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者想要再抢救一下》 1 穿越 他脑子里一片空茫,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并不清楚自己站在哪儿,他只能感受到体内那股被禁锢的力量在逐渐释放,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 他怔然的看向指尖,光洁如初,却凭空缠绕上了他的手指,异常翠绿的叶片就像是在空气中汲取了丰沛的养分,开始飞快的生长起来。 眼前是战火连天的前线,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不断的挑战着他的神经,他似乎是站着的,脑子里却像刚刚从梦中苏醒的人一片空白。 他这是在哪里? 忽然他感到一阵对危险的预警,紧接着就是一道陌生的急切的声音: “——!快闪开!”还没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那个声嘶力竭提醒的人也来不及把他推离爆炸的中心—— 仿佛要把空气烧得滚烫,巨大的热浪席卷了他站着的那一片区域,这是最新投入使用的异能造物,威力远胜一般的炸弹,足以把几十米范围内的活物湮灭,所留下的尘埃都会归于尘土。 战场上所有人都是狼狈不堪的,幸运的没被异能造物波及的士兵们连一刻也没有为死去的战友哀悼,就不得不麻木的继续残酷的战争。 他只感到不到一秒钟的疼痛,就彻底麻木了,或许在人弥留时,一切都会变得缓慢,他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就像被风吹散的尘埃消散了,但没人想到他会再次聚拢成一个新的人。 异能造物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放过,最终剩下的,只有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神奇的是,这场火没有物理意上的引燃物,却源源不断的向空气散发着炙热到恐怖的能量。 旁边的士兵最近也隔了十几米,他们被战火麻痹的头脑察觉不出太多东西,只能感觉到,温度升高了,原本干冷的空气恍惚间变得湿热了,作战服下的身躯都开始微微发汗。 “报告,体感温度好像升高了十几度。”士兵打开战时通讯器,向长官汇报道。 “那是你的错觉!刚刚被投放的异能弹只会湮灭接触到的物质,并不会灼烧释放热量,”队长说,“我们已经快要赢了,小伙子们,别被那帮狗娘养的法国佬的偷袭给吓到了,我们大不列颠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把他们赶回老家去!” 事实上战况并没有那么乐观,场面仍然焦灼不下,他们这支精锐部队被早有预谋的敌人守株待兔,再加上敌方防不胜防的异能武器导致的减员损失,仅靠他们本身是没有多大胜算的,就算赢也是惨胜。 而且他们是机密行军,甚至没有轰炸机和大型武器来掩护,只能靠人命硬拖着时间。 队长心下一阵悲凉,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胸有成竹,实际上只是强撑着不想扫了士气,内心也十分没底,一边大吼着“士兵们,冲锋,为了大不列颠!”,一边心中怒骂那群尸位素餐的高层, …… 英国女王坐于上首,英国高层齐聚一堂开会决策,和世仇法国的冲突让他们炸开了锅,先锋部队的被拦截更是让几位脾气火爆的官员愤怒不已,很快吵作一团。 女王只是吉祥物,她年纪很大了,并没有参与讨论,此时只是忧虑的看着汇报上来的情报,非常担心战败消息的传来。 但传来的并非战败消息,而是胜利的战报。 她看着情报上一板一眼的行文,激动得手都在颤抖,那些前往前线的年轻人们活下来了,作为一个相对有良知的前政客,她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消息。 而其他人并不在意这个,让他们激动的是其他的内容: “新的超越者诞生了!” 与此同时,卫星检测到的战场,已经由沙海变成了绿洲,碧绿甚至还在不断扩大。遥感卫星地图上,翠绿色不断侵蚀着土黄色,造成堪比电影特效般的盛景。 巨大的树木如同神迹般显现,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树,反而像是各种树种的杂糅,表现出各种风格迥异的枝桠,任何一种特征都能在现实中找到痕迹,除了庞大遒劲的枝干和生机勃勃到几乎发出光芒的绿叶。 始作俑者则垂眸看向恢复原状的身躯,收回了外放的力量,然而已经放出的微末力量却无法控制,一脸茫然的不知所措。 …… 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非常有分寸的盖在了他的肩膀下一厘米处,让他的肩膀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他下意识有种违和感却又说不清哪里违和。 他想要动弹,却发现肌肉僵硬的好像植物人,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试了几次,他就放弃了这样无意义的尝试。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的苏醒,激动的叫来医生,为他全面的检查,他们兴奋的叫他“超越者先生”。 可他不是个普通人吗? 他只记得自己前世是个普通人,偶尔会看看动画,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前前世似乎很不一般。 但那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现在他正在被一个小问题烦恼着——他该在档案上写什么名字呢? 他记不起曾经的名字了,也不愿意用别人称呼他的“格林”,他不想覆盖掉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存在痕迹,既然这具身体已然成为了他的宿体,那么他显然应该和原主区分开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已经死去了,他是一个贵族的幼子,梦想着成为一名为国征战的士兵,于是隐瞒病史参军,却在兄弟的暗中陷害下进了最危险的先锋军,他那位试图害死他抢夺家产的兄弟应该也很惊讶,因为他居然在第一场战斗就迅速的死去了,甚至不是因为敌人的子弹,而是因为自身的心脏病——他发病之前还抱着侥幸之心,亦或者是受到了误导。 英国女王亲自给了他“将军”的荣誉头衔,这可惜此他非彼他,不过也算是完成了原主的一项遗愿。 他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他总不能一直空着姓名一栏。 他最终选择了抽签,把新生活的第一件大事交给运气,抽出的签背面写着——uriah,尤莱亚。 尤莱亚,这便是他从今往后的名字了,到这具身体消亡之前,他都会用这个名称在人类社会活下去。 * 虽然尤莱亚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成为的超越者,但他的实力摆在那里,于是女王给他封了超越者都有的爵位。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尤莱亚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异国他乡,短时间内经历死亡——复活——受封这三件事情,偏偏每一件都不是小事。 他甚至得到了免费的住房,还真别说,这住房还真不差,独栋别墅带花园,还有训练有素的佣人,堪称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尤莱亚欣然接受,他甚至提议把分给他的住处换到郊区去,理由是他觉得把市区的房子改造好像不太好。 这个小请求很快就被通过了,尤莱亚在提出申请后的半天收到答复还有点惊讶,他前世对外国人的效率有所耳闻,往往一套审批流程下来,都够他去西伯利亚来回一趟了。 但很快通过他申请的人就戴上了痛苦面具:“尤莱亚先生,请不要在伦敦郊区外创造这种景观!【伦敦周围突然疯长的热带雨林】,就算我们禁止媒体报道出去,民众也不会毫无所觉的!” 异能在高层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只把异能当做传说。 因此,尤莱亚也没想着在城里搞出大新闻——他这不是特意搬到郊外去了吗?郊外本就人烟稀少,更别提尤莱亚还特意多种了几种花粉有干扰精神效果的花,能看穿他障眼法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他苦恼的看着舒展着枝条,向他热情的表达着亲近之意的植物们,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它们回炉重造成更小巧的类型。 已然有了初步灵智的植物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寒战,更加卖力的往它的造物主身上拢靠,还非常狗腿子的结出几朵小花和果子。 * 2 陌生 尤莱亚在陌生又熟悉的国度待了几年,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说长呢,长到他足以拥有正宗的伦敦腔,久到他如今再也不会因为不同的礼仪习惯被他人投以怪异又隐晦的目光,久到他快要忘却曾经的一切。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已经足够在陌生的地方建立起全新的联系了,但尤莱亚的倦怠让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寡淡如水。 他见过最多次的是他的保护对象,英国女王,但即使是对方,尤莱亚也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在他的眼里,每天都看到的办公桌即使是同一张,潜意识也会有困惑——今天又换了桌子吗? 陌生感。 尤莱亚用手去触碰一朵含着露珠的花蕊,漫不经心的想,他可能在几百年之内都很难熟悉这个世界。 并不是一无所知导致的陌生,尽管他不是执掌【智识】的博识尊,但以一位星神的广阔意识,他仍然可以轻松掌握绝大多数知识。 他忽然掐断花枝的根茎,停止了逻辑思路的蔓延。 因为习惯告诉他,时间会给出答案。所以,他也不必要为了无关乎命途践行的事物付出思考。 即使是残缺的【丰饶】,也足够延续到这个星球的毁灭之时。 * 伦敦街头。 说起来,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旅行的开始,就是和那人一起的。 尤莱亚看着漫展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充满日式动漫风格的立牌,居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才注意到这里的人都有着深邃的五官和高耸的鼻梁,具有很明显的白种人特征。 真是的,连英国这种地方都开始有漫展了?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很快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了出去,压了压帽檐,把金色的鬓发编织成的辫子整理服帖。 正要走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种奇异的腔调,是那种他已经很久没听到的“方言”英语。 他回头,见到一个明显矮小于周围白人的男人,正站在这场异国漫展的门口,用日式风格的英语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 他没有仔细分辨对方说的什么,但他的耳朵还是详尽的捕获了对方的话语。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这是我们在伦敦举办的第一场漫展,欢迎你们,也希望你们喜欢它!”矮小的男人语气激动的说道。 尤莱亚瞥了他一眼,男人忽然有种奇异的被注视感,他针扎般一哆嗦,随即将目光投向那道眼神的主人,却只看到了平平无奇的一幕,许许多多的人结伴行走,发出寻常、在此时又显得格外刺耳的笑声,而令他恐惧又憧憬的注视消失了。 “……” 尤莱亚移开了眼光,他的肩上不知何时攀上弯曲的枝条,它焕发出绿叶,新长出的花苞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他看了藤蔓一眼,后者立刻褪去了色彩,隐没在了空气中。而他逆着人潮,朝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也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就像药师。 他从药师的尸体残骸上诞生时,所有人都以为,【丰饶】药师已经卷土重来,就连同为星神的【巡猎】岚的饱含仇恨的箭矢也无法终结祂的生命,数万万的丰饶民则欢喜鼓舞,他们狂喜着到处宣扬丰饶的伟大和不灭,无数宇宙中的势力都更新了他们的历史记载——即使是岚亦对药师束手无策,这位古老的存在近乎不死不灭。 没人知道药师已然陨落的事实,除了在祂的胸腔中睁开眼的新神。后者有意识起就走上了“母亲”一生所践行的命途,新生的祂选择了回应生灵的愿望。 于是,一整个荒漠被祂的怜悯滋润,被祂点化为了绿色的汪洋,无边的暴雨浸不进沙地,因为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裸露着的,盘踞的根系牢牢的占据了每一处空地,直到整个星球表面变成翠绿色。 而那个哭泣着跪倒在新神面前,对祂祈求神迹的孩子,他的足掌已经不会再被白天滚烫的砂石烫伤,也不会再被寒冷冻伤,他被三重眼的地母神所赐福的漂亮眼珠也不再被恶徒觊觎,因为丰饶的力量会保护他,直到宇宙的尽头。 “……你是母神吗?”金发的稚童衣衫褴褛,问道。 “……”祂没有说话,丰饶的赐福却表明了祂的态度——铺天盖地的颜色闯进了所有荒漠居民的视野,他们走出躲避风沙的帐篷,见尽了有生以来所见最浓烈的颜色。 自那以后,著名的极端气候恶劣星区,成为了丰饶赐福的最著名的例子。在这里世世代代居住的人尽数变成了长生种,环境从一种极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一名年幼的令使与他的神明一同醒来。 * 在他与父母姐姐拥抱在一起时,恍惚间听见有个人附耳对他说——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 尤莱亚来回逛了一圈,期间被好几个coser拉住合了影。 他无趣的看着照片里自己碧绿冰冷的眼眸,仿佛与前几秒的自己对视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个基于无比纯粹的生机诞生的虚影甚至缓缓弯起了眼眸,眼看着就要在普通人面前露出一个春风拂面的微笑。 于是尤莱亚毫不犹豫的切断虚影的生机,旁边的coser还吃惊的道:“照片……在笑?” 他毫无破绽的回答道:“您看错了,女士。”说罢,他把照片摊开来,一个金发绿眼的青年正用他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镜头,唇角半点笑意也无。 coser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再缠着尤莱亚,对方走后,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位美丽的先生时,只残留下了温和的印象。 之前逛漫展只觉有乐趣,现在的尤莱亚却有种好像缺了点什么的感觉,他忽然从脑子里挖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只能说希望对方别死,好好活着吧。 做人还真是有无穷无尽的烦恼,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可以算是无忧无虑了,他却还是为一些事情烦恼着。 只能说人力终有尽,就算在二次元也一样。 他找女王挂的寻人启事至今没有消息,尤莱亚觉得自己已经描写的很是详尽了,竹马可能根本就不在欧洲吧。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金发,长得好看,眼睛像虹彩一眼特别,也很漂亮”的形容有问题,他对人的外貌的记忆能力很差,基本上是上一秒见过,下一秒就忘了。 直到现在,除了那些已经牢牢记住的人,他很难记住新认识的其他人的脸了,他有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在玩一场rpg游戏,周围都是npc,都是那种一眼敷衍的千篇一律的建模。 只有特定的人有不同的面孔,比如他认识的那个人。 尤莱亚每次回忆以前的事,对那人的记忆就会褪色一分,他一向不怎么关注细节,半年来把那些鲜明的东西忘得七七八八,自己愣是没发现。 从漫展回来之后,记忆中的面孔更加模糊。 直到他某次突发奇想雕刻一个木偶,并在五官的刻画脸上犹豫不决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把对方忘得差不多了。 他一时怔愣,放下了手中的木偶,将它随手扔出窗外,后面过了许久都没有再次触及半点关于这事的东西,但如果是过去的他看到了,一定会很快发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彻底将那些陈旧的回忆扔到脑海的犄角旮里去了。 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一件,虽然尤莱亚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会受到感情伤害的人,但是只要把记忆抛进垃圾堆里,就可以毫无顾虑,因为他已经抛却所有的风险,转而沉浸到了新的生活之中。 * 3 丰饶 全世界总共不超过三位数的超越者,前段时间有七位超越者宣布成立一个反战组织,试图靠超越者的力量让世界回归和平。 听起来不太现实,实际上还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比如把所有参与战争的国家的首脑统统绑架,拿枪逼着他们签停战协议——一位曾经发表过这种言论的异能者现在已经被介入调查了。 这件事似乎和尤莱亚无甚关系,除了其组成者和尤莱亚一样是超越者,但尤莱亚某天收到了“七个背叛者”的邀请。 那个时候七个背叛者还不足七个,其中有好几个人仍在对和平的渴望与对母国的忠诚中犹豫挣扎,只有凡尔纳——异能为神秘岛的法国超越者在为了征集同伴而奔波。 尤莱亚也是知道这回事的,但他只是隔岸观火,有时救活那么几个对他求救的人,没想到收到了这种郑重其事的邀请函。 难道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大义凛然吗? 得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印着岛屿图案的密信时,尤莱亚忍不住困惑的想。 但困惑是一回事,他并不打算为此改变本来的计划。于是他把信压下,不再回复,对方见他久久不回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发出邀请。 后来,七个背叛者正式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就是他们绑架了法国等国的元首,震惊世界,如今各国领导人人人自危,警惕程度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但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被“请”到了神秘岛做客。 现在就只差英国了,议会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普遍认为他们可能会选择首相或者女王为目标,全票通过一个提议:召回镇守边境的莎士比亚,和尤莱亚一起承担保护工作。 尤莱亚在会议上走了会神,莎士比亚本来想询问他一些问题,但尤莱亚盯着虚空中某一处,明显不在状态。 莎士比亚看见尤莱亚恍若神明般悲悯的侧颜,他本来要拍在尤莱亚肩膀上的手顿在空中,最后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声就走了,尤莱亚看着他的背影,还来不及打出一个问号,就下意识心想,不愧是大文豪莎士比亚,就算这个世界的他不写剧本,在快走上也是天赋异禀。 尤莱亚只值了半个多小时的夜班,不速之客就打断了他的工作。 他有些睡意朦胧的,眼前似乎是一只金黄色的猫咪?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这只猫身上呼之欲出的能量,和他同一本源。 “……??”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在这个世界赐福过人类以外的生物。 但他定睛一看,这只猫有些眼熟,似乎是经常在他家门前徘徊着不走的那只。 尤莱亚知道,如果他不特别注意的话,和他待长时间在一起的生物就会无意间被改造变异,这点就像他曾经的命途一样,随意点化就足以让一整个种族变成长生种。 祂曾经是「丰饶」的星神,被憎恨祂的人称为寿瘟祸祖,被追随者们称为慈怀药王。 而尤莱亚,在重新投生为一名人类之前,曾经是「丰饶」的星神,祂前代的作为,让他被「仙舟」罗浮不计代价的追杀,亦结下了「巡猎」这一不死不休的敌人。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尤莱亚想起了一些关于星神的记忆。 祂曾经是闻名整个宇宙的星神之一,「丰饶」之星神——前代药师哺育的继任者,或许可称为无名。 祂活的太久了,从最初在茨冈尼亚附近的药师尸骸中苏醒,久到最初的记忆已经被全部遗忘,直到这一世,曾经的神明才回忆起最初的东西。 祂曾是人类极少了解的神秘存在,但在逐渐拾回一些人性之后,尤莱亚便不是祂,而是他。 但「丰饶」这一活跃到恐怖的力量并没有随着星神离开本土世界而消失,反而是附着于尤莱亚的灵魂之上,随着他来到了这个低维世界。 地球承受不住一位星神的降临,于是在三次元与二次元的间隙中,想起星神的部分记忆后,祂选择分裂出化身,令化身降临,这样就不至于让整个星球因为神明的降临而生态崩溃。 星神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为了最大程度的剥离「丰饶」,尤莱亚这个最弱的化身甚至被剥离了绝大部分记忆,这才使得化身的力量不至于比一般丰饶令使更加强大。 虽然是最弱的化身,但也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能达到的顶端,尤莱亚这个化身虽然只继承了不到千分之一的力量,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有人能杀的了他,甚至很难伤到他,因为伤口存在的时间往往不会超过一秒钟,甚至连血液都不会渗出来。 也幸好他不会流血。因为血液一旦滴落在土地上,一定会造成原生生物的灭顶之灾——犹胜过末日小说里,动植物占据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人类的生存空间会趋近于无。 * 凡尔纳本以为在英国执行计划会比其他国家稍难一点,因为对方显然已经有了防范,甚至让声名在外的莎士比亚大材小用的从战场上调回。 另一名超越者或许名声不显,凡尔纳对其的忌惮却反而比对莎士比亚更深,对方很少出手,众所周知的一次使用能力,有且仅有一次,那就是在几年前战场上,对方觉醒异能并一举晋升为超越者时。 凡尔纳曾经以为他也会成为背叛者们的同伴,但终究是他错看了,对方救了很多人,却也不代表愿意为了理想抛弃世俗的一切。 …他错了。 凡尔纳被树木的监牢禁锢住之时,想道。他不该只叫一个同伴来的,因为他的轻视,他们可能会满盘皆输。 超越者可以完成堪比海啸地震般的壮举,却也不是所有超越者都是这样的。 凡尔纳的异能【神秘岛】并非长于蛮力,而是他掌握的防不胜防的复数异能。 这些强力的异能配合起来,凡尔纳甚至正面打败过不少同为超越者的敌人,如果是在他的地盘,那座名为神秘岛的孤岛上,他以前甚至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在他这种年少成名,内心骄傲的人眼里,失败几乎是不存在的,他经历过的两次失败,一次就是那位神秘的宛如草木之主的超越者的不回应,还有一次就是如今的失利。 凡尔纳失神的看着月光下的人,后者金发编织成松散的辫子,翠绿的眼眸在夜色下散发着微光,复古的帽子戴在对方的头顶,是对方身上唯一不那么鲜活的部分。 “这顶帽子,是别人送给你的吗?”凡尔纳听到自己问。 对方一怔,“不是。”在他记忆中好像有过一个常常带着礼帽的人,但那人并没有送过他帽子。 “报上你的来意吧。”尤莱亚说道。 凡尔纳·被控制住的歹徒·斯基:…… 凡尔纳当机立断:“我是来找你的。” 尤莱亚困惑歪头,对方立刻趁热打铁:“我只是想让你再考虑一下,继续战争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战争,尤其是异能战争有多么残酷。”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被本应是同胞的同族杀死,他们不应就此死去,不是吗?你救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愿意看到你救下的人几年后因为征兵被敌人杀死吗?” “这根本不合理!上帝创造出了人类,这些互相残杀的人们本来也都是同胞,是战争让他们身不由己。我们渴望和平,生命也渴望和平!” 尤莱亚略加思索,便放开了凡尔纳。 “好吧,我同意你的话。”他探究的目光在凡尔纳身上游走,“那么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凡尔纳对理想坚定不移:“只要实现了和平的设想,哪怕当天死去我也全无悔意。” 4 结束 尤莱亚定定的看了凡尔纳一眼,把对方晕倒的同伴扔进他怀里,平淡道:“跟我来吧。” 凡尔纳赶忙跟上,利用异能把同伴装进空间里。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这里白天是国家的政治中心,无数文书和命令如雪花般从此发送到全国,能立足于此的无不是高官大员,可现在他发现,目之所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不是那种人为的晕倒,而是仿佛在母体羊水中的安详睡去,脸上无不带着放松的神情,好像在做着美梦。 尤莱亚没有回头看他哪怕一眼,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他趁机逃跑,但凡尔纳明白,在绝对的碾压面前,自己根本逃不掉。 他幼时也曾向上帝祷告,神明啊,请让我的父亲好起来吧。 但是从亲自举办他父亲的葬礼后,他就渐渐明白,神是不存在的…? ……真的吗? 凡尔纳曾亲自前往战场,却目睹了黄沙化作绿洲的神迹,那是怎样的震撼? 鸟雀衔来的种子肆意生长,最中心的巨树遮天蔽日,树冠投下的阴影驱散了烈日的炎热,凡尔纳只是愣愣的站着,极快延伸的树干与枝叶就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他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数百米高空中,仿佛没有边界的翠绿枝桠,还有阴影带来的久违清凉。 那是最纯粹的生命的体现,恍如神临的画面在将所有人的瞳孔都映成了绿色,凡尔纳只在绿色蔓延开来之时有一丝疑虑,而后就是彻底的被惊呆了,即使是超越者,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天性不愿看到战乱,亦不愿看到人们因纷争颠沛流离。 然而超越者是破坏的代表,国际上评判超越者的标准就是能否以一人毁一城,或是一人覆灭一小国,很少有人把超越者这一人形兵器当做守护者,在那些眼中只有利益的人眼中,他们只能,也只会是破坏者。 凡尔纳不愿再当战争的帮凶,他想要用这份力量带来和平,而不是灾难。 连年的战争与流民的痛苦让他成了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前往战场,不为了杀戮,只是为了挽回,先前的尝试无一例外失败了,这次本来应该成为他正式叛出的导火索,但迎接他的不是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他只看到了儿时从童话里看到的只有鲜花和绿叶的世界。 …那场战役没有人死去,只有一名超越者诞生。 