乐教育催生出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他们的知识属于“美国人轰炸了珍珠港”“日韩新加坡都是中国的城市”“77+23=75”“半小时是60分钟”的范畴——不过快乐教育是从90年代开始的。 单说洛杉矶，国内网友“素未谋面的故乡”之一。 大家来到这座西海岸最发达的城市，以为会看到更先进的现代文明，结果大失所望。 没错，这里的道路跟蜘蛛网一样密集，汽车数以百万计，市中心高楼大厦，家家有独户和院子……但这一切通通被雾霾所笼罩。 “我以为京城供暖了呢！” 龚雪把装饰用的纱巾翻出来蒙在脸上，问：“洛杉矶为什么脏兮兮的？” “我怎么知道，问问老外！” 陈奇装不懂，转头问道：“格雷森，这里为什么全是烟雾？伦敦搬到洛杉矶来了么？” “工厂和汽车太多了，四周都是山，烟雾被遮挡散不出去……我的车刚换了清洁汽油，联邦环保局要求我们在1987年达到空气健康标准，开玩笑！你看看这个鬼天气，全加州的人都放弃了，治理不好的！” 洛杉矶现在没有领事馆，对接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大鼻子老外，叫格雷森。 一听就是个碎嘴子。 “你们先到酒店，晚上有个招待酒会，明天我来接你们，上午参观，下午看戏剧，你们25个人都去么？” “去21个！”刘志谷答道。 “噢！那4个人有额外活动？”格雷森笑的意味不明。 刘志谷常年对外，明白他的内涵，但忽略，笑道：“我们要去参加20世纪福克斯的一场电影宣传。” “什么电影？” “《孤儿怨》！” “哈！” 格雷森忽然很亢奋，问：“那个片子是你们拍的？” “是的！” “干得好！首映的时候我就去了，砸的很爽快！” 刘志谷：“？？？” 第514章 资本主义震撼 龚雪在吃香蕉。 她的嘴很小巧，远远容不下一根硕大的香蕉，吃的比较辛苦。好在正餐已经吃完，这算是饭后甜点。 不一会，她打扫战场，去刷了刷牙，回到床上往陈奇怀里一钻，笑道：“你这次怎么忍不住了，不怕被窃听了？”“我都检查过了，而且听就听吧，我俩不谈国家大事就行了。” “哪个夫妻在酒店里谈国家大事呀？搞不懂你。”“我嘴碎啊！我喜欢聊这些事。” “我就不喜欢，我宁愿你陪我聊聊洛杉矶的哪条街能买东西，我想在每个城市都买点纪念品回去..” 龚雪枕着他的肩膀，忽道：“戆，我发现一个问题，你也是第一次来美国，你看大家都那么兴奋，只有你平平淡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我还非得感兴趣？” “不是这个意思，你对美国好像很看不上的样子？为什么呢？”“因为我有透视眼！” “哈？” “自由女神像你知道吧？那其实不是自由女神像，而是一个举着火把的海盗。”龚雪撑起身子，皱眉看他。 她为了跟上爱人的脚步，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但这种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让一个80年代的人去鄙视美国？还不如让赫鲁晓夫少掰几个玉米棒子。 当然了，陈奇也客观讲，几十年后的美利坚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确实牛逼的很。 他不聊这茬，转换话题：“明天我们去《孤儿怨》现场，刘局恐怕要大吃一惊了。”“我也想问你，他们真砸呀？” “假的谁爱看？”“那多浪费啊！” “这叫好莱坞宣传，不能拿国内的风格去套，比这离谱的多了去了，给刘局一点资本主义震撼。”访问团的行程很紧，忙忙碌碌的。 从早到晚都有活动，来此几天，基本10点之后才能回酒店。 来洛杉矶的第二天，上午大家共同参观，下午是安排看戏剧，陈奇和龚雪，刘志谷和一位安保人员随同，一起去《孤儿怨》现场。 《孤儿怨》没有龚雪的事，但陈奇想带她多见识见识。 20世纪福克斯的罗伯茨负责接待，他亲自开车，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道：“这部片小规模上映，反响不错，已经拿了400万票房，我们正在全面上线。多谢你提供的宣传方式，非常非常非常有效！” 他一连说了三个very。“预测票房是多少？”“1000万吧！”陈奇信他个鬼！ 小规模上映都有400万，全美上映才1000万？翻一倍都绰绰有余。刘志谷用中文问：“小陈，他们1000万能分多少？” “美国票房分账计算很复杂，现在没法算。一般规则是，达到成本的3倍可以回本。” “他们花了700万买《孤儿怨》，岂不是要2100万才回本？我看他的德行，肯定能超过这个数，不然不能这么高兴。”“呦呵！刘局您可以啊！” “我也是对外工作的，这点道道看不出来？”刘志谷骄傲一把。 “不过他们不完全靠票房，还有卖给电视网的收益，录像带的收益，其他国家发行的收益，大体上肯定是赚的。”罗伯茨很有经验，提前来接人。 然后在路上堵车。 堵了半天，才赶到电影院所在的街道，离老远大家就瞧见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挤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还有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一个记者拿着麦克风哔哔哔。 “让一让！让一让！” 罗伯茨开辟一条通道，喊那个记者：“露易丝，我们的中国朋友到了！””ok!” 金发大波浪很符合川宝审美的女记者跑过来，带着礼节性的微笑，直接把麦克风怼在陈奇跟前，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小女孩设定成日本人呢？” 一看就是例行公事的采访，陈奇也懒得说什么，道：“因为香港确实有日本人！”记者一愣，又多问一个：“你在片中隐喻了中日关系、美日关系...” “不不不！” 陈奇打断她，道：“它只是一部惊悚片而已，如果它受到美国观众喜欢，那一定是电影作品的出色。” 他指着那些人，和人群中间的一辆日本汽车，道：“你看看门口的这些观众，他们正是因为热爱《孤儿怨》才聚集在此，我感谢他们对艺术的赤忱，他们架起了中美友谊的桥梁！” fuck! 记者久战江湖，好莱坞这么不要脸的人都不多，睁着眼睛说瞎话。“哈哈哈！露易丝，我说过你搞不定他的！”罗伯茨大乐。 “确实，他与别的中国人不一样！” 女记者耸耸肩，这只是职业生涯的小插曲，或许会在电视上多给陈奇几秒钟的镜头。她招呼摄影师挤进人群，大家看记者来了，顿时爆出一阵欢呼，知道要开始了。 他们要干什么？“刘志谷疑惑 “您对外经验丰富，自己猜。”陈奇道。“给你脸了是吧？” 刘志谷扒拉他一下，抻着脖子往那边瞧。 只见女记者慷慨激昂的说了几句什么，搞得大家愈发亢奋，然后两个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出来，每人抱着一个大箱子。大家凭电影票领取工具。 锤子！棒球棍！斧头！油锯！ 为避免发生意外事故，还有警察维持秩序，神兵利器都遭到了哄抢，棒球棍最被嫌弃。当然也可以自带道具，一个白人哥们拎了一把折叠椅，还有拿双节棍的，学李小龙嗷嗷乱叫.. 跟着，女记者退后几步，免得被殃及。摄影师顶上去，镜头对准。 还有人吹哨，哨声一响，人群扑上去，挥舞着各种各样的道具，开始对那辆可怜的日本车进行全方位的肢解和摧残。这还不算，又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帮人，举着牌子游行，脸红脖子粗的喊口号：“福特是daddy，日本车滚出去！”“噢噢！” “日本车滚出去！”“这，这！” 刘志谷目瞪口呆，转头看向陈奇。 陈奇解释：“日本车在美国很便宜，二手车更便宜，说不定是车商免费送打广告的，罗伯茨他们一分钱都不用花。”“那好歹是辆车啊！怎么能这么糟践？怎么能这么糟践？！” 小汽车在国内什么地位无需多言。 刘志谷重复了两遍，又看着一边极度兴奋疯狂打砸，一边游行示威正义凛然的美国人民，着实受到了资本主义的一点震撼。 第515章 让他等着 新线影业在1967年成立，老板叫鲍勃谢伊。 最早只面向美国的大学，发行一些很烂的欧洲片和本土片，前几年进入制片业，投拍低成本恐怖片，并未取得什么成绩。 好莱坞的小公司不计其数，运气不好的一部片没拍就倒闭了。鲍勃谢伊颇有本事，严控成本，每部片利润虽小，但不亏钱，平稳经营了十余年。 到了1990年，新线的气运来了。 嘉禾参与投拍了一部片《忍者神龟》，20世纪福克斯买下版权，但觉得市场反响不会很好，不敢发行，转手卖给了新线，结果拿了1亿多美元票房。 新线开始发迹，又被华纳收购，此后投拍的经典无数，《指环王》《死神来了》《刀锋战士》等等。 众所周知，好莱坞的会计不逊于华尔街。 《指环王》三部曲账面上拿了近30亿美元的票房，但最后一算没啥利润，一毛钱的分成都没给彼得杰克逊和托尔金基金会。 而据他们估算，《指环王》包括票房、dvd、有线电视和其它方面的产品销售，毛收入可达60亿美元。 夜晚。 43岁的鲍勃谢伊从剧组回到了家中。 新线正在拍一部40万美金成本的恐怖片，无非那点元素，迷幻药、血浆、机车、大奶子拉满。 美国电影市场大而丰富，为各种类型的片子都提供了发行渠道，这种b级片专供汽车影院、深夜频道和录像带市场，能赚个几万美元。 他打开一罐啤酒，疲惫的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电视里播着新闻，正是《孤儿怨》现场一帮人嗷嗷砸车的画面，一个个像嗑嗨了似的，嗯，没准还真的嗑了。女记者出镜报道，大奶子吸人眼球。 “这种条件应该拍戏的，当什么记者？反正都要叉开双腿。” 鲍勃谢伊嘟囔着，随即画面一转，出现一个亚裔面孔，一本正经道：“我感谢他们对艺术的赤忱……他们架通了中美友谊的桥梁……” 字幕介绍：陈，《孤儿怨》制片人、编剧。 几秒钟的镜头一闪而过。 鲍勃谢伊却挠挠头，找到自己的名片夹翻了翻，抽出一张名片，上面的信息刚好对应。 好像在去年吧，一对小有名气的美国情侣档向自己介绍了一个香港的电影人。拜托！他虽然看过李小龙和一些港片，但不代表认可那里的电影产业。 除了好莱坞，全世界都很落后，欧洲那些喜好裸体的艺术佬更可笑。 他当时客气的应了，转头就抛在脑后，没想到时隔一年还能联系起来。 “《孤儿怨》是这个人做的啊？” “好像还有一部片，拿了金熊奖。” 鲍勃谢伊回想在报纸上一目十行的新闻，不由陷入思索。 他昨天刚看了《孤儿怨》，意外的非常有水准，而且搔到了美国人的痒处。20世纪福克斯不要脸的砸车宣传，直接爆了一波热度，不少人冲着砸车都得去买一张电影票。 他预估这部片的票房，可能在2000万-3000万之间。 新线体量太小，不考虑海外，专注本土的低成本的恐怖片。但此刻一瞧，《孤儿怨》竟然出自香港人之手——他以为陈奇是香港人，说明这个人是懂美国市场的。 鲍勃谢伊想到就做，马上给20世纪福克斯的朋友打电话，辗转问到了访问团的下榻酒店。 ………… 刘志谷昨天大受冲击，今天缓过来了。 每天吃早饭之前，他都要集合点名，说一下当日行程，道：“上午美国官方有一个活动，我们去环球影城，听他们的制片人、导演、技术人员讲一讲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流程。 下午我们去洛杉矶自然历史博物馆，那边有个恐龙展，董智明同志！” “有！” “根据安排，你下午也要给他们讲一讲，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绝不给祖国丢脸！” 恐龙专家董智明第一次出国，紧张的不得了。 本次出访，除了电影间的文化交流，额外带了一个小项目，就是恐龙化石发掘方面的交流，董智明还带了一些礼物过来。 跟着吃早饭。 饭后出发，去洛杉矶西北郊的环球影城，大家的理解，这是美国的制片厂+游乐场，都很好奇。 下到一楼大堂，暂且等车。 刘志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来美国片刻都不敢放松，安排的房间全在一个楼层，每天晚上两个人值班，守到次日天明。 李文化和严顺开坐在沙发闲聊，龚雪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另有几人拿着一本杂志讨论…… 陈奇闲不住，来回溜达。 他溜达到门口的时候，刚巧一个中年白人从外面过来，好像认识他，径直上前。 咝！ 刘志谷又毛了，谁？陌生人？干什么的？ 他急慌慌跑过去，陈奇也莫名其妙，而对方取出名片，自我介绍：“新线影业，鲍勃谢伊！” “哦！看来艾德一年后才想起我的事情，他刚刚联系你？谢伊先生！” 陈奇笑道。 “我为我的疏忽而抱歉，我今天前来拜访，希望我们有个好的开始。”鲍勃谢伊也笑道。 陈奇不置可否，转而介绍刘志谷：“我这次随访问团一起，这位是我们的领队……我们今天有很多活动，抱歉，没时间接待你。 车来了，我们得走了！” 他拉着刘志谷就走，上了车。 “去年我拍《孤儿怨》，让艾德帮忙联系新线影业，结果人家没看上我。现在《孤儿怨》成绩不错，他又觉得行了，这才过来找我……” “原来是这样！” 刘志谷松了口气，真怕有什么私下的秘密接触，但又道：“小陈，人家特意来，你这么不客气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有事，哪有时间接待他？他如果有诚意，肯定会再联系我。” “可我们这几天行程很紧啊？” “那就让他等着！” 此话一出，车上所有人都一愣，外事部门的人员也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外交无小事”“对待国际友人要礼貌”之类的话，又被陈奇的姿态打住。 一股很异样的不协调感慢慢散发出来，就像龚雪疑惑的那样。 陈奇感受到车内空气的短暂凝滞，看了看刘志谷，笑道：“他会等着的！” （冇了……） 第516章 恐龙 洛杉矶自然历史博物馆是西部最大的，1913年就创立了。 正是下午，在一具鬼鬼祟祟走来走去的恐龙化石骨骼，与一具哇啊啊啊的恐龙化石骨骼之间，一群小朋友坐在小凳子上，馆长、专家和老师们分站左右，看着前面的幻灯片展示。 曾几何时，很多人都相信老美不搞形式主义，直到旧金山“创城创卫”，才发现世界是一家。 这帮小朋友当然是找来的观众，个个根正苗红，昂撒纯血。 董智明站在讲台上。 他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讲话口音很重，像个老农民，但人家念的是复旦大学，中科院研究员，正儿八经的高材生，自己用英文演讲。 “中国第一只被科学描述的恐龙化石，是1902年在黑龙江附近的嘉荫县，被一个俄罗斯人发现的，开始被认为是猛犸象化石。 第二批化石由瑞典科学家在1913年发现，1923年发掘，1929年命名为师氏盘足龙和中国谭氏龙。 1938年，我的老师杨钟健先生在云南禄丰发现了恐龙化石，命名为许氏禄丰龙。这是第一具完全由中国科学家自己发现、采集、复原装架标本的恐龙，后来在重庆展出，当时我们正在与日本人打仗……” 他将中国恐龙化石发掘的历史娓娓道来，从建国前讲到建国后，又讲到最近几年的成果。 幻灯片随着他的演讲，不断变幻着画面： “1950年，棘鼻青岛龙！” “1952年，马门溪龙！整个颈部长4.67米，整体长度约为13至15米。” “1964年，巨型山东龙！经过4年多的复原工作，合成了一具骨架，长15米，高8米，是世界上已知鸭嘴龙类中最高大的恐龙。” “1980年，太白华阳龙！该具骨架长约4.3米，肩高约1米，是目前世界上已知剑龙化石标本中，生存时代最早、保存最为完整的个体。” “太白华阳龙发掘于我们四川zg市的大山铺，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华阳，即华山之阳，指包括四川在内的秦岭南方各省；太白，则是致敬我们一千多年的一位大诗人李白……” “这个大山铺已经成了一个发掘基地，几年来我们挖掘的恐龙骨片将近8000片，重量近4吨……我们想在这里建一座恐龙博物馆，我们也渴望与各国的恐龙专家、博物馆、爱好者们交流，为大家介绍中国的恐龙……” 演讲完毕，小朋友们提问，董智明一一作答，流程非常熟悉。 最后，董智明向馆长赠送礼物。 一块马门溪龙的化石骨片，和一具太白华阳龙的模型。 任何的恐龙化石，包括恐龙蛋，各国都严禁出境的，互相赠与的次数都比较少。所以别看是一块骨片，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哗哗哗！” 在小朋友的掌声中，董智明与馆长展示礼物，让记者拍照。 访问团有专门负责“恐龙外交”的人员，主要针对联合科考、联合展览等事宜，陈奇就不管了。但他在蹭采访的时候，忽然哔哔了一通： “我知道美国的朋友很喜欢恐龙，而中国的恐龙热也正在兴起，我本人就是一个超级超级超级狂热的恐龙迷。我正筹划一部恐龙主题的动画片，很希望能让美国观众看到……” ………… 陈奇不仅在博物馆哔哔，之后每一个活动他都要哔哔一通。 他们来的时机很好，《孤儿怨》有一波小热度，访问团也受到了不错的接待，每到一处主办方都会安排媒体采访，大大增加了他们的曝光度。 别的地方不敢说，仅洛杉矶地区，不少人知道一个中国人制作的电影正在上映，票房不错，并且人就在本县。 这叫流量啊！ “咚咚咚！” “请进！”晚上，刘志谷敲开了陈奇的房门，进去一瞧，他跟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龚雪在边上给他削水果，还贴心的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吃。 册那！ 刘志谷有老婆孩子，但不妨碍他羡慕嫉妒，道：“我刚在楼下，碰见一个老外找你。” “还是鲍勃谢伊？” “不是，说是什么仙人掌公司的。” “仙人掌？” 陈奇没半毛钱印象，道：“没听说过，可能也是来套近乎的。” “我告诉他，我们大后天离开，在当天有几个小时可以商谈，他答应了……小陈，还是你有尿性啊，真不给美国人面子，他们还得乖乖等着。”刘志谷叹道。 “《孤儿怨》票房都破千万了，他们那些拍小制作的，一辈子有一部戏破千万就不错了，凭什么不等？我跟您讲，只要有利益，他们才不在乎丢不丢脸，巴不得把脸送上来给你打。” 李连结闯荡好莱坞的时候，与一个老板约好见面，结果被晾了45分钟。后来他有点成绩了，这个老板找他拍戏，李连结晾了他俩小时，照样笑呵呵的。 娱乐圈是最能放大这些东西的地方。 “明天我们去参观一家动画制作公司，如果不是你强烈要求，我们最初规划是没有这项行程的。你那个恐龙动画，我也不太懂，你是想与美国人合作，还是怎么着？” “最好的预期是合作，不然就是代工，我们啥都没有，只有人工低一条优势。” “那你国内的人员找好了么？” “没有！”他理直气壮。 “那你这边谈成了，国内耽误了，岂不是坏事？”刘志谷无语。 “哪有那么容易就开工啊，得先搞点出来让人家看看行不行吧？而且国内正研究改革呢，这个不好跟您说。” 不好说，刘志谷就不问，坐了一会起身走了。 他们在洛杉矶活动最多，待最久，然后飞东海岸，最后一站是纽约，《美丽人生》的点映放在了纽约，沙德拉等人都会参加。 来趟美国不容易，行程20天，陈奇要做的事可太多了。 ………… 眨眼又是一夜过去。 访问团到了一家叫飞美逊的动画公司，资历很老，1962年就成立了，主要为电视台供应动画片，发行渠道很广。 今年，他们会推出一部《宇宙的巨人希曼》，后面还有一部《非凡的公主希瑞》。 国内由于引进的顺序，希瑞先出的名，就这个：“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飞美逊还有一部《布雷斯塔警长》，什么鹰的眼睛、豹的速度、熊的力量、狼的耳朵……布雷斯塔警长是个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就信仰这些自然灵。 不过飞美逊在1989年被母公司卖掉了所有版权，然后就解散了。 (本章完) 第517章 星际恐龙 飞美逊有三个创始人，谢默、萨瑟兰和普雷斯科特。 他们都是从一线画师做起，会写剧本，会画画，会导演动画，才能全面，60年代一拍即合，成立了这家飞美逊。 这日一大早，谢默正在看报纸，萨瑟兰走进来，道：“讲座的内容我准备好了，中国动画的水平很高，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他们的技术和艺术性确实很棒，但缺乏商业价值。”普雷斯科特道。 “是这样的，不过这次或许例外……” 谢默是三人中的老大，拍了拍报纸，笑道：“这个中国人很有意思，他反复在说自己筹备一部恐龙主题的动画片，而他们又要来参观，我想可能有合作意向。” “合作？我们可是老牌公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萨瑟兰道。 “他既然提前透露，就在对我们明示，一会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访问团到了。 互相介绍，问候，谢默与陈奇握手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媒体说这个中国人很年轻，见了面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年轻，在行业内还是学徒呢。 萨瑟兰悄声道：“他跟我孩子差不多大，真的能管事？” “他不是做了一部电影很受欢迎么，砸车那个。” “哦！就是他么？很对美国人的胃口，我甚至想让希曼去砸一辆丰田车。” 三人看起来比好莱坞那帮人要纯粹些，他们开这个公司也有趣，不接受融资入股，不接受上市。 金主爸爸想要，就得把公司整个买下来，然后不能改变内部结构，不能干涉创作，但还得提供资金。这当然引人不快了，所以几年后，飞美逊被母公司直接解散，而没有转手卖掉。 众人到了会议室。 谢默主讲，笑道：“欢迎中国朋友的到来，我们一直在想要与大家交流点什么，后来觉得我们动画片的出产模式应该是个不错的议题。” 他也放起了幻灯片。 “飞美逊现有一百名左右的员工，我们主要为电视台提供节目，每年平均出产40-50集的动画片，大概800-1000分钟。 通常有两种模式，第一种电视台委托制作，他们提创意，我们加工。第二种我们自己找剧本，拿去给他们看，如果可行，我们先做一集试播，通过了之后，我们会先签一季的合约。 收视率好，后面还会接着做。”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番，接着陈奇上去。 此番没有带上美影的人，因为上美影大体上是不赞成接外包的，索性就没带他们。陈奇一个拍电影的，来美国讲动画片。 “感谢谢默先生，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议题，令我们感到新奇。各国有各国的特点，我也简单说说中国的动画片制作。” “我们是制片厂体系，一切费用由国家的文化部门承担，每年按计划生产。比如给一个制片厂规定，今年生产400分钟的动画片，那就是他们的任务。 包括工资、生活成本、工作成本，一律由官方承担。特别是工作成本，你们可能要考虑废掉的纸张、染料、胶片，我们除了胶片有限制，其余基本不用。 片子拍出来，也不用担心市场，有专门的公司收购，收购价大概高于成本20%左右，再由这家公司投放进市场。 这就形成了一种非常稳定、有利于创作的环境，我们的画师和动画师能够保持一个最大限度的艺术氛围……” “……” 三个老外听傻了。 他们知道中国动画很牛，但不了解制片厂制度。毫不夸张的说，中国的制片厂制度是动画创作的最佳环境，不知让多少外国同行羡慕嫉妒恨。“你们完全不用考虑作品的商业性？” “是的！” “连工资都由国家承担？” “是的！” “mygod！” 谢默叫起来，做动画的与做电影的还不一样，简单说，做动画的虽然也考虑市场，但总体上更文青一点。 “那你们做电视动画么？” “非常非常少，我们一般只做动画电影，因为那些创作者觉得……呃，电视动画很俗。抱歉，我不是指你们。” “没关系，如果方便的话，我能问问你们的工资是多少么？”谢默道。 “人均几十块人民币，如果方便的话，我能问问你们么？”陈奇笑道。 “人均2000美金！” “……” 双方都沉默了。 美国动画人员的工资，一百年来都很高，日本的最早也很高，后来电视动画流水线成熟，从业者多了，就开始压榨底层，变成了牛马。 外事部门的人左右瞅瞅，比较纠结。 按往常的认识，陈奇这话属于自曝其短，不利于国家形象，但现在不太能确定到底怎么回事。 会议室的气氛停滞了两秒钟，陈奇道：“谢默先生，你刚才说今年会推出一部新作，我们很感兴趣，能不能稍微详细的讲一讲？” “当然可以！” 谢默又上去，巴拉巴拉说了一顿，什么赐予我力量吧！还现场表演了一下，丝毫不觉得自己中二，萨瑟兰和普雷斯科特还鼓掌叫好。 随后，他主动邀请：“我也想听听你的那部恐龙主题的动画！” “好，那我也说一说。” 陈奇上了去，开口便道：“我是个狂热的恐龙迷，我的本职是编剧和制作人，我一直在想相关的故事，前不久终于有了些灵感，写了一个小短篇，已经拜托我的美国朋友联系上了出版商，准备发表。” “在美国发表，很棒，恭喜你！” 萨瑟兰看起来是气氛组，又拍起了手。 陈奇点头致谢，继续道：“这个故事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我在想一群恐龙到了现代社会会发生什么呢？如果这些恐龙又有了智慧，懂得科技，那又会发生什么呢？它们会与人类产生哪些互动？ 顺着这个思路延展开去，便是这篇《星际恐龙》。” 紧跟着，他站在台上开始概述这个故事。 《星际恐龙》这部动画是九十年代的作品，不算大热门，也不算太冷门，很多人都看过。 (本章完) 第518章 廉价的劳动力 “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有一颗由智能人统治的星球。 所谓智能人，就是将身体改造，成为半自然人半机器人的形态，他们有着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一天，一个邪恶的反派疯狂科学家，驾驶超时空宇宙飞船来到了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末期。 为了与追击他的智能人警察对抗，他抓了霸王龙、剑龙、翼龙、三角龙（四种恐龙都已发掘并命名），将其改造，使它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变得更加强壮，还向它们灌输了大量知识。 但这四只恐龙却产生了独立意识，不愿成为他的帮凶，偷偷溜走。大反派又抓了几只迅猛龙，重新改造，并且刻印了忠于自己的思想。 于是正反双方形成。 智能人警察追踪而来，反派不敌，逃走前发射了一枚超科技武器，使得地壳发生了溶解，火山喷发，地动山摇，智能人警察与恐龙们藏进了飞船的冷藏仓，开启冬眠模式。 直到6500万年后，现代人发现了这艘飞船，这些恐龙得以重见天日。 他们发现自己的同类们早已灭绝，地球被人类统治。 迅猛龙企图让全球变暖，改造动物基因，让地球回到恐龙时代。为了阻止它们的行为，那四只恐龙与警察组成了正义战队……最终打败了对方。” “那四只恐龙为什么不向着同类？”萨瑟兰叫道。 “因为它们与人类交了朋友，不忍心这个世界被毁灭，恐龙总要有正有反，先生你在故意挑刺？”陈奇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开玩笑！”萨瑟兰耸耸肩。 “……” 谢默思索了片刻，道：“四只恐龙有具体的设定么？” “霸王龙沉着冷静，有勇有谋，是天生的领导者，但是喜欢吃甜甜圈！” “剑龙是技术高手，擅长发明创造，最有智慧，但喜欢记仇，谁得罪它，它必然要让对方吃苦头。” “三角龙力量最大，头脑简单，粗鲁冲动，喜欢人类美女。” “翼龙可以飞，发射一种超声波，没任务的时候喜欢宅在家里看电视。” 陈奇越说，谢默的眼睛越亮。 做电视动画，像这种正邪对抗的类型，基本每集一个小故事，反派搞事，主角解决，下集再搞事，再解决。如此循环，很容易腻。 所以角色的设定很重要。 陈奇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就在想用什么作品好。 《恐龙特急克塞号》已经出来了，《恐龙战队》是特摄片，《丹佛最后的恐龙》描写美国高中生的生活，他又没来过美国，怎么写？ 最后挑了《星际恐龙》。 《星际恐龙》的背景也是美国，但陈奇先写的是短篇，2万字，无需那么细致，在白垩纪的篇幅就占了一万字，后一万字来到现代社会，正反派打一场就结尾了。 等他来美国多了，再写《丹佛最后的恐龙》也不迟。 陈奇想做一系列的恐龙产品，最后直指《侏罗纪公园》。 他也想做《忍者神龟》来着，可惜时间太赶，漫画明年就出来了，现在应该都在画了。顺带一提，《忍者神龟》的英文直译叫“少年突变忍者龟”。 ………… 这场交流，双方聊的比较深，没有敷衍的走形式。 离开的时候，谢默握着陈奇的手，道：“你那篇如果出版有困难，我也认识几个书商朋友，可能会帮上忙。”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应该不会，我那个美国朋友叫沙德拉……” 陈奇说了一下沙德拉的身份，谢默有点郁闷。 不过他又道：“我们在洛杉矶的行程快结束了，后天就会走，我感觉与你们颇为投机，希望有机会再见一面。”送走了访问团，三人组马上开会。 “恐龙的故事真不错，非常适合做成动画！” “我觉得要以希曼为主！” “希曼必定大受欢迎，电视台如果续订第二季，到时我们的大部分人手都会投入到那里，没有精力开发别的项目。但我们总不能一年只做一部希曼吧？” “你没听他说的？中国画师一个月才几十块人民币，天啊，谁帮我算算汇率！” “他的意图很明显了，就是在勾引我们！” “是啊，中国动画很有水平的，完全承担的了！” 全世界的电视动画都刚起步，只是美国和日本发展的比较快，这个阶段他们想找代工都很困难，因为劳动力更便宜的东南亚产业还没起来呢。 也就中国的画师能接。 但后来又冒出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对手，朝鲜！没错，朝鲜动画外包很有名的，他们人工低，最能卷，靠这个挣外汇，《狮子王》都是他们外包做的。 而此刻，劳动力便宜的中国画师，无疑对三人组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他们给电视台提供产品，每集的酬劳差不多固定，如果能降低生产成本，再提高产量，公司收益会大大增加。他们比较纯粹，但不代表不喜欢钱。 钱越多越好。 ………… 晚上，疲惫的一行人回到酒店。 陈奇在走廊上叫住刘志谷，道：“刘局，明后天活动我都不参加了，应该会有不少人来找我。” “那小龚还去么？” “我去呀，他又没病没灾的，我留下来也没用。”龚雪笑道。 “那行，我留个人陪你。” 回了房间，陈奇往床上一躺，龚雪心疼他，嘟嘟囔囔：“还度蜜月呢！看你尽工作了，祖国没人了，什么事都压到你头上？” “我自找的！” 陈奇埋着脸，哼唧道：“我如果想舒服，我能比谁都过的舒服，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要立不世之功，给你挣个一品诰命。” “行行行，我支持你，我等着一品诰命呢。起来起来，洗澡睡觉吧。” “我不想动，不想洗。” “那我给你洗呀？” 陈奇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就扒衣服，三两下脱得精光，进了浴室道：“那一定要细致，每一个地方都要洗的干干净净。” “……” 龚雪失笑，也脱了衣服进去。 结婚之后她愈发的发现陈奇有小孩子脾气，不过自己喜欢他这样，好像这样才觉得他真实，不然距离自己，距离众生都太遥远了。 （冇了！） (本章完) 第519章 谈妥 “戆戆，我走了啊！” “嗯！”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陈奇蜷在被窝里哼唧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脸被亲了一下，跟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外面短暂吵杂，转而恢复平静。 他继续睡。 难得可以睡懒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道：“陈奇同志，有个叫谢默的老外找你！” “让他等一会，我马上过去！” 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看看时间才9点钟，光溜溜的晃悠着大摆锤爬起来，洗洗涮涮，顺便回味昨晚的战况，温柔大姐姐一旦开了窍，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穿戴整齐，开门出了去。 一位同志一直守在外面，道：“那个老外在一楼！” “嗯！” 二人下楼，见到了谢默，彼此都不意外。找了个卡座，那位同志就坐在不远处，谢默以为他是陈奇的保镖或者助理，并未在意。 结果服务生过去，问：“先生，需要点什么？” “呃……我……” 那位同志尴尬，点餐要花钱的，他每天3美元补贴，还想攒着呢。陈奇挥了下手，笑道：“给他一杯咖啡，算我账上！” “好的！” 那位同志瞅瞅他，忽然与小莫小杨达到了共鸣。 服务生又来这桌，谢默随便点了杯喝的。 陈奇还没吃早饭呢，叫了份甜甜圈+咖啡，心里又想：唉，也不知自己穿来之后，甜甜圈在那边死没死？听说讲师终于住上大house了…… “我们对你昨天讲的恐龙故事很感兴趣，觉得很适合做成动画，所以今天又来打扰。” “没关系，我的荣幸！” 俩人就像西门庆和潘金莲，互相心知肚明，谢默也不废话，道：“你的什么时候发表？” “最快要下个月了。” “我没有看过，但我相信你讲的故事，我们愿意出价1000美元买下它的改编权，同时邀请你一起做这部动画的编剧。” “然后呢？”陈奇不置可否。 “我们先把剧本做出来，拿去给电视台看，如果他们愿意订购，你可以先做一集试播，试播通过，这一季几十集的项目就拿在手里了。” “那就是三个阶段，改编、试播、一季。” 陈奇就着甜甜圈，喝了口咖啡，道：“先说第一阶段，中国的人工便宜没错，但不代表我的人工也便宜，我一个剧本在香港能卖1万美金，《孤儿怨》已经1千多万票房了，《美丽人生》要冲奥斯卡，你的1000美元毫无诚意。” “你电影上的成功与动画无关，何况你那些都是剧本，我现在只买你的改编权。《星际恐龙》一季几十集，都需要我们后续编写，不客气的说，我只是买你一个故事设定。” “如果没这个设定，你后续什么都没有。” “我并非一定要做《星际恐龙》的项目，我们公司业务多得很。” “对对，但你需要我们的画师。” 谢默被拿捏住，他确实不是非得做《星际恐龙》，便宜的劳动力更重要，犹豫了片刻，道：“我可以出到2千美元。” “至少5千！” “不可能！好莱坞公司买的改编权也不过5千块，我最多给你3千块！” “好吧，成交！”“……” 一直听他们对话的同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么会功夫就挣了3千美金？那可是美金啊，今年人民币兑美元官方大概是2：1，黑市能翻一倍，甚至更多。 “剧本方面，我没那么多时间，顶多给你们写一集，就当友情赠送了。我觉得我先把第一阶段的任务解决，再谈后面的事情，不过要签一个优先协议。” “这个想法很棒，我们都不吃亏！” 谢默双手赞成。 陈奇把改编权卖给飞美逊公司，暂且不涉及后续合作，只由他们自己搞剧本，剧本出来了，再行商谈。 这样一来，陈奇不用急，他们也不用急。 飞美逊等于花了3千块，买了一个故事创意，但是双方要签优先协议，如果确定要做《星际恐龙》，优先与陈奇合作。 “谢默先生，我们都想促成这个项目，我需要你提供一个实际数据，《星际恐龙》按50集算，我们合作的话，会得到多少资金支持？” “我没法回答，《星际恐龙》的角色形象都没有设计，不同动画有不同的难度。”谢默明白他的意思。 “那按照希曼的标准计算？” “……” 谢默想了想，道：“30多万美元吧！” 这个30多万美元，不是指《星际恐龙》成本，而是给中方的劳务报酬——主要是描线、上色这个环节的劳务。 “如果达成一致，制作人员名单要写上我们的画师名字，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澳门的版权归我们。” “可以！” 首先搞懂外包的概念，外包是所有权益归人家，自己拿钱干活就完了。比如朝鲜那帮画师，大部分人都不被署名的。 但《星际恐龙》的故事是陈奇写的，他能争取一些权益，表面上达成一种合作的关系。日后提起来，《星际恐龙》是中美联合出品，而非美方出品，中方外包。 ………… 谢默走了。 陈奇是以东方公司的名义与其签约，《星际恐龙》的中方出品方是东厂，上美影也只是个打工的。 谈完之后，他索性在卡座坐着了，又点了一杯喝的，顺便帮那位同志也续了一杯，对方不太好意思，一杯喝的也2美元呢。 过了没多久，陆续有好几个好莱坞独立制片公司的人来。 他们的意思是想达成发行合作，帮忙在美国发行，陈奇确有此意，但他们公司规模比新线影业还小，毫无价值。 之所以执着于新线，是因为好莱坞的独立制片公司无数，杀出重围的只有万分之一，他自然要选成功的例子。鲍勃谢伊比较坑，但也是日后的事，现在他才刚起步。 又过了一会，鲍勃谢伊总算来了。 算算这几天，他一共来了四趟，笑呵呵的握手：“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了，还好来得及。” “是啊，我们明天就离开了，喝点什么？” “一杯咖啡！” 鲍勃谢伊坐在陈奇对面，脸上毫不见怒气，就像被李连结晾俩小时的那个好莱坞老板，恨不得直接把脸伸过来让人家抽的那种。 好莱坞的恩恩怨怨太多了，受点气就喊打喊杀，那天天得血溅街头。 大家一起赚钱啊，红沙发早就不稀奇了，家中常备一千瓶婴儿油才是硬道理。 (本章完) 第520章 电影也能代工 现今好莱坞任何一个独立制片公司的老板，都没资格在陈奇面前摆谱。 