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三嫁 上》 楔子 “珩哥哥、珩哥哥,你瞧瞧我这黄金牡丹珠花好不好看?是父皇送给我的六岁寿礼,他说我日后会像牡丹花一般娇艳动人。” “珩太子,别理会小萝儿,她母后早就失宠了,你来听我弹琴,父皇说我手巧心细,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他日必是帝妃皇后。” “哼!凭你也配,也不打盆水照照,当今最受宠的嫔妃非我母妃莫属,她可是咱们南烈国第一美人,现下又怀了龙子,皇后之位除了她之外,谁敢来抢……” “你--” 一副趾高气扬的皇家娇儿不过六、七岁模样,却是盛气凌人,一点也不把其它姊妹看在眼里,骄蛮的言行着实不讨喜。 但她母妃云妃是当朝圣上最宠爱的嫔妃却是不争的事实,而她也女凭母贵地成为宫中最娇贵的小公主,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与她争宠。 不过纵使如此,长居深宫内院的皇女们,个个都有颗欲嫁好儿郎的少女心,一有好人选便使出浑身解数的争夺,不让他人捷足先登。 而年方十四,身形颀长,长相俊秀的东浚国太子便是众女的目标,不论是哪一宫的金枝玉叶,纷纷精心打扮地围在他四周,无不娇言软语,争奇斗妍地盼能得他青睐。 更甚者,争抢着要做他的新娘子,你一言、我一句地想赢得如意郎君全部的注意力,浑然不觉自己的行径已有连皇家礼仪,有如市井小民般呱噪,俗不可耐。 不堪打扰的东浚国太子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表面上仍维持着虚应的敷衍态度,毕竟身为南烈国客人,总不好让主人家太难堪。 他状似欣赏的轻睐花团锦簇的御花园,实则有意摆脱身后喋喋不休的皇女们,希望她们别来烦他。 蓦地,清泉般的黑瞳微微一敛,一抹清雅的身影独坐垂柳拂面的池塘边,神色悠然地以手中糕饼喂着池中鸭群。 她静静的坐着,衣着淡雅并不华丽,身边仅跟着一位年岁稍大的宫女,她脸上无欲无求的平静笑容反而引起他的关注。 他认得她,孩提父皇到南烈国来访时,两人曾是玩伴,因此对她印象深刻,算是小有私交。 眼见一干皇女又吵着要他从中择一为妃,为一劳永逸杜绝不必要的纷扰,他便信步走向柳树下戏鸭的小公主,解下身下的玉佩送予她。 “我,东浚国太子东方珩以此玉佩为信物,定下我东浚国太子妃。” “什么?!” “你怎么可以……” “是呀!太过份了,为什么是她?” “不可以,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太子妃……” 在一片不甘心的喧闹声中,一双清澈如湖的莹眸讶然,十分无措地望着东浚国太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的承诺对她而言是个惊喜,但却让她陷入差点丧命的危险中。 那一日,她一如往常地带着侍女在池边发呆,心中微喜地抚着挂在胸前的定情玉佩,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盼早日等来如意郎君。 谁知此举让深受圣宠的一名小公主瞧个正着,她心眼小又爱计较,心有不甘东浚国太子的有眼无珠,竟舍弃美玉就璞石。 根本被宠坏的她越想越生气,不管会有什么后果,气呼呼地走到池塘边,二话不说地将看不顺眼的皇姊推入池里。 那一年,几乎香消玉殒的小公主重病不起,冰冷的池水冻伤她的心肺,也落下难以医治的病根,昏昏沉沉了三个多月才悠悠转醒。 可病情虽好转,原本健康的身子却变得虚弱,天天得吃补药方可保命。 而这场病也让她忘了和东浚国太子的约定,她和他的那段互许终身的记忆遗落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唯独莹白色的螭龙玉佩始终垂挂胸口,伴着她成长。 