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疯了言情文男主》 第1章 书名:《逼疯了言情文男主》作者:萝樱文案:父母离异,当夜收拾行李各奔东西。为了挽回支离破碎的家庭,孟梨狂追他妈三条街,不幸被车撞死。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阻止父母离婚,孟梨毅然决然地接受了系统指派的任务。攻略一本名为《善道》的言情文里的男主。书里的男主身世悲惨,自幼丧母,被父亲所弃。后被白云观的道士收养,起名常衡,对之悉心教导。常衡聪慧过人,道术精湛,悲悯苍生,深受当地百姓的信奉。而孟梨则穿成了一条九尾狐狸。在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之后,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为了讨常衡的欢心,孟梨忍痛割爱,将一把短刀,送给常衡当定情信物。可是后来,孟梨就被这把短刀插进了喉咙,连一身的狐狸皮,都被剥干净了。——————常衡生平最恨狐妖。他的亲生父亲当年被狐妖魅惑,在他六岁那年,做出了宠妾灭妻的混事。当着常衡的面,一剑刺死了尚有身孕的发妻,滚烫的鲜血,溅了常衡满脸。还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丢到乱葬岗去,任由他自生自灭。可怜的孩子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断腿,硬生生地从乱葬岗里爬了出来,他发誓,要诛尽天下邪祟。可是后来,他却爱上了一只狐妖。还在最相爱的时刻,亲手杀死了他。再后来,常衡就疯了,见人就问:“你认不认识阿梨?他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狐狸……他是我的狐狸。”求预收《除了我,整个师门都有病》锦绣命好,七岁就拜入灵剑宗,成为宗主座下最年幼的弟子。师尊待他犹如亲子,一身修为,倾囊相授。师兄师姐们视他为亲弟,对他百般偏宠,千般爱护。锦绣不负其名,在锦绣堆里长大,却不幸早亡,死在了十七岁的生辰宴上。死后的锦绣成了一只阿飘,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并且想起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温柔慈爱的师尊有寒症,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他发过毒誓,要寻遍天下名医,为师尊治疗寒症。款款温柔的大师兄和他的小青梅情意相通,二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般配极了,他一直想喝二人的喜酒。多愁善感的二师兄身世悲惨,自出生时,就被父母所弃,他答应过要帮二师兄找回亲人。阴郁冷漠的三师兄自幼双腿残废,明明和小师妹两情相悦,却因为自卑,而把她越推越远……还有大师姐嫁人三载,如今第二胎即将临盆,他准备好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锦绣越想越放心不下,索性借尸还魂,打算了却心事,还意外通了读心术。哪知,他再度回到师门时,大家的画风全变了。大师兄的小青梅是个男人,双方都在谋划着,怎么在新婚夜杀了对方。二师兄是魔界的小魔君,暗恋师尊多年。三师兄不残疾,他也不喜欢小师妹。而小师妹也不喜欢他,只是想欺负瘸子。最离谱的还是大师姐,她三年抱俩,两个孩子两个爹。更可怕的是,锦绣还通过读心术,知晓了自己的真正死因,吓得他赶紧去寻求师尊的庇护。却透过半掩的殿门,看见师尊衣衫不整,正抱着一个人深情亲吻。锦绣定睛一看,瞬间傻眼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一具冰冷的尸体!-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古早 炮灰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梨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那我跑还不行吗?立意:就算穿成了炮灰,也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第1章 东北直男穿进言情文里孟梨头痛欲裂,感觉像是有人用凿子,在猛凿他的天灵盖。跟打地洞似的。迷迷糊糊间,脑子里闪现过零星的画面。他记得,那是个很寻常的晚上,自己上完晚自习回家。门一开,桌上一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大赤|赤地暴露在灯光底下。地上还有摔碎的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然后,孟梨记得,自己追问离婚原因来着,离婚可以,但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了,有权利知道离婚真相。可父母双方都不肯妥协,也不肯给孟梨一个解释,开口就是让孟梨选。到底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或者,他两个都不跟,想自己生活。孟梨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毕竟他也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经历这种事。难过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迷茫。后来,孟母就哭着冒雨坐上了出租车,临走时,连平时吃的降血压药,都忘了带。孟梨脑子一热,就上演了一场速度与激情,狂追了他妈三条街。作为体育特长生,他像是在跟死神赛跑,玩命一样地追车。最终还是输了,侧方一辆货车在拐弯时,出现了视野盲区,将他撞飞出去。死神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并向他挥起了镰刀,毫不留情斩断了他的一条腿——被疾行来的货车,生生撞飞,距离他得有个十来米。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出车祸了,爸妈肯定会很难过,说不准还会相互埋怨。第二反应才是,腿断了,不知道能不能接上,就算接上了,往后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了。孟梨当时以为,自己只会残,并不会死。哪知杀千刀的货车司机是个醉驾,抓到就要判刑的,慌慌张张开车逃逸时,竟又在孟梨身上碾了一次。梅开二度。铁打的人,也活不了。孟梨躺在血泊中,身体都被碾变形了,耳边响起刺耳的车鸣声,还有路人的尖叫,好多人对着他的惨状拍照录像,也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围着看热闹的,顺便造谣的。说他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才在马路上狂奔,是个为爱冲锋的纯爱战神,也有说他是为了逃课去网吧……反正说啥的都有。尼玛……上下嘴皮子一碰,张嘴就来啊。疼倒是不疼。他之前听人说,遇严重车祸,感觉不到疼,就是肾上腺素大量释放,在做最后的挣扎。多半人要没。果然,等救护车赶到时,他早没了。死后,他的鬼魂就从身体里飘了出来,眼睁睁看着父母因为他的死,而悲痛欲绝。还看见父母发生激烈争吵。孟父觉得,都是孟母的错,如果孟梨不去追车,就不会被车撞。孟母觉得,都是孟父的错,如果孟父及时拉住孟梨,不让他追车,那么就不会出意外了。吵到最后,人影憧憧,乱糟糟的一片。后来,他就被眼前一道白光闪晕了。醒来后,就意外来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有一个自称是主系统的显示屏告诉他,这里是实现愿望的天堂。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但天上不会掉馅饼,必须得完成任务,才能得到奖励。孟梨立马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系统肯定回答。“那我要父母感情复合!”孟梨不假思索地说,“我不要他们离婚!”可系统却告诉他,这个愿望超纲了,大人有大人自己的选择。还说,在孟梨之前的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个人中,除了任务失败的人,其余都选择了复活。因为只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孟梨琢磨琢磨,觉得也有道理。假如自己不在了,父母就算不离婚了,余生也会活在丧子之痛中。 第3章 【恐怕不行呢,喵。】孟梨:“……”算了,公狐狸就公狐狸吧。按照国际惯例,公狐狸普遍茶,屁股翘,更会骚。“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还有……”孟梨用爪子,挠了挠头顶的木板,疑惑地问,“你不是说,这里是城外三里苞米地?我怎么觉得,我像是躺在……”【就是在棺椁里,喵。】接下来,小系统就开始给他讲解眼下的剧情。男主,也就是白云观的道长常衡,已经应当地百姓请求,独自下山,准备前往女主所在的酒楼,会一会女主。结果半路,被邪祟偷袭,中了淫|毒,晕倒在了苞米地旁的草丛里。女主趁机将他救走,阴差阳错,就成了男主的救命恩人。孟梨义正言辞地点评:“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贼玩意儿,居然还搞、偷、袭,真不要脸!”【可这个贼玩意儿,还不要脸搞偷袭的邪祟,就是宿主你现在寄居的身体啊,喵。】“……”孟梨惊叹,“狐妖这么强的?”还是男主太弱鸡?【剧情需要,不过,狐狸被男主打成重伤,坚持爬到棺椁里,然后就死了喵。】“……”孟梨惊讶,“九尾狐,不该有九条命?”【嗯啊,可男主修为高深,一掌打掉狐妖的九条命呀,喵。】“……”好残忍……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所以,他是借尸还魂?要不是男主杀了狐狸,自己还穿不进来。【宿主请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能让男主发现,你是狐妖。】孟梨满脸凝重,点头表示知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守株待兔,等男主这边一晕倒,就赶紧冲出去救人。这样一来,我就抢在女主前面,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小系统投来赞许的目光,并且告诉他,在大概一炷香之后,女主就会赶来,让他抓紧时间。还给了他一颗通体赤红的珠子,挂在脖颈上,眼前一阵光芒散退后,孟梨就惊奇地发现,自己幻化出了人形。细胳膊细腿的,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袍子,他摸了摸脸,脸挺小,皮肤也挺好。【这颗珠子可以挡住你身上的妖气,但同时也会禁锢你的法力,千万不可以离身哦,喵~】“那,那我不能用法力的话,要是遇见危险了……让我跟人干仗啊?”这细胳膊细腿的,长得跟麻杆儿似的,还没葱管粗,别上去就被人撂了。话音刚落,小系统就凭空给他变出了一把短刀,说是见血封喉,削铁如泥,哐哐一阵猛吹。孟梨将信将疑,抽出刀,尝试着往头顶的棺材板上一划,只听卡擦一声,厚重的棺木竟被划出了一条大口子,瞬间就砸落下来。震起一阵烟尘,他好不容易推开压在身上的棺材板,以及尘土。才一爬出坟坑,就灰头土脸地呸呸几声。整个人脏得像是才从土坑里挖出来的地瓜。在小系统的指引下,孟梨穿过苞米地,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男人。一身玄色道袍,脚踏十字鞋,背上一把白绸缠绕的长剑,腰间挂着一个紫金小葫芦,手边一柄拂尘,额上绑着青布太极巾,倒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系的抹额。拨开杂草,借着头顶月光细瞧。孟梨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忍不住惊叹:“要不说怎么是男主,这哥们生得还真是靓盘条顺的。”“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的,长这么带劲!”孟梨来不及继续欣赏男主的颜值,将人直接提溜起来,往肩头一扛,扛麻袋似的,又穿过苞米地,往西走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想不到这厮看着挺清瘦,密度还挺大,死猪烂沉的,累死个人!好不容易寻了个极其隐蔽的山洞,孟梨将人往地上一丢,累得瘫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在小系统的不断催促之下,才起身检查男主的伤势。片刻后,他发现男主压根没受什么伤,除了皮肤发红,满头大汗,以及支起了小蓬篷之外,没其他异样。“现在怎么办?要不然,大耳刮子抽醒他?”孟梨盯着常衡通红的俊脸,越看越觉得这哥们长得真不错,就是没赶上好时候,要是搁在现代,妥妥就是古装男神啊,而且,还是禁欲系的那款。很招年轻女孩子喜欢。只要一想到,自己一个来自北方的纯爷们,居然在女人堆里搞雌竞,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头晕眼又花。竟一下就歪倒在地,不偏不倚,正好歪在了常衡身旁的草堆上。小系统发出惊悚尖叫。【宿主!大可不必!】【还不到献身的好时候啊,宿主!】【请保持冷静!!】激动地甚至都不喵喵叫了。孟梨捂住自己饿得扁扁的肚皮,有气无力地道:“我献身个,个锤子!”又不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当钱花啊?“我好饿啊……”孟梨烂烂歪歪,“再不吃点东西,我也要不行了。”小系统就撺掇他,去苞米地偷几根苞米。孟梨摇头,很有原则地道:“不行!偷东西是不对的!”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学的道理,不允许他做出偷鸡摸狗的坏事。【狐狸吃几根苞米,怎么能是偷呢?】孟梨睨他一眼:“滚犊子!”【那咱们又不知道苞米地是有主人的啊,不知者无罪,宿主,你放心大胆去罢,我给你望风。】孟梨都无语了,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乱叫,胃里一阵闷疼。他隔着衣服,揉搓了好一阵,也没能缓解。忽听小系统说,男主出门在外,应该会随身带点吃的。孟梨听着挺心动,但转念一想,不问自取就是偷啊,那跟偷苞米有啥区别?立马摇了摇头。【你救了他一命,拿他点吃的,又有什么关系?回头你赔给他就是了。】孟梨仔细想了想,觉得说得也对。索性就翻坐起身,向着道长伸出了手,一阵摸索之后,果然在贴近胸口的位置,摸到了一块圆圆,硬硬的东西。他以为是块饼子,当即眼睛一亮,立马要掏出来吃。哪知,还没来得及掏,手腕蓦然一疼,竟被一把攥住,孟梨吓了一跳,连东北方言都出来了,哎嘛一声,再定睛一瞧,那原本昏迷不醒的道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犹如琉璃般浅淡明净的眼眸,此刻正紧紧盯着孟梨的脸。不知是不是欲|毒未清,还是道长生气了,眼底竟还有一丝血色,隐隐翻涌。孟梨有点尴尬,但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哈喽啊,哥们。”可道长不为所动,听见此话,还微微拧了眉头。“那个什么……要不然,你先把手松开?”孟梨干笑两声,“我对你没有恶意啊,别怕。”“我不是你哥,你认错人了。”常衡缓缓松开了手,沉声道,“我是白云观的道士,道号常衡。”“啊哈,原来是常道长啊,失敬失敬,你要是不说,我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出家人!”孟梨打着哈哈,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都不知道这厮吃啥长大的,手劲儿大得离谱,他现在连腕骨都疼!常衡缓坐起身,略一整理仪容,尤其整理到前襟时,还特意把手伸了进去,在确定东西还在后,才问:“是你救了我?”“算是吧,我见道长晕在外面,深山老林的,怕你遇见什么危险,所以才……”顿了顿,孟梨满脸关切地问,“道长现在怎么样了?”“好多了。”常衡脸上红晕未消,但看起来气定神清,镇定自若。小系统立马拆他台,飞到孟梨耳边。【他装的!他中的是九尾狐妖的独门秘药,没这么快好!】孟梨眨了眨眼睛,心说,那还挺能装的。“原来如此。”常衡深呼口气,暗中运功逼毒,又问:“这么晚了,小施主为何会出现在此?”【不好,他是要试探你!千万别说露馅了!】小系统发出提醒,在孟梨身边飞来飞去。孟梨一秒入戏,开始凭空捏造自己的身份,只有名字没作假。“我叫孟梨,孟是孟子的孟,梨就是孔融让梨的梨。”常衡一头雾水:孟子?孔融??父母离世得早,和奶奶相依为命,结果在数月前,奶奶去世,恶毒亲戚霸占了祖宅,还将他赶了出来。他原本打算上京投靠老舅,谁知道老舅一家,早就搬走了,盘缠也用光了。话到此处,他装模作样地哽咽两声,又继续编,“我本来是打算找棵歪脖子树,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算了,反正我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的,没想到,就恰好遇见了道长你!”说着,他就很自来熟,一把握住了常衡的双手,满眼真挚,“道长,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第3章 道长,你人太好了!常衡正在运功调理,冷不丁被一双温热的手,一把握住,还怔了一下,气血瞬间在胸膛处猛烈翻涌。 第5章 “你是何人?”孟梨吃力地抓紧只有小儿手臂粗的树枝,咬牙道:“我说老妹儿,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问我是谁,而是怎么上去吧?”第4章 女主长得像他小姨就这么细一根树枝,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实在太勉强了。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听卡擦一声,树枝竟然从中间断开,二人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底下深不可测,这要是掉下去了,岂不就成棺配了?【宿主!你坚持住啊!】小系统急得乱飞。【如果你在没有攻略男主成功前,就死了,那任务可就失败了!】“你别光用嘴说,倒是帮忙啊!”孟梨咬牙切齿,感觉快坚持不住了。“哼。”女主很显然,误以为孟梨是在说她,一甩长鞭,就勾住了悬崖边上的大石头,拽着孟梨的腰带,嗖的一下,二人就双双落地。孟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鞭子就已经抵到了他的喉咙。“说!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夜色下,女主的真容终于显现出来,约莫十五、六岁,柳眉杏眼,面若银盘,目若秋水,并不如何纤瘦,反而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玲珑身段。身穿一袭红裙,乌黑浓密的秀发没有挽髻,只简单编了几股,缠着同色的发饰,十分精致漂亮。耳垂上挂着一对赤红色的海棠珠,还微微晃着。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在整容行业飞速发展的时代,孟梨见惯了各种各样尖下巴,大眼睛,精灵耳的白瘦幼网红美女,乍一看她,就被她明艳动人的外貌,惊了一下,在错愕了半晌儿之后,才难以置信地喊了声:“小姨……”那个“妈”字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声厉呵打断:“少来这套!喊姑奶奶都没用!”“……”不是……他是认真的,这个女主长得真的很像他小姨!不过,不是亲小姨,而是孟母的一个远房表妹,其实和孟梨年纪差不多,甚至月份还小点,但人小辈分大,打小就威逼利诱加哄骗,让孟梨喊她小姨。孟梨赶紧试探:“氢氦锂铍硼?”“???”“啊?我忘了你是学渣了……那我再问问你,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他使了使眼色。“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这你都不知道啊?”孟梨惊讶,随即又道,“那我说个,你肯定知道的,锅包肉!”“……”“猪肉炖粉条,拔丝地瓜,小鸡炖蘑菇……啊啊啊啊,别杀我,女侠!”他这下确定了,这人真的不是他小姨,如果是的话,不可能不知道这几个菜名。“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我说,我说!”孟梨赶紧举双手投降,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姓孟,叫孟梨!”“孟梨……”不认识,她又问,“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甚?”孟梨眼睛一睁:“大姐……”见对方面色不愉,赶紧换了称呼,“好好好,女侠……不是,什么叫作我鬼鬼祟祟跟着你?明明是你一直追着我跑吧?”“那你为何一见了我就跑?是何居心?”看得出来,女主挺警惕的,这是好事,女孩子在外,多长个心眼也挺好。毕竟这年头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孟梨如是想,还是挺老实地回答:“那我能不跑吗?我在那偷偷摸摸扒苞米,冷不丁瞅见你了,我还以为那苞米地,是你家的!”“原来如此……”她忽然神色一沉,“好啊,原来,你竟是个小贼!那我便更不能放过你了!”说着,就凭空变出绳索来,要把孟梨绑了见官府。孟梨额头上都冒汗了,小系统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我就说吧,偷了苞米就赶紧走,你非不听,非要好色,去看女主长什么样!】【这下好了吧,被她逮住了!】孟梨:“……”他不是好色,而是好奇。好色和好奇,这是两回事!想不到女主还挺有正义感的嘛,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竟还不惧危险,帮人抓小贼。挺难能可贵的。当然,如果被抓的不是孟梨的话,他真想给女主竖个大拇指。“我不是贼!我给了钱,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孟梨带着她,去看了自己留在苞米杆上的三枚铜板。“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他努了努嘴,“还不赶紧给我松绑?”“既然如此,那你当时还跑什么?”“你要是不追我,那我能跑吗?”他揉了揉胳膊,“你还提着鞭子,凶神恶煞的,搁谁谁不跑?”“你!”她一下子词穷了,不过,很快又拧眉问,“深更半夜,你怎么会来此地?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修道之人。”“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我来这里不奇怪吧,倒是姑娘你啊,深更半夜来此地……你看着倒像是修道的,难不成是来抓邪祟的?”孟梨明知故问,跟她插科打诨起来,琢磨着,怎么把她骗离此地,让她跟道长碰不到面。“我来此地做什么,同你有什么关系?我且问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道士?”“道士啊……”孟梨捏着下巴,故作沉思,“别说,还真别说,我今个白天,还真遇见一个!”“你可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记得是那!”孟梨指了个错误方向。“小兄弟,你确定是往那去了么?”少女微微一笑,缓步靠近,“若是被我发现,你骗了我,那我定折身回来,拔了你的舌头!”“我真没骗你,我都不认识你,我骗你干嘛?对我又没什么好处!”见她还是不太相信,孟梨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若是我骗了你,就让我变成人人喊打的狐狸精!”【你现在不就是?】小系统又开始嘴贱了。等送走了女主之后,孟梨才长吁口气,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禁感慨:“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还挺有个性的,不是那种娇娇弱弱小白花……小道长真是艳福不浅!”同时,他有点罪恶感。单看颜值来说,俩人金童玉女,珠联璧合,真是般配极了。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炮灰狐狸精,居然要横插一脚,从女主手里抢男人。真是造孽!【宿主,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同时攻略男女主喵。】“啥?!”孟梨震惊,“还能这么玩?”小系统表示,这是可以的,攻略男主就是主线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其余时间看孟梨自由发挥。如果孟梨喜欢的话,也可以多攻略几个配角。孟梨忿忿表示:“不行,那样真是太禽|兽了!”待回去时,天色微亮。常衡已然将体内的毒,完全逼了出来。孟梨在洞里嗅了嗅,没嗅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心道,厉害啊,第一次遇见中了那种毒,能完全靠自己,就能逼出体外的。“小施主,怎么了么?”常衡手持拂尘,从旁轻声询问。“没,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我睡外头,吹了冷风,所以鼻子有点不舒服……哈秋哈秋。”孟梨顺势打了两个喷嚏,一根手指在鼻子下面来回搓了两下。常衡面露歉意,从怀里取出一面手帕,递了过去:“抱歉,都是贫道不好,才害得小施主昨晚受冻。”“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就请我吃饭吧,我好饿的。”昨晚因为和女主误打误撞,差点摔悬崖下,给道长留的苞米也弄丢了。此刻饿得很。孟梨接过手帕,本来想拧鼻涕,见手帕是素白的,上面还绣了株墨竹,瞧着真是精致得很,竟就不舍得拧鼻涕了。假模假式地擦了擦脸。“好。”常衡点了点头,见面前的少年在擦脸,可怎么都擦不干净,便将他引至不远处的一条小河。他在上游取水,孟梨在下游洗脸。见一条小鱼被困于石壁间的一处凹穴,常衡便伸手轻轻掬起,才刚把鱼儿放入水中,就听耳畔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侧眸一瞥,竟是一块小石头,飞快掠过,一连点了十次水面,才渐渐沉入水底。“我厉不厉害!”身后传来少年清脆的笑声,“打水漂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从小到大,就没人赢得过我!”常衡转身望去,顿时微微愣住。只见面前站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看年纪约莫十六、七,皮肤白皙,生得清秀至极,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黑白分明,干净澄澈,此刻正双手掐腰,得意地仰天大笑。笑得一点都不含蓄。以常衡的角度望去,恰能清晰瞧见少年的两颗尖尖的虎牙。同之前浑身脏兮兮的,还有点臭,活像是才从泥地里拔出来的地瓜,截然不同。可能是因为之前太过磕碜狼狈,眼下不过稍微洗洗干净,就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厉害。”常衡很捧场,缓步行至少年面前,随手一拂尘,少年身上还有些湿的衣衫,瞬间就干了。“啊,这样也行?”孟梨惊讶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发现完全干了,还一点褶皱都没有,忍不住又道,“那你怎么早不帮我清理呢,我刚刚可是蹲那洗了老半天!”常衡解释道:“修道之人,出门在外,不可随意使用法术。”“那你刚刚怎么用了啊?”“小施主本就因我之故,而受了寒气,我不忍见你穿着湿衣服,遂才……”“道长,你人可真好啊。”孟梨由衷感慨,真好骗啊,自己说啥,他都信。 第7章 然后继续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企图让常衡照顾他的病情,而暂且原地休整。“小施主当真一步都走不了了么?”常衡轻声询问。“当真,当真,比珍珠还真!”孟梨满口胡言。本以为这样就能得偿所愿。岂料这个小道长轴得很,同他说了声“那你搂紧贫道”,然后就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孟梨:“……”“不是,等等,哎呀,道长啊,你走太快啦,我头好晕!”他又开始作妖。常衡也不恼,依旧轻声细语:“那贫道走慢一些。”“我,我冷!”“贫道脱衣给你穿。”“我渴了!”“小施主请喝水。”“我都生病了,不能喝冷水,会肚子疼!我要喝热的!”常衡抓着水囊,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才递给孟梨,还不忘提醒他:“小心烫。”“太烫了!你想烫死我吗,道长!”常衡:“那贫道替你吹一吹。”“我手没劲儿,拿不动水囊。”“贫道喂你喝。”“我困了。”“睡。”“趴你身上,我睡不着!”“那如何才能睡着?”“你唱歌给我听,或许行。”常衡满脸歉意:“贫道不会唱歌,不如这样,贫道念段清心咒给你听吧。”孟梨:“……”这年头的出家人,脾气都这么好的?同性格稳定的常道长比起来,自己就像个无病呻|吟,矫情做作的小贱人。第6章 你学得还挺像因为长时间缠在道长身上,孟梨也难受,没多久腿就麻了,只好悻悻然地从道长身上下来。恰好小系统飞了回来,贴在孟梨耳边,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孟梨眼一睁,有些震惊。还没来得及和小系统说几句小话,常衡忽然顿足,取出怀里的罗盘,便见那指针转得飞快,他定定看了几眼,忽然一把抓住孟梨的手腕,道了句:“跟紧我!”孟梨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常衡带着飞了起来,脚踏着林梢,几个飞掠间,就双双消失在了密林之中。待再度落地时,孟梨腿一软,差点跌倒。他有点恐高。“小施主,你还好吗?”孟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那好。”常衡转身,往不远处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高声道,“各位施主请让一让,在下是白云观的道士,路经此地,特来降妖伏魔!”“那太好了!这下咱们不用担惊受怕了!”“快请道长过来看看!”“都让让!”原本人头涌动,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立马散开一条道来,常衡大步流星走了上前,就见地面铺着一副木板,上面用白布盖着。他走近,伸手掀开白布,果然底下有具死尸,人群中立马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宿主,你没事吧?】小系统围绕着孟梨打转转。孟梨摇了摇头,然后瞥了眼人群,小声询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死人了?该不会是女主干的吧?”【不是女主,是蛇精干的。】“蛇精?!”孟梨咋舌,露出点惧色,“怎么还有蛇精啊?我还挺怕蛇的。”顿了顿,他又问,“和女主也是一伙的?”【不是,女主虽然处心积虑想接近男主,但女主生性善良,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性命。】接下来,小系统就跟他简单讲述了这部分的剧情,也就是说,女主和狐妖联手,设计了和男主的初遇,女主把男主救回了自己的酒楼,还顺手替男主解了毒,之后趁男主昏迷不醒,就脱了男主的衣服。伪装成为救男主,而一夜颠鸾倒凤。翌日,男主醒来时,见自己衣衫不整,床上被褥凌乱,自己的手里甚至还攥着一件女人衣服,着实吓了一跳。这时女主走了进来,让男主负责。话到此处,孟梨瞠目结舌地抚掌惊叹:“牛啊,这都行啊,学到了。”老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怪不得六根清净的道长也会沦陷,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男主没中计。】孟梨惊问:“没中计?!不可能吧,道长看起来挺好骗的,说啥都信!”他下意识往不远处的高台上瞥了眼,见道长神情认真,正在查验尸体,一眼望去,最显眼的,就是道长了。生得这般俊俏,还出家,真是暴殄天物。【因为道长修的是无情道,如果破道了,就会修为尽失。】“原来如此,”孟梨恍然大悟,又追问,“然后呢?”然后,大致就是女主声称被道长轻薄了,要求道长负责,让他还俗迎娶自己。道长虽然知道,以自己的秉性,绝对不可能轻薄女子,他只是中了狐妖的毒,并不是死了。但女主说得头头是道,还打开窗户,引酒楼里的客人们围观,强行创造了物证,人证,逼迫男主妥协。岂料男主也是个硬骨头,便说自己可以一死,以证清白。可女主还须骗他的菩提心,怎么可能让他死?反正最后,女主无奈只能放男主离开。“那蛇妖又是怎么回事?”孟梨问,“怎么还杀人呢?”【男主在当地百姓的误导之下,误以为女主就是害人的蛇妖,所以又去找了女主。】“哦,我知道了。”孟梨道,“强行安排男女主二次见面啊,这么说来,那蛇妖该不会就是个促进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工具人吧?”小系统点了点头。孟梨仔细一琢磨,那只要让道长别误会女主,这样不就行了?打定主意后,他三蹦两跳,窜上了台阶,正好听见周围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纷纷絮叨起来。“要我说啊,肯定就是那个红衣女子干的!”“就是她!来历不明,举止轻浮,生得一副狐媚相,就是个狐狸精!”“肯定是妖精变得,专门吸男人的阳气!”“我家相公前阵子,就被那狐狸精迷住了,成天到晚不归家!我说他两句,他就跟我急,还要打人!”说得一板一眼的,说到最后,就跟亲眼目睹红衣女子变成邪祟杀人了一样!“那诸位施主可知此人的身份?”常衡检查完了尸体,再度拉起了白布。“不认识。”“不知道。”“还是等官府的人来吧。”常衡道:“那劳烦诸位,若是官府的人来了,请他们勿用手直接触碰尸体,最好就地火葬。”看得出来,这里的百姓挺相信道士的,配合得很积极主动,还有人问,为什么要火葬,他们这里不兴火葬,入土为安,入土为安,肯定是要直接挖个坑埋了。常衡:“贫道担心会发生尸变。”此话一出,原本还积极主动,挤在一起絮絮叨叨的百姓们,一窝蜂全散了,就只剩下孟梨,还有个拿着冰糖葫芦,想看热闹,但没挤进去的七、八岁小孩。“尸变?变僵尸啊?”孟梨双腿并拢,伸平双臂,围绕着常衡蹦了一圈,“是不是这样啊?道长!”“你学得挺像。”顿了顿,常衡又道,“不过,无须担心,只要别让尸体接触到人血便可,另外,贫道会留下黄符,确保万无一失。”“那你方才怎么不一口气说清楚?这下人全跑了,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官府的人来?还是直接把尸体烧成灰?”孟梨询问,目光往小孩儿手里的冰糖葫芦上瞥。常衡略一思忖才道:“最好是留个人下来等官府的人来。”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在望着孟梨。“要留人啊。”孟梨的眼神飘忽,左右环顾,开始寻找倒霉蛋,最终目光落在了小孩儿身上,他问,“你今年几岁了?”“八岁,咋了?”“八岁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嘛,那我问你,你想不想小小年纪,就名留青史?”孟梨开始忽悠。“什么意思?”孟梨解释:“就是让镇上的人,一提起你的名字,就竖起大拇指!”“想!”小孩儿一抹鼻涕,满脸坚定。“那好,你负责留下来等官府的人来,我和这位道士哥哥,负责去抓妖。”孟梨抬手,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小孩儿哥,这事就交给你了!”小孩儿哥举起糖葫芦,信心满满:“好!你们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常衡无奈地摇了摇头,坚持让孟梨留下,还交给了孟梨一张黄符,说是能保护他。孟梨刚要伸手接,小系统的声音就在耳边狂炸。【那是驱妖符!你不能碰!!】吓得孟梨一哆嗦,慌忙双手背后,往后倒退一步。 第9章 慌乱间,孟梨的左臂被女主拽住,右臂被男主攥住,还双双一扯,将他钉在了中间,进退两难。孟梨从前有在电视剧里,见过五马分尸的酷刑,但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经历这种事情!更糟糕的是,小系统见此情形,也冲上来帮忙,四爪齐用,抱住孟梨的头,就拼命往后扯。孟梨此刻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满肚子的脏话,不知道当不当讲。第8章 小狐狸快要炸毛了下一刻,脚下大地剧颤,竟塌陷出一个大窟窿来,三人都毫无防备,纷纷掉了进去,下面是一条极长的地道,一片漆黑。慌乱间,谁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互相拉扯着,滚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终于到底了。孟梨本以为,这下铁定摔个够呛,结果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竟好巧不巧,摔在了道长怀里,硬生生让道长给他当了回肉垫子,还顺势抱在一起,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稳。更加阴差阳错的是,由于惯性,他滚下来时,跟小牛犊子似的,哐哐往前猛撞,头脸顺势往下一磕,就意外磕到了道长的脸上!还要死不死,他的嘴唇正好贴在了道长的嘴唇上!他甚至都尝到了一丝血腥气,定是自己撞下来时,不小心磕到了道长的唇肉,将他的嘴唇磕出了血。孟梨很懵,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立马条件反射似的,要从道长身上窜起来,哪知才刚刚起身,头顶有一道人影坠落,不偏不倚,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又一下滚落到了一旁。孟梨吃痛地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再度趴了下来,刚好道长作势起身,二人的头嘭的一声,撞了个正着,眼前一番天旋地转,眼冒金花。孟梨的意识也彻底断开了。再度清醒时,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都快不能喘气了。勉强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一抹微光,一只大橘猫正趴在他的胸口上,两爪在他身上乱踩。见他终于醒了,小系统立马欢喜地喵呜了一声,然后从他胸口跳了下去,绕到孟梨身后,将他推了起来。“这是在哪儿?”孟梨缓缓坐起身来,浑身疼得都快散架了,捏了捏眉心,左右环顾,见周围光线昏暗,像是间石洞。刚要开口询问道长在哪儿,左手就摸到了什么冰冰凉凉,滑滑腻腻的东西,抓起来一瞧,顿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我靠!有蛇!”孟梨惨叫一声,下意识将蛇甩得远远的,然后就迅速检查自己身上,看看有没有被蛇咬。那蛇通体赤红,足有一米多长,小儿手臂粗,头是倒三角,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十之有九是条剧毒无比的蛇!保不齐就是传说中的毒蛇之王——赤练!虽说,孟梨现在是只狐狸,但狐狸中了蛇毒,也是要翘尾巴的呀。他仔细检查了一通,并未发现身上有被蛇咬的痕迹,只不过左脚脚踝隐隐作痛,孟梨坐着,掀开裤腿一瞧,见脚踝已经开始肿了起来。他伸手戳戳,疼得钻心,一戳一个肉窝窝,但好在骨头没断,应该只是扭伤了。问题不大。孟梨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小系统从旁催促。让他去看看道长。孟梨借着微弱的光芒,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道长,还有女主,二人双双昏迷不醒。但好在都还有气。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道长的脖颈,靠近喉结的位置上,竟有两颗还在渗血的牙印,料想定是被那毒蛇给咬了,此刻脸色发黑,唇色青紫,一看就是中了剧毒。而反观女主,只是脸色苍白一些,应该没有中毒,只不过,她也挺倒霉催的,滚下来时,右腿撞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此刻正汩汩往外渗血。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但观这出血量,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估计也够呛。【宿主,这可是大好时机啊,趁着女主昏迷不醒,赶紧抢先救下道长!】小系统现得很兴奋,还撺掇着孟梨,把女主直接丢在这里,背着道长先走。这样一来,哪怕女主死了,也跟孟梨无关,并不能算是作弊。孟梨摇了摇头,他虽然出来做任务,穿成狐狸精,来当男小三儿,和女主抢男人,但做人的基本底线,还是有的。不管怎么样,把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独自丢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未免太缺德了些。万一要是遇见了坏人,女主年纪小小的,长得也美,保不齐就会被……谁家还没个姐姐妹妹了,将心比心,他没办法见死不救。孟梨以前在学校,也是学过一些急救处理的,也知道要先救人,再救伤,可问题是,两人看起来情况都不妙,一个中了蛇毒,一个失血过多。但时间紧迫,他本身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就决定,先、救、女、主!小系统直接当场炸了,隔空练习猫猫拳。【你是不是傻?!救女主干嘛?快点救男主啊!男主才是你的任务目标!】“别吵!”孟梨神情严肃。小系统果然闭上了嘴,委屈地在一旁呼噜呼噜。他摸索着小姑娘的脚踝,知道她骨头没断之后,还暗暗松了口气,没断就好。伤筋动骨什么的,最麻烦了。眼下条件又艰苦,万一要是感染了,哪怕以后伤好了,也会留点病根,搞不好就成了个小跛子。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小就成了小跛子,还怪可怜的。不过,伤得也不轻,一条约莫手掌长的血口,隐约还能瞧见森白的骨头。看着都疼。孟梨不禁龇牙咧嘴,倒抽起凉气来,迅速把脏血处理干净,然后作势要撕扯外衣,却见外衣上沾了不少灰尘,想起女孩子家家的,都爱干净。索性就撕了里衣,替她包扎好,之后连口气都来不及换,就马不停蹄地调头去救道长。“不好!道长的印堂发黑,毒气该不会入了五脏六腑了吧?”孟梨想起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要是毒气攻心,那就没救了。想也不想,就拉扯开道袍,露出平坦的胸膛。定睛一瞧,心窝之处,果然隐隐发黑。【快想办法救人!要是毒气攻入了气海,那么,男主的修为就将毁于一旦!】小系统从旁抓狂。“可,可我是狐妖啊,我怎么给他输送灵力呢?”孟梨冒了满脑门冷汗,“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吧?”毕竟是主角啊,肯定有主角光环护体的。谁知小系统竟然冷嗖嗖地告诉他,如果在攻略任务完成之前,男主狗带了,那么,就算任务失败,孟梨再也别想回家了。吓得孟梨手一哆嗦,撕拉一声,直接把半敞不敞的道袍,一鼓作气扯到了小腹!露出了八块棱角分明的腹肌!腹肌!想不到道长看着挺清瘦,一派仙风道骨,竟衣服一脱,还挺有料。这脸蛋,这身材,这腹肌,要是去夜店里逛一圈,还不得迷死一群盖子?也不知道怎么练的,孟梨很是好奇,估摸着道长核心力量没少练,回头要是有机会,他高低得跟着道长操练操练。现在的身躯太弱鸡,可能本体是狐狸的缘故,身材矮小不说,瘦得跟乌骨鸡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样。完全和孟梨之前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不能比,他以前可是体育生呢,还是校篮球队的。【先把蛇毒吸出来!】孟梨点点头,也顾不得欣赏道长的身材,双手捧着道长的脸,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吸下去……同为男人,他还是个纯爷们,比钢筋都直!怎么能往道长喉结附近吸呢?都是男颜与人,男人身上哪里最敏|感,孟梨可太清楚了,这一口吸下去,不得把人整亢奋了?臊得俊脸唰得一下,通红无比。【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小系统催促,还时刻提防着女主中途醒转。在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之后,孟梨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闭着眼睛就伏下头来。张嘴咬着道长脖颈上的伤口,猛力一吸,顿时满嘴血腥气,可能是吸疼了,道长竟在这个节骨眼上醒了过来。他,他,他居然醒了!吓得孟梨一记手刀,将人敲晕过去,又反复几次,直到吐出的血,完全变红了,才敢暗暗松口气。将人放倒之后,孟梨还不忘记用自己的衣袖,给道长擦一擦嘴,余光瞥见道长唇瓣上,隐约可见的破损时,觉得十分惭愧,又在看见道长喉咙红了一大片,之前被毒蛇咬伤的地方,眼下已然通红无比,乍一看,像是直接被人用嘴啄出了个草莓印。暗道,罪过啊罪过!想他一个风华正茂,青春年少,大好有为三好学生,居然有朝一日,要偷摸给一个出家人吸、蛇、毒!还是在那种地方!他们还亲了嘴!虽然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但孟梨凌乱的心情,还是久久难以平复。“奇怪,我明明都把蛇毒,吸出来了,为何道长还不醒?”孟梨满脸疑惑,见道长的脸色还是发黑,不免有些担忧。尤其看见道长的胸口,团聚的黑气更盛,更是着急起来。忙伏身,拍了拍道长的脸,孟梨急火火地喊他:“醒醒,快醒醒!”“你别死啊,千万别死啊!”“算我求求你了,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啊!”岂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那爸爸妈妈怎么办?家里养的小狗怎么办?就算不为了这些,那孟梨还没来得及高考呢,明明就差一点点了,他努力学习,费劲巴拉的,每天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高考时,笔走游龙,大放光彩?要是不参加高考,那么,他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11章 稍微碰一碰就红了。寻常没招没碰,也会时常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显得有些女相,但又偏是只公狐狸。当真是天生的狐媚子。按理说,都长成这样了,就算真要上演话本情节,肯定也是前者。就是不知道,道长的性取向,到底坚不坚固,实在不行,孟梨都想好了,自己也可以男扮女装,当一回女装大佬。反正只要能顺利回家,他偶尔也可以出卖色相。走了约莫十几步,脚下突然踩空,小狐狸后爪有伤,本就精疲力尽,根本无力挣扎,当场摔成球状,竟顺着暗道,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小系统发出尖叫,嗖的一声窜了下去。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追上去。一眼就看见小狐狸呈大字形瘫软在地,九条尾巴软趴趴地垂在地上,原本雪白的毛发,也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灰扑扑的,活像只鬣狗。慌乱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嘭的一声,一副大铁笼子从天而降,刚好把小狐狸套在里面。【醒醒,快醒醒!现在还不能睡!】“我,我太累了。”小狐狸眯瞪着眼睛,声音呜呜咽咽的,几次想爬起来,可都摔了回去。他的后爪好痛,动不了一点,稍微动一动,就疼得钻心刻骨。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哪怕临死时,腿都被货车撞飞了,也没感觉到一点疼。此刻疼得他想先死一死,等不疼了,再活回来。嘤,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他也好怕疼!意识断开的最后一刹那,孟梨隐隐约约,好像听见道长的声音了,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待孟梨再清醒过来时,满眼迷茫。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眼下,他的处境有点一言难尽。幸运的是,他已经恢复了人形,但不幸的是,他此刻被五花大绑起来,像是过年要杀的猪,四肢被分开绑在了石床的四个墩子上,连脖子上,也套了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上面缀着许多珠子,稍微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用力挣了挣,发现被绑得死紧,而且,这绑他的绳索可能不是俗物,孟梨越是挣扎,绑得也就越紧。其余部位倒还好,只是他受伤的左脚踝,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本来就肿得厉害,此刻被绳索紧紧捆着,被勒到充|血,皮肉都微微变形了,活像是个猪蹄膀。在浅浅尝试了几次之后,孟梨就果断放弃了挣扎,左右环顾一遭,发现周围布置得花里胡哨,到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像是间喜房。而自己也被换上了喜服,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系统不知去了哪里,孟梨压低声儿喊了几次,也不见小系统的踪影。正暗暗琢磨着,小系统该不会是被哪条野狗叼走了罢,下一瞬,就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孟梨一惊,赶紧闭眼继续装睡。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有人在扯那条银链子,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孟梨的脖子被银链子勒得有些痒痒,好几次都想咳嗽,却被他强行忍了回去。“我早就说过,你迟早有一天得落到我手里。”来人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看样子和小狐狸相识已久,一上来就抬手轻轻抚摸过孟梨的面颊。孟梨忍不住微微哆嗦起来,只觉得这手异常冰冷滑腻,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死了三天大概都不会这样,倒有些像是冷血的爬行动物。滑溜溜,黏腻湿润,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别装了,睁开眼睛好好瞧一瞧,这是我特意为你布置的婚房,你瞧瞧,可还喜欢?”孟梨一动不敢动。心想,这人该不会就是小系统之前提到过的蛇妖吧?居然还是条公蛇!狐狸和蛇是有生殖隔离的,而且,都是公的,要怎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孟梨还挺怕蛇的,打小就怕,不仅怕蛇,还怕很多像蛇的长条东西,比如黄鳝,泥鳅,带鱼,蚯蚓……蛇那么可怕,估计就算变幻成了人形,也会很吓人。孟梨下意识闭紧双眼。“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睁眼,那我可就要亲你了。”蛇妖开始倒数,“三,二……”一边倒数,一边轻轻托举起孟梨的脑袋。孟梨赶紧在最后一声落下之前,猛然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一双金色瞳眸,此刻眼里盛满了戏谑。此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丑陋吓人,反而生得有些俊美,穿着金色的蟒袍,头上缠绕着银色的蛇形发冠,腰间也同样扎着蛇形的皮带。除了眼尾,还残留着些许几片金色的蛇鳞之外,完全看不出来,他竟是个蛇妖。“怎么,你不认识我了?”男人微微蹙眉,“我是金蛇郎君,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孟梨能认识他才怪!就算认识,也是之前的狐狸认识,金蛇郎君哪里就知道,眼前的狐狸,非彼时的狐狸,早已经换了芯子,还心心念念着,要同他成亲!“小狐狸,你瞧,我现如今已经能够幻化人形了,你仔细看看我,再摸摸我,这副面容你喜欢吗?”金蛇郎君痴痴地望着孟梨,语气温柔,“你若是不喜欢,那也没关系,你告诉我,你喜欢谁的脸,我即刻就去剥了皮换上!”孟梨听得一阵胆战心惊。动不动就剥|皮,好残忍啊。为了苟且偷生,不被金蛇郎君发现端倪,孟梨只好暂且草一草狐狸的人设。可问题是,他压根不知道,之前的狐狸到底是什么性格的!既然是狐狸精,那应该千娇百媚?抛媚眼?撒娇?夹子音?哥哥,哥哥地喊?完了……小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去哪儿挖土豆了,孟梨脑袋空空,啥也不知道!第10章 女主假扮男主来救狐狸就在他错愕之际,金蛇郎君却笑着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孟梨:“???”“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你还跟以前一样,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肯搭理我。”金蛇郎君的手指,滑腻得像是冰冷的小蛇,缓缓从孟梨的面颊,拂过他的额头,轻轻捻起一缕长发,在指尖来回绕着,温声细语地道,“你越不喜欢我,我就越是喜欢你呢。”孟梨:“……”我靠!好贱一男的!“小狐狸,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你说出来,我一定改。”孟梨故作高冷,侧眸睨了他一眼,决定暂且草一草高冷人设,反正不说话就完事,否则开口没几句,准得露馅。哪知金蛇郎君贱得很,一面说,就喜欢他这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一面又说,要是小狐狸不开口,那自己可要亲他了。说这话时,还冲着孟梨吐了吐蛇信子,长且分叉,颜色殷红,湿哒哒的,在孟梨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孟梨长这么大,只被狗舔过,还是人生头一回被一条蛇舔过!更糟心的是,这条大蛇还是条公的!!太恶心了!为了不跟金蛇郎君亲嘴,孟梨强忍着恶心,赶紧开了口:“你,你真的会改?”“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蛇郎君微微一笑,“你且说说看,究竟厌恶我哪里。”孟梨脱口而出一句:“我厌恶你活着!”“那我就去……”死字还没说出口,金蛇郎君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开始反悔了,一根手指在孟梨眼前晃了晃,轻声道,“我可不能死,我若是死了,那你岂不是成小寡妇了?”孟梨眼睛一下睁多大,惊道:“不是说好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蛇郎君言之凿凿:“我何时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了?”草!居然玩赖!孟梨气不打一处来,又听金蛇郎君振振有词,说小寡妇的日子有多难过,寡妇门前是非多,说小狐狸生得美貌,方圆百里的妖精,早就对他垂涎三尺。落了难的漂亮狐狸,还是个寡妇,只怕要被一群妖精生吞活剥了不可,还说尤其是黑熊精,不仅长得吓人,还长得吓人,定不是身娇体软的小狐狸受得了的。孟梨听见此话,稍微错愕了一番。心想,这年头的妖精还挺有文化嘛,肚子里有点墨水,长得吓人,和长得吓人,乍一听没什么,仔细想想的话,通往藕花深处的车轱辘,都碾他脸上了!孟梨瞬间小脸通黄,恼道:“我才不当小寡妇!”“是是,为了你,我一定好好活着。”金蛇郎君高兴坏了,赶紧为孟梨宽衣解带,笑呵呵地道,“今夜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看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吓得孟梨赶紧要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奈何四肢都被绳索捆得死紧,眼睁睁看着金蛇郎君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盒脂膏,打开盖子,刚要用手指蘸蘸,忽然想到什么,竟一扭身,身后就冒出了一条蛇尾巴。他在蛇尾巴上,均匀涂抹起了脂膏,一边涂抹,一边若无其事地道:“我此前听闻,你们狐妖的床上之术,最为精妙,尤其是九尾狐狸,更是风情万种。”“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勾引过男人的,不过稍微用点手段,男人就跟傻子一般,任由你吸走阳气。”“可真是厉害。”他把蛇尾巴涂抹得油亮油亮的,然后就伸在孟梨眼前晃荡,笑问他,自己的尾巴怎么样,除了没毛之外,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尾巴。把孟梨吓得够呛!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金蛇郎君不仅贱兮兮的,还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哪有人往自己尾巴上涂抹脂膏的!虽然孟梨没干过那事,但没吃过猪肉,能没见过猪跑?就算用十二指肠想想,也猜得到金蛇郎君打算怎么对付他!“等等,等等!”孟梨赶紧叫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怎么?你怕了?”金蛇郎君温声安抚,“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还想跟你生一窝蛇蛋呢。”孟梨:!!!首先,他俩都是男的! 第13章 居然提出这么贱的要求!双修就算了,还当众?!他是狐狸,又不是马戏团里的猴,还当众表演活、春、宫啊?孟梨强忍着,一拳头挥上去的冲动,咬了咬牙:“那若我赢了呢?”“若是你赢了,这个道士就归你了,我一根手指都不碰他。”金蛇郎君笑道,“你觉得如何?”孟梨稍微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虽然说,他的攻略目标是男主,但和女主也算是无冤无仇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主深陷妖窟之中,受百妖凌|辱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孟梨真跟她有仇,他也希望能体体面面地当众找她报仇,而不是让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失了贞洁。“哈哈哈,爽快!”金蛇郎君拍了拍手,铁笼子被打开了,那些个妖艳至极的女妖,甩着尾巴游了过去。围绕在叶簌簌周围,对她各种搔首弄姿,卖弄风骚,有胆大的女妖甚至直接扯开裙子,倒在了叶簌簌怀里,对着她的耳孔吹气,各种淫|词|艳|语不绝于耳。更有胆大包天的,直接贴着她来回乱蹭,一边蹭,一边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咿咿呀呀声,配合着悠扬诡异的鼓点声,以及洞里昏黄暧昧的烛光,显得无比淫|靡。孟梨压根不敢看,可又不敢不看。看的话,白花花的一片在他眼前乱晃,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气血方刚的纯爷们啊!这不就是在给他上刑吗?可不看的话,又担心金蛇郎君会暗中作梗,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孟梨有猜到,金蛇郎君又出尔反尔,但没猜到的是,他居然不要脸到当着孟梨的面,光明正大地用下三滥的手段!直接让人往叶簌簌嘴里灌药!!!太不要脸了!孟梨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拍桌而起,怒声道:“住手!”太踏马欺负人了!好好的女孩子,怎么能被人往嘴里灌药?!他体内正义的小宇宙,瞬间爆发,竟浑然忘了,自己根本不是金蛇郎君的对手,厉声呵斥他放人,还正义凛然地呵了声:“劳资蜀道山!”再不放人,今晚就吃蛇肉羹!要是等男主过来救人,黄花菜都该凉了,孟梨没有把自己的脑袋,拴别人裤腰带上的习惯,当即攥紧了手里的短刀,色厉内茬地寒声道:“我杀人不眨眼!”第12章 大型屠宰现场金蛇郎君神色一沉,冷冷道:“我便知道,你跟这个臭道士不清不楚!你喜欢他,是也不是?!”孟梨:“???”难道说,狐狸和女主密谋策划,暗害男主时,被金蛇郎君撞见了?还误会成,女主就是道士?“你喜欢他,那我就要毁了他,既然他是出家人,不近女色,那么,对待男色,又该如何?”金蛇郎君拍了拍手,那些女妖退下,几个小妖捆着几个少年,推搡着进来。“你们几个,若是谁有能耐,破了这臭道士的无情道身,那么,本君就大发慈悲,放你们回家。”此话一出,那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手腕上戴的镣铐才一松开,就疯一样地往铁笼里冲去。如果说,女妖勾引女主,孟梨还能顾全大局,暂且忍忍,等待时机反扑,顺便发扬风格,救走女主。反正都是女孩子,蹭蹭贴贴应该也没啥,毕竟女孩子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呢。可眼看着几个男的恶狼似的,往娇花似的女主身上扑,孟梨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竟然飞身而起,一脚将最先冲过去的少年踹飞,那少年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出去好远,又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死狗似的瘫软在地。鲜血瞬间从口鼻中涌了出来。其余人见状,纷纷后退。孟梨当场懵了,他也没用多大的力啊,怎么就一脚把人踹飞,还踹吐血了呢?该不会把人踹死了吧?他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是杀人了。第一反应就是杀人要偿命的,下意识要冲过去急救。衣袖立马被人拽住,孟梨愣愣怔怔地一回眸,入目就是一张粉白的俏脸。叶簌簌无声地道:“救,救我。”孟梨只是愣了一下,立马伸手隔着衣服,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叶簌簌,将她往身后一护。同金蛇郎君对峙,冷冷道:“想动她,就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叶簌簌小小一只,藏在他身后,两手紧紧抓着孟梨的衣袍,听见此话,猛一抬眸,她完全能感受得到,孟梨在抖。可见他也很害怕,却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眼眶微微一湿,下意识咬着下唇。结果就是,孟梨话音刚落,就被金蛇郎君一扇子打趴在地,连短刀也被踢飞出去,钉在了石壁上,才一起身,后背就被踩住了。孟梨:草啊!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狐狸泪满襟!金蛇郎君冷笑道:“阿狸,既然你喜欢他,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和其他男人恩爱缠绵的!”孟梨拼命挣扎,可还是无法挣脱,他此前为了给道长解毒疗伤,耗费了太多妖力,直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眼下被金蛇郎君踩得死紧,犹如一只蝴蝶,被钉死在地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叶簌簌无助地往角落里缩,千钧一发之际,孟梨赶紧喊了声:“不行!”“不行也得行!”金蛇郎君冷笑。“可她是女的!她就是个假道士!”孟梨不得已,只好说出真相,试图让金蛇郎君放过她。哪知金蛇郎君听后,竟更加生气了:“你何时换口味了?居然也开始喜欢女人?”孟梨觉得自己的蝴蝶骨,都快被踩断了,耳边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他不忍去看,心里不停咒骂剧情太变态,太狗血,太下作!怎么动不动就欺负女孩子?没天理了,呸!可是下一瞬,金蛇郎君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推。孟梨趴在上面,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一手掐住了后颈。衣服也瞬间就被撕裂了。孟梨:“……”怎么说呢?剧情虽然变态狗血下作,但最起码是公平的。他上一刻还在恼恨,为什么受欺负的总是女孩子,这一刻就在暗暗骂娘,为什么连男孩子都不放过!坑爹的系统!是去黑山挖煤了吗?再不过来救他,他就……就咬舌自尽了!强行中断任务!!孟梨满脸决绝,一口咬上了自己的舌头……哎嘛,好疼!疼得他顿时眼泪汪汪!泪光朦胧间,他瞥见到一道红影,一闪而过。正当他以为是错觉时,身后蓦然传来噗嗤一声,那原本死死钳住他后颈的手,竟泄了力道,还不等孟梨回身,小系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忙将珠子戴回了孟梨脖颈上。【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了,累死喵了!】小系统累得直接瘫了,啪嗒一声,砸在了孟梨脑袋上。孟梨瞬间就被砸得晕乎乎的,身子一软,就顺着桌面往地上倒。随即被一双手臂捞了起来。“孟公子,你还好吗?”常衡正是刚刚那道红影。孟梨定睛一瞧,当即就错愕在了当场。道长居然穿的裙子!!!而且,还是女主的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男女主互换了衣服?!难不成他俩背着孟梨,牵手成功了?!孟梨当场就要抓狂了,呼吸一滞,捂着胸口,猛烈咳嗽,呛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他揪着道长的衣襟摇晃,忿忿不平地想,好你个不正经的臭道士!劳资为了救你,耗费了那么多妖力,被金蛇郎君抓住,还差点早节不保,你居然背着我,跟女主眉来眼去,暗度陈仓!呸!“你不必多言,贫道明白。”常衡轻声道,“贫道并没有怪你丢下我们,自行逃生一事。”孟梨:???不是,等等!他啥时抛下他们,独自逃生了?可都不等孟梨多问,常衡就已经松开了他,走到金蛇郎君面前时,金蛇郎君还没死透,趴在地上,胸口被长剑刺穿,鲜血淌得满地都是。金蛇郎君十分不甘心,面目狰狞地死死瞪着常衡,准确来说,是瞪着常衡身后的孟梨,满眼的怨毒。他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大汩大汩的鲜血,就从嘴里狂喷出来,还夹杂着破损的内脏。可见,常衡一剑不仅刺穿了他的胸口,凌厉的剑气,甚至震碎了金蛇郎君的五脏六腑!孟梨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常衡面无表情地抽回长剑,鲜血顺着雪亮的剑刃,滴答滴答,落于地面。其余妖精见状,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四下逃窜。可却转瞬之间,就尽数惨死在了常衡剑下,一时间遍地都是妖精的尸骸,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气,让人作呕。这分明就是大型屠宰场!孟梨再也忍不住,歪在一旁哇啦哇啦地吐,可能因为自己现在是狐狸精的缘故,看见道长杀妖,他就忍不住瑟瑟发抖,总有种唇寒齿亡的感觉。 第15章 说了好半天,见孟梨不声不响的,小系统肥嘟嘟的屁股,往孟梨胳膊上碰了碰。【阿梨,你不会真的生道长的气了吧?】“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小心眼啊?”孟梨愁容满面地望向人群中,正竭尽全力救人的常衡,小声道,“我从来不杀生的,连只鸡我都不敢杀,万一要是那人真死了,那我……”岂不是成了杀人犯了?【可你也不是故意的呀。】小系统用猫爪子,摸了摸孟梨的头。【阿梨,你别多想啦,咱们就是出来做任务的,除了常衡之外,你把其他人都当成大白菜。】话虽如此,但孟梨觉得,这个世界很真实,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没办法把鲜活的人命,当成大白菜。正当他忧心忡忡之时,叶簌簌不知何时凑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为何要撇下他们,独自逃生。孟梨都懵了。他啥时撇下他们,独自逃生了?怎么道长和叶簌簌都要这么说啊?“我没有啊!”孟梨也不能告诉叶簌簌,自己为了救道长,妖力耗损得太厉害了,维持不住人形了,不得不暂且离开,只好道,“当时你们都昏迷不醒,我一个人又实在扛不动你俩,就想着出去找人,谁曾想就被大蟒蛇给抓了!”为了不让叶簌簌多问,孟梨赶紧岔开话题:“倒是你啊,叶姑娘!你为何会打扮成道长的样子,出现在蛇洞里,你别告诉我,你只是不小心被大蟒蛇抓了?”叶簌簌面色一红,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她醒来后,孟梨已经不见了,身旁就只有昏迷不醒的道长,在看见自己腿上,已经被处理好的伤时,她一开始以为是道长醒来时,为她包扎的。后见道长的道袍完整无缺,才意识到,救自己的人,应该是孟梨。强撑着四处寻找,但只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狐狸毛,便误以为,孟梨是被之前那只狐妖抓了去。新仇旧账自然要一起算。和道长互换衣服,一是,故意和道长拉近距离,二是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恐不能随便使用仙术,而道长身上所穿的道袍,本就是道家法衣,寻常邪祟妖魔根本碰不得。谁曾想,救人不成,反被抓,还险些被……不过,好在道长及时出现,才救了二人。叶簌簌道:“看在你救我的情分上,此前你骗了我的事,一笔勾销。”“呵。”孟梨双臂环胸,这可真是桩好买卖啊,且不提他给女主止血包扎的事,就单说他不顾生命危险,提刀去救女主,差点被金蛇郎君强|暴,现在又被大家指责,连道长也误会了他。就只换来叶簌簌一句,一笔勾销?不过,孟梨也懒得同小姑娘家家计较了,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叶簌簌面色一红,竟误解了他的意思,惊问:“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吧?”“无耻!”孟梨的无语,瞬间化成了六个小数点:“……”这边动静一大,立马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纷纷开始谴责孟梨趁火打劫!定是见人家姑娘生得美貌,便起了歹念,非要人家以身相许,来偿还救命之恩。就连专心致志救人的常衡,也被惊动了,再度用不解,且诧异的目光,望向了孟梨。孟梨下意识从地上蹿了起来,都顾不得脚疼了,俊脸唰得一下就红了,赶紧大声道:“不不不!你们别误会!我没想让她以身相许啊!我又不喜欢她!”可众人都一脸不信,还有人说他口是心非,这么一位千娇百媚,明艳动人的大美人站在面前,怎么可能一点点都不喜欢?叶簌簌神情一变。不喜欢,那不就是讨厌咯?她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孟梨那么讨厌她?叶簌簌道:“你既讨厌我,又何故拼死救我?”此话一出,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又开始起哄,孟梨真想从地上抠点泥,把这些多嘴多舌的npc嘴巴糊住。尤其常衡也在旁观,似乎也在等孟梨的答案。孟梨心一横,脱口而出一句:“我不喜欢女人的!”“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男人了?”一个大聪明道,“你竟是个断袖啊?”“天呐,他居然喜欢男人!”“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俊,居然是个断袖!”“真不要脸!”“呸!”孟梨:“……”【阿梨,你稍微体谅一下,这里毕竟是言情世界……】小系统说这话时,语气弱弱的,还赶紧用猫爪子,去捂孟梨的耳朵。掩耳盗铃,不让他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可孟梨又不聋。原来,在这里喜欢上了同性,会被人这样瞧不起啊,当面就唾骂他不知廉耻,道德败坏。孟梨突然感到前路漫漫,自己真是处境堪忧。直到道长开口,让众人安静,场上才渐渐息了声,可那些人还是用嫌恶的目光,远远望着孟梨。“你当真……?”叶簌簌也是满脸震惊,但更多还是认为,这只是孟梨为了拒绝自己,而故意编出的谎言罢了。她将捡回来的短刀,擦拭干净后,递给了孟梨。孟梨有点惊讶,接过之后,说了声谢谢。“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叶簌簌轻声道,“谢谢你出手救我,两次。”不仅道谢,她还说,自己以后一定会报答孟梨的。孟梨忍不住抬眸看了她几眼,越看越觉得,她长得真像自己的小姨,既然人家小姑娘都一脸真诚地道谢了,孟梨也不会装什么大尾巴狼,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哪里哪里,叶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起来。之后,叶簌簌就同他并排坐在台阶上,托腮等道长,期间叶簌簌几次和孟梨主动搭话,多是旁敲侧击,打探身份背景,都被孟梨打着哈哈搪塞过去了。小系统很不喜欢女主,视女主为攻略任务中最大的绊脚石,一直小声在孟梨耳边嘀咕,让他不要搭理女主,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女主从道长身边赶走,否则后患无穷。孟梨也明白这个道理,容他想想办法。常衡道法精湛,医术了得,竟当真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人还昏迷着,须静养些时日,还领着众人逃出了蛇洞。由于叶簌簌腿上有伤,这蛇洞地势又狭窄颠簸,不便行走,须得有人搀扶。可眼下大家都是一群伤兵,除了道长,也就看起来没什么伤的孟梨可用了。孟梨脚踝痛得要命,本想让道长搀扶他的,结果没曾想,不仅没人搀扶他,还要差使他搀扶别人!一个是昏迷不醒的表弟,一个是腿上有伤的叶簌簌。小系统在旁边,叽叽喳喳,大概意思就是说,死也不能让道长去搀扶叶簌簌,绝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萌生感情。孟梨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又不能主动提,万一又被误会成,他贪恋叶簌簌的美色呢。他虽然是狐狸精,但也挺在意名声的。好在众人也生怕孟梨再对表弟痛下毒手,叶簌簌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孟梨手里。叶簌簌面色微红,说自己可以走,不需要人扶。可还没走几步,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孟梨赶紧从旁将她扶住,心想,大白菜,大白菜,除了道长之外,其他人通通都是大白菜。他只当搀扶着一颗娇贵些的大白菜好了。第15章 小狐狸想家了在道长的带路之下,众人终于逃出了蛇洞,回到了距离此地最近的村落,见到下落不明的孩子们,村民们都很高兴,高兴之余,又在唾骂狐狸精害人不浅。居然掳走那么多少年,更是感谢道长救命大恩。孟梨暗暗撇嘴,明明是大蟒蛇干的坏事,同狐狸精有什么关系?叶簌簌道:“不是狐狸精所为,而是一条修炼成人形的金色大蟒。”吓得众人面无人色,又纷纷开始唾骂大蟒蛇害人不浅。不过好在邪祟已被铲除,村民们高兴之余,又询问此前在镇上勾引男人们成天到晚不着家的红衣女子,是不是那已死的大蟒蛇变的。这话一问出口,原本还跟大家有说有笑的叶簌簌,神情一僵,笑容尽数分崩离析了。好在道长打了个圆场,说那女子已被他劝服,今后再也不会出来为非作恶了。村民们这才作罢。夜色已深,在热情的村民的邀请之下,孟梨几人暂且前往表弟家过夜,顺便用个饭。可能是已经得知孟梨是打伤儿子的罪魁祸首,老夫妻差别对待,对道长和叶簌簌就热情周道,对孟梨就一言难尽了。把道长和叶簌簌安排在首座,大鱼大肉伺候着,却把孟梨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格格不入。孟梨端着个空碗,拿着筷子,站起来伸长胳膊,也只是夹到了几根可怜的青菜而已。【阿梨,我想吃那个肉肉。】