没有一个人清醒的看完了全程,除了凡尔纳,他颤抖着抚摸飘落的树叶,它看起来和普通的叶子差别不大,却在凡尔纳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沙地上的时候像种子一样深深扎根地下,在他惊叹的目光中和它的母树一样为这片大地带来生命的颜色。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战场的最中心,巨树像一位忠实的仆从一样佝偻着身躯,它无比高大,却弯曲着脊背,承受着树冠的沉重,撒下丰饶的种子。 巨树散发着活物般的热量,等他仅凭肉丨体攀爬到巨树的最顶端之时,已经出了不少汗。 结出的金色果实距离他仅仅咫尺之遥,他见到这颗果实的第一眼,就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或许也不算是人。 祂端坐在神树的枝条上,头顶上的“角”既如鹿角又如树枝,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在那片朴素的头纱下,祂垂眸看向虚空,那双金绿色的眸子恩赐望来,跨越了数亿光年,对信徒投来惫懒的一瞥。 凡尔纳和祂对上视线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概念—— 【丰饶】之星神,慈怀药王。 他耳边仿佛有狂信徒在虔诚跪拜呢喃,【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 那日过后,凡尔纳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惊醒,不久,他就开始筹划创立背叛者。 他想要召集同伴,让世界重归和平。只不过比起之前,他的愿望又多了一条——让丰饶的光辉为世人所知。 他从未相信那般神迹会是一人所为,所以即使情报上再怎么笃定此番情景只是因为某人在此觉醒了异能,他也嗤之以鼻。 直到他再次看到那双金绿色的眼眸,他顿时冷汗涔涔,他再目中无人,那也是对同类,而不是拥有如此伟力的神明。 神明仁慈,但不代表祂可以原谅信徒的任何亵渎和冒犯,凡尔纳立刻心生退意,却被轻易发觉并制服。 他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只以为是神明游历人间的化身,便十分果断的选择了服从,半点不像是臭名昭著的背叛者首领铁骨铮铮。 看到沉睡的其他人,他忽然想起,那日他步入战场时,所有人也是这幅安宁的神情。 他再次确认了自己信仰的正确性,他想,过去的他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奇怪自己的选择。 他明白,单纯的暴力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和平,明面下的波涛汹涌仍然不可停止,但他也不会静看战火蔓延,无辜的人死于非命,这违背了他的本心。 他选择行动,选择背叛,但他清楚,他背叛的从来不是他一直所坚持的东西,他只是抛弃了一些无用之物,选择了崭新的未来。 他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神与人能做到的也大不相同。 * 尤莱亚不知道自己的俘虏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他只是随手抓了个试图妨碍自己工作的人,结果抓到手才发现对方是个极端的和平主义者。 尤莱亚从不杀生,虽然他不是纯然的慈悲和仁善,但是他仍然走在丰饶的命途之上,仅凭这个,他就不会亲眼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因为这违背了他的命途。 他擅长保护,擅长治愈,如曾经的药师一样时常点化文明,并赐予长生。这也是就连丰饶民都没发现【丰饶】之星神已然迭代的原因。 但他这个化身到底被人的复杂所渗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无心其他,一心只践行着丰饶的命途了。 尤莱亚有一个习惯——几乎不拒绝他人的请求。他答应了帮凡尔纳,就像实现那些向他祈求长生的文明的愿景一样。 他绿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凡尔纳,像是神明把目光投以渺小的信徒。 * 没人想到战争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各国首脑被放了回来,其中不乏野心家,归国之后却不再热衷于掠夺,甚至有不少开始重视民生,抵制战争。 不少人怀疑他们被洗脑了,但无人胆敢在他们面前这样说,据说曾有人这样做了,不久后就变得和他们一样不正常了。 但这种不正常只是对于小部分人而言,对民众来说,这种变化显然是一件好事,休战止戈,安宁度日。 凡尔纳已经上了几乎所有国家的通缉令,他再也没有踏出过【神秘岛】半步,也没有人胆敢跨入他的领域。 他的成功和他的疯癫一起为人所知:他声称自己已然窥见了【丰饶】之星神的真貌,坚定的信仰着这位从未在人们口中流传的神明。 而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尤莱亚偶尔还会听见有人把这个当做笑谈,对方说得起劲,余光忽然看到一双不似人类的眸子,仔细一瞧,却又发现是很正常的绿眸。 后来,许多知情人不再把此事当做谈资,而是讳莫如深,也不再大肆宣扬,只按照严苛的标准筛选信徒。 5 孔雀 顺手实现了一个小请求之后,尤莱亚又开始了无聊的生活,每天从家里和工作地两头跑,非常的朴实无华。 那次生擒凡尔纳的事情并没有为人所知,这种低调让尤莱亚很满意——因为出名往往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没人喜欢麻烦。 现在,虽然这具身体的年龄还远远不到人类的老年期,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养老生涯——这里的工作氛围简直松弛的令人昏昏欲睡,宽松的不可思议。 * 名叫尤莱亚的超越者初来乍到时,也曾被同事或下级们悄悄打量和议论过。 八卦是人的天性,没有人能放着这么个大美人而毫不好奇,在尤莱亚来的第二天,他的容貌就和强大一起传遍了整个伦敦异能界。 从来没有哪个超越者的举动对普通人的社会造成这么大的风波:那片前战场已经摆脱了贫瘠和炎热,不再是人们眼中的死亡荒漠,它所展现的迹象让人们充分意识到了它的价值,周边国家开始争相夺取它的所有权。 一夕造就的奇观也使得互联网上发展出了许多传言。 有人说,这是某种尚未公布的技术,这种宏伟的巨树或许是基因编辑的产物,也有人说,这是神明降下的奇迹,仁慈的神明不忍见祂的信徒在苦难中挣扎求生。 也正因此,有不少苦于沙漠黄沙漫天的恶劣气候的人信仰这位不知名的神,这批最初的信徒称祂为绿洲之神。 一时之间,宗教发展的格外繁荣,流言闹的沸沸扬扬,即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见到了此番不似人间的情景也会陷入自我怀疑。 一夜沙漠变绿洲,甚至有许多原住民激动的亲自现身说法,证实它的真实性,无数人慕名前去瞻仰,却因为归属权没有定下而被拒之门外。 有狂信徒试图翻过通电的高墙跪拜神树,被守卫抓了个正着,但却并不恼怒遗憾,而是高声呼喊着: “神在注视着你们!妄想侵犯神之邸的凡人们,纵使神明不忍责罚你们,祂的信徒也绝不会放任!!” 这群狂信徒们分外团结,以声东击西之法创造了让同伴进入的机会,甚至无畏于为此牺牲,士兵们赶紧进去搜寻,但是没有发现哪怕一个人。 直到一支异能小队全副武装的深入腹地,才在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方找到了尚有呼吸的,狂信徒们拼死也要送进去的同伴们。 他们用特殊的仪器测定位置,挖掘出一个大坑,结果发现几名蜷缩成婴儿状的沙民信徒在树根之下。 他们沉浸在美梦中,好几天没有摄入食物,身体机能却和正常人无异,明明被埋在茂盛草叶之下的泥沙中,也无半点窒息征兆,仿佛是这棵沉默矗立着的巨树在供养着他们,异能小队中的成员甚至以为巨树在保护这几个沙民,因为在他们挖开本应十分松散的沙地时,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他们为此不得不采用了专门的异能兵器,但对巨树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只是勉强把几个沉睡者的信众拽了出来。 他们不得不赶紧离开此地,因为他们发现,不仅是这棵巨树拥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从它身上断裂的根系也是如此。 那些被轰断的根系刚刚落地,就开始生根发芽,一棵棵幼树快速生长起来。 而这几个在旁人眼中非常不知死活的狂信徒醒来后狂喜鼓舞,更加确信了臆想中绿洲之神的存在,他们声称: “神树是神明派遣下来的使者,它从烈日下保护了我们;吾等信仰的神明是仁慈的,祂不忍见我们死去,便让神树输送生机。” 而尤莱亚听说竟有此事之后,不禁默然: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还真有些接近真相了。 那些直接来源于【丰饶】之星神力量的生物,是星神思维的延伸,也能反馈给尤莱亚信息。 所以,巨树根系所生长的地方,都遍布着他的耳目。倘若有人越过重重守卫到了最中心,尤莱亚定然会有所察觉。 他本以为是各国派遣异能者前去探索,却没想到都是些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中心过于浓郁的丰饶能量,于是便做了一些补救措施。 英国官方没有公布任何有关尤莱亚的私人消息,他在成为超越者之前的记录完全被清除掉了,没人知道他的异能具体是什么。 但是这不妨碍别人的脑补。 尤莱亚一举晋升的那场战役后不到一日,诸如“整蛊还是奇迹?著名死亡沙漠竟有堪比神迹的巨大树木拔地而起!”的新闻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有心人一调查,就会发现那场尤莱亚一战成名的战役的原址就在那片成为媒体人焦点的荒漠上。 虽然尤莱亚当时其实一个人也没杀,但那场战役的确是赢了。 这就让知情者更加关注尤莱亚这位神秘的超越者,然而后者宠辱不惊,压根没感受到这群八卦爱好者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尤莱亚的每日行动甚至被他奇形怪状的粉丝们写成了杂志互相传阅:如果他本人知道自己还有个后援会,一定会用三个问号表达自己的困惑——他都这么低调了,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怎么还会有人喜欢他? 杂志节选内容:【周一,上午八点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十点开始侍弄花草,十二点用餐……(省略)……下午回家休息两小时,回来之后发辫就会变得乱糟糟的(就算是尤莱亚大人本人也不能这样糟蹋他的头发!!似乎是编者情绪上头所写)……(省略)……据观察,无恋爱迹象……】 就连尤莱亚本人都记不住这么多零零碎碎的日常。 他走进宽敞的办公厅,一群窃窃私语的摸鱼人士立刻正襟危坐的开始工作,光看他们现在这幅正经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前一秒还在畅聊上司的私人生活。 只要他肩上没有栖着一只昂首挺胸的鸟儿,看起来一定和平时没有区别。 这只鸟直接惊的旁观的男士们女士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哪来的灰毛鸟! * 说起来这只不请自来的鸟儿,尤莱亚作为被它碰瓷的对象很有发言权。 一个寻常的中午过后,尤莱亚遇见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一般来说,伦敦这种地方是很少见孔雀的,就连动物园都找不出几只孔雀来,这种原产于热带的动物实在很难在欧洲气候生存下来。 但是今日,尤莱亚就见到了一只孔雀,一只……羽毛还没长齐的孔雀。 这只孔雀昂首挺胸,看上去特别精神,一看到尤莱亚从专车上下来,立刻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 尤莱亚没有躲开,这只孔雀灰扑扑的翅膀扑闪了几下,目标十分准确,瘫倒在了尤莱亚的怀里,惊呆了旁边的副官。 副官本想把这鸟赶开,他这位上司虽然很好说话,但他作为副官不能尸位素餐,必须尽量履行职责,让上司能够毫无障碍的工作。 但是他一看上司居然毫无反应,任由这只莫名其妙的孔雀一上来就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一只鸟是怎么做出这种像猫一样的动作的?养了只猫主子的副官心想,它的爪子真的很灵活诶。 被一只鸟占便宜的尤莱亚本人仔仔细细的把这鸟打量了一遍,基本确定了这一看就居心叵测的鸟儿是一只绿孔雀雏鸟,乍一看并不显眼,和某人一点都不像,但是行为确实很接近。 尤莱亚拥有过三个身份,一个是目前不列颠的超越者尤莱亚,不冠以姓氏;一个是【丰饶】之星神,不过他只能算是祂的一个化身,并非完全体的丰饶星神,否则在祂真身降临时,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变成长生种。 故而在英国人询问沙漠林海是否为他所为时,尤莱亚否认了——这是察觉到化身濒临死亡的【丰饶】之星神一瞥所带来的影响,并非尤莱亚本人为之。 最后一个身份,也是他曾使用过最平淡无奇的一个,一个普通的,在无特异力量的位面生活了二十余年的人类。 6 狂信徒 津岛修治是被父亲作为炫耀品带过来的,他看着母亲柔顺的为父亲脱下外套,而他一个小孩子并不受到关注。 父亲看起来很高兴,因为他拿到了准入的信物,有了这个,他就可以完成此行的任务——探明一个突然发家的组织的虚实。 说起来,这还与前段时间在网络上引起热议的事件有关。因为,正是那些无国籍的沙民组成了这个被称为【无名的狂信徒】的组织。 而【无名的狂信徒】因为对一名不知名讳的神明狂热信仰而得名,前者坚称,神树为他们阻挡风沙是受到了神明的指示,这片受到他人觊觎的前荒漠也是受到了祂的甘霖才变得气候宜人。 外人一般习惯称祂为绿洲之神。 * 几年前,这个世界除了南极和北极,还有一个地方是没有国界的,那就是位于西亚内地一处极其炎热又干旱的荒漠。 荒漠其实并不少见,但这一处荒漠自古以来就是周边国家罪人的流放之地,因着一些历史原因,机缘巧合之下,这片没有开发价值的土地就这样被抛弃在文明社会之外。 这几乎算是最贫瘠的土地之一,没有石油,没有雨露,连植物都很少见,在这里存活下来的人都有着一手娴熟的求生技巧。 虽然现今已经二十一世纪,但是这群被统称为沙民的人仍然像是原始部落里的野人一样艰难生存,他们不仅要面对沙暴和毒蝎的侵袭,还要随时防范利欲熏心的恶徒掳走他们中的女人和孩子。 在这个震惊世界的奇迹出现之前,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经常在这片荒漠发生,沙民们朝不保夕,但他们不信那些文明人们相信的神明,而是如杂草般顽强的求生,这与这片土地所遭受到的伤害有关。 将手无寸铁的他们驱赶到这里的,不就是那些满口上帝基督的人吗? 上帝或许是存在的,只是并不站到他们这边。 * …在沙民的领袖从简陋的帐篷中伸出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雨霖之时,神迹般蔓延着的苍翠彻底征服死亡的黄沙之时,沙民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领袖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信仰■■……吾神……不忍……受难……” 他们本不信神,这是因为神的子民加害于他们,而他们从出生起就继承了祖祖辈辈的遗恨。 但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他们中的投机者站了起来。 为了未来,成千上万的沙民被集结起来,领袖站在最前端,慷慨激昂的演说着—— “要么向绿洲的神明献上我们全部的忠诚,要么我们就会被贪婪的暴徒毁灭!族人们,会降下甘霖的神明绝不是恶神,祂定然是慈悲的,不忍我们终日在饥饿与干渴中度日,不忍我们世世代代受到压迫——这棵神树就是证明!!” 他们披着褴褛的袍子,一起向遮天蔽日的神树靠拢,而越是靠近,越是艰难,在最后一个族人倒下时,领袖仍保持着清醒的神志,他看着巍峨的巨树,颤抖着匍匐参拜—— “…感念吾神的赐福。” 而后他们被暴力驱逐,不久后又夺回家园的曲折事情,就不必细说了。 * 津岛修治的父亲是个很虚荣的人,这个被外界称为【神之邸】的地方向来只允许一人携带行李进入,他到处宣扬是自己的财力让前沙民,现【无名的狂信徒】同意带妻子和孩子前来拜谒。 他带津岛修治过来只是因为听说曾有人的六岁幼子被允许一同入住,便将后者带来碰碰运气—— 而他的其他儿子都成年了,显而易见的,他只有一个选择。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让他在同僚面前多了不少谈资,津岛修治一张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拉去炫耀,他的父亲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夸耀财力,他需要像个玩偶一样站着就可以了。 而不知为何,那帮将信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狂信徒盯上了津岛修治,甚至想要和他的父亲购买他的所有权—— 当然,这是难听的说法,对方的原话是:“您是否愿意将你的孩子交予我等照料?请相信,我们的报酬不会让人失望。” 但他的父亲自诩贵族,第一次自然满口爱子之意的拒绝了,实际上,对方走后,津岛修治被他的父亲盯着看了很久,父亲可能以为他不记事,便肆无忌惮的审视他,但津岛修治早慧,只是乖巧的沉默着。 在对方锲而不舍的上门商议后,父亲表面上有些动摇了,实际上已经准备好把他打包送出去了,津岛修治的敏锐告诉他:父亲这样惺惺作态只是为了搏个高价罢了。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 尤莱亚知道那群沙民开始“拐卖”儿童的时候,他直接“……”了。 他有些匪夷所思的通过巨树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愣是没想明白这样做的用意,这是何必呢? 他的疑惑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与他力量同源的巨树,后者响应了尤莱亚的思维,向一个人类投下梦境。 * 沙民的领袖忽然梦见一棵与神树十分相像的巨树,后者颤动着枝叶,他小心翼翼的接住一片落叶,恍惚间看到叶子变得透明,映出满目丰饶之景。 不久,沙民们就将收养孩童搬到了台面上:“我们受到神明的恩赐,得到了温暖湿润的家园,草木为我们提供食物,神树为我们阻挡沙尘,我们收养不被父母眷顾的孩子,只为传播祂的福音。” 沙民们数量稀少,但对孩子却并不差,反而尽心尽力,津岛修治本以为父亲走后待遇会下降,甚至都已经开始谋划着逃离。 没想到的是,负责照顾他的信徒非常尽职尽责,吃穿用度也并不坏。 说来神奇,他甚至觉得这里的水果比以前吃过的还好吃。 他之前在家的生活其实很压抑,父亲将他视若无物,母亲整日维持着贤淑的表面,也不与他亲近,严厉的家庭教师仍保留着体罚学生的恶习,津岛修治还曾被打过一两次手心,从此对这种古板的老头敬而远之,徒生一份厌恶。 除了这个,还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和探究欲,津岛修治暂且安住了下来,并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他还发现,这里的孩子其实很少有他这样的贵族出身,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被父母抛弃的,这里几乎都快要变成一个福利院了。 他旁敲侧听的发现,【无名的狂信徒】给他父亲的报酬其实是一枚果子,据说有延长生命的功效,在外界千金难买。 偶尔从书上看到这个有点像是一个小国度的组织的历史后,津岛修治越发好奇了,这位传说中的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祂到底是人们的杜撰,还是真实存在的? 7 虚无 从津岛修治有意识以来,他就在观察这个世界。 无论是在乎颜面,讲求利益的父亲,还是完美符合这个时代对于妻子的定义的母亲,他都非常了解,而这种了解是在日常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父亲对他总是不假辞色,也许是因为尚还不完全明白“规则”的他不能带来足够价值。 这个家庭有的时候会令津岛修治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就像个误入怪异世界的正常人,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不同。 他和那些脸上总是挂着麻木笑容的人是不同的,他在好奇着世界的本质,但又害怕发现世界的本质。 他后面才发现这种仿佛冰入骨髓的恐惧并非没有道理。 津岛修治不止一次看见,在母亲面前笑容可亲的佣人在他面前脸色大变,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却突然暴起,把玻璃花瓶一类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 津岛修治睁着鸢色的眸子看着她,她才幡然醒悟般开始哭泣,和津岛修治这个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开始诉苦。 她说,自己从小就没了亲人,没人供养她上学,于是无一技之长的她只能被迫来到当地的贵族津岛家当了佣人。 津岛修治心想:可是外边的人明明都很羡慕这份佣人的工作?他不久前被母亲带去外边上香祈福时,还曾看到许多苦于战乱没有生计的人,用那种没见过的眼神死死盯着陪在他母亲身边的佣人。 后来他确认了,那种眼神,就是嫉妒和艳羡。 津岛修治有时会有种想要逃离这一切的冲动,但他发现,脱离了他生来就拥有的“家庭”,他根本无法生存,为了活着,他必须忍耐这些让他不舒服的东西。 佣人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她言笑晏晏的为津岛修治找来玩具,试图在主家面前表现自己的尽职职责。 父亲皱眉看向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片时,她面不改色的说谎道:“修治少爷贪玩,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 也许是津岛修治平时的沉默给了她很好欺负的错觉。 父亲用那种很不满意的视线盯着他,津岛修治并没有反驳,即便这是是纯粹的污蔑和诽谤,因为反驳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回视着父亲,后者像是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似的,很快带着来访的朋友离开了,津岛修治知道父亲马上就会教训自己,但他并不在意。 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像个乖巧的娃娃一样任由人摆弄,但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眼神,那种仿佛要把人内心都剖开的锐利眼神,让他的父亲感觉到了不适,甚至不愿意让他上餐桌。 在父亲宣布剥夺他与家人一同用餐的权利时,他的母亲保持了沉默。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妻子,至少在父亲眼里是。 也正因如此,父亲的几个孩子都是母亲所出,虽然在外面的情史尚不可知,至少没有把情妇和私生子带到家里来——而这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其实是正常情况。 但这带来的不仅是母亲地位的稳固,还有高龄生子的风险。 女人生育时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而母亲躲过了前面几次,终究是被后面几种夺去了生命。 她难产了。 母亲十六岁嫁给父亲,然后马不停蹄的生了津岛修治的大哥,然后是二哥,三姐,四哥,五哥…… 最后是津岛修治。 母亲生产的时候,父亲出去应酬了,兄长忙于学业和工作,姐姐还在相夫教子,偌大一个宅子,姓津岛的只剩下津岛修治一个。 他本来待在房间里画画,五颜六色的蜡笔在纸张上划出丑陋又显眼的痕迹。 津岛修治不知何时起,就喜欢上了蜡笔这种色彩鲜艳的东西,他总是抽签般的从蜡笔盒子里抽出几支,然后像是鬼画符一样乱画,他看着雪白的纸被扭曲的颜色填满,从空白变成了…… …虚无。 他忽然有种没由来的恐慌。丢下蜡笔,他直奔母亲的房间,门口一个佣人也没有,他们像是发丧一样,围在了母亲的床边。 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浓烈的让他想吐,但他还是从佣人的间隙中挤到了母亲面前。 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的肚子高高耸起,脸色苍白无比,额角冷汗涔涔,看得出来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肚子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大,里面好像不止一个孩子。 津岛修治意识到,母亲怀的是一对双胞胎,而双胞胎,在许多人眼里是不吉利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垂死挣扎着用力,但并没有什么成效,母亲濒死的哀鸣并没有引来谁的怜悯,周围的佣人只是沉默着,只有外面请来的接生婆仍然为了高昂的报酬忙前忙后。 …人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津岛修治看着无动于衷的人们,心中蓦然浮现出一个词: 【虚无】… 他啜泣着,恍然大悟着领会了世界的真谛,虽然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母亲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本来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在极度的痛苦中忘记了她出生起就背负着的枷锁,她看到了身形娇小的,身着淡灰色和服的津岛修治。 她似乎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和津岛修治如出一辙的鸢眸里透露出无尽的悲伤与哀恸,她临死前什么也没说,死寂的眼神里却向津岛修治传达了将死之人的歉意。 …她曾经将这个最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温声哄着他进入梦乡。 但这显然不符合贵族主妇身份的行为,让她吃到了苦头,她只好远远的看着佣人照顾他,自己只做符合身份的事情。 “妈妈……爱你。” 津岛修治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母亲曾这么对他说。他当时只记住了这句话的发音,后来才明白它的意思。 他短暂的升起过对生命的一丝期待,但很快就被掐灭了。 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又一次确信了一个事实: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虚无,它根本毫无意义。 他第一次生出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时,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害怕,而是颤栗,他在为自己的想法而颤抖,但这只是因为兴奋。 …一切尽归于虚无。 8 暮雨 津岛修治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快三个月了,期间,神之邸一位失去孩子的女性信徒抚养他,对方教会了他沙民民族特有的语言,并把他当做亲生孩子一样,时常关注他的生活起居。 津岛修治在心思肮脏的父亲身上见惯了人心凉薄,他本该清醒的面对糖衣炮弹,却也很难欺骗自己的内心,因为他得到的早已比失去的多。 仔细算算得失,他脱离了他的父亲,可这很难说不是一件好事,他也得到了正常的身份,他甚至得到了对方郑重许诺的自由。 多么可笑……他们在说自由。 