第一章 上统元年,风起云涌。 南方大地上群雄争霸,瓜分了一片江山相继立国,也让百姓们各有其主,又几年的征战,强国并吞弱国,于是乎演变成四方大国各雄据一方。 其中东浚国盛产美玉及以手艺精巧的陶器闻名天下,因为国土临海,所以百姓大都善泅水,少有人不谙水性。 东皇虽后宫佳丽无数,可子嗣不旺,十六岁娶太子妃,却迟至四十岁才生下第一个龙子立为储君,如今六十五岁,包括太子在内,仅共三名子女。 南烈国风调雨顺,气候地理条件为四国中最优,是一粮食大国,盛产大米,而且遍植桑树养蚕,蚕吐丝结成丝绸,故绣功亦是天下一绝。掌权的南王生性多情,拥有众多嫔妃,儿女数目更是惊人,其中以皇女居多。 可惜不知风水出了什么问题,连年发生早夭憾事,南王在位期间已折损六名皇女、两名皇子,死因不明,难以追查。 西临国则位处百业不兴的贫瘠土地上,多高山和荒漠,土质不适耕种及放牧,地底一掘开尽是石砾,水源缺乏。 无法种植,导致西临国常陷入缺粮的窘境中,大都得仰赖进口他国粮食。 幸好盛产铁矿,每年生产的铁砂足以供应其它三国,以此稳固根基。 不过,好战的天性也为人所忌惮,这个兵器强国不时觊觎物产半饶的邻国,备受威胁的各国严阵以待,以防犯境。 而北越国为女皇掌权,北方气候干燥,放眼望去是广大的草原,棉花和马匹是主要经济来源。 饮食习惯和成长环境,让该国子民不论男女皆高头大马,个个擅骑术、精于驯马。 不过,百姓们虽慓悍却不好战,全部乐天知命,好歌舞,乐于释放本性中的热情,少有算计。 而在这看似和平的年代,其实暗潮汹涌,表面上友好,私下却相互制衡,彼此不信任缔结多年的邦谊。 譬如交好数代的东浚国和南烈国,两国往来最为密切,物产也最半饶,生活习性十分相近,是不容切割的兄弟国。 但是,随着东皇的日渐老迈、南王的误信谗言,彼此间早就产生嫌隙,稍有一方行为失当,即有可能引发一场风波。 为此,两方的君王都陷入苦恼。 没人希望战火再起,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长久的平静一旦被打破,恐怕牵连甚广,再无一处乐土。 “父皇,你何必镇日忧心,珞儿看得好心疼,国家大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底下臣子们当为你分忧解劳,鞠躬尽瘁。” 望着模样娇俏的爱女,眉头一舒的南王呵呵一笑。“有朕的小公主为朕发愁,朕可就宽慰不少,你这抹了蜜的小嘴总哄得朕开心。” “父皇,人家是真的舍不得你太操劳嘛!瞧瞧你又多了一根白头发,珞儿好心急,想帮父皇多分担一些。”嘴甜的小公主腻着父皇撒娇,活似有多关心他的身子。 “哎呀!朕的小公主还真令朕窝心,小小年妃就懂得替朕担忧呀!”他眼中含着笑意,轻抚他宠爱有加的小公主。 看着与爱妃相似的容颜,南王不可否认对她多有偏袒,心口发软地给予其它子女所得不到的父爱。 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家社稷为重,皇室家务事倒在其次,帝王的重心大都放在储君身上,鲜少注意到其它表现不突出的皇子皇女。 然而子女众多的南王沉溺嫔妃的软玉温香,除非是深受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儿女,他爱屋及乌的给予格外的关注,否则失宠的龙子凤女难以亲近他半分。 “人家说的是真的嘛!父皇别取笑珞儿,看你为了国事烦心,珞儿心有不舍。”天真无邪的小公主眨了眨圆亮双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好、好、好,朕不笑你,你就开开心心的当你的小公主,无忧无忧的长大。”