小系统咬着猫爪子,望着离道长很近的红烧肉,口水直流。孟梨也同样口水直流。不行!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就喜欢吃青菜!”孟梨嘴硬地埋头扒拉青菜,含糊不清地嘟囔,“青菜可是很好的膳食纤维!”他从小就不爱吃青菜,爱吃肉,还偏偏吃不胖,孟母为了让他多吃点青菜,可是煞费苦心,各种倒腾食谱,他才勉强吃几口。孟梨不禁感慨,自己的适应能力真强啊,有这好本事,不管到哪儿都饿不死。周围原本热闹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孟梨一脸迷茫,从空碗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搭拉着一根青菜。 第17章 岂料,常衡拉下了蒙住脖颈的衣带,露出的伤口,却是一个十字刀痕。孟梨当场愣住。“叶姑娘最初,试图通过放血,来引出贫道体内的蛇毒。”常衡解释道,这也是他用布缠着脖子的原因,不想让人瞧见这十字刀痕。他不明白,孟梨为何好端端的要撒谎,还贸然领功。但他并没有在此事上多作追究,只道:“夜色深了,小施主快些休息吧。”语罢,便起了身。打算在附近转转,若是遇见邪祟,就顺手收了,若是没有,便当作是散散心,让自己因为凡尘俗事,而隐隐有些错乱的心绪,再度平静,直至波澜不惊。“等等,道长,你别急着走!”孟梨下意识拽住常衡的衣袖,急声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当真是我救了道长啊!”常衡回眸瞧他:“那你的意思是说,那颗清风玉露丹,是你喂贫道服下?”孟梨摇头,随后又反问:“那道长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因为清风玉露丹,才解了蛇毒的?”常衡什么也没说,只是捋起了衣袖,露出的雪白皓腕上,隐隐浮现出枫叶的标记。原来,这就是证明。孟梨彻底懵了,他万万没想到,叶簌簌当真趁他不在,又在他救了道长的基础上,再救道长一次!这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啊!“你说,是你救了贫道。那贫道且问你,你是如何救了贫道的?”常衡似乎有些生气他撒谎,还冒名顶替救命之恩,沉声道,“若你当真替贫道吸过蛇毒,那为何,你未中蛇毒?”而中了蛇毒的,反而是并没有被毒蛇所咬的叶簌簌?这一连两问,彻底把孟梨给难住了。他总不能自爆身份,说自己是狐狸精,用了自己的内丹替道长解毒吧?又不能说,金蛇郎君和狐狸精是老相好,所以,金蛇郎君把他抓住后,顺手就替他解了蛇毒。他不能这么说吧,他不能。见孟梨迟迟不开口,常衡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他缓缓拨开孟梨的手,沉声道:“小施主,你是不是对叶姑娘,有什么偏见?”孟梨摇了摇头,他对女主没有偏见,他甚至还救过女主呢。“那你为何要如此?”常衡又道,语气沉了几分,“君子立世,自当诚信。”孟梨心里有点难受了,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他撒谎吗?此前,他是为了救叶簌簌,而失手打伤了人,道长便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站在他这边。眼下,又因为叶簌簌,而误会他撒谎。偏偏孟梨还有苦难言,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嘴皮子溜得都能跑火车,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口舌之笨,已经无药可救了。好在常衡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之人,见孟梨面色通红,僵坐在草堆上,狠狠抿唇,眼眶都微微泛红了,也就不再拿话相逼,只是告诉他,做人要诚实,万不可言谎。还说,叶姑娘心地善良,又尚且年幼,让孟梨万万不能因为此前的事,而对叶姑娘心存偏见。最后,道长还说,叶姑娘在世间举目无亲,又无处可去,实在可怜。孟梨心说,自己哪里就不善良了呢。他看见有人欺负女孩子,就不顾安危,提刀冲过去,明明自己都吓得要死。哪里年纪就大了呢?他今年才十七岁,在他生活的世界,还没有成年呢。他只是个在校读书的学生啊。他在这个世界,同样举目无亲,无处可去,他难道就不可怜了吗?可身为男子汉,孟梨觉得自己是有尊严的,绝对不肯在道长面前露怯,把脸往旁边一偏,倔强得一言不发。道长见状,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落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等他前脚一走,孟梨就委屈地抱膝坐着。小系统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孟梨这副样子,就着急地问他怎么了,还立马贴过去给了个爱的抱抱。孟梨憋了好半天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是想家了,我,我想回家……我现在就想回家。”可他有家不能回,不过就是个来自于异世界的亡魂。这里的人不喜欢狐狸精,也不欢迎他。任凭小系统使尽了浑身解数,安抚了孟梨大半宿,才将人暂且安抚住。孟梨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脚踝是不肿了,可两只眼睛肿得像大核桃。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窘态,就趁无人发现,带着小系统悄悄离开牛棚,来到村口的小河边。趴在岸边,把头脸直接埋在河水里冷敷,冰冷的河水冲刷干净了他昨夜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同样也消除了他眼部的红|肿。小系统看见河里有小鱼,就撺掇着孟梨下河帮忙抓几条上来。孟梨同意了,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就下了水,冰冷的河水接触到伤处,还微微有些刺痛,但很快就舒服多了。他正埋头专心致志抓小鱼,长得丑的,直接丢给小系统吃,漂亮的,他打算带回去养起来。正抓得兴起,忽然听见河的上游,传来噗通噗通的水声,他狐疑是有人落水了,便用衣服兜着抓来的几只漂亮小鱼,顺声寻去。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两道修长的身影。道长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随手一抛,就连续打了三十几个水漂。叶簌簌见状,立马跳起来鼓掌,连声夸道长好厉害。像是头一回接触打水漂这种游戏。少男少女,郎才女貌,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真真就像戏文里唱的,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当然,前提是抛开常衡的身份,毕竟,他是个出家人。在道长的指导之下,叶簌簌也成功打了几个水漂,开心得在岸边边跳边转。她身上穿的红裙子,颜色非常鲜艳,似人间秋意正浓时的枫叶,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漂亮极了。此处荒僻,到处都是孤山荒林,山中野草丛生,树林阴翳,远近都是一些险峰怪石,错落有致,其上生长的灌木颜色很深,由远及近,形成渐变的黛色。叶簌簌在这绿水青山间,红衣舞动,青丝翩飞,发间,脖子,以及手腕上精致漂亮的首饰,也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完全融入了此间,又似超凡脱俗到,已经脱离了此间。总而言之,少女笑靥如花,明媚灿烂,任何人见了,都很难不心动。孟梨就呆呆地站在不远处,裤腿捋过膝盖,鞋子系在一起,吊在腰上,手里拖着衣摆,上面兜着几条漂亮的小鲤鱼。头发上甚至还沾了一点杂草。忽然,道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一瞬,孟梨不知为何,突然心慌,赶紧要躲开,不料脚下踩到一块滑石,人摔了,鱼跑了,手心也被水里的石头割伤了,鲜血瞬间汩汩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小片河水。他是这么的狼狈,同干净到不染纤尘的道长,以及明媚动人的叶簌簌一比,脏得就像才从泥地里拽出来的地瓜。三人站在一起,显得孟梨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第16章 小狐狸被排挤了小系统几次想把孟梨拽起来,都以失败告终。等孟梨终于缓过神时,就听头顶传来叶簌簌的声音。“孟公子,这河水太凉,你快些起来啊。”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同初见时疾言厉色的样子截然不同,显得十分友好,还主动把手伸了过来。又白又干净。孟梨再看看自己满是擦伤,还血淋淋的爪子,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地缩了缩手。常衡见状,微微蹙眉,长臂一捞,再一抓一拽,就跟提溜小鸡崽儿似的,将孟梨从水里提了出来。冰冷的河水像是倒灌的瀑布,哗啦啦地从孟梨的身上砸了下来,连同最后一条藏在他衣袍里的小鱼,也甩着尾巴掉入河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抓的小鱼跑了,孟梨下意识伸手,喊了声:“我的小鱼!”叶簌簌道:“小鱼多可怜啊,你抓了它,它就不能活了,还是放它回家吧。”可孟梨根本没打算弄死这几条小鱼,只是想带回去养起来的,他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朋友,养几条小鱼,排解一下忧思,难道也不被允许吗?他知道叶簌簌没有恶意的,也就没往心里去,等道长松开他,就低着头,默默拧着衣摆上的水。看着脏水从指间淌了出来,晨间的山风一吹,冻得他有些瑟瑟发抖,下意识狠狠抿了下嘴唇。殊不知,他低头不语,又狠抿嘴唇的样子,很容易令人误会。叶簌簌歪着头瞧他,忽闪着大眼睛问:“怎么啦?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孟梨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想家了,所以心情有些低落,闻言摇了摇头,想挤点笑容,可一晚上没睡的疲倦感,坠得他头脑昏沉,脸皮也跟被冷风缝住似的,扯也扯不动。常衡看了看孟梨,又看了看叶簌簌,然后同孟梨道:“小施主,你莫误会,叶姑娘并非针对你的意思。”孟梨本来就没误会,也没有不高兴,可道长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很小心眼,处处针对叶簌簌似的。也再次让他想起,叶簌簌此前冒名顶替他救了道长一事。本来心情就烦闷,当即就更不开心了。一抬脸,孟梨就想当面质问叶簌簌,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不告诉道长真相!为什么要在他已经救回道长的基础上,还要营造出自己舍己救人的假象!就算叶簌簌也有难言之隐,她有苦衷,她不得不这么做……但好歹孟梨才刚刚救过她,她就这么恩将仇报,实在是说不过去罢?可哪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簌簌就已经递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过来,还满脸明媚笑容地道:“快擦擦罢,身上湿透了,可是会染风寒的!”她笑得很灿烂,言辞也真挚,看不出有一丝丝的心计,对待孟梨的态度,就像是对待朋友一样。见孟梨迟迟不接,还主动拉过他的手,将手帕塞他掌心里。孟梨只觉得,这手帕干净得令他头晕目眩,又跟烫手山芋似的,握也握不住,到嘴的话,尽数被这柔情似水堵了回去。叶簌簌道:“王大娘今早做了菜包子,可香了,让我来喊你们吃饭呢,我们快些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孟梨都一瘸一拐的,道长怕他着凉,索性捏了个清洁之术。孟梨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又继续低着头,一撅一拐地跟在后面。小系统以为他腿瘸是装的,还夸他总算学聪明了,知道怎么吸引道长的注意了。孟梨心情低落,也懒得同小系统解释,他腿瘸是真的,可能是方才摔河里时,不小心又扭了一下,这下可好,旧伤叠新伤,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小施主,贫道可以背着你走。”常衡早就发现了孟梨的异常,好几次想伸手搀扶他,都被他躲开了。虽然不明白,好端端的,孟梨为何不高兴了,但常衡出于关心,还是忍不住驻足回身,望着孟梨,轻声道,“你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第19章 道长不仅对他好,对其他人也很好,但格外偏爱的,却只有叶簌簌。他迷迷糊糊躺了会儿,口干舌燥得厉害,想喊个人进来帮他倒杯水,又突然想起,那些人此前嘲讽他是少爷身子金贵命,不想麻烦别人,他只好强撑着坐起身来,一步三晃地往桌边走去。短短几步路,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脸上很快就冒出了汗珠。孟梨头晕脑胀,视野模糊,颤着手倒了杯水,隔夜的水早已经凉透了,他也顾不得什么,仰头猛灌一口,又呛得一阵咳嗽。拍着胸口,顺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正要折身回床上躺好,哪知脚下突然一软,不仅撞倒了桌子,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他也倒霉催地摔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摔在碎瓷片上,千钧一发之际,道长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竟一手将他捞了起来。孟梨惊魂未定,一直被抱回到床上,才想起来道谢,可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大龙的怒斥声打断了。“这怎么搞的?地上一团糟!”“茶壶杯子怎么全打碎了?谁干的?!”他问是谁干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确定了罪魁祸首,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孟梨。常衡道:“抱歉,这些由贫道来赔偿。”边说,边顺手拉过被褥,盖在了孟梨身上,抬手贴向了孟梨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你有哪里不舒服么?”孟梨摇了摇头。两手揪着被褥,俊脸烧得通红无比,活像个虾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眸,此刻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泛红,还雾蒙蒙的,瞧着有些可怜。道长见状,下意识就摸了摸他的头,袖间的降真香极是好闻,孟梨忍不住就多嗅了几口。“道长,你就别担心他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睡个觉,发发汗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哪有那么娇气!”大龙很是看不上孟梨这种做派,觉得他一个男的,这样扭捏作态,真像个处心积虑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再加上孟梨是个“断袖”,就更加瞧不上了。赶紧连喊带催,请道长出去用饭。常衡看着孟梨病中神情恹恹的可怜样子,便婉言谢绝了,将大龙送来的米粥接过,一勺勺吹温了,喂给孟梨喝。“道,道长,我可以自己喝的。”孟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手断了,可以自己喝的。但才一坐起来,又开始头晕目眩。索性果断放弃了。喝完了米粥之后,孟梨昏昏沉沉又睡了会儿,隐约就听见外面传来大龙的声音。“叶姑娘,道长去镇上请郎中了,从这里到镇上,得翻两座山呢。今个下这么大的雨,我死劝活劝,道长就是不听,就算去了,那郎中精明得很,这种鬼天气,山路又滑,一个不留神就得摔下山坡去,轻则断个胳膊腿,重则小命都得交代了,没个百十两银子,怎么肯来?”接下来就是叶簌簌的声音,但声音太轻了,孟梨听不真切,他勉强掀起一丝眼皮,透过半拢的窗户,见外面大雨倾盆,雷声阵阵,山里的雨来得急,像是天塌了,明明是白天,却天色昏暗,阴沉沉的可怖。他不由担心起了道长来。要连翻两座山呢。就为了给他请个郎中,道长要冒着大雨,踏着泥泞的山路,连翻两座山。第18章 小狐狸被误会成小偷孟梨念着念着,不知何时又昏睡过去了。待再度醒来时,是道长把他喊醒的。“来,趁热把药喝了。”正如大龙所言,郎中精明,不会在这种鬼天气出诊,道长只是买了几副药回来。孟梨一闻见药味就想吐,但又不想糟|蹋了道长的心意,强迫自己一口一口,把药咽了下去。晚上又是一碗薄粥,配点酱菜。清汤寡水的,都照人影。隔着房门都能嗅到菜包子的香气,又是荠菜馅儿的,但孟梨应该是对荠菜过敏,他以前也没吃过荠菜。小系统气呼呼地,说他们太过分,明明知道孟梨不能吃什么,还偏偏做什么,送来的米汤跟刷锅水似的。孟梨倒是没有计较什么,穷乡僻壤的,本来就物质匮乏,肯定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恶意去揣测别人。而且,生病了吃点清淡的也好,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以前生病了,妈妈一定会给他买黄桃罐头。可现在,他身处在异世界,有家不能回,一个人漂泊在外,还生病了,这里的人都不太待见他。只有道长一如既往待他好,可道长又不只对他一个人好,道长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尤其是叶簌簌。他没有嫉妒叶簌簌,只是有一点点羡慕叶簌簌,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道长的偏爱。孟梨喝了几次药后,高烧总算退了,但就是有些胸闷气短加咳嗽,他不知道,原来狐狸精也会感冒生病的,还觉得这不符合修真界的设定。小系统告诉他,那是因为他佩戴珠子的缘故,把妖力尽数封印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孱弱。可又不能不戴,否则,就会被道长识破他的真身。孟梨总是咳嗽个不停,他现在住的房间,原本是叶簌簌住的,他生病之后,王大娘一家怕他传了病气,原本让他继续住牛棚,可最近又下雨,牛棚里湿哒哒的,到处都是积水,他们也不管,还是叶簌簌主动把房间让了出来,但又不好让一个小姑娘住牛棚,大龙就自告奋勇,带着表弟一起住进邻居家,刻意空出一间房,如此一来,道长就和孟梨住在了一间。为了不吵到道长休息,孟梨每次想咳嗽的时候,就会咬住自己的胳膊,然后把头蒙在被子里,尽数咳得小声一点。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要是道长再嫌弃他,那攻略任务可就太难办了。一天夜里,孟梨再次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醒来时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外面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户缝隙溢了进来,照在地上,一片莹亮。借着这点月光,他瞧见道长的床铺是空的,正狐疑道长怎么不在,忽听角落里,传来了小系统的声音。【阿梨!你快看!我给你拿了什么好吃的来!】小系统献宝一样,两只猫爪子捧着一枚鸡蛋,送到了孟梨面前,催促着他赶紧吃。孟梨看着眼前的鸡蛋,狐疑地问:“哪来的鸡蛋啊?”【你就别管啦,赶紧吃罢!你看看你,才病了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小系统把鸡蛋塞进孟梨手里,还时不时往外乱瞟,像是在望风。孟梨见它行迹鬼鬼祟祟,一猜就知道鸡蛋是偷的,便立马道:“不能偷东西,快还回去!”【小猫咪拿颗鸡蛋,怎么能是偷呢?】小系统的猫耳都搭拉下来了,还强词夺理。【小猫咪只知道鸡蛋是鸡的蛋,又不是人的蛋,我问过鸡妈妈了,它说可以拿,所以我才拿的!】“你确定,你能跟母鸡沟通?”孟梨拧着眉头,喉咙痒痒得很,他老想咳嗽,“你吃它孩子,它能愿意啊?”【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鸡妈妈。】“那也不行,会被人发现的,咳咳咳。”孟梨坐起身来,态度强硬地催促道,“快还回去!”小系统没有办法,刚要把鸡蛋还回去,房门却嘭的一声,从外推开。大龙带着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屋里瞬间亮堂堂的,他一眼就看见了孟梨手里的鸡蛋,当即怒气冲冲地道:“看吧,我就说有人偷鸡蛋!”“以前一天下八个蛋,最近几天,一天就下五六个,我一猜就是有人偷鸡蛋!”“这下被我逮到了,你这个小偷!”说着,就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抓住孟梨的手腕,手里的鸡蛋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孟梨都懵了,好端端的,突然就被人污蔑成小偷了,他最近几天生病,一直在床上躺着,哪里都没去啊,怎么可能会去偷鸡蛋?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小系统,小系统急急忙忙,对他竖起了一根猫爪爪,意思是,它就偷过这一颗。可眼下人赃并获,大家又看不见小系统,孟梨也是百口莫辩,可听着大龙一口一声,喊他小偷,说他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居然还偷鸡蛋!一连偷了好几天,起码偷了十几颗蛋!要拉他去见官府,还大力将他往床下拖拽,急得小系统一个飞扑,就扑了上来,不料失手抓伤了大龙的手背,顿时留下几条血印,大龙自然以为是孟梨抓的,气愤之下,扬手要打。所幸被从外赶来的常衡紧急叫停。“住手!发生何事了?”大龙放下手,但依旧死死抓着孟梨的手腕,大声道:“道长!这小子偷鸡蛋!人赃并获,我一定要拉他去见官府!”此话一出,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王大娘道:“看你小小年纪的,怎么不学一点好?哪里就短了你吃喝,你想吃鸡蛋,只管同大娘说,何必要去偷呢?”“娘,你别看他年纪小,心性可坏着呢。”小虎在道长的救治下,已经痊愈了,阴阳怪气地道,“他喜欢男人的,之前在蛇洞里,那大蟒蛇对他可好了,还给他夹菜,就差嘴对嘴喂给他吃了!”“我没偷!咳咳咳!”孟梨就穿了身里衣,被身形比他高大的大龙拽下了床,被褥都掉在了地上,咳得面红耳赤,“这不是我偷的!”大龙:“呸!人赃并获,休得抵赖!”然后又转头望向常衡,“道长,你这回可是看走眼了,这个小偷根本不值得道长对他好!”“真的不是我!”孟梨也急,别人误会他就算了,可道长要是也误会他,那他不仅攻略难度加大,而且,还会失去在这个世界,唯一交到的朋友。可眼下情形,就是他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不是他拿的!”叶簌簌突然站了出来,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道,“是,是我拿的!”大龙震惊:“叶姑娘你……”“是我拿的,我,我就是看孟公子生病了,短短几天就瘦了那么多,我……我就想……”她的脸越来越红,说到最后,都快能滴出血来,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叶姑娘!等等!叶姑娘!”大龙急得赶紧追了出去,其余人也纷纷表示,一个鸡蛋而已,算不得什么,反正鸡生蛋就是给人吃的。很快就散了。常衡倒是没有追出去,他走上前,将孟梨扶回床上,拉过被子拍了拍灰,给他盖好,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才准备离开。“道长!”孟梨赶紧拉住他,边咳边道,“真的不是我!”“我知道。”常衡轻声道,“虽然,你我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想,以小施主的品性,定做不出这种事。”【哇塞!男主太伟大了!他居然第一时间相信你了哎,阿梨!】小系统欢呼雀跃起来。孟梨也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想起大半夜跑出去的叶簌簌,他不明白,叶簌簌为何主动替他揽罪,但半夜三更的,小姑娘家在外总归不安全,刚要开口让道长去把人找回来。却听道长又道:“也绝对不是叶姑娘所为!”语气比方才要肯定了十倍不止。孟梨愣了愣,下意识问:“为什么呢?”“今夜,叶姑娘与贫道一同坐在房顶上看月亮,所以,绝不是她。”一句看月亮,一瞬间就击穿了孟梨的心。所以,道长半夜三更不在房间的原因,居然是陪叶簌簌坐房顶上看月亮了。看月亮。好浪漫啊。少男少女青涩的爱情,真是令人动容。可那会儿的孟梨,还躲在被窝里,明明咳得都快窒息了,还一直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腕,生怕会吵到道长。小系统瞬间胯脸,嗖的一下从半空中掉到床上,它爬了起来,搭拉着尾巴,小声说。【对不起,阿梨,这都怪我……】 第21章 叶簌簌一愣,随即抿了抿唇,她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拿了人家的鸡蛋?”她说的是拿,而不是偷,这让孟梨心里好受多了。孟梨道:“真不是我拿的,我可以发毒誓。”他记得,古人很忌讳发誓的。“我当然信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叶簌簌像是松了口气,冲着孟梨笑了笑,话一下子就说开了,气氛也活跃了不少。“你还生着病,谁让你冒雨出来找我了,你也不带把伞。”孟梨心想,那我也得有伞拿啊,他默默填柴火,望着明火,道:“你没事就太好了,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往山上跑,要是遇见危险怎么办?”常衡也道:“是啊,叶姑娘,实不相瞒,方才贫道来时,就隐隐嗅到了妖气。”“妖气……?我倒是没察觉,是什么妖啊?”叶簌簌来了兴致,二人就当着孟梨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聊了起来。他俩好像特别投缘,光是这么个小小的话题,都能扯好多东西出来。更巧合的是,叶簌簌自认为才被狐狸精坑骗过,现在恨狐狸精恨得咬牙切齿,正好跟道长不谋而合。双方聊着聊着,又开始以如何野外降妖,遇见妖物伤人了,又要如何救人,由此引申了十几个话题。叶簌簌能言善道,天南地北胡侃起来,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长总是面带微笑,很耐心地解答她的问题。孟梨也想参与进去,可怎么也插不上话,呆头鹅一样,一时看看道长,一时又看看叶簌簌,最终只能默默往面前的火堆里添柴,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看得小系统急得要命。直到嘭的一声,火堆里不知道烧到了什么,突然就炸了,孟梨下意识往后一躲,再一睁眼时,就看见道长已然抬臂挡在了叶簌簌面前,雪白的里袍上,都沾了些火星子。道长坐在中间,也就是说,火堆爆炸的一瞬间,他既能护左边,也能护右边,但不知道道长是不是左撇子的缘故,他第一反应是护住了左边的叶簌簌,完全忽略掉,离他更近一些的孟梨。叶簌簌极其紧张,连忙抓着道长的手,问他有没有烫伤。道长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轻轻拂掉了衣袖上的灰尘。“道长哥哥,你没事就太好了。”她这才大松口气,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转头问孟梨,“孟公子?你没事吧?”孟梨被炸了一脸灰,衣袖也被烧出几个窟窿来。整个人懵懵的。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刚刚被炸懵了,还是发觉道长第一反应护得不是他,而有些发懵。“你的脸,这里……”叶簌簌指了指,示意孟梨擦擦。孟梨就抬起衣袖擦了几下,叶簌簌见状,就问他:“我上回给你的手帕呢?你没带身上?”手帕?哦,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不小心弄到了血,他本来打算洗洗再还回去的,结果回去就病了,应该还在怀里。伸手一掏,果然还在。“我回头洗干净了还你。”孟梨有些不好意思,他记得,古代女子的手帕很珍贵的,不轻易借人的。可叶簌簌却说,手帕她多得很,这条就送给孟公子了。孟梨也就没太当回事,经过这一打岔,刚刚的话题就断了,小系统撺掇孟梨起个有趣的话题。星座塔罗牌十二生肖,他都没啥研究,物理化学生物,说了他们也听不懂。文言文,古诗三百首,他倒是随口就能背几篇,但现在也不是卖弄文采的时候。想了想,孟梨说自己会看手相。“你还会看手相啊?”叶簌簌有些惊奇,主动伸出右手,“那你帮我看看。”孟梨就假模假样看了几眼,然后说:“你今年十六岁,生在五月份的尾巴。”“你怎么知道?”叶簌簌更惊讶了,“居然猜对了!”“不是猜,我是看出来的,不要质疑我看手相的能力。”孟梨故作莫测高深,又接连说中了几条。无非就是,叶簌簌父母早亡,定是寄人篱下,以及隐晦地点出,她接近道长的目的不纯,是有难言之隐。叶簌簌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收回手,笑道:“好啊,我知道了,定是之前我和道长哥哥说话,你在装睡,偷听到了!”“我可没有,不信的话,我可以看看道长的手相!”孟梨不等道长拒绝,就拉过了他的左手,仔细端详起来,然后故作高深地道,“道长今年有十九岁了吧?”常衡微微一笑:“不错。”“生在十月份。”还是个天蝎座,嗯,天蝎座的男人都闷骚。孟梨模仿着街头算命的老瞎子,摇头晃脑摸下巴,缓了缓,又道,“道长你小时候命运多舛,也是自幼失亲,受了不少苦难。”此话一出,常衡神情变了变,但还是笑着点点头:“再看。”“但道长吉人自有天相,虽历经苦难,但终遇贵人,总能逢凶化吉,遇险为安。”孟梨说得有模有样,一语双关,暗戳戳把自己比作道长命中的贵人。常衡道:“你这番话,从前,也有一位老仙人同我说过。”“老仙人啊?那后来呢?”孟梨问。“后来……”话到此处,常衡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那我再帮道长看看桃花运。”孟梨假模假样扒拉道长的手,边扒拉边感慨,道长年纪不大,手可真大,手指又细又长,可能是经常用剑的缘故,掌心略有些薄茧,他好奇地摸了摸,立马察觉到道长的手指缩了一下,但并没有收回去,依旧让孟梨握着。也没有出言责怪孟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在说,自己是出家人,何来的桃花缘?叶簌簌道:“别胡说了,道长哥哥是出家人,怎么可能命犯桃花?你以为他是你呀?”她指的是,之前金蛇郎君强迫孟梨的那段烂桃花。不过孟梨也没听出来,还煞有其事地介绍着常衡手掌上的纹路,边指边道:“这个是事业线,呀,好长,道长事业心好重啊,这条是生命线,哇哇,好长啊!”一直延伸到了手腕,看来道长以后肯定能长命百岁,说不准能得道成仙也未可知。“最后这条呢,就是桃花线了,不过看这个走向,道长今年就会遇见自己的有缘人了。”孟梨冲他眨眨眼睛,疯狂暗示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孟公子倒是见多识广。”常衡轻声道,“不过,贫道是出家人,早已立志,斩断红尘,摒弃杂念,终身侍奉三清。”他收回了手。孟梨道:“可万一真要是遇见了呢?道长,道法自然不就是要顺应天命吗?要真遇见那么一个人呢?”常衡摇头,看着刚刚孟梨指的那条掌纹,他道:“此纹从中间断开,足以说明,就算如你所言,贫道会遇见那么一个人,想来也是上苍对贫道的考验,只要贫道坚守本心,定不会为此动摇道心。”叶簌簌道:“什么见多识广?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满口胡言乱语,我才不信你呢!”顿了顿,她又道,“除非,你把你的掌纹亮出来,给我们看看。”“看就看!”孟梨翻出左手来,三颗脑袋下意识凑在了一起,就连小系统也挤进去看。叶簌簌指着其中一条线,问道:“这条就是你说的生命线罢?好短啊。”不是一般的短,短到了孟梨一眼瞅过去,差点没瞅见的程度,在叶簌簌的疑问声中,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看手相。恰在此刻,叶簌簌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有些难为情地捂着肚子,俏脸一下就红了。孟梨早就饿了,一直没好意思说。常衡便让他二人在山洞里等,自己要冒雨出去寻些食物来,孟梨见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怕道长出去危险,下意识拉住他,赶紧说自己没关系,能再忍忍。可话一出口,就看见道长的目光,竟全在叶簌簌身上。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道长关心的,根本就是叶簌簌,哪里是关心他肚子饿不饿。也是,修真者六识过人,道长方才离那么远,外头风雨又大,都能远远一剑精准无比地掷了过来,要不是小系统及时推了孟梨一把,他现在已经是条死狐狸了。耳力过人的道长,又怎么会听不见孟梨之前的肚子在叫?不过只是不够偏爱罢了。孟梨拉他衣袖的手,瞬间就无力地松开了,悻悻然地笑了笑。第21章 为什么总是忽略他叶簌簌小脸红扑扑的,懂事地摇摇头,说自己没关系,等外面雨停了,再一起回去,还向常衡道歉,说这次是她太任性了,才害常衡和孟公子,大雨天的还上山找她。说到最后,她好像真的觉得很愧疚,眼眶都有一点红。常衡自然是见不得女儿家哭的,忙温声细语安抚她。孟梨全程看在眼里,嗓子痒得他直咳嗽,胸口也隐隐发闷,忽然,他想到什么,便道:“我记得,常道长身上还有块饼子的。”“饼子?!”叶簌簌立马来了精神,可怜巴巴地偏头瞅着常衡。常衡的面色微微发红,他道:“我身上并无孟公子说的饼子。”可孟梨记得特别清楚,初见时,他饿了,就在常衡胸口的衣襟里,摸到一块圆圆的,硬|硬|的东西,不是饼子,那还能是什么?常衡顺着他的目光,往胸口看去,随后便掏出一样东西。果然不是饼子,而是一块椭圆形的,通体透明如琉璃般的东西。“看着像是白水晶。”孟梨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然后抬眸眼巴巴地问,“这个也是法器吗?”常衡解释道:“此物是我方才提到过的那位老仙人所赠。”那位老仙人说他命中有一劫难,一旦遇见,定会泥足深陷,为情所困。还告诉他,宿命难违,此物被有缘人拿着,就会绽放七彩光芒。他本不信这个,但还是鬼使神差将此物带在了身边,甚少让人触碰此物,而此物质地纯净,透明如琉璃,根本不会发光。想来,那不过是老仙人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叶簌簌见拿出来的不是饼子,顿时也失了兴趣,这种东西,他们叶家多得是,养鱼的池塘里,都会铺一层,根本不足为奇。外面风雨交加,山洞里倒是难得有些暖意,不知不觉,三人便都睡着了。翌日孟梨醒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叶簌簌和常衡比他先醒,刚好才从外面回来,叶簌簌脸上甚至还有点薄汗,小脸红润,手里攥着几个果子,很兴奋地拿给孟梨看,说是常衡带她去采果子了,她都吃饱了,这几颗是特意带给孟梨的。两人还意外发现了一个野鸡窝,从里面掏了个野鸡蛋。叶簌簌把野鸡蛋给了孟梨,让他回头还给王大娘家。孟梨本来听说,常衡带叶簌簌出去采果子了,就有点不高兴,又听她说,让自己去还鸡蛋,当即就更不高兴了。他觉得,常衡和叶簌簌只是嘴上说相信他没偷,可内心还是不信,否则,也不会让他去还鸡蛋。否则,岂不成了做贼心虚了?叶簌簌见状,便道:“那好,回头我拿去还,你放心吧,王大娘一家人很好,大龙小虎两兄弟也很好,他们之前还带我去抓兔子,不过很可惜,没抓到。”他们都是好人,就自己是大坏狐狸吗?大龙小虎哪里好?趁他生病还要剁他的手。孟梨心里不舒服,听见这话立马想起自己之前下河抓的小鱼,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小鱼可怜,兔子就不可怜了吗?之前你不让我抓小鱼,怎么还跟大龙小虎去抓兔子?”这不是双标吗?叶簌簌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像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望向了常衡。她这么一望,就好像是受了委屈,在向亲近的人求助一样。常衡也果然不辜负她的心意,蹙眉道:“叶姑娘当时见你脚上有伤,担心你伤了骨头,这才随他们一起去抓兔子,想炖汤给你喝。” 第23章 孟梨神色一紧,也顾不得脚疼了,抓着水囊,连忙顺着河流往上跑,因为跑得太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用胳膊撑了下,要不然定要破相了。可饶是如此,还是擦伤了胳膊肘,鲜血都渗透了衣衫,他也顾不得疼,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远远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河边。常衡紧紧抓着叶簌簌握着白水晶的手腕,脸上的神情是孟梨从未见过的。既像是惊讶,又像是愤怒,还隐隐有几分孟梨看不懂的情绪在。总而言之,道长此刻十分反常,嘴里喃喃自语:“怎么是你?”“竟然是你!”“为什么是你?”叶簌簌听不懂,而孟梨听不见。他整个人僵在了当场,瞬间石化了。胳膊肘和脚踝上持续叫嚣的疼痛,像是无形的巴掌一样,狠狠扇在他脸上。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第23章 你把簌簌丢哪儿了?!孟梨觉得自己现在真像误入男女主恩爱现场的路人甲,这要是搁电视剧里,肯定满屏都是骂他的评论。他握着湿哒哒的水囊,僵在原地没一会儿,就被常衡发现了,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孟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竟然落荒而逃了,脚底跟抹了油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撞见了命案现场。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肿成了猪蹄的狐狸后爪,再也经不住折腾了,才往前窜了几步,就哧溜一声跌坐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常衡立马松开叶簌簌,几乎只是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搀扶孟梨。孟梨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还冲着常衡咧嘴笑了笑。想了想,又担心会被误会,所以他赶紧举起水囊,解释说自己是在河里发现了水囊,又听见了叶姑娘的尖叫声,所以误以为他们出事了,才急急忙忙赶过来。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提着裙子小跑来的叶簌簌打断了,她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看你摔得挺厉害的……啊,好多血!”经过她这么一指,孟梨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胳膊上都好多血,定是方才跑得急,所以摔得也重,鲜血都渗透了衣衫。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在女孩子面前丢脸。孟梨故作镇定地道:“没关系,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怕啥……啊,疼疼疼!轻点啊!”他一秒破功,小脸立马皱成了苦瓜,还推开常衡的手,说什么也不让他碰自己。这实在是太疼了!“别动,让我看看!”常衡语气有点重,还是拉开了他的手,撸起衣袖露出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这下不仅叶簌簌吃惊地抬手掩唇,就连孟梨也吓了一跳。叶簌簌震惊得很:“怎么摔这么重?你跑那么快干嘛?”“还好意思问!”孟梨疼得嘶嘶抽着冷气,“要不是你好端端的,突然尖叫,我怎么可能跑那么快?”“原来,原来你是为了我啊。”叶簌簌的声音瞬间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孟梨疼懵了,他竟然听出了喜悦,当即非常郁闷,自己都受伤了,叶簌簌瞎高兴啥啊?这小丫头片子!常衡抬眸看了眼叶簌簌,见少女的面色微微发红,还一直神色紧张地看着孟梨,可孟梨疼迷糊了,注意力全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完全忽视了少女关切的眼神。不止这一次,孟梨总是容易忽略别人的眼神,但凡孟梨不那么粗心大意,他就会发现,只要他在场,叶簌簌的眼睛几乎一直都放在他的身上。原来如此,常衡明白了,低声同孟梨道:“你忍着点,这附近没有人家,只能我替你处理了。”孟梨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好歹还是体育生,现在居然这么脆皮,不过是摔一跤,居然摔得血肉模糊,怪不得这么疼!但为了不在小丫头片子面前丢脸,他就算是疼得吸溜吸溜,嘴上还是很硬气地说:“小伤!不要紧的!”然而,常衡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寒。“伤得很深,需要缝合才行。”孟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麻醉药,总不能硬缝罢?“缝伤口吗?”叶簌簌眨了眨眼睛,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取出了一根长针,“用这根可以吗?”常衡看了眼:“可以。”孟梨也看了眼长针,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说吧,这种型号的针,他只在农业频道上看过,兽医打猪的针,差不多就这样。“等等,等等!那个……呃。”孟梨还没来得及多言,就忽觉身子一轻,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常衡打横抱了起来。他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公、主、抱!俊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孟梨觉得这样太难看了,更何况叶簌簌还在旁边看着!这小丫头片子眼睛又大,一直在旁边忽闪忽闪的,这让孟梨觉得非常难为情。当即就要常衡放他下来,可常衡似乎心情不太好,忽然敛眸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孟梨瞬间就不挣扎了,直挺挺,他敢说死人都没他现在的身子僵。小系统倒是蛮开心的,一直转来转去。常衡才将孟梨放在草地上,叶簌簌就紧追过来,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个火匣子。孟梨眼睁睁地看着常衡拿着长针在火焰上烧,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受伤的胳膊突然被拉起来了,他赶紧抓着常衡的手腕,连连摇头。常衡道:“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一会儿就好。”可这不是快慢的问题,而是疼不疼的问题啊!先不说光用火烧一烧,会不会伤口感染,怎么能直接生缝呢?就算他是个男人,流点血也没啥,可是,可是生缝实在是太恐怖了!“孟公子,你该不会是怕疼吧?”叶簌簌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点天真地望着孟梨。孟梨是挺怕疼的,但又不想在人前露怯,只好说,应该先消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簌簌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小酒壶,“这是临别时,王大娘给的,说是自家酿的酒,用这个清洗伤口,行吗?”孟梨:!!!酒?酒?!酒!!想要他死,办法有很多,但为啥要在他的伤口上洒酒?!除非他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对不可能用酒来清洗伤口,绝对不行!孟梨面露惊恐,苍白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常衡看了他几眼,忽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而后,一记手刀就将孟梨打晕过去。等孟梨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两只胳膊都被白布缠着,连手掌心也是,他缓缓坐起身来,借着面前火堆的光亮,看见常衡在一旁打坐,叶簌簌在睡觉,怀里抱着的,俨然就是常衡的拂尘。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啥毛病,睡觉就睡觉,还抱着拂尘睡,也不嫌硌得慌。等等。孟梨突然想到,或许叶簌簌最初抱着的,并不是拂尘,只不过是睡着了,才换成了拂尘。而之前抱着的,大约就是常衡的手臂了。该说不说,他俩的感情发展得可真快,跟坐火箭似的,再这么下去,常衡怕是很快就要沦陷了。那自己可就倒霉了,任务一旦失败,可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孟梨愁死了,暗暗抓狂,不知道该怎么棒打鸳鸯。“你醒了?”常衡发现他醒了,温声细语地询问,“身上还疼么?”疼肯定是疼的,毕竟孟梨又不是根木头,他想坐起身来,但两只胳膊都有伤,只能像蠕虫一样匍匐。更悲催的是,他刚刚抓狂的时候,顺势在草堆上打了个滚,此刻再爬起来,非得腰腹用力,屁股撅得老高了。常衡顺手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木柱子上休息。孟梨左右环顾,这才发现这里是间破道观,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脏乱得很。再一回神,常衡就递了一个果子给他。孟梨低声道谢,两手捧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啃,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这才发现,原本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踝,此刻也不肿了,像是被人揉开了淤血。能为他做这种事的人,就只可能是常衡了。“谢谢你。”孟梨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谢,常衡对他真的挺好。只是相比叶簌簌来说,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常衡道:“先前,是不是贫道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孟公子不开心了?”孟梨摇了摇头,嘴挺硬气:“没有啊。”顿了顿,他又道:“都说了,我有名字的,是我的名字烫嘴吗?”“好,孟梨。”常衡笑了笑,随后望了睡梦中还抱着拂尘的叶簌簌一眼,才道,“叶姑娘善解人意,天真烂漫,她对你并无任何恶意,希望你不要误会她。”不仅没有恶意,他还隐约感觉,叶姑娘似乎对孟梨有些特别,每次看见孟梨受伤,她就特别着急,虽然她都极力掩饰了,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只不过,孟梨似乎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对叶姑娘多有误解。这个孟梨不仅有时候很孩子气,还很粗心大意,根本就半点也不了解女孩子的心,常衡自知是出家人,不能动情,哪怕已知叶姑娘就是自己的有缘人,也定不会为她还俗。若是孟梨刚好也对叶姑娘心生好感,常衡自然是愿意撮合的。在他看来,孟梨模样好,性格开朗又爱笑,根本不是大龙小虎口中品行败坏,两面三刀,谎话连篇的小人,相反,常衡认为孟梨很真诚,也很善良,虽然有时候有点孩子脾气,但就是因为他喜怒形于色,才更显得单纯质朴。总而言之,开朗真诚的孟梨和善解人意的叶姑娘,极为般配。孟梨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已经不是常衡第一次提醒他了,就好像他是个坏人,一直在为难天真烂漫,善解人意的叶姑娘一样。可他从来没打算为难叶姑娘,只不过是出于任务,不得不阻止男女主之间双向奔赴而已。他有时候也挺鄙视自己的,觉得自己就像个男小三儿,在男女主中间上蹦下蹿,活像只吃瓜的猹,早晚要被男主一剑扎死在月光底下。但他确实很想回家啊。他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唯一的朋友就是常衡了。就像小系统说的那样,阻止男女主相爱,也未必就是坏事,毕竟他俩的结局是双死!双死啊,而且,叶簌簌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了,多可怜啊。 第25章 忍不住就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常衡侧眸瞧他。“常道长,你长了倒睫哎。”孟梨收回了手。“什么是倒睫?”“倒睫就是睫毛向后生长,直接接触到了眼珠子。”孟梨问他,“你平时没感觉到,眼珠子上有异物感吗?”常衡摇了摇头。孟梨道:“不可能,你的倒睫长这么长了,肯定会刺到眼珠子的,平时肯定会经常有想流泪的冲动。”常衡笑道:“贫道甚少落泪。”“那好吧。”孟梨心想,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要是落泪了,肯定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罢。“那个……你别睡地上了。”孟梨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榻,“我们是朋友嘛,一起睡也没关系的。”“好。”常衡倒是很爽快得答应了。睡在同一张床上后,孟梨就更精神了,但根本不敢乱动,生怕会打扰到常衡。“实不相瞒,贫道没什么困意,若是你也不困的话,那我们……”话音未落,孟梨就赶紧道:“好啊好啊,我也不困的,那我们聊聊天罢!”说是聊天,实际上常衡话不多,基本上都是孟梨自己在说。为了和常衡拉近关系,孟梨就跟他瞎聊男生之间才聊的话题,可男生聊的话题又多多少少不太适合出家人。以至于,常衡听了几句,就咳嗽起来,孟梨就知道自己说过火了,赶紧讲了个笑话,常衡听了就笑。孟梨觉得他笑点真低,自己有时候才说几个字,常衡就开始笑,他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常衡会提前衰老,眼尾长满褶子。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客栈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的。孟梨吓了一跳,立马翻坐起身,就看见常衡已经穿戴齐整,一手持罗盘,一手持桃木剑。他连忙问,是不是有邪祟。常衡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神情一变,立马要冲出房门,却又突然驻足,拿着桃木剑的手,就要去拽孟梨。他答应过孟梨,再也不会丢下孟梨一个人,所以,他要带着孟梨一起去找叶姑娘。可孟梨是狐狸精,一看见桃木剑就怕得要死,下意识就躲开了。常衡扑了个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快去看看叶姑娘!”孟梨大喊,“去啊!”如此,常衡这才冲了出去,好在叶簌簌也没事,只不过听说,不知打哪冒出个邪祟,把一个小女孩掳走了。这可一下子就触怒了常衡,几乎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恶。叶簌簌道:“道长哥哥,你放心去吧,我留下来保护大家!”“那好。”常衡很相信她,还把桃木剑给了她,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孟梨。孟梨冲他点了点头,常衡才放心去了。出了这种事,客栈里的人都醒了,一个个惊魂未定,生怕下一个被邪祟掳走的是自己。叶簌簌很能安抚人心,三言两语将大家稳住,之后拿着桃木剑,往孟梨身旁挨,孟梨立马往旁边躲了躲。“你躲我做什么?”叶簌簌很是不解。“没有啊。”孟梨嘴上说没有,实际上一直在躲,二人围着大堂里的石柱子绕。“也不知道道长哥哥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他。”叶簌簌站定,望着手里的桃木剑,忧心忡忡。“放心吧,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毕竟是男主呢。男主就是书中世界的核心,自有主角光环护体。可叶簌簌还是满脸担忧。小系统这会儿冒了出来,撺掇孟梨趁道长出去了,赶紧把叶簌簌骗出去丢了。孟梨有些犹豫,这个节骨眼上,把人骗出去,不太好吧?而且,叶簌簌不久前,才为他换了头代步的驴子,他不能这么忘恩负义。【阿梨!你可别忘了,你穿进书里是干嘛来的!眼看着男女主的感情萌发了,再不把叶簌簌赶走,他俩迟早要相爱,那到时候就全完了,你还想不想回家了?!】想,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是,孟梨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叶簌簌说,他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怎么能做这种事?但不这样做的话,就不能回家了。【阿梨,你别有心理负担,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俩好,毕竟他俩的结局是双死!你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孟梨咬了咬牙,心一横,他对叶簌簌道:“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找?”“可是,道长哥哥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叶簌簌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很爽快地和孟梨一起出去找常衡,为了保护客栈里众人的安全,叶簌簌把桃木剑直接扎在了客栈的门匾上。之后就同孟梨一道儿出了门。孟梨心事重重,理智告诉他,必须得把叶簌簌赶走,可情感上又告诉他,这么做不道德。他们是朋友,朋友,朋友。脑子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打得难解难分,还各有各的道理。“孟梨,我们走了那么久,还是没寻到道长哥哥的踪迹,该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叶簌簌突然停了下来,左右观望。夜色黑,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密林里,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想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孟梨内心挣扎不已,但还是咬咬牙,他骗叶簌簌道,“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探探路,一会儿就回来。”“孟梨!”叶簌簌忙拽着他,有些不安地道,“我,我忘记回去的路了。”“没关系的,我记得路。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孟梨狠心把衣袖抽走,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他撇下叶簌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身后的叶簌簌在喊他,他强迫自己不许回头。一旦回头,他可能今晚就走不掉了。小系统说得对,既然男女主的结局是双死,那么他从中干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叶簌簌能好好活着,不用像原文里一样,饱受折磨,被囚|禁至死了。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拉一把,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陷进去。孟梨抱有这种想法,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可还没跑回客栈,天上就下起了雨,雨势还越来越大,他抬袖抹了把脸,从衣袖中忽然掉出一方手帕。捡起来一看,正是叶簌簌送给他的。孟梨狠狠抿了一下嘴唇,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深更半夜把一个妙龄少女,丢在荒郊野岭,是不是太过分了。哪怕他本意是想让叶簌簌摆脱最终的悲惨命运。【阿梨,你别多想了,女主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小系统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就在孟梨打算回客栈时,忽然敏锐地听见一声尖叫。他本来就是狐狸精,听觉比普通人更灵敏,当即就往地上一趴,果然又听见了尖叫声。而且,还是叶簌簌的声音!她遇见危险了!糟了!孟梨面色一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摘下珠子,四只脚肯定比两只跑得快,雪白的身影在山林间飞速掠过,满脑子都是叶簌簌千万别出事,要不然他会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哪知等他找回去时,就看见叶簌簌坐在树杈上,两腿一摇一晃的,见孟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冲着挥了挥手,少女笑容灿烂地道:“我就是想试一试,你是不是丢下我不管了。”气得孟梨当场头顶生烟!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一路飞奔回来!气死他了!果然!人不能太心软!优柔寡断最终害苦的是自己!“你别生气嘛。”叶簌簌跳了下来,往孟梨面前走,“我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道士哥哥……”“很好玩吗?”孟梨有些恼火,“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可是拼了命的往回跑!”“我知道!”少女笑得非常灿烂,“可是看见你因为我,这么着急,我真的好开心啊。”可孟梨却更恼了,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戏耍!他要是再对叶簌簌心软,他往后就是汪汪叫的狗!当即转身就走。身后立马又传来叶簌簌的尖叫,孟梨也再一次回头了。少女背着双手,笑得很是开心:“你别生气嘛,孟梨,我就是逗你玩的,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道士哥哥吧?”气得孟梨抬腿就走,他真是疯了,疯了!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连续骗了两次!叶簌簌见状,立马就追,结果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惊得她叫了一声,孟梨只当她又是装的,就没有回头,气鼓鼓地自己回了客栈。一到客栈就遇见了常衡。常衡已经救回了孩子,可那邪祟却跑了,他问叶簌簌呢。孟梨气鼓鼓地道:“不知道!”“可是,有位施主告诉我,你们是一起出去的。”常衡又道。孟梨心里暗惊,他出去的时候,明明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人瞧见了。事已至此,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他开始撒起谎来:“本来是要一起出去找道长的,可是后来,叶姑娘说,她突然有些急事,就就走了。还,还说,让我们俩先回白云观。”常衡微微蹙眉:“果真?”孟梨胡乱点了点头,可他扯谎的本事不行,眼神一直躲闪,根本不敢看常衡的眼睛。常衡敏锐地察觉到了,忽然一把抓住孟梨的手腕,声音也沉了下来:“孟梨,你是不是同叶姑娘闹别扭了?”孟梨摇了摇头,道长抓得他手腕疼,他此刻心惊肉跳的,他也很想把谎话编得漂亮一些,但他天生就不是个能撒谎的料子。“孟梨!”常衡很显然有点生气了,“说实话!叶姑娘到底哪儿去了?”孟梨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小系统就开始捂他嘴,不让他说,还在耳边告诫他,如果说出来了,男女主又会搞在一起,到时候就麻烦了。 第27章 混乱间,隐约可见一道玄影,手持着桃木剑,站在冲天的气浪形成的漆黑漩涡中间,衣袍猎猎作响。鲜血顺着指缝,落在了桃木剑上。原来是常衡!是他一剑劈开了老树藤,救了孟梨!【哇靠!阿梨!男主为了救你,爆发了惊天的战斗力啊!】按理说,常衡就算修为再高,也只是区区凡人。既是凡人,如何能与神力相抗衡?可他为了救孟梨,竟只用一把桃木剑,就生生劈开了附着神器的老树藤!孟梨被气浪冲得眼冒金花,根本没听见小系统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疼。迷迷糊糊的,跟瞎了眼的竹鼠似的,满地乱爬,心心念念着要救人。要救人。救朋友。对,他得赶紧去找叶簌簌,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道士浑身都是血,一根尖锐的藤蔓,刺穿了他的胸口,大片血花冒了出来。此刻,常衡眼睁睁地看着,亲眼看着孟梨弃他不顾,毫不犹豫奔向了叶簌簌。第25章 男主失控误伤小狐狸“叶姑娘,叶姑娘!”孟梨活像是才从地里爬出来的瞎老鼠,好不容易才在一片狼藉中,寻找到了叶簌簌。三下两下把缠绕着叶簌簌的藤蔓扯开,忙将她半抱起来,伸手就拂开糊在她脸上的乱发,着急地喊。浑然忘了,这里是修真界!也是古代背景!男女之间讲究授受不亲的,哪怕孟梨没有当场给她做心肺复苏,或者是人工呼吸,只是简单将她从乱糟糟的废墟中挖了出来,还怕她二次受伤,所以才将人半抱在怀里,可这一幕落在这个世界的土著人眼中,是多么的亲密。“叶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孟梨急得不行,生怕叶簌簌当真没命了,刚要去掐叶簌簌的人中,却看见她的眼睫颤了一下,当即更大声地喊,“叶姑娘,叶姑娘!是我,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叶姑娘!”他喊得非常大声,回音响彻了几乎被完全夷为平地的山脉,显得十分凄楚。突然,孟梨看见叶簌簌的唇瓣在动,忙低下头,侧耳去听,就听见叶簌簌细若蚊吟地喃喃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她的声音太轻,也太弱了,有气无力的,还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又恨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音同字不同,含义就相差十万八千里。孟梨竟听错了。他以为叶簌簌说的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一定会来。他心里突然一咯噔,料想叶簌簌指的应该是常衡罢,或许,只是意识不清时,误把他当成了常衡,所以才会喃喃自语地说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语气这般肯定,看来是十分地信任常衡了。孟梨不清楚,原文中的叶簌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常衡动了真情的,但他知道,此刻的叶簌簌对常衡,一定是动了真情。孟梨想告诉叶簌簌,你的信任没有被辜负,常衡刚刚为了救你,真可谓是不顾一切!常衡为了救你,以区区凡人的血肉之躯,硬刚来自于神界的神器,这其中虽然有男主光环的色彩在,但不可否认,常衡真的很在意你,非常非常地在意你!可孟梨此刻,却不知为什么,迟迟开不了口,他也分不清楚,到底自己为什么开不了口。究竟是为了任务,所以强行拆散男女主,还是因为方才一闪而过的……嫉妒。殊不知,孟梨此刻抱着叶簌簌,还伏下头听她说话的姿势,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常衡眼中,有多么的亲密。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叶姑娘喜欢孟梨,而孟梨对叶姑娘也并非全然无情。孟梨年纪尚小,性格倔强,又有些孩子脾气,一向是嘴上硬气,明明脚踝肿得惨不忍睹,却还要假装没事人一样,气呼呼地走在他们前面,不管怎么喊他,就是不理人,装冷漠。对待叶姑娘,想来也是这样罢,明明心里是喜欢的,却还要假装不喜欢,不在意。此前,想来是和叶姑娘因为什么事,拌了几句嘴,所以才独自回了客栈,在常衡询问叶姑娘的下落时,才会气鼓鼓地甩一句“不知道!”嘴上说着,要先回白云观去,却在得知叶姑娘可能遇见危险了,惊慌到瞬间脸色煞白。常衡从来没见过孟梨这般紧张慌乱的样子,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却为了救人,提刀就上,明明怕得要死,可还是拼了命的往前冲!他就是担心孟梨受伤,所以才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语气冷硬地呵斥他别添乱!可救人心切的孟梨,竟是一刻都不能等的,竟不知怎么就破了常衡的符阵,不顾自己,高喊着让常衡先去救叶姑娘。他当时喊得好大声,每一个音都化作飓风,席卷了常衡的耳膜,震得他有片刻恍惚。在常衡看来,孟梨年纪那么小,又不通仙术,胆子也小,却为了救叶姑娘,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还因此从高空坠落。孟梨差一点就没命了,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死。他真是爱逞能,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可就是这样的他,才更让人觉得勇气可嘉。常衡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穿的是玄色道袍,纵是流再多的血,也轻易看不出来。可若是将他丢进河水里,就会发现,他流的血足以染红一条河。灵力耗尽,他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残破身体了,竟当场单膝跪了下来,只靠染血的桃木剑,苦苦挣扎着。他不能倒下去,必须赶紧带着叶姑娘和孟梨回客栈疗伤。必须要带他们回去。常衡失血过多,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向孟梨缓缓伸出手,想喊孟梨一声,可干咳的嗓子沙哑至极,竟久久难以发出声音。就在此刻,眼前突然划过一抹光亮,玉衡碎片被一团黑雾包裹着,竟径直冲着孟梨的后心打了过去。孟梨一心全在叶簌簌身上,他感觉叶簌簌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点点地消散,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浑然不觉身后有什么异动,就连小系统此刻,也不知道被方才四处流窜的气流,掀到哪里去了。常衡瞳孔剧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偷袭孟梨的玉衡碎片。却不料被玉衡碎片趁机钻入了体内,其上裹挟的黑雾,也瞬间在他体内四处游蹿。展开手指,掌心处赫然一团黑色。他知道,这是煞气,若是一旦被煞气侵蚀了神智,那么,他就会丧失理智,沦为行尸走肉,在煞气的操纵之下,无情杀戮!若是寻常时候的常衡,或许还可以抵挡一二,可此刻他灵力耗尽,又失血过度,重伤至此,那煞气刚好趁虚而入,在常衡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心里还在想着,要让孟梨带着叶姑娘赶紧跑。孟梨,快跑!可这句话,却未能如愿说出口。“叶姑娘,我一定会救回你的!”孟梨抓着珠子,想要用妖力强行挽回叶簌簌的生命。忽觉身后有异动,下意识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脖颈一痛,就被人一把掐住,高举在了半空中,脚都不连地。“道,道长!”孟梨终于看清楚了常衡的脸,他从未都不知道,常衡居然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比起之前砍瓜剁菜一样诛妖,可怕一百倍不止!常衡应该是气极,眼珠子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像是根本不认识孟梨了一样。孟梨自知理亏,这次确实是他做错了,他不应该把叶簌簌独自丢在山里,更不应该撒谎骗常衡。可他也有苦衷啊,他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只要叶簌簌留在常衡身边一日,那么,常衡的眼睛就看不见别人了。他也只是想回家而已。他只是想回家!他已经最大程度地不伤害叶簌簌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叶簌簌,从未想过!可常衡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二话不说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似要将他活活掐死。“道,道长!”孟梨艰难地发出了声音,叶簌簌就在他脚下不远处,了无生气地躺着。静静地,微风一吹,入鼻满是浓郁的血腥气。他的肺腔很快就因为氧气告罄,而火烧火燎起来,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爸爸妈妈在喊他。在喊他回家。可他一睁眼,看见的却是自己在常衡眼眸中,濒临死亡的样子!他不能死!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也死掉了,那么,他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差点害死叶簌簌,所以,常衡现在要杀他吗?他们三个人,难道不是朋友吗?孟梨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先遇见常衡的,可晚出场的叶簌簌,还是轻而易举就俘获了常衡的心。原来,在常衡心里,叶簌簌居然那么重要啊,重要到但凡试图伤害叶簌簌的人,都得消失,哪怕……哪怕是孟梨。“我…我,我没想伤害她……真的,我再也不会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拜托松手罢,他真的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开始模糊,恍恍惚惚间,他好像看见太奶在向他招手,一脸的慈祥。就在孟梨即将窒息的前一刻,一滴眼泪倏忽从发红的眼尾滚落下来,不偏不倚砸落在了常衡的手背上。常衡瞬间似被火炭烫到了,立马松了手。却眼睁睁地看着孟梨软绵绵地从他面前摔了下去,他瞬间就如梦初醒,赶紧伸手将人稳稳接在怀里,看着孟梨脖子上赫然横着染血的指印,再惊恐地看向自己布满鲜血的手。胸膛里跳动不停的心脏,在此刻几乎骤停!他刚刚做了什么?!他竟然掐了孟梨!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把孟梨当场活活掐死了! 第29章 孟梨对其他人的看法,并不是很在意,别人让他投河,他就投河啊?算老几啊?他才没那么听话!再说了,他会游泳,就是把他丢黄河里,也淹不死他,好吗?真惹恼了他,把这些人通通丢茅房里,信不信?他在意的是常衡怎么想的,既然叶簌簌还昏迷着,就不可能是叶簌簌告诉大家这些事的。这样一来,就只能是常衡说的了。可据孟梨的了解,道长不是那种碎嘴子的人啊。既然也不是道长说的,就只能是这些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还不走?是不是要人拿扫帚赶你?”店小二典型的狗仗人势。孟梨道:“我是来住店的,可不是来受气的!既然我花钱住在你们店里了,就是这里的客人!你一个跑堂的,居然敢跟客人这么说话?你们老板在哪儿?我要投诉你!”结果下一刻,老板就站出来了,很显然,他们都是一伙的。孟梨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一气之下,抬腿就走,走路带风,潇洒极了。可当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人都麻了。世人忙忙碌碌,却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无处可去。恍惚了好一会儿。第27章 他要去把孟梨找回来!【阿梨,你别泄气,等叶簌簌醒了,常衡肯定还会出来找你的。】小系统摸摸孟梨的头,以示安抚。还说常衡责任感很重,肯定不会抛下“救命恩人”不顾的。孟梨神色幽幽:“可是,你忘了吗?他以为当日在地道里,是叶簌簌替他吸出蛇毒,救了他。”再者说了,修真者六识过人,方才众人就是在房门口发生的争执,站在大堂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隔着一扇房门,常衡又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他听见了,却不出面阻拦,不就是默许了那些人的行为吗?或许,常衡刚刚不露面,就是最后给孟梨留的体面。孟梨有些心灰意冷,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死乞白赖,不知廉耻的厚脸皮,被人这么对待,哪还会往客栈挨,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家不在这里。肚子好饿,咕噜咕噜一直叫个不停。又身无分文。路过卖面的摊子时,狠狠吞咽起了口水,稍微站久了点,就遭到了旁人的冷眼。孟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口。他再也走不动了,往角落里一蹲,抱着膝盖,低头看地上的蚂蚁。蚂蚁成群结队搬运着食物,连蚂蚁都有吃的,而自己却没有。“你说,我要是摘了珠子,变回狐狸,是不是就能上山抓野味吃了?”孟梨问道。【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常衡出来找你,撞破了你的身份,那他肯定会杀了你的。】小系统安慰孟梨,让他再忍一忍,因为小系统坚信,常衡一定会出来找孟梨的。一定会。孟梨都不知道,小系统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如果,我现在手上有钱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有钱吃饭,有钱住店了。他会买一支新的发簪,还给叶簌簌,这是他答应过的,就绝对不会食言。还有……紫金小葫芦,这是他欠常衡的。就算,从此往后,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但孟梨也想先把这两件东西还了,再默默离开这块伤心地。他得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男人,要是他没记错,之前叶簌簌就是跟这个人用发簪换了一头驴。孟梨立马蹿起身来,三两步追了过去,一问才知,这人把簪子拿当铺典当了。他只好又去当铺,询问之下,当铺老板说,需要两万灵石。这对兜比脸还干净的孟梨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或者,再宽限我几天,我很快就会拿钱过来赎走的!”可当铺老板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说已经有客人相中了,如果今晚之前,孟梨还不带两万灵石过来,那么,就会卖给别人。孟梨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当铺,他想变成小狐狸,然后去偷出来。但偷鸡摸狗的事,他又偏偏做不来。再说了,就城池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当铺东西被偷,铁定要找官府,动静一大,说不准还会惊动到常衡。那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孟梨把发簪还给了叶簌簌,不就证据确凿,证明他偷东西了么?虽然,常衡现在已经厌恶他了,不在乎再厌恶一点,但孟梨还是不希望被人当成小偷。那滋味太难熬了。一分钱为难死梁山好汉。