陈奇用两年时间，挣了2千多万美金的纯利，放眼好莱坞都够牛逼的。鲍勃谢伊这几天明显调查了一下，态度愈发的客气，道：“我再度为我的疏忽而道歉，希望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印象。”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其实是这样的，去年拍完《孤儿怨》，我问艾德和埃米认不认识什么独立制片公司，他们介绍了你，我便想联系一下，谈谈在美国发行的事情。 今年也一样，目标没有变。” 鲍勃听他说完，问：“你与20世纪福克斯关系良好，为什么不找他们继续发行？” “我们是买断版权，不涉及发行。我想谈票房分成，你觉得他们会谈么？我想谈香港的b级片发行，他们会谈么？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傲慢。” “所以你是想跟我谈票房分成？” “不不，我举个例子而已。” 陈奇一口气说着自己的想法，道：“几年前，b级片在美国有不错的成绩，而随着《大白鲨》《星球大战》开启工业时代，观众的口味提高了，看不上那些低劣的小成本电影。 但这个市场并没有消失，依然有受众。 只是他们在正规院线里，越来越难看到b级片了，只能跑去那些乡下影院、汽车影院去看。不过现在有一个良好的新兴渠道，录像带！ 我认为录像带市场，会承接住b级片的广大受众。” “……” 鲍勃想了一会，点点头：“你对美国市场真的很了解，但我刚刚涉足录像带产业，我主要的发行渠道还是那些传统的小影院。 所以呢，你要与我做什么生意？” “很简单，我把我的片子给你，你帮我发行，你拿15%的代理费。如果有好项目，我们也可以合作拍摄。” “《孤儿怨》那种类型的片子？” “怎么可能，你掏得起发行费么？我给你的片子，主要以录像带市场为目标，摆在货架上，供那些低层次的观众自行挑选。传统的小影院么，能卖多少票房就卖多少。” “就这样？” 鲍勃皱眉，他等了好几天，以为有什么大项目能捞一笔，结果大失所望。 他看这个中国小子也不太爽了，语气变冲：“陈，你太浪费我的时间了！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好的开始，我不应该白白等了好几天，你要知道，我正在拍摄一部新片，我为了跟你见面耽误了很多事情！” “算了吧，我这几天在电视上看过你的片子，那种垃圾片我一个月能开五部！” 陈奇也不客气，直接开喷：“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态度，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美国b级片下沉到录像带市场，这是一片蓝海，还没有人占领。而我的成本更低，人工更便宜，质量保证，速度一流，完全可以搞成b级片流水线生产，我们甚至可以自己做发行商！ 你入行20年，赚的钱加起来没有我2年赚得多，所以闭上你的嘴！ 既然你不愿意做，那你可以走了！” “……” 鲍勃蹭的站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有本事，也有时代局限，脑筋在飞速转动，嘴上却已经道：“陈，你不要误会！我……” “你没机会了，请吧！” 陈奇也站起来，抬脚就走。 那位同志连忙跟着，悄声问：“没谈成？” “嗯！” “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也是未来的规划。” “哦哦，那就行，我对这个也不太懂……那个，让你破费了啊，咖啡挺贵的。” “嗨，都是自家人！”鲍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反倒愈发冲动，但知道现在已经谈不了，对方马上就要离开洛杉矶，想着把手里的片子拍完，直接飞去香港看看。 他刚好也对香港电影很好奇。 ………… 陈奇的意思很简单。 美国录像带市场在明年就会达到40亿美金的规模，收购价水涨船高，一部普通水准的b级片都能开出50万美元的价格，而成本一般是30-40万，保赚。 他能把成本压得更低。 这种粗制滥造的破片子，可以给香港、大陆的从业者练手，同时拓展美国的发行渠道，说白了也是“代工”的一种形式。 他需要一个能在美国主持大局的家伙，鲍勃谢伊比较不错，但美国佬天生傲慢，要磨一磨，或者找找别人。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洛杉矶，去了华盛顿。 看了看林肯纪念堂，在外围吊唁了一下白宫和国会大厦，仅待了一天又去往纽约，然后会从纽约飞香港，从香港回京城。 这一趟短短20天，陈奇没闲着。 先在旧金山见了那位领导，聊了聊电子游戏，又在洛杉矶参加《孤儿怨》放映，搞恐龙外交，初步敲定了《星际恐龙》，还喷了一通鲍勃谢伊…… 好在只剩最后一个活动了。 ………… 纽约，电影院。 访问团全员出席，龚雪又换上了一套小礼服，穿的非常正式，严顺开和李文化也是西装笔挺。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都是陈奇和20世纪福克斯的人在忙来忙去。 “沙德拉！” “亲爱的中国男孩！” 美国山东老嫂子见了他就很热情，陈奇有点受不了，让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吃海鲜了。 这可是美国娱乐圈，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但还好，起码沙德拉是个女性，不然就被人误会“男儿何不卖吾沟，收取老爹八百欧”了！ “你的下个月会发布。” 沙德拉说了一本没啥名气的杂志，笑道：“我帮了你的忙，你怎么感谢我？” “我准备了惊喜，一会就知道了！” 陈奇赶紧把她打发走，那边罗伯茨叫他：“陈，快过来！” “这位是罗杰艾伯特先生，最最最著名的影评人！” “很高兴见到你！” “好像第一次有中国电影在纽约办点映，我很期待。” 罗杰艾伯特才40出头，他在60年代就开始写影评，70年代拿了普利策奖。 他还在电视台搞了一档影评节目，用“竖起两只大拇指”的牌子，来给电影打分，这两个大拇指(twothumbsup!)也成了他的独家标签，出现在各种报刊上。 陈奇对此人不太感冒，但表面自然无比热情了。 罗杰艾伯特入了座，他对这部拿了金熊奖的中国电影非常好奇，不多时，灯光暗下，银幕亮起，《美丽人生》第一次在美国亮相。 (本章完) 第521章 完美亮相 “砰砰！” 两声枪响，哀伤而静谧的光影在墙角浮动，画面仿佛定格，男女主角并未像观众期待的那样走出来，继续他们与孩子的游戏。 天亮了，盟军的飞机从集中营上空掠过，幸存的人们欢呼着。 一个中国男孩茫然寻找着父母，被赶来的美国夫妻抱起…… “好刻意的镜头！” “政治倾向太明显了！” 《美丽人生》放到了结尾，罗杰艾伯特边看边吐槽。诚然，这部片子很棒，但满身的政治意味盖过了电影本身，他不太喜欢这种表达，乜了眼那个中国小子，决定一会刁难一下。 下一秒！ 在柏林放映时，没有这段，陈奇为了美国人加上去的：只见大银幕上，忧伤的音乐声中，一张张斑驳的照片浮现，旁边配上此人的简单介绍。 有照片的放照片，没照片的只有一个名字。 一行行的列出来。 奥运冠军埃里克·利迪尔！ 华北神学院创始人赫士博士！ 《密勒氏评论报》主编鲍威尔！ 天主教神甫艾文德先生！ …… 陈奇还很贴心的标上国籍，美国人在前面。在英国放，就是英国人在前面，在法国放，就是法国人在前面…… “哗哗哗！” 掌声忽然响了起来，不知哪位观众起的头，转瞬像病毒感染似的迅速连成一片，紧跟着，全体起立致敬，或者说，没有人还敢坐着。 “ok！ok！” 罗杰艾伯特也不敢不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又瞧了眼中国小子，好吧他承认，当政治意味达到这种地步，无所谓电影不电影了。 而银幕上的最后一行字，是：“谨以此片纪念在二战集中营遇难的百万个灵魂！” “哗哗哗！” “哗哗哗！” 掌声持续了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好像谁也不敢停，主持人几次开口都被打断，最后大家应该是拍手拍累了，才渐渐平复下来。 “哇！” 刘志谷兴奋的直叫，柏林归柏林，美国归美国，这特娘的可是纽约！ newyork！小新乡！ 不知多少中国人向往的天堂，而此时此刻，这帮美国人都在为自家的一部电影鼓掌。访问团其他人更没见识过此等场面，一个个环顾四周，又茫然又震惊。 罗伯茨等人乐开了花，现场反响远超公司预期。 也有好莱坞别家公司的人潜伏，暗道：20世纪福克斯狗屎运，这都能淘到一部奥斯卡级的电影！ 这还不算完，沙德拉等集中营幸存者上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沙德拉是真的不知情，她动情的说道：“那七位勇士神兵天降一般，从飞机上跳下来，拯救了我们……我多年在各方寻找，找到了六位，还有一位中国的叔叔……上帝啊！” 她赫然发现，一个中国的小老头站了起来，心脏顿时砰砰跳。 “您还记得她么？”陈奇站在王成汉旁边。 “模样变化很大，但我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会她才这么高，很喜欢黏着我，我们一起唱歌《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真的是您，王成汉叔叔！” 沙德拉激动万分，小跑着过来，紧紧抱住王成汉。 这时候就差一曲恢弘感人的交响乐了，现场观众犹如看了一场电影，又看了一场戏剧，情绪一直在跟着走，掌声又响了起来。 “我看了几十年电影，写了几十年影评，也不得不说一声厉害！” 罗杰艾伯特服气。 但他不承认这是电影的胜利，这是策划的胜利。 …… “全场起立致敬，掌声长达六分钟，中国影片《美丽人生》登陆纽约！”“《美丽人生》媒体点映场，获得极高称赞！” “20世纪福克斯表示，很高兴看到中国的优秀作品能进入美国市场，正着手为《美丽人生》报名明年的奥斯卡金像奖，但暂时不会大规模上映，还会举行一些小范围的放映活动。” “一部催人泪下的伟大作品，每个人都应该来看看，人性之光会照耀你的灵魂深处，四星好评！” 罗杰艾伯特给出了最高的四颗星，并在文章最后加上了自己的标志性评价： “twothumbsup（两个大拇指）！” 《美丽人生》第一次亮相堪称完美，而距离明年的奥斯卡还有大半年的时间，20世纪福克斯策划了长期的宣传活动，并不急于一时。 他们对这部片也更有信心。 访问团没太多时间停留，在纽约待了三天，逛了逛自由女神、百老汇等地方，龚雪又开心的买了顶帽子。 一行人终于回返，别人不清楚，陈奇收获颇丰。 他们先到的香港，陈奇并不知道，自己与那位领导擦肩而过。 ……………… 7月，香港正热的时候。 一列火车抵达了罗湖口岸，乘客们下车办入境手续，又重新上车，轰隆隆驶向他们憧憬的所在。这列火车是广九线，起点在广州，终点在九龙的红磡站。 许领导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公文包，双手抱在腿上，内心也很期待。 此去香江，正式赴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 他本想穿西装的，但自己只有一套西装，还是冬天穿的厚料子，只好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很常见的那种老干部衫，配了一副黑墨镜。 这是当前很多内地官员的习惯，戴黑墨镜。 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车过了罗湖就变得很快，眨眼到了终点站。分社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月台等着呢，见他下来，为首的一人赶紧迎过去，道： “许社长！” “你是小胡吧？” 许领导来前也研究过情况，对方忙点头：“对对，我就是胡作伟，负责您的一切后勤事务！车在外面等着呢，您这边请。” 一行人往外走，胡作伟提醒道：“香港媒体消息灵通，知道您今天上任，来了不少人。” “哦，那我要跟记者朋友们说两句？” “这个看您自己安排了，我听您吩咐。” 许领导一想，自己刚来，不好落地就见记者，便道：“今日匆忙，以后有机会的吧。” 一行人出了站，果然，几个镜头分分钟怼上来，咔嚓咔嚓拍照。许领导毕竟也是一方大员，淡定自若，跟着走到了座驾跟前，却是一愣。 只见一辆颇为气派的奔驰停在那里，他也没说什么，先上了车，启动之后，才道：“小胡，我在江苏坐的是皇冠，挺好，就还是皇冠吧？” 胡作伟笑道：“香港这边认美国车、英国车、德国车，不认日本车。您这身份坐皇冠不太妥，坐平治好。历任社长都坐平治，还得是黑色的……哦，香港这边叫平治。” “平治，这样啊！” 许领导点点头。 他好好的赴任，结果第二天看报纸：“香港只有社团才戴黑墨镜，衬衫也不合身，头发没有型，典型的大陆干部打扮……” 字里行间透着三个大字：土老冒！ “太过分了！” “香港记者怎么这么没礼貌，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呢？” “小胡！” “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这报纸……” “哦，我看了，太不像话了！” 胡作伟义愤填膺的帮着骂了一通，许领导问：“你在香港待的时间久，香港人一般都怎么打扮？” “这个……”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入乡随俗，我就当上礼仪课了嘛！” （冇了） (本章完) 第522章 廖大公子 许领导在香港学习资本主义礼仪的时候，访问团已经回到了京城，20多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领导们非常欣慰。 陈奇单独见了丁桥，汇报了《星际恐龙》的事情。 “他们真能给30多万美金？” “人家的动画师一个月挣2000美金，我们的动画师一个月60块钱，他们巴不得找我们做。就这，他们最后也是挣钱的。” “美国人真有钱啊！” 丁桥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陈奇道：“只要您大手一挥，红头文件下来，这30多万美金就到手了。” “红头文件哪那么容易下的，我们得开会研究。” “您安排，反正也不急，老美那边写剧本就得半年。” 陈奇顿了顿，道：“我下半年都在香港，改革会谈我参加不了，我索性跟您说说我的正式意见。 第一，我赞成制片厂进行企业改革，自负盈亏，依法纳税，自己筹款拍片，国家不再拨款，只给予一定的补贴。 第二，我建议缩减美术片指标到200分钟，上美影富余的人员全部投身到创汇工作中去。 第三，如果第一条实施了，希望领导批准东方公司在境外的业务不动，在内地的业务遵照改革新政，给国家纳税，可以自己筹款。” “……” 丁桥听罢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忽提起另一件事：“港澳办和侨办的领导都换了，他们应该会找你聊聊，有点心理准备。” “侨办我知道，港澳办是？” 丁桥吐出一个名字。 哦！ 陈奇也点点头。 以前没有港澳办的，只有侨办，1978年港澳办从侨办拆分出来，统一由廖公领导。廖公走了，两个职位空缺，这就是历史人物的重要性。 港澳办主任一向是高配。 而就港澳办与新华分社而言，前者地位要高一些。 陈奇与侨办、港澳办的关系都不错，结果现在都新官上任，他也头疼，体会到了什么叫历史的一粒微尘变成了一座大山。 ………… 不出丁桥预料，各方知道访问团回来后，没出两天，陈奇就去了侨办。 大院还是那么熟悉，但廖公已经不在了，换成了廖大公子。他40岁出头，在哈尔滨学导弹工程，一直是部队的技术人员，冷不丁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也是焦头烂额。 这种统战工作，说白了就是人与人的交往，海外认廖家，别人不行——起码现阶段如此。 “陈奇同志，请坐请坐！” 他上任，可能刚腾出空来，笑道：“听说你们访问团赴美而归，就请你过来了，不要介意。我父亲很看重你，说你思想灵活，创新能力强，我个人呢，也看过你的电影，确实不错。” “不敢当，廖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您有吩咐尽管讲。” “我们不搞那么严肃，就聊聊天。” 廖大公子是理工男，比较务实，也没有七绕八绕，直接道：“你是文化部的人，但在我们统战系统名气可不小啊，侨办与港澳办虽然分开，很多事情却互为一体，你长期在香港，对那边的统战工作怎么看？” “您这个问题太大，我不敢作答。” 陈奇想了想，道：“我理解的统战，就是让港澳台同胞、海外华侨回归祖国，人不回归，心也要回归，心不回归，钱也要回归。”廖大公子一愣，随即失笑：“都说你思想野，胆子大，真的很敢说。不过真就这么回事，国家希望他们回归，最好还能投资建设。” “那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能不能专门划出一块地，规划住宅、工厂、医疗教育、休闲旅游各种配套设施，国家给政策，让他们把资金、技术、人才都投过来。这样方便，还能起到示范作用。” “没了？” “我是外行，我真不懂，聊电影我还能说说。我现在经营香港，将来想往美国发展，或许就跟您的工作对接上了。” “哦，说起来你那《美丽人生》在美国怎么样？” “放了一场，反响非常棒，会报名明年的奥斯卡。《孤儿怨》在我们回来之前，票房已经达到2千万了。” “那很不错啊，你们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廖大公子顺着陈奇的话开始聊电影，没再问刚才的问题。 聊了一会，陈奇就告辞了。 他自己在办公室里，转了转，忽地翻出一份文件，算是存档的内部资料——他接手这个职位，光是理清各种工作就费了好大的心思。 文件中写：早在1979年，廖公就提议在深圳一个叫沙河农场的地方，搞引进华侨资金、技术和人才、开展侨务工作的经济开发区。 廖大公子接班，很想把这个项目落地，后来真的实现了，这地方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深圳华侨城”。如果不知道华侨城是什么，那“世界之窗”总听说过吧？ 世界之窗就在华侨城。 适才陈奇说的话虽少，每一句都在点上：最好圈块地集中搞！ “确实有两下子！” 廖大公子首次与其接触，印象不错。父亲看重小陈，他也不介意结个善缘，何况还是个有能力的。 …… 陈奇见完了廖大公子，又被港澳办叫去，见了新领导。 也是聊聊天，勉励勉励。 嗯。 大陆在港的产业，经济、文化两方面，大佬们都知道银都不算什么，陈奇才是旗手，自然要见一见了。 ………… 在京休整了几日。 中影的童岗也过来找，在他赴美期间，中影搞了第三季度的看片会，《太极3》虽然套路，有前两部打底，各省电影公司很有信心，订购了408个拷贝。 《美丽人生》虽然拿了金熊，观众期盼，但各方看了感觉偏艺术，斟酌之下订购了156个拷贝。 《孤儿怨》删减太多，平平无奇，只订了70个。 三部片加一块，中影要付给东厂634万！ 其实并不多，却是生产单位第一次从中影手里抠出来钱，双方协议是保密的，现阶段不能公开，不然制片厂会造反。 陈奇墙里墙外两开花，都在挣钱了。 东方公司成立的时候，没有对内地营收做规定，但他出口转内销，跑回内地挣钱来了，所以他主动提出把在内地的业务归于改革方案之中，依法纳税。 忙完这些，他再度出发，去了香港，龚雪则投进了《大桥下面》剧组。 (本章完) 第523章 周蕙敏 “大雨落在七彩雨褛两点似菊豆，十只著上七彩雨褛的湿水马骝……” 银都宿舍，陈奇一边洗澡一边欢快的唱着歌，他都忘记了歌名，只记得几句副歌。洗完澡，裹着大浴巾出来，从冰箱里摸出一瓶可乐，爽快的喝了一口。 他每次阔别已久，重回香江，都得感慨一声：“资产阶级的腐化生活好啊！” “咚咚咚！” “进来！” 小莫推门进了屋，手里抱着个盒子，问：“奇哥，是不是这东西？” “我看看！” 陈奇一瞧，包装盒上印有“vtechcreativision”的字样，再打开，里面躺着一台在他看来很古早，当下很先进的电子游戏机，还有两个游戏带。 “没错，是这个。你抽空再跑一趟，寄给电子工业部的领导。” “你什么时候跟电子工业部打上交道了？” “这叫跨界懂不懂？去吧去吧，没事别来打扰我，我一回香港就有使不完的精力啊。” 这台游戏机，正是香港本土公司伟易达在去年推出的产品，连接电视玩的，硬件规格与欧美市场上的主流机非常接近，品质不错，在欧洲和澳大利亚卖的比较好。 其实在7月份，任天堂一代经典红白机上市，香港暂时还没有。 如果有，陈奇再送一台过去。 他要与长者保持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勤于互动，但不多哔哔，尽在不言中。 他喝着可乐，看了会电视，抽疯似的在屋里做了两遍广播体操，只觉筋骨通透，以一种非常棒的状态梳理近段时间的工作资料。 陈奇没说谎，在香港确实很精神。 在大陆，方方面面的约束和体制内的压迫感，让他时刻绷着一根弦，也就与龚雪相处的时候能放松放松。 …… 《太极1》拿了2000万票房，第二部拿了2500万，《太极3》明显反映出市场的腻烦，凭借前两部的底子勉强又拿了2000万，算保住了徐克的脸面。 而截至目前，《太极》也成为香港最成功的一个系列片。 《木棉袈裟》也下档了，斩获1400万票房，比原时空要低一点。可见短时期内，香港甭想拍古装功夫片了。 东方公司半年结账，《美丽人生》1700万票房，能收回600万。《太极3》2000万，能收回700万，主要扣掉了给徐克等人的奖金。 加上之前的资金，共2600万港币。 美金年底统一算。 支出方面，《开心鬼2》预算200万，《青蛙王子》350万，《致命速递》预算650万港币，另有编外的《僵尸先生》，庄澄自己掏200万，陈奇支持200万。 简单说下《僵尸先生》。 这片子当时拍的时候，嘉禾预算450万，导演过于精益求精，不断的修改、重拍，导致严重超支，最后干到了850万。 如今陈奇脑子里有现成的分镜头，不用那么多钱，但这片子尚未启动，庄澄还在忙《一屋两妻》。 而他这么粗略一算，竟然还有1200万的结余，顿时喜上眉梢。因为今年没有额外计划了，不出意外，今年的财务报表会很好看。 《木棉袈裟》是银都出品，跟他没关系。 导演徐小明去大陆拍戏，总会找他麻烦，他不肯写悔过书，自然而然的加入了银都，又添一员大将。 “果然财富都是一年一年积累的，从81年的一穷二白，到现在半年结余千万，都是我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啊！” 陈奇扔掉资料，往沙发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忽地又坐起来：“我总住在银都宿舍也不像回事，香港楼市就快跌入底了，到时候得置办点产业。” 在84年中英谈判结果出来之前，香港楼市一路狂跌，是抄底的大好时机。1981年，每方尺还卖1067港币呢，1982年，就跌到了664港币。最惨的时候，一套挺不错的房子只要20多万，嗯，只要。 东厂在香港也得有自己的宿舍，以及干部房了！ ………… “阿奇！阿奇！” 当陈奇去清水湾片场上班的时候，屁股还没坐热，施楠生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把一摞资料拍在桌上：“亚视筹备你那个节目都快疯了，偏偏你这时候不在，快点联络他们啊！” “还有啊，你最好找个副手，他们找不到你就来找我，我又不是给你打工的！” “你当我副手就逻辑闭环了。” “痴线啊！” 施楠生对他挥了挥拳头，又风风火火的闪了。 她刚走，冼杞然滚进来：“奇哥，《青蛙王子》的资料交给你了，下个月开机！” “哦好！” 冼杞然刚走，林岭东又进来了：“奇哥，《致命速递》的剧本完成了，你要不要看看？” “给我吧！你哥哥怎么样了？” “他签了约，在跟着老师学做编剧，很刻苦的。” 林岭东却坐下了，道：“《开心鬼2》演员也找好了！” “嗯！” 陈奇翻看资料，男主还是梁佳辉，这次有四个小女生，分别为袁洁盈、柏安妮、michele、陈加玲。 “michele你怎么搞定的？她说过不拍电影，想当空姐哦。” “她家很穷，我直接去她家里，给了她2万块。” “这个陈加玲呢？你又从哪里找的？” “她姐姐是亚视的演员，主动向我推荐。” 陈加玲挺漂亮的，但没啥特色，拍过不少电影，原版《开心鬼2》就有她，此外另有代表作《聊斋艳谭之五通神》。 属于淹没在香港女明星黄金年代里，平平无奇的一员，类似的还有很多。 “好吧，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就用这套人马开机！” “ok！” 林岭东出去，陈奇又看了看演员名单，强迫症犯了：袁洁盈、柏安妮、michele、陈加玲，这四个名字排在一起，不是那么回事。 总觉得最后那个应该换掉。 随后，他开始翻看《亚洲好声音》的方案。 节目组照他所言，去各所学校寻找唱歌好听的素人，要不怎么说香港屁大点地方呢，想找不到都很困难，他看着几个熟悉的名字点点头。 没错，要的就是这种人才！ “咦？” 他又一翻，看到一行字： 周蕙敏，16岁，圣士提反堂中学，唱歌技巧平平，但外形突出，会很吸观众，由于家庭原因参加节目的几率不大，正在努力沟通中…… （降温感冒，今天很难受，冇了！ 欠了五章，不要着急肯定会还上的。） (本章完) 第524章 李佳欣 香港学校已经放暑假了。 这日一大早，吴国芳带着两个女儿乘坐小巴，来到了清水湾片场。 吴国芳是上海人，她丈夫是葡萄牙人，抛妻弃女，两个女儿都是葡萄牙籍，大女儿有中文名，叫李佳明，小女儿一直没有中文名，只叫michele。 一家人住在重庆大厦附近，被那位陈先生搭救过，没想到还介绍了一个拍戏的工作。小女儿不懂事，不想拍，结果导演直接找到家里，掏出2万块…… “一会见了陈先生，一定要放尊重，人家肯掏2万块请你，你多大的面子！” “不是他掏的，是导演拿的。” “导演也在他手底下干活，肯定被授意的了！” 吴国芳教训着小女儿，对片场的一切感到好奇，左顾右盼的上了主楼。 其实小女儿说对了，掏2万块是林岭东自作主张，但既然给了，陈奇也不好要回来，2万就2万吧，比当初邱淑珍的片酬高一点。 “咚咚咚！” “请进！” 一家三口进了屋子，吴国芳的姿态谦卑，唤了声：“陈先生！” “你们来了，请坐！” 陈奇伸手示意，打量着小女儿，许久不见好像又长开了点，她今年才13岁，但混血的特点让本身看起来比较成熟，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身材也是高挑有致，五官轮廓很深，已经有了点“靓绝香江”的雏形。 此前见过两次面，也不算生人，他问：“你放假了吧？” “嗯，我要8月底才开学！” “那刚好，《开心鬼2》一个月就能拍完。今天叫你们来是签一下合同，以及聊一聊michele的职业规划。我简短截说，michele条件出色，在影视行业发展有天生优势。 当然她还小，不用急着决定，我们可以签一个优先条款，如果她想正式入行，就要优先与我们签约。” 这与邱淑珍的合同一样。 袁洁盈也是，朱茵也是，未成年太多了！ 吴国芳看了看协议，其实看不太懂，但左派口碑良好，比邵氏、嘉禾什么的强多了，问：“如果michele想完成学业呢？” “跟年龄、学业没关系，她30岁想入行，那就30岁生效。” “哦哦，多谢陈先生！” 吴国芳一听，知道这条款已经很宽松了，见两个女儿都迫不及待，便道：“那好，我们签！” 当即，她以监护人的身份签了名。 陈奇又道：“michele，你只有这一个洋文名么？没有中文名？” “我还没有取啊，一直都叫michele！” “取一个吧，容易记。” 陈奇叫人带她们在片场里参观一圈，便打发走了，一家三口又坐上小巴，恍恍惚惚的踏上回程，她们文化程度都不高，却也有种预感，似乎人生的轨迹要改变了。 吴国芳一个人支撑家里，过的很辛苦。 大女儿李佳明21岁，为了供妹妹上学，早早辍学了，道：“妈，我们帮小妹想个名字吧？” “好啊，你觉得叫什么好？” “不如跟我叫啊！” “我才不要，你看你给自己取的名字，莫名其妙的。”michele道。“我名字很好啊，你就跟我叫，我想想……” 李佳明略一沉吟，拍手道：“有了，你叫李佳欣怎么样？” 没错，这个michele就是李佳欣。 关于姊妹俩的名字很神秘，她们父亲是葡萄牙人，母亲姓吴，结果姊妹俩都姓李。 有一则野史：说李黄瓜非常迷信，有一次请大师给儿子李泽楷看相，大师说父子命相不和，一定不对付，可以找一个七煞命格的女孩子来中和一下。 于是李黄瓜找了一个葡萄牙人，帮他还清了全部债款，条件就是要给他的女儿取名叫李佳明…… 这个说法很荒谬，但现实中，李佳欣的中文名确实是姐姐取的，那姐姐的中文名怎么来的，没人知道。 陈奇当然认识李佳欣了，取了中文名才算真神归位。即便在港片黄金年代，李佳欣和关芝琳的靓，也堪称绝代双骄，而性格上，亦是绝代双婊。 但婊不婊跟他又没关系，他只想拍电影，顺便满足一下收集癖。 ………… 下午，柏安妮也随父母来了，一同的还有律师。 她家境比李佳欣强多了，母亲是中国和马来西亚混血，父亲是英国名医在香港工作，香港、英国、马来西亚都有房产。 本人成绩出色，爱好运动，拿过香港样滑冰比赛的冠军，所以林岭东才能找到她。 历史上，柏安妮也是在新艺城出道的，代表作《一本漫画闯天涯》《咖喱辣椒》《霸王》等等，有个男朋友叫郑浩南，郑浩南出轨张曼玉把她甩了，嗯…… 人家父母带着律师来，巴拉巴拉一顿讲，陈奇打着呵欠听着，道：“那你们签不签呢？” “签啊，我要签！”柏安妮抢着道。 “那就行了！” 女儿意愿强烈，父母没办法，只得答应。陈奇又问：“你喜欢唱歌么？” “喜欢啊！” “那好，我有个音乐节目你上去录，我保你两期的曝光度，你被淘汰之后，我会宣布你参演《开心鬼2》。在此之前，你们一切要保密。” 陈奇先与律师对话，律师再跟父母对话，父母点了头，律师道：“我们再签一份协议！” “当然可以！” 因为《开心鬼》很快就上映了，正好是《亚洲好声音》播出期间。 互相蹭热度。 柏安妮是中、马、英三国混血，唱歌还行，活泼开朗，热爱运动，这种洋范儿的大小姐在香港很受关注的，不过也受歧视，被叫做“鬼妹”。 就像管大陆女人叫“北妹”“北姑”一样。 柏安妮条件出色，有意往娱乐圈发展，即战力很强，所以陈奇托她一手，李佳欣太小了。 “袁洁盈、李佳欣、柏安妮三个都搞定了！” 陈奇抻了抻懒腰，越看陈加玲的名字越别扭，不是一个档次的嘛，还是周蕙敏协调。亚视那边没邀请成功，说是周蕙敏母亲不同意，但世上99%的事情都有办法解决，他重新派人去说服了。 这是《亚洲好声音》+《开心鬼》，音乐+电影两个项目的结合。 他要让全港的年轻人都知道，站在好声音舞台上能获得的曝光力度，而他看看自己初步筛选的几个人，更是啧啧有声： “陈慧娴、林忆莲、李克勤、温兆伦……” (本章完) 第525章 低配好声音 简陋的住宅。 周蕙敏乖巧的坐在一边，听一个家伙对母亲进行说服：“只是利用暑假参加电视节目，不会耽误任何学业，而且我们的节目特点就是要亲友陪同，到时你会陪着她一起。 如果录制太晚，我们统一安排车辆送大家回家，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 她母亲与李佳欣的母亲一样，都是上海人，以前阔过的，虽然被生活所累面容苍老，说话却很硬气：“你们为了我女儿三番五次的邀请，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但这不是金钱的事，也不是安不安全的事。 我要培养她上大学，不想掺和什么电视啊，电影啊，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来人又劝了劝，见母亲不为所动，只得告辞，临走的时候对送到门口的周蕙敏低声说了句，然后便下了楼。 大部分明星不能看表面的，公众对周蕙敏的刻板印象就是玉女嘛，清纯漂亮，温柔，娇滴滴的，其实她小时候也是孩子王，性格很硬，非常有主见。 后世有“集邮”的说法，源自吴君如的一次节目访谈，说有个女明星热爱集邮，四大天王集了仨。到底是不是周蕙敏，没有确凿证据，这里也不做讨论。 单说她进屋做了会功课，看母亲准备做饭，去厨房看了看，找到一个理由：“妈妈，我去买点酱油哦？” “嗯，快点回来。” 她拿着零钱出去，到楼下就四处看，果然，那个工作人员一直在等。 “不好意思啊，辛苦你们来好多次，我也劝不动我妈妈。” “没关系，我只问你，你自己想不想参加？” “我当然想了，可惜没办法。” 被严厉管教的青春期少女，骨子里总是叛逆的，她一直热衷唱歌，在学校里就参加校园比赛，希望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有办法的，你可以先斩后奏。” “啊？你是说瞒着妈妈参赛，她会打死我的！”周蕙敏连连摇头。 “你妈妈自然是疼爱你的，但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缺乏沟通，我们可以让你站在舞台上敞开心扉，表达对母亲的感情，把你藏在心里的话都讲出来，这是多棒的机会！” “可是，可是……” “你是不是想帮母亲减轻负担，贴补家用？” “当然了！” “那你母亲为什么一直反对？因为你没有成绩，为什么没有成绩？因为你始终没有跨过这道门槛，你连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就对母亲说我要赚钱，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拜托，我妈都不会同意啊！” 对方巴拉巴拉一顿ufo，末了道：“录制节目只会占用你一天的时间，你总能抽出来吧？想通了尽快来找我！” 他走了。 周蕙敏呆立了一会，急慌慌去买酱油。 （她现在大概是这个样子，如图） ………… 广播道81号，亚视大楼。 陈奇在李壮烈的陪同下，从大堂穿过去，进了宛如迷宫般的内部，大大小小的演播室并不规则的分布，最小的是2700平尺，约250平米。 最大的则有1600平米，能容纳600人。 在香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恢弘巨厅，tvb那边也有一个，别的不说，每年台庆总得风光大办吧，场地不能太寒酸。 陈奇看了一圈，嫌弃道：“这就是你们最大的演播室？也就我家院子两个大。” “知道你家院子有9千尺，不用总炫耀吧？” “你有9千尺你也可以炫耀。” 他在舞台上站了站，顺着一条延伸至观众席的通道走下去，那里有四把红色的椅子，啪的一拍按钮，椅子嗖的转了过来，乐道：“还挺灵敏，在哪儿买的？”“广东订做的，四把一万港币。” “贵了！” “这还贵？” “我去谈，一把椅子300块钱人民币，不过那边都是赚外汇的工厂，你就当做贡献了。” 陈奇索性坐在椅子上，不是真皮的，却也很舒适，自己啪啪拍着玩，像个人肉寿司似的转来转去。 李壮烈对工作人员打手势，给他断电！ “你们录了多少素材？” “够两期的了，但缺乏亮点。” “没事，我回来了就有亮点了，四位评委有情绪么？” “除了抱怨录制时间久，没什么情绪……哦对了，钟镇涛是自己人。” 四位评委：黄霑、钟镇涛、杜丽莎、叶振棠。 除了黄霑，另三位的咖位只能说还行。不是不想请大咖，要么太贵，要么不合适，比如罗文，合约在华星唱片，华星唱片是tvb的，肯定不能来亚视做节目。 黄霑与tvb也有合约，但那是歌曲填词的合约，人家很自由，经常在两家电视台之间跳来跳去，还都得笑脸相迎。 好声音的节目秘密，就在于内部操作。 评委有自己的性格和风格，不一定愿意配合，四个人里面，至少得有一个是“自己人”，愿意打配合的，即钟镇涛。 他是温拿乐队的主唱，颇有音乐成就，但习惯性的被忽略。 杜丽莎70年代唱英文歌的，粤语歌兴起后也开始发粤语专辑，后来给一大批歌星做老师，被称作音乐教母。叶振棠唱电视剧主题曲为主，《万里长城永不倒》就是他唱的。 这俩人的合约都在百代唱片，所以肯来，也相对愿意配合一些。 黄霑是不肯配合的。 “李总监，观众要入场了！” “嗯我知道了！” 工作人员一声提醒，二人跑到了导播间，陈奇暂时不想露面，《亚洲好声音》就是亚视与百代子公司合作的一档节目，与自己无关。 他看着观众入场，四位评委就座，选手就位。 林忆莲第一个出来了。 她17岁，长得跟精灵鼠小弟似的，比较日系。其实她总体风格还行，就是眼睛太小了，必须要化妆，竟然唱了一首卡朋特的《什锦菜》。 陈奇一下想起内地的张蔷来了。 “她签了唱片公司，在电台做兼职dj，还没有发过专辑，新的不得了。”李壮烈道。 “我会把她挖过来，趁便宜。” “你很看好这个女孩子？” “还行，有特色，培养培养能当天后。” “我觉得一般，她有个同班同学真不错，声音特别干净，叫陈慧娴。” “嗯，也是我的囊中物。” “？？？” 李壮烈乜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怎么老招小姑娘啊？要么未成年，要么十七八岁的。 (本章完) 第526章 整活儿 好声音录了两期的素材，不代表就会原样播出。 要根据选手来，后期剪辑、制作，拼成一期节目，这么说吧，你以为评委激动万分的表情是因为台上的选手，其实可能是剪辑的，现场根本不是那个人。 要保证每期有亮点，特别第一集试播，必须一鸣惊人。 原版好声音四位导师，每人有14个学员名额。香港版的缩水成6人，直接导致整季的集数减少，没办法，现阶段的人才资源、技术条件、资金都达不到理想状态。 原版在2012年播出，陈奇无需达到2012年的水准，达到1983年的水准就行了。 他也只想做两季，第三季不管了，亚视想做就自己做——因为他搞节目的目的，就是搜罗未来的歌星，以及囤版权。 ………… “阿娴！” “哇，你怎么样？” “两个人为我转身啊！！” 林忆莲下了场，在后台看到了自己的同学陈慧娴，叽叽喳喳的都很兴奋，她们是玛利曼中学的。 “我感觉发挥的还行，但唱了一半，一个转身的都没有，我声音都开始抖了。还好啊，最后有两个人，我选杜丽莎做导师了！” “啊？你为什么不选b哥（钟镇涛）？