他本想嘲笑,可是却找不出说谎的痕迹。 这群虔诚的信徒,他们将这位突然冒出的神明视作天,无比确信着神的存在,最为可笑的是,他们认为神明像是人爱子一样爱着祂的子民。 明明只是一个没由来的梦境,首领却毫不犹豫的承包了众多无家可归的孩子的未来,并许下诺言:“我们在孩子们身上付出的一切,并不是以自由为代价。作为绿洲之主的代行者,我们不会向你们收取任何报酬。” 这听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将养不起的孩子扔到这里来,太宰治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有许多瘦骨嶙峋的孩童被带进来。 但是别以为这里是善堂,虽然对于孩子们来说的确是,但对居心叵测的成年人来说并不是这样。 以前,有人把大量的孤儿送进来,试图联系后者里应外合颠覆他们,结果绝大多数孤儿都临阵倒戈,最终被轻易镇压。 津岛修治和照看他的前沙民一族住处都没有深入腹地,他们生活在这片大的惊人的绿洲的周围地带。 据说【无名的狂信徒】最初的成员在首领的带领下走进了绿洲深处,向绿洲之主献上信仰,这才有了现如今的繁荣。 按常理来说,这种无根基的组织很难保护住他们的基业,更别提他们守着的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而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宝物。 即使他们当中疑似有一位超越者,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敌意。 但是不知为何,众多觊觎宝物的人达成了一致,选择和平分享这份天赐的宝藏。 * 当照顾津岛修治的人告诉他,他可以重新选择一个名字之时,他正式为自己选定了“太宰治”这个名字,既象征崭新的未来,也是为了与过往彻底划清界限。 从此以后再也不存在什么津岛家的幼子,也不存在什么津岛修治,只有太宰治。 他赋予了自己一个新名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影响足够重大的选择——在此之前,他没有自己选择命运的资格。 也是在这时,他对于【虚无】有了一种较为清晰的感知,他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一扇门,想要进入,又不得其法。 他透过重重障碍看向最中心的神树,后者摇曳着枝条,至今仍在向外伸展,不断消灭着一片又一片的沙地,这也是人数不断增加却从没有出现空间紧张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也许祂会有答案。 但像是太宰治这样的外人,是不被允许接近神树的,也几乎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虔诚的信徒们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冒犯了神明,将以神树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区域都设置了警戒线,若有不明飞行物未经许可进入,就立刻将其击落。 过去其他国家短暂的占领这里时,都是想着先拿到所有权再说,并没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有所防范,或者说,他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测试冒险踏入未知区域的后果。 而信徒们则断然不可能放任外人亵渎他们的神明,他们就像被驯养的恶犬,只对特定的个体忠诚温驯,对于胆敢侮辱他们信仰的人,都是粉身碎骨亦不足以停歇。 不是没人对神明嗤之以鼻,但信徒们想要遵循祂的意志,对于质疑不予理会,只是沉默的践行祂的意志。 “绿洲之主在上,我们传播您的谦逊与仁慈。”身披灰袍的首领在众人祷告时如此说道。 * 好在太宰治本就是被作为下一代培养起来的,在他屡次为首领出谋划策,令诸多无信徒或异教徒自愿回归绿洲之主的怀抱之时,首领给了他与神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首领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在太宰治向他索要报酬之时,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的眼神给太宰治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他不止见到一个像太宰治这样的人。 “去吧,孩子,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话,就去觐见神树吧,如果你足够幸运,祂会告诉你答案。” 太宰治说:“您就不怕我对神树不利?” 信徒们几乎从不向他索取,只是一昧的给予物质与温情,对于这样一群人的首领,太宰治很难没有一丝敬意。 首领毫不在意的笑了,他没有再看太宰治,只是用轻的听不清的语气说道: “我从不怀疑被祂看中的人。” 太宰治心想,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不……这不一定是人,或许是,一位神? 他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 * 在肃穆的气氛下,太宰治被送进了封锁线以内,给他打开门的士兵反复查看他的证件,完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才示意放行。 “愿神明保佑你。” 太宰治看着身后森严的大门缓缓关闭,沿着小道慢慢深入,越是向里,就越是茂盛的草木挤占了本就狭窄的道路。 它们从外面看就像是普通的植物,靠近了才发现它们兼具动物和植物的特征,太宰治甚至看到了有一株猪笼草把根系拔丨出,换了个地方重新扎根,但它在变异植物里显然不算强大,因为它还没来得及扎下根系,就被愤怒的灌木扔到了其他植物的身上,引起一阵骚动。 太宰治毫不怀疑,如果他听得懂这群奇异生物的语言的话,一定会是一连串的叫骂和求饶。 他和这些生物之间泾渭分明,这条曲折的小路虽然有被侵占,却也足够让人通行。 它们并不轻易伤人,太宰治松了口气,他不长于武力,可不想在这里功亏一篑。 等到他逐渐看到那棵声名在外的神树的真容时,之前总结出来的规律却不再适用,最接近神树的那片区域只覆盖了一层草皮,并不像那些奇葩植物一样好动。 他看到少数离神树较近的植物都是趴伏着的,太宰治心下一跳,这令他联想到了信徒们的觐见,一对比,就发现对比起外围的植物,这里相对要矮小许多,但不是因为植物种类不同,而是因为,越是靠近这棵神异的巨树,植被的弯曲程度就越深。 “……” 太宰治这下一点都不奇怪狂信徒们对神明的吹捧了,他年少聪慧,再多智近妖,也震撼于这般万物膜拜的奇景,惊叹于这般不属于人类的伟力。 他走到神树底下,很神奇,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想要放空大脑好好躺下休息一番,但是太宰治很清楚,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他抚摸上树皮,仰头看着它庞大到遮蔽天际的树冠发出疑惑—— “神明啊,请回答我吧,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在他发出疑问的一瞬间,自己心中其实就作出了回答:“生命,物质,乃至一切的本质就是虚无。” “……生命,因何而存在?” 他的内心忽然充斥了前所未有的【虚无】,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即使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被湮灭,自身意识好像和无言伫立着的巨树链接在了一起,那种关于【虚无】的意识和巨树所代表的【丰饶】概念相撞—— 他的视野好像一下子扩展到了无限,他看到漫天的蝴蝶和萤火虫在飞舞,看到生命生生不息,看到泉水在潺潺流淌。 他这一刻难以动用自己傲人的智商去思考什么,只能被动的观看着另一个宇宙已然发生的事物。 他经由宇宙的视角看去,只发觉世界那样庞大,个体如此渺小,他看到代表【丰饶】的星神从沉睡中苏醒,祂从众神唾弃的边陲之地出发,行至真实与虚幻的交界之地。 祂回应了无数生灵的祈愿,将【丰饶】之力平等赐给每一位追求长生的人,却只有唯一一个个体不曾向他祈求却被赋予丰饶之力。 祂陷入永恒的沉睡之前,无数庞杂的记忆从祂识海中浮现,祂仿佛听到万物因祂的离去而哀鸣,看到数不清的个体在寻求祂的行迹,渴求祂的注视,钦佩祂的无私给予。 祂看到了最初令祂踏上命途,成就真正的【丰饶】的个体,一个有着绚丽眼眸的茨冈尼亚孩童,也是祂最初且唯一的令使。 已经带领埃维金人走向繁荣的卡卡瓦夏忽然一阵心悸。 水晶冕旒的人形从虚空中浮现,祂是【记忆】之星神浮黎,祂感知到了一份珍贵而又特殊的记忆,因此前来见证同类的消亡。 于是,在这时,一个跟阿基维利的陨落一样重磅的消息传遍了寰宇——【丰饶】之星神陨落了。 就像当初的阿基维利,在【开拓】命途上行走的人们发现了祂的消亡,因而哀泣不止,丰饶命途的行者们也感受到了他们所侍奉的星神的消失,祂已经不存在于此方世界。 他们不知祂因何而陨落,也无从得知。 而流光忆庭又多了一份记忆,一份来自星神的,无法复制的记忆。 忆者们无法触碰与星神有关的事物,他们也无法对这种特殊至极的记忆进行加工。 浮黎亲自将其制作成了一张光锥。 * 这张光锥里盛放着【丰饶】之星神全部的记忆,它珍贵的不可思议,而几乎没人知道,这张光锥所铭记的最为深刻的记忆,是新生的星神触摸埃维金孩童的脸颊,背景是无边的暮雨。 有忆者称它为,【祂与他的诞生】。 9 交织 太宰治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从某个“高大”的视角看去的,这才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将一切尽收眼底。 但后来他悚然的发现,自己正与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共享着视觉。 祂仿佛不存在,又无处不在,看起来像是巨大的黑洞,祂是虚无本身。 【虚无】之星神ix,祂的存在就是一个谜,祂的命途过于宽广,因此具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但祂从不主动给予任何智慧生物注视。 祂实在是一名特殊的星神,从不与其他星神来往,祂相信多宇宙的本质乃是虚无,因而存在毫无价值。 在【虚无】这一命途之上,本不应存在令使,但若是在虚无命途上行走的足够远,就能从命途上得到堪比令使的力量,但目前有且只有一个例子。 祂沉默的注视着宇宙,在层层迷雾包裹之下,没人可以看见祂的真身。 太宰治油然而生一种悲观,抑郁的情绪,仿佛人生万念俱灰,没有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假如此刻给他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 他意识到这种情绪和想法是被诱导出来的,因为他即使是自尽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这会给安详的死亡增添不必要的痛苦。 或许是自身对于【虚无】的认可让他被祂影响的更深了,太宰治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找不到远离ix的理由。 有什么必要呢?反正早晚都会归于虚无,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对结果的虚无造成影响。 而以ix的视角看去,太宰治忽然看到了一片以一个小点爆发出的苍翠,他忽然一阵惊慌,一种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个方向,他感受到了一种和神树相似的气息,就好像同出一源。 但那种气息正在湮灭和消失,很快就无影无踪,他好像听到不同的嘈杂声音在作响,有类似人类的语言,也有难以理解的噪音。 他听到有人哀泣,有人怀疑,有人将此视为一个拙劣的玩笑,一个假面愚者说:“如果这是阿哈的玩笑,那可真是太有乐子了。” 一瞬间跨越了种族的隔阂,无障碍的理解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但他只能被动的接受,而不能将其提取出来分析。 【虚无】的ix早就发现了这个半只脚踏上了虚无命途的小家伙,但祂并不在乎,即使是宇宙的坍缩,都不足以引起祂的注意。 …因为都没有意义。 太宰治最终因为中断链接而晕倒,他投射到另一个宇宙的精神也被立刻回到了原点,在他无意间涉足的虚空之中,祂仍然无动于衷。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已然月升日落,但这里在白天透不进多少阳光,夜晚月光就更难泼洒,但并不漆黑,奇异的植物在散发着微光。 寂静的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太宰治孤独的走着,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忘。 一直到他看到熟悉的情景,他才突然莫名的流泪,一股不属于他的悲伤情绪源源不断的从心底流涌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所期待的给他答案的神,已经陨落了。 那种真实的感觉……显然不是幻觉。 太宰治面无表情,恶狠狠的擦了下自己的鼻子,他心情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欣欣向荣的神树,然后想好了对首领的说辞。 而另一边的尤莱亚,完全不知道,他即将在短短一天经历“活着”-“死了”-“被隐瞒死讯”三种阶段,他正忙于洗一只叛逆的鸟儿。 前情提要暂且忽略,他现在正在浴室里和孔雀斗智斗勇 他匪夷所思的被甩了一脸水,仔细的回想了半晌,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他总觉得他以前养的那只孔雀不是这样的。 对方好像……挺大一只,反正比一般的孔雀要大很多,几乎有尤莱亚这么高,但这种奇怪的印象反而把他本人困惑住了,他这养的到底是人还是鸟? 想不通就不想了,尤莱亚也懒得在小事上纠结。他不想对恃宠而骄的孔雀使用暴力,于是把只好给他的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副官打了个电话。 “你会给孔雀洗澡吗?”尤莱亚问道。 副官直接“……”了,他有些崩溃,但见到尤莱亚无辜的表情就被治愈了,于是很快决定原谅上司的不做人行为。 毕竟他的工作就是满足上司的要求,副官给自己打气,他可是全能副官! 尤莱亚早上编好的辫子已经被回炉重造,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表情难得多了几分茫然之色。 副官全副武装,问了一句:“您怎么突然给孔雀洗澡?” 尤莱亚回忆了一下,发现有点想不来了:“…忘记了。”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洗澡这件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而且孔雀气急败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诶,他默默的想道。 副官本以为会手到擒来,然而不到五分钟,他就露出了上司的同款茫然表情。 “您这孔雀,它真的是孔雀吗?”副官为难的说。 他刚才一进去看到湿哒哒的孔雀安安分分的背对着他,便先入为主以为是自己的生活白痴上司手艺不好,给人家孔雀折腾生气了,看看,可怜的小孔雀,毛都掉了好几根。 结果他自己刚准备继承给大爷洗澡的大业,就被发现端倪的孔雀撵得狼狈万分。 “孔雀大爷,孔雀大爷…你听点话好不好啊?”副官欲哭无泪的举着毛巾,试图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 孔雀毛都要竖起来了:“谁叫你进来的,臭不要脸,快出去!” 这种单纯的幼年孔雀完全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直到看见尤莱亚的声音:“…洗好了没有?” ??! 你还是人吗? 最后尤莱亚还是亲自给自家孔雀洗了澡,他把最后一根湿的羽毛擦干,后者还没消气,拿鸟屁股对着他,一副有事启奏无事跪安的样子。 而尤莱亚居然有种熟悉感——这种感觉不多见,他真就只在面对这只小孩脾气的孔雀有过。 莫不是人变的? 那就可以理解了,也难怪它那么生气,明明之前都很乖巧,就是黏人了点。 此时的幼金还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事情都会成为他以后的黑历史。 尤莱亚把闹腾一番的小孔雀抱在怀里,右手拿着一本书,倚靠着沙发慢慢看。 他难得感到宁静,这只灰羽毛的团子也把爪子蜷缩起来,不知何时睡着了。 10 日常 经历过那日的鸡飞狗跳之后,尤莱亚跟孔雀和好了。 副官看了都觉得神奇,还有人养孔雀跟养老婆似的呢?但这俩氛围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感觉像是清白的,但又不那么清白。瞧瞧,他上次进浴室被撵的多狼狈啊,但是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的上司身上,尤莱亚一哄,这双标的孔雀就毫不犹豫的从了。 副官有的时候都羡慕尤莱亚的动物缘了,这是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 但是他又很难嫉妒得起来,因为尤莱亚这人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点,谁家上司这么人性化?放假给你一起放,奖金月月发,说话和和气气,甚至连升职都拉他一把。 就算不太会照顾自己了一点,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反而减少了那种让人不敢接近的距离感。 好在副官不知道尤莱亚内心对于自己“冷漠”“不讨人喜欢”的评价,不然他一定会被硬控十几秒,然后内心抓狂不理解震怒三连。 谁准你这么否认自己的?! 也就是尤莱亚这人实在佛系和好相处,按照惯例,他作为超越者若是愿意长期留在伦敦任职,可以随便差遣的下属肯定不止现在的十几个。 难以理解那些天天在外边野的超越者们,一天两天还可以理解为新鲜,但长年累月的出外勤,谁不知道是公费旅游啊? 只是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副官早就习惯了高层对于异能者们的优待,他作为普通人对特权阶级没什么偏见,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他被调来成为新晋超越者尤莱亚的专属副官之时,还担心过上司要是个不好相处的主该怎么办。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异能者只意味着特殊的能力,却不见得人品好到哪里去。 但是他第一次见尤莱亚就被梗住了——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位新上司。 他甚至疑心自己认错了人,但是尤莱亚裁剪精致的衣服让他左看右看都找不出破绽——这不就是宫廷服装设计师高调送给那位叫尤莱亚的超越者的么? 直到尤莱亚喂完一大堆的猫猫狗狗,忽视了小猫不小心蹭到他衣角的污渍,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是?”尤莱亚歪了歪头。 副官面对此等美颜暴击还是很hold住表情的,只见他冷静的说道:“初次见面,尤莱亚长官,不出意外,我会成为您接下来几年的副官。” 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副官呢,如果不是他的耳朵在微微发红的话。 尤莱亚干脆套公式,顺带加了一点点自己的理解显得不那么直接抄答案:“下午好,副官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尤莱亚,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从那以后副官就开启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他难以想象他的上司竟然生活笨蛋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到底是怎么靠着几片吐司面包活了三天的??? 沦为老妈子的副官在替上司购物时悲愤的想道。 他浑然不知他的上司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压根不需要进食,只是在习惯替人操心的副官面前假装吃东西罢了。 但是黑心上司尤莱亚对于副官找人拉回来的一车零食,早餐,速食还有食材什么的也是来者不拒,只是在看到家门口停了一辆卡车时,就算是尤莱亚也禁不住沉默了几秒。 而副官表面正经,心里则暗戳戳期待着尤莱亚惊讶的表情,和尤莱亚汇报他一上午的战果。 “尤莱亚先生,为了防止您一个人在家饿……”副官心下一紧,好险!他差点把饿死这个词说出来了,“…饿到您的胃,我不得不跑遍了伦敦的超市和生鲜市场,购置了正常人两月内生活需要的物资。” 尤莱亚在副官眼里也是表情管理的一把好手,只可惜后者不知道尤莱亚的震惊往往就表现在面无表情上。 尤莱亚看起来半点惊讶也无,甚至没有对副官高效率工作的认可,这个时候倒是很像个颇有威严的冷面上司了。 “干的不错。”于是他就走了。 回去悄咪咪给副官的工作打了个好评。心里忍不住想道,副官不应该叫副官,该叫管家才对。 * 成为尤莱亚的副官前,副官其实考虑过很多可能。 什么替不做人的长官噶人啦,为长官的情债买单啦,半夜被叫起来跑腿啦,都是小case,为了他的理想,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吧? 但他还是忍不住默哀了下自己的未来。 上岗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默哀毫无意义——他仿佛回归了正常英国人的工作日常,每天打卡上班,日常翘班购物(划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等副官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变化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被腐蚀了。 他试图拷问自己的内心:“怎么可以被优渥的物质收买呢?你忘记自己的初衷了吗?这份意料之中的工作难道不是你计划好的跳板吗?”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申请调离之时,发现这位年轻的超越者似乎和其他的超越者不一样。 副官年少时跟着父亲一起上过战场,期间无数次濒临死亡,但是都活过来了,靠着那点从死去的父亲那里继承和自己挣的军功,他也混了个文职工作。 而他对超越者这一群体的态度来源于一次误伤,某一次战役中,某位本国的超越者轻易扭转了战局,但也导致了很多本不该死去的我方士兵死亡,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 但这并不完全是那位超越者的错,毕竟并非每位超越者的能力都是精准打击类型的,也有不少大范围攻击型。 不过,从此以后,他对超越者的印象就从无感变成了杀人兵器,但私人感情并没有左右他的想法,副官依旧认为战争是导致他父亲死亡的最大元凶。 他对尤莱亚的初始印象很一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想必很少有人能不对这样纯粹的人有好感。 而全盘推翻他对尤莱亚看法的事情是,尤莱亚亲口跟他说的一句话:“你觉得生命的消逝是合理的吗?我认为不是。” “所以我每次看到即将步入死亡的个体,总是忍不住搭救,对我来说,这就和治好一只被打断翅膀的鸟雀一样。” “我曾经无法拒绝他人的请求,因为这违反了我坚持的一些准则。现在我变了,但不能说是一件完全的坏事,有个人对我说,我变得更像是人类了。” 尤莱亚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我虽然还残留着过去的影子,却不是一成不变,既非神,就不必去做神一样伟大的事情,也不必将命途视之为全部。” “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人类’。” 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完全无私的活着。 11 猫咪 尤莱亚苦恼的看着已经登堂入室的孔雀,和仍然在苦苦徘徊的猫咪。 几年前,他曾无意间影响了一只猫,那只猫或许是天生对丰饶的力量敏丨感,虽然尤莱亚没有让它进家门,它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具备了些许丰饶造物的特征。 但是,懂的人都懂,当家里又养了只鸟(划掉)孔雀时,猫咪是必然会和前者起冲突的。 而尽管尤莱亚很少给他们正面battle的机会,但是他们仍然没有罢战。 他们不会对着窗户大声嚷嚷,而是互相投以蔑视的眼神,试图逼退对方使其知难而退,好像在较劲儿似的。 给尤莱亚的感觉就是,有点懂事但不多。 尤莱亚有时会很纠结帮哪边比较好,但似乎帮谁都不对劲。 于是在被猫咪和孔雀左右夹击搞麻了之后,尤莱亚无师自通了人类的充耳不闻,假装看不到暗潮汹涌。 他们见尤莱亚不管,就更加明目张胆了,猫咪甚至敢趁着尤莱亚不在的时候对着孔雀喵喵叫示威了,虽然听起来很可爱,但在孔雀的眼里显然是赤裸裸的挑衅。 可恶,他才懒得跟傻猫一般见识。但有的时候火大了还是忍不住回了两句,然后孔雀就自闭了,任猫咪怎么嗲着嗓子都挑不起他回怼的欲望了。 现在是孔雀这个从小就聪明的小家伙占据优势,虽然真刀实枪的干起来他肯定不是猫咪的对手,但他聪明啊,各种伎俩策略层出不穷,只为了搞走潜在的竞争对手。 尤莱亚手里的杯子都掉了下来,然后又开始不做人的视而不见。 反正肯定会消停下来的。 不是他不想坐拥猫咪与孔雀,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只猫咪很特别,它只是偶尔嗅到尤莱亚的气息都会发生异变,尤莱亚担心自己一旦把它接进来,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 最糟糕的结果是,猫咪直接失去理智,变成和那些接受了不完整的丰饶赐福的生物一样。这不仅会无端的毁灭一个小生命,也会给尤莱亚造成麻烦。 好点的结果也是有的,但就算是尤莱亚也不敢断言结果究竟会倾向哪种。 根据他对这只锲而不舍贴上来的猫咪的观察,对方现在只是初步开始变异,顶多外表看起来更精神了些,内里的变化不算太大,但如果让丰饶的影响更加深入下去,它金黄色的毛发可能会被诡异的银杏叶取代,转变成类似于堕入魔阴身之人的可怖样貌。 猫咪也意识到了尤莱亚不想见它,但它虽然不再试图往家里钻,却也没有直接远走,反而在附近安了家。 副官有次过来远远的撞见这只猫,吓了一跳,顺口提了一句:“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只狮子,真的好大一只。尤莱亚长官,那是你养的吗?” 尤莱亚矢口否认:“不是,你想多了。” 副官狐疑了一秒钟,然后仿佛自己悟了什么似的,用一种“瞒着我干什么,您想养就养,我还能捅出去不成吗?”的眼神瞟了一眼舒舒服服窝在尤莱亚怀里的孔雀,颇具暗示性。 连绿孔雀这种全世界都濒危的物种都给你包庇下来了,副官挤眉弄眼,我说长官,你也给我点信任啊。 尤莱亚无语凝噎,但他的否认还真有那么点心虚加欲盖弥彰的味道。 可恶……他以前就不该为了撸猫的一时快乐而放任自己喂养猫猫狗狗的,本以为他这个化身的微薄力量不足以改造生物,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现在好了,人猫咪都成狮子了!虽然有副官眼瘸的原因——尤莱亚瞥了一眼副官光滑的鼻梁,这家伙今天没戴眼镜。 但是也侧面说明了那只猫如今的体型有多么夸张了! 尤莱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己养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论家里这能喝几缸醋的娇孔雀,他也不能拿猫的未来冒险啊。 副官见上司难得思索着什么,顿感欣慰,一定是在思考什么大事吧,真是难得。