孟梨站在巷子口,踢路边的小石头,忽然从衣袖中滑落出什么东西来,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手帕。叶簌簌送给他的手帕。他恍惚间,又想起常衡说的,那簪子是叶簌簌母亲的遗物。以及那天午后,阳光明媚,孟梨趴在驴子身上,满脸愧疚,叶簌簌冲他灿烂一笑,说:“我们都是朋友嘛!”——我们是朋友。是朋友。他应该把那根簪子赎回来,还给叶簌簌的。常衡打开房门时,外头天色已晚。满脸倦容,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白天都会过来照顾叶簌簌,到了晚上就会去照顾孟梨,如此昼夜不分地轮流照顾两人,让本就重伤在身的他,实在吃不消了。若非菩提护住了心脉,只怕他这次也是凶多吉少。那日常衡重伤后,灵力所剩无几,只能勉强救一个人,当时他就在犹豫,到底是救叶姑娘,还是救孟梨。理智上,他觉得应该先救叶姑娘,毕竟此事归根结底确实是孟梨的错,如果不是孟梨把叶姑娘带出客栈,也就不会遇见这种事了。再者,叶簌簌是个小姑娘,常衡每次看见她,总会想起自己还未出世,就惨死腹中的可怜妹妹。当他看见叶簌簌煞白的脸时,满脑子都是幼年时,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画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救了此刻的叶姑娘,就是在救幼年时,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更是在救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可不知为何,他的手却紧紧抓着孟梨的手腕不放,半点都不肯松开,直到常衡想到,可以剖自己的心头血喂孟梨,才勉强说服自己松开了手。他在把所有灵力,都尽数渡给叶簌簌时,眼睛还一直望着孟梨。灵力耗尽之后,几乎是一步都不能动了。为了把两人都平安带回去,常衡再次陷入了犹豫。到底是先带叶姑娘回去,还是先带孟梨?叶姑娘是女子,躺在荒郊野岭,终究不安全,孟梨好歹是男人,想来不会出事。常衡把桃木剑留给了孟梨,最终还是先背着叶簌簌回了客栈,一路上心都是悬着的,直到把孟梨背在身上,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心安之后,就像是完全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以至于他背孟梨回去时,短短一截路,硬是背了三个多时辰。与其说是背着他走,不如说是爬。到最后常衡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把孟梨带回去的。常衡按照惯例,先去打一盆热水来,想给孟梨擦擦身子,再换一换药,结果房门推开,床上的人却不见了。他一下子就慌了。立马放下东西,赶紧出门去寻,遇见店小二,忙问他有没有看见孟梨。“哦,道长说的是那个小白脸吧?他醒了,醒来后就在客栈里鬼鬼祟祟的,后来就一个人走了。”“走了?”常衡一愣,赶紧追问,“他往哪儿去了?!”店小二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腿长在他身上,是走是留,还不是都随他咯?”见道长如此着急,他又开始为叶簌簌打抱不平,“道长,我说你还管那个小白脸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他,叶姑娘怎么会深更半夜出门,还遇见了邪祟!对了,叶姑娘醒了没有?”“这是谁告诉你的?”常衡蹙紧眉头,他这三日来,根本没出过客栈,不仅要为自己疗伤,还要在孟梨和叶簌簌之间来回奔走,也从未与人说过这话。如此一来,就只能是之前告诉常衡,是孟梨把叶簌簌带出去的那个住店的客人说的了。常衡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定是这些人在孟梨面前说了什么,所以孟梨才赌气离开的。这怎么可以?孟梨伤势未愈,怎么能到处乱跑?再说了,孟梨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无处可去,还身无分文,让人怎么放心得下?“大家都这么说啊。”店小二一脸无所谓,“他死了才好呢。”“你说什么?!”常衡瞬间怒了,“你在他面前,也说了这种话?!”小道士一改往日的温声细语,竟难得疾言厉色起来,他笃定是这些人说了难听话,把孟梨逼走了,当即攥紧拳头,骨节都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他是出家人,他是道士!他的本职是降妖伏魔,济世救人!所以,他不能向手无寸铁的凡人动手,他不能! 第31章 可是问了一路,都没人见过。孟梨才刚醒,身子定然虚弱至极,又身无分文,在这人生地不熟,也没有认识的人,他到底能去哪儿?常衡已经把孟梨可能藏身的所有角角落落,都扒了一遍,可始终寻不到他的踪迹。他心急如焚,一颗心火烧火燎的,始终高悬着,没有一刻消停,恨不得下一刻,就立马看见孟梨的脸。有好几次,他都幻听了,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孟梨的声音,喊他道长,可每次一回头,又总是看不见孟梨的身影。常衡面色煞白,脸上早就爬满了汗水,本就重伤失血过多,连日来又不眠不休照顾两个小家伙,身体早就吃不消了。更糟糕的是,他因为心急,一路上连口气都不敢多喘,也不知何时,震裂了伤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伸手一捂,再拿开时,雪白的掌心已然被血染红了。可他不能停下,天快黑了,他必须赶紧把孟梨找回来才行!如今虽是夏日,但此地荒僻,入夜时,夜风总归是凉的,孟梨不久之前,才染过风寒,高烧之后,就一直咳嗽个不停,也就这几日才好些。可人却瘦了一大圈,尤其是脸上,一点肉都看不见,显得眼睛尤其大,每次和常衡说话时,却又神采奕奕的,天真的样子,看起来真像个小孩子。常衡一直以来都很愧疚,觉得没有照顾好孟梨,没让他吃到一些好东西,还总是因为揣摩不透孟梨的心思,而让他闷闷不乐。每次看见孟梨独自躲在角落里,寡言少语的样子,他都很难受,他无数次想要去哄孟梨开心,却又无数次退却了。因为……孟梨喜欢的是叶姑娘,能让孟梨开怀大笑的,也是叶姑娘啊。他们一个真诚善良,一个善解人意,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确实很般配的。如果,孟梨和叶姑娘两情相悦,最终能解开误会,走到一起,那么,常衡觉得自己会很欣慰的。他会真心实意,替孟梨高兴。血流得越来越多了,常衡飞快点了身上几处穴道,继续沿途寻找。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他心里也越来越急,生怕孟梨在外遇见危险,怕他再次受伤,也怕他在外挨饿受冻被人欺负……就算孟梨真的要走,也应该同他说一声才是。他真心实意把孟梨当朋友,可孟梨却连一句话,都不给他留。还让他这么心急如焚,又这般牵肠挂肚!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凭一时冲动,连死都不怕,这样爱逞强,还特别嘴硬的孟梨,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常衡手扶着路边的石墙,一手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他身后行过的路上,也满是斑驳的血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因为孟梨行踪不明,而方寸大乱?又为什么,他的菩提心,居然也会颤?第29章 孟梨是贫道最重要的朋友从街尾突然传来吵闹声,也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杀人了”,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夜幕降临的城中骤响。远远一群官差,配着腰刀,径直前往命案发生的当铺。那里早就被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包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几个官差,一边高喊着“让开,让开”,一面分站在店门口两旁,好让后面的官差进去。一进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当铺的老板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体格强壮,吃得肥头大耳,此刻仰面倒地,喉咙上留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看样子是被人用利器,直接穿透了喉咙,一击毙命。死也未能瞑目,一双大睁的眼睛,瞳孔已经溃散发白,但依旧布满着惊恐之色。满地都是未干涸的血迹,连木架上摆放的货品,也溅上了血迹,地上落了个空匣子,里面的东西却不翼而飞,整个命案现场惨不忍睹。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开始谈论今日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官差在检查了一番命案现场之后,发现了残留在血泊里的一个脚印,约莫七寸二,按照脚印推断,脚印的主人不会太高,约莫七尺。很快就由命案现场,得出了以下三个结论:一,杀人者擅用刀剑类的利器,所以杀人时一击毙命。二,此人不为钱财,金银珠宝都未动,但唯独取走了匣子里的东西,可见是有目的性的。三,此人脚约七寸二,身高约七尺。得出这三条结论之后,官差开始在附近围观的百姓中,逐一排查,就听一个百姓说,自己倒是见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站在巷子口,踢地上的小石头。又一人道:“我也瞧见了!他看起来脑子不大好,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我还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大约……”他回想了一下,然后拿手比划,“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一看就锋利得很,刀锋雪亮雪亮的!”经这两人一说,围观的百姓中,又有人说,曾经看见那少年进出过当铺,进去和出来时,手上都空无一物,看样子既没典当什么东西,也没有赎回什么东西。“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是烦闷,一直挠头抓耳,表情也有些不耐烦!”官差追问:“那你可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就……就十几岁的样子,大概这么高,穿着个蓝袍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很秀气,哦,对了,他咧嘴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牙,像狼狗一样!”这名百姓开始回忆起了对方的外貌,并言之凿凿地道,“肯定就是他杀的人!准没错!”“赶紧派人抓他!别让人跑了!”“对!”众人纷纷起哄。“口说无凭,既没有确凿的证据,怎可妄下推断,说那名少年执刀杀人?”从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男音。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玄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最后面。他此刻的样子,并不能算好,面色惨白至极,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人色,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上汗水淋淋的,显得很虚弱。一手持拂尘,另一只手垂着,藏在宽大的道袍之中,却有鲜血滴落下来,身上也有很浓郁的血腥味,往他身后一瞧,即便夜色昏沉,依旧能瞧见地面上残留的血迹。众人见状,纷纷退向两旁,让出了一条道来,小道士便缓步走了上前。“各位施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切勿以讹传讹,损人清誉。”官差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立马摸上了腰刀,呵问小道士是何人。“贫道乃乾元山,白云观的道士,道号常衡。”他答。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骚动,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表示,早就听说乾元山有个白云观,那里香火鼎盛,无论是求什么,都非常灵验,有位常道长道法精湛,深受附近百姓们的信奉,又悲悯良善,几乎对外有求必应,隔三差五就会受邀下山,降妖伏魔,济世救人,是个名声在外的大好人。只不过从未见过,想不到,传闻中道法精湛,悲悯苍生的常道长,居然会出现在此,还这般年轻,看年纪至多不过二十岁,竟还生得如此清俊,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只不过看起来有些病弱,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血色寡淡,瞧着像是个常年汤药不离口的病秧子。但可能是常年修道的缘故,自有一番明净朗清风骨在,令人不敢有丝毫的玷|污和怠慢,竟纷纷向他拱手见礼,尊称他一声“常道长”。官差们面面相觑,大多也都听过常衡的名号,但百闻不如一见,有眼尖的官差,见常道长身高八尺有余,脚印也绝不止七寸二,手里持的又是拂尘,而非刀剑。更何况出家人不可杀生,也不贪财好色,追名逐利,与当铺老板那等唯利是图的商人,本就不会有何交集,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自然不是凶手。忙纷纷收剑,让开条道来,恭请道长进去一瞧。“敢问道长,会不会是邪祟所为?”为首的官差客客气气。常衡检查之后,摇了摇头,道:“并非邪祟所为。”这屋里也没有残留妖气,顿了顿,他又道,“但我想,也并非是方才百姓们口中说的,蓝衣少年所为。”官差立马肃然道:“道长何出此言?难不成,道长认识那位蓝衣少年?”“正是。”常衡点头,面色虽惨白至极,但提到孟梨时,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神色极为认真地道,“贫道愿以性命担保,绝不是他所为,待贫道将他寻回,自会去衙门销案,也望诸位莫要以杀人犯的名头,在城中对他大肆抓捕。”官差:“道长有心了,不过也请放心,衙门的人定不会因此引起城中百姓惶恐,抓捕一事会秘密进行。”常衡摇了摇头,轻声道:“是贫道那位小友,年纪尚幼,又生性胆小,莫要因这场无妄之灾,而吓到了他。”“……”“那倘若,当真是那蓝衣少年所为,却又因道长之故,让他逃走了,又当如何?”常衡:“他或许能逃走,贫道却是不行,若当真如此,那就拿贫道的命来偿便是。”官差一惊,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轻道士一遭,忍不住问:“那他到底是道长什么人啊?道长竟如此相信他?还敢以性命为他担保?”常衡没有立即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相信孟梨,可就是认为孟梨绝对不会做杀人的勾当,绝不会,定是被人误会,或是冤枉了。总而言之,孟梨肯定是无辜的。那孩子明明那么爱笑,却运气差得离谱,身边好多人对他恶意颇大,他就是再心大,肯定也会很难过。很久之后,常衡才轻声道:“他是贫道毕生最重要的……朋友。”只是不知,在孟梨心里,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看待。他可是真心实意,把孟梨当成此生中,第一个朋友的。夜沉如水,晚风袭来,山野间的林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猫在草丛里偷窥,刻意把气息压得很低很低。他不敢离太近,生怕被人发觉,只敢远远观望,看着他们走到林子里后,又跟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面具的男人碰面。【这个穿黑衣服的,就是叶家现任的家主,名叫叶昧,就是他命令女主接近小牛鼻子,骗取菩提心的!】卧槽,就这厮啊,看起来打扮得人模狗样,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居然还戴着副面具。孟梨压低声问:“那此人就是叶家长公子,也就是叶簌簌青梅竹马的哥哥的亲爹咯?”叶簌簌和叶家长公子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后来叶簌簌爱上了常衡,说不准就要嫁给青梅竹马了。小系统之前也说了,叶簌簌骗走了常衡的菩提心,回到叶家之后,救活了青梅竹马的好哥哥,不久后,就和好哥哥成亲了。还在大婚当日,被起死回生后,入魔黑化的常衡抢亲,从此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小黑屋。如此一说,这个叶昧就是叶簌簌未来的公公!靠啊!真是造孽!【不是,他是叶家长公子的小叔叔啦!】小系统解释道,还拍拍小狐狸的脑袋,让他趴低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要不然就麻烦了。就以小狐狸的修为,定然不是叶家主的对手。小狐狸默默把自己又藏好了些,再一抬眼,就看见有人将一根簪子,献给了叶家主。定睛一瞧,果然就是叶簌簌的那支发簪,绝对没错!这些人的目的果真是叶簌簌的发簪,可到底是为什么呢?非得千方百计弄回来,还不惜杀人灭口?“还有谁碰过这支发簪?”叶家主沉声询问。“回家主,碰过这支发簪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只不过……”回话的是一个妇人,但不知为何,声音却是个男人,孟梨估摸着,这就是小系统说的,服用了幻颜丹的缘故。“说。”“只不过,小姐三日前受了伤,虽无大碍,可还未醒,因此才没有传送消息回来。”那人道,看样子一直徘徊在客栈附近,连叶簌簌的伤势都了如指掌。孟梨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就有些迟钝,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但连常衡也毫无察觉,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33章 什么也顾不上。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和勇气都没有,夹着剩下的八条尾巴,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他要逃得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天边去!逃到一个常衡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他再也不要原谅常衡了!再也不要跟小道士当朋友,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小狐狸撒腿就跑,没命一样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力竭倒地不起,小系统赶紧扑过去,把珠子套他脖子上。等孟梨恢复成人形时,已经疼得蜷缩在地,明明是一米七几的细长条,却硬生生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好像蜷缩起来,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疼了一样。【阿梨,你怎么样了,阿梨!】孟梨疼得要命,整个人迷迷糊糊,隐约间听见有分枝踏叶声,由远及近传来。他就知道,定是常衡追上来了。常衡要杀他!要杀他!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孟梨,浑然忘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赶紧手脚并用往前爬,他看见不远处有个树洞,忙一头扎进去。可他太大只了,努力半天也只是塞了个脑袋进去而已。不得已,他只能再去找别的藏身之处,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小蚂蚁,这样他就能钻到地底下了。他要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空气都抓不住他。“孟梨!”身后突然响起常衡的声音,吓得孟梨赶紧抱头躲藏。“孟梨!是我!孟梨!”常衡收回桃木剑,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抓着孟梨的手臂,却惊觉他抖得很厉害。“孟梨,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怕!是我!”他将孟梨的身子扭正,抬手拨开孟梨的手,入目就是一张惊恐到煞白煞白的一张脸。常衡不知道在孟梨离开客栈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把他吓成了这样。常衡只知道,看见孟梨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的心好像被人用手紧紧攥着,生疼生疼的。“孟梨,是我,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孟梨!”常衡用手拂开他脸上的碎发,看见孟梨唇边有血,他的瞳孔剧颤,心里就更难受了,直接用道服的衣袖,给孟梨擦血,一遍遍地安抚他,不要怕,没事的,我来了。可他越是安抚,孟梨反而抖得越厉害。一副很怕的样子,因为被常衡按住了手臂,不能用爪子挡脸了,他就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看样子是吓坏了,抖得都不成样子,好像也变得不认识人了,不管常衡怎么喊他,他就是不理人,也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还一直试图远离他……甚至是逃离。常衡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他就不明白了,孟梨到底躲他什么呢?为什么千方百计要逃离他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惹孟梨不高兴了。到底是因为,他为了叶簌簌,冲孟梨吼了,还是被煞气操纵之下,掐了孟梨呢?或许,两者都有……孟梨不告而别,大概不仅是因为那些人的冷言冷语,更多的是因为常衡罢。常衡这会儿才依稀察觉到,错在自己,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也是他自己。他心里一痛,紧紧抓着孟梨的手臂,语气近乎是哀求地道:“孟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理理我,行不行?”不要躲着他,也不要不理他,这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百倍。第31章 他真的很后悔可面前的少年,始终双眸紧闭,不发一言,秀气的小脸此刻惨白一片,唇瓣上的血迹擦去后,只剩两片寡淡无色的唇,微微哆嗦着。他一直低着头,听见常衡的哀求后,不仅不睁眼瞧他,反而低得更很了。常衡越是求他理一理自己,他反而越不理,到了最后,就怯怯地不停摇头,两行眼泪唰得一下就淌了出来。常衡看着他的眼泪,注视了良久,良久。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瞬间碎成了渣,再也无法粘黏在一起了。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师父,老师父,他想求师父教教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孟梨哄回来。想求问师父,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小时候,他的心被鬣狗吃了,是师父用菩提为心,将他救活了,可是他现在长大了,竟突然有一天,发现原来菩提心,也会有“碎掉”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碎掉”的菩提心,一点点粘回去,就像他此刻,不知道该怎么把快要“碎掉”的孟梨,完整地拼回去。张开双臂就将人抱了个满怀,常衡紧紧拥住孟梨纤细修长的身躯,惊觉他最近又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都变得空荡荡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带走了。孟梨似乎很害怕,即便在常衡怀里,也没有消减半分恐惧,反而哆嗦得更加厉害,两只手不停地推搡常衡,像是要将他狠狠推出去,推得越远越好。孟梨像是一点都不认识他了。常衡心痛难忍,轻拍他的后背,一遍遍安抚他,不要怕,不要害怕。还一遍遍地跟他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那天晚上,我不应该冲你大声吼,是我态度不好。你不要怕,凡事还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出面替你解决。你不要怕我……不要推开我,行不行?说到最后,常衡就不连名带姓地喊他了,就如同之前,常衡情急之下,直接称呼叶簌簌,为簌簌一样,他开始喊孟梨为阿梨,跟哄小孩子一样,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擦眼泪,还温声细语地哄他。“阿梨,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更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不好。”要是以前,孟梨虽然会鄙夷这个称呼,但心里肯定会暗暗开心的。可此刻,他才被常衡弄断一条尾巴,还差点死在他的剑下,而那条脱落的狐狸尾巴,此刻就挂在常衡的腰间。孟梨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自己雪白蓬松的大狐狸尾巴,荡在风中,根部甚至还沾着点血迹。这提醒着他,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他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要被常衡一剑扎进喉咙里了。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掉!可弄断了他一条狐狸尾巴的小道士,此刻却紧紧搂着他,一遍遍地安抚他,让他不要怕……孟梨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不怕,怎么样才能忘记刚刚经历过的一切,他现在就想找个地缝,然后钻进去,先躺个十天八天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常衡举剑要杀他的画面!“不,不回去……我,我不要……别,别碰我,我不要……”少年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说话断断续续的,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再受到外界的伤害了一样。他越是这样,常衡就越是心痛,只觉得孟梨定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和惊吓,所以才会突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当即面色一白,就想检查孟梨的身体,看他是不是哪里受了伤,否则为何嘴里会冒血。他一定要把孟梨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全身,才能放心。可才一触碰到孟梨的腰腹,少年就立马抱着肚子,把自己蜷缩起来,一边往后缩,一边不停地摇头,嘴里嘟嘟囔囔,一直在说“不要碰我”,“离我远点”,俨然就是害怕极了。常衡不知道,他也想象不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告而别,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消失了整整一日,到底被怎么欺负了,才会吓成现在这副样子。孟梨身上又没有钱,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拿,昏迷了三天三夜,才刚刚清醒,定然身子还很虚弱,这一天时间里,他吃了什么?又喝了什么?那些见过孟梨的百姓都说,远远看见孟梨站在小巷子口,踢地上的小石头,常衡猜想,他定然是饿得受不了了,又放不下脸面回去,所以才会穷极无聊之下,踢地上的小石头泄气。他就是这样,年纪不大,脾气倒硬,没有什么坏心思,偏偏又倔得很,总是容易让人牵肠挂肚。明明是可恨的性情,却又让人瞧了那么心疼。“好好好,我不碰你……但如果你身上有哪里疼,或者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常衡蹲着,腰间的狐狸尾巴就垂在了地上,孟梨一看见那条尾巴,就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小系统也气鼓鼓的,隔空对着常衡打了一通猫猫拳,然后飞到孟梨耳边,刚要小声嘀咕,却发现孟梨竟已经昏了过去,当场惊得发出了猪叫。“阿梨!”常衡大惊失色,在孟梨摔倒的前一刻,闪现过去,单膝跪地,一手托起孟梨的头,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腰带,可随即想到什么,又满眼复杂地望向怀里少年的脸。他在犹豫,能不能脱了孟梨的衣服,替他检查伤势,若是等回客栈再检查,生怕会耽误伤情。同为男人,若是换作其他人,常衡定不会犹豫的,人命关天之事,由不得半点迟疑。可不知道为何,他却迟迟不敢去解孟梨的腰带,很怕看见孟梨赤|身|裸|体的样子。常衡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就算他是个出家人,他是道士,终究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真男人,孟梨也同样是男人,到底在怕什么呢?此前,他为昏迷不醒的孟梨擦拭身体,也是这般,只敢擦脸和四肢,半点不敢动其余部位,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现在又是这样!常衡从来不知,原来自己竟这样优柔寡断!小系统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就明白了常衡的意思,趁他不注意,悄悄凑过去,将孟梨的腰带扯开。常衡一愣,就见自己手里,正抓着孟梨的腰带。腰带一解,宽大的衣袍就迅速往下脱落。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常衡不忍让孟梨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就这么一手托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褪去他身上的衣衫,借着头顶熹微的月光,仔细检查他的全身,生怕遗漏掉任何伤势,可他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新添的擦伤之外,一无所获。再要继续深入检查的话,就只剩下那里了。常衡的面色臊得通红,望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少年,又开始犹豫起来,他从前并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但不知为何,近来遇事,屡屡犹豫不决。也不知是今夜月光太过皎洁,还是他方才因为心痛,眼眸中隐隐涌出了泪,竟觉得孟梨身段修长,皮肤白皙,腰背线条十分流畅,姿态甚美,留给常衡的侧脸,竟说不出的斯文清丽。他的心蓦然断跳了,忙为孟梨拢起了衣衫,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他再度受寒,却恍惚间又觉得,此番不妥,他不该这么抱着孟梨,他可是出家人,又慌慌张张地松开,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罪孽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才一松开,孟梨就迷迷糊糊,喊了声冷,常衡又赶紧再度抱住他,这一回,说什么都不会再松手了。天大的错处,由他顶着,纵死,也只在他一人。之前在山洞里,外面狂风暴风,洞里又湿又阴,寒风刺骨,簌簌和阿梨都冷,一个冻得小脸发青,嘴唇发紫,一个冻得鼻涕直流,眼泪汪汪。哪怕围着火堆,依旧冻得孟梨咳嗽不断,那时孟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常衡光是看他一眼,就觉得心里像是堵着石头,难过得要命。 第35章 是啊,为什么是叶姑娘呢?为什么呢?怎么就不能是……不能是……打那以后,常衡再也不相信那个老仙人的鬼话了,他把那块琉璃,直接捏成了齑粉。手掌一张,顺着指缝流泻干净了。如果,这个有缘人不是孟梨的话,那这块琉璃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常衡自欺欺人,认为这只是友情,他只是把孟梨当小孩子看待。只是这样而已。就只是这样。天知道常衡每天微笑迎人的背后,有多阴暗。他不止一次地痛恨世人的虚伪无耻。那些人试图把清清白白的叶姑娘,留在山沟沟里,还想方设法地诬陷欺负他的阿梨。常衡是偏心的,叶姑娘腿伤时,他没想过要下山给她请大夫,孟梨染了风寒,他就不顾外头下着倾盆大雨,连翻了两座山,踏过长到一眼看不到头的泥泞山路,当天出去,当夜回返,一刻都不敢停,生怕孟梨喝不上药。孟梨又不是女儿家,常衡照顾他,可谓是合情合理,他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喂水喂药喂饭,擦脸擦手擦脚,无微不至,把他当三岁娃娃一样照看。看着孟梨高烧不退,嘴皮子都烧得发白,还干裂出血,常衡忧心忡忡,出家人不能沾荤腥,但他却向王大娘讨了点猪油来,用手指蘸着,往孟梨唇瓣上涂抹。可这孩子淘气得很,可能也是不舒服,就一直舔嘴唇,有好几次都舔到了常衡的手指。他好顽劣,居然还咬常衡的指尖。常衡的耳朵根,红得都能滴血。因为担心孟梨的风寒,总是不好,思虑太重,都写在了脸上,叶姑娘看出了他的担忧,就提出同他去屋顶上,看月亮散散心。期间,常衡几乎没说什么话,满心记挂的都是孟梨,一时怕孟梨醒了,会到处找水喝,一时又怕孟梨乱踢被子,浑然记不清叶簌簌跟他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叶簌簌一直在说孟梨的好,还说孟梨长得很好看。孟梨长得很好看吗?常衡有点迷茫,初见时,孟梨脏兮兮的,活像是才在泥坑里打过滚,所以,他一开始完全不知道孟梨好不好看,只觉得他是个跳脱闹腾性子,有点狡黠,但不惹人讨厌。是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在河上游取水,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在冲着他挥手,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灵气逼人,孟梨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还特别喜欢搞怪,脑袋一摇一晃的,既活泼灵动,又天真烂漫。还会撒娇,说抱就抱,怕常衡遇见危险,就抱着他,不让他去。常衡觉得,要是自己把他甩开,他都能在地上打两个滚,然后趴地上嗷嗷哭。他真的好任性啊。不像是贫苦人家出生,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孟梨应该不仅出身好,在家应该也挺长辈偏爱的,他心里很敞亮,住着一个太阳。孟梨应该是很好看的,好看到常衡都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愣了好久。但让他真正发现孟梨长得很好看,还是他被大蟒蛇精掳走,还被迫换上了婚服的时候。常衡不是没见过别人穿婚服,但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婚服穿得那么好看。那也是孟梨第一次穿那么艳丽的衣裳,他应该多穿的,因为真的很好看,但常衡又很厌恶那身衣服,因为他再晚来半步,孟梨就要被大蟒蛇玷|污了。孟梨被撕开衣服,受迫在男人身下,险些受|辱的一幕,可能会成为常衡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罢。他真的很喜欢孟梨,比叶姑娘更喜欢孟梨,或许,他将来会比这个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孟梨。可他对孟梨的喜欢,只能到此为止了,他是男人,也是道士,他不能抢人所爱,也不能爱人。在这点上,他甚至不如一个太监。所幸,孟梨喜欢的是叶姑娘,如果孟梨喜欢的人是常衡,那麻烦可就大了。常衡觉得,自己或许,或许,或许道心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稳,品性也没有世人称赞得那么正。他或许会还俗罢,如果孟梨真的喜欢他,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么,常衡觉得自己应该会还俗的。道法自然,顺应天命。他的本心如此,也不能强求他继续修道,他会好好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可是……只能到喜欢为止了。他不想让叶姑娘难过,更不想让孟梨为难。他的心事,只能藏起来,他的难过,也不能让人知道。第33章 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呢?想到此处,常衡还是咬了咬牙,心一横,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了下来。小系统哇哇乱叫,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眼睁睁地看着常衡的脸,红得几乎都能滴下血来。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原来小道士脸皮那么薄啊,不过就是看了阿梨的身子,就羞臊成了这个地步!赶紧拿个小本本记下来,等阿梨醒了,高低要跟阿梨说!常衡羞愧难当,浑身都烧得滚烫,不断在心里宽慰自己,他与孟梨同为男身,莫说是因为检查孟梨的伤情,而褪他衣服了,就算是坦诚相见了,又如何呢?孟梨与他还不是一模一样么,又不必避讳什么男女之防,他到底在羞耻什么?被脱了衣服检查的人,也不是他啊,他怎么比孟梨还要羞耻?可他又不能闭眼。否则,又要怎么检查孟梨的伤势呢?前面无伤,伸手往后摸索了一遍,竟摸到了一手的血,常衡瞳孔剧颤,慌忙将人翻了个身,却见孟梨的尾骨处,有一片破皮,但也看不出是什么伤,可能是摔的吧。摸着骨头有裂痕。还出了不少血。应该是很疼的,所以,孟梨迷迷糊糊,还搂着他的脖子喊疼,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常衡浑身僵得跟木头似的,完全无法思考了,他想将孟梨推开一下,不要与自己挨得太近,却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抬手,从潜意识里,很喜欢孟梨跟他亲近。常衡为自己不干不净的念头,感到无比羞愤。迅速擦干净血迹后,又见血迹可不止一处。他很怕孟梨还受过别的伤害。虽然,他是道士,是出家人,不懂什么男欢女爱,更不懂什么断袖之癖。但他知道,孟梨生得太美了,也太俊了,年纪还小,武功也不高,一个人在外头,很容易就出事。只要生了眼睛,都看得出孟梨生得很漂亮。就算不是大蟒蛇精,也可能是蝎子精,蜈蚣精,总而言之,常衡看着眼前的血迹斑斑,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如果孟梨真的被人“欺负”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可能会比上回在蛇洞里,杀得更厉害。可旁人流的血再多,又如何能比得过孟梨所受伤的十分之一呢?小系统遮着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偷看,结果一看之下,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圣光”,一片白芒,啥也看不见了!急得他到处乱窜。不过这也说明,此处是不允许小猫咪看的。片刻后,常衡的神情略有好转,像是松了口好大的气,可随即,他又痛恨起自己来。他是个出家人,纵然是为了救人,也不能随随便便,碰孟梨那种地方!明明知道孟梨喜欢的人是叶姑娘,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呢?他此刻的困惑,此刻的惊慌,以及羞愤,无一不证明他的道心不稳。地之秽者多生物,水至清则无鱼,故君子当存含污纳垢之量,不可持好独行之操,遂当与尘同光。纵然他不是君子,也是个道士,道法也有云,凡众生相,皆为虚妄。若他真的六根清净,修到了无情境界,真正做到了众生平等的地步,就不该因此而犹豫困惑!常衡望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迹,依稀还能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在一点点流逝,羞愤之下,竟突然拿起一旁的大石头,高高扬了起来。吓得小系统发出了猪叫,连忙飞过去做无用的阻挠。【等等!就算你不喜欢阿梨,也没必要一砖头把他砸死……哎嘿?】那大石头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竟落于常衡自己的左手上。一下就将最长的两根手指砸烂了。血肉模糊,指甲崩落,虽然很痛,但他心里蓦然松快了不少。随意扯了块布,往手上缠了缠,然后把孟梨的衣服穿好,将人背在了身后。才一背好,孟梨就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好疼,快疼死了。常衡的手,再也不敢往他鼙鼓上碰了,再也不敢了,只敢托起他的腿,将他稳稳背好,轻声道:“你再忍忍,回去就上药,好不好?”“我,我想,想回家了,唔,想回家……”他一说想回家,常衡就好难过,瞬间就明白孟梨受了好大的委屈。为了哄孟梨高兴,常衡就许诺他,一会儿给他买好吃的冰糖葫芦,买糖人,买姜香梅子,买桂花糕,买很多很多好吃的,阿梨喜欢吃什么,那就买什么。背着孟梨,就往山下走,每一步都走得好稳。山风迎面吹过,小道士腰间悬挂的雪白狐狸尾巴,微微摇晃着,像极了他的拂尘。“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死了就,就不能继续做任务了,不能攻略常衡,就回不了家了,他不能死。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坚持把任务做完。孟梨迷迷糊糊,觉得身下有点颠簸,努力睁眼,却只能掀开一丝眼皮,入目就是常衡清俊的侧脸,他下意识想摸摸看,这是不是真的。常衡伤了他,又怎么还会背着他呢,肯定是在做梦。孟梨的眼皮好沉,又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我还不想死……”常衡心里涩涩得疼:“没人让阿梨死,是那些人坏,我们回去就搬走,换一家客栈住,不,连夜就走,换一个地方……我带你回白云观,好不好?”孟梨觉得不好,他不想也出家当道士,意识恍惚之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要不然怎么能听见常衡喊他阿梨呢?常衡才不会喊他阿梨呢,连喊他孟梨,还是他几次三番要求的,可喊起簌簌来,怎么就那么亲密呢。常衡也不会给他买冰糖葫芦,糖人,姜香梅子的……准确来说,不会只给他买,常衡也会给叶簌簌买。说不准,给叶簌簌的那份更多更大更好。孟梨才不要吃小的,他要吃好的。“……我,我得保持清醒,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少年无力地趴在小道长的后背,眼睛也睁不开,嘴里嘟嘟囔囔的,为了保持清醒,他想掐一下自己,结果掐的却是常衡。常衡的脸瞬间通红,不明白孟梨好端端的,掐他胸口做什么,但想来应该有他的道理吧。孟梨没感觉到疼,心想,坏了坏了,神身难不成已经分离了?不行,他得保持清醒!他开始背诵从前学过的诗词。但有气无力,还断断续续的。 第37章 常衡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不如这样吧。”他很认真地道,“我站在那里不动,你打我好了。”“打你???”“嗯,打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孟梨:“……”还真是男人之间,简单粗暴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这种戏码讲真的,他以前在影视剧,还有动漫里,看得挺多的。他本来以为,像常衡这种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的人,会有很多哄人的话术,以及招数。想不到,居然是孟梨想多了。当然,也或许是常衡根本不想费心思哄他,如果今日面对的是叶姑娘,常衡断然不会对叶姑娘说,“你不高兴,就打我吧”,这种话罢?别把人家叶姑娘吓着了。“阿梨,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常衡轻声问,“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请务必告诉我,好不好?”除了尾巴骨还很疼之外,倒也没别的地方不舒服,如果真要说不舒服的话,孟梨觉得那里有点略微不适感。但又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不管怎么说,孟梨都不能暴露狐狸精的身份,哪怕被弄断了一条尾巴,看在攻略任务的份上,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了。他只是想常衡多喜欢他一点,怎么就那么难呢?小系统趁机飞了过来,附在孟梨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孟梨闻听此言,吓得差点从常衡背上窜下来,幸好常衡手疾眼快,一把捞过他的腰,将人从后背直接薅到了身前,再一把抱在怀里。“你,你,你……!”孟梨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下意识双臂环胸,大眼一睁,瞪着常衡。“我?我怎么了?”常衡神情诧异,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笨阿梨!你别逼得太紧了!男主纯情得很,当时他八成只是为你查看伤情的,要是你现在捅|破了窗户纸,男主羞愤之下,一走了之了怎么办?】孟梨郁闷死了,检查伤情需要把他脱成剥皮鸡蛋吗?就算是出于谨慎,那有必要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吗?怪不得会有略微不适感……他居然被指|检了!!!他断的是尾巴,伤在了尾巴骨,跟他那里有什么关系!孟梨快要炸了,吃亏的是他好不好?羞愤之下暴走的人,也该是他行不行?他就不明白了,小系统怎么会认为,指|检的人会比被指|检的人,更加羞愤欲死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着常衡这么端正,又这么文雅的脸,真的看不出来他会做那种事!孟梨合理怀疑,是不是小系统又在揠苗助长,强行增进他和男主的感情!当即就瞪了一眼小系统。【冤枉啊!我可没有撒谎!男主真的这样那样了,他真的!】小系统急得飞来飞去,抓耳挠腮,想让孟梨相信自己。可小系统偏偏有前科劣迹,之前就曾经揠苗助长,哄骗当时初来乍到,单纯无知的孟梨,脱了衣服,用妖丹为常衡解毒。可事后孟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又没叉叉圈圈,怎么用得着脱衣服呢?倘若是共浴疗伤,孟梨都能理解一二,毕竟谁泡澡还穿衣服啊?总而言之,孟梨自欺欺人地认为,常衡才不会对自己做那样的事。【那你快看他的手!是他自己砸烂的,又该怎么解释?】经小系统一说,孟梨才发现常衡的左手有伤,他的脸瞬间更红了,这下想自欺欺人,也有点不行了。当即就磕磕绊绊地问:“你,你的手……手?”常衡故作镇定地道:“不小心所伤,并不要紧。”他将孟梨搀扶起来,还像是故意划清界限一样,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你已经无碍,那……”话音未落,小系统急得立马从背后,踹了孟梨一脚,正好踹他后腰上,孟梨“哎呦”一声,就往前扑去,不偏不倚,刚好扑进了常衡怀里。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稳稳托住了。“你还好吗?”常衡紧紧扶着他。“还,还……”孟梨满眼幽怨地瞥向了小系统,在小系统的挤眉弄眼,各种明示暗示之后,吞咽了一下口水,很生硬地改了话风,“其实,我不太好……”是真的不太好。他感觉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了,尾巴骨生疼生疼的,好像随时都会再度晕倒。刚刚就像是沸水里的鱼儿,最后蓄力蹦跶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力气了。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幸好常衡托着他,将他再度拥在了怀里。孟梨臊得俊脸通红,不敢睁眼。幸好这里人少,要不然两个男人当街搂搂抱抱,勾勾搭搭,实在是太难看了!“抱还是背?”常衡问他。孟梨稍微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真的虚弱到一步都不能走了之后,果断选择了背。等再度趴在常衡背上之后,他自己也松了口气。“阿梨,我们离开客栈太久了,叶姑娘还在那,得回去了,好不好?”常衡一开口,就让孟梨觉得不太痛快了。才哄了他多久?就又要去找叶姑娘。难道她一个大活人待在客栈里,还能消失吗?孟梨不想回客栈,他不想看见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更不想再听见有人指责他了。可又不想让常衡觉得他任性不懂事,只能默默把脸埋在常衡的肩上。“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们就立马换客栈。”常衡把一直拿着的糖人递给孟梨,温声道,“好阿梨,我背着你,再拿着糖人,手臂很酸,你帮帮我,好不好?”孟梨又哼了一声,心想,少拿好话哄我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八成是兜里没钱了,想换个便宜点的客栈住。没办法,常衡真的是两袖清风,一清二白,清白二字都刻在他脑门上了。【阿梨,你不吃,那给我吃,我想吃!】小系统围着糖人打转,两眼直放光。孟梨转念一想,如果他不要的话,那常衡岂不是要带回去给叶姑娘了?那不行,这是常衡买给他的,就算他不要,也不可以再给别人了。当即就接了过来。常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回去的路上,脚下都轻快了不少。“你,你腰间的尾巴……”孟梨试探性询问。“是狐狸尾巴,我见那狐妖伤人,本想诛妖,却被他逃了去,只留下了这条尾巴。”孟梨咬了咬嘴唇:“那你还留着干嘛?”“换钱啊。”孟梨愣了愣:“换钱?你一个出家人,要换那么多钱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还俗了,然后拿着这钱和叶簌簌成亲吗?“不可以!”少年立马不干了,跟鱼一样开始在常衡背上扑腾,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按,“不可以换钱!”这是他的尾巴!从法律的层面上来说,孟梨对这条尾巴有物品所有权!常衡凭什么拿他的尾巴换钱?“可是,你的衣服破了。”常衡感到有点为难,“我是可以帮你缝一缝,可是我手笨,缝补得或许不好看,所以我想……”想用狐狸尾巴换钱,给孟梨买一身好看的衣服穿。叶姑娘好歹还有几身裙子换,可是孟梨都没有。孟梨除了贴身带的一把短刀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可以的话,常衡还想着去买除疤很灵的药膏,虽然孟梨不是女儿身,但他要是落了满身疤痕,总归不好看……而且,叶姑娘应该也需要除疤的药膏罢。常衡是出家人,他不需要钱财傍身,可他眼下却又需要钱财。“那,那换来的银子,能都用在我一个人身上吗?”孟梨问。如果都用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那么,他可以答应常衡拿他的尾巴换钱。尾巴已经掉了,又接不上了,就算他向常衡讨,常衡也未必就会还给他,反而还容易引起常衡的怀疑。常衡略一思忖,才点点头道:“可以。”“那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怎么办?”孟梨勾着他的脖颈,探了半个脑袋出来,“你别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就告诉我,你要是骗了我,该怎么办?”常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说过谎,就算是对孟梨,从来只有隐瞒他,而没有欺骗他的话。略一思忖,他反问:“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一条狐狸尾巴换了五十万灵石,完全出乎了孟梨预期,他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尾巴,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没关系啦,反正换来的钱,最后都会花到我身上来。一分一厘都不会流给别人。常衡又不知道那条尾巴是我的,他又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没到客栈,孟梨就又晕了过去,嘴里还叼着糖人,他只敢含着,都没敢咬。闭不拢的唇角,口水混合着糖浆,淅淅沥沥淌在了道袍上。常衡也不生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孟梨真的好像一个小孩子。才一到客栈门口,常衡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果然入门之后,躺了一地的人。他赶紧凑近探了探对方鼻息,好在只是晕了过去。不好,叶姑娘!常衡神情一变,赶紧上楼推开房门,可原本应该昏睡在床榻上的叶簌簌,早已经不翼而飞,房里空无一人,只留在了用刀子钉在了床头的纸条。上面赫然是用血写出的字迹:明日午时三刻,城西十里,五十万灵石换人。看来是掳人索财的强盗了。只要不是邪祟就好。“唔……怎么啦?我饿了……”孟梨睡得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后,脸色一下就白了。 第39章 一脚才踏进房门,常衡就惊呼出声:“阿梨!”迎面却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房里空无一人,窗户大敞着,从外面倒灌进来的夜风,还卷杂着几片落叶,呼呼呼地吹了进来。房门一打开,血腥味瞬间就弥漫到了整间客栈。常衡的瞳孔瞬间剧颤,突然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就看见桌边的板凳上,淅淅沥沥,沾满了浓稠的鲜血,还顺着凳沿染红了一小片地。一条布满血迹的长裤,此刻就浸泡在了血窝里,不远处则是摔成碎渣的糖人,也沾满了血,肯定是不能吃了,观这出血量,绝对不是轻伤!常衡哆嗦着,伸手一把攥紧血迹斑斑的长裤,顺着血迹追出窗外,几个飞掠间,就跃出了十几丈远。血迹在一棵大树下面,就彻底断了踪迹,只依稀残留着几道染血的爪印。在仔细辨认之后,常衡认出,这定是狐狸的爪印!想来应该是此前在密林之中,遇见的那只伤人的白狐狸,定然是为了报断尾之仇,所以才一路尾随至了客栈,藏身暗处,伺机埋伏。最后把魔爪伸向了恰好落单,还伤势未愈,身体格外虚弱的孟梨身上!“啊!!!狐妖!”常衡气急败坏,俨然没了素日里的镇定自若,只觉得胸膛里有把火在剧烈燃烧,神魂都快烧成了灰烬,他在灰烬之中挣扎,咆哮,“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阿梨,醒醒,阿梨,你不能睡,你要是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阿梨,阿梨!】耳边传来小系统着急的呼喊声,孟梨迷迷糊糊的,觉得眼皮子好沉,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学校。他还像往常一样,戴着黑框眼镜,左手捏着书页,右手攥着水笔,抬头看向黑板,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题。头顶的电灯扇呼呼呼地转着,吹得他略有点卷的棕色短发,乱成了鸡窝,乍一看,像只卷毛小熊。可是好奇怪的,老师讲的题,他居然一点都听不懂,云里雾里的,非常深奥,感觉超纲了。孟梨一脸迷茫,听见老师说,下一题,找他回答,不会就不准回家,他就有点慌,赶紧悄悄询问同桌。可是同桌不搭理他,他又去问前桌,可是前桌也不搭理他。后来,他把左邻右舍所有同学,都问了一遍,可是大家都不搭理他。他就更慌了,他找老师教教他,可是连老师也不理他,所有人都站起来,拉开椅子,离开了座位,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教室里。然后教室越来越大,一会儿又越来越小,不停地转啊转啊,还发出桀桀桀桀的诡异笑声,连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扭曲,像是巨型蜈蚣在土里翻滚,吓得孟梨赶紧起身,冲出教室。可教室外面的走廊,忽明忽暗,电灯一闪一闪的冒着火光,他出来后才发现,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他这一层楼还亮着。孟梨驻足,迷茫地左右观望。头顶大广播滋滋啦啦,跳了两段英文听力,电子男音语气生硬,一直重复念着“城市上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接下来是一段空白,电流声后,就开始播报社会新闻:x年x月x日,晚上十点二十分,某市区主干道上,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交通意外,货车司机醉驾,在拐弯路段撞倒一名在读高三学生,连续两次碾压致其死亡,如今尚在逃逸,请广大市民踊跃提供线索,助公安早日将其逮捕归案……滋滋滋,以上是本台全部内容,滋滋滋……滋滋滋……巨大的电流声,在死寂的校园里,尤其清晰。孟梨的脸色,瞬间变得跟雪一样白,撒腿就跑,逃命一样地往前跑,拼命跑,身后的走廊全都塌陷了,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像深渊一样,把周围所有东西都吞噬殆尽。只有不停地奔跑,才能摆脱深渊的追击,可是最后,孟梨还是筋疲力竭,被深渊一口吞了进去。他在完全被黑暗笼罩之前,看见了零星的光,闪烁得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伸手一抓,抓到的却是一把雪亮的短刀——是他的那把短刀,他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狐狸爪子。短刀割破了狐狸爪子,从上至下,刺穿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喉咙里翻涌出了咕噜咕噜的血泡。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周围好安静,有什么冰冰冷冷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眼睫,还有面颊上,好像是雪花。但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只是觉得好冷好冷,冷得他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他感觉得到,大量的鲜血,从自己被扎通的大动脉里,直接喷了出来,身体一点点地凉了下去,直到气息全无。之后……孟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被小系统摇醒了。“唔。”小狐狸气息奄奄,微微掀起一丝眼皮,有气无力地发出呜咽声。【阿梨,你听我说,你血崩了,可常衡不知道,他被楼下一群凡人缠住了,管不了你,我怕你死了,就只好先带你出来疗伤,可我又扛不动你,只能把你暂时变回狐狸。】小系统用爪子,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不过你放心,我找的这个地方挺安全的,这里尸气重,又是在地底下,即便没有珠子封印你身上的妖气,常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过来,你就好好休息一会儿,但别睡太沉了,我怕你……】孟梨懂,就是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没劲儿说话,身体乏得很,只能勉强点点头。小系统扶着他的头,将什么东西喂进了他的嘴里,还催促他,快点咽。孟梨觉得苦,下意识用舌头顶着往外吐,小系统急得就差上嘴了,两只猫爪捂住小狐狸的嘴,强逼着他咽下去。【阿梨,这个是野红参,再过个几年,只怕就要成精了,补血特别好,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你千万要挺住啊!】许是这株快要成精的野红参确实有奇效,没一会儿,孟梨果真慢慢就自己缓过来了。【阿梨,你快吓死我了!你说说你,怎么气性那么大!好端端的,怎么气得血崩了,快吓死小猫咪了,哇!】小系统抱着小狐狸嗷嗷哭,还不忘记感慨孟梨是命不该绝。原来小系统驮着小狐狸逃跑的时候,竟在这片乱葬岗里,意外瞧见一株快要成精的野红参,自己从土里钻出来,吸食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由于这里是乱葬岗,那野红参也吸食了不少尸气,属性偏温,阴阳俱补,更何况还即将成精,给失血过多的小狐狸服用,最是合适不过了。“谢谢你救我。”孟梨由衷感谢。【阿梨,看见你没事了,我真是太开心了!】小猫咪把眼泪往狐狸毛上抹。“对了,你刚刚说,这周围是乱葬岗,还说你把我藏地下来了,那我们该不会又……”【对啦,阿梨,你猜对了,我就是把你藏棺材里了。没了珠子封印妖气,常衡很快就会追来的,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带你藏棺椁里来,借用尸气挡一挡你身上的妖气。】孟梨:“……”他也总算明白,为啥刚穿书,就躺棺椁里了,敢情就是为了用尸气挡妖气啊。等等!尸气?尸!“那尸体呢?!”小狐狸微微仰头,一只耳朵耷拉着,一只支棱着,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喏,在那呢。】猫爪子一指。小狐狸借着他身上的光亮一瞧,顿时吓得狐狸尾巴都竖了起来,就见一具死尸,正背对着他俩,倚靠在角落里,身上穿了一身大红配大绿的袍子。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应该死了得有好些年头了,皮|肉都腐烂完了,只剩下一具骸骨。“罪过,罪过!”小狐狸两爪护心,闭眼祷告,“愿上苍保佑你,来生无病无痛,平安喜乐,万事如意,幸福一生……”【喵?】猫猫疑惑,猫猫听不懂,但猫猫有样学样,也闭眼祷告。“对了,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孟梨可是没忘,叶姑娘还在歹人手里,危在旦夕,急需五十万灵石救命呢。【从我们离开客栈到现在,大概才过了两个多时辰。】“那就好,还早……”也就是说,距离拿钱赎人,还有一段时间,孟梨寻思着,两个多时辰,就是四个多小时,常衡就算再被楼下凡人们缠得脱不开身,也不可能四个多小时,也不上楼看他一眼。此刻肯定已经发现他不在房间,说不准都出门找他了。自己得赶紧回去才行。但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断尾之痛。在棺材里扑腾了几下,然后就彻底熄火了,烂歪歪地趴在里头,一动不动了,还吐了点血,把唇边的毛都染红了。【阿梨,你还是再好好调养一阵吧,先别着急出来,省得再生闷气。】小系统劝孟梨别生闷气,自己却气得半死,气鼓鼓地打起了猫猫拳。【那个臭道士!明明之前脱|光了阿梨的衣服检查,我还当他检查出了什么,结果根本没有!他不过就是个花架子,他,他,他根本就没看出来阿梨尾巴断了!】“那要是看出来了,才更麻烦吧?”孟梨忍不住道,“幸好没看出来。”【就算没看出来阿梨尾巴断了,但总看出来阿梨的屁股上有伤罢?他也不说给阿梨看看屁股,就跑去楼下给那群凡人看胳膊腿……那些人的胳膊腿,难道比阿梨的屁股还好看吗?气死我啦!】孟梨:“……”孟梨:“……”孟梨:“……”是哦,他断了尾巴,尾巴长在尾巴骨,下面就是屁股,常衡脱了他的衣服,还看了他的屁股,甚至对他做了指|检!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不醒时,被常衡看了,还摸了屁股,就臊得厉害。就算是个男的,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摸屁股罢?他现在严重怀疑,常衡到底是不是个直的,或者是个双?否则为啥一边暗戳戳喜欢着女主,一边又用手指暗戳戳他的屁股呢?孟梨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回头当面问问看。那五十万灵石全在常衡手里,想必,他定会尽数拿去赎回叶姑娘罢。想到此处,孟梨又有点闷闷不乐,但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命关天,钱没了还能再挣,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如果真要是因为他不肯出钱救人,叶姑娘惨遭撕票,估计常衡会恨他一辈子罢。那孟梨之后的任务可就更难办了。【阿梨,我仔细想了想,掳走女主的,应该就是叶家的人。】“什么?!你是说,是他们串通起来,演给常衡看的?!”孟梨瞬间来了精神,“靠!”【是不是串通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但除了叶家人,就没有其他人会干这种事了呀。】孟梨这会儿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也能冷静下来思考了。既然叶家人那么清楚叶簌簌的一举一动,连她的发簪流落至当铺都知道,定然一直尾随他们到了此地。而他们三个也是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肯定不存在跟谁结怨,更何况,孟梨不相信常衡会那么放心,把一个昏迷三天三夜还不醒的妙龄少女,独自丢在客栈里,势必会留下什么东西护身,或者是设了结界。如果真是普通的百姓行恶掳人,怎么可能近得了叶姑娘的身?就算是有些修为的人,想要破开常衡的设防,只怕也会弄乱房间。可孟梨记得很清楚,当时屋子里虽然空空荡荡,窗户也是打开的,但很整洁,完全不像一楼大堂,满地狼藉。这么说来,就应该是叶姑娘醒来后,自愿跟人走的了。可叶姑娘又不傻,怎么会跟不认识的人走呢?如此一来,就只能是叶家的人现身,将她带走,并且,还故意留下染血的纸条,就是为了让常衡看见。只怕,图钱财是假,想强行增近男女主的感情,才是真!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威胁常衡,让他自己剖心!如此一想,孟梨再也待不住了,强撑着戴回珠子,推开头顶的棺盖,想回去帮忙。 第41章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矮冬瓜赶紧磕头,连声求饶。叶昧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犹看蝼蚁,不紧不慢地问:“我不是让你们,把那个少年远远带出去卖了,再不许放他回来么?”“怎么,是我说话不够清楚,而是你们不想活了?”矮冬瓜吓得面色惨白,立马推卸责任,说都是竹竿受了孟梨的蛊惑,非要找什么小道士,拿五十万灵石赎人,还说什么,自己只是被逼无奈,求公子高抬贵手,饶他一条贱命。并把竹竿手写的血书双手呈上,矮冬瓜哭丧着脸:“公子,我大字不识一个,要是公子不信,就只管派人去打听!”叶昧瞥了眼血书上的内容,当即眼里流露出了玩味,一挥衣袖,血书就烧得干干净净。他道:“既然他想找死,那你们就成全他。”矮冬瓜:“那,那杀了?”“不,你回去告诉他,血书已经送到了小道士手里,然后,你们就陪着他等,等过了午时三刻,就挖他一只眼睛,砍他一只手,再打断他一条腿,将他远远打发了。”顿了顿,叶昧的声音更沉:“我要让他,连他的亲生父母来了,都认不出他来,明白么?”“明白,明白!”矮冬瓜连连点头。“那好,记住了,刚刚那枚金叶子,可以是赏钱,也可以是你们黄泉路上的过路钱。”叶昧冷冷一笑,“滚吧。”第38章 小狐狸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孟梨啃完了饼子,又有些渴,然后开始大哥大哥地喊。竹竿冷冷道:“瞎喊什么?谁是你大哥!”“可是……我渴了,刚刚那个饼子太干了。”孟梨理直气壮地道,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真的好渴,喂我喝点水吧?”“你怕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天底下哪有孟梨这样的,对挟持他的坏人,一口一声大哥地喊,又是要饼子,又是要水喝的,好大的狗胆!“我可告诉你了,我杀人不眨眼!”孟梨吸了下鼻子:“可我真的好渴……看在即将到手的五十万灵石的份上,就喂我喝一口吧,就一口,求你了,我快渴死了……我要是死了,回头我那个道士朋友看见了,定是要勃然大怒,到时候说不准就把五十万灵石,一掌催成齑粉……哎呀……”他感觉到有冰冷的刀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就颤颤道,“好好好,不喝了,我不喝了,还不行吗?”“你这把刀倒是不错,哪来的?”竹竿冷笑一声。“我祖传的宝贝,当然不错了。”想了想,孟梨又道,“不过,你,你小心点啊,这刀子削铁如泥,我,我这脖子细得跟嫩豆芽似的,千万别伤着我了。”“大男人还这般贪生怕死!”竹竿嘲笑他,然后就懒得管他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车上,就坐在一旁啃干粮。【阿梨,你张嘴,我喂你喝水。】小系统突然飞了过来,两只猫爪小心翼翼捧着一片树叶,上面俨然掬着一汪清水,是他从附近的河边取来的。孟梨口渴得厉害,一口气就舔了个干净。喝完之后,就小声询问,常衡来了没有。【还没,连那个矮冬瓜也没回来。】小系统飞在半空中观望,显得忧心忡忡。【阿梨,眼看着都快中午了,常衡该不会……】“他肯定会来救我的!”孟梨依旧信心满满,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喝完水后,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可他双手被反绑,双腿也被绑得结结实实,无论他怎么调整姿势,都不会舒服的。只不过是尽量让自己舒坦一点点,还苦中作乐,嘴里哼着小曲儿,唱的是好运来。竹竿听见了,又冷嘲热讽一番:“你倒是好雅兴,还会唱曲儿呢,看来以后极乐坊要出新曲儿了。”言下之意,哪怕小道士真的带了五十万灵石过来赎孟梨,他们也不会放人的,还是会把孟梨卖到极乐坊去。孟梨也不同他争辩,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才行,他深切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很识相地闭了嘴。没一会儿矮冬瓜就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竹竿上去就是一巴掌,怒骂道:“让你送个血书,你他娘送狗肚子里了?!”“还有,你这腿是怎么回事?”矮冬瓜赶紧把他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小系统见状,便飞过去想偷听,结果只听见一句“把这小子弄残”,吓得当场就应激了,连滚带爬冲回孟梨身边。【阿梨,阿梨!他们说,要把你弄残!】孟梨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把他弄残?为什么呢?他强撑着,从马车里坐起身来,左右“观望”一圈,问:“血书没有送到小道士手里吗?”矮冬瓜恶声恶气:“送到了啊!但他看样子,并不打算过来赎你,一点都不着急!”“不可能!”孟梨同他争辩,“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着急!你是不是送错了?”“我送错?你投错了胎,我都不会送错!”矮冬瓜道,“年轻俊美的小道士嘛,头上扎了条额带,穿一身黑色道袍,手里拿着拂尘,我记得清楚,怎么可能会送错?”“不可能!”孟梨有点急了,声音也大了些,“你绝对是送错了!”“我差了个小孩儿去送,躲在一旁看得仔仔细细,那小道士站客栈门口,接了血书,看了好久……我生等他,问那小孩儿,血书是谁给的,才敢离开!”矮冬瓜说得头头是道,煞有其事的样子。孟梨还是觉得不可能,常衡虽然性格沉稳内敛,遇事镇定自若,但不可能看见血书上的内容之后,还无动于衷!那血书上可是写了挖眼,砍胳膊,砍腿啊!!!他还记得非常清楚,当天晚上,常衡看见房间里留下的字条时,脸色都白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的担忧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掳走叶姑娘所留下的那张字条上,可没有什么挖眼砍手,这种残忍至极的字眼,都能令常衡那般惊慌,所以,孟梨不相信,常衡会对自己的生死,那么得无动于衷!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对了,他当时眼睛被蒙住了,所以没看见竹竿到底写了什么,孟梨赶紧问:“你真的把我说的话,写上去了吗?”“一字一句,都是按你说的所写。”竹竿沉声道,“我兄弟二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不说谎。”【阿梨,我当时也看见了,他真的写了!】孟梨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常衡居然真的不管他的死活,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莫说是他了,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常衡也不会眼睁睁见死不救的,更何况,孟梨怎么着,也比陌生人在常衡心里有分量吧,孟梨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我知道了!”他脑中灵光一闪,“肯定是忘记把名字写上去了!他肯定不知道被你们掳走的人是我,一定是这样!”孟梨冲着矮冬瓜道:“大哥,大哥,你再去给他带句话,就说,你们绑走了孟梨!孟是孟浪的孟,梨就是梨花的梨!他只要一听见这个名字,一定会立马带钱过来赎我的,他一定会的!”矮冬瓜仰头看了看天色,才又道:“快到午时三刻了。”他这话是同竹竿说的。因为午时三刻一过,他们就要依照那位黑衣公子的吩咐,把孟梨弄残,让他的亲生父母来了,都认不出他来,再远远把他丢掉。“快午时三刻了?”孟梨愣住,整个人突然很颓靡,一下子就跌坐回去了。也就是说,就算矮冬瓜以最快的速度,再去给常衡带句话,常衡也并不一定,就会立马过来赎孟梨。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常衡就面临着一道选择题。要么,带着五十万灵石去救叶簌簌,要么,就带着五十万灵石,来救孟梨。常衡又不知道,叶姑娘是自愿跟叶家人走的,定会以为,如果自己不准时带钱赎人,叶姑娘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分明就是一场明明白白,残忍又分明至极的生死二选一!孟梨之前也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同样的境况,而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常衡都会选择叶姑娘!或许,有那么一瞬,常衡是犹豫的,迟疑不决,举棋不定的,但他最终的选择,必然是叶簌簌。孟梨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突然没有勇气,让矮冬瓜再去给常衡传话了。在小事上,他都从来不被常衡坚定地选择过,更何况是面临生死之选呢?他不让矮冬瓜去多此一举,还能骗骗自己说,常衡不知道,常衡不清楚……不知者不怪。如果常衡知道,他也被人抓走了,说不准会撇下叶姑娘,第一时间赶来救他呢。