他好帅的。” “你当过家家啊，杜丽莎实力超棒……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走了！” 陈慧娴挥手跟她告别，深呼吸了几口气：“搞的我也紧张起来了！” “放松放松，你可以的！” 她家境不错，父母是公职人员，父亲不太同意她往娱乐圈发展，但也陪女儿前来，并且也很新奇。香港的歌唱比赛太多了，大同小异，这种转椅子的节目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陈慧娴比林忆莲大一岁，今年18了。 但她身高不到160，娃娃脸，娇小可爱像未成年似的，听着前台的掌声和点评，又瞧见一位选手失落下场，应该没被选中，不由得愈发紧张。 “阿娴！” “咦，你也来了！” 来的正是李克勤。 他在华仁书院就读，距玛利曼中学不远，两家学校时有文艺、体育方面的活动，李克勤喜欢唱歌，便去以歌会友，认识了陈慧娴和林忆莲。 他与周蕙敏也是后来参加比赛时认识的，要不怎么说香港小呢！ 又等了一会。 轮到陈慧娴上场了，父母跑到了专门的等候室。 导播间里，陈奇指挥，李壮烈执行。 “让观众哇！” “找两个男生镜头，露出见到可爱妹妹的表情……不行啊，老李你怎么找的群演？表达不到位，过后补拍吧。” “钟镇涛给表情，疑惑、好奇！” “ok，唱歌！” 陈慧娴在舞台中央站定，听着旋律响起，唱了一首陈百强的《涟漪》。 粤语歌刚流行没几年，经典还不多，这首《涟漪》算陈百强早期的经典，风格柔情，清新，娓娓道来的一种情感诉说。 “生活静静似是湖水，全为你泛起生气，全为你泛起了涟漪……” 陈慧娴一开口，导播间继续部署。 “持续抓导师表情！” “那位，那位观众太棒了！哎呀，他居然闭眼睛了。” 陈奇大乐，又道：“让三人按兵不动，最后时刻再转身，黄霑不用管。 等她唱完，简单的问两句，什么小妹妹你好可爱，是不是喜欢陈百强？是不是喜欢谭咏麟？为什么不喜欢钟镇涛之类的。主打一个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然后开始抢人。 钟镇涛表情、肢体要夸张些，他就是干这个的！” “嗯嗯！”李壮烈一一记下。 台上，陈慧娴已经唱了一半，竟然没一人转身。黄霑侧着脑袋，很认真的在听，其他三人也觉得好，但忍着不拍按钮。 陈慧娴体会到了林忆莲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开始抖，手也在抖，唱到四分之三时，黄霑啪的转了过来。她眼睛里瞬间放出光，这种节目模式玩的就是未知性，直接影响选手的情绪。 当快要收尾时，啪啪啪另外三人也转过来。 钟镇涛看到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妹妹，夸张的张大嘴巴，甚至站起了身。 “哇哦！” 全场观众拍手喝彩，父母也是真实惊喜，陈慧娴唱完最后一个字，直接捂住嘴哭了出来。 “漂亮！” 陈奇也喝彩，赞道：“这滴眼泪能让收视率涨3个点！” “你当个人吧！” 李壮烈与他接触越多，越觉得自己的下限被拉低。陈奇不以为意，道：“我问你，她唱歌是不是好听？导师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是不是真的喜极而泣？”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大家真情流露！” 紧跟着，四位导师开始抢人。 这倒不用编排剧本，好苗子都喜欢，黄霑口才一流，大杀四方，许诺找顾嘉辉一起为她写歌云云，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 陈慧娴好生为难，最后道：“我最喜欢丹尼（陈百强），但b哥也很帅，我选b哥好了！” 黄霑在那边瞪大眼，不可思议：你是说我丑嘛？ “哈哈哈！” 全场大笑。 “漂亮！” 陈奇再度点赞，对李壮烈道：“我们的台本只是框架，具体还要个人发挥，你看到刚才那场戏了，那就是我对《好声音》的要求。” 李壮烈只是点头，他承认，香港没人玩过这种活。 同样的，说明香港观众也没见过这种活，亚视完全可以期待一下收视率了。 陈奇又翻了翻明天的录制内容，指着周蕙敏的名字：“她同意参加了？” “对！瞒着她妈妈。” “好，又是一个母女情深的好故事。” 他叉着腰，站在导播间，看着现场画面如同看着自己的江山，今天的任务达成。 陈慧娴嘛！ 不用多介绍了，《千千阙歌》《飘雪》《红茶馆》《夜机》《跳舞街》等等等等。 他搞好声音的目的，主要就是网罗一男一女，女的有了，男的还没冒泡，“学友啊，你得快点报名，不然就我爱黎明了。” ………… 好声音加班加点的录制。 《开心鬼》的宣传早已启动，同时《亚洲好声音》的宣发也出去了，立刻引起了全港关注。因为tvb的第二届“新秀歌唱大赛”在同期举行，亚视公然要打擂台。 tvb很重视。 今年的暑期很热闹。 （冇了…… 感谢七夜飞雪的盟主。） (本章完) 第527章 预热 “《亚洲好声音》8月13日震撼来袭！” “独创导师盲选模式，黄霑、钟镇涛、叶振棠、杜丽莎四大导师各组团队，循环对战，突破以往的歌唱比赛规则，在这个夏天给你最火热的惊喜！” “我们不限年龄，不限身份，只要你有一个热爱音乐的灵魂，都可以在这个舞台上一展身手。在音乐的道路上，我们都是追梦人，哪怕山高水远，也要勇往直前！” “我叼！” tvb，新秀歌唱比赛的制作团队呆愣愣的看着亚视广告，骂了一句：“花花绿绿的搞什么啊？再怎么搞不也是唱歌比赛？” “不能掉以轻心，亚视近年很猛的。” “总之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也搞点创意出来啊！” tvb新秀歌唱比赛赛制简单，分初赛、复赛、决赛，决赛阶段才会上电视，给一些舞台设计和表演，共15个人，角逐前三名。 一个一个按顺序表演，现场也有评委打分和观众投票。 不要把80年代想的很老土，很多东西的萌芽早就有了，只是限于资金、技术等条件，没有进一步发展。但《亚洲好声音》这个规则，的确是非常超前的。 “他们评委阵容不行的，我们请大牌，罗文、甄妮、陈百强、关正杰，哇，碾压到爆！” “表演嘉宾也多请点，上届的前三名都要来，梅艳芳现在很红的！” “服装、灯光、舞台表演再强化一些！” “喂，我们要不要分组搞导师？” “不要，他们的具体细则没有放出来，我不好判断，这个盲选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研究半天，只能在嘉宾阵容和舞台设计上做文章，实在想不通“盲选”是搞哪样？看字面意思，是把导师的眼睛蒙起来？ 那似乎很搞笑哦！ 去年第一届比赛，冠军梅艳芳、亚军韦绮姗、季军黄汝玲。 另两位早就消失在娱乐圈里了。 而梅艳芳去年发了一张专辑，一炮而红，今年又发了一张专辑，有5白金的销量，即25万张。她已经颇有人气了，嗓音特点鲜明，是后天的女中音。 因为她从小登台表演，嗓子受损，后天练出来的。 女中音非常难得，徐小凤、李丽芬、蔡琴寥寥几人，李丽芬就是唱《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 今年的初赛、复赛已经完事了，就差一场决赛，没什么大牌，只有一个叫吕方的。 “叮铃铃！” 正研究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节目总监一接：“ok！ok！我明白的。” “我们当然不会避让，一定要在同一天！” “好的！” 挂断电话，他耸耸肩：“这下好了，高层也知道了，让我们不要调档，一定要把决赛放在与《好声音》同一天，同一时段播出！” “你这样讲，我们压力倍增啊！” “没办法，两家电视台向来这么打擂的！” ………… 香港的广告业非常发达，人均广告费能杀进全球前20。 不少人仅凭广告公司就发家致富，比如黄霑。 首选自然是电视台，电视台绝大部分的收入就是靠广告，区区几百万人口，弹丸之地，那些广告金主能支撑两家电视台运营，可见一斑。 班尼路是个诞生自意大利的品牌，嗯，姑且相信它诞生在意大利。 反正它80年代初就在香港卖衣服了，在香港叫“宾奴”，跑去大陆之后，才改叫班尼路，与佐丹奴、堡狮龙并称香港服装三大品牌。 黄渤是代言人。 此刻，宾奴的业务代表黄锦盛坐在亚视的招待室里，与其他一些金主看着广告部主管。 “前次我请大家来，对《亚洲好声音》的广告价值做商谈，节目尚未完成，大家有所保留，我完全理解。这次我们做了第一集的精简版，请各位观赏。” 主管不废话，直接放片。 黄锦盛与多数人一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tvb的广告价值肯定比亚视高，金主往亚视投放，要么是小企业图便宜，要么是只盯那几个高收视率的节目，比如《水上大冲关》，还有常态化的《超市大赢家》。 这俩节目的收视率固定在35%左右，无论tvb拿什么对打，说明有了一大批稳定的受众。 广告费已经达到了10秒8000块，播一次。不过电视台通常给套餐价格，一条广告重复播放。 而这会，黄锦盛一瞧《亚洲好声音》，看了五分钟，忽然开始呼吸粗重，敏锐的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天大的机会，瞅了瞅其他金主，可能也抱着同样的心思。 “ok！” “我介绍一下《亚洲好声音》的各种套餐。” 主管随后开始讲解，好声音每周一期，晚上8点-10点，正式节目100分钟左右，播完之后还有一个10分钟的花絮节目。 有四个广告段，共16分钟的广告。 价格比《水上大冲关》《超市大赢家》还高。 黄锦盛陷入纠结，但又一想，宾奴做服装生意，《好声音》一看就是老少咸宜，尤其更吸引年轻人，很适合服装广告。 看片后有个休息时间，让各方与公司沟通的。 黄锦盛跑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一咬牙，在单子上填了一个数字。 ……………… “妈妈，我做功课了！” “嗯！” 吃过晚饭，周蕙敏钻进自己的小屋，坐在桌前摊开书本，却怎么也学不进去。 她刚刚瞒着母亲搞了一件大事，去好声音录节目！ 在现场哭的不行，也不知为什么，好像主持人说了什么话，导师们也非常和蔼，当时的气氛到那里了，不哭不行，在舞台上讲了很多心里话，连b哥都哭了。 b哥是个好人啊！ 而且她被告知，自己会被放在第一期节目。 “天啊！” 周蕙敏又期待又恐慌，还很后悔自己的冲动，我一定会被妈妈打死的！ ………… 街边。 同样在放暑假的李丽珍打着投币电话，询问自己的老板庄澄，道：“庄先生，我看《开心鬼》在搞宣传啊，那边有没有邀请我？” “有邀请，但我回绝了！” “啊？你，你怎么？” 李丽珍有点生气，又不敢发脾气，庄澄道：“《开心鬼》是左派电影，你没签约前拍了也就拍了，你现在是公司的人，怎么还能与左派有联系？ 还有啊！你尽快写一封保证书，向自由总会表表忠心，我要交给他们的！” “可我不会写啊！” “那也要写，我们靠着总会吃饭的。你不要着急，过段时间有新戏给你，大制作，你是女主角。” “什么嘛！” 李丽珍挂掉电话，嘟囔了一句：“破公司，老板一点胆气都没有，也不给分房！” 她拍《开心鬼》的时候，短暂住过银都宿舍，感受过左派当今的气势与福利，签了传奇影业啥都没有，但好在有戏拍。 “唉！” 李丽珍瞄了一眼路边的报摊，大大的《开心鬼》宣传照，邱淑珍、李赛凤这对宇宙超级无敌闪亮美少女组合笑靥如花，灿烂着呢。 她不免生出一股嫉妒，又很愤懑：陈先生凭什么不签我啊？我一定出人头地，让他后悔去吧！ （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528章 全港少女的梦想1 “干杯！” 酒楼内，《阴阳错》正在搞庆功宴。 这是黄百铭独立出来后的第一部片，成绩不错，拿了1400万票房。若在去年，1400万对金公主院线只能说优秀，今年却是救急。 扑街扑的太厉害。 这都8月份了，只有《最佳拍档2》《阴阳错》《表错七日情》破了千万，《表错七日情》还是别家公司出品的。 黄百铭自立门户，却也在金公主麾下，为表重视，冯秉仲出席庆贺。 黄百铭也是开心，一双小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眨巴眨巴，原版《阴阳错》的编剧是高志森，导演是林岭东，现在林岭东投共，都变了样。 而就在酒酣脑热之际，忽有人推开包厢的门，大家都一愣。 来人是很少参与经营事务的三股东，陈荣美。 这三个股东雷觉坤、冯秉仲、陈荣美，是戏院合伙性质。雷觉坤全资掌控8家戏院，冯秉仲有3家，陈荣美有2家，这就是13家。另外再长租几家，便组成了金公主院线。 “你怎么来了？”冯秉仲问。 “我来祝贺不可以么？加双筷子！” 陈荣美乐呵呵的自己坐下，好像真来吃饭的，大家虽然奇怪也不好多问，继续吃吃喝喝。 待散了场，陈荣美叫住冯秉仲，道：“那位陈先生邀请你参加《开心鬼》首映了么？” “邀请了，我自然不会出席。他也邀请你了？” “嗯！” 陈荣美点点头，又道：“我白日与雷老板聊天，试探了几句，雷老板没有收到邀请。” “哦？？” 冯秉仲心里一动，看向对方，不禁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难不成那位陈先生要招揽自己等人？ 陈荣美性格比较直爽，道：“新艺城业绩下滑，但有黄百铭填补，那个庄澄也不错，金公主院线还可以稳住，我肯定不会搭理他们。” “你不会，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之间保持沟通比较好。” “嗯，观点一致！” 俩人都笑了笑，各自上车走人。 时间很晚了，街头霓虹闪烁，冯秉仲坐在车里闭目思索，去年左派总票房突破1亿大关，香江之最，今年更夸张了，《美丽人生》《太极3》《木棉袈裟》已经拿了5千万。 还有《开心鬼》《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上海之夜》，以及一个什么《青蛙王子》。 很可能更胜去年！ “希望能稳住吧！” ……………… 香港分社。 许领导看着《文汇报》上的开心鬼宣传，皱眉道：“这什么鬼啊，不是公开宣扬封建迷信么？为什么要刊登这样的消息？” “左派报纸与东方公司关系很好，东方公司隶属文化部，奉命在香港出口创汇，有很大的自由权。” “哦，我听说过这家公司。” “您要不要见见？” “分属不同系统，我凭白叫人家做什么？国庆不是要办招待会么，自然就见到了。” ………… 原版《开心鬼》在没怎么宣传的情况下，惊掉一地眼球的斩获1700万票房。 香港缺少青春校园片，大有潜力可挖，陈奇难得砸了钱投放硬广，在报纸杂志、公交站台、地铁站都安放了海报，三个美少女穿着漂亮的水手服活力无限。 梁佳辉没有露真身，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面部也黑黢黢的，有一双逗比眼睛，和一张露着牙齿的嘴巴。看着有点吓人，又很滑稽。 香港经济繁荣，14岁-25岁的青少年成为电影的消费主体。 陈奇又搞了优惠活动，暑假嘛，学生都有空：在《开心鬼》首映当天，去任何一家戏院，凭学生证半价，另赠一瓶可乐。????眨眼到了首映当天。 老破小的屋子里，邱淑珍穿上一套水手服，戴上没有度数的眼镜，打扮成角色的样子在镜子前左扭右扭。 这裙子是改良款，没日版那么软色情，裙子比较长，袜子与裙摆之间只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腿——她今年15岁了，各方面都在发育。 “阿珍吃饭了！” “我在路上吃，师父肯定给我带饭了！” “哎，陈先生对你真是没得说。” 母亲把一盘菜放在桌上，顿了顿，问：“阿珍，这部戏火了，你是不是又有奖金？” “是啊！” “这次能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钱都是直接打给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小，钱先放在我这里，等你长大了我再给你……我是说，你也拍了几部戏了，片酬不涨，奖金是不是该涨一些啊？” “那你去跟公司谈，我15岁，你让我去谈？好了好了，我走了！” 邱淑珍暗暗翻白眼，拎着自己的小包跑出门。 她现在拍戏，片酬固定是2万港币，但《孤儿怨》拿了5万的红包。父母一个月收入有5千块左右，够一年挣的了，而自己每天零花钱只有20块。 并非舍不得给母亲钱，而是那明明是自己赚的钱，每次想买点东西跟母亲要，总被各种理由拒绝，这点让她不太舒服。 “师父！” 她跑出门，兴冲冲的上了万事得——马自达，不忘向前排问好：“莫叔叔！杨叔叔！” “嗯！” 小莫和小杨露出亲切的笑脸。 陈奇抱着麦当劳的纸袋正在喝可乐，随手给她一个汉堡，邱淑珍开心的啃着，就知道肯定会有吃的，问：“师父，今天都有谁来啊？” “阿凤、芝芝、袁洁盈、朱茵、李佳欣、柏安妮都会来。” “没有李丽珍嘛？” “她投右派了。” “哦，那就不是同志了，以后我不理她！” 陈奇一乐，刚要说话，邱淑珍又问：“师父啊，你婚后生活幸福嘛？” “噗！咳咳咳！” 一口气混着可乐插到肺管里，“你这叫什么话？” “我担心你不幸福嘛！虽然雪姐姐很温柔，但都说婚姻是男人的坟墓啊，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这么别扭呢，你盼我点好的。” “反正我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邱淑珍眨着一双大眼睛，真心又诚恳，让人生不起气来。 “行行，心意我收到了！” 陈奇揉了揉她的头，她嘻嘻一笑，继续啃汉堡。 “……” 小莫和小杨交换着眼神，尽在不言中，他们喜欢这份差事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现场吃瓜。包括回去写的那些报告，据说领导们都爱看。 某种意义上，陈奇也算“楚门的世界”了。 (本章完) 第529章 全港少女的梦想2 “拜托！为什么来看这部片啊？” “半价嘛！你会不会省钱的？” “那三个女孩子都好漂亮哦，我一定要看看！” 南华戏院，大批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涌进了电影院。如今同一档期可选择的并不多，一条院线上一部片，全港也不过4-5部片而已。 《开心鬼》无论题材还是优惠，对学生的吸引力最大。 李佳欣、柏安妮一家都被送了票，混在观众席里，她们接了第二部，总得看看第一部什么样子。 袁洁盈却大大咧咧的坐在左派团队中间，邱淑珍一瞧她就生气，喝道：“这部戏上映我就要红了，你要舔我的鞋子啊！” “呸！上部戏你都没红，想得美！” “上部戏在美国2千多万票房了，美金啊！” “跟你有一毛钱关系么？” 朱茵弱弱道：“你们不要吵了，吵架不好的。” “哼！” 俩人鼻孔朝天，互不理睬。 《孤儿怨》在香港反响不好，没给邱淑珍带来多大的加成，她对《开心鬼》是跃跃欲试，只想骑在袁洁盈头上风光一把。 ………… 左派不同几年前，积攒了大量的观众底蕴，老少咸宜。 陆陆续续的进场，坐了八九成，几乎全是年轻人，喝着可乐，啃着爆米花，都冲着喜剧宣传来的，期待这是暑假的一次快乐回忆。 《开心鬼》开始放映了。 “轰隆隆！” 只见电闪雷鸣，黑白画面，一个穿着长衫、留着辫子的人走进破庙，踏上供桌，吊死在了神像前。在阴森诡异的配乐中，一股与期待完全不同的气氛弥散开来。 “搞咩啊？不是喜剧片么？ 部分人嘁嘁喳喳，好在只有几秒钟的镜头。 画面猛的一转，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时间来到了现代。 阳光明媚，蓝天碧海，几个年轻人结伴来海边游玩，李赛凤、邱淑珍、李丽珍穿着少女泳衣，露着白生生的大腿在沙滩上追逐嬉戏，洋溢着青春健康的气息。 玩着玩着下雨了，一群人进到破庙躲雨。 神像破败，四处凌乱，还有一根古怪的绳子悬在梁上。 男生本想讲鬼故事吓唬女生，谁知三个女生胆子更大，反过来吓唬他们。李赛凤直接装作鬼上身，站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脖子套进绳子里，结果一个人影在空中飘来飘去…… “啊啊啊！” 一帮人被吓走了，李赛凤背对着，没有看到：“莫名其妙搞什么？哎呀，背包都散开了。” 她的背包坏了，随手把绳子扯下来捆绑背包，拎着回宿舍。前面的戏几分钟干净利落，完成了全片铺垫，随后进入校园部分。 李赛凤的角色叫方菁菁，运动少女，大大咧咧，目标是职业运动员，但性情有些懒惰，总想着走捷径。 李丽珍角色叫林小花，叛逆少女，早熟，爱看言情，成天幻想白马王子，结果被渣男骗。 邱淑珍角色叫颜如玉，内向的书呆子，家里人都是学霸，打击式教育，但她学习偏偏很差，心理压力极大。 梁佳辉则叫朱纯才，清朝人士，屡考不中上吊自杀，怨念附在那根绳子上。他在李赛凤的房间显形，一身破衣烂衫不好意思，施展法术变成了一身官服。 “小姐，请你相信我，我是鬼。” “鬼才相信你是鬼呐，找死呀！” “啊……你打人！” “你不是说你不是人的吗？” …… “方小姐，我适才观这个电视皮影戏，里面提到makelove一词，敢问何解？” “我怎么知道啊？” “唉，我饱读四书五经，对西夷文字却一窍不通，还以为几百年后的学生会不一样，原来你也不知。” 李赛凤不能丢面子：“谁说我不知道！我我我，我告诉你，makelove就是做好朋友的意思。” …… “朱纯才，拜托你不要再之乎者也了，讲话直截了当一点。” “好吧，那我直截了当，如蒙不弃，在下愿与两位小姐makelove。” 李丽珍和邱淑珍瞪大眼睛：“哇！你够变态的，菁菁，你怎么跟个变态做朋友？” “我已经跟她makelove了，现在轮到你们两个了。咦，变态又是何意？” “哈哈哈！” 梁佳辉捏着嗓子，一副贱兮兮看了就欠揍的德行，偏偏又很斯文守礼，一本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形成了绝妙的反差感。 从他正式亮相开始，彻底进入喜剧节奏。 运动会更是笑料百出，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鬼，大摇大摆的站在操场上，因为别人看不见他。 李赛凤有个隔壁班的强劲对手，很少赢，梁佳辉便帮了忙。 只见李赛凤跳远，纵身一跃，梁佳辉将其抱住往前跑，但别人看不见嘛，给了一个镜头：李赛凤一脸慌张的在半空飞，不停道：“够了够了！再远就出香港了！” “哦哦！” 梁佳辉手一松，她落地。 “10米！” “哇，破了世界纪录了！” 接着还有，她扔铅球，梁佳辉直接拿着球跑，对手跑步，梁佳辉躺在地上把她绊倒…… 此种桥段，放在这个年代就是大杀器。 “哈哈哈！” 李佳欣和柏安妮也乐的前仰后合，感受着现场观众的热烈，对自己接拍的续集更加期待。 三个女孩子各有各的麻烦。 李赛凤是体育，李丽珍的感情，邱淑珍是学习。 李丽珍被渣男骗，开心鬼帮她报仇，邱淑珍学习发愁，开心鬼教她背书、写作文…… 其实契合了一个心理特征：几乎每个女孩子在小时候，都幻想有一个超人朋友，能陪自己聊天、游戏、嘻嘻哈哈、解决一切烦恼。????开心鬼便是这个朋友。 “好棒哦，我也想有这样的朋友！” “这样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真羡慕她们！” 与原版不同的是，陈奇花了浓重的笔墨来刻画仨人之间的友情，结果她们尝到了甜头，为了争抢绳子的所有权，反目成仇。 正巧赶上一场考试，邱淑珍发挥失常，又被父母训的狗血淋头。 她一时想不开，爬上了楼顶。 “我们绝交了，你们来干什么？” “你过来啊，你先过来！” “我不要！” “你听话啊，绳子我不要了，给你！” 李赛凤取出绳子，使劲往前一扔，扔在了邱淑珍那边。邱淑珍一愣，然后抹眼泪：“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前几天骂我骂的那么难听！” “我错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绝交的！” “是啊，我们和好了！你先过来啊！” 紧要关头，这两个好朋友还是赶来了，一边劝一边往前走，邱淑珍噘着嘴，慢慢站起来，似也要回去的样子。 年轻的观众们也松了口气，以为仨人无事，结果眼睁睁的看着她脚下一滑，身子一歪，突然就掉了下去。不少女学生“啊”的一声，死死盯着大银幕。 “阿玉！” 俩人急的向前一扑，想拉住她，没拉住，反而被带着一起。李赛凤手快，在掉下楼之前，一把将那绳子抓在了手里。 “……” 跟着，便是揪心的静止画面，只对着一个空荡荡的楼顶。 “不要有事啊！” “不会真跳楼了吧？” 约莫隔了三秒钟，不见几个女孩子，反而是一颗红色的气球从画面的最下方飘了上来。红气球又连着蓝气球，又连着黄气球，一颗颗，一簇簇，一团团，全都飘了起来。 而气球下面，系着三个女孩子。 她们表情呆滞，以为要摔死了，结果发现不对，自己竟然飞在了空中。 跟着变成了惊喜，她们并成一排，手握住手，头顶的气球就像三艘色彩缤纷的梦幻飞艇，带着她们飞向远方，这里加了点特效，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盛夏的风…… 一股没什么逻辑，但就是很蠢蠢欲动的，很浪漫天真的青春幻想扑面而来。 “哇！！！” 全场的女性都被击中了少女心，她们从未在香港的银幕上看到这样的画面，仿佛专门写给女孩子们的一封情书，怦然心动。 “我要拍的就是这个！” 李佳欣都傻了。 “我要演我要演！我现在就要演！” 柏安妮兴奋的直叫，父母也挑挑眉毛，确实不错。 “阿珍，好羡慕你哦！” 由于年纪小没有参演但已经被预定的朱茵，两眼冒星星，邱淑珍猛点头：“我都羡慕我自己啊，我都不知道是这种效果！” 三人落在了沙滩上，抱在一起痛哭，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再也不吵架。 梁佳辉受到触动，也说了真相：“我根本不是什么榜眼，我只是个落魄秀才，老婆跟人跑了，家财被我花光了，我走投无路才上吊的。” “你傻的，你是榜眼还是秀才有什么关系啊？你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如果到此结束，也不错。 但故事总得有个高潮，校园的种种异象被怀疑，老师和校长抢走了绳子要烧掉。三个女孩子奋不顾身把绳子救了出来，但已经烧了一半。 “呜呜呜……朱纯才你不要死啊！” “呜呜呜，他本来就死了啊！” 此时，绳子放出了光，开心鬼的虚影出来了，笑道：“你们不要伤心，我怨念深重，只觉世间凉薄有负于我，才上吊自杀，不得超生。 今世有幸与你们结伴，我俗怨已消，也该投胎去了。” “菁菁，你其实很棒，努力训练，一定能战胜那个家伙的。” “嗯嗯！” “小花，以后要看清人哦，不要被骗了。” “呜呜呜！” “阿玉，你多给自己一点勇气，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 青春校园片，友情与成长是两个永远的主题，《开心鬼》的着陆点也是友情与成长，比原版多了一些深度，而喜剧元素却丝毫不弱。 开心鬼投胎去了。 三个女孩子正视自己的缺点，积极面对生活。 数年后，方菁菁成了运动健将，终于战胜了老对手，颜如玉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林小花找到了如意郎君，生了个孩子像朱秀才投胎转世…… 《开心鬼》在欢乐吵闹的气氛中结束。 “哇哦！” “哗哗哗！” 很多年轻人不自觉的拍起手来，女孩子喜欢，因为给了她们一场90多分钟的造梦；男生们也喜欢，因为邱淑珍、李丽珍、李赛凤又靓又可爱！ “耶耶！” 邱淑珍挥了挥小拳头，狠狠瞪了一眼袁洁盈：“我要红了，你等着给我舔鞋子！” “你头皮痒是不是？”袁洁盈毫不服输。 “丧家之犬！” “哇，我会说成语诶！” 邱淑珍自己都震惊，可见状态极佳，见陈奇挥手示意，站起身与林岭东、李赛凤等人一起上了台。 （冇了……） (本章完) 第530章 青春偶像（今天有五更） 片中三个女孩子的戏份，李赛凤作为开心鬼的发现者，戏份要稍微多一点；邱淑珍作为一个戏剧冲突的转折点，也让人印象深刻。 李丽珍被有意削弱了，存在感相对不足，只记得被渣男甩。 二人都穿着水手服，一个扎着马尾，一个戴着眼镜，白袜子小皮鞋，皆为片中角色的打扮，青春洋溢，靓丽可爱的上了台。“啊啊啊！” 观众又爆出一阵欢呼，男生也很兴奋，因为靓妹嘛！ “阿凤，我可以叫你阿凤么？你在戏里好可爱啊，你双节棍是不是真自己打的？”“当然了，我练了好久，我会功夫的！” “耍几下耍几下！” 陈奇也在台上，对她示意，当即大家让开空间，李赛凤啪啪啪表演了几个拳路，又引得大呼小叫，她顶着一张娃娃脸打拳很有反差萌的。 “阿珍！我是你的影迷啊，《孤儿怨》我就喜欢你了，你在里面比较凶，《开心鬼》就好可爱，你戴眼镜很棒的，你近视么？你学习成绩怎么样...” 跟着提问的观众是个话痨，连珠炮巴拉巴拉。 邱淑珍见识过大场面，去国外走过红毯的，得体道：“多谢你对我的支持，我本人没有近视，学习成绩一般般啦，还在努力中。而且我不觉得拍戏了就可以不念书，念书很有用的，我也会完成学业，看你跟我差不多大，我们一起加油哦。” 这番话让陪孩子一起来的少数家长大有好感，后世这叫优质偶像。 问了几个问题，忽有记者道：“你们是三个女主角，李丽珍怎么没来参加？”“我说吧！” 陈奇示意了一下，答道：“我们有邀请她，但听说她签了别家公司，可能时间上安排不开，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他近年很少在首映式上发言，今天既然站出来了，媒体自然要逮住。 陈奇本就为了宣传，也不客气，开启嘴炮模式。“香港影坛太喜欢跟风！” “民国功夫片火了，一窝蜂的去拍民国，古装功夫片火了，一窝蜂的去拍古装，灵幻片火了，又一窝蜂的去拍灵幻....原本能吃5年红利的片种，2—3年就会希特勒！” “不好意思陈先生，希特勒是什么意思？” “上海话不懂么？就是完蛋了，扑街了，死蟹一只！你不要给我乱改，原封不动的写上去。” 陈奇点着底下的一个记者，对方点头如捣蒜，经常采访他的港媒都很习惯，因为京爷嘛！还娶了沪上姐姐，嘿！那就是双份地道！ 时不时就会带出几句京腔，或者不标准的上海话，或者听不懂的后世语言，都得原封不动的写上。“从公司角度讲，跟风没什么毛病，但对整个产业很不利，香港影坛太卷了。” 底下记者们点头，嗯嗯，卷！ 以前本没有卷，陈先生说的多了，香江也便懂了卷。 “在这种环境下，每家公司都有压力，我们也有，推陈出新很苦恼的。我们在新片策划的时候，发现以青少年为主角的校园喜剧片几乎为零，所以才启动了《开心鬼》。 学生们那么喜欢看电影，却没有学生做主角的，这就很不对嘛！”“说得好！” “撑你啊！” 现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无所顾忌，引得一片响应。 陈奇笑着继续道：“《开心鬼》笑料很多，但本质上讲的是友谊与成长，青春与幻想。你们喜欢《开心鬼》，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多谢！多谢大家！” 他为了挣小孩子的钱，脸都不要了，招呼台上的众人一起鞠躬致谢。“哗哗哗！” 年轻人哪受得了这个，啪啪啪又是拍手叫好。一行人离场，上了车，赶往下一个戏院。 欢乐的气氛中，邱淑珍满脸古怪：“师父，我们为什么要鞠躬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学生们是怎样？你给他们三分薄面，他们当你是生死之交，要的就是被高看一等。 你们对待同龄人也要客气点，对待年纪大的更要尊重，在公众面前要说读书好，这样才让师奶们喜欢，夸你们是乖孩子。还有啊，你俩的照片也要挂在fans俱乐部里了！” “真的？！！” 这个消息似乎更能让她们兴奋。 左派以8家戏院为据点，开了8个fans俱乐部，之前只有李连结、钟楚虹、刘德桦的照片被挂在里面，《开心鬼》上映后，陈奇决定加上梁佳辉、李赛凤和邱淑珍的照片。 这意味着，他们的粉丝运营正式启动，可以发徽章了。.... “非常可爱的一部片子，观影过程十分轻松愉悦，不管是前面的体育竞赛，还是梦幻气球飞艇都比较有趣，温情中包含了育人之道，没有无聊的填充闹剧，收尾处理的也很好，完成度相当之高。” “轻松，愉快，浅显，明了，几个女孩子的表演率真不做作，不必费心思去看，是打发时间的一个好作品。”“梁佳辉真是个不错的演员，完全没有《人鬼情未了》中的反派身影，演喜剧也能这么赞！” “青春期如果不能被神守护，被鬼守护也好啊！一部写给少女们的情书，青春校园片在美国很常见，在香港是头一遭，左派总是在吃螃蟹，其余人总是在吃螃蟹屎。” “刘德桦、梁佳辉、邱淑珍、李赛凤，左派近年挖掘了不少新面孔，他们各具特色，给影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气。听闻《开心鬼》要拍第二部，希望能看到更多出色的新人！” “黄：少女泳装，吊带露腿，健康又暖昧。成年男性和少女的友谊，以阴阳和时空相隔来弥合性别和年龄的权力差距，妙手！” 不知几时起，左派的片子黄霑必看。 看完还要哔哔几句，连《开心鬼》这种片他也要哔哔，评论也是阴阳怪气，似夸似贬，像个痴心黑粉。 《开心鬼》首日之后，陈奇继续砸钱宣传，而首批看过的学生们成了自来水，如果此时有朋友圈、微博、抖音、小红书，肯定会被开心鬼刷爆。 现在的方式比较传统，字面意义上的口口相传。 “你昨天没去真可惜，超级好看的！今天我陪你去怎么样？”“啊？你不是看过了么？” “我想再看一遍嘛！” “哎呦，我说开心鬼嘛，你连开心鬼都没看过，不要跟我们讲话！”“妈，给我钱，我要去看电影！” 女生们都幻想有一个超人朋友。男生们都幻想有一个机器猫。 这种心理是一样的，学生们爱死了这部片，他们本就喜欢分享流行元素，迅速在校园群体中流传开来。 “姐姐！姐姐！有没有李赛凤的俱乐部啊？” “有的！”“阿珍的有嘛？” “都有的，你们要加入么？” 一家戏院的fans俱乐部里，几个小女生刚看完电影，兴冲冲的直接跑过来：“是啊是啊！我们两个喜欢李赛凤，她们两个喜欢邱淑珍。” 服务生取出四份表格，让她们填写，又给了四个信封。 固定的新人套装：一张签名照片，一枚低级会员徽章，一张卡片。 “后天这里有个见面会，她们都会来，会员可以优先安排，你们要预约一下么？”“哇，好啊好啊！” 四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雀跃不已，搞定了程序，抬头看着墙上新贴的李赛凤和邱淑珍的大画报，十分羡慕：“我感觉她们好威风哦，贴在这里让大家都能看到！” “是啊，做明星真好！” “可恨啊，我听说《开心鬼》当初去学校选角，为什么没来我们学校啊？”“同人不同命嘛，走啦走啦！” 那些成年人拍的电影，学生们看了不会产生什么冲动的想法，但同龄人拍的不一样，潜意识里会起到一个引导作用：我也想当明星！ (晚上还有..) 第531章 集体破防 “这个好了！” “我一共签了100张，你签了多少？” “我也是100张！ 一辆面包车行驶在开往亚视的路上，去做关于《开心鬼》的访谈，梁佳辉闭着眼睛假寐，李赛凤和邱淑珍精神奕奕，各自抱着一大摞签名照. “师父，我有几个会员了？” ”92个！ “我呢我呢？ “95个！” “这么少啊？我以为起码几百个了。” 陈奇打着呵欠，道：“想得美啊，几百个会员你能横着走了。大部分都是泛粉丝，真心喜欢你的才会加入俱乐部，俱乐部里面又分积极的、不太积极的，那些积极的才是提纯之后的结晶粉。” “我知道！ 邱淑珍举手:”提纯产生结晶,所以叫结晶粉!” “哇你好厉害，这是物理哦。 “这叫生物学！ “唉，香港扫盲任重道远。 陈奇摇摇头。 铁粉与泛粉丝不一样的，后世微博粉丝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那些明星，那都是机器人，铁粉有几千就不得了，几万能在网上横着走。 正所谓“铁粉不满万，满万不能敌！” 车辆继续前行，陈奇道：“佳辉，你师父最近忙什么呢？” “他在准备《火烧园明园》《垂帘听政》上映，每天紧张的不得了。”梁佳辉睁开眼。 “有没有新片打算？” “冇啊，师父说你给他画饼，等着你的禁忌之恋剧本。” 还有这事呢？ 陈奇挠挠头，当初忽悠李翰祥说要拍一个百合之爱的片子，早就抛在脑后了，道：“等他片子上映了再说，不着急。” 邱淑珍却好奇：“师父，什么叫禁忌之恋啊？” “就是两个漂亮女孩子谈恋爱，卿卿我我。” “你不会让我们演吧？ 李赛凤抱着邱淑珍瑟瑟发抖。 “你们年龄、演技、身材哪点够啊？” 陈奇懒得理会，心中盘算着，很快到了亚视大楼。开心鬼一行自去访谈节目，他则跑到李壮烈那边，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好声音》的剪辑室 “咦？你怎么突然过来？” ”送人来做节目，顺道来看看。 “你好歹是个老板，这种事叫经纪人做。” “我们公司哪来的经纪人，符合我要求的太少了。” 陈奇看着正在剪辑的素材，以及眼圈发黑，头昏脑胀的后期人员，笑道：“是不是有一种做后期比做节目还累的感觉？” “我们做到想死啊！” “这种节目60%效果靠剪辑，大家辛苦点，等节目播出，让李总监请你们吃大餐。”“你也有份请客，别以为逃得掉。” 李壮烈乜了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事，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好声音》广告时段都卖出去了，2个月，700多万啊！”“比我想象的要多！” “开玩笑，电视台啊，知不知道什么威力？” 80年代亚视与tvb的电视剧成本，平均每集12万港币，20集的剧就是200多万，每周播5集，一个月播完。也就是说，如果广告费低于成本，那就是亏了。 “你们没卖冠名权么？” “出价太低，我们没舍得，等播出一期看看。”“可以，第二季能卖更高价。” 原版《好声音》有14期，陈奇搞这个是缩水版，计划是8期，两个月播完。这是一个唱歌节目，以往那些只有决赛才能上电视的，一场就完事了。 “来拍张照吧！”“真的可以拍么？” “当然了，你条件很棒的，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会找你试戏。” 