为父者别无所求,只求儿女平安顺心。 南王把这年仅十一岁的小公主给宠上天了,浑然不知她娇美的外表下藏了多少心机。 “父皇,你是不是在操心和东浚国的关系?珞儿心里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她故作不经意,但眼皮下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南玉珞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被惯坏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女凭母贵地享尽一切荣宠。 但是有件事,即使事隔多年,她还是心有不甘,无法忘怀地成为她心底欲拔之而后快的一根刺。 那就是东浚国太子居然无视她的存在,当着她的面将信物给了本就令她嫉妒的皇姊,最叫她不甘的是,直到今时今日,受尽娇宠的她,在地位上仍比不上早已不受重视的皇姊。 青,是南烈国至高无上的颜色,平民百姓未经允许不得染于商号旗帜与布料上,更不要说是裁缝成衣穿戴在身,甚至就是皇室成员中也不是人人都能穿青衣,得地位够尊贵才行。 在南烈国中,也只有四名皇子皇女得此殊荣,分别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南青澜、皇女南青瑶,端贵妃之子南青锋,昭贵妃之子南青云。 名字中间有“青”的他们同时也为皇位继承人,若是太子不幸亡故,以此顺位递补。 也就是说,唯一可以以女身为帝的,只有大公主南青瑶。 也难怪凡事爱争宠的小公主南玉珞不服气,相信有不少皇子皇女亦同样不平,一样是南烈王的子女,待遇却不尽相同。 可惜不管她力争几回,疼她如宝的南王仍遵循祖上体制,未色令智昏而改其名为青珞,同享皇位继承权。 只不过男权至上的南烈国重男轻女,从未考虑过女帝称皇,太子南青澜多年前死于一场意外,南王属意生性敦厚的三皇子南青云为继位太子,根本从未考虑过立明德皇后所出的女儿为储君。 “呵呵……你这小脑袋能挤出什么建议,说来让朕听听。”南王的语气是取笑,并未当真。 不安好心的南玉珞眼珠转了一圈。“父皇,为了更巩固两国的邦谊,不生风波,何不送个人过去,告诉东浚国说我们南烈国是诚心与他们维持长久和平,绝无兴战的念头。” “送个人过去……”龙颜微蹙,似在沉吟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是呀!父皇,以前也有其它国家的皇子在我们国家一住就是十年、八年的,为的是展示交好的诚意,我们如法炮制并没什么不好。”她笑得可人,一脸贴心的小女儿样。 其实两国的交情并不差,双方人民也往来热络,互通有无,早已是相依的唇齿,利害关系一致。 可是近年来少雨,粮食欠收,丝绸类织品也大为减产,南烈国自顾不暇,没多余的民生用品可供出口,导致东浚国颇有微词。 虽然不致引起太大的纠纷,气候异常非人力可以控制的,但是小小的摩擦总是免不了,偶生龃龉,嫌隙日大。 南王挂怀在心的便是目前难解的紧绷气氛,若无妥当法子加以解决,积怨一深,难保不会形成国与国的对立。 “而且呀!这个人的地位不能太低,至少也要是个够份量的公主,不然人家会以为我们没诚意,故意派个小角色戏耍他们。”哼!这一回她一定要拔除眼中钉,南烈国第一公主非她莫属。 “公主?”他的女儿中有谁能担此重任? 南王有些被说动,目光一敛的思索着妃子们所生的皇女。 一双龙目先扫过眼前已见姿色的小公主,眸心瞇了瞇,随即摇摇头。他宠虽宠,还不到昏庸愚昧的地步,这个女儿模样讨喜,嘴儿又甜,以后必定是艳容不下爱妃的倾城佳人。 可惜那眸性呀!唉,还是别指望的好,本来西线无战事,恐怕她一去搅和,不开战都不行。 一见父皇的眼神往自个儿看了看,似失望,又似是感慨,南玉珞顿感一阵不悦。