于是他非常利索的走人了——很难说他是害怕上司向他询问解答方法,还是真的好心给上司留下思考的空间。 尤莱亚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有个地方可以寄养“猫咪”的,大猫咪也行。 已经开始换羽的孔雀最近有点嗜睡,老是一窝进他怀里就开始打盹儿,连跟猫咪的架都顾不上吵了。 尤莱亚盯着孔雀,无比希望从孔雀身上找到一点灵感,但奇怪的是,他的记忆充电宝今天居然不灵了。 真是活久见,难道失忆是他的宿命吗?明明之前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记忆,现在却有种不得劲儿的感觉。 尤莱亚郁闷了一秒钟,然后就被不会说话但极其贴心的孔雀哄好了。 孔雀原先睡的好好的,忽然惊醒,然后就看到记忆基本上都寄存在他那儿的尤莱亚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知道又到自己出马的时候了。 只见孔雀伸出爪子,半点笨拙都没有的在他手上描出两个字:信徒。 然后闪电般的把爪子收了回去。 尤莱亚终于想起了那个被他随意塞到角落里的名词——具体叫什么狂信徒来着?他真的记不住,感觉记忆就像筛子里的水,留也留不住。 还得多亏了他家记性好的孔雀,尤莱亚很快把怅惘抛开,让巨树传达了他的意思,远在亚洲的首领立刻让手下留意一只体型不同于同类的金黄色猫咪。 而在不远处休憩的猫咪也不舍的看了眼主人所在的方向,迈着无声的步伐走向了未来栖息之地。 没多久,一只巨大的堪比狮子的猫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它像是被等比放大的普通猫,但这在现实中已经足够不同寻常。 首领看到这只特别的猫咪时,它正矜持的立在门口,一声不出,金色的竖瞳令首领敬畏又熟悉,在信徒们的注视下,它甩着尾巴进入了【神邸】的内部。 太宰治也是目送猫咪的一员,自从他成功归来之后,首领对他的重视无疑又上了一个优先级,现在他已经是重要职位的候选人之一了。 首领没有告诉他这只大猫的来历,但太宰治已经从猫和神树的微妙共性之中找到了答案。 12 雪国 收到意味着开始工作的信息之后,尤莱亚意识到,人生果然不可能只是纯粹的享受和躺平啊。 尤莱亚叹了口气,按照接到的要求去找女王,沉重的发现这一趟可能有任务在等着他。 女王一向不是很讲究身份,她泡了杯红茶,就着茶点,让他坐下一起喝下午茶,并随口寒暄了几句。 尤莱亚声音没什么起伏:“最近的生活?还可以,感觉和以前差不多。” 女王不介意尤莱亚平板的语气,在她的眼里,尤莱亚是个不拘小节却不擅长社交的后辈,每次看到他都有种轻松的感觉,让她回忆起了年轻时踏青玩乐的欢快与无拘无束。 说完表达关心的话之后,女王就开始说正题了:“你之前要找的人,有线索了,我简单给你说说吧。” 尤莱亚从记忆中翻翻找找半天,才找到了这件事情——他之前还真的专门为了这事找了女王,“金发,长得好看,眼睛像虹彩一眼特别,也很漂亮”,这就是他好不容易想起来关于那人的特征。 可是要找的人,不,孔雀现在不就在尤莱亚家里啊? 这是怎么无中生有的? 女王见尤莱亚不说话,以为他也很关注,便用简洁的语言大致说了一遍,把调查到的详细信息都打印出来,让尤莱亚回去看,并表示不着急。 她慈祥的道:“想什么时候要人都没关系的,通过我们目前和霓虹的关系,要个人并不算困难。” 尤莱亚路上就把资料看了一遍,满脸问号。 只见首行赫然写着: 【姓名:童磨】 这人是谁?尤莱亚把对方的生平草草看了一遍,对比自己之前给出的信息:“金发,眼睛像是虹彩”,虽然压根不是一个人,但愣是对上了。 【职业:万世极乐教教主】 尤莱亚看完之后真是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巧合性,光看纸面描述,其实真的挺符合的,只是对方金发非纯色,眼睛看照片更接近于那种过渡均匀的彩色,和他要找的人不一样。 这个人有些意思,要不是女王的势力足够给力,还真不一定能查到他。 一些关于对方身体特征的描述也非常耐人寻味,夜晚指甲比白天要更长更尖,犬齿也比普通人要长,听起来有点像是欧洲泛滥过的吸血鬼。 这里说的吸血鬼不是故事中的幻想种族,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一种变异生物。 目前已知的吸血鬼都是某个异能者的血液后裔,之前最猖獗的时候也没有蔓延到霓虹,为什么霓虹会有这种“欧洲特产”? 总不能是偷渡过去的吧,这个童磨的年龄明显对不上。 尤莱亚还真有些好奇,但他目前还真没有时间去娱乐,探究这些事情还得等到忙完之后。 他回去喂了孔雀,看着突然想起人类常说的心酸,他现在也要养家糊口了,真是奇妙的体验。 孔雀有些莫名其妙,对饭碗一顿啄啄啄,在某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突然停下进食,用漂亮了不少的翅膀拍了几下尤莱亚,催促他走开,别耽误他吃饭。 尤莱亚:家养孔雀叛逆了怎么办? 深感自己家庭地位直线下滑的尤莱亚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让着对方,毕竟他是主人,做主人的,怎么能和一只孔雀计较呢? 这不是犯傻吗? 围观了这出戏的副官也是有点“……”在身上的,他怀疑自己错过了几集剧情,不然咋感觉上司变幼稚了? 但是好在尤莱亚在正事上还是很正经的,把任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跟副官直言没问题。 副官也是惊讶于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完美远离尤莱亚的雷点,那是半点不沾杀人放火,就是很正经的夺回一样目前还没有归属的东西。 副官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书】的名声,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假的,要是真的这么神奇,世界还能是现在这样正常吗? 近期一场拍卖会的召开使得【书】的消息走漏,一般来说这种召开了西伯利亚雪原的拍会应该是冷门的,结果就目前调查结果而言,几乎所有收到邀请函的国家和势力都决定派人前往。 这种无根据的传言能被那么多人关注也是有理由的,先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流言,说那棵被誉为神树的巨树就是有人利用【书】创造的。 那位无名之神的信徒非常愤怒,认为传出此等流言的人用心险恶,简直是在侮辱他们的神明。他们很快便进行了有力的反击与震慑,一时间无人敢造谣或质疑神树的由来。 这件事并没有增加有关【书】消息的真实度,但是却令它多了不少知名度。另一件事就是某异能者的预言,虽然这人的预言时灵时不灵的,但是的确有这种【传言为真】的可能性。 尤莱亚就因为这个要走一趟西伯利亚。 副官向上面申请了专机,恰好也有其他几位高管要一同前去,尤莱亚此行就与他们一起去了。 孔雀没有和尤莱亚一起去,他们也不是时刻黏在一起,不说尤莱亚这个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有点小小的恶趣味的家伙,就连孔雀自己,也是有着秘密的。 尤莱亚走后,孔雀、不,卡卡瓦夏艰难的用新生的手脚拽开衣柜门,想要找到一件合身的衣物,在尤莱亚这个成年人的衣柜里找小孩子的衣服,显然是做梦,但卡卡瓦夏从小就是个有计划的人。 他现在是小孩子的样貌,基本复制他埃维金人的样子,甚至连手上握武器的茧子都一样,一些旧日的疤痕也都能找到。 卡卡瓦夏从衣柜里的暗格里找出一身合身的衣物穿好,他之前趁副官不注意多订了件衣服,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卡卡瓦夏不禁有点想笑,婴儿肥的脸上有明显的酒窝,看起来特别好戳,心里却在想着:外貌确实是欺诈的利器。 只可惜,在他最需要的地方帮不上忙。 * 尤莱亚完全不知道自家孔雀大变活人了,他正坐在小城的公共座椅上,百无聊赖的等待两天后的拍卖会开始。 他不放心别人,便让副官留下照顾孔雀,省得后者哪天出了意外。 尤莱亚主要是担心有大胆狂徒闯进他家,把孔雀给掠走了——论战斗力的话他甚至还不如一只鹅。 至于一般的日常喂食,其实无需副官操心。他临走前亲手喂孔雀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偶尔他也会想看看孔雀这张鸟脸上能露出多“羞窘”的表情,虽然并没有得偿所愿吧—— 尤莱亚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当下正值冬季,伦敦只是普通的湿冷,这里就是极端的干冷了,人走在街上若是不戴耳罩,怕是耳朵都要给冻下来,堪称酷刑。 这座小城的居民显然也一清二楚,街上基本上没几个人在闲逛,都是行色匆匆,想要赶快回家烤火取暖。 只有尤莱亚这个异类没有半点畏冷反应,暴露在外的皮肤也不像行人那样冻得通红,而是正常的白肤。 他像是坐在火炉边一样,腿上放着一本翻过无数遍的书,围巾内侧隐约可见缠绕的花藤,欣赏着周遭的景色。 此等雪国之景,他很多年都无缘得见。 13 麻烦 尤莱亚只享受了不到半天的独处时光,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断。 他半躺在座椅上,试图用这种颇受人类青睐的姿势快速进入梦乡,但他很不愿承认的是自己半点睡意也无,只好闭着眼睛假装休憩。 公共座椅附近,金发蓝眼的魏尔伦正落后兰波半步,没什么情绪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冷漠,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原本相处融洽的亲友二人突然争吵起来。 说是争吵,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两个人其实都挺端着的,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就算是超越者也是要见人的,兰波表示他暂时不想社死—— 这个汇聚了众多官员和异能者的小城的暗处可是充满了眼线。 对于颇为讲究面子和优雅的法国超越者来说,大街上吵架就足以成为不做人的同僚们一个月的谈资了,兰波简直能够想象出那帮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的人会怎么说了—— “听说了吗?我们的——那个,特别讨女人喜欢的超越者兰波先生!”兰波脑补出的喝多了的家伙赫然有着一张熟悉的脸,“他和他家的小宝贝在大街上吵起来啦!啧啧啧,现场那叫一个剑拔弩张,就差没打起来了!” ……虽然那个总是喝的烂醉如泥的人并没有真的传过他和魏尔伦的谣言……大概是近期心情不太好,导致他竟然第一反应把那些敢传他谣言的家伙和那个讨人厌的醉鬼联系起来了。 这倒是他的不是了。兰波呼了口气,决定把旧仇先放在一边,秋后算账也不迟。 就算那个没品的,胆敢背后阴他的家伙有老师护着,兰波也发誓要把他狠狠修理一顿。 想到那个护犊子的老前辈,兰波有些牙疼又心酸: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么一个好说话又温柔的老师呢? 本来和真心爱护的魏尔伦闹得不愉快的时候,兰波心情还有些沉郁,但等他看到某个人之后,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 尤莱亚很少这么压力山大,他感受到兰波如芒在刺的目光,整个人都有些麻了,为什么副官不告诉他兰波也会来? 这下子怕是难以脱身了……但尤莱亚又一次说服自己发挥了人类常见的掩耳盗铃特长,试图将麻烦拒之门外。 或许是尤莱亚难得超常发挥了一回,兰波一时间还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睡觉,他决定先诈一下试试:“尤莱亚,你醒着吧?前一分钟我还看见你睁着眼睛。” 魏尔伦默默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尤莱亚,本想表示认同,但又想起自己刚跟固执的亲友发生矛盾,下意识不想作出疑似“服软”的行为,便作出一副整理围巾的样子,装作没听到。 尤莱亚非常无奈,怎么个无奈法呢?他当然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但与几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好歹是个超越者,就算担任了震慑的职责常年待在伦敦,偶尔也是要出任务的,频率不高,一年顶多两次,尤莱亚没有意见。 之前他只把这个当做出差,偶尔去没去过的地方走走也好,虽然物理上的距离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尤莱亚还是觉得,以人类的身份和接近人类的身躯行走人间,依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能是最开始两次没碰到麻烦让尤莱亚有了本不该有的期望,第三次的出差给尤莱亚留了个“大麻烦”。 那次任务其实也不算难:之所以派尤莱亚这种等级的异能者来,无非是因为特异点。 是的,特异点。一般来说,特异点是因为相互矛盾的异能形成的,但也有人能够通过一己之力就能创造特异点。 前者不算太少见,至少是有记录的,后者很难找到资料,毕竟这种绝密情报一定是被严格看守起来的,即使有用于抢夺的武力,也找不到足够的线索来锁定。 但尤莱亚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调查这个特异点。 虽然罕见至极,但也不是没有,任务地点不在英国国内,因为情报不完全,也难以预判细节情况,只能肯定具有相当的危险性。 对此尤莱亚很有发言权。 在不那么必要的时候,他一向是个很规矩的人,对比起一些举止肆意的超越者来说,他仿佛把自己划定在了某个边界里,时刻防止自己踏出那条线。 但这种“循规蹈矩”在超越者中就显得不那么寻常了,见过他的超越者不少,也性格各异,但他们大都给出了表面冷淡或友善,内里警惕的回应。 并非那种羊见到了狼的畏惧,而是似乎见到了极其强大却不与自己为伍的人,下意识因为走的道路不同而有几分忌惮,即使对方并不在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东方古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有利益相同的人能够信赖,能被称为超越者的也都没有蠢人,他们对尤莱亚的态度不一,却都说得上一句有礼。 尤莱亚自认为在超越者群体中算是透明一个,他几乎不参与同阶层的聚会和沙龙,也不在意新生代的崛起以及老一辈的谢幕。 不过就算他不特意关注,他也知道一些圈内的东西,比如某位声名鹊起的黑卷发少年,活跃在情报一线,还是个法国人—— 这点让他在英国异能界受到了不少非议,“俊俏的小法国佬!”尤莱亚听到有人是这么嘲笑他的。 …不过这显然是正常待遇。 这位还算是幸运的,他的其他前辈什么难听的绰号都有,他顶多是被阴阳了一下,实际上能被这么描述的人多半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by消息灵通的副官先生。 尤莱亚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当他在本以为轻松的出差途中遇见这位少年时,还是多看了几眼。 虽然他当时早就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听过的有关外貌的描述还是让他有点印象——黑卷发……其他的,蓝眸还是绿眸?不记得了。 尤莱亚选择了无视对方,这让此时正值精力旺盛年纪的魏尔伦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他还不叫兰波,用的是自己曾经的本名,保罗·魏尔伦。 他心想:这人怕不是跟他同一个任务,只是……他注意到尤莱亚完全陌生的容颜,这个人显然不是他所认识的人之一。 虽然摸不清对方底细,年纪轻轻却已是一名优秀的谍报人员的他选择了先不为敌,观察一番再说。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他一旦表现出敌意,尤莱亚就很可能会为了方便行动先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简称,晕倒。 虽然是无后遗症的那种,但是半点信息都没得到就铩羽而归的谍报员也太逊了。 有关尤莱亚的消息流传的很少,他只在超越者里闻名,却也很少往外传。 尤莱亚并非被归属于普通超越者那一列,就是因为高层对他的实力足够信任,才将国家的心脏所在之处交给他保护—— 【七个背叛者】的首败就足以说明尤莱亚的强大之处,这不仅让决策层对他的存在十分安心,亦给他的目的的添加了不少筹码。 即使【七个背叛者】任务失败了,他们的目的却已曲折却圆满的方式达成了,英国虽未被威胁,但在国内反战思潮的压力和国宝级超越者尤莱亚的态度下还是选择了休养生息,让逐渐沸腾的民怨平息。 14 交换 几年前,兰波一直是法国异能者公认的怪胎。这种奇怪表现在很多地方,比如,他对同僚发来的聚会邀请敬谢不敏,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写一些他自己才懂的诗歌。 有时,他感觉自己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他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社交,喜欢在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面前夸夸其谈,大聊特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他想了一下要是自己面对被人围着倒酒可能会有的反应,估计会冷着一张脸拒绝吧,他没有酗酒的习惯,偶尔喝一两杯也只是当做消遣。 他偶尔会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酒吧里,看着零星的几个人,隐隐有种孤独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酒肉朋友倒是不少,兰波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塑料,也从不对他人吐露心事,他的忧郁和愁闷都发泄在了他的诗歌之中。 他喝的最多的一次,是在执行某个违背他本心的任务之后,那晚兰波烂醉如泥,他仰躺在快要倒闭的酒吧的桌子上。 他不愿与那些自诩上等人的家伙为伍,也不想迷失在纸醉金迷的物质中,但自从来自穷乡僻壤的他第一次踏上象征财富和时尚的巴黎之后,他就别无选择。 但喝酒只是一种情绪失控之下的放纵,等他醉倒又从廉价住房里醒来之后,几乎头疼欲裂,身边还有一张欠条,上面的字迹他认得,是莫泊桑,这个人在欠条上狮子大开口,明明只是随手找个地方把他一放…… 反正这钱他是不会给的,他又不是什么冤种。 莫泊桑不同于兰波,他出生在贵族家庭,从小就过着优渥的生活,后来拜法国代表超越者之一的福楼拜先生为师,人生就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 而兰波人生的前十二年都生活在一个叫夏尔维勒的偏僻小城,那是个无比愚昧的地方,他无数次在自己的笔下表现出对于家乡的贬低和厌恶,这份反感更让他毫不犹豫的逃向了远方巴黎。 这个极具冒险欲和叛逆心的少年最终选择逃离了那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来到巴黎的时候,兰波才不到十三岁。 还在家乡的时候,他做过不少惊世骇俗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在墙上书写“杀死上帝”,这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坏小子,不敬上帝。1 他做出过三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决定,第一个是离开家乡远走高飞,第二个是接下那个调查特异点的任务,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第三个决定紧接着来了。 他一路杀死了不少畸形的实验体,它们无一不有着人类的身体特征,跟其他生物的器官或特点混合在一起,显得非常狰狞猎奇。 怪物的攻击性很强,看起来很危险,倒下时,却露出解脱般的释然神情——说实话,要从这种变形的面孔上看出神态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兰波也是在击杀数十个怪物之后才发现这点的。 …毛骨悚然。 显然,这里是一个非法实验基地,或许里面还会有更多危险。 但兰波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他继续深入,各种让人升起怒火的画面映入瞳孔,这个基地的主人无疑是个变态科学家。 兰波这种天生具有艺术细胞的人对于他人的痛苦总是能够更加敏锐的感知,他想要找到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感受,尤其在听到怪物死前的如婴儿般啼哭的声音时,到后面,他几乎被一种怒意驱使着前进,在心里为无辜之人默哀。 越往里,向他攻击的生物就越强,而从外表上来看也可以说是怪物了,这些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不属于这个次元的物种,长得无比恶心。 但外表再让人反感,兰波也不会对无辜的实验体产生厌恶,他们失去生命特征时,所表现出的复杂情绪让兰波清晰的认识到他们的原身。 这到底是和什么物种融合出来的怪物? 兰波注意到怪物的强弱变化,将他们安排在这里的人似乎在设计一档真人惊悚版恐怖游戏,哪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让兰波直皱眉头。 但他也不会就此退缩,【彩画集】切割出的金色亚空间将异能的主人牢牢包裹起来,以应对最终的boss,想也知道里面的东西会让他的精神和肉丨体受到巨大的冲击。 …确实也是极大的冲击,兰波震惊的看着这仿佛是造物主的杰作的面庞,不仅是因为对方出色的容颜,也有闯入这里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有关。 他以为会和一种丑到掉san的怪物战斗,结果事实他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最符合他审美的人之一。 这种金灿灿的华丽感觉,兰波可耻的心动了,他能不能把对方直接带回去,然后声称这是他远房堂弟,再养起来…… 尤莱亚从另一端的监控室看到了正在经历挣扎的兰波,后者表情接连变幻,简直像条变色龙。 他很不道德的笑了一声,对方现在还很青涩,如果不干涉的话,很难说会怎么选择。 尤莱亚还是选择推了一把,他绿色的瞳孔闪烁着监控屏幕反射出的微光,在这个最为完美的实验体边缘代码里输入了一行文字: “…亲友……带我走……” 尤莱亚脑补了一下兰波被美颜暴击的反应——鼻血会流出来的吧,魏尔伦这家伙确实长着一张让人很难拒绝的脸。 他观察了一会儿后续的发展,嗯,很好,没有偏差。尤莱亚于是非常满意的在显示魏尔伦身上数据的屏幕上勾选了“不再修改”,这下子这两个人就不会一起走向毁灭了。 尤莱亚循着找到的线索继续前进,他还在找一个罪魁祸首,对方不敢现身与他见面,现在说不定在哪个秘密基地瑟瑟发抖呢。 * 兰波脑子一热把魏尔伦带回家之后,就被自己的行为惊到了,他简直都想打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了,他一个习惯独居的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子啊? 他发现他的缪斯现在就是个空有少年身躯的孩子,对常识一无所知,而兰波就是他接触到的第一位学习对象。 为了做好表率,兰波逼自己改掉了绝大多数不好的习惯,他试图教魏尔伦一些课本上的知识,但魏尔伦现阶段从兰波身上学到最多的就是叛逆。 对于兰波的提议,魏尔伦拒绝三连,并提出了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想要学你的诗歌。教我吧,亲友。”魏尔伦对兰波说。 兰波惊奇的发现魏尔伦创作上有一种非同一般的天赋,他读过的书不多,却能很好的领会兰波作品中所表达的思想。 在魏尔伦静静的等待兰波给出指导的时候,兰波意识到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应该只是一个代表亲友的概念。 诚然,他将魏尔伦带回来有一部分巧合,但他并不因为这份巧合而后悔。相反,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越是了解魏尔伦的人格,就越是这样肯定。 魏尔伦没有过往完整的记忆,因此对自己是人这一点深信不疑,把兰波当做自己的兄长一样喜爱,他热爱诗歌,尤其喜欢兰波的诗歌风格,这甚至是他的文学启蒙。 他因为兰波刀锋般的笔触和思想喜欢上诗歌,甚至一度将它作为毕生想要追求的事业。 黑卷发的少年把自己的名字给了无名的实验体,他自己则改了个新名字:阿蒂尔·兰波。 除了亲自捣毁实验基地的兰波本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与曾经的杀手锏试验品的关联。 魏尔伦默默的接受了,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挺高兴的事实。 魏尔伦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外露,兰波和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准确识别对方的情绪,不过两人偶尔也会闹些小矛盾。 因为兰波总是习惯迁就魏尔伦,他的朋友都戏称他家有个小宝贝,都调侃他,也就只有对魏尔伦那么温柔耐心,甚至连名字都给了出去,这还能是普通的远房堂兄弟关系吗? 莫泊桑也是兰波的朋友之一,虽然不算特别熟悉,但选无可选时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酒友。 15 实验 从实验基地出来,尤莱亚悄悄离去,他看似漫无目的的往有人烟的方向走去,如果是外人看来,可能会以为是旅人在寻找休憩之地。 而尤莱亚的视野里,他正循着奇怪的痕迹追踪某人。最后,他沿着道路步入了一座小城,他有预感,目标之人就在这里。 灭绝人性的实验在某个无人看到的角落进行着,而受害者只能默默的腐烂,无法阻止始作俑者逍遥法外。 尤莱亚想着既然看到了,那就索性把那人就地解决了,省得污染他的眼睛。 当然,他不会用杀死对方的方法解决问题。 等到尤莱亚终于寻到对方时,后者还穿着白大褂,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三四十岁中年男人,阴沉着脸不知道在和谁通讯。 尤莱亚找到机会,在其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时先发制人,轻易的将他制住了,而化名为牧神的疯狂科学家则半点反抗都没有,嘴里还在神经质的自言自语着: “反正……只要……就值了……” 尤莱亚本来没把这种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不再压抑【丰饶】的力量,这种活跃到几乎汹涌的力量终于摆脱了其主人意志的桎梏,迅速令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 他本想任由丰饶之力将其变为不完整的丰饶生物,这样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报还一报,对于受害者是最公平的。 这种接受这种赐福的生物,在仙舟被称为孽物,虽还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让这个自诩天才的人尝尝胡作非为的代价吧,在这个边陲之地,几年之内失踪了不少人,涵盖各个年龄段,而尤莱亚在实验资料里看到了对方的备注—— 【使用不同年龄的素材,以更好的观察实验效果。】 但是无意识扩散的丰饶之力还没来得及完全入侵,牧神的身体就被一股暴涨的诡异能量撑爆了。 这实在是一副让人直皱眉头的景象,就连尤莱亚都难得的凝重了起来。 他后退几步,避开溅射的粘液。 这时,尤莱亚忽然想起了那些已经无可救药的怪物,后者的状态和现在的牧神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几乎褪去了人形,体内被一种奇怪的能量充盈,只保留着极少的自我意识。 