一家fans俱乐部门口，林岭东拉着李佳欣，让工作人员帮忙拍张照片，周围站了好多刚散场的观众。还有几个学生眼巴巴的，希望林岭东能看自己一眼。 她们是当事人。 就在十分钟前，她们和这个叫李佳欣的一起在俱乐部填表格，素不相识，刚巧林岭东做完宣传过来瞅瞅，一眼就相中了李佳欣，还邀请她参演《开心鬼》第！二！部！ 简直被气死，为什么没相中自己？“我尽快联系你！” “多谢多谢！” 林岭东故意大声，让大家都能听到，李佳欣则是连连鞠躬。“好羡慕她哦，这也能碰到？” “人家有运气啊！你不如去拜拜黄大仙？” “明明是人家外形出色，一看就是个混血，你行么？”“啊啊啊，好想把她的脸撕烂！” 李佳欣若有若无的听着这些话，也是非常紧张，强装镇定的离开戏院，骑上单车快速溜走。她觉得异常刺激，因为这是演给别人看的。 众目睽睽之下，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能有假？“呼！呼！” 她蹬着车子，做着深呼吸，反而很兴奋，娱乐圈是这样啊！ “昨日，一位名叫李佳欣的女学生在俱乐部被林岭东发掘。林导演刚做完宣传工作，看到这个学生妹青春靓丽，条件出色，有意邀请其参演《开心鬼2》！” “这名女学生是《开心鬼》的狂热影迷，已经看了三次。本身是混血儿，外形突出，对林导演的邀请表示非常开心，很愿意参演...” 还配有林岭东和李佳欣合照的大照片。 陈奇要给大家一种《开心鬼》在海选的印象，这样学生们才会更疯狂。 很快，一个礼拜过去，《开心鬼》成为了暑期最大惊喜，区区200万成本已经斩获了1千万票房。这个成绩让很多人破防。许冠文牛逼，因为人家是天才。 程龙大红大紫，因为人家开创了一种动作片流派。 洪金保能扛票房，因为人家能打能演能搞笑，有创意，找一批明星来让观众大饱眼福。 就连《太极》《人鬼情未了》登顶，他们都没破防，前者有功夫，后者确实很感人，投资都不小，一看就是有规模的。《开心鬼》有什么？ 靠三个学生妹嘻嘻哈哈，哭哭闹闹，就拿了1千万？ 香港影坛想不通，程龙也想不通，他忙里偷闲专门跑来看了一场，感觉还行吧，有些笑料很棒，但他不喜欢小女生叽叽喳喳的片子。 “这也能拿票房？” “我的《a计划》要是连《开心鬼》都比不了，那岂不是笑死人？” 《a计划》花了一年多，终于准备在今年年底上映，如果真的干不过开心鬼，那程龙都要破防了。当然他知道自己有海外市场，但香港本土市场也很重要的。 “有没有搞错啊，首周破千万？”洪金保拿着报纸也在唠叨。 他费了大力气搞的《奇谋妙计五福星》，斩获2300万，依旧排在年度第一的位置，如果也被开心鬼超了，那他更丢脸。... 金公主。 冯秉仲神色郁郁，不知说什么才好。 左派现在很厉害，大家都承认，但随随便便搞一部就能有如此成绩，未免太过分了。说起来，新艺城迅速下滑，左派的声势却像历史上的新艺城，随便出手就能点爆票房。 冯秉仲一翻金公主接下来的排片，小猫两三只，叹道：“这怎么稳得住啊？”(还有...) 第532章 好声音开播 “音乐始终不断演奏着，节奏劲血也沸腾展舞步，身要动手足挥舞纯动作，今朝一去不知那日再共舞....” tvb最大的演播厅里，第二届新秀歌唱比赛进行最后的彩排，梅艳芳被两个穿燕尾服的男人凌空架起，放到一个圆柱体上，一边扭动一边唱。 周围也是穿燕尾服的伴舞，灯光昏暗，舞美设计诡异，拉下一条条彩色的条幅跟马戏团似的，处处洋溢着80年代的时（土）代（气）风情。 这首歌叫《再共舞》，节奏欢快，适合边跳边唱。 梅艳芳在台上挥洒自如，大将风范，完全区别于其他新人。这得益于她自幼登台卖艺，演出经验比成年人都丰富，地点就在陈奇和龚雪喂大象那个荔园。 众所周知，她有个吸血鬼母亲。 明星被父母吸血的不少，但像梅艳芳她妈这样的实属罕见。 以至于她临终遗嘱，设立了一个信托，她妈每月可以领7万块，足够生活保障。但从她死开始，直到2024年，她妈一直在打官司，想把她的遗产抠出来。 打一次，败一次，然后还打。打官司需要钱的，钱也是从梅艳芳遗产里出，搞的大笔遗产全花在诉讼费上，她妈没拿到什么钱，还欠200万破产了，很荒诞.. 梅艳芳今年20岁，风华正茂，要一口气唱五首歌，每首歌唱完会在台上现场变装，无缝连接下一首。说是变装，也就是加件大衣、披件外套，但已经是很好的舞台设计了。 ”ok!” “阿梅不错哦，明天照这个水平发挥！” 梅艳芳彩排完，去卸妆换衣服，又回来了，导演一瞧：“咦，你今天没事啊？”“很闲啊，我一会要去看《开心鬼》，时间还没到。” “嘘！” 导演嘘了一声，道：“不要提左派，高层很忌讳的。”“他们做电影与我们电视台有什么关系？” “左派现在跟亚视走得近，你说有没有关系？总之不要提了。” 梅艳芳听劝，点点头，坐在下面看大家彩排，又问：“亚视的《亚洲好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看大家都紧张兮兮的样子。” “我也想问啊！” 导演很郁闷，道：“他们大力宣传，偏偏不透露内容，高层还让我们同天打擂。人家知己知彼，我们一头雾水，难搞！”“愁也没用的，反正明天就知道喽！” 新秀歌唱大赛有10个评委，他们是来评分，不是做导师的，但评委不用彩排。 选手有15人，一个个登台排演，梅艳芳在下面看着，感觉条件都不错，有个叫吕方的嗓子特别好，唱的还是一首国语歌叫《我是中国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山装，伴舞也是民国服装，可能要表达一种家国之情。灯光实在太暗，色调也很邪门。 都不如后世的山东大舞台有病你就来，不过在这年代，这已经算大场面了。 “哈哈哈，那个开心鬼好好笑哦！” “我想再看一遍！” 人与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梅艳芳从小受苦，陈慧娴从小没受过苦。此刻，她刚拉着爸妈看完《开心鬼》，跑到一家餐厅吃大餐，观影情绪得到深切满足，心情很好。 父亲一脸愁容，道：“你要读预科，还想上电视，你怎么兼顾？亏你还笑得出来？”“我还没开学嘛！” “那开学怎么办？万一唱片公司要签你怎么办？你不念书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讲，你不要担心啦。而且我那天在现场的表现你们也看到了，四个导师全为我转身，有这样的女儿你应该骄傲嘛！” 她抱着爸爸的胳膊撒娇，父亲无奈叹气。 她今年中五，参加了全港中学会考，8月份刚刚公布成绩，考得好就可以念两年预科，然后是三年大学。他们家没有生活压力，父亲想让她念书的。 但父亲思想比较开明，女儿喜欢唱歌，没有强行的阻止。“阿伦，开工啊？” “是啊！” “你那个比赛怎么样？” “算是初试过了吧，他们规则很特殊，我一时讲不清楚。““反正你加油喽！” 19岁的温兆伦是一个电台dj，照常来上班，与同事聊了一会，进到工作间准备今天的节目。 去年他参加tvb的新秀歌唱大赛，半路被淘汰了，怀揣着唱歌的梦想主动报名了《亚洲好声音》，独特的赛制让他感到新奇，而最开心的是自己被叶振棠选中了，进入下一轮 并且被告知，自己的部分会在第二期播出。 温兆伦年轻的时候很帅，代表作《义不容情》《我本善良》《今生无悔》，演反派更帅，唱歌也有一定的成绩，有段时间非常红，后来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王家卫拍《繁花》请他客串，演他自己，90年代香港红星。如此种种，很多人都在等着明天开播的好声音 始作俑者陈奇，却坐在宿舍一楼，系着围布，对着一面大镜子，刘德桦拿着剪刀咔咔给他理发。“你《青蛙王子》拍的怎么样？” “很顺利，是不是圣诞节上映？” “后期快些搞定，就能在圣诞节，不然放在春节档。你电影方面不用想的，不会缺戏拍，要努力练歌，早点发专辑才行。”“我已经努力在练了！” “老师说你什么时候行了，那才算数。你看看这次好声音，你要是ok，就可以上去做表演嘉宾了，多好的机会。”“就算没有我做表演，奇哥的节目也会爆红啊。” 刘德桦拍了一记马屁，正此时，小莫过来了，站在旁边没说话。刘德桦一瞧就是有事，加快速度理完发，自动退避“怎么了？” “电子工业部给你回信了，还有张汇款单。” 陈奇接过一瞧，是那位领导的亲笔信，感谢自己送游戏机，表示不可白收，按价给钱，同时对任天堂的红白机也很感兴趣，如果香港有货，麻烦他代为采购一台。 “这不就联系上了么！” 他抖了抖信，重新装好，决定暂时不回信，不然有点频繁，等自己回京过年的时候，倒是可以备一份薄礼，有来有往才叫交情。 第533章 火热之夏1 8月13日。 傍晚。 周蕙敏从一早就开始心神不定，欲言又止，甚至想逃出家门。母亲并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饭，招呼她来吃。 家里清贫，母亲尽最大努力给她创造物质条件，时不时也会改善伙食，今晚就多了一道大荤。 周蕙敏夹了一筷子，感觉不出滋味，脑子里斗争激烈，开口道：“妈妈，今天播好声音，我们能不能看一看？听说很好玩的。” “你...” 母亲刚想反对，但觉得暑假漫长，偶尔也得放松放松，问：“几点钟开始？”“8点钟！” “你温书一小时！”“嗯嗯！” 周蕙敏匆忙扒饭，吃完又帮忙洗碗，进了屋子温书。等到7点半，她出来了，揪着衣角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随时逃跑的架势。 “你怎么了？”“没事啊！”“古古怪怪的！” 母亲调到亚视频道，新闻过后是广告，跟着是《好声音》的先导片。一个记者跑到演播厅里，介绍舞台、导师的座椅，还坐上去试了试。 “大家都很好奇盲选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来揭晓，如果导师听到心仪的声音，他就会拍一下这个按钮！”啪！ “原来是这个样子！”母亲恍然大悟。“啊？” 周蕙敏反应慢：“哦哦，原来是转的！我以为盲选是蒙着眼睛呢。”“我也以为是蒙着眼睛，这个有意思！”母亲来了兴趣。 “嗯，会很好看的。” 周蕙敏撒过头，抚着胸口喘气，我看我还是离家出走好了。“糟了！” tvb大楼，新秀歌赛比赛也在紧张的倒计时，制作人一边盯着现场，一边盯着一台电视机，里面正放着亚视的节目。大家眼睁睁看着记者示范，心中不妙。 “太讨厌了！一个歌唱比赛搞这么多东西，让我们怎么办？”“这个时候没法改了，按彩排的进行！” 与此同时。 亚视大楼，李壮烈也一边盯着节目，一边盯着电视机，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马上要到8点钟了。“倒计时！” “5,4,3,2,1!” 几乎在同一秒，亚视《好声音》和tvb《新秀歌唱比赛》的片头音乐一块响了起来，两个画面在李壮烈眼前旋转闪耀， 双方打擂打了不知多少年，互知底细。 陈奇的到来，一下子把亚视变得超常规了，李壮烈对好声音信心巨大，今次一定要干死tvb！一处普通民宅。 30平米的大豪斯，挤了六口人，爷奶、父母、两个孩子，上下铺那么睡。 平日吵吵闹闹，为生活奔忙，是无数港人家庭中的一个。每天最欢乐的时光，就是一大家子吃了晚饭，凑在一块看电视。“看tvb啦！” “不要，我要看亚视！” “亚视废物的，我看新秀大赛！”“不要就是不要，我想看好声音！” 哥哥与妹妹抢夺电视的主导权，直至动起手来，爷奶笑呵呵的，母亲劝架，父亲教训：“好了！大家投票，哪个好看就看哪个。” “那先看tvb的！” 哥哥手疾眼快，调到了tvb，刚好节目开始，主持人上场巴拉巴拉，跟着梅艳芳站在那个圆柱体上唱歌，大家觉得很时髦。等她唱了两句，妹妹也连忙调过来：“看好声音啦！” “哇！” 画面刚转过去，一股快乐嗨皮的气氛就扑面而来，只见钟镇涛戴着墨镜，穿着皮夹克、皮裤，30岁的精神小伙，张着大嘴唱：“l-o-v-e! l—o—v—e，啦啦啦啦... 这是温拿乐队的歌，温拿主要唱翻唱的英文歌，这首也是英文歌，却是黄霆作词作曲的。钟镇涛唱了两句，紧跟着一个破锣嗓子接上：“iwillnotgiveyouriches!”“哇，霑叔啊！” “叶振棠！”“杜丽莎！” 四人逐一亮相，开始合唱：“l—o—v—e，啦啦啦啦.. 这歌欢快动感，节奏强，上来就能把场子炒热，现场观众不用指挥，自发的挥手欢叫。一家人光顾着听歌，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呢，一首歌结束，紧跟着旋律又起。 叶振棠的《万里长城永不倒》！ 跟着是杜丽莎的歌，压轴是黄霑的歌。最后再回到“l—o—v—e，啦啦啦啦..”“噢！他们互相唱对方的歌！” “这个舞台好酷哦！” 这正是好声音独具特色的导师开场合唱，相比之下，梅艳芳还站在那个圆柱体上。妹妹叉着腰，牛气的不得了：“投票啦！看哪个？” “看这个吧，我想看看盲选。”“这个热闹！” 家人们发表意见，哥哥弱弱道：“我想看tvb嘛！”被无视。 一家六口正正经经的开始看好声音。 四位导师唱完歌，去那大红椅子就座，主持人巴拉巴拉介绍了一遍规则，问：“霆叔，对这个赛制有什么想法？”“我没想法的，我只怕这张椅坏掉，转到一半卡住就尴尬了。” “那你可以这样！” 钟镇涛接话，并且做示范，用两条腿蹬地，表情逗比，一点一点让椅子转身，惹得全场大笑，他变本加厉：“或者你告诉我一下，我帮你啊！” 他真的站起来，跑到黄霑后面，手动转椅。“哇，你推我上街算了！” “尊老爱幼嘛，这里你年纪最长。”“哈哈哈！” 全家人看的异常开心，母亲道：“阿b好搞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搞笑。”“是啊，好好玩哦！” 哥哥还在争取：“稍微看一下tvb好不好？”“我给你转一下下！” 妹妹大发慈悲，转到tvb，梅艳芳换了套衣服还在唱歌，母亲先开口：“哎呦，不好看的，转回去！”四位导师打情骂俏了一阵，椅子齐齐转身。 第一位选手出场。 放了段vcr，林忆莲在家人的陪同下走进亚视大楼，旁边打上名字、年龄、职业，还有自己配的旁白：“我叫林忆莲，住在北角，是一名电台dj..” “北角？我们这里啊！”全家又惊讶。 这是故意加上的，每位选手都要报所住的区域，香港屁大点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街坊关系很重的。 “我爸爸是一名二胡乐师，妈妈喜欢唱绍兴戏，可能受家庭熏陶吧，我从小喜欢唱歌，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什锦菜》！”在此前的比赛中，从来没有一个节目给选手如此多的自我介绍，甚至连父母都亮相。 林忆莲着重化了眼睛，看起来没那么小，画面一转，她已经站在了台上，四位导师全部背对着她。 从舞台往前看去，给了一个特写镜头，选手看不到导师的样子，只对着四把大红椅子，不知能不能转过来，加上压抑的“咚咚”音效，气氛瞬间拉满。 (还有一章！) 第534章 火热之夏2 陈奇很喜欢听林忆莲的歌。 稳得一笔，大歌小歌都能唱，她还没有后来的唱功，但先天条件摆在这里，17岁的精灵鼠小弟，可爱俏皮的唱着《什锦菜》。 ”good-bye,joe,hegottago,meohmyoh.....观众做出了贡献，摇头晃脑。 四位导师给特写，黄霆凝神深思，叶振棠明显不感兴趣，杜丽莎和钟镇涛也是眉头紧皱。“快转啊，唱的多好！” “每人只有六个名额，当然要认真考虑了。” 电视节目，说白了就是要给观众足够的情绪价值，无论电视剧、音乐、综艺，观众看的不满足，肯定不喜欢。而首要的一个前提，就是沉浸感。 现场的镜头、观众、导师特写、父母焦急的表情、选手的眼神变化等等，这一切都是为了制造沉浸感。 林忆莲确实唱的不错，这样就有很多人希望她能成功，导师却迟迟未转。等她唱到一半的时候，钟镇涛终于啪的一下，第一个转了过来。 “耶！” 林忆莲趁着空挡，挥手蹦了几下，肉眼可见的开心。临近收尾时，杜丽莎也转了过来。 两位导师选择了她。 黄面前摆着一份选手的信息表，他做过很多次评委，就是听歌，打分，没了。好声音的赛制让他也很嗨皮，可以尽情哔哔。 “你在电台做dj啊？” 是的，我从15岁就开始做了，我有个艺名叫六ーー，六加一加一，等于八，就是说我这个人很八卦的样子。“那你每天开场怎样讲？” 林忆莲咳了两声，换了一副柔情的粤语噪：“凌晨一点钟，您收看的是商业二台，我是你的dj六一一。”“不错不错！” 黄霑点点头，继续问：“你父亲是二胡乐师，母亲唱绍兴戏，你家是浙江人？”“我祖籍是宁波，但爸爸妈妈应该算上海人吧。” “那你会不会唱周璇的那种，浮云散..” 黄霑扯着破锣嗓子唱了一句，林忆莲笑道：“我不会唱这个，我会唱一点越剧。”“越剧好啊！” “掌声在哪里？”钟镇涛气氛组。“哗哗哗！” 只见林忆莲稳了稳神，站在台上丝毫不慌，开口唱了一段《黛玉葬花》：“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咬字精准，没有半点港味，而且是清唱，颇为婉转动听。“你唱这个我就转身了嘛！” 黄霑一拍大腿，道：“中文歌很棒的，答应我，多唱中文歌好不好？”“好啊！” 黄霑一扭头，发现钟镇涛歪着脖子在看自己，道：“我又没讲你！”“哈哈哈！” 黄霑没有剧本，只有一个大体框架，钟镇涛有剧本。陈奇根据黄霑的性格，设置了钟镇涛与他吵吵闹闹的一对组合，效果非常不错。 最后，林忆莲选了杜丽莎。 她开心的下了台，张开手臂拥抱父母，这些画面都完整的呈现在屏幕上。 选秀节目的一大变革，就是舍弃了呆板的唱歌，增加了个性，给选手多点镜头，给评委多点镜头，让他们哔哔，体现出“人的感情”来。 这种模式，再加上独一无二的盲选，才造就了好声音“她是北角的，我们北角要出明星了！” 妹妹十分开心，主动给哥哥转了一下tvb，看了一眼，吕方穿着白色的中山装在唱《我是中国人》，伴舞穿着民国服装，一个个英勇就义的表情。 “算啦，看亚视吧！” 哥哥自暴自弃。 这一幕，在数十万家庭中发生。 不少人在两个台之间来回换，然后果断的锚定了好声音，经过了几名选手后，观众们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娇小可爱的短发妹妹拉着父母的手，出现在画面里。 “我叫陈慧娴，18岁，刚完成中学会考。” “我爸爸不太支持我唱歌，但我知道他很爱我，今天他还是陪着我来参加节目...我最喜欢丹尼仔（陈百强），今天我要唱他的《涟漪》！” 陈慧娴的形象，不唱歌也可以去拍戏的。 很多人对她的脸模糊，因为她造型多变，喜欢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装扮，上年纪脸部也变了样。不过现在青春正好，标准的校园小清新女生。 “生活静静似是湖水，全为你泛起生气，全为你泛起了涟漪..”陈慧娴一开口，观众惊喜。 这个声音干净，清澈，听着就很舒服，与《涟漪》这首非常合拍，娓娓道来。陈百强唱的是男生喜欢女生，她唱的便是女生喜欢男生，感觉不一样。 陈奇亲自指挥的这一场，各方面元素拉满。 钟镇涛想拍又不拍，手放在按钮上纠结不已，叶振棠不住点头，杜丽莎和黄侧耳倾听，面露欣慰。镜头再给到现场，一个观众闭上了眼睛，仿佛听到沉醉.. “转啊转啊！” “霑叔搞咩啊？我都听出来她很棒了！”“b哥！b哥！” 陈慧娴已经唱了一半，竟然没一人转身，她的声音开始抖，手也在抖，电视机前的观众跟着着急，大呼小叫。啪！ 唱到四分之三时，黄终于拍了一下，他看到陈慧娴的相貌，微露惊讶，随后感叹的摇头，似乎又很欣慰发现一个好苗子。而陈慧娴的眼睛里瞬间放出光彩，嘴角带笑。 紧跟着，啪啪啪！另外三人也转过身。 钟镇涛看到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妹妹，猛地张大嘴巴，手舞足蹈。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敬业。“转了转了!” “我就说嘛！我都知道她唱得好，导师怎么会不转身？” “哇，这个女孩子好可爱！” 四位导师全部转身，在这一刹那，气氛飙到了高潮，陈慧娴唱完最后一个字，捂住嘴，流下了那一滴能让收视率涨3个点的眼泪.. “不用看了！” 亚视，李壮烈关掉了电视机，已经懒得看tvb那拙劣的节目，那些选手还在一个个排队唱歌。他坐在椅子上，忽觉全身放松，他不知道收视率有多少，但他敢肯定tvb今次大溃败。 “不用打了！” tvb，新秀歌唱比赛的制作团队发出了同样的叹息：“一败涂地！一败涂地！”但他们没有关掉电视，想看到最后，好声音还有什么花活儿。 一户不起眼的普通人家，一家人也围聚着看电视。“这个女孩子唱的好好听，这节目也好棒！” “喂，你不是喜欢唱歌么？你也报名啊，报名还没截止呢！”“我会报名的！” 面对家人调侃，张雪友看着电视机里后来的好友陈慧娴，一本正经：“我真的会，我也想唱歌！”(打完收工！ 还欠三张) 第535章 火热之夏3 tvb有两个免费频道，一个是大家熟悉的翡翠台，一个是以英语节目为主的明珠台。亚视也有两个免费频道，一个本港台，一个也是以英语为主的国际台。 别小看香港英语节目的受众，非常多的，而且英语台会购买海外的影视剧，拥有大量的固定收视群体。也就是说，香港就这四个频道玩。 翡翠台当之无愧的老大，在晚上7—10点的黄金档，最高收视率能达到83%！在整体上，亚视从来就没干过tvb，只是个别节目胜出一筹。 所以《水上大冲关》《超市大玩家》能稳定在35%，足以让亚视乐开花。“恭喜叶振棠收下一位学员！” “广告时间，我们暂作休息，一会见！” 100分钟的好声音，不知不觉已经播了大半，被导师收下的学员不少，而陈慧娴是唯一一个“四转”选手——嗯，四转，可以飞升了。 周蕙敏知道自己被安排在第一期，到现在还没出来，那肯定在最后了。 她看着电视里的广告，瞅瞅兴致勃勃的母亲，忽然又害怕起来，不敢面对，道：“妈，我回去温书了！”“哎？看完的嘛！” “我我不看了，我要努力学习！” 她仓皇逃奔，把门一关，无法想象一会要发生什么。“今天怎么古古怪怪的？” 母亲莫名其妙，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广告之后节目继续，在淘汰掉一个选手之后，主持人道：“只剩下最后一位学员了，我们掌声有请！” 还是vcr，选手走进亚视大楼的画面。 之前的人都是爸爸妈妈陪着，最夸张的一位来了五个家人，然后被淘汰。 而最后这个，只有孤零零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身影，穿着红色的上衣，头发自然卷曲有点乱，戴着个蝴蝶结发卡，以及一副大大的塑料眼镜。 乍看去平平无奇，满大街都是的女学生。“敏敏？！！！” 妈妈蹭的站起来，震惊过后便是气愤不已，她本想冲进屋子问问怎么回事，但看着紧闭的房门，忍住火气又坐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视。 “我叫周蕙敏，16岁，中三学生（相当于内地的初三）！” “我很喜欢唱歌，但妈妈不喜欢，我想唱一首丹尼仔的《念亲恩》，送给我的妈妈！”画面一转。 周蕙敏站在台上，双手紧握麦克风，肉眼可见的紧张，开口第一句连声音都在抖：“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明月朗相对念母亲..” 陈百强流传最广的几首歌，也就是《偏偏喜欢你》《一生何求》和《念亲恩》了。“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到了节目最后，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能娴熟自若的跟导师一样，点评选手的唱功、外形、台风等等等等。“她好紧张哦，不过声音好听。” “嗯，声音确实很好听，技巧一般般。”“长的也一般般啦，那么大眼镜！” 而黄霑挑挑眉毛，露出“又是个菜鸟”的表情，杜丽莎和叶振棠轻轻摇头，钟镇涛小声道：“还好了，我觉得还好。” “那你转啊？” “我再考虑一下！霑叔，你转啊？”“哼！” 黄霑不屑一顾。 妈妈本来带着一股怒意在看电视，看到此处却突然骂道：“老色鬼！不要瞧不起我女儿啊，敏敏唱歌很用心的！”周蕙敏唱着唱着，似乎镇定了一点，展现出校园歌手的水准。 她唱功就那么回事吧，主要是看腿。 而她唱了大半，无一人转身，母亲跟着焦急起来，她不喜欢女儿登台，但既然登台了，总归是希望获得认同的，自言自语：“转一个也好啊！转一个啊！” 啪！ 终于，心软的b哥拍了一下。 黄霑一脸不可思议，指着他：“哇，善良！”“阿b没看出来啊？” “怜香惜玉！” “给小孩子一个机会嘛！” 周蕙敏看到有人转身了，露出开心的笑容，刚好歌曲也结束了，深深鞠了一躬。“怎样讲呢？” 黄霑总是第一个开口点评，陈奇想让他拿把扇子扇啊扇，高配版高晓松，黄霆觉得装逼的很刻意，拒绝了。 “你的声音还算好，有温柔女仔的特点，其他方面比较平平。平日里应该经常唱歌，有一些业余技巧，好像还带点唱诗班的味道？” “我，我在学校就是唱诗班的。”“难怪！” 黄霆点点头，又道：“还有啊，你为什么要选择《念亲恩》这首歌？”“因为我想送给我妈妈。” “你妈妈，呢，你与你妈妈不在一起生活？”“没有啊，我们在一起的。” “不经常见面？” “也没有啊，天天见的。” 黄叹气：“小妹妹，你知不知《念亲恩》是唱什么的？子女远游，不在身边，表达对父母的感恩和思念。你与你妈妈天天见，思念什么啊？你来参加节目勇气可嘉，好好读书吧！” “喂！老色鬼，欺负我女儿！”妈妈又开始骂 周蕙敏继续可怜弱小又无助，感觉快哭出来，钟镇涛阻止黄霆：“16岁啊，你不要欺负人家....小妹妹你不用怕，呃，你选择一首表达亲情的歌曲，你一定很爱你爸爸妈妈了？” “我很爱我妈妈。” “那你爸爸呢？我看其他学员都是家人陪着来的，只有你是一个人来，为什么你家人没有陪你一起？”“我，我..” “不要害怕，大胆讲！” “是啊，说不定你妈妈正在看电视呢！” “有什么不好讲的？谁没点故事？我小时候父母离婚，我被寄养在亲戚家，今天住这家，明天换那家，中学出来打工，自己租房子，蟑螂老鼠满地爬，那又怎样，我现在还不是b哥？！” “哇！”“哗哗哗！” 现场观众都忍不住拍起手来，不用几十年后，放到现在，钟镇涛也能大刷一波人品粉，好感拉满。在他的鼓励下，周蕙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没有见过爸爸，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妈妈自己把我养大的...从我懂事起，就记得妈妈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很累的样子，我知道她非常辛苦，我小时候住破木屋，但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也有衣服穿。 她一个人要打几份工，我要学钢琴，她就攒钱送我去培训班，我喜欢画画，她就再多打一份工为我找老师，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她不喜欢我唱歌，这次比赛我是瞒着她来的。 我真的好喜欢唱歌啊，我可以二者兼顾的，但她不太听我讲，我每次提起来她就很生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呜...我....呜呜..我唱歌其实也想赚些钱的，补贴家用，免得妈妈那么辛苦，每天看她那么累，我真的好心疼...” 80年代的观众哪见过这个？ 这一刻，全港的师奶都锁定了亚视，看着她站在台上梨花带雨。 第536章 火热之夏4 陈慧娴一滴眼泪都不得了。 周蕙敏直接大哭，简直要爆炸。 这东西的本质与狗血剧一样，营造出一股感人的氛围，把观众拉入其中，在短时间达到一种共情。而周蕙敏的故事又是真实的，那就更有沉浸感了。 这种故事在平民家庭太常见了。“哎呦，也是可怜的孩子！” “跟妈妈好好沟通，她一定会理解你的！”“妈，我也有个明星梦啊！” “滚！” 家里，周蕙敏的母亲也是泪流满面，第一次听到女儿说心里话，她又想去女儿的小屋子，看看那紧闭的房门，再度踌躇，因为她也不知道此刻要与女儿说什么。 “你看你把小妹妹弄哭了！” “不要哭不要哭，你一定可以的！” 节目现场，四位导师轮流劝，黄也不再严厉，钟镇涛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条手绢，屁颠屁颠的跑上台递给她。周蕙敏摘掉眼镜，擦着眼泪。 “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讲，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如果讲不通，我帮你去讲！” “b哥一诺千金哦！”“谢谢b哥...” 周蕙敏带着哭腔致谢，惹得大家又怜惜又好笑，是个纯真可爱的小妹妹。黄却认真打量了一会，以阅女无数的经验，忽道：“你眼镜不要戴，抬起头让我们看看？” “你不要欺负人家了！”钟镇涛道。 “你在放屁！我叫她给大家看看正面，头发往后理一理。”ww 周蕙敏擦完眼泪，手里拿着大塑料眼镜，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捋了捋头发。那是一张带着婴儿肥的，白嫩嫩的，注定要成为无数男性梦中情人、祖传偶像的一张脸。 “哇！” 现场男性观众给特写，一个小哥简直眉飞色舞。 黄一拍桌子：“你早把眼镜摘掉嘛！你天生吃这碗饭的。”“我觉得你拍戏会大有前途。” “赞成！” “ok！我们时间差不多了，四位导师收敛一下...只有b哥转身，根据规则，你会进到他的学员组。”主持人控制节奏，周蕙敏狠狠点头：“多谢b哥给多我一次机会，你是个好人。” “哈哈哈！以后叫你好人阿b！” “第一次被夸好人我还不太舒服的感觉。”钟镇涛道。 “我希望下次比赛，我妈妈能陪我一起来，谢谢！谢谢大家！” 周蕙敏退场了，主持人又巴拉巴拉讲解一番，在全场的欢呼掌声中，第一期好声音完美收尾。跟着是广告，过后还有十分钟的花絮节目，展现更真实的选手状态。 此时已经十点钟了。 妈妈透过门缝，看女儿已经把灯关了，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节目真好看，下期什么时候？”“下周喽！” “还要等一周？不能天天播嘛？”“喂，看看tvb啊？” “不要，一会有幕后花絮的。” 今夜，无数家庭都表示心满意足，情绪价值得到了极大的填充，什么新秀歌唱比赛早抛在脑后。也有人去看一眼，也到了尾声 十五名选手站成一排。 主持人公布：“获得铜奖的是邓志玉！”“获得银奖的是孙明光！” “获得金奖的是，吕方！” 三人站出来领奖，按照规则都拿到了华星唱片的合约，吕方作为冠军有个特权，又唱了一遍《我是中国人》，嗯，又唱一遍。 “好无聊哦！” “不如看花絮，换台啦！” 得了第一名的吕方全然不知，自己可能是最苦逼的一届冠军。 他噪音极佳，唱功了得，代表作《朋友别哭》《老情歌》《你的浅笑》等等，红过一段，由于外形受限和性格问题，后来销声匿迹。 不过后世又跑来大陆参加综艺。 新秀歌唱比赛也结束了，tvb和华星唱片的人毫无喜色，他们思维也没转过来：以往的歌唱比赛凭实力选人，录唱片，包装出道。 就像那个吕方，外形不好，但实力很强，好好打造也是一个歌星。但《好声音》是另一种路子，人先火了！ 那个林忆莲、陈慧娴，还有那个哭泣的小姑娘，他们敢肯定，会有大量的观众专门冲着几人去看。“他们收视率能有多少？” “现在怎么知道？听天由命吧，我们尽力了！”“叮铃铃！” “叮铃铃！” 亚视大楼，疯狂跳动的电话让这个夜晚一点都不安静，接线员竟然忙的满头大汗，区区几部电话机根本不够用。“我们不接受电话报名，你要到现场来，地点在艺术中心的寿辰剧场！” “明天可以！” “对，要试唱一段才能确认你能不能上电视，我们不是随便选人的！”“你说什么？喂喂？！” “请你不要在电话里对我唱歌，我只是接线员！”“不要骂人啊先生！” 李壮烈兴奋又担忧的走来走去，挥舞着双手，不停念叨：“完了完了，我们只计划8期，如果人太多就要多录几期，广告费也要重新谈！乱了，都乱了！” 节目组原本接收的参赛者，一共50人，够导师分的。但是呢，这些人不一定实力都很强，如果后续报名有更强的，不要就浪费了。 所以得多录制，那工作量就很大了！ 接受后续报名是陈奇的意见，李壮烈也不知为什么，这样弄明明会很麻烦的。 他转悠了几圈，忽地拿起电话给邱德根打了过去，刚说明情况，邱老板便道：“除了必要的节目，余下资源任由你调动，保证好声音顺利播出！” ”ok!”眨眼到了第二天。 周蕙敏后半夜才睡，一大早就醒了，内心惴惴不安，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但目光一扫，发现从门缝塞进来一封信，静静的躺在地板上。 她愣了愣，拆开来看。 看着看着，又流下泪来，母亲言辞简单，却情真意切，乃是母女二人第一次间接的说说心里话。“阿敏，吃饭了！” “来了！” 她抹了抹眼睛，开门出去，对视一眼都有点别扭，想装作无事发生，但不可能嘛！吃着吃着，母亲忽问：“你什么录节目？” “要等通知，会隔一段时间。”“不要耽误功课！”“嗯！！”“开门！开门啦！”“我们要报名！” 艺术中心的寿臣剧场，管理人员一大早就被吓了一跳，外面跟丧尸出笼一样，黑压压全是人头，男男女女脸上跳动着雀跃的神采，大呼小叫。 “搞什么！大陆提早接收啊？”“亚视报名嘛！” “那亚视的人来没来啊？”“来了来了！” 几个工作人员急慌慌的跑过来，他们比约定时间早，但还是低估了群众的热情，赶紧维持秩序：“不要挤，排好队！排好队！” “这有多少人？” “几百上千个总有吧？” “夭寿了，亚视什么时候这么红过啊？！” 第537章 热点联动 “自60年代《星岛晚报》首次举办业余歌唱大赛以来，20年间香港大大小小的比赛不下数十次。陈百强、张国荣、梅艳芳、温拿、泰迪罗宾等等，都参加过比赛。 去年tvb的新秀大赛一鸣惊人，影响力居香江之冠，究其原因，无外乎选手质量、舞台设计、电视直播三者结合，利用现代媒体推动覆盖人群。 没想到仅隔一年，《亚洲好声音》就颠覆了以往的一切玩法。 无论是盲选，还是四位导师打情骂俏的互动，亦或大给学员空间发挥展示个性，甚至灯光、剪辑、音效等等...观众不再是单纯的看比赛，而是看了一场show，情感与舞台同调，陪着那个漂亮女仔一同哭泣，为喜欢的学员得到转身而欢呼雀跃... 好声音全方位的拉开了距离，这绝对是香港电视节目的里程碑之作！” “亚洲好声音，惊爆香江！” “tvb新秀大赛无人关注，吕方恐成最惨冠军！”“青春美少女获导师四转，小小身体，大大力量！” 几十年后，大家早就看不上电视和报纸了，被微博、抖音、b站、p站惯坏的网友们，尤其是年轻一代，根本想象不到传统媒体当年的霸主地位。 网络媒体的优势在于时效性、传播广、信息繁多。 但论及覆盖人群、集中性、权威性和影响力，远远比不过当年的传统媒体，那会电视台、报纸说点什么东西，大家可是真信现在网上说“大幂幂的脸以前是方的”，都有人不信的。 《好声音》一夜之间，成为了全港最热门的话题，亚视第二天就搞了次重播，应观众要求，第三天又重播了一遍。这年头收视率统计麻烦，李壮烈暂时将全身心的精力放在第二期，以及新人筛选上。 陈奇也过来帮忙。 亚视员工需要焦头烂额的面试、试唱，才能决定这个人能否进入正式环节，陈奇考虑的就简单了，他看名字就ok。“张雪友，22岁，家住北角，中七毕业，现任职国泰航空公司，是一名机务人员。” “要说香港娱乐圈真有意思，念到中学两条路，要么上大学，要么当明星.....黎明这时候在哪儿呢？还在英国念书吧？郭富城呢，在上班？” 陈奇碎碎念，自己倒是满意了。 一男一女都ok，哦，应该是一男二女了！ 80年代香港乐坛有三王一后的说法：谭咏麟、陈百强、张国荣、梅艳芳。四人都有公司了，也不可能放人，他只好搜罗别的歌手。 张雪友不用说了，歌神！几十年后兼职抓通缉犯了。陈慧娴是他很喜欢的女歌手。 林忆莲也可以，但陈奇对她的国语歌印象更深，那要碰到李宗盛擦出火花之后了。 这三个人和李克勤，以及刘德桦、李玲玉外加预定的张蔷、王霏，唱片公司的底子就有了，能从80年代打到90年代...而陈奇与李壮烈研究了一下，把柏安妮、温兆伦放在了第二期，李克勤第三期，决定多录一期，张雪友便放在了第四期。整个节目变成了9期。 同时告诉导师，挑人不必太猛，谨慎点，后面还有好的。 此外，陈奇还看到了张卫健、黄凯芹的名字，但对这俩人不太感冒，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总监！” “总监！” 俩人正忙活着，一名亚视员工拿着一页薄薄的纸，跟离了婚似的兴冲冲跑过来：“收视率出来了！” “多少？” 李壮烈一把抢过来，这页薄纸，却是当今统计收视率最快、相对最权威的数据了。他目光扫了一眼，定格在一个数字上，像抽风一样面部肌肉开始抽搐。 “68%!“68%???” 此时此刻，周围所有的员工都聚齐而来，兴高采烈，还有击掌庆贺的，嚷道：“总监，请我们吃大餐啊！”“陈先生，你也有份！” “一定一定！大家这么辛苦，我们当然犒劳大家了！”李壮烈大笑。好声音拿了68%的收视率，意味着tvb新秀大赛拿了32%？ 不不！香港四个免费频道，好声音独占同时段的68%，那32%要三个频道分的。而在以往，这种60+、70+的数据，只有tvb的翡翠台能轰出来。 比如《上海滩》大结局，70+的收视率。 而好声音才第一期，第二期看的观众必定更多，如果一路丝滑下去，收官大结局的收视率完全可以幻想一下。“邱先生？您已经知道了！” ”ok!ok!” 李壮烈又跟邱德根报喜，随即把电话递给陈奇：“老板要跟你讲。”“喂？邱先生！” “哈哈哈，陈先生大才！你破了亚视的纪录了，之前《天蚕变》也不过40%....你帮了我们太多，周末如果有空，不妨来寒舍小聚，我好当面感谢。” “您客气，我一定到！” 陈奇挂了电话，想了想，道：“老李！”“叫我总监！” “老李啊，决赛的时候我们请一些表演嘉宾来，不限于香港，台湾的最好。”“为什么要台湾的？” “这节目叫《亚洲好声音》，虽说随了亚视的名字，但好歹也要扩充一下范围吧。今年就算了，明年你不想有几个台湾人、新马人、美国华侨来比赛？” “也有道理，ok！我们过后商量。”李壮烈道。..... 好声音首秀惊艳香江，tvb紧急开会研究对策。 就算他们复制一档节目，那也需要时间，等他们搞出来，好声音早就播完了。