“父皇,儿臣就算想为你分忧解劳也不成呀!谁叫人家的身份不如人。” “啐!朕的小公主谁敢碎嘴,你有这份心,朕已感欣慰。”皇女乃天之骄女,只有人不如她,岂有她不如人。 南王慵懒的斜倚软榻,左肩传来软香阵阵,素白纤指拎起剥了皮的葡萄,轻婉地送至他唇边。 即使已有一子一女,半姿绰约的云妃依然艳丽无双,媚眼如丝的勾着魂,柔若无骨的身子偎着南烈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谁说的,大皇姊就曾讥笑我出身不正,纵有公主之名也不配当个皇家人。”她嘟起粉艳小嘴,状似委屈地中伤长她两岁的大皇姊。 “真有此事?”南王眉头一拢。 “当然有喽!她常仗着自己是先皇后--明德皇后所生的嫡长女,看不起我和母妃,不时出言讥讽我们是飞上枝头的乌鸦,即使再修练几年也成不了凤凰。”她编派不是,无中生有。 南玉珞的小心眼是被宠出来的,空有容貌却不长慧根,尔虞我诈的宫廷内斗她不懂,她只知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所以她对南青瑶妒恨有加,大皇女所拥有的尊贵和地位是她所望尘莫及,她除了暗暗饮恨在心,并无法改变现状。 皇后虽然已归天,但娘家势力仍在,且大都居高官要臣,南烈国不可或缺之栋梁,就算是南王也敬重三分,称之为忠良。 这也是后宫嫔妃恨之入骨的一件事,后位虚着已久,可至今仍无一人能登上,只因南王的心中并无皇后人选,空着后位是为了凭悼助他登上帝位的先皇后。 他曾爱过她,但是…… “珞儿,斟酌言语,不可妄自猜臆,你皇姊受先皇后教诲甚多,该是你有所误解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有所偏颇。 一听父王轻责,骄蛮的小公主跺脚发嗔,“人家说的全是真的嘛!不信你问母妃,她把父皇你送我的珍珠钗饰扔进池塘,说猪不用戴银钗珠簪。” 事实上是她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看人家不顺眼,抢了先皇后留给女儿的遗物便往池里丢,盛气凌人不许大公主拥有比她质感更好的珠钗。 此事被南青瑶压了下来,并未声张,生性善良的大公主不愿因一点冲突而引起无谓的纷争,徒增后宫的不平静。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隐忍退让令气焰高张的南玉珞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地以除去她为人生一大快事。 “嗯,珞儿……”南王并不全然相信片面之词,半信半疑的凛着龙颜。 “皇上,珞儿或许还小,说的话当不得真,可皇上信不信臣妾?”媚眼横送秋波,云妃娇媚地口吐兰芷香气,纤纤玉指抚向皇上胸口。 宠姬樱唇微启,南王的心窝全酥软了。“爱妃是朕的心头肉,你说的话朕岂有不信之理。” “皇上的信任让臣妾好不动容,能得君宠是臣妾最大的福气,可是……”她故作痛心,泫然欲泣。 “可是什么,爱妃别吊着朕呀!有话但说无妨。”纵有万丈豪情,一见美人亦折腰。 云妃低垂美目,握着龙手轻抚挑弄。“可臣妾确实出身不高,也难怪青瑶公主多有诽语,臣妾认了也就罢了。” “胡说,朕的女人岂是人人可以轻贱之,你既为朕的妃子,便是千金之躯,何须忍气吞声。”青瑶这丫头太不知分寸了,连他的妃子也敢轻蔑。 第二章 “父皇,何不把大皇姊送到东浚国,一来可缓和两国不安的局势,二来也突显我国力求和平的诚意,青瑶皇姊的身份尊贵无比,总不会被说随便送个人过去滥竽充数。”南玉珞在一旁献计,与云妃互使眼神。 “这……”怕有愧于先皇后,南王犹豫着。 “皇上,还迟疑什么,你想等到我们和东浚国的嫌隙加深,人民受不了不断扩大的冲突而发生动乱吗?”