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窝藏贵妻》 第一章 清凉的风带著下过雨后的淡淡雨水味道,冲散了近夏的微热,空气中弥漫著夏季到来的迷人气味。 乳白色蕾丝窗帘被顽皮的风软软吹高,带进沁鼻的微香,晨起的曙光从两层楼高的玉兰花树枝叶中射入,半开的窗户外隐约可见一朵朵白色的玉兰在繁密的嫩绿中悄然盛放。 滴答滴答,是闹钟走动的声响,对贪睡的人而言是极为吵人的,可是却吵不醒病床上的人儿,她瘦削的身躯像日渐枯萎的花儿,失去生气。 白,几乎是这里唯一的颜色。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连按键式室内电话也白得刺眼,清一色的白,衬托出一张白的几无血色的清丽容貌。 唯有床边长颈玻璃瓶的鲜花是不同的色彩,日日换新,天天不一样,有时是艳光照人的红玫瑰,有时是优雅的桔梗,有时是永志不忘的勿忘我,有时是一只清新紫莲,有时的易凋的山粉樱……红的、紫的、粉红色,一最明艳的姿态怒放小小斗室。 蓦地,一小片凋落的玉兰花瓣随著风飘动,落在白皙透亮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又黑又浓密的网上翘长,无意识的掀起,有沉重的垂落,一次、两次、三次……反反复复的重复著,如同白色香花上的晶莹露珠,要滴不滴地在嫩蕊上滚动,给人一丝等待的喜悦。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长而漂亮的羽睫如扑腾的蝴蝶般挣扎著从深又安静的黑暗中睁开,露出娇弱又无助的茫然眼神。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春日的微风,柔柔的,很是清亮,有几分教人怜惜的柔弱。 虽然苍白些,神色看起来有些疲累,两颊略微凹陷,人也稍嫌瘦了点,不过不能否认,这是一位绝对叫男人动心的美丽女子,尤其是两眼间无意透露出的脆弱,是人都拒绝不了想去呵护、关心,更何况是向来有保护欲、有英雄情结的平凡男子。 而她,是医院里最受关注的病人。 “季太太,你醒了吗?” 季太太?床上的女人心中微动。 是在喊她吗?她是护士小姐口中的季太太吗,她嫁人了?嫁给谁?她的丈夫是谁?此时又在何处?为什么陪在床边的人不是他? 在一连串的问号冲进空白的大脑,像是快挤破的气球,一时间涌进太多的陌生情绪,让她头痛欲裂,感觉整颗头快爆开了。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最疼的应该是她的头,可是那一句“季太太”牵动的却是她的心脏,那里倏地抽紧,有种欲哭却哭不出来的心酸,疼得她不想醒来。 她又缓缓闭上眼,呼吸平稳地吸著窗外飘进的花香味,脸上是恬雅、平静的笑容,觉得睡著了就不会再痛了。 何必清醒呢?,梦里的花园百花盛开,黄色的小粉蝶穿梭其中,爬满紫藤花的揪转在风中轻轻晃动,那一连串紫花从头顶垂落,秋千一动,淡淡的紫色小花就从上方撒落,像下了一场花瓣雨,将整个她沐浴在阳光底下,身上、发上缀满了一片又一片的紫色花瓣。 单纯的快乐呀!不用去想她为什么会变成“季太太”,还独自一人待在四周只有单一颜色的房间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太太,别再睡了,该起来吃药,季先生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很快就会赶到了,你不必担心。”没有起伏的声音单调而专业的说著。 原本想继续沉睡的人儿因耳边不断扬起的吵杂声而有些不耐烦,她再度张开双眼,试图回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情,从她出生到现在,为了什么原因住院,还有,她还要住多久才能出院。 可是她想了又想,忍著一千个小矮人拿尖锥敲头的疼痛去想,空无一物的脑子里仍是白纸一张,干净得叫人心慌,不知所措,她没有过往的种种记忆。 害怕吗? 是的,她怕得全身冰冷,仿佛置身最冷的北极。 忘了周遭的朋友,忘了爸爸妈妈、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她有个姓季的丈夫,浑浑噩噩的把所有人忘个精光。 其实,她三天前就已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醒来,听见不少声音,有人的走动声,有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有一个低哑的男性嗓音不停在她耳畔说著话,很近、很深情,听得不甚清楚却有莫名的悲伤,为他也为自己心痛。 可也许是害怕,她不肯睁眼看他,好想只要一张开眼睛什么都是假的,她仍然在很深很深的冰海里,一个人孤寂的浮潜,没有人看得到她,也不会有双强壮的臂膀将她从冰层中捞出,她是孤孤单单的一缕孤魂。 他来了,又走了,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以及有些疲惫的低嗓,每回他来都会待上好长一段时间,有时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她,看得她都要以为他发现她在装睡,逃避他,有时他会专心一致的在平板电脑上,无声的滑动手指,陪伴她。 很没用的,她只敢从微睁的眼缝中偷看他离去的背影,他很高,肩膀很宽,似乎有点瘦,离开时似乎比来时还累,一双长腿很重很重得拖著,看得她不禁心生困惑。 这么累为何还要来呢?他不来她又不会怪他,因为她根本…… 不认识他。 “季太太,我知道你是清醒的,麻烦你把眼睛睁开,先把早上的药吃了,你不吃我会很麻烦的,季先生怪罪下来我承担不起。”除了正常的薪资,一个月六万元的额外补贴,就算病人再难搞她也会咬牙撑下去。 何况病人之前的状况类似植物人,整整昏迷不醒三个月,只要翻身、拍背,或是偶尔抽抽痰,其他大部分像是擦澡、换衣、按摩四肢都是不假他人之手的由季先生亲力亲为,她反而是最轻松的看护。 很慢、很慢的,床上的人儿徐缓转动颈子,有些僵硬和些许不自然,神色也略带受了委屈的无辜,她将看向窗外玉兰花的视线转回,落在神情有一点点严肃的护士小姐身上。“药,很苦。” 那是道低哑的女子声音,这是她昏迷三个月后第一次开口,喉咙声带尚未恢复原来的清亮明快,听在耳中是很勉强的发音,刮著喉头发出。 她也被自己沙哑的粗音吓到,因为人的记忆虽然不在了,可是她仍感觉的出这不是她原有的声音,应该是更轻柔、有一些软软的嗓音。 她是这么认为的。 “季太太,你是病人不是来度假的观光客,药再苦也要吞下去,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相信你也不愿意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熬过艰辛的危险期,甚至几度命危,你要比别人更努力活下去。”护士循循善诱的说道,好像颇有几分劝人励志的道理。 但是女人是失忆、不是失智,那双水般明眸看出护士不是很有耐心,似乎急著打发她好向某人交代,免得落个照顾不周的失职。 看著透明玻璃杯里八分满的清水,以及护士手上的药包,她抿了抿唇。“为什么要把药片磨成粉,你不知道会很苦吗?而且我不会吞药粉。” 一丝尴然和不自在闪过护士小姐脸上。“药粉比较好吸收,以季太太刚清醒的状态,以粉状药物治疗较适合。” 其实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季太太已能自主吞咽,早在两天前就已拔除鼻听管,能自行吞食而不需要灌喂,只是吃的很慢很慢,人家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能吃完的稀饭她要吃上一小时,一小口一小口很辛苦的吞,甚至发颤的手会不小心滴落几滴。 毕竟她昏睡不醒的时间超乎意料的长,一度被主治医生认定就不回来,即使活命了也多半脑力受损,她曾经脑部缺氧长达半小时,呈现心跳微弱的半死亡状态,纵然一天三次的全身按摩,有人替她动动手脚、扳动身体各部分僵硬的关节,但还是不及自己动作来的活络筋骨,长期卧床的结果是自个儿躯体不像自己的,不听使唤,得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行动自如。 而季太太醒来三天却又不似完全清醒,时睡时醒过得迷迷糊糊,一天二十四小时,她睁开眼的时间不到三小时,一下子又累极得睡过去。 尤其是季先生来的时候睡得更沉,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季太太对季先生有某种程度的抗拒。 “季太太,拜托不要为难我,我只是照著医生的吩咐,季先生也希望我好好照顾你,他很担心你。”护士小姐语气略微不耐。 病床上的女人蹙起眉,她对那个“季先生”很陌生,连长得怎么样都没瞧过,只看得他拉长的背影逐渐走出视线,以及他有著骨节分明的古铜色大掌、厚实的掌心、修长的指头,他曾经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是,为何激不起半丝火花,他不是她的丈夫吗?为何她感受不到心底的悸动,只有想落泪的微酸? “可我真的不会吞药粉,不能换成药片吗?我不想吞在床上。”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已经吐过一会。 “先把药吃了再说,晚一点我再跟医生说说你的情况,让药剂师不用特别磨成粉。”护士小姐很坚持,一步也不肯退让。 女人很委屈的扁嘴。“我不吃,而且真的很苦,我嘴巴都是药的苦味。”遇到不听话的病人,她脸色一沉。“季太太不要任性,你不是五岁大的小孩子,别要人哄著吃药,我很忙,不要给我找麻烦,你睡著时好伺候多了。” 言下之意是指植物人状况较好看顾,定时翻身、拍背,喂药喂食简单多了,病人不会有任何反应,也不会有半句抗议,只能任由看护人员摆布。 护士小姐姓张,打从季太太需要专业护理人员看护后,她已是换过的第三人,目前的表现还算称职,并无不妥或失职之处,尚称得上是优良护士。 她被特别调派过来专职照护季太太,排的是日班,晚上有季先生接手,她虽然只照顾一个人,可是时间却长达十小时,甚至有时季先生工作忙碌赶不及过来,会要她加班多留一、两个小时,长期面对一个不言不语的活死人,又不能走开,和同事聊聊天,说句实在话,不枯燥烦闷是骗人的。 是人就难免有情绪,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累积久了变成了一种压力,张小姐认为自己身为护理人员懂得控制eq、抗压性高,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失控,迁怒他人。 殊不知她体内积存的燥闷已濒近临界点,连续一个多月没放假,偶尔有人代办也不放心,怕人家抢了这个轻松的看护工作,加上最近和男朋友的交往不是很顺利,多重的压力蜂涌而至,工作时的用心和耐心免不了少了些。 原本她照顾的十个安静的病人,空闲的时间很多,能做自己的事,只要维持病人的症结和不生疮,就算是尽了本分,没有让人苛责的地方。 可是谁料得到没希望清醒的病人忽然睁开眼,她有些不专业地慌了手脚,竟为了方便自己的照顾而未及时通报主治医生和告知病人家属,仍当病人是昏迷状态。 好在季太太也只睁开眼一下子,很快又合上眼睡去,她才能将此事隐瞒,却有暗暗埋怨病人的不合作,醒得太早,让她措手不及,打乱了平日的安逸。 第二章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情,单单病房内有隐藏式摄影机,能直接连接到主治医生和季先生的电脑荧幕,因此季太太醒来一事并非秘密,隔日就换了新的治疗,移除了鼻喂管只有她和季太太还当别人不晓得,继续装睡装没发现。 “不吃药就是任性?”女人偏过头,身上显得困惑和一丝丝不确定,她觉得被拘束了,有一些些遭人责怪心智不成熟的难过,她只是要求换药而已,有那么困难吗? “季太太是vip病房的病人,身份不同寻常人,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小的看护人员,你不吃药我没法向付我看护费的季先生交代。”她一手拿药,一手拿著装开水的杯子,逼著病人一定要服药。 她的做法没错,药不吃身体怎么会康复?病人不能不吃药,她的职责便是让病人早日拥有健康的身体,病愈出院。 但是手段有些激进了,过于迫不及待,强迫用药,少了护理人员的耐心,有点敷衍交差的意味在,不管不顾病人的感受,以高高在上的权威令病人屈服。 “我不……”住vip病房又不是她自愿的,季先生的安排并未问过她,她也想热热闹闹地和人说说话。 这里太安静了,她会没来由的感到慌张,偏偏护士小姐喜静、不爱吵杂声,悬挂在墙面上的四十二寸液晶电视始终没开过,令她心很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miss张,你的话太多了。” 病房的门被拉开,走进一名年约三十岁,身材高挑的男子,他身上穿著神圣的白袍,面色不快。 而他身后是位体形相当的高大男人,肩宽腿长,面容清俊,不笑的神情像在发怒,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不苟言笑的花岗岩,刚硬地不容碰撞。 “我让陈婶煮了你最爱吃的三鲜粥,虾子是由鱼市场买来的,保证新鲜:蛤蜊吐完沙了:猪肝很嫩切成薄片,你小口吃不会噎到,因为你刚醒来还不能吃一般食物,只能吃这些好消化的让肠胃适应一下,吃上几日粥品我再……”男子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眉毛浓黑、嘴唇很厚,但是有些叨念。 “我吃虾子会过敏。”没来由地,她脱口而出。 “过敏?”像是第一回听见,面露讶色的季亚连为之一怔,手中的汤匙顿了顿,停在青花瓷碗上。 “应该吧,我想。”她也不晓得是不是,总觉得那只鲜红弹牙的虾子吃下肚会奇痒无比,还会冒出一颗颗疹子。 季亚连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宠溺的笑容。“你还是一样爱撒娇,不想吃就不要吃,多喝点粥也好,营养都在粥里,陈婶怕你挑嘴就把里头的嫩姜挑掉,撒上你最喜欢的香菜。” 她这是在撒娇吗?为何他对她的好让她有种蚂蚁爬遍全身的怪异感?“陈婶是……” “家里的厨师呀!她一向最疼你了,有什么好吃的甜点、东西呀一定第一个给你,你要是把她忘了她会很伤心。”他半是打趣半是怜爱地抚过她因脑部开刀而剪短的头发,避开虾子喂她一口粥。 “我……呃,躺的太久了,脑子里有些转不过来的乱码,有一些人、一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朦朦胧胧的。”她不敢直视他似乎能将人看透的双眼,手心冒著汗,微捉著洁白如棉的薄被。 她怕他看穿她在说谎,拖延著被揭穿的一刻。 “没关系,别紧张,你的后脑受过严重撞击,多多少少会落下后遗症,不过经过药物治疗和物理复健后,这些小问题自然就会好了。”他像是怕会伤到她似的,小心将手指插 入她发际,轻抚那道长约十公分的疤。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感受到他指头抚摸的热度,迷茫中带著几分怯音。“我是怎么受伤的?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蓦地,季亚连手指一僵,深若幽潭的黑瞳闪过一抹强忍的痛。“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是车祸。” “车祸?”是她撞人还是人家撞她?除了她以外有没有人受伤?他们伤得重不重,或者她比较倒霉,不耐撞,一撞就差点把她撞得升天,多了一双白色的翅膀到上帝身边当起天使。 “嗯,你要帮我送午餐到公司,过马路时走的太急,怕来不及为我送餐,没注意街头灯号变了,闷著头直冲,一辆蓝色货车刚好开过十字路口,你……你就被撞飞了……”他紧盯著她的面部表情,呼吸轻得恍若屏住气息。 “你……亲眼瞧见的?”她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是赶著投胎,晚一点吃饭又饿不死人。 眼中没有为心爱男人送餐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懊恼和对自己冒冒失失行为的鄙夷,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有必要巴著往前凑吗?再急也要看看左右来车,不要把自身置于危险中。 虽然不可否认的,她的“丈夫”真的长得非常好看,浓眉大眼、高鼻丰唇,刀削的脸庞仿佛锥子一下一下凿出来的,五官立体,轮廓深邃,看久了会有小小的心动,胸口扑通扑通直跳一通。 不过很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夫妻,从她醒来后他也一直对她很好,甚至可以说好得有点过头了,但是她却没有先亲近他的念头,就连他不经意的碰触都会感到一阵鸡皮疙瘩,强忍著才没把他推开。 毕竟他是帮她付医药费的人,听说三个多月来他无一日间断到医院陪她,风雨无阻、不分昼夜们只要她的病情有变便会在最短时间内到达,陪著她度过最危险的一刻。 看著病房内另一张看起来不甚舒服的沙发床,上面有羽毛枕和整齐迭放的棉被,据其他人表示那是他近一百天来的睡榻,她的心里面有几分歉疚,以他手长脚长的身高睡那样的小床著实是辛苦了,她对他有万分的抱歉。 因为,她不爱他。 “我下楼接你,看见你高……高高飞起的浅紫色长裙……"他永远记得,那重重的落地声如同是一记重锤,晕开来的鲜血迅速从她身下流淌而出。 季亚连的眼里是满满的痛楚和悔恨,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晦,他心痛妻子的意外,伤重得几乎无法挽救,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跑得不够快,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车子撞上她,落花一般的身影跌落眼前。 目睹一切的他全身在发抖,全部气力好像在一刹那被抽空了,他那时震惊地迈不开脚,不敢靠近,不愿接受两眼所见的事实,前一刻还像活蹦乱跳的人儿怎会倒在血泊中,脸上、身上都是血地望著他。 抱起她的那一刻她还是清醒的,他已像死了一回,心脏狠狠抽痛,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会然明了自己有多不舍得她,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在不知不觉他早已爱上如向日葵一般的妻子,她热情的太阳笑脸,不畏不惧的明亮大眼,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看到他满脸的自责神情,女人心口一抽不忍心地拍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我没事,四肢俱在,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巨大损伤,还活得好好的,你不要再难过了,天底下哪有过不了的坎,我是打不死、生命力顽强的蟑螂,老天爷让我活下来是要让我每一天过得开开心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其实她很慌,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父母的长相,不晓得有什么亲朋好友,甚至几岁,念过什么学校,做过什么事,住在哪里,有没有在工作,存款数字的多寡,只要是和自身有关的事她全都一无所知,必须从别人的口中一点一滴的凑出大概。 她会害怕是必然的,但她也是幸运的,起码有个无微不至照顾她的丈夫,让她短期内不必为生活担心,看他不像作假的关心,应该不会“弃养”她,她还有时间去好好想一想以后要怎么过。 她的表情很局促,笑得有些受之有愧的心虚,面对全无印象的陌生男人,她觉得受其恩惠很不好意思。 “你……你不怪我?”季亚连的声音很干涩,语气微微发酸。 “为什么要怪你?既然是意外就属于非人为控制,是我没注意交通号志才会被货车装上,又不是你叫人开车撞我的,谁叫我心不在焉,把马路当自家厨房。”她到底在急什么,连几十秒的红绿灯也等不了,真是太性急了,这毛病要改。 “车祸发生前的事你不记得了吗?”他问的小心翼翼,怕触动她心中的伤口,眼中一闪复杂神色。 “不是替你送餐,正要过马路吗?”他是这么说的,难道不是? 她一脸困惑,想不起醒来之前的任何一件事,只隐约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没有半丝迟疑的,她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轻柔地俯在她耳畔说道:乖睡一觉就会变好了,等你再醒来所有的伤痛都飞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你会迎向不一样的人生。 于是,她安心的睡了,宛如做梦般安宁地沉睡,不会有人打扰,“你没听见什么或看到什么?”她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感到一丝不对劲,那双太多清澈的眼没有伤心。 她很不安的启唇,“我该听见什么或者看到什么吗?难不成这件医院有 那个 的传闻?” 那个? 他一怔,跟不上她跳动的思路,手中的汤匙并未停下喂食的动作,一碗粥吃了半小时还吃不到一半,太久没有进食,她吞咽时喉咙会痛,因此吃得很慢。 季亚连的耐心显然比护士小姐多得多,尽管她的吞食比老牛散步还慢,他依然细心的小口吹凉,等她咽下去后喘口气,脸上无恙再喂下一口,唯恐她一时贪多呛著了。 很是叫人羡慕的恩爱,不时以湿纸巾擦拭妻子嘴角,晓得她手脚使不上劲也不让她太费力,若有外人在场瞧了肯定会窝心一笑,暗暗称赞做先生的深情,不离不弃、无怨无悔的为爱妻付出。 “鬼呀,哪个医院没死过人,有几个飘来飘起的阿飘兄弟姊妹也是理所当然。” 你呀你,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怎么跟鬼斗?我看你还是早早放弃,不要越陷越深,只有你这样的蠢女人才会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恍惚间,她脑海中闪过一张口红抹得很艳的嘴,开开阖阖地数落著。 她不记得那个人是谁,只觉得很温柔,即便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很开心,她莫名的指导话中的恼怒出自对她的恨铁不成钢。 看她一副惊悚又亮著大眼看他的神情,季亚连紧绷的心情忽地一松,轻笑出声,“别怕,我的八字重,有我陪著你不用担忧受怕,这件病房绝对干净,没死过人也对,vip房嘛,一万十万的尊爵待遇,哪能有“脏东西。” “无不怕,人比鬼可怕多了。” 一说出口,她自个儿也怔住了,不明白为何有此一说,好像她尝过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有感而发。 他又笑了,眼神柔的快滴出水来。“青青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树上摔下来跌断了手臂也不哭,只是眼眶红得像兔子眼睛,直问还能不能爬树。 她一直很坚强的笑著,不让人看见她人后的泪水,以至于令人忽略她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一样会不勇敢、不坚强。 “青青……”那是她的名字吗?“呃,我可以问一下我还要住院多久吗?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听医生说她伤势主要是脑部比较严重,因为伤到后叶神经,行动上较为不便,做了三次开脑手术才就会一条命。 第三章 不过躯体上的伤倒在其次,例如肋骨断了两个,脾脏破裂,肝有穿刺伤,小腿骨折,有手臂骨头移位,心和肺都有撞击的挫伤,在五位知名医生合力抢救下,时间便是最好的治疗,在她昏迷不醒期间进行修复,以药物加上适度的休息,一动也不动的她任人折腾,自然好的快。 最主要的是大脑的损害,她的昏迷情形特殊,脑部活动频繁却无法清醒,只能像植物人一般躺著。 “要问过医生才能确定,你不想住在医院吗?”她早可以出院,是他不放心才留院治疗。 “谁愿意以医院为家,又不是有病……”她忽地想到自己正是有病才住院,面上微红的干笑,“我是说病情稳定了就该出院,别占著人家的病床,有人比我更需要它,何况我除了手脚没什么力气外,哪还有病人的样子。” 他看了看她瘦弱的双肩,几乎无肉的双颊,黑眸黯了几分。“过两天我们就回家,家里的床总比医院舒适。” “回家?”她明灿的眼中溜过一丝慌乱,“那个我能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吗?” 闻言,季亚连看似全部变化的脸上瞳孔微微一缩,放下碗筷的手背隐见抽紧的青筋。 “还有,我是谁。我的名字叫青青吗?我们结婚多久,家里有什么人?我住院这么多天为什么我爸妈没来看我?公公婆婆不喜欢我吗?为何也没有出现?他们知不知道我醒了……”看不到能让自己感到熟悉的事物,其实她心里比谁都害怕,恐慌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青青你……” 她淡然地露齿,却笑得叫人一瞧就鼻酸,“我……失忆了,忘了你忘了自己,忘了所有人……” “她失忆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脑波扫描没问题吗?是你说她脑中尚未引出的残留淤血会由大脑自行吸收,只要适度的休养加上营养的补给,她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不会有任何不良的后遗症。” 你是谁? 我叫季亚连。 我又是谁? 你是石宜青。 我们是什么关系? 夫妻。 我们真的是夫妻,有宴客、结婚证书,到户政所办过登记的那一种不是说著好玩的? 是的,是真的,有公开仪式,宴请五十桌亲友,在两位证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婚姻登记手续。 既然我们是真夫妻,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爱你呢?是我不够爱你还是你不爱我,或者我们本来就不是因相爱而结合,是同床异梦的夫妻?我觉得我心里放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只是我把他忘了…… 为什么她把他忘了呢?一句“忘了”就抹杀了他们两年多的夫妻生活。 她何其狠心说出不爱他的言语,在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的时候,她无心的一句话却锋利如刀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心窝。 这是不懂珍惜的报应吗? 因为他漠视爱情的出现,于是上天冷漠地还他一抹蔑笑,告诉他嘲讽爱情的人会遭到反噬,在他最不经意的一刻夺走,让他后悔莫及,在痛苦中体会熊熊烈火焚烧其身的滋味。 想到妻子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季亚连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一件好不容易获得的珍宝硬生生在他手中折损,他想找回原有的完好无缺却力不从心。 他一直以为她会永远属于他,以往不管自己用什么心态对待她,那双爱恋的星瞳从未更改,只要他一回过头就能瞧见在原地等待的她,媲美太阳一般的笑脸总是让人打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再冷的冬天也变得温暖。 但是,她忘了他,彻彻底底地从心底拔除,没有记忆,没有过往,眼底也没有他的倒影,她的世界不再有他的身影进驻其中,他被她遗弃了,因为那该死的车祸。 “不要急,坐下来好好说,别她没事了你反而要挂号看精神科,大脑是人体构造中最复杂也最玄妙的部分,医学界研究了数十年也只钻研出皮毛,根据我手上的这份报告,她的脑叶遭受严重撞击,经由医疗团队日以继夜的抢救,大大小小的手术你也是心里有数。” “说实在她能活下来已是医学上的奇迹,能在昏迷三个月后有清醒的病患少之又少,一开始我就不抱任何希望,盼她一路好走,是你一再坚持我才勉为其难出手,不然一般心跳停止三十分钟我会直接宣布死亡。”事实上他是当活体练刀,能救就救,救不起来听天由命。 身穿白袍的医生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岁左右,斯斯文文的,有几分学者气质。银质黑框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语气温和地像在谈论天气,但目光有神地透出锐利。 “不要跟我卖弄医学上的专业,你只要告诉我青青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恢复,是永久失去了,还是能借用各种治疗让她记起从前的一切。”他不怕花钱,只要她可以恢复到当初,再多的钱砸下去他也不会皱眉。 “问题是你真相让她想起以前的种种吗?为什么发生这起车祸你心知肚明,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我。”他不是神,能力有限,能做的他已经做到极限,再来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他安排不了。 “我要她康复如正常人,每天笑著在家里等我回家。”留一盏灯,四、五道他爱吃哦家常菜,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车祸后的数日,当季亚连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时,看不到笑意满脸的活泼身影朝他奔来,生气蓬勃地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说句“你辛苦了,工作就是累人的活呀。”他习惯的小影子忽然不见了,一打开门看见的是满室寂寥,以及她在屋里越来越淡的气味。 第一次他又失去的恐慌,仍在跳动的心像是被人扯掉一大块,浓浓的失落和悔意席卷而来,他的心痛得麻木,竟不知如何度过没有她的每一日。 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在回到少了一人的卧室里,他才明白“等待”多叫人煎熬,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两个人嫌拥挤的空间倏地无限放大,坐在两人热切交缠过的双人大床,无边的空虚像上升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季亚连突然意会到他的世界一直有石宜青的存在,从她还在学走路时牵起他的手,口齿不清的喊他“连哥哥”,到她神采飞扬地穿上高中制服,十分神气又嚣张地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追著他要礼物,种种场景历历在目,一一刻在他心底深处。 是他把她忘了,忘了她曾经因他的失约而怒目瞪视的大眼,忘了他许诺要给她三个愿望,除了不能摘星射日外他全都应允,忘了她还在等他,把车上的特别座给了另一个女孩,忘了他最疼最疼的人就是她,连她不小心跌倒擦破了膝盖也会心疼老半天…… 手臂上的温暖消失了,他抱著的是一团空气,再也忍耐不下去的孤寂如散不去的黑暗将他紧紧包围,他脑里、心里满满都是同一个女人的鲜活倩影,耳边尽是她爽朗清脆的笑声。 于是他逃了,逃出自己的家,逃到她身边,在病房内添了张沙发床,带上洗浴用品和少许换洗衣物,日日以医院为家,他必须亲眼看著她还呼吸他才会安心,,没摸摸她柔嫩脸颊他睡不著,没闻到她淡淡体香他会烦躁不安。 可是何其残酷,老天用最严厉的酷刑惩罚他,她忘了他,眼神不再有一丝眷恋,客气道近乎有礼的腼腆笑容不是熟悉的笑脸,明亮的双眼虽然一样灿如星辰,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她忘了他,同时也把爱他的心带走。 “以她目前的情形要康复并不难,只要适度的复健,规律的作息时间和营养均衡的三餐,我敢保证她能跑能跳,尖叫声大到震破你的耳膜。”宗向峰试图冲散沉闷的氛围,口气轻快中带著一抹揶揄。 “她想出院。”尽管医院的设备在完善,终究不是自己的家,有著无形的束缚感。 宗向峰摸著下颚思忖著,“不是不行,我一直建议你回家照护较为妥当,是你不肯,跟我拗著……” “说、重、点。”季亚连脸上不悦,冷沉得像蒙上一层霜。 他失笑,眼底若有所思的笑意更浓。“重点是我同意,你赶快带她回家吧。只要定期回医院就诊,先做一年的脑部追踪,若无脑异变现象就不用再回诊,至于复健问题在家也可以进行,用温水泡脚,多按摩按摩她的手脚,让她练习走路,她只是躺太久肢体有点僵硬罢了,等双脚能落地后便能走得好。 足足休养了三个月,该好的伤口都愈合了,断掉的骨头和受创的内腑也好的差不多了,果然人年轻就好的快,随便养养都能壮如牛,若是换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恐怕送来的第一天就撑不过去,和老祖宗排排坐了。 “你确定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青青说她的脚偶尔会发酸。”他揉按几下,她哇哇大叫像在杀猪。 “除了和你不熟外,我能以医生的专业肯定,患者的伤势正在慢慢康复中,不出一个月你会埋怨我的医术太好,好得太快了,让你傻眼。”宗向峰一脸令人想揍他一拳的自信,镜片后的双眼炯炯有神。 “宗向峰,你在踩我痛脚吗?”和他不熟?他看起来像坐以待毙的人不成?再说他有一个别人所没有的优势。 不熟就混到熟,石宜青是他法律保障下的合法妻子。 闻言,他大笑,但笑完后又不忘送上忠告,“回家的路不长,要通往她内心的道路却是遥远而漫长,那边 也该处理一下,否则得而复失,还是做白工,心只有一颗,由不得你犹豫。” 季亚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愧色,“她爱过我,要她再爱上我并不难,我不会再放手。” 虽然曾经做错了,但他还能弥补,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拥抱爱情的机会,以及那个对的人,他不会重蹈覆辙,做出令自己痛苦的事,该断则断,否则优柔寡断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难就难在那边不肯放人,痴缠不休,明明是聪明人却老是做出让人百思不解的蠢事,我都不知该佩服你天纵英才、英明果决,还是嘲笑你作茧自缚认不清事实。” “不过刚请这码子事呀,不是你想要怎样就能怎样,当初她会爱上你是打小奠下的情分,她从一丁点大就迈开小短腿跟在你后头跑,那种天打雷劈分不开的情感是日积月累的,如今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看我和看你的眼神是一样的,并无不同。”宗向峰点出重点。 人的心是会变的,没了以往的记忆,他们就只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中间隔著汪洋大海。 石宜青爱季亚连,爱的深、爱的浓、爱的无法自拔、谁来劝都没用的爱到底,这是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的事实,她的爱太明显了,从不遮遮掩掩,每个人是他们的人都笑著送上祝福。 唯独当事人季亚连一叶蔽目,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情,体会不到她浓烈的爱意,只当她是邻家小妹妹,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稍加照顾,满心以为自己不爱她,只有手足之情,在他眼中,她一直是那个抹了他一身鼻涕的小女孩。 “会有所改变的,一个人的喜好不会说变就变,我有的是时间跟她磨。”他最大的上风是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随时看得到她,知道她每一个情绪变化,先一步把她引导到他身边。 第四章 有谁能比枕边人更亲密?彷徨无依的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宗向峰对他的说法抱持怀疑态度。“你知道何谓变数吗?凡事太有把握不是不好,而是有些是人力无法控制,像这次的车祸就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谁也料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论是她或是你,都是没法预防的冲击。” 这就是变数,来得时机玄妙又突然,叫人招架不住。 季亚连看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直线,握紧的手心松开又一握,重复好几回。“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是你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我欠你一个人情。” 宗向峰一听,发出朗朗笑声,胸前的银色听诊器因一起一伏的震动而颤动。“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要不是你十万火急地催我回国,我就在美国开业,顺便娶个金发碧眸、丰胸翘臀的洋婆子当你表嫂了。” 原来两人的关系不比寻常,他们的母亲是亲姊妹,一个嫁给宗向峰的父亲,嫁鸡随鸡搬到美国,而后定居枫叶的故乡加拿大,一个留在台湾与交往多年的男人结婚,那人是个知名跨国集团的企业家,年资产上百亿,也就是季亚连的父亲。 虽然两家长期分隔两地,但是感情从不因为距离而疏远,反而更加紧密,私底下往来相当密切。 当年季亚连到国外留学便是住在宗家名下的公寓,原本宗家的人是希望他住在家里,但是他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不过仍互有探望,次数频繁地跟回到家没两样,当时周末的度假。 宗向峰年长季亚连三岁,是天才脑科医生,二十二岁就拿到全美脑外科医生执照,不到一年光景就因精湛的开颅医术闻名海内外,是各大医院竞相争取的名医。 不急著定下来的他以学习为名游走美国前百大医院,一方面让开刀技术更精进,一方面就近观察哪一间医院最适合他,直到季亚连一同救急的电话打来,他才整装回国,以客座医生名义,进行史上最困难的脑部手术。 幸好把人就回来了,不然他一世英名也毁了,栽在芝麻绿豆大的蕞尔小岛,平白招来讽笑。 “我先去办出院手续,过几日有空再请你出来喝一杯。”大恩不言谢,但还是不能免俗地喝上几杯尽兴尽兴。 “好,我非敲你竹杠不可,不用花自己口袋里的钞票喝的酒最够味,我……”他蓦地想到什么,顿了一下,眉头打了个结。“前两天那个姓尹的又来打听表弟妹的近况,你留点神,注意注意。” “他又来了?”怎么像鳖一样打死不退,一盯上就死咬不放,青青已是人妻,不是他能觊觎的。 面对狗皮膏药般甩不开的尹广亮,季亚连很不耐烦的沉下眼,面露嫌恶。“看得出他没什么坏意,只是有点偏激,你老婆又刚好失忆了,两人若碰上绝非好事,他要是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对你们夫妻薄冰般的关系绝对有害无利,你要防著他,刚苏醒不久的病人通常心灵都很脆弱,加上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容易受别人的话影响。”他希望他们夫妻俩经此事情后能否极泰来,平平顺顺地走下去,不要有波折和磨难。 这是出自家人的关心,而非医生的叮嘱。 季亚连明了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他不会有机会接近青青,她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他不放手谁也抢不走,她只能是他的。 “啊,你、你在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好多人在看,怪难为情的。”石宜青满脸通红,羞红脸不敢抬起头看人。 伤筋挫骨一百天,指的是筋骨受伤要休养的天数,以防二度伤害,再次受了损伤会比第一回更难复原,往往年纪大了会留下风湿、筋骨伤痛的毛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却很烦人,天气一变凉或者快下雨了就那里酸这里痛的,药物无法根治,只能一如拖过一日,到入土为安为止。 说是天外飞来横祸又有几分幸运,老天爷对心地善良的人还是时时保佑,她虽然遭遇几乎夺魂的重大车祸,可是救护车没来前就陷入昏迷,任人怎么折腾都一无所知,她没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生死徘徊的抉择,也不知道疼痛,伤口的愈合和结痂才是最难熬的,往往让人痛得想死,夜不成眠。 一眨眼,时间已过了三个月,当她身上的伤好了七、八分才幽然醒来,一连串的检查加上等待结果出炉的时间有过了几天,等她出院的那一天刚好满百日。 说她时运不济嘛……偏偏又好运得叫人称羡,冥冥之中有神佛护身,不但有深情丈夫如影随形的陪伴,还能顺顺当当地逃过一劫,天底下的福气都往她身上凑,要是再有不满,恐怕连天都看不下去。 “我抱我的老婆关其他人什么事,谁要眼红就赶紧结婚去,不然把另一半拖出来和我们比亲热,我多久没抱你了,总要抱个过瘾才显得出你老公身强体壮,绝对能给你无比的性福。”季亚连语带双关的眨眨眼,帅气非凡的俊颜显得孩子气。 “你……有轮椅,你在后头慢慢推也行。”她觉得整间医院的人都在看她,不论医护人员或看诊的病人及其家属,一双双眼睛比探照灯还亮,照得她全身发烫,有些羞以见人。 “我喜欢抱著你,你身上的气味和香甜,而且,你老公不如一张轮椅吗?青青,你才住院几天就嫌弃起世上对你最好的亲亲老公了,真叫人伤心。”还能拥抱她是他的幸福,他一刻也不肯放开。 听他似是而非,看似自我嫌恶的调侃,石宜青涨红脸,有种有口难言的窘困,他把话都说死了,她还能说什么。“我可以练习走路,虽然走得还不是很稳,但又辅助器具,摔不著我。” “不差这几步路,在我还抱得动的时候我都不想让你受点苦。”他状死温和的神情下有著一家之主的霸气和身为男人的专制。 她眼眶微热,感受到他的呵护和体贴。“我是怕你手酸,我这几天胖了不少,都怪你无节制的进补。” 人家是一天三餐,她是五餐还不够再加上夜宵点心,少量多餐吃的满嘴油光,肚皮都快要撑破了。 而这位仁兄是史上无敌大暴君,食物都堆到喉咙口了还一直逼她进食,直说她太瘦了,要好好补一补,认为以前的她才叫女人,丰腴有肉,手感十足,现在的她只是骷髅,全是咯手的骨头。 厚!欺负她是没有记忆的人,她哪晓得车祸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医院里的浴室镜子一照也是长得不错的清妍佳人呀,除了瘦了些,她还是具有美女的潜质,若再上点薄妆肯定美的冒泡。 石宜青不记得从前的自己个性如何,但人的本质不变,她还是拥有向阳的力量,像一朵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相信自己,热爱生活,以小小的身躯散发热力。 “小鸟的体重也好意思开口,一根羽毛都比你重些,你这些天到底吃到哪去?”他称重似的把怀中妻子往上轻抛一下再落回结实的臂膀,吓得她脸色发白,紧搂他肩头,差点惊叫出声。 她一脸可怜的撅起嘴巴。“羽毛很轻会飞走的,我不会,沉的很。” “那是我抱著你,不然我担心外面的风一大就把你吹走了。”季亚连的脸上虽然笑著,手臂却蓦地一紧,放佛不搂得死紧,下一刻她就会犹如童话故事中的人鱼公主一般,在刹那间化为美丽的七彩泡沫,飘向不知名的天空。 那是他永远也不愿意想起的画面,她的血放佛地底涌起的泉水,不断由她的身体涌出,他按压伤处的双手满是温热的血液,血流得越多她的体温越低,小脸更是一片惨白。 那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孩在他怀里逐渐流失生命,爱笑的阳光笑脸不再灿烂,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她的体重变轻了,似乎在等著吐出最后一口气…… “啊!疼,你抱得太用力了,我是刚康复的伤患不是正要上蒸笼的包子,你轻一点,把我捏伤了看你拿什么还我爸爸妈妈。” 由三个多月前的思绪拉回现在,心口一窒的季亚连笑得牵强,稍微松开手,将怀里的人儿送进停在医院门口的私人轿车。“所以说你要多吃一些,多养出些肉,你瞧瞧,一碰就是骨头,我多吃亏呀!以往的福利全没了,那里……呃,也小了一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口,随后侧身进入车内,和妻子坐在后座,一手搂著她过瘦的腰,一手抚摸她骨节突出的手指,吩咐发量稀疏的司机开车。 从经由医生签下出院许可单到办好出院手续,不用动手只等著院内行政人员办理的季亚连也没闲著,他不假他人的收拾妻子住院时的衣物和一些随身小饰物,再由专人送到车子后车厢,费时不到半小时。 而他最后的动作是像小心易碎物般抱起妻子,温柔而轻缓,生怕碰到她的伤口,虽然表面上只剩下粉红色的细疤,但谁晓得皮肉包覆之下的骨头长齐了没,同一处伤痕再拉扯也是会疼的,刚长的新肉较为嫩薄。 “你……你的眼睛不要乱瞟,看窗外。”她好像嫁了个淫魔,满嘴的不正经。石宜青两颊微红的捂住胸口,不让身边的色狼看得摇头又叹气,明明是自己吃亏倒成了她对不起他,没把他的美满幸福看顾好。 “城市里的乌烟哪有你好看,你看看街上的行人,个个丑的鼻孔朝天,没有一个比我老婆漂亮,你是最出色的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她样样都好,连翻白眼的样子都非常有味道。 耳朵听著赞美,她反而不好意思的一嗔。“你一向都这么最甜吗?感觉你不想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你应该是很严肃,板著脸训人的严苛上司,绝对不容许底下人犯一丁点小过错。 她说对了,季亚连的性格中有固执的一面,他待人处事都有他一套的准则,谁都不能跨过那一条拉起的线,否则严惩不贷。 因为他太年轻了,接下父亲棒子的那一年不过二十四、五岁,面对比他年老甚多的员工,甚至有所谓的三朝元老,不做事等著领退休金的老干部,他必须要有强硬的手腕才压得住那些倚老卖老、自以为劳苦功高的老人,建立自己的威势。 他是季家的独子,一出生就注定是庞大集团的接班人,从他懂事以来就少有游玩的时间,只有不断的学习再学习,吸收新的知识,充实欠缺的不足,随时做好准备,稍纵即逝的机会不等人。 “以前很少说是一位往后的日子还长的很,我一天一句也能哄你开心,你向来容易满足,一点点好话就能高兴个老半天,可是有些话若不及时说出,很可能再也不能说,你这次的意外吓掉我半条命,我……还好,你还在,我的青青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这一次换他来珍惜她,用满满的爱来守护她。 听他鼻音微重略带哽咽,石宜青尴尬地伸出活动还不是很灵活的手,轻握有她的手两倍大的手掌。“你不是说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没事,你也好好的,我们都要过的开开心心才对。” 若是他在快一点,没被人拖住,她也不会被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个正著,整个人像破碎娃娃被血浸湿。 第五章 “咦。不是我要过马路才被车子撞上吗?你怎么拉住我?要跑到我前头被车子撞呀!”说话颠三倒四,看来他真的被那场车祸吓得掉魂了,前言不搭后语,他自己都迷糊了,真是好笑。 季亚连脸色微变,轻咳数声,笑笑扬眉。“我是说组织你送午餐,公司有员工餐厅不怕没饭吃,让你大热天送饭来我会心疼,若是人会掐指一算,我宁可辛苦一点天天回家吃午餐,也不让你顶著太阳劳累身体。”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他盼望能停格在那一秒钟,让他能顺利救下她,他亏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你……你不用对我太好啦,我觉得我对你和不是很熟悉,我们可不可以先从朋友做起,你对我好得过分我会有罪恶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听他说著夫妻间的种种过往,她越听越陌生,好像他说的是另一个人,她不过是过场的第三者,完全无法融入他架构的温情里。 有同情、有惋惜、有一丝丝的怜悯,但是没有心动,他的妻子叫石宜青,而她空白的大脑找不到石宜青这个人的过往,有的只是这十来日的记忆,护士张锦慧、医生宗向峰,以及自称她丈夫的季亚连。 再多就没了,在她空得很的脑海里居然只有这几个人,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呢?她的人员不会差到没人来探病吧?还是他们都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抽空来看她一眼,没个聊天的好对象真的很闷。 车祸重伤已经很倒霉了,还没个人和她煲煲话汤,每天一睁眼就瞧见帅得不像话的男人,温柔多情得叫人直掉鸡皮疙瘩,她都不晓得他是对著她说情话,或是和他老婆情意缠绵,他好得不像是真的。 其实有些话她不能对他讲,只能和姊妹淘聊聊,女人和男人毕竟有很不大的不同,想法也不一定相同,她内心的惶恐他体会不到。 季亚连没把手松开,反而握得更紧。“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挚爱的妻子,我爱你全无理由,只是爱你而已,我没办法把你当朋友看待,我会想吻你、抱你、占有你,让你只能成为我一个人的。” “我……我……”她说不出“我也爱你”这句话,她心中没有爱的感觉,眼神飘忽地逃避他的注视。 “季先生、季太太,到了。需要我帮你们把行李提上楼吗?”前头驾驶座的司机忽然出声,他将车子停在宽敞的地下停车场,守礼地未回头,目视前方询问。 “嗯!” 那是一栋管制相当严格的大厦,分层分楼的出手,坪数最小三十坪起跳,最大有两百多坪,进出要有指纹辨识和通行磁卡,每户住家只能到居住的那一层楼,除非受到邻居的邀请由管理处解码,否则电梯门不会开启,只会停留在自家楼层。 虽然有二十四小时照明的宽敞楼梯,不过通往每一层楼的白铁门是由内上锁的,只有住在这层楼的住户可以自由开关,旁人若未经允许擅闯便会发出刺耳的警示声,警卫室的警卫会立即出动,将闯入者请出或报警处理。 而季亚连和妻子的住所是顶楼上下两层,是间布置温馨的楼中楼,玄铁色门一拉开,鞋柜上摆了一盆生意盎然的薄荷,再往前是客厅,一组两大一小的乳白色沙发摆在一人高的窗户旁,小茶几上是家用电话,走到沙发后将玻璃窗往两旁拉开,是足以容二十人烤肉的花园阳台,遍植花木的小花圃旁边有座两人的水蓝色秋千。 石宜青看到液晶电视下方的香水百合,半盛开的花朵有她巴掌大,硕美洁白的插在八分满清水养著的长颈水晶花瓶里,十分高雅带著浓烈香气。 她很喜欢这样淡淡的温暖,有鹅黄色的墙、浅柚色书架和酒柜,排列整齐但有点小乱的书琳琅满目,绝大部分是看过的,翻阅的痕迹还在上头,可见看书的人是个爱书的书痴,从散文到杂志。最多的是各类小说,还有历史人物丛书和百科全书。 但是,她为什么有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似乎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她脑子里出现类似乱码的影像。 “这是你住的地方?”很有家的味道。 “这是我们的家。”季亚连拿起柜子上的相框,轻轻抚摸相片里开怀大笑的两人,他们正合力抱起一尾二十多公斤的大鱼。 “喔。”她偏过头看看他手里的相片,她看见自己晒得有点黑的笑脸,一个男人……不,是她的丈夫深情地凝望她。 “没有记忆没关系,我们创造新的记忆,明天的明天你会偎在我怀里,说起合欢山的雪景,淡水的夕阳,云海中跳出的日出,还有北极的冰海,雪融后的阿尔卑斯山的春樱草,命运不会将我们打倒,只会让你我的心更接近……”总有一天他要带著她踏遍她想看的美景,寻找她心目中的感动。 睡眼惺忪的石宜青揉揉发涩的眼,睁开仍发困的迷蒙双眼,清新的青草味由窗外飘入,洗去昨日的尘嚣。 淡淡的鹅黄色映入眼中,她有片刻的怔忡,游离的意识像飞到外太空,有一瞬间她以为她又失忆了,不知身处何处,眼前的一切陌生得宛如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海洋蓝羽毛被里伸出藕白手臂,斜射入屋内的晨光从她张开的五指穿透,她才知道这不是梦,她离开了令人感到压迫的医院,回到家……家? 好叫人困惑的字眼里,这里就是她一直渴望回来的地方吗? 再次感到迷惘的石宜青找不到回家的归属感,只有浓浓的疲倦,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累,身体累,心更累,浑身上下乏力无劲,没有一件事能让她提的起劲,仿佛进入职业倦怠的中老期。 或许是前几日的一番恳谈让她了解了自己的些许过往,她是十八岁那年来到季家,因为父母双双因意外过世,基于两家深厚的情谊,季爸爸在父亲临终前接受了好友的请托,收留了无父无母的她。 然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情难自抑下,她和相爱的男人结婚了,大三那一年嫁给了季亚连,在白色大教堂和上帝的见证下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他说的这些全是真的吗? 为何听在耳中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毫无一丝触动,完全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的种种,有种很空很空的感觉。 “算了,不去想了,越想越心烦,索性全放开,当个全新的自己。”对嘛!何必自寻烦恼,她有家,有丈夫,看起来还是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又不是走到无处可去的绝路,她在庸人自扰什么劲? 想开的石宜青露出一抹甜美笑容,双臂往上伸直伸了伸懒腰,就像骑过脚踏车的人不会再学也能骑的很顺,经过几天的练习后,她手指的灵活度已回复到从前,受过伤的双脚也能走上几步,只要别走得太远或是上坡路,不需要人扶也能稳稳地走路。 其实说来是季亚连太大惊小怪了,总把她当成一摔就碎的水晶娃娃,太过小心翼翼,按表操课的复健不许她太累,医生嘱咐半小时就绝对不会超过三十一分,时间一到不管她原不愿意,长臂一伸便将她抱起,放在沙发上揉按她发硬的双腿,把腿上过度用力所造成的硬块揉掉。 他对她的照顾可以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让她有些吃不消,有个太粘人的老公也是挺辛苦的,她……蓦地,她略微长肉的腮帮子微微发烫,有一些不自在,看向身侧有人躺过的凹痕,被褥里仍留有尚未散去的余温,以及让她感到安心有慌乱的男人体味。 石宜青摇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披上一件罩衫,缓缓移动雪白晶莹的裸足,踩上铺了羊毛地毯的地板,以手撑住床沿再慢慢起身。 虽然吃力,但熟能生巧,在做了几回后,她驾轻就熟地移动到半开的落地窗前,白色纱窗闪著金色阳光,徐徐微风吹在脸上令人神清气爽,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卧室外头的小阳台并不大,植满许多植物,想紫藤、软枝黄蝉、钟玲花等,还有两株开著小白花的葡萄,小小的绿色果实长在覆盖的枝叶底下,沿著女儿墙往上攀爬,青绿色的叶子带来遮荫的功能,释放出阵阵凉意。 听她老公说顶楼也是他们家的,同样也植满绿色植物,爱花喜绿的她还亲手布置了一间小温室,里头有一张圆形的公主床,夜里躺在床上可以透过采光罩看到天上的星星,满室花香味。 但是她住院太久疏于照顾。有些花木枯萎了有些则半死不活,所以他禁止她上顶楼,怕她看了伤心,等整顿好才许她如温室透透气。 不过她很想告诉他那个老是神经兮兮的老公,她真的不记得他说过的一切,花开得好不好,植物生得茂不茂密全无记忆,她只能说感谢他无微不至的用心,她很喜欢处处绿意盎然的家。 她想,她是喜爱植物的,如果让她自行选择工作,她会是植物园管理人,或是森林观察员,将植物和花卉的生长一一记录下来,编列成册,让更多爱护花木的人懂得如何去照顾它们。 “告诉我什么,你又不听话偷偷下床,说了几回还是阳奉阴违,就不能乖一点,好让我放心吗?”一只古铜色手臂从后伸向前,环抱住纤细腰身,轻轻一扯,将站得不太稳的人儿拉近怀中。 “老师说不可以偷听被人说话,你犯规了。”石宜青悄悄挪动身体,她还是不习惯夫妻间亲密举动,但他动不动抱来抱去的,又亲又搂地挑逗她,强迫她得适应她是他妻子的事实。 笑声很轻地落在柔白颈间,他低头吻上妻子细嫩肌肤,“你失忆了,不记得二十三岁前的自己。所以以上作废,还有,你是我的妻子,我想亲你就亲你,想抱你就抱你,你不得有异议。” “我要改掉自言自语的毛病,不然太吃亏了……”她又不自觉地喃喃自语,一说完又满脸怔然地露出懊恼,小女孩脾气的嘟著嘴,气恼马上又犯了同样的“症头”,总是不经意把脑子里的事说出。 “这样很好,不用改,我喜欢你小声碎语的模样,很像偷吃葵瓜子的花栗鼠,怕人瞧见又怕人抢。”同时具备胆小和胆大特质的小动物,反应灵敏、跑得快又充满好奇心,一有风吹草动窜得比谁都快,可是一经喂养又敢与人亲近,任人抚摸。 她扮了扮鬼脸吐吐舌,十分俏皮又苦恼。“我才不是花栗鼠,便宜都让你占光了太吃亏,你也后不许偷偷摸摸地出现我身后三步,我胆子很小会吓到,到时候你要带我去公庙受惊。” 石宜青并未发现她此时的语气有撒娇意味,她的理智尚未认同季亚连“老公”的身份,可是在他不断的洗脑和柔情攻势下,本就不坚固的心墙已有松动现象,不知不觉中有了依赖。 好比雏鸟心态,第一眼瞧见会动的事物便会认亲,当时最亲近的保护者,没有理由的寻求温暖。 这也是脑科医生宗向峰提出的“鸟巢计划”,她的大脑记忆区损害严重,想要恢复到最初可能性不大,虽然脑部的构造太复杂他不敢打包票,“奇迹”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案例非常少,她十有八九永久失忆,再也想不起来曾发生过的事。 第六章 所以让她“筑巢”,重新建立自己的小天地,一个窝巢里不和或缺的是公鸟和母鸟,季亚连是引导者,将引颈观望的母鸟引导巢里,经由共同的相处产生适应,继而信赖,然后筑巢的一年勃生,自然而然的依偎,爱意滋长,水到渠成。 前提是这个巢里只能有一只公鸟,不能有拉拉杂杂的亲族使其分心,否则心有旁骛就无法专心一致,她的心会空出很多位置容纳其他人,公鸟的地位会被挤小,甚至被踢出心房。 一听到“公庙”两字,季亚连阵光一闪,迅速隐没。“办不到,老婆的便宜不让老公占说不过去,我是个霸道又专制的男人,你的一颦一笑、香到令人兽性大发的身体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要把你关在眼睛里,困在我的怀抱中,和我融为一体。 “你……你欺负人嘛!太坏了,我只说过一次你就记得牢牢的,你这个人心眼太小了,爱记恨。”她不过小小抱怨一句他管得太多,他竟然小气地惦记上了心,时不时拿出来逗她一下。 “青青宝贝,你找不到比你老公更宽宏大量的丈夫,独守了将近四个月的空床还没将你下锅煎煮,一口吃了,你就该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早日想开,让你亲亲老公饱食一餐。”他笑著亲吻她敏感的耳后,下身轻轻往她后臀一顶,让她感受到男人的欲 - 望又多强烈。 感觉到身后的灼热和硬挺,石宜青没有意外的脸红了。“我好饿喔,有没有东西可以吃,咕噜咕噜打鼓的肚子饿得足以吃下一头牛。”她心慌地岔开话题,不让他说得更露骨。 楼中楼的楼上格局是一件附超大浴室的主卧房,足足有四十余坪,楼梯上去的左手边是小了一半的客房,还有铺上软垫的小书房,藏书不多,大多在楼下,窗明几净,用来阅读或小憩使用,几盆开花的小苍兰放在窗边。 刚到陌生的环境,对所有人、事、物都不熟悉的石宜青还有所顾虑,不愿和丈夫同床共枕,她才刚开口要住到旁边的小客房,嘴一张开尚未发出声音,洞悉她意图的季亚连二话不说将人抱进主卧室,借口太累了,两人衣服也没换就躺上能滚好几圈的大床。 大呼声一起,他睡著了。 从那天起就没有人再提起分床睡一事,他每晚睡前都会以臂为枕让她枕卧,双臂圈著她细腰,即使睡得再熟也不放开,形成保护的姿态让妻子睡得安心。 一开始她以为会睡不著,毕竟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是在听见身旁男人胸口规律的心跳声后,她的慌张和不安逐渐沉淀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不意思的偎向他,沉沉睡去。 习惯养成真的很容易,不过睡了几天,石宜青不抱著人反而辗转难眠,丈夫不上床她就没办法入睡,勉强忍受他几个小骚扰,亲吻、爱抚是免不了,但更进一步她仍有小小抗拒,始终没让他得手。 潜意识里或许想著还不到时候吧,她想等到他有心动的感觉时再进行,草草交付身心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婚姻关系里不仅仅是肉体上的交流,更重要的是心与心能沟通,要做一辈子夫妻没有感情是不行的。 “这一次先放过你,下回你可得担心了,饿太久的野兽非常危险,小心尸骨无存。”他表情邪恶的将妻子拦腰抱起,仿佛抱著看出一块毫无重量的人形海绵轻松走下楼,置放在摆上西式早餐的餐桌。 季亚连的厨艺不算太好,但勉勉强强入口,至少面包没有烤焦,虽然荷包蛋煎成蛋饼,奶油涂厚了点,不过培根和香鱼排还能看出形状,而且有熟,这才是重点,吃了不会腹泻,算得上爱妻早餐。 鲜奶是现成的,一倒就有,只要没有过保存期限都能放心饮用,餐前一杯营养又顾胃。 “我们没有跟你的爸妈住在一起吗?他们不会向来看看我喔?”她暗自猜想是不是和公婆不和,或者不讨二老欢心,他们才不肯常来走动。 石宜青想著等身体再好一点就去公婆住处探望,虽然她忘记了很多事,但是为人子媳的孝道不能不尽,人家可以赏她白眼,她不能跟长辈顶嘴,即使有错也要好言相劝,闹得太僵反而是她的不是。 深幽的黑瞳闪了闪,季亚连面容带笑地夹了一片奶油味浓重的蛋皮放在她盘中。“他们原本打算去环游世界,因为你车祸的事往后推了几个月,一听到你醒来的消息就提著大包小包的补品到医院想为你补身。” 石宜青一听到补品立刻脸色大变,微缩了缩双肩,以手捂嘴做出再也吃不下的动作,她吃到想吐了! “我用医生的话回绝两位长辈的用心,你需要的是静心休养而不是来客的打扰,所以我给了他们一张支票,让他们出国游玩。”他废了一番口舌才将两人说服,为了儿子下半辈子的幸福勉为其难同意他的安排。 “喔。”幸好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她想多了。“对了,你不用到公司上班吗?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安心工作不用再陪我。” “我就是老板。”他拧了拧她鼻头,抽出一张面纸擦拭她嘴边的鲜奶沫。 “咦?!”她微讶。 “在你住院期间我也以电脑视讯方式掌控公司运作,主持员工会议,除非有解决不了的合约问题我才会亲自走一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再回到医院。”那时候他一人当作好几人用,半退休状态的董事长,也就是他父亲也会出手帮帮忙,减轻他两边跑的压力。 季氏企业由数个小公司集合而成的集团,主要是生产汽车零件,车用警示器和防盗锁,以及车上专用的电脑面板,与国外产商签订长久合同,将品质优良的产品销往各大车厂,获利甚丰。 季亚连便是企业中的领导人物,在结婚后接下公司的大权,目前的职称是总经理,董事长季开平给了他三年的历练时间,若是能通过重重考验,将公司业务推向高峰,他便放手让儿子全权处理,正是宣布退休享受无事一身轻的老人生活。 “既然我们不缺钱,你又有稳定工作,为什么我们没有小孩,你不是说我们结婚快满三年了,是我们不想生还是生不出来?”