他还能这么自欺欺人,还能这么自以为是,认为他和常衡是生死之交,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在常衡眼里,他永远比不上叶姑娘一根手指。既然如此,那常衡之前干嘛还要抱他呢。干嘛还要抱着他,那么着急地求他睁眼看看自己,理一理自己呢?又为什么要脱|光他的衣服,摸遍他的全身,还用手指触碰他难以启齿的地方?那根糖人算什么?孟梨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真心付出,真的是一文不值。他的友情在别人看来,真是好廉价,只用一根糖人就把他哄好了。可笑他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也没吃过一点好东西,抓着两文钱一根的糖人,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咬,一直叼着,舔了一路。最终还是没完全吃到嘴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他们的友情一样,四分五裂……不,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友情,只是常衡出于一种责任,所以,才把他这个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可怜虫,带在身边。说不准,常衡本来就不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他,嫌弃他呢。是他非要死皮赖脸跟着常衡的。【阿梨,以我对小道士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定有他的原因!阿梨!】小系统也看出了孟梨的难过,赶紧飞过来,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抚。【我现在就帮你咬断绳子,到时候我先挡一挡,你赶紧跑,不要回头,一直朝前跑!】可下一瞬,孟梨的衣领就被一把扯住了,他被大力拽了起来,眼前蒙的布,也被扯了下来。骤然恢复光明,还不太能适应,当即就眯了眯眼睛,好半晌儿才缓过来。“这小子长得真是俊啊,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矮冬瓜发出了淫|笑。孟梨没理会他俩人,只是抬头望着天,看着太阳,望得出神,喃喃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午时三刻?”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竹竿道:“差不多半个时辰。” 第43章 “这,这就不好说了,有的人或许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能想起来了,可有的人需要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还有的人啊,一辈子都可能恢复不了。”大夫的话,无疑是把常衡生生往深渊里推,他险些站不稳了,脸色煞白煞白的。大夫见常衡这般,便宽慰道:“道长是出家人,见的事,定比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见得多,又有什么看不开的?”话虽如此说,但常衡的心,犹如被人生取之后,放在烧红的铁架上,反复炙烤,又疼又闷,堵得他气血翻涌,只觉得时时刻刻,都会一口血从嗓子底喷出来。不过,好在孟梨的外伤并不要紧。大夫开了几贴药,嘱咐说,不要逼着小郎君太想以前的事,凡事要循序渐进才好,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怕会让小郎君伤上加伤,痛上加痛。等人醒来后,不妨温柔呵护,再选适当时机,讲讲以前发生的事,见见相识的人,或者去熟悉的地方散散心。常衡一一记下,待送走大夫后,叶簌簌主动说,要替孟梨煎药,看着叶簌簌眼眶通红的样子,定然是躲起来偷偷哭了好几场。常衡也没有精力再去安慰叶姑娘,将药交给她之后,就独自浑浑噩噩地回房,看见孟梨昏睡在床,脸上的血污已经擦拭干净了,可却没什么血色。连睡梦中,也不安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说什么,不要挖我的眼睛,不要砍我的胳膊,我的腿,还说什么,好想回家……常衡不清楚,在孟梨被狐妖掳走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见这只言片语,心都快要碎掉了,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孟梨一个人留在二楼,为什么不把他寸步不移带在身边,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发现狐妖尾随而来,又为什么让孟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被狐妖掳走了!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寸步不移看着孟梨就好了!是他的错!是他那天在密林里,受了狐妖迷惑,稍一迟疑,就被那该死的狐妖逃了!要是他当天就地诛杀了狐妖,那么,狐妖就不会为报断尾之仇,尾随他,还伺机掳走了孟梨!一切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孟梨根本就不会受这么多苦!都是他的错!“……阿梨,我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常衡紧紧抓住孟梨的手,眼泪颗颗分明,顺着面颊滴落在孟梨的手背上,“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哪怕,孟梨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也不要紧,常衡已经决定了,既然孟梨失忆了,谁都不认识了,自然也不记得,他曾经喜欢过叶姑娘的事。常衡要把他带回白云观去,骗也好,哄也好,他要让孟梨永远待在白云观,当他座下的小弟子。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这种师徒的关系,永远在一起了。永远。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叶姑娘,但常衡再也不想失去孟梨了。哪怕孟梨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了,要恨他,那就恨罢……恨也总比让常衡眼睁睁看着孟梨和叶姑娘在一起要好。第40章 与叶姑娘辞别傍晚时,孟梨才终于醒了。依旧是谁都不认识。睁眼看见常衡之后,还立马就扯着被褥,把头脸往里缩。常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小心翼翼将人从被褥里扒了出来,他谨记着大夫的医嘱,凡事不敢操之过急,跟托小孩儿似的,将孟梨卡在被褥外头。看着他煞白着脸,却紧闭双眼,不肯瞧人,心尖一痛,温声细语地道:“阿梨,被子里多闷啊,干嘛一看见我,就往被褥里藏?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孟梨紧闭双眼,把脸往床里边扭,一言不发。常衡哄着他:“阿梨,你饿不饿,渴不渴?我拿点东西喂你吃,好不好?”孟梨还是不理他,血色寡淡的嘴唇,紧紧抿着,不管常衡说什么,就是不睁眼,也不理人。还一个劲儿地往被褥里缩,跟鹌鹑似的。这只鹌鹑头发乱糟糟的,额头和脸上,还有细微的擦痕,已经结痂了。常衡方才也只是简单帮他擦拭了一下身子,就想着,把人从床上捞下来,好好洗洗。孟梨浑身都是擦伤,洗澡固然会疼,但好好泡一泡药浴,总归恢复得快一些。见孟梨躲在被窝里,也不理人,常衡只好先出去,让店小二烧些热水。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常衡才凑回床边,隔着被褥轻声道:“阿梨,我帮你洗个澡,好不好?”没人回应。“阿梨,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你洗过澡,立马就能穿了,你不想试试吗?”还是没人回应。常衡生怕他把自己憋晕在被窝里了,索性就上手扯被褥。“阿梨,泡泡药浴,身上就不疼了,好不好?”可孟梨说什么都不理他,沉默得像个锯嘴葫芦。常衡没了法子,只好骗他说:“那你先下来,床单上有血,我帮你换一床,好不好?”“……”“床单是湿的,你这么睡一夜,定然不舒服,若是着了凉,再染了风寒,伤口愈合不了,生了腐肉,须拿刀子割了,到时候会更疼的。”孟梨这会儿算是听进去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脚踩在地上,就头重脚轻,险些摔倒。常衡手疾眼快,伸手扶他,却被孟梨推搡开,顺势就抱住床架。他宁愿抱着床架,都不肯让常衡碰。常衡眼神微微一暗,随即又道:“你下都下来了,顺便洗个澡,好不好?”孟梨其实不是不想洗澡,相反,他特别想洗,身上脏兮兮的,虽然之前被擦拭过了,但还是黏黏糊糊,让他很不舒服。只不过,他不想让常衡帮他洗澡,却又不肯跟常衡说话。听见此话,立马把脸往旁边一撇。几经游说无果,常衡直接上手,抓住孟梨的手腕,岂料孟梨死死抱住床架,怎么都不肯松手,还跟小牛犊子一样,屁股使劲往后撅,每根脚趾都在发力。可孟梨莫说此刻没什么力气,纵然他好生生的,也断然不是常衡的对手。因为过于吃力,孟梨原本苍白的脸,都涨得通红,突然对着常衡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常衡微微抿唇,任由他咬,一只手也很灵活,几下就把孟梨剥了个干净,抱着他往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放。孟梨都坐在热水里了,还不肯松口,就一直咬着常衡不放,心里还怨着他,只救叶簌簌,却不管自己的死活。越想越生气,咬得也越用力。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气,孟梨才愣愣地松了口。“阿梨,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常衡轻轻抚摸着孟梨的头,一点点把他乱糟糟的鸡窝头捋顺,“你喜欢咬,我就让你咬个够。”孟梨冷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叫孟梨,梨是梨花的梨。”常衡轻轻地笑,“我叫常衡,我是你的……”“我不认识常衡!”孟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还把头扭了过去,不肯让常衡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慢慢地,你就会认识了。”常衡拿着水瓢,轻轻往他头上淋水,揉搓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们以前关系很好。”才不是这样!关系才不好!你总是因为叶簌簌,而忽略我!孟梨的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生怕被常衡发现自己是装失忆,索性就一头扎进了水里。常衡赶紧伸手拽他,孟梨不肯起来,死死把头埋水里,因为憋气,还跟鱼儿似的,吐出几个泡泡,等好不容易被常衡拽起来时,孟梨嘟着腮帮子,直接把嘴里的水,吐到了常衡脸上,以此来小小宣泄自己心里的委屈。“阿梨,洗澡水是不能喝的。”常衡神情晦涩,扯过旁边的手巾,给他擦脸,声线听起来有点抖,“阿梨,你可还记得,你今年几岁?”“七岁!”却不曾想,孟梨随口蹦出的一句七岁,顿时让常衡脸上的血色全无,整个人错愕在了当场,他或许以为,孟梨现在不仅失忆了,还失智了,智商只停留在了七岁。忙不迭想出去找大夫,却再也不敢把孟梨独自丢在客栈里。几经迟疑之下,常衡还是先帮他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是素净的湛蓝色,绣着雅致的竹叶,他问孟梨喜不喜欢,孟梨也不吭声,因为孟梨知道,不管常衡给他买什么,一定也会给叶姑娘买,或许,会给叶姑娘买得更多。而他不过只是捎带的。孟梨低头抠衣服上的竹叶,他不喜欢叶子。“阿梨,你听我说,其实,我是你的……你的……”常衡略顿了一下,随即又非常坚定地告诉他,“我是你的师父!”孟梨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什么鬼?他俩啥时成师徒了?别以为他现在失忆了,还只有七岁智商,就开始欺骗他,行不行?“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孟梨气呼呼的,“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你不要把我当傻子耍,我才不相信你!”这个牛鼻子小道士,此前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现在就欺负他失忆,满嘴跑火车!“我并未骗你,否则,你以为,你我是什么关系?”常衡反问他。“没关系!”孟梨脱口而出,他才不要和常衡有关系,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要不是为了继续完成任务,他死都不会再回到常衡身边的!居然这么一本正经骗他说,他们是师徒关系!太坏了!!!“若是没关系,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还给你请大夫,给你擦药,给你洗澡,还给你换上新衣服?”常衡又问。孟梨一时竟反驳不了,看着常衡如此镇定自若,一气之下,就脱口一句:“那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爹呢?”“可你不是只有七岁么?”常衡倒也不生气,还同他讲道理,“七岁的小孩子,不可以恶语伤人。”“七岁怎么了?七岁就,就不能当你爹了吗?”孟梨据理力争,“有志不在年高,你怎么以貌取人啊!”常衡笑了笑:“可我确实是你师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肯定是骗我的!”孟梨才不要当他的徒弟!“刚刚。”常衡语气肯定,满脸认真,“就在刚刚,我才确定的。”孟梨:“……”这不纯属落井下石吗?想不到,常衡平日看起来那么一本正经,私底下居然还会胡说八道!好啊,常衡这个黑心眼的道士!“我是绝对不会喊你师父的,你少做梦了!”孟梨双臂环胸,把头往床里一撇。 第45章 孟梨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常衡上下乱颤的喉结。为了更像一个弱智,他还故意问:“这个是什么呀?怎么长得圆圆的,还会动呢?咦……真好玩。”“这个不是可以用来玩的,别闹……”常衡拨开他的手,在孟梨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扯了扯衣领,试图把表明他男人身份的喉结遮掩上。可孟梨鬼灵精的,跟蛇一样晃了过来,伸长脖子乱瞅,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大,瞳孔又黑又圆,想干坏事的时候,滴溜溜乱转,很狡黠的样子,还耸耸鼻尖道:“你真的好小气,有好玩的东西,都不给我碰,哼……”他孩子气地哼哼,然后往床上一扑,顺势打了几个滚,就把自己裹成了春卷。“我不理你了!”他闭着眼睛,主动进行着攻略任务,像公孔雀一样,欲迎还拒,摇摆着自己漂亮的尾羽。小孩子的语调,他拿捏得也很像,本来年纪也小,长得又好,这种气鼓鼓的样子,总是惹人怜爱的。“阿梨,不要淘气……”常衡果然凑过来哄他,“明日,我买画本给你看,好不好?”“不好!”想买几本画本就哄好他?想得美!“为什么不好?”常衡问,“别的小孩子都喜欢看画本,你不喜欢吗?”孟梨心里一咯噔,赶紧往回找补,他道:“因为,你肯定也给那个穿红衣服的姐姐买了!”他有点惊叹,自己这句姐姐,喊得真顺口啊,为了任务,连脸都不要了。常衡愣了愣,把春卷扶起来坐好,他道:“你听谁说的?”“听店小二说的!”孟梨真的很气,常衡怎么可以偏心到这种地步呢?就算,常衡把赎金拿回来了,可那五十万灵石,原本就是孟梨用自己的一根小尾巴换来的!常衡怎么可以,随便给他买身衣服,就把他打发了,转头就去给叶姑娘买这买那?还给她买马!孟梨长这么大,都没有骑过马!他只骑过驴子,那驴子还巨能吃,巨能拉!一路走,一路拉,时不时还尥蹶子!拿我的钱,去买东西讨好你的心上人,常衡怎么那么能呢?“你,你还给她买马了!特别漂亮的马!”孟梨此刻,就像是个向父母争宠的小孩子,气愤地咬牙,“你都没有给我买!”这要是换作以前,打死孟梨,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说,总觉得说出来太丢脸。有的事情就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点破了就没意思了,到头来,丢人现眼的还是自己。可他现在是小孩子啊,就可以不用懂事,也可以没皮没脸,反正……反正他是小孩子!孟梨在心里,默默念了一百遍,我是小孩子,然后勇敢质问常衡,为什么那么偏心!常衡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不是不给你买,只是……”他抬手摸了摸孟梨的头,“你还小啊,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买!”“撒谎!骗人!我才不要相信你!”以前就是孟梨太相信他了,所以到头来,自己才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再也不要!“我没有骗你,再说了,我给叶姑娘买马,也只是想送她离开而已。”常衡继续给孟梨顺毛,“若是没有马,那让她怎么走呢?”孟梨一愣,几乎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常衡真的把叶姑娘赶走了?不对,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是常衡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意,生怕对叶姑娘情难自抑,所以,才狠狠心,把叶姑娘赶走的,一定是!跟孟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孟梨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花来花去,花的还不是他卖尾巴的钱吗?“哼。”孟梨倒头就睡,又一晚上没理常衡。翌日一早,常衡就带着他一起离开了客栈,临行前,还带他去了趟衙门,孟梨一头雾水,还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衙门不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派出所吗?如果有流落在外的“低智”儿童,就会先送到派出所。常衡当时一脸诧异:“怎么会呢?”“那,那就是,我早上偷偷往你的饭里,加了两块牛肉?”孟梨抿嘴,抱着衙门外的石狮子不撒手,他觉得常衡是出家人,被他作弄误食了荤腥,可能是要吓唬他,所以把他带到衙门里,小关几日。常衡满脸复杂,提起这事,确实是有些生气,但不至于把孟梨往衙门里丢。他是要带孟梨销案的,省得孟梨被人当成杀人犯。待从衙门里出来后,孟梨还一脸的不高兴,都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还被当成了杀人犯。幸好常衡那天撞见了真正的杀人犯,还在地上捡到了叶姑娘的发簪,发簪目前是当成证物,交给衙门处置了。“可是,你不是说,那支发簪是……”常衡道:“你放心吧,我特意找人做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叶姑娘的发簪,我已经还给她了。”“哦,这样啊。”孟梨点了点头,心想,常衡的心思还挺细腻的,对叶姑娘可真是关怀备至。可既然常衡的心思那么细腻,又那么会哄女孩子高兴,怎么就迟迟察觉不到,他被冷落了呢?有心的人不用教,没心的人学不会,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常衡领着他,去买一些干粮,看见橘子挺好,就顺便挑了起来,还嘱咐孟梨不要乱跑。孟梨正同几个小孩子玩,学僵尸,从桥上一节一节台阶往下跳,他在前面领头,后面七、八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跟着他跳。常衡看着他们在玩,无奈地摇了摇头,正付了钱准备离开时,被一个大娘叫住。“道长,我之前见过你,你是不是跟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吵架了?”大娘问。常衡摇了摇头:“为何这样问?”“那小姑娘啊,昨天牵着匹马,走一路哭一路,哭得惨兮兮的,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娘叹了口气,边走边摇头,“我看那姑娘啊,八成是动情了,哭成那样,可怜见的,可怜呦。”一直等人走远了,常衡还久久未能回神。待他拿着买好的东西,准备去叫孟梨时,一转头却发现孟梨不见了。顿时就慌了神,赶紧冲到桥上,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阿梨往哪去了,可谁也没注意。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再一次在常衡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常衡惊慌失措,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丢开手里买好的所有东西,发了疯似的,沿街寻找,一边找,一边大喊孟梨的名字,他生怕孟梨再被狐妖掳走,也怕孟梨遇见坏人。现在的孟梨,不过就是个小孩子,随便什么人,用一块糖就能把他骗走。常衡懊恼至极,他真应该把孟梨寸步不移拴在自己身边的!不过就是买个东西,孟梨怎么又丢了?如果孟梨再出什么事,常衡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存活于世!他一路心急如焚,找了半条街都找不到,沿途的大大小小,各个角落,恨不得连老鼠洞都扒个底朝天,愣是没看见孟梨的身影,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闷疼闷疼的。就在常衡急到祭出罗盘,打算把方圆十里,不,百里的妖,尽数抓来,逼问到底是谁,又掳走了他的阿梨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咦?你怎么在这?”常衡猛一回头,就看见孟梨好生生地站在巷子口,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你刚刚不是在买……”话音戛然而止。常衡居然猛冲过来,一把将孟梨紧紧抱住,就仿佛下一刻,孟梨就会立马消失不见一样。孟梨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明白,这是啥情况,小道士怎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主动,还公然当街投怀送抱?那自己要不要也意思意思?“谁让你乱跑的!”常衡突然起身,掐着他的胳膊,神情严肃地训斥他,“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乱跑!有没有?!”“呃……有。”“那你还乱跑?你的耳朵长出来做什么用的?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往心里记?!”常衡疾言厉色,抓得孟梨胳膊好疼。“我,我没有瞎跑啊,我就是……”孟梨刚要解释,就被常衡厉声打断。“做错事了,还敢顶嘴!”常衡似乎真的生气了,居然扯着孟梨的胳膊,将他大力往巷子里拖拽。孟梨还从来没有见过常衡这副样子,瞧着像是要吃小孩了,他也很机灵的,知道进巷子里准没好事发生,赶紧去抓旁边的石墙,结果还没抓着,就被常衡拦腰扛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啊,快来人!”他吓死了,感觉常衡跟疯了一样,赶紧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大喊救命。可能是他喊的声音太大,常衡怕真的引人来了,也可能是被他磨得起了气性。竟冷冷一笑:“你再叫得大声点,好让所有人都过来瞧瞧,不听话的小孩子,是怎么被师父教训的。”孟梨:“唔。”立马双手捂嘴,不敢吭声了。该死的,这个小道士真的,他真的太过分了!他以前也不这样啊,看来,叶姑娘的离开,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都把人折磨得精神分裂了。【阿梨,要不然你跟他认个错吧?】小系统飞来飞去,一脸担忧。【我感觉,他好像……好像准备揍你哎。】“艹!”孟梨竟没忍住,当场飚了句脏话。但天地良心啊,他真不是骂常衡的,真不是!可常衡就对号入座了,当即就更恼火了,训斥道:“孟梨!你给我听好了,既然,我已经决定把你带回师门,你就得给我乖乖听话,少让我听见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我!连师父都敢骂,你是反了天了!”孟梨冤枉死了,他真的没有骂常衡啊,这就是句口头禅……不过,等等,谁承认常衡啦?他可没答应要当常衡的徒弟,他没、答、应!常衡少在他面前装老成,不过就是比他大了两岁而已,才两岁!喊声哥哥,都是便宜他的!【哇,刚刚那两句,确实很有当师父的样子。】小系统感慨。孟梨真想挖点泥,把小系统的嘴给堵上。常衡把他扛到了巷子最深处,前面就是一条死路了,幽深阴暗,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孟梨咽了咽口水,想大声求救,估计都喊不来人。【阿梨,反正你现在是小孩子,低头认错,多简单的事,咱不丢人!】但问题是,难以启齿啊,让孟梨乖得跟孙子一样,低头跟常衡认错,简直比让他套个绳,去磨坊拉磨都难! 第47章 “……”“你看呀,这个是什么呀?”孟梨指了指人体中央的部位,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居然连在了一起哎,好奇怪!”“……”常衡默默将他的手按了下去,然后又默默把孟梨扒拉出来的杂书,默默塞进了犄角旮旯里,最后抓起一大摞自己给他挑的话本子,走到了老板面前,快速付完钱,又快速拉着孟梨逃离是非之地。孟梨还不依不饶地跟他哼哼:“你就会欺负我!我喜欢的东西,你一样都不给我买!还说你喜欢我,我看你就会骗我!”“你不也骗了我么?”常衡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吓得孟梨后背都冒冷汗了,喉咙缩了缩,愣是大气没敢喘,就在他以为,常衡要揭穿他装傻充愣之时,常衡才慢悠悠地道:“你之前说,你不要画本,刚刚挑得倒是挺起劲。”靠!就这个啊!吓死了!孟梨呛了一下口水,直接耍无赖:“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我跟你说过的,我记不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挂念着叶簌簌,常衡居然没有把叶簌簌用发簪换来的驴子卖掉,反而牵着就上了路。孟梨不想骑驴子,他想骑马,所以就提议,也要一匹漂亮的高头大马,却遭到了拒绝,理由居然是小孩子不可以骑马。他就恼了,很不高兴地道:“你就会骗人,我看啊,你分明就是不舍得把这驴子卖掉……让我猜猜啊,肯定是因为那个姐姐吧?”常衡摇了摇头。两手掐着孟梨的腰,轻而易举就将他抬了上去。他一摇头,孟梨就暗喜,但表面却依旧不依不饶。“居然还不承认,哼。”常衡道:“我不卖这驴子,是因为它长得像一个人。”像人?孟梨一愣,趴在驴子身上,特别好奇地探头去问:“谁像驴啊?”“你。”孟梨眼睛大睁:“我???”常衡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更像了。”孟梨:“……”他私底下和小系统一合计,双方都觉得赶叶簌簌走,对常衡的打击看起来着实不小。果然,一个伟人说得对,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虽然,孟梨目前还不清楚,常衡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他和小系统一致认为,最近还是不要再刺激小道长脆弱的神经为妙。否则,很难保小道长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之事。【阿梨,不如你假扮叶姑娘,色|诱小道士吧?】小系统开始瞎出主意了。色|诱分三个步骤。首先,天时。要挑在一个阴雨绵绵,最好是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的孤寂夜晚。其次,地利。要挑在一个哪怕半夜杀猪,也不会惊动任何人的偏僻之地。最后,人和。也就是说,让孟梨打扮成叶姑娘的样子,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入常衡的房里。“那进去之后呢?他一脚把我踹出来?”孟梨撇嘴。【你笨啊,你别出声,反正屋里黑灯瞎火的,看个大概就成了……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抱,把人缠得动弹不得,那不就大功告成了?】孟梨觉得此法不行,太冒险了,更何况,他对常衡仅仅只是有点喜欢而已,远远没到主动献身的地步呀。而且……就算色|诱成功了,得到的只是常衡的身体,又不是他的心,那还是没办法攻略成功。【笨阿梨!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不就那点子事儿吗?你不破小道士的金身,又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说不准,他就因为那事,就开始喜欢你了呢?】“……不会罢?”孟梨还是觉得这太草率了,而且,也太无耻了。要是这样主动投怀送抱,都被常衡拒绝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家了嘛?】小系统急了,开始大放厥词。【阿梨,趁着叶簌簌不在,你可得抓紧机会了,万一她哪天又突然回来了,再抢先你一步,跟常衡这样那样……那就全完了!】经小系统这么一说,孟梨确实有了点危机感。当天夜里,正好遇见了大雨,天边闷雷翻滚。常衡索性带着他在官道旁的驿站避雨,驿站破得不成样子,实在脏乱,但好处就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孟梨琢磨着,这不就巧了?天时地利人和,一下占了俩,看来连老天爷都赞同他色|诱。“阿梨,快把湿衣服脱了,我帮你烤干。”进了驿站后,常衡就快速生了堆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雨水,先料理起了孟梨。孟梨一听这话,当即深呼吸,直接把裤子脱了。常衡一愣:“你怎么……”“裤子,湿,不舒服。”他别扭地三两个字往外蹦。常衡接过湿裤子,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给孟梨铺好的草垫子,示意他坐近。孟梨有点放不开,光着两腿左右乱瞥,被小系统一屁股顶到了常衡边上,还笨拙地差点一头拱人怀里。“小心,别让火星子烧到你了。”常衡将人扶正,随手把孟梨的外衣也扯了,如此一来,孟梨就只穿着一件略长的白色绸衣。堪堪只能遮到大腿根。他又偏偏是坐着的,所以,更是容易春光乍现,他难为情的一直扯着衣摆,使劲遮掩。小系统觉得不行,赶紧去挠孟梨痒痒,孟梨忍不住在草垫子上左摇右晃,两腿白得都发光,晃得人眼神恍惚。常衡咳了一声,将湿衣服架好,就在包袱里取了一套青色的,刚打算给孟梨穿上。小系统就使劲拧了一下孟梨的胳膊。孟梨当即发出“呃”的一声,销魂极了。“怎么了?”常衡拿着衣服问。孟梨抬脚踢开小系统,又无意识抠起了手,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事。”“穿这身好不好?”常衡道,“别着凉了。”【笨阿梨!快拒绝他,说你好热,快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就算你们现在没互相喜欢上,但不吃萝卜占个坑,要不然等你想吃的时候,萝卜都飞走啦!】孟梨耳膜都震得生疼,但还是别别扭扭地开了口:“我不要。”“为什么?”常衡问,“不喜欢这个颜色?”孟梨点头。常衡倒是挺有耐心,又给他换了一套水墨色的,问:“这套呢?”孟梨还是摇头。“湖蓝色,好不好?”常衡指着衣袖上的花纹,“这是牡丹花,好不好看?”“不好看。”孟梨还是拒绝。“月牙白呢?”常衡又掏出一套来,连着孟梨换下来的湿衣服,已经是第五套了。包袱都空了。“还是不喜欢。”孟梨指着湿衣服,“我就要穿这身。”“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上面的竹叶?”常衡哄着他,“月牙白好看的,阿梨,你肤色白,这个颜色很衬你,你看这里……”他指着衣摆上绣的花纹,“这是梨花,和你的名字一样,就穿这个好不好?”孟梨有些受用,但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穿。常衡语重心长:“阿梨,你已经七岁了,不能再像一岁小儿那般,光着……”他有些羞于启齿。“我没有!”孟梨揪紧衣摆,红着脸据理力争,“我才没有光着屁股,你瞎说!”常衡怔愣:“我没有那么说。”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瞥过去,想看看孟梨是不是真的光着屁股。“不要看!”孟梨急了。“那你必须穿衣服!”常衡决定不再惯着他,将人扯过来,搂在怀里,就硬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孟梨不肯跟他那么亲密,立马大力挣扎,手脚并用往外爬,结果也恰好,火堆里藏了根空心竹,突然就炸了。吓得孟梨赶紧缩了下脖子,常衡火速搂住他腰,抬袖挡住四下飞来的火苗,就像当初护着叶簌簌一样。等孟梨再缓过来神时,他就已经跨坐在常衡大腿上了!还惊奇的发现,这个小道士还真是个男人啊,孟梨肚里坏水咕噜噜冒泡,故作天真地戳了戳,道:“你藏了俩桃儿?”“阿梨!”常衡压住他的手,羞得快无地自容了,“别闹!”“你凶我……”“我没有。”“你就是凶了,那我哭给你看!呜呜呜……”孟梨撇撇嘴,又用另一只手继续戳,还一脸痴傻地问:“你怎么也难受啊?”常衡憋着劲儿,将他的手推开。“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你也不喜欢吃青菜,所以才会这样,对吧?”孟梨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吼!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还好意思要求我?!你心眼真坏!”常衡长吁口气,好半晌儿才道:“阿梨,你说得对……我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该强加在你身上。”“教教我……”火光中,他的眼神炽热极了,哑着声儿喃喃,“你教教我。”第43章 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小系统笑得头都快掉了。【快啊,快上!教教他,好好教教他!】 第49章 “你,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孟梨撇了撇嘴,张开双臂,理直气壮地道,“你现在可以帮我穿衣服了!”哪知常衡却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受点教训了。”孟梨:我踏马?该不会真以为他自己不会穿衣服吧?孟梨哼了一声,直接要往地上跳,打算去抢回衣服,岂料常衡忽然曲指,祭出一道黄符,嗖的一声,围绕着孟梨一周,居然燃烧起熊熊大火。吓得他立马把腿都缩回了桌子上。急道:“你,你怎么那么小心眼?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要烧死我吗?”【阿梨,好像只是障眼法哎。】小系统在火焰里,钻来钻去,毫发无伤。经他这么一提醒,孟梨也发现火势虽大,但确实一点都不热。那么也就是说,常衡只是使了个障眼法,吓唬他而已了。真的是……吓唬小孩儿居然直接放火烧?!看来常衡因为叶姑娘,当真受了好大的刺激。孟梨吞咽起了口水,不敢再刺激常衡脆弱的神经了。为了不被常衡发现,他是装傻,索性就装出一副很怕的样子,攥着拳头抹眼泪,嗷嗷哭着道:“别烧我,我会乖的,呜呜呜。”常衡:“那你乖了吗?刚帮你把衣服穿好,你就脱了,是谁教你可以随随便便在外面脱衣服的?”他必须得把孟梨这个坏毛病改掉,要不然以后孟梨在其他人面前,也这么混,该如何是好?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孟梨生得那样美,如今又痴傻,不知人事,若是被坏人欺负了去,又该如何?如此一想,常衡的神情就更严肃了。“我,我挺乖的啊,我,我只是脱自己的衣服,又没脱别人的……”孟梨有点心虚。常衡:“你还脱了我的。”“可你又不是别人!”孟梨吸了吸鼻子,试探性喊了声,“哥哥……?”常衡一愣,竟都忘了继续训话。“哥哥……好哥哥,你别生气了嘛,道士哥哥~”喊师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但喊声哥哥倒是可以。孟梨这会儿就穿了条裤子,连上衣都在常衡怀里,这会儿虽不冷,但就是挺羞的。挺大的男人,居然被放在桌子上罚坐!常衡还一直盯着他看,实在太羞耻了!“不对,你喊错了,不是哥哥,是师父,我是你师父。”常衡纠正他,神情认真地告诉他,“往后,你都得叫师父才行。”孟梨一听就有点急了,他才比常衡小两岁啊,搞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这小道士要是想当爹了,大可以自己生一个呀,把他当儿子算怎么个回事?气得他直瞪眼,这会儿连哥哥也喊不出口了。坐着就坐着!他索性就盘腿坐在了破桌子上,大不了今晚就这么跟常衡耗着,反正他坐着说话不腰疼,看谁耗得过谁!常衡见状,索性竖起两指,低声念了句什么,孟梨还没反应过来,那桌子腿就突然断了一条,这下就只剩三条腿了,为了保持平衡,孟梨只能跟大青蛙一样,直接趴在上面,还将重心拼命往后压。勉勉强强保持住平衡,但也因此摆出了塌腰撅臀的羞耻姿势。小系统瞧了几眼,然后贴在孟梨耳边嘀嘀咕咕,说什么这个姿势好像猫咪伸懒腰。孟梨瞬间俊脸通红,这何止像猫咪伸懒腰,本来就只穿了条绸裤,又薄又透,还贴身,此刻更是紧紧裹在了皮肉上。即便不用亲眼看,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么羞耻,当即就恼道:“你太过分了!”“过分?你怎么能同师父这样说话?”常衡正色道,“孟梨,不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胡作非为。知道么?”“不知道!你,你欺负人!”孟梨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你,你不许看我,不许看!”可他越是不让看,常衡就越是原地不动,甚至还抬手划出一面水镜,刚好浮在将孟梨面前,孟梨清清楚楚看见水镜上,浮现着一个跪撅在破桌子上的少年,果然同他的猜想一模一样,裤子真的又薄又透,太他妈贴身了,完全将他臀腿的轮廓,完美得勾勒出来了。宛如王母娘娘蟠桃宴上,放在大厅正中央供桌上的大蟠桃,又圆又翘,显得两条腿细细的,有些弱不禁风。他甚至都能从蟠桃上,看出楚河汉界,一条非常清晰的河道,将蟠桃一分为二。“我不要看!”孟梨大声喊,立马把眼睛闭上了。羞死人了!“睁开。”常衡不舍得打骂他,只能羞一羞他,幸好孟梨还是怕羞知耻的,他是真害怕孟梨不知何为羞耻,他道,“这就怕羞了?那你脱衣服,光着身子,满地打滚时,怎么不知道羞?”“我……!”孟梨语塞,这下真要哭了,把脸往桌子上一埋,呜呜咽咽地道,“我,我以后不那样了……你放了我吧?”“我是谁?”“道士哥哥。”孟梨故意模仿叶簌簌,阴阳怪气地说,“你是道士哥哥。”“不对。”常衡不喜欢这个称呼,孟梨可以喊他名字,也可以喊他常衡哥哥,但就是不能和叶姑娘一样,喊他道士哥哥,他不想再记起叶姑娘了。孟梨暗暗撇嘴,心道,怎么着,道士哥哥是叶姑娘的专属昵称?还不准其他人喊了?可他也万万喊不出“师父”二字,正琢磨着,假装坚持不住,直接掉地上算了。哪知常衡突然用什么东西,戳到了他的膝弯,孟梨瞬间身子紧绷起来,他以为常衡要顺手揍他,顿时就急了:“你,你不能这样!不可以!你要是想养个儿子,你就自己生一个!我又不是你儿子,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你不能!”还立马要往地上跳,膝弯被戳的力道随即大了些。常衡道:“我虽然不清楚,你说的这样,到底是哪样,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让你下来,今夜你就下不来。”孟梨就是不信这个邪,哼了一声,就试探性拿脚去够地,结果下一瞬,就觉得脚底一凉,滑腻腻的,转头一瞧,居然是条蛇!顿时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立马把脚缩了回去,原本就只剩三条腿的桌子摇摇欲坠。常衡用拂尘一勾,便稳住了。“你不怕火,也不怕我,倒是害怕蛇,是也不是?”孟梨确实很怕蛇,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小小障眼法,但还是被吓得弓起腰背,瑟瑟发抖。小系统拍拍他的背,叫骂常衡失心疯了,居然这么吓小狐狸。“你,你把蛇拿走!”孟梨有点绷不住,“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的保证,我可以相信么?”常衡反问他,还道,“你若是做不到,要如何?”如何?还能如何?做不到就做不到呗,有啥大不了的。“我要是做不到,你,你就罚我不许吃饭!还有,不亲我,也不抱我,不跟我说话,也不搭理我,把我当空气,冷着我!”孟梨一口气说了好多。常衡略一思忖,倒也答应了,他把衣服抛了过去,让孟梨自己乖乖穿好。孟梨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骂他。本以为穿好之后,就能下来了,结果常衡却拦住了他,道:“等一等,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我不……”他下意识要拒绝,可随即又想起刚才,只能抿唇点点头。“以后,不准一使性子,就乱脱衣服。”“以,以后,不准一使性子,就……乱脱衣服。”孟梨小声说。“大点声,我没听清。”孟梨索性也不要脸了,扯着嗓子喊:“以后,我不乱脱衣服!”常衡这才满意,又道:“以后,不准随便摸别人。”“以后不准随便摸别人!”但常衡又不是别人,孟梨心里嘀咕。哪知常衡补充道:“尤其是我,你不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尤其是我……”“不对,尤其是你。”“哦,不对,尤其是你。”孟梨故意捣蛋。常衡忍俊不禁:“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的吗?”“不许再学我说话。”“不许再学我说话!”“孟梨!”常衡提了个音,“这些你都记住了吗?”“记、住、啦!”尾音拖得老长了。“希望你真的能记住。”常衡觉得这很难。第45章 男主剜肉换钱,也要给阿梨治病一大早,孟梨醒来后,发现常衡不在,往外一瞥,烟雾缭绕的,还隐隐飘来苦药味,便猜到他煎药去了,顿时小嘴一撇。从角落里摘了朵小野花,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常衡喜欢我。”摘一片花瓣。“常衡不喜欢我。”又摘一片花瓣。他就这么低头摘花瓣,嘴里念念有词,一直摘到最后一片,居然是“常衡不喜欢我”,刚气得要发火,身后蓦然飘来常衡的声音。“常衡喜欢你。”吓得孟梨赶紧闪开。该死的,这人走路都没声儿的嘛?“来,喝药了,阿梨。”孟梨恼得很:“苦!”“苦也得喝。”“可我又没病!”喝什么药的!天天喝,天天喝!嘴里苦死了!孟梨抱怨,刚要满地乱滚,突然想起昨晚,赶紧乖乖坐好了。常衡看了看他:“你昨晚才说过,你会听我话,现在又不听了么?”“可是真的苦,不好喝的,我又不是坐月子!哪有天天灌我喝药的!”孟梨抗议,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常衡微微诧异:“你还懂这个?”“那当然了,不仅是坐月子,我还懂猫三狗四呢!”孟梨哼哼。 第51章 耳边的风呼呼的刮,孟梨一脸懵,但看见常衡并未生气,还是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可随即他想起常衡背着他,偷偷剜肉,还拿出去卖的事,赶紧将常衡推开,急急忙忙揭开他的衣襟查看。在摸到白布上渗出的血时,很明显感觉到那处的皮肉凹下去好大一块,孟梨说不上来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又气又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别哭……不疼。”常衡把衣襟重新揽了起来,然后拉着孟梨的手,坐在了床边,似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眼里还满是喜色,竟半点没有被欺骗之后,该有的愠怒。只是一直说,这样就不用再风雨兼程,找大夫看病了,也不用再让孟梨喝那么苦的药了。往后孟梨同他回了师门,好好休养着,什么事都不必操劳,安安心心待在他身边,日久天长,早晚有一日会恢复记忆的。还说,哪怕永远无法恢复记忆,也无妨,孟梨就是孟梨,哪怕失去了所有记忆,也还是他认识的孟梨。孟梨抿紧唇,此前对常衡的埋怨,竟在此刻消散了不少,或许,只要没有叶姑娘介入,他两人即便最终无法修成正果,也会成为彼此心目中很重要的存在罢?他不禁暗暗告诫自己,人的真心确实可贵,可人心瞬息万变,你此前还没有吃足教训么?现在常衡对你好,那是因为叶姑娘不在,一旦叶姑娘再次出现,常衡的所有注意力,都会立马被吸走,你只会比从前处境更惨。所以,孟梨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能了。“阿梨,你身上的疤痕,也淡了许多,看来那瓶药膏有效,你须得日日涂抹。”常衡轻声道,“你生得好看,若是在身上留疤了,反而不好。”孟梨想了想,问道:“是什么人,居然要买你身上的肉?”他的关注点在这里,总觉得这事有点古怪,按理说,谁会这么变态,连人|肉都敢买,而且,据他对常衡的了解,他定不可能随意告诉旁人,他拥有菩提心,血肉可入药。如此,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肯定是叶家的人在背后搞鬼!】小系统与孟梨想到一块去了。孟梨心里暗惊,见常衡不回答,便反抓住他的手,追问道:“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要花高价买你的血肉,你都不觉得奇怪么?”常衡自是觉得奇怪,可当时急需用钱,也就没有太过深究,更何况,在这世间只有他一人知道,自己拥有菩提心,血肉可入药,旁人哪里知晓,只怕就是个异食癖的修士。这种异食癖的修士在修真界虽然不常见,但并非完全没有,早些年常衡还遇见过,那几个邪修专门靠抓年轻貌美的女子,用来采补修炼,往往在修炼之后,就会取已死的女子身上最嫩的一块皮肉,生吃入腹。除此之外,还有喜食婴儿的邪祟,以及专门爱勾引出家人的女鬼,勾引得手之后,就会立马剖出心肝来吞吃入腹。因此,常衡就算觉得奇怪,也都是见怪不怪了,他的修为不低,等闲邪祟纵然想近他的身都难,更别说是吃到他的血肉。那日,他也只是拿着自己的法器,准备去当铺时,遇见了一位穿着玄色锦衣的神秘男人,张口就说,想同他谈一笔买卖。便邀他一同在旁边的酒楼,开了个雅间详谈。期间,那神秘男人并未表现出任何一丝不轨之举,只不过提出想让常衡的血肉来换取钱财的条件,还特意要求,须取胸口血肉,更是花了高价。常衡想着要给孟梨付医药费,还要买灵芝,便也同意了。只不过,常衡见迟迟未有药效,便想为孟梨买上一株天山雪莲,但身上的灵石不够了,又不肯动那五十万灵石,便打算再剜一块肉下来,若是能再遇见那个神秘人,便换钱买雪莲,若是无缘再见,属性就加入日常喂孟梨喝的药汤里,或许能有些效果。孟梨大致是听明白了,反正说来说去,常衡只是一心想治好他的病。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个道士怎么那样笨呢?看不出来他得的是心病么,心病还须心药医的道理,常衡到底懂不懂?“不过好在,你现在没事了。”常衡如释重负,想像往常一样,伸手摸一摸孟梨的头,却忽想起,孟梨并不是什么七岁的孩子,伸出的手便又慢慢收了回来。孟梨的注意力,此刻都在叶家人身上,他断定常衡说的那位神秘的男人,就是叶姑娘的小叔叔了,可叶家主到底为什么,要绕个圈子,整这一出?莫非,除了菩提心之外,常衡的血肉,也可让叶家死去多年的长公子起死回生?【要是想让叶家长公子活过来,就非得常衡的菩提心不可。】小系统神情严肃,还不忘提醒孟梨,千万别让常衡再跟叶家人接触了。因为没准叶家还要利用叶簌簌来威胁常衡剖心,一旦常衡真把心剖出来了,就成了个无心的空壳子。既然无心,又怎么会爱人呢?孟梨就再也没办法让常衡真正喜欢上他了。看来这里是不能继续待了,事不宜迟,得赶紧上路,或许回到了白云观,叶家人就拿常衡无可奈何了,毕竟道观中道士云集,常衡最起码不会腹背受敌。常衡拗不过孟梨,只好收拾东西,连夜就带着孟梨,悄无声息离开了客栈,一路上都没敢耽搁,等天色微微泛明时,已经行出了十多里路。孟梨估摸着,应该暂时把叶家人甩开了,就和常衡原地休息,生火烤饼子吃,因为离开时太匆忙,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常衡让他不要乱走动,便去不远处的小溪里取水。忽见有什么东西,从上游顺水漂了下来,常衡抓起一瞧,居然是一条大红色的丝巾,若是没有看错,这正是叶姑娘的东西。难不成叶姑娘根本没走,一直尾随着他们?常衡取好水,就回到了孟梨身边。孟梨已经烤好了饼子,还顺便给自己补了个妆——一脸黑灰,直接成了个花脸猫。还浑然不觉,招呼着常衡快尝尝他烤的饼子,还自吹自擂说香得掉渣。“阿梨,我想我们得走了。”常衡把水囊递给孟梨,顺手帮他擦干净脸,然后就去牵驴子,还在驴子的四条蹄子上,各贴了一张日行千里符。虽说师门有规定,出门在外尤其在人间,不可轻易使用法术符咒,但此刻,常衡只想赶紧带着孟梨走。他须快些赶回师门,抢在叶姑娘出现之前,让孟梨当众完成拜师礼,如此一来,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师徒了。纵然,孟梨再想起了叶姑娘,想要还俗迎娶叶姑娘,也得先问过师父的意思。常衡只要不松口,那么,孟梨就不能还俗,也娶不了叶姑娘,否则就是违抗师命,作为师父,常衡完全可以把孟梨关在房里,命他闭门思过。合情合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若再不思悔改,常衡也可亲手断了他的情根,助他早日修成正果。“哎,哎!我的饼子掉了一个!”孟梨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常衡抱到了驴子背上,一手拿饼子,一手抱水囊,眼睛还直往掉落的饼子上瞥。“不要了,待回到观里,我带你一起去吃斋饭。”常衡牵着绳索,自己腿上也贴了同样的日行千里符,说话间,就已经带着孟梨消失在了原地。二人才一离开,一道红影就从树后晃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饼子,轻轻拍了拍灰尘,而后,就咬上了孟梨咬过的地方。滋味果真不错,有童子身的鲜香甘甜。“我已在前面设下了天罗地网,保管他们逃不出此地。”叶家主凭空出现,瞥了眼那红影,随手丢了一张人|皮|面|具过去,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那个道士,对簌簌死心塌地。”红影接过面|具,贴到脸上,再抬起头时,赫然就是叶簌簌的模样,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是个男人,却十分娇媚,他道:“那个少年要怎么处置?”“你若是喜欢,事成之后,赏你当炉鼎玩弄便是了。”叶家主冷冷一笑,抬手一翻,叶簌簌的簪子便浮现而出,“此簪上有毒,可令那道士欲|火|焚|身,痛不欲生,丧失理智,非双修不可解。”“你明白我的意思罢。”第47章 男主偷看阿梨洗澡驴子四蹄上,都被常衡贴了日行千里符,一路上就跟坐着云霄飞车似的,好不容易停下,孟梨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嗷呜一声,吐了个昏天黑地。“阿梨,你这是……”常衡面露不解,取出手帕替他擦嘴。“我打小就这样,坐车晕车,坐船晕船,坐飞机晕机,这下好了……”骑个驴子,还晕驴子了。常衡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当即就面露歉意,他本以为孟梨只是在驴子背上昏昏欲睡,万万没想到,他是头晕目眩。“没事啦,对了,”孟梨左右张望,“这就到地方了?怎么没看见道观啊?”还有,他感觉也没过太久,怎么天就黑了。他们之前停下休息时,才刚过正午,这会儿天色骤然昏沉,阴风阵阵,孟梨竟觉得有些冷,还下意识搓了搓胳膊,瞬间就清醒了。“没有,只不过这里倒是有些奇怪。”常衡早就发觉奇怪了,按理说,越接近师门,他越熟悉周边的环境才对,但眼下却恰恰相反。他狐疑是有邪祟作祟,索性取出罗盘。但奇怪的是,罗盘一切正常,指针并未有任何异动。看来是他多心了。“咦,前面好像有个镇子,我们赶紧去找间客栈,洗个热水澡,吃顿热乎饭,再好好睡一觉,好不好?”天知道,一路吃那种干粮,有多熬人。他这会儿就想订个软床房,好好享受一下。待去了白云观,只怕就要和那群道士们一起睡硬木板,天天吃素斋,想想都让人头疼。“好不好嘛,我想吃肉,红烧肉,还有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四喜丸子……反正就是不想再吃干粮了。”孟梨双手捧脸,委屈巴巴撇嘴,“我这两天都瘦了。”“那好。”常衡索性就牵着驴绳,带他一起踏入镇子。从沿街的店铺中,寻到了一家客栈。客栈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掌柜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头发都花白了,倒是挺热情,小老头主动帮忙拴驴,那个老妇人则是凑到孟梨边上,很自来熟地捏了捏他的胳膊,笑得一脸慈祥:“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啊?怎么生得这般瘦弱,腰细胳膊也细。”“我今年十七岁了,不过再过不久,就满十八了。”孟梨边说,边还打量客栈,见客栈陈设挺旧的,想来开了不少年了,但整理得还挺干净的。就是不知道饭菜做得怎么样。老年人口味重,他是真担心一会儿红烧肉里杂七杂八啥调料都往里加,那样就坏了味道了。他就喜欢吃纯正的甜口。“那倒是跟我孙儿差不多大,只不过我那孙儿生得可没有小郎君这般俊俏……这小脸白的,跟剥了壳的二层鸡蛋皮似的。”老妇人说着,居然还打算上手捏捏孟梨的脸,可还没碰到,常衡便将包袱递了过去。“阿梨,这里面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对了,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换衣服?”“嗯,还是先洗澡吧。”孟梨走上前一步,接过了包袱,自然而然就躲开了老妇人的手。常衡定定看着这个老妇人,轻声道:“劳烦老人家,烧些热水。”待老妇人走后,常衡从老头手里取过房门的牌子,就领着孟梨上了二楼。“是软床房吗?”孟梨抱着包袱,跟在常衡身后,探头探脑地问。“不是。”“啊……”孟梨俊脸一垮,有些走不动路了,委屈巴巴地说,“我睡不惯硬木板的,等到了道观,我只怕要和那些道士一起挤大通铺了,你去给我加点钱,换间软床房好不好?”倒不是他娇气,只不过他曾经断过一条尾巴,睡硬床上,就只能趴着,或者侧着睡,一旦压到尾巴骨,就会疼。可趴着睡会压着胸口,闷得慌,侧着睡又压手臂,总而言之就是不舒服。“常衡,你别那么小气嘛,此前骗你,是我不对……但钱就是应该花在刀刃上,你给我开间软床房,比给我买灵芝人参强多了,我又不坐月子,补那东西干嘛。”孟梨揪住他的道袍,晃了两晃。“你与我回道观,自是同我一起住,无须同其他人挤。”顿了顿,常衡又道:“我订的已经是这里最贵的房间了,床软不软,我不知道,但我愿意为你花钱。”言下之意,他不小气的。自从常衡知道,孟梨没有变傻之后,就同他疏远了许多,以前还会贴着睡,如今连出门住店,还要开两间房。孟梨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担心孟梨会半夜强|奸|他么?孟梨才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好不好?房间倒是不大,但好在床铺挺软,孟梨才放下包袱,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走出去一看,居然是那老妇人。“小郎君,热水已经烧好了,小店有专门的浴室,小郎君到浴室里洗罢。”孟梨应了好,转身去包袱里翻找衣服,他记得,常衡说过,他皮肤白,穿月牙白的衣服好看呢,而且,这套衣袍上,衣袖和领口的部位,还绣着梨花,既清新素雅,又简洁美观。他抱着衣服,就跟着老妇人下楼来到了浴室,里面早已经放了个大木桶,小老头正吃力地往里面加热水。“不用了,就放那吧,我自己来就行了。”孟梨顺手把衣服搭在屏风上,等老夫妻走后,才脱了衣服,踏进木桶里泡澡。小系统一路睡一路,这会儿被孟梨按在木桶里泡着,还抓过一旁的木梳,给猫咪梳理毛发。小系统怕水,两爪抱紧孟梨的手腕,喵喵叫个不停。浴室外面,那对老夫妻猫着腰,躲在角落里,透过窗户上的一个小窟窿,争着抢着要偷看。还谁也不肯让谁,正争得互相推搡之际,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男音。“二位在此作甚?”吓了老夫妻一跳,急忙转过身来,老头用后背堵着小窟窿,老妇人趁机解释道:“没干什么,这不是刚刚烧了热水来,喊小郎君过来洗一洗……这就要去准备饭菜了。”说着就赶紧拉着老头的手,一溜烟逃了。常衡望着老夫妻的背影,面露沉思,随即才发现,窗户上居然有一个小窟窿,看来方才他们在偷看什么,可透过这个小窟窿,究竟能瞧见什么呢?鬼使神差之下,常衡居然伏下身来,也透过小窟窿望去,就见浴室里一片朦胧的水雾,孟梨似乎是想拿屏风上的毛巾,但够不到,只好站了起身,那木桶不算高,刚好只到孟梨的大腿,也就是说,他大腿以上的部位,尽数展露无遗了。常衡瞬间面色发|烫,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可不知为何,他又如同入定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孟梨站在木桶里,伸长胳膊也捞不到毛巾,他可能是不想踏出木桶,索性就抬起一条腿,跨过木桶边缘,可如此一来,他底下的风景,更是隐约可见。修真者六识过人,尤其常衡耳清目明,寻常人瞧不见的细微尘土,在他眼里是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瞧见,孟梨双股交错时,淡粉色的唇瓣,微微翕合着,像是河蚌里的软肉,嫩嫩的,唇纹很深,可能是泡了太久,甚至边缘都有些发白了,瞧着有些可怜,若是能染染色,只怕不知要娇艳成何等模样。“怎么够不到啊,我这小短手,气死人了!”孟梨迟迟捞不到毛巾,又不想下去拿,跨过木桶时,还扯到了蛋,气得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常衡实在不敢再看,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窗户,一阵面红心乱,抬手施法,助孟梨拿到毛巾,而后就落荒而逃了,岂料脚下偏偏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的一声,好似是发簪,但周围光线昏暗,他也瞧不真切。 第53章 孟梨当然知道,可问题是,他,他没那方面的经验,而且,常衡此刻昏迷不醒,自己就对他这样那样,总觉得好像在趁人之危。要不然,用手?手活他会啊!只要是个男人,谁不会啊?“你把头转过去,不准偷看!”孟梨通红着脸。【阿梨,你放心,就算让我看,我也什么都看不着啊……】满满当当都是圣光,最多只能听个声儿。但光听声儿,又看不见画面更磨人,小系统索性出去给他俩望风,要是女主过来了,他就赶紧想办法通知孟梨。“我,我可不是趁人之危啊,我这是在救你!”孟梨言之凿凿,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之后,才动手解开道袍,一边看着常衡的脸,一边道,“你醒来后,必须跟我道歉!说你不该打我,还打我那里!”就算再难受,再急,也不能抬手就往他屁股上打吧?他们之间只差了两岁,两岁!“还得真心实意向我道谢,因为是我牺牲了自己的手,而且还是两只!”孟梨哼哼,“是我救了你!你往后再也不许跟我甩脸子,说我是你徒弟了,你,你得管我叫恩公才行!”“以后对我放尊重一点!”他空出一只手,去捏常衡的鼻子,左右乱晃,“听懂了吗,小、牛、鼻、子!”可小道士昏睡着,人事不知,根本无法回答他。孟梨忙活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什么效果,他顿时诧异又纳闷,不明白这药效为何如此厉害,手心都快磨秃噜皮了,火辣辣得疼。他疼得直甩手,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常衡死掉,只能咬了咬牙,把自己的虎牙收了起来。可他本来就不会这个,笨手笨脚的,自己难受不说,还没帮到常衡什么,甚至连累常衡昏迷不醒中,还发出嘶嘶嘶的吃痛声,孟梨羞得不行,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磨磨唧唧把自己的腰带给解开了。“……你,你醒来后,一定要负责。”他的耳根子烧得很,抿着嘴唇,低着头,“我,我不准你再见叶姑娘了,你若是再见她,我就拿刀捅死你个负心汉!”常衡哑着声儿,无意识地低喃:“阿梨,阿梨……”“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孟梨摸索着,同他十指相扣,“往后,你要对我再好一点,一天比一天更好……我待在你身边的日子,不会太长的……你好好珍惜我罢。”他笨拙得很,终于在他的磨蹭之下,找准了位置。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疼。第49章 男主错认了一夜情对象事后,孟梨哆哆嗦嗦,双股颤颤地从常衡身上爬了下来,软着胳膊,草草给自己擦了两把,就帮着常衡穿好衣服,余光瞥见他脸上还残留着艳丽的霞色,真真是面若桃花,娇艳欲滴,忍不住又凑过去,连啄了好几口。常衡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唇角带笑,意识不清时,嘴里还喃喃自语,一声声喊着,阿梨,阿梨。孟梨烧得耳根子通红,咬着牙,低声骂他:“行了,差不多就得了,一直喊,一直喊,也不知道害臊,再让旁人听见了!”可这山洞隐秘,别说是人了,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说来也奇怪得紧,从进入镇子到现在,他明明感觉过去了很长时间,可外面还是黑灯瞎火的,一点天亮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也幸好现在是深更半夜,要是换作大白天,没准儿就被人撞破了美事。“阿梨……”小道士还在喊,一声比一声温柔,孟梨的心尖都快被融化了。忍不住又扑过去,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大一口。余光瞥见掉落在地的簪子时,孟梨眼神暗了暗,想着留下这东西,只怕会让常衡睹物思人,更何况,这簪子不干净的,要是再误伤了常衡,那还好说,大不了孟梨帮一帮他,也不是啥大事。可万一要是误伤到旁人,可就麻烦了。如此一想,孟梨索性就用手帕将发簪包好,然后左右环顾一圈,找了个犄角旮旯,抽出腰间悬挂的短刀,挖了个坑,将发簪连同叶簌簌曾经送给他的手帕,一起埋了进去。等做完这一切,孟梨就又回到常衡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双手托腮,静静等着常衡醒来。还暗戳戳地遐想着,常衡醒来后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当然先是震惊,随即羞耻,悲愤,愧疚……说不准会整一出以死谢罪……毕竟常衡是出家人,如今破了色|戒,往后也无颜继续当道士了吧。孟梨才不要他以死谢罪,只要他以身相许就好。等常衡还俗之后,他二人就一起离开这里,寻个世外桃源一样漂亮宁静的地方落脚,盖两间竹屋,围个小院子,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左边种花种菜,右边养鸡养鸭,他们有手有脚的,无论怎样都饿不死,只要他对常衡好,日久天长,常衡慢慢就会淡忘叶姑娘了。一旦常衡全心全意爱上了孟梨,那么,孟梨就可以回家了,虽然这么一来,对常衡来说,确实挺残忍的,但孟梨始终不属于这个地方,纵然他也是喜欢常衡的,可还是放心不下爸爸妈妈。孟梨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家,他将尊重并支持父母的决定,一对夫妻想要离婚,定然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既然爸爸妈妈都不想说,那就算了,孟梨也不想刨根问底了,反正他也大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满十八岁了,也就是成年人了,他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只要爸妈往后都幸福健康,哪怕一家人不在一起生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依旧是他们的儿子。孟梨还想着,修真界有可以让男人怀孕生子的丹药,他离开后,万一常衡想不开,要生死相随怎么办?得给常衡留点念想,让他好好活着,哪怕与孟梨再也不见。思来想去,孟梨觉得留个孩子下来,最是合适。孩子是他生的,当然长相上就会随他了,寓.常衡不为自己,也该为他们的孩子而活吧?忽然,小系统从外面飞了进来,火急火燎地嚎。【不好了,阿梨!叶家人找过来了!我们得赶紧跑才行!】孟梨心尖一颤,瞬间就窜了起来,可问题是,常衡此刻还昏迷不醒,自己化作狐狸,很容易就跑得掉了,那常衡怎么办?别说自己化成狐狸背不动他,就是维持人形,依旧背不动他啊,没准还没跑多远,就会被叶家人当场抓住。偏偏常衡此刻昏迷不醒,否则,自然不会将几个叶家人放在眼里。“怎么办,怎么办,我背不动他啊,要是我背着他跑,肯定跑不了多远的,但我也不能自己跑,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不行!绝对不行!”孟梨急得满地乱转,左手捶右手,右手捶着左手,脑子飞快运转,开始想主意。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重重捶了下右掌心,喜道:“对了,调虎离山啊!”【啊?】“别啊了,反正听我的,准没错,现在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孟梨蹲下身去,飞快将常衡的外袍脱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眼下外面夜色深,他穿着常衡的道袍,未必就会被认出来,只要他将那些叶家人引开,那么常衡不就安全了?以孟梨的本事,他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等将人远远引开,再变回狐狸,撒腿就跑,保管能安然无恙。到时候再调头回来和常衡汇合,如此一来,就能全身而退了。孟梨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可小系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还从旁劝阻孟梨,要不然还是和常衡待在一起。就算被抓,那也是落难鸳鸯,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没准同患难,还能让常衡对孟梨更生几分情意。“你的想法好是好,但万一叶家人要上演苦肉计呢?”孟梨反问,“到时候叶姑娘拼死保护常衡,不惜反抗家族,那才真的是患难见真情!”现在常衡已经是他的人了,他绝不允许常衡再和其他人纠缠不清。哪怕调虎离山,过于冒险,可孟梨还是宁愿冒险一些,也绝不让叶家人有任何可趁之机!临走之前,孟梨还很不放心地多次回头看常衡,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这么一去,常衡就会撒手没,最终在小系统的催促下,狠了狠心,出了山洞之后,还快速扒拉着旁边的杂草作为掩护。之后在小系统的帮忙下,寻到了叶家人,故意现身在他们面前,然后再往和山洞相反的反向,撒腿狂奔,脚下踏着枯叶,在夜色浸泡之下,任谁也无法一眼认出他和常衡来,山间的寒风迎面吹来,将他身上的宽大道袍吹得都鼓了起来,像极了城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孟梨心脏狂跳,呼呼呼喘着粗气,嘴才微微一张,寒风就似薄刃般,剐着他的口齿喉咙。他跑得很快,原本钝疼的旧伤,此刻又撕裂出了尖锐的细疼,有温热的液体,润透了他的衣袍,他一时也分不清楚,到底流的是鲜血,还是什么常衡的子子孙孙。条件艰苦,又时间紧迫。莫说是什么猪油羊脂了,连个鱼泡都没有。孟梨又笨笨的,他不太会,也把握不好分寸,被灌满了仓……他肚子里很不舒服,像是吃多了,胃胀气了,鼓得很难受。难受到他想淌眼泪,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嗷嗷哼唧哼唧。但他根本不敢痛,也不敢停下来,因为……常衡的命,此刻就系在了他的背上。只要跑得快,那常衡就能得救了。抱着这种想法,孟梨在夜色下,犹如满弓掠出的飞箭,所过之处,留下道道残影,连小系统都追不上他了。饶是他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孟梨依稀想起,修真者都会画符,说不准那些人腿上也贴了什么日行千里符,自己这血肉之躯,即便已经临近极限了,可依旧难逃被抓的命运。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处断崖,夜色深沉,孟梨跑得又快,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收势不及,竟直接蹿下了悬崖!【阿梨!】小系统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入眼所见,就是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想也不想就紧跟着飞扑下去,努力伸长猫爪,试图抓住孟梨的手。他的两只猫爪爪,胖嘟嘟,圆乎乎,像两个饱满多汁的小山竹,还因为过于紧张,尖锐的指甲都冒了出来,把孟梨的手背都抓出了血痕。孟梨发出了低低的痛呼。小系统收回爪子,就不能救他,不收爪子,就会伤害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居然只是区区一只小猫咪!【阿梨,我来救你了!】小系统使尽全身的力气,抓着孟梨的一只手,拼命往上拽,孟梨见状,赶紧扯了珠子,变回狐狸。可饶是他变回狐狸了,体格也比小系统大了许多,方才又是因为惯性才一头冲下了悬崖,此刻失重之下,两只毛茸茸都飞快地往深不见底的断崖下坠落。再这么下去,他俩都被摔成一摊肉饼!【阿梨,你听我说,千万不要放弃,你一定要回家!一定要离开这里!否则,你就会像我一样,失去所有记忆,被收编成子系统,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耳边灌满了簌簌的风声,孟梨晕头转向的,闻听此言,瞬间惊醒。眼前骤然亮起一抹白光,周围短暂亮如白昼,孟梨隐约就见白光之中,似乎晃动着一道人影,那双原本死死抓着他的猫爪子,竟在白光退散后,变成了一双人类的手。孟梨怔住,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量,稳稳拽住了,与白光里的人影持平时,他才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鹅黄色的羽衫,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眼,此刻正冲着孟梨浅浅一笑,低声说了句“你不要怕,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就一把将小狐狸往上抛去。那少年就随着那团白光,很快就坠落深渊,渐渐被黑暗彻底吞噬了。悬崖之上,几个叶家人匆匆赶来,就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身后就是一处断崖。“奇怪,刚刚明明看见那个道士往这里跑了!”其中一人沉声道,看了眼地上的狐狸,当即就蹙紧眉头,“哪里来的狐狸?”“杀了,以防节外生枝!”就在另一人准备动手之际,自背后突然飞来一片金叶子,锵的一声,打开了挥起的大刀。几人纷纷跪下:“家主!”叶家主自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先是看了眼断崖,随后目光才落在了地上的小狐狸身上。隔空一抓,狐狸便飞了过来,他抱着小狐狸,随手顺了顺毛,小狐狸瑟瑟发抖,发出可怜的呜咽声。他瞧了,喜欢得紧,低笑道:“真是好漂亮的小狐狸!”随后,便同其余几人吩咐:“去寻千面郎君,务必要将他与小道士一同抓住!”与此同时,山洞里的常衡终于醒转,一醒来就听见旁边传来女子悲怆的啜泣声,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睁开眼睛才发现,在他耳边啜泣的女子,竟然是叶姑娘!此刻的叶姑娘衣衫不整,跪坐在地,雪白的皮肤上,还有细微的指痕,颜色鲜红,一看就是才弄伤不久。“你……” 第55章 只不过,不能破身,否则就会灵力尽失,看样子是因为不久前,孟梨才破了他的身子,以至于常衡现在,根本就没有灵力!所以才会受伤。现在只怕就是强撑着y妍而已。因此,封不封灵力,其实都一样了。可要是被叶家主发觉了,那还是得完蛋!孟梨急得在铁笼子里抓耳挠腮,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急得都快要口吐人言了。奈何他们毫不在意一只狐狸闹出的动静。叶家主道:“我与这小姑娘倒是无仇无怨,只不过是寻道长有些要事,但这个小姑娘是个不懂事的,无论我怎么逼问,她就是不肯交代你的下落,只一味地掉眼泪,看样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常衡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苍白,几乎连一丝血色也没了,身子微微一摇晃,像是快要站立不稳了。叶家主趁机又道:“怎么,道长是做了什么事,惹那小姑娘伤心了么?”他这属实是明知故问,还故作感慨,“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居然还会被情爱之事所伤。”小狐狸愣住,狐狸耳朵扑腾扑腾的。啥?被情爱之事所伤?难不成,小道士已经拒绝了叶姑娘?哇哦!孟梨瞬间就开心了,心里暗暗冒出了粉色泡泡,果然,小道士很有责任感,一旦和谁确定了关系,就会快刀斩乱麻,和其他人断绝来往。此话一出,常衡喉头一甜,又一口血涌了出来。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会让人觉得,他十分在意叶姑娘的安危,闻听此言,心痛到无以复加,几乎快要摔倒了。而孟梨只是心疼他,急得在铁笼里上下乱窜。叶家主便是如此想的,当即就重复道:“自封灵力,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孟梨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一心一意只想着,不能让常衡自封灵力——主要是不能让叶家主知道,常衡已经失去了灵力。当即就急得伸爪去抓铁笼。触碰到铁笼四周贴的黄符,燎得他发出嗷嗷的惨叫声,一边蹦跳,一边疼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这边动静一大,果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常衡一看见狐妖,瞬间就如同见了死敌一般,双眸猩红,咬牙切齿道:“狐妖!”吓了小狐狸一跳,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往角落里缩了缩,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瞧着可怜兮兮的。叶家主见状,眉头一蹙,不悦道:“这是我的灵宠,你莫吓着它了。”孟梨顿时眼睛大睁:我靠!你别瞎说啊!咱们可不是一伙的!“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常衡自然是误会了,以为阿梨又被狐妖掳走了,当即怒火中烧,神情阴沉地逼问,“阿梨究竟在哪儿?”“他不在我手上。”叶家主不悦地道,“不过,你若是再不自封灵力,我就很难向你保证,那个小姑娘是否能安然无恙。”他拍了拍手,一个门生松了绳子,另一人抽剑,抵着假叶姑娘的脖颈,似乎为了让常衡看清楚假叶姑娘的脸,叶家主甚至还走了上前,用手腕上的珠串,挑起了她的下巴,凌乱的额发之下,正是叶簌簌娇俏明艳的脸。此刻布满了血点和泪痕,瞧着真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千面郎君此前被封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在求救一样。常衡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就算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都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是朝夕相处过的叶姑娘。