双方打擂，抢的就是同时段收视率。最终只得决定，把王牌节目《欢乐今宵》挪过去，跟好声音对轰。 陈奇这边也没闲着。 就在好声音第二期播出之前，报纸上放出消息： “《开心鬼2》中意好声音陈慧娴，或献唱主题曲！” “爱哭鬼学生妹惹电影界关注，《开心鬼2》力邀周蕙敏！” “林岭东导演表示，《开心鬼2》依旧是几名青春少女做主角，各自特点鲜明，刚好有一个内向柔弱的角色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看了好声音觉得周蕙敏的形象气质很符合，想请她来试戏！” 这个暑期，电影界和电视界两大热点。忽然就联动上了！ 第538章 陈先生的使命 周妈妈面对《开心鬼2》的邀请有点懵逼。 她刚同意女儿参加好声音了，眨眼又要拍电影？剧组人员亲自跑到家里来谈，诚意十足。俗话说，有一就有二。 只要开了口子，后面的发展就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剧组人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无外乎不会耽误周蕙敏学习，暂不签长约，只签一个优先条款，如果孩子有兴趣进娱乐圈再正式签约云云... 片酬也是两万块。 周妈妈本想拒绝，但也意识到这是女儿的好机会，也怕她会伤心，一直犹豫着：“多谢你们的好意，我不想让敏敏抛头露面，一是要她考大学，二是..我讲话你别介意，我觉得那个圈子很乱，我担心她受欺负。” “阿姨！” 来人乐了，直接叫阿姨，笑道：“我们是大陆文化部派驻香港的电影公司，老板是陈先生，从来是我们欺负人的，没人敢欺负我们。 阿敏签约，可以享受基本的福利待遇，有薪水，有补贴，有房住，车接车送，五百尺大豪斯啊！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们的演员去陪酒陪玩的？阿敏签在东方公司，怕是全港最安全的地方了。” 这句话触动了周妈妈。 她瞅了瞅一直不吭声的女儿，周蕙敏眼巴巴的看着她。“如果她耽误学业，我不承认合同的。” “有问题！就算她不想念书，陈先生也要让她念的。”“哦？这是为什么？”周妈妈好奇。 “我们老板常说，不管干什么都要有文化，明星到最后拼的也是文化。邱淑珍知道吧，她不喜欢念书，老板逼着她至少要念到中五，否则不会正式签约的。 简单讲，连剧本都看不懂，人物都理解不了，怎么演戏啊？”“说的太对了！” 周妈妈顿生共鸣，确实与别家公司不同哦。 她丈夫那边是广东人，自己这边是上海人，都是解放前逃到香港来的，与大多数出身内地的港人一样，对大陆感情很复杂。但仅就影视圈这块，左派口碑是最棒的。 “好吧，那我就替她签了。”“谢谢妈妈！” 见母亲松口，周蕙敏像只快乐的鸟儿扑过来，这大概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至此，《开心鬼2》集结完毕！ 有四个小姑娘，周蕙敏会演一个转校生，内向懦弱，被袁洁盈、李佳欣、柏安妮组成的“卑鄙会三巨头”欺负，这颜值才协调嘛！ 梁佳辉演一个老师。 第一部开心鬼转世投胎去了，第二部的故事线承接上篇。 在同一所学校里，邱淑珍三个已经毕业了，留下了开心鬼的校园传说。梁佳辉是个新老师，从血缘上算，是开心鬼的旁支后人，他也被卑鄙会欺负，与周蕙敏同命相怜，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他倒霉透顶，想自杀时，碰到了一个古怪的小孩子——即开心鬼转世。 开心鬼依然有法力，看在血脉份上，借法30天给他。梁佳辉咸鱼翻身，对卑鄙会进行反击，过了一段风光日子，但在种种事情中也明白了为人师表的重要性，决心教育好不良学生。 最后，他奋不顾身的救了卑鄙会三巨头，但他忘了这时已经没有法力了，受了伤，周蕙敏也鼓起勇气帮忙。 三巨头终受感化，改过自新，happyending！ 陈奇在结尾会让李赛凤和邱淑珍露一小脸，表示一脉相承，或许受漫威宇宙的影响，他现在写故事喜欢往一个大框架里套，互有关联，有迹可循。 比如李赛凤，陈奇有计划让她拍霸王花，就能延续这个设定：她是运动健将嘛，报考警校合情合理，邱淑珍也可以客串。第二期《好声音》准时播出。 柏安妮和温兆伦被放在这期，柏安妮历史上本来就出过专辑，有一定唱歌水平，她运动细胞很强，家境富裕，学习也好，人人羡慕的多才多艺大小姐。 她来了一段劲歌热舞。 本期缺乏实力选手，但陈奇挑中了一个沙雕，就是唱歌贼烂，偏偏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在台上跟导师们互怼，气的黄骂人…… 正向有流量，反向也有流量，香港观众同样没见识过。第二期收视率达到了70%！ 《开心鬼2》又宣布相中了柏安妮.. 同时，陈奇让李壮烈录制四位导师教授学员唱歌、排演的画面，让观众能看到他们的学习和进步，当成花絮放在每期的节目前后。 总之，这个暑期，好声音和开心鬼的流量轮番坐庄。 8月13号开播，共9期，顺利的话在10月8号收官。最后的决赛，四位学员比拼，陈奇个人意向是：张雪友、陈慧娴、林忆莲三人都在，剩下一个各凭本事。 李克勤才16岁，未成熟，而且也要念书。那三个都是即战力。 李壮烈愈发娴熟，陈奇可以暂时放手，回去忙自己的电影，顺便考虑一下决赛的表演嘉宾人选——他要找台湾歌手。港台乐坛的汉化组非常多。 更有甚者，个人代表作全是翻唱，比如嗯嗯嗯、嗯嗯嗯。 相对而言，台湾原创音乐更能撑起一片天，以最辉煌的滚石四大制作人为例：罗大佑、李宗盛、小虫、陈升，那真是各具千秋，佳作频出。 在1983年这个档口，台湾民谣走向了末尾，罗大佑《之乎者也》一声呐喊，开启了现代流行音乐的新篇。 李宗盛已经初试音乐制作人身份，小虫开始写歌了，蔡琴、齐豫等人皆已成名，齐秦也出道了，王杰、庾澄庆还在夜店混饭吃，童安格在宝丽金做助理，周华健在上大学.. 王杰、齐秦、周华健、童安格，当年号称台湾四大天王。 此时台湾还在戒严，环境并不开放，做流行歌小心翼翼，罗大佑的歌非常愤怒，针砭时弊，官方看他很不爽的，但他与张艾嘉关系好，张艾嘉能罩着他。 唯一的不同是苏芮。 历史上，苏芮今年推出《搭错车原声大碟》一炮而红，《酒干倘卖无》传遍大街小巷。如今《搭错车》都没拍呢，她依旧默默无闻。 决赛的表演嘉宾，要首先考虑百代唱片的歌手，在这个基础上，再请台湾的人。陈奇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罗大佑。 另一个很特殊，叫费祥，刚好，他是百代台湾地区的签约歌手。陈奇在港驻扎，身负两大任务：创汇、统战！ 而就在他琢磨如何统战费祥的时候，不成想有个家伙已经秘密从台湾投奔大陆了，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539章 统战到湾湾 “咚咚咚！” “请进！” 清水湾片场，陈奇敲开了傅奇办公室的门，“傅叔叔！”“给你看看，中央最新指示！” 傅奇递过一份文件，陈奇一瞧：国家作出《关于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严惩抢劫、强奸、盗窃等犯罪行为 他摸了摸鼻子，83严打开始了啊！ 啪啪啪枪毙那种。 国内历经数次严打，属83年时间最长，力度最大“跟我们没关系吧？” “在香港没关系，你回京城就有关系了。”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生活作风不正当似的，我都结婚了。”“你在这不打自招呢？” 傅奇一乐，示意他把门锁上，又说了一件事：“台湾有个音乐人叫侯德剑，你知道么？”“知道，《龙的传人》！” “近年柬埔寨和越南局势不稳，一些华侨难民纷纷撤离，一部分去了泰国。台湾一帮人搞了个难民慰问团去泰国，侯德剑也去了。他们想让台湾接收600个华侨难民，台湾说只能接收6个.... 这位侯先生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对那边非常失望，主动接触我们想回祖国大陆。““……” 陈奇难得的露出些许躁动，忙问：“他已经行动了？想从我们这里过路？” “他找了香港分社那边，人已经在京城了，我也刚刚收到消息。” “哦，香港分社啊..” 陈奇松了口气，那还好，银都和东厂不沾边。 傅奇有些古怪，问：“小陈，你怎么好像对此人有些看法？” “听您的描述，这是个典型的文艺且有激情的青年，他如果对祖国大陆怀着一腔热情那没什么，怕的就是一时冲动，万一他还想回台湾呢..” 傅奇略微沉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也有可能。但反正他已经在大陆了，与我们无关，台湾新闻局怕是要暴跳如雷，封杀他的一切作品。” 提到中国人，往往有一个别称：龙的传人。 这个称呼从哪儿来的，就是从这首歌《龙的传人》来的，以前可没有。 侯德剑是词曲作者，历史上，他还是《酒干倘卖无》的创作者，实力非常强。他在83年主动投奔大陆，受到了热切欢迎，被安排在了东方歌舞团，直接分了一套楼房和两间车库。 每月工资250块钱。 但他从来没领过，避免与体制深度绑定。他把一间车库改造成了排练室，24小时开放，京城第一批玩流行音乐的人全跟他学过，包括崔健、黑豹等等。 侯德剑在台湾有妻子的，来大陆就不要了，与唱《小螺号》的程琳一起，为她制作了专辑《新鞋子旧鞋子》，卖了200多万张，每张他可以抽成1块钱。 总之是个麻烦人物，陈奇不想沾边。 说完这件事，他也道：“傅叔叔，我想借着《亚洲好声音》请台湾歌手来表演，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接触。” “他们肯来？” “明面上节目与我无关，试试吧。” “试试也行，我们对台湾的态度已经相当主动了，台湾还在搞三不原则，早就民怨沸腾，有些老兵先移民海外，再回大陆，写封信都得绕地球一圈。” 傅奇摇摇头，笑道：“不提这个。说起来这都快9月份了，我京城的朋友来信，说今年的春晚大有竞争，还让我提醒你早做准备，他们还等着看呢。” “谁做不都一样么？” “大家就期待你的节目，别人可不行。” “我很忙的，等我抽出空看看吧，那玩意好弄。”嘁！ 傅奇都忍不住翻白眼，小陈啥都好，就是装逼欠揍。台北。 一户普通民宅内，23岁的费祥刚从新加坡回来，母亲毕立娜在给他做晚饭，一边炒菜一边操着京城口音：“这次去新加坡怎么样？” “还好啊，歌迷很热情。”“又要发专辑么？”“在录制呢！” “你回来好好休息，少去见那个叶倩文，我可不承认她是我们家儿媳妇，你要找，也得找林清霞那样的！” “林清霞比我大6岁，当红明星，我一个新人哪里能凑到一起去？而且我与倩文已经分手了，她要正式去香港发展。”“真的？” 毕立娜端着菜出来，笑道：“我早看她不顺眼，分了好分了好！”“·..” 费祥不好与母亲争辩，苦笑摇头。 毕立娜在哈尔滨出生，后住在京城，1949年她与一帮同学去台湾玩，本想玩一段就回来，结果咔嚓戒严了，两岸隔绝，她母亲和两个哥哥全在大陆。 后来毕立娜找了份播音员的工作，与一个美国人结婚又离婚，生下了费祥。 费祥是美国籍，从美国留学回来，81年出道，已经发了四张专辑。有些信息说，他当年在台湾就很红的，拿过什么金唱片奖，力压邓丽君和刘文正.. 其实呢，他由于混血的身份，知名度比较高，但唱片销量可没眼看。这个金唱片奖，前文介绍过，卖出去2.5万张就叫金唱片，卖5万张叫白金唱片，指的是这个奖。 今年公司让他去新马发展，确实有一定成绩，但要说很红，那真没有。 历史上，他87年登台央视春晚，实际85年就秘密来广州了，到太平洋音像公司录制专辑，为什么好端端来大陆录专辑呢？就因为他始终不温不火，想寻求事业突破。 当然了，在86年他敢于放弃一切，陪母亲回大陆看姥姥，那会小蒋还没开放老兵回乡呢，属于绝对的禁忌行为，之后他被台湾封杀14年。 凡事没有单方面的，要综合性的看。 说他为了事业，确实有，说他为了亲情，自然也有。 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叶倩文，母亲始终看不上，叶倩文也要去香港发展，俩人就分手了。 此刻，母子吃着饭，忽然电话响了，费详接听，传出公司人员的声音：“香港亚视有档节目，想请你去做表演嘉宾，你的意思呢？” “为什么请我呢？”他诧异。 “这是香港百代与亚视合搞的，可能想往台湾传播吧，当然要同公司的打头阵。”“哦，那ok啊！我没问题。” 他是台湾百代的歌手，没想太多，当即答应下来。另一边，罗大佑也接到了邀请。 他是滚石唱片的。 他先给张艾嘉打电话，张艾嘉一听，表示：“亚视与左派走的很近。”“那有没有影响？” “新闻局没有禁止，就可以在亚视登台，这个节目在香港超级火的，对你有些帮助，哦对了，有霑叔。“ok!我去！” 罗大佑一听黄霆，应的很爽快。 他们通过张艾嘉认识的，罗大佑做《之乎者也》没钱，黄霑还赞助了一笔资金来着。 第540章 社会主义改造 《好声音》平稳播出，《开心鬼2》《青蛙王子》一切顺利。 陈奇回来关注一下电影。 《开心鬼》上映近一个月，以2100万的战绩下线，比原版多了400万。 接档的是李翰祥《火烧圆明园》，他砸了几十万搭了一个大水法实景，然后一把火烧掉，这成了宣传卖点。李翰祥在香港本来就是大导演，品质保证，不少观众去看。 票房还不错，肯定能破千万。 于是乎，从4月份的《美丽人生》起算，左派连续五部戏破千万，前无古人。后面还有《垂帘听政》《上海之夜》《青蛙王子》，可能达到一个更夸张的纪录。 连续八部戏破千万！ 香港影坛被冲击的已经麻木了，这也说明市场越来越热，不少老板准备下场。每季度都有新公司开张，每时每刻都有行内外的人士在商谈。 就像后世的短剧一样，火热的已经下沉到中老年女性市场了，《霸道总裁爱上绝经的我》《27岁霸总爱上46岁清洁工》云云…… 这些消息有的大家知道，有的不知道，而对香江白龙王来说，香港娱乐圈没有秘密！嘉禾。 这日刚来公司，邹文怀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陌生又眼熟的红信封。他见过这东西，那位陈先生初到香江，遍发生死符，也给嘉禾发过一个。 “怎么又搞这套？” 他皱眉拆开，还是老样子，里面一张卡片，打着中字头的公司名号。上面写了两行字。 “邀我一叙？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他不得其解，叫来何冠昌，何冠昌也奇怪：“左派最近没什么动作，只是放电影，难道与阿龙有关？”“不清楚，那就见一见吧。” “安排在哪？” “上次他见阿龙和三毛的那个房间。”“要不要叫人保护？”何冠昌有点担忧。 “那位陈先生做事狠辣霸道，但也算守江湖道义，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者说，如果他真的想对我怎么样，你叫谁能挡得住？” 邹文怀点上一根雪茄，道：“英国佬还在与大陆谈判，香港十有八九保不住，我现在算看明白了，那位陈先生就是大陆的文化先锋，先过来把行业清一遍，后面就好办了。” “谁管他先不先锋，他们又不开放市场，不给钱赚就想叫我们投共啊？”何冠昌耸了耸肩，自去安排了。 眨眼到了晚上。 一辆万事得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陈奇下了来，小杨照例留在车里，小莫跟着。到了房间，门一开，小莫快速扫了一眼，确认里面只有邹文怀一人，便守在外面。 邹文怀才50多岁，头发都没有变白。 “陈先生，《开心鬼》大卖，恭喜恭喜！”“不敢当，五福星才叫厉害。” “侥幸而已，说不准又像去年那样，圣诞节上一部《人鬼情未了》，大家全都扑街。” 二人客套几句，坐下来，陈奇开门见山：“约邹老板一见，是有要事商量。银都、邵氏、嘉禾、金公主四条院线，邵氏早晚死掉，金公主气势低落，新艺城被拆，断了他们最大的片源，今年成绩糟糕，不如痛打落水狗，以绝后患？” “愿闻其详！” “简单，让金公主没有片子上映，赚不到钱，自然就散伙。 新艺城还差最后一口气，麦稼好歹算个人才，他与洪金保交好，你们不如拍部戏，请麦稼去演，他那人见钱眼开，十有八九会答应。 麦稼一去，新艺城树倒猢狲散，必死 剩下黄百铭能力不俗，可独当一面，邹老板不如亲自出面，为他开家卫星公司，既能干掉金公主，又能增强自身实力，何乐而不为？” he......tui! 也就是邹文怀城府深，不然就啐丫一口。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什么意思？敢情就是让嘉禾高价挖墙脚，拉走麦稼和黄百铭，左派什么都不干，坐享其成是吧？ “陈先生在开玩笑！既然新艺城摇摇欲坠，我为何还要费心思挖角？等他们自己扑街好了。黄百铭确有才华，但嘉禾发展良好，兵强马壮，并不急需这号人物。” “嘉禾的确兵强马壮！” 陈奇点点头，笑道：“许冠文风格冠绝香江，但出片太慢，几年才拍一部。程龙超级巨星，但正在转型，也开始精益求精，谈不上产量。 洪金保能导能演能策划，产量高，水准保证，堪称嘉禾第一帅才。” 他恭维了一番，话音一转，问：“邹老板，潘迪生这个人你认识么？”“潘迪生？” 邹文怀一愣，想了想道：“做名牌专营的那位？他怎么了？”“他财力如何？” “称得上富豪。” “那你知不知潘迪生、岑建勋、洪金保正在密谋合作，新开一家公司啊？”“什么？！” 邹文怀一惊，随即又很怀疑的看向对方，陈奇继续道：“你过后自己去打听，我先讲，潘迪生有钱，岑建勋有眼光懂经营，洪金保负责生产，三人完美组合。 他们有潜质成为大公司，甚至可以整合零散戏院，再多一条院线出来。 当然，洪金保不会舍嘉禾而去，但他分心两用，势必影响你这边的产量。黄百铭刚好能填补空缺，你说嘉禾需不需要？”嘉禾是卫星公司制。 给洪金保开了一家公司，但不代表他与嘉禾绑死了，个人是自由的。而且他实在太能扛票房，邹文怀也得哄着说话。 陈奇又道：“新艺城垮掉，黄百铭出走，金公主再无优质片源。金公主手握16家戏院，邹老板你不动心？还是你觉得嘉禾的戏院已经够了？” 邹文怀抬头，看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香港影坛以前再怎么打，最终争的是票房，没有连人家院线都想搞的。因为各家有各家的院线，没必要惦记别人的。“我挖人，那你做什么？” “我打潘迪生啊！” 陈奇忽然叹了口气，道：“香港市场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少一家赚钱，我们就多赚点。依我看，保留两家大公司，加上一些独立制片公司足够了。 还有那些西片院线，无必要存在的，早晚整合下。” *..* 邹文怀没吭声，内心反倒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我就说吧我就说吧，他就是大陆派过来的先锋，先把电影行业清一遍，哦不对，先社会主义改造一遍！ (冇了..) 第541章 僵尸宇宙（求票啦） 潘迪生的父亲是个修钟表师傅，攒了点钱之后，拉上陈百强的爹，一起开了家钟表店。后来代理国外名牌，生意越做越大，涉足房地产，算个不大不小的富豪。 潘迪生受过高等教育，生活方式西化，讲究吃穿用度的体面，是香港精英二代的代表。 他自己也做珠宝、名表生意，很有经济实力，但他杀入电影界不完全是热爱，主要想借用电影宣传自己的奢侈品，简称：带货！ 他占股60%，洪金保占25%，岑建勋占15%，三方准备合开一家叫“德宝”的公司。 后来杨子琼来港发展，潘迪生一眼相中，拍电影力捧，杨子琼也变成了老板娘，后又离婚。再几十年后，杨子琼拿了奥斯卡影后，也拿了很多别的奖，在台上摆“大眼睛”手势. 德宝在80年代中期崛起，与新艺城、嘉禾成为新的三巨头，出品过《皇家师姐》《秋天的童话》等等。却说到了第二日。 邹文怀与陈奇谈完话，思量再三，决定叫洪金保过来当面询问。 洪金保与嘉禾的关系很暖昧，当年他落魄的时候来嘉禾，拍不出戏，但白领了一年的钱。他觉得嘉禾对自己有恩情，双方没有正式签约，口头协议。 一部片他又导演又主演又武打设计，只拿几十万酬劳，远远比不过程龙，至于奖金、分红什么的，给多少拿多少。 邹文怀知道亏待对方，但装糊涂嘛。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了，他就变得尴尬，因为没有立场去指责洪金保，只能好说好商量。不一会，洪金保到了：“邹先生，找我有事？” ...” 邹文怀看了看他，问：“你与潘迪生谈过了？”咝！ 洪金保肥肉一颤，顿觉脊梁骨发凉，开公司这件事刚刚谈妥，谁也没告诉过啊，下意识问：“邹先生怎么知道的？”咝！ 邹文怀心里也一颤，竟然是真的，陈先生怎么知道的？莫非香港娱乐圈已经被大陆渗透成筛子了？他表面古井无波，道：“这个你无需管，你只讲是不是？” “是！” “创业作有眉目了么？”“还没有！” “准备在哪里上映？”“当然是嘉禾院线。” 邹文怀一听松了口气，不愿意弄的太僵，洪金保出去拍片，片子只要在嘉禾放映就ok，他点点头，道了声：“可以！”洪金保本想过后再告诉嘉禾，结果人家先知道了，搞的有点被动，见邹文怀同意了也放下一块石头。 二人不再讲这件事。 “《奇谋妙计五福星》成绩不错，等你们师兄弟去西班牙拍完《快餐车》，能不能再做一部五福星，变成系列片？”“可以啊，我也想做的！” “你与麦稼有交情，请他来参演。”“麦稼...他未必肯来！” 洪金保一愣。 “听说他贪财如命，我们可以出高价！”“..” 洪金保眨眨眼，琢磨了一下，这是要彻底搞垮新艺城？他跟麦稼有交情，跟新艺城又没交情，想了想便道：“我试一试！”说完事情，他便离开。 邹文怀又吩咐手下人：“去打听打听，黄百铭有没有什么新片动向？” 等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又点上一根雪茄，默默想着将来的步骤，他原本只想进一步把程龙培养成国际巨星，吃海外市场夯实中坚力量，扩大发展，直至让嘉禾上市。 没错，公司的目标自然是上市。 而陈奇一番话，说香港保留两家大公司最好，言外之意就是左派和嘉禾了。既然陈奇是先锋来清场的，那后续大陆会不会开放市场？ 台湾2千万人，就能成为香港影坛的金主爸爸。大陆十亿人啊！ 只要有钱赚，他不介意被统战，嘉禾也可以爱国的！香港两个著名的京剧师父，于占元和粉菊花。 于占元教出了七小福，不用多讲。 粉菊花也是门徒无数，林正英、董玮、萧芳芳、惠天赐、尊龙、钟发、孟海等等，都是她徒弟。 但粉菊花这一脉，缺少像洪金保、刘家良那样的能导能演能策划的带头大哥，自立能力不足，徒弟四散而去，林正英带着几个人归到洪金保麾下，成了洪家班的一份子。 林正英今年31岁。 演过主角，更多的是做幕后，武术指导很有一套。他皮肤黝黑，脸型跟大幂幂似的，个子很矮。 李小龙官方身高173，实际最多170，林正英比李小龙还矮一截，也就165—168左右。这日下午。 他走进了位于铜锣湾的一座写字楼，找到了传奇影业的招牌，见了庄澄。 传奇影业刚成立不久，《表错七日情》拿了1500万，成绩很棒，听说原版人马又拍了一部《一屋两妻》。他很好奇，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个小人物。 庄澄很直接，客套了几句，拍出剧本。 “我们想做一部僵尸题材的电影，请你做主演，片酬20万，一连签五部。”“..” 林正英眨巴眨巴小眼睛，大脑有点短路，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讲不出话——顺带一提，他原名叫林根宝，嗯。憋了半天，来一句：“庄先生，我听不太懂。” “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请你拍五部僵尸片，每部片酬20万，在这五部完成之前，你不能接其他的僵尸片，别的类型无所谓。” 5部片，100万！！ 林正英满脑子闪过一个数字，他做幕后的，几时能赚100万？ 但他咬咬牙，拒绝道：“抱歉庄先生，我是洪家班的人，我不接外面的戏。”“你们有明确协议禁止你出来么？” “没有，但我不能不讲信义。” 洪家班早期都是捆绑一起的，80年代后期放开了，可以各自发展。 庄澄拧着眉头，似乎不太舒服，林正英已经做好被赶走的准备了，谁知庄澄道：“这样吧，我们先做一部《僵尸先生》，我拿去嘉禾院线放，你对内也算有个交待。 你知道，我是与金公主合作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庄先生！” 林正英惊讶，又有些感动，道：“我一介无名之辈，你为什么偏要找我来？”“因为这个角色非你莫属！怎么样？” “我个人没什么可说的，我得与他们商量商量。”“没问题！” 林正英走了。 庄澄坐着转椅转了一圈，学好声音一样啪的一拍桌子，自言自语：“你说为什么选你啊，当然是陈先生指定的，我怎么知道原因？反正你要发达喽！” 前文讲，陈奇策划僵尸片，也在往宇宙上靠。茅山这几个师兄弟： 大师兄石坚，刘淘饰演；二师兄九叔，林正英饰演；三师兄千鹤，钟发饰演；小师弟四目，陈友饰演。另有女角李丽珍、徒弟、配角等人物，都找固定演员来演。 陈奇想给四个师兄弟单独开片，各自列传，最后汇总到一部，搞一个低配版的“僵尸宇宙”！不过那是后面的事了，目前先搞定《僵尸先生》再说。 而且这部片要放在嘉禾院线的。(晚上还有..) 第542章 另眼相看 当夜，洪家班聚餐喝酒。 这帮龙虎武师属于较高收入群体，文化低，存不住钱，几乎每天都在花天酒地。 兄弟们喝酒吃肉，胡侃吹水，洪金保见林正英呆坐一旁似有心事，主动询问：“有事啊？有事讲喽，我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讲？” “今天传奇影业的庄老板找我拍戏啊，男主角！”“找你拍戏，男主角？” 洪金保愣了愣，硬是没把这几个字关联起来。林正英顿了顿，补充道：“是啊，一连签五部，每部20万！”刹时间，酒桌安静下来。 兄弟们齐刷刷瞪着他，沸反盈天。“是不是骗子啊？” “有没有搞错，我长得比你帅，为什么不请我？”“那岂不是100万？发达了！” “什么戏啊？” 林正英把情况一讲，洪金保皱眉：“僵尸片，找你演道士？你形象确实很合适啊，如果放在嘉禾放映，你接了也没关系，导演是谁？” “还不知道。” “不赚白不赚，你尽管接，我去跟邹先生讲！” 听间此言，林正英腼腆的露出一丝笑容，他当然也想赚钱了。 而别的人神色微妙，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林正英外貌平平无奇，居然狗屎运拿了五部片，传奇影业怎么想的？一帮人吃吃喝喝，搞到凌晨才散。 洪金保上车刚要走，元奎忽地跑过来：“老大，送我一程！”“麻烦，上来吧！” 元奎上了车，车子启动。 洪金保见他欲言又止，奇道：“不是吧？也有人给你100万做男主角？”“没有没有，但确实有人邀我，是那位陈先生。” “他挖你？！” 洪金保吓一跳，元奎可是一员大将，能做导演能做武指，武指别具一格，极具水准，代表作《方世玉》《中南海保漂》《给爸爸的信》《玩命快递》等等。 《玩命快递》，就是《致命速递》的原版，郭达、舒琪演的那个。有些武指擅长古装功夫，有些擅长现代打斗，古今皆宜的最难得。“他请我给李连结的一部现代片做武指，我要不要去？” “这……” 洪金保挠头，原则上洪家班不好外出私干，但陈先生邀请不能不去，都知道那人小心眼，元奎一个幕后人员得罪不起。“你化名去吧，你知我知，不要泄露！” 不管怎么说，林正英这边答应了。《僵尸先生》启动。 原版导演是刘观伟，洪家班的人，他还跟李赛凤谈过一段恋爱，比人家大了16岁。 这一版不好用太多洪家班的人，话语权会丢掉，导演找了于仁泰，此君颇有实力，代表作《白发魔女传》《鬼娃新娘》《弗莱迪大战杰森》。 钱小豪是邵氏的人，可以请，许冠英不变，鬼新娘变成了夏文汐，女主角则是李丽珍。 传奇影业开足马力，一年三部片，《表错七日情》已经赚了，《一屋两妻》11月上映，《僵尸先生》今年拍完，明年上映。 9月份。 学校开学，暑假结束。 《好声音》的热浪依旧，导师分组已经播完了，张雪友、温兆伦在黄组，林忆莲、柏安妮、张卫健在杜丽莎组，李克勤、黄凯芹在叶振棠组，陈慧娴、周蕙敏在钟镇涛组。 不过周蕙敏和柏安妮都是二轮游，被淘汰了。清水湾片场。 摄影棚里，搭成了一间教室的样子，四个小姑娘全在。 梁佳辉拿着一封道歉信，对柏安妮道：“你有勇气承认错误，老师很欣慰，敢于承担责任的人才会有进步。不过你功课太差了，一封信有好多错别字。” 他随手指出几处，回到讲台上，对着学生们道：“我们身为中国人，连中文都学不好，会被人家耻笑的。我没有能力教好你们，我很遗憾，但我也很高兴，见证了几位同学的成长.. 说着，他往后一坐。 椅子被恶作剧，哗啦碎了，他一屁股摔在地上。 先是惊愕，随即无奈，跟着笑了起来：“希望我是被你们捉弄的最后一个老师，你们都要好好的。” 这场戏讲学生们被老师感动，改过自新，结果老师被辞退了，来上最后一节课。袁洁盈、李佳欣、柏安妮、周敏努力做出悲伤的表情，就那么回事吧。 但林岭东没有喊咔，新人是这样的，过得去就行了。又拍了几场。 “咔！” “休息一下，吃饭！” 片场有食堂，有时为了节省时间，会直接送到摄影棚。 大家排队打饭，周蕙敏打了一份，坐在角落里，从书包里摸出一本书边吃边看。袁洁盈从旁边走过，习惯性的阴阳怪气“装模作样，拍戏还做功课！” “我已经从学校请假了，不能耽误太多，自己学一点。”周蕙敏认真道。“耽误几天而已，你很快就杀青了！” “你不也是很快就杀青了么？”李佳欣插了一嘴。“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许人讲话啊？” 袁洁盈一瞪眼，道：“你不要嚣张，邱淑珍的头发我都敢揪，我早就拍过戏了，是你的前辈！”李佳欣不甘示弱：“哼！谁承认你是前辈了，豆芽菜！” “你说谁是豆芽菜？”“谁矮谁就是喽！” 袁洁盈太妹性格，李佳欣更不是省油的灯，互看不爽。周蕙敏不吭声，自顾自的看书，柏安妮很热心的劝和，忽地道：“不要吵了，陈先生来了！” 俩人瞬间闭嘴，齐齐回头。 果然，陈奇进来探班，笑呵呵慰问一圈，走到她们跟前：“怎么样？还适应么？”“大家都很热心，我感觉很好了！”李佳欣忙道。 “还好啊，导演对我们很包容。”柏安妮笑道。“这里都很好，多谢陈先生！” 周蕙敏站起身，陈奇看了看她的书本，笑道：“这么用功啊，吃饭的时候还看书？”“我答应妈妈不耽误功课的，自己学一点。” “我已经叫阿东集中拍你们的戏了，最多耽误一个礼拜的课程，不过也确实是个问题。我与你们家里沟通一下，每天拍完戏你们多留一个小时，我找老师来补课。” “不要啊！！” 袁洁盈撕心裂肺：“我好不容易不上学，你让我拍戏还做功课！” “你这么激动，那一定要补课的了。我们不收文盲的，你想不想签约？”“我，我...” “想不想？” 袁洁盈只觉他是个大恶魔，恨恨道：“好了好了，补课！我热爱学习，我热爱死了！”陈奇获得了情绪价值，身心愉悦，又对周蕙敏道：“你也好好努力，别辜负母亲期望。”“嗯！” 他溜溜达达的走了。 李佳欣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陈先生好像对那个眼镜妹格外关注哦。袁洁盈也有一种熟悉感，当初他对邱淑珍就是这样，温柔又和善。 现在怎么样？ 邱淑珍成了他的徒弟，狗仗人势，嚣张跋扈！ 而周蕙敏只觉欣喜，陈先生是个好人啊！仅次于b哥。 第543章 我要涨工资！ 清水湾片场有三部戏在拍。 《开心鬼2》，《青蛙王子》即将杀青，另有徐克的新作《打工皇帝》，这是他工作室自己搜罗的剧本。陈奇乐于看到这种状况，自己不至于变成一个写剧本机器。 他转了一圈，回到主楼。 忙了一会，有人来报：“元奎先生到了！”“请进来！” 随后，一个大脸盘、浓眉毛，貌不惊人的家伙走了进来，一口标准的老北京话：“陈先生，久仰久仰，终于有机会见到您了!” 这个您，就很地道了。 南方，特别是粤语区，没有你和您之分。“你能来帮忙，我该谢谢你才对。” “哎呀，别的不说什么，您让我用化名就好。” 元奎心态摆的很正，自己就是鬼鬼祟祟的出来打份工，赚钱而已。 当即，陈奇对他讲了讲《致命速递》的设定，道：“正牌导演是林岭东，他在拍《开心鬼2》暂且没空，我又不想拖那么久，我们先拍一些打戏。” “您是老板，您说的算。我能不能先看看演员？”“可以！” ....银都宿舍。 于荣光、计春华、孙健魁、熊欣欣四人在打牌，吵吵嚷嚷的。 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里，李连结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一会无趣关掉，又觉隔壁吵闹，跑到阳台上吹风，向外一瞧，便是车水马龙的香港街头。 他现在有点焦虑。 在香港几个月了，始终没开工，一直在学表演、台词、英语，甚至穿衣打扮这些东西。都是糙老爷们，哪有耐心学这个？李连结还懂点事，很认真的学习英语，他知道陈奇想带自己杀进好莱坞。 7月份陈奇从美国回来，始终忙好声音的项目，李连结心里憋着事，一直没敢说，就是自己的收入问题。程龙一部戏拿二三百万，许冠杰拿二百万，自己不奢望那么多，但总得涨点吧？ 他领的还是武术队工资标准，拍一部每天补贴三块钱。收入全在奖金上。 三部《太极》，拿了三万块人民币。 他承认，陈奇对自己不薄，但待在香港这个鬼地方，难免生出一些心思。“唉，我怎么跟奇哥说呢？我也不敢说啊，收拾我怎么办？” 与历史上相比，李连结一路顺风顺水，没遭受过挫折，但他又不傻，陈奇对付香港人的手段早就见识过了，是个坑人不眨眼的家伙。 他吹着风，念叨着，忽地外面有人敲门。“阿结，在不在？”传来关礼杰的声音。“嗯，什么事？” “奇哥叫我们都去片场，武术指导来了！”“马上马上！” 李连结立时精神了，先跑到隔壁：“别玩了，去片场，要开工了！ “终于要开工了！都快憋死了！” “我宁愿被按在地上吃屎，都不想学英语啊！”“奇哥要带我们去好莱坞，不会英语怎么行？” 计春华几人也精神抖擞的动身，下了楼，与关礼杰一道坐上面包车，急慌慌前往片场。 到了地方，直奔摄影棚。 众人站成一排，陈奇给元奎介绍：“李连结，男主角，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最能打的那个。于荣光，黑帮大反派，性格乖张残忍，与主角不分伯仲。 那三个长相清奇的，是于荣光的手下，小反派吧。 关礼杰，演一个警察，正面形象，没有武术底子，动作设计可以简单点。”“有女角色么？” “女角色不打！” “您想要什么样的风格？”“现代感！” 元奎瞅了他一眼，无语道：“这太笼统了。” “首先要干净、凌厉、狠辣，不要花里胡哨的招数，血腥尺度可以大一点。其次，要运用各种现代性的道具，这部片枪械很少，大部分是冷兵器。 比如棒球棍、匕首、砍刀、斧头，男主不会随身携带兵器，有什么用什么，充分利用周围的环境，你能明白这个意思么？” *...* 元奎思索一会，道：“我可以试试。我看过几位的电影，但第一次接触，尚不了解，我们先在动作上熟悉一下。”“没问题，您说怎么展示？我打一套拳怎么样？” 李连结拍拍胸脯，在武术套路上绝对有自信。“不不不！这不是古装片，不要打拳。” 元奎的目光扫过几人，暗道这都是好手啊，只是缺乏做武师的经验，他挑了计春华和熊欣欣出来，道：“你们对打，我简单设计几招。” 他让计春华和熊欣欣左右夹击，设计了几个动作主要看他们的精准度。 拍打戏，不管怎么打都是事先套好动作，差半秒都不行。你拳头过来了，我差了半秒没偏头，那就打中了。你转身砍一刀，我提前躺下了，那就成“哎呦，这不显得您枪法准嘛！” 仨人啪啪啪这么一练。 元奎双目放光，与袁和平、徐克拍李连结的心情一样，捡到宝贝了！“好好！不用试了，我了解你们的功力。” 元奎点点头，道：“给我几天准备，搭好景我们就可以拍了。”“你今天如果没事，不妨多留一留，你们多沟通。”陈奇道。“嗯，也好！” 说着，元奎带着几人去那边比划了，陈木胜也跟着旁听，他是《致命速递》的副导演，俗称打杂。........... 陈奇暂且出了来，拎把椅子在摄影棚门口坐着晒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却是隔壁《开心鬼2》要去拍外景，四个小姑娘穿着第一部同款水手服，露着一截小腿，跑向车子那边。 步伐轻快，裙摆飞扬。“陈先生！”“陈先生！” “我们拍外景，然后直接送我们回家了！”“哦，外出小心点。” 陈奇打着招呼，并且以两世lsp的经验快速瞄了一眼，精准得出结论：“李佳欣和周蕙敏的腿最好，又长又直又匀称，袁洁盈差一点，柏安妮又差一点。 哎呀，说起腿，还是万绮雯的最好看了。” 他看着面包车远去，继续往椅子上一躺，像条咸鱼。 又过一会，元奎领着众人出来了，脸上很兴奋，看样子沟通的非常棒，道：“陈先生，你的人都很优秀，这一定是部好片子！” “那就有劳了！” “好说好说，我今天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元奎先走了。 眼看着要到晚饭点，大家自然留下蹭食堂，于荣光几人去徐克那边看热闹，或许还能客串一下，李连结却没动，戳在旁边紧张兮兮。 “你有事？”陈奇问。 “奇哥，《致命速递》要正式开机了吧？”“嗯，怎么了？” “我那个，呃.” 李连结一咬牙，还是涨工资的勇气占了上风：“我这部片的片酬，还按以前标准么？”(冇了！) 第544章 你跟我装什么傻 “嗯，怎么了？” “呃..” 李连结看着陈奇，咽了口口水：“我是说，奇哥能不能给我提高一点？”“哦你要涨片酬？你想涨多少？”陈奇笑道。 “我怎么也得跟刘德桦同等吧，他拍《青蛙王子》拿20万。”“你怎么知道刘德桦拿20万？” “我听说的！”“听谁说的？”“我..” 李连结闭嘴，因为他答不出来。 陈奇坐在椅子上，道：“刘德桦的片酬没有20万，他进公司签的是8年新人合同，合同规定，我们不会给他高价片酬，但电影票房出色，会以奖金的形式补偿一些。 徐克赚钱，是我们投资了他的工作室，他以技术入股，算合伙人，而且他能独当一面，自己开戏。你想涨待遇，你猜我的工资是多少？” 见他不说话，陈奇继续道：“80出头，比你还少几块。你的工作关系在武术队，拿武术队的工资标准，我拿国企干部的工资标准，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李连结说了一句，陈奇打断，语气开始严厉：“你11岁进体制，你涨不涨不是我说的算！