她想问个明白。 “……是你年纪太小,我们决定不要太早怀孕,等你过了二十五岁生日再当妈妈比较妥当,我们想过没有孩子打扰的两人世界,为了这件事我们被爸妈好生念叨了一年,后来从家里搬出来,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微顿的季亚连说得合情合理,几乎找不出一丝破绽,让听得发怔的石宜青讶异不已,微张的嘴巴嚼著培根,全然没注意到丈夫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影。 既然提到孩子问题,那就来生一个吧! 反应快得叫人傻眼的季亚连行动非常果断,为了让妻子尽快受孕,他二话不说定下一间温泉会馆的独栋度假屋,以怀孕前先养身为由将人“挟持”到环境清幽的半山腰,裸裎相对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要有孩子必须先有亲密关系,两情缱绻孕育出新生命,阴与阳的嵌合,男女间的情欲及交缠的身躯,一刚一柔的缠绵是人间极乐。 前提是两人都同意的情况下。 季亚连很殷勤的安排,认为身心完全放松才能水乳交融,泡泡温泉是不错的选择,能让人昏昏欲睡,全然放松的身体失去防备,神智也会过于舒服而涣散,容易迷失字啊烟雾迷漫的美景里,便是他有机可乘的时候。 不是他卑鄙小人手段,而是为夫妻的感情加温,即使石宜青有一丝不情愿,可是还是拒绝不了温泉的诱惑,半是雀跃半是忧心地被丈夫抱上车,他们自己开车,一路驶向知名的温泉区。 “欢迎光临,季先生、季太太请往这边走,这是本会馆为两位准备的双人温浴,若有需要服务的地方请拉左边的引玲,我们会尽快为你们服务……” 迎面而来是整齐一致,绿豆色制服的招待人员,清一色是女性员工,面容姣好,高挑纤瘦,身材凹凸有致,没有一个年龄高于三十岁,平均岁数在二十四、五岁,皮肤白皙得有如泡过牛奶。 绝对是有人的门面,让人来过一回就忍不住再来,流连忘返,就算不是为了容貌秀丽的女侍而来,也会像拥有她们白细柔嫩的肌肤,男客的目光停在曼妙的体态上,女性消费者的目标是养出如服务员一般的水嫩,白里透红。 一字排开就是亮丽的形象,保证温泉的品质绝无作假成分,看看这些吹弹可破的美丽脸孔,谁能不趋之若鹜,挤破头也要抢一张年费千万,采会员制的顶级白金卡。 季亚连手上有一张,但他自己却很少用,进用来招待国外来的金字塔顶端高层主管,或是国内厂商负责人,平日闲置不用,前几日想到温泉排毒、活血的功效才记起他是温泉会馆的白金卡会员。 所以连非假日都很难订到的温泉屋,他一通电话就搞定了,无须排位乔日子,享优先使用权。 “没有一人一间的那种吗?我身上很多疤,不太好看……”想打退堂鼓的石宜青看了一眼圆石围成圈,冒著白茫茫蒸汽的温泉池,怯步地往后一退,胸前的浴衣拉得死紧。 挡住去路的肉墙发出轻笑声,大掌扶住她后腰,“你全身上下有哪处我没看过,这段时日全是我为你擦澡,连排泄物也……”亲历亲为,不嫌脏。 “够了,不用再说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时我毫无自主能力,麻烦你……呃,能者多劳,以后你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我会帮你推轮椅。”欠人的总要还,谁叫她全无知觉,连翻身、洗澡都要人帮忙。 季亚连目中含笑,轻揽她不耐久站的身体,低首在她耳畔轻喃,“你最丑的样子我看了不只一回,开刀后缝合的疤痕,一条条爬满你的手背和大腿,一边头发全部剃光,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插了不下十来根管子,丑得我都不敢认你,比整形失败还难看。” 脑水肿造成颅面变形,头部以上浮肿得像吹胀的气球,头部以下的躯干却日渐消瘦,形成头大身体小的不良比例,皮肤底下的微血管更是密密麻麻地浮现青紫色。 若非手腕间别上识别证,根本认不出她是谁,入气少,出气更少的和死神拔河,依赖呼吸器辅助才能灌入人体所需的氧气。 “季先生,你很恶毒。”哪个女人不重视容貌美丑,他居然全无保留的“实况转播”,被车撞了是能好看到哪去,又是开刀又是上药的,世上最美的选美皇后也会变成叫人见了倒退三步的丑八怪。 季亚连好笑地挑起眉,拦腰将妻子抱起,脚步稳健地走向池边。“季太太,你太任性了,身为你身体的使用者,我都没嫌弃娶到一个丑老婆,还当成宝想用一辈子,投桃报李,你总不好意思让我吃干亏,身强体壮却无用武之地。” “你……你的脸皮好厚……”败给他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一张嘴说不过他的厚颜无耻。 “脸皮不厚怎么娶得到老婆,我的青青可是美得像朵花,多少不知死活的小鬼跟在后头吹口哨,我得拿棍子赶才能把他们打出巷子口。”她七岁收到第一封情书,注音加上画图,把看的人笑翻天,她还迷迷糊糊问一根冰棒和一颗糖果是什么意思。 第七章 到冰店门口集合,我请你吃糖果。 想当然尔,她没去,第一次桃花夭折在几个大人手上,她往后的恋情同样困那重重,十六岁前由他把关。 但是当时的他并不晓得情窦初开的邻家小妹初恋对象是他,还自以为是尽责的哥哥,把对她有好感的小男生一一逼退,得意非凡的带著小拖油瓶和女友约会,一张桌子坐了三个人。 “你当初是怎么追我的,为什么我会喜欢被你?”她真的喜欢话比牛毛多,自我吹嘘的男人吗?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应该不是眼前所见的这种人,似乎要更严肃、不苟言笑,眼神冷冷地睥睨众人。 石宜青没有以前的记忆,可是本能觉得季亚连不会轻易和人谈笑,他的笑容和厚脸皮只给她一人,面对旁人又是一张不一样的脸孔,令人畏怯又不敢靠近。 他的表情有零点三秒的僵硬,马上又恢复若无其事的神态。“我没追你,是你跑到我面前要我娶你。” 连哥哥,就试一次,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不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管你,也不会拒著你,你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我只要你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连哥哥,我真的不会觉得委屈,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烟火般灿烂的爱情。 连哥哥,你可不可以也爱我?我的心好痛好痛,快裂成两块了,我现在还小,眼睛不够大,胸部是平的,你等我几年,我一定会努力喝青木瓜汁,让自己变成有腰有胸的大美人,和周姊姊一样漂亮…… 连哥哥,你娶我吧!我虽然还没毕业,又什么也不会,不过我会学习当个好妻子,让你无后顾之忧…… 季亚连轻甩著头,想把脑海中脆生生的软嗓甩掉,那是的青青宛若一朵开在艳阳下的红玫瑰,热情大方又开朗,带著一丝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娇嫩,他怎么狠得下心伤害她,说出连自己都唾弃的可恶言语? “什么?你没追我,是我……啊!好烫,我要脱层皮了……”温度好高,要把人蒸熟了。 猛地被抱入温泉池子里,与室温相差甚多的热度冷不防袭向腰部以下,突地改变的温度让一时不能适应的石宜青尖叫一声,想叫人加点冷水降温。 “忍一下,让身体自然感受流动的水温,它对你生疤的伤处很好,有淡化的疗效,舒缓隐隐的抽痛。”缝合的伤口的确是好了,但是拉伤的肌肉仍会因气候的冷热变化而微微疼痛,想要彻底痊愈并不容易。 “可是很烫……”她眼泛泪花,有点被人欺凌的可怜样,轻染樱红的唇色嫩如玫瑰花瓣。 季亚连下身一紧,盯著她水泽红艳的唇瓣,顿感口干舌燥。“没有想象中的烫,只是你不常泡汤才觉得高温烫人,多泡几回你就爱上你,吵著要我带你来泡温泉,不来还会摆臭脸给我看。” “骗人,明明就很烫,我才泡了一会就会冒汗,还有,我才不会摆臭脸呢!我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市长该颁优良市民的奖章给我。”她不满他的恶意诽谤,挥手想往后捶他的胸口,殊不知他从后头抱著她,手刚一动就碰到某个不该碰的硬物,当下脸红得快滴出血,全身燥热得要冒烟了。 “把汗排出来就舒服多了,喝口温水补充水分,不要急,小口含著再慢慢吞噎,自然排汗有净毒作用,让体内毒素顺著汗水排出体外,这时候你会觉得体虚无力,感觉身体变轻了。”因为身体的水快速消耗,而刚喝进去的水尚未被身体吸收,水分不足的情况下容易缺氧。 “那晕眩呢?我头好晕。”好多星星在头顶上飞,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转个个不停的漩涡。 季亚连抱起她往另一个冰泉浸泡,“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冷热交替对皮肤好,紧致结实,不生皱纹。” “嘶!好冷,你……你想谋杀妻子……”一下子水温变冷,她被冻得瞬间清醒。 “青青吾爱,你还记得你是我妻子,那么夫妻间的义务也该履行,小小青青正等著十个月后从你的肚子里出来,喊你一声妈咪。”他的手伸向她两腿间,拨开连身泳衣的外围,白得足以拍广告的牙齿咬开上身的泳衣带子,细细啮咬被温泉蒸的粉红的玉肩。 “不,你、你不可以,把手拉开,我、我不行……我没有做好准备……”她夹紧双腿,喉间发出难以自抑的呻 吟。 “放轻松,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眼神迷蒙的模样真是性感,像是等人采撷的樱花,在春雨细细的山岚中盛放。 以前他怎么没发觉她白皙面颊又滑又嫩,软馥得不可思议,无人工的渲染更显娇美,澄净的眼中少女的纯真,清澈得有如不掺杂质的泉水,同时拥有女人的娇媚,浅浅一笑,花儿在她身后绽放。 是天使,也是魔鬼,矛盾的综合体,她可以是爱笑的花中精灵,亦能是海上引诱水手送命的蛇妖。 轻咬著下唇,两颊酡红的石宜青心口发热地将腿松了几分。“……不准乱来,说好了要等我心里有你才……就算你是我的丈夫也……” 她抽了口气,感觉下面的某一点被轻轻弹了一下,而后又轻揉捻按,来回的刮挠、重压。 “青青,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你。”他又抱起抗拒的妻子,回到蒸地人脑子发晕的温泉地。 一热、一冷、一热,三温暖,最是折磨人的享受。 可是她不想在还没确定是否爱他之前把自己给他,女人的爱情比金子还珍贵。“不要在,在这里,会有人看、看见……” 咦?这是她的声音吗?为什么娇柔得快要断气,口中说出的和心里所想的截然不同,她头好晕,身体好热,像要烧起来似的。 “别急,我先满足你,待会儿我会连本带利从你身上讨回来。”他试著探入一指,在紧致的内壁轻轻滑动,抽出又滑入,顺著泛滥如潮的春水加快抽 动。 “你……不要……嗯!不要,你出来……”太过分了,他骗了她,怎么能趁人之危,他说话不算话。 吮著熟透的红莓,他将头往后仰,背向他的妻子转过身,一脚插 入她双腿间轻轻顶开,一手扶著她后腰让她的下身更贴近他。 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漫开来的白色轻雾弥漫一室,时轻时重的水浪声拍打堆积池边的石头,女子的吟哦声似有若无,雪白的胴体,迷人的蒙蒙水气,男子健壮的身躯在水中昂立,织出一幅如画的美景。 “不要忍著,青青,喊出声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体,我的双手抚摸过,我的唇亲吻过,在每一个交缠的夜里,你总是紧紧抱住我,要我把你贯 穿……”她是火,有将人烧成灰烬的可怕力量。 “我……不公平,我不、不记得了……你欺负我没、没有记忆……”她呜咽的哭出声,为体内越烧越旺的火焰感到毁天灭地的害怕。 这不是她要的,可是却控制不住,她停不下来,越飞越高,恍惚间,她看到开满各色玫瑰花的天堂大门。 “就是要欺负你,谁叫你把我忘了。”他重重一没入,额头的汗水如雨般滴落,他染满情欲的双瞳隐隐有泪光闪动。 季亚连不是不在意,即使他做了很多令妻子伤心欲绝的事,他还是希望他在她心中的唯一,她永远记在心底的最爱,她怎么可以忘了他? “啊——” 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石宜青头晕地闭上眼,虚软地倒向季亚连的臂膀。 “青青,该偿还了,我来讨债了。” “什……什么?!” 从极致欢愉的晕眩中醒来,眼前的景致由水气弥漫的温泉池移到绘著兰草吐蕊的室内,身下的温泉变成软软的被褥,丈夫一丝不挂的身体半悬空在她上方,帅气不减的大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几乎贴近脸庞,他鼻孔呼出的热气喷向她一掀一掀的长睫。 还没等她回过神,不轻的重量压上她毫无防备的雪白娇躯,微疼的咬痕在嫩皙的左肩开出一朵红梅,她闻到淡淡的,很轻很轻飘散在空气中,带有微甜醉人的香味。 又是一咬,她疼得睁大美丽双眼,一颗黑色头颅俯在隆起的小小山丘间,齿牙外露的吮吸饱实的嫩肉,咬了一口还不知足,含 住颤抖的莓果用力吸吮舔含。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泡温泉吗?为什么小小晕了一下,醒来却是……容不得她多想,蓦然往上冲袭的战栗席卷全身,石宜青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喉间发出媚人娇喘,低吟不断由唇畔流出,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浪潮,那火苗如千万条小蛇在游走,温泉滋润过的身躯是水嫩的粉红,以及欢爱中留下的点点淤红,明显得叫人无法忽视。 “不……不行……不可以……你离开……季亚连,你答应过不、不碰我,要我……心甘情愿……”她想推开在身上点火的男人,可是自由意识的雪臂却缠上他的脖子,十指插 入他浓密的黑发里。 “我后悔了,面对送到嘴边的美食做一回小人又何妨,你当我是不讲信用的混蛋好了。”额上一滴汗滴落雪嫩胸脯,他俯下身舔去,在顺势一吮,红痕立现。 “你……你食言……”她娇吟一声,颤抖的双峰被一双大掌捧著,一下子轻,一下子重的揉搓,她难以自抑的蜷起粉色脚趾,小腿勾缠她的长腿,想抽身却又忍不住摩擦。 “可你也很喜欢,不是吗?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老婆,你也忍了很久了吧?”他火热的灼烫在她身下摩挲,就是不肯进入的吊著她。 “我才不要……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好、好难受……”明明著火似的发热,可下身却有极欲填实的空虚,扭动不已的身躯渴望他再狠狠地点一把火,把她烧成灰。 “求我,青青,只要你开口我就给你。”忍著不深深埋入的季亚连面色潮红豆大的汗珠不断由脸颊滑落,危险又性感,充满野兽般的爆发力。 被高高抛起,又吊在半空中不得抒发的石宜青咬紧嘴唇,红唇如血地轻颤著。“该死的混蛋,我……我认输了,输给你的无耻……” “遵命,老婆。”下腰一挺,两人不留空隙的紧密贴合。 两具欲火正炽的身躯一结合,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满足神情。 “我一定会恨你……”她伸出发际间的手,细如水蛇的雪臂缠上丈夫的背,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贲起的肌肉,一条条爪痕红得刺眼。 因为吃痛,他顶得更深,石宜青只能呜咽轻泣,但是她的虚软却止不住身上男人的猛烈肆虐,他一次又一次地挺 进,不顾她的哭泣叫喊,她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配合他每一个强悍的侵入。 他们都没预料到会这般美妙,那种无与伦比的激 情将两人紧紧包裹著,越掀越高的浪潮让他们娇嘤粗喘,完全沉溺在古老的律 动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浑身没力气的石宜青再也喊不出声音,只能随著丈夫的律 动。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他说出“我爱你”三字,莫名的,她又种想回应他的冲动。 她……爱上他了吗? 极乐来临的瞬间,石宜青只觉得眼前白光大闪,她无力地躺著,感觉她的下身被抬高,底下塞入了一颗枕头,压在身上的男人发出低沉笑声。 第八章 但是她顾不得太多了,身体酸疼到只要轻轻一碰触就会碎成粉粒,她又累又困乏的闭上双眼,累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在沉沉睡去之前,她忽然想到一件令人发噱的事,摆泡温泉了,和这个男人激战一回流的汗比泡温泉流失的水分还多,得不偿失呀!她被奸佞小人骗得团团转,他分明心怀不轨。 几个小时后,一股诱人的食物想起将人唤醒。 “你醒了,老婆。”季亚连像只偷腥的猫,一脸餍足地以青髭新长的下巴磨蹭妻子水嫩粉颊。 “滚开,我不想看见你,我讨厌你。”她闷闷地说道,拉高杯子盖住头,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其实她更讨厌自己,意志不坚地被臭男人引诱,身不由己的回应他的抚摸和亲吻,甚至比他更急切地想被占有,希望他用最也忙的方式征服她,让她欲罢不能地任他需索无度。 丢死人了,她觉得没脸见人,人家不过把手往她身上一放,十分恶劣的上下游走一番,她便全无原则的失去原先的坚持,战斗力全消,任凭摆布。 她是不是太没用、投降得太快了?出院不到一个月就主权丧尽,被人吃干抹尽。 “再讨厌也要起来吃点东西,赌气也要先顾全健康,挨不得饿,不要忘了你是正需要营养的人,鲈鱼粥和姜片鸭是补血滋阴,清肝补虚的,还有养血补气,活血化瘀的八珍鸡汤,药膳食补多食无害。”他好笑的拉下被子,低声地哄著使起小性子的妻子。 听著令人垂涎三尺的大餐,又闻到阵阵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早已饥肠辘辘的小女人吞著口水,很有骨气的摇头,“我不饿,不吃,不食嗟来之食。” “这道清炖羊肉炖得很软嫩,用八个月大的小羊腿肉炖老姜,再加入红枣和萝卜,闻闻著香味多清甜,入口即化,汆烫过的羊肉没有一点羊腥味,有口福的人才吃得到……”砂锅的盖子一掀开,顿然满室生香,浓浓的清炖羊肉味漫向鼻间。 “等……等一下,你不可以全部吃光,我虽然不是很饿,但是吃上一两口的胃还是有的,我要想喝鸡汤再吃羊肉,鲈鱼粥也要留给我一碗。”喔!真没用的肚子,越说越饿,咕噜噜地直打鼓。 看她一脸别扭又像吃的馋相,他眼神放柔的露出一抹宠溺。“定时定量不可贪多,喝汤垫垫胃是对的,不过粥先用再吃羊肉比较好消化,饭后甜点是三色布丁和你爱吃的草莓,刚上市的新品种,果实硕 大又多汁香甜。” 季亚连准备的全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看似很好养的老婆其实很挑食,太过软烂的水果她不吃,青椒、洋葱、苦瓜、肥猪肉碰也不碰,餐桌上若有这几样煮成的菜肴,她一定会像侦探一样一一挑出细微末屑,半口也不肯沾。 他认识她的时间久到可以编出一本书,除了没亲眼见证她的出生外,长牙日、周岁宴,她年年的生日,第一天上幼稚园,国小的新生报道,国中、高中的毕业典礼……一一参与到的他熟知她每一个喜好。 “你是怕我吃垮你猜不让我多吃吧?”她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他,看得他好笑又好气,差点喷饭。 “你的脑袋空空尽装些废料,撑死你和饿死你有什么两样,我想我累死拼活的工作还养得起一个老婆,你不用担心会把我吃穷。”光是“吃食”这一部分,他一年的收入能让她吃到百岁。 石宜青微露羞愧地低下头。“不然等我情况稳定一些找一份工作分担家计,我应该也能赚钱……噢!好疼,你为什么弹我额头,你不知道男人的手劲是女人的十倍大,会把人弹笨的。” “需要你老公把银行存款亮给你看吗?住得起年费千万的温泉馆却没钱养家,是你太小看你老公的生财本事还是我给你很穷的感觉,让你以为光靠我一份薪水养家会倾家荡产。”他笑著揉揉她发红的额头,假装没看见她不满的瞪视。 先给棍子再给糖的小人,双面人,她唾弃他。“谁叫你说累死拼活的工作,我怎么晓得你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我失忆了,你知道吧!你不说我从何得知你到底有多富有,有些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借钱过日子。” 她又不是神会掐指一算,计算出他又多少资产,她只看过自己的存款簿,少得叫人汗颜,居然不到五万块,他从不给她家用吗?为什么她会穷到连“离家出走”的经费也没有,吃、穿、用全由他的口袋支出。 石宜青认真地找过她的私人物件,趁丈夫洗澡的时候大肆搜查一番,可是除了身份证和健保卡外,她找不到任何一张信用卡、提款卡,或是驾照之类的证件,她的人生乏味得只剩下两张卡而已。 银行的存款簿还是她一起他才想到要归还,来往的消费次数不多,薄子还很新,像是刚换过,虽然金额不多,她还是很珍惜地随身携带,这是不能让老公瞧见的私房钱,她得仔细藏好。 “老婆说得有理,全是老公的错,等回到家后我会让公司的会计师整理出财产明细表,让你明了我的财务状况。”季亚连一副“老婆至上”的好老公模样,有商有量不藏私,为人坦荡荡。 “那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她小声咕哝。 “我的就是你的,夫妻间财产共有,不分彼此。”他带笑的黑眸瞟向羽绒被下的玲珑曲线,两簇意犹未尽的小火苗在眼底轻晃。 “如果我们离婚的话,我可以分走你一半的财产……喔!你又虐妻,我要打一一三告你家暴。”舍不得家产就说一声,她又不是非要赡养费不可,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吗?她是失忆又不是脑残,只要肯吃苦,何愁工作不上门。 “石小青,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让你以为我是没有脾气的好人好事代表?”他微微沉下脸,指头一勾朝上她脑门轻敲,不轻不重的力道表示不中听的话别说,不要逼他使出夫权,制裁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恶妻。 她干笑地眨了眨眼,神情既无辜又妩媚。“我道歉,我不该口无遮拦,拿我们的婚姻开玩笑,故作幽默。” 说句老实话,在他们……呃,滚过床单以前,她真的没想过这段婚姻会走得长长久久,他对她很好,好得让人感受到他身为好丈夫的诚意,作为妻子的她无可挑剔,他是百分之百的好老公,万中选一。 可是她有时半夜小腿抽筋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另一半的床是空的,她曾偷偷躲在楼梯口看他在楼下做什么,之间他一口就一口烟,眉头紧皱,神情像是被遗弃的孤雁,灯光照出的侧面满室忧郁阴影。 也许她的失忆对他而言是一种伤害,被自己所爱的人遗忘是多么痛苦的事,他找不回昔日的甜蜜,只能在深夜里借酒浇愁,黯然神伤。 但是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对于她恢不恢复他不是很在意,甚至希望她想起来又不愿她记得她太多,把该忘的忘掉,只留下美好的那些,他的好像是补偿,把他欠她的统统还给她。 她真的真的必须强调一件事,她只是失忆,不是变笨,别人对她的好与坏她还是看得出来,尤其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她陌生的是他这个人而非观察力,有些事只要多留心就不难看出其中的细微之处,缺乏安全感的人特别敏感。 “饿了吧?我帮你盛汤,鸡汤上层浮了油不易散热,小心烫舌。”对妻子,季亚连的包容无限大,旗下上千名员工的大魔头心甘情愿宠老婆,尤其在她被耗尽力气之后。 “我知道了,谢谢,我饿得快翻过去了……”石宜青伸出手臂想接八分满的汤碗,却看到自己光滑的肩,星钻般的眼阵眨了一下,又眨,有著片刻的静默,“啊--我为什么没有穿衣服,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你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侵犯我……唔……” 对付女人歇斯底里的方式是封住她大惊小怪的嘴巴,季亚连是昂藏六尺的大男人,他不罗嗦地以口吻住妻子柔软嫩唇,连人带被抱起,走向大床前方三公尺的半月形餐桌,搁放在自己腿上坐下,符合人体工学的红色缇花椅本双人座,适合夫妻或情侣共用。 至于衣服嘛……反正要再脱一回又何必穿上,三天两夜的温泉之旅他可不想虚度,他想著在延长数日也不错,山上的空气新鲜,没有城市的废气污染,用来养病正好! “等……等一下,我想起来我忘了什么事,你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你有可能怀孕--” 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在休闲的午后扬出,有些惊恐的拉长音,吓走了榕树上正在啄食的绿眼绣雀,它拍拍翅膀朝蓝天下的绿荫飞去,停在不远处的杜鹃小脖子一歪,似在感觉四周的动静。 季亚连是怀有目的而来,事先做好了万全安排,他让还没和外人接触的妻子保持净空的思绪,从医院到家里,除了医护人员、司机和大厦管理员外,她面对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能很容易地影响她的所思所想。 一到了温泉会馆,稍作休息后他便进行阴谋第一步:带妻子去泡汤。他知道她只要一泡温泉就会想睡觉,精神不济地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的让硫磺水洗去一身烦躁,妻子一放松就是他引诱的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在身心舒缓的当下她是全无反抗能力,虽然有些许的抗拒却敌不过身体的本能,两年多的夫妻生活中他明了哪一部位是她的弱点,稍稍撩拨就能挑起她体内的欲火,敏感又热情地迎向她。 没有了记忆却还是他认识的石宜青,变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不变的是她处处为人设想,凡事总往好的一面看的心性,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有了第一回的肌肤交缠就有第二回,然后是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只要体力上负荷得了,他就像发情中的野兽不断地需索,一次又一次强索她的甜美,一次又一次吻得她意乱情迷,彻底迷失在他的怀抱里。 三天两夜的温泉之旅,他们离开那张布满两人味道的大床时间并不多,在温泉中做爱,除了温泉再爱一回,填饱了肚子再回到床上激战,稍事休息后又回到温泉里泡上半小时,让过度放纵的身体得到滋养,回复消耗的精力。 周而复始的做爱、吃饭、泡温泉、再做爱,睡觉反而是多余的,在这七十二小时内他俩形影不离,有石宜青的身影就一定看得见身侧的季亚连,他们忙得没空穿上衣服,光著身子享受人生最极致的快乐。 还能说陌生吗?相信他们早已熟知对方每一寸。 至于对石宜青而言,那是愉快又累人的“复健”,不需要人扶也能走得很稳健,不走长路的话还能跑跑小碎步,这些天又拗又折,翻前挺后的运动量远远超过医生的预定量,她急促的呼吸让全身的血液热起来,小腿的抽搐也没再犯。 但是在欲 - 望中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似乎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每当她快捉到一点点灵光乍现的尾巴,一察觉她开始思考的季亚连便立即覆上来,吻去那脑海中模糊的影子,再一次投入疯狂的欢爱中。 “青青,你不是想要一个孩子?老婆的需要老公要尽量使命必达,你看我这几天多卖力呀,拼著弹尽粮枯也要满足你,我的努力耕耘你要牢记在心。”他一副劳苦功高的神情笑睇妻子,黑瞳快速闪过一抹幽芒。 第九章 “使命必达是快递公司的广告词,不要乱用,会被告侵权,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小孩?我连照顾自己都十分吃力,哪有余力多个婴儿炸弹。”哇哇大叫的小贝比她肯定哄不了,换尿布、泡牛奶、打预防针,她没抱上手就先累垮了。 “刚出院的那一天,你提起结婚两年多为什么没有孩子,既然你有当妈的意思,身为孩子的父亲理所当然要配合你,青青,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季亚连神色认真地轻抚她肤白透酡的面颊,无限爱恋的宠她。 “太早了……”她有些无力的轻喃。 她不认为他们该在这个时候怀有孩子,毕竟对她而言她才要认识他,短短的相处不代表以后就合得来,夫妻的名义只是让两个人多了了解彼此的机会,并非幸福的保证,她怎么能确定他是那个“对的人”? 万一有一天发生歧见走不下去了呢?当他发现他的爱不是爱而是同情,而她没法像他爱她那般的爱他,那么夹在来那个人中间的孩子会很可怜,爱不爱是大人的事,却连累到无辜的下一代。 在她的想法中要经过一、两年的磨合期再说,照他们原先约好的等她二十五岁再生,反正她不急,还有两年,趁著年轻多想想,多看看,安排一下未来的生活,老是依赖丈夫会和社会脱节。 何况他会一直是她丈夫吗?人心是易变的,她要先替自己著想,找好退路,要是老公变心了她还能有去处,破镜难重圆,变了就是变了,苦苦哀求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挽不回渐行渐远的背影,男人的不爱带著绝情,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过个两、三年再生一个,若是你不怕累就生三个小讨债鬼,你抱一个、我抱一个,另一个丢给我爸妈带,让他们享享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一家五口,和乐融融,再养头毛发覆额的雪纳瑞,孩子和狗在花园里追逐嬉戏。 “三个孩子……”眼前浮现丈夫所讲的画面,像她的女儿,肖他的儿子,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坐在地板上堆积木……石宜青的眼中多了柔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对未来美景的憧憬。 她想要一个家,很想很想,一个只属于她的家,不论以前或现在,有没有记忆,即使身边围著一群人她还是感到寂寞,因为她的心似乎还在流浪,找不到归属感。 “青青,有我就有你,还有孩子,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人可以将你我分开,不论生与死,我的心只为你跳动。”他低下头,吻住妻子软馥香唇,不安分的手又探向浴袍里,覆住丰腴的水蜜桃。 微微发出嘤呢,石宜青清亮的眼眸又转为迷蒙,情欲被勾动,身体主动上前迎向他的手…… “等等,差点又被你岔开话题,你太阴险了,老是勾引我,我看上去像欲求不满的色女吗?” “你不是,我是。”季亚连打趣地说道,搂著妻子连连在她的脸上落下细吻,把她逗得又闪又尖叫。 “你,季先生,不许在挑逗我,我要严重抗议你犯规。”好讨厌,她为什么不觉得他的吻令人不舒服,还有点心动。 季亚连不理会妻子的挣扎,重重在她唇上一吻,一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里说不定有个小生命,想象他眯著眼大哈欠的样子,吐著口水呀呀叫。” “不、不会一次就中吧?我应该在安全期里。”她的“好朋友”刚过不久,不可能会怀孕。 他取笑地一拧她小巧鼻头。“哪有什么安全期,孩子要来的时候就会来,挡也挡不住,我们要做的是期待,盼著他早一日到来,不然他在你的肚子里听见母亲的嫌弃,也许就不出来,卯起来折腾,让你知道小人得罪不起。” “喂!你别说来吓唬人,哪来那么玄奇的事,我才不信哪知小鬼这么想不开,投胎当我的小孩,我最近很倒霉,还没到庙里上柱香转转运。”