而且,不久之前叶姑娘还舍身救他。舍身救他。只要一想到,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竟是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叶姑娘,常衡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肝肠寸断。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大家一起死了才好。一起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只狐妖,一起死。只要他们都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常衡与叶姑娘曾经发生过一段露水情缘。阿梨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了。“你还在等什么?是想等这小姑娘的尸体凉透不成?”叶家主越发不悦,只觉得这个道士对他家簌簌,也不是很真心,事到如今,竟不想着救簌簌,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询问孟梨的下落!那么大人了,又没被他们抓住,难道还会死在外面吗?他家簌簌——虽然是假簌簌,可是献身,还受伤,此刻生命受到威胁,小道士还磨磨蹭蹭,到底在等什么?连自封灵力都不肯,只怕也不会为了簌簌,就心甘情愿剖心。也不知道千面郎君到底有没有跟小道士好好温存!常衡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事到如今,封与不封,又有什么区别?他的一身修为,已经尽数散了,除了还会些昔日的剑术之外,半点灵力都没有。也罢,他今日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是赎罪了,只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孟梨,就算他没有时间,妥善安排孟梨的未来,最起码,也该好好告个别。眼瞅着,常衡失去灵力的事,就要露馅了。孟梨一着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嘴就咬系在后爪上的铃铛,不顾被符咒伤得满嘴喷血,待铃铛从爪子上脱落,就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往铁笼撞了过去。哐当一声,铁笼的门还真被他生生撞开了,小狐狸立马跳了出来,跟刺猬一样,毛毛扎扎,挡在常衡面前,冲着叶家主龇牙咧嘴。“你这畜生!枉我对你那般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叶家主神情一厉,同左右吩咐道,“抓住它!别让它跑了!”他自己则是挟持着假的叶簌簌,冲着常衡喊:“你再不自封灵力,我即刻便划了她的脸……”话音未落,原本在人群里来回逃窜的小狐狸,竟然猛一转身,冲着叶家主飞扑而来。叶家主冷冷一笑,一手挟持着人质,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小狐狸,恰在此刻,一柄桃木剑远远飞掠而来,他不得已,只好用打狐狸的那只手,挡住桃木剑。一挡之下,才惊觉,剑身上半丝灵力也没有。先是一愣,随即叶家主笑容更加森寒:“是我白费心了,原来,你已然灵力尽失!”明白这点之后,他索性松开了人质,吩咐门生上前拿住常衡。小狐狸没能得手,眼瞅着常衡手无寸铁,还被十多个门生围堵,急得不行,见桃木剑被叶家主一挥之下,铮的一声,竟扎在了大树上。立马想扑过去,抽回桃木剑,丢还给常衡应敌,可他是狐妖,根本就不能碰桃木剑。爪子才一搭上,就立马被燎得缩了回去。与此同时,灵力尽失,又手无寸铁的常衡,很快就被抓住。叶家主仰天大笑,直接提出要求:“你和那个小姑娘,今日只能活一个,你选她,还是选你自己?”常衡几乎没有犹豫:“杀了我,放了她罢。”“杀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叶家主正色道,“你的菩提心!”此话一出,常衡神情骤变,下意识问道:“你如何知晓此事?”“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人,拿刀来。”叶家主接过匕首,揪起千面郎君,用刀子贴在他脸上,当着常衡的面,毫不留情在他脸上划了一刀。常衡瞬间瞳孔剧颤,大声道:“你放了她!要杀要剐,只管冲贫道一人!”“我说了,我只要你的菩提心。”叶家主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你若肯剜,我就饶他一命,若是不肯,我就只好当着你的面,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给你瞧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常衡不答反问:“我只想知道,阿梨到底在哪儿?”“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他在哪儿,兴许是察觉出此地有异,独自逃命罢了。”叶家主很是不悦,又抬手在千面郎君脸上划了一刀,还言之凿凿地道,“可怜这小姑娘,真是生得花容月貌,却因为道长而惨遭飞来横祸……也不知,她醒来后,看见自己变成这番模样,可会后悔,自己为何死咬住牙,宁死也不肯交代道长的去向呢?”“……”“你这道士,怎么这样心狠?这小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却浑然不把她的性命当回事——”叶家主寒声笑道,“还是说,你贪生怕死,宁可辜负真心,也要苟且偷生?”第52章 叶姑娘,你杀了我吧孟梨暗暗啐了一口,这要是真的叶姑娘,倒也罢了,一个假的叶姑娘,居然就想骗常衡剖心,门都没有!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可还没挺起来,四面八方就伸过来七、八把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小狐狸:“……”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狐狸吗?至于用七、八把剑,抵他脖子上吗?不久之前,叶家主才说,小狐狸是他养的灵宠,既然是灵宠,就是自己人,呐呐呐,干嘛还拿剑抵着他?“把它看紧了,别再让它逃了。”叶家主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小狐狸,冷冷一笑,“这般野性难驯的畜生,就该好好吃点苦头才行,待我料理了这道士,再新仇旧怨,一起算!”他一说“新仇旧怨”,常衡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当即浓眉紧蹙,沉声道:“新仇旧怨……难不成,当日在密林中,这狐妖所伤之人,根本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你们的人?”这么说来,杀了当铺老板,还抢走叶姑娘发簪的,就是这伙人了。孟梨疯狂眨巴眼睛,暗暗直呼常衡聪明,居然仅凭一句话,就猜对了。心里狂喊,再猜猜,再猜猜!真相已经很接近了!只要常衡猜出,这些人和叶姑娘是一伙的,说不准,常衡就会彻底对叶姑娘失望。还会对小狐狸心生愧疚吧?当初,常衡可是误会了狐狸,还弄断了狐狸一条尾巴呢。哼。孟梨暗暗噘嘴,等常衡对他心生愧疚,他再告诉常衡,其实自己就是那只小狐狸好了。叶家主没想到这小道士反应倒快,也自知失言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勾唇冷笑:“算你聪明,这一路上,我们确实一直尾随呢,只不过——”他若无其事,又在“叶姑娘”的脸上划下第三刀,这一刀极深,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剧烈的疼痛,竟让原本疼晕过去的千面郎君醒了过来,当即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还剧烈挣扎,却又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束缚。孟梨看着都觉得肉疼,就算千面郎君贴了面具,但这个深度,定划伤到了面具下真正的脸。如果他要是千面郎君,此刻早把叶家主祖宗十八代,来回骂了几百遍了。“我讨厌有人枉顾我的命令!”叶家主眼神一戾,寒声道,“你只管再拖延便是了,下一刀,我就不划在她脸上了,我会划在她的胸口……对了,你们出家人,可以看女子的胸口么?” 第57章 “……”嘚,这小道士还挺客气的嘛。“不嫌弃,不嫌弃,有的穿就行了!”孟梨估摸着,常衡之前给他买的衣服,都丢客栈里去了,有两套还是全新的,他都没来及上身呢,想想真是好可惜。不过,如今他已经和常衡有了肌肤之亲,就以常衡的性格,定不会吝啬于给他花钱,以后肯定还会给他买好多新衣服的。道观吃斋,都是粗茶淡饭,一点油水都没有,但孟梨此刻饿得很,也不挑食,一番风卷残云之后,腹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渐渐消散了。他从玄相口中得知,原来常衡将他带回师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意思也就是说,孟梨昏睡了三天三夜!玄相道:“常衡师兄命我好生照顾你,我本来还担心,你迟迟不醒,可是受了什么伤,眼下见你醒来,可真是太好了。”他还有晚课,便要先行离开,孟梨也不好强留他。临走之前,玄相还刻意叮嘱他道:“眼下天色已晚,孟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带公子四处转转。”睡了太久,骤然醒来,胳膊腿都躺得酸疼,孟梨换好衣服,就下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房里没什么家具,桌上的书,都是一些道法之类的东西,他没什么兴趣。见外头天色昏暗,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兴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摸到常衡的房间,也不一定呢。孟梨见四下无人,大摇大摆就出了房门,这道观比他想象中要大,建立于高山之上,周边群山连绵,因此极其寂静。他转了一大圈,也没遇见半个人影。更糟糕的是,他看哪间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一来二去,竟然都摸不回去了。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沉,要是再摸不回去,不会被人当成小偷罢?纵然不被当成小偷,他今晚也不能睡在庭院里啊。也不知道常衡好端端的,干嘛要闭关,难不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需要闭关休养?还是说,常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破了色|戒,所以干脆自闭了?正当孟梨发愁之际,忽嗅到一股很浓郁的香烛气,因为气味太过浓郁,他还狠狠打了两个喷嚏。鬼使神差就顺着气味寻了过去,浑然没注意,自己越走越偏,周围也越发寂静。一直走到了一处庭院中,那香烛气就越发浓郁了,他寻思着,气味这么重,该不会是哪个小道士晚读的时候,打了瞌睡,再把烛台打翻了吧。那可不得了了,得烧死人的。他一边嗅,一边往里走,走到一间房门口,就停了下来。房门紧闭,里面点着灯,气味就是从里飘出来的。孟梨刚想抬手敲门,忽想到,道观这种地方,都是有宵禁的,现在这么晚了,只怕子时都过了,要是他贸然敲门惊动了人,若是有事还好,要是没事,会不会连累对方受罚呀。毕竟,他之前看电视剧,里面的道士连几点睡觉,几点起床都有讲究的。自己不是道士,不知者不怪,要是连累别人反而不好。这般一想,他索性在纸糊的门窗上,戳了个小洞,然后就透过小洞,往里瞧去,隐约就见白墙上,落着道人影,直挺挺的,跟木头似的,这么晚了,居然还没睡。恰在此刻,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屋里立马传来熟悉的男声:“什么人在外面?!”孟梨一听,顿时就乐了,这声音不就是常衡吗?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玄相居然骗他说,常衡在闭关,分明就好生生待在房间里嘛。孟梨哼了一声,直接双手推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果然瞧见,墙面落的人影,正是常衡。但不知为何,常衡此刻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石像,以孟梨的眼力,也认不出是什么像,但他认得牌位,就放在三清像的下面。应该是常衡仙逝的师父的灵牌。案上的香炉里,点了三柱香,又高又粗,也不知道得烧到啥时候,屋里香烛气浓得都能晕死人,偏偏门窗紧闭。孟梨真担心常衡这个傻子,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怎么是你?”常衡面露惊色,随即在看见孟梨要去开窗户,顿时面色一沉,“不许开!”“为什么啊?咳咳咳。”孟梨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扇风,“你老是待在这种密闭空间,还点这么粗的香烛,会窒息的!”然而,常衡并不听他的,一挥衣袖,原本才打开的房门,就被他掩上了。他敛眸,对着面前的三清像,沉声道:“孟梨,你不该来此。”“我也是稀里糊涂,才走到这里来的……对了,我听玄相说,你闭关了,你是受伤了吗?”孟梨问,见他一直跪着不起,还十分纳闷,索性绕到了常衡侧前方。歪头瞧他。一瞧之下,顿时吓了一跳。常衡的脸色青白交加,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孟梨立马想伸手拉他。“退后,你不可以站在那里。”常衡出言提醒。孟梨只好默默退开了,他很不理解地问:“闭关就闭关,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呢?”膝盖不疼的吗?旁边明明有垫子的呀,干嘛要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孟梨好心好意,从旁边拖拽了两个垫子,一个自己坐,一个推常衡面前,还拍了拍,示意他也坐。“孟梨,你不该来此地。”常衡摇了摇头,沉声道,“玄相没有告诉你,入夜后,不可以在观里随意走动么?”“你别怪他,他跟我说了,让我睡觉,可是,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一点都不困,再躺下去,我都快躺退化了。”一听说孟梨居然连睡了三天三夜,常衡顿时面露惊诧,下意识想把孟梨拉过来,好好看看他,可随即想起,自己已经破了身,不干净了。更何况,三清像前,又怎么好失仪?“你先回去,待我出关后,自会去寻你。”孟梨:“那你什么时候才出关嘛?还有啊,你的脸色好差,不能起来的吗?”“不能。”“为什么呢?是你做错了什么吗?”孟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受罚。“是。”“那你该不会跪了三天三夜了吧?”“嗯。”“……”孟梨无语了,终于明白常衡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也就是常衡,要是换作孟梨,此刻早瘫在地上了。他估摸着,常衡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才会被罚,顿时就把之前常衡撵他滚的事儿,抛之脑后,愧疚地问他,怎么样才能起来。可常衡不回答他,只是让他走。“你,你这臭道士,真是不知好歹!我是在关心你!”孟梨气鼓鼓的,“你别动不动,动不动就撵我走!我,我也是有脾气的,你老是这么撵我,要是我真的,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就是想见我,也再见不着了,看你怎么办!”话到此处,他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忙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才不肯让常衡瞧见。“对不起……”常衡的声音颤颤的,像是非常难过,“对不起,对不起……”第54章 打铁要趁热孟梨抬手揉了揉鼻子,心想,可恶的小道士,这还拿不下你吗?他哼了一声,才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起来了吧?”常衡望着面前的三柱高香,轻声道:“等这三柱香烧完了,那我便能起来了。”“啊?等这三柱香烧完?!有没有搞错啊,这,这,这么长,这么粗,得烧到猴年马月啊,等这香烧完了,你这双腿也别想要了!”常衡居然这时候同他理性分析起来,说什么,不会烧到猴年马月,再烧个七、八日,约莫就能烧完了。孟梨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眸,歪着头瞧他,十分不理解地问:“不是,这门规真的没毛病吗?怎么不说等狗舔完了面,鸡啄完了米,蜡烛烧断了铁链,再让你起来呢?”在他看来,这哪里是惩罚门中弟子,分明就是在虐待!不,就是蓄意谋害他人生命!谁家正经人能一口气跪个十天八天的,这不就是要人命的吗?“不行!这种封建迂腐的门规,我看得改一改才行!这哪里是惩罚你,分明就是要你去死!”孟梨立马上手想要强行将常衡拽起来。在此刻,只觉得常衡就是生活在封建社会,被一些封建礼教残害的可怜小孩儿。不管是身为朋友。还是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常衡跪到死为止!“孟梨!”常衡冷冷道,“三清像面前,岂能容你放肆?你给我出去!”“常衡!!”比谁嗓门大,是吧?那孟梨也不带怕的!他用比常衡更大的声音说话,还是站着的,看起来非常有气势,他道:“你,你又没有杀人放火!纵是犯了什么错,要受罚,也不能把你往死里罚罢?圣贤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都跪三天了,肯定早就知错了,以后也会改过自新的。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要等香烧尽呢?”常衡道:“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知错了,又怎知我以后会改过自新?”他这么一反问,倒是把孟梨给问住了。孟梨顿时就面红耳赤起来,心想,常衡莫不是真因为和他这啥那啥了,才会被罚吧?这小道士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不说,孟梨也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常衡这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知错,也不打算改过自新?那意思是不是说,他认为和孟梨欢好,本是无错的,既然无错,也就不会改。孟梨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瞬间就显得有点蔫了。他很是难为情,撇开脸,两手又开始无意识地乱绞了。好半晌儿才支支吾吾,又超小声地道:“那,那什么,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呀。”当时还是孟梨主动的呢。“你先回去吧。”常衡深呼口气,望着面前神像威严堂堂的三清像,目光下移,就落在了师父的灵牌上,轻声道,“若是师父怜悯我,自会熄灭香烛。”孟梨一向不怎么信鬼神之说,哪怕现如今身处在修真界,他心道,要是你师父在天真的有灵,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女主,和女主背后的家族欺骗得团团转,不仅剖心,还入魔了呢?想了想,他悄悄瞥过去几眼,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香烛弄灭。靠吹得肯定不行。用剪刀剪?或者用刀拦腰斩断?但动作会不会太过明显了啊,常衡又不瞎,肯定会阻止他的。到时候把香烛弄坏了,不仅会被常衡凶,就以常衡的死脑筋,没准当场重新点燃三柱,那前三天不就白跪了?“那,那我还是先走吧。反正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你还不高兴。”孟梨吸了吸鼻子,来了一招以退为进。常衡道:“抱歉,我并非有意要凶你,只不过……”“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原本呢,按理说,我,我们是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应该陪你一起跪的……但你是知道我的,我怕疼……”孟梨边说,边左右乱瞟。 第59章 也不止是容易脸红,他哪哪都特别容易红,只要血气一上来,浑身白里透红,滚热无比,就跟烧红的火炭似的,别提有多吓人了,同他素日里白白净净的面容,截然不同。任谁也想不到,这么斯文俊秀的道士,却偏生那儿长得无比狰狞恐怖。孟梨不由身后隐隐作痛起来,手心里起了层薄汗,立志要将常衡今晚拿下。索性就猛然推了常衡一把。常衡没有防备,竟跌坐在床上,孟梨手疾眼快,长腿一抬,直接坐在了他的膝上,顿时惊得常衡立马要站起来,孟梨赶紧歪过去,两手揪住他的前襟,听见小道士的心脏扑通扑通,跟打鼓似的震天响,又觉得他纯情又好笑。“阿梨,你……!”“我什么我?我就是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孟梨理直气壮,还顺势舔了一下常衡的耳垂。这下可不得了了,常衡的身子瞬间僵硬无比,竟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幸好孟梨两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否则非摔下来不可。“孟梨!”常衡的语气瞬间严肃许多,“下去!”“你干嘛又凶我啊,我,我要哭了,呜呜呜。”孟梨一边装哭,一边在他身上蹭了蹭,直把小道士蹭得坐立难安,几次想抬手将人推搡下去,却又担心会伤着人。常衡的声音都哑了:“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不听不听!”孟梨两手捂住耳朵,使劲摇头,故意收拢起双腿,然后肉眼可见小道士烧得头顶都开始冒白烟了,顿时觉得十分新奇,刚打算上手捏捏,看看梆梆了没有。下一刻,后颈一麻,就瞬间人事不知了。待醒来时,孟梨已经回到了房里,外面的天色也亮堂了。玄相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食盒,见孟梨醒了,就喊他赶紧洗漱吃饭。孟梨气鼓鼓的掀开被子,怒吃了三大碗饭,吃完之后,玄相就带着他在道观附近转了转,都是一些山啊水啊,花啊草的,没什么看头,他心里气常衡不上道儿,转了会儿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打算再去找常衡。哪知玄相居然交给了他一本《清心咒》,让他每日抄上一抄,还说是常衡吩咐的。这下孟梨更气了,觉得那个臭道士真是半点都不解风情,索性大手一挥,提笔在宣纸上画了个大王八,还写下了常衡的名字。之后,等晚上玄相过来,就让他帮忙转交,还特意叮嘱:“玄相小道长可不许偷看!”玄相道:“自然。”待常衡拿到孟梨画的那副大王八图时,愣了好长时间,才不禁哑然失笑。玄相见他笑了,顿时很惊奇,问道:“怎么了,常师兄?是那位孟公子抄写得不好吗?”“不,抄得很好。”常衡赶紧把画收了起来,不肯给玄相看,想了想,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特别精巧的玲珑锁,“劳烦师弟,把此物转交给孟公子。”顿了顿,他又道:“你再告诉他,如果他每天都抄清心咒,那我每日都赠他礼物。”玄相接过玲珑锁,闻听此言,顿时就酸了:“其他刚入门的弟子,也会抄清心咒,但从未见过师兄赠他们东西,看来师兄对孟公子真是满意。”第56章 你是常师兄最宝贝的孟梨在房里哪里待得住。他有任务在身,可不能当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咸鱼。外头天一黑透,他就立马开门,打算去寻常衡。结果一开之下,居然拽不动。他使劲拽了好几下,还是纹丝未动,只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看样子是被谁锁上了。真是可恶至极!他只是来道观里小住几日,大小算个客人,怎么能锁着他呢?孟梨气鼓鼓的,一猜就知肯定是常衡吩咐玄相锁的门!那个不解风情的臭道士,实在太气人了!该不会以为一把破锁,就能把他锁住吧?孟梨调头跑去推窗,结果还没触碰到窗户,就被一股透明的结界弹了一下。该死的!居然在窗户上设下了结界!他不死心,又满屋子乱找,试图找出可以逃出去的暗门之类的,结果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尝试着找什么硬东西,把门砸开,可找来找去,就找到几本破书!孟梨就不明白了,常衡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自己都那么主动了,他居然还推三阻四的,气死个人!眼下居然怕他夜深人静偷跑过去,还把门给锁了,窗户给封了,简直是太、过、分了!该不会真以为他的身子淫|荡得很,一天不找男人亲亲抱抱,挨顿狠|操,心里就不舒服是吧?他才没这么贱!孟梨翻身上榻,倒头就睡。气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怒吃了两大碗稀饭,还一直瞪着给他送饭的玄相。“孟公子,你别这样看着我,都是常师兄的意思,他说你有夜游症,恐你深更半夜,夜游症发作,再独自离开了房间,若是受了伤,反而不好。”“咳咳咳,啥?啥夜游症?我???”孟梨直接被呛得喷饭,满脸不敢置信。常衡不是一向不撒谎的吗?他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跟玄相说他有夜游症呢?这太不像话了!那个天杀的坏道士!“对,师兄说的就是你,你有夜游症。”玄相默默掏出手帕,将孟梨喷在桌面上的饭粒擦拭干净,笑容真诚地道,“不过,孟公子请放心,那把铜锁非常坚固,哪怕是用刀,也很难劈断,另外,我还在窗户上施了术法,绝不会伤到孟公子的同时,也能确保孟公子绝对出不来。”孟梨:“……”他的眼尾一阵抽搐,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还真是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不必客气,我与常师兄虽非同一个师父座下的弟子,但自小都是一起长大的。常师兄为人正直良善,待人宽厚,我一直都很敬慕他。如今他吩咐我照顾好孟公子,我自当尽心尽力,绝不让孟公子受半点伤。”顿了顿,玄相又问,“对了,你有午睡的习惯吗?”孟梨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有的话,那玄相一定会在大中午,把他的房门锁起来,赶紧摇头,连忙说没有没有。“那便好。”玄相又道,“对了,昨晚我从师兄那里回来时,又被别的师兄寻了去,便来晚了,当时孟公子都睡下了。便没有打扰。”他将常衡给的玲珑锁拿了出来。“这是常师兄送给你的。”“你,你确定,这个是他送给我的?”孟梨有些不敢想象,拿起玲珑锁,仔细端详,感觉就是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不像是用来惩罚人的。他咳了一声,神情不自然地问,“那,那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常师兄说,只要孟公子每日抄一份清心咒交与他过目,那么,他就会送你一件小礼物。”“呦,想不到还有这福利呢。”“什么?”玄相没懂。孟梨道:“我是说,原来常衡用这种法子,来鼓励督促弟子们认真修行啊。”“孟公子误会了,常师兄虽然为人宽厚,但他教学时,很是严厉。但凡出一点错,都是要罚去跪香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送人礼物。”玄相望着孟梨手里的玲珑锁,又道,“我记得,此物一直是师兄很宝贝的东西,听说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这些年,他一直好生珍藏着,没想到居然会给了你。”孟梨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小锁。“我想,在常师兄眼中,或许孟公子比这把小锁更宝贝吧。”孟梨瞬间脸红,羞耻地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道:“才,才不是这样呢,我看他啊,分明就是想用锁把我锁起来,他总是觉得我喜欢乱跑,老是把我当小孩儿看待,可我已经十七岁了!”“你十七啊?”玄相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孟梨:“……”那面相显小,怪他咯?“那,那他有没有说我画……不,说我抄的那个,嗯……”玄相点头:“说了,他说孟公子的字很好。”顿了顿,他很惊奇,“我第一次听常师兄夸人字好,但我当时没瞧见。孟公子可否写两个字,让我瞧瞧?”孟梨:“……”他总共就写了俩大字,还是在大王八的脑袋上写的。“还有,观里门规繁多,我又有些杂事在身,恐怕得下午才能过来找你,到时候,我带你去后山转转,那里种了许多花草,还常有野兔,翠鸟出没,你若是喜欢,我替你抓一只来,养在屋子里,陪你解解闷。”孟梨:“我想,你肯定要说但是。”玄相笑了:“对,但是,常师兄说你不认路,所以让我叮嘱你,不可独自出去,尤其不能离开道观。”“好了,好了,知道了。”孟梨看了看手里的玲珑锁,突然就消气了。但这并不能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哪儿都不去。等玄相收拾了碗筷离开后,孟梨就溜出了房门,但他前天晚上是稀里糊涂才寻到了常衡。走夜路和走白路根本不一样。孟梨跟瞎猫似的,在偌大的道观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那天晚上所走的路。反而还被一个年纪大点的道士抓了包,以为他是逃了早课的小道士,拽着他死拉活拉,要拉他去上早课,任凭孟梨怎么解释,自己真的不是道士,就是来道观里找朋友的。可这个道士古板得很,根本就不听,还训斥道:“你说你不是道士,那你身上怎么穿着道袍?我看你就是存心逃了早课,还谎话连篇,岂有此理!”孟梨虽是狐妖,但封了妖力后,本质上就是个文弱斯文,长相清秀白净的少年,胳膊腿,还有腰,都纤细得很。这道士常年吃斋,饭里都没啥油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儿。居然将孟梨连拖带拽,直接拽到了大殿里,里面已经坐满了一群小道士,此刻手边都放着书,肃然诵读。见到孟梨是被硬拽进来的,一时都忘了诵读,纷纷望了过来。“我,我都说了,我真不是你们观里的道士,我就是过来小住几日……我穿这个道袍,只是因为没带换洗衣服,你,你快放手,你拽疼我了!”孟梨被拽到了最前面,底下一群人看着他,他就跟逃课又被校长抓包的小学生一样,难堪尴尬,还不知所措。“胡说,若非本观弟子,怎可穿本观的道袍?”老道士神情严肃,询问孟梨的道号是什么,在哪个师父座下修行。孟梨刚想说常衡,可又担心这样会给常衡惹麻烦。而且,他见对方年纪挺大的,只怕是常衡的师叔伯,一个搞不好,再连累了常衡。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是道士啊。这牛鼻子老道真是古板得很,怎么都不信他,更不肯放他离去。孟梨心里着急,很后悔自己没有听常衡的话,独自在道观里瞎跑。孟梨不想在此地丢脸,见解释不通,赶紧要逃离此地,岂料老道士居然喊人抓他。他一急,就在大堂里东躲西藏,不让人抓,不小心撞了碰了,弄翻了烛台,踢倒了供桌,底下坐着的道士们见状,纷纷起身阻拦。很快整个大堂就一团乱。“我都说了,我不是道士!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啊!”孟梨被追得绕着柱子跑,见他们穷追不舍,索性道,“那我把道袍脱下来,还给你们还不行吗?” 第61章 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是吧……如果是陌生人,那常衡又何必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不惜剜肉放血呢?自己在常衡心里,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孟梨糊里糊涂的,他真的不明白,常衡为什么一时亲近他,又一时疏远他,对他忽冷忽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这让他好不安,好惶恐……也好难过。“有,有关系,有关系的……”孟梨哽咽着道,扑跪在常衡边上,两手揪住他的衣袖不放,“我和他有关系!”“何关系?”“师……师徒,我和他是师徒关系,我是他的徒弟,他是我师父。”孟梨断断续续地道,“我此前受过外伤,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我一时把这事给忘了。”“这种事,你竟也能忘?”老道士斥道,“真是荒唐!”但好在没有再打常衡,只是让常衡日后好生管教自己的徒弟。随后就甩袖离去,人才一走,一群小道士就围了过来,师兄师父师叔,好一通乱喊。人群把孟梨都挤到了角落里,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下意识低头使劲绞着衣袖。忽然,人群又散开了一条道儿,孟梨一抬头,就看见常衡向他走了过来。面容苍白,唇色寡淡,几乎完全看不出血色。但他神情很平静,眸色发红,像是深潭里的水,沉得让人心慌,却又杂糅着隐晦的柔光。见孟梨呆愣愣的,便主动伸手拉住他,也不管身后众人,直接离开了大堂。身后玄相连忙吩咐众人继续上早课,随即就赶紧追了过去,果然常衡没走多远,身形一晃,就险些摔倒。孟梨抱着他,却觉得常衡好像快碎掉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将人往上拉,可是常衡还是倒了下去,他摸过常衡的手心,都沾到了血,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玄相及时冲过来,一把将人捞了起来。孟梨身子单薄,又不是修道之人,根本抱不动常衡,只能跟在玄相身后,一路小跑。玄相将常衡安置在了床上,就让孟梨去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来,才伸手要脱掉常衡的衣服,却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他一惊,忙唤了声:“师兄!”“你让阿梨出去,他怕血,别让他瞧见了。”常衡的声音很低。玄相点了点头,接过孟梨翻找出来的医药箱后,就让他出去打盆水来。孟梨立马就出去打水,可出去之后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哪里有水井啊。就又折身回去问,房门却嘭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他推了两把,纹丝未动。后知后觉,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进去。孟梨既委屈,又难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只好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等了好久,屁股都坐麻了,身后才传来开门声,立马蹿起来问:“常衡怎么样了?”“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算严重,好好养着便是了。”玄相见孟梨一脸担忧,眼眶红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样,便宽慰道,“你且放心,这也不算什么大错,罚得也不算太重,师叔有分寸,再者,师兄是师门中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弟子,以他的修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孟梨心说,你们不知道,常衡现在哪儿还有半点修为可言?指不定连他都打不过了呢。“这还不重吗?你看——”他把手摊出来,“这都是他的血!”玄相道:“好在孟公子及时承认自己是师兄的徒弟,否则,师兄只会比现在伤得更重。”顿了顿,他随口道,“孟公子且放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背弃师门,以及师徒相恋,都不会伤及性命。”前三条孟梨能理解,可听见第四条时,眼睛瞬间就睁大了,结结巴巴地问:“师徒相恋的话……”“是本门大忌,也是师门耻辱,一旦被发现,绝不姑息,绝不轻饶,绝不放过。”顿了一下,玄相又道,“不过,我们观里绝不会发生此事的,好多年前开始,就不收女弟子了。”孟梨:“……”他暂且没空想这事,赶紧问玄相,自己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常衡。玄相道:“你是师兄的徒弟,自然是可以的。”孟梨进了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常衡此刻,只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闻听动静,便顺手抓过一件白色袍子,披在了身上。乌黑浓密的长发,此刻柔顺地披在了一侧,白色的发带杂糅在乌发里,他背对着孟梨,侧脸的轮廓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清冷又疏离。这是孟梨头一回看见他穿着一身白,只觉得披麻戴孝,像极了才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要是换作平常,他肯定要笑话常衡几句,可偏偏此刻,他就站在常衡面前,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此事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是常衡主动开口了,却根本没有回头看孟梨一眼。站在半掩的窗户前,外面是一片婆娑树影,也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小白花。像极了梨花。可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梨花?“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先行回去罢,玄相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的。”顿了顿,常衡又道,“等我好些了,就会去看你。”竟半字都没有提要还俗。孟梨动了动嘴唇,好几次都想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还俗?是不想对自己负责吗?可他又倔,拉不下脸面,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否则就太令人难堪了。更何况常衡才为他受伤,这时候质问他,就太没良心了。“我这次会老实待在房里的。”孟梨小声说,心里还是很希望常衡能留自己下来照顾他。可常衡只是说:“好,我相信你。若是你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就只管告诉玄相,若是吃着不习惯,也可以告诉他。”孟梨越发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出言试探:“你知道的,我喜欢吃肉,顿顿都要吃。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滋味太寡淡了……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走。”他一说不想待在这里,常衡的神色瞬间就变了,立马就转过身来,沉沉地望着他,就看见孟梨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里闷疼。他知道孟梨心思澄净,又活泼好动,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也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更适合热爱自由的孟梨。孟梨就跟鸟儿一样,应该飞翔于广阔的蓝天,而不应该被他用卑劣的手段,困在无聊闷沉的一方道观之中,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常衡心里很清楚,非常清楚。他应该还孟梨自由。可是,孟梨一旦离开他,就会像飞出鸟笼的金丝雀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定会被外面新奇好玩的事物,迷花了眼,他还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会结识更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就算没有叶姑娘,还会有林姑娘,乔姑娘,木姑娘……越来越多的人和事物,会占据孟梨的心,闯进他的生活,渐渐的,孟梨就会发现,身边有没有常衡,都无关紧要。甚至还会慢慢忘了常衡。忘了那个沉闷无趣的小道士。常衡无法接受这个结局,他没办法接受孟梨早晚要离开他的事实。心里生出阴暗来,一心一意,只想牢牢把孟梨绑在身边,在他的脚踝上,戴着除了常衡之外,任何人都解不开的锁。除非常衡哪一天想通了,彻底放下了,他才会放孟梨走,否则,孟梨就走不了。他走不了!常衡沉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第58章 男主拿捏住了阿梨的命门孟梨顿时惊得睁大眼睛,猛然抬头瞧着小道士,一脸不敢置信,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又不是我要来的,我现在待不惯,我想走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走?”他气呼呼的,脸都红了,“这里是道观,又不是监牢!我是你的恩人,不是你的犯人!我能来就能走!”“我说你不能走,你就是不能走!”常衡声音愈寒,神情非常严肃。孟梨不习惯他这样,感觉会吃小狐狸,心里直发毛,可又实在憋不下心头那口怨气,当即更大声地道:“我就是要走!你管、不、着!”“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过纵容了,你现在越发恃宠生娇!”常衡一改往日的好脾气,语气相当严厉地道,“你既已当众,认了我这个师父,那你就是我的徒弟!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管你,也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决定你的去留!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你,你怎么这样?”孟梨惊呆了,突然都不认识小道士了,觉得这样的常衡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心里越来越慌,根本没底,可怒火当头,就是天王老子下来了,也不好使!他一贯倔强,又不肯服软,怒气当头什么话都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砸,“常衡!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又不欠你的!我当时是为了救你,才承认你是我师父。再说了,你只比我大两岁,才两岁!!!装什么长辈?你当我哥哥都勉强,又凭什么当我师父?少猪鼻子插葱装大象!我,才,不,怕,你!”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上手推搡。知道常衡修为散尽了,只怕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呢。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常衡也不比他大多少,凭什么要跟他差个辈分?谈恋爱就是应该身份对等,常衡老是试图压他一头,算怎么个回事?年纪轻轻就有爹瘾啊?那也得问问孟梨愿不愿意当儿子!结果才一伸手,就被常衡一把攥住了,登时手腕钝疼。孟梨大惊失色,都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修为散尽的人,手劲还如此之大?就被常衡直接反绞着手臂,压在了后背上,孟梨被迫弓着身子,屁股自然而然就撅了过去。他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挺腰,另一只手胡乱往常衡身上挥,却又被轻而易举抓住,一起绞在了背后。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上脚去踹,可常衡似早就看透了他的伎俩,稍一用力,孟梨就发出了堪比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常衡!!你个坏道士!大混蛋!你快放开我!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啊啊啊,疼死了,快放开我!”常衡紧紧钳住孟梨的手臂,听他喊疼,下意识要松手,随即孟梨就找准机会,一脚踹了过来,正踢到常衡的膝盖,常衡的气息瞬间就粗沉了许多,再度用更大的力气,死死将孟梨的双臂绞住,按在他背上。把人压得直往地上趴,可又因为被抓着手臂,起也起不来,趴也趴不下去,只能被迫弓腰撅臀,宛如献祭,样子滑稽又可怜。孟梨整张脸都红透了,身体动弹不得,但舌头还是灵活的。“混蛋常衡!”“你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常衡定定看了他良久良久,才低声道:“我此前就是太过娇纵你了。”“呸!”孟梨简洁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以及不满。下一瞬就遭受到了常衡的回击,他只觉得胳膊都快被拧断了,都不明白常衡怎么都受伤了,还有使不完的牛劲儿!他特别害怕常衡再跟之前那样发疯,突然就往他屁股上揍,那实在太羞了,还不如直接抡拳头跟他干仗呢。又羞又怕,胳膊还疼,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孟梨整个就如被激怒的小兽一般,毛毛扎扎的,急得原地乱蹦,大喊着:“放开我!你这个臭道士,坏道士,黑心眼的烂道士!你不是好人!你忘恩负义!你伪君子,真小人,我讨厌你!”他嘴里胡乱骂,觉得常衡变了,以前那个温柔体贴,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他的小道士,到底哪儿去了?自从叶姑娘离开后,常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狂野了!居然还跟他动手……居然动手!以前好歹只动嘴,现在居然跟他动、手!果然,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孟梨扯着嗓子嚎叫:“来人啊,杀人了!常衡发疯杀人了!救命呀……嘎。” 第63章 “你,你果然是个死变态!太过分了!呜呜呜…”少年跟鹌鹑一样,蜷缩着哭,尤其看见常衡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都沾了点脏,顿时更崩溃了。常衡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往那处穴道猛戳了一下,本以为能止住孟梨的荡漾情|欲,谁曾想会弄巧成拙。怪他。都怪他。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动手。耳边持续传来孟梨呜呜咽咽的哭声,还夹杂着几句骂,以及一句句的“我要走”,“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要走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常衡实在是忍无可忍,严厉呵斥了一声:“住口!”孟梨吓得狠狠一抖,虽然还是很不服气,但他的屁股都疼麻了,现在可是大白天!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居然关上门来,被捆成毛虫,按在床上挨揍,太他妈丢人了!他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一次性丢得彻彻底底!万一被别人知道,那孟梨想死的心都有了。哪知他怕什么就来什么,下一刻,房门就被敲响了。“师兄,我奉师叔之命,给你送伤药来。”孟梨一听玄相来了,顿时吓坏了,立马要挣脱束缚,可却全然无用。他可担心被玄相看见他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不得已,只能用求饶的眼神望着常衡。常衡冷冷一笑,居然无视他求饶的眼神,道:“进来吧。”孟梨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睁睁看着房门被推开了,可就在玄相进来的前一刻,常衡捞过被褥,把他整个盖了个严严实实。“孟公子不在这里么?”玄相左右环顾了一圈,忽然惊道,“师兄!你身上……快些坐下,我替你重新包扎!”孟梨藏在被褥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玄相发现了,身下被褥都是湿的,他趴着可不舒服了。又不敢挪动。依稀能听见隔间传来两人的对话声。玄相问:“怎么好端端的,又流这么多血?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方才,有一只野猫溜了进来,张牙舞爪得很,我为了制服他,费了些工夫。”“师兄,你也真是……有野猫进来,你不必理会,待我过来处理便是……你忍着些啊。”孟梨暗暗冷哼,心说,我才不是野猫,我是野狐狸!就该让臭道士疼,疼死他算了!他后背疼,那自己屁股还疼呢,坏死了!大变态!自从叶姑娘走后,常衡越来越变态了!“师兄,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好差……要不然,我请师父过来给你瞧瞧吧?”玄相满脸担忧,总觉得常衡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儿。常衡摇了摇头:“我无事,休息几日便好了。”“那好吧,如果师兄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忍着。”玄相还是很不放心,但见常衡坚持,也不好多言。“对了,孟公子那里……”常衡道:“我罚他回去闭门反省了,今日,不许过去给他送饭。”“闭门思过是应该的,只是不送饭的话……”玄相有些担忧,觉得孟梨那个身板,一天不吃饭,只怕要饿坏了。“无妨,饿不坏他,只当是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还有,以后不要喊他孟公子,他既已认了我这个师父,往后,就是观里的弟子。你如何对别的弟子,就如何对待他,无须特殊照顾。”常衡这话,完全就是说给孟梨听的。气得孟梨在被窝里,大口咬着被褥。“那好吧。”玄相刚要告退,常衡又突然道:“不过,劳烦师弟,中午送些吃食来,多加点盐。”玄相惊讶:“师兄,你不是辟谷了吗?”“嗯,但不久前在外破谷了。”“那多加盐做什么?我记得师兄口味一向清淡。”玄相万分不解。常衡道:“你只管听我的便是了。”等玄相走后,常衡才掀开了被褥。只见孟梨跟毛毛虫似的,趴在床上,一看见常衡,就把脸扭过去。“你今日就待在这里。”“那不行,师父罚我回去闭门思过呢。”孟梨跟他犟嘴。常衡摇头:“你不会好好反省的,你待在我这里,我也放心些。”中午玄相送了饭菜来。常衡喊孟梨过来吃饭。孟梨阴阳怪气:“我不能吃饭的,师父罚我今天不许吃饭呢!”常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现在褪下长裤,也不能令你感到羞耻了,是么?”孟梨顿时臊得俊脸通红,也一瞬间明白,常衡这是要通过让他羞耻,来达到管住他的目的!这实在太可恶了!长此以往下去,他岂不是真成了面团,任凭常衡揉捏?“你还是出家人呢,动不动就脱人裤子,你都不知羞耻!”常衡:“若是此招对你有用,那就再好不过了。”孟梨最后还是乖乖把饭吃了,肚子是自己的,饿到了就不划算了。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孟梨却觉得说得不对,当师父的不一定能像亲爹那样操心劳力,但当徒弟的,确实跟当儿子没什么两样。孟梨就此开始了苦逼的徒弟生涯,可怜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在常衡的眼皮子底下。常衡养伤期间,还不忘记“虐待”他,让他学这学那,还给他找了一堆书,规定每天背三页,然后还要抄清心咒。他认为孟梨心不静,所以身不清,才会生|欲|念。孟梨刚开始是不肯的,倒不是不愿意学习,而是不愿意被逼着学,第一天就在书皮上画王八,结果常衡发现后,就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墨痕,还不许他擦,擦了就打手心。他妈的,这个小道士是真打!直接拿毛笔往他手心上抽。不仅如此,常衡管他很严的,只要看见他不老实,就在他脸上划一笔,每次都会把他画得满脸都是墨水。实在画无可画了,就让孟梨叼着毛笔。孟梨羞得不行,一来二去,也跟着学了点东西。还会在看书时,故意把书举得很高,都超过了头顶,然后悄悄放下来一点,试图偷窥常衡,可每一次都会被常衡的目光,精准无比地锁定。然后像是老鼠见了猫,立马灰溜溜地低下头。除了教他读书写字,常衡还会教他一些简单的剑术,可孟梨是狐妖,他不敢碰桃木剑。常衡是铁了心让他学,让他拿着桃木剑,他立马背过手,死活不肯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咬着牙说自己不想学剑。可常衡认为,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能保护好他自己,不学剑,就得学画符,反正二选一,必须学。可问题是,孟梨也不能碰符纸啊,他为了不碰桃木剑,也不碰符纸,就只能弄伤自己的手了,趁着左右无人,一咬牙,心一横,居然直接用手去端烧红的炉子。不过幸好被常衡发现,并且及时拦住了他,否则,他的两只爪子,非得被烫伤不可。但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常衡气得厉害,居然拽着他回了房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竹笛,一下一下往他手心里抽,抽得孟梨鬼叫,一边抽,还一边训他,内容不多,就俩字:顽劣!孟梨只觉得被烧红的炉子烫伤,也定不会有常衡打得疼,常衡逼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肯学剑,也不肯学画符。大有一副不说出个正经理由来,就会打废他爪子的架势。可是笨蛋常衡又怎么会知道呢?孟梨是狐妖啊,常衡以为能保护他的桃木剑,以及符纸,全然都是伤害孟梨的东西。常衡只会觉得他顽劣不驯,觉得他爱使性子。孟梨一贯不太会撒谎,编的理由也乱七八糟,自然挨了好久的揍。常衡一点都不心疼他,他都疼哭了,也不放过他。常衡看他走神,问他在想什么。孟梨脱口一句:“我想死。”然后,常衡就更生气了,气得还吐了口血,脸色相当难看,把孟梨吓得够呛。当天晚上,两只爪子连碗筷都拿不起来,还是常衡喂他吃饭,孟梨赌气,吃了几口就跑回去睡觉,没一会儿常衡过来找他,他正在气头上,把被子蒙过头,闷声闷气地说自己睡着了。常衡在门口站了挺久,后来还是没进去。半夜醒来时,常衡居然也在,还偷偷给他抹药,等人走后,孟梨对着月光一瞧,就看见床头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白天抽他的那根竹笛!他第一反应就是一刀把竹笛劈两半,可随即在看见竹笛上刻着小小的几朵梨花,又犹豫了。盒子里还有一包东西,上面还写了三个隽秀小字:赠阿梨。孟梨迷茫得很,不明白,常衡到底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这纸包的东西,到底是糖,还是毒。他尝了一口,确实是甜的,还闭眼等了好久,也没有死。白天的时候,他说是因为怕吃苦,才不肯学剑,学画符,这都是骗常衡的。但他说,他想死,却是真心的。就是因为这事,孟梨跟常衡开始冷战,装病不去常衡那里。常衡过来找他,只要才一靠近他,他就装成很害怕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里哭,他只要一哭,常衡就不敢碰他了。孟梨透过被褥和胳膊肘的缝隙,看见了一张写满难过的脸,他看着常衡变得越来越暴躁,也看着常衡变得越来越憔悴。第60章 孟梨连夜逃跑常衡今日穿的依旧是一身白色道袍,他的脸色比衣服还白,眸色却深得像砚台里反复研磨的墨,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他不再开口,也没什么动作,就静静地站在床边,沉寂地凝视着抱着被褥,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哭泣的少年,看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孟梨都有点哭不下去了,喉咙都哭哑了,哭得累了,在这种审视又十分晦涩的目光注视下,他险些就要缴|械投降了。余光瞥见常衡伸手过来,突然就放大了哭声。常衡神情一僵,最终还是默默放下了手。“我还会再来看你。”他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小药瓶,轻轻放在了孟梨的枕边,他的手指非常纤细,又长又白,像是上等的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虽是个道士,但气度非凡,哪怕穿着最朴素的道袍,也给人一种很贵气的感觉。更何况此刻不苟言笑,严厉到让孟梨觉得他好陌生,也好可怕。“我不会给你布置任何功课,你好好养伤。”顿了顿,常衡的语气沉了些,“但是,别让我发现,你不在房里。”孟梨气得直咬被褥,可愣是没敢再跟他犟嘴。一直等人离开后,才猛地掀开被褥,一手掐腰,一手往门外指,大声道:“我呸!你这个臭道士!我就不听你的!我想走就能走!” 第65章 他只希望孟梨永远待在他的身边,无忧无虑当个闲散度日的小道士就好了。在他这里,孟梨可以永远任性,永远长不大。常衡是这般想的,遂也同师叔说清楚了。他在房里等,从白天,等到了晚上,一直盯着房门口,望眼欲穿,却迟迟不见孟梨的身影。猜想着,孟梨或许心里还赌气,所以这会儿玩累了,又回自己房里了。他总是这样的,小孩子一样喜欢跟人赌气。索性就带着小木头人,打算去看看孟梨。在半路遇见玄相。“师兄。”玄相捏指向他行礼,问,“这么晚了,师兄往何处去?”“去看看孟梨。”“孟梨……?”玄相一愣,“他没去找师兄吗?我刚刚才从孟梨房里过来,他人不在啊。”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什么,“坏了!”赶紧跟常衡说明傍晚时,遇见孟梨的经过,玄相满脸懊恼:“我当时就看出孟梨有些不对劲儿,但我有事在身,想着山门口有人守着,他也出不去。怪我,都怪我!师兄,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召集师兄弟,一起找?”“此事不要声张,我独自去寻他回来。”顿了顿,常衡又道,“劳烦师弟,去把师叔放在道场里的戒方取来,放在我房里。”玄相惊讶,但见师兄脸色不好,也没敢多言,匆匆退下了。夜色深沉,寒风凛冽,下山之路就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梯。孟梨知道常衡发现他不见后,肯定会追过来的,根本不敢走长梯,而是猫着腰,一头扎进一旁的险峻小道儿上。因为整座山都被道观之中溢散出的雄浑罡气笼罩,孟梨根本不敢摘下珠子,生怕会被罡气所伤。但光靠两条腿的话,又实在吃力。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居然还没跑下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正弯着腰,扶着一旁的大树,打算原地休息一会儿,忽听见“咔哒”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在寂静无声之地,尤其突兀响亮,他瞬间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蹦了出来。孟梨松了口气,原来是只兔子,他还以为……悬着的心,才刚刚要放下,忽然余光一瞥,就见一抹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吓得他往后跳了一步,惊悚地大喊一声:“鬼呀!”恰好头顶乌云散开,月光流泻而下,照在了来人身上,他穿着一身白,行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左臂弯处还悬着一柄拂尘,雪白的毛随风飘扬。乍一看,还有些像坟头的魂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得像一座冰雕。待孟梨瞧清来人是谁后,顿时觉得比深更半夜见了鬼还吓人,悬着的心,也彻底死了。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阿梨,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常衡神情平静,缓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私自离开道观?”“你,你别过来!”孟梨吓得要命,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边往后踉跄着后退,一边左右环顾,想找机会逃跑。“阿梨,随我回去罢。”常衡驻足,“你现在自己过来,我就当今夜之事,从未发生过。”“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孟梨大声道,从地上捡起石头,举了起来,色厉内茬地喊,“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拿石头砸你!”常衡微微蹙眉,敛眸道:“你当真不肯自己过来么?”“对!我不会过去的!你,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你滚!别过来!”孟梨大喊,声音颤颤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你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常衡又往前逼近一步,神情冷肃至极,吓得孟梨闭着眼睛,一把将石头丢了出去。正好擦过常衡的鬓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而孟梨也因为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退,边退边带着哭腔地喊:“你别过来!你再过来的话,我,我,我就死给你看,我死给你看!”他摸到了腰间短刀,往细长的脖子上一架。常衡瞳孔骤缩,瞬间驻足不前,只觉得一股怒气,瞬间翻涌而上,恨不得立马将人抓过来,狠狠锤楚一番,让他往后看见刀剑就怕,碰都不敢再碰,更不敢生出半点轻生的念头。但他又生怕孟梨一时赌气之下,再伤了自己。极力压制住怒火,常衡竟然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阿梨,此前我动手打你,是我的不对,我同你道歉。你想下山来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你又偏走这种险峻小道儿,也不怕摔着自己。不如这样,我领着你下山转转可好?”他微微一笑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同从前一模一样,可不知为何,却让孟梨止不住地发抖,又想起此前常衡跟老道士私下议论他,说他顽劣不堪,桀骜不驯,还说他朽木难雕,当即愈发难过。怎么也不肯收回短刀。“我带你去买新衣服,请你吃饭,好不好?阿梨喜欢吃红烧肉,糖醋小排,还喜欢吃鸡腿,对不对?”常衡又道,“我给你买冰糖葫芦,买糖人,买蜜饯,买果子,你喜欢什么,那么便买什么。”他边说,边缓步走了上前,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孟梨愣了愣,有瞬间的失神,随即在看见常衡眉宇间,没压下去的怒意时,骤然清醒。两手攥紧刀柄,左右乱挥,大声道:“你不要过来!”刀锋划过雪白的道袍,都渗出了一丝血色。“你竟敢拿刀指着我?”孟梨大喊:“你再过来的话,我真的拿刀砍你!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你滚啊,滚!!”他吼得很大声,眼泪却簌簌往下掉,色厉内茬,看起来很是可怜,像是被吓坏了,一直往后退。常衡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孟梨煞白着脸,一直惊恐地往后躲闪的样子,心里闷闷的疼。他知道,是自己最近滋生了心魔,心绪常常受心魔影响,虽已极力控制,但每每事关孟梨,又总是让他方寸大乱。他也不想对孟梨动手,每次动过手,他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他只是想让孟梨乖一点,顺从一些,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就好。不要总是想着逃离他,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恶鬼邪神,难不成能活活吃了孟梨不成?深呼口气,常衡尽量压制住烦乱的心绪,轻声道:“你放下刀,只要你乖乖同我回去,我定不会事后问责。”顿了顿,他又道,“我刚刚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孟梨:“我不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就是个骗子,无情无义的大骗子!”“我骗了你什么?我若当真无情无义,便不会寻遍名医替你治病,割肉放血为你疗伤,更不必千里迢迢带你回师门!”“我想尽办法对你好。”常衡气笑了:“可你现在居然敢拿刀指着我!”他步步紧逼,丝毫不担心孟梨会真的提刀伤人。他可太了解孟梨了,知道孟梨心思澄净,心肠又软,根本不会伤人。遂有恃无恐,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可他万万没想到,孟梨居然真的敢提刀伤人,刀子直接咬进了常衡的肩胛,鲜血瞬间就蔓延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衣衫。孟梨自己也很害怕,他只是想让常衡离他远点,没想到一刀砍过去,常衡居然躲也不躲,挡也不挡,看着他流了那么多血。孟梨手一哆嗦,短刀啪嗒一声,跌落在地,他怕得要命,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边往后躲,一边直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害怕你,我,我……”说到最后,又带了哭音。浑然没有留意,身后就是个被草丛遮掩的大斜坡,他往后倒退,一脚踩空,呲溜一声倒了下去。“阿梨!”常衡神情大变,忙扑了过去,一把拽住孟梨的手腕,结果双双摔了下去。他一手搂着孟梨的腰,一手护着孟梨的后脑勺。将人紧紧护在怀里。一阵天旋地转后,轰的一声,两人直接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孟梨的耳朵紧紧贴着常衡的胸口,能清晰无比地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常衡抓着胳膊,一把拉了起来。上上下下就开始摸索,一边摸索,一边急声道:“阿梨,阿梨!你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哪里受伤?胳膊腿怎么样?腰有没有事?后背痛不痛?刚刚有没有磕着碰着头?晕不晕?喉咙痛不痛?想不想吐血?”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孟梨心慌意乱,又被常衡抓着胳膊,钉在原地,不过片刻,上上下下就被摸了个遍,连大腿内侧都没有放过。他瞬间就红了脸,羞耻地咬牙,立马抬手想要挣脱。却被常衡抓得更紧,还用非常严肃,也非常急切的声音逼问:“到底有没有受伤?说话!”孟梨又怕又羞,心里还非常恼火,自然是不肯理会他。却不成想,常衡以为他是真的伤着了,二话不说就解他的腰带,想脱了他的衣服,再仔细检查。孟梨吓死了,还以为又要像上次一样,被脱了裤子,按着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搡过去,正好推到了常衡肩胛处的刀伤,就听常衡闷哼一声,捂着肩胛往后退了一步。他便趁此机会,撒腿就跑。身后传来常衡震怒又沙哑的喊声:“孟梨!你给我回来!”“孟梨!”“回来!孟梨!”孟梨一次都不敢回头,一口气就顺着山路跑,夜色深沉,他就跟没头苍蝇似的,一溜烟跑出好远,一直到筋疲力竭了,才堪堪停下,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惊觉,右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瞧,大片的血迹。手心不疼,不是他的血。那么,就只能是常衡的血了。孟梨有些犹豫,知道常衡现在修为散尽了,同普通人无异,刚刚天色黑,他又惊又怕,手下也没个深浅,不知道一刀下去,伤得重不重。他有心想折身回去,生怕常衡死在山脚了,可又想起,常衡和老道士说的那些话,以及对自己如何摧残虐待,还根本不把他的贞洁当回事,心里难过直想死,抬袖一抹眼泪,又撒腿往前跑。才跑了没多远,他又停下了。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随意伤人性命。若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真的死在他手里,那么,哪怕将来孟梨回家了,也会一辈子良心难安的。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也恨自己,为什么要生性良善,连个负心汉都不忍心杀!孟梨暗暗唾骂了自己上百遍,还是咬了咬牙,一跺脚,又转身原路跑了回去。可他确实同常衡说的一样,不认路的。更何况刚刚还是慌里慌张地逃跑,夜色又深,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蹿。一直找到天亮,才终于找到了此前他和常衡一起滚下来的斜坡。却没见到常衡,只是在地上看见了一大片血迹,观这出血量,只怕伤得绝对不轻。第62章 你凭什么那么作践我?孟梨一阵后怕,也没找到自己掉落的短刀,估摸着常衡回观里疗伤去了。以下犯上,欺师灭祖,不管放在哪个宗门里,只怕都是重罪。他根本不敢回去,生怕被绑起来打死了。索性又跑了。穿着道袍,不管走到哪里,都特别引人注目。索性就把道袍的外衣脱了,就穿着里面的浅蓝色长衫。孟梨肚子饿,身无分文,又绝对不肯偷东西,只好变回小狐狸,逮一些野兔,或者山鸡来。结果很倒霉,在逮兔子的时候,还遇见了几个拿着黄符,长剑的修士。因为附近修士很多,孟梨也不敢随随便便变回狐狸了,也因此,他大多时间,都饿着肚子。他知道,他砍伤了常衡,师门中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所以逃跑的路上,东躲西藏,像极了阴沟里的臭老鼠。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就不信了,自己有手有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难道还能活活饿死不成?就在第六天的傍晚,孟梨还是被抓了。他当时正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是一个好心的大娘,听见他肚子咕噜噜叫了,就给他买了一个。这也算是孟梨穿书以来,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第67章 孟梨那一刀,砍得委实不轻,直接把他的骨头砍断了,若是再用些力,只怕整条胳膊都要被砍下来。常衡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连玄相也不能告诉,独自回去之后,挣扎着为自己止血包扎。他本可以不用让孟梨在外飘荡六天那么久,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原以为止住了血,就没事了。却不曾想,因为断骨,失血过多,才包扎到一半,人就昏死过去。醒来后寒气入体,发了高热,又不敢声张,独自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了好几日。直到今天,才刚能下床,就立马出来寻孟梨了。可能孟梨不愿同他回去。孟梨还说讨厌他。像孟梨那种心地善良,连鸡都不敢杀的少年,有朝一日能挥刀砍人,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常衡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是他没有控制住脾气,没有压制住心魔,才会伤了孟梨,还让他那么难过。都是他的错。孟梨砍断了他的骨头,是应当的,这是他亏欠了孟梨的。孟梨醒来后,就不吃不喝,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蜷缩在墙角。任凭常衡把口舌都说干了,他也不肯理会。可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孟梨年纪小,人又瘦,跑出去六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突然就瘦了那么多。常衡第一眼瞧见他时,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这里是客栈,又不是道观,才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常衡不惜钱财,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不说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起码也是色香味俱全。可孟梨就是不为所动,常衡说的多了,他就闭着眼睛,两手紧紧捂住耳朵。常衡沉默良久,放下碗筷之后,取出拂尘,抓着有毛的一端,往孟梨面前送。孟梨掀开一丝眼皮瞥了一眼,然后身子狠狠抖了抖,边摇头边往角落里蜷缩。“阿梨,你无非就是埋怨我那日打了你的手,现在不是在道观,我也不是你师父,我只是常衡,是你的朋友。你现在可以打回来了。”常衡又把拂尘往他面前递了递,见孟梨只是躲闪,却依旧不为所动。忽而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一向良善,不忍心伤人的。”竟伸出左手,攥着拂尘,飞快往自己的掌心,连抽了十下,他下手又快又狠,仅仅十下,掌心就破皮出血。血珠子被拂尘带了起来,有几滴溅到了孟梨的脸上。吓得孟梨一抖,只觉得常衡的血,好|烫。常衡的右胳膊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抬太高,仅仅打了十下,断骨就疼得厉害,脸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他咬了咬牙,忍住了疼,瞥见孟梨脸上被溅了血,下意识想替他擦去。可孟梨却哆嗦着往角落里蜷缩,呜咽着让他不要碰自己。常衡定了定神,好久之后,胸腔才慢慢打开,接受新鲜空气,可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腥气。轻轻地说:“这样,还不够,是吗?”孟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用自残的方式,来取得他的原谅?还是想让他再度心软?“这样好不好,我打自己一下,你就吃一口饭……”顿了一下,道士又说,“或者,吃一口菜,好不好?你总归是得吃东西的。”“……”“这样也不行吗?”常衡显得有些苦恼,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好不好?”孟梨才不吃他这一套,觉得自己要是三言两语就被这个坏道士哄好了,以后有自己的苦头吃,顿时把脸一扭,就是不理他。“阿梨,”小道士的声音颤颤的,沙哑又暗藏着极力压制的躁欲,再抬起脸时,眼里蒙着一层诡异的猩红,轻轻地说,“阿梨,你不吃饭,那是想吃什么呢?”“这满桌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么?还是说——”他忽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完全挡住了身后的烛火。“你需要我用别的方式,逼着你吃?”孟梨只觉得眼前一暗,瞬间就被逼进了墙角。看着常衡越来越近,向他伸出了手,惊慌之下,两手在床上胡乱摸索,随手抓起什么,就往常衡身上乱砸。等他听见“嘭”的一声之后,才突然惊觉,自己手里拿的居然是枕头。而这客栈的枕头,并不是什么棉布做的软枕,而是用了一种香木,枕着睡觉有安神的作用。