我只是把你借调过来，我在制度之内，对东方公司的全体人员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两地标准不同。 一直以来我都用奖金补给你们，你有，小计他们都有，在港补贴也没断过。 你自己拿了多少自己明白，就说小计，他拿了也有一万块人民币，每月还有几百港币补贴。这是什么概念你们心里没数？真要捅到大陆部门，我们整个公司都会被揪出来批，你跟我装什么傻？” ”..” 李连结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心里当然清楚了，比谁都清楚。“你不想待，可以，我们解除借调关系，你回你的武术队！” “不要啊奇哥！” 李连结一听急了，面色更白，忙道：“我想待的！我想待的！我可不想回武术队，我知道你对我们已经非常好了。”“你不想回去？” “不想不想！”“哼！” 陈奇哼了声，继续道：“钟楚虹现在那么红，她在外面接戏能拿30万，在公司差了几倍。她与刘德桦一样，当初签合同就是这么签的，不给高片酬，只给一定奖金补偿。 因为全香港只有我敢说，拍我的戏一定红！我保我旗下的演员成名，你们对内拿低薪，对外拍广告、商业活动、去外面接戏，我们都不管。 当然，目前的问题是只要加入左派，别的公司不敢找你们拍戏。不过不要急，大家都不要急，等我把反对派都打死，你们的空间就大了。” 李连结听他轻飘飘的说出打死两个字，心下又一凛。 “你们与钟楚虹他们也不太一样，你们要等大陆环境变化，但也快了，今年已经在酝酿改革..”陈奇可以毫不脸红的说这话。 按照历史轨迹，刘德桦要被tvb压榨好几年，还要被雪藏，钟楚虹要到80年代中后期才变成最红的女明星....他已经让很多人提前成名了。 何况他真的很快就能把反对派打死。 银都和东厂现在的制度很拧巴，既有制片厂属性，又有经纪公司属性，等右派完蛋，到时候他会把艺员经纪的业务增加，明星便宜拍自家的戏，然后去外面赚钱。 李连结被训了一通，不敢再提一句，灰溜溜的走了，他是真害怕自己被送回武术队，那一切都废了。“.” 陈奇看着李连结的背影，他对这个人可没有滤镜，人生早安排好了，按死在体制内——毕竟这是能去拜搞分裂的“雪山大喇嘛”的家伙，后世官方没封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当时这件事发生在2014年。 还有像什么莎朗·斯通、朱莉娅·罗伯茨、布拉德·皮特、安吉丽娜·朱莉，都很支持这个集团的。王罪、梁超伟等人也有过接触，这些东西在网上都删的差不多了。 几天后，《致命速递》武戏部分开拍。 元奎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边试验边拍，大陆的武术演员给了他很大惊喜，从小练功确实不一样。相对而言，于荣光是京剧武生出身，有很多地方要纠正。 时间临近10月份，好声音也快收尾了。这日上午。 鲍勃谢伊经过长途飞行，拎着个大包，从启德机场走了出来。 他事先知会了陈奇，以为有人来接，结果连个鬼都没有，不禁撤撇嘴：“他真像个美国人，抓住一点机会就报复！” 没人接，只能自己搞车找酒店，然后去清水湾片场，一路上看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很惊叹：“中国也不完全落后，香港有些繁荣的，说起来香港是中国的么？” “现在是英国的，以后就难说了！”司机懂英语。“听说你们在谈判？” “是他们在谈判，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你希望谁赢？” “我说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影响我一个月几千块么？死鬼佬！”司机用粤语骂了声。鲍勃谢伊听不懂，继续看向窗外。 几个月前在洛杉矶，他惹得陈奇不快，拍完了自己的b级片，忙不迭的跑过来。 他承认，这个中国人太能打！《孤儿怨》在美国下画，拿了2600万票房，爆了个小冷门，《美丽人生》点映了几场，口碑爆表，直指明年奥斯卡 自己入行20年都比不过。 老美习惯性傲慢，但在钱面前，也要懂得人情世故。“滴滴！” 出租车开到了片场大门口，被拦住，门卫一瞧是个老外，用英语问：“先生有事么？”“我找陈！约好的。” 门卫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出来道：“你可以到3号摄影棚。” “谢谢！” 鲍勃谢伊走了进去，这次终于有人接了，陈木胜屁颠屁颠跑来，领着他到了3号棚，道：“我们正在拍一部现代动作片，进去不要出声。“ “我当然懂的，我们是同行。”“那你拍过动作片么？” “我每部戏都有打斗的！” 鲍勃谢伊觉得对方有点搞笑，当自己是土包子，进了摄影棚，里面只有场中光线很亮，四周有些暗。布置成了一个超市的景，摆着各种货架和商品。 四五个人正在打斗。 当他看到李连结一脚踹翻了一个光头，闪身避过一把斧头，随手抄起一把螺丝刀，噗嗤捅进另一人的眼睛里，又抽出一卷皮尺，灵巧的绕到背后，生生勒死了一个家伙..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在血腥与冷酷中有律动的跳舞。“咔！ok!” 一个像导演的大脸男人喊了声，几名演员爬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习以为常的继续拍下一场。”god! 鲍勃谢伊情不自禁的来了声，他看过李小龙的电影，以为是那种嗷嗷叫的动作片，结果是这种，这在好莱坞都是超前牛逼的动作戏啊！ 第545章 三年平港 陈奇领着鲍勃谢伊在片场参观了一圈。 摄影棚、后期室、食堂、办公楼，甚至有几间专门的宿舍。“这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的米高梅..” 鲍勃谢伊对一切都很好奇，叹道：“这种大片场制度是好莱坞黄金时代的产物，现在已经解体了，巨头公司们制定了新玩法，所有人都要跟着走。 好莱坞失败者的数量是成功者的一千倍，都是没适应新规则的。所以你真的很厉害，一部香港电影能拿2千多万的票房。““是中国电影！”陈奇纠正。 “ok！中国电影。” 俩人上了主楼，进了办公室，门一关，鲍勃谢伊马上道：“我郑重的向你道歉，我们在洛杉矶谈的不太愉快，我为我的失礼而感到惶恐不安，所以我来到香港，希望我们能重新谈一谈。” “你想明白我们要做的生意了？”“想清楚了！” “请坐！” 陈奇伸手示意，笑问：“那你不妨说来听听？””ok!” 鲍勃谢伊早有腹稿，不慌不忙道：“新线是一家小公司，没有全面发行的能力，你是外来者，也很难插手进来。如果我们发行制作精良的优质电影，那会非常浪费，最适合我们的就是b级片。 我利用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下录像带市场，已经有十几亿美元的规模，并且在逐年增长。我们可以做小院线和录像带的发行。只拍b级片。 我打听过了，一部水准不错的b级片，录像带发行商的收购价在40万美金起步。我们先找发行商，让他们订购付款，我们拿着钱来拍，同时慢慢建立自己的发行渠道。” “不错，你懂我们要做的生意了。”陈奇笑道。 “关键是拍摄的成本，能不能压到有足够的利润空间？”“你拍一部片要多少？” “平均30万美金！”“时间呢？”“一个月左右。” “哪一块支出最大？” “演员的酬劳很低，技术人员比较贵，胶片、外景、衣食住行这些东西也很责，我们拍外景都去拉美国家，那边便宜。” *...” 陈奇沉吟片刻，笑道：“我们的意向达成一致，但鉴于初次合作，互不信任，我想我们需要先拍一部作品来建立友谊。”“我也是这个想法！” “那好，我可以拍一部b级片，你先拿去发行，我给你15%的代理费。如果互相觉得不错，后续再深度合作。”“是我刚才看的那部动作片么？” 鲍勃谢伊忽然很兴奋，可惜被泼了盆冷水，陈奇道：“那部片我会卖海外版权，包括录像带的版权，不会拿到什么汽车影院里上映。” “好吧，那就按照你讲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辛苦你特意跑一趟香港，不妨玩几天再走！” 陈奇自始至终，都想要美国票房分成。 但那些大公司是不会跟他分成的，宁愿出高点价买断版权。他只能从小公司入手，自己培养发行渠道，新线影业还是小趴菜呢，鲍勃谢伊也是无名小卒。 这人离开后，陈奇坐在办公室里思索。 明年确定上映的只有两部新片《开心鬼2》《致命速递》，《僵尸先生》跟东厂没关系。 今年创汇破千万美金，明年仅凭这两部片是不可能的，但陈奇不准备再搞美金，先缓一缓，集中精神放在香港市场。明年，1984年！ 12月19日，中英两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在京签署，确认香港1997年回归。大好的机会，他想借着这股东风一鼓作气，打死右派！ “徐克有《打工皇帝》，徐小明在筹备《海市蜃楼》，郑则仕有《失婚老豆》，一共五部戏。还得多2—3部戏才行，而且有一部要大爆。” “唉，我又得写剧本了！” 创作人才稀少，以前的剧本全是陈奇写，现在大家能分担一些，他已经很轻松了他81年正式来港发展，当初设定的目标就是“三年平港”！ 时间刚刚好。上海，曹家渡。 内地与香港完全两个画风，临近国庆，处处热闹，街道居委会已经拉起了条幅。 在居委会不远，有一条老巷子，堆砌的各种杂物将本就狭窄的过道挤得更窄。周围的二楼上全是群众，兴致勃勃的抻头看，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嗒嗒嗒！”“嗒嗒嗒！” 龚雪素面朝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灯芯绒外套，露出一截白衬衫的领子，踩着缝纫机做衣服。她不是装装样子，真的会做。这年头的女同志，不会用缝纫机的不多。 她还会钳工的技术，以前当过钳工，嗯，姐姐也是多才多艺 而她踩着缝纫机，脑子里忽然走了神，想起陈奇刚寄来的一封信上的那绵绵情话，不禁抿嘴笑了下。“停!” 导演白沉喊了声，无奈道：“龚雪，我知道你新婚燕尔，但你的角色要愁苦内敛，你总笑是怎么回事？“对不起导演，我走神了！” “再来一遍，记住啊，愁苦！” 龚雪不好意思的眨眨眼，低了下头，再抬起来，已然是一副哀愁的小白花状态。随后，男主角郭凯敏过来，说了几句台词。郭凯敏本是《庐山恋》的男主，现在没了，但他是上影厂重点培养的年轻演员，依旧出了名。 他比龚雪小五岁，历史上也合作了一部片《好事多磨》。 这个人嘴很碎，啥话都说，但现在面对龚雪他可不敢，老老实实的对戏，拍完了一场，白沉喊：“好，过了！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此言一出，剧组顿时如临大敌。 龚雪也马上靠墙，四个东厂番子护在左右，只见围观的那些群众趁着一点间隙也得跑过来，乌央乌央的往这边涌。“龚雪同志，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能不能合个影啊？” “这是我写的信，请你一定要收下，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追星方式，但性质大抵相同，百花奖三连冠不是盖的，足以证明她的群众影响力，何况这还是她老家上海。 “好的好的！”“谢谢您的喜欢！”“您的信我会看的！” 龚雪忙而不乱的应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四个东厂番子和剧组人员尽量的维护秩序，又不能太驱赶群众，这年头谁敢驱赶群众？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正闹哄哄的时候，两个戴红袖箍的大妈挤进来，一瞧就是居委会的。京城的大妈厉害，上海的也不多让，骂道：“人家龚雪同志好不容易回家乡拍戏，你们有点礼貌，挤什么挤？都给我让开！” “不让是不是？我告诉你啊，居委会就在那边，派出所也不远，定你个流氓罪没跑！”咝！ 这三个字瞬间把大家吓得鸦雀无声。 第546章 一定拿下春晚 这可是下半年了。 严打期间。 甭管京爷沪爷，甭管高干还是明星，碰着就死。 程度之厉害，吹个口哨都可能被抓进去。西影厂的编剧芦苇，就是下半年跳“贴面舞”被抓了，蹲了9个月。据说45个人的牢房，装了200个人，后来得了乙肝，才放回单位接受群众监督。 真要把公安引来，今天就别拍戏了。 龚雪叫的亲，笑道：“阿姨，没关系的，大家只是热情了点，上海也有这么多喜欢我的观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大家聚在这，确实有点影响剧组，请大家体谅一下，我们每天都有任务的，如果今天完不成那就糟了。” “听到没有？散了散了！” 大妈轰走了众人，道：“龚雪同志，有麻烦尽管找我们。你是上海人，就要多回来拍戏的，上影厂蛮好的呀，你在北影厂..哦哟，我差点忘记了，你爱人是京城的，那我不多嘴了。” 郭凯敏在一旁看着这番架势，又忍不住碎嘴子，悄声道：“瞧见没有？现在演员也分三六九等，我走在街上都没人理，这位拍一场戏能耽误俩小时。” “你不服气你也百花三连冠啊？” “我哪有那本事？再说我也找不着那么厉害的对象..”“胡说八道什么呢！” 导演白沉过来训斥：“大家在一起拍戏，你背后议论人？再让我听到，我请示厂里换人！”“不敢了不敢了，当我放屁！” 郭凯敏甩了下自己嘴巴，溜溜走了。 白沉摇摇头，《大桥下面》的女主角非龚雪莫属，这点他相当满意，而且他还知晓一些内幕：厂里有意交好她爱人，可能是为改革做准备。 “改革，也不知怎么改啊，闹的人心惶惶。” 眼瞅着再过仨月，今年就过去了，明年具体方案就得出来了，各地制片厂都感觉不太对劲。暂不提这些，到了傍晚，《大桥下面》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东厂四个番子护送龚雪回家，他们是以公干出差的名义过来，保护老板娘安全就行，食宿全报销，每天还有2块钱补贴。“妈，我回来了！” “有你的信！” “又有信呀，小陈不是刚寄来么？” 龚雪拍戏拍的很开心，可以回家住，她进了石库门上二楼，母亲正在做晚饭，桌上放着一个挺大的信封。拿起来一瞧，印着中央电视台的字样。 黄艺鹤的亲笔信，洋洋洒洒写了两大篇，但她微微皱起了眉。“什么事啊？我看是电视台的。” “嗯，春晚的事。” “哦哟，今年春晚开始筹备了？” 母亲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下来道：“去年搞的真好看，今年再多请几个上海演员就好了，是不是还找你做主持人啊？”“没有，只是找我出个节目。” “哦，也对，你去年都当了一届了。节目要好好准备呀，今年我们就不去现场了，在家里看电视。” 龚雪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如果是戆戆操办，他才不管什么一届两届，肯定让我主持。那既然不是，说明央视自己弄了？ 不对呀，戆戆说过他要办两年春晚的。 她忽地站起身，找出纸笔，母亲奇道：“你干什么？” “写封信！ “吃了再写呀？” ”写完再吃！ 京城，央视。 台长王峰正在听黄艺鹤和马季、姜坤的汇报。 “我们初拟了一套流程，请您提意见。” “主持人阵容，暂有赵中祥、马季、姜坤、刘小庆、陈思思五人，刘小庆顶替龚雪，她也是当红影星，影响力没问题。但龚雪百花三连冠，观众肯定期待她上电视，我们不好违背群众心意，就想请她表演个节目。 “嗯，考虑的很周全，陈思思怎么回事？” “去年香港明星来内地，她负责在上海接待，她已经定居上海了，当年也是红星，她主持节目也洋气些。” 言外之意，陈奇有香港明星助阵，央视也得有！ 王峰不露声色的点点头，示意继续。 黄艺鹤道：“开场第一个节目已经定了，李谷一、蒋大为、朱明瑛等人合唱《恭贺新禧》，喜庆热闹，很有气氛。 然后就是各类节目，歌舞、相声、小品、戏曲不变，我们觉得语言类节目特别受欢迎，想多排几个小品。陈佩斯和朱时茂继续邀请，再找几个新面孔。 体育界的代表我们想邀请兵乒球运动员。 零点也是撞钟仪式.....” 这套流程，与去年变化不大，王峰很理解，去年那一套已经玩绝了，让这帮人创新是难为他们，在节目上创新就行了， “有没有亮眼的东西？” “有有！我们准备了气功表演，侯树英大师一家，徒手断钢条，脚踩鸡蛋，6岁孩子手劈核桃！” “这个好这个好！” 王峰眼睛一亮，赞道：“你们花了不少心思啊，还有么？” “我找乔羽同志写了一首歌，想作为晚会的结束曲。” “带来了么？” “带了！” 黄艺鹤取出一盒磁带，找台机子一放，里面传出一段旋律和李谷一的声音：”难忘今育，难忘今育，不论天涯与海角. “这歌我觉得挺好的。” 王峰皱眉听了一段，道：“结尾曲要欢腾大气，意犹未尽才对，你这个歌不太健康，软绵绵的像哀乐一样。待议吧！” 黄艺鹤还想争取一下，王峰摆摆手：“我说了待议，又没否决，不要着急。你们今年还搞点播么？” “搞，观众互动很重要！” ”嗯，去年春晚的成功不用多讲，我们与文化部搞的很不愉快。吴部长给你们开小灶，现在就让你们筹备，双方各凭本事，谁的方案好谁负责。 那个家伙还在香港，短期内回不来，回来了他时间也不够。如果这样你们还拿不下来，那咱们广电系统的脸可就丢尽喽！” *..” 黄艺鹤张了张嘴，其实有点尴尬，他与陈奇关系不错，但又得以央视利益为主，夹在中间不太舒服，此刻在台长的逼视下，也只得表态：“您放心，我们全力以赴，一定把春晚拿下来！” “好！你们的方案很有想法，继续完善，小品一定要精彩，要有亮点，我全力支持！”从办公室出来。 姜坤拉着马季先走了，小声问：“我们提前站队不好吧，陈奇同志回来怎么办？他对付人有一套。” “怎么叫提前站队了？央视筹备春晚，我们作为策划来帮忙的，陈奇同志回来我们也帮他啊，不管是黄导演还是陈奇同志，我们都是为了搞好晚会，目标是一致的。” 姜坤眨巴眨巴，一副受教的模样。他们俩确实很重要，哪一方都需要。(冇了...) 第547章 国庆酒会 眨眼到了国庆当天。 与内地的喜气庆祝不同，香港只有中资背景的机构挂上了条幅，而今年又多了一家国企，叫光大实业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总可了不得，名字不提了，总之是位大佬。 光大进入香港最早是做外贸和实业的，90年代开始搞金融，光大银行都知道吧？ 至此，驻港四大国企集结完毕：中旅、招商局、 那看守连忙跳出来，一脸怒色，手一抖，连着六道飞爪飞出，虚空之中不住盘旋飞转，迂回进退，变化无穷。 月晴阙冷眼望去，那抹艳丽的身影早已落入男人的怀抱，在这极致奢靡的场合下，竟显得如此顺其自然。 “贤妃姐姐不必多礼，请坐！”慕容晴莞上前扶起她后，自行坐于主位之上。 顾雨行和千叶师徒也是气愤不已，修真之人的法宝对于自身來说有多重要自是不用说。沒了逆天戈矛，恐怕顾清的实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有人屠杀蝼蚁，又有谁会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来责怪强者？ 听到这略带沙哑的声音，幽竹方恍然道：“她还在院里洗衣服，娘娘找她有事？”娘娘的喉疾始终不见好转，着实令人担忧。 中年人也不含糊，直接示意年青人从带着的手包中拿出了四沓子人民币，也没有直接交到苍海的手上，就这么和老太太手中拎着的饭盒一起摆在了门口。摆好了钱就没有再看它们一眼，似乎当这些钱不存在似的。 而伶月也不知道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竟然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你好好养伤”之后，便欲要执剑转身出门。 “苍海，这么多晚上吃不掉的，别穿了”秦玲玲转头看到苍海三人穿了那么多的串串，立刻劝道：“我和你老师吃不了几串，你们年轻人自顾自的就行了，更何况还有素菜”。 猿灵百忙中回头一看，发现刚刚试图拦下自己的老头竟然浑身浴血，身上的袍子残破不堪，犹如乞丐装一条条挂在身上，身体右边的三分之一消失不见，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夜色中，北狄军营的帐篷灯火通明，将领们面色凝重地聚集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李长生意外地闯入了灵域洞天，梦月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修士在这个时间进入。更令她惊讶的是，李长生竟然发现了她的存在，并将她抓了出来。后来，她与李长生签订了契约，成为他的灵宠。 李严用眼角瞥了一下，坐在对面拿着鹅毛扇微微扇着的谋士，深吸一口气，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冯子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没想到王墨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而且还在付诸行动。 “我不是被咬了吗？”殷桃桃半坐起来，打量着自己，没找到一处伤痕，又更加坚定认为在做梦。 “涵宝，要不然你别接那部戏了？”直播间有对江檀深信不疑的人，转过身去劝楚涵。 难怪历代鬼母那么恐怖，就因为无界妖瞳本身就掌握了一丝规则之力，血肉之躯又怎么能够抵挡？ 倒不是白武不懂礼仪，而是，他本身就是个农学狂魔，一遇到种子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了。 李元朝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借助九翼雷龙的力量，将这把雷霆之剑指向了无尘道人，这一次，他势必要将这位强敌斩杀于剑下，不留任何后患。 第547章 国庆酒会 眨眼到了国庆当天。 与内地的喜气庆祝不同，香港只有中资背景的机构挂上了条幅，而今年又多了一家国企，叫光大实业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总可了不得，名字不提了，总之是位大佬。 光大进入香港最早是做外贸和实业的，90年代开始搞金融，光大银行都知道吧？ 至此，驻港四大国企集结完毕：中旅、招商局、华润、光大。外加一个中国银行的分行，便是大陆在港最强的经济力量。而以《大公报》《文汇报》为首的，是传媒集体。 以银都、东厂为代表的，是文化集体。这三大块。 如果硬扯光大与陈奇有什么关系，廖公的二儿媳妇，廖大公子弟弟的妻子，贺老总的女儿，调来光大工作了。10月1日，傍晚。 宿舍内，陈奇人模狗样的穿上了一套西装，戴好眼镜，往口袋里揣了一条手绢，满意的照照镜子，左派最靓的仔。“喂，好了没有？” ”ok!” 他开门出去，一身礼服的钟楚虹站在外面，还有小莫和小杨 她没有走性感风，略带保守，但裙子也很好的勾勒出腰臀线条，下摆露出一双小腿，一对珍珠耳环衬托着一张大气的脸，依旧是风情万种。 “这身衣服很靓哦！”陈奇赞道。“够不够端庄得体？” “够啊，能入党的那种！” “哈哈哈，那就ok。不过说真的，入党要什么程序？”钟楚虹大笑。“我不清楚，问小莫！” “我也不清楚啊！” 小莫赶紧摇头，钟楚虹撒撒嘴：“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不够格嘛！”“我们不是那意思！” 小杨解释，怎奈分量不够，陈奇催道：“你保持现状就好啊，不用考虑别的，走吧走吧！” 几人下楼，与傅奇、石慧、李连结、刘德桦、梁佳辉、徐克、施楠生汇合，又去接了邱淑珍，这便是左派电影出席今晚国庆酒会的全部人员。 徐克是最大牌导演，四个演员都是最红的，邱淑珍有份是因为《孤儿怨》在美国拿了票房。其余人都没资格参与的。几辆车趁着愈晚的天色，驶向举办酒店。 陈奇的马自达车里，坐着的还是大小红豆，一切好像都没变，但他已经是个已婚人士了。“师父，港督会不会来啊？”邱淑珍问。 “港督每年都来。” “那他跟我打招呼，我怎么办？” “你都进过海子里了，你还怕港督？”“也对哦！” 邱淑珍嘿嘿一乐，靠在钟楚虹肩膀上休息，钟楚虹转过头：“喂，我《青蛙王子》拍完了，下部戏几时有啊？”“你着急啊？” “我《人鬼情未了》都是去年的了，今年只有客串。” “你接下来连着《上海之夜》《青蛙王子》，人气不会丢的。” “间隔好久，我想多拍几部戏嘛，你给的片酬那么低，外面又不敢找我，顶多拍几支广告。”“广告还不够你赚的？你都能买房了还赖在宿舍！” “宿舍多热闹，朋友们都在一起....对了，我跟你讲，我买了房我也经常回来住的，房间不要给别人，我可以每月交租的。” “我又不是房东，你跟石慧阿姨讲啊！” 陈奇顿了顿，也表示了对李连结一样的画饼，道：“再等一年吧，我把自由总会赶走，你们就能出去接戏了。”“嗯，我信你！” “我也信你师父！” 邱淑珍自觉把自己摆在与钟楚虹同等咖位的位置上，引来两只手一左一右揉她的脑袋。不多时，到了酒店。 大门口拉着条幅：“热烈庆祝新中国成立34周年招待酒会！ 马自达放在这种场合太寒酸了，一列列全是豪车，香港分社每年都会举办国庆招待会，除了自己人，香港亲大陆的各方代表也会受到邀请。 包玉刚家族、霍英东家族、胡应湘家族等等，包括邱德根也会来，不亲自来他们也会派代表。这真叫名流云集，大佬遍地走，香港女明星的快乐屋。 电影界扔进去就不算什么了。 宴会厅不是自助餐形式，一张张大圆桌，左派自然坐一块，陈奇找机会单独对刘德桦、梁佳辉、钟楚虹、邱淑珍四人讲：“如果领导找你们聊天，你们强调自己是签合同的，不一定会待在这边。” “奇哥，我们绝无二心的！”刘德桦毛了。“师父你搞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啊？” “别废话，照着做，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嘉宾陆陆续续来了。 陈奇参加了三年酒会，混了个脸熟，大多认识他，但关系不错的也只有邱德根。还有霍家的大公子能聊几句，左派拍别墅戏，经常找人家借外景。 “陈先生！”“霍先生！” 霍振庭带着太太朱玲玲一块来的，朱玲玲曾经是香港小姐冠军，俩人年纪都不大，儿子霍启刚才4岁，儿媳妇郭晶晶2岁。“你们拍的电影越来越好看了，我平时有空一定都去捧场的！” “还有很多不足，尚需努力呢！” 客套的聊了聊，霍振庭去那边入座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30多岁，头发带自来卷，穿礼服好像穿不太习惯的女人走了过来，笑道：“陈奇同志你好！”“您好，您是？” 陈奇起身询问。 对方自我介绍，他恍然，正是廖公的儿媳妇，贺大姐。 陈奇与廖家关系不错，她也不介意释放善意，道：“我在光大公司的事务部做秘书，以后长期驻扎香港了，你是香港通，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客套的聊了聊，霍振庭去那边入座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30多岁，头发带自来卷，穿礼服好像穿不太习惯的女人走了过来，笑道：“陈奇同志你好！”“您好，您是？” 陈奇起身询问。 对方自我介绍，他恍然，正是廖公的儿媳妇，贺大姐。 陈奇与廖家关系不错，她也不介意释放善意，道：“我在光大公司的事务部做秘书，以后长期驻扎香港了，你是香港通，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折煞我了，有事儿您说话！”俩人握了握手，贺大姐回去坐了。“师父，她谁啊？” “不该问的不要问！”“噢！” 邱淑珍瘪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要问？我也是进过海子里的人呢！ 而陈奇看着不远处的贺大姐，暗道自己认识好几个开国大佬的后人了，包括那位凌玫导演，花帅女儿。这又冒出一个贺大姐。 都在香港，可以来往来往。“哗哗哗！” 没过多久，掌声在一瞬间响起，大家停止交谈，拍着手注目中间的红毯过道，只见两个人挥着手踏上红毯，从门口走向前方的台子。 其中一位，西装已经很得体了，正是学习了一番资本主义礼仪后的许领导。 另一位，60来岁，白发秃顶，一看就是老派的“大不列颠纯血绅士”，正是现任港督尤德！(晚上还有...) 第548章 起义起义 尤德去年接任麦理浩，成为新一届港督。 在中英建交前，他就是驻京办事处秘书，后来更是驻华大使，对中国很熟悉。港督出席国庆酒会也是个传统了，这种场合不会讲什么政治言论，表达一番希望香港和平稳定云云。 “我看到港督了！” 几个明星却很兴奋，怀着一种猎奇、成就感、优越感混杂在一起的奇怪心情，别的明星再大牌也见不到港督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土皇帝。 上头还有一个太上皇，汇丰银行。 尤德说完，许领导发言，也是繁荣稳定、和平解决争端那些话，随后尤德便离开了。 许领导继续讲话，大家对这位新上任的官员也很关注，听着内容四平八稳，秉承大陆的一贯政策，什么血浓于水啊、改革开放是大势、欢迎回内地投资.. 香港的富商是否亲大陆，很简单的判断标准，就是在84年之前，有没有回来投资。 84年之后再表态的，与这些人不是一个性质，但也算审时度势，表达了态度，都列为了好朋友，比如邵逸夫。“哗哗哗！” 许领导讲完话，在掌声中走下来，挨桌敬酒，旁边一个秘书跟着，帮忙介绍众人。他毕竟初来乍到，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说起来，他刚来香港也想干点实事，还去九龙城寨实地调查，与里面的居民聊天，说要与港英政府交涉，解决九龙城寨的生活问题等等。 当时港媒大肆称赞。 结果港英政府极为不满，公开发声明追责，港媒一夜之间又开始喷，搞的他以后都不敢探访民情了。国外最怕什么？ 就怕我们走群众路线。 之后，许领导开始“精英统战”，并且逐步沦陷，然后就都知道了。 *...” 陈奇看着他一桌一桌逼近，对几人使眼色，钟楚虹露出两个酒窝，拍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哎呀，陈奇同志！早听过你的大名，你的电影我几乎都看过....《开心鬼》不适合我老头子，《火烧圆明园》我倒是看了，不错不错，你们现在拍什么呢...” 他很健谈。 陈奇随口应付几句，介绍众人：“李连结、刘德桦、钟楚虹、梁佳辉、邱淑珍！”“你好你好！” “大家好啊！” 他对李连结只能说是客气，对其余几人却称得上热情，一一握手，聊了几句，问：“你们现在属于银都和东方公司体制内的演员？” “不算吧，我们有合约的，期限内我们在这里拍戏，合约满了就不一定喽，不过我们在这里很开心，大家都很照顾我们。”钟楚虹最懂陈奇的心思，照着他希望的那样回答。 果然，许领导又热情几分：“原来如此，电影的事情我不懂，但你们既然觉得开心，大可以长久的待下去，我们绝对欢迎！” 与别的高级领导不同，他表现出了对明星的特别追捧，并且深知钟楚虹的人气程度。俗话说：到手的最不珍惜！ 这句话可以放在各个方面，包括统战，永远都是还没被统战的最有价值。而许领导恰恰觉得，香港的娱乐圈也属于“精英统战”的范围。 他在这桌坐了半天才走。 几人也都品出来了，按照正常心理，你一个高级干部都这么追捧我？那我还不得牛逼上天？可惜旁边还坐着个陈奇。他们未必怕香港分社，但怕陈先生。 晚上九点钟，酒会结束。 还是那辆马自达和大小红豆。 霓虹闪烁街头，小莫坐在副驾驶，不时从后视镜瞟一眼，他觉得陈奇刚才表现的很怪，就是对那位新领导的态度。这家伙说好听点，叫八面玲珑，人情通达。 说难听点就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小莫随他见过的高级领导无数，每一个都是赔笑卖乖，谄媚的不得了，唯独对刚才那位有意无意的保持了一种距离，颇为客套。 仿佛不愿意与其接触太密。 小莫不太理解，却也不会写进报告里，因为这是他主观猜测。 陈奇不知他想什么，坐在后座，道：“刚才多亏你了，只你一个机灵的，那仨人跟榆木脑袋似的，阿珍也很蠢！”“我不蠢，我只是没明白。” “那你现在明白了？”“唔..” “你还小，不要考虑这些事情。” 钟楚虹捏捏邱淑珍的脸蛋，小杨忍不住来了一句：“虹姐，你真的想走啊？”“不一定哦！” “不一定什么意思？” “我来公司快2年了，没陪过酒，没卖过笑，没被同行欺负过，没被社团堵过门。凡事很难两全其美，又想赚钱又想安稳在香港不现实的，总得选一样。 不过你们陈老板答应我一年后把总会赶跑，那我就等着喽。”“我不是答应你，我是答应大家！”陈奇纠正。 “都一样啦！” *..” 听了半天的邱淑珍突然举手，大声道：“反正我是不会走的，师父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啊！”“那我真的赶你走呢？”陈奇逗她。 “你忍心呀？”邱淑珍嘻嘻笑。呱！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我都俩月没钻雪姐被窝了。 不过说起来，陈奇来港第一个收下的就是邱淑珍，第二个是钟楚虹，钟楚虹还有点自己的考量，邱淑珍小孩子依赖性强，对他很有归属感的。 陈奇好好睡了一觉。 10月8号，《亚洲好声音》决赛，罗大佑和费祥已经到香港了。 他今天准备去帮李壮烈的忙，傅奇竟然把他揪住了，很急的样子：“穿衣服，我们去香港分社！”“怎么了?” “台湾又有人起义了，是个电视界的朋友，叫我们去看看！” “哈？” 陈奇一愣，问：“今年多少起起义了？” “我知道的起码三起..快走吧，人家等着呢！” 俩人匆匆下了楼，赶到了香港分社，进去一间屋子，一位副社长陪着一家四口正在聊天，见他们来了，介绍道：“这位是台湾的黄阿原先生，还有他太太和儿子、女儿。 黄先生在台湾做电视节目，深爱祖国大陆，利用去日本游学的机会找到了我们的驻日大使，想回归大陆....” 陈奇打量这人，不到30岁，胖乎乎的脸，眼睛很小，普通话说的不好，一口闽南语腔调：“你好你好，久仰大名，见到本人了!” “你好！” 陈奇莫名其妙，驻日大使操办的，还带着老婆孩子，到了香港分社，说明已经过了“政审”一关，那叫自己来干什么？ “陈先生，我在台湾做电视节目，时常关注香港的电视台。以前看tvb看的多，近年亚视忽然好看起来，早晨我们闲聊，这里的朋友说亚视节目出自你手。 哎呀，我就冒昧的提出请求能不能见一见，真是抱歉抱歉！”“小陈啊，黄先生一家一会就去深圳了，别耽误人家行程。”副社长不算阴晦的提醒了一下，陈奇点点头。 第549章 你要统战罗大佑？ 今年初，一名台湾飞行员李大维，驾着一辆u一6a型飞机从台湾花莲机场起飞，在福建降落。 李大维的父亲是张学良的看守，他从小就跟张学良很熟，十分向往祖国大陆。回来后，政府奖励他15万元，让他加入空军，后成为空军某学院训练部副部长。 夏天的时候，侯德剑主动来投。 这还没过多久，黄阿原更夸张，带着老婆孩子起义了。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只是觉得大陆有更好的发展，热爱大陆才回来的。 一年三次起义！ 起初台湾还挺破防，后来都脱敏了，遮遮掩掩糊弄自己。 在两岸关系解冻之前，地下来往已经比较频繁了，有一些生猛人士，就是直接起义。一部分是当兵的，以飞行员居多，另一部分是文艺界的。 他们回来的原因很复杂，或是乡愁，或是向往，或是对台湾环境不满，或是有崇高理想希望两岸统一，中华民族复兴... 说着可能很夸大，但当时台湾环境是十分压抑的，很多人真觉得回来更有前途——后世史书总说台湾经济腾飞那一段，对戒严38年一笔带过。 黄阿原在台湾电视界小有名气，回来后，做了央视84年春晚的主持人，并且被分到了央视工作。 他开创了大陆电视台娱乐节目的玩法，有一档节目叫《欢聚一堂》，一些人可能有印象，李静、朱迅、赵宝乐、管彤都是这个节目出来的，黄阿原算他们老师。 但后来就不着调了。 2000年后，他在澳门搞了一个野鸡电视台，租的卫星，能覆盖港澳和广东，忽悠别人投资入股，结果没有正经节目，被人家告诈骗，折腾十几年都没搞起来，最后停播了。 陈奇见到他很意外。 黄阿原却非常热情，道：“亚视的《水上大冲关》《超市大赢家》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没错。” “这两个节目太棒了！尤其是大赢家，那种身临其境的刺激感独一无二。亚视近年不得了啊，我昨天晚上看好声音，哇，天才的策划！” “好声音确实很天才，但跟我没关系。” 黄阿原说快了口音难懂，陈奇让话题慢下来，道：“黄先生，你回归大陆，我们都非常欢迎。你是电视人，国内电视行业刚刚起步，你肯定有大把施展的空间。” “借你吉言，怎么安置我我还不清楚呢。” “你是技术人才，没问题的。你在台湾做的是什么节目？” “《好心有好报》《阿原俱乐部》等等，我主要用闽南语主持，给那些阿公阿嫲嘛看。”“那就是讲些市井趣闻，家长里短喽？” “每周几期节目？” “收视率怎么样......那广告商可看不上，你们节目经费很紧张吧.....有没有观众互动环节？打电话，有礼品么？”聊了大概十几分钟，副社长推门进来：“小陈，你公司有电话找你。” “哦好！” “黄先生，我还有事，匆匆见面未能尽兴，期待日后相见。”“一定一定！” 出了屋子，傅奇马上询问：“像不像问谍？”“我又没受过训练，我怎么能看出来？” “那你问那么多？你不也在试探么？” “我只是以一个电视爱好者的立场，与台湾同胞交流一下工作。是不是问谍我不清楚，但他确实是懂行的，对目前的国内行业来说算是个人才。” 傅奇听了点点头，忽地又盯着陈奇看。他有点发毛：“叔叔啊，你有话直说！” “从逻辑上讲，你是问谍的可能性更大，比如你从来没学过电影、电视，为什么能做到那种程度？你以为上头没调查过？若非确定你历史清白，你连京城都出不了。” “那那上头对我是怎么定论的？” 陈奇第一次听这个，像个二哈一样，明摆着在等夸奖。 “还能怎么定论？只能说你是天才了，你是不是就想听这句？”“嘿嘿嘿！” “滚一边去！” 