这位季先生行事太谨慎了,没有医生的允许不准她出门,要留在家里静养。 石宜青不算是虔诚的信徒,她信佛祖也信上帝,但也可以说都不信,全看她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过生在台湾这个小地方,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神明桌,供奉祖先和四方神明,逢年过节、初一、十五拿香来拜拜,环境如此难免受到熏陶,对庙里的大佛、菩萨多少心存敬畏,信一尊神跟信两尊神都差不多,主要是祈求平安,保佑身体安泰、大吉大利、无灾无难。 一听到“庙里”,季亚连眉尾扬了一下。“是我们的小孩,信我者富贵安康,前世积福者才有幸有我们这样的父母。” “少往脸上贴金,真当自己是全福人家,总之没做任何防护之前不许碰我,我们要楚河汉界分明,谁也不能越线。”她说得好不果断,好像她说了算,只要她态度坚定就能力抗拒所有诱惑。 可惜石宜青是个心软的,空有气势无霸气,遇到撕咬成性的季亚连这头狼,胜负立现,根本不是对手,季亚连比石宜青更了解她自己,他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制得住她。 “好,我让人送一打保险套来。”事先在上头用小针戳洞,同样的效果,她对这种事向来很迟钝。 她一怔,表情像是吞了十颗生鸡蛋。“十二个?” “你有看过一打七个的吗?”他好笑在心。 “我、我们不是要回去了,用不完啦!我、我真的不行,那里磨得很痛。”石宜青说的脸红,有些埋怨丈夫的不知节制。 难怪她走路有点奇怪,常要他伸手扶著,原来不是先前受伤的缘故,而是某人“使用过度”。他一听,低声闷笑。“我们多停留两日好了,让你养伤,那一打回家再用,青青,我也可以是体贴的好老公。” “养伤”两个字一出,她立即明了话中所指,当下恼怒地轻捶他一下。“不管,我要出去逛逛,看看山色,闻闻花香,听听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你不能再把我拐到温泉池做那种事,我不做温室的花朵。” “好好好,别激动,都随你,瞧你小拳头握得死紧,我要不点头都要落在我身上了,唉,怎么一时眼睛进了沙,娶了头母老虎为妻呢?失误,失误。”季亚连笑著摇头,轻松握住妻子挥来的粉拳,先放在手心摩挲,再举到唇边轻啄,笑她出拳无力。 “季先生你很讨厌。”石宜青一瞪眼,不太高兴他取笑她孩子气,大大的眼睛映著一张温柔笑脸起身就要出去。 “季太太,你想穿浴袍出去吗?我是不介意,不过你的心脏要够强壮,能忍受别人瞧你的一样眼光。”他气定神闲地搓著下巴,打量妻子的穿著,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正要跨出独栋浴屋院子的小腿僵住,慢慢回头,脸上是懊恼和对丈夫的不满。“坏人,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以为你只是失忆不是失智,难道纵医生对我隐瞒你的病情,其实你还有更重大病症?”瞧她快翻脸了,他大笑地牵起想把他甩开的小手。“好了,不逗你了,我的老婆是宇宙第一美人,不管穿什么都好看,我看得两眼发直,为免有人来抢,我们赶紧去换装,大红花的阿婆装才能掩盖你夺目娇颜。” “哼,巧言令色,你当我没照过镜子呀!我五官长得正但绝对不是令人惊艳的大美人,街上随手一捉就有一大把青春无敌的萌妹,谁会多看人老珠黄的人妻一眼,因为嫁给你,我掉价了啦!”别人的老婆不值钱,养眼的是敢露、敢大声呛人的正妹。 也许是经历过一场濒死的车祸,知道自己差点死掉的石宜青在心态上有极大的变化,她觉得自己“老了”,不再是街头活蹦乱跳的小女生,她更珍惜生命,想要去做想做却还未做的事。 她认为老天爷没收走她是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活得有意义,当个全新的自己,绝不为了一点小事沮丧。 只是人妻的头衔一冠上,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父母虽然不在人世了,她还是有人管著,不能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有甩不开的家累。 “我瞧瞧青青老了没,你的鱼尾纹呢?你脸上的皱纹和抬头纹、法令纹藏到哪里去了?老太太,你还真年起,老当益壮,皮肤养得像刚蒸熟的水豆腐,你一把年纪了还能美成这样,我真的相当忧心。”他话意半真半假,确实对某人的执著很感冒。 石宜青虽非艳丽的美女,但是青妍的五官十分可人,大眼睛非常有神,笑起来很甜,巴掌大的笑脸有著我见犹怜的秀丽,打小就有小男生跟在后头转,大一点也有不少追求者,很多人对“妹妹型”的她会产生莫名的保护欲,想把她护在羽翼下当娇花保护。 但事实上那只是外表,真正的她有著勇士般的灵魂,天不怕、地不怕,上山下海、爬树、挖蚯蚓和同学打赌夜宿墓地,她唯一怕的是连哥哥不爱她,被别的女人抢走。 不过那是从前,现在她对季亚连的感觉是有点喜欢,没那么爱,有缘便在一起,无缘也不强求,好聚好散不枉相识一场,当不成夫妻就做朋友,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她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噗哧一笑,她想气也气不起来。“让你当一回白马王子,护花兼护老婆,我老了也要牵著我的手,每天当我的镜子说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少说一句就踢你下床睡客厅……” 季亚连嘴边扬著笑,看著妻子像放出鸟笼的云雀,开心地垫起脚尖在原地旋转了一圈,白皙的双臂大大地张开,宛如要拥抱蓝天绿地。 她一下子雀跃地闻闻路边的野花,一下子又指著树叶上的瓢虫开怀大笑,一下子睁大双眼看著两只争地盘的独角仙在斗角,一下子看向远处飘过的白云,略微咸心叹活著真好,能看到四季变化的美景。 看她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的笑著,金色阳光撒在她身上,带动四周的活泼气氛,她有著岁月静好的宁和,让人忍不住放下时间的纷纷扰扰,陪著她一起笑。 那是他的妻子呀!他愿用世上的有价宝物换她这个无价宝,让她天天如今日,不知忧愁地欢笑。 但是,他这留得住她吗? 你不要以为她爱你就能不管不顾地伤害她,她愿意委屈,忍气吞声是因为她爱你,你也就是看准了她离不开你才不把她当一回事,可是当她有一天不爱你了,你真能忍住不回头看她?季亚连,季自私鬼,不是事事都能顺你心意,她爱你,我劝不了,但是若她决定离开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带走她,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我说到做到,好朋友不是当假的,她对你的迷恋太深太深了,深到骨子里,唯有遗忘才能将你彻底摆脱,我希望她能不那么爱你,多爱自己一些,爱你是她今生的劫,如果有来世我会帮她躲开你,让她不再爱你…… 季亚连心口忽地抽紧、微痛,他想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以及痛心、谴责的眼神,他无法不愧疚、自责做得太少,把人伤得遍体鳞伤才发觉原来那是爱,爱得太深才不容许一丝背叛。 她是青青最要好的朋友,无所不谈的好姊妹,名叫田郁芬,是一件宫庙庙公的女儿,本身具有灵异体质,能与鬼神沟通,平日任职于金融管理公司,假日便是庙里的占身。为人解惑指点迷津,兼任庙婆解签诗。 第十章 当初他们的婚姻她是持反对态度,力劝青青不要嫁给他,否则他不仅会伤了她的心,还是让她遇上生死大劫,他是她前世的情债,来讨命的。 青青不信,他更是嗤之以鼻,斥为无稽,有段时间禁止两人往来,她是在两名保镖的防守下完成大学学业。 可是有些事却由不得他不信,在车祸发现前田郁芬急切地找上他,要他把妻子带出国半年,或是让她带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当时的他正为某件事烦躁不堪,对于怪力乱神的话不但不听,还叫警卫将人赶走,不许再在公司附近出现。 果然事情发生了,而他却无力阻止,就在他眼前,他公司门口,他听见心碎掉的声音,还有命运对他的嘲弄,嘲笑他犹豫不决,不够果决,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终于自食恶果。 “季先生,你为什么皱著眉头,有什么困扰说出来听听,本仙姑替你开解开解。”指缝间夹了一朵紫色醡酱草小花的小手抚上他的额,企图将它抚平。 看著妻子额头泛著薄汗,脸蛋红扑扑的像抹了腮红,季亚连笑著轻拭掉她的汗,食指一点她眉心。“又顽皮了,瞧你都累出一身汗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别让太阳晒伤了。” 温泉会馆外是一片片峰峰相连的群山,近看是密林深植,高耸入云,远一点瞧是山外有山,一座连著一座,入目的葱郁绿意给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感受,不自觉多吸了几口树木发出的芬多精。 顺著会馆的小径下走,那是自然野长的低谷,四面风吹不进谷底,山上的寒峭也进不来,四季变化不大,维持在十八度到二十四度左右,不冷不热,长满各种野生植物。 看得出有人刻意保护了这处原生地,少有进入的足迹,也没有人为破坏,低海拔植物在这里长得很好,大多是鸟儿叨来的种 子在此繁殖,遍地是红的、黄的、白的、紫色的、粉红色小花,野果倒是不多。 石宜青追著紫凤蝶的蝶迹才发现此处,她自已的不快却很有耐心,走到一半还十分丢脸地要人背,因为她不能走得太久,没多久小腿抽筋了,痛得她几乎想放弃,想著再好看的蝴蝶纯欣赏就好,何必追著不放。 偏偏这只凤蝶像可以领路一般,在她停下来揉腿的时候又往回飞,等她一动又带著她往前走。 “太阳不大,就是有点渴,我好久没呼吸道这么新鲜的空气,看到这么美的风景,我还发现一只比我手掌还大的蚱蜢……”她一开心就说个不停,直想把认识的植物挂在嘴边。 很奇怪的现象,她忘记生活中所有的人和曾发生过的事,对身边的人全无印象,可是一遇到植物的事却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仿佛是一部活字典,和植物有关的事物她最清楚。 季亚连看著她滔滔不绝的说著,想起她是森林园艺系高材生,一度想到高山里当森里研究院,研究森林中的植物,但是因为她结婚了,家庭因素不允许而作罢。 “来,喝点椰子水止渴,你的好久不过才一个月,在这之前你可是一点记忆也没有。”失忆也好,现在的她比起以前的她快乐多了,笑容也更甜美了。 我希望她能不那么爱你,多爱自己一些……耳边似乎传来田郁芬语重心长的话,少爱他一点就真的笑口常开了,他果然是她命里的劫。 他眼神一黯,笑得有分黯然,轻轻旋开透明水瓶的盖子,倒了一杯消暑解热的椰子水递给晒得满脸通红的妻子。 “哇!神仙教母,想要什么都变得出来,你的仙杖藏在哪里,快拿出来开开眼界。”石宜青兴奋地大叫,一口气喝掉半杯冰凉的椰子水,口不渴话就多了,眼睛一眨说起讨人欢喜的俏皮话。 瞧她夸张的逗趣笑脸,他忍不住笑了。“有男的神仙教母吗?怎么不干脆当我是石头公来拜,山林野外百年、千年的大石头多得是,颗颗有灵性,仙度瑞拉若成了你大呼小叫的模样,灰姑娘的故事就要改写了。” “我才不当老是被继母、继姊欺负的灰姑娘,那太悲催了,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谁敢给我脸色就瞪回去,我的家耶!还被后来的人比手划脚,让人骑到头上来,狗被逼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她会反击,在饭菜中写泻药,让她们一个个拉到虚脱,没力气再颐指气使。 有比挨家挨户拿著玻璃鞋找新娘子更蠢的王子吗?只见过三次面就决定了终身伴侣,不问品性和家世,满城的找人,那只成千上万人穿过的鞋还能不臭? 真的没人的脚符合鞋子的尺寸吗?未免太可笑了,也蠢得要命,居然以鞋寻人,全世界大概找不出比王子更笨的人,画人像图不是更便利?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认不出来那就不是爱了,那叫闹剧一场。 “什么悲催,你打哪学来的怪词汇?”季亚连似笑的眼中带著一丝隐忧,她何时与外界接触他竟毫不知情,他以为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石宜青没瞧见他一眯眸又散去的锐利,勾起他小指头轻摇,神情介于爱玩的小女生和撒娇的人妻。“网路呀,上一回复诊时宗医生送了我智慧型手机,他说可以上网找些有趣的东西看看,顺便做手指的复健,促进脑部的活络,多看多学习,说不定我的记忆就会来了。” “他太多事了。”他喃喃低语,宗向峰这家伙居然背著他搞了这把戏,真当他改信佛,慈悲为怀不会大开杀戒? 不论是谁想影响他的妻子,他决不轻饶,她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是唯一的救赎,季亚连黑如墨石的深瞳中一闪而过令人心生畏惧的冷厉。 “你说什么?”她刚才在和椰子水,没听清楚。 面对妻子,他眼底的厉色抹去,眸光柔得宛如三月的樱花,脉脉温情。“我是说你也玩够了,该回会馆小写一会,你的身体还不能过于劳累,要静养,太阳光虽然不强烈,但对长期待在室内的你来说还是容易晕眩,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经他一说,石宜青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真的会喘,我以为是体力不济的因素,原来是我照太多太阳了。” 季亚连半扶半搀的揽著妻子细腰,手指间的纤细令他不太满意,还是太瘦了,两人缓步往回走。“手机有电磁波,对人体大脑不好,交给我保管吧。等你想用时我再给你,一天不准超过一个小时。” 他必须预做防范,决不能让她透过网络和以前的朋友联络上,尤其是尹广亮和田郁芬,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会破坏他们目前的和谐。 在商场上狠绝明快的男人从不让自己有半丝失误,没有一时不慎犯下的错误,只有不够用心,他洞察先机的杜绝可能发生的或然率,也因此他能将公司的盈利带向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己经地察觉到事情的变化,失忆后的妻子不像以前只听他一人的话,凡事以他为中心,过去的她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从未产生质疑,即使他有时刻意的冷落也未成心生怨言,安静地坐在角落等他心情平静。 可是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她由小鹿般不安心的惶恐变得渐渐开朗,笑声也多了,不再是躲躲藏藏的怯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大笑,她已经不害怕没有依靠,就算离了他她也能一个人过下去。 让她独自?可以。 她想找寻自我?他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 但是离开他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费心将所有人从她身边排开,用尽一切手段不让熟知人靠近她,若是最后还是失去她,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季家二老并非出国环游世界,他们还待在国内,季父为了不肖的儿子和疼爱的媳妇回到公司,暂时扛起儿子做到一半的工作,当他忙到快爆肝的老董事长,季母则是一天到晚在厨房忙碌著,不时和陈嫂讨论什么菜色补脑又补身,而且容易受孕,不管再贵也要做了给媳妇送去,让她早日恢复健康,替季家生个白胖孙子。 石宜青现在住的是家是她出院不久的新屋,季亚连谎称已住了一年多,其实新漆的味道还很重,所以亲手布置的他以有香气的植物掩盖,让处处花香四溢,用心良苦的营造出小夫妻独立生活的假象。 半新不旧的衣服是石宜青的,少得可怜的首饰是石宜青的,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和为数不多的化妆品是石宜青的,除此之外屋内的每一样摆设都不是她的,连盖的束缚的暖被也是新买来的。 她的周遭充斥著多少谎言呢?相信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不顾阻拦安排了一切,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仍一意孤行,他要给他的妻子一个无风无雨的环境,任谁也上不了她,包括他在内。 “喂!你这是集权的暴君行为,怎么可以限制我唯一滑手机的乐趣,网络教了我不少的生活小常识耶,一个小时根本不够,我拒绝接受不自由的管制。”石宜青嘟起嘴巴,一副抵死不从的埋怨样。 哪有老公管到老婆用不用手机,连电脑她都是趁他洗澡、做饭、睡觉和公司员工视讯开会时偷偷上网,因为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她的通讯簿里只有宗医生和老公的电话号码,底下一片空白。 季亚连听著她的辩解,嘴角邪恶地上扬,“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没让你累得连床都下不了,我是个非常失职的老公。” 不够累才让她有空闲发展出自己的小心思,在他背后小动作频繁,再不约束真要从手掌心飞出去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吞了吞口水,面露不安,心脏狂跳,隐约晓得他想干什么。 “青青,勤做运动有益身心,多泡温泉促进血液循环,你看你才来了几日就脸色红润,走起路来都要比我快了,老公我功不可没,我们应该要再接再厉,让你直接飞天。”他说得暧昧,头一低轻吮她白玉耳垂。 猛地一颤,石宜青有想逃的冲动。“不要啦,我的好老公,请高台贵手,我的腰还酸著,大腿内侧痛得要命,那里也需要休养,我是人不是野兽,别当我是用不坏的铜墙铁壁。” “怕了?”他低笑,指头在她手心上轻画。 “很怕。”她缩了缩身体,露出求饶的可爱表情。 温泉会馆就在前方不远处,抬起头便能瞧见青灰色屋顶的建筑物,走得脚酸的石宜青早已虚弱无力,半靠著丈夫由他托著后腰,一步一步往前走。 “手机呢?”他笑道。 “不交。”她摇著头,很坚持。 玩智慧型手机会上瘾,尤其是没有朋友的她,她需要走入广大的人群中,看看这世界究竟有多大。 季亚连目光一闪。“青青,你学坏了。” “老公,我已经好了,能跑能跳还能一餐和三碗汤,连医生都夸我进步神速,你可以回公司上班了,不用天天守著我,你老婆很能干的,会煎太阳蛋和煮蛋花汤,你看,我不会饿死在家中,所以……” 通融通融啦,爱妻守则第一条:不能拒绝老婆的任何要求。 见她美丽星瞳无邪地眨呀眨地,他唇畔的笑意越浓。“你可以留著你的手机,可是我不保证你有机会玩它,我会让你忙得没有时间开启它。” 第十一章 女人控制男人的胃,因为胃连著心,而男人征服女人,在床上,性是百试不爽的万灵丹。 “你……你倒行逆施,蛮横专制,虐妻大恶人,你怎么可以……”威胁人,用无耻手段使人屈服,她的腰还有很大的用处,不想“使用过度”而报废。 “宜青?!” 身前忽然传来男子迟疑的低唤,相偕而行的年轻夫妻抬起头一看,一个人目中闪过冷意,一个人微露困惑的眨著眼,手心微颤地握紧丈夫的手。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温泉会馆盖在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郁郁林木之间,为了水土保持而不砍伐树木,处处可见七、八层楼的参天巨木,一条容两车通行的柏油路由下路延伸到会馆门口,平时车辆不多,只接待特定的客人。 一个身形健壮的高大男子身著质料不错的野猎服装,肩上斜背一台单眼相机,头上的渔夫帽倒著戴,有些往一边斜去,清朗的帅气中带著一丝都市颓废气息,脚步稳健的行步在碎石铺成的小径。 他对著阳光撒下的林荫比了个四角手势,由角框内看出,树梢上有几只云雀啄著羽毛,徐徐微风一吹,鸟羽微掀,露出颈部的蓝色环纹,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金阳下的宁静,刹那的永恒留存在相机里。 “尹先生,我们会馆禁止拍照,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权,请你不要再有类似的行为。”会馆内采用高格调设施,以金字塔顶端族群为主要客源,不走平价路线,以隐秘为最高原则。 “扫兴,难得看到好风景,我走远点拍总行了吧。“一堆食古不化的臭规矩,他拍几张相片就能把人卖了吗?以他的家境根本不缺这一点点钱。 出身富裕的尹广亮是所谓的富二代,父亲是纺织业龙头,目前因为普遍工资提高而将生产线移往东南亚一带,在印尼、菲律宾等地设厂,长年不在国内,超人似的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 因为照顾不到最下的儿子,他常以金钱作为弥补,从不为钱事烦恼的尹广亮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常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留下他到此一游的足迹,也养成他如风的性格,我行我素、行事乖张,只照自己的心意走而不听别人的规劝。 说好听点是由个性,独断特异,实际上是为人太骄傲,不屑附于潮流,对于中规中矩的生活态度向来瞧不起,他不与中流砥柱交往,也懒得和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社会精英多说一句话,他觉得人要顺心而为,何必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老实说他有点被宠坏了,有些富家子弟不可一世的脾性,不虞匮乏的物质享受让他自以为高人一等,往往流于字符、目空一切,待人处事稍嫌张狂。 索性他品行不算太坏,好言好语还能讲点道理,只要不扫到他的逆鳞,他还是会给人留几分面子,不会让人当场难看。 他做过最疯狂的事大概是在新生舞会上,将九千九百九十九枝连著花的玫瑰枝干缠上铜丝,做出十八个男生从后面顶住的心型花环,向小他一届的可爱学妹示爱,其中一朵单枝玫瑰他拿在手上凑成一万,大声告白爱她一万年。 就算事过境迁,他和小学妹都毕业了,在他心中她仍是天上最亮的星辰,那份最初的爱恋始终是最美的青春烙印,虽然她不曾回应,但感情这回事身不由己,越想忘印痕越深刻,成为附骨的皮肉,刮之不得。 “不好意思,尹先生,这整座山都在本会馆的范围里面,如果你想拍照留影就得走到五公里外的山脉,会馆里有专车接送。”导引专员笑容专业的说道,不忘提醒馆内的服务项目。 “什么,五公里外?!”尹广亮当下脸色不快地沉下眼,目露开什么玩笑的恼怒,不过是拍个照却限制一大堆。 “真是抱歉,这是本会馆的规定,因为大部分会员希望拥有安静的休闲品质,不受外界打扰,因此在某些要求上较为严格,请原谅我们不能满足你对照相的偏好。”客人不多但绝对是高规格待遇,讲究静的享受,安逸静谧。 “什么烂规定,每年缴那么多钱只能自找气受,除了泡泡温泉和夺走两步路以外还有什么乐趣。”他不满地咕哝,旋紧相机镜头的前盖,往背后一甩。 人家毕恭毕敬的弯腰九十度,语气温和的解说会馆之所以设立规定的缘由,为了满足客人们的种种需求,会馆人员不得不彻底执行,维持服务人群的宗旨。 面对客客气气的笑脸,就算有气也得往肚子里吞,尹广亮气恼地横瞪一眼,挥挥手让导引专员不用理会他,他会自个儿找乐子,不会坏了会馆的信誉。 “尹先生请慢走。”导引专员又恭敬地行鞠躬礼,笑容满面的等客人走远才直起身。 泡个温泉而已,搞什么噱头,要不是父亲买了这里的白金卡,不来消费就白白浪费,不然北头温泉、礁溪冷泉也不错,就是人多了些,一座池子挤满一堆大人小孩,话量不少的吵死人。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费用高也有费用高的好处,他来了两天却没碰上什么人。 一个人独享一座大温泉池,四周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他在会馆附近转了几圈鸟比树多,树比人多,而真正需要服务的顶级个人寥寥可数,大半天碰不到一人是常有的事。 想想他也是规定下的受益人,再看到眼前如画一般的美景,一阵带著温暖水气的风从面颊拂过,尹广亮也就解气了,放下心中的不悦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翻开被退回来的郁金香明信片的背面,几行熟悉的字迹是他亲手写下的,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寄出,退回他位于信义路东区的住处,那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他所直口爱的城市便会寄一封当地明信片给他最喜欢的女孩,告诉她:我在这里想著你,欢迎你来作伴。 但是她一封也没回,只用简讯回道:收到了,玩得愉快。然后他继续下一个旅程,再寄出新的明信片,等待下一次的讯息。 “如果能拍下来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她热爱大自然,喜欢绿色植物。 尹广亮不改拍照热情,随时随地做出取景的招牌动作,眯起左眼以右眼视景,透过双手举高的四角视框朝四面八方移动,捕捉每一个令人感动的画面。 他目前的职业是摄影记者,专为知名杂志拍摄世界各地的人文风景,在摄影界算是小有名气,是杰出的新锐摄影师,正准备出个人的摄影专册。 蓦地,他手一僵,神色为之一变,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张狂的眼神中透出惊愕,他以为眼睛花了产生幻觉,怔忡片刻又用手背揉揉双眼,想把晒太多太阳光的迷眩给揉掉。 再定神一瞧,越走越近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心跳也越来越快,不敢相信迎面走来的是真人。 “宜青?!” 前方圆睁清瞳的清丽女子忽地停下脚步,微带慌色的往身侧男子的怀里一躲,神情迷惘,有些不自然的尴尬,白白净净的脸上闪过他在叫我吗?我该怎么做的慌乱。 “宜青,你几时出院的,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身体好点没?需不需要再回诊,这几个月我担心到头发快白了,想去看你好不好,你出车祸把所有人都吓掉半条命……”尹广亮惊喜地跑上前,没察觉她不同以往的异样。 “我……呃,很好,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他是谁?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一冲上来就说个没完。 “兔子小姐,才一百多天没见就变得生疏了,你我之间还用得著谢谢这两个字吗?相识五、六年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她瘦了一点,但气色不错,看不出车祸留下的疤痕。 相识五、六年?她和他认识这么久? “兔子小姐?” “别跟我说你忘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那出滑稽爆笑话剧,因为你的力拱害我穿上可笑的女仆装,反串爱丽丝,你则是那只很匆忙,一直低头看怀表的兔子先生,不过你是女生,所以改成兔子小姐。”那出戏造成空前的回响,兔子小姐成了她当时的绰号。 她是忘了,但是她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还在医院,连打了上百通电话都说查无此人,把我急得连闯了几次院长办公室,最后他们才给我一个家属禁止会客的答复,我还找小芬询问你的情况,她居然叫我掷茭问她家的王爷,硬叫我供奉香油钱!”简直比土匪还可恶,她该改行去抢劫。 “我……我……”我不记得你。 小芬是谁,是她的朋友吗? 为什么要掷茭问王爷,难道小芬住在庙里? 看著眼前兴奋得眼眶都红了 的年轻男子,石宜青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他很吵,话很多,自来熟似的滔滔不绝,像坏掉的水龙头淋的别人一头湿他却一无所觉,照样口沫横飞,展现他无比热力。 手心一紧,是丈夫轻握了她一下,以手与手的交握传送他的力量,藉由掌心的温度告诉她:放心,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忧莫名其妙的人,一切有我,你可以安心的依靠。 这轻轻一握,让她的心定额了许多,侧过头偷看了正朝它一笑的老公一眼,她绷紧的心情豁然一松,露出阳光般甜美的笑颜。 “我什么我,吞吞吐吐根本不像你,你平常的朝气和不怕死的冲劲跑哪儿去了?赶快给我恢复正常,你不会被车子一撞就撞坏了脑子了吧,你一向自称是打不死的钢铁人,卡车一来你两手一撑,立刻让车底朝天。”尹广亮很不喜欢他的眼神,感觉很不好。 石宜青看著他,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失忆也是一种病吧,说她脑子撞坏了也没错,她回不去从前的她。 “青青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请你长话短说,不要耗费她太多精神,她需要静养。”面容淡漠的季亚连将神色微慌的妻子搂入怀中,目光锐利的直视挡路的闲人。 看到情敌,尹广亮表情专为愤怒,“就是你害了宜青!你把她害得惨兮兮,你这条无所不在的毒蛇,快放开她,不要想再毒害她,我尹广亮绝不原谅你对她的伤害,宜青,过来,我带你走,绝不让他再害你。” “你是无所不在的毒蛇?”看了看丈夫微微一抽紧的颊肉,石宜青莫名地想发笑,她觉得这个比喻有点突兀。 丈夫是毒蛇,妻子不就成了鞋子?蛇蝎一窝。 低下头,季亚连会心一笑,“他又被害妄想症,严重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你听听就好,用不著当真。” “我跟他很熟吗?”她小声问道。 他的回答直接得让人怀疑他和尹广亮有仇,“一点也不熟,他是和你同一所大学的学长,不同科系,为人有些轻狂,正义感过盛,对女同学特别照顾,尤其是学妹,他有某种特殊癖好。”尽量抹黑他,反正他早就看他不顺眼。 她讶然:“天哪!看不出他是这种人。” “老婆,你要离他远一点,他最大的嗜好是离间、挑拨、把人批评得一文不值,拆散感情如胶似漆的情侣,别人的情路越不顺他越高兴,自鸣得意是爱情刽子手。”季亚连说得认真,似五虚假,带笑的眼底冷芒阵阵。 第十二章 “真的?”她惊讶的瞪大眼。 “那还是你私底下向我透露的,一再警告我不要相信他的假话,他骗人的招式千奇百怪,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谁不信他就骗到信为止。”彻底的丑化他,看他还能从谷底翻身吗? “原来是我说的,这么说我也挺八卦的……”石宜青不疑有他,频频以可惜的眼神看向气得快爆青筋的尹广亮。 夫妻俩的耳语虽然说的并不大声,可是在季亚连有意的操纵下,刚好是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 “石宜青你是白痴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脑子坏了就去修一修,他的话能听吗?你嫌自己被他害得还不够凄惨是不是!”她肯定被下了符,才会被害她不浅的人牵著鼻子走,分不清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他……”是我老公耶,不听他的听谁的。 季亚连将妻子推向身后,脸色冷酷的一扬唇,“请记住她是我的妻子,我绝不容许有人用言语侮辱她,让开。” “让什么让,你是什么东西,对她最不好的人就是你,你让她为你吃了多少苦,流下多少眼泪,型号她再过几个月就不是你老婆了,三年的期限快到了……” 他等的便是那一天。