这也是怪物们弥留之际仍能流下泪来的原因,他们的意识几乎被碾碎,只剩下本能的想要解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对于这种东西的厌恶,尤莱亚这次难得想起了相关资料—— 【只在日本相关区域出现的怪物,特定的人可以看见并杀死,据说由人类的负面情绪催生,对人类有天生的恶意。】 现在看到实体,尤莱亚极罕见的将它们划分到了【敌人】这一阵营内,因为它们会源源不断的杀死鲜活的生物,这一点与【丰饶】象征的生生不息相悖。 星神眼中众生皆平等,但这也是对生物,咒灵不是生物,而是一种天然的恶意凝结体,尤莱亚没有理由放过它们。 尤莱亚有种预感,他以后还会再见这种怪物的。 怪物还在膨胀,它长了数不清的手脚,五官移位,甚至开始增殖出不存在的器官,看起来极为恶心。 尤莱亚也是不想被这东西污染眼睛,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荆条结成的网络势不可挡的切割怪物的身体。 怪物倒下形成的尸体十分臃肿沉重,这点它不像资料中描述的那种怪物,因为尸体没有消失。 尤莱亚想了想还是没有放任不管,不然普通民众看到这玩意肯定会受到难以估计的精神损失。 从他的视角看来,本来十分浓郁的黑气在随着怪物的死去而变淡,逐渐逸散在空气中,再过不久,就不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 他打了个电话,声称这里有通缉犯出现,并详细说明了位置。 为了避免引起纠纷,他打完电话就走了,留下几根荆条阻拦行人进入,专业人士来了就自行消散。 * 尤莱亚本来没想着告诉副官这事儿,但是架不住法国那边有个家伙把他瞒住的都捅了出去。 兰波把魏尔伦从实验室带回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什么样的人会给实验体设定那样的出厂台词? 他调出了当时查到的情报,发挥谍报人员的十二分实力,直觉不对,却找不出漏洞。 本来已经陷入了死胡同,直到魏尔伦第一次开口和他说出非设定的话—— “亲友,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告诉我你的身份,”他有些茫然,却对下意识的反应深信不疑,“好像有个声音……在催促我说出那句话,而我遵从了。” 魏尔伦只以为自己失忆了,是失忆之前的他在提醒自己。 兰波却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人刻意引导了魏尔伦,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既然可以做到修改魏尔伦的人格代码,那当时对方一定就在基地内部,而他中途只遇见过一个人…… 而就在调查那人情报的同时,兰波又收到了一个消息,那个非法基地的主人已经死了,死状离奇可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到了现场,被工作人员建议最好不要去看,兰波反而被引起了好奇心,一看顿时勾起了他的ptsd,他当时料理掉的也是这种怪物。 而这种怪物在日本,有一个更为贴切的称呼:咒灵。 那个叫牧神的变态制造出这种东西,所研究的内容多半也是这个,兰波不由得担心起了魏尔伦的身体状态,专门去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什么问题。 兰波还从接到通知电话的人那里得知,告发通缉犯的热心市民已经离开,他们赶到现场之后只发现一地的狼藉。 他听了一遍录音,发现音色和他见过的那个人很像,虽然他只在当时偶遇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呃?”,但作为专业搜集情报者,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对方好像没想到会遇到别人,看起来有些疑惑,也没有做任何伪装,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过来了。 而越是深入就越是确定,到最后困扰兰波的就只有一件事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还有具体身份。 他找到实验基地的核心区域时,里面的监控都被损毁了,实验资料零零散散的剩下一些,连指纹都没留下。 就连进入小城镇杀死牧神,也没有留下有效记录,兰波询问了几个路人,得到的回答都只能让他更加确信先前的判断—— 他没有认错人。 兰波有些沮丧,没想到断在了最关键的地方,偏偏能找到的线索都已经断掉了。 不过他运气不错,莫泊桑无意间告知了他关键的信息:英国有个超越者就是戴礼帽,金发,甚至习惯把头发编成辫子。 尤莱亚知道掉马的始末后,缓缓打出问号:“??” 这小子未免也太较真了,这么费劲就为了扒他马甲,至于吗? 等到他们终于见到第二面时,兰波已经从准超越者晋升成了超越者,他清楚尤莱亚事实上帮了他一把,帮他解决了牧神那个棘手的家伙。 他是后来才知道牧神是拥有命令魏尔伦的权限的,假设尤莱亚袖手旁观,够兰波喝一壶的,甚至落井下石也是正常操作。 还有件怪事,尤莱亚把有关魏尔伦的资料全部销毁掉了,唯独留下了有关兰波需要的特异点和融合怪物的资料,任务才不算失败。 兰波有种诡异的想法,对方不会是特意留下这些资料的吧? 但终究无法验证,兰波后面也不再追求答案了,凡事论迹不论心,至少他的确受到了恩惠。 从尤莱亚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麻烦,他这次真的已经很谨慎了,唯一的缺陷是忘了乔装打扮一下,就猝不及防掉马了。 兰波第二次见尤莱亚的时候,还挺有礼貌,一眼看去是那种讨人喜欢的法兰西浪漫青年,结果可能是这些年养孩子(x)让他变得逐渐放飞自我了,摸清了尤莱亚底线就开始作妖。 尤莱亚想起那些往事就头疼,他至今忘不了兰波有次邀请他去法国旅游,还不忘打消他的顾虑,说什么纯属私人邀约,无关其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孔雀就是不喜欢兰波,他平时其实其实挺懂事的,尤莱亚甚至感觉他太沉得住气了,和他的身体年龄不符。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孔雀有些孩子气的闹脾气,当时现场多少有点鸡飞狗跳,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尤莱亚对于麻烦的定义,就是会扰乱他平静生活的人,打破他家宅宁静的更是大麻烦,而在尤莱亚认识的人里,只有兰波能真正做到这点。 16 书页 时间回到现在,尤莱亚叹了口气,问道:“法国就派了你们两个过来?” “单就超越者,的确就我们两个。”兰波直接就和盘托出了,这种在他心里不那么重要的信息他总是不吝于和尤莱亚分享。 …虽然他俩可能是同一个目的,但是兰波这个天性想要挑战更强者的性格让他对尤莱亚跃跃欲试。 如果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确有出手的可能,她一向不会放任威胁在眼皮子底下蹦跶。不过尤莱亚这种极小可能动手。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尤莱亚出手呢,最神秘的超越者,名不虚传。 但这也让他更期待和尤莱亚切磋一番,只是期待终究不是现实。 尤莱亚则想道:“……”但凡多派个莫泊桑也好啊,吸引一下注意力。 那个莫泊桑可谓是兰波的损友,经常拉着对方喝酒,就连魏尔伦也在怂恿下碰了几回酒。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莱亚印象里好像是莫泊桑直接导致兰波他们吵了一架,于是关系就变差了,每次见面都互不理会,假装不认识。 至今仍在冷战,加上魏尔伦这愈发得了兰波真传的家伙,兰波有点哽住了,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和母亲吵架的时候。 可恶,还真有点像。 兰波保持着老父亲的心态,整个人都升华了,索性抛开烦恼,试图就难得的机会从尤莱亚嘴里套出情报。 百般谍报员的技巧使出,尤莱亚岿然不动,笑而不语。 “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就笑而不语好了。”真是万金油的办法。 兰波又一次刷新了对尤莱亚的认知,诚然,他对尤莱亚很有好感,他对尤莱亚如此特殊,也是因为对方是第一个向他主动释放善意的陌生人,否则他不可能会违背谍报员“不可透露情报”的准则。 还有尤莱亚的确神秘到引人探究的形象。 但他对尤莱亚的印象其实没有这么……油盐不进? 不过兰波也不气馁,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否则以超越者手机的保密性,很可能会自动拒接陌生号码。 魏尔伦当习惯了背景板,但这么显眼的背景也着实不多见,路人都忍不住看他那张惹人注目的脸,而他在盯着兰波。 他想:很好……亲友看起来不生气了,他再也不相信莫泊桑那家伙了,要不是那家伙,亲友才不会莫名其妙和他生气。 不过夜店到底是什么呢?莫泊桑为什么叫他和兰波去那里约会? 只是提一下就这么生气,魏尔伦在心里暗暗把这个词汇设置成禁止词。 * 很久之后才知道莫泊桑做了什么的兰波:“……”别太离谱,他还是个心理年龄不满十岁的小宝宝啊! 于是在n年后,莫泊桑因为嘴贱而遭到了报应。 * 几天后,拍卖会开始了。 尤莱亚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在同一个顶级包间,两者见面的次数极少,这次会面也只是冷淡的点头,没有寒暄。 等到最为人所期待的东西开拍时,此起彼伏的竞拍声响起,尤莱亚也象征性的出了次价,从他开始,后面就不再有个人竞价,因为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一种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没多久,这张书页以一个极高的价格被拍下,就连阿加莎都停止了出价。 “这种成交价格……多半不是官方势力。” 等等吧,说不定……拍卖结束后可以不耗一毫一厘取得这页【书】。 没有足够的实力却成为众矢之的,简直是自寻死路。 尤莱亚看到拍下书页的包厢不等拍卖会结束就离去,一个矮小的人影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匆匆离去。 在大多数有心人眼里,其怀中抱着的,必然是装着书页的容器。 他倒不觉得会这么简单,一向直觉系的他敏锐的察觉出了问题,但也并不急于探究真相。 毕竟——真正的【书】,早已在他的手里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派人去探逃走之人的虚实,自己仍紧紧盯着那个已经熄灭的包厢,一副思忖的样子。 她似乎也在怀疑刚刚那个人是个幌子,书页不一定被带走,说不定就在拍卖会场之内。 尤莱亚不想跟心思各异的人斗智斗勇,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尤莱亚也不好把事务都交给同僚,只好接下了抓住幕后黑手的任务。 “我的异能【无人生还】是强杀伤性能力,不适合活捉。”阿加莎如此阐述道。 这位克里斯蒂女爵声名赫赫,可不只是因为她身居高位。 她将最关键的部分拜托给尤莱亚,便没有任何怀疑,作为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她实至名归。 这种做好了会有大功的任务,也毫不留恋,只为了最后完美的结果。 这种人对于己方非常可靠,于敌方就是噩梦了,因为阿加莎·克里斯蒂不择手段,如果有人胆敢威胁英国的安全,她或许会考虑投下诸如【相机】之类的异能兵器,并全无怜悯,即使对方并非有意也是一样。 尤莱亚跟阿加莎同样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这次任务特殊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说上几句话。 阿加莎同样也知道自己跟尤莱亚这个风评极佳的超越者合不来,但这不妨碍她欣赏这个人。 在她晋升为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那年,尤莱亚正式以超越者的身份步入了人们的视野。 一开始,阿加莎见到尤莱亚照片的第一反应是:这种亲和力,是人能够拥有的吗? 她不是没见过那种能够直接影响精神的异能者,但那种靠外力获得的亲近与好感都太虚浮了,尤莱亚这种光看照片都让人如沐春风的则极为少见。 而且尤莱亚的异能并非精神系,有关他的资料被封锁,了解的只有寥寥数人。 阿加莎是有这个权限的,按理来说,超越者们都有查看同僚浅层信息的权利——主要是便于互相认识。 有关尤莱亚异能描述的段落只有短短几行:【有建木造生之能,具体名未知。】 直到【七个背叛者】的袭击失败,尤莱亚的正面战力才逐渐为人所知,凡尔纳是公认的最强超越者之一,而他却放弃了对尤莱亚镇守的地方动手,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当晚其实出现了袭击的预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而等到醒来时,天都亮了。 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凡尔纳仿佛只是玩笑般的带着他的同伴来打个招呼,悄无声息的走了。 虽然遭遇凡尔纳的尤莱亚本人没有作出任何有关证言,但是风靡的说法是前者碍于后者强大的实力,于是选择了放弃。 而其他负责保护首脑的异能者仿佛被隔空狠狠扇了一耳光,其中不乏有同级的超越者。 他们的护卫任务失败得一塌糊涂,这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与外界压力,只有别人的失利能带来一定的慰藉。 真的有人能正面逼退身为【七个背叛者】首领的凡尔纳,这就显得他们都很菜了啊! 尤莱亚从那以后就很少被要求做某事了,高层都默认不用普通的任务劳烦这位,也不做出任何工作要求,只除了一些非他不可的任务—— 而这种任务普遍都受到重视,尤莱亚也不负众望,无一失败,次次都完美完成任务。 这让他在下属和高层眼里多了一层光环,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但他就是没有。 这种令人仰望的光环和他本人温和的性格结合在一起,让尤莱亚拥有了极高的声望,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阿加莎·克里斯蒂也很好奇这种人,她见到尤莱亚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值得尊重的人,你或许不认同他的观念,但的确很难讨厌他。 阿加莎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从没看错过人—— 在她眼中,尤莱亚已经带回捷报,就像他第一次从战场归来时所象征着的——无上的荣耀与胜利。 * 尤莱亚的确成功逮到了这只擅长阴谋诡计的老鼠,他本来并不在意这张书页,毕竟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定下。 他不缺这页书,但这玩意的确是利器,落到有些人手里可能会造成大的灾难,尤莱亚既然能够回收,自然就不可能放过。 这个一手策划了此次事件的病弱少年正等着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到此处。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道:“果然是你,尤莱亚先生,我等了你很久了。” 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或许对我毫无印象……但我的确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尤莱亚第一反应是【书】,这个一步三喘的少年或许早就把书页弄到了手。 “我召开拍卖会,只为了见你一面,请问,你能和我握一握手吗?”费奥多尔轻声说道。 说着,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无事发生。 费奥多尔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明明触摸到了,他的【罪与罚】却没有动静。 这种感觉…仿佛什么也不存在。 他没有真正的触碰到这个人,既像是只隔着一堵墙,又像是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17 成神 费奥多尔拥有的异能【罪与罚】对许多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这种触发方式不明的异能往往更加让人忌惮。 只要指尖触及某人,下一秒那人就会直接暴毙,就好像被凭空夺去了性命,表情甚至还维持着茫然无知的样子。 这就是【罪与罚】的体现形式,费奥多尔微末时多次使用它达成目的,如今组织的规模离不开它的帮助。 而每次【罪与罚】发动时,他仿佛都能够看到对方身上缠绕着的罪孽。 而这次不一样,【罪与罚】毫无动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了,没有任何反馈,甚至连模模糊糊的感知都没有。 看名字就知道,【罪与罚】是极为特殊的异能,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罪恶与惩罚之间的关系,这是否是一种因果,只要犯下了罪孽,就达成了被【罪与罚】审判的条件? 费奥多尔不是没有接触过此生一件恶事也未做过,纯然无辜的人,但这种人给他的感觉跟尤莱亚是完全不同的。 这位以神秘和强大闻名的超越者,竟能主动选择拒绝【罪与罚】的窥探,轻易掌握了主动权,现在,即使这场会面的策划者是费奥多尔,占据上风的人却已经改变。 费奥多尔很难不承认他费尽心机想要见尤莱亚一面其实别有目的,他无意杀死对方,也清楚自己几乎不可能得手—— 即使得手了,也会终生被钟塔侍从追杀,下达格杀勿论的指令。 他虽是俄罗斯地下组织说一不二的头领,却也不敢和官方势力抗衡。 他只是想要验证一个猜想,一个关于……凡人是否可以成神的想法。 作为【死屋之鼠】的首领,他掌握的情报网扩张的很广,凭着暗线和手下送来的情报,他可以足不出户将信息尽握于手。 有关这位名为尤莱亚的超越者的信息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虽然碍于英国这个异能大国的面子,他不能调查得更深入,但至少他知道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尤莱亚最开始上的战场,跟那片不可说的区域重合了,而时间也恰好对的上——正是尤莱亚来过之后,这片区域才从著名的神弃之地变成了代表丰饶的绿洲。 很少有人知道,在那场战役发生之前,尤莱亚还只是个普通士官——那时候他甚至还不叫这个名字。 而在战役之后,不仅【无名的狂信徒】这个众所周知的古怪组织开始崛起——对于无信仰人士而言,这种为了存在与否都难说的神明献出一切确实难以理解。 尤莱亚也一跃成为超越者,受到了女王和首相的重点关注,有关他的资料遭到严密封锁,费奥多尔费了好大劲儿才查到这些。 本来他有机会更加深入,但是钟塔侍从的警告让他放弃了,他可不想被一群疯狗追在屁股后面咬,做情报的都知道要见好就收。 灵光一闪之后,费奥多尔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的结论—— 或许,那位尤莱亚,就是那片至今仍在不断生长的雨林的缔造者。 但这已经超出异能的范畴了,曾经有人计算过异能的极限,假设两名顶尖的超越者异能碰撞形成了特异点,这种特异点毫无疑问是最为庞大的异能力量的体现,甚至比超越者的全力一击还要夸张。 这也是各国对于特异点如此重视的原因。 但无论怎样推演,就算加入了一切有可能的变量,这种特异点的影响范围都远远不如如今雨林的占地面积,后者甚至还在不断的扩大。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到的吗,这种可怖的力量,难道还能被称之为异能吗?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真相,或许这才是英国高层从不仗着尤莱亚温和的脾性对他指手画脚的原因。 对于这种和人类根本不处在同一维度的生物,就连升起敌意都需要极大的胆量…… …又怎么敢妄加干涉呢? 费奥多尔以为自己本该兴奋,亦或者绝望恐惧,但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冷静的不可思议。 有关这位的情报实在是少的可怜,根本无法进行稳妥有效的预判。 费奥多尔进行了一次豪赌,赢则生,败则死,所幸,他赌赢了,这位隐藏在人世间的神明,就像他的信徒所宣传的那样,如此仁慈宽厚! 祂甚至一点也不生气,就好像,费奥多尔在他眼里和一块石头没什么不同。 对于突兀的握手请求也毫不意外,祂甚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接受了。这点也和他的信徒所言一致—— 【祂从不拒绝祈求】 * 世界上果真有着神明吗? 神明,是会阻止我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新世界呢,还是会支持,亦或是袖手旁观? * 费奥多尔所做的一切都为了理想,他是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为此双手染血无数。 人生中头一次,他有种不知道做什么的感觉,他恍惚间看见前进的路都被堵死了,这位仁慈的神明会放过他这个没有良知的恶徒,自然也不会坐看他杀死所有异能者。 即使有那么一张书页,也是不够的,能改变世界、命运的【书】,归根结底,就是神话故事中常见的【神明权柄】。 他一时间找不到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在哪里,他的面前有着一座高山,山里有数不尽的猛兽与危险,而他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 是了,【死屋之鼠】在欧洲、亚洲等等地域的官方势力都有一定的面子,他甚至偶尔会将情报卖给官方。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算验证了【凡人可以成神】的猜想,难道他还能和高维之神对抗吗? …不,等等,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凡人……也可以成神。 * 尤莱亚不太理解对方的请求,但他还是答应了,反正对他没有坏处。 而对方如遭雷劈的表情让尤莱亚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做了坏事,本来只是脸色苍白的俄罗斯少年,现在整个人都变得灰色了啊! 这种跟漫画一样夸张的情景属实震到了尤莱亚,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等等,他好像没有必要安慰对方来着? 他是来抓人的啊! 尤莱亚把费奥多尔带回去之时,后者脸上还带着奇异的表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又是怎么了? 尤莱亚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会想到,费奥多尔这个脑洞齐大无比的家伙居然会想到“效仿”他成神。 如果尤莱亚知道,估计会一脸迷惑加蒙圈:啊?不要把脑补出来的怪东西随便安在他头上啊! * 阿加莎·克里斯蒂本以为尤莱亚会把人打晕带回来,没想到两个人直接一起走回来了? 对此,尤莱亚表示:“他是来自首的。” 说罢,费奥多尔默默的掏出了一涨空白的书页递给阿加莎,看起来安分守己的很,除了视线一直紧跟着尤莱亚。 他心想:了解是模仿的开始,从钟塔侍从出狱后,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密切接触尤莱亚……的造物,就那棵神树了,同源的力量必然有共通之处! 费奥多尔不是不想接近尤莱亚,只是按照钟塔侍从的严防死守来看,他这种有前科的想要出狱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还好他之前靠倒卖情报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资金,只要足够狠的下心,总不至于牢底坐穿…? 一般来说钟塔侍从就是这么现实的组织,他们的囚犯一般都罪不至死,该死的那种一旦抓到手就给直接杀了。 能不能出去真就看钱够不够了… 尤莱亚不知道他随手一抓,就让钟塔侍从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赎金,他只是在某天莫名收到了一笔钱,来源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备注:酬金。 * 费奥多尔出狱后,抛下了情报的老本行,狠下心搞学习,在信徒们的招新中脱颖而出,从此开始了研究未知力量的不归路。 他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往何处,但等他察觉到的时候,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n年后的他疲惫一笑:我追求真理……啊不,成神…… 18 横滨 费奥多尔千里迢迢跑去研究丰饶之力后,【死屋之鼠】震惊的发现,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老大捞出来,结果老大居然叛逃了! 可这不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吗,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的下属们不禁悲愤交加,好好的首领,怎么就像被下了蛊似的? 就连平时最说得上话的果戈里都拦不住他了,这只崇尚自由的小鸟发现费奥多尔的选择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自由】,就任由费奥多尔去了。 可喜可贺。 现在组织里就一个普希金还在苦苦支撑,伊万早已屁颠屁颠的跟着费奥多尔跑路了,这偌大一个【死屋之鼠】,还有没有能够干活的人了? 普希金:麻了,这离谱的工作,这有病的老板,这活谁爱干就让谁干去吧,他,普希金,今天就要去远航! * 横滨。 战后,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只是它的地位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作为战败的代价,横滨已经被当做各个强国的共有之地,即使名义上仍是日本的领土,地位却好似一座无依的孤岛。 显出老态的三花猫到处奔走,寻找横滨这座海港城市的出路,他是夏目漱石,日本公认最强异能者。 可实际上,他的异能【我是猫】几乎没有杀伤能力,所附带给他最明显的作用,就是让他的头发变成了时髦的三花发色—— 这实在是一个不算作用的作用。 不过夏目漱石并不为此遗憾,他需要贡献出的只有智慧和想法,武力的合适人选有很多,无需他亲自动手。 夏目漱石提出的【三刻构想】是他所能想出最有希望改善横滨的办法之一,在横滨这个特殊的城市里,就要下一剂猛药,一昧的害怕风险是不行的。 让白天、黄昏和黑夜互相制衡,才能尽量给普通市民腾出生存空间。 为此,给mafia让出一定权利是有必要的,至于其中的风险,就靠森鸥外个人的努力来减少。 他这个二弟子虽然过于强调【最优解】了些,为横滨着想的心确实毋庸置疑的。 为了他的计划,夏目漱石收了两个徒弟,希望让他们一人上位港口mafia,以掌控横滨的黑夜,一人从零开始建立新的组织,形成白天黑夜交界的黄昏。 如今,森鸥外正在为了篡位而努力,也有了不错的成果,病入膏肓的mafia首领开始疑神疑鬼,唯独对森鸥外抱有一丝信任。 而想要成事,这份信任不可或缺,否则他很难找到机会与首领同处一室,自然也找不到行刺和篡改命令的机会。 其他的都顺利进行,森鸥外唯一苦恼的就是,手下无人可用,很多事情都得他亲自去办。 他不可能想到,本该跟随他颠覆港口mafia的太宰治,早就离开日本远走高飞了。 所以如今他也只能孤苦伶仃的为了三刻构想殚精竭虑。 为什么隔壁的福泽谕吉就有那么好的运气,还没组建武装侦探社呢,就捡到了一个天生的侦探苗子。 森鸥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冷酷作风有问题,他的确很可惜跟与谢野晶子的决裂,但他也确实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在【不死军团】的惨败下,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当时的决策还有进步的空间,如果稍稍关注一下士兵的心理问题,令心理医生对其洗脑遗忘,没准会有更好的效果。 