傅奇瞧他一脸贱兮兮的德行，忍不住踢了一脚，又正经道：“今年至少三次起义了，上头对台信心必会大增，这也表明台湾同胞的热切希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只想把自由总会干掉！” “说短期的，比如你那个好声音，你请了台湾歌手来准备怎么弄？” “试探着聊呗，我好声音幕后黑手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我单纯以左派的身份约见他们。” 亚视，演播厅。 舞台上，罗大佑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破锣嗓子没比黄霑强多少，但有些人唱歌听的是味道。李宗盛唱歌还跟念白一样呢！ 伍佰还特娘的不唱呢！五月天还假唱呢！ 这是好声音的决赛录制，现场观众摇头晃脑，还有跟着节奏拍手的，黄霆也是摇头晃脑，目光深情款款，那是伯牙遇子期的酣畅。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哗哗哗！” 一曲《光阴的故事》唱罢，观众们欢呼喝彩，气氛十足。 这首歌出自专辑《之乎者也》，此专辑囊括了《鹿港小镇》《恋曲1980》《童年》《光阴的故事》等等，被列为1975—1993年台湾百佳唱片第一名！ 导播喊了咔，休息一下。 罗大佑喝了口水，有些诧异道：“我担心唱国语歌大家不喜欢，没想到反应还蛮热烈的，香港观众还没忘记国语歌。”“好歌人人爱啊！”钟镇涛道。 “这首歌真的很棒！” “这种歌谁会不喜欢？音痴才听不懂啊！” 黄直来直去，正想再哔哔，忽见李壮烈对自己打手势，只得起身去那边，进了导播室，进门就喊：“哇，我就知道是你在这里！” “小声点，这节目与我没关系的。”“你那么威风还怕被人睇？” “是啊是啊，我泊车都怕给人20块的。” 陈奇毫不留情的猛戳黄霑痛点，道：“我知你与罗大佑交好，你跟他聊天时不要嘴快把这件事讲出来，我会单独找他聊。”“你要统战他？” 黄霑的眼镜都翘起来了，大笑：“够劲！你真把他统战了，我也跟你回大陆。”“聊聊就是统战啊？狭隘！我也想做音乐，我找他写歌不行么？” “懒得信你！” 黄屁颠屁颠又回去了，往导师的大红椅子上一坐，他现在爱死了这个节目，刺激有创意，还能畅所欲言，还能挖掘好苗子，不给钱都愿意来。 重新开始录制。 费祥上来表演，唱了一首《流连》。 “流连，流连，流连，流连在你窗前..” 这是他的成名曲，也是少有的属于自己的代表作，他在大陆唱红的那些歌很多都是翻唱别人的。 现场观众依旧很热情，充分体现了职业素养，黄霆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实则暗地皱眉，他可看不上这种歌，又俗又过时。“为什么请他来呢？与罗大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黄霑不得其解，忽然间灵光一现，扶了扶大眼镜：不会吧？难道目标是他？(有了…… 你们这票投的有点吓人哦！） 第550章 你怕封杀啊 《亚洲好声音》决赛请了几位表演嘉宾。 唱《上海滩》的叶丽仪、唱粤语民谣的区瑞强和新人卢冠廷，他们都是香港百代的歌手，此外便是罗大佑和费祥，共五人。这五人加上二十位媒体人，以及现场几百个观众，组成了决赛的评审阵容，四大导师已经没有投票权了。 原版中国好声音的决赛是直播，还在露天体育场，各路明星和广告都来蹭流量，把好好一季节目弄得跟菜市场一样，虎头蛇尾，所幸选出的冠军还算靠谱。 梁博、吉克隽逸、吴莫愁、金志文，也就梁博在低调用心的做音乐，另三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已经变成娱乐圈路人甲了。亚视好声音决赛依旧是录制，罗大佑和费祥要多留几天，等节目播出一同参加庆功宴。 而在一只无形大手的幕后操纵下，走到最后的四强：黄霑组——张雪友，杜丽莎组——林忆莲，叶振棠组——黄凯芹，钟镇涛组——陈慧娴。 黄凯芹是正儿八经香港中文大学的学生，才念大二。 他今年已经参加了一个比赛，引起宝丽金的注意，结果得罪了宝丽金的高层，失去了签约机会。此人心高气傲，创作能力突出，代表作《雨中的恋人们》《晚秋》等等。 据说苦恋周蕙敏，不知真假。 陈奇对黄凯芹不怎么感冒，能签就签，不能签也无所谓。除了四强，本届另涌现出周敏、柏安妮、温兆伦、张卫健、李克勤等人。 这含金量比金价还足，扔到后世网上能砸死一片人。凌晨，天光微亮。 节目录制总算完成，大家疲惫不堪，黄霆都没精力约罗大佑去夜店，打了声招呼回家休息，罗大佑和费祥则去了安排的酒店。 “赚点钱不容易！” “香港电视台的工作强度好大！” 罗大佑洗了澡，躺在床上也是疲累，外面车来车往，这座城市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还不到30岁，大学毕业，然后做医生——李宗盛就很学渣了，考学失败帮家里送煤气罐，天天扛着煤气罐走街串巷，跟范德彪似的。 82年发行《之乎者也》，虽然一鸣惊人，但本质上还是个新人，也要赚钱的。这是他第一次来香港。 很快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电话声吵醒，他一把按掉，过了一会又响，恼怒的拿起来，用英语（还不会粤语）大声道：“我不需要客房服务！” “罗先生，我可不提供客房服务。”里面传来一个带点京腔的男声。 他一愣，切换成国语：“你是哪位？” “东方公司陈奇，现在是9点钟，我10点钟去找你。”“喂喂？” 对方挂了，罗大佑在台湾混音乐圈，不知东方公司是哪个，在香港不认识别人，只能打给黄：“你知不知东方公司陈奇啊？” “当然知道了，我们是表面朋友！”“什么叫表面朋友？” “就是政见不同，但勉强可以来往，他是大陆那边的。”大陆？ 罗大佑心里一跳，道：“大陆人员找我做什么？我会不会有事？” “他怎么说？”“说一会过来！” “哦，可能找你聊聊天，你就陪聊喽，不用怕。”黄霑并未起到安慰的作用。 罗大佑对台湾环境不满，不代表他就认同大陆，他只想要一个自由包容的创作环境，对两岸三地都是嘲讽的。你以为他的歌只被台湾禁啊？大陆也禁了不少。 比如《首都》这张专辑，描绘的就是改革开放，大门敞开，股票地产旅游特区、走私赌博招商炒楼、精神污染包二奶，举国上下不理姓资姓社，齐齐向钱看的那种社会环境.. 而他与黄霑相同的是，俩人都认同中华民族文化，在某一段时期都是“理想主义的自由派”，结果都被现实扇耳刮子。“那我能不能不见？” “我劝你最好见一下，那个家伙心眼很小的，你跑回台湾他都不会放过你。”“可我公司的人陪着一起，我怎么见？” “没关系的，你们可以的。” 黄霑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给罗大佑弄的挺紧张。 他也睡不着了，爬起来洗洗脸，去隔壁房间叫醒滚石唱片的人，人家一听更紧张：“他们不会要抓走我们吧，拷问一番，逼我们说出‘总统’在哪里？我们报警吧？” “..” 罗大佑还想与其商量商量，一听翻了个白眼，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那位莫名其妙的陈先生登门。 对方很准时，10点整，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他过去打开，见一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站在门口，笑容很亲切：“冒昧登门，打扰打扰！” “请进！” 人都来了，罗大佑只得接待，何况人家还带着一个不好惹的家伙——小莫：我叫小莫，你们老忘！陈奇一点都不客气，径直进屋，见那位滚石唱片的人直抖，问：“这位是？” “公司的人员！” 陈奇点点头，不再理会，笑道：“我亚视有朋友说把你请过来了，我便想拜访一下，香港的国语专辑越来越少，但我听过你的《之乎者也》，很棒。” “谢谢，不过我对你不了解，见谅。” “没关系，台湾有些消息是封锁的，《太极》《孤儿怨》《人鬼情未了》《美丽人生》....你听说过一部，应该就会知道我。” 噢！！ 罗大佑还真知道了，张艾嘉有时说一些香港影坛的事情，提过几次东方公司，老板就叫陈奇，还说什么《美丽人生》拿了金熊奖，新闻局勃然大怒也要海外冲奖云云... 话里话外这个人很厉害，但到底多厉害，他没有概念陈奇搞的那些东西，台湾基本是封禁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公司在往音乐方面发展，想交个朋友，将来写歌、做专辑说不定有机会合作。”“抱歉，我们不会与你们有任何形式的合作！” 滚石公司的人抢先回答，然后看了罗大佑一眼。 他现在是愤怒青年，但又不是傻子，当然清楚给大陆创作的危险性，也道：“恐怕没什么机会，给你写歌我会很倒霉的。 “你是怕台湾封杀？也对，他们连演唱会都不让你开，给大陆写歌，肯定封杀的了。”陈奇笑道。 第551章 费祥 80年代，港台逐渐兴起经纪人制度，后来也有了专业的经纪公司。 此前都是电视台、电影公司、唱片公司充当了这个角色，比如艺人有活动，公司会派个工作人员陪着一起去。这个人往往是固定的，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艺人的正式经纪人。 滚石唱片的这名工作人员便是如此职能，他听对方挑衅，自然得护着罗大佑，道：“你说的太过分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你离开！” “你有点聒噪。” 陈奇挥了下手，小莫大步上前，对方更抖若筛糠，我今日要为党国牺牲了嘛！呸！ 小莫嫌弃的不得了，揪住他直接拎到门外，你还是跟着委座写日记吧，万物竞发，勃勃生机！门一关，屋里只剩俩人。 “..” 罗大佑脸黑的不行，第一，他讨厌这种“野蛮行径”，第二，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去年出完《之乎者也》，在台湾国父纪念馆搞了一场演唱会。结果第二天，新闻局就发了一张公函，明确列出了三条：以后罗大佑不准在这儿演出。 滚石唱片的所有歌手都不准在这儿演出。 任何摇滚形态的演唱会都不准在这儿演出。 台湾官方很讨厌他的，视为洪水猛兽，罗大佑被戳的很不爽，冷声道：“你要强迫我与你合作么？以阁下的意思，大陆环境比台湾要自由包容，我可以在大陆演唱？” “不可以，你照样被封杀。” “那你在跟我讲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罗大佑开始暴躁。“冷静一点，我来跟你谈生意。” 陈奇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想跟我接触，但你现在没办法，你先听着。首先，你否认不了音乐与金钱的关系，你做不到无视唱片销量，脱离市场，一心搞你的艺术。” “哼！” 罗大佑又哼了声，却没说什么。 《之乎者也》就是靠张艾嘉四处化缘才艰难完成，而他现在签了滚石，滚石很看中他，今年出了第二张专辑《未来的主人翁》，好在销量不错。 “我其实是给你提供额外的工作机会，未必马上就做，但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共识。我有法子规避台湾的政治审查，你给我写歌无需顾虑。 而且我支持你来香港发展。 你第一次来港，对这里规则不熟悉，我说一点：香港有专门的词曲人协会，保障音乐人利益，有版税分成。”“版税？” 罗大佑抬头。 “你写了一首歌，交给调曲人协会管理，给他们20%的费用，他们帮你收钱。比如电台、电视台用了你的歌，无论什么形式，只要用了你的歌，用了多少次、多长时间，都要按标准给钱的。 如果不给，协会帮你打官司，你什么都不用管。”这个协会是在1977年成立的。 香港虽烂，但有一些东西确实做的很好，像顾嘉辉，退休之后每年还能收到20万的版税费“台湾没有这个！” 罗大佑不自觉道。 “台湾当然没有了，那边环境太糟了，音乐人束手束脚。香港的创作自由和利益相对有保障，你能获得更大的舞台，如果你来港，我可以给你投资成立自己的音乐厂牌。 这里的原创力量一般，很多人翻唱日本歌，中国人还是要创作中国人的歌才对。”“中国人创作中国人的歌..” 罗大佑没有反驳这句话，看了看他。 对方意思清楚：让自己给他写歌，且保证安全，同时希望自己来香港发展，给的条件很丰厚。“陈先生，你不像个大陆人。” “你见过大陆人？” “没有，我感觉你不像，你行为野蛮了点，不过你确实像个生意人。我没有清高到不食烟火，我以后或许会碰到麻烦，但目前为止，我还愿意待在台湾，感谢你的好意。” “没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陈奇看了看时间，还有下一位嘉宾要聊，遂站起身：“好了，我不打扰了，希望我们早日合作。”罗大佑盯着他伸出的手，还是快速的握了一下。 等陈奇出去，几秒钟后，滚石唱片的人又滚进来了，颇为狼狈：“他跟你说什么？他跟你说什么？”“你挨揍了？” “没有，不过那家伙力气太大，我根本动不了..他到底跟你说什么？”“劝我与他合作，我说暂时不想。” 罗大佑没提别的，他脑子又不缺根弦。 对方却很不满，嚷道：“还暂时？你应该说绝对没可能的嘛！新闻局对你很火大，如果知道你跟大陆人员接触，分分钟封杀你啊！” “..” 罗大佑很讨厌这种说辞，对方还哔哔没完：“这些阿共最狡猾，我最怕我们被钓鱼，今天见了面，明天就捅给港媒，让我们强行通共，那就废掉了！” “好了好了，我还要休息，刚才睡觉被吵醒，到时间再叫我！” 他赶走了对方，往床上一躺，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又给黄霆打了电话，询问版税和词曲协会的事情，黄霑给予了肯定答复。 “香港音乐人环境这么好？” 他有些惊讶，又不解，环境这么好还搞翻唱？太浪费了。费祥是真的帅。 20岁出头，191cm的身高，混血面孔，一口大白牙，不当白马王子都算他走错路线。 年轻时的费祥和尊龙，堪称华语区两大颜霸，尊龙气质比较阴柔，费祥是高高大大，阳光英俊。 此时的酒店里，费祥也接到了“东方公司陈奇”的电话，请他单独下楼聊聊。他本身很淡定，因为自己是美国籍，而且有个说着一口京腔的老妈，对大陆并不恐惧。 他在新马看过东方公司的电影，印象颇深。 与罗大佑的情况一样，这边是台湾百代的工作人员陪着他来的，还在隔壁房间休息。费祥想了想，写了张纸条夹在门缝里，说自己下楼喝点东西。 到了楼下，只见一个年轻人迎过来。 “陈先生？” “冒昧打扰，见谅见谅。” 陈奇比他矮一头，握了握手，打量一番，赞道：“我见过的帅哥不少，像你这么帅的还真是少见。”“谢谢，你太过誉了！” 费祥在美国念书，很适应这种自来熟的交际，但对方上来就一通猛夸，也有点不好意思。 俩人找了个卡座，陈奇坐下来，说着对罗大佑同样的话：“我亚视有朋友说把你请过来了，我便想拜访一下，我听过你的《流连》，很棒。” “我很荣幸，难得在香港有人喜欢我的专辑。” “确实，香港的国语专辑越来越少，粤语歌越来越流行。我是从大陆来的，还是习惯听国语歌。” 罗大佑和费祥对大陆的态度不同，陈奇便采取了不同的交流方式，一点没刺激对方，没说什么挑衅的话，费祥性格也非常好，温和儒雅。 陈奇以交朋友的理由与其聊了一会，气氛不错，便道：“实不相瞒，我们最近在发展音乐业务，粤语歌也做，国语歌也做，但能唱国语歌的年轻人不多了。 我听过你的整张专辑，唱的都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录唱片？” 费祥一愣，没什么慌乱，只是委婉道：“感谢你的看重，但我有合约在身，应该不能与其他公司合作，很抱歉。而且你们录国语专辑，是在香港发行么？ 香港受众很少的，台湾？嗯，台湾你们可以进去么？”“进不去！” “那在新马发行？”“新马市场也不大。”“那你们..”“当然在大陆了！” 第552章 小陈在外面搞什么（今天是四更） “大陆改革开放，对流行音乐的限制有所松动，哪里都没有绝对的创作自由，以目前的环境足够施展手脚。关键是大陆有华语区最广阔的市场，港台2.5万张就叫金唱片，5万张能叫白金，你知不知大陆的销量有多少？” 陈奇喝了口咖啡，慢慢给费祥梳理内容，道：“我在电视台办了场春节晚会，把里面的音乐录成磁带，一套两盒，大概4月份发售，到现在已经卖了200万套！ 我手下有个新人叫李玲玉，才20岁，第一张专辑卖了70万。无所谓遮遮掩掩，我都可以明言，她专辑没有一首原创，都是翻唱台湾的歌。因为大陆群众对娱乐太饥渴了，一盒磁带7块5，他们每月工资几十块钱，都舍得掏钱来买。 10亿人口，哪怕万分之一的人消费，随随便便都能卖个几十万张，甚至更多。 你外形出色，身份加成，在台湾、新马拼死拼活再卖能卖多少张？而且恕我直言，你已经发了四张专辑，除了第一张有些水花，余下平平无奇，拍戏也没什么效果。” *..* 费祥只能尴尬的笑笑，无从反驳。 他在美国学的是戏剧专业，回台湾最早也是拍戏，唱歌纯粹是唱片公司觉得他帅，不多栖发展可惜了，才给他发专辑。“粤语你不精通，打不进香港市场，英文歌早就不流行了，你只能唱国语歌。你来大陆，即是海阔天空，绝对的超级明星。” 陈奇进一步诱导，道：“而且有个关键因素，你是美国籍，一定程度上能够规避台湾的政治封锁，你往返大陆相对容易。当然我也明说，如果你过来，他们肯定禁止你在台湾的演艺事业。” 费祥沉默了许久。 他道：“我的事业发展虽然一般，但也算正式起步，让我放弃一切去大陆，我暂时无法答应。而且我不确信我到了大陆就一定受欢迎。” “这个简单，我给你录一首歌，化名在大陆的广播电台播放，看看听众的反响就知道了。”“我有合约在身，我走不了。” “我来解决！” “我需要时间考虑！”“没问题。” 陈奇见状，暂且揭过此话题，转而问：“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聊点别的。我看你专辑上介绍是中美混血，你母亲是中国人，还是父亲中国人？” “我妈妈从京城去的台湾。”“什么时候？” “我忘记了，好像几十年前吧。” “那差不多是49年，眨眼30多年了...”陈奇开始唠家常。 费祥温和，他也温和；罗大佑愤怒，他也愤怒。 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沟通方式，罗大佑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你软了他还瞧不起你——别说什么吃软不吃硬，那说明你不够硬。 除了英雄烈士，谁都怕硬的。 陈奇聊了一会，忽然问：“那你们在京城还有亲人么？”“呃！” “我没别的意思，我想说如果你们亲人还在，我可以帮忙找一找，或许能让你们团聚呢。”“真的么？” 费祥一听，眼里有光。 “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我妈妈经常对我讲，我有个姥姥和两个舅舅都在京城，她当时与一群同学去玩，还往家里寄过一张在台湾游玩的照片，没想到之后被封锁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想找到姥姥，不知还在不在世。” “你能说些具体信息么？”“呢.. 费祥努力回忆着，磕磕绊绊道：“我姥姥好像叫，叫李梦白，祖籍在山东吧，家境很富裕。反正我母亲说当时家里在哈尔滨有很多产业，后来搬到了京城。” 李梦白？ 好家伙！陈奇暗自啧啧，这种武侠式的名字，一听就是大户人家，不然取名都什么芬啊、霞啊、花啊...“京城住址还记得么？” “我不清楚。“ “行，我马上联系相关同志，尽快帮你们查找。”“太感谢你了！我妈妈知道一定很开心很开心的。”费祥咧开一口大白牙，由衷喜悦。 当年起义回大陆的，很多不是一代，是二代，他们出生在台湾，但就是被父辈的乡愁耳濡目染，对大陆颇具好感。乡愁乡愁，也分具体情况。 有个兄弟姐妹在大陆，有父母亲在大陆，那思念之情绝对不一样。费祥的母亲毕立娜，人家可是与亲妈隔断了30多年。“陈先生，那就麻烦你了，你说的事情...” “哎！台湾也是兄弟姐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找到你外婆要紧！” 费祥甚为感动，内心纠结，眼看陈奇有走的意思，忽道：“陈先生，我们，我们可以先录制一首歌，按照你的方法试一下，在广播电台放一放。” “太好了，你这两天方便过来么？” “我公司的人与我一起，有点困难。” “那你结束香港的工作先回台湾，刚好你自己选一些歌，不要情情爱爱，要清新自然的风格，最好有家国情怀的。”费祥应下了，他没有唱片公司工作的时候就很自由了。 陈奇初步搞定了费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清水湾片场。直冲进傅奇的办公室。 “叔叔！叔叔！有活儿了！”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你又要结婚了？” “您别为老不尊行不行？正经事，我刚才.. 他巴拉巴拉一讲，傅奇也精神了，问：“香港分社不知道吧？”“这是我自己统战来的，跟他们有啥关系？” “那好，我们马上联系文化部！” 费祥的母亲是台湾人，自己是美籍华人，与侨办、台办都有关系，得让文化部去沟通。陈奇提醒：“一定要快！他现在心思不稳，我们趁热打铁，不然就凉了。” 我懂我懂，寻亲宜快不宜迟，台办应该都有档案的。” 文化部。 丁桥一边发愁，一边亲笔给陈奇写信，无外乎叫他赶紧回来主持春晚大局。写好信，封好信封，叹了口气。 今年春晚文化部自然要争的，但广电不讲武德，上个月就让央视暗戳戳的筹备了，还假惺惺的说双方各凭本事，到时谁策划的好让谁上。 陈奇都不在京城，凭本事个屁！ “小陈也是，在那边发展香港的电视事业，回来发展发展内地的电视事业嘛！”“部长，香港有消息！” 正此时，属下送来一封有保密级别的信函，丁桥莫名其妙的拆开一瞧，台湾、美籍华人、著名歌星等几行大字刺激着他的眼球。 大陆对主动投诚的台胞都不能叫优待，那叫厚待了。 夏天过来的侯德剑，已经安排在东方歌舞团了，分了一套房两间车库，每月250块钱工资，知不知道是什么概念？还有刚过来的黄阿原，等“解除审查”后，必然也有安排。 而这个叫费祥的，可是文化系统自己拉来的！丁桥蹭的站起来，道：“走！去台办！” (还有三章..) 第553章 春晚小意思 清水湾，片场。 陈奇坐在办公室里，看完了雪姐写的信，讲了讲拍《大桥下面》的过程，黄艺鹤请她参加春晚，央视先行发动，让他别丢人z.... “期待值太高也不是好事，万一哪次我扑街了，肯定会被群嘲。”“黄昏见证虔诚的姐姐，巅峰诞生虚伪的妹妹！” 老实说，除了钟楚虹、邱淑珍寥数人，围在身边的那些热络人士，他都不太信任。龚雪自不必说，当年他在柏林私卖《太极》，惹出祸事，人家都不管不顾跟着自己了。 “春晚啊，我都忙忘了。” 陈奇翻了翻挂历，2月1号是除夕，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呢，完全来得及。他拿起笔，随手写了点节目策划。 今年大陆引进了第一部香港电视剧《大侠霍元甲》，广东台首播，随后登陆央视，碰巧了，这部剧的导演徐小明就在左派呢！ 《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演唱者叶振棠在好声音做导师呢，但叶振棠未必肯去春晚，陈奇想了想，大笔一挥，写了个“梁小龙”的名字。 梁小龙在里面演陈真，人气很高的。 这部剧火了之后，他被邀请去大陆做活动，说了一番祝愿祖国繁荣昌盛之类的话，回去就被要求写悔过书。他不写，被封杀。 起初靠存款生活，后来没钱了也想写，自由总会的人亲自指导，说你得这么写：“在大陆没人愿意跟我讲话，老百姓水深火热，有些人衣不遮体，生活在树上.. 这是丑化对手的惯用套路，以夸张的方式给对手打上标签，比如“中国人留辫子”“眯眯眼”“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这种标签能让民众记忆深刻，从而形成刻板印象。 一提中国人，哦，眯眯眼。 梁小龙觉得太扯淡了，又拒绝了，之后改行做生意。 再然后的故事，就是火云邪神了，那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梁小龙腿功厉害，参加过搏击比赛，实战能力很强的。陈奇以东方公司的名义，亲笔写了一封邀请函，请他加入今年的“香港演艺界人士访京团”，并且登台春晚。 “这就差不多了吧，足以吊打央视那帮家伙！”央视顶多请个陈思思，他却能把“陈真”找来。 陈奇压根没准备什么，只是在外面统战，再写俩相声、小品的剧本，这就够了。反正黄艺鹤他们会准备歌舞节目的，拿过来正好。 他要的是一种氛围感，就是节目如何编排，能让观众感受到过节的喜庆，这点很重要。开场怎么表演，收尾怎么收，撞钟仪式，实在不行找山东大姐来..也是一段佳话。“搞定费祥，我也该回去了！” 陈奇在港数月，思念京城的地道和姐姐的门道，游子心态。 而他也有愿景，费祥有一说一，咖位太小了，只是身份特殊，什么时候把林清霞、王祖贤统战回来，那他才能有些成就感。“老王现在干嘛呢？还cos赤木晴子呢？” 陈奇嘟嚷着，这一切的根本还是要把右派干掉，一统港娱才行。国泰航空公司。 张雪友总算忙完了好声音决赛的各种事情，一身疲惫，趁着有点时间来公司收拾些物品。刚出现就是焦点，同事们纷纷围上来。 “jacky，你节目搞定了？透露一下啊，你是不是冠军？”“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说！” “说一下嘛，我们又不外传！”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反正明天你们就看到了！”“你现在好威风的，全公司都知道你了！” “什么全公司，是全香港啊！连我婆婆都在看。” 张雪友收拾着东西，听着这些话眉开眼笑，好声音仅剩最后一期，全港都在等着看决赛，媒体纷纷预测，据说博彩业也插了一脚，开出盘口压谁是冠军。 上司也过来了，笑道：“你做大明星了，是不是要辞职？” “没有，我签的是唱片约，给我发专辑而已，我不想离开公司的。”张雪友忙道。 “不管你走不走，你是国泰航空出来的，大家都支持你...喂，真的不能说谁是冠军？”“拜托放过我吧，我先回家了！” 张雪友抱着东西，急慌慌溜了，公司离家很近，他当初就是看中这点才跳槽来的，房子也是老破小，住五口人。父母，哥哥和妹妹。 他父亲是天津人，在上海长大，是个跑船的海员，喜欢赌钱，久而久之也影响了两个儿子。张雪友和他哥也开始赌，哪怕兜里只有五块钱，也要去买张马票。 一家五口人，三个男人都好赌，很让邻居看不起的。 不过张雪友上班后，舍不得用赚的辛苦钱去赌，他哥反倒愈发上瘾。后来他成名，帮他哥还过几次债，他哥变本加厉，最后断绝了兄弟关系，不相往来。 “妈，我回来了！”“我哥去哪呢？” “还能去哪，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母亲从厨房端了两盘菜出来，张雪友则摸出一个信封，里面惯例是自己三分之二的薪水，贴补家用的，道：“这个月的！”家境确实不好，母亲不客气的收下，问：“你签了约，给不给你发薪水啊？” “没有薪水的，我还是在航空公司上班。”“那你怎么赚钱呢？” “我还不清楚，以后会讲吧。” “听着很不靠谱，是不是正规公司？”“人家百代啊！” 根据事先协议，好声音四强自动与金牌唱片签约，金牌唱片对外宣传只是百代的子公司。没有职业经纪人就是这样子，只签个唱片约，录专辑才能工作，平时很清闲的。 .同一时间。 陈慧娴直接在家里庆祝，拿着一杯饮料与父母碰杯。 父亲始终不高兴，道：“你当初说来参加比赛试试，这下好了，与公司签了约，你还要不要读书？”“唱片约没什么的！” 陈慧娴解释了一通，道：“我一个新人，一年发一张专辑就很棒了，哪有那么多活动的？我用假期录专辑，不会耽误学业。” 她已经要上预科了，念两年预科，然后考大学。这个学历吊打95%的香港明星。 好声音是录制的，而她，自然也知道结果了。 第554章 好声音冠军 “《亚洲好声音》总决赛！” “百万观众期待，收视率有望破80！” “博彩开盘，陈慧娴、张雪友赔率领先！” “好声音自开播以来，每期水准稳定，皆有爆点，每一期播出后必定成为港人一周的餐桌话题。这种热度只在影视剧身上领教过，音乐节目是第一次。 无论好声音收官如何，注定成为香港电视史上的里程碑之作！”10月8日，又是一个星期六。 好声音在经过8周播出后，终于要谢幕了。周敏在晋级赛淘汰，《开心鬼2》也拍完了，依旧关注节目，拿着报纸猛看，喊道：“妈妈，我温完书看会电视好不好？” “决赛啊？”“嗯！” “哼！我看这节目播完了，你还找什么借口看电视？”“播完我就不看了嘛..咦？今天吃这么好？” 周蕙敏瞧母亲端上一桌美味佳肴，伸着脖子，满脸惊讶，母亲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的片酬今天打到我的账户里了，犒劳犒劳你。” “是不是两万块？是不是两万块？”！ 刹时间，她充满了一种能养家的成就感，道：“这家公司真的超好，我拍戏什么事情都没有，除了那个叫李佳欣的总是针对我。” “小孩子不要计较！” 母亲不以为意，道：“不过左派确实不一样，我一直怕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你，这样看来左派很值得信任。”“你同意我进娱乐圈啦？” “你先念书！放假的时候如果合适，可以去工作看看。”“嗯嗯！” 时间过得很快，吃了饭一会就到8点了。 母女二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节目开始。而在这一刻，香港无数个家庭都把电视锁定在了亚视，基本没有发生争夺看tvb的吵闹事故。 tvb前几期还用《欢乐今宵》对打，后面又默默把《欢乐今宵》时间调回去了。可以说，除了实在实在不喜欢看的观众，《好声音》独霸荧屏。 决赛开始！ 片头过后，给了演播厅一个全景，扫过观众席和四把红色座椅，主持人巴拉巴拉开场，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欢迎收看《亚洲好声音》决赛！《亚洲好声音》由著名服装品牌鳄鱼恤独家冠名播出... 鳄鱼恤是香港很老牌的服装公司，无论富豪、平民、白领、蓝领，都有大把的客户群。 紧跟着，钟镇涛带着陈慧娴出场，选择了林子祥的一首歌《成吉思汗》——翻唱德国乐队的。 80年代两岸三地都流行迪斯科，又唱又跳，动感十足，能快速把观众情绪带动起来。《成吉思汗》算是大陆歌迷关于迪斯科的启蒙了，后来由张蔷发扬光大，她基本都是迪斯科风格。 这首歌很难唱，但陈慧娴的特点就是身板瘦小，声音极大，她穿着马甲衬衫，马裤，高跟小靴子，戴着毡帽，在台上跳着小舞步：“hoohahoohahoohahooha.. 钟镇涛穿着黑皮夹克，黑皮裤，俩人唱的异常开心，在舞台上尽情嗨皮。 陈慧娴的造型是陈奇钦点，因为她有一首迪斯科风格的歌叫《跳舞街》，陈奇觉得她非常适合跳小舞步，活力四射的样子。 “哇，阿娴这样子好酷哦！” “之前都没见过，她之前都是安安静静唱歌！”“她在舞台上像个公主一样！” 陈慧娴在决赛玩突破，让众人大跌眼镜，新鲜感十足。 随后，叶振棠和黄凯芹吉他弹唱，来了一首粤语民谣《陌上归人》。杜丽莎带着林忆莲，唱了一首《今晚夜》。 黄霑则带着张雪友，来了首《大地恩情》。黄霑还改了点编曲，他破锣嗓子在副歌的时候伴唱和声，以便突出张雪友的声音。 四位导师也认真起来了，不然多丢面子啊。 决赛就得有决赛的样子，弄的雷声大雨点小，观众会很失望的。而这开场四首歌，水准依旧又有新意，都在原作的基础上改了一点，没辜负观众的期望值。 唱罢，介绍现场的20位媒体人，宣布决赛规则。跟着点评，表演嘉宾亮相。 罗大佑现在的名声在香港都不值一提，费祥更别提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没啥反应，还很奇怪现场的热烈气氛——职业的嘛！ 第二轮，四个学员独唱。 之后，由媒体人投票，票数最多的直入第四轮，最少的一位淘汰。“下面请20位媒体人做出你们的选择，请把名字写在题板上！“陈慧娴，直接进入第四轮！恭喜！” “很遗憾，黄凯芹的票数最少，被淘汰！” 咚咚咚的紧张音乐声中，票数公布，随即切换成煽情的背景音乐，几期相处下来也有感情的，现场气氛一烘托，叶振棠泪酒当场，黄凯芹也是潜然泪下。 二人紧紧拥抱。 算是开启了香江综艺的狗血篇章。“啊？这就走啦？” “他唱的多好，凭什么被淘汰啊？” “不怕不怕，黄凯芹签约了，以后还能听到他唱歌！” 广告、表演嘉宾、广告、又表演，第三轮过后，林忆莲被淘汰。进入第四轮，张雪友与陈慧娴对决。 历史上，二人都是宝丽金的歌手，关系非常非常好，如今被一个不可名状的邪神操弄，在好声音舞台上会师，又会一起进入金牌唱片。 最可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被操弄的感觉，比如陈慧娴今天的选歌、造型、跳舞....她都以为是节目组和钟镇涛的意见。最后一曲，俩人回归本质，又安安静静的唱歌。 张雪友唱的是谭咏麟的《雨丝情愁》。 陈慧娴唱了一首翻唱自谷村新司的《星》，这首歌被很多很多人唱过。“啊..不见朗月，导我迷途，只有星。” “啊...荒野路，伴我独行，是流萤。”“哗哗哗！” 掌声中，陈慧娴鞠躬致意，完成了好声音的最后一首歌。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有电视台的家庭都在盯着亚视，如果有即时统计的技术，就会发现实时收视率飙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无数双眼睛看着主持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绿色按钮式的投票器，介绍道：“冠军的决出，由20位媒体人和580位现场观众共同投票，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投票器。 有两个开关，对应两位学员。 按下哪个开关，他们身后墙上的灯光就会亮起，每人只能投一票。” 这年头没有什么大led屏幕，也没有什么后台实时数据，比较原始。但亚视也下了血本，这600个投票器和灯光墙就花了不少钱。 说投票器，其实就是灯的开关，叫的高大上。(还有一章..) 第555章 卓绝的一季 “有请两位站到台前来！” “此时此刻，你们有什么话想对亲朋好友或者观众们讲的？” 麦克风先递给了张雪友，他有点真情实感，语带哽咽：“我从小喜欢唱歌，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做一个爱好。我也参加过比赛，成绩还不错，我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唱歌似乎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种，一种炫耀？ 朋友聚会，说jacky，你来唱首歌？ 我当仁不让的，它好像是我的一个展示。但我参加了这个节目，一期一期走过来，最后站在这里，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唱歌的快乐，这个过程太美妙了！ 阿娴也好，林忆莲、黄凯芹也好，大家都非常棒，无论谁拿了冠军，我们都由衷的为他祝贺！”“哇，你讲的这么好，让我讲什么？” 陈慧娴一句话把煽情的气氛拉回来，笑道：“我的心情与他差不多，我觉得上这个节目是非常非常开心的，我都不知道我能边唱边跳，还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还有b哥，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帮助。 其实我们四个约好的，无论谁拿第一名，都要跑去拥抱他。””ok!” “我们正式开始投票，看看到底谁是好声音的冠军！” 话落，或许能让大家看的直观点，舞台上的灯光缓缓变暗，主持人撤到旁边，只留张雪友和陈慧娴站在舞台中央。俩人互相瞅了瞅，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闭上眼。 “请投票！” 观众们开始按投票器，墙上瞬间亮起了灯光，并且越来越多。这些灯分成了两个区域，左边张雪友，右边陈慧娴，排列清晰，一目了然，很容易看出数量差距。 俩人依旧闭着眼睛，不敢看后面，也不敢看前面，他们真的不知道答案，只有邪神在导播室里注视着。 钟镇涛和黄霑早就站起来了，他们也不知道谁是冠军。黄霆难得表现出焦躁，一脑袋汗，钟镇涛还伸出手指头数数。气氛营造！ 大家都跟着焦虑。 灯好像亮的特别慢，一颗颗，一排排，一列列，左边覆盖了100多个，右边也覆盖了100多个，不相上下。然后继续亮起，密密麻麻。 “多少？多少啊？”“我数学不好！” 钟镇涛到最后一刻也没忘人设，当然也可能是本色出演。 当左边区域亮起200多个灯时，速度缓了下来，右边的却还在亮，很快覆盖了300多个，肉眼就能看出差...“阿娴！” “阿娴！” 电视机里，电视机外，已经有人呼唤冠军的名字，并且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有底气。张雪友睁开眼，面露失落，陈慧娴还闭着，激动的手都在抖。 终于，主持人宣布：“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看的清清楚楚，获得《亚洲好声音》冠军的是，陈慧娴！”砰！ 一个巨大的彩球在头顶爆开，无数彩带和亮片纷落如雨，氛围感十足。黄露本来很沮丧，忽地觉得眼熟，仿佛这一幕在哪里见过。 !” 一个十几岁的男生一脚踹翻了茶几，在客厅里来回疯跑，然后被老妈毒打。 还有几个凑在一起看电视的年轻人，拿着啤酒干杯：“我说是她吧！肯定是她！” “我压了20块钱的，嘿嘿！” “阿娴确实很可爱啊，唱歌又好，出专辑我一定买的。” “专辑肯定卖爆了，哪有像她这样，没出道就全港皆知啊？”现场。 