他一枕头砸在了常衡头顶,顿时一串血珠,从浓密的乌发中淌了下来,有几滴垂在小道士的长睫上,颤得像叶片上的露珠,吓得他手一哆嗦,枕头就掉在了床上。孟梨被吓哭了,呜咽着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打我!!!”常衡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抚摸伤处。放下手时,指尖染血,他怅然了片刻,随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阿梨可真是……手劲儿太小了,跟猫儿一样,这样是打不死人的。要是以后遇见了坏人,这样只会激怒坏人。“呜……我知道怕了,我真的知道怕了,我,我不敢了……”孟梨看见他不怒反笑,当时吓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这次完蛋了,常衡肯定会把他两只狐狸爪子打废的。就算不打他狐狸爪子,肯定也要狠狠揍他一顿。当即吓得就要往地上蹿,他要跑。可哪里逃得了?常衡只用一只手,就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拖了回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过来!别碰我!”少年发出凄厉的尖叫,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脸色煞白煞白的。常衡看着他这副惊恐的样子,眼里满是难过。他强忍着喉咙里翻涌起的血气,往后退了退,更加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梨,我不碰你,也不动你,但你把饭吃了,好不好?”“你别过来!我吃不吃饭,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少年带着哭腔,明明害怕得要死,可嘴上是一点不服软,“我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是吧,我呸!我才不吃你这一套!”要不是为了任务,为了能回家,他才不会接近常衡!更加不会死缠烂打!他没那么贱!“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你滚!滚啊!”孟梨更大声地喊,都有点破音了。喊过之后,又双手抱头,往墙角躲,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常衡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那我出去,你就会吃饭么?”“不要你管!”孟梨还是有骨气的,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他就是饿死,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再吃常衡一点东西!“不吃饭,绝对不行。”常衡抬眸,目光沉沉地望了过去,孟梨很清晰看见,他的咬合肌在颤动,像是野生狼一样,在捕猎时,看着即将到嘴的猎物,后槽牙暗暗咬合。下一刻,就会猛扑过来,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孟梨再度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些:“反正,反正不要你管!我就是饿死……”话音未落,他看见常衡的眼神瞬间笼起一层诡异的鲜红戾气,宛如刀刃一样,森然冰冷,骇人得紧,竟瞬间卡壳了。其余的话,一咕噜咽了回去。常衡沉声道:“阿梨,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听见半个死字。”“我想说就说,你凭什么……呃,嗯……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孟梨瞬间就蔫了,低着头不敢再和常衡对视,只觉得屋里闷得紧,似乎有种无形的威压,笼罩在房顶,压得他都不能喘气了。他揉着胸口,又气又羞。咚咚咚地猛捶了好几下。常衡神情一凛,一把拽紧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孟梨“啊”了一声,被迫往床边一扑。他恨自己现在身娇体弱,居然连一个修为尽失的臭道士都打不过!“你疯了!你这个疯道士!你还是出家人呢,说什么慈悲为怀,我看都是骗人的!你,你就会欺凌弱小……嘶,好疼,你放开我!”常衡定定地看着他,额间的青筋乱跳:“孟梨,有些话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你可以作践我,我愿意。但你不可以作践你自己!”“你管不着!你没有资格!”孟梨道。“看来,上回你使性子,故意摸烧红的炉子,我打你打得不够重,所以,你又在我面前胡闹了!那刀子是用来防身的,不是让你往脖子上抹的。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拿筷子的,也不是用来捶胸口,跟我置气的!”“你想捶死自己,好让我内疚一生,是也不是?”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振聋发聩,无比骇然,“我告诉你,生死都由不得你!”孟梨想说,自己方才只是喘不过气了,所以才捶了几下,哪里就是和常衡赌气?但刚刚没赌,现在赌了。嘴一抿,头一扭,锯嘴葫芦一样,倔得不肯理人。好半天才道:“你就会打我!玄相还说你从来不拿弟子撒气,我看啊,都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你心眼坏着呢!”“那旁的弟子也不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顶撞自己的师父,还拿自残和绝食赌气啊。”“我才不是你徒弟!你少自作多情了!”孟梨猛地扭过脸来,气得大声喊,“我不想当你徒弟,你非要强迫我,你这个死缠烂打的贱……贱,嗯,贱男人。”最后几个字,在常衡森然的目光注视下,突然变得超小声。“孟梨,我知道你为何不肯吃饭了,是因为嘴里脏,对不对?”常衡冷笑一声,“无妨,师父倒杯茶水来,替你洗干净。”“你,你别过来!你想干嘛?你别过来,救命,救命,救命啊!!”孟梨立马往床下跳,可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腿脚都没劲儿,还被被褥绊了一跤,险些一头扎地上去。常衡一手端着茶水,一手将他揽了过来,直接将人临空抱了起来,轻松地如同胳膊底下夹了个小孩儿。“不要,不要,我不要!住手,唔,唔!!!”饶是孟梨挣扎得非常厉害,常衡还是一碗茶水,接一碗茶水的往他嘴里灌。灌了一碗又一碗,直到孟梨呛到了,咳得脸红气喘,才住了手。但仍旧将人拘在怀里,淡淡问他:“这里的茶好喝么?”“你这个混……”声音戛然而止,孟梨一张嘴,又被灌了一大口。“混,混蛋,唔。”又被灌了一口。“卑鄙,无,呜呜……”“再骂。”常衡又倒了一杯,握在手里,“好好骂,我今夜倒是要看看,你肚子里能盛多少水。”孟梨终究还是学乖了,紧紧抿着嘴,使劲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骂了。“说好了是洗嘴,但你怎么把茶水都喝了?”常衡放下茶杯,忽然一指戳到了孟梨的喉咙下方,哇的一下,把刚刚喝进去的水,瞬间吐了出来。常衡轻轻拍他后背,给他顺气。“现在感觉怎么样?骂人好玩吗?”“呸!”常衡就扭过他的脸,给他擦嘴。孟梨不敢再呛声了,但心里是很不服气的,恶狠狠地瞪着常衡。结果常衡低眸瞧了他几眼,只是问他:“你怎么那么爱哭?”第64章 阿梨,我喜欢你!“好了,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常衡顺势将人放在板凳上,孟梨嗖的一声窜了起来,却又被从后面按坐回去。他恼羞成怒:“你不要太过分!”“吃饭。”常衡不容置喙地道,“我不想再重复了,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该听懂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就是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常衡冷笑:“是吗?这么有骨气?” 第69章 他只知道,孟梨说他不是男人,说他比太监还不如。还要出去找野男人,要当街拽十七、八个男人回来!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常,常衡!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孟梨挣扎着大喊,被常衡眼底的猩红,吓得连连后退。却轻而易举就被常衡扯过发带,将双腿捆在了床头,不顾孟梨哭喊,又扯过床上的穗子,一圈圈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这才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同自己对视。“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常衡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浓郁,声音也低沉沙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谢谢你,阿梨,谢谢你一次次地激怒我!”“我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等等,等等!”孟梨赶紧叫停,艰难地吞咽口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对!我喜欢你!”常衡也不再隐忍,直接摸上了他的胸膛,兴奋到了极致,“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你!我每天晚上都因为你睡不着觉,我发疯一样想着你!”“啊……”孟梨的脸涨得通红,那你倒是早说啊!那我也不用这么费劲了!“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常衡一挥手,床帘就唰的一下,盖了下来。第65章 他是我最宝贝的阿梨“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对我!”孟梨吓得不行,被绑起来了,还不老实,跟鱼儿一样扑腾,大喊大叫,想让常衡先冷静冷静。自己虽不是个身娇体弱的姑娘,但堂堂七尺男儿亦有脆弱之处,那点子方寸之地,非常容易受伤!可随即一张黄符直接贴在了他的嘴上,顿时将他满嘴的话,都堵了回去。任凭孟梨如何努力,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类似于小兽般的呜咽声,整个人烂歪歪地,犹如一滩烂肉,随人如何处置了。他的瞳孔到最后都微微溃散了,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开始泛起灰白。常衡亲吻着他泛白的眼眸,嘴里满是鲜血的甜腥气。他当不了道士了,右肩的刀伤或许能好,但断过的骨头,永远没办法恢复到从前。他再也不能使右手剑了。修为散尽后,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他的道心早就碎掉了,如今又在鲜血的浸泡之中,凝结成乱糟糟的一团,耳边是孟梨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哭声,似痛苦,也似欢愉。这些都是常衡亲手带给他的。常衡用唇齿,将黄符撕开,从孟梨口鼻中冒出的热气,氤氲成大团的水雾,附着在常衡的眼前,朦朦胧胧,让他看不真切孟梨的脸,就如同他再也看不清楚自己的道在何方一般。他不修道了,往后再也不修了,他连道袍都脱了。他会还俗,会带孟梨远远离开此地,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孟梨是他一个人的孟梨。孟梨是他的宝贝。他要将孟梨牢牢地抱在怀里,一时一刻都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阿梨,我为你还俗,好不好?”常衡抓着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满心期待地轻声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不当道士了,也不当你师父了,我还俗娶你,好不好?”孟梨低声啜泣,瘦弱又白腻如玉的身子,抖得非常厉害,闻听此言,他鼻腔里的哭音更重了,曾经所受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你这个坏道士!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当你徒弟,是你,是你非要把我带回道观,非逼着我当众认你的!”要是常衡早跟他说这些,那他又怎么会一次次地跟常衡闹?“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是我一直以来,都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我……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非常喜欢,可是我……”已经不干净了,就因为他不干净了,所以才更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苦苦压制自己对孟梨的感情,一直逼着自己放手。他每一次逼着孟梨喊他师父,又何尝不是在拿刀子,狠狠诛自己的心?身为道观里的道士,常衡比任何人都清楚,犯了淫|戒,是什么样的大过。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徒之间绝不可以暗生情愫,师徒之恋乃师门之耻!他何尝不清楚这些?只不过是想以此来告诫自己,必须要挥剑斩情。可情这一字,实在是太难解了。千错万错,皆在他身,他只求世人莫要口诛笔伐,伤他的阿梨分毫,莫让阿梨难堪。从始至终,都不是阿梨的错,而是常衡没有坚守道心,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是他非要喜欢孟梨的。“你知道就好……呜呜。”孟梨挣扎着扬起头来,突然往常衡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常衡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但并没有阻止,只是默默伸手捧住了孟梨的后脑勺,好让他咬得更方便一些。这是阿梨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不管是好看的,还是丑陋的,他都喜欢,也欣然接受。“阿梨,不要再试图离开我。”他的眼底依旧布满猩红的血色,语气不容置喙,却也温柔似水,低声喃喃,“我一眼看不到你,心里就空得慌。”孟梨难为情,更用力地咬他。而常衡也更用力地回应他。彼此都在品尝对方血液的滋味。“我真的好害怕,有天早上,一睁开眼睛,你就会消失不见了,别离开我,我真的会……会疯掉,不要走。”“你只喜欢我,好不好?不要再喜欢别人。”常衡又道,声线颤得厉害,他似乎很脆弱,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孟梨发出呜呜咽咽的哭音,虎牙都深深陷在了肉里,几乎都尝到了血液的滋味。听着耳边,一声声温柔的,缠绵的,深情的“阿梨”,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融化了。连牙齿也咬不动东西了。只能把脸紧紧拱在常衡怀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哭声,被反绑在腰后的手,此刻也紧紧攥着被褥。好半天才发出几声哭叫:“我,我不走,你,你先出去!”“深更半夜,外面那么黑,我会害怕的,阿梨。”常衡低低地道,“你也可怜可怜我,不要赶我出去。”孟梨只好改了措辞:“你,你先出来,有话我们好好说,我,我连哭都没有眼泪了……”他的嗓子好干,早就哭哑了,此刻一点劲儿都没有,软绵绵得跟小猫儿似的,伏趴在常衡宽厚精壮的胸膛。“那就不要哭,你一哭,我就难受。”常衡道,“只要一看见你的眼泪,我的心就会疼。”“你饶了我吧,莫哭了。”“……”孟梨羞愤欲死,恨不得拿根针把常衡的嘴缝起来,怎么能那么会说情话呢?想不到常衡居然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任凭他好说歹说,常衡就是油盐不进,这小破客栈的膈应效果又不好,南来的北往的,谁知道隔壁住了什么人?他就是想哭叫,也不敢太大声。只能咬住被褥,从嗓子底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事后,常衡送了他一个小木头人,说是特意为他做的。孟梨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小号的自己。别说,还真别说,常衡倒是挺心灵手巧的。孟梨脸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散去,两手抓着小木头人,吸了吸鼻子,问:“那,那我可就把这个东西,当成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了。”“定情信物?”常衡眼里的猩红渐退,闻听此言,耳根子又在烧,整个人幸福到有些恍惚了。好半晌儿才摇了摇头,“不行,这只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我得买个贵重的礼物送给你,当,当定情信物。”“笨啊,珍宝因人而贵重,也会因人而廉价。珍贵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而是心意。”“是我笨,我竟不知,你是那么看重我的心意。”常衡笑道,“那你可有礼物要送给我?”孟梨还真没什么东西可送,想了想,便道:“砍过你的刀,不就是咯?”“刀?”“怎么啦?那可是我珍爱之物,我可是忍痛割爱才送给你的,你可别不识好歹。”常衡想了想,道:“也好,省得你手脚不老实,拿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他郑重其事地警告孟梨,“我不许你再这样,否则,你哪只手拿刀,我就打你哪只手。”“你!你敢!”孟梨立马炸毛。“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顿了顿,常衡浓眉紧锁,“不,不许你试!”孟梨冷哼一声,算了,不和疯道士一般计较,反正胜利在望了,只要常衡对他一心一意,死心塌地,那到时候,自己就能回家了吧?孟梨抬起头来,伸手捞过常衡的脖颈,啪叽一声,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大口。看着常衡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总有一种是自己霸王|硬|上弓的感觉,当即心里暗乐,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右脸。惊见常衡的耳根子更红了,孟梨忍不住哈哈大笑,身子往后一扬,两腿在半空中乱蹬,可他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撕得伤口疼,瞬间又鬼叫着,伸手要捂。“别动,才擦过药,别让药都流出来了。”此话一出,不仅常衡羞耻得满屋子找地缝,就连孟梨也羞耻到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你还敢说!我,我明明都够了,是你非不停下!”孟梨直接用头撞向常衡的胸口,撞得他胸闷气短,也心花怒放。只觉得孟梨哪哪儿都好,哪哪儿都可爱,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孟梨这么好,这么可爱的人了。“反正我不管,弄脏了衣服,你给我洗!”“好,我洗,我给你洗一辈子衣服,但是……”常衡想了想,俊脸更红了,犹豫了好久好久,才鼓足勇气,突然夺过孟梨手里抓着的小木头人,低声道了句,“我不想让你在人前出丑。”孟梨:“……”不想让他在人前出丑,所以,就让他在人后出丑?“常,常衡!你,你……”他支支吾吾半天,终究还是没有骂出来,羞得脸蛋子通红,只觉得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给丢光了。翌日一早,常衡就带他买了新衣服,自己也换下了道袍,公然在大街上,就牵起了孟梨的手。孟梨不好意思,好几次都别别扭扭往回缩,可无论如何都拗不过常衡,硬是被他抓了过去,十指紧扣。他好像在跟所有人说,他不当道士了,也不穿道袍了。从今往后,他要和孟梨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他们回了道观一趟,不畏所有弟子异样的眼神,常衡领着他,踏进了道观。“阿梨,你先回自己房里,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这便去寻师长们,无论如何,我总归要告知师长一声,才可以随你一同离山。”“可是,万一他们不同意呢?”孟梨有些担忧,抓着常衡的衣袖,仰头道,“万一,他们把你关起来了呢?万一,万一他们抹掉了你的记忆,那,那我,我该怎么办?”“放心吧,我此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与你在一起。”常衡轻轻拍了拍孟梨的手,冲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抚。之后,就独自去寻师伯了。师伯早在房里等了他许久,看着昔日观里最得意的弟子,此刻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成全,一时情绪复杂,感慨良多。他就猜到,常衡不会无缘无故,带一个少年回来,还不顾师长们的劝阻,执意要收其为徒。只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常衡居然有朝一日,要为了那个少年还俗。 第71章 孟梨更大声,用来掩饰自己呼之欲出的喜欢:“你也有脸问!我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么会装的男人!嘴上说,不要不要,不行不行,不可不可,实际上,你一直觊觎我的美色!”“嗯。”常衡没有反驳。“你还好意思嗯?!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他更气,馋就馋,倒是光明正大地馋啊,馋了又不敢说,还对他百般拒绝!现在好了,窗户纸捅破了,常衡索性也不装了,是吧?孟梨很气!却又拿常衡没有办法,反而还被抱在怀里,哄着骗着,又要了他一次,不,是很多次!常衡还言之凿凿地说,这是对他摸刀的惩罚,不让打手,那就打别的地方,狠狠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说这话时,语速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圈着身子发软的孟梨不撒手,盯着他红通通的耳垂,给足他羞耻的时间,慢慢品味。孟梨气得不行,推也推不开,跑也跑不掉,四肢无力还酸软,只有嘴还是格外硬。很硬气地道:“我想摸就摸!你管不着!不让摸,我非摸!气死你!”然后,他又为自己赢来了一次更狠的。事后,孟梨跪在地上,一手扶腰,一手扶着树桩子哭,身后常衡几次想碰他,都被他甩开了。“你别扒拉我!”他气得直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变态,我就该跑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着我!”眼尾的余光,忽然瞥见常衡的眼神变了,立马吓得他赶紧摇头,连连后退道,“不不不,我开玩笑的,我才不会跑呢,啊,我……我,那个我,我冷了,你抱抱我,帮我穿衣服吧?”“阿梨,你可以跑。”常衡的声音很轻,但眼里满是偏执阴森的狠意,他道,“你这边一跑,我立马就会疯掉。”“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抓回来。”“你每跑一次,我就把你绑起来,关上三天。这三天里,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吃流食。”“每跑一次,就叠加三天。只要你不怕——”“那你就尽管试试,看我会不会轻饶你。”可是,孟梨是要回家的呀。他早晚都得走。他一向喜怒形于色,常衡也立马看出了他的想法,突然一把掐住孟梨的手臂,让人面向自己。孟梨慌里慌张地摇头,赶紧道:“我,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他百般向常衡保证,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毒誓了。常衡定定审视了他片刻,冷风吹得白色的发带翩飞,飘逸冷清得像坟头的魂幡。良久之后,才帮孟梨穿了衣服。二人来到了离此地最近的镇子,暂且落脚。自从窗户纸被捅破后,常衡彻底不装了,行事也没什么顾忌,在他看来,阿梨就是属于他的,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和阿梨耳鬓厮磨。夜里要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张被子,枕同一个枕头……哦不,孟梨不需要枕枕头,常衡的胳膊,胸口,甚至是肚子和腿,浑身都是孟梨的枕头,孟梨想枕他哪里都没问题。常衡自从还俗后,就开始没节制了,每夜都要拉着孟梨做半宿,把人做得昏昏沉沉,眼皮子直耷拉,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才会停。但他只是停下了,并不出来,就这么让孟梨咬着睡一夜。翌日孟梨醒来时,泪水早就干涸了,如同一层白蜡,凝结在表面,似要将两人牢牢地焊在一起,任凭何人何事,都无法将两人分开。孟梨羞愤欲死,多次推搡捶打常衡,让他别这样,稍稍克制一点,年纪轻轻的,别这么点灯熬油,再把身体给掏空了。可常衡不说话,就用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他,孟梨从他的眼眸中,看见一个面若桃花,娇羞无比的少年面容,错愕好久,觉得,这真的是我吗?我生得这般妖媚的么?眼波流转间,怎么跟会拉丝的糖浆似的?昨夜是不是哭了很久?眼眶尚有些红,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唇角也微微破损,泛起异样娇艳的殷红。真像是被男人玩|坏了的狐媚子,狐狸精,又娇又艳。在常衡的目光注视下,孟梨居然羞愧得无地自容,竟生出一种是他主动勾引男人的错觉。孟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呀?”“嗯。”常衡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那你说,你爱我。”孟梨眼神躲闪,羞得又开始双手捂脸。“我爱你。”常衡按住他的手,不允许他躲,望着那双明艳多情的桃花眼,一字一顿往外吐,“我爱孟梨。”可是,既然常衡都说爱他了,那小系统怎么还不出现,自己也还不能回家呢?孟梨十分迷茫,开始苦思冥想。吃饭在想,出去玩也在想,哪怕和常衡夜里抱在一起睡觉,还在想这个问题。他想,比起爱他,常衡或许更爱的是他的身体,爱到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连孟梨的手指,不小心被划出一条小小的血口,常衡也会心疼不已,抓着他的手,轻轻吹气。也或许,爱得还不够深,不够深啊。可孟梨绞尽脑汁,也想不透,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爱得够深,为此,他趁常衡不注意,偷摸买了本春宫图,打算私底下好好学习。可他一向外强中干,思想上是猛虎,行动上是绵羊,不是很能放得开,悟性也不高,那些个讨好取悦男人的手段,怎么也学不会,有时候还容易弄巧成拙,惹得常衡哈哈大笑。常衡笑够了,才道:“阿梨,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必费尽心思,学那些东西来讨好我。”孟梨一贯嘴硬:“我才没有讨好你!”“那你涂脂抹粉,穿女裙,还梳两条麻花辫,打扮成这副模样,跪坐在床上,含羞带怯地冲我暗送秋波,到底是什么意思?”常衡已经笑到肚子疼了,一只手还在孟梨双膝间卡着,取笑他,“你也不穿裤子,羞不羞?”“我,我喜欢,我乐意,你管不着!”孟梨捶他的胳膊,气得脸都红了。以为常衡是不喜欢他换女装,更不喜欢他不穿裤子,卖弄风|骚。第二天就偷摸搞了点药来。还偷偷摸摸下到了常衡的茶杯里,然后就坐在一旁,紧握拳头,神情紧张,眼巴巴地瞅着常衡。“怎么了么?”常衡问,“我脸上沾了脏东西?”“没有!”常衡又问:“那就是你闯了什么祸?说吧,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没有!”孟梨赶紧喝水压压惊。常衡低笑,他早就发现孟梨去买了那种药,方才也亲眼瞧见他把药下到自己的茶杯里了。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常衡又怎么好辜负他的一番美意?随即就仰头将杯里掺了药的茶水,喝了个干净。不一会儿,孟梨就探头探脑,神秘兮兮地问:“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常衡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便知道孟梨肯定买到假|药了,真是好笨,连害人都不会。瞥了孟梨一眼,见他如此期盼自己的回答。又哪里好让他失望。立即装出一副隐忍痛苦的表情,捂着胸口,道:“气血翻涌,浑身燥热难忍,阿梨,我好难受。”孟梨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迅速起身,检查门窗是否关严实了,随后才偷摸往自己的嘴唇,脖颈,手腕,胸口,甚至是大腿内侧,常衡喜欢咬的地方,涂抹了一些催|情的香粉。之后,他深呼吸,再回转过身时,刚捏起兰花指,娇滴滴地喊了声“夫君~”,左手腕瞬间一紧,嗖的一声,就被常衡拖了过去。他的作死行为,成功让他在床上趴了三天,第四天下床时,两腿直哆嗦,走路都是飘的。望向常衡的眼神,也充满了哀怨。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努力了,常衡对他的感情,怎么还不够深刻到,让他可以回家的地步?孟梨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蓦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抓着常衡的衣袖摇晃:“我要跟你成亲!跟你拜堂!”他觉得一定是没有拜堂成亲的缘故,所以名不正言不顺,吵着闹着要给常衡一个名分。常衡道:“我早就算好了日子,十二月初九,诸事皆宜。”但在此之前,他想先带孟梨回去,一起祭拜他的母亲。“好啊你,居然把日子都算好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顿了顿,孟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等等,十二月初九?我的生日就是十二月初九啊。”这么一来,看样子那天真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也就是说,再过不久,他就成年了,真就是个大人了。虽然身处在异时空,见不着爸爸妈妈,也见不着同学朋友们,但生日该过还是得过,于是他向常衡提要求——“我们那里过生日,都是要吃长寿面的,吃了长寿面,才能长命百岁。你得给我亲手做手擀面!”孟梨道,“还得抱着我,一口一口吹凉了喂我吃才行。否则,我要是英年早逝了,你就等着当鳏夫吧。”常衡答应了,冷不丁想起,之前看手相时,孟梨的生命线非常短,短到根本不足常衡命线的五分之一。若常衡的寿命只有百年,不足五分之一,也就是说,孟梨都活不过弱冠之年。可是,孟梨即将十八岁了。常衡心尖剧颤,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到。突然抓起孟梨的左手,仔细瞧着他的手纹,看着依旧短短的那一条线,索性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孟梨惊诧的目光注视下,给他画上了一条血痕,血迹鲜艳,直至手腕。“我的阿梨长命百岁。”第68章 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呀常衡要带孟梨先去离国,祭拜自己的亡母。孟梨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机会,眼下便道:“我之前听玄相说,你从前是,是离国的太子殿下!”当时还把孟梨惊到了,他之前只从小系统那里得知,常衡自幼丧母,被父亲所弃,还被打断了双腿,丢到乱葬岗里自生自灭。要不是侥幸遇见白云观的老道士救他,还给他换了一颗菩提心,那常衡早就死了。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常衡居然是离国的太子殿下!后来又从玄相口中得知,常衡之所以那么痛恨狐妖,是因为狐妖害死了他两位至亲。那么,一位想必就是常衡的母亲了,另一位或许是他的兄弟姐妹?常衡正在收拾东西,闻眼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玄相怎么什么都跟你讲”。他倒是很坦然自若,神情平淡地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顺手就从包袱里,拿了一个橘子,剥成开花状后,才递给了孟梨。孟梨接过,捏了一瓣塞嘴里,觉得汁水挺多,酸酸甜甜的,索性就跟蛇一样,扭腰晃到常衡跟前,也塞了一瓣在他嘴里。笑问:“夫君,我喂的橘子甜不甜?”“嗯……甜。”常衡愣了愣,神情有些错愕,随即唇角一勾,会心一笑,他道:“还没拜堂成亲呢,你就喊上了,羞不羞?”“那,那还没拜堂成亲呢,你就天天晚上跟我好,你羞不羞?”孟梨反驳道,又塞了一瓣橘子。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问,“玄相还跟我说,你之所以格外憎恶狐妖,就是因为狐妖害死了你两位至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竟连此事都同你讲?”常衡握着包袱的大手紧了紧,神情有些不悦,薄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孟梨毫不怀疑,要是玄相现在在此,常衡高低要揍他一顿。当即默默离常衡远了些,生怕他突然发疯,那自己的屁股可太遭罪了。谁家正经人一天到晚被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男人,掐着细腰打屁股!“你离我这么远作甚?”常衡瞥了他一眼,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顺势就坐在了床边,还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孟梨坐上来。“我,我可以坐过去,但你不许发疯,更不许冲我发疯哦。”在看见常衡点头后,孟梨才往他跟前挪,才一凑近,就被常衡一手抓着胳膊,直接拽到了怀里。孟梨惊的“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常衡就已经抱着他,还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呃,怎么啦?”孟梨顺势搂住了他,还轻拍他的后背,温声细语道,“没关系哒,反正,反正你我都做了夫妻了,有什么伤心事,你同我说呀?”“阿梨……”常衡喃喃唤他一声,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埋在孟梨颈窝,闷声闷气道,“我确实恨毒了狐妖!”“我生来就是离国的太子殿下,本姓姬,单字洵,封号承懿。母亲为昭华皇后,而我又是嫡出长子,原该将来继承大统。可我的父皇,当年从外征战回来,身边多了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生得妩媚动人,颇得父皇宠爱,封她为妃子。可她却心机颇深,喜欢无端生事,竟妄想着取代我母亲为后。”“那时,我尚年幼,只知父皇被那女子迷惑,惹我母亲伤心。有一回,她居然污蔑我母亲暗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害她腹中的孩子。父皇便将我母亲禁足了。我知晓后,一时气不过,便去寻那妖妃问个清楚,岂料就恰好撞见她变成狐狸的那一幕。”话到此处,孟梨很明显感觉到,常衡在抖。他第一次见常衡这般脆弱的样子,想必时隔多年,他还是放不下幼时的这段过往。 第73章 孟梨脸色更红,且一脸懵逼,什么,嫂嫂……?!!!“这位是我二弟,姬宁,他的母亲是柔昭皇后,也是我母亲的堂妹。”顿了顿,常衡又同姬宁道,“阿梨胆子小,你别吓着他了。”竟浑然没有纠正二弟这声“嫂嫂”的意思。孟梨脸上的热,一直烧到了耳朵根,也赶紧姿势笨拙地还了一礼,实在没好意思跟着常衡喊人二弟,就说了声“你好”。“嗯,我挺好的。”姬宁微微一笑,有被孟梨羞赧又笨拙的行礼姿势可爱到。常衡一刻都不肯在皇宫多待,连夜就要动身前往太庙,姬宁既是常衡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他姨母的亲生儿子。姬宁比常衡小一岁,当年常衡被冤枉,逐出皇宫时,姬宁已经五岁了,都开始记事了。因为两人的母亲,原本就是同宗同族的堂姐妹,一个贵为皇后,一个为贵妃,感情很好,所以两人的孩子,情分非比寻常。即便这么多年未见,但姬宁还是真心把常衡当兄长看待,想必背后是母亲所教。得知常衡此次回来,只为向皇帝求取令牌,进太庙祭拜母亲,姬宁当即表示要领二人一同前往。常衡当年被废后,没多久,狐妖就被皇帝斩杀了,多次请常衡回去,常衡都不肯,之后就改立姬宁的母亲为皇后,但并未改立太子。皇帝心里还对长子有所期盼,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放下仇恨,重新回到自己的国家。可一直到常衡十五岁时,竟险些手刃生父,老皇帝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位流落民间多年,出家为道的长子,再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了。又加上自己年事已高,这才废了承懿太子,改立姬宁为顺天太子。这些都是一路上,孟梨从姬宁和常衡闲聊中听来的。姬宁道:“皇兄,父皇年事已高,近来都有些糊涂了,晨|起时,还会喊先皇后的闺名,有时是你的名字。他常常会去皇兄小时候读书的止阳宫,也不让人伺候,独自在宫里逗留良久,摸摸皇兄儿时用过的书案,用过的笔墨砚台,对了,皇兄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中秋家宴,我为了捞太液池里放的荷花灯,不小心落水。还是皇兄不顾危险,跳下水救我。”“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喝了一肚子水,反而是皇兄你啊,跳下水捞我时,不小心被水里的石头割伤了腿。父皇得知后,大发雷霆,把你我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全部都重重发落了。要不是我当时年纪太小,被救上来后,吓得脸色煞白,父皇只怕连我也要罚的。”常衡在给孟梨削苹果吃,他特别擅长用刀用剑,削得又快又好,还能把苹果轻而易举削成各种形状。因为皇宫距离太庙,有不短的距离,坐船比较快些,但孟梨有点晕船,上了船后,就蔫巴巴地趴在矮桌上。此刻眼巴巴瞅着常衡给他削苹果吃,面容清秀又稚气未脱,跟小孩儿一样。姬宁瞥过去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在他记忆里,皇兄既是嫡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承懿太子,自出生起就锦衣玉食,万般金贵,何时也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应该是吃了不少苦。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但皇兄你从小就宅心仁厚,不忍心见那些宫人受难,便向父皇求情饶过他们。皇帝金口玉言,但却会因皇兄的求情而改。父皇还亲自将你抱了回去,却只是冷冷让宫人将我带回去,我那时可羡慕皇兄,能得父皇那般偏爱。”此话一出,常衡削苹果的动作一顿,原本完全无缺的苹果,也被刀子划出一条狰狞的口子。片刻后,又神情冷淡地道:“这些我早就不记得了。还有,我也不是你的皇兄。”他把没削坏的苹果,切成了漂亮的兔子形状,放盘里推给孟梨。至于切坏的,则是丢进了水里喂鱼。姬宁愣了愣:“那我的呢?”“我瞧你一直说个不停,想来嘴里也不缺那点吃的。”常衡的语气很平淡,看着孟梨晕船,还能吃下苹果,唇角微微向上一牵。孟梨嘎巴嘎巴嚼着苹果,不好意思吃独食,刚要把盘子往中间推推,就被常衡一记眼神吓了回去。立马低头乖乖吃自己的了。姬宁见状,便笑着同孟梨道:“嫂嫂,你不必这样怕皇……不,怕我兄长,他实则心肠最软了。”孟梨立马呛到了,捂着喉咙直咳嗽,什么鬼?他怕常衡怕得这么明显吗?!!!“我才不怕他!!!”他一贯嘴硬,红着脸道。常衡:“是,他一点都不怕我,而是我怕他。”顺手又给孟梨添了杯热茶,还怕孟梨靠着窗户,会被冷风吹着,便起身拿了张毯子,盖在孟梨腿上。孟梨心里十分受用,不管怎么样,常衡在外给足了他面子,立马就有点得意洋洋,随即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他本来就晕船,当即更晕了,还险些吐出来。常衡赶紧扶住他,然后抬眸望向了姬宁。姬宁只好起身,拱手道:“兄长,嫂嫂,我出去瞧一瞧,让他们行船慢些。”等人一走,常衡就将孟梨抱在怀里,满脸愧疚道:“我不知你晕船,若早知如此,我便不会同意阿宁走水路了。”边说,还边低头亲了亲孟梨沁凉的额头。一行人坐了一日的船,就换了马车,又行了两日路,总算抵达太庙。姬宁早已命人准备好了衣服,请他二人换上,这才领着他们,手持令牌进入太庙。孟梨之前也去过比较有名的寺庙,但都没有这座太庙看起来宏伟壮观,他不懂皇家的礼节,反正就跟在常衡的身后,看常衡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不过,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没有任何人跟他计较就是了。从太庙出来后,姬宁提议,要领着二人四处转转,还说知道附近哪里的酒肆卖的酒水好喝,知道哪座画舫的清倌最擅琵琶,还知道哪里卖的炙羊肉最好吃。常衡原本是要拒绝的,可见孟梨一脸兴奋,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就这样三人在附近游山玩水,把好玩的地方尽数逛了个遍,眨眼睛人间就已经入了十一月下旬。临分别时,姬宁依依不舍,这些日子玩下来,他也很喜欢孟梨,便不死心地道:“兄长,纵然你不愿再回皇室,当承懿太子,那留在离国也好。你我兄弟也能时常见面。”常衡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宁,前尘往事,我早就忘净了。承懿太子也早就死了。如今,我虽已还俗,但不过是普通百姓,我只想和阿梨过平淡日子。离国是我的家,我日后还会带阿梨回来看看,但绝对不会久留。”姬宁见他去意已决,只好将自己提前备的礼物,双手献上,真诚道:“我听闻,兄长要与嫂嫂完婚,特备上一份薄礼,还望兄长和嫂嫂莫要嫌弃。”盒子里装着皇室女子成亲时,所用的凤冠,由大小不一的东珠,赤金打造,流光璀璨,华丽至极。常衡道谢,之后便领着孟梨骑马离去。寻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地,盖了一间竹屋,圈了好大一片院子,孟梨说想要一个缠满花藤的秋千,常衡就为他做了一个。白天孟梨可以荡秋千玩,晚上常衡就能拉着他,一边荡秋千玩,一边做。他爱惨了孟梨,也爱惨了孟梨的身体,夜夜笙歌,抵死缠绵。除此之外,常衡开始置办成亲所须的所有东西。最主要的就是婚服了。姬宁送的凤冠太过贵重,人间很难买到能和此凤冠匹配的婚服,尤其常衡要得也急,十天之内必须得做好。他觉得婚嫁是终生大事,总想给孟梨最好的东西,所以根本不吝钱财,几乎把所有钱,都花在孟梨身上。要不是孟梨强烈要求,常衡都打算到时候自己只系根红发带就好,用给自己买婚服的钱,给他的阿梨再买几身婚后的漂亮衣服。他很热衷于给孟梨买衣服,买鞋子,买漂亮的首饰,包括发带,亲手把孟梨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站在一旁,仔细打量,最后露出满意的笑。每当这时候,孟梨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像一位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十二月初八晚上,孟梨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反复摸了好多遍放在床头的婚服,常衡抓着他的两只爪子,硬往被窝里塞,边揉搓,边道:“小心着凉,明日只怕要下雪。”“下雪好啊,到时候你给我堆一个大雪人,要有你那么高才行,就立在窗户外头,这样我晚上一睁眼,透过窗户就能看见了。”孟梨眼睛亮晶晶的,开始憧憬着未来,“我听说,雪天山鸡最笨了,等真的下雪了,我们一起去山里抓山鸡,抓兔子,然后劈竹子回来,做竹筒饭吃,好不好?”“好。”“但我特别怕冷,我很有可能走半路就走不动了,到时候你背我,好不好?”“好。”“下雪天冰冻三尺的,但我爱干净,每隔几天就要换衣服的,我怕冻手,你给我洗衣服,好不好?”常衡笑了:“你什么时候自己洗过衣服啊?”孟梨想了想,这倒也是,他道:“我是说婚后啦!”同为男人,他太知道男人啥德行了,婚前婚后两个样。“好,给你洗,我不仅给你洗衣服,我还天天帮你洗澡,好不好?”常衡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了拍孟梨的后背,哄着他睡。翌日孟梨起来时,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积雪已经过膝了。他兴奋地立马要跳出去玩雪,被常衡从后一把拽住了胳膊。常衡道:“你可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要是着了风寒,晚上就不能洞房花烛了。”经他这么一说,孟梨就暂且打消了去玩雪的念头。他道:“但今天是我生日,你答应过,要给我亲手做手擀面的,可不能反悔!”“好。”“还有,你做饭好难吃啊。”孟梨不禁吐槽起来,“非常难吃,就跟,跟观里的厨子做饭一个水平,你该不会是跟那人学的吧?”常衡很是愧疚,觉得孟梨跟着自己,受了好大的苦,他道:“我以后会好好看菜谱,尽量把菜做得好吃。”傍晚,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孟梨早早换好了婚服,坐在房里等。原本他是想去厨房帮忙的,但常衡非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在房里围着火炉,边烤火,边烤花生吃,怕他无聊,还让他随便找本书看看。孟梨就只好翻出了一本《诱|男手册》,学习上面的方法和姿势,打算今晚好好在常衡身上使使。天色完全黑透,门外才传来了动静。常衡洗干净的手上还滴着水,冻得通红,孟梨见状赶紧丢了书,三两步冲了上来,抓着他的手,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衣襟里塞。“别。”他拦道,“我手凉,别冻着你了。”常衡挣脱开来,在火炉边烤了烤,等手热了,才敢伸手抱着孟梨,笑问,“你一下午一点声儿没出,真乖。”“那当然了!”孟梨得意极了,噘着嘴要亲亲,随即想起,自己嘴唇上涂了口脂,这会儿要是亲没了,那等下拜堂就不好看了!赶紧催促着常衡去准备。等一切就绪之后,两人开始拜堂。虽然没有亲朋好友在场,但孟梨还是很高兴,浑然不觉危险已经悄然降临。等拜完之后,孟梨就吵着闹着要吃长寿面。常衡笑着道:“你是馋猫吗?盖头还没掀呢。”“那你快掀,快掀!”盖头才一掀开,孟梨就迫不及待踮起脚尖,献上了一个吻,不等常衡搂着他亲,就再次催促他,要吃长寿面。“好,我这就去端来,喂给小寿星吃。”说是长寿面,实际上就是鸡蛋面上撒了几颗均匀漂亮的葱段。孟梨坐在桌边,两手托腮,在烛火的映衬之下,面若桃花,眸似秋水,明艳动人。此刻笑得跟狐狸一样,得意地等待着长寿面。常衡一脚才刚要跨过门槛,忽听身后传来噗嗤噗嗤的落雪声。他一愣,下意识回身一瞧,夜色之中,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门口。皎洁的月光落在叶簌簌的脸上,显得异常惨白。她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常衡,一直到常衡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得一干二净。常衡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手一哆嗦,那碗滚|烫的长寿面,竟从手上滑落,嘭的一声,碎了一地。等孟梨听见动静跑出来时,恰好看见常衡跑出院子的身影,他先是一愣,随即忙喊了声“常衡”,抬腿就要追出去,却被门槛处的碎瓷片不小心扎穿了鞋底,顿时疼得蹲下身来,脚一移开,地上就落下一抹殷红。就这么一耽搁,再抬起头时,常衡已经消失在了雪夜里。孟梨安慰自己,没事哒,常衡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用为他担心。就是可惜这碗面了,手擀面难做,常衡又是和面,揉面,擀面,捣腾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结果全喂土地公了。他望着地上的面条,叹了口气。随后一瘸一拐走到厨房,拿了一个碗,一双筷子,蹲着一根根把面条夹在碗里。心想洗洗还能吃的。之后,又一瘸一拐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等做完这些后,就坐在桌前等。他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可都不见常衡回来,桌上的红蜡烛都快燃尽了。孟梨实在等不下去了,正打算出去找找常衡,谁料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常衡一身积雪,踉跄着走了进来,脸色非常难看。“你去哪儿了呀?”孟梨揉了揉眼睛,走过去,轻轻拍掉他肩上的雪,问,“是不是又下雪了?那明天你就给我堆大雪人,好不好?”他一点都没有闹脾气,也没任性地指责常衡弄砸了婚礼,摔烂了长寿面,还要拉他进来烤烤火。可常衡却突然挡开了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孟梨愣了愣,还以为常衡是怕他冻到手,便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啊!你快来烤烤火,看你一身雪,衣服都湿|了……”“孟梨,今日的婚礼不做数。”常衡语气冷硬,面无表情地道,“我与你做不成夫妻了。”孟梨怔住,第一反应是,常衡在同他开玩笑,可当他抬眸看清常衡冷若冰霜的脸时,心里蓦然一咯噔。喃喃问道:“为,为什么呢?”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他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任由常衡呼来喝去的。常衡不说话,只是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婚服撕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第75章 叶家主闻言,沉思片刻。反正菩提心他已经到手了,小道士失了心,纵是有通天之能,只怕也不能死而复生。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染血的狐狸爪子。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再度落在了地上的死狐狸身上,脑海中浮现出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每次孟梨消失,狐狸就会出现。而每当狐狸出现,孟梨又会消失。叶家主之前绑走孟梨,将人交给两个散修远远带走杀了。可事后却得知,孟梨没死,反而是那两个散修被狐妖所杀。还有上回,他抓了假簌簌,逼迫小道士剖心,小狐狸心急如焚,不仅去咬爪子上的锁,还不顾危险,将桃木剑抛给了小道士。明明知道小道士嫉恶如仇,尤恨狐妖,还偷偷跟在小道士身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古怪。须臾,叶家主明白了什么,仰天哈哈大笑:“好啊,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不愧是狐妖,不愧是九尾狐,不仅迷惑了他家簌簌,还把小道士骗得团团转!“来人啊,去,把狐狸的皮给我剥了。”叶家主拨了拨手腕上的念珠,淡淡道,“下手仔细些,一毫一寸的皮毛,都不许留下。”——————常衡失魂落魄,在雪地里找了很久很久,可就是找不到阿梨。他的胸膛里空荡荡的,那里原本该持续跳动的心脏,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玉衡碎片,在胸口稳定旋转,源源不断地释放煞气。在煞气的滋养之下,他身上各处损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煞气顺着筋络和血管,在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流淌,连神智都被煞气所影响,变得暴躁易怒,嗜血残忍。连闻着血腥气赶来的野狼,也被他身上散发的煞气吓得不敢上前,夹着尾巴,远远观望,试图寻找最合适的时机,猛扑过去,一口咬断常衡的脖子,然后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眸,在雪夜里散发着嗜血的光芒。远处忽传来卡擦一声,树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常衡面无表情地转头望过去一眼,手腕一转,雪亮的刀锋,映衬得一双眼眸无比清寒。顷刻之间,周围的雪地里布满了凌乱的尸块,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周边的积雪。常衡长腿跪地,一手掐着狼王的脖子,一手挥刀,机械性地往狼王身上砍,嘴里喃喃自语:“阿梨呢?阿梨在哪儿?”“是不是你把阿梨叼走了?”“是你吃了阿梨,对不对?”“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冷风一吹,血腥气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常衡神情恍惚,一刀刀把狼王也肢解了,徒手将狼王最尖锐的牙齿拔了出来,低头凝视着手里染血的狼牙,喃喃自语:“阿梨应该没见过狼,我要把这颗狼牙送给他。”“他会喜欢吗?”“可是,他人又在哪儿?”阿梨到底在哪儿?常衡头痛欲裂,丢下染血的短刀,两手抱头,跪着蜷缩在雪地里。清瘦的肩膀止不住地发颤。冷冽的寒风吹乱了被血水浸湿的长发,很快就结出了一层血红的霜花。他觉得好冷,好冷。寒意顺着肌理,深入血管,很快血液也要凝固了,急需要温热的液体,来温暖他。血,他需要血,越多越好,只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才能让他的身体变得暖和起来。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他还要和阿梨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如果他死了,阿梨就会再找别人了,阿梨不能找别人,不能,阿梨只能找他,阿梨是他的,只是他的。任何试图接近阿梨,伤害阿梨,让阿梨伤心落泪的人,都该死,该死!!!他自己也该死,他最该死!因为他伤阿梨最重,阿梨每次掉眼泪,都是因为他。他要去把阿梨找回来,然后……然后怎么样呢?常衡陷入迷茫,只觉得头更疼了,身子也蜷缩得更小,似乎要将自己埋在雪地里才甘心。然后……他要求阿梨原谅他,如果阿梨不肯原谅他,他就一直求,一直求,求到阿梨肯原谅他,求到死为止。可是他找了好久好久,几乎把整座山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孟梨。他先是怀疑,孟梨是不是被狼叼走了,又是不是被什么野兽吃掉了。为了找到阿梨,哪怕是阿梨的尸骨也好,常衡将整座山上的所有食肉的活物,赶尽杀绝,剖开他们的肚子,仔细翻找。可是,还是没有,他连阿梨的一块骨头,一片皮肉都没有找到。常衡暗松口气,觉得阿梨肯定早就逃下了山,阿梨生得那么美,旁人若是见了,定是一眼难忘。他不知道阿梨下了山后,往哪个方向去了,他只知道,哪怕是天涯海角,他都得找到阿梨。不久后,附近就突然冒出了一个疯子,披头散发,一身白衣被血水染得血迹斑斑,但他模样极美,额间一条艳丽如血的竖痕,平添了几分妖冶,看起来非常年轻,只是皮肤透着不正常的惨白,阴郁得如同常年见不着阳光,又似久病初愈,病态得让人瞧着可怕又可怜。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好听,人也比较有礼貌,身形极灵敏,大白天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闪现到路人面前,轻轻问一句:“你见过阿梨吗?他今年十八岁,差不多到我下巴这么高。”“他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很白,生了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对了,他有两颗尖尖的虎牙。”“你看见他了吗?”路人总是会被他这一身打扮,以及怪异的言行,吓得连连后退,骂上一句“疯子”,可当看清常衡的长相时,又不免暗暗惋惜,觉得生得这么俊,怎么能是个疯子的?一个非常俊美的疯子。“没看见么?”常衡很是失望,喃喃道,“都没看见,都没看见阿梨……”然后又去寻下一个路人,重复问上一遍,“你见过阿梨吗?他今年十八岁了……”“他长得很漂亮,你们有没有看见他?”……“他是,是我的阿梨,是我的。”有人怀疑他一身的血迹,是不是江洋大盗,就通知了官府,将他抓进监牢。常衡就问:“阿梨在监牢里吗?”“什么阿梨,阿桃?没见过!”官府的人提刀抵在常衡的脖子上,神情冷肃,“先跟我们回衙门一趟!”“阿梨在衙门么?”他又轻轻问了一声,半点都没反抗。“你这个疯子!来人,把他捆起来!”衙差一声令下,立马从旁走出两个人,要将常衡捆起来,还有一人见他腰间悬刀,便劈手要夺。常衡神情一厉,竟一脚将人踹飞出去,赶紧把短刀捧在手里,用衣袖擦了又擦,一边擦,一边低声念着:“这是阿梨的刀,是他送给我的,任何人都不准碰……”“来人!把他抓起来!”一声令下,十几个衙差一拥而上,周围的百姓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常衡心烦意乱,觉得周围太吵了,吵得他头痛欲裂,突然神情一变,厉声呵道:“尔等放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跪下?!”他这一声气势很强,以至于衙差们都被震住了,一时都不敢上前,围观的百姓中,甚至还有人神情怔愣,险些要跪下的。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居然敢冒充太子殿下!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咦?我瞧着他怎么那么眼熟?他,他该不会是白云观的常道长吧?”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打量起了常衡,很快又有一人认了出来,道:“好像就是他啊!不过我听说,他不久之前,已经还俗了,据说是和门中的一个小弟子一起离开的,不知是真是假。”“那他嘴里一直喊着的阿梨,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弟子吧?”“应该就是!”“肯定是遭了难,这一身的血……哎呀,好好的道长,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这,这谁还认得出来啊。”常衡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是因为自己一身的血,所以让人认不出来?阿梨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所以才躲着不肯出来见他?是不是,他恢复了从前的样子,阿梨就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就能重新喜欢他了?“哎!他人怎么不见了!…”……常衡寻了一条小河,将自己从头到脚清洗得干干净净,血水顺着河水,流到了下游。衣服上的血迹清洗不掉了,索性就捏了个清洁之术。他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变回从前的道士模样,这样阿梨肯定就会回来了。玉冠和发带,早已经遗失。他只好撕了衣袍当发带,将洗干净的乌黑长发,绑了个高马尾,对着清澈如镜的水面一照,清俊的面容之上,凭空多出一条血红的竖线。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忽然,水面出现一道鲜红的倒影,常衡眉头一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哭腔:“道,道士哥哥……”第71章 阿梨,别怕,我这就来陪你了常衡浑身一僵,脖颈犹如生锈的机械发条,慢慢转了过去,隐隐发出嘎登嘎登的骨节脆响声。他最不愿意见的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有那么一刻,常衡想挥刀把人杀了,大卸八块,远远丢进沼泽里,让染血的尸块被乌黑腥臭的淤泥慢慢包裹着,拖入黑暗的地下,连同他与这些尸块曾经发生过的龌|龊之事,一同埋葬。被拖入淤泥中的肉块,慢慢就会腐烂成泥,一点一点化作比沼泽里的淤泥更混浊,更腥臭的肉糜,最后……谁还分得清,这到底是肉块,还是淤泥?就让那些尸块与罪孽,永无天日。如此,阿梨就不会知道了,阿梨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常衡就已经闪现至叶簌簌面前,还不受控制地冲她挥刀,雪亮的刀锋冷冽异常,同他脸上冷峻的神情一般无二。“道士哥哥!你竟然还活着!”叶簌簌噗通一声跪下,话一出口,眼泪就簌簌往下掉,哽咽至极地道,“对不起,道士哥哥,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要是我回来的再早一点,你和孟梨或许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那一刀并不是因为她突然的曲膝下跪,而没有砍到她身上,只是因为她说出了“孟梨”二字。对了,阿梨就是孟梨,孟梨就是阿梨。常衡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问:“你知道阿梨在哪儿?”叶簌簌点了点头,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好,我不杀你,你带我去找他!”常衡赶紧收了刀,又去小河边反复清理,在确定自己真的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才有一点点满意。他想用最好的样子,来和孟梨重逢。可叶簌簌却让他带自己,一起去那天晚上的孤山,她还说,孟梨就在那里,他一直都没有离开。常衡满脸疑惑:“怎么会呢?阿梨怎么可能还在那?”他明明已经掘地三尺,几乎把整座山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阿梨啊。距离阿梨消失,已过半月之久,阿梨怎么可能还待在那里呢?不可能的。“就在那里,他一直在那里等,道士哥哥,我们快回去找他吧!” 第77章 原本随行的十多个骑马的门生,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怕都已惨遭毒手。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叶家三日前,被疯道士闯入,当天夜里,叶家满门横尸遍地,血流成河!那个道士真是疯了,杀红了眼,不管有仇没仇,挥手就是一刀毙命,除了留下老弱病残幼,以及女人,其余人挥刀就杀,半点情面也不讲!若不是他抱着尚未苏醒的叶长离,带领十几个门生走了暗道逃离叶家,只怕三天前,就已经惨死在疯道士刀下了。饶是如此,疯道士还是追了过来,叶家主远远就听见后面传来飒飒声,神情越发凝重。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就能抵达天道院了!只要藏身天道院,谅他也不敢在天道院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夜色深沉,一辆不显眼的乌顶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疾行。忽听嘭的一声,马车后轱辘不知被什么东西击碎,车身瞬间发生倾斜,叶家主好不容易稳住马车,忙用剑挑开车帘,急急往车厢里望。就见被厚实的褥子包裹住的人,依旧昏睡不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根本看不出是个活人。此刻安安静静地躺着,因为刚刚车身晃荡,身体也发生了倾斜,向上扬起的玉颈莹白如冷玉,光滑透亮。叶家主刚要松口气,忽听头顶传来轰隆一声,一把染血的刀,瞬间从上而下,劈开了半个轿子顶,他仰头望去,雪色的衣袍迎风飘摇,疯道士就站在另一半马车顶上,冲着眼前面色煞白的叶家主,微微一笑:“我说过,你们跑不掉。”锵——刀剑相接的声音,在耳边骤响。孟梨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冷冽的劲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但他依旧很安详,老老实实扮演一个死人。动都不动一下。他听得出这是常衡的声音,虽然不明白常衡明明都跟叶姑娘在一起了,怎么还敢追杀叶家主?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一家人。不过,孟梨此刻完全不想思考问题,他就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当一个老实的死人。不玩了,太累了。既然回不了家,那从今往后大路朝天,他和常衡各走一边。再也不要有半点牵扯。耳边持续传来打斗声,刀剑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还伴随着法术攻击,原本就被劈了半个顶的马车越发摇摇欲坠,最终轰的一声,彻底炸开。马儿受惊失控,撒腿就往林深处狂奔。叶家主本来就不是常衡的对手,更莫说如今的常衡失心之后,修为大增,几个回合就惨然落败,还被一掌打下了马车,翻滚了十多圈,才堪堪停下,一大口血狂喷而出。见常衡竟提刀俯身,欲探被褥里藏着的人,叶家主看得目眦尽裂,忽然一挥手,一捆缀满黄符的绳索,猛然抛了过去,刚好套住了常衡。常衡眉头一蹙,一刀狠狠扎透了脚下的木板,才不至于被叶家主拽下马车。叶家主又不肯松手,如此一来,只能被狂奔的马儿拖拽。这山道本来就崎岖不平,马儿受惊之后,某足了劲儿地瞎跑,叶家主身上所穿的衣服,很快就被碎石磨得稀烂,直至鲜血直流,血肉模糊还不肯松手。甚至还试图再度翻身上马车。常衡冷冷一笑,一手抓过绳索,手腕一挣,直接反捆住叶家主的双臂,如此一来,他纵然想松手也不能了。甚至无法飞身翻上马车——因为常衡的刀,就在马车上等着他。血肉和骨头被磨碎的声音,在凌乱的车轱辘声中并不明显,可叶家主的惨叫,却响彻云霄。连一直安详装死的孟梨,都忍不住瑟瑟颤抖起来,下意识想往厚褥子里缩,可褥子刚好被刀扎通,根本也挣不动。他甚至因为车身晃动得太过厉害,而像个皮球一样,从褥子里翻了出来,眼瞅着就要滚下马车。幸好被一截横木拦住,才不至于掉下去。孟梨依旧安详——实则确实动弹不得。过了好长时间,失控的马车才终于停下。彼时,叶家主的惨叫声,已经弱不可闻了。常衡跳下马车,走到叶家主面前,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么?”“簌簌是,是无辜的,她是被我逼迫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听着是快不行了,叶家主用最后的力气道,“求,求你,放了簌簌,还有……”他染血的手指,挣扎着抬了起来,指了指马车上躺着的人。而后,就彻底没了气息。手起刀落,斩下了叶家主的头,常衡弯腰抓着头发,将血淋淋的脑袋提了起来,而后,他又跳上了马车,注视着从方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犹如死人的人。他没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叶簌簌口中的长兄,多年前,因去秘境历练,被仇家偷袭,生剖心脏,惨死后,叶家千方百计向天道院求取了招魂幡和锁魂玉两件法器,这才将魂招回,此后冰封多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合适的心脏换上,让他得以死而复生。而常衡的菩提心,就是最适合他的心脏。“不过看来,你根本无福消受我的菩提心啊。”常衡的声音低不可闻,将叶家主的脑袋,放在一旁,而后一手抓住此人的头发,将人半提起来。刚把刀子横上去,就见此人眉头蹙了蹙,似乎是要醒了。事实上,孟梨确实是要醒了,头皮被扯得生疼,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常衡会扯人头发呢。还有就是,就算他们之间感情破裂了,常衡最终选择了叶簌簌,但总该顾念点旧情,把他放了吧?一见面就扯头发,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么对待……常衡现在真有出息,都学会扯头发了。他头皮疼,尝试着动动眼皮子,居然睁开了。眼睛睁开的一瞬,迎面就被雪亮的刀锋晃了一下,孟梨下意识眯了眯眼,透过如镜的刀面,依稀看见一副陌生的容貌。这,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脸!他之前的脸看起来稚气未脱,原本生了双丹凤眼,后来被常衡日夜操|干,不知怎的,渐渐就成了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动情时面若桃花,香腮凝雪,犹如牡丹般娇艳欲滴,煞是妖娆动人。而如今的脸,褪去了稚气,可能是皮肤过于惨白的缘故,显得有些病态,甚至还多了几分冷清,连瞳孔都淡如琉璃,好一张性|冷淡脸!被人抓着头发提了起来,半死不活的像条搁浅的鱼。这是谁?是他吗?孟梨神情恍惚,脑海中又闪现过那天雪夜,常衡将他死死按在雪地里,毫不留情一刀狠狠捅进了他喉咙的画面。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亡的恐惧,如幽深的海水,迅速覆盖至他全身,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再一次选择逃离。“不,不要杀我,不要……”他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逐渐能掌控现在的身体了,抬臂挡在脸前,惊惧之下,缩得像个鹌鹑,连声音都很陌生。“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现在的声音,没有以前的稚气,但可能是很多年没有说过话,语调有些怪异,再加上他很害怕,声线一直在抖,听起来就更可怜了。就说这几句,常衡松了手,孟梨把自己缩成了球。这具身体很难控制,双腿格外难,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腿抱在胸前。常衡怔愣,万分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少年,他敢确定,今夜是他们初见,可不知为何,此人一开口,就说这种古怪的话。这话,这语气,这可怜样,分明,分明和孟梨如出一辙!可眼前人,乃叶家长房公子,又怎么可能是孟梨呢?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菩提心在他身上,所以,才会突然产生一种诡异的怜惜感。一定是这样,只要把菩提心挖出来,这种怜惜感就会消失。常衡面无表情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过来。触不及防之下,一张布满了惊恐和泪痕的惨白俊脸,蓦然撞入了眼帘。他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越发神情恍惚,竟鬼使神差想摸摸此人的脸。看见他闭着眼睛,流着泪缩起了脖子,分明就是怕到了极致。他越是害怕,常衡越是觉得熟悉,抬手轻轻拨开此人脸上的碎发,冰冷地命令他睁开眼睛。可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不仅不肯睁开,反而闭得更紧了,到了最后,再一次晕厥过去。一枚玉佩从他的掌心处滚落。常衡拿起一瞧,上面刻着一个名字,喃喃念着:“叶长离。”然后,又偏头看了看那张陌生的惨白人脸,油然生出一种诡异大胆的念头。第73章 糟糠之妻爆改大舅哥常衡还是没有放过他,孟梨醒来时,正躺在床上,身下铺着很厚实的褥子。如今人间虽已立春,但倒春寒还是冷的。他逐渐能控制住现在的身体了,只是双腿还不太听他的使唤,死了半截似的,在他腰底下挂着。屋里光线昏暗,没什么家具,空荡得很,外面风挺大,吹得树梢摇晃,分叉的影子落在纸糊的窗柩上,像无数只缠绵的鬼手。孟梨才刚要起身,忽觉手腕一紧,紧接着黑暗中就传来清脆的铃声。尚未反应过来,房门就从外推开了,一条细细的银线被拉了起来,上面缀着只精巧的铃铛。屋里瞬间亮如白昼。孟梨还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常衡从门口就开始卷线,一直卷到了床边,随手将银线挂在了床帘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定定地看了孟梨片刻,似乎在等孟梨先开口。可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常衡道:“你想不想见见你妹妹?”妹妹?孟梨很懵,他没有妹妹啊。“你忘了叶簌簌了么?”常衡低声道,“她就是你妹妹,现在也在我手里。”顿了顿,他强调,“尚活。”“……”“我的心,你用着如何?”常衡又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么?”孟梨:“……”昏厥之前的记忆,瞬间如海浪般涌了上来,稍微梳理了一番,就大致明白自己现在啥处境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可笑——叶家心心念念想得到菩提心救人,结果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孟梨。他又借尸还魂了。第二反应才是可悲,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没有逃出夹在男女主之间的怪圈。开局小系统就跟他讲过,叶家长公子与女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毫不客气地说,女主就是叶家为他准备的女人。而在原文里,女主得手之后,还跑回去和他成亲了呢,只不过最后被男主给截胡了。很好,真狗血,糟糠之妻爆改大舅哥。常衡要是发现了,只怕会恼死吧。孟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此刻不想见常衡,更不想见到叶簌簌。索性就闭上了眼。“我知道,你不是个哑巴。或许,你希望我换一种方式问话。”常衡取出短刀,用刀背轻轻抵着他的脖子,迫他扬起玉颈,“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认得这把刀吗?”这是孟梨曾经送他的定情信物,又曾经刺穿过孟梨的喉咙,如果此人真的是孟梨,那么……一定会有反应。常衡在试探。可他却不肯睁开眼睛,清瘦的肩膀,止不住地颤了起来,他一颤,常衡就立马把刀挪开了,一把背到了身后——若不是孟梨倒也罢了,但倘若真是孟梨,他拿杀孟梨的刀试探孟梨,这本事就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刀子一移开,刚刚还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泛了些,孟梨缓缓呼出口气,试图往床里面挪挪,可双腿却不肯听他使唤。他狐疑是常衡对他的腿做了什么,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还是没什么感觉,像是个残废。 第79章 常衡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前自己的毫无节制,让身为狐妖的孟梨,妖力溃散,精元虚弱。自己每一次穿着道袍,压着孟梨行事,本身就是对狐妖的莫大伤害。他还自以为是对孟梨好,逼着孟梨碰桃木剑,碰拂尘,甚至是碰黄符,殊不知那些东西,都是杀妖的利器。可他却只当孟梨过于顽劣任性,动辄就凶他,甚至是打他。或许,这所有的委屈加起来,让孟梨本身对“生”不再抱有希望。常衡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瓷娃娃,生怕一着不慎,瓷娃娃就碎了。