她要争,替子女和自己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他……皇上他……他下了旨……” 大声嚷嚷的侍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的直奔离皇上寝宫最远的凤雏宫,也就是大公主的居所。 她人未至,声先至,带着痰音的轻咳因她的喳呼声而轻扬。 “咳、咳!侍香,慌慌张张地出了什么事,稳着点,别失了规矩。”深宫内院耳目众多,行为稍有偏差便落人口实。 “出大事了,公主,天大地大的大事,我……呼!好喘,我听到皇上他……公主你……送到东……当人质……”胸……胸口好痛,喘不过气来。 跑得太急的侍女气息不稳,话说得含糊不清,嘴里含着一颗卤蛋似的,叫人听得一头雾水。 一杯清水送到面前,她仰起头,呼噜噜地往喉头灌,顺了顺气。 “慢慢来,没人跟你抢着说话,是父皇的寿辰到了,准备大肆庆祝一番吧!”每年一到这时候,宫里总是特别忙碌,大张旗鼓地为一年一度的盛事展开筹划。 鹅蛋脸,杏仁眸,唇红齿白,皮肤欺霜赛雪吹弹可破,一身天青色薄衫绣裙,如瀑青丝斜插一支双飞燕垂穗银钗,钗上刻着皇家独有的烈火图样。 浅眉敛笑,举止秀雅,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南青瑶拥有不凡的气度,年虽才十三岁,但是眉眼间的贵气一看即知非寻常人,落落大方,仪态从容。 论起容貌,她不及南玉珞娇艳,身形也稍嫌薄弱,少了丰腴体态及玲珑有致的身段,甚至带了一丝不甚健康的病容。 可由里而外散发的气势浑然天成,即使衣饰不够华丽,身上除了一支银钗并无其它珠宝衬托,犹胜皇妹三分清妍,娇贵中多了正统公主风华。 她,便是出身不凡的嫡长女,青瑶公主,皇位继承人之一。 “不是皇上的寿辰,是有鉴于我国与东浚国日趋紧绷的局势,皇……皇上打算送公主到东浚国,以示友好之意。”不想主子再瞎猜,侍香一古脑地说出。 “什么?!父皇他……他要我质抵东浚国?!”真的吗? 消息来得突然,饶是向来沉稳的南青瑶也愕然。 “皇上实在太过份了,在众多的皇子皇女中偏偏挑上公主,他不晓得公主从小体弱,得用名贵药材保命才能一世平安吗?”侍香为从小服侍的主子抱不平,忿忿然道。 惊愕过后,脸色微白的南青瑶眼神黯然。“只怕父皇早忘了我的存在,在他诸多的儿女中,我是最不出色的一个。” “谁说的,公主可是明德皇后所出的大公主,身份之尊贵其它皇子皇女都不能及,除了太子他……呃,公主,奴婢失言。”瞧她嘴拙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提公主的伤心事。 年长公主两岁的侍香一脸愧色,非常自责一时口快。她打小服侍着主子,对宫里发生的大小事知之甚详,太子的过世,不论对谁都是一大打击。 尤其是和他同母所出的公主,手足感情深厚,太子的死让公主肝肠寸断,曾一度哭到昏厥而差点断气,跟太子去了。 “今非昔比,哪可相提并论。”她苦笑着,幽然一喟。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不在,纵有再多的恩爱,一旦人不在了,哪来昔日情份可言。 自古哪个帝王不多情,红颜未老恩先断,在母后还在世时,父皇对发妻的情意已经薄了,偶尔的关心也不过是出自于责任罢了。 “才不是这样呢!是云妃在皇上耳边嚼舌根,还有玉珞公主一直编派公主你的不是,说你有多么骄纵专横,容不下自家皇弟皇妹,不断怂恿皇上要给你个教训,压压公主日益高张的气焰。”她越说越气,说得两眉都横了。 “我的气焰日益高张……”南青瑶不免好笑地抿起唇,舌间微带苦涩。 到底是谁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了? 云妃这些年得到的圣宠还少吗?