“滚--” 这声低吼让尹广亮一怔,“你……” “这位学长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这里……”她比比开过刀的后脑。“受过伤,很严重的伤,我不记得你,不记得任何人,我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一生说我失忆了……” “什么,你失忆了?!”尹广亮大叫。 “田小芬你给我出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我,想我平日对你多好,又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今天竟然敢对我不仁不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掐死你好让你早日当鬼……” 不用掐就快是鬼,她会被他害死啦! 躲在神坛后面吃三色汤圆的田郁芬发不出声音,贪心的她吃太大口了,几颗黏成一团的芋圆因突如其来的大吼声梗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得紧紧的。 几乎无法呼吸的她脸色涨成深紫色,甚至有转黑的迹象,她想她一条小命就要丢了,只能来生再报父母恩。 忽然间背上被人重重一拍,她身体往前一倾四肢趴地,呕了一声吐出一团汤圆,倏地空气通往喉头往下灌,发黑的一张脸才转为惊吓过度的苍白,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回复正常肤色。 真的是十万火急的惊险呀!她家的王爷有保佑,千钧一发之际大显神通,把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不然就算她是九条命的怪猫也活不成。 不过这个讨债的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他自己正在闭关中,修行更高一层的灵修,要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打扰她成仙成佛吗? 冤孽呀!冤孽,何时才偿还得完,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位自以为痴情无敌的冤亲债主。 “你趴在供桌底下干什么,不会是看到我就躲起来吧?一辈子减肥都失败的田小芬,你不要妄想能逃开我,我有一堆帐等著跟你算,装死是没用的,就算你装在棺材里我也会把你捉出来鞭尸。”除非她有本事把庙搬走,否则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这位大哥,你的嘴巴太毒了,她只是胖了一点点,又不是肥得出不了门,有必要这样损她吗?“尹学长,你真闲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你坐一会儿,学妹我到后面劈柴,生火给你煮一壶菊花茶。” 菊花茶,明目退火,他看起来火气很大。 “回来,现在还有人用柴火吗?全都改成瓦斯炉了,你的鬼话连篇等七月半再说给鬼听,学长我现在很想杀人。”尹广亮一把揪住她后领,颇为吃力地往后拉。 “有呀!我阿嬷用它蒸菜头稞,一口大灶在庙后面,学长不信我带你去瞧瞧。”她一副绝对不说谎的好市民模样,只差没三炷香向神明发誓了。 他冷笑地往她的头巴下去。“少给我装傻,你们王爷不是最灵验,你会不晓得我找你做什么?你要老实地招供还是我严刑逼供,我听说拔指甲很痛,你要不要试一试,然后说说感想。” “刑求是有罪,我家王爷会割你耳朵。”她命苦呀!为什么从公司躲回家里还是躲不开这煞星。 家即是庙,庙即是家,从小在公庙长大的田郁芬以庙为家,庙的前半段是供奉神明的神坛,有座三人抱的天公炉,供信徒参拜和问事,有时也招待远来的香客和亲朋好友,人神共处。 而庙的后半段是住家,除了田家人住的几间房间外,对面空屋辟了三间香客厢房,中间是有口井的中庭,铺上水泥,信徒送来的几盆花花草草摆在庭院旁,虽说挡路了些却又几分绿意,有花又有香气,无风自凉爽。 “等他显灵了再叫我三叩九拜的来谢罪,小肥,你说你要怎样的死法,头七到四七的后事我全包了。”人死入土为安,他会给她留一个全尸,免得她爸妈太伤心。 “我叫田郁芬,学长叫我小芬就好,我不是小肥。”她不过比标准体重多出几公斤肥肉而已,哪里肥了。 田郁芬是那种没瘦下来的婴儿肥,手脚有肉但不痴肥,小腹略微凸了一些,脸圆圆的很讨喜,眼睛又大又亮,仔细一看和佛像旁的福气娃娃有七、八分相似,是婆婆妈妈最喜欢的媳妇人选。 套句老一辈的话,好生养啦!胸大屁股大,三年生两个娃,个个是带把的,旺夫旺子更旺家,旺一家老小。 她是所谓的漂亮的胖子,瘦下来反而不好看,有种刻薄的感觉,她国中以前是瘦巴巴的竹竿,人缘非常不好,人见人嫌,直到她家的王爷说她是福仙转世,要胖一点才有福气,因此她放宽心的吃,吃的肉肉的也真的转运了。 现在私底下追她的人还真是不少,可是王爷说正缘还没到,全是烂桃花,要等到二十五岁那一年,她才会红鸾星动,缘分到来。 当然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田郁芬还是谈过几次小恋爱,虽然最后没修成正果,但是分手分得很平和,绝对不会有事后反悔,爱不成反结仇的凶杀案,恐怖情人毕竟不多见,她没那么倒霉碰上一个。 不过遇到尹广亮这样的凶神恶煞,她的运气也没好到哪去,明明城池失火却殃及她这个无辜百姓,还不苦命吗? “少罗嗦,兔子小姐失忆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昏迷了三个月吗?为什么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把身边的人事物全忘个精光,那场车祸真把她脑子撞坏了?”听她说不认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时,他鼻头都酸了,心口好像空了一个大洞。 她可以不记得他,他只是一个爱她若狂的学长而已,可是她连自己也忘记了,以后谁会心疼她,父母双亡又失忆 ,她是真正的孤独一人,没人能成为她的过去。 “远来你已经晓得这件事了,我只比你早知道半个月,是我在医院的表姊偷偷告诉我的,原本我想把宜青接回家,可是看到她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我的脚定住了,没法往前走。”那是全然开怀的宜青,眉间没有忧愁,嘴边看不见苦涩,神采飞扬的笑著,放佛全世界的幸福全洒在她身上。 她做不到,没办法夺走那抹浅浅的微笑,那时的石宜青是快乐的,身为她最要好的朋友,她怎么狠得下心去破坏,让她的眉宇间再度染上浓的化不开的轻愁,她不想再看到她无声的哭泣。 “你就没有一句话把她留给那个男人,你这是在害她还是见不得她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他不会真心对待她,他不爱她!”当初她嫁得匆忙,根本没人晓得她结婚了,要是他早一点知道,就算打晕她也要把她从婚礼中劫走,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哪里值得她托付终身。 傻得无可救药,凭什么被牺牲的人是她,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成为人家的契约新娘。 尹广亮在很久之后才知晓这桩婚姻的背后藏著极大的秘密,季亚连的爸妈逼著他娶好友的女儿为妻。也就是石宜青,否则将取消他的继承人资格,把季氏企业拆了卖给各大集团,一毛钱也不给他。 石宜青得知心上人即将丧失继承权,因此自愿委屈自己,和季家二老签订三年一千万的契约书,言明只做三年夫妻。她心里认定的是一一若是期限一到季亚连仍未爱上她,她愿意退出,成全他和另一个女人。 但是季亚连并不晓得两方的私下协议,他误会石宜青是贪图季家的财产才笼络他的父母,千方百计想嫁给他,让他背上负心的罪恶感负了当时的女朋友,因此对她百般奚落和嘲讽,不许她生下季家的孩子。 其实那一千万的支票一到手,石宜青就以爸妈的名义捐给育幼院,她分文未取,只留下心思恶毒的骂名。 “你怎么晓得姓季的不爱她?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情深不自知的笨蛋,在我痛快地骂过他一回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居然眼眶泛著泪,求我给他爱宜青的机会,他说他不会再错第二次,否则连他自己也不原谅自己。”他的眼神满是哀伤和非爱不可的决心,看得她都快哭了。 “你相信他的鬼话?”尹广亮冷冷一哼。 她双手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脸很有佛心的样子。“你看过宜青的表情了没?” 他哼了一声,“没看过哪知道她出院了,藏头缩尾地把我当成陌生人看待,我真想一棒子敲醒她。” “你觉得以前的她比较开心,还是失忆后的她?”她也想把好友从迷途的深渊拉回来,可是她能做的事是不让她再伤心,而非自以为是为她好而阻止她。 “这……”他顿了一下,脸色略显难看。 “因为看到她在笑,而且笑得跟太阳一样灿烂,所以你说服不了自己是在拯救她,而不是拆散一段美满婚姻。”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幕落入她眼底,她看见的是感动,以及无法控制的喜悦。 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多相配的一对,男的高大俊逸,温柔多情,女的娇俏可人,深情不移,谁来介入都破坏不了这唯美的浪漫,两人是前世注定的三世夫妻。 “什么美满婚姻,自欺欺人,你别忘了还有那个女人。”一提到那个女人,尹广亮不屑的撇嘴,心生厌恶。 “那个女人呀……”她幽然地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沉重,重得她觉得叹气都非常辛苦。 “吃吃吃……你还吃,不怕肥死呀,瞧瞧你的腰围,你还是女人吗?”他嫌弃地瞟一眼过粗的腰,不懂她为何把自己搞得这么悲惨,没腰没……嗯,上围倒是很壮观,一手拢不住。 “不吃会坏掉,一碗三十五耶!我们家乡来勤俭持家,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能有一粒米浪费,当然要吃光它。”她大口吃著加了花生的汤圆,忘了差点噎死的悲剧,露出好不满足的神态。 “贪吃还有理由,我们快想想办法,揭穿那个男人的假面具,让兔子小姐明白她被骗了,不要傻傻地被人耍得团团转。”他不相信季亚连,那个男人太强势了,他只会索取,不会爱人。 塑胶汤匙咬在嘴巴里,田郁芬怔然地小口咽下。“你说,我们 是什么意思,不包括我在内吗?” 第十三章 瞧她有撇清的嫌疑,他当下冷眸一瞪,“你不大宜青当你的好朋友吗?当初你们的公庙被大火烧毁了一大半,是谁捐款修建的?你过河拆桥,有恩不报,朋友有难却袖手旁观,连援手都不伸一下,你算哪门子的朋友。” “……我们王爷叫我不要管。”她声音虚弱,有几分不能帮忙的内疚,有些事要顺其自然。 他一听,两颗眼珠子瞪得如牛眼大,“你居然拿神明当借口?!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不想帮忙还有理由,太叫人失望了,田小芬,你干脆去当尼姑好了,吃素积阴德,免得兔子小姐的爸妈半夜来找你聊天。” 哪有神这只般,眼看人身陷火海而不救。 他们来过,在宜青出事的那天,她保留没说。“宜青住院的头一个月,我掷茭问过王爷,他说虽有凶险却是凶中带吉,她逃过这一劫便有后福,要有耐心等待,祸去福来,雨过天晴。” “哼!你们王爷若是有灵怎么不护佑帮他修金身的善女,眼睁睁看她惨遭横祸。”什么神明嘛!看人保佑不成。 “谁说没有,那辆满载货物的货车笔直冲过来,一般人正面一撞还能不断手断脚,连命都保不住吗?可是你看宜青虽然很严重,一昏迷是整整三个月,但她手脚都在,既没毁容也无少只胳膊,外观看来像没受伤似的。”不幸中的大幸。 “还有呀,你不要乱说话,小心得罪了神明让你娶不到漂亮的老婆,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田郁芬吃完最后一颗汤圆,连甜汤也喝的干干净净,饱足地拍拍鼓起的肚皮,十分满意没有糟蹋粮食,全世界有几亿人口正在挨饿,一碗稀饭可以救活很多人,她很感恩生在食物丰足的台湾,没让她饿过一天肚子。 尹广亮脸色难看地瞪了她一眼。“只要不是你,每个女人都是大美女,我不会娶个馊水桶。”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他的毒舌上不了她,毕竟被毒害了好几年,百毒成精。 “学长,你也该把宜青放下,去追求你的幸福,她是季太太,这辈子大概也改不了,你不让自己自由,她永远是你的结。” 他没看她,转头看向披著蟒袍的王爷神像,目光迥然,庄严威武。“看来你是没打算插手。” “除非她伸手向我求救。”只要宜青开口,她减寿二十年也愿意,他们是一辈子的好姊妹。 他轻讽,“她失忆了,你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连他都不记得了,哪里会知道田郁芬是谁,她要向谁求援? 田郁芬神秘地笑了。“本人会通灵。” 她才不告诉他世上还有一种非常便利的东西叫网络,只要透过脸书就能和全世界的人做朋友,她早就加入宜青的朋友群,和她天南地北的聊开。 “我看你会通便,大肠阻塞赶快去看医生,宿便把肚皮堆大了,小肥,我送你一罐泻药减肥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没能找田郁芬当他的盟友,尹广亮既失望又遗憾,他讪讪然地离开,在走出公庙后,他回头一看公庙上方的天空,竟蓝得一片清澈,万里无云。 湛蓝的晴空是如此清澈,他忍不住取下单眼相机,连按数下快门,摄影师的本能融入骨血里。 公庙里,田郁芬拿出手机拨号。“喂?是我,他来找过我了,我没说要帮忙……什么,不告诉她,打算瞒著她?!你……做人要讲信用,我们说好等她情况稳定就坦诚一切,把牵引后沟全无保留悉数告知,你现在说你反悔了……季亚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无缝的鸡蛋,你能瞒她到什么时候,要是那个人找上她……”以他的立场该护著谁,妻子或是旧情人? “……我只要宜青不再受伤害,若是你保护不了她,我绝对会把她从你身边带走,天涯海角,你休想再见她一面……” 田郁芬苦笑著切断手机通讯,摇著头点燃三炷清香,想五府王爷上香,面上虔诚。 你以为她真收下你父母给她的一千万吗? 季亚连,你真的太可怜了,错得如此离谱,她是你从小看到大的青妹妹,你会不了解她的个性吗?她会贪那一点点钱把自己卖了? 捐出去了,一毛不剩全捐出去了,她十八岁失去父母被你爸妈收留在家中,你真以为她一无所有,是一贫如洗的孤儿?你有错了,错在自己的自以为是,她比你还有钱,结果你还很不要脸地用她的钱养女人。 你不信? 记不记得那一年的金融风暴,季氏企业曾发生周转不灵的事?那是宜青卖掉她父母留给她的土地凑足了三亿台币,你们季家才免于面临破产的危机,而你却拿她卖土地的钱给那个女人开了一间精品店,你还是个男人吗?用老婆的钱养旧情人,真是丢人现眼。 她不让我告诉你是因为她爱你,你不晓得她爱了你十几年了吧?当你帮那个女人买衣服,送她昂贵首饰,半夜赶去只为了她看中一件皮草没钱下单,要你去当冤大头时,你可知道宜青背地流了多少眼泪。 就因为她爱你,所以给了你伤害她的武器,她宁愿隐忍著也不愿你知晓实情。 一个人默默忍受你的无情,明明是你们季家欠她的,为什么反而要她受罪?恩将仇报是有报应的。 顺便知会你一件事,那个女人找过宜青,威胁她要识相点,早点把她的男人还给她,否则她会让她知道得罪她的下场,奉劝你去查一查那件车祸,我觉得内情并不单纯,我怀疑你的旧情人没那么善良。 还有,宜青的爸妈在生前过户了几栋房子在她名下,还有一些股票、土地、不动产,加一加好几亿,她把忠孝东路的房子租出去当店面,一个月的月租少说五、六十万,所以她不用你养,她早就是衣食无缺的大富婆。 大富婆? 收起手机的季亚连在心里苦笑,在他冷漠对待妻子两年多以后,赫然发现他以前所想的全是错的,误把美玉当砾石,放在脚底下踩,却把贪得无厌的女人当成掌中宝,无限量地供给她一切所需。 他以为这是唯一的补偿,毕竟他能给的并不多,除了钱,负了心就该付出代价,他不该为了继承权抛弃情人。 但是那时候已经没那么爱了吧?浓情转淡,两人在一起久了成了一种习惯,就等著谁开口先提分手,他却不做那个负心人。 偏偏在这时女友逼婚,他虽不愿太早被绑牢也勉为其难的点头,而不想他娶拜金女的父母则以继承权要挟他,要他娶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妹妹。 同样是逼,一个是交往多年的女友,有一定的感情在,一个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对象,他怎么肯认命听人摆布,为了反抗而反抗,年轻气盛的他把怒气出在最无辜的人身上,不去听、不去想她曾经是他最疼爱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钱而毁了自己一生。 他让愤怒蒙蔽了双眼,错把钻石当成石头丢在一旁,从不设身处地为她著想,一个被爱呵养的小女生能有什么心机,她唯一做错的事是爱上他,让他被爱而不自知。 狠狠骂醒他的田郁芬说的没错,他不配当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被人上门挑衅,他是个失败的丈夫,她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却为了一件不是她的过错迁怒她,让她活在痛苦中,他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老公,老公,该付钱了,你在发什么呆?刚接了一通电话就魂不守舍,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要你去处理,没关系,你老婆很强悍的,一个人也可以把东西搬回家,你不必为我担心……”石宜青拍拍没三两的细臂膀,挤出硬不起来的小肌肉,表示她很强壮。 看著妻子面色如常的关心,没有一丝不悦,心里像流过一道暖流的季亚连低头一笑。“没事,拉保险的,只是有些罗嗦,没等我开口说不需要就拉拉杂杂说上一大堆,只差没把保险单送到我面前。”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她还没爱上他。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还不是让她和他那群朋友见面的时候,太早了,在她没全心全意爱他之前,他们会是两人婚姻的变数,而他承受不起任何意料外的变故。 “拉保险的?”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微微皱了下眉头。“那我有没有保险。你那么有钱,应该也会帮我保一两笔吧?” “我不清楚……”话刚出口,他顿时一怔,乍见她蹙起的眉心,神色微动,暗道不好。 “你不清楚?”她是他老婆,他居然不晓得,这似乎不太对劲,他们是结婚两年多的夫妻而非怨偶吧?脸露不解的石宜青微有疑色,看向丈夫的眼神中除了询问外还有一丝纳闷,以及小小的不安。 他状若无事的解释,推著推车上已结完帐的日常用品走向开放式停车场。“我的意思是家里的保单一向有保险经纪人全权处理,我要问过他才明白。”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钱多的不在乎那一点点保险,我先申明喔,那可是我差点丢掉性命的要命钱,你不能私吞,我要拿来当私房钱。”嘿嘿,她薄得叫人汗颜的存款簿总算有进账了。 他拧了她鼻头笑骂,“小钱精,还怕我养不起你吗?过两天我让人送张副卡给你,你爱怎么刷就怎么刷,老公买单,穷不到你。” 其实他真的没把那点小钱看在眼里,也从没想过保险这回事,他每个月经手的进出单金额以亿计算,尾数去掉的零头哪会重视。 不过由不经意一提的小事看得出他对青青有多疏忽,同床共枕的这些日子里,他竟毫不知情她生活上的琐事,每一件他身为丈夫应该知晓的事都一无所知,得经由她朋友告知才略知一二。 她到底还藏著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因为她的失忆,只怕也无从得知了,永远是一个谜。 想到这里季亚连不免在心里涩笑,他亏欠她的真的太多太多,穷其一生也还不完,若非他盛气下的一时赌气,他们会是人人称羡的佳偶,他会宠著她,让她笑口常开,成为他心头的宝。 幸好还来得及,命运没有那么残酷夺走他的全部,她还活著,活在他编织的情网里,以前是她拼了命爱他,不让生命留下遗憾,现在换他来爱她,小心翼翼又无怨无悔,他相信人心是看得见的,总有一天会再相爱,他们的结局会是一片蓝天。 “如果我的银行存款数能再多一些些,那就太美好了,我的老公慷慨又大方,不会小气到让老婆当个穷鬼。”她表情贪心的谄笑,一副我要的不多,扔个小铜板给我就很满足的模样。 看她小小算计的神情,他哑然失笑。“才说你见钱眼开就来劲了,真当我是不顾你死活的坏老公吗?放心,我的钱鬼老婆,我替你想得很周全,我会拿出我一半的财产帮你设立信托基金,只要你想要就能去拿,金额无上限,除了你搬不动以外。” 在经历一场几乎天人永隔的惊涛骇浪后,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妻子是要陪他走一辈子的人,他还有什么不能给她,只是给晚了,让她白遭一回罪。 晚了有双重含义,一是夫妻是一体的,丈夫的钱本该和妻子共有,一是太晚发现自己早已动心,对妹妹的疼爱早已转为男女之情,情深不能醒。 第十四章 “真的?”听闻老公对她的用心,石宜青先是高兴地咧嘴笑,继而脸上一僵露出犹豫。“这样好吗?你给太多我会苦恼花不完,不让你收回去好了,每个月给我几万块家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花不了什么钱。” 季亚连并没有额外顾请帮佣,除了每个礼拜三次的钟点女佣回来打扫里外,处理堆积数日的垃圾,让家中环境维持窗洁几明,大部分时间是小两口独处的甜蜜时光。 已经不需要复健的石宜青走得很稳,手指灵活,臂膀也有力多了,虽然丈夫一心要宠著她,不让她操劳家务,可是她还是挽起袖子洗手作羹汤,打理一天三餐,凭著做过并未丧失的感觉煮出一道道令人讶异的佳肴。 因为季亚连的厨艺实在太差,在吃过第三次没煮熟的红烧鱼头后,她决定自己动手,不再接受爱的荼毒,趋吉避凶是人之本能,保命再说。 所以他们像一般为生计操烦的小夫妻来到大卖场,挑选接下来三天要吃的生鲜肉品和果蔬,精打细算。 洗发精没了,要买,卫生纸买二送一大特价,一口气拎了三串,食盐、味素、橄榄油……毛巾、卫生棉也要备著,还有……当石宜青动作极快的取下架上一盒保险套,眼尖的季亚连一闪涩笑。 她还是不相信他,心有疙瘩,不愿在两人关系明朗化之前怀有孩子,她在给自己找退路。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载著一车民生用品的四轮转动飞快驶向管理严格的大厦,他们在就近的大卖场购物,离住家并不远,几个红绿灯就到了,十分便利。 不过在准备驶进住户专属地下停车场时,进门的入口处站了一位打扮时尚的美丽女子,手腕挂著名牌包,脚上穿的是限量精品高跟鞋,脸上画的精致彩妆甚为艳光照人,一身的装扮就是走在时代潮流尖端,用金钱堆积出的奢华。 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凄楚的,眼眶噙泪,要掉不掉地凝成叫人心疼的泪珠,完全贴身的衣物雕塑出她前凸后翘的惹火身材,在车子驶进时忽然身形一晃似要跌倒在地,低胸v领上衣内的丰满双峰若隐若现,快要弹出包不住的两片罩杯。 就连身为女人的石宜青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过她看得不是妆画的很美的脸,而是胸口两团的肉,比她的水蜜桃大多了,简直是女人的梦想,男人的最爱,真正的温柔乡。 她以为身侧的老公也会禁不住诱惑瞄上几眼,做一回英雄救美,停下车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助,没想到她侧过头一看,他神色自如的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地驶过那名美女身旁,还差点碾过她靠得太近的脚。 石宜青偷笑了一下,小小腹诽了几句丈夫不懂得怜香惜玉,白白浪费了献殷勤的机会。 其实她心里很高兴,暗爽,老公不是见色心喜的好色鬼,对她是真心的宠爱,得夫如此,她是赚到了。 “对了,老公,我到底有没有朋友?我想和他们联络看看,有空约出来喝下午茶也好。”她要学著融入人群,不能再绊著丈夫,男人有男人的事业,哪能一直陪著她不工作。 季亚连握紧的手一松,目光一闪。“何必去麻烦人家,从大学毕业这一两年正是全力打拼的黄金时期,谁有空闲陪你打混,想喝下午茶找我,从你出院以后我还没给你约过会。” 一听到约会,她脸颊微泛桃红,羞恼地瞪他。“我是说真的,别当我是开玩笑,没有朋友很可怜的,我也想体会和朋友窝在咖啡厅角落说老公坏话的滋味,一边骂一边笑,一边数落老公的不体贴。” “我不体贴?”他扬起眉,嘴边笑得甚为邪恶。 下了车,季亚连将车上东西提下来搁在车旁,按下大厦内管理处的内部电话,让他们派个人提货上楼,他搂著妻子走入电梯,两手空空。 这是有钱人的享受,不用事事亲为,只要付足了管理费,自由管理人员服务到家,给住户最舒适的住家品质。 腰上一紧,石宜青明白刚踩了狮子一脚,她堆著笑露出讨好的嘴脸。“我老公是百分之百的新好男人,一万个之中也选不出一个,谁说你不体贴我跟他翻脸,你是再好不过的极品,我是上辈子烧好香才嫁给你。” “谄媚。”他一手勾住她的腰,有意无意的上下抚摸,另一只手则在皓颈处来回轻触,似有往下探的意思。 “绝无虚假的真心话,我骗别人也不会骗你,你对我的好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你是零缺点的老公。”好到她怀疑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幸运到爆的成为他的妻子。 “老婆,我爱你,你呢?”她的心,很真,可是他却看不清楚,隔了一层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我……我.....”她装羞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口总觉得还缺少一点点什么,梗在紧缩的喉咙,她又慌又乱。 他失声地笑了,黑瞳中轻拢薄雾。“我爱你,青青,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娶了你就是要爱你一生一世,就是死亡也不能将你我分开,我要爱你生生世世,永不止息。” 电梯门一开,季亚连飞快吻住她,像是干柴遇到烈火那么急迫,才一进门就将她抵在门板上,两手按住她臀部拖高,分开两腿抬放腰上,挺身抵住她柔软处。 “管理员会上来……” “不管他,我就是要爱你,谁来都阻止不了我爱你……”腰一沉,他重重地顶入最深处,毫无理性的挺腰撞击,带起一波缠绵…… “你找我什么事?” 一样细致的妆容,艳紫色眼影强调眼睛的明亮和微微上扬的妩媚猫阵,朱红唇瓣是勾人失魂的艳色,一样不到三十万不肯带出门的名牌柏金包,名家亲手缝制的昂贵衣物,以及闪得叫人睁不开眼的钻石项链,见见都漾著迷人光彩。 还是一模一样,从以前到现在,她的穿著打扮一向走华丽路线,非常耗钱的那一种,从未见她朴素过。 周佳莉是他大一的同班同学,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她,毕竟美丽脱俗的女孩不少,他身边就围绕了一大堆,个个争奇斗艳,各有各的特色,他总认为美丽是其次,得要有独特的气质才行。 知道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全身淋湿的他跑过图书馆,独自撑了一把伞的她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将花雨伞移到他头顶上方,两人共撑一把伞漫步雨中。 其实他已经湿透了,撑不撑伞无所谓,多跑几步路便能回宿舍,可是在看她湿了一半的左肩后,他不忍心开口拒绝,便随她一路走出校外。 也许是血气方刚,也许是她若隐若现的身材太诱人,走著走著竟走进附近的汽车旅馆,刚和前一任女友分手的他正好身边没人,便拿她来灭火,两个人像离了水的鱼攀住对方,疯狂的需索肉体的快乐。 发生关系以后,顺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一开始她也温柔似水的像个需要时时呵护的小女人,巧笑倩兮、声音细细柔柔,一副没有他就会枯萎的模样,让他充分感觉到身为男人的骄傲,更加娇宠她。 渐渐地,约会中的两人经过精品店,她会有意无意停下,眼神中有渴望的遗憾,似乎很喜欢却负担不起,只好忍痛割舍。 身为男友的他怎会让女朋友失望,大包小包的买来送她,她虽然口头推却了一番,可是却没见她放下任何一件精品,眼角带笑地抓的死紧,生怕他后悔了,要她退还给店家。 几次过后她食髓知味,不再满足衣服、鞋子等小物件,经常主动要东西,看准了他有钱便一味地要珠宝、要首饰,甚至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定了一辆百万名车,以他的名义下了订单,车子却过户在她名下。 两人为了这件事大吵了一架,几乎闹到快分手的地步,而后她哭哭啼啼来道歉,说她怀孕了,她是为了孩子才买车,不想颠倒肚子里的那一个。 对当时还是学生的他们来说,孩子来的太不凑巧了,他不能要他,也要不起,尚未正式进入职场的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养一个孩子,于是两人商量了一夜决定拿掉他。 可是在前往医院进行堕胎手术的前一天,她说她不慎跌了跤流产了,不用上手术台拿娃娃。 为了那件事他愧疚又自责了好些年,对于她的所有要求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那时的他认为能用金钱作为补偿再好不过,能减轻心里的羞愧,毕竟他让一个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却又不肯负责,反而视同负担要她割舍,那时为人母的一块心头肉。 只是在多年以后的现在,他想起一位同学当年告诉他的几句话,那人说周佳莉根本没有怀孕,她最爱漂亮,怎么可能让自己挺起丑丑的肚子,你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刚好?早不流产、晚不流产,要见真章的时候才说孩子没了,再说她到底有没有怀孕你会不清楚?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们很久没碰面了,我很想你。”他居然狠心视若无睹,将车子从她身边开过,问也不问一声她是否身体有恙。 周佳莉神色哀戚,眼泛泪光,以充满彩绘的水晶指甲轻轻抹去眼角泪珠,委屈不已的轻咬下唇,脉脉含情凝望。 “有话请长话短说,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我不能离开太久。”想起老婆自信满满说要大展身手,秀一桌大餐,季亚连冷硬的五官为之一柔,不自觉嘴角上扬。 妻子……不沾阳春水的葱白秀指忽地捉紧放在腿上的皮包带子,她眼中闪过一丝妒恨。“你变了,我已经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吗?你对我不耐放,口气冷漠的好象我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说你希望见我最后一面,之后以前的种种一笔勾销,好聚好散,做个圆满的结束,一段感情走到尽头就要学会放手。”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情深缘浅,先背过身的人总是多一份理亏,该换的还是要还。 她没有强迫他与她交往,他是自愿的,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身为男人的担当,不能怪罪这段感情来得不对,他们也曾经有过泡在糖水里的甜蜜。 