孟梨一看见常衡就闭眼,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等人走了,才会睁开眼睛,往窗户外望去。原本窗外挺空的,只能看见半壁土墙,也不知道土墙哪里招惹到常衡了,就被他推倒了,之后移植了一棵桃树。如今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只要孟梨一往窗外瞥,就能看见艳丽灿烂的满树桃花。因为他不能走路,只能瘫坐在床上,常衡就给他亲手做了个轮椅,天气好的时候,就将他抱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他到院子里吹吹风,晒晒太阳。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孟梨实则根本没有和叶簌簌碰过面。叶簌簌撞了一回墙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怎么出声,叶家主的头颅被常衡带了回来,就悬挂在走廊的尽头,有一回孟梨意外瞥见,还吓了一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腿,到底还有没有救。但他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轮椅上,被囚困在此,每天每夜和常衡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孟梨还是想要逃离。可他拖着一双不听使唤的死人腿,又能往哪里逃呢。叶簌簌撞了一回墙,没死,伤还没好利索,就趁着常衡不注意,梅开二度,这回是打碎了碗,用瓷片抹了手腕。孟梨虽没亲眼看见,但他嗅到了很浓郁的血腥气。听着隔间传来的动静,在黑暗中静静躺了很久。再这么耗下去,叶簌簌油尽灯枯是早晚的事。当天夜里,孟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并且在第二天就趁着常衡给他准备药浴时,摇动着轮椅,打开了隔间的门。手心里攥着一块石头,被他反复打磨,已经很锋利了。第74章 只求你不要赶我走叶簌簌被推门声惊醒,猛然扬起一张惨白的脸。额头上还缠着白布,右手腕上也是如此,但手腕上是新伤,隐隐可以看见血色。衣服和被褥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可地面已经清理干净了。绳索避开了她的伤处,从手臂的位置,将她绑在了床上,虽不至于连翻身都难,但以这种情况来看,自戕的可能性极低。她的嘴也被一张黄符贴上,没办法自己取下,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一双漂亮的眼眸,此刻已经肿成了核桃,艳|糜至极,瞧着十分可怜。在惊见来人后,叶簌簌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些,脸上也满是惊愕,甚至挣扎着起身,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神还一直往外飘,示意对方赶紧离开。轮椅逐渐向她逼近,因为是背对着光的缘故,叶簌簌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一直到轮椅的轮子,嘭的一声撞在了床沿上,才堪堪停住。她也趁此机会,挣扎着仰头望去,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个清楚。可她又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逐渐重叠。因为叶长离死后,就被冰封的缘故,相当于“保鲜”,不管是容貌,还是身形,都保持着临死前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当初那个只到叶长离腰的小女孩儿,一眨眼已经长这么大了。叶簌簌一眼认出了他,却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认出自己。她努力想摆脱束缚,揭开嘴上的黄符,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初总跟在他身后转悠的小簌簌。可是她除了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之外,再吐不出别的字。孟梨静静看着她在床上艰难挣扎,像是脱水的鱼,无力地扑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片刻后,他举起了右手,手心里赫然攥着一块被打磨得极其锋利尖锐的石头。只要对着叶簌簌的喉咙,狠狠来这么一下,那么,她立马就会血溅当场了。与其被常衡囚|禁于此,隔三差五寻死,却又一次次被救回来,最终被折磨得油尽灯枯,不如孟梨给她一个痛快。就算两人还深深爱着彼此,可中间隔着叶家的血仇,除非叶簌簌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么可能放下仇恨,心无旁骛地和常衡破镜重圆呢?等待两人的,只会是抵死纠缠,互相把对方折磨至死。孟梨昨晚彻夜未眠,才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看在他们曾经是朋友,还共患难的情分上。亲手送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好朋友叶簌簌上西天。可真当他把杀人的利器,对准叶簌簌的喉咙举起来时,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他长这么大,受到的所有教育,都不允许他做违反乱纪的事情,尤其是杀人,他连虐待动物都不敢,又怎么敢去杀人呢。叶簌簌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得到了常衡的偏爱而已啊。如果孟梨要因为这个,而心生怨恨,对叶簌簌痛下毒手,那么,他就是个心胸狭隘,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还试图给自己找理由编借口的杀人犯。为了一个男人,他就把自己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这真的值得么?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他为了一个男人,就嫉妒成这样,肯定会对他很失望吧?没有哪个学校,哪个老师,专门培养出社会的毒瘤。更没有哪家父母辛辛苦苦十七年,就为了培养出一个残杀未成年少女的杀人犯。冤有头债有主,杀他的人是常衡,他应该去找常衡报仇才对啊,怎么能偏激到去杀叶簌簌呢。这不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欺软怕硬,又是什么?叶簌簌眼里满是惊愕,愣愣地看着,有错愕,有惊讶,也有些迷茫,但唯独没有惊恐。从潜意识里觉得,和自己从小认识,还很偏爱自己的长兄,若干年后从冰封中苏醒,绝不会二话不说就动手伤她。最终,孟梨只是割断了绳索,然后转动着轮椅,背对着叶簌簌,冷漠无比地道:“你走吧。”“我们一起走!”叶簌簌已经撕开了嘴上的黄符,从床上下来时,还有些晕厥,伸手就要去推动轮椅。可却被躲开了。孟梨扭动着轮椅,往旁边躲闪,背对着她,语气更冷:“你也看见了,我不能走路了,你带着我,只会是个累赘。”“可是……”叶簌簌的眼泪都冒出来了。“没什么可是!”孟梨打断她的话,“再啰嗦下去,等他回来了,一个都跑不了!”“但我不能丢下哥哥不管!”叶簌簌扑到轮椅前面,抓着一截衣袖,仰头哭道,“叶家现在就只剩你我兄妹了,纵然要死,也得死在一起!”“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我称兄道妹?”孟梨把衣袖抽了回来,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一个父母早亡,跟着祖母长大的孤女,和叶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旁系。要不是见你可怜,叶家岂会收留你?”“哥,哥哥……”叶簌簌神情愣怔,完全没想到,一直很偏爱自己的温柔兄长,时隔多年,居然要对她说这么绝情的话。本以为,这样就足够伤人了,可接下来还有更伤的。“一个卑微的孤女,也配和我死在一起?”孟梨上下嘴唇一碰,轻轻吐出一句,“你代表不了叶家,所以,滚罢。”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再被常衡抓住了,否则,等待她的,只怕是更严酷的囚|禁。只要常衡抓不住叶簌簌一天,自己这个大舅哥就不会死,常衡肯定得留着他,逼叶簌簌回来。或许,接下来会受一些苦,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受太久的罪,常衡就算不动他,他都难活。真要是动他了,孟梨铁定撑不了多久。气走了叶簌簌之后,孟梨就把轮椅往院子里摇,他想再透透气,晒晒太阳,看看外庭的石墙上的那只天天过来睡觉的猫。再不看的话,以后只怕就没什么机会了,常衡应该会把他当狗一样,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吧。可平日里都是常衡帮他推轮椅,孟梨还不太熟悉,穿过走廊时,没有控制好,竟让轮子绊到了台阶,因为惯性,他整个人往眼前的地面摔去。摔了,但没有完全摔。一条银线横过他的胸膛,将他稳稳拉了回去。孟梨低头愣愣地看着银线,忽觉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瞬间如芒在背。他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常衡是何时回来的。甚至都不知常衡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感觉轮椅在动,常衡已经推着轮椅,将他带到了外庭的石墙下,那只猫果然趴在墙头睡觉,舒坦的猫爪都伸出了墙。“你把人放走了,自己却留了下来。”常衡的语气很平淡,缓步走至正前面,将一方软毯盖在了孟梨的腿上,蹲下身来,同他平视,“你是打算把自己赔给我么?”孟梨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原本都做好了要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甚至都打算好,这是最后一次晒太阳了。脸上不由浮现出了迷茫。按理说,常衡不该去追么?怎么还闲庭信步,推他出来晒太阳?甚至,还飞身上墙,将熟睡中的猫抱了下来,轻轻放在了他的腿上。孟梨不明白他,真的一点都看不透他了。“你喜欢猫,那我就给你找个笼子来,这样你就能养它了。”孟梨嗤笑,把猫推下了地,看着猫儿伸了个懒腰,几步蹿到了草丛里,才语气冷漠地道:“我确实喜欢猫,但就是因为我是真心喜欢,才不会用铁笼子关着它。那种自以为是对它好的做法,实则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伤害,所谓的喜欢或者是爱,也无非就是占有欲和不甘心作祟。”常衡沉默了许久:“你说的对,是我的想法过于狭隘了。”顺势走到孟梨背后,取出一把梳子,轻轻给他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用嘴叼着梳子,动作不太娴熟地分出几缕头发,编起了小辫。辫尾系着新买的发绳,这是人间最新时兴的漂亮饰品,各种各样的都有。他买了好些,有玉葫芦,铜钱,水滴,红玉珠,还有小铃铛,东西不值钱,但胜在新奇精巧,摊主说了,都是年轻人喜欢的玩意儿。既然别的年轻人会喜欢,那么,阿梨或许也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常衡很用心给他编好了头发,确保没有一根头发打结,或者不顺,才将他抱去泡了药浴。他又换了一种药方,都是很名贵的药材,对活血化瘀有奇效。原本可以针灸的,但常衡考虑到,针灸会疼。所以还是选择药浴这种温和的理疗,只希望孟梨能早点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底下。药浴之后,常衡依旧没有出去抓叶簌簌,给孟梨擦拭干净身上的水,还给他换了身新衣服,颜色娇艳,外层是喜庆的大红色,里面是白底的里衣。做工很精致,款式也好看。最主要的是意外地合身。孟梨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量了自己的尺寸。“饿坏了吧?我从外面给你买了好吃的。”常衡夹起一筷子清蒸鲈鱼,蘸了汤汁,用手拖着底,小心翼翼送到孟梨唇边。孟梨偏头躲开了。“怎么,不爱吃鱼?”常衡又去夹红烧肉。“我不明白。”孟梨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明明知道,是我把她放走了,为何还要……”话到此处,他抿住了嘴。“为何还要治你的腿,还要小心翼翼呵护你么?”常衡抬眸瞧他,温声细语地道,“你那么聪明,早晚会明白的。” 第81章 事后,他就更后悔了,恼恨得一夜夜地睡不着,去看望孟梨,还屡次吃闭门羹。那时孟梨一看见他,就吓得直躲,他的心都要疼碎了。“你不敢说话,是因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无法抵赖!”孟梨冷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忽冷忽热,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却要对我死缠烂打,你说,你是不是贱?”“阿梨,此前种种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你可以打回来,翻倍,十倍,百倍千倍,只要你能消气。”常衡语气急切地道,“可,可那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也是在你死……”话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怎么不说下去了?哦,是你杀了我呢。你不说的话,我都忘了。”孟梨扬起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用刀子,插进了我这里!”“……”“想要我原谅你,是吧?那你怎么不去死呢?”孟梨质问他,“你与其跪在我面前,祈求原谅,怎么不想方设法,找到可以让你死的法子呢?”“……”常衡沉默半晌,才问,“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原谅我?”孟梨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往轮椅靠背倚去,合上了双眸,“常衡,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说到底了,你只是不够爱我,如果你足够爱我,那天晚上……我,我应该就不会死了。”如果常衡足够爱他,那么,早就应该从诸多事上,发现他是个狐妖。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残废了,也不会让你好过。”“常衡,你母亲九泉之下,不会安息的,因为她有一个不负责任,残杀无辜的儿子。”“你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的,他辛辛苦苦教出的徒弟,不仅没有继承道观,还跟一个男人私奔了。”“你是师门之耻!”……“姬洵,既然,你都无法接受和原谅你父亲迟来的道歉和关心,那你就该明白,现在的我,就是当初的你。”孟梨一字一顿地道:“你怎么能为难曾经的自己呢。”等回去时,外面的天色都暗了。孟梨疲倦地倒在轮椅上,眯着眼睛半睡半醒。任由常衡把他抱起来,脱掉鞋子,安置在床上。然后熟练地绞了湿帕子,给他擦脸擦手,等做完这些之后,才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反复思考孟梨白天的话,一夜未眠,第二日常衡就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孟梨一起回到了离国。时隔十四年,他终于打算放下那段过往,接受生父的道歉,并回到故土,与病入膏肓的老人再见一面。可却在半途中,就闻听从皇室中传出的丧讯——皇帝驾崩了。那一瞬间如同五雷轰顶,让他整个人震在当场,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他此生最恨自己的父亲,可他也像极了父亲。当年,他的父亲受狐妖迷惑,一时丧失理智,错杀发妻,从此后,失去毕生所爱和膝下爱子,此后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靠着残留的那点回忆,守着心里的裂痕勉强度日。一直到死,也没能等来儿子的原谅。而常衡也在十四年后,步了他的后尘。进一步,彼此折磨,退一步,爱而不得。常衡一时间只觉得前途渺茫,余生无趣,万念俱灰之下,竟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也脱力般,慢慢倒了下去。单膝跪地,勉强用短刀撑着身子。孟梨惊闻动静,有些惊愕,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常衡低声喃喃:“原来,得到和失去,真的从不由我。”“我那么费尽心思,不想和他成为一样的人,可到头来,我比他的任何子女都像他……”常衡摇了摇头,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淌了出来,“我爱上了一只狐妖,我还杀了我的妻子。”第76章 只当是可怜我吧,阿梨带着一个双腿残废,只能坐轮椅的废人,千里迢迢赶回离国,是一件非常艰难又费劲的事。孟梨心里清楚,他纵然再恨常衡,还是希望常衡能回去见老皇帝最后一面。便提出,让常衡抛下自己,独自回离国。常衡说什么也不肯。恰好姬宁派出来请常衡回宫的侍卫们赶到,并早已经备好了马车。常衡应该是挺着急的,脸上的神情一直很凝重,孟梨好多次醒来,都会看见常衡坐在一旁,微微垂着头,烛火映在半张脸上,半明半昧的,显得十分落寞悲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每次都能立马察觉到孟梨醒了,会温声细语地问孟梨,是不是饿了,口渴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想方便,在得到孟梨的否认之后,便会给孟梨掖一掖被子,哄着他快些睡觉。饶是马车里已经铺了很厚很软的被褥和毛毯,但躺久了,人会不舒服,再加上最近下了几场雨,官道并不平坦,还泥泞,车身一直摇摇晃晃的。久而久之,孟梨晕车了,原本肤色就白,一晕车脸上就更没什么血色了。但他想着,生死是大事,不好因为自己和常衡之间的感情纠葛,就让常衡错过与至亲的最后一面。所以就强忍着,一声不吭。卷着被子,用衣袖挡着脸。可还是被常衡察觉到了,将他连人带被褥,一起抱在了怀里,轻轻揉着他的腰背,为他舒缓身上的不适。当天晚上就命人寻了一处客栈停下,要带着孟梨在此先住一夜,洗洗澡换身衣服,再吃些新鲜热乎的饭菜,好驱一驱一路上的尘气和疲倦。“时间紧迫,我等奉命,务必赶在陛下下葬之前,请殿下回宫!”侍卫首领拱手道,这也是姬宁下的死令,如果请不回殿下,那他们所有人都得没命。常衡神情冷漠,态度更是坚决,他只一记眼神扫过去,刚刚说话的侍卫立马噗通跪下,额头碰地,再不敢阻拦分毫。吩咐了一番,便抱着孟梨上了楼,将人安置在床上之后,他就一刻也没停过,只要事关孟梨,就不肯假手于人。哪怕是送来的热水,也要检查是否干净,更别说是饭菜了,反复用银针试毒,才敢喂给孟梨吃。孟梨也确实疲惫不堪,在马车里被常衡抱在怀里,虽然不至于颠簸,但总也睡不安稳,才吃了几口饭,眼皮子就睁不开了。隐隐约约就听见耳边传来温声细语的哄声,让他张嘴,再多吃一点。他机械性地张了嘴,又机械性地嚼了咽下去。声音越来越模糊,他张嘴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醒时,就已经到了离国。孟梨醒来后还一阵懵,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觉睡了那么久,他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的锦被又厚又软,虽然人间已然入春,但离国靠近北方,自然还是冷的,好在殿里烧了炭盆,就算他此刻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绸衣,就这么坐起身来,也不觉得冷。环顾一周,没看见人。他好似一个人被丢在了这里。不巧的是,他想方便,但腿脚又不灵便,即便不至于行如枯木,但也绝对站不起来。孟梨犹豫着,要不要喊人,还是自己爬下床,想办法解决了。忽然,外面传来推门声,随即脚步声渐近,孟梨寻声望去,刚好和进来的侍女四目相对。那侍女“呀”了一声,很是惊慌,连手里捧着的香炉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忙转身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来人啊,人醒了,快去通知殿下!”这让原本打算出声把人叫住的孟梨,又默默闭上了嘴。不一会儿一群侍女捧着衣服,还有洗漱用品鱼贯而入。甚至把轮椅都推来了,看样子都知道他有腿疾。为首的侍女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公子,可否允许婢子们,为公子洗漱宽衣?”孟梨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他真的很想方便,温声细语让众人出去。“公子,请允许婢子们伺候公子。”说着,侍女们就纷纷忙活起来,挽床帘,倒热水,绞湿手帕,还有跪地要伺候孟梨穿鞋。孟梨吓坏了,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更何况还都是一些妙龄少女,这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忙拉紧被褥,连声拒绝:“不,不必了,真的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放下东西,都出去!”“公子恕罪,婢子们奉命在此伺候公子,若是伺候不周,被殿下知晓,怕是要责罚婢子们。”侍女恭恭敬敬,低眉顺眼,没有半点嫌弃和不耐烦。手下轻柔却也麻利得很,还示意一旁的侍女过来帮忙,试图将人架起来,安置在轮椅上。“饭菜早已经备好,请公子洗漱之后,由婢子们伺候公子用饭。”“我,我不饿,我想再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孟梨觉得难堪,紧紧压着被褥,不肯让侍女们掀开,他真的快忍不住了,尤其耳边还传来侍女们侍奉茶水的声音。他强撑着,挪动着身子往床里面蜷缩,可无力的双腿挂在腰下,很难拖动。还因为情绪紧张,而泛起触电般的刺疼。“公子不必拘束,伺候公子是婢子们的职责所在。”侍女依旧温声细语,“婢子们定尽心尽力,伺候得让公子舒坦。”孟梨懂,孟梨明白。可问题是,他现在想方便一下,但又不肯让侍女们伺候,那实在太难以启齿了,便再次请她们出去。“公子放心,我等都是殿下派来,专门伺候公子的,也知公子腿脚不便,定会小心伺候。”为首的侍女一眼就看出孟梨想方便,便回眸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名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走上前来,一人拿着恭桶跪在床边,另一人则是行礼之后,轻手轻脚掀开被褥,要扶孟梨起身。孟梨怎么好意思让这些人伺候他,更何况是伺候他方便!!!当即脸都红了,连声拒绝,紧紧拽着被褥,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他本身就体弱,才说几句话就开始剧烈喘气,更是力气小到,连几个小太监都推搡不开。一边咳嗽,一边大喊大叫让他们都滚开。可他越是反常的举动,越是让人觉得他是弄脏了衣服和被褥,两名小太监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让侍女们先行退至一旁,其中一名小太监道:“公子莫怕,就让奴才们伺候公子更换衣物。”随后就左右夹击,要伺候孟梨方便。孟梨羞愤交加,越发裹紧被褥,死活都不肯让他们碰,一声声呵斥他们,让他们滚出去。“公子,天气冷,若是穿着湿衣,恐要寒气入体,到时殿下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当不起啊。”小太监忙道,还一脸愁容。“让,让常衡来!你们都滚开,不许碰我!都不许碰!!”孟梨大喊,咳得原本苍白的面容,也覆上了一层血红。抓起枕头就往人身上乱杂。一声声大喊着常衡的名字。可他的抗拒,并不能阻止这些人碰他,反而为了防止他情绪失控再伤着自己,一窝蜂地涌过来,又是求,又是劝,闹成了一团。正僵持间,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一声厉呵:“你们在做什么?还不住手!”那些侍女们慌忙退下,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常衡疾步冲了上前,将一旁的小太监踹开,一把扯过被褥,将人包了起来抱在怀里,急问他有没有事。孟梨都吓傻了,整个缩得跟鹌鹑一样,还一直哆嗦,下意识把头脸都往常衡怀里埋,两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怕,没事了,不怕啊,有我在,没事了,不怕……”常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安抚,随即又冲着跪了一地的人发火:“放肆!谁准许你们碰他的?来人啊——”外面立马涌入一群侍卫,吓得跪地众人面如白纸,连忙叩头求饶。常衡刚要将所有人狠狠发落了,忽觉衣襟一紧,低眸一瞧,就见孟梨更用力地揪着他的衣襟,还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常衡只好屏退众人,他知道孟梨脸皮薄,不习惯陌生人伺候,所以并没有吩咐侍女伺候孟梨,想必是阿宁的意思。才刚抱着孟梨哄了没一会儿,就察觉出了异样——那被褥竟有些温热的濡湿。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第83章 他竟已经醒了,此刻神情严肃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刀,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忽然“嘭”的一声,就将绳索挣断了。他也坐起身来,定定地望着孟梨。这让握着刀的孟梨骑虎难下,常衡该不会要误会他,偷偷摸摸去拿刀自戕吧?还是要误会他,拿着把刀,准备趁常衡睡着了,把常衡的脖子抹了?不管是哪一种,这误会都大了去了。而常衡也确实问他,到底拿刀抹谁的脖子。孟梨一贯嘴硬,当即就拿刀对准常衡的脸,冷冷道:“自然是杀你!”“你确定,是杀我?”“确定!”孟梨依旧嘴硬。“那好。”常衡很明显是松了口气,随手就把短刀夺了回来,反手一掷,铮的一声钉在了殿门上。然后拉着孟梨的手,直接将人拖拽到自己腿上趴好,本来想打几下以示惩戒,但想起孟梨兴许不这么想,大抵又会觉得是自己在羞辱他。可不惩戒一二,以孟梨的性格断然不会怕的。常衡按着孟梨的后腰,沉思了良久。孟梨也不带怕的,依旧嘴硬:“要打就打!你晾着我做什么?你以前还是道士呢,居然这么懂风月!动不动就打男人的屁股,只怕私底下也没少看春宫图吧?”“我没看过。”常衡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拿孟梨一点办法也没有。骂不舍得骂,打不舍得打。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把人气得哭到闭过气去。许久之后,常衡又将人扶了起来,见孟梨扭着脸不肯看自己,索性就单手捏着他的脸,将人硬生生转了过来。低头又吻了上去,直把孟梨吻得都快不能喘气了,才松开了他。孟梨觉得嘴唇又疼又麻,舌头也是,被缠得生疼,气得他挥起拳头就捶,却及时被常衡抓住,压在了怀里。“往后你犯一次错,我就这么吻你一次。小错是吻,大错可就是要做了。”常衡逼着他同自己对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你,你敢!”孟梨恼羞成怒,声量也大,“你要是敢做,我就……”“低声些,外面可都是人。”常衡仅一句话,就让孟梨及时住了口,只好用眼睛狠狠瞪着他。常衡道:“你是我的妻,与我行房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他松开钳着孟梨面颊的手,轻轻用食指指腹,摩挲着那双殷红如血,又莹润无比的唇肉,低声喃喃,“你知道的,我有多么想碰你,所以,千万别落我手上,我一沾上情|事,就不知该如何收场……”“我的妻……”他低声呢喃,满眼的温柔几乎要溢了出来,修长的手指穿过略有些濡湿的长发,“你是我最宝贝的阿梨。”第78章 再一次逃跑失败转眼,人间已至二月下旬,可天气还是很冷,时不时会落一场小雪。孟梨腿脚不便,又不是皇室中人,整个丧期,他都在房里闷头大睡。只是从侍女们私底下的议论声中得知,老皇帝临终之前,还是放心不下流落在外多年的长子,病到意识不清时,还一直喃喃自语,念着先皇后的闺名,还有长子的名字,直到咽气,手里还紧紧攥着承懿太子幼年时,写字用的毛笔。不知道为什么,孟梨听到这些时,隐隐生出几分悲哀。之前他也从姬宁口中得知,老皇帝这些年一直在找父子破冰的机会,十四年来,数次派人请常衡回宫,都被常衡无情拒绝了。哪怕常衡曾经要手刃生父,老皇帝只是震惊和懊悔,却也没有生气,依旧派人试图将人请回去。可一直到死,都没等到儿子回心转意,原谅他的那一日。孟梨不知道常衡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去问。最近就总想找个机会,好一死了之。找不着利刃,那寻条湖跳下去也好。天气那么冷,他体质那么弱,一头闷进去,淹不死也得活活冻死。可常衡看他看得很紧,皇宫又守卫森严,让他一个残废,怎么找机会出去呢。孟梨就假意说,想出去透透气,正好今日天气好,常衡便将他抱到轮椅上,垫了厚厚的褥子不说,还给孟梨披了一件非常厚实保暖的貂皮大氅。别说外面无雨无雪,就是下冰雹,只怕也伤不着孟梨分毫。上回入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时间逛过皇宫,北方天气严寒,这都快三月份了,还是这样冷。御花园里只有梅花盛开,却不见一星半点的桃梨。和南方天差地别。孟梨也没找到湖泊,本来就兴致缺缺,结果身后还远远跟着一群宫人,狗皮膏药似的,就越发让他感到烦躁,总觉得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你让他们走。”他板着脸,“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我也不喜欢,只不过那些人都是阿宁安排的,他很担心我会不告而别,所以派了好多人明里暗里盯着我。”常衡望了一眼,默默将人推到众人视线所不及之地。“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孟梨不耐烦地摧残路边的花花草草。“恐怕还得再等等,待阿宁继位之后,就有权打开历代皇帝才能开的秘阁。他说,先皇生前曾经得了一颗丹药,据说可令人生肉续骨,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你的腿疾。”常衡轻声道,见孟梨披着的貂毛大氅系带松了,很自然地绕到他正前面,弯腰为他系好。还顺手用手帕,将他指尖残留的花草汁水擦拭干净。孟梨没吭声,任凭他事无巨细伺候自己。忽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随即就是宫人们异口同声“太子殿下”,寻声望去,就见一群人往这走来。为首的正是姬宁。“皇兄,我刚刚去殿里没寻到你,想不到你竟在这里。”姬宁笑容温和,屏退左右后,冲着常衡行礼,目光扫到轮椅上坐着的人时,笑容瞬间一僵,“这位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啊。”“他是孟梨。”常衡也起了身,“你认得的,但你今日是第一次见他以这般容貌示人。”姬宁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转而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此人。同之前一见面就喊嫂嫂的热情样截然不同。甚至都没有跟孟梨打招呼,便又同常衡道:“皇兄,伺候人的事,就交给那些宫人做就行了。纵然你不愿再恢复太子之身,但我已决定待我继位之后,昭告天下,封你为岐王。如此,你我兄弟二人,好时常见面。”常衡摇了摇头:“我去意已决,此次回来,只是为了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顿了顿,他瞥了一眼眯瞪着眼睛,懒懒散散的孟梨,又道,“如今心结已解,我正想向你辞行。”“皇兄,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但你不能走!”姬宁一下子就急了,“我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离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皇兄,你只当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情分上,留下来,行么?”“阿宁,你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学的都是治国之道,不似我,在道观里长大,学的都是一些道法。纵然留我下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更何况——”常衡望向孟梨的目光,越发温柔,“有一个人,比你更需要我。”孟梨当即就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瘫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挺傲慢无礼的。姬宁面色凝重,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想了想,又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似有些不足之症,留在离国,我也好派遣太医时时替他诊治。更何况,太医院药材齐全,我替皇兄择的府邸也宽敞,到时候多派些侍女,从旁好生伺候着就是了。总比流落在外要强,对养伤也好。”常衡有些意动,他确实需要给孟梨一个好的环境,让他慢慢调养身子。姬宁见状,赶紧乘胜追击:“皇兄,我也听闻了一些从民间传来的消息,你如今在外,恐怕有不少仇敌,旁的不说,皇兄你曾经的师门,定也得知了皇兄在外行下的事,只怕……”话到此处,他又面露担忧,“既然皇兄都已经还俗了,索性就改回从前的名字。安心留在离国当岐王。管他什么天道院不天道院的,只要你离开修真界,就是我皇室中人,自有人族皇室气运庇佑于你!”“你连这事都知道,看来寻常没少派人打听我的消息。”常衡笑了笑,倒也没生气。姬宁道:“我只是担心皇兄的安危!”常衡尚未开口,坐在轮椅上的人突然咳嗽了起来,忙上前查看。孟梨咳着咳着,就打了个喷嚏,跟小孩似的冒出了鼻涕泡,常衡丝毫不嫌弃,取出手帕替他擦拭。这一幕若在姬宁眼中,无比刺眼。在他看来,纵然皇兄从小就离开皇宫出家当了道士,可终究还是皇室中人,乃离国的太子殿下!怎么能纡尊降贵,弯腰曲膝,如此伺候别人?更是毫不避讳地处理此等污秽之物!此前姬宁听派过去伺候的宫人说,皇兄替人处理脏物,他还不信,觉得皇兄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会亲自处理?如今一见,只怕事情确凿了。若此人真是孟梨,倒也罢了。毕竟皇兄与孟梨两情相悦,又是为了孟梨才还俗的,姬宁其实还有些感激孟梨,若不是他,只怕皇兄一辈子都不可能还俗,更不可能再回离国。姬宁只是听闻孟梨死了,但不太清楚其中详情,也为此难过了许久。却不曾想,皇兄思念孟梨成痴,居然错把一个双腿残废的人,当成了孟梨。若只是当成孟梨的替身,养在身边缓解忧思倒也罢了,偏偏皇兄对此人异常宝贝,处处亲力亲为。这让姬宁心里一万个不舒服,忙对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立马上前侍奉。“不必了,我来就行了。”常衡护着孟梨,不许任何人接近,而后又抬头道,“阿宁,你还没有跟你嫂嫂打声招呼。”姬宁脸色不好,又用审视的目光注视过去,见此人生得倒是不错,容貌俊美,五官也端正,比起孟梨成熟许多,但就是气色不好,面如冷玉,唇色也寡淡。看样子不太好相处。此刻瘫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对人爱答不理——毫无规矩可言,比孟梨差太远了。区区一个残废,就敢如此使唤皇室子弟,真是荒唐至极,莫不是有什么来历?姬宁不肯喊其他人嫂嫂,他就只有孟梨一个嫂嫂。皇兄疯魔了,但他没疯魔。喊别人嫂嫂对已死的孟梨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索性借口还有事,都不等常衡答应,就领着人走了。“他定是觉得你得了失心疯。”孟梨眼睛都不睁,慢悠悠地道。常衡并不在意姬宁是怎么想的,道:“你放心,我会让阿宁唤你嫂嫂。”“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他喊不喊我嫂嫂,对我有什么好处么?”孟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漫不经心地道,“他都要继位当皇帝了,而我不过就是一个瘫子。你让他纡尊降贵喊我嫂嫂,帝王的威严何在?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再把我杀了……杀了正好。”“他不敢。”常衡语气肯定,“他若敢杀你,那我就……”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孟梨蓦然睁开眼睛,回眸看向常衡,看了很久。他知道的,常衡做得出来这种事。若是姬宁真敢杀了孟梨,那么今世的兄弟情分也该到头了。孟梨收回目光,冷笑:“别,我本来就是个短命鬼,少在这损我阴德。我还想着,死后能投个好胎呢,别挡我来生的青云路。”三月初九,姬宁继位,改国号为惊鸿。惊鸿元年,三月十二,不顾群臣劝阻,打开了只有历代帝王才能开启的秘阁,从中取出了先皇生前所得的丹药。常衡想以自身鲜血为引,好让孟梨喝他的血,将丹药吞服下去。孟梨却嫌他的血恶心,说什么也不肯喝,倒是把丹药直接塞进嘴里。可他的嗓子太细,竟差点卡得三魂七魄齐齐升天。幸好常衡连忙往他嘴里灌水,要不然真被一颗丹药卡死了。这也让孟梨对吞金自裁产生了阴影,觉得还是跳河死比较轻松。丹药服用下之后,常衡就寸步不移地守着他,可不眠不休守了三日,也没见孟梨站起来。他嘴上一直安慰着孟梨,实际上眼里的希冀,却一点点消散了。到了第五日时,姬宁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探望,在得知丹药无用之后,颇为惊诧,还反复询问确定。孟梨神情淡然,半死不活地瘫靠在轮椅上,满脸麻木:“我早就说了,我的腿没治了,治不好的……我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苟延残喘……”话到此处,他还抬眸望向了常衡,“你开心了吧?我瘫了,彻底瘫了,再也不能逃离你了。”这最后一句,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勉强保持冷静的常衡,突然神情骤变,痛到极致一口血喷了出来,还脚下虚浮,往后踉跄几步,吓得姬宁赶紧搀扶他,急切地喊:“皇兄,你怎么了?皇兄!”“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他死不了。”孟梨瞥了一眼,“他的命比石头都硬。”“放肆!!”姬宁神情一厉,实在是忍无可忍,怒斥道,“你竟敢如此无礼!”孟梨一点都不怕,依旧气定神闲的。下一刻就听见常衡在喊姬宁。 第85章 孟梨木木地低头站着,任凭常衡上上下下检查他的身体,在确定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之后。常衡才道:“走几步,让我看看。”孟梨没理会,只是把头压得更低了。未知的恐惧,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哆嗦。“我让你走几步,给我看看。”常衡提了个音。孟梨这才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因为害怕,脚下一软,竟往地上摔去。幸好常衡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走得又不稳,怎么敢深夜逃跑的?”常衡将人扶稳后,就松开了手,两人对立站着,他盯着几乎快把头埋到胸口的孟梨,很平静地说,“衣服也没穿好,还钻了狗洞,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带,你是打算逃出去后,街头卖艺,还是沿街乞讨?亦或者是打算把身上的衣服卖了,勉强糊口度日?”孟梨把头撇开:“我怎么样,你都管不着!”“阿梨,如果你希望我证明给你看,我能不能管着你,那我很乐意向你证明。”孟梨硬气十足:“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你就只会在我面前耍威风!从前在道观里,还不是被你师叔打得跟狗一样?!”常衡听得眉头直拧,火气压都压不下去,沉声道:“尊师重道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难听成了这样?”“我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孟梨几乎要把脸撇到了天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我不舍得。”常衡尽量心平气和。他问:“你熟悉离国的地形吗?知道出城会有士兵把守吗?没有出城的通牒,你想怎么混出去?要是没混出去,你知道被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孟梨赌着气,把头扭得更偏,愤恨地说:“我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离国的律例规定,没有通牒私自混出城,一旦被抓,以你的性格,定然不会老实配合,若是被认作为他国奸细,定将你关入大牢,严刑逼供!”常衡肃然道。“谁说我会被抓?我才没有那么蠢!”孟梨一句一句跟他顶,就是不肯跟他对视。“你以为那些守城的士兵个个都是睁眼瞎?纵然让你混出去了,你不会不知道,离国位于北方,气候严寒。你就穿这么点衣服出去,是想把自己冻成冰雕?”常衡一连串问了他好多问题,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同我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孟梨突然转头,直视他的眼睛,硬气道:“我当然是想死!哪怕是饿死,冻死,被人打死,也比待在你身边强!”此话一出,常衡原本还算平静的眉眼,迅速笼罩出躁怒的阴霾,如寒冰般覆盖住了眼眸。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夸张地剧烈跳动。语气暴戾:“你再说一遍!”孟梨害怕地往后退去,边摇头,边道:“你,你别过来!”“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常衡步步紧逼,沉声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辱我母亲,你可知,我母亲是谁?”“你又可知,此番大逆不道之言,要是传扬出去,让阿宁知道了,到时候,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你这般口无遮拦,胆大妄为,到底让我拿你怎么办?”孟梨当时只是一时心急口快,才骂出来,他就后悔了。可此刻见常衡如此步步紧逼,脑子一热,又道:“我就是想死!!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常衡再也压制不住眉宇间的怒意,一把抓着孟梨的手腕,将人往床边拖拽。一阵天旋地转,孟梨就已经趴在了床上,他刚要起来,后腰就被一把按住,死死将他按趴在床上。他人是不能动弹了,可嘴依旧不闲着,非常硬气地骂:“你这个疯子!!!”“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我什么都不怕!”常衡冷笑一声,直接撕了床帘,将他的腿和手臂尽数捆了起来。之后也不管他了,走到炉子面前,用铁钳子夹了好些银炭放在里面烧。确定屋里的温度升起来,不穿衣服也不会冷之后。才折身走回床边。孟梨依旧在骂,一刻都不带消停的,中气十足,看来这阵子药膳没白吃。常衡什么也没说,把他的衣服撕了个精|光,丢了一地,等人赤|条条趴在床上后,才冷笑一声:“你最好是什么都不怕!”“要打就打!”孟梨把脸往被褥里埋,红着耳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你打死我最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谁说要打你了?我可舍不得,你是我的宝贝,心头肉。打了你,心疼的不还是我么?你不原谅我,没有关系,我爱你就足够了。口无遮拦,胆大妄为也都是我宠出来的,我喜欢你,哪怕是你的缺点,我也喜欢的。”常衡满脸怜爱,抬手轻轻抚摸着床上之人深陷的腰窝,激得孟梨不停地打颤儿。他喜欢看孟梨羞耻,却又挣脱不了的样子,拇指轻轻按压他的尾骨。“你,你想做什么?”孟梨着实慌了,挣扎着扭过头,“你别胡来!”“冷?”常衡扬眉问。孟梨下意识想摇头,随即想到什么,赶紧道:“对,我我冷,我怕冷,你,你把衣服还给我!”“阿梨,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不敢和人对视。”常衡俯下身来,抬指抹了一把孟梨额头上冒出的汗,“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我身体不好!我受不了的!我会死的!!”孟梨颤着声儿道,“而且,而且我又没跑掉,充其量就是……就是……”他又怕又气,“我没有错!错的是你!!”常衡笑而不语,取出一根人参,捏着孟梨的下巴,让他咬紧。孟梨呸的一声就吐出来了,满眼愤怒地瞪着他看。“你是觉得人参太干了么?那好。”常衡直接用人参在孟梨的口中搅动了十几下,直到把人逼出了眼泪,才问,“现在可以乖乖咬着了么?”孟梨还是不从,恶狠狠地瞪着他,还要往他脸上吐口水。但吐了个空。常衡道:“你撒谎,骂人,还吐口水,嘴是真不乖啊。”随手将食指上的翡翠扳指取下,堵了他的第二张嘴,淡淡道,“现在,可以咬住人参了吗?”“常衡!你别逼我恨你!”孟梨面红耳赤,依旧不肯服软。“恨吧,你不是一直在恨么?”常衡平静地告诉他,“阿宁送了我许多精巧的玉器,我一直都听说,暖玉养人,在你身上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可好?”“呸!我死都不会从你!”孟梨一气之下,挣扎着用头往床板上撞,被常衡按着腰,死死压在原地动弹不得。见常衡摘了腕上用来遮疤痕的念珠,孟梨的瞳孔都在颤。“逃跑,自戕……”精准无比踩到了常衡的雷区,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可脸上的神情却森然还癫狂,“比起你恨我,我更怕永远失去你!”啪嗒一声,系着念珠的绳子断裂,孟梨脆弱的神经,也狠狠弹跳起来。“我,我咬,我咬!!”孟梨终于怕了,乖乖张开嘴,泪眼婆娑地咬住了人参。此物一般是用来吊命,也是吊气的。有了人参吊着他的命,一会儿不管常衡怎么乱来,他都不会被刺激的背过气。“真乖。”常衡爱怜地用手背轻轻抚摸着这张冷漠却又倔强的俊脸,声音更柔,“下次再想逃跑,就想想今夜。脑子记不住,身体总该能记住了。”“阿梨,你跑不掉的。”第80章 我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经过一夜磋磨,孟梨整整三天都没能下得了床,之前半瘫的时候,好歹还能自己坐起来,满床乱爬都不是问题。现在连翻个身都费劲。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是好的,布满了事后斑驳的指痕和吻痕。常衡虽然当夜用人参吊住了他的命,可事后还是万般不放心。便请了太医过来给他把脉。孟梨知道,古代的太医光是把脉,就能发现病人身上出了什么毛病。他年纪轻轻,又是个男人,怎么肯让外人知道,自己不久前才经受了什么样的磋磨。就算身子不适,也硬生生咬牙挺着,死活不让太医给他把脉。可哪里拗得过常衡,直接将他抱在怀里,强行让太医隔着屏风悬丝诊脉。还压低声儿威胁:“门没关,外面可都是人,你再要闹,那所有人都该知道了。”孟梨羞愤欲死,也不管太医同常衡说了什么,一头扎进被褥里,气得偷偷哭。因为伤得厉害,需要经常换药,可每次换药对孟梨来说,都是一场酷刑。任凭他如何反抗挣扎,始终摆脱不了常衡的禁锢,好不容易换好药后,浑身汗淋淋的,像是才从水里打捞上来,精疲力尽,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以至于他一看见常衡拿药来,就吓得直躲,有一次甚至提前藏在了床底下,死活不肯爬出来,最后常衡还是将他提了出来,换药的时间生生延长了三倍不止!他一遍遍地在玉器上涂满了濡湿的膏药,往里推送,一直到孟梨哭叫到几乎闭过气去,这事才算完。期间孟梨又哭又叫,闹得死去活来,他也置若罔闻,甚至还会在孟梨喊破了喉咙时,往他嘴里塞片润喉糖。孟梨甚至都不敢吐出来,因为他早已明白,吐出来的后果,他承受不住。常衡会温柔地抚摸着孟梨的头发,轻吻他的脸,他的唇,哄着他多吃点饭,哪怕孟梨多吃一口菜,都会毫不吝啬夸他好乖。也会近乎是无情地将他囚困起来,用软绸系住他的四肢,让他连下床都难。一旦孟梨出现过激的行为,等待他的,又是一场令他难以承受的磋磨,他最怕就是被绑在椅子上,动也动不了,挣也挣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怎么涕泗横流,涎液顺着合不拢的唇角淌了出来,又是如何面若桃花,眼神涣散的。孟梨高亢且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渐渐低迷,最后变成无力的啜泣声。还会断断续续蹦出来,我恨你。他每说一句,我恨你。常衡就追出一句,我爱你。他说一千次,我恨你。常衡就回应他一千次我爱你。有一回常衡不知道是不是口误了,居然说了句“我恨你”,孟梨被弄得迷迷糊糊,就被他带偏了,反过来说了句“我爱你”。等孟梨反应过来时,破口大骂他卑鄙无耻,可常衡只是亲亲他的嘴唇,温柔地告诉他“我也爱你”。他的身体在常衡的精心照料之下,日渐好转,骂人也中气十足,脸上还有了血色。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与常衡日渐熟悉,哪怕常衡只是摸摸他的手心,他的身体也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血液瞬间就开始沸腾了。有时候,常衡甚至不用碰他,只是远远站在床边,冲他微微一笑,手里拿着念珠,或者是翡翠扳指,孟梨就开始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他的身子已经被常衡调|教得熟透了,像是鲜嫩多汁的蜜桃,正适合品尝。倔强又冷漠的脸上,总是泛起靡艳之色。北方的天气,异常严寒。屋里却温暖如春,他就像是温室里的娇花,被套上了绫罗绸缎,身体各个部位,都被精心侍弄,连手心都光滑无比,一点薄茧都没有。浑身散发着奇异的香,娇艳俏丽到令人目眩神迷。孟梨明白,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彻底沦为常衡手心里的玩|物了,一时一刻都离不开男人。渐渐地,他会迷失自我,变得迟钝又麻木,没有自尊和廉耻之心,无论陪男人怎么玩,玩多久,用什么花样,摆什么样的姿势,他都熟能生巧。纵然理智告诉他,应该反抗,绝不能答应,可早就出卖了他的身体,会一次次不受他控制地迎合。他嘴上说着,不要,不行,不可以,可身体的种种反应,都像是无形的手,狠狠掌掴在他脸上。这让孟梨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是他的身体,在主动勾引男人。常衡只是囚困他,喜欢玩弄他,但也真的很娇宠他。什么事都不让孟梨做,连最简单的洗澡,甚至是吃饭,都是常衡帮着他完成的。他好像一个脆弱,又异常金贵的宝物,需要人时时照顾,用心呵护,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他被常衡娇养着,吃穿用度一切都用最好的,流水一样的补品,常衡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往他身上用。渐渐地,孟梨的双腿彻底痊愈了,男性|功能也恢复了,还被养得气色红润,面若桃花,肤白又貌美。早晨起来,孟梨照着铜镜,身后常衡在给他梳头束发。孟梨不喜欢发冠,觉得太沉了。常衡就给他准备了一大盒子的发带,各种各样颜色款式的都有,也有簪子,但孟梨也不爱戴。高马尾显得精神——常衡是这么说的,但也单调,所以,他常常给孟梨编一头的小辫子,系上各种各样的小饰品。 第87章 常衡送了他一个小海螺,外表特别精致,可以挂在腰带上当饰品,蛮特别的。孟梨以前没见过这种形状的小海螺,也觉得挺稀奇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上回在街上乱说话,再加上北方天气,阴雨居多。孟梨长时间待在房里穷极无聊,常衡就命人请来戏班子,在王府里演,想哄孟梨开心。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要死不死的,戏台上居然演了一出哪吒闹海,最后哪吒横剑自刎的画面,再度冲断了孟梨脆弱的神经,瞬间就把他点燃了。他先是推翻了面前的矮桌,随后爬起来就要去夺侍卫腰间的佩剑。可不管他往哪里扑,那些人就如避蛇蝎,紧紧捂着腰剑,往后连连避退。常衡冲过来抱他,他就蜷缩在地,双手紧紧抱着头,大喊大叫,说自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要杀我!“阿梨,你别怕,别怕!”常衡连声安抚他,“这戏不好,我让人换,现在就换!我让他们耍杂技,喷火打铁花给你看?好不好?”“打,打铁花?”孟梨愣了愣。常衡见他似乎有点意动了,赶紧吩咐下去,眼下夜色也黑了,王府的庭院宽敞得很,假山后面就是一条小湖,很适合观看打铁花。“阿梨,来,喝点水。”常衡不敢再放孟梨自己坐在旁边,也不顾众目睽睽,就将人搂在怀里,用大氅包好,将温热的安神茶送到孟梨唇边,哄着他道,“你乖乖把这个喝了,一会儿不仅有打铁花,我还命人买了好多烟花爆竹,我陪你一起看烟花,好不好?”孟梨喝了安神茶,果然情绪稳定了许多,还点头嗯了一声。猫在常衡怀里,就露出一双浅淡的眸子。望着如流星般在半空中飞舞的金光,眼底流露出了惊讶,火树银花般,将黑夜点亮,整个王府灯火通明,烟花呼啸,响彻云霄。还伴随着一盏盏长明灯,自王府的各个角落,盈盈升起,璀璨夺目,亮如繁星。那烟花不是等闲之物,而是常衡为了哄孟梨开心,特意命人连夜制作出来的,犹如千万朵梨花,在半空中绽放,最终汇聚成一行足以令举国百姓看见的大字:祝愿阿梨长命百岁。城中百姓纷纷涌出来观望,感慨这一瞬的绚烂。就连姬宁也闻讯出来,仰头望天,不由微微蹙眉。看来皇兄果然是把那个人当成了孟梨的替身。“喜欢吗?”常衡惊觉起风了,将人抱得更紧了,生怕有不知好歹的风,吹到了阿梨一分一毫。孟梨神情愣愣地看着头顶的金光灿灿的大字,看着无数梨花在天边绽放,又如雪片般,飞速坠落。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己死的那天雪夜。他躺在雪窝里,冷得如坠冰窟。临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数不清的雪片在半空中飞舞。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见常衡一次,就砍他一次。可现如今,他却亲密无间地坐在常衡怀里,无疑是背叛了曾经的自己。“够了!”孟梨突然挣脱出常衡的怀抱,大声道,“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我恨你!我要回家!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他讨厌这里,讨厌常衡,再待下去,他就彻底迷失自我,变成只会逆来顺受,躺男人怀里撒娇的玩|物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一把扯下腰间挂的小海螺,不管不顾往地上一摔。常衡瞳孔剧颤,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从海螺里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梨,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都爱你。”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孟梨愣住,下意识转过头,死死盯着那只小海螺。随后,那小海螺中,又传来了更沙哑,更妩媚的哽咽声:“……我也爱你。”之后,就是经受不住,而啜泣不止的娇|喘,隐隐还能听见床板震|动,以及淅淅沥沥的水声。就这么突如其来,暴|露在了满天烟火之下,常衡对他近乎是变态的占有和强迫,此刻,显露无疑!孟梨腿脚一软,突然就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神情愣愣怔怔的。见常衡冲过来要扶他。他吓得赶紧乱挥手臂,笑得比哭都难看:“你太恶心了!你真是太恶心了!!!”常衡神色一僵,默默弯腰将小海螺捡了起来。然后,他走到孟梨面前,蹲下,将小海螺贴上他的耳边。孟梨一把推开,他就执拗地再度贴上去。之后,小海螺里又传来了常衡的声音:“……阿梨,我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叶姑娘。我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好多次都想告诉你,又怕你会嫌弃我,然后离开我。”“后来,我决定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说。可是,你我成亲当夜,叶姑娘大着肚子找来了。”孟梨愣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神情呆滞,双眼失焦,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我知道,我再也躲不掉了。我应该以死谢罪。但我不敢让你知道。”“所以,我选择独自赴死,狠心让你离开我。”“可是,你死后,我才知道,那些人骗了我,而我又骗了你。”……“我们还能重新来过么?”“我们还能重新来过么?”两道声音,同时响彻在孟梨耳畔。还能重新来过么?孟梨也很迷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能哭着,既像是问常衡,也像是在问自己。“所以,到头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丢下了我啊。原来,你也被骗了,你也是有苦衷的!”“哈哈哈……我介入了你们的感情,插足了你们的故事,到头来,顶替女主承受一切的,居然是我!”话锋一转,孟梨突然抓住常衡的衣襟,厉声道,“你该囚|禁起来折磨的是叶簌簌!不是我!”“谁准许你喜欢我的?谁让你喜欢我了!”“……”声音渐低,他很无力地问,“既然你喜欢我,那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回家呢?”常衡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抓着孟梨的手臂问:“你的家到底在哪儿?只要你高兴,我愿意送你回家!”“我的家在……在地球啊。”孟梨喃喃自语,“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有得到你的爱,才能回家。可我回不了家,就说明,你是不爱我的。”“不!阿梨,我是爱你的!我愿意送你回家,我愿意!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会送你回家,你相信我!”“阿梨,阿梨!去请太医,快!”整个王府很快又闹成了一团。经此后,孟梨的状态就更不好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必须靠着太医开的药方,精心照料着。有一回,孟梨午睡醒来,迷迷糊糊坐起身,一时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道观。看见常衡进门,就下意识伸手,嘟嘟囔囔地说:“我,我腿睡麻了,你过来……抱抱我。”常衡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人连同被褥抱在了怀里,一手搂着他背,一手去摸他藏在被褥里的脚。“……我不想学画符,不想练剑。”孟梨眯瞪着眼睛,跟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小声喃喃,“我是狐狸,不可以摸黄符,也不可以碰桃木剑的……你是笨蛋!”“好,不学画符,不练剑,我是笨蛋!”常衡紧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居然曾经试图逼着一只狐狸,去学什么画符!他真是太笨了,明明有很多次,他都发现了端倪,却愣是没有将孟梨和狐狸联系在一起。“……我一点都不顽劣,其实,我,我很懂事的。”孟梨又快睡着了,声音细若蚊吟,“是你坏,你总是冤枉我。”“我坏,我最坏……”晚饭有竹笋炖的肉汤,孟梨就问:“你们这里也有竹笋啊?”“有啊,还有竹林呢。”常衡笑道,“怎么,你想出去玩么?”见孟梨不说话,他又道:“最近天气转暖了,郊外花草茂盛,风光秀丽,好些人趁此时节,出门踏青。”“……”“你想去,我就带你去,我再给你糊一个漂亮的风筝,对了,你喜欢什么花样的?”孟梨没吭声,默默吃了饭。睡到半夜,突然将一旁的常衡摇醒。听见常衡问他怎么了,他才凑到常衡耳边,小声说:“我想出去踏青。”常衡扬眉,刚想说好。孟梨就更小声地说:“这次,我一定乖的。”常衡笑了,随口问:“那要是不乖呢?”黑暗中,孟梨抿紧了嘴,两手死死揪住被褥,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低声说:“可以罚我不许吃饭。”“我可舍不得。”常衡搂着他,亲亲他的额头,“快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去玩,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兴许晚上会有庙会,没有的话,我让人给你办一个。”翌日一大早,孟梨就先醒了。醒来后,就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的男人看。看了没多久,常衡就醒了,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你真像个孩子,一说到出去玩,就醒这么早。”孟梨根本不是为了出来踏青,他知道,春天正是农忙的时候,有闲情逸致出来踏青的,都是富贵人家。他甚至公然当街去拦别人的轿辇,可每次从轿辇上下来的人,在得知了常衡的身份后,还得反过来向他行礼。看着他们微笑着寒暄的样子,孟梨的心渐渐凉了,绝望之下,居然玩了一出玉石俱焚,公然大放厥词:“我是别国派来的奸细!目的是刺杀皇帝!岐王对皇帝早已心存异心,他通、敌、卖、国!”常衡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用震惊且愠怒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少年。但还是心平气和,带他玩了一整天。这番言论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在当天晚上,常衡就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听说是下了大狱,之后只怕还要审问。要是证据确凿,必死无疑。临走之前,常衡也没发火,只是喂孟梨吃了饭,给他洗澡换了寝衣,还把孟梨的双腿用锁链锁住了,上面施了咒,保管孟梨逃不了。孟梨战战兢兢,骇得面若白纸,常衡只是冲他笑笑,风轻云淡地说:“乖乖等我回来。”晚上,孟梨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常衡受刑的画面。好不容易熬过心惊胆战的一夜,连早饭都吃不下。他知道,姬宁肯定会把常衡安然无恙放出来的,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或早”,居然这么早。早饭才一撤下去,常衡就回来了。他还穿着昨晚走的那身玄色衣袍,进门前把外面的氅衣脱了,随手丢给身后的下人。又拿过绿油油的树枝,在身上扫了几下,去去晦气。进门后,就把房门关了。什么也没说,就远远站着,背着手,定定望着蜷缩在床角的孟梨。看着孟梨吓得面如白纸,浑身哆嗦个不停。 第89章 如今天气转暖了,可这棵梨树还是没能开花,甚至连一点叶子也不长,光秃秃的。下人说,树没死,但可能就是不太适应北国的气候,所以才会这样,兴许明年就又活过来了。因为枝杆光秃,看起来崎岖丑陋。夜里倒影在窗户上,孟梨说,好像恶鬼在向他索命。常衡便命人在梨树上挂满了红绸,还有各种各样的灯笼,一到晚上树上就流光璀璨。孟梨找了一块石头,蹲下来,在树底下挖,挖出了一个小坑,才把死鱼放了进去。一边埋土,一边念念有词。“你回不了家了,我也是。”“你客死他乡,我将来也会这样。”……“你是被常衡害死的,我也是。”“我埋的是你,可死的是我。”常衡听见这些话时,胸中无限凄凉。竟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热泪盈眶。他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孟梨还能不能恢复正常,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孟梨继续下去。夜里,他无颜再面对孟梨,便主动提出了分房睡。把卧房留给了孟梨,等人睡熟之后,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待在书房里,彻夜难眠。第二天天不亮,又偷偷回了卧房,见孟梨睡得很踏实,也就心安了。一连几日,孟梨都没什么异常,这让常衡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从来都不是孟梨需要他,而是他太需要孟梨了。失去他。孟梨依旧可以好好活着,太阳也依旧东升西落。人间依旧繁花似锦,一年四节相继更迭。可他失去孟梨,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他这几日,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该放手,让孟梨离开。是不是应该结束这段孽缘。是不是……他们本来就有缘无分,勉强走到今日,痛苦居多,欢愉甚少,还多半是他强迫孟梨的。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为,勉强到最后,也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常衡病了,得的是相思病。没过几日,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终日浑浑噩噩,他怕过了病气给孟梨,索性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日关于孟梨的消息,都是从伺候孟梨的下人口中得知的。事无巨细到,孟梨一天当中睡了多久,吃了多少,吃了什么饭菜,又说了什么话,哪怕只是咳嗽一声,都必须准确无误地向常衡上报。常衡彻夜难眠,反复抄写清心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抄写了一张又一张,堆了一摞又一摞,手指都被毛笔磨得血肉模糊,他也不肯停下,字字如泣如诉,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越写越乱,越写心思越难静。写到最后,急火攻心,鲜血都喷到了砚台上,和浓墨混在一起,就用染血的墨继续抄。抄到他肯平静下来为止。抄到他想出了答案为止。抄到墨用完了,抄到他的血也熬干了为止。可不管他抄多少遍,他始终没办法放下孟梨,反而越发狂躁,越发不甘,越发痛苦难当!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和孟梨是两情相悦,为何从头至尾,他不知孟梨,孟梨也不知他!明明他们都成过亲,拜过天地,也互许过终生了,为何到了最后,居然闹成了这样!看着孟梨一日比一日嗜睡,一日比一日精神萎靡,常衡痛到肝肠寸断,似被投入了烈焰之中,饱受折磨。他只有一遍遍地拥着孟梨,一遍遍占有孟梨,才能短暂忘记那些痛苦,看着孟梨满面酡红,双腿交织在他腰间,身上满是他亲手弄出的痕迹,痴痴笑着说,我爱你,他就跟发了疯似的,异常欢喜,恨不得每天都听到孟梨对他说,我爱你。毫无节制的欢爱,无异于是穿肠烈酒,饮下去时,自然万般痛快,可一旦酒醒了,就陷入了更大的空虚和迷惘。一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了,才颓然地倒在一地的宣纸上。抬袖挡着面颊,无声地哭泣。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师父。他仓皇失措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哀求师父救救自己。自己快要痛死了,可师父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肃然,一言不发。“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知错了!”常衡痛苦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了,师父!”“救救我吧,师父!”他叩头求饶了,“我知道错了,师父!”可师父问他,错在哪儿了。常衡又一脸迷茫。是啊,他错在哪儿了?他好像哪哪都错了,可又像哪哪都没错。他哭着说:“弟子失了道心,破了身,犯了戒,不顾师伯的劝阻,执意还俗离山,弟子错了!”“我从小就发过誓,一步入道,终生从道,绝不离道,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违背了誓言……所以,我,我受到了报应!”“师父!你救救我!”常衡跪着去抓老道士的道袍,泪水蒙住了他的双眼,他此刻再也没有了素日的冷静自若,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哀求着师父救救自己,他真的快撑不住了。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受他的掌控了,他维持得好艰难,他每一步都走得好痛苦。“徒儿,能救你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啊。”老道士长叹口气,轻轻抚摸着常衡的头,“你忘了吗?为师逝世前,曾经给你留下三句话。”常衡怔住。他没忘。那三句话他一直都记得,师父告诫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他不许再去手刃生父。二是,天道承负,上善若水。让他时刻谨记出家人的职责所在。最后一句是,勿忘本心。可事到如今,他却连心都丢了。“师父!我不明白,徒儿不明白!”常衡大声道,“我忘不了孟梨!我喜欢孟梨!我从始至终都喜欢他,只喜欢他!”“我想和他有一个好的结局!”“我想要他开心,想给他幸福!”“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可是,连师父也救不了他。师父的道袍逐渐在他手心里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了,任凭常衡如何哭喊,都再也寻不到师父的踪迹。蓦然,他清醒过来。依旧躺在书房的地板上,挡在脸上的衣袖都湿透了。忽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常衡恍恍惚惚坐起身来,也没有去管,直到听见推门声,才冷斥道:“滚出去!”可房门还是被推开了。孟梨抱着一个小枕头,神情怯怯的,似乎不敢进来,也不愿离开。“阿梨?你怎么过来了?”常衡一愣,赶紧起身,三两步就冲了过去,将人往书房里领,急声道,“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孟梨摇了摇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脸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常衡一愣:“我没有啊。”“你在躲我。你一连好多天都不肯过来找我,我就只好过来找你了。”孟梨一脸委屈,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小心翼翼地拉着常衡的衣袖,“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气了?”“怎么会呢?我只是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你,所以才闭门不出。你别多想啊。”常衡将人抱在怀里,仔细端详孟梨的脸,觉得他似乎瘦了点。心疼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以后会听话的,不会再任性了。”孟梨猫在他怀里,小声道,“你不要不理我。”“我没有不理你啊,你才不任性呢,任性的是我,都是我不好。”常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手里抱着小枕头,顿时心酸又好笑。他以前总说孟梨像小孩子,现如今,孟梨真成了小孩子。常衡悲从中起,眼泪再度控制不住,从眼眶里纷纷涌出,抱着孟梨哭得泣不成声。一声声地求他原谅自己。“……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常衡哀求道,“阿梨,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你不要哭。”孟梨给他擦了擦眼泪,闷闷地说,“你一哭,我这里就不舒服。”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里面持续跳动的,是常衡的心。第83章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我不哭。”常衡把眼泪抹掉,抱着孟梨轻轻摇晃,“我不哭,阿梨的心就不会难受了。”“可我还是不舒服。”孟梨的情绪很低落,“明明……我没有犯很大的错,可你还是要冷着我。”往常衡怀里拱了拱,又道,“你不要去找别人……”“我不找别人,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常衡心酸难忍,强忍着喉头哽咽,“我最爱的就是阿梨了。”他的手指穿梭在孟梨柔顺的乌发里,捧着他的后脑勺,低头轻轻吻孟梨的唇。“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冷着你?”孟梨也不知道躲,哼哼唧唧接受了。但很快又问:“你真的没有找别人吗?”“我何曾找过别人?”常衡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拧了拧眉,“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孟梨睁圆眼睛,不说话。“是谁乱说话?我割了他的舌头!”孟梨立马缩了缩,好像是有点被吓到了。常衡赶紧放轻了声音哄他。“不会有别人,我只喜欢你。”常衡向他保证,“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比不了。”“可是,你最喜欢的不是我。我已经知道了。”孟梨垂着头,有点丧气,“我只是你找来的替身,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常衡怔住,阿梨的记忆已经混乱到,连自己到底是谁也分不清楚了么?他急急地解释:“不,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阿梨,你不要听旁人胡说,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不是旁人,是你弟弟说的。”孟梨满脸迷茫,喃喃道,“我让他叫我嫂嫂,他不肯,他说,他有嫂嫂,但那个人不是我。”话到此处,他把头低得更深了,“他让我离开你,说我继续待在你身边,只会让你更疯魔。” 第91章 可他手伸出的方向,却直指假山旁。姬宁在一片慌乱中,顺他手指的方向去瞧,就见叶长离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穿着一身挺喜气的绯色锦袍,发上编了很多小珍珠,各个都明亮精致,系的抹额上,绣的还是寓意“长命百岁”的灵芝和长春花,就连腰间的绶带,挂的香囊都是蝙蝠形状。他的皇兄是多么害怕叶长离死啊,将人打扮得倒是很美。只不过,此刻的叶长离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站在风口摇摇欲坠。明明没有人招惹他,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快要碎掉了。第84章 痛死都不回头叶长离的脸上同样没什么血色,吓傻了一样,神情呆呆的,像是丢了魂儿。