连带着,商贾人家的父兄也加以受惠,受封五品、七品官员,以非料举制度的管道进入朝廷体制。 若非受制于皇家祖训,以其受宠的程度,平民出身的云妃恐怕早就晋升为贵妃,或者是当朝皇后。 她想必很不甘吧,一直以来,她处心积虑就为爬得更高,私底下铲除异己的动作并不少,甚至为霸住皇上的宠爱,不惜在宫中膳食下药,让不少怀了龙种的妃子因而小产。 这些见不得光的宫廷丑事不时耳闻,虽然有人意欲只手遮天瞒天过海,可是仍传进她耳中。 皇兄的意外坠马身亡,她心里多少有数,绝非单纯的马匹受到惊吓而扬蹄后仰,导致马背上的太子遭抛甩,头断,当场死亡。 “公主,云妃和玉珞公主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明知你是南烈国大公主,身份凌驾庶出的皇子皇女,居然一再游说皇上要你”出使“东浚国,做一名亲善友好的和平使者。”侍香气愤不已地为主子叫屈。 谁不晓得“出使”两字只是表面话,实际上和人质、阶下囚没两样,万一两国真兴战火,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质子。 “侍香,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她可以容许她不经大脑的喧嚷,不代表其它人亦有容人的雅量。 “还怕他什么,咱们都快被赶出宫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我是舍不得公主你受了委屈。”侍香说得哽咽,眼眶微红。 她五岁就进宫了,因为模样清秀又手脚伶俐,所以分派到凤雏宫,伺候当时年仅三岁的大公主,年妃相近的两人玩在一块,是感情甚笃的儿时玩伴。 稍长些,皇后、太子相继过世,大公主逐渐失势,凤雏宫便乏人走动,主仆俩更是情同姊妹,在偌大的皇宫中相互扶持,争得方寸之地存活。 皇上不是完全地遗忘了这个女儿,该有的赏赐不曾少过,可是不知为了什么,十来名宫女忽然一个个不见了,不是出宫嫁人,便是家有老父,请求尽孝返乡,或是家有急事,一出宫门便未见回转。 如今的凤雏宫不复往日的光景,宫院寂寥冷清,有几分秋风乍起的萧瑟感。 “侍香……”别再说了,说得我心慌。南青瑶心口难受,不愿相信父皇听信片面之词便决定牺牲她。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何况是亲生子,他怎狠得下心送她到邻国做质子。 一抹轻愁笼上两眉,略带苍白的玉颜上,尽是无法言说的苦闷和抑郁,及一缕沉重的失望,重重地压垮纤薄细肩。 “恭喜你了,大皇姊,终于如愿以偿,得见你许久不见的心上人了。” 心上人? 蛾眉一蹙的南青瑶不解其意,面露困惑,不自觉地握紧胸前的螭龙白玉,略带询问意味的望向衣裾熏香,服饰华美的来者。 “皇妹的恭喜所谓何来。” 见她端庄得体、落落大方,本来就有气的南玉珞更加不高兴了。“少来了,别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恶心嘴脸,谁不知道你的心早飞到东浚国,巴不得和心底那个人双宿双飞,互诉情衷。” 哼!大皇姊有哪点比她好了,话少得像一颗石头似的,也不懂得装扮自己,素白着一张脸不施脂粉,宛如山魈魍魉,东浚太子居然舍她就她,简直有眼无珠。 虽然多年过去,当初的允诺,也可能是一时兴起,因为两国之间并无正式文定,所以这件事也无人再放在心上,但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曾有此事发生。 “我真的听不懂皇妹在说什么,身在深宫内院,皇姊少有机会接触外头的人。”除了自家兄弟姊妹外,就是宫中侍卫了,她还能认识谁呢! 