季亚连不想撕破脸,让早已不在心上的前女友感到难堪,他尽量以平和的语气淡化凝重的气氛。 “那时我想见你一面的借口,你听不出来吗?我不想让你为难,只能远远地望你一眼就满足了。”周佳莉频频拭泪,好象真有情想多看他几眼,却与手上红得刺目的宝石戒指形成强烈的讽刺。 他看著她,内心冷冷一笑,若是真思念成疾,盼望与旧情人相聚,哪有心思穿金戴玉,打扮得好似要参加晚宴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最精致的名牌,连发际别的也是价值不菲的镶钻蝴蝶发夹,她永远让自己光鲜亮丽的展现在他人面前。 就连眼泪也是假的,看泪光闪闪却始终未落下一滴泪,她只是假意碰碰眼角,指腹是干的,毫无湿意,她最擅长地就是让眼中盛满泪意,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泪来。 但是若真要她哭大概有点困难,她的眼泪不是发自内心,一、两滴尚可,多了也无法泪如雨下,因为她装可怜的级数还没那么高。 “既然不想让我为难为什么还要频频打电话,扬言我若不来找你便要找上我妻子。”三天内传了上百条简讯,他删了又传,传了又删,不厌其烦地传来令人一瞧便觉暧昧的短讯,没人看了以后不会怀疑两人之间真的绝无苟合。 第十五章 “我想你,想得夜夜不成眠”、“没有你睡在我身边,孤单的双人床忽然好冷”、“我思念你的体温,想著你的味道,你火热的手臂抱紧我”、“我梦见了你,在我们泡过的浴缸里对我微笑。”、“记得吗?你说你最爱听我咯咯咯的笑声,在床上”等等诸如此类的内容。 周佳莉很有耐心,也懂得如何调人胃口,手机铃声响三声便挂掉,意思是:我只是想你,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但我不会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只要你过得幸福,想你想得再苦我也会咬牙忍住。 如果只有一次、两次,说不定还有人相信是真情流露,同情她为情所困,可是每隔十几分钟拨一通那就不是爱的表现,而是比恶作剧还要过分的恐怖连环扣,故意扰乱别人的平静。 幸好他将个人手机设定为静音震动,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后,便直接把手机丢向酒柜最上层,上了密码,任由它响动一整天也不予理会,没让妻子因铃响次数频繁而心生疑虑。 周佳莉故作伤心的张口欲言,又做出隐忍的神情,语气十分低落。“她抢走了我的男人,我不该和她谈谈吗?若不是她的缘故,我们还会在一起,她让我们相爱却不能相守,硬生生分离。” “你说错了,佳莉,不是她抢走我,而是你和我共同做的决定,当初你也同意分开一段时日,各自去寻找各自的缘分,你好所我好你就好,你愿意成全,还说若我爸妈不喜欢你,两个人再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为人子女以孝为先。”她要他孝顺父母,一家人和和乐乐不生纷争。 当初他听到她这些叫人动容的言语,他内疚多过感到,觉得愧对她的深情付出,他认为是自己对不起她,守护不了心地善良的她,因此不断补偿再补偿,想修补她被他伤害的心,希望她有一天能找到真正爱她的归属。 “我后悔了,不该把话说得太满,我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深到心会痛,没有你的日子我天天哭著醒来,想你想你想你……想著你,我……亚连,我好痛苦,再也承受不住,我不能失去你……”她捂著胸口,神色悲戚得像快要崩溃了。 “那一千五百万你花完了?”季亚连不轻不重的落下一句。 “什、什么一千五百万……”她忽地声音一窒,眼神飘忽地收起动人肺腑的干嚎。 “我结婚前给了你一张一千万的支票,你又在婚礼当天潜入新娘化妆室,向我妻子索讨五百万的心灵破碎补偿金,还说她要是不给你就要大闹婚礼现场,让两方亲友面子全失。”他平静地端起桌上的黑咖啡轻啜了一口,入口的苦再舌间泛开,随即是咖啡的浓香在口腔内温醇。 “谁、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造谣诋毁我,我都忍痛将你拱手让人,又怎么会做出索要金钱的事,是那个石宜青对不对?她是骗人的,她不想把你还给我才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以发誓没拿过她一毛钱。”因为不只那一回,她前前后后找了石宜青八回,她给了她三回钱,分别是五百万、三百万、一百万的支票,后来几次她再也不给了,反骂她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她失忆了。” “咦?”他说谁失忆了,石宜青吗? 季亚连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打不死还咋地上爬行的蟑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你的不是,反而劝我不要对你太无情,若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不会拦著我,将心比心,她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 在他们结婚以前,每回接到前女友打来的电话,青青从无半句责怪,她只会安静走开,让他和前女友讲上三个小时以上的电话,或是半夜匆忙离家,只为安慰作恶梦的女人,他不说她就不问,只是静静地安排好他的生活琐事。 她受了多少委屈他不知道,但他晓得周佳莉在分手以后又找了多少回,甚至愿意委屈求全当他没名没分的情妇,只要他分出一半的时间给她,她可以忍受自己不是他的妻子,不过养家的钱还是要给,一个月两百万,其他费用另算。 他拒绝了,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一旦结了婚他便不会背叛婚姻,这是自己做人处事的原则。 为了这件事她整整两个月没和他联络,他以为她想开了,就此平息,让两人的过去成为过去。 没想到她有找上他,哭诉他妻子叫人上门威胁她,要是她再跟他有来往就要划花她的脸,她才吓得躲起来。 可笑的是他居然信了,怒气冲冲的冲回家和妻子大吵了一架,还为她不肯认错而狠打了她一巴掌,足足半个月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还每日早出晚归。 但是由田郁芬口中得知,周佳莉向青青拿了三百万,那两个多月到欧洲旅行了,用著他妻子的钱大肆挥霍,还和一个法国男人同居了一个多月,钱光了才肯回来,再次找青青要钱她不给才回头找上他。 “可我过得不好,我天天都想你想哭了,她失忆了是老天爷对你我的补偿,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不用在顾虑她……”她抽抽噎噎地将莹白玉手搭在他阳刚手背上,似是情意绵绵的轻抚。 他抽手,黑瞳漠如秋霜。“她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我们会一直走到白头,生死不离。” “我并没有说要你离开她,你们还能做名义上的夫妻,我要的不多,只要能日日夜夜有你作伴,我委屈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最近我看上信义路上一户八十坪的豪宅,拿来做我们爱的小窝最适合。”不贵,打八折才两亿多,很便宜,他负担得起。 日日夜夜还叫要的不多?她置他妻子于何地?“八十坪是不大,刚好买来送我的妻子,她的生日快到了,我正发愁该送她什么礼物才好。” “什么,你要把我的房子转送给她?”周佳莉两眼睁大,忍不住扬高声量。 “你买下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还没有,不过那是你要给我的……”她看了许久才挑中那一间,附近是商店林立的商圈,方便她购物。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买给你?而且也没有理由给你,佳莉,我再重申一次,我结婚了,是已婚人士,我爱我的妻子,只爱她一人,我不会背著她去沾染其他女人,对于婚姻我绝对忠实。”以前他拒绝过她,以后亦然,他要保护的人是他的妻子,分手多年的情人不是他的责任。 尤其在晓得她种种不堪的过往后,他压在心头的沉重压力变轻了,他给她足以弥补对她的愧疚,他不欠她。 “ 你……你说什么,你爱……”不可能,他几时发现他心里头真正爱的是谁?她一直使计在破坏他们。 季亚连放下喝了三分之二的咖啡杯。“佳莉,有些事过头了就不再美丽,这些年你也过得很顺遂,不要再想著别人有,我为什么没有,想要不劳而获是痴心妄想,世上不会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忍著心底的慌乱,红棕色柏金包提带被她揉得不成形。 “我的意思很简单,从今天起……不,从我走出这间咖啡厅后,不论你有事无事都不要找我,我已是人夫要避嫌,还有,我不会再替你缴清任何一张信用卡账单,有多少能力花多少钱,你近期应该会收到银行的催缴通知。”从他妻子醒来以后他便停止付款,想看她能否长点教训,别再当他是提款机,结果……令人非常失望。 周佳莉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买单,照样刷卡,照样奢华的逛街购物、买珠宝,吃五星级美食料理,出入要司机接送、做脸要指定名师,十数万全套化妆品眼也不眨就拿了,甚至买下一整年却去没几次的健身券,要价百万。 她没想过他不会付钱,一味的花钱当贵妇,以为他一时忙忘了才未及时转账缴费,她一点也不担心断了金源,因为他亏欠她。 不过她这一回踢到重重的铁板了,石宜青虽然不记得她做过什么,可是和石宜青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田郁芬什么都说了,骂别人的老公把狐狸精的底也掀了,周佳莉没想到季亚连已经知晓她两边拿钱的贪婪行径,开始想著改用什么手段把前男友的心拉回身边,不受束缚,不受婚姻约束继续花他的钱。 “哈哈,桑枝也能炖老母鸡,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青青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炖出的鸡汤香气四溢,肉汁甜而不涩,这一筷子夹下去鸡肉软而不烂,最适合老人家的牙口,我要多喝点汤,补精益髓、祛风除湿,人老了,毛病也一堆,这风湿呀,怎么也治不好……” 家里有客人?听这中气十足的笑声似乎很耳熟,好像是…… 刚把们推开一条缝,一阵欢乐的大笑声传入耳中,心中一跳的季亚连阴郁地弄起眉,面上有些许不欢的冷意,他脱下小牛皮鞋换上室内拖,再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鞋柜上头,低视鞋柜里有几双不是家里的鞋子。 一、二、三、四,居然有两双男鞋,两双低跟女鞋,式样还算新颖,青青怎么随便让人进到他们的家,是遇到难缠的推销员还是被人骗了?他明明一再叮嘱不可以相信不认识的人,能不下楼就不要下楼,这年头的坏人长了一张善人面,骗死人不偿命。 而她肯定是下楼了,才能把人带进严禁非大厦住户的外人进出,她上哪去结交这群人,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本来我想做个淡菜烧鸡,可是佳莉的老姜用完了,刚好我们楼上顶楼种了三棵人高的桑树,我用菜刀剁几根老枝来炖鸡正够味,还有百香果开花了哦我昨天上去看了一眼有小指大的绿色果实,过几天我弄百香果冰沙给你们消消暑。”八月的天气热得要命,吃点冰最好,降火又去热。 “好呀!好呀!我拎颗关庙凤梨和梨山水梨,你全绞成冰沙好了,多种口味多种选择,我要来你家度假。”年轻的女子嗓音说得兴奋,在别人家自在到不行。 到我家度假?想都别想。季亚连瞪著有点圆的背影,正站在洗碗槽前和妻子有说有笑的切著水果盘,还都是他最讨厌吃的苹果、芭乐和奇异果。 这个女人一定是他认识的,而且和他有仇,所以才故意弄来这些水果好整他。 “度假?你想得没,她那个媲美秦始皇的暴君老公不把你一身肥肉剁碎成人肉饺子才有鬼,他连大门都不让她出了,一出门就好像背后灵如影随形,我说呀,他根本是只鬼,要把人掐的不能呼吸陪他一起当鬼。”恶劣乘于十,十倍的狂魔。 他是背后灵?季亚连沉下脸,瞪视背向他,做在他家白色沙发上还把脚抬到桌上搁放的不速之客。 “哎呀!别这么说,我儿子从小盐巴吃多了才一脸严肃,盐渍出死板板的棺材脸,不笑的时候像当了三十多年的老将军,他一笑跟来要命的阎王没两样,我管他她还敢给我呛回来,不孝子、不孝子,他唯一听话的一次是把我的好媳妇娶进来。”算是了无遗憾了,没有对不起礼安兄。 石立安,石宜青的父亲,和说话的老人家是当年一起当兵的老战友,二十几年的交情了,若不是早亡,相交超过三十年。 第十六章 “盐巴吃多了会变成木乃伊,不会改变人的长相,爸,你年纪大了不要吃的太油腻,小心爆血管,鸡汤是给体虚的人补身,还有那个吃我家、用我家、坐我家沙发,还把我老婆当佣人用的家伙,把你的脚给我放下,弄脏了我让你给我舔干净。”做客的礼仪被狗啃了。 一听到冷到冻人的声音,站著、坐著、打盹的全打了个激灵,回过头一看,然后有几分心虚又转回去,假装很专心的看电视,没瞧见气黑半张脸的门神。 唯一捧场的是自家老婆,喜孜孜地迎上前去牵起他的手,笑容满面的问他可不可,要不要喝西瓜汁。 西瓜汁? “怎么了,老公,你为什么一直看我,我脸上哪里沾到菜屑了?你快帮我拿下来。”肯定是刚才切菜不小心沾黏上的,她煮了山药粥,山药本身有黏性。 季亚连不笑的表情真的很严肃,他静静地看了妻子好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不是说想吃西瓜,让我出去买颗给你解解馋?”既然家里没有习惯,哪来的西瓜汁。 “是呀,不过小芬刚好打电话来找我聊天,我说我超想吃西瓜,她一听非常有义气地拍拍胸脯,说她家的信徒从南部运来一车打习惯,他们都吃不完,二话不说就搬来两颗。”真的超大的,她想抱还抱不动,四个人合吃四分之一还吃不完。 “小芬?”果然是那个在家户病房外,指著他鼻头破口大骂的田郁芬,她怎么来了? “就是我啦!怎样?你家是龙潭虎穴还是内有恶犬,入内者一律格杀勿论。”看什么看,她是说过不会出现在青青面前,可是女人是善变的,她已经这么圆了,不怕食言而肥。 “哈!说的好,是内有恶犬,看是狮头犬或是西藏藏獒,要不要检查它的獠牙,看他的憋屈样一定咬死过人。”咬我呀咬我,我正愁没机会打狗。 “你来干什么,是我忘了挂上尹广亮和臭鼬不得进入的牌子吗?” “你才是臭鼬,我是香的,你不欢迎有人欢迎就好,这屋子不是只有一个主人,小学妹,西瓜汁榨好了没,倒一杯来喝,要搬上十几楼真的很累人呀!”他看起来像做粗工的吗?死小肥居然call他来当搬运工,差点没把他累死。 “好,我冰在冰箱,加了碎冰哦,冰凉透心又利尿……”凉凉喝上一杯最过瘾。 “利尿?”尹广亮接过红色的西瓜汁,神色古怪的瞟了瞟,最后一口也没喝又放下。 “果然是老人家的毛病,你外表看起来还行,原来是外强中干,那方面太虚耗,找个泌尿科检查检查,免得临阵磨枪却不战而逃。”季亚连的嘴也很毒,直指男人最在意的雄风。 “小学妹,我看你改嫁算了,你看他拎了两颗柚子回来,中秋节快到了,吃月饼赏月应景,给你老公戴戴柚子帽,啊,绿皮的,好一顶绿帽子,他戴正合适。”他不行?等姓季的被学妹抛弃后,他看他行不行。 “那是西瓜。”敢叫他老婆寻枝另栖?好,他有种,哪天他结婚,他保证送他一千顶绿帽子,祝他当个千年大王八。 尹广亮夸张的大笑,“那叫西瓜,你眼睛长歪了是不是,明明是哈密瓜,你来瞧瞧我们巨无霸先生,果皮鲜绿,果形硕 大,足足有三十八公斤重,一个国小五年级生的重量,你那个有五斤重吗?还没断奶吧!” 一颗比冬瓜圆的绿纹大西瓜,摆上两颗小不隆冬的小鱼西瓜,体形差距简直不能比,一个是营养过剩的富态员外,一个是发育不全的小书童,让人一看就觉得好笑。 “我又不养猪,小小一颗我和青青分著吃刚好,一点也不浪费,我们家人口简单,没想过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他的意思是小两口你侬我侬分著吃,夫妻感情好,一颗圆圆满满,偏有不识相的来打扰,送上门当猪。 最像猪的田郁芬不插嘴走到一旁,鼻子一摸啃起鸡翅膀,这两人天生是仇敌,一碰面就战火大炽,她躲远点才不会遭受波及。 怒发冲冠为红颜,吴三桂为陈圆圆大开城门引进清兵,尹学长和季暴君冷眉横视只为……田郁芬一看,失笑,两头公牛为了她角力,捧著大片西瓜的女主角正卖力吃著,还一边吐著西瓜子。 “你……”居然说他是养猪户?! “好了,好了,孩子们别吵了,都几岁的人还斗嘴,也不怕惹人笑话,坐著坐著,不许吵架,等把青菜烫一烫就能上桌吃饭了,人一饿火气就大。”养孩子比养猪辛苦,不光要喂饱他,还要教他守规矩。 “李阿姨,你儿子被陨石碎片砸到头,最好带到国防部做人体解剖,也许被外星细菌感染了。”脑袋坏了,长满绿色霉菌。 季母姓李,叫李宛如,尹广亮故意不喊她季妈妈,改唤李阿姨,表示他跟她儿子八字不合,做不成朋友,他们是要倒一个的敌人。 “妈,怎么连你也来了?不要理会烂泥巴里挖出石头,你拿铁棒去敲也敲不出缺口,干脆让他烂在泥土里,千百年后自然风化。”如果直接埋入土里,他义不容辞地填土。 “你们喔,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我去看汤入味了没。”季母笑著摇摇头走回厨房,让两个大男人杵成人柱相看。 尹广亮目中无人的一哼,坐回沙发陪季父看摔跤,他们还比较像父子,交头接耳地讨论著哪一个招式摔人最痛。 买了小玉西瓜,在气势上输人的季亚连冷著脸不发一语,他看似要走回卧室换下外出装,改穿上较舒适的居家服,却冷不防拉起和田郁芬聊得正起劲的妻子,脚步沉稳但有点快的回到房里,锁门。 “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们家里,我不是说过不能开门,外面的脏东西多。”他的神色很急躁,不是不高兴,而是一种无法掌控的不安,他不喜欢不在安排内的突发状况,那会让他心慌。 她想吃西瓜,他就先让秘书买好送到他指点的地点,等候他来取,而这一段时间的空档他正好和找他找得急的周佳莉碰面,两人当面把话说清楚,不要有拖泥带水的后话,分要分得干净,免得日后带来困扰。 他那时以为周佳莉是明理的,坐下来讲讲道理便可化开纠结的过往,他们其实并不那么相爱,早就貌合神离,拖著不分手只是习惯,有个现成的性伴侣他懒得再找对象,而她也有某小开在追她,就算散了也不伤感情。 要不是为了继承权那件事闹得不可开交,他心有愧疚藕断丝连,否则他们也不会偶有来往,许是各行各道,见面不相识。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周佳莉正如田郁芬所言,是个向钱看的势利女子,自从妻子出事他也无暇掺和其他,两个人至少有三、四个月没联络了,他换了手机也换了门号她竟然也找得到他,咖啡厅一聚首还说不到几句话,一开口就要上亿的豪宅。 她当他是精虫冲脑的笨蛋,还是自以为世上除了她再也灭有女人了?无视他已婚的身份就是要钱,就算身体被人糟蹋了也无妨,她要的是用钱买来的贵妇生活,工作是什么玩意儿?她不会自贬身价去看别人脸色,低神下气。 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她把自己的索钱行为看得太理所当然了,认为他本来就该钱,只要她开口要他怎么可能不给,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摆脱她的痴缠,拎著秘书买来的西瓜回来。 没想到他在外面抵御外敌,他的家已经被强敌侵入,还是打大学起就追著他老婆不放的臭小子,婚后依然纠缠不休,放话要等她离婚,把他气的好几回误会老婆真和她学长有什么,两人的婚姻关系一度变得很紧张。 “老公,你生气了吗?消消火,别气嘛,我给你准备的是特调水果汁,不会酸,微甜,清清爽爽的,适合你的口味。”石宜青倒是神通广大,不知道打哪拿出一杯澄黄色果汁,光看颜色就让人觉得口渴了,一饮而快。 “少转移话题,这些日子我太宠你了,宠得你连老公也不放在眼里,我要执行家规,教训不听话的老婆。”再步压压她的气焰就要爬到他头上撒野了。 “啊!不要……好痒,不要搔我腋下……我说我说,季大老爷饶了妾身,妾身一五一十的禀告……”她左闪右闪笑个不停,差点站不住脚。 他咕哝著,“以后不准看乱七八糟的宫廷剧,学什么老爷、妾身,你是老掉牙的古人不成?” 她吐了吐舌,“无聊嘛!你什么事都不让我做,看书说伤脑,要静养,下厨房弄个茶碗蒸怕我烫到手,我切个黄瓜敷面你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赶忙把我手中的刀子收好,连晒个内衣你也怕我站不稳跌倒外面,老公,你不是宠老婆,而是打算养出生活白痴,我除了偶尔看看电视外还能做什么。” “说你一句回个七、八句,你被谁带坏了,那个把自己当成馊水桶,想把我们家吃垮的小胖妞?”神棍田郁芬,她最好不要再提到她家王爷,否则就算用滚的他也会一脚踢她下楼。 王爷说你是青青命中的劫数,她一天不离开你就有致命的危险,你别爱她了,她和学长在一起比较好,他们是天赐良缘。 不管是不是真的,那段话任谁听了都会很火大,睡在同一张床的老婆竟然是别人的良缘,那他算什么,一场闹剧? “不要叫人家小胖妞,很没礼貌,她说田郁芬,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大学又上同一所,缘分很深,她……”虽然她不记得田郁芬是谁,可是一看到那张圆圆的脸就备感亲切,好像找到失散已久的亲人,心是满的。 “嘘,我不要在你口中听见与我们无关的别人。”他低下头,吻住喋喋不休的唇。 吻了很久很久,几乎是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都喘得像跑了五千公尺,双颊红亮。 “你……” “你……” 两人都想开口,互望了许久才噗哧一笑。 “喂!吃饭了,不要再屋里搞出人命,我们可不想长针眼,看你嫩上演活春宫!”田郁芬在门口拍门,丢下一句嘲笑的话就赶紧跑开,免得某个欲求不满的男人怪她坏人好事,改日翻倍算账。 “我不行了,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快……快散了啦!老……老公,你真的……不累吗?早知道晚上就……就不要煮太多补身的……全报应在我身上……” 呜,她怎么会晓得杜仲炖猪尾是补肝肾的,强筋健骨,治腰膝劳损,还有一大盘生蚝,学长说不好意思空手而来,除了大西瓜外有拎了一大袋生食,她怕放久了会失味便一并弄成盘上桌。 谁知光吃西瓜就吃饱的她什么也吃不下,反而是老公得知桌上一大半食材都是学长出的钱,他像见到仇人似的专挑最贵也最补的下手,以优雅但绝对不慢的速度扫光一盘盘佳肴,让人看得傻眼。 而后受罪的人却是她。 “老婆乖,再一次就好,我保证这一次会很轻很轻,不会撞得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骂我淫魔。”啧,真不懂事,对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夫妻她还嫌,老公太勤奋耕耘也有错?春雨洒干地才有丰收日。 “你一个小时前也是这么说,我……我的腰被你翻过来折过去……明天一定会被小芬笑……”纵欲过度,眼眶发黑,睡眠严重不足。 第十七章 一听到那女神棍,季亚连狠狠咬上妻子颤抖不已的雪嫩双峰。“叫她回去笑给她家的王爷听,她那一身肥肉哪懂得夫妻间的情趣,我们这是恩爱,羡慕死那些孤家寡人的旷男怨女,他们缺乏爱的滋润。”没人爱的人只能靠近神,发挥神的大爱。 “小芬不肥,她只是还没瘦下来的婴儿肥,其实她很漂亮……啊!” 一次比一次深入的撞击让石宜青说不出话来,除了破碎的呻 吟声,她再没力气说出其他的话。 “老婆,你多包涵点,我要加快速度……”还没说完,他已经用力撞进去,腰身前后摆动,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著,发出最动人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雨歇风停,累极的季太太沉沉睡去,她真的是耗尽全身的气力,再也没办法移动四肢,她人疲身乏的闭上眼睛,浑然不知身后的季先生还紧紧贴著她后背。 本该疲倦的季亚连却毫无睡意,睁著墨般深瞳凝望睡在臂弯里的妻子,修长指头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黑发,长到眉下的柔软发丝覆盖著,已然看不见开过刀的痕迹,以指抚摸才能感觉到那道不平滑的细疤。 石宜青,他的妻子,正安稳躺在他怀抱中,以信任的姿势依靠著他,她相信他是力量强大的保护者,能替她挡风遮雨,为她斩荆劈棘,他是她不离不分的港湾。 可是他为什么仍有强烈的不安,像小船漂浮在狂风暴雨之中,风一大抛高在浪头,雨一急打湿了船帆。风雨中摇摇晃晃,随时有翻覆的可能。 爸妈的出现,狂恋妻子的男人,装神弄鬼的神棍,他们一个个在他预料外来到她身边,她明显变得更快乐、笑得更开心,星般眼眸也亮得更灿烂,仿佛振翅欲飞的鸟儿,正在飞向她热爱的天空。 他到底能不能留住她呢?万一她恢复记忆了,知晓那日之所以发生车祸的真相,她还会爱他吗? 那一日周佳莉到公司去找他,哭著说要他复合,抱著他哭个不停,怎么也不肯放开,逼问他还爱不爱她,是不是只把他的妻子当摆设,利用她的痴傻好掩护他们的感情,石宜青是代替她的替身。 当时他被哭得心很乱,尹广亮那家伙又从荷兰寄来郁金香明信片,看了明信片的他很不是滋味,心口发酸地只想安抚吵得他头痛的前女友,让她不要再烦他,她说了什么他全听不进耳,只配合她的话尾回应。 甚至她要他吻她他也照搬,吻得激 情,吻得狂野,吻得差点擦枪走火,在察觉周佳莉将手伸向他裤裆时,他连忙打住正要将她推开。 但是迟了,他还没有动作前先听见东西打翻落地的声响,抬头一看竟是满脸泪痕的妻子正一脸心碎的看著他,脚边是还冒著热气的饭菜,她贴心为他送来午餐,他却让她亲眼目睹最残酷的一幕。 没有一句责备,她脸色苍白地跑下楼。 他想去追却被身后的周佳莉抱住,说她不能没有他,否则她宁可死,随即做出他只要一离开她就要跳楼的激烈行为,逼得他一步也不敢迈开,直到警卫到来才把她拉开,送到公司的警务中心。 “青青,我错了,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不爱你,而是太爱你了,因为爱得深才藏得更深,怕亵渎了最爱的你,所以把心藏起来,欺骗自己不爱你,唯有不爱才不会伤害你,我……”真傻。 眼角一滴泪滑落,滴落石宜青长睫轻阖的眼皮,她梦呓般低喃几句,挥手拍开在脸上飞来飞去的蚊子。 “不要了,老公,我真的不行了……我好累,让我睡一觉……你是超人,你很强,我……我是弱女子……不行……不能再来一次……我要睡觉……” 听到你是超人,你很强,季亚连笑开了,他在妻子脸颊落下一吻,起身走到浴室先做一番梳洗,再捧著装满热水的脸盆放在床尾下方,他拧了湿毛巾轻柔地为妻子擦身,始终含笑的眼注视她每一个细微变化,先是脸,然后是纤细的双肩,顺著锁骨往下擦拭,毛巾脏了泡在热水里揉搓再把水拧掉,不疾不徐的胸、腰、臀。 而后是大腿和脚,来到脚趾头,一根一根的擦洗,热水变温,一身斑红点点的睡美人也洁净清爽了,换上新床单,调好适度的冷气,累人却又甜蜜的大工程终于完成。 本来不想睡的大男人侧身躺在妻子身边,无限爱怜地看著她柔美睡姿,但是看著看著也受她规律的呼吸影响,眼皮渐沉,哈欠连打了好几个,把手臂搁在她腰上,轻拥入怀,不知不觉睡著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全无惊心的梦魇。 再一次睁开眼已是隔日中午,令人感到身心舒畅,迎接他的是美的不张狂的精灵笑靥。 “又淘气了,老婆。”他怎么能不爱她,他发现爱著她的每一天都是奇迹,无法不去爱。 一脸心虚的季太太赶紧收起手上的白色羽毛,往背后一藏。“老公,早呀!又是新的一天,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的英俊老公帅气又性感,浑身上下的线条美得像上帝的杰作,把我迷的团团转,看帅哥看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他笑著在她脸颊轻捏了一下。“少灌迷汤,今天的一切请求只有一句话:不准,我是季太太的私人狱卒。” “老公……”她撒娇地摇著他手臂,娇容好不娇媚,试图以美食令君王不上朝,色令智昏。 “老婆,你不会忘了我们昨日被人打扰未说完的事吧?我正想著该用什么残酷的刑具屈打成招,不如用你身后的那根鹅毛。”她那点初级班的小动作也想瞒过他,实在太小看他了。 一听到他要算账,石宜青还不赶快溜了,她飞快跃起身,打算先逃到客厅,有家具挡著还能先逃过一时。 可是她低估了男子的爆发力,她手还没碰触到房门把手,一股力量就环上腰身往后拉,她就像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般又躺回床上,丈夫两手撑在她头两侧,人在上头笑睇她找死的行径。 “我……我是想帮你准备午餐,你辛苦了一整夜也饿了,我是温良谦恭的好妻子,老公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唉,没了记忆真是糟糕,就算断断续续有残缺不全的画面闪过眼前,但是派不上用场呀!应该有人警告她季先生快起来的速度像猎豹,要采低姿态的软性进攻,千万不能跟他硬碰硬。 瞧她多失算,出师不利,英雄未成先万骨枯。 “青青,我有一整天的时间跟你耗,一点也不介意再做些有益身心的运动。”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石宜青沮丧的噘起嘴,长长的羽睫闪著流碎的光。“好嘛!我是诚实的好青年,不做偷鸡摸狗的亏心事,宗医生送我智慧型手机的那一天我就收到小芬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是我要好的朋友,她随时可以为我两肋插刀……” 她顺理成章有了第一个朋友,透过脸书的惊人传送率,她又陆陆续续交了几个线上朋友,一得空就上线联络感情,偷偷摸摸往来更刺激,一次不熟、三次就熟的交情如鹤飞冲天,什么都能谈。 他们知道她失忆,除了提供很多笑死人恢复记忆的点子外,还教了她不少东西,如生活上的一些小常识,走出户外的大世界,天马行空的奇妙对话,外星人到地球采精取卵等,可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谈。 昨天老公前脚一出门,田郁芬就神奇的打来电话,问她老公在不在,放不方便聊天,说她家王爷又有新指示…… “……我随口一提想吃西瓜,她回说:没问题,马上到,我以为她是开玩笑,不以为意的挂上电话,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还找了尹学长来帮忙,合力把三十多公斤的大西瓜搬上楼。”她看到时吓了一大跳,心想怎么可能吃得完,她家人口是二。 “爸妈呢?”他翻过身带起妻子,让她躺在身上。 前额细发一落,她往耳后一撩放。“我下楼接小芬他们上楼时,忽然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路旁探头探脑,因为动作太好笑我多看了几眼,电线杆那么细哪遮得住,我看著滑稽就主动上前,想告诉他们要嘛躲树后,不然车子也可以,然后……” “他们跟你认亲,说你是他们可怜的媳妇,被老公欺负又虐待,瘦得不成人形。”他不必用脑子去猜,以他对父母的了解以及他们疼爱青青的程度,他绝对是罪大恶极的恶人榜第一名。 差不多的说法,可爱的让她一见就喜欢,乐于亲近。“不是,是我认出爸爸妈妈,我们家的家庭相簿有一张全家福,他们的变化不大,我立刻就认出来,妈说你都不给我饭吃才把我饿瘦的,她要亲自下厨为我补一补。” 满满的一桌菜有一大半是婆婆煮的,她算是下手,只料理了几道拿手菜,拿到餐桌上真有点小家子气。 “家庭相簿?”季亚连心口一跳,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锐芒。 “是呀,我拿出来和大家看,一开始他们笑得人仰马翻,指著其中几张说出我当时的糗样,可是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越往下看他们的表情越奇怪,有些凝重,也不笑了,看到最后居然拍拍我的背,说了句让我大笑的话。”他的人缘真的很不好,群起挞伐。 他喉头微紧的追问,“什么话?” “当你老婆要有做圣人的准备,还得置生死于度外。”