姬宁蹙着眉,刚想出声唤他过来,哪知此人突然转身就跑。见人逃了,姬宁眉宇间染上一层愠怒,厉声道:“来人!把岐王妃抓回来!关到宝华殿,把人看好了,不许伤他分毫!”然后就急色匆匆命人将王爷抬到偏殿,大声喊,“去请太医!把所有太医都请来!”“要是救不回王爷,今日在场所有人,通通陪葬!”可是姬宁很快就发现,他的担忧完全是徒劳的,因为宫人才将常衡抬到偏殿的床榻上,他身上的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宫人们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再看。姬宁也大为震惊,大步流星冲上前细瞧,但转念想起什么,转身冷冷道:“今日之事,都给朕烂在肚子里,谁若敢走漏风声,格杀勿论!”屏退众人之后,姬宁才坐在床边,轻轻地唤:“皇兄,醒醒,皇兄!”漆黑的长睫轻轻一颤,常衡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的血色。姬宁怔住,下意识往后退,但很快又凑了回去,声音更轻:“皇兄,你怎么样了?”待血色渐退之后,常衡才开了口:“被你发现了。”“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常衡没有回答,试图坐起身来,可由于失血过度,摇摇晃晃怎么也挣不起来,姬宁连忙伸手搀扶他,急切地道:“皇兄!你莫要乱动!”将人重新安置回床榻上,望着满背已经结痂,但依旧狰狞可怖的疤痕,姬宁面露不忍,转过头去,沉沉叹了口气。“皇兄,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问。但那叶长离对皇兄你,委实没有半点情!”他向常衡描述了当时的经过,然后又劝,“他既对你无情,皇兄又何必再对他执迷不悟?”“他只是失了心智。”姬宁冷笑:“是啊,得亏他失了心智,否则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不怨他。”常衡再度尝试着起身,又被姬宁给按回去了。只好趴着道,“若皇上执意怪罪,臣心甘情愿领受,但请皇上不要为难臣妻!”“皇兄,何必说这种话?”姬宁又叹了口气,“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外人,就与皇兄你离心伤情的。”他把手轻轻覆在常衡的手背上。那手背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常衡愣了愣,仰头瞧他。姬宁道:“不管何时,你我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他轻轻地求,“趁现在没有酿成大错,回头吧,皇兄。”“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常衡又垂下头,漆黑的长睫掩住了眼眸,倒映出两扇阴影,满嘴苦涩。姬宁语气急了些,“长痛不如短痈,若是皇兄下不了手,不如就把人交给我,我定会远远将他送走,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皇兄面前!”“不可!”常衡竟一下就坐了起来,反手抓住姬宁的手臂,厉声道,“不许你动他!”姬宁没防备,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抓,只觉得骨头生疼,似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顿时面色一白,倒抽了一口冷气。常衡这才惊觉自己下手重了,忙收回了手。姬宁抽着冷气,被捏过的手臂,抬都抬不起来了。他隐约明白几分,叶长离为何会疯了,就皇兄这个手劲儿,搁谁谁不怕?“皇兄,叶长离如今越发神志不清,只怕假以时日,真成了个傻子,我想,你断然不愿如此。”见常衡脸上泛起几分动容,便知他这是听进去了,姬宁又道:“不如你二人先分开一段时间,双方都冷静冷静。”常衡抬眸望向他。姬宁保证道:“皇兄请放心,我知他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是不会轻易动他。不仅如此,我还会派人给他治病,定不会怠慢他分毫。”“可是他需要我。”常衡道,“我此前尝试过,一段时间不见他,可他主动过来寻了我。”“然后呢?”“然后……”常衡的声音发颤,满脸绝望,“他病得更重,他甚至都不认得我了。”“阿宁,你说,如果我再也不见他了,那他会好起来吗?”他急切地向姬宁寻求一个答案。与其说是问姬宁,不如说是问他自己。姬宁迟疑,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我觉得,顺着他,总比逆着他,要让他自在许多。”他换了只手,轻轻握住常衡的手。“皇兄,若是他真的好起来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手。”常衡唇角苦涩,好不容易才拿起来的,又如何轻易放手?“若皇兄依旧执迷不悟,我真怕他有朝一日,会死在你怀里,到时,你只会比现在更痛苦。”姬宁说,“我不在意他是死是活,但我不想失去皇兄。”常衡沉默良久。又怎么会不明白姬宁的良苦用心。就算真把孟梨的病治好了,可只要常衡一日放不下这段感情,就会囚|禁孟梨一日。那到时孟梨只会病得一次比一次严重,或许有朝一日,真像姬宁说的那样,会死在常衡怀里。而这种结局,常衡万般难以接受。常衡苦笑着,扬起脸来,语气决绝,“阿宁,帮我一个忙吧。”“皇兄请讲。”“你命人去炼制一副百斤重枷来,锁住我的双手,用锁链束缚住我的双脚,将我打入诏狱。”“皇兄!”姬宁震惊,下意识站了起来,失声道,“你疯了不成?!”“我没疯,你按照我说的去办,就算是我求你的。”常衡面色如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我听说,诏狱有千万种酷刑,到时候,就请每日给我上一种。我想,纵然我是不死之身,但终究会痛,待我痛到完全爬不起来了,自然就不能去找孟梨了。”姬宁被震得直摇头,一声声地重复说:“荒唐,太荒唐了!”然后又扑回去,抓住常衡的双手,“皇兄!我怎么忍心那样待你?我不答应!”常衡看着眼前满脸痛心疾首的弟弟,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你让我放手的么?”“是,我是让你放手,可我也没让你这么作践自己!!”“我只是想知道,我对阿梨到底有多喜欢。”常衡说,“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诏狱的酷刑落在身上疼,还是失去阿梨更疼。”“皇兄!你这又是何苦呢?”姬宁道,“你贵为离国的王爷,求何不得?怎么偏偏就非那个叶长离不可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他哪一点像嫂嫂!又有哪一点,比得上嫂嫂!”“他就是你嫂嫂。”“皇兄!”“成全我吧,阿宁,算皇兄求你了,就成全我吧。”姬宁万般不忍,但终究还是答应了。“皇兄,万事不可勉强,若是受不住,就立即停下,我会派一名亲信,随皇兄一同下诏狱。”常衡微微一笑:“待我下了诏狱,我就不是什么皇室子弟了,就把我当成穷凶极恶之徒,十|恶|不|赦之辈对待。”顿了顿,他又道:“请你帮我照顾好阿梨,他如果不问起我便罢了,若是问起了,你就告诉他,我去扬州,给他买他喜欢的糖水了,很快就会回来,让他不要急。”在下诏狱之前,常衡还是放心不下孟梨,悄悄来到宝华殿。远远就看见孟梨抱膝坐在门槛上,仰头望着门前的一棵红花树,看得愣神。眼神无比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围围了一圈宫人,各个神情紧张,小心翼翼从旁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常衡站在角落里,看了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孟梨回了宝华殿,才失魂落魄地离开。进了诏狱,要先去冠褫衣。换上囚衣,戴上重枷,束上锁链的那一瞬,常衡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而诡异地有些坦然。这副枷锁是特意打造的,足有百斤重,普通人要是戴上,断然要被压断手骨。饶是常衡戴着,也觉得走动间有些吃劲儿。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常衡在昏暗的牢房石壁上,写下了日期,四月十二。还在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梨花。戴着重枷的手,吃力地抬了起来,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墙上的梨花。他在想他。————姬宁闲暇时,也会亲自去看一看叶长离,但他始终神情呆滞,目光空洞,也不说话,别人同他说话,他也置若罔闻。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后也不吵不闹,甚至都不知道喊饿。听伺候他的宫人说,他醒来后,就睁着眼睛盯着床帐子上的花纹看。有时候会自己坐起来,但也是安安静静的。偶尔会自己走出宝华殿,但也走不了太远。就坐在门槛上,一直看门外的那棵红花树。甚至连鞋袜都不知道穿。比三岁小孩还不如。太医们对他的病情都束手无策,只说要好生休养,不可受任何刺激。开了一堆安神补气的药,每日用着。姬宁起先还有点担心叶长离会发疯大闹宝华殿,都想好了,趁皇兄不在,定要将人拿住,好生教训一顿。可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叶长离比自己养的猫儿还要温顺。自从皇兄下了诏狱后,叶长离提都没提过一句,心是真冷。比起叶长离来,姬宁更担心的还是自己的皇兄。眼一转,皇兄在诏狱里都待了二十六天了,人间已入五月。诏狱的刑罚都很重,皇兄的骨头也是真的硬,一天受一种,一天都不曾停。姬宁派去的亲信日日都会入宫禀告,只说岐王今日受了什么什么刑,又如何如何。听得姬宁都觉得痛,也曾几次深夜潜去诏狱,都被皇兄婉言赶了回来。 第93章 可这种不安的情绪,还是让孟梨炸了,再看见下人端上来的药后,一把推翻在地,大喊起来:“我没有病!我不要喝药!我再也不要喝药了!”“阿梨,没人说你有病,那只是安神茶而已!”常衡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安抚他的情绪,“我寻常也喝的,阿梨,别怕。”“可是我不想喝那个,我再也不想喝了!”孟梨嘴一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揪着常衡的衣襟道,“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好,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常衡低头亲亲他的额头,“我们阿梨才不是什么怪物呢,不喝就不喝了,别哭了。”“那我想骑大马,你让我骑,好不好?”孟梨抽了抽鼻子,跟孩子一样,吵着闹着要骑马。常衡宠着他,什么事都依着他。自然甘愿跪伏在地,让他骑在自己腰背上。那地上的碎瓷片还没来得及清扫,扎进皮肉里,鲜血从锦袍中渗透出来,常衡也感觉不到疼,只小心翼翼地给孟梨当马骑,生怕摔着他。姬宁多日未见皇兄,一来就撞见这一幕,顿时既惊且怒,下意识厉呵一声:“放肆!”就这一声,吓得原本还在“马”背上破涕为笑的孟梨,瞬间如同惊弓之鸟般,险些摔倒。常衡手疾眼快,将人抱住,孟梨立马往他怀里一钻,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实在是太荒唐了!”姬宁尤不解气,上前两步,冷眼盯着皇兄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寒声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羞辱我皇兄!你罪该……”“姬宁!”常衡护着孟梨,一只手捂着他的耳朵,将他的头脸按在怀里,满脸阴色,“闭嘴!”“皇兄!”“我让你闭嘴!”常衡将人护得更紧了,凶过姬宁之后,又低下头,轻轻地哄人,“不怕。不怕啊,没事的,阿梨不怕。”姬宁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一甩衣袖,扬长而去。实在后悔今日来此,还憋了一肚子火。等人走后,孟梨才低声嘟囔:“我不喜欢他。”“他凶你,是他的不对。”常衡轻声道。孟梨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他让人打你,我讨厌他。”孟梨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是他把你关起来了。”“……”“他不让我见你。”“……”“我一直在等你接我回家,可你让我等了好久。”孟梨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丢掉了。”“……”又。他说的是又。阿梨明明把什么都忘了,却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可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早就刻进了他的骨髓,成为他毕生难以释怀的痛。也是常衡满身伤痕中,最重的一道沉疴。事后不久,姬宁又来了王府一趟,还特意挑在孟梨睡着的时候。他交给常衡一个玉瓶,道:“皇兄,此为忘川之水,乃我费尽心思所得。传闻饮下此水就能忘却世间一切情爱。”常衡没有接,只是静静看着那瓶忘川水,脸上没什么情绪。“皇兄,我知你对叶长离用情至深,也不逼你做出选择。但是——”姬宁正色道,“阿宁还是希望皇兄能迷途知返,切莫一错再错。”语罢,将小玉瓶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了。常衡注视了良久,最终还是不肯忘记孟梨。痛也无妨,苦也无妨。他甘之如饴。纵然孟梨永远无法恢复清醒,那也不要紧。他会一直守着孟梨,守到两人都白发苍苍。守到一起躺在棺椁里。守到两人的尸骨都腐烂成泥,融为一体。只要天地未曾毁灭,他对孟梨的爱意,就一日难消。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又已入冬。已至十月下旬了,北国已经开始飘雪,到处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因为严寒,孟梨就更不愿意出门了,每日都懒洋洋地躲在毛毯里睡觉。醒了就吃,吃完了没一会儿又睡。饶是常衡精心再精心地照料,还是没能将人养胖。他还是瘦,胳膊腿很纤细,腰腹平坦,一丝赘肉都没有。好似怎么吃都不会胖,清俊出挑得像是雪中青竹。再过两月,就到孟梨的生辰了。上回没能好好过,这一次常衡说什么也要认真对待,天南地北搜寻宝物,费尽心思,也只为图孟梨一笑。可还没等到那天到来,孟梨就出事了。那本该是个很温馨热闹的夜晚,只因为太后,也就是姬宁的生母,从六合山回来了,说是想见见常衡,也想见见传闻中的岐王妃。姬宁的母亲,原本就同常衡的母亲乃同宗同族的堂姐妹,纵然没有嫁给先皇,按辈分来说,也是常衡的姨母。多年未见,长辈又发话了,自然是要入宫见一见的。姨母挺喜欢孟梨的,纵然一眼就看出孟梨是个傻的,也没有任何嫌弃之色,反而越发怜爱。拉着人过去坐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孟梨很乖巧,虽然话不多,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看着他乖乖的样子,常衡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松懈下来。“阿洵,你太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太后拉过常衡的手,柔声道,“你该好好珍惜自己,莫让你母亲,在天上还为你牵肠挂肚。”常衡应是。“姨母老了,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六合山,吃斋念经,向天祈福,我离国繁荣昌盛,也望你和阿宁都好好的。”太后又拉过孟梨的手,放在常衡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你们都是好孩子,今生有缘相遇,就该好好珍惜彼此。”她还对孟梨说,“若是阿洵欺负了你,你就来宫里寻姨母,姨母定为你出气!”孟梨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似听懂了,还点了点头。太后顺势就把自己一直戴的佛珠,套在了孟梨的手腕上。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孟梨一直待在姨母身边,还自己拿东西吃,聚精会神地看台下的歌舞。有时候还会跟着其他人一起鼓掌喝彩,看起来很精神。坏就坏在,宴散离宫,路过梅园时,孟梨突然就挪不动脚了。常衡以为他是累了,就要背着他,可孟梨却指着梅园说:“我想要一枝开得最好,最漂亮的梅花,你去给我折一枝,好不好?”“好。”“那我坐在这里等你。”孟梨指了指旁边一块石头,还冲常衡笑了笑,“一定要开得最好的一枝,不好的我不要。”常衡不放心留他一人在此,刚要开口,孟梨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还催促道:“快点快点!”常衡想着,反正这里是皇宫,守卫深严,眼下又下着大雪,孟梨就算要跑,也定跑不了多远。自己只要快去快回,定不会出事。“好,我现在就去折,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然后就转身进了梅林。可待他用最快的速度,折了一枝梅花回来时,孟梨却已经不见了踪迹。常衡瞬间就慌了神,顺着脚印去寻,可雪下得太大,纵然有脚印,也很快就会被覆盖。他开始满皇宫地找,大声喊孟梨的名字,命令巡逻的侍卫,立马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待他好不容易找到孟梨时,他竟踏在冰湖上。天气冷,湖里结冰,冻得很结实,但越往里走,冰面越薄。很容易就会冰碎。常衡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了,连忙示意身后的侍卫们禁声。然后一边缓慢靠近,一边温声安抚住孟梨。“阿梨,你就站在那里,不要乱动。我这就来救你,你最乖了,千万别动!”孟梨神情愣愣的,对常衡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继续往里走。“阿梨!”常衡提了个音,竟噗通一声跪倒,“我求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他这么一跪,可把身后的侍卫们吓个半死,忙跟着纷纷跪倒在地。姬宁此刻也带人赶来了,赶紧上前一步,拉着常衡。“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些起来!”可孟梨只是回头看了常衡一眼,就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又往前踏了一步,嘴里喃喃自语:“常衡,我不怪你了。可是现在,我要回家了。”脚下的冰层不堪重负,卡擦一声,裂出了蜘蛛纹,他整个人就掉进了碎掉的冰窟窿里。“阿梨!!!”常衡大喊一声,迅速甩开姬宁,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冰湖上跑,不顾身后姬宁的呼喊,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在一片黑暗中,寻找他的光。第86章 爱都以伤害的方式呈现“还跪着做什么?!快去救王爷!快去!”岸边姬宁大声吩咐,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往冰湖上涌,用刀剑拳头,砸碎冰面,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扑通扑通往水里扎。等常衡将孟梨从水里抱上来后,姬宁赶紧从宫人手里夺过狐裘,往常衡身上盖。可常衡却又一把扯下,劈头盖脸将孟梨包裹得紧紧的。然后抱起孟梨,发了疯似的,赤红着眼睛大喊,“去请太医!请太医!!!”“阿梨,阿梨!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们就一起喝下忘川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第95章 “我还欠了孟梨一件事。”常衡轻轻一笑,“只要我做到了,他一定会很开心,也一定会原谅我的。”“会死么?”姬宁猛然转过身来,声音颤得厉害,“我问的是皇兄,完成了这件事,你会死么?”常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很快又说,“不过,纵然我真的死了,也会按照和你的约定,死在离国的土地上。”姬宁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就像皇兄阻止不了孟梨求死,而他也阻止不了皇兄。第87章 我很丑……你会怕我么?孟梨清醒时,已经躺在了天道院的客房里。看着面前的一圈人,很懵。听见旁边的姑娘喊他哥哥,就更懵了。“我不认识你。”他又抬眸瞥了其他几个人,又道,“也不认识他们。”众人闻言,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叶簌簌赶紧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孟梨摇了摇头。叶簌簌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同为首的男人,道:“宋长老,我哥哥他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应该是失忆了,许是受了惊吓所致。”宋长老道,“我方才已经喂他服用了本门秘制的丹药,如今他既醒了,想来也无碍了,好生休养便是了。”顿了顿,他还放柔了声音,安抚起了叶簌簌,“你莫要太过担心,若再有什么事,只管过来寻我。”“好,那么就多谢宋长老。此次能救回我哥哥,多亏天道院和宋长老从中斡旋,也感谢三位师兄随我一起千里迢迢赶至离国,大恩无以为报,请受簌簌一拜!”叶簌簌拱手,盈盈拜了下去。被宋长老轻轻托起了手臂,淡笑道:“不必多礼,好生照顾你哥哥罢。”等送走他们之后,叶簌簌折身回来,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男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哥哥,你自由了,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抛下哥哥!我已经没有家了,祖母病逝了,小叔叔也死了,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她哭得很可怜,“所以,哥哥,请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你真是我妹妹?”孟梨瞥了她一眼。叶簌簌道:“千真万确。你叫叶长离,而我叫叶疏遥,簌簌是我的小名,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跟在哥哥身后,你还教我写字!”“不记得了。”他又阖眸,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记忆也没有。心里也是,很空很空。只是看见叶簌簌,心脏就会不舒服,所以,他把脸撇了过去,闷闷地说,“你不要哭。”“好,我不哭!”叶簌簌擦掉眼泪,挤出了笑,“我想你一定饿了,我去拿吃的来。”可吃过两个包子加一碗肉粥之后,肚子是饱了,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为了填补心里的空虚感,孟梨就主动向叶簌簌询问有关自己的事情。叶簌簌言简意赅向他讲了一遍,但却避开了关于常衡的一切。末了,她道:“如今你我身在天道院,自是安全,只不过,毕竟是寄人篱下,往后你我还是要谨言慎行些。”等人走后,孟梨躺了回去,面对着墙,抓着腰间悬挂的玉佩摩挲,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叶长离。宋长老又过来看过他好几回,替他诊脉,又喂他吃了些丹药,说他恢复得不错,至于丧失的记忆,劝他不必心急,该想起时,自然就会想起。孟梨一点都不急,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心里有点空而已。“你荒废修炼太久,如今重修,必比旁人艰难许多。”孟梨倒也无所谓,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觉得修炼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到底什么重要,他又想不起来。“我最近要闭关一阵,先命我的大徒弟过来教你,可好?”孟梨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叶簌簌说的,寄人篱下要会看人脸色,又赶紧说:“谢谢宋长老,我一定好好跟大师兄学,绝对不会偷懒!”可话是这么说,真学起来挺费劲的。大师兄明显偏爱叶簌簌,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她身上。孟梨乐得清闲,拿着毛笔随意在空白的符纸上乱画,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个大王八。是个形状特别清奇的王八,他为自己的精妙画技感到骄傲,清咳几声,吸引旁边两人的注意。叶簌簌看了一眼,然后就为难地抿唇,还偷觑大师兄的脸色。大师兄果然蹙眉,不悦道:“胡闹!你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这才不是鬼东西。”孟梨有点失落,轻轻地问,“为什么要凶我?”“那不然呢?”大师兄反问他,“难不成我应该夸你画得妙极了?”孟梨下意识点点头。大师兄就更气了,拍桌骂他:“我不罚你,便是好的,还想让我夸你?!”孟梨就是觉得,他们不该是这个反应,懵懂却又天真大胆地问:“为什么不能夸我呢?我画得……明明很好。”他倔得抿着嘴。“天底下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夸你这道符咒画得好!如果有,他不是个瞎子,就是个疯子!”大师兄断言。叶簌簌想了想,从旁小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孟梨摇摇头,心里好空,他觉得有点委屈,也有点想哭。最后,他把大师兄说他画坏了的符纸,悄悄叠好,藏在了怀里。第二日就趁着大师兄单独教叶簌簌剑法,偷偷混进了下山采买的队伍里。他看什么都新鲜,不知不觉就偏离了队伍,走到了桥头,靠岸有条画舫,隐约能看见几个抱着琵琶,簪着鲜花的妙龄女子。好多人驻足观望。孟梨也站在桥上观望,觉得唱的曲儿是真不错。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两个人发生了口角,突然就互相推搡起来,还不小心撞到了孟梨,他竟摔下桥去,周围瞬间响起惊呼声。疾速下落的身躯,骤停。后背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一把,等孟梨再缓过神时,已经站回了桥上。围观众人见状,纷纷鼓掌,他一头雾水,茫然回身左右观望,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从那往后,他就经常偷偷跑下山来,四处逛逛。但他又总不记路。逛着逛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每当这时,从会有好心人路过,然后为他指路。还有一次,孟梨去帮大师兄买茶叶,结果把钱弄丢了,他怕大师兄责骂,就垂头丧气地坐在阶梯上。没一会儿,就有人把他遗失的钱袋送了回来。买完茶叶后,又刚好下雨了,他没带伞,也没钱买伞,正准备淋雨回去,路过的好心人就送了把伞给他。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好多,他好像有福运在身,凡事都能化险为夷。孟梨把自己的好运,告诉了叶簌簌。叶簌簌当时坐在桌前,两手托腮,一副很愁闷的样子,应该是没细听,只随口应了句“嗯”。就一个“嗯”。孟梨往后就再也什么事都不跟她讲了。有一次,他又溜下了山,也不知道怎么的,半途中突然心脏难受,似如刀绞,他痛得满头大汗,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隐约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还慢慢向他靠近。很快,冰冷的手指,就落在了他的额头,还有他的脸上。他冷得微微一哆嗦,隐隐嗅到了几分清冽的雪意,还有淡淡的降真香。很熟悉的气味。很令人心安的感觉。可他却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直到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涌入了身体,心脏才突然松快了许多。察觉到对方要走,孟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伸手,似蛰伏已久的蟒蛇,精准无比地咬住了对方的手腕。手的主人一愣,立马要挣脱,可奈何孟梨抓得死紧,执意挣脱恐会伤着人。孟梨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眼睛逐渐睁开,入目就是一片凄惨的白。缓了好久,才逐渐能看清楚。仰头看清面前人的一瞬,心脏蓦然狠狠跳动了几下。他无措又惊慌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是谁?”“过路人。”“不对,我的心告诉我,你在撒谎!”孟梨道,越发用力拽住对方的手腕。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用力抓。但手就已经这么做了。因为抓住了,心就不空了。“那你的心有没有告诉你,我可能是个坏人?”孟梨稍微感受了一下,然后说:“它跳得很厉害,寻常不这样。”“放手。”常衡把脸扭了过去,刻意不去看孟梨。孟梨抿了抿唇,还是没放,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告诉我,你不是坏人。”顿了顿,显得有些迟疑了,“而且……它不想让你走。”只这么一句,常衡险些要绷不住了。他只是出来寻找玉衡碎片,顺道过来看一眼孟梨而已。他真的……只打算看一眼,就一眼。可刚刚看见孟梨晕倒在地,还是忍不住现身相见。现在,他必须得离开了,否则,若是让孟梨想起了什么,或者是被天道院发现了,都是一件麻烦事。最麻烦的,还是他一见到孟梨,就不舍得放手了。“放手!”常衡再度开口,显得十分冷漠无情。孟梨觉得挺没劲儿的,悻悻然地慢慢松开了手,余光一瞥,忽然呀了一声。常衡微微蹙眉,刚一转回头看他,就惊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捧住了。“你受伤了,在流血啊!”孟梨捧着他的手,拉他到一旁的树桩子上坐下,很熟练地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清洗伤口,好好上药,虽然天气冷,但要是发炎溃脓了,会很疼的。”常衡愣愣地看着左手扎的蝴蝶结,闻听此言,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我不怕疼。”“怎么会不怕疼呢?你又不是根木头。别逞强啦,疼就哭出来,我不会笑你的。”“好。”常衡的声音都在颤。 第97章 还是突然发现走错了路,猛一回身,才发现的。“呀,怎么是你?!”孟梨惊喜道,“我们好有缘分啊,居然又遇见了!”常衡笑着点头。“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宝物吗,怎么还待在此地呀?”孟梨问,还围绕着他转了几圈,皱着鼻子道,“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没钱吃饭呀?”“我还有些要事,所以……”常衡道,“我有钱吃饭,谢谢你关心我。”“既然有钱吃饭,那就多吃点,吃点好的,你太瘦了,感觉一阵风吹过来,就能把你吹倒。”孟梨抬眸看了看天色,又道,“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常衡赶紧道:“好啊,那我请你吃饭吧,就当作是谢谢你上回的饼子,还有……”他抬起了左手,“谢谢你,已经好了。”并把手帕还给他。“好了就好。”孟梨摇了摇头,没有接,“相逢即是缘嘛,送你啦,就当谢谢你待会儿请我吃饭!”可当常衡领着他,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时,孟梨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怎么了么?不喜欢这里?”孟梨小声说:“这里的菜超贵的!”他指了指旁边的小面摊,“你请我吃碗馄饨面就行了。”“不怕。”常衡一阵心酸,强忍着泪,轻声道,“我有钱,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可你我只见过两次,你就请我来这里吃饭,无功不受禄。”顿了顿,孟梨又道,“大师兄说,让我不要在外面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常衡很是难过,霜白的睫毛都落寞地垂了下去。孟梨看出了他的难过,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我刚刚就是客套客套!”可尽管对方让他随便点,孟梨也只敢点了一笼最便宜的蒸饺,连好茶都不敢点,就乖乖喝免费的白水。“你可以点你所有想吃的菜,不必替我省钱。”常衡又道,“我手上很宽裕。”“可一笼蒸饺就足够我吃了。”孟梨笑眯|眯的。只是一笼蒸饺而已,居然就可以令他如此高兴。原来,哄孟梨居然这么简单。可常衡却硬生生把问题搞得无比复杂。常衡心酸至极,借口说,自己吃不饱,把菜单上所有菜,全点了一遍,让孟梨随便吃,想吃什么都可以。还从旁轻声问他:“我,我做一份手擀面给你吃,好不好?”“我不太喜欢。”孟梨撇了撇嘴,“我不吃面条。我一看见面条,心里就不舒服。”然后夹起一只蒸饺,小口小口吃,吃相很乖很斯文。常衡道:“你敞开了吃,不必拘束。”“可是大师兄说,我吃相不好看,会在外面惹人笑话。”孟梨说,“我不想让人笑话我。”“我不会笑话你,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好。”常衡神情认真,“你做自己就好,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孟梨愣了愣,突然有点失落:“如果,大师兄能像你一样就好了。”“他对你不好吗?”“还可以吧,他那个人啊,性格不太好,我经常觉得他好凶,动不动就训斥人,但时间一长,我就发现,他就嘴上凶,实际上心肠最软了。”孟梨支着下巴,浑然没发现常衡的脸色,越来越白,自顾自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师兄刚开始很偏心我妹妹,我也没觉得心里不舒服,反而乐得清闲。可慢慢的,我就有点难受了。”“哪里难受?”“不知道,反正不是心。”孟梨道,“我,我好像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我就不受控制地想把大师兄的注意力,从我妹妹身上拉过来…”“……”“我只是缠着大师兄多教我画几次符,我画得不好,他就总骂我,他一骂我,我就,就蔫蔫巴巴的,他就不再骂我了,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别着急。”孟梨说,“我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常衡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最让他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孟梨失忆后,移情别恋了。而且,他移情别恋的方向,都是因为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曾经的常衡!他霍然站了起来,有些气息不顺。孟梨惊问:“你,你怎么啦?”“屋里闷,我开个窗户透透气。”常衡语气生硬,哐当一声把窗户推开,吹着冷风,心绪稍微平复了些,又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喜欢妹妹,还是喜欢哥哥?“我不知道……”孟梨摇摇头,“我也不敢问。不过,我妹妹倒是跟我说过好几次,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会一直守着我。她,她还说……”“还说什么?”“她说,我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实则,她与我自小订了娃娃亲。”孟梨一脸郁闷,“但我的心告诉我,我不能跟她在一起。”常衡的声线都哑了:“你应该听从你的心,心是不会骗你的。”“真的吗?”孟梨抬头看他,很快又抿了抿嘴,“可是,我的心面对大师兄时,就是一潭死水……我,我好像只是想找回记忆,所以才接近大师兄的……”他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又闷闷地说,“水不好喝,我想喝酒。”“喝酒伤身,宿醉会头疼。”常衡让他再多吃点,他就摇摇头,说吃不下了。孟梨起身,再次感谢他请自己吃饭,还邀请他同自己一起出去逛逛,反正天色还早,不急着回山。常衡自然乐意至极,今日是孟梨的生辰,他不愿让孟梨伤怀,便带着他四处闲逛。暗暗期盼着,孟梨也能像那天一样,蹦蹦跳跳地拉着他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可孟梨一直安安静静,情绪虽然不低落,但也不算高亢。路过一间珠宝店,他就走不动了。常衡道:“进去看看?”“可是……我没什么钱。”孟梨悄悄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扁得可怜。“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顿了顿,常衡怕孟梨拒绝,又道,“但我有个要求。”“你说你说!”“笑一笑,我不想见你愁眉不展的。”此话一出,孟梨立马凑了过去,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还笑嘻嘻地问:“这样可以吗?”“嗯,可以。”常衡心满意足,领着他去珠宝店。“你们这里有没有适合做成剑穗的玉石啊?”孟梨直奔主题。“有啊,这里全都是!”老板端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玉石。但孟梨觉得都不好,余光瞥见橱窗里放着一块墨绿色的扇形玉,像个贝壳一样闪闪发光。“喜欢这个?”常衡问。“喜欢……但好像很贵。”“不贵不贵,只要这个数!”老板竖起了三根手指。孟梨惊讶:“三十灵石啊?那太好了!”刚要掏钱,哪知老板说:“是三万!”“啊……”孟梨颓了。如果他是个兔子的话,此刻两只长耳朵一定是搭拉着的。“我买了。”常衡忍俊不禁,很豪爽地付了钱,还顺便买了旁边一个蛇形镯子,玉倒是一般,但胜在做工精致。孟梨愣愣地看着他眼也不眨地付了十万灵石,一直等蛇形镯都套到手腕上了,才恍如梦醒,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镯子太贵了,我不能收!”立马就要把镯子摘下来。“我拿你当朋友看待,才送你镯子,莫非……我只是一厢情愿?”常衡的神情有些落寞。“可,可是这个太贵了!!我没有办法还你的人情!”孟梨有点急,“我也很想和你交朋友,但,但……”“那就是你不喜欢这个镯子?”“不是,我喜欢……可……”“你喜欢就好,这个也是你的。”常衡把那枚扇形玉,连同锦盒一起递给了孟梨,老板还附赠了好些彩带和小玉珠。“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对我真好。”孟梨抱着锦盒,跟他离开珠宝店,并肩在街上走。“那你今天开心吗?”常衡问。“开心,开心,我可开心了!”孟梨笑道,“有了这个,我就能做成剑穗送给大师兄了!”“……”常衡有点不开心了,“送他?”“对啊,大师兄最近辟谷成功了,我还没好好恭喜他呢。”“……”辟谷不是很简单的事么?这也值得恭喜?常衡是真的不开心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嗯”了一声。路过套圈的摊子时,孟梨拉住了他,买了十个竹圈,分了五个给常衡。“你想要什么,我套给你。”常衡随意瞥了一眼地上摆放的物品,目光突然被一只狐狸布偶吸引住了。那狐狸是纯白色的,和从前的阿梨很像。“我想要那只小狐狸。”孟梨也一眼相中了。但他笨手笨脚,竹圈套完了,也愣是没套住。还反过来从常衡手里拿回了四个,依旧没中。“就剩一个了。”孟梨撇嘴,叹气。可下一瞬,人群中就传来一阵惊呼。他一抬头,就看见放在最远位置的狐狸布偶,已经被竹圈牢牢套住了。他惊呼:“谁?谁?是谁干的?!”“我。”“啊?!”孟梨回头,更加震惊。“是我套中的。”常衡隔空一抓,狐狸布偶就脱离竹圈到手了。孟梨抱着狐狸布偶,都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你准头居然那么好?!怎么早不说!我本来还看中了别的东西!!”“抱歉,因为你没有问。”常衡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给你,只要你高兴。”“算啦,人贵在知足常乐!”孟梨抓着狐狸布偶,贴着自己的脸,冲常衡眨眨眼睛,“可爱吗?”常衡紧紧盯着他的脸:“可爱。” 第99章 然后盯着手腕上的镯子,注视良久。孟梨把亲手做的剑穗,交给了大师兄,别别扭扭地说:“我手笨,只能做成这样了。”大师兄捧着剑穗,觉得确实挺丑,但他有点想笑,可还是板着脸道:“你画成功几张了?”孟梨比划了一个“二”,大师兄点点头,有些欣慰:“不错,居然画二十张了。”哪知孟梨却一脸难为情地说:“不是二十张,是两张……”见大师兄的脸色由晴转阴,他赶紧又道,“我没偷懒,我就是做这个剑穗,花了太多时间!”“谁让你做的?”“没谁,是我自己想送礼物给大师兄……”孟梨低头绞着手指,鼓起勇气抬头道,“还有,你收了我的礼物,就放我下山吧,我快闷死了!”“谁说我收了?”大师兄把剑穗推回去。“不,你得收!”孟梨往回推。“我不要。”大师兄又推回去。“你要,你要!”孟梨又往回推,“我不能收的。”大师兄静静看着他。“为什么不能收?”孟梨满脸不解,“是嫌我做的难看吗?”“不是,你知不知道,在天道院,送一位男修剑穗,意味着什么?”孟梨摇头,想了想说:“那我去找个人问问!”“算了,你别去了!”大师兄把剑穗抓到手里,叹了口气,“这个我先收着,若是,将来你想要回去,再来寻我。”孟梨点点头。当天下午,就如愿溜出了山门,他跟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下了山,来到之前和常衡相遇的地方,转了几圈,又去酒楼,画舫里转了几圈。折腾到天都黑了,还是没有找到他。或许,他已经离开了吧。竟然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孟梨有点闷闷不乐,蹲坐在桥边的一棵树底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他明明只是想画个王八,结果却画出了常衡。心里空落落的,情绪也低落。眼前忽然一暗,他愣了一下,一抬头,居然看见了大师兄。赶紧起身,用脚把地上的画飞快抹掉了。孟梨问:“你怎么在这儿?”“你说呢?”“该,该不会是找我的吧?”“你说呢??”大师兄的语气沉了些,但看见孟梨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孟梨摇了摇头:“我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所以心里才空落落的。”“心里空,是因为曾经占据你心的人和事,已经被你遗忘了,你不妨往心里装一些新的人和事,这样就不空了。”孟梨依旧愣愣的,仰头望着大师兄。却意外看见大师兄背上的剑柄上,挂着自己送的剑穗。大师兄也察觉到他发现了,不再遮遮掩掩,他道:“在我们天道院,送男修剑穗,就意味着想与他结为道侣。”“啊!??”“叶长离,我实则并不喜欢你。”顿了顿,他又说,“但我也不讨厌你,如果,我一定要找个道侣的话,那个人可以是你。”“可是我……”孟梨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你不妨先接受我。”大师兄说,“也不妨先把我装进心里,这样你的心就不空了。”“可是……”孟梨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这很难。“或许,你正需要一个,可以庇佑你,但又不会真的要得到你的人,护在你身边,好断了某个人的念想。”孟梨:“你是指我妹妹吗?”“……”大师兄惊讶,“叶姑娘对你有男女之情?!!”孟梨:“……”虽然不太理解大师兄的话,但他觉得,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不是一件坏事。这样一来,往后他和妹妹就不是寄人篱下了,未来有了安定的居所。而且,大师兄刀子嘴,豆|腐心,为人挺正派的,又是天道院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真要论起来,自己只是条丧家之犬,是他高攀了大师兄。“那结为道侣之后,你还会凶我吗?”孟梨问。“不会了。”“还会罚我画符吗?”“不会。”“你会剥|夺我的自由,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吗?”“不会。”“那如果,我想离开你了,你,你会绑着我,不让我走么?”孟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大师兄没有正面回答,他说:“腿长在你身上,命也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如何阻得了你?”孟梨得了这个回答,心里也安定了。他隐隐觉得,自己只要答应了成亲,就势必会找回一些最重要的记忆。只要找回了,他就真的彻底解脱了。“好,那我们成亲吧!”孟梨展露笑颜,“我愿意和大师兄结为道侣,愿意成亲!”“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大师兄笑了。“不仅是婚事,还有别的……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大师兄轻声道,目光落在孟梨露出衣袖的一截皓腕上,蛇形镯在夜色下,色泽光鲜。他又看了看孟梨的脸,意有所指地道,“我会证明给你,还有天道院看,我是同龄人中,实力最强的。”第90章 他只是还没有勇气面对最终结局叶簌簌得知此事后,立马跑过来,开口就是一句:“哥哥,你是认真的吗?”孟梨正在摆弄一只流光溢彩的鲤鱼灯,是大师兄给他买的,这鲤鱼灯的做工可精细了,鱼目是两颗大小相同的珍珠,还可以转动,鱼鳞则是用金片银片紧密排列而成。不算太大的灯,提起来有些分量。闻听此言,他就抬头看了一眼叶簌簌,之后又低下头,继续拨弄鲤鱼的眼睛。“你都知道了啊,消息传得挺快。”“哥哥!”叶簌簌绕到他的正前方,两人中间隔了张桌子,她双手拍桌面上,激动万分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这种事情不就讲究你情我愿吗?大师兄愿意,我也愿意,那不就成了?”孟梨说着,还从桌子底下提了一盏兔子灯,推到叶簌簌面前,“喏,这是给你的。”“那你是真心喜欢大师兄吗?”叶簌簌不看兔子灯,直勾勾盯着孟梨看,满脸费解,“你懂感情吗?”“大师兄说,他不讨厌我,而我也不讨厌他。”孟梨抬眸看看她,“你情绪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要是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你也能跟着沾点光,往后你我就不再是寄人篱下了。”“你就因为这个?”叶簌簌怒道,“我不答应!”说着就上手扯孟梨的衣袖,拉他往门外走,“你跟我一起去找大师兄,跟他说清楚!”孟梨被她拽了起来,被迫走了两步,很快就甩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叶簌簌满脸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满是认真之色,顿时就难过地问:“你真的愿意和大师兄结为道侣?”孟梨点点头。“可是,你明白结为道侣意味着什么吗?”叶簌簌又道,已经隐隐带了点哭腔。孟梨:“意味着,我即将有家了。”“可是,好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跟大师兄,或者任何一个人结为道侣,你一定会后悔的!”孟梨想了想,告诉她:“或许我将来有一天会后悔,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然后又走回桌前,继续摆弄鲤鱼灯。气得叶簌簌冲过去,一把将鲤鱼灯推倒在地,磕坏了鱼头,一只鱼目都掉了下来,孟梨的视线追随着乱滚的鱼目,弯腰作势去捡,却被叶簌簌抢先一步,一脚踩住了。孟梨抬起了脸,这下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沉沉开口:“叶、疏、遥,你发什么疯?!”叶簌簌有被他突然,也罕见的发火震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很快,她又冲回原地,抓着孟梨的手臂,带着哭腔地说:“如果你只是为了不再寄人篱下,那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天道院!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孟梨抽回手臂,摇了摇头:“我不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就是要这么做。“既然,你仅仅是不讨厌大师兄,就能和大师兄在一起,那我们……”叶簌簌还没说完,就被孟梨打断了。孟梨神情认真地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我也不想骗你,我的心没办法接受你。”“那你的心就能接受大师兄了?”孟梨:“我的事,你别管。”叶簌簌都快哭了,她又不是个傻子,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很难察觉不出端倪。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变,性格习惯喜好是很难改变的。她与叶长离自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不知叶长离的性格?就算,叶长离再如何失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判若两人。更何况,她相信常衡不管多疯,也断然不会把叶长离错认成孟梨。那答案就显然易见了。孟梨的元神借用了叶长离的身躯,重新活了过来。真正的叶长离在哪儿,叶簌簌不知道,但她知道,真正的孟梨就在她的眼前!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孟梨才出龙潭,又入虎穴。“我知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对我从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也不勉强你,可是,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安宁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改变呢?”叶簌簌继续游说,“一旦你跟大师兄结为道侣,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会引起多大的乱子?”她相信,一旦常衡得知了此事,必定会杀上天道院阻止,到时候只怕又要闹得无法收场。孟梨不明白,追问道:“什么乱子?我只是和大师兄结为道侣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他推开叶簌簌,从地上捡起鱼目,攥在手心里,又说,“而且,我相信大师兄会保护好我的。”叶簌簌刚要再说,门外突然传来大师兄的声音。 第101章 第91章 此生挚爱一人(完结章)宋长老猛然一拍桌面,怒而起身,斥道:“狂妄!我天道院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来人——”一声令下,自四面八方突然涌出大量的弟子,各个手持法器,宾客们见状,只好纷纷退至大堂及两边走廊。“对不住各位,今日远道而来,参加我徒儿的婚事,竟不曾想,居然被这狂妄后生搅了局,待我拿住他,婚礼继续!”宋长老对着左右宾客拱手告罪,随后大步流星走出大堂,面色阴沉地挥了挥手,示意弟子们将其拿下。孟梨见状,下意识要往外冲,却被身旁的弟子七手八脚地拽了回去,很快就将他护在人堆里。他只好不停地解释,我认识这个人,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要伤害他。可没有任何人听他说话,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将他藏得很深。不准他往危险的地方靠近。他的力量太弱,声音也被周围的嘈杂声完全淹没。孟梨开始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咚咚咚地跟打鼓一样,震得他几乎难以呼吸。只依稀透过人群间隙,远远旁观场上局势。叶簌簌赶紧上前阻拦:“宋长老!请不要为难他!”然后又转头冲着常衡喊,“道士哥哥,就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常衡置若罔闻,脸上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一手持刀,反手又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一刀一剑,双刃并用。观他这架势,今日绝不可能后退半步。“叶姑娘,你且退下。”大师兄又转头同宋长老道,“师父,请允许弟子自行解决此事!”宋长老略显犹豫:“今日可是你和叶长离的大喜之日!”“正因如此,弟子才要同此人一决胜负!”在得到师父的允许之后,大师兄挥手命所有弟子退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常衡,“想带他走,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常衡轻笑:“好啊,我满足你。”大师兄冷冷一呵,率先出手,狠狠一剑平削而去,凌厉的剑气生生将脚下的地面,犁出一条沟壑,脚下所踏之处,寸寸爆裂。身形似电,锵的一声,刀剑相接,火光四溅,灵力似煮沸的水,咕嘟嘟的冒着气泡,二人才一分离,又火速缠斗在一起。溢散开来的灵力,将左右悬挂的红灯笼,尽数震碎成齑粉,弟子们也纷纷往四下逃窜,生怕被波及到半分。孟梨早就听说,大师兄是天道院年轻一辈弟子当中,资质最好,修为最高的,但一直以来都没见过他出招。今日才真真切切领会到,大师兄的剑法精妙。以他的眼力,根本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身影,还是剑影。只依稀看见重重叠叠,虚虚实实的剑影,围绕着大师兄周身飞速旋转。无数符篆凭空幻化而出,嗖嗖嗖地狠狠向白衣修士打了过去。叶簌簌几次想冲过去阻止,都被宋长老拽住了。宋长老沉声道:“簌簌,你大师兄是在为你叶家出头,你这时冲上去阻止,叫他情何以堪?”叶簌簌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她能干预的了,索性咬了咬牙,猛然往大堂里冲去,推开挡路的人群,一把拽住了那道红影,低声道:“你先跟我离开!”“我不能走!”眼前人群才散开条道,孟梨就挣脱叶簌簌,飞快往前跑,试图阻止两人的决斗,后颈蓦然一痛,竟被叶簌簌从背后猛劈了一掌。孟梨没有防备,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叶簌簌赶紧伸手扶住他,对着一旁的弟子喊,“快帮我把人抬回去,快!”孟梨还有点意识,倒下去的一瞬,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无数画面,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似乎又要重新回到他身上了。他的心脏跳得非常快,似要强行撞碎他的骨头,破开他的皮肉,生生跳出来,他痛得站不起身,浑身汗淋淋的。被一左一右架着往后门跑,下一瞬就听宋长老怒吼了一声:“簌簌,小心!”铮的一声,一柄长剑蓦然从外飞掠而来,速度之快,让宋长老根本无法阻拦,穿过大堂,不偏不倚钉在了石柱上,正好堵住了孟梨的去路。剑气划破了搀扶孟梨的弟子的脸,他看了看挡路的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又听外面传来一声冷呵:“放开他!!”就立马松了手,几乎是逃也般地往后退。其余弟子见状,也纷纷离孟梨远了些。只有叶簌簌不肯松手,半扶半抱,换了个方向,带着孟梨跑。可才跑了没几步,又一柄长剑从外飞掠而来。这一次,宋长老依旧没能拦住。而同样的,此剑再度挡住了孟梨的去路。半截剑身都穿透了柱子,距离叶簌簌的喉咙,仅仅半寸之遥,她甚至觉得喉咙有点痛,被剑气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口。叶簌簌面色惨白如纸,听见外面传来常衡近乎是无情的警告:“放开他,否则,下一剑会直接穿透你的喉咙!”“你敢!”这是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发出了一声闷哼,常衡竟一刀划伤了他的胸膛,顿时衣衫碎裂,鲜血直涌。大师兄往后倒退了数步,剑尖划地,一路火光。好不容易才站稳,迎面一道符篆狠狠打了过来,正中他的胸口,瞬间就噗通跪地,动弹不得了。常衡趁此机会,飞身冲向大堂,宋长老哪里肯让他进,也管不了旁人是否非议天道院仗势欺人,他宋长老以大欺小了。直接出手阻拦。而宋长老的其余两个徒弟见状,无须吩咐,赶紧冲至大堂,要将叶家兄妹暂且带离此地。可还没触碰到人,又一剑自外飞掠而来。这一次,直接穿透了柱子,雪亮的剑刃从孟梨眼前划过,噗嗤一声,扎穿了二师兄的肩胛,他整个人往后跌去,倒在供桌上,生生被钉住了。“师兄!!”耳边传来三师兄凄厉的喊声,孟梨瞬间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愣愣地僵在原地。他看了看已经被吓懵了的叶簌簌,又看了看被长剑钉住的二师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肩膀,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而三师兄忙取出丹药喂他吃下,还抓他手腕,给他输送灵力。饶是如此,二师兄还在喊:“跑,快跑!!!”好好的婚宴,转瞬间就被搞得一团糟。而罪魁祸首此刻,依旧嚣张。竟短短片刻,就同宋长老过了百招不止,以惊人的速度,将人打退,倒地吐血。在场众人惊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常衡的实力在节节攀升。“多谢天道院这些日子以来,照顾我妻,今日之举,实乃姬洵迫不得已,损坏任何物件,我定十倍赔偿。”“但若有人还敢阻我,我手中刀刃,便要见血了。”常衡持着短刀,缓步踏入大堂,人群立马分散出一条道来。他身上依旧干净,不染纤尘。寒风吹散了长发,交织在白发间的雪白锦带,似纸钱般,在空中飞扬。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一双眸子却似寒潭般深不见底,满是晦涩难懂的情绪。在宋长老的一声令下,在场弟子们火速布阵,可常衡亦是毫无惧色,掌心一翻,两块玉衡碎片高速旋转。一块飞至阵中,瞬间将众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纷纷跪倒在地。另一块,则是在他头顶飞旋,源源不断的煞气,从他额心上的红线,大量灌入。在绝对的威压面前,连呼吸都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宋长老知大事不妙,立马要传讯到其他峰。却被常衡抬手阻下,他将此地暂且封锁。脸上没有半点情绪。“今日,我只是过来完成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自行离开。”他微微偏头,同宋长老道,“我有神器在手,今日纵然天道院满门弟子,尽数齐聚于此,我也能顷刻之间,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宋长老惊悚:“你敢!!!”“我本无意为难你们任何人,也望你们不要逼我……大开杀戒!”常衡没有杀任何人,只是缓步踏进了大堂。孟梨双腿直发软,如跗骨之蛆般的惊恐,瞬间笼罩在他的头顶。脚下一踉跄,就跌坐在地,一边摇头,一边泪光闪闪地往后挪。身上的婚服都乱了。叶簌簌这才缓过神来,忙挡在两人之间,哀求道:“道士哥哥!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放过他吧!”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少女泪水涟涟,“不要再伤害他了!”“我倒是不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常衡语气平淡,轻轻一挥衣袖,叶簌簌就被扫出了大堂。再想冲进去时,却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挡住,她只好大力捶打结界,撕心裂肺哭喊,“常衡!你但凡还有一丝人性,就不该再接近孟梨!”常衡脚下略顿。“他那么怕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叶簌簌继续道,“他之前病得都快死了!难道你真要让他再死一回,才心满意足吗?”常衡沉默不语,缓步继续向孟梨逼近。孟梨几乎吓到晕厥,浑然不顾自己还穿着婚服,竟然跟小动物一样,猫着腰,在地上乱爬,一头钻进了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你想起我了,对么?”常衡蹲下,轻轻地问。孟梨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瑟瑟发抖,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只是怕。怕常衡,怕常衡身上的杀意,怕他的狠劲儿,怕他手里的刀!这些东西组成了孟梨临死前的画面!他依旧没能想起最重要的东西,唯一被唤醒的,是他对常衡早已经深入骨髓的恐惧。“……阿梨,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我多希望你怕我,现在就有多么希望你不要怕我。”常衡的语气里满是失落和遗憾,好几次想伸手摸摸孟梨的头,却又不敢。尽量轻声细语地说,“阿梨,别怕……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回家的。”“回,回家……?”孟梨一愣,回家二字像是有什么魔力,瞬间就唤醒了沉睡已久的记忆。他的灵台瞬间就清明了,人也终于,彻底,完全清醒过来了。原来,他一直以来想记起,却又不敢记起的,不仅仅是常衡,更是回家!!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和常衡之间,最后的结局。眼泪瞬间就淌了出来。孟梨仰头瞧他,等待最后的宣判。“你回家去吧,回家之后,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不许再生病了。”常衡的声音很轻很轻,突然伸出右手,轻轻覆在了孟梨的眼睛上,给与他最后的温柔,“别怕,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他相信,就算孟梨待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也一样能活得逍遥自在。春看百花盛开,夏赏荷花满塘,秋来枫叶烧山,冬日棠梨煎雪。四季交叠,春去秋来,不管是白云观,还是北国,亦或者是一路走来,辗转过的任何一寸土地,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不同的是,孟梨即将梦醒,而常衡注定长眠。常衡什么都不怕,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尸骨,无法铺成助孟梨回家的路。抬手收回两块玉衡碎片,尽数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与一直扎根在他心口的最后一块玉衡碎片交汇,在常衡的灵力引导之下,逐渐交融,直至恢复成完整的玉衡。 第103章 就像是揪着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提起来就走, 大步流星拽回客栈之后,常衡只字不提刚才孟梨逃跑的事, 而是将他按坐在桌前, 盛情邀请他品尝自己新学的两道菜。一道是红烧猪肘, 一道是清蒸鳜鱼。孟梨扫了一眼,觉得卖相还可以,就是无从下筷。微微仰头, 撇撇嘴:“你该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吧?”常衡虚心求问:“何意?”“下没下春|药?”孟梨挑起一筷子鱼肉,问得相当直接。常衡面色一凛, 回答得也坦坦荡荡:“自然没有!”“那你先吃给我看。”孟梨谨慎。常衡不再多言, 直接抓过孟梨的手腕, 顺势把他挑起的那块鱼肉含入了口中。然后松开手, 面向孟梨。“哼。”孟梨从鼻腔里出了口冷气,放下刚刚被常衡用过的筷子, 又抓了一副干净的。随后才开始品尝。“滋味一般。”他尝过之后,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但对你而言,进步了。”常衡才刚要面露喜色,孟梨却又道:“可见,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努力。之前做菜那么难吃,还天天给我做,只怕就是为了折磨我吧?”常衡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还没来得及辩解,孟梨凉嗖嗖的话,又堵了上来,长叹:“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从做菜上就能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这波委实是以小见大了,透过外像分析内在,虽说误会了常衡,但常衡之前做菜难吃,半点也没冤枉他。常衡闻言一笑,看问题的角度分外刁钻:“原来,你也看出来了,我如今一日比一日爱你,所以,连厨艺都进步了。”既没有否认孟梨的话,也没有承认。他从前就爱孟梨,如今只是变得更爱了而已。“小道士真是油腔滑调,以前的纯情羞赧,只怕都是装模作样吧?”孟梨没有给他好腔,直接回怼,“青|天|白|日,就满嘴情啊爱啊的,也不觉得害臊!”常衡帮他挑鱼刺,将鱼身上最好的肉,都夹到孟梨的碗里,闻言也只是淡淡回应:“我早就不当道士了,我连道袍都脱了,既是凡夫俗子,又何惧情爱?”他抬眸定定凝视着孟梨,“我就是喜欢你,爱你,我怕你不知道,怕你不明白,更怕你不懂我的心意,所以,我不仅白天说,晚上也要说,日日都要说,说到你烦了,腻了,厌了,哪怕我还没开口,你就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为止。”“……”好一番直言不讳,坦坦荡荡地表白,孟梨有点招架不住,就算表面装得再无情,再冷漠,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腼腆又容易害羞的小狐狸。所以,索性当没听见,继续吃饭。吃饱喝足之后,常衡看了看他明显撑圆了些的肚子,又慢慢把视线挪到他的脸上。“吃饱了?”“饱了。”“吃太饱了就躺下不好,不如起来动一动?”“……”孟梨没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躺。很快身后就追上来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强掰过来,面向自己,常衡的手心发|烫,嗓音也有些旱了很久的沙哑:“你还记不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约定……?哦,这是要追溯到从棺椁中,双双苏醒来的那日。二人双双从棺椁中醒来后,相对无言。由于常衡失去了玉衡,又灵力消耗过度,一时半会儿打不开被封死的棺椁,两人就那么一个脸朝左,一个脸朝右,双方都沉默不语,安静得犹如两具新鲜的尸体。后来,还是常衡率先打破了僵局。娓娓讲述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心理路程,从初遇小狐狸,到与小狐狸相识相知相恋,最后相爱相杀,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以往的常衡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就算孟梨歇斯底里跟他闹,也只能榨出几句真心话来。还是忍着屁股疼才换来的。就几句!!这会儿也没人问他,他竟然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说到最后,都带了哭腔。他一哭,就活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那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犹如梨花照水,牡丹泣露,极艳极清极美,好似让他哭的,都是天底下最混账的坏蛋。硬生生把孟梨强撑起的冷硬心肠,哭软了三分。爱上一个人,就是从心疼开始的。一旦生了心疼之意,动了怜悯之心,就无论如何也装不出冷漠无情的样子了。孟梨一开口,就是故作凶狠,实则委屈的语气:“我与你日日夜夜,形影不离,如果你真心待我,又怎么可能迟迟察觉不出,我就是那只小狐狸呢?”“可是,阿梨,当初的小道士是那样厌恶痛恨狐狸,他又怎么会将最痛恨的狐狸,往最喜欢的人身上联想呢?”常衡反问,“小道士只会念他好,觉得他完美无瑕,明净纯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人。”“我问你,当日,我和叶簌簌同时从高空坠落,你,你接住了她,而我却被老树妖吞进了肚子里,当时,你是什么想法?”“我当时只恨自己是肉|体凡胎,没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是在接住她之后,才发现你也从半空中跌落。”孟梨显然不接受这个回答,阴阳怪气起来:“那是,小道长一心都扑在叶姑娘身上,心里眼里都是人家,哪会管我的死活?”他又背过了身,这回离常衡更远了。“我那时只觉得五雷轰顶,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常衡的声音很快就追了过来,“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你……后来,我看见玉衡碎片偷袭你,慌乱之下,我只能把它吸到自己身上来,也正因此,我生出了心魔……或许,就算没有玉衡碎片,我依旧会被心魔缠身……”孟梨愣了愣,这个解释倒是新鲜,他头一回听,问:“什么意思?”“因为……我喜欢你,却以为你喜欢叶姑娘,我想把你从叶姑娘身边抢过来,想让你多看看我……”常衡很是难为情,亲口将自己隐晦,不敢让人知道的阴暗心思,吐露出来,“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你,我每天晚上都想着你,想你想得睡不着,我想抱着你,搂着你,想脱你衣服,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可真当你脱了衣服,我又,又不敢看,我一看见你,就想,想很多……”“别说了!”孟梨觉得耳根子开始烧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很早是多早?遇见叶姑娘之前,还是之后?”“应该……”“应该?!”“不,是肯定,肯定在遇见她之前!”常衡说,“我,我那天在河上游取水,冷不丁听见有人喊我,一回眸就看见了你……你,你长得很好看,站在阳光下面,笑得很可爱,还有,有两颗尖尖的虎牙,我当时就觉得,你太可爱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人……”“见色起意?”孟梨冷哼,“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常衡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是人也好,是狐妖也罢,哪怕是半人半妖,我也都喜欢,只要是你就好。”“但我与你不同,我只喜欢年轻貌美的,色衰爱弛,如果你变丑了,我就不喜欢了。”孟梨一贯嘴硬,言外之意就是说,只要常衡一直俊美,他就一直喜欢。换句话说就是,他喜欢年轻貌美的常衡。他喜欢常衡。两人促膝长谈了三天三夜,最终决定各退一步,双方达成了谅解。而这个各退一步,常衡不可以再囚|禁孟梨,而孟梨也不可以再拒绝常衡。简单来说就是,孟梨可以跑,常衡也可以追。一个跑,一个追,只要常衡追到了,就可以酱酱酿酿。回忆完毕。孟梨的嘴脸微微抽搐,想不到重生后的第一炮,居然来得这样快。“想起来了?”常衡趁他回忆时,就已经把他剥了个干净,此刻细细长长一条,赤|裸|裸躺在常衡的臂弯之间,两腿不知何时,已经圈上了他的腰。心理还没准备好,身体已经做出迎接的姿态了。“不行,等等!”孟梨抗议,伸手推搡,压低声儿道,“这里是酒楼的雅间,不是你家后花园,不能在这里!”“可我付了钱的。”常衡偏要在这里,一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压过头顶,目光火热,“而且,你我都说好的,只要我把你抓回来了,你就任由我处置。”孟梨依稀记得,原话不是这样的,但具体哪样的,已经由不得他思考了。常衡已经进来了。他一进来,就不打算太早出去。一顿饭吃了大半天,店小二都要上楼委婉赶人了。常衡也没说什么,直接丢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过去。这颗珠子还是从棺椁中带出来的,是殉葬品,就这么被常衡随手赏人了。“你,你真败家!”孟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往后你管家。”常衡确实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果断把差事推到了孟梨身上。孟梨咬牙:“我只逃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你我有言在先,也只允你这半个时辰,否则,就太不公平了!”常衡想了想,然后道:“有道理。”他又流连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出来了,并且趁着给孟梨清理的时候,自我检讨起来,“这次是我的不对,多占了你两个半时辰,下回你再跑,我给你补回来,让你多跑两个半时辰。”看似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态度也谦和,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孟梨还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并且炸毛。“什么?!你居然拉着我做了三个时辰?!你有没有点节制啊?!别仗着年轻气盛,就胡来好不好?!”常衡一脸感动:“阿梨,你居然在关心我,我好开心。不过你放心,我行事有分寸。”“……”孟梨不肯吃亏,偏要刺激他一句,“人|妻对你的诱|惑,看起来很大嘛。”“人,人什么妻?”常衡蹙眉,“你是我的妻。”“你忘了?我已经改嫁了。”孟梨冷笑,“我现在是大师兄的妻子,对了,他知道我复生的事了吗?以他的性格,应该还会出来找我吧?常衡,你现如今没有神器在手,到时候只怕不是大师兄的对手呢。”常衡拧着眉头,沉思了好长时间,又重新进来了,在孟梨诧异且震惊的目光中,沉声道:“记在账上,下次允你再多跑三个时辰。”为了杜绝后患。常衡寻来易容丹,喂孟梨服下,让他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孟梨撇嘴:“那你不如想办法,让我回到原来的身体里,这样我就能随时在人形和狐狸之间,来回切换了。”顿了顿,他又说,“你讨厌狐狸,我就多变狐狸,气死你!”“回不去了。”常衡神情落寞,“被我烧成了灰,已经下葬了。”“……”“阿梨,如果,你还想变成小狐狸,或许,我可以帮你。”“怎么帮?”常衡卖了个关子:“等你下回逃跑,被我抓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常衡领着他,在扬州痛痛快快玩了三个月,被姬宁派来的侍卫找到,请他们回去为太后庆生。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好推脱。孟梨就在回返的半路,又一次脚底抹油开溜了。这回他学聪明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常衡只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反其道而行,居然提前往离国跑了。因为一入离国,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常衡就知道了。所以,他就在离国附近转悠,一躲就是五天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