森鸥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为了最后的结果,过程并不重要,只要最后取得了胜利,【不死军团】的士兵也不会白白牺牲,他们本人及其家人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封赏。 只可惜棋差一招,只是一个碾压式的超越者的到来,就扭转了【不死军团】过去辉煌的战绩—— 在那次失败之后,士兵们本就低迷的士气受到重创,森鸥外尝试过许多方法,都无法使他们再振作起来。 与谢野晶子在急救室忙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抢救回那些早已失去生命体征的人,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却被迫面对病人的哀嚎和遍地的残肢断臂。 最后异能使用过度直接晕厥,还被已经情绪崩溃的士兵们冲击了精神。 她压抑的想道: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杀人? 她看着这些明明心脏还在跳动,内里却已如死灰的士兵,心中的天平缓缓倾向了杀人的一边。 她又哭又笑:“我自诩救人,却在干着杀人的勾当。” 那个送给她金属蝴蝶发卡的青年死后,她就更加沉默寡言了,最后那场海战时,灰白的天空似乎也在暗示结局的灰败。 对晶子来说这太早了,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她患上了失语症,看到森鸥外就恐惧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再也使用不了异能——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些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士兵们,对于异能的恐惧和厌恶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 那场导致【不死军团】几乎全军覆没的海战过后,超越者再一次向世界宣告了他们的强大,一人可敌一军,一人可拦千军万马,果然如此。 投入了森鸥外心血和众多资源的【不死军团】,就这样被视作耻辱的彻底消失了,不久后,日本高层开始试图培养仅属于本国的超越者。 涩泽龙彦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培养对象,但日本高层也没想到,这位【白麒麟】居然死的如此滑稽—— 他们给涩泽龙彦擦了无数次屁股,每次都付出代价替他摆平在他国领土使用异能【龙彦之间】的狂妄举动,但他还是有分寸的,只选择可以压下的目标动手。 涩泽龙彦和家中族长进行视频通话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颗赤红的晶石,它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一个异能者的生命力被囚于其中。 “龙彦,你在听吗?高层已经下了通牒,你不能再未经上报随意杀死他国异能者了!不要妄图去欧洲挑衅,他们的异能者——” 涩泽龙彦不耐烦听这些,他不是没有脑子,所以他只挑那些无人在意的异能者下手。 哪个好心人会来替这些倒霉蛋伸张正义呢? 涩泽龙彦无所谓的想着。 * 创伤过后,与谢野晶子的精神疾病让森鸥外再也没有bug级的治愈系异能者了,要知道与谢野晶子的异能甚至一度让森鸥外质疑他当初专门在东大待了四年学医的意义。 而现在,他正是靠着这一手医术在港口mafia站稳了脚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当篡位的进度条正稳步推进之时,他从夏目老师那儿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晚香堂,福泽谕吉面容严肃,森鸥外穿着不变的白大褂,讲台上站着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拄着拐杖道:“有关这个涩泽龙彦的情报,我觉得你们应该需要知道。” “这小子的肆意妄为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他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19 捞人 两人都若有所思。 夏目漱石和他的弟子说了白麒麟这事儿之后,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他头上来。 他都已经退休了,那帮不要脸的高层居然还好意思让他去外国捞人。 夏目漱石还是有良知的,他本就不认同高层对于涩泽龙彦的处理方式,这小子已经彻底长歪了,视人命如草芥,早晚会惹出大麻烦。 如果有的选的话,他可不愿意帮那个白麒麟擦屁股。 某个负责给涩泽龙彦善后的官员接待了夏目漱石,态度很是客气,话里话外却都是不容置疑的交代。 “请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吧,我们准备了一支使者团,届时会与您一同前去,天皇陛下会感念您的付出。” 夏目漱石有些窒息,把他一个退休的老人家叫回来主持大局,还拿天皇压他,谁不知道那位已经多年不问政事,捞涩泽多半是高层自己的主意。 现在的后辈啊,真是…… 夏目漱石看着将崛起的希望寄托于涩泽龙彦身上的短视之人,叹了口气,这所谓的本国超越者,根本八字都没一撇啊…… 一个国家的未来,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就能够挑起大梁的? 即使拥有武力,也得有驾驭它的智慧才行啊…… 以前去涩泽家族做客时,夏目漱石曾见过的幼年涩泽,后者当时就已经有了现在高傲的雏形。身份原因,他也不好去挑明对方被家族蒙蔽的视听。 如今,这孩子的自大已经到了难以改正的地步了,以夏目漱石的眼光来看,他要是与虎谋皮,多半会被身为聪明人的“同伴”捅刀子——就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毫无防备的时候。 * 夏目漱石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高层承诺,无论成功与否,异能特务科都会颁给武装侦探社【异能开业许可证】,并为森鸥外的上位适当的提供一些便利。 夏目漱石向来是个圆滑老道的人,见既然不好拒绝,回绝了也会有麻烦,索性走个过场,实在不行就让涩泽龙彦别回来了,省得动不动在国内搞出什么白雾自杀事件。 而到达目的地之后,他也果不其然碰壁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侧面看出涩泽龙彦这回的确摊上大事了,否则口风不会这么死。 这种明确表示没有什么可谈的,并且要求日本为他们培养的异能者犯的错误负责的态度…… 这反而让夏目漱石松了口气。涩泽这个小崽子,受点教训也好。 不然一天天的到处害人,还得他拖着一把老骨头出来处理麻烦。 涩泽家族出身的使者试图协商一下解决方法,被对方一句“难道这位先生还能把我国无辜公民的性命还回来吗?”堵回去了。 使者愁眉苦脸的给长老打电话,打完更皱着一张苦瓜脸了。 夏目漱石心想,还好他早年无心情爱至今未婚,这要是血缘后代给他搞出这种事情,他肯定会被气个倒仰。 虽然日本国力低微,但好歹是个独立国家,最后也还是争取到了单独与嫌犯谈话的机会。 只不过……说是嫌犯,实际上已经被定罪了。 涩泽龙彦穿着囚服,和外边来看他的人面面相觑。 涩泽家族的使者见到这位大少爷,哭丧着脸道:“我们已经尽力争取了,但是钟塔侍从那边还是坚持要把您扣留在这里。” 夏目漱石一开始真的没想到这事还跟钟塔侍从有关,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也是沉默住了。 涩泽龙彦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猴,还被当做向日本施压的工具……看看这条约,虽只是一纸文书,言辞也没什么不妥,夏目漱石却已经察觉到了对面毫不掩饰的轻视。 他们国家太弱势了,在掺合进异能战争之后,更是沦为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战败国。 也就是明面上不能做的太过,所以钟塔侍从那边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干涉,刚好涩泽龙彦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们要求日本那边替他们找一个人,并送到英国来,否则他们一定会对涩泽龙彦此人在英国境内的肆意妄为追究到底—— 这群老狐狸,连最终目的都是口头阐述,压根不留下半点把柄。 想也知道,这种追究到底,肯定不止涩泽龙彦一个人为此负起责任,如果钟塔侍从来真的,以日本这尴尬的地位是无力反抗的,只能寄希望于法国那边插一脚。 夏目漱石想通了之后,也是叹了口气,明白涩泽龙彦是彻底捞不出来了,保不齐他自己都得惹一身骚。 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就算知道自己被阴了——好家伙,就是因为知道这事儿注定办不成才找他顶锅的吧? 夏目漱石发现自己还是改不掉这操心的毛病,为了防止波及国内,他向钟塔侍从那边寄去了信件。 很快这封信送到了某人桌上,一目十行扫完过后便汇报给了阿加莎·克里斯蒂。 彼时,这位优雅的女士处理完了事务,正在享用下午茶。 她大致看了一下,心里对夏目漱石这个在日本国内很有声望也颇为神秘的异能者有些兴趣,但这还不足以让她网开一面。 说起来,涩泽龙彦此人她以前压根没注意过,现在把人扣下来主要是因为女王刚好下了命令。 钟塔侍从毕竟是官方势力,就算在敌人眼里犹如豺狼虎豹,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这小子正好撞枪口上了,便不可能被轻易放走。 女王那边下令要找人,阿加莎就把这事放到了心上,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手指在涩泽龙彦的照片上点了点,心道:希望对面识相点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钟塔侍从目的只有一个,对面只要乖乖配合,也不至于到非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的地步。 女王把要找的人的资料给阿加莎时,没有多加叮嘱,只道这人身份特殊,希望阿加莎客气点。 阿加莎用的手段并不算温和,她主要是这么考量的:通过平等交流要人,钟塔侍从就会欠人情——还不如找个由头让对面还债来的划算。 阿加莎·克里斯蒂想道:女王说了要态度好点,那就……让日本那边态度好点儿吧。 完美的处理方法,简直一石二鸟。 阿加莎满意的在涩泽龙彦的判决书上签字盖章,就让他的余生在不列颠的土地上赎罪吧。 涩泽龙彦表情空白的按下手印,自此以后,白麒麟将不复存在,按这个条款,他要在陌生的国度出卖几十年的劳动力。 他试图回忆自己被抓的过程,却没有发现一点前兆——那天,他从床上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掏出枕头底下的武器反抗,就被双手反剪关了起来。 涩泽家族派来的人也没能解决问题,他甚至看到了那位号称“日本最强异能者”的夏目漱石,到最后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颅。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但很可惜,他无法预测到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结局。 单调的囚房里,囚犯枯坐着接受现实,而在他不注意的角落,有一团漆黑正在酝酿,它初时像是墨水染就的团子,没过多久就失去了那份憨态圆润。 它缩在角落里,顺着阴影缓慢蠕动,好像某种暗暗积蓄力量的兽类在虎视眈眈,躯体扭曲变形,一只猩红的眼睛发出嗜血的光芒。 涩泽龙彦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什么声音?” * 尤莱亚从西伯利亚出差回来之后,忽然有种忘了什么的感觉。 卧室抽屉里,一份有关万世极乐教教主的资料,正无人问津的躺着。 远在日本的童磨:真是鬼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20 怪物 副官神情难得沉重的跟尤莱亚汇报时,尤莱亚正在教小卡卡瓦夏写字,后者盯着字典上密密麻麻的字母,好似在走神。 “怎么了?”尤莱亚头也不抬的问。 “和一件往事有关。您还记得前几年调查过的特异点吗?那里研究的一种怪物又出现了。” 尤莱亚最近记性好了不少,对于几年前的事情反应也很快:“…那个咒灵是吧?我记得那个牧神好像对这种怪物和其他生物的杂交有研究。” 副官道:“没错,就是咒灵的衍生体,不同的是它们有了实体,和您当初在实验基地见到的很可能是同一由来。” 尤莱亚觉得不太可能是同一人制造的,毕竟他亲眼看到牧神被怨念滋生的咒灵吞噬,牧神要是生还了,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可能又有人抵不住诱惑,开始了禁忌的研究吧,”副官道,“当初牧神确实是死了,这次出现的怪物很可能是他人模仿所造。” 尤莱亚看了一下怪物的照片,和记忆中的有些对上了,上面的怪物正在进食,场面十分残忍,背景好像是在街上。 “目前这种怪物已经造成了混乱,民众对此将信将疑,一些报纸媒体也把这事到处播报,总之这事儿需要尽快解决。” “但我主要需要和您汇报的是,该处理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长官您应该也认识,”副官道,“毕竟还共事过。” 尤莱亚还真不知道是谁接了这差事,毕竟他的常驻地点不变,偶尔也会有回来述职的同事,要说共事的话这些人都算。 * 副官刚走,卡卡瓦夏就好像发觉到了什么:“这里说的另有其人,不止一个人。” 尤莱亚第一反应不太可能,也不是什么非要一堆人凑一起才能搞定的难事,就是简单的追踪加调查罢了。 总不能回来好几个……吧? 他一打开文件夹,发现名单已经被列了出来:莎士比亚,狄更斯,雪莱…… 尤莱亚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卡卡瓦夏倒是不意外:“笨蛋,没发现他们年年圣诞节都抢着回来述职么?” “这段时间都闲着,又恰好有个理由,自然一股脑的都回来了。” 尤莱亚自动过滤了“笨蛋”那两个字:“他们以前都不愿意待在伦敦,嫌无聊,想法变得真快啊。” 卡卡瓦夏:这受欢迎而不自知的笨蛋竹马还能不能要了……啊,还有那些人,他们到底是有多闲,才会有这样旺盛的好奇心啊? 他年纪小,心眼却不少,尤其擅长以猎手或猎物的立场观察,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对学会站在对面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是充满危机的生活唯一带给他的好习惯。 所以他可以比较轻松的得出答案:副官以为尤莱亚清楚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所以没有提醒回来了几个人,他只当尤莱亚这厮自个儿心里有数;而尤莱亚也压根get不到这种反常背后的深意。 总结:明白一切的只有他。 还真是一成不变的现实啊。 * 卡卡瓦夏活了三世,其中每一世都会跟尤莱亚产生关联,尤其以身为普通人的第二世最为紧密。 他们第一世其实只是信仰与被信仰的关系,祂是高高在上的星神,而他是祂唯一的令使,实际上只有过一面之缘; 在祂“陨落”之后,卡卡瓦夏感觉到了神明的逝去,这时他自觉人生已没什么好留恋的,同家人告别之后便紧随而去。 他不是那种正统的命途行者,不会在神明死后依旧代行着祂的命途,而是想要跟随祂的脚步。 卡卡瓦夏其实一直很想再见对方一次,只可惜无人能找到祂漫游宇宙的轨迹,他只能守候在母星,效仿公司,为祂而建立起了新的势力,旧的联盟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丰饶信仰的地位确立。 这也是星神赐福后的常见展开,譬如星际和平公司,就是为了支援存护星神克里珀而创立,仙舟联盟也受到巡猎星神岚庇护,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附属于星神的势力。 【丰饶】之星神虽也有广泛的信徒,但这种普通信徒与一般称呼的丰饶民不能一概而论,后者就是造成丰饶星神毁誉参半的元凶之一,前者只是对祂怀有单纯的憧憬与仰慕。 丰饶民被丰饶惠及,却被力量污染了心智,妄图抢夺他人的力量以增强自己,由此导致了无数惨案,可谓血债累累。 卡卡瓦夏自得到了令使的力量之后,很快就收到了丰饶民的邀请,对方很可能将他视作了一类人,但他当然不会答应。 确实,从他崭露头角开始就伴随着他的名声从来不算好听,敌人认为他狼子野心,城府深沉,赌性极重—— 关于最后一点,卡卡瓦夏更觉得对方是在羡慕他的逢赌必赢,毕竟在不少人眼里,这种神眷般的运气比夏日的烈阳还要刺眼。 运气类的游戏,他从来没有输过。 星际和平公司则发挥了擅长下注的特性,除非公开对克里珀表示不敬,否则他们不会放着利益溜走—— 他毕竟是一位令使,能创造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 卡卡瓦夏也没有辜负加诸在他身上的光环,只用了短短半个琥珀纪,他就让茨冈尼亚这个曾经的荒星变成了星际航行的贸易中心之一,居民们利用祂留下的神迹建造房屋建筑,日夜歌颂着祂的恩德。 祂离去之后,卡卡瓦夏心悸不安,有种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预感,而很快,这种不详应验了,据说不久后有人见到了浮黎,那位执掌【记忆】的星神。 浮黎麾下的流光忆庭一直以搜寻珍贵的记忆为己任,由此可见浮黎对于【记忆】的追求。 外界的猜测也大差不差,或许是【丰饶】之星神的陨落引来了浮黎,但是仍有争议的是前者的死因。 祂的消亡就像当初的阿基维利一样,没有预兆,亦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被记载进史料的只有其眷属怅然若失的描述:【冥冥之中,我好像感觉到了祂的离去。】 【开拓】是最接近于人的星神,祂致力于连通万界,开辟不同星系的交流与沟通,祂曾乘坐着星穹列车开拓着宇宙的边界,据说祂还亲自跟某一任领航员谈话过。 这样的星神的死因都无人了解,更何况是更加孤僻的【丰饶】之星神,祂几乎不与人交流,求药使穷尽一生也难以寻觅到祂,自然也无从恳求祂的恩赐。 第二世,他失去了记忆,在一个普通的世界出生,这里没有极高的科技,也没有星神这种超规格的存在,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有了再次与“那个人”相见的机会。 他并非为了“殉道”而自我了结,唯一的目的追逐着祂的背影,所幸,他成功了。 那人绿色的眼眸褪去了那层神异的金色,祂好像从宇宙的另一端飘然落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突然发什么呆?你要看的漫展开始了,还不走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回以一个恍然的笑:“没什么。” 只是在想,如果他的幸运一直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明明他们分开的时间相当短暂,却有种许久未见的怔然。 21 雪莱 莎士比亚自从回到原位之后,就一直跟他的好朋友唉声叹气,倾诉着他伦敦之旅的感想和遗憾。 雪莱对于莎士比亚的话唠属性早已习惯,但在听到对方有关“神”的描述时,还是受不了这种夸张。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位友人是位喜欢夸大事实的人。 “我发誓,你对他的兴趣过去后就会后悔说了这话。”雪莱毫无波动的说道。 莎士比亚是个颜值至上的人,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令人愉快的东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美人。 他快乐的回复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亲爱的!不过你不妨亲自去看看他,然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称他为‘美神’!相信我,你不会后悔。” 雪莱:“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尽管我不会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跑一趟伦敦,但是女王来信了。” 女王是个交际广泛的人,她热衷于和年轻人交流,下至生活起居,上至诗歌艺术,她实在是个涉猎广的人,这也是雪莱和她私交不错的原因。 雪莱把女王的信件摊开,白发青年露出难得一个称得上兴味的笑容:“女王问我有没有时间回去,伦敦出了件案子,据说很有意思。” 莎士比亚立刻别开了脸,厌恶的道:“你怎么不早说女王的信还夹带了这种东西?” 这种厌恶不针对雪莱,莎士比亚只是平等的对所有丑陋的东西敬而远之——或者可说是恨不得当场碾碎的反感。 长的丑就不要出来伤害他的眼睛了! 他就像躲避瘟疫一样后退了好几步,此时雪莱手里还捏着一张怪物的高清写真照片,其长相过于丑陋,令人反胃。 “……你还真是老样子。”雪莱扶额,他难得来一趟莎士比亚这边,毫不意外的发现老友半点没变。 还是那样的颜控,话多,情绪……还算稳定,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任谁见到了莎士比亚,都不会怀疑这家伙是个天然爱笑的人,这种语调浮夸,并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喜恶的人,往往最不容易遭到猜忌—— 若非雪莱亲眼见过对方大开杀戒的样子,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的无害吧。 但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有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如果动手只是为了履行义务,便不可能拒绝了。 * 尤莱亚没过两天就收到了雪莱、莎士比亚到来的消息。 莎士比亚他见过,金发碧眼,乍一看挺冷淡的,第一次见面还用沉默拒绝了握手,似乎有洁癖。 不过并不是什么很难相处的人就是了。 雪莱……尤莱亚听说过他和莎士比亚的事情,据说莎士比亚某次醉酒,大喊着要把雪莱的某首诗当做墓志铭刻在墓碑上,就此一战成名。 说实在的,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尤莱亚表情有点微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莎士比亚曾作过《暴风雨》一诗,而其中的某句后来成为了雪莱的墓志铭。 与雪莱相关的传闻不多,影像里的他看起来就像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终年不化,给人一种不通人情的冰冷之感。 见到他时,尤莱亚只感觉影像很好的展示了雪莱的气质,这名白发青年只是一抬眼,就有种凌冽刺骨的锐利之感。 对方态度并不差,颇有礼貌的颔首,有种很浓厚的英伦风,乍一看是位很有距离感的青年绅士。 尤莱亚也回以同样的问候。 他们互相报上名字,很快,莎士比亚也来了。 金发碧眼的外向超越者正要叫一声:“雪莱!”,突然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鸟儿一样暂停了发音。 “咳……好久不见,尤莱亚。”这时候的莎士比亚无疑很符合英国人稍稍内向和正经的刻板印象。 雪莱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明确的表现出“这家伙吃错药了?”的疑惑。 莎士比亚自然不可能对如此熟稔的好友视而不见,也不厚此薄彼:“你也是,雪莱。” 雪莱:…我们不是一起来的么? 罢了,有时他的确很难理解莎士比亚的脑回路,尤其是对方犯病与喝醉的时候。 他不想一探究竟,索性打断施法进程:“先把嫌犯抓回来再聊天也不迟。” 尤莱亚也没有侃侃而谈的习惯,只打了个招呼,便善解人意的道:“既然如此,那两位便忙两位的吧,下次见。” 莎士比亚维持着完美的姿态,等尤莱亚走后才开始抓狂:“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雪莱?”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我的美神了!你,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人设塑造,万一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雪莱一锤定音道:“你这是在追星。”还专门凹个造型。 莎士比亚一梗,却很心酸的发现对方说的对:“…你还真别说,我在反向追星。”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被那种惊人的美丽惊呆了,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于是错过了正式握手和交换名字的机会。” “你敢信吗,我甚至眼睁睁看着他收回手,而我的脑子却仿佛跟身体断开了链接。” “英国人最懂英国人,他肯定觉得我是个怪人,”莎士比亚幽怨道,“而这一切都怪你,雪莱,你毁了我挽回的机会。” 雪莱一哂,无所谓道:“得了吧,这话骗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给骗进去了。你是在遗憾吗,我赌你现在应该很满意自己当时的无礼——”虽然当时应该追悔莫及。 “这样的话,他或许会对你有印象,就算不是什么好印象,哈,我记得你一向笃定坏事也可以变好事,由此推理一下,还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莎士比亚:“亲爱的,偶尔也配合我一下,好吗?” “你也不想我真的把那句诗刻到墓碑上吧。” “……” 雪莱:“…干正事去了,别说话。” * 尤莱亚本不需要参与,他只是挂名当个吉祥物,真正出力的是莎士比亚和雪莱。 这两人的效率时高时低,一开始进度慢的让人担心——两个超越者联手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吗? 后来的加速进度就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之前没没在摸鱼了,本来进度为1%,一天之内突飞猛进到100%,直接结束。 完成后跟尤莱亚交接时,莎士比亚仍然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这回倒是主动伸手了,不过就是有点…… …嗯,怎么说呢,别别扭扭的? 尤莱亚想:“…啊,洁癖果然还在呢。” 但最终还是握了手。 * 莎士比亚找到犯人的藏身之处时,对方正哼着歌,似乎遇到了好事。 这件好事现在要变成坏事了,莎士比亚心想。 他纠结的想,能不能再等等呢,总不能他来伦敦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就要失去留下的理由了吧? 虽然强行留下也不是不行,但是一种奇怪的心理让他尽量避免这样做,和喜爱的美人保持距离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下意识反应。 在伦敦常驻,意味着能经常见到有史以来最符合他审美的人,但这也宣告了一种威胁—— 莎士比亚不愿看到的威胁,即对美的胁迫。距离过近,这份罕见的美丽或许会碎掉。 思及此,他看着毫无所觉的嫌犯,想道:都解决掉吧,为了超越者的尊严,可不能留下任何烂摊子。 额头上有着缝合线的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他猛然回头,危机感令他快速后撤,但视野并没有变化,只感觉脖颈突然悬空…… 他的脑袋位置不变,却看到他的身体遵循着大脑残留的指令,如离弦之箭一般开始往反方向逃跑,但他心里清楚这无济于事—— …要栽了。 