她边说边笑,乐不可支,最后笑倒在丈夫的怀里。 季亚连没有笑,他喉咙发涩地将妻子抱紧,那一句置生死于度外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他们嫉妒我宠老婆,一堆鬼话不听也罢。” “妈说你宠我是应该的,我就是个越宠越可爱的小甜心,爸说你敢不宠我就先打断你的腿,再将你登报作废,把你的大头照贴在报纸头版,让所有人看见你恶夫嘴脸,小芬和尹学长……”有好多人宠著她,把她当世上仅有的宝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 “这两个人就不用提,省略跳过。”损友是害虫,不提也罢,除之后快。 看他嫌恶的神情,她咯咯发笑。“对了,老公,我们的结婚照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尹学长瞄了一眼就说假假的,小芬看了以后一副快哭的模样,爸妈也古怪地撇开脸,说本人比相片好看……”好像相片上的她不好看,让人一瞧就想把掌镜的摄影师宰了。 “青青,想不想到郊外走走,趁我这几天还有空陪你到处瞧一瞧,也让我老婆去亮亮相,多拍些照片,充实我们的家庭相簿。”他笑著重吻妻子,抱著她从床上坐起。 他要销假上班了,父亲季开平因为太多劳累导致肝出了状况,不能再替他代办,他只得亲自回公司坐镇,这也是妻子的要求,她认为她已经全好了,不希望他为了她荒废工作。 总要有人赚钱养家把!坐吃山空会遭天谴。她这么说。“可以改天吗?我今天和小芬约好了要去逛街,她说她那里有我的东西要还我,我们不会逛太久,很快就回来了。”她想当一天快活的小鸟,无拘无束徜徉太阳底下。 “朋友比老公重要那?”他很计较,非常在意她心里的天平斜向哪一边。 第十八章 “不一样嘛!朋友是上辈子结的仇,要来互相陷害,揭疮疤的,老公是今生的情人、前世的姻缘,用来爱的。”她说的甜言蜜语,连自己听了都心花怒放,觉得口才进步了很多,有当律师的潜能。 “你……爱我吗?”他问得很轻,唯恐刚形成的五彩泡沫在瞬间幻灭,那是他曾经拥有却不知珍惜的珍宝。 偏著头,她笑著在他唇上一吻,“有点爱了,这里为你跳动,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如果你再继续宠我,我会更爱你。” 她俏皮的一眨眼,执起他的大手放在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是她没有说出口的心语,连接他的心。 “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真的难以置信,简直是不可思议,天要下金子雨了吗?还是世界末日终于提早到来?我要亲眼见证奇迹,海啸淹没我的时候记得拉我一把,你就是我的神。”老天开眼了。 “喂,有没有那么感动,瞧你连说了三个天哪,实在太夸张,把你蠢毙了的表情收起来好不好,真的好丢脸,我都不好意思走在你身边,承认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要戴纸袋出门啦!免得被邻居认出是熟人。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努力了多久还入不了你老公的眼,滚、离开、你碍著我的眼多难听的字眼呀!在经过无数次的打击后他居然对我另眼相看,我还能不激动万分吗?”她现在全身热血沸腾,叫她扛著卡车跑一圈说不定都能办到。 田郁芬热泪盈眶,双手微微颤抖,他情绪亢奋到他头顶都要冒烟,两眼晶亮有如探照灯。 石宜青好笑地推开她谄媚至极的月亮脸。“你还自称是我的好朋友,以他宠我的程度哪有不看重你的道理,爱屋及乌,我的朋友他敢亏待不成,就是爱酸你几句而已,我这次的意外把他吓掉半条命,难免有点过于紧张兮兮。” 她求了好久他都不同意在没有他陪伴的情况下走出家门,以失忆为由怕她忘了回家的路,他很慎重很慎重地说著他无法失去她,看著他深情满溢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开口指他管太宽,她是人不是奴隶。 不过这一回他竟出乎意料的爽快点头,说实在的,她狠狠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发高烧了,或是被外星人附身,居然难得开明地把她放生……呃,是放开她,不再寸步不离的跟著,让她有和好朋友逛街闲聊,喝咖啡骂老公的个人空间。 宠她?田郁芬表情微僵的转过头,脚步有些略快的走在前头。“你认为是意外?” “不是吗?红灯了嘛,我心不在焉的穿越马路,刹车不及的火车司机也真倒霉,改天包个红包给他压压惊。”虽然躺在医院的人是她,可是她错在先,让人家循规蹈矩的小市民受到惊吓,遭受无妄之灾。 “你还送红包给人压惊?你昏头啦,差点葬在土里的人是你耶!若是抢救不及你还能和我逛大街吗?这会儿我就得提著三牲素果到你坟前拜祭你了。”尹痴汉说得没错,她脑子被撞坏了,失忆反而是小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让人听了伤心,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死里逃生,你要高高兴兴的笑,不可以皱著眉头,好像我没死成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害你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霸占我的遗产。”她高举装著文件的黄皮信封开玩笑。 田郁芬是公庙的代言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不瞒著人,大大方方的展现能力,和神沟通。 因为她的身份太明显,一到假日就看到她扶乩、问事,往往忘了她的正职是在金融公司上班,领有金融理财专人执照,石宜青失忆前把名下的财产都交给她打理,从不过问,只从公婆手中领零用钱,所以她银行的存款数字很少超过六位数。 她的钱都在好友手里,田郁芬负责管理和钱生钱,几年下来翻涨了一倍,有十数亿身家,黄陂信封里装的就是田郁芬替她保管的各项资产证明文件,上面都是她的名字,别人不可盗用,有房子、土地、股票和债券,她还是一座山的山大王,只是种著竹子没什么经济效用。 不过其中有一份比较特殊的文件,是签了名的遗嘱,遗嘱由赫赫有名的律师拟定,不能作假,见证人是她大学的教授和校长,内容是将一半财产捐给学校作为森林复育用,另一半再分成两份,分别留给田郁芬的公庙当古迹修复费,以及送到世展会,帮助世上孤苦无依的孩子。 她死后才能展阅,在这之前以印泥封信,除了少数获捐赠的人知晓外,季家人根本不知道有遗嘱的存在。 “呸呸呸!乱说话,快吐口水,什么死不死的,两肋插刀就是两肋插刀,我会是为了钱就要朋友死的人吗?”田郁芬生气地双手叉腰,逼她吐了几口口水去晦气。 “随地乱吐口水很不道德。”没有公德心。 她瞪眼。“季大头是这么告诉你的?我叫他去查他查出这种烂结论,不会是想包庇……” 话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像和谁生气似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车祸还有内幕?”她看过街头监视器,她倒地不起的那一刻灯号的红灯。 石宜青并不晓得监视器也有死角,她冲出马路时行人号志灯是闪绿灯,一辆未熄火的载货货车忽然油门一踩加快速度,在变成红灯之前撞上她,因此她落地时灯号闪红,其他目击者看到的也是红灯。 唯有眼尖的田郁芬发现不对劲,她请了专门人士帮忙,同时调阅了好几个路口共三十几支监视器,前后一比对让她看出不寻常的点。 那辆货车停在那附近有半小时了,一直没动过却热著车,让引擎空转,在石宜青出现后才油门急踩加快速度,在最不可能的直行角度撞飞她,甚至还想 碾过她,造成当场死亡的事实。 要不是有一群学生路过,在一旁围观,有人拨打手机叫救护车,有人记下肇事车辆车号,囔叫著司机下车,不然再见她就是碾碎的尸体。 “我……你……没什么,是撞你的人迟迟不出面道歉,还直指你闯红灯的缘故,所以我有点不爽,不能替好朋友出气。”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明了。 因为只要一有开头便会牵连出无数伤人的枝微末节,她要怎么对丧失记忆的好友说她的丈夫并非完美老公,他曾经对自己的妻子不理不睬,百般言语羞辱,还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没做过的事向前女友低头认罪。 这些她说不出口,也无法一一详述,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曾和好友抱头痛哭,身为当事人又怎能忍受种种错待。 或者这才是老天爷的旨意,失忆了,一切重来,忘记所有的不甘再重活一回,看到好友脸上全无伤痛的笑容,瞒著她是正确的做法,她不想再看见神情疲惫、强颜欢笑的小女人,她的每一个笑颜背后都在滴血。 “你喔,我都放下了你还气什么,意外总是预料不到,人家也不想差点撞死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平安就是福。”石宜青认为凡事不要太计较,反正她还活得好好的,没必要为了一件她已经忘记的事耿耿于怀。 失去了才有获得,有得必有失,她很满足目前的生活,除了老公太唠叨,老把她当孩子管,她真的顺心无比。 如果他是故意撞你呢?你能不当一回事?田郁芬对季亚连为尽心追查车祸真相感到气愤。“好,这件事我就不提了,既然你老公把他的信用卡交给我,言明让他老婆刷个过瘾,我们就把他的卡刷爆,让他破产。” 化愤怒为力量的田郁芬拉著干笑不已的好友走进百货公司,每个楼层都不放过,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只印有店名的纸袋,买了又买不心软,别人的钱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不公平,明明是我老公耶!为什么信用卡是交到你手中,我是失忆又不是丧失生活机能……”她也太狠了吧,这么多东西提得动吗? 她恨铁不成钢的一哼,“因为你左一句这件衣服用不著还有很多新的没穿,右一句鞋子不用太多,够穿就好,你只有两条腿,不是百足蜈蚣,珍珠项链嫌老气,不买,钻石耳环和手链成一套你嫌戴著麻烦,好不容易看中鸽卵大小的红宝石,价目表一亮马上打退堂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丢女人的脸,老公赚钱就是要给老婆花,你不把他的钱根抽光要便宜谁?他就是知道你是个没用的,才派我当采购大使,只要我觉得合你的全部包起来,你老公说无上限,我也可以顺便揩点油,托福,托福呀同学。” 看她大包小包的拿著,还学人拱起手,石宜青忍不住笑出声,“好啦,今天全由你做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老公买单,我们要痛痛快快的花钱,当一个一撒千金的大富豪……啊,大头贴耶!我们也进去拍个照,我家的家庭相簿可以多一张我和我朋友采购的相片……” “家庭相簿?”田郁芬嘴角一扬,当真笑不出来。 季大恶人真的骗很大,连相片也能作假,前几张是真,结婚以前的石宜青和季家人出游的留影,那是是开心的,因此相片洋溢著欢笑,让人看了不免会心一笑。 不过越往后就越难笑,很多到此一游的风景区青青根本没去过,两人恩爱的合照根本是不可能,那两年多的婚姻生活很少有夫妻同行,季亚连的峑里岛员工旅游时,他的妻子重感冒躺在医院吊点滴,一度转为肺炎。 经由摄影专家尹广亮的专业判断,合成照指数高达八成,连挂在客厅的婚纱照也是合成的,新郎那是在陪著不小心扭伤脚的前女友,赶不及排定好的拍照时间,独拍新娘子一人。” 她甩甩头,甩掉内心想法,“青青,快来看,这条项链很配你刚才买的晚宴服,不贵,很合理,买来当收藏也不吃亏。” 才七位数,便宜了某个金主。 “真的,我瞧瞧……”石宜青伸出手正要拿起服务人员为她准备的项链,另一只手更快,连垫底的盒子也抢走。 “ 我买了,给我包起来。”直接而高傲,带著不肯输人一截的比评冷意。“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抢什么抢,土匪都没你恶劣……喔?你是呀!周小姐,真是万分不幸碰上你,不知道百货公司里有没有买盐巴,怎么不干净的东西越来越多,撒盐驱邪。”看到讨厌的一张脸,怒气冲冲的田郁芬口气一换,冷嘲热讽外带下刀子雨。 真倒霉,出门忘了问她家王爷了,要是东方不吉就改走西边,省得冲撞狐狸精,自个儿找不痛快。 “季太太,好久不见了,你还认得我吗?我和你的先生很熟……”失忆了吗?她不信她会输给这个半点风情的黄毛丫头,连妆都不化也敢出来见人。 周佳莉向来自视甚高,也以令人惊艳的美貌自傲,她妆容亮眼的走进表情困惑的石宜青,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得体又大方,仿佛伸展台上走下来的名模,充满高人一等的自信。 至于有点圆的小人物,她直接漠视。 “你……” 石宜青才想开口,田郁芬满脸蔑色地将她拉到身旁,像头护住幼子的母狮,“她干嘛要认识你,分明是臭的还倒了整瓶阿嬷牌花露水装香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臭味怎么装也不像,滚回你的臭水沟当沟渠老鼠吧!” 第十九章 周佳莉眼微微一眯,手一握紧又松开,强忍怒气。“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家的千金,我没见过言语如此粗鄙的人,我和季太太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若是你有事大可先行离去,让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滚了,少来坏我的事,上不了台面的小蝼蚁也配在我面前长牙舞爪,我一根指头就能搓死你。 “你是她的朋友?这种消掉大牙的鬼话你也说得出口,要不要我现在拨一通电话给季先生,说你想找他老婆聊天喝茶?”她作势要按下手机按键拨号,蔻丹鲜红的手立刻将她拨开。 “没必要打扰日理万机的亚连,男人在外头做事很辛苦,我们女人怎好让他分心,他还是习惯喝咖啡不叫奶吧?念了他几次老是听不进去,我真担心咖啡伤胃,他又犯胃疼了。”周佳莉秀气地掩口轻笑。 听她以熟稔的语气说起自己的老公,石宜青心口突地一跳,想去想起这个美丽的女子是谁。 但是不管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毫无记忆。 “人家的老公用不著你操心,自有他的妻子会关心,人妖犯贱谁也拦不住,路边母狗只要是公的都能上,那条项链你买不买,不买我们就要付钱了,有老公宠的女人最幸福,白金卡一抽任其消费。”薄薄的一张卡很轻,田郁芬嘲弄地朝周佳莉眼前一晃,让她很的牙痒痒。 “你……我买。”她咬著牙,签下账单。 “好呀,你喜欢就让给你,我们青青有一保险柜的钻戒、宝石项链什么的,不缺这一条,你慢慢挑,我们先走了。”一说完她拉著好友走人,不让她们再多说一句话。 两人走后,周佳莉望著石宜青渐渐消失的背影,满脸妒意,她恨恨地想著石宜青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应该全是她的,凭什么在她面前张狂,只要她想要就一定拿得回来,没人可以跟她争。 “不好意思,周小姐,你签单的地址拒收你的任何账单,很抱歉本店不能把项链卖给你,还有,你上回的钻石胸针尚未付款,请在期限内尽快缴纳,否则哦我们将诉诸法律途径。” “什么,没人付款?!”她蓦地睁大眼,脸上有掩不住的错愕。 “小芬,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她好像认识我?”一个人友不友善看得出来,虽然语气宛若春风般柔软,可隐含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恶意。 “不重要的路人甲,看过就可以忘记的那一种,以后远远见到就绕路走,那人上辈子是挑粪的,浑身的屎尿味,离她远一点不会被臭到。”田郁芬不当一回事地挥挥手,显然不肯多说。 “她和我老公很熟吗?”她喊他的名字喊得很顺口,似乎关系很密切。 她横睇一眼,“你不晓得你老公有多有钱吧?要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抢,你问问看哪个女人不想和你老公沾上一点边,就算再同一间路边摊吃过面,也有人喊说那是我亲戚。”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到处攀亲附戚的菟丝花,这是人生的现实面。 “可是她知道我老公喝咖啡不加奶。”那人给她的感觉太诡异了,像爬在背上的毛毛虫,一股莫名的恐怖。 “我也知道呀,难道你要怀疑我和你老公有一腿,然后把你老公分我一半?”明明都失忆了,身为女人的直觉还那么敏锐,雷达一张开就进行扫描,察觉到其中有鬼。 “小芬,你认真点,不要老说些让我分心的话,我真的觉得有些奇怪,她谁不找就找上我,还一副我欠她很多的样子,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是不是我欠了她钱没还呀?”如果只是钱还不简单,她老公多的是。 田郁芬恨她不长进地往她额上一拍,“你傻了呀!真该多找个脑科医生治治你的无脑症,我刚给你的那一堆文件你当废纸是不是,随便一张都能让一般公务人员舒舒服服地过退休生活。” “啊,我倒是忘了我是一个大富婆。”石宜青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突然很有钱让她有些不习惯,感觉像假的,她在做梦。 她没好气地翻翻白眼,“真受不了你的神经大条,那一撞真的把你撞笨了,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吗?身怀巨款还当自己一穷二白,皇帝不做做乞丐。” “有呀!”石宜青笑著想帮她分担手中的重量,她大包小包闪过,不敢劳累有病的贵妇。 其实是好友间的贴心,田郁芬知道哦她曾经伤的有多重,在危急之际抢回一命,即使这会儿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当成易碎物看待,毕竟脑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谁敢打包票一定没事。 “谁?”哪个笨蛋有钱不要,当过路财神? “你呀!”说她神经大条,她自己才神经粗如柱子。 “我?”田郁芬一怔。 石宜青浅笑的握住她的手,“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说,我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有一笔惊人财富,你不仅分文未取替我保管,还用理财的专业帮我赚钱,原封不动的还给我,把你说你这不是跟钱有仇?” “少动不动失忆、失忆说个没完,你以为失忆很好玩呀?把我们美好的那一段青春忘个精光,我不信你真的一点也不难过,我……该死,都是你害我想哭,干么说些温情满人间的话让我变得很伟大,我……我恨死你了。”说好了不再哭,她眼眶怎么又热起来了。 “可我最喜欢小芬怎么办?你不让我喜欢我会很伤心,你恨我吧!恨得越深越好,我的心脏很强壮。”她开著玩笑,吐露出友谊永长存,不因失忆的流失而淡去。 田郁芬笑著抹泪,又瞪眼,又不甘心丢人现眼,她脸皮还没厚到在人前流泪。“少说恶心肉麻的话,你再失忆一次看我理不理你,小没良心的,你要喜欢就去喜欢季暴君,感谢他的慷慨捐献,我的衣柜多了三套套装,鞋柜里的限量精品鞋刚好摆满,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会感恩的。” 虽然还是没法对他有好感,起码少毒舌他两次,让痴情不减的尹学长少去烦他。 “我当然喜欢我老公,那不是废话吗?不喜欢我干么嫁给他,田小芬,你才说我笨,现在我全还给你,你是笨蛋加三级。”她以食指扯扯下眼睑,吐了吐舌,做出嘲笑笨蛋的鬼脸。 “你……哼!我不喝脑子有洞的人计较。”她怎么老是跌死在同一个坑里,死不悔改。 你嫁给她虽然也是因为你喜欢他,但最大的原因是在和命运赌一个机会,赌他会不会爱上你,让你多年的爱恋修成正果,傻宜青!田郁芬在心里默念。 “补好了,你要不要瞧一瞧。”她掀了掀头发,好似开脑手术跟捉只虱子没两样,欢迎观赏。 田郁芬气得没力气,只能用眼白瞪她。 “小芬,我真的爱他吗?”石宜青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心。 田郁芬骞地怔住,一时接不住跳脱的思路,但毕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她很快回过神。“以前的你我会斩钉截铁的说?爱,很爱,非常爱,但是此时的你我不说,自己去想一想,爱不爱是你的选择。” 石宜青苦恼地踢著脚,“我有一点点爱他,不是很爱,这样也可以吗?” 她一听差点大笑,心底直道:报应。“一点点爱就好,不要太爱他,男人是会得寸进尺的生物,你爱得越深他越看不见你,吊著不让他吃饱,他才会满眼满心都是你,越是得不到的心越痒呀!” 石宜青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绵长地叹了口气,“难怪我老公说你会带坏我,叫我离你远一点,果然是真知灼见。”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叫离我远一点,他自己心眼坏还不准我们使坏,他大爷呀!州官点火,我们连摆盏灯也不行。”霸道。 一说完,两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发出爆笑。 逛街购物,喝茶骂老公,这不是铁打的死党会做的吗?除了家事外,聊的是孩子老公,顺便发几句牢骚。 偶发的周佳莉插曲很快被抛诸脑后,她们继续买东西花钱,花钱买东西,两人四只手臂挂满了战利品,逛累了就找间咖啡厅坐下来休息休息,一杯冰凉饮品,几盘补充战斗力的甜点,好一副美好的休闲时光。 直到两手再也挂不下东西,她们找来快递送货,两人再悠哉悠哉地漫步红砖道上,岁月静好,无比宁和。 知道田郁芬将完好无缺的石宜青送回管理严谨的大厦住处,她们还没发觉有个人形迹可疑地尾随其后,眼露妒恨地盯著她们毫无节制的购物癖,一样一样令人嫉妒的精品经由薄薄的磁卡转到她们手中。 那是她的,那是她的,她好恨,为什么那一撞没把多余的人撞进地狱,不过一次不成还有一次,总有机会,谁也不能夺走她手持红酒杯,衣香鬓影的奢华生活,瞪红眼的周佳莉露出狰狞的笑。 另一方面,似有感应的田郁芬忽地一震,耳边尽是旁人听不见的神语,眉头微微一皱。 “完璧归赵,没有受一丝损伤,掉一根头发,我拿你一点好处不过分吧?”那些战利品她要赚三个月才买得起,别人的肉割得一点也不心疼。 “不该说的话没有多说吧?听说拆庙容易盖庙难。”某男的“和善”笑意未达眼底。 “放心,我说了你不少好话,开解她心中的结,虽然我不喜欢你,以后也很难改观对你的厌恶,不过为了宜青好,我会忍受你,勉强和平共处还是做得到。”难相处的是他,她一向很随和。 “有形的贿赂还是很有效嘛。”他冷笑。 田郁芬的月亮脸胀成河豚,气呼呼地瞪人。“是宜青我才妥协,不然以你以前做过的烂事,你现在还能维持爱妻爱家的好好先生面具?” 她不掀他的底是看在他真的对老婆很好的份上,若是他故态复萌护著那只只会装可怜的狐狸精,她瓦罐子摔破全说了,看他还能不能若无其事的威胁他。 “是呀,感谢青青,不然你家那间破庙早被拆了。”敢怂恿他老婆出门,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不归,还关了手机让他找不到人,人胖、胆子也肥。 “你……”她非跟王爷说,让他教训尔等恶人。 季亚连和田郁芬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在屋内,一个站在门外,互相看不顺眼,为了同一个人交恶。 “你们杵在门口干什么,不会又吵起来了吧?小芬,口渴了没,快进来喝杯可乐,把我家当自己家不用客气…….”好客的女主人正端著一盘削好的凤梨,不知为什么她这阵子特别爱吃微酸的水果。 “她要回去了,不用留客。” “不用,我要回去了。” 不约而同说了相似的话,还是几乎同时发出声音,一片凤梨含在嘴里的石宜青怔忡地先看看一脸恼怒的好友,再瞧瞧神色变得难看的老公,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人妻的幽默感突然爆发出来,捧腹大笑。 “你们才是不折不扣的夫妻吧!连语气和眼神都一模一样,比照镜子还相像。”除了高低胖瘦、性别不同,他们可以三炷香上告天地结拜了。 “石宜青----” 一男一女的吼声再度合奏,放肆的笑声也再次扬起,让两个被人妻气到半死的人脸黑了一半,另一半是紫色的,是太惊讶他(她)居然是学人精,不要脸地学她(他)一吼,简直无耻到极点。 第二十章 “老婆,你先进去,我帮你送客。”既然没法向妻子发火,只好找人迁怒,眼前这颗圆球适合用滚的。 “宜青,不用担心,我不会和季老大吵起来,你要相信你的老公不打女人。”要是我身上有一丝丝青紫破皮,看你怎么向老婆交代。 石宜青好笑地看著快要用视线把彼此杀了的两人,决定不管他们,一个是老公,一个是好友,她帮谁都不对。“记住不要溅血,干掉了很难洗,我要去看春天来了谁知道,做到第七十五集了,大老婆被老公的外遇对象推落悬崖,我去看死了没。” 吓!她知道什么了吗?话中是否有特殊含义? 季亚连与田郁芬默契十足的露出惊慌神色,看向神态轻松,哼著歌扭动身体的背影,暗忖他们是不是无意间露馅了,让她不经意瞧见什么事。 “你……” “你……” 很无奈地,两人笑得像被石头砸到脚。 “我先说,不要跟我抢话,我们今天逛珠宝店时碰到你那位周小姐,她对宜青说了一些让人不是很开心的话,宜青似乎起了疑心,认为你们之间关系不寻常,虽然后来我用话圆过去了,不过她嘴上不说,应该上了心。”就如宜青自个儿所言,她是失忆不是变笨,分辨得出是非曲直。 “是偶遇还是刻意安排?”前者不需在意,若是后者……那就不得不提防。 “看不出来,她好像也很惊讶宜青会出门逛街,不过……有些人很会演戏,某人不是被骗了好些年,还乖乖的掏钱当火山孝子!”提到那个女人,心情不佳的田郁芬忍不住刻薄两句。 “你可以停止攻击我了,电梯的密码我设定好了,慢走不送。”他做出送客的姿态。 “我再说一次,去查查那件车祸,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老是防人太累了, 直接捉住搞鬼的人比较省事。 闻言,季亚连脸色一变,全身肌肉绷。“你家王爷说的?” 田郁芬耸耸肩,没有回答地走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下降的灯号一路跳过一格,直达一楼。 风吹不仅密闭的空间,但是在处处可见植物的楼中楼屋里,淡淡的花香伴随植物叶片吐出的凉意,即使关著窗不用冷气也不会热得受不了,此时某个贪吃鬼在吃著凤梨,很快只剩下一片。 “老婆,你不觉得吃太多了吗?小心晚一点又胃胀气,要我替你揉肚子。”真的那么好吃?一片接一片……骤地,季亚连眉头微皱,酸。 “小芬回去了吗?怎么不留她下来吃饭,她陪了我一天,正事也没干,都在当保镖,我过意不去。”她也要上班,不像已婚人士整天无所事事,连出个门老公都忧心地坐立难安,公事也不理,等玩累的老婆回家。 “我让她替我理财,两亿,赚了她抽两成酬佣,赔了我自行吸收。”仁至义尽了。 她一听,半晌不出声,人有钱财大气粗,除了让人低头还能砸人。“老公,你这一招狠毒辣,收买人还要人家鞠躬尽瘁,小芬一定恨得想咬死你。” “我让她赚钱还怀恨在心?”太不知恩图报了。 石宜青咯咯笑著坐上老公大腿,双臂往他颈上一环,轻偎进他怀里。“老公,我有没有说过我有一点点爱你,小芬叫我问问自己的心,我觉得一点点加上一点点,但不是很爱,你会不会不高兴我爱得不够深?” 黑瞳亮了起来,熠熠生辉。“不会,一点点加一点点,日积月累,我的青青心里将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语带哽咽,环抱的双臂陡地收紧,将他的爱拥入怀中。 一开始是没感觉,渐渐变成了喜欢,而今她开口说爱了,纵使并非大海般澎湃,涓涓细流的情丝也能汇聚成湖泊,形成点点泛向湖心的涟漪,勾画出串起的同心。 “所以你不要再担心我会离开你,除非你亲口对我说:我不爱你了,我不要这段婚姻,否则谁来破坏我的家庭我都不允许,我喜欢有你宠著的这个家。”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她只想守著眼前的幸福,守护她的家。 “你怎么知道……”他日夜忧心,唯恐她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头也不回地将他抛下,让他领受她曾受过的噬心之痛。 石宜青轻轻一啄,顽皮又可恶地吻了丈夫又抽身,不让他回吻。“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连我这个枕边人都不能看出你眉间的惆怅,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同睡一张床。” “青青……”他眼眶热了。 “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一直一直。”地不老,天不荒,两情如丝缠不断,荒地也有有情人。 “老婆,你给我乖一点,不要一点到晚只想往外跑,手机带著不许关机,刚换的新手机有卫星定位,你要敢乱跑给我惹些有的没有的桃花债回来,小心我执行家事法庭,处决了你。”她太容易惹事,已经是为人妻子了,桃花还一朵一朵开个没完。 因为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所以石宜青决定回学校修个植物学博士学位打发时间,她不是班上最年长的学生,却是最受师生欢迎的风云人物,植物学知识相当丰富,不少学长、学弟争相献殷勤,追求看起来不像人妻的她。 夫妻间说开了,老担心妻子离家的季亚连终于放松了控管,也不像以前那般紧迫盯人,偶尔也会放她和同学出去玩,只要不玩疯,他往往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回到家还是他最心爱的老婆。 不过一个礼拜三天的课他亲自接送,风雨无阻,外面的男人都是野兽,他要防止他们的魔爪伸向她,适时的宣示主权是必要的,一头头的狼没有人性,见到猎物就想扑,他要一一斩断他们的爪子,无力扑咬。 “听到了,老先生,你不要再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你瞧我耳朵都长茧了,再念下去我都要成蛹了,快走快走,上班要迟到了,早一点出门才不会遇到大塞车,我保证我会很乖很乖,最多到植物园逛一圈。”她举起右手发誓,神情娇媚地有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敢嫌我唠叨?太久没尝尝暴君的手段了是吧,晚上洗干净等我,今晚别想睡了。”季亚连笑拧妻子鼻头,拧完后一吻,神情温柔地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又威胁我,不能换句新词呀,我把脚趾头缝都抹上乳液,看你怎么啃得下去。”以为他还像前阵子闲在家里只绕著她转吗?光是公司里的大小事就够他忙得脚不沾地。 季亚连一回到工作岗位,很多事都要重新适应,但一忙起来哪能天天准时,不过才一个月光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也越来越无法陪伴娇妻,在第三次失约后他才勉为其难同意妻子回学校读书。 至于“家事”那就更没法如以往频繁,隔天还要上班不能磨得台湾,因此石宜青才敢有恃无恐地反抗暴政,认为他口头说得狠也只是说说而已,两人间的相处已如老夫老妻般稳定。 “老婆,你不晓得有个地方叫浴室吗?洗个鸳鸯浴也不错,我们很久没在莲蓬头下……”他说得暧昧,搂过妻子的腰再重重封吻。 吻了好一会儿都快著火了才松手,有些不想离开,他发现他又恋家的倾向,更想整天和她腻在一块,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亦无妨,光是看著她来回走动的身影,耳边听著她轻柔带软的嗓音,他便会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平静祥和,淡如水却温馨。 “呋,又想惹我脸红了,快走快走,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我也要出门,到大卖场买些民生用品,你再不走真要迟到了。”石宜青笑著凝视丈夫,轻推他一下。 他咕哝几声,“没见过这么狠心的老婆,推老公去吃苦受罪,最毒妇人心,你等著,我要让你哭著求饶……” 有磨蹭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话,像个老头子似的一家之主终于离了家门,他自己开车不用司机接送。 不过他前脚一离开,“不安于室”的石宜青也换好了及膝洋装准备出门,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简讯,脸上虽无明显的情绪反应却微带了一丝豁出去的坚定,右手一握紧给自己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所谓的植物园并不大,是大学附设的研究林园区,主要以热带雨林为主,也有亚热带植物和品种稀少的兰花,假日时爸妈带小孩来的游客很多,处处可见人头钻动,可是平日里人气稀少,寥寥可数。 石宜青一入了植物园便先逛了一圈,走累了就坐在树下的石椅休息,喝口自备的养生茶,神情闲适的往后一仰头,微微闭上眼,感受浸浴在花草树木间的宁静。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塞车,你等很久了吧?”柔地能滴出水的声音娇软如蜜,带著一丝等我是应该的高傲。 植物园在室内,采温室恒温控制,透光的屋顶能看见天空的蓝天白云,和煦的阳光洒落,叶片上闪闪发光,石宜青一睁开眼,看到站在光影反照中的周佳莉,嘴角难掩笑意的弯起,想不透她怎么有心思在这种老少咸宜的地方打扮光鲜亮丽,一身名牌,仿佛要去参加名流派对。 “不晚,是我习惯和植物接触,不摸摸绿色的叶子,闻闻泥土的味道就浑身提不起劲,与大自然多亲近对身心有益。”植物不会对人使心机,安静地陪伴每一个需要它的人,抚慰枯寂的心灵。 “这里的确清静,没什么游客,不过若能找间高级些的餐厅,或是五星级饭店,至少还能优雅的谈话。”言下之意是嫌弃植物太寒酸,不符合她高贵的社会地位。 其实周佳莉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她是开杂货店的阿嬷带大的,父亲吸毒,死于毒瘾发作,母亲在小吃店工作,和店里的常客同居,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母女感情淡薄。 因自卑而产生的虚荣感让她从小就爱慕虚荣,喜欢享受,喜欢华美的衣服,喜欢高高在上被人吹捧的感觉,以为名牌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她追求名牌,也让自己活在名牌充斥的世界里,认为拥有这些便能跻身名媛之流。 她忘了她是乡下出身的平凡女孩,以化妆品来掩盖长期缺少日晒的苍白脸色,名牌服饰是她的战斗服,脸上的妆容是她的制胜武器,柔弱的神态是消除别人防心的刀,她能微笑地朝人心口插上一刀。 无疑的,她是很美丽,人美才有足够的自信。 但是心却丑陋且污秽不堪,她的美丽已经蒙上了阴影,发不出美玉的光华。 “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享受悠闲的时光吧?自己找个看得顺眼的位置坐,毕竟不是在家里,不方便招待你。”石宜青神色安逸地有如坐在欧式花园里喝著英式奶茶,红与白交错的遮阳伞下是全白的休闲桌椅。 “这么脏……”周佳莉眼露厌恶,瞟了石宜青一眼,暗示她该用手帕拧湿,再擦干净才是礼貌,不然有损她高贵身份。 “嫌脏就不用谈了,反正我也不是很乐意和你碰面,要不是你一直传简讯骚扰我,还让人到学校堵我,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谈一谈,此时此刻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烦不胜烦才赴约,但为了安全起见,见面地点由她决定,她虽无害人之心,却也不能不提防别人不害她。 第二十一章 有两只老母鸡不断耳提面命著外面坏人多,心黑无人知,要她对陌生人多加谨慎,明明不熟还装熟。 虽然他们明里暗里未直指任何人,但她隐约猜得到呼之欲出的影子,田郁芬瞒著她是不想她再被过去纠缠,她现在过得很幸福,犯不著为已经遗忘的事烦心,而季亚连什么人都防,尤其人在国外仍不定时寄来当地明信片的尹广亮,他认为每一个接近妻子的人都怀有企图,原理些绝对不会有错。 “你……”脸色微变的周佳莉很快恢复不带诚意的假笑,和石宜青坐在同一张三人座的石椅。“你一点也不怀疑我和你丈夫的关系?我们一直有来往,从未因他的已婚身份而间断。” 石宜青面色未有改变,字啊听过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受不住的言语刺激之后。“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意?是让我把丈夫让给你,还是自己识相点离开,不要阻碍你和我老公,我是碍事的。”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她看了快一百集,千篇一律的老梗,坏女人找上门呛原配,小三比大老婆还张狂,一副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你不让也得让,我开车撞你,找人绑架你,编造莫须有的奸情让你身败名裂,看你走不走。 她就是搞不清楚这些编剧是怎么想的,台湾的通奸尚未除罪,外面的女人若敢侵门踏户,收集通奸证据告死她,让她去坐牢,人不在感情自然就淡了,会有外遇的男人通常只是追求一时的感官快乐,惯了几个月再出来的女人早就憔悴不堪了,哪还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可就算边看边骂离谱她还是继续看下去,看看这些剧情还能荒唐到什么地步,养大主角的爸妈不是亲生父母,仇人成了生父,验血报告还能是假的,亲子鉴定被掉包,阿公是人家的,自己的结婚对象是亲妹妹……真是怎么胡扯怎么来。 “他不爱你,他真正爱的人是我,是你的介入才害得我们无法相守,我无法指责你的不对,但是我没办法再眼睁睁看著他痛苦下去,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一种折磨,他不爱你。”周佳莉一再强调季亚连不爱自己的妻子,身为明理的老婆该为丈夫设想,不该再增加他的负担。 老掉牙的对白,电视上常演,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叫他自己来跟我说,三人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看他要你还是要我,要是都无法割舍我主动退让,成全你们惊天地、泣鬼神的苦情爱恋。” 幸好她功课做了不少又淡定,不然哪还能理智的分析剧情,还当是笑话般听人疯言疯语,否则若是照电视演的她早该扯发嘶吼,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然后泪流满面奔出,留下洋洋得意,露出奸笑的小三、小四、小五。 一听要当面对质,周佳莉脸色上慌涩一现,立即改弦易辙,眼眶盈泪。“他也想亲自跟你说,可是你失忆了,他对你心怀愧疚说不出口,他说你只有他一个依靠,若是得知真相会承受不住打击。”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提出离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提著行李默默走出家门,最好谁也不要通知,爽快点当个懂事的小女人,这样对大家都好?”真当她是笨蛋不成,三、两句话就要她让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 没错,这是我给你的机会,要懂得珍惜。“你误会了,季太太,我们有要你们离婚的意思,我只是请求你能默许我们的往来,让我们不畏世俗的流言继续相爱。” “好呀,我同意,如果你们是真心的,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还不如把手一松,放他去寻找真爱。”不过她会狠要一笔赡养费,把老公的财产掏空,看他用什么养女人。 “嘎?!”没料到她会点头的周佳莉反应不及,错愕不已地忘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过老话一句,叫他自己跟我谈,只要他说一句:我不爱你了,一句就好,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二话不说走人。”玩狠的她不见得玩不过她,真把她惹毛了,就像小芬说的,先打再说,人家都不怕你痛,你还怕逼人肉疼啊? “你竟然……”她怒极起身,手指微颤指著石宜青,认为她不识好歹,好言相劝还敢不顺著台阶下。“季太太,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为了不爱你的男人委屈自己。” “是你在为难我吧?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何须你要多嘴长舌,要不要容纳你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三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我还是他老婆的一天你就没有资格跟我要男人,想男人想疯了是不是?你要是没钱找牛郎我可以借你,三分利。”算清楚了才好讨债。 “你……你变了……”她居然和以前几句话就信了九成真,忍悲吞涩的好骗样完全不同了? “你错了,我从来没变过,这才是真实的我,我不认识你,也不相信你的一言一语,我的丈夫爱不爱我,我会不知道吗?哪由得你来挑拨、颠倒是非。”石宜青的口气充满怜悯,同情不被爱的可怜女子。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使出杀手锏来不知道痛。“我的用心良苦季太太体会不到,那么我手上的东西必会说服你,它明明白白点明你的婚姻是一场笑话,你们不是因相爱而结合,而是互惠关系、各取所需。”周佳莉阴阴冷笑。 “这是……” 离婚协议书? 上面签好名、盖了章、填上离婚日期,就在七日后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丈夫早已和她约好了到合欢山观雪景,庆祝结婚三周年,还说有一个惊喜要送给她。 是惊喜还是惊吓,她无法确定,但是若心中真的无她的话,又何必喜孜孜的订房、安排行程,笑得满脸桃花暗示两人将有个难忘的夜晚,要她吃饱穿暖养好身体,他们有一整晚时间琢磨人体奥秘。 不像要提分手,倒似求婚场景,明月当空,雪皑美景,单膝下跪送上象征爱情永流传的钻石戒指。 石宜青回过神,低头再看看另一份厚度不薄的契约书,仔细一条条详阅,立约的人是她,还有季开平的名字,老公的父亲,契约的内容很可笑,以一千万台币换取三年的婚姻关系,期限一到再自行决定要不要延续或解约。 她缺钱吗? 想起好友还给她的资产、土地和现金,光是每年的利息收入就不只一千万,她有必要出卖自己吗? 她笑了,笑得好不愉快,将那张打横一放,两手一扯。“你……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把它们全给撕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些文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 若非为了植物园的整洁,石宜青真想扬手一撒,让手上的碎纸片满天飞舞。“没必要的东西留著何用,你要拿回去回收再利用?” 啊!她忘了背面是空白的,还可以写字、画画植物图鉴、算几何题,撕了有点浪费地球资源。 “那是对你的保障,只要再坚持几天你就可以拿到一千万,有钱拿为什么不要,你是喝水就会饱的笨蛋吗?”看她撕毁了等同钞票的契约书,快被缺钱逼得无处可逃的周佳莉终于原形毕露,忍不住朝她一吼。 奢靡不减的她在碰到石宜青当天虽然签帐被拒,却仍照样大手笔购物,刷卡买昂贵的名牌、出入非名车不坐,不是知名餐厅她不如,非名家打造的休闲场所她不进,一切讲究高格调的享受,把季亚连的话当耳边风,认定他绝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可是在几笔款项到期仍未去缴纳后,银行开始发通知频频催缴,她的信用卡不能再用了,喜欢花钱的她银行存款也不多,根本无法支付她日常所需。 她这才开始惊慌,急著找季亚连要钱,他却避不见面,直接让秘书转告他没有义务负担她的生活开销,请她去来打扰。 予取予求的金山突然断了财源,银行催得急偏偏手边又无余钱,她看著满屋子金钱堆积而成的名牌越想越不甘心,不虞匮乏的贵妇生活才是她应该过的上流日子,谁都不能剥夺它。 于是她忍痛变卖一副红宝石耳环,让人去调查石宜青的动向,从她上学的路线、交往的朋友,甚至是手机号码都打听清楚,旧情人不见她,她就找上他的妻子,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能要得到钱最好,反之,破坏两人的感情也是她得利,她有什么好犹豫的。 对于周佳莉的咄咄逼人的势利嘴脸,本想对她和善一点的石宜青也免不了语气重了些。“我又不缺钱,干么要想人伸手要钱,那是不自重的乞丐行为。” “谁会跟钱过不去,那全是你应得的报酬,你用三年的青春换来的补偿。”周佳莉认为她愚不可及,蠢到连钱也不要。 听到这句话她很想笑,小芬也说过。“如果你真跟我丈夫关系匪浅的话,应该知道他很有钱,我有必要放弃会下金蛋的金龟婿而接受一碰就掉漆的小钱吗?” “你……你果然也是为了他的钱,捉牢了就不放手,你真是犯贱,为了心里没有你的男人苦苦守著一段无望的婚姻,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他是你永远也掌控不住的男人。”她气到口不择言,连绝不会出口的恶言也脱口而出。 “果然也是?意思是你不爱我的丈夫,只是爱他的钱?”到底是谁可悲,人心是可以用钱买的吗? “谁说我不爱他,但是有钱更好,要不是他说要我生个孩子好让他爸妈不能用继承权逼他结婚,我何必劝他大局为重,先把继承权拿到再说,手头不宽他拿什么供我过富裕的生活。”她吃不了苦,一天也不愿意。 “你不要小孩?”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有点苦涩,曾经有个女人极有可能生下她丈夫的孩子,那种滋味酸得她牙根发软。 “我可不要为了一个孩子让自己完美的身材变形,死都不要,还有他的爸妈根本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放低身段去讨好他们,生我的爸妈都管不住我,我为何要找罪受。”她一脸嫌弃的说道。 父母的行为会影响下一代,形同被弃养的周佳莉从小就是个没妈疼、没父爱的孤僻小孩,成长环境养成她自私自利的性格,凡事以自我为主,只要自己过得好,完全不在乎谁会受到伤害,就连养大她的阿嬷过世了也不会去奔丧。 她只要享受自由,被人当成公主捧在手上,不想被婚姻束缚住,像个黄脸婆似的从早忙到晚,又要早起送老公出门,又要伺候讨厌的公婆,说不定还要应付不时上门的三大姑、五大婆,杂七杂八的旁亲左戚。 生孩子更不可能,生一个丑三年,她怎么肯委屈自己当个生产工具,男人都爱美女的,她要是因此变丑了,谁还会多看她一眼。 “听你说了这一番话后,我反而庆幸他娶的不是你,那么好的公婆你居然嫌到不行,一个肯爱你的男人却要看条件才肯交往,你不要的我全要,不管有钱或没钱,真心相待才是最重要的,哪天他落魄了,换我赚钱养他。”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就不怕饿死。 周佳莉冷笑,“好天真的想法,难道你看不出他是为了继承权才娶你,他利用了你,把你当成短期的发泄物,三年的期限一到就会甩了你,季太太的位置你最多再坐七日,过后就成了弃妇,乏人问津。” 第二十二章 “我失忆了,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我的人生从车祸昏迷醒来口开始,过去的种种如烟散去,忘了就不会在意,我现在过得很好,有疼爱的我公婆,情义相挺的好友,每天至少说一句我爱你,宠我、爱我的老公,我可不会傻到把他们全放弃。”反倒要珍惜老天爷对她的厚爱。 “你……”周佳莉举起手,想狠狠给她一巴掌,叫她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男人,那是她借给她的。 “话说完了吗?我还要到大卖场买晚餐的菜,我老公说他会早点回家,我得准备他爱吃的湘汁四味明虾、松子糖醋黄鱼、京葱串子排和苦瓜肥肠,还要dungeon排骨汤,唉,家庭主妇是非常忙碌的,没空陪你闲聊,我先走了,植物园的氧气很足,多吸一些再走,让你醒脑清目、明白事理。”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 言尽于此,她也没什么好再说了,人要自己想得开,别人帮不上忙,她没有恶言相向已经很有风度了,没让人难堪地下不了台,为她保留一点身为女人的面子, 跟她抢老公耶!还一副施恩的高傲样,她没扑过去抓花她的脸就该偷笑了,还敢指望她当个委屈求全的小媳妇,闷不吭声的任嚣张跋扈的小三登堂入室,霸占她的丈夫还要她笑脸迎人。 石宜青走的洒脱,没回头看一眼周佳莉脸上乍青乍红、又白又黑变化丰富的五彩颜色。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不许走!” 谁理你,有完没完一堆废话,真当每个人都和她一样闲得没事做,只会觊觎别人的老公吗? 后头喊得越急,石宜青走的越快,完全不理会从后面追上来的女人,她很快走出植物园,准备到候车站等车,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开车所以没开,她老公也不放心她开车,因此没车可开,她养成走路的习惯,远一点路程才搭公车。 “叫你等一下是听不懂人话吗?再不停下别怪我不客气。”敢让她像疯子一样在后面追赶,让她优雅顿失,她绝饶不了她。 周佳莉气喘吁吁的大喊,植物园外的阳光晒人,她又急又气地涨红脸,微微沁出的薄汗让精心描绘的妆容有些晕开,妩媚的长发因走得急而显得凌乱,一阵风扬起,她狼狈地跟个疯婆子无异。 只见她喊得急前头的人却不予理会,当时没听见她的声音一直往前走,恼羞成怒的她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妒意,忿忿不平地露出阴沉神色。 行走中,她拨了一通电话出去,说没两句就挂掉,脚步放慢恢复优雅台布,轻拢头发面露得体微笑,一小步一小步踩得轻松惬意。 她在等,等著某件事发生。 公车来了,不是去大卖场的路线,它又走了。 非假日的上班时间车流量不多,路上并不拥挤,好几分钟才有一辆车子经过,在候车站等车的石宜青低头看腕上的表,想著要再等多久公车才会来,没注意身后的人悄悄靠近,还以为是和她一样等公车的乘客。 “石宜青,你去死----” 双手伸直往前推的周佳莉大声一喝,使劲全力要将石宜青推向车道,同时一辆货车急驶而来,眼看著就要迎面撞上---- “小心!”一声男人的惊喊。 “砰!” 一到美丽的身影高高弹起,像慢动作般缓缓坠落,重重的落地声伴随可怕的刹车声,惊人的血量由浓密的黑发流出,瞬间开出一朵鲜艳红花。 血泊中,一名满脸是血的女子朝她心爱的男子伸出手,她在求救,也是想留住美好的生命。 一模一样的场景,在血花中濒临垂死的女人身上红的是自己的血,渐渐白透的是失去血色的脸。 不同的是她看见她爱的男人抱著另一个神色仓皇的女人,脸色比她还慌乱地追问: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有没有……那她呢?为什么没有人来问她一声? 她就要死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 卡在车轮底下的女子望著紧紧相拥的两人,眼角流下一滴泪,很慢很慢地阖上双眼。 “小心,小心,你给我躺好,不许乱动,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由得你乱来吗?躺平了,不准动,我两颗眼珠子盯著你,你敢再动我就绑住你手脚,让你起码在床上躺足八个月。”不听话的人就该给予处罚,不能纵容,某人太会恃宠而骄。 “我只是口渴了,想喝水……”面容清丽的女子楚楚可怜的说道,一副受到虐待的模样。 “要喝水你没嘴巴吗?张口一喊我就听见了,你要我说几遍才听的懂,不要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到,有人服侍还嫌弃,哪天我没看著你,你就该哭了……等一下,冰的东西不能吃,我倒杯温牛奶给你,多和牛奶对身体好。”增加抵抗力,营养充足。 “我没事了……”再躺下去她的骨头都要生锈,全省酸痛地重组了。 “谁说没事,你当时脸白的像鬼一样,抱著我的手还一直颤抖,突然眼一翻往我怀里倒,我快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以为你……以为……”他心有余悸,后头紧涩地说不出话来。 “不怕,不怕,老公,只是怀孕引起的贫血现象而已,医生说躺躺就好,没什么大碍。”是他大惊小怪非要住院不可,人家不同意还打黑医生一边眼睛,害她怪不好意思地向人家赔罪。 而已?爸爸症候群发作的季亚连瞪大一双黑瞳,脸色很臭。“你还敢说没什么大碍,整个人莫名其妙的晕了,怎么喊也喊不醒,手脚冰凉地像在冰水里泡过,我搓了好久才搓暖,还突然被看错诊的庸医告知你有两个月的身孕,甚至有流产之虞……” “咳咳,讲话要凭良心,自己送错科还有脸怪罪别人,你把妇产科病人送到脑科,我还能临危不乱地诊断出有怀孕的可能,建议你转科,你该感谢我才是,否则用错药治疗,肚子里头哪一个就保不住了。”做过路过经过,顺便进来一探的宗向峰为自己洗清庸医这个污名。 “你是她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出院后的回诊也是挂你的门诊,曾经脑部靠过道又突然晕倒,谁敢保证不是大脑病变,不著你还能找谁?” 当时他见到正要推人的周佳莉,本能的抱著妻子远离危险,同样的意外他不允许再有第二次,他无法忍受她躺在漫开的血泊中。 谁知他护爱的举动反而让双手落空的周佳莉跌倒车道上,她一心要石宜青死的推力相当重,因为冲得太快没法停下来,眼睁睁看著和她同样惊恐的货车司机来不及转开的方向盘,车头撞上她,前轮又碾过她落下的身体。 害人反害己,她是到院前死亡。 那名货车司机是周佳莉同村子的邻居,一直都很喜欢她,藉由送货的关系而互有往来,也上过几次床,对她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这次的撞人事件他也伤得不轻,左腿夹在驾驶座下,因为已经扭曲变形,因此膝盖以下截肢,他还要背上蓄意杀人的罪名。 “你走错病房了,门在你身后,不送。”对妻子以外的闲人,季亚连一向没好脸色。 “什么,还要住三天……”老公的冷眼一扫过来,石宜青脖子一缩,讪讪地闭上嘴巴。 “三天不够,至少十天。”他的老婆要安胎。 黑著一只眼的宗向峰斜眸一睇。“你可以再过分一点没关系,我还有一只眼睛没黑,欢迎你来揍。”什么叫得寸进尺,看这家伙就晓得,十足的暴力分子。 “老公,我们回家好不好?医院的空气品质不好,来往的病人多同样病菌也多,你说好好的人待在布满细菌的环境中没病也会生病,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较舒适,你也方便照顾我。”十天?她不疯了才怪。 季亚连思忖了一会,“真的没有什么不适,不会晕眩、想吐、食欲不振、小腿时不时抽筋?” “我很好,刚吃完一大碗黄豆炖猪脚,没有想吐的感觉。”因为没半点怀孕的迹象,她才不晓得已有两个月身孕。 她老公太贼了,明明做了防护措施还怀孕,肯定暗地里动了手脚。 “再观察一天,要是一切稳定就出院。”他抚著妻子微凉的面颊,将被子拉高到颚下,只露出一张脸。 “老公,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而及时出现,比小芬叫的王爷还神。”她老公是英雄,她太崇拜他了。 是呀,我也想知道,正义超人现身的实际太巧合了,一旁的宗向峰噙著笑,看向神情已将的表弟。 “呃……出门前感到心里慌,到了公司很不安,所以……我记得你说过会到植物园逛一逛,我就顺道瞧瞧……”他哪里说得出口是醋劲大,临出门时偷看了老婆的手机,才发现周佳莉约她见面一事。 假意出了家门的季亚连其实是躲在大厦大厅的出口处,一见老婆出了门便一路尾随,保持一定距离紧跟在后,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私下会见想法偏激的前任女友,悄悄跟著以防万一。 田小肥的忠告他听进去了,也一直查著前一起车祸的肇事原因,果真让他查到蛛丝马迹,正打算将收集的证据送交警方,由警察出面处理此事,顺便警告周佳莉安分点,他正盯著她,不要再有任何令他不快的轻率举动。 没想到她大概察觉到他的异动,唯恐做出不利于她的事,干脆先下手为强,将矛头指向青青。 她们两人在植物园内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是既感动又伤怀,两个女人完全不同的个性,妻子的信赖和对家庭的捍卫令他骄傲又心疼,她是全心全意护著他们两人的家,不让人轻易毁踏,周佳莉的心机则叫他心寒,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加害他人,心思狠毒。 “你的顺道还真远,我没记错的话,公司和植物园是反方向吧?”亏他是商场上的霸主,这么蹩脚的借口也编得出来。 季亚连笑得特别和善地扭起表哥的臂膀,往病房门口送。“不像变成国宝级熊猫请闭嘴。”很不客气地把医生一脚踢出去,关门。 “老婆,我今天还没说过我爱你,现在补一句:我爱……”他低下头,正要吻上玫瑰色唇瓣--- 季亚连很后悔,非常后悔关门未锁门。 “宜青,听说你又住院了,我买花来送你。”田郁芬第一个冲进病房,不因人稍圆而落于人后。 “兔子小姐,你怎么又住院,是不是你的不良老公打你?跟他离婚,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比翼双飞……”慢了一步的尹广亮大声囔囔,手里抱著半人高的绒毛粉红兔。 “青青,你怀孕了吗?我们季家第一个孩子,妈真高兴……”季母提著一锅补品,准备替孩子的妈妈补补身。 “媳妇,真的有了吗?男的女的……不对,是男是女没关系,都是我的金孙……”喜极而泣的季父抹著泪,孙儿还没影儿就已经十个、八个名字备用。 很可怜的准爸爸被挤到靠厕所的角落,围著准妈妈嘘寒问暖的众人没人当他是个人,彻底被无视。 石宜青看了眼哀怨的老公,再环视一圈待她极好的所有人,开心地笑了。 他们幸福,现在才刚要开始。 番外 失忆后的小语絮 “妈妈、妈妈,你在干什么?”三岁大的小女孩以可爱的小手撑住小下巴,大大的眼睛圆又亮,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喜欢问为什么。 “妈妈在写日记。”有著六个月身孕的美丽少妇如此回答,脸上是平和的慈爱与被宠出来的幸福光彩。 “什么是日记?”好奇怪,妈妈用笔画的图她都看不懂,没有小鸭鸭和小兔兔,只有丑丑的叫字的方块。 “日记是把发生过的事记下来,可以每天写,也可以看心情,像小萱今天吃了三个布丁就太多了,妈妈要写下来,以后不许你吃太多,免得小肚肚变成大肚肚。” 少妇笑著揉揉女儿的肚子,在日记簿上写下: 七月三日,天气晴,小萱要上小小班了,我和他爸爸跑了全市十七间幼儿园,最后选定离家最近的心心幼稚园,不过小萱很不高兴要离家,不能跟妈妈玩。 可是宠老婆更宠孩子的老公用三个布丁贿赂女儿,哄得小萱开心的大叫,直说天底下最爱的人是爸爸,吵著要去上学,天天吃布丁。 我听了以后很心酸,女儿最爱的人居然不是妈妈,才三个布丁就被收买了,但是,吃完布丁后她腻在我怀中,抱著我的脖子一直亲我,她说爸爸好笨,被她骗了,其实她最爱最爱的人是妈妈,妈妈是她小心肝里的第一名。 我听了以后就笑了,爸爸果然很好骗,家里两个大小女人是女王和公主,爸爸是跑腿的大奴隶,我很幸福。 对了,我叫石宜青,今年二十七岁,目前失忆中,二十三岁以前的记忆不见了,只有零星的片段闪过眼前,但还是想不起来,我有一个非常宠我,把我宠上天的老公叫季亚连,大我四岁,女儿季若萱,三岁,肚子这个是小壮丁,小名已经取好了,叫扭胖,因为从怀孕后他就扭个不停,把我折腾得睡不好、吃不下,吐到脸色发白。 老公心疼得要命,二话不说跑去结扎,我又好气又好笑,认为他是在太宠我了,不过我还是要说:老公,我爱你,不只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 “妈妈,为什么要写日记呢?”方块字看起来好难画,她只要画小花花就好,不要学写字。 “因为要把最爱的人永远记住,不会忘记呀!像妈妈很爱很爱小萱,最爱爹地,也爱小弟弟,还有身边对妈妈很好很好的人,妈妈都不想忘了他们。”这些全是她生命中的宝藏,她要用生命好好收藏。 “为什么小萱不是妈妈最爱的人,我生气了。”小女孩嘟著粉嫩嫩的小嘴,学著脾气不好的干爹横眉竖眼。 “你看妈妈的最爱只有一个,可是妈妈很爱很爱小萱有两个爱,比爹地多一个爱,那妈咪比较爱谁?”这叫计算题。 小女孩偏著头扳过小指头数了数,然后咧开上下两排小米白牙。“我也很爱很爱很爱妈妈,三个爱。” “妈妈也爱小萱,很爱很爱喔!你是妈妈的小心肝。”从怀了女儿后,她的幸福是加倍的成长。 “我也爱妈妈和小萱,你们是我最心爱最心爱的宝贝,我爱死你们了,来,给最辛苦的爹地一个爱的亲亲。”一身西装笔挺的大帅哥笑著走过来,一手揽著妻子,一手抱起小女儿让她做在肩上,十分宠溺地望著长得很像的妻女。 “哇!爹地好帅,我最爱爹地了。”小萱笑的像得到十根棒棒糖,对著爹地的脸直亲,亲得他满脸口水。 男人得意地朝妻子扬眉,“女儿最爱的人是我,你心里酸不酸、嫉不嫉妒,女儿是我上辈子的情人。” 一脸恬雅笑容的少妇轻亲丈夫面颊,“你也是我最爱的男人呀!不过我是你的妻子,女儿没机会了,她只能退居第二,当你的小情人。” 一听自己是她最爱的男人,季亚连脸上的笑意耀眼地仿佛要把 太阳融化了。“我也最爱你,老婆,如果没有你肚子里这个小圆球,我会让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深到你三天下不了床。” 她没好气的横了一眼,“在小孩子面前不要乱说话,教坏小孩我跟你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最好一辈子……不,是生生世世和我纠缠不休,我们不做三世夫妻,至少要十世,我对你的爱千年不变,孩子由你来教,我负责宠你们这些最甜蜜的负担。”他要他们的幸福一阵延续下去,直到地球毁灭的那天。 少妇如花般笑了,“还宠,再宠下去又会被小芬笑你是妻奴,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她和尹学长的婚礼,这两人一闹起来你又头疼了。” 也许是所谓的天生八字不合,打她有记忆起,这三个人好像有仇似的,一碰面就像火药库要爆炸般吵个不停,火花四射。 “妈妈、妈妈,花童,我要当干爹和小芬阿姨的花童,穿漂亮的衣服。”小萱兴高采烈的拍著手,她喜欢穿上公主服当花童,一点也不晓得爹地一听到干爹两个字时脸有多臭,完全不想见到那个趁虚而入抢了他一半女儿的土匪。 “好,小萱是最可爱的花童。”石宜青轻轻握住丈夫的手,对他深情一笑。 夫妻俩带著孩子去参加婚礼,桌上未写完的日记因风吹而掀开其中一页,上面写著: 我想起那个帮我系鞋带的男孩,那年我十岁,他看起来好高好帅,笑起来也好好看,我觉得他是我见过最帅最帅的人,我长大后要跟他谈恋爱,嫁给他当老婆,生两个小孩,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们会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连哥哥,你要等我长大,不可以爱上别人喔!只能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