南青瑶九岁那年落水,高烧数日不退,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的从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但还是留下令人遗憾的后遗症,她不但身体变差,记忆也因而残缺不全,忘了某个她悬挂在心的人。 “何必睁眼说瞎话,再装就不像了,我看你一颗心雀跃得快飞上天了吧!”嫉妒她的南玉珞说得满嘴酸,一脸不快。 “皇姊毋需虚言,若是皇妹羡慕皇姊的好运,皇姊愿意让贤。”不管她所指为何,她均无争夺之意。 退让是为不起冲突,有皇兄殷鉴在前,她更低调行事,不敢掉以轻心。 “让贤?”一张日益娇媚的小脸顿时扭曲,怒不可抑。“你得意不了多久,一到了东浚国,别想有大公主的皇家待遇,你是人质,一个低声下气的质子,父皇不要你了,你等着吃苦受罪,当个落魄他国的失宠公主--” 繁花落尽,夏转凉,秋风残卷黄叶,匆匆间,雪山白了数个年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临海的东浚国每到五月的月圆之夜,总会举力盛大的烟火灯会,地方官员与大户人家连手施放各式烟火,将黑夜燃亮如白参。 百姓们则家家户户悬桂红灯笼,门口斜插茱萸,三牲素果拜祭天地,以感谢神明护佑风调雨顺,带来民留国强的好结果。 通常在十五的早上,主要街道上已摆满小摊,有的应景卖灯笼、吓人面具,有的是胭脂水粉,有的是绸缎、布匹,叫卖声不断。 尤其是居中的公子,一身锦衣玉带,气度不凡,眉宇间带着据傲神色,剑眉朗目、气宇杆昂,虽不色厉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仪,不怒自威。 “太……咆,公子,你也出来一整天了,该回去了啊!”唇红齿白的小厮尖着嗓音,催促着自小服侍的主子,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昂藏六尺的锦衣男子嘴角嘴笑,目光精锐地望向河中央的船只。“华灯初上,正是市井繁华之际,你要我错过这最精采的一幕?” “可夜幕低垂也代表危机四伏,谁晓得待会会不会闯出不长眼的小贼,要是公子有个损伤,小的十条命也赔不起呀!”他这颗随时会掉的脑袋只是暂对寄放在脖子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摘了去。 “小玄子,你太祀人忧天了,太平盛世哪来的贼寇,区区宵小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容貌出众的男子语气轻狂,似乎对自身的本领颇为自豪。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凡事总有个意外,公子别为难小的,小的真的担当不起。”树大有枯枝,再昌平的国家也有盗匪横行。 细皮嫩肉的陈玄二十有三,身形略显瘦小,他一脸忧虑地左顾右盼,惶惶不安,一颗心老是吊着,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是游兴正盛的主子怎么也不听劝,兀自我行我素,当是天子脚下无人敢聚众滋事,率性而为的越走越远,来到皇城外郊的河提,观看一年一度的灯会。 他是急得头发快发白,主子倒是乐得道遥,惬意无比地把玩造型精巧的纸灯笼,不时啧啧称奇。 “司徒,你说这皇城里有人敢找我麻烦吗?”一脸狂捐的东方珩笑眸透释,问向身侧神色清朗的俊秀青年。 第三章 对方一双丹凤眼似在笑,有些风流样,但是眼神刚正,与外貌极其不符。 “难说,知道你身份的人当然不敢这次,冒着杀头大罪得罪你并不划算,可是市井小民中总有为非作歹的地痞无赖,他们目无王法,横行霸道,真要对上,难免生场风波。”司徒遥玉谦恭的口气中夹带一丝戏谑。 深幽黑眸似感兴趣。