陈慧娴瞪大眼睛，傻乎乎的不敢相信，张雪友第一个拥抱她，跟着林忆莲和黄凯芹也跑过来，她被围在中间，顿时飙泪。主持人递过麦克风，她哭唧唧道：“我，我不知讲什么，我很想感谢许多人，但我现在最想感谢的就是b哥！” 她忽然情绪上头，直接跑下去，与钟镇涛拥抱。 钟镇涛演了一季，此刻也动了感情，也在抹眼泪，拍着她的肩膀不断安慰。全场观众起立拍手，欢呼沸腾，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星》的音乐再度响起。 黄霑上了台，招呼叶振棠、杜丽莎也上来，四位导师和四位学员一起唱着：“啊.....星也灿烂，伴我夜行，给我影。“啊...星光引路，风之语，轻轻听...寻梦而去，哪怕走，崎岖险径...” “..” 此情此景，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仿佛在看一场精心排练，又临场发挥的超绝精彩的舞台剧，从第一期到最后一期，欢乐、感动、沙雕、遗憾，各种各样的故事左右着他们的情绪。 而在最后，升到了最高点，让一切都变得美妙 当舞台消失，广告切入，很多人还不舍得转台，纷纷感叹：“好短啊，搞20期我都愿意看，不知明年有没有？”“这么受欢迎，一定有的了！” “未必哦，香港会唱歌的才多少人？明年没有那么多好选手，就搞不起来了。”“唉，忽然好空虚哦！等下看什么？” “随便啦！”“呜呜呜！” 家里，陈慧娴看着自己夺冠同样在哭，妈妈觉得好笑：“你在现场都经历过了，怎么还要哭啊？”角度不一样嘛！我看电视，发现我原来这么棒！ “嗯，确实不错！” 父亲难得称赞，他也发现女儿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天生吃这碗饭的，问：“你们接下来有安排么？”“明天去公司开会，应该会讲吧。” “唉，可惜不是冠军！” “拿了亚军也不错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fans！” 张雪友也在接受家人的祝贺，母亲和妹妹的态度很积极，哥哥忽问：“第二名有奖金的吧？”“奖金有几千块，第一名也不多，主要是能签约。” “那你出唱片是不是有的赚？” “我真不清楚啊，要明天去公司才知道。” 宿舍，陈奇关掉了电视机，很欠揍的自我谦虚：“差强人意，有待提高。”“第一季搞成这样，第二季我都没的搞，哪来的人才啊？” 他嘴上担忧，表情却不以为然，典型的挖坑不管埋。第二季能不能搞关他什么事，他目标已经达成了，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自己才会揽下。 而且版权在他手里。 金牌唱片一口气签了四强，外加一个温兆伦，李克勤年纪太小了，还要念书。既然签了，就要出专辑，就要收歌。 原本张雪友、陈慧娴都是宝丽金的，也有很多翻唱，因为宝丽金是跨国公司，版权容易互通。如今被他签了，想翻唱就得去买版权了。 陈奇支持原创，也不排斥翻唱，赚钱嘛！ 翻唱要填中文词的，刚巧他不懂谱曲，只懂得作词，啊呸！只懂得抄歌。还能光明正大的赚些版税钱。 “我除了是著名编剧，以后也是一代词宗啊！”(打完收工！ 冇了..) 第556章 音乐制作 港台有很多独立音乐人，拉上几个朋友成立一家工作室，自己制作专辑。但制作之后，他们没有发行能力，一般要与大唱片公司合作。 这种模式很常见。 欧丁玉便是一家独立音乐工作室的制作人，最近跳槽了。 不是他想跳，实在给的太多：凭借好声音声名鹊起的金牌唱片，挖他做音乐总监，高薪自不必说，夸张的是公司承诺待满一定年限之后，发！房！子！ 但凡犹豫一秒，他都是对千尺豪宅的不尊重。 历史上，欧丁玉待的这家工作室与宝丽金合作紧密，后来跳槽去了宝丽金，张雪友和陈慧娴两大王牌的专辑，基本都是他搞定的。 如今来了金牌唱片，宝丽金可谓损失一员大将。一大早。 欧丁玉来公司上班。 公司经理叫梁德贤，负责行政事务，笑道：“等下签的新人会来公司，你们认识一下，我们的业务算正式启动了，有没有信心?” “好声音我一集不落，那几个新人太棒了，我答应过来后就在脑子里想，他们适合走什么路线。” 欧丁玉道：“张雪友嗓子好，技巧经验欠缺，唱慢情歌。林忆莲眼睛小小很可爱，试试日本风格。黄凯芹文艺一点，陈慧娴最赞，我本以为她适合校园偶像那类，决赛唱《成吉思汗》把我惊到，快歌慢歌她都ok！” “你既然有想法，放心大胆的做，你是音乐总监。” 梁德贤顿了顿，忽地抽出一张纸，道：“我已经收了一首词，是一位看了好声音喜欢陈慧娴的热心观众写的，指名给她唱。” “哦？还有这种事？” 欧丁玉随意一瞧，歌名叫《一人有一个梦想》：“一人有一个梦想，两人热爱渐迷惘，三人有三种爱找各自理想...”写的还真不错，署名很奇怪，叫东方仁。 “这位是？” “《奇门遁甲》《人吓人》的编剧嘛，很有名的，难得主动写词，还说他对谱曲也略懂一二，对旋律有些想法（生怕曲子跟原版不一样），做这首歌的时候要沟通一下。” “呃..” 欧丁玉只觉古怪，又看了一遍歌词，确实好，想要。“ok！看在歌词的份上！” “嗯！” 梁德贤表情更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如果排粤语歌百大经典，《一人有一个梦想》必在其中，原唱是黎瑞恩，黎瑞恩也是宝丽金的，恰巧她是宝丽金为了填补陈慧娴上学留下的空白而重点培养的。 不温不火，早早退隐了，《一人有一个梦想》是她最经典的代表作。陈奇现在抄来给陈慧娴唱，踏出了一代词宗的第一步！ 至于曲子，公司能谱就谱，实在不行他就哼哼，找人谱出来。过了一会，大家到了。 陈慧娴的父亲陪她前来，感觉公司有点简陋，但百代子公司是不会错的，一起进了会议室，梁德贤介绍欧丁玉给他们认识，主要说两点： 第一，大家签了8年唱片约，公司不给薪水，只给版税分成，这是所有唱片公司的做法。分成比例很低，张雪友巅峰时候能拿10%，已然是全港最高。 新人更低了，1%—3%左右，但随着市场价值提高，这个标准也会提高的。 第二点，他们都没有经纪人，可以委托金牌唱片打理音乐方面的事务，金牌唱片也会帮他们接洽一些商业活动，抽三成佣金。 另几人没什么异议。 而陈慧娴的父亲打听过，这确是唱片公司通行的规则，也没什么意见。 会议简短的开完了，那几人离开之后，陈慧娴父女被单独留下，梁德贤问：“阿娴，你国语说的怎么样？”“一般般啊，我不太会讲。” “还是要讲好，你看张雪友、林忆莲国语都不错，将来可以发国语专辑往台湾发展，台湾市场比香港大，还能连带新马。这样吧，公司给你请老师，你每个礼拜来上一节课怎么样？” .. 陈慧娴看看父亲，父亲点头，遂道：“ok啊！市场大一点是好事。” “那好，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们最先做你的专辑，你现在人气非常棒，要趁热打铁。”打发走他们，梁德贤给一位不可名状的邪神打电话汇报了一下。 这位邪神的位格很高的，生来就是：序列0——穿越者！天赋技能：全知之眼！ 让陈慧娴学普通话，自然是陈奇的意思。 香港最红的那一批歌手，都要做粤语专辑和国语专辑的区分，国语专辑面向台湾和东南亚市场，并且经典歌非常多，连郭富城这种国语很烂的，都有一首“对你爱爱爱不完... 陈慧娴是少有的例外，她只有一张国语专辑，市场被限定在了粤语区。陈奇将来要亮明身份，把这帮人往大陆倒腾，不会普通话怎么行？ 至于张雪友、林忆莲等人，就交给欧丁玉了，尤其张雪友，历史上与欧丁玉是黄金搭档。 张雪友也有过年少轻狂的一段，曾经酗酒，酒品还不好，喝醉了就耍酒疯，事业低谷，罗美薇跟他分手，这才浪子回头，又把罗美薇追回来了。 然后欠了一屁股债。 陈奇暂且放下金牌唱片的事情，拿起一份报纸继续看，这则新闻很有意思，说台湾的：今年台湾中影拍了一部故事集式的电影《儿子的大玩偶》。 其中的一个故事《苹果的滋味》，讲一个台湾人被美国军官驾车肇事撞断腿，本来是坏事，结果被军官安排进了高级医院，享受高级照顾，还吃到了苹果.. 讽刺台湾与美国的关系云云，然后被举报了。 中影自己害怕，删掉了很多敏感镜头，被媒体曝光后，电影人和媒体人纷纷支持这部电影，痛骂相关部门，迫于舆论压力。这部片一刀未剪得以上映。 史称“削苹果事件”！ 这说明台湾的环境，正在从戒严慢慢走向松动。 “全世界都知道美国佬是你们爸爸，有什么好应激的？” 陈奇喊了一声，又叹，也不知后世的哈哈姐和建国怎么样了？建国有没有王者归来？美国辣么大，完全可以容下两位总统嘛！ 他抖了抖报纸，正经琢磨了一下。 台湾电影处在一个过渡阶段，越敏感的题材越受欢迎。 明年时机好，他想弄掉自由总会，至少也得让右派丧失威慑力，真正把左派立起来，那就得让自由总会栽一个大跟头，彻底扑街。 念及此处，他马上给庄澄打了个电话。 庄澄正在搞《僵尸先生》呢，陈奇道：“总会是不是说，拍国语片给奖金？”“才30万新台币而已，陈先生你不会盯上这点钱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还能表表忠心，我过几天给你一个以台湾为背景的故事，你准备一下，童会长肯定很开心，说不定会找你夜聊剧本哦！” 咝！ 隔着电话他都能听到庄澄的颤抖，道：“别开玩笑了，童会长跟我奶奶一般大啊！你是老板，你说拍什么就拍什么喽！”“你不要急，很快就能恢复正身的，到时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陈奇挂断电话，起身在屋子里活动活动，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片场，忽又想到费祥，他应该回台湾了，也不知会找什么歌？ 第557章 故乡的云 轰！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一架从香港回来的航班在台湾中正机场落地，中正机场，后来改成了桃园国际机场。罗大佑与费祥同个航班，但二人不熟，打声招呼各自上车。 10月份的气候，台湾依旧春暖花开，这时期已经完成了十大建设，各方面水平都在提高，与香港一同处在四小龙的高速发展期。 从机场到台北有40公里，滚石唱片的工作人员在车上不断提醒：“一个字都不要讲！我们谁也没见过，参加完活动就回来了。” “你烦不烦啊？讲过八百次了！” “我是为了我们好，泄露出去，连我都要完蛋！”“我知道我知道，不要说了！” 罗大佑很不耐烦，同时为对方如此惧怕而感到荒谬，他怕什么呢？怕大陆人员，或许吧，但更怕的是被自己人封杀。“这糟糕的地方！” 他看着窗外，又想起陈奇说的香港版税制度，觉得人家是真好。车不紧不慢的开着，他吹着风，心情不愉快，脑中有灵感涌现，似有一段旋律即将脱口而出。 下一秒！ “干你娘！会不会开车啊？”“你会不会开车啊？” “瞎了眼的东西！” 急刹车带来的晃动，直接把他的灵感撞碎，他脸一黑，见那工作人员把头伸出窗，与另一辆车的司机对骂，一副要冲出去打架的架势。 罗大佑不想浪费时间，还得劝：“好了好了，回去要紧！” “算他走运！明明是他乱开车，放在几年前碰到美国大兵，把他一枪崩掉，一毛钱赔偿都拿不到！”工作人员以一种很奇怪的心态，说出了这句话。 中美建交后，美军撤离台湾，台湾人又高兴又恐慌，高兴的是没有大兵霍霍了，恐慌的是丢掉了被爸爸保护的安全感。“..” 罗大佑一时不知讲什么，只能摇摇头，“这糟糕的地方！”另一边。 费祥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毕立娜。 毕立娜不敢相信，连声问：“你说真的？真会帮我们寻亲？那人是什么身份，他能找得到么？” “他在香港很有名气的，是大陆官派人员，我说了一些姥姥的信息，但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在京城的地址，你还记得么？”“我当然记着，我..算了，现在也没用了。” 毕立娜眼圈发红，哽咽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她，又没法找，我连你姥姥还在不在世都不知道，可能她也以为我早就死了吧？” 费祥自是一番安慰。 好半天，毕立娜情绪恢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去大陆发展？” “我没想好，我不清楚适不适合去那边。陈先生让我先录一首歌，在大陆的广播电台放，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已经答应了。” “你是美国籍，来去方便，这点倒不怕。你在台湾也有一番事业，总归自己要想好，你们要录什么歌？” “我没什么头绪，一会去公司看看吧。” 母子说完事情，费祥自去休息。 到了下午，他出门去公司，临走时瞄到母亲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一遍一遍翻相册，那都是她年轻时的照片。 “当年来时，她才十七八岁，30多年没回家了..... 费祥叹了口气，开着车跑到百代。 现阶段，百代在港台的势力都不大，两地大大小小的音乐工作室、唱片公司多如牛毛，是华语乐坛盛世井喷的前奏。他在公司转了转，一时无从着手。 陈奇说不能有情情爱爱，要清新自然，最好有家国情怀。 自己出了四张专辑，家国情怀的没有，清新风格的倒是有几首。但他自己都看不上，水准平平，不然他也不至于纠结要不要去大陆。 “咦？费翔，你怎么来了？” 他踌躇间，一个长头发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了。 中年人叫谭建昌，著名音乐人，他妻子叫小轩，一位写词，一位写曲，创作出很多好歌，比如《三月里的小雨》《梦驼铃》《我悄悄的蒙上你的眼睛》等等。 费祥的《流连》也是人家写的. “谭老师，我刚从香港参加完活动，来公司转一转。” “哦，来来，我给你介绍！” 谭建昌指着那个年轻人，笑道：“百代新签的歌手，叫文章，今天来录歌。 “你好你好！ 二人握手，聊了聊，年纪还一般大，都23岁。 文章是印尼华侨，后来搬到新加坡，在加拿大念书，今年回新加坡探亲时，遇到百代的一个工作人员，把他推荐来了公司。年轻点的都不知道这个人了。 他留在台湾发展，1990年登上春晚舞台，是最早来大陆演出的台湾歌手之一，红过一段时间。后来国内搞两岸三地一家亲的活动，经常把他请来唱歌。 此时，文章正在准备首张专辑。 谭建昌已经给他写了两首歌，一首叫《故乡的云》，一首叫《365里路》。 他们去录歌，费祥跟着听了一会，颇为郁闷。 这两首歌100%符合陈奇的要求，但是！偏偏是人家的。那自己拿来唱？拜托，人家专辑都没发呢，怎么能抢歌？最后，他还是选了自己的几首歌。 “海阔天空，自由天地任我翱翔，飞过千山，再飞过七重洋！” 数日后，费祥孤身一人来港。 陈奇没让他去片场，自己跑去酒店会面，费祥很积极的拿出几首歌，一首一首演示，最后这首叫《海阔天空》，最新专辑里的歌。 “啪啪啪！ 陈奇听完，礼貌性的鼓学，问：“还有么？” “没了，这几首都不涉及爱情，比较清新自然。” “我客观评价，你不要介意，感觉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没有让人哇的一声的那种。” “没关系，我自己也觉得一般般，但是我只有这些歌。”费祥无奈。 “其他歌手的作品么？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翻唱嘛！” “倒是有，同公司的一个新人，两首歌非常好，不过人家还没出专辑，我不能抢歌..” 费祥说着还唱了起来：“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这首叫《故乡的云》，我只记得这一句。”“三百六十五里路呀，越过春夏秋冬...我也只记得一句，叫《365里路》！” 他很遗憾的样子，完全没注意被尿了一脸的陈奇。册那！ 怎么就已经有了呢！ 他想让费祥上春晚，当然要唱《故乡的云》了。一个台湾的美籍华人，唱归来吧、归来哟....那得是多大的政治正确啊？如果这歌还没有，自己就直接抄了。 偏偏已经有了，费祥还听过，那就有点尴尬了！ 文艺作品的创作时间与发布时间，可能隔的很短，也可能隔得很长，一直以来陈奇尽量选年代靠后的作品，就是避免撞车，没想到还是撞车了。 “听你唱这两句，肯定是好歌，主题也非常契合，可以谈一谈。” “我觉得希望不大，这是专门为新人打造的专辑，一般不会把歌给别人，我再找找别的歌吧？”费祥道。“不不，这事不用你管了，我来处理。” 陈奇安抚住他，道：“反正我也想跟台湾乐坛打声招呼的！”(布了…… 明天补上) 第558章 师出有名 做出正确的选择，往往比自身的努力更重要！ ——美利坚国家发改委主任埃隆·马斯克 费祥还年轻，没听过这句话，带着满腔担忧去新加坡了，那边有个活动要参与。 陈奇这边开始布置。 按照现实情况，他想要什么歌，直接拿过来就是，大陆又没有版权保护。 但第一呢，他想跟台湾乐坛招呼一声 他当然知道，陆中秋表面风光背后，是明星丈夫酗酒无度又不懂经营，勉强维持婚姻，还要周旋在生意伙伴之间，那些都是精明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 林颜娘早就和安锦云说好以后教育孩子的事情，她不插手，更何况林颜娘现在的心思都因为安锦云刚才的动作而乱着。 以往我觉得男人顾家，爱妻子，爱孩子，都是很优秀的品质，可是这短短一个晚上，我听的想吐了都。 霍余晟看着旁边放着的橘子，盯着它一时间有些发呆，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回来过了，这次如果不是余思慕来叫他，他也不会回来。 灵气击落在她身上的墙壁上，直接将那墙壁给击垮了，夏瑾顿时心疼了起来。 主要是她刚才好奇的一瞄，瞄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急着想要过去他的身边。 太后夜夜噩梦，正是被邪祟的鬼魂给缠上了，围绕着太后的那团黑气那鬼魂的怨气，而她刚才不过是让太后看见了一些东西…而太后原本信鬼神之说，所以才会转变了态度。 “林凡这孩子，心性坚韧，品行，资质都是万里挑一，可还是太稚嫩了些。 一个单眼皮的矮个子说道，满脸的震惊和疑问之色，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谁这么大的口气，耍横耍到警察局来了？”一句暗含威严的声音响起，外面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满目警服的屋子里，显的突兀却又异常优雅。 就算是地球核弹落下，楚枫都能保证脸色从容的从核爆之中淡然走出。 周晴脑海里，高冷傲娇的声音响起。显然，她感受到了周晴的想法。 “这都是你惯的，整天由着她性子来，现在好了，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看你以后还怎么管！”许妈妈没地方撒气，只能冲着许爸爸抱怨。 “你怎么又来了？”蒋逸拿着菜单走了过来，似乎对韩笠的出现不是很待见。 阴差阳错，翡翠戒指回到了君临天手里，后来还帮助君临天魂穿了一次。 从那张地图上的标示来看，星耀帝国所在的陆地，实际上并不能算成真正意义的大陆，更应该叫一个大岛屿。只不过，这一片岛屿面积甚广，上面各种河流山脉盆地等齐全，与一个真正的大陆没有什么区别。 “畜生，敢对我姐姐心生亵渎，绑架我姐姐，给我死来！”颜晨光浑身杀气腾腾，攥紧了砍刀杀向虬髯甘兴。 “行了，我的好姐姐！”丰竹影视线从手机移到李今袖的脸上求饶。 他要是想考一品炼药师，还用来这里吗？直接让方木给他认证个就是了。 “欸——等等。”胳膊突然被抓住，许安然抬起来的腿又生生落了下去。 “不要说！就是大哥哥不要我，玉玉也不要大哥哥被雷劈！”说完发现说漏了嘴，自己捂自己嘴，傻笑。 方才碧儿回咸福宫为她取琴，路过水华宫时恰见皇上从里面出来，她于是躲了起来，又过了片刻才见花缅在宛陶的搀扶下步履缓慢地踱出来。 第559章 骚动的乐坛 《文汇报》。 报馆内，编辑们正在紧张忙碌，记者背着包来来去去，采写新闻。别看香港面积不大，每天的破事可不少，不然也养活不了70家报纸。 “米行抢购的稿子写好了没有？” “不行不行，不要从民众恐慌的角度，好像我们大陆是洪水猛兽一样！” “港英政府对港币狂跌表态了么？” “ 看着徐子青这般质问李一生，下方的许多人眼神皆是微微闪动，露出异色。 但现在，却为了替他守护乌蒙谷，选择将自己留在了乌蒙谷里面。 黄先生心中也震撼，实在想不通，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是如何修成宗师的。 在那些失了神智的妖兽冲击之下，一株株参天古木被撞断，整个大地凌乱不堪，惨遭凌虐。 王建峰坐在自家的座位上，拨了电话，过了一会，对方接了起来。 只见张不平浑身血迹斑斑，似乎经过了一场恶斗，双眼瞪的老大，死了都没有闭合上，眼中充满了惊惧之色，右手已经扭曲变形，胸口已然塌陷，上面有一道掌印。 “这些都是你们的诡计，她说的那些话，只是帮你在试探我？”陈楠说道。 狄秋很清楚自己的个头脑跟萧尘差了一个档次，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的选择是多听取萧尘的分析。 赵云兰一开始见到秦燕妮时，以为这人是那种温柔的姑娘，长的就是蕙质兰心的那款，哪知道相处起来才发现这人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 纵使魏叔玉有神农本草经，也无法解毒……孙思邈更是忙活了数个昼夜，也无甚好的办法。 “大人，时辰也不早了。那么就请栖桐郡主上轿入宫吧！”李倡挥手示意轿夫们压低轿子，稚红过来扶我。 擂台地面，是浑成一体的岩石，上面浸满了深浅不一的班驳血渍。 那莫起明见我起了话头，索性也就放下包袱。一溜烟的走到我的面前，拱手作揖。 挖了几个坑，吴生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十几只渡劫境的妖兽，一条渡劫境巅峰蛟蛇，几十只大乘境的妖兽。 吴生有些虚弱的擦了擦汗，成功了，第一次收一个大活人进珠子界。这还得是马芙蓉完全配合，毫无抵抗力，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是收不进去。 孔宣来的最晚，但抢的灵宝却是最多，一件极品先天灵宝，十余件上品先天灵宝，百余件下品灵宝。 当然，“万剑归宗”还好说，此剑本就是沉浪受她的“天剑”启发所悟，她当然也能轻易地从沉浪此招中，得到不少领悟。 夏彦尽量放松身体，微微眯着眼，享受着迎面的风，吹拂着脸庞身体。 当人们的压力得到很好的释放后，人们做事的积极性会提高不少，精力也会比以往充沛。这些是相对科学的结论、解释。 然而下一刻，方金瑞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前，这两人还没意识过来，方金瑞的手指就落在了两人身上，剥夺了二人的全部生机。 “汉川就是德川！咱们好不容易复我汉家故土，当然要改成咱汉家的名字。”王瑞理所当然的说道。 或许，会有人感到疑惑，一切的生物不都是为了生存而活动的吗？ “这第二件事情，就是请校长和那些老爷子们打个招呼了，毕竟你老不出面，又能来几个有实力的？而且搞不好是一场网上大战，所以只能请各位老爷子当这镇山石，压这场面。”刘旭笑着说道。 第560章 天下无人不通共 在87-88年的时候，大陆各方就给邓丽君发出了很多邀请，连央视也发过官方信函。 大陆给的条件很优厚，光是一条“十万观众”就够邓丽君动心的，甚至已经进入程序要来大陆。当时小蒋都快死了，在家里召见几位属下，专门研究这个事。 结论是：谁都可以，她不行！ 邓丽君有没有“间谍”身份，这里不做 厅中众人，天策庄老兄弟，皆是痛哭不已，新降之将，心中惴惴不安。侍卫军士，刀枪林立，对着众人，生怕有人趁机闹事。 正打算出去，王波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徐赞皇打来的。 “没事的，我只是打晕他而已，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的，并且还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放心好了，这点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不然的话，你也可以问赵静的。 这基干营的人，倒是客气，并不追击，自顾自关闭城门，肃清城内。 “什么？竟然是萧岳？”地面上有许多正在厮杀的人闻言纷纷震惊，因为萧岳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当年的天才，不过因为被追杀而废掉了。 “如果你真想做的话，你完全可以控制我，将我取而代之！”轻声说着，铁木云缓缓上前走着，离邪木云越来越近。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气结。猛地瞪向前方的怪物，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管他的拼一次吧。 高宠安排下人给他们弄到房里睡下，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关琳，安排两个丫环照顾。自己另外找了一个房间打座静修进行他的内劲的万里长征。一夜无话。 “殷离，如果让你和他交手，你有几成把握干掉他？”季红似乎早已看出裴东来很危险似的，一点也没在意，而是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 “物极必反！”萧岳大声喝到，然后运转全身元力使自己达到绝对的清醒。 宋御宸知道自己要戳穿关衍棋，但是看着关衍棋的模样，宋御宸竟然没这么做，也就任着关衍棋在自己面前的‘激’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念悠尾这么亲密，只是感觉到念悠尾身上有种极其熟悉的气息。 不管宋天全和白媛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否喜欢。但因为宋熙铭的关系，顾萌对宋家人还是存了一定的尊重。 夏侯策剜了她一眼，目光阴寒，满含警告，宋依依顿时闭嘴不言，不跟他辩驳了。 这时见印容玉一发狠，说要投诉自己，病房助理立马害怕，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即便之前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冷月依旧没有想过，失踪了许久的父皇封远，会变成今天这种样貌。 不知不觉，南宫那月就连思想都仿佛受到了影响一般，自着一开始的屈辱、愤怒转变为了羞涩和难堪。 由于虎头已经被压在了地面上，这一拳的力量结结实实的由妖虎全部吃下。 传乐公司将被华悦集团并购，所有在做的新人专辑一律叫停。传乐公司的张总大概是觉得对不起刘莹，而且并购消息尚属公司秘密，又不便对她说实话，也不好意思见她，只能先采取拖字诀，过阵子再说。 “啪！”的一声，陈锋的手突然越过那四个长老的身边，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冯子安的脸上，打得他晕头转脑的，自己在他的脸上已然多了五道鲜红色的手掌印来。 第561章 高端商战 又是烂赌的一夜。 高凌峰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最夸张的一次，一晚上输了700万。 不知几点了，他在家睡觉，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本不想理，谁知那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人叫喊，只得憋了一肚子气爬起来开门。 “哪条g……” 戛然而止，一箩筐的脏话咽回去，他看着几个穿制服的家伙一脸懵逼，完全不 客厅经过一夜的收拾，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宁时修和林一一也从这间套房里搬了出去，改住其他的房间，而此时，盛夏和陆远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刚洗完澡，换上睡衣，顾晴空准备上床睡觉，想到门还是反锁一下，省得有什么人进来。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之中，恰好相见。 他竟然完全不在意自己，连同目光都不愿施舍，那种陌生如同街头的行人，生死无关。 唐窦窦皱了一下眉头，身体微微一震，想要摆脱唐霄贴近过来的气息。 整个所罗门能招待天使界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当初王大婚时候的场所。 “腿倒是会伤得重一点，不过也就轻微骨裂的程度，而且这是惩罚他到处乱跑的代价，和你无关。”慕容衍刑一口气说了下来。 她刚刚进了试衣间，这边她手提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是霍恩的来电，毫不犹豫的接听。 白止尽管只用一只手和他交打，一手抱着慕潇潇，还能运用自如，收揽自如。 艾的重伤，可以说是这场战争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自从艾和奇拉比被迫退出战争后，木叶就在战争中占据了足够的优势。 房里的人好一阵子都没有再说话，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到，这样的气氛令吴用很不爽，太压抑了，如果不是为了探听点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才不会到这来受这份罪呢。 大家当然是知道的，困在这一个古墓之中，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时间可以让大家是慢慢来的。 看穆山这样子，就知道了，一定是听说穆云把赵氏给揍了这件事。 曹郁森一听，心里就充满了疑惑：头和身体相连还能活着，要是与身体分离的话，就会死！这一点怎么与魑魅妖的特性这么相似呢？而且他们都没有死，他们像是与魑魅妖一样有了不死之身，可为什么他们没有变成魑魅妖呢？ 甚至因为雪中送炭，这个潜力巨大的人，将一心一意为公司赚钱。 “你来这里干嘛？我们又没有犯法。”男青年嘴上虽然说得很硬，然而底气却有些不足，警察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这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牧易行走阴间大地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增强实力，至于一味的苦修，明显不适合他。 皮肉伤虽然让人难受，但是早晚都会好起来的，怕就怕伤到骨头。 因此，对于加瑠罗，宇智波祭仅仅知道她是一名忍者，其他的事情，宇智波祭就无从得知了。 可他也不是随便就认输的主，毕竟在一般人眼中，他也算是一名天才。因为大师姐的一丁点刁难而倒在这里，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谢黑龙闻着秋娣姐传出的诱人清香，感受着胸膛上触压的两片柔软，心里却很平静。 抽奖结果 “别动，你手脱臼了，我帮你接上。”说着，语嫣蹲了下来，抓住他的右手臂，一推、一送、轻轻一扭，只听轻微的咯吱一声，彪形大汉又是一声惨叫，接着他的手臂居然能够活动了。 剑姬玩家对这一刻的来临可以说是等待良久了，看对方终于有了动作，被晕在原地之后眼睛反而一亮，根本没有半点退避锋芒的意思，在短暂的眩晕时间结束之后，想也不想地就直接选择了硬刚。 而且，以前是一面镜子，现如今融入指甲中，等同于一下子有了十面镜子。 现在展飞鱼买了一辆新车，自然而然的，展飞凰就要把这一辆车子认定成为是她的了。她就算是这样认定了，展飞鱼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她手中可是攥着展飞凰几千万的资金呢。 后来，他们才消停，可是呢，这件事一直都压在他们的心底，有的时候，他们真的不是为了这点东西去反对的，而是为了反对而去反对的，如果自己都不这么做的话，如何才能获得大家的尊重和注意呢？ 谁承想罗马队其实也很沉得住气，对于这场志在必得的比赛也保持着相当的耐心，不徐不疾，不愧是卡佩罗带领的球队，稳定压倒一切。 在叹为观止的同时，一提到当时比赛时候的情景，整个联盟包括整个电竞媒体界都难免有些感到窒息。 它限制了人类的行为，让其会有犹豫、抉择和难以割舍的时候。而往往有些时候，必须要做出痛苦的选择，否则会更加难以抉择。 “咕噜…”向阳看到那条深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直接张开大嘴就咬了过去。 营地里是绝对没有丧尸的，大家检查了几遍，连角落边的老鼠洞也排除了不可能爬进来丧尸。五河镇的灾难，不可能在重演一次，王影在营地安全上，下足了功夫。所以，陆洋害怕的并不是丧尸，而是其他东西。 “玉成对于自己所作的事，向来不逃避。”微微低头，卓玉成寻了个座椅落座，与无心双目齐平而视。 美艳精致的脸蛋因为长时间的亲吻，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显得越发妩媚妖娆，那狭长的凤眸慵懒的半敛着，说不出的撩人风情。 现在这皇甫昊宇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要挑战陆浩，没错，他没听错，就是挑战，按理一般说到挑战，难道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或是比自己实力高的人，才会向对方发出挑战吗？ “本来打算过去的，不过听欧卡桑一说，感觉是去讨好人家一样，算了，没意思！人家是福神呢，我只是个无人关注的under！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想理我呢，又何必去骚扰人家呢？”斋藤飞鸟根本不为所动。 她几乎是一口气跑上楼的，拿出钥匙开了房门，伸手按了一下开关，顿时房间里亮了起来。 燕惜舞却是眸光紧紧的看向了和她们离的很远的卿羽，心中莫名的相信，她一定能够解决的，他们不会就这么死了。 刚好楚修栈约她吃晚餐，她想起6随在信心里说过的，如果她有一天嫁给了楚修栈，他还是会继续追求她。 “我看见了达兹?波尼斯，然后，就跟在他身后混入了一个基地，基地里面有一座诡异的棺材……”冯?克雷扫过纸上的最后两行台词，回答道。 大臣们一阵寒暄后，今夜的宫宴才算正式步入正轨。乐师开始弹奏，一曲广陵散，跌宕起伏，舞姬们应声纷纷起舞。 并非因为神火印可以吸收天地至火，而是因为完整的神火印，可以动用十三峰内，所有火焰之气。 “这样吧，我先在这里守护，一直等到您回来可以不？”这只大鸟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呵，被龙吃了？真是个好借口，可惜我活下来了！我家的宝贝好玩吗？我的宝珠可爱吧！”龙猎贴着光罩说道。 说到这里，青阳沐萱脑海里的确是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那时的自己无忧无虑，每天把玩无厌，跟梓箬，灵儿天天旷课去玩，无所事事，荒废学业，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可惜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就连已经坐在船上的枯骨道人，都忍不住诧异的扫了孙正阳一眼。 果然很是厉害，这让我原本有些悲伤的心情也开始稍微的好转了一点。 “噗嗤”一声，这条手臂瞬间被踩成了肉泥，血肉连同骨头都变得稀碎。 上官正熊这般想着，便立刻咬了咬牙，然后眼神坚定的看着上官紫依。 丁梦妍暗淡的脸色稍微有了气色，随即抬眸望着向她们杀来的盖天大掌，身后再次升腾出墨色玄玉。 青年面如刀削，长眉入鬓，似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正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一片黑压压的原始老林。 丙阳真火马上向晶核飞去，大晶核表面冒出一道白烟之后，丙阳真火一头射入了晶核之中，消失了踪影。 白茯苓的事当夜随行的人全都知道了，一个个闹着要到幡幢山上去长跪许愿，求地藏王菩萨赐下神恩，让白茯苓留下。 不过也正是这一点，令许多家中也有绣娘的大户人家趋之若鹜，越难得到的就越精贵，这也算是人的劣根性之一。 算起来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到父母了，甚至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再相见，何若智怎么可能不激动？ “咦！……好深厚的功力！好精妙的控制力！了不起，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龙在天是古武四阶介乎于中位和上位的实力，眼界自是不凡，立刻就从转椅碎片上面的痕迹上发现了端倪，细细观察之后不禁连连感叹道。 更何况那么多机甲部队，何若智先生可以把他们都藏到哪里去呢？ “好！”洛思涵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用精神力联系冰云，让它停下来！然后辅助自己施展箭破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