他祈祷着对方不要补刀,假装丧失了生机,连瞳孔都类似于死人的涣散。 22 五条 莎士比亚看着孤零零的头颅悬在半空,而身体夺路而逃的情景,为了防止对方会有后手,索性将存活的可能尽数斩灭。 “…搞定了?”雪莱拍了拍衣袖,做了心理准备才进来,很是嫌弃灰尘多的环境。 “应该死透了?”莎士比亚毫无心理负担,肯定的道。 以他多年作战的经验,很确信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就连躯体都已被绞成了碎片,唯余一颗表情僵硬的脑袋还保留着原样。 “啊,我想起来了。”莎士比亚道,抬手间碾碎了七零八落的尸身,包括那颗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头颅。 “还真有人的能力那么恶心呢。”莎士比亚微笑着道。 那种打不死的敌人可真是让人打心底烦躁,他把现场搞得宛如凶杀现场的习惯就是源于曾经经历过的某次战斗。 虽然就算不斩草除根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种跟蟑螂如此相像的消杀模式可真是太膈应了。 不一次性杀死本体和卵,就会躲在下水道里拼命的繁衍,短暂的一生只为了给人添堵。 羂索甚至没感觉到任何杀意,最核心的脑子一阵剧痛后分崩离析,他从来没有哪次感受到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碾压局面。 对方可能不知道他的本体就是脑子,只是为了防止他是某些生命力顽强的类型,谨慎起见才这样做。 …结果恰好把他最核心的部分毁掉了。 如果还是几百年前的他的话,羂索说不定就真的交代在这儿了,但自从吸取了某个鬼王的血肉,他就进化出了对方苟延残喘的能力。 因为咒术与鬼并不完全相容,所以羂索不能毫无代价的获得鬼【极速愈合增殖】的优点。 羂索继承了一部分鬼的缺陷,比如厌恶紫藤花和阳光,其中阳光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这也是他把藏身地点布置得如此阴暗的原因。 他并不后悔一点点小缺点换来的长续航,对羂索来说,任何可以使他的计划多出一丝保障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鬼的确是很特别的物种,这种生物不惧物理伤害,只害怕阳光。 他自第一只鬼出现时就开始观察,尝试了不少可能性将人类与鬼的基因融合,但通常都只会繁衍出新的鬼。 后来窃居了加茂家术师的身体之后,他才试着将【咒力】这一标准纳入实验变量之中。 果然,尽管咒术师的身体结构与常人无异,因着咒力的影响,鬼血肉对他们的入侵程度大大降低,不会受到鬼王的掌控,阳光也不会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只是有一个可能是技术问题带来的缺憾,融合生物的外表没办法控制,还有一定的概率发疯失控。 羂索就是从那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也是术师,等技术成熟了,或许可以考虑融合鬼的血肉。 他做的腌臜事很多,也不差这几件,最终,他改造了自己最后剩下的东西——脑子。 或许是因为术式特殊,羂索对于阳光的畏惧要比实验体更甚,但获得的好处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甚至可以将自己一分两半,一半在大本营沉睡防止翻车,一半外出搞事,不耽误时间。 顶多是白天的行动受到限制,但归根结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多计划本就是暗中进行的,白天更多的在观察、蛰伏。 羂索无比感激几百年前的自己,给现在的他留下了一线生机,他在欧洲的一半脑子彻底死亡,好在另一部分还能苟一苟。 他以后不会再冒险来欧洲了,这里的异能者过于强悍,轻松弄死了他的好不容易培育出的分体。 短时间内必须要低调做人了,羂索想,不然鬼的增殖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再次复生。 * 昏暗的地下室里,冒着淡淡绿光的实验皿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虫子在爬。 * 莎士比亚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直觉有哪里不妙:“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不会真的那么恶心吧。” 比如分身保命之类的? 雪莱道:“最起码他的这个身份已经无了。至于其他的,可以等他再次露出狐狸尾巴再追究。” 莎士比亚就是随口一提,很快就把这事忘掉了,他见雪莱要去清理里边的怪物,便当机立断退了出去。 还不忘说道:“记得弄干净一些。” 这间被羂索选定的安全屋有着很深的地下室,里头关着不少怪物,雪莱没有莎士比亚那么深的审美执念,相当平淡的解决掉了。 * 犯人被就地处决,事件也算是结束了。 尤莱亚稍微整理了一下资料,发现受害者其实也是犯了事被羁押来着。 受害者名涩泽龙彦,日本异能者,异能名【龙彦之间】,具有较高的成长潜力,不过距离突破到超越者还早。 胆大妄为,在各国制造案件,利用异能伪造出自杀假象,因此一直没有被逮捕归案,直到钟塔侍从利用搜集到的证据给他定罪。 不过毕竟非本国人,钟塔侍从借由他达成目的之后,也并不打算施以死刑。 在外交使团还未离去时,命案突然发生,涩泽龙彦的异能专攻同类,对于高攻击性和污染性的咒灵衍生怪物比较乏力,恰好值班人员打瞌睡,他人就这么没了。 值班人员因此受到惩罚,被以玩忽职守罪责逮捕,但是就算表了态,涩泽龙彦毕竟还是在英国国土遇害。 为了降低影响,必须尽快查清此事,否则舆论会导向不好的一边。 而且策划此事的人用心险恶,怪物甚至已经伤害了平民。 莎士比亚和雪莱没多久就回到了各自的地盘,临别赠礼是一本他自己作的戏剧集。 尤莱亚打开才发现它的名字叫《仲夏夜之梦》,读来和三次元的原版并不相同,却并不让人怀疑它的优秀。 最后的收尾还需要尤莱亚走一趟,明面上的重视还是要有的。 对面的外交首席叫夏目漱石,发色类似三花,尤莱亚有点忍俊不禁,这位夏目漱石,异能名莫非是《我是猫》? 心里虽然觉得有趣,表面上未表露出分毫,尤莱亚按照套话商业互吹了几句,然后就涩泽龙彦的问题给出了解释。 “相关之人已尽数伏法。”尤莱亚照本宣科道,“此案基本了结。” 副官就此事作了一些补充,大意是钟塔侍从出于保密考虑,不能向日方提供详细情报,还请谅解。 夏目漱石起初听到涩泽龙彦死讯差点以为是玩笑,哪里的深仇大恨让凶手不惜得罪钟塔侍从也要下手呢? 后来才知道,这种怪物并非某人特意投放,只是其自身特性足够潜入牢房,又恰好克制对方,这才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不过还真就这么一个倒霉蛋,其他无辜民众最多是受了重伤,没有真的死去的。 事情传回日本,某个高层知道这种怪物之后,焦躁不安的在庭内来回踱步:“那莫非是……” “咒灵?”五条悟道。 夏油杰凑过去看了一眼五条悟的手机:“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他简略的把信息念出来:“某位异能者死于咒灵之手……还是在国外发生的事情,你家里人告诉你的?” 23 药王 五条悟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不然呢?你也知道,老头子们年纪大了,总是喜欢给自己找事做,社交就是发泄他们无处摆放的精力的一大途径。” 言外之意,是五条家族的情报来源于其他家族。 夏油杰“嗯”了一声,他进入咒术界不过两年,就已经意识到了普通出身的咒术师与世家出身的区别。 但这对于他没有多大影响。很大程度上,他进入咒术界只是为了履行自己的坚持—— 身为咒术师,要保护普通人。 这时的他还没有被现实的重力压断脊梁,夏油杰不知道,正常走向下,未来的他会变成什么样。 * 天与咒缚,一种当事人无法选择的诅咒和交换。这类人在世家往往受到天然的歧视。 禅院甚尔就是这样的人。 他自小没有丝毫咒力,比之普通人还要不如,这种天生的特质让他在禅院家受尽凌辱和鄙薄。 这就是他后来远走高飞的原因,禅院甚尔脱离这个腐朽的大家族,来到外面的世界。 为了谋生,他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边居无定所的流浪,一边放逐着空洞的自我。 直到后来遇见了某个人才安定下来,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和人组建家庭,更别提生一个孩子。 他给他唯一的儿子取名为惠,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个偏女性化的名字,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疑惑: “这家伙不会不知道这是个儿子而不是女儿吧?” 伏黑甚尔懒得去理会他人的言语。 几年前,他正忙着给儿子换纸尿裤,他的妻子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根本无力照顾孩子。 可能是他这样的烂人害了她吧。 从生下惠开始,妻子的身体就没由来的开始变差,渐渐变得虚弱,去医院也无济于事,医生只会摇摇头告诉他,让他考虑住院,等待希望。 因为这种病例实在太过罕见。 但是住了院还是无济于事,最后恶化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医生都建议他,不如把妻子接回去,让她最后弥留之际待在熟悉温馨的地方。 对于重症病人来说,医院实在是一个冰冷的地方,一看到就联想到无尽的绝望。 罕见的疾病加上经济的窘迫,伏黑甚尔不得不重操旧业,在黑市接单,赚了不少钱,四处求医也不见效果。 到了现在,惠的妈妈已经病入膏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伏黑甚尔简直要怀疑有人诅咒了她,但是无论他怎么雇人去查,也没有痕迹。 被称为“术师杀手”的他面对任务可以砍瓜切菜的利落解决,却对于死神的到来无可奈何。 曾经的他可能是无惧死亡的,他这样的人活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罢了,就算哪天被强敌杀了,也是罪有应得,但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给了他另一种新生的她就这样死去。 “甚……尔……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好的……”她似乎是回光返照了,挣扎着流下泪水,放不下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还有丈夫。 “……” “……” 伏黑甚尔有些茫然,他一时间不明白心里涌上的那股感觉是什么,眼眶酸涩才发现是“悲怆”和“无可奈何”。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伏黑甚尔如行尸走肉一般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人身着灰袍,兜帽下的五官具有明显不属于日本人的面部特征。 对方作出一个闻所未闻的祷告手势,对着某个方向深深的弯下腰,就好像在对某位不知名的存在表达尊敬—— 【信仰吾主,祂的光辉照耀之下,无人哀鸣哭泣,众生皆得偿所愿。】 【祂身处虚空,亦见人之苦痛。】 【此枚神实,如何处置,任由汝等。】 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力喷涌而出,一枚金色的果实漂浮在空中,伏黑甚尔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能够救命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虔诚的信徒奉上果实,一言不发,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为何,伏黑甚尔竟看出了对方的未竟之语:“我来此,无所求。” 伏黑家的女主人身体好转,甚至气色比之病前还要健康,让人想象不到之前的瘦骨嶙峋。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开始在地下黑市走漏,无论是怎样的疾病或伤口,都可被【不死的神实】治愈。 * “可有执行神谕?”首领问道。 “已经完成。” 一排排的人肃穆的站着,他们的脸无一例外都被宽大的兜帽遮掩,包括首领也是同样的打扮,站在最前方。 他谦卑的低下头,面朝一尊雕像。 整座大堂内无一个座椅,只有神像静静的坐在荆条与树枝交织的冕座上,无声的嘉奖着丰饶的信徒。 他们被神明从死亡的荒漠中拯救出来,此后余生皆为传达祂的旨意。 他们不主动将人收编为信徒,只会沉默的播撒丰饶的种子,宣告祂的存在与仁慈——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 尤莱亚通过【书】看到了一些未来,这些未来之事往往与他无关,只是陌生人的悲欢离合。 他能够猜到的是,【书】既为世界的记录,也是命运的先知。 他不能肯定【书】在别人手里时,作用究竟是什么。至少尤莱亚一触碰到这本无字书,就会看到命运的脉络和走向。 几乎所有关于【书】的传闻都离不开【改变世界】【实现愿望】,不少人都将它当做了许愿神器,对于它窥探将来的功能只字未提。 就好像,它只向那些人展示了部分,而不犹豫的对他坦露所有。 尤莱亚隐隐能够感觉到【书】的基础智能,感觉对方可能是蹭着他的力量觉醒了,便下意识的信任他。 也因为这种信任,尤莱亚甚至能够发觉它的不完整,这本被撕去了几页的【书】就好像一块碎片,冥冥中预示着其他部分的存在。 他将书所预测到的事情投放到神树,这样一来,心神无垢的信徒就能有所察觉,从而挽救一些被命运嘲弄的人。 尤莱亚不可能关注所有人,他只能尽己所能的做到最好,充当命途行者们的后盾与信仰。 * 卡卡瓦夏问尤莱亚为什么不问他从鸟变人的原因。 尤莱亚没有研究过卡卡瓦夏变人的原因,因为他一点都不意外:“你本来就是人啊。” “我都没有奇怪你为什么变成鸟,变回原样也根本不用探究吧。” 毕竟灵魂的本质没有变化,尤莱亚只感觉卡卡瓦夏的灵魂颜色变淡了一些,更接近于稚嫩的孩童。 难怪连外语都忘记了,尤莱亚并不奇怪的想。 卡卡瓦夏一眼看出对方在想什么:“不要把心里想的话写在脸上啊!” 尤莱亚无所谓道:“可是你早就习惯了吧,有的时候不用说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很方便吗?” 卡卡瓦夏深觉自己不该跟尤莱亚讨论这些,以尤莱亚这人的脑回路会对他的大变活人产生疑惑才是不正常的… 星神什么没见过?就这点小事,量子力学就能轻易解释…… 算了,编不下去了,卡卡瓦夏道:“我怀疑我们之前踩进了时空裂缝,才突然分散。” “我本来被卷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还没来得及找你就变成了一只孔雀,眼前就是你。” “之所以确定那个世界和这个不一样,是因为我在最开始那个世界做的部署和谋划都消失了,半点痕迹都没有。” 尤莱亚:啊,这个好像是他的锅。 他难得有些心虚——他确实可以无意识的塑造生灵的外观来着,说起来,卡卡瓦夏给他的感觉确实就是特别贵的一只漂亮孔雀。 而且把孔雀捡回家的前一天他才因为自己模糊的记忆而心情不佳,说不定就是无意中把卡卡瓦夏拉了过来。 卡卡瓦夏:“说吧,我猜你在想孔雀的事情。” 尤莱亚:鸟塑卡卡瓦夏明明是丰饶星神干的,我尤莱亚是无辜的…… “什么?”尤莱亚发挥出了十二分的演技,看起来真的很困惑。 卡卡瓦夏久违的见到尤莱亚打死不承认的样子,忽然有点不想揭穿了,但不想被发现胡扯的话就不要做出这么明显的姿势啊! 看得多了,卡卡瓦夏甚至能够总结出尤莱亚的几个小习惯:背一只手是扯谎,目移是心虚,面无表情要么是窘迫,要么是心情一般。 现在,尤莱亚坐在椅子上,桌上放了一堆文书,看起来还挺正经,实际上尤莱亚扯了谎之后担心被发现,刻意作出一手撑着下巴的随意姿态。 卡卡瓦夏:“……” 算了,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选择原谅,没事,他已经习惯了。 变成孔雀也就是几年的事儿,他一点都不气,真的。 谁家好人会鸟塑一起长大的竹马啊?卡卡瓦夏无奈之下也是很想问问。 他们上辈子基本上是一起长大的,说是竹马也不为过。 而尤莱亚突然打了个喷嚏。 24 砂金 卡卡瓦夏下意识递去纸巾,尤莱亚也不假思索的接了,他俩对视一秒钟,然后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卡卡瓦夏将自己在时空漫游中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这才是他想要跟尤莱亚说的正事。 “我之前抵达的世界是平行世界,但与这个世界并不完全一致,忽略我造成的影响,最大的异常是【稳定性】。” “某个人告诉我,若是有三人知晓【书】的存在,世界便会毁灭。但在这个世界,【书】的存在是公开的秘密,即使成百上千人知道,世界也没有丝毫毁灭的预兆。” 尤莱亚也想起了手里这本书给他的感觉——不完整,是什么导致了它的不完整呢? “虽然外观一样,但我可以确定,”卡卡瓦夏看着眼前的无字【书】,“这不是同一本【书】。” “比起【书】的某一部分,我更倾向于,它就是‘本体’。”卡卡瓦夏道,“否则,无法解释都是同样的碎片,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稳定,而那个世界脆弱的像是纸糊的。” “在你我到来前,【书】即是世界的支撑与中心,它的存在与世界息息相关。”他一锤定音道。 尤莱亚掂量了一下这本好似没有重量的【书】,他先前确实没有思考过它的不完整意味着什么。 卡卡瓦夏继续补充道:“本来两个世界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但出于某种不可知的偏差,这两条线已经开始倾斜,并有了逐渐靠拢的征兆。” “我不清楚交叉的后果,但这种不确定性有可能导致你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我来帮你。”卡卡瓦夏阐述道。 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卡卡瓦夏从没有拒绝过尤莱亚的要求,跟尤莱亚一样。 只是尤莱亚的予取予求是对于所有人的,卡卡瓦夏却无法一视同仁,在他眼里,唯有一个人是不可能违逆的,就是他的神明。 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狡诈的赌徒和骗子,却无人知道,从他被一个人从命运的漩涡里救下,就已经沉陷。 最开始时,他被困于囚笼,在悲伤的世界徘徊,目睹一出又一出的惨剧发生,白天炽烈的骄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避无可避的流沙夺去了孱弱的生命。 直到祂的降临带来了转机,卡卡瓦夏恍惚间看到自己的人生拐了个弯。 但他仍然看到了命运原来的样子: 所有人都死了,作为唯一的幸存者的他也被烙下奴隶的印记,作为埃维金最后的遗孤,他手上没有别的筹码,他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他的性命。 人们都说他赌性极重,只要有一丝赢的可能,他就能毫不犹豫的把一切押上赌桌,为此,他舍弃了【卡卡瓦夏】这个名字,也抛下了过往的一切,活下来的只是【砂金】。 砂金,一个疯狂的赌徒,他敢将全部筹码置于赌桌,正如他常说的那样—— 【一无所有,或者赢下所有!】 他不是偶然赢一次,他从来没有输过。 为了活下去,带着所有埃维金人的期望活下去,他学会了说谎、欺骗和卑劣的手段,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只是成千上万次把自己押上赌桌的区别。 赢到最后,他自己也搞不清这虚伪的浮华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而他也不在意。 在加入公司前,他甚至受到过假面愚者所代表的【酒馆】的邀请,这群欢愉至死的人认可这名不要命的赌徒,声称他给乐子神带来了不少乐子。 可不是吗?著名的「艾吉哈佐砂金案」,这起将星际和平公司和博识学会牵扯在内的案件,但最后包括策划者本人在内没有任何一方得到利益。 一个词语可以精确的概括它:闹剧。 而闹剧,是最符合假面愚者价值观的东西,它就是个乐子,不是吗? 任何能够创造乐子的人,都不是假面愚者的敌人。 如此离经叛道的假面愚者,他们信仰的阿哈也不是个正经的星神。祂追求欢愉,行为无法揣测,每一步都让人无法预料。 祂的行径举世皆闻:把命途的全部力量给一只虫子,只为了测验它能否因此获得【智识】的博识尊的注视,加入【天才俱乐部】,在外人听来荒谬至极。 为了找乐子,阿哈甚至不惜得罪同为星神的存在:化身为普通人,潜伏在【开拓】的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之上,最后将半截列车炸了个粉碎。 但那又如何呢,那时还叫卡卡瓦夏的他拒绝了假面愚者,他不信仰欢愉。 他最终加入了公司。 命运的虚影仿佛在暗示他本该有的模样,他既不完全认同存护,也不信仰欢愉,游离于世界之外,只将人生当做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就像一场无所顾忌的游戏,他于其中收割和屠场,得到的却不足以填补内心的空虚。 他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卡卡瓦夏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路。 茨冈尼亚丰饶赐福事件过后,有人在向他招手,父母和姐姐在冲他微笑,世界如此宁静而温柔。 他知道,他们通向的终点已然截然不同。 这是因为【丰饶】的接纳。 茨冈尼亚不再是诸神唾弃之地,卡卡瓦夏回头之际,也发现,他不再需要靠着说谎和口蜜腹剑才能活着了。 但在追寻祂的足迹之时,他才意识到,他果然还是无法改变赌徒的坏习惯—— 所幸,一如既往的——他赌赢了。 * 回到现在。 听了卡卡瓦夏的说法,尤莱亚的反应不出所料:“既然你也不确定的话,那还是阻止两个世界靠拢并汇合比较好吧。” 他绿色的眸子看向卡卡瓦夏,“你有什么办法吗?” 卡卡瓦夏将视线落在【书】上,将早就在思考的方案缓缓道来:“据我观察,两个世界之所以越发靠拢,其原因很可能是因为相似度变高,很多地方都在重合。”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扭转世界线,但是只要有【书】,就都不是问题。” “很少有人会愿意冒着两个世界一起倒霉的风险,那人知道后果后,很可能会停手。” 卡卡瓦夏总结道:“只要通知到位,应该问题不大。” 尤莱亚发现了漏洞:“你看看【书】,它似乎没有跨世界联络的功能。” “那它也能起到定位的辅助作用,毕竟那个世界的【书】就是它的碎片之一。不能直接通讯也没关系,我可以去一趟。” 尤莱亚倒是想去,只可惜他不像卡卡瓦夏已经到过那个世界,很可能会迷路,只能静候佳音。 另一个世界,港口mafia黑漆漆的首领室内,一名披着红围巾的男人面前正摆着一本书名为【完全自殺手冊】的红皮书。 25 赌局 暗无天日的首领室内。 太宰治处理完事务,难得的休憩了一下,但很快,又出现了新的变数。 一个无法忽略的人出现了。 前些日子,他从【书】上看到了某个平行世界。和他之前看到的正常展开不一样,这个世界自从某个人出现之后,情况就变得大相径庭。 但很难说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太宰治甚至找不出几个因那人而死的人,因他而活的人倒是不少。 假设自己的世界也存在此人,那这个世界就会成为一个天然的,织田作不需要杀人也可以写小说的世界。 只可惜没有如果,太宰治也说服不了自己将所有事情寄托在一个没见过的人身上。 他为了自己的计划不眠不休,日夜工作,将港口mafia扩张到令人震惊的规模,付出的太多,满盘皆输的代价太大,他已经很难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太宰治观看平行世界的发展时,一般会避免看到自己的同位体,他对于自我的厌恶已经波及到了另一个看似截然不同的自己。 说来好笑,太宰治幼时的经历其实大差不差,唯一的转折点就是同位体的运气不错,撞见了予取予求的大好人组织,对方是神明忠实的代行者,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同位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真是令人吃惊,原来他这样阴暗的人也能长成这样“活泼”“开朗”的样子,虽然是装的,但也足以令所有认识首领太宰治的人瞠目结舌。 这位首领太宰治,常年面无表情,手段冷血狠辣,简直是天生的mafia。 而同位体呢,他乍一看和太宰治这种人毫不搭边:不缠绷带,也不总是尝试入水,他甚至不认识织田作,还有太宰治熟悉的所有人。 除了同样爱吃螃蟹这一点,太宰治很难从这家伙身上找出和自己相似的点。 只不过,一个人的本质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太宰治也能隔着一整个世界渐渐发觉出某个事实: 同位体说到底和他没有多少区别。对方没见过织田作,也从未接触过【自殺】一类的事情,但仍然早早的意识到了生命的虚无。 太宰治一向是个懦弱的人,面对外界就像只蜗牛,不敢把脑袋探出去,恐惧于看到不想见到的事物。 同位体也是一样,这个家伙当了好几年的“信徒”,实际上每次祷告时,连保持最基本的诚恳都很难,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询问,你已死去了吗,神明? 没人知道他敢在这种庄严的时刻这样疑问,同位体也从未与旁人说过他的猜测:神明已经死去。 或许,他也抱着一个微不可见的希望。 被所有人爱戴、敬仰的神明,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陨落呢? 同位体至今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解答。 太宰治一度也很想问,但是世界的距离太遥远,他甚至没有办法和那人面对面对话,即使他已经掌握了同位体所不知道的信息—— 那位无名的神明并没有死去,祂隐匿在人世中,而只要向祂发问,祂就会给出回应。 不能将现实寄托在幻想上,太宰治见证了另一个世界的美好之后,也没有自怨自艾:为何这个世界如此惨淡? 但在他难得可以休息一会儿时,总是忍不住去翻开【书】,仿佛这样就能给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太宰治的部分行动也受到了影响,他是港口mafia这个庞然大物的掌舵者,任何思想和方针的改变都会引起波澜。 无形之中,两个世界的发展开始相似起来,本来迥然不同的世界线也有了重合的风险,但处于世界内部是无法发现这点的。 太宰治也一样,他不可能知道世界相撞的后果,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世界。 如果不是卡卡瓦夏偶然发现了这点,或许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卡卡瓦夏很快来到了另一个横滨。 他此行是借助了丰饶的力量,【丰饶】之星神为他隔绝了时空乱流,尽管相隔甚远,也没有削弱祂的意志。 或许是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卡卡瓦夏终于不再是小孩子的体型,而是变成了少年的样子。 讲实话,他真的有点怀疑了。尤莱亚的记忆可能和星神那边的不同步,不然这种潜意识的印象差距不会这么大。 受到尤莱亚的影响,他一开始是只孔雀,很大概率是他潜意识捏出来的,后来变成人了,看起来也就是个年幼的孩童。 卡卡瓦夏:你们两个是在玩接力吗? 好在现在终于变成正常外貌了,砂金按了下头上的帽子,上面的孔雀羽毛动了动,有种华丽的色泽,他漫不经心的想道:总算不会因为进赌场被赶出去了。 当小孩子最不方便的就是这点,恰好绝了他最擅长的东西。 港口mafia首领的桌子上,很快多出了不一样的文书。 太宰治拿起报告,扫过几行文字,他也许久没见过这样大胆狂妄的赌徒了,或许几年前有过,但最终证明只是出千。 而这个用区区一枚筹码赢下了超过本金几千万倍的财富的家伙……就算在目前最老练的荷官看来,都没有出千。 凭的是高超的赌技?还是…与生俱来的强运?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思考着,最后考虑出来的方案恐怕如了那人的愿—— 搞出这么大动静,显然不是为了钱财,他这个首领的关注才是对方所谋划的。 卡卡瓦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赌过了,赌场的老板仍犹疑着他作弊的手段,虽然他根本没有作弊,但他并不在意他人的反应。 目的已经达成了,这就够了。 目标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圆满成功。既满足了他小小的爱好,也保证了任务的快速推进。 即使早就脱离了恶劣的环境,卡卡瓦夏也不得不承认,每次上赌桌的体验对他来说都是值得回味的,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偏好。 这真是个坏毛病,因此卡卡瓦夏才一直想着要改掉。可是,每次真到了采用这种方法才能快速取胜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赌一把。 用100%的本金换取2000%回报的赌局,即使风险再大,他果然还是很难拒绝。 很可惜,一如既往,他赢了。 * 26 欺诈 赌场的老板面上挂着笑,好像对于卡卡瓦夏赢走一大笔资金毫无意见。 卡卡瓦夏见过的人多了,他轻而易举就能识破这种缓兵之计,以招待贵客为由让他无法继续赌,免得亏损更多。 索性他今日赢得够多了,不必再往老板心口上插刀子。 * 一般来说,很多赌场都会刻意作弊,降低客户赢的概率,这家也不例外。 卡卡瓦夏到横滨时身无分文,只有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但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必变卖出去换取本金。 他找到了赌场负责人,将一颗廉价宝石*当做抵押物换成筹码,接连赌了几十场,每一场都让围观的人捏了把汗。 随着时间流逝,他这边的筹码越堆越高,到最后已经是一个赌场所能把控的全部资金。 赌场老板自己也精通赌丨博,他自己也不信邪,跟卡卡瓦夏赌了好几场,但就算使劲浑身解数,乃至于用到出千这种赌徒不耻的手段,也无法转败为胜。 对面是不是出千了?老板盯着卡卡瓦夏的手,却没发现有哪里不对的。 有一点很奇怪,作为赌场老板,他见过千术海了去了,这种半点端倪也无的千术……闻所未闻。 不管什么都是有破绽的,但这么多人盯着,也无一人发现这人出千的痕迹。 老板很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赌局了,总金额甚至达到了他全部资产的三分之一,这可是他数十年来的积蓄。 而若是他输了,他的钱都得打水漂! 身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赌棍,他本该就此停手,但不知为何,他一把一把的输掉手里的筹码,还是下意识不想结束。 万一下一局就赢了呢? 只要赢下一盘,就可以逆风翻盘,将所有扔出去的筹码都拢回自己怀里。 有很多次,老板都以为自己要翻盘了,对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 “有点不妙啊……”卡卡瓦夏盯着牌桌,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黑桃,时不时的变幻位置,好像真的遇见了难题。 周围的人讨论起来:“我赌这把必输,你看老板多少年不赌了,连着输了这么多把,总得给这外来者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其实都知道出千是必然,这种由mafia开的赌场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呢? 肯定会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牟利。 卡卡瓦夏其实发现了小动作,但他并不在意,似乎完全不看重输赢,哪怕输了一局就会断送掉手里全部的筹码,重新回到起点。 他只是很清楚,自己会赢。 这不是感性的盲目自信,而是出自一名赌徒难得的理性。 开牌了。 老板死死盯着赌桌,简直要从上面盯出一个洞来,这种情形他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这种最开始被赌场的套路搞得热血上头时的窘状。 “你……”卡卡瓦夏唇角缓缓勾起,“彻底出局了。” 在场一片哗然,堆积如山的筹码指数般增长,卡卡瓦夏拿回了他抵押在负责人那里的东西,一颗小巧的砂金石—— 而他把它包装成了翡翠,否则他拿不到作为本金的一枚筹码。 说实在的,这玩意儿不值什么钱,卡卡瓦夏只是纯粹的青睐这种石头的寓意:诡计和欺诈,因此才将其带在身上。 卡卡瓦夏刚走进赌场时,就被人注意到了,不得不说他的审美一向很吸睛,这种张扬的穿着简直和其他客人不是一个画风。 这里的客人大部分是mafia,看起来都是一个样,黑西装打领带。 这就显得卡卡瓦夏的风格截然不同,这种出现在秀场上都毫无违和感的装饰,在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场也极为突出。 赌场负责人本以为这是条大鱼,肯定能榨出很多油水,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负责人最开始只是随意的递给卡卡瓦夏一枚筹码,难能好心的提醒他:“小子,可别赌大了,真输多了,你这辈子都会被抵在这里。” 总有这种连投入本金都勉强却被忽悠着踏进赌场的蠢货,负责人想道,说不定过两天他们赌场就会多出一个新的终身劳动力,他说的话总是没人听。 哈,这怎么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至少有新鲜血液会涌进来了,天天看熟面孔,也是看腻歪了。 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鬼所做的事距离他猜测的离了十万八千里。 负责人也见过不少会赌,擅赌,爱赌的人,但没有哪个赌徒能一直赢,人不可能一辈子做正确的决定,赌桌上也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胜者。 但这小鬼就是做到了,还真是看走了眼,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居然这么精通赌术,或许还有一手高超的千术。 多少不怀好意的老客人看见生面孔想要坑上一笔,结果输的裤衩都不剩,这可不是个例。 卡卡瓦夏不介意将筹码由少至多积累,相反,他很享受这个过程,甚至从最开始的本金,也是骗来的赃款。 他观察了一下,那个负责人不会看宝石色泽,分不清砂金和翡翠的区别。 所以说,是从无到有才对。 卡卡瓦夏用不存在的翡翠赢下大半个赌场,但他仍然对在场的赌徒说道:“还有人要来么?” 人们争先恐后的上赌桌,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兜比脸干净。 最后,卡卡瓦夏拍拍袖子扬长而去,找个新赌场继续再来。 数家港口mafia暗中管辖的赌场因此深受其害,产生难以抹消的阴影。 他们不是没有生出过黑吃黑的想法,但是经过某位见多识广之人的提醒,他们猛然意识到卡卡瓦夏与某个成名已久的赌徒的相像之处。 那位早已销声匿迹,但留下的传说依旧如雷贯耳,没有哪个赌徒不想复刻他的奇迹。 尽管那位的事迹流传很广,但是很少有人有门路打听到那位的做派,也就没有意识到卡卡瓦夏竟也有着差不多的习惯。 很多人只当有新的大佬横空出世。 托卡卡瓦夏的福,这帮嗜赌如命的老板和客人们短时间内都没办法一掷千金了,这是和某个逢赌必赢的赌徒上同一张赌桌的后遗症。 因为神话般的赌技,不出三天,这名赌徒就被捧上神坛——卡卡瓦夏只要走进赌场,就有人跟着他下注,每次都能赢得盆满钵满。 老板就差没给他跪下了,只能上报给顶头老大。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翻阅赌场老板们的联合上诉,心下奇怪,这种程度的强运——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印象里的人好像不是这个年龄,而且对方的出现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太宰治一时之间无法肯定,叫芥川银去找来资料,一页一页的查找,对比了一番,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不得不深思的巧合……”太宰治喃喃自语道,“或许我该联系一下美国那边的势力了,莫非,那位将孩子生在了日本?” 赌技和运气,难道也是能够遗传的么? 太宰治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如此神眷般的强运,他都有些心动了。 况且,这种人才用在赌场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如果可以,把他留下是最好的展开。 27 流星 面见港口mafia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时,卡卡瓦夏并不紧张,引他上电梯的黑西装显然也对他逢赌必赢的名声有所耳闻,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卡卡瓦夏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打量,尤莱亚对他的印象是只花孔雀其实也没错,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但他也不会无时无刻展现表演欲,他也是很挑观众的。 电梯到了,黑西装停下前进的步伐,示意他继续往前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名小巧的青年,对方带着老旧的礼帽,西装外套下是贴身的马甲。 这是以卡卡瓦夏的角度。 而以中原中也的视角来看,他只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一只成精的孔雀,这种招摇至极的家伙,在他的交际圈非常罕见。 当然,最吸引中原中也注意力的一点是帽子。谁懂,mafia聊的上来的同事里只有中原中也一个是戴礼帽的,也只有他知道如何挑选一顶适合自己的好帽子。 不过他买了再多帽子,也总是把它们放到架子上吃灰,中原中也平时通常会戴这顶年代久远的帽子——它的来历毕竟特殊。 这个据说叫卡卡瓦夏的外来者审美很不错嘛。 碍于工作,中原中也总是一天到晚穿着不引人注目的黑西服,但他也是有过尝试不同风格的想法的。 看看那鲜艳的孔雀羽毛,直接别在帽子上了,除了coser,一般人怎么敢直接穿它招摇过市啊。 这是什么以孔雀为主题的定制服装吗?还真是诡异的贴合气质。 卡卡瓦夏对于审美很坚持,就算迫于不得已的原因要穿古板的西服,他也会固执的对西服进行改版设计,正装也能被他穿出别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中原中也被帽檐遮挡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也就无从得知自己的审美被认可了,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和对方交流一番他的配装美学。 除开这些,中原中也第一反应还觉得对方的个子难得亲民,好像才一米七?结果发现这人才十五六岁,还有很多生长的空间。 中原中也一时之间失去了全部攀谈的欲望。 卡卡瓦夏只觉得这位重力使话挺少的,是难得冷淡的mafia? 总感觉有点违和呢。 算了,再说吧。 * 太宰治手指交叉,等待着卡卡瓦夏的到来。 他很少这么期待一个人的到来,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少之又少,恰好卡卡瓦夏就给他带来了惊讶。 港口mafia的赌场经营数十年,短时间内亏损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而且他还和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式见面时,太宰治发觉卡卡瓦夏的确年纪不大。 “初次见面,我是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 卡卡瓦夏礼貌回了几句:“你好,我是卡卡瓦夏,太宰先生。” 他不打算就寒暄的话题耽搁太久,很快步入正题:“有关一件事……” 注意到太宰治专注的神情,卡卡瓦夏笑了笑:“想必我们都心知肚明。有关……【书】。” “那么,你是否察觉到了一个事实呢——世界正因为【书】产生了某种剧变的前奏?” 太宰治:“……” 他是怎么知道【书】的? 一旦三人以上知道【书】的存在,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太宰治想起这个潜在的威胁,眼眸暗了暗。 一番交谈,太宰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最近,全球各地突发的自然灾害确实有不合常理的增加,但这并不是mafia首领应该操心的事情,太宰治就没有过多关注。 现在被点醒,太宰治也意识到了微妙之处:反常,似乎是从这个世界在逐渐向那个世界靠拢的时候开始的。 “……” 卡卡瓦夏看人一向很准,虽然太宰治表露出的并不多,但他清楚此行明面上的目的已经达成。 * 尤莱亚对卡卡瓦夏的了解更甚于他所认识的所有人类,任谁认识了一个人几十年,都会熟悉到对方手一抬就要做什么动作。 尤莱亚也不例外。 虽然没有神乎其神到一眼看出卡卡瓦夏的计划,但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察觉到。 说实在的,尤莱亚感觉卡卡瓦夏在暗戳戳憋个大的,太安分了,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这要是换个控制欲强的来,肯定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但尤莱亚这贫瘠的好奇心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还是给卡卡瓦夏留点个人空间吧,尤莱亚想道。 对了,从哪本书看到的来着,人类这种生物是很需要私人时间的,不然可能会抑郁难过。 不知为何,他不是很喜欢看到卡卡瓦夏不开心的样子。 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还是太没有空隙了一点,就连一般的恋人都没有那么形影不离吧,而他们顶多只能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 往昔。 卡卡瓦夏曾经给尤莱亚写过一封很长的信,那时他们分明在一个学校,却出于少年古怪的心思把心意寄托在了文字上。 卡卡瓦夏也不清楚该怎么描述当时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流星在他眼前划过,而他伸手想要抓住这颗星星。 尤莱亚收到这封信之后不明所以,只是笑着对他说道:“在玩接力写信的游戏吗?这么长,真是好大的工程量。” 那个时候正流行好友之间互相写信的玩法,尤莱亚只以为卡卡瓦夏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压根没get到环绕两人的奇异氛围。 “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陪你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也回了一封长信,表情看上去一点暧昧也没有。还没打开信看看,卡卡瓦夏就深刻的明白,自己的竹马果然是个不开窍的家伙。 果然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星辰啊。短暂的照亮了别人的人生,又毫不在意的离去。 最终还是维持着近似家人,又不像家人的关系,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竹马才对。 尤莱亚半点异样也没感觉到,只是照常和他一起去买甜点,卡卡瓦夏一直喜欢甜口的东西,对此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这样吧,维持着已有的距离,才是最长久的方法,卡卡瓦夏想道。 * 几天后,港口mafia在美国的分部收到了首领的命令,即刻将有关某人的一手资料送回日本。 “果然……”照片上的金发男人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摊开的手心躺着一枚做工精致的筹码。 “…你就是他。”太宰治自问自答道,“是什么让你变成了少年的模样呢?…异能?” “…对,只有异能。” 28 组合 卡卡瓦夏别过太宰治之后,拒绝了对方派人当导游的建议,自己一个人逛街去了。 当孔雀的几年,他也算是过了把被人养着的瘾,这就是尤莱亚以前的感受么? 虽然很轻松,什么也不需要做,但卡卡瓦夏果然还是改不掉忙碌的习惯,他不介意享受,其实也不讨厌工作,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投资。 等到后面当决裁者的时候,卡卡瓦夏仍然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投资,他总是乐此不疲。 财富只是一个数字,却也是有价值的数字。 只要这份价值够大,为其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 积累资产就像是滚雪球。 卡卡瓦夏对此没太大感觉,他只是纯粹的享受着所有物翻倍的感觉,这给他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但钱除了一时的愉悦,还可以做到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饲养尤莱亚。 卡卡瓦夏想,就算尤莱亚并不缺衣少食,他还是无法抗拒喂食的冲动,他不明白,同样是金发,为什么尤莱亚就可以呆得这么可爱呢? 说他们从小形影不离没有半点夸张。 卡卡瓦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尤莱亚,后者和他一样没有父母,反应慢的别具一格。 尤莱亚给他的初印象就是一只蘑菇,总是蹲在树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见人过来就把手里的树枝丢掉了,还不忘把地上划拉的痕迹弄干净,这时候倒是很聪明。 卡卡瓦夏是个很讨大人喜欢的孩子,护工们不介意告诉他一些大人才知道的事情:比如,尤莱亚的名字是他自己抽签取的,一开始其实是另一个名字。 尤莱亚仿佛缺失了谈话的功能,就像是自闭儿一样,但他的反应也能看出他其实在看外界的事物。 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其他的人呢? 其实那个人本来是想欺负他来着,尤莱亚一言不发的样子很像个逼真的洋娃娃,不懂事的小孩子总是能不自知的做出一些不那么友好的举动来吸引他的注意。 但尤莱亚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然后就将手里的东西给出去了,卡卡瓦夏看的仔细,那绝不是因为害怕和妥协,只是出于纯粹的怜悯和俯视。 他只是觉得对方需要这件东西罢了。 没关系,他不需要,所以让出去也没关系。 自此以后,那个人就再也不敢出现在尤莱亚面前,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他做了一件不对的事情。 卡卡瓦夏因此和尤莱亚相识。 甫一见面,卡卡瓦夏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尤莱亚先开口,他这才知道尤莱亚原来不是哑巴。 这是他们全新的开始。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所在的私立福利院倒闭了,而无家可归的孩子太多,没有人能收留这么多孩子。 卡卡瓦夏不得不另谋生路,他放心不下随波逐流的尤莱亚,便劝说尤莱亚一起走。 尤莱亚听他说完一大串理由,道:“好。” 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来。 卡卡瓦夏再一次加深了尤莱亚很好欺负的印象。 但是当时情况并不乐观,就是因为经济凋零福利院才会关门,卡卡瓦夏找不到什么好的收入来源,最后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运气——去赌。 第一桶金就是从混乱的地下赌场赢来的,卡卡瓦夏心跳得很快,他不会玩太复杂的游戏,但最简单的猜点数他从来没有输过。 第一次靠这种事情赢回什么,卡卡瓦夏有些高兴,回去看到等待着他的尤莱亚时,他的雀跃达到了顶峰。 原来运气不止能带来同福利院儿童的歧视,还能带来钱这种必不可少的东西。 尤莱亚不知道卡卡瓦夏在做什么,卡卡瓦夏只是很直白的表达了他的喜悦,但他本能的不喜欢这种刀尖起舞的感觉—— 太危险了,感觉随时都可能失去某样重要的事物。 那样的愉快之下,隐藏着无法接受的风险。 “不要去了,卡卡瓦夏。”尤莱亚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话。 卡卡瓦夏道:“尤莱亚,如果我不去的话,我们没有办法活下来,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只有钱能让我们远离这片土地。” 后面的事情对于卡卡瓦夏来说是很奇妙的经历:他们一起穿过了重洋和战乱,来到了陌生的安稳地界。 这期间,他们一分钱也没花,尤莱亚一声不吭的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卡卡瓦夏抓着他的手睡着了。 他的头枕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忽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如果一直这样,并不是一件坏事。 尤莱亚想道。 后来就很平淡了,尤莱亚的语言障碍慢慢治愈,但卡卡瓦夏并不认为尤莱亚哪里有问题,后者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而已,根本不能算是一种病症。 尤莱亚逐渐变得接近一个“人类”,卡卡瓦夏也一直保守着那个让他们远渡重洋的秘密。 他也有过年少慕艾的忐忑与不安,自以为是的试探尤莱亚的想法,但最终结果证明他只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傻子,他甚至有些庆幸尤莱亚的单纯,不然他们可能连明面上的家人身份都维持不了。 尤莱亚没有被触及心扉,他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游戏,很符合卡卡瓦夏平时的行为。 但尤莱亚并不讨厌,回信的时候,他笔尖只停顿了一瞬,很快就决定了信的内容。 他把一种甜品的名字抄了很多遍,因为卡卡瓦夏也写了很长的诗,可能是从哪里摘抄的,既然如此,他也要写长一些——尤莱亚总是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认真起来。 用端正的字迹写完好几页,尤莱亚几乎有些认不清这几个字了,心道,这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很甜的食物还真是少见。 还没到甜品店,他就好像已经闻到糕点过度甜腻的气息了。 尤莱亚发现卡卡瓦夏的心情有点不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好用上了某种从书上学到的方法: 【若是ta不高兴的话,就和ta去吃喜欢的食物吧。】 好消息是,卡卡瓦夏似乎没那么郁闷了,但坏消息是,尤莱亚依然距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不过这大体上还是有个好结果:小孔雀一样的竹马先生终于肯露出他那好看的笑容了,这让尤莱亚觉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 卡卡瓦夏一直知道尤莱亚糟糕的记性。对方的直觉准确到一种让人害怕的地步,卡卡瓦夏还犹疑过尤莱亚是否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但后来他确定了尤莱亚的直觉在这方面就像不存在一样。 卡卡瓦夏没有什么偏好,就连和人打赌也只是一种额外的消遣,而非必需品。 他有的时候拉着尤莱亚去游玩,也只是为了让尤莱亚更加融入这个世界,太过游离的人总是很难真正快乐起来。 漫展也是被列入卡卡瓦夏活动的备选项目之一,但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场漫展,让平静的生活开始远离。 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尤莱亚已经在他的视线消失,而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异国的街头。 随穿越而来的还有记忆的回归,他在短短一瞬阅读完毕那位丰饶令使的一生,长生种漫长一生的回放差点让他捂住脑袋,许久才彻底消化。 卡卡瓦夏险些分不清自我的定位,前世今生重叠在了一起,在虹膜上产生重重叠叠的影子。 直到有人扶了他一把,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先生,你还好吗?”衣着普通的菲茨杰拉德问道。 这里的人大多说英语,美式发音很明显,很快卡卡瓦夏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从嘈杂混乱的忆海中挣脱出来。 一个虚幻的笑从他脸上浮现:“我没事,谢谢你。” 卡卡瓦夏想要找到尤莱亚,但他发现在这异国他乡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使那人的外貌特征分外惹眼,短时间内也希望渺望。 他只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才能够效率的找人——毕竟,谁能肯定尤莱亚的降落地点就在这个国家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甚至不在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作为人类的尤莱亚刚从异能兵器的轰炸下获得新一次的生命,他得到了一部分【丰饶】星神的记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不少珍贵的东西。 而这种失去会在光阴流转中慢慢体现,一部分被他重视的事物在他脑海中逐渐褪色淡化,一直到了无踪迹。 卡卡瓦夏在焦虑和不甘中再次遇见了菲茨杰拉德,此时这位心地不错的男人已经成为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卡卡瓦夏自己也不赖。 这次的问候不是对陌生人的一时好心,而是对有价值的合作伙伴的打量。 菲茨杰拉德笑道:“好久不见,卡卡瓦夏先生,欢迎赴约。” “要来赌上一局么?” 卡卡瓦夏在【组合】声名鹊起,菲茨杰拉德崛起之时,卡卡瓦夏也成为了赌徒之间奉为神话的存在,每次他来赌场都被一群崇拜者堵得水泄不通,无论他押哪个,都有人无脑跟他下注。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上赌桌,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未对外公布过姓名,见过他的人也只是能大致说出他的外貌,也未曾留下影像。 因此,数年后,只留下他的辉煌战绩在流传,但新一代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种只在理想中存在的胜率:1258次赢,从未输过。 卡卡瓦夏总共赌了1258次,最开始可能是紧张的,没人不怕死,他暂时用不出属于丰饶令使的力量,没有危急时刻掀翻牌桌的能力,只能遵守规则。 只是到后面就麻木了,他赌桌下握着筹码的手也不再颤抖,他在等待单调的胜利到来。 他可能再也找不回那种【赢则生,败则死】的感觉了,他想。 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账户里一长串的数字,也没有花出去的地方。 你……又在哪里呢? 他或许该去更东方的国家寻找,总能找到的,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