“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不可,稍有闪失,牵连甚广,你别活活吓死你的小厮,他胆子很小。”禁不起惊吓。 他意有所指看了小玄子一眼。 “是呀!公子,小的胆小如鼠,没有扛大事的肩膀,你就随便逛一逛,千万不要出手,揽祸上身,你可是我朝的支柱!”打蛇随棍上的小玄子赶紧劝道,要主子以自身安危为上,别强出头。 “你们两个真是扫兴,瞧这灯火水景相辉映的美景,人生有几回得见。”长及二十四岁,他也没看过几回,长年在宫中修习课业。 生性狂妄又自负的东方珩,乃东浚国太子,打小就被视为未来国君培养,所学皆与治国安邦有关。 身在帝家有诸多下便,除了随父出使各大邦交国外,少有出宫的机会,与平民百姓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是不解民间疾苦。 有监于此,他才打算在登基前,深入了解百姓的生活,以亲身所见为根本,知民所苦、解民之忧,做个圣明之君。 “美景虽让人驻足流连,但见多了也没啥乐趣,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灯天人散尽。”司徒遥玉暗示以国事为重,勿迷失虚幻中。 “司徒,你越来越像老学究了,昔日那个爱风花雪月的少年郎哪去了。”他倒是怀念无所忌伟的儿时玩伴,那时的淘气最叫人开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食君体禄便任重道远,要不是你跟我过不去,现在我还是无官一身轻的闲云野鹤。”也不致落个太子少保,处处为他胆前顾后。 司徒遥玉话中的埋怨,勺出东方珩一丝不在意的狂笑,面无愧色地赞许自己的知人善用。 当初的确是他要了些花样,激好友入宫应考,以司徒的才能,日后必定是他最重要的左右手,岂能错放。 贤君还是得良才强将辅佐,方可国言民强。 本来父皇有意拔耀另一名举人为状元郎,但在他一番耳语下,那人与状元错身而过,而好友在他有意的操弄下拔得头筹。 并非他对另一人有意见,而是身边安插的人马以自己人较为妥当,身为东浚国储君,他要考虑的是怅远的将来,而非眼前的短利。 所以只好对那人说声抱歉,状元一位他给了人,以后定有补偿,共同为东浚国尽一份心力。 “司徒大人,你别顾着发牢骚,好歹劝劝我家公子,他只身在外兹事体大,不可等闲视之。”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劳心劳方,担心这、担心那?没有武功的小玄子跟得满头大汗,身手利落的两人走得轻松自如,他却得东躲西闪的避开人群,累得他气喘如牛才能稍微跟上他们的脚步。 每年的灯会总会涌进大批的人潮,外来客更是不少。还有穿着胡服的外邦人士,龙蛇杂处的城外易生事端,不小心一点不成呐! “小玄子,你话太多了,下次再多嘴……”东方珩斜眸一院,意含警告。 “公子,小的也不想多嘴呀!明年三月你就满二十五了,太子妃人选早该做定夺,宁馨郡主她……”人家都等了他好些年,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贴身太监提起表妹,东方珩黑眸倏地一沉。“不许提起此事。” 宁馨是他姑母端硕公主的独生女,姑母当年爱上已有妻室的护国大将军,硬是逼妻为妾,以公主封号嫁入将军府。 毕竟是强求来的婚姻,夫妻俩婚后并不和睦,姑丈的心仍在被眨为妾的元配身上,对姑母的蛮横介入虽未到怀恨入骨的地步,但也无法付出深厚情意。 姑丈原已有两子两女,因为姑母的缘故,嫡子沦为庶出,世袭的爵位也遭到取消,对此,疼惜孙儿们的两老极其不满,更加难以接纳姑母。 姑母因此郁郁寡欢,她嫉妒元配如夫人的备受宠爱,无奈这桩婚姻是自己强求来,能够怪谁?在好不容易受孕后,她还巴望着丈夫能回心转意,给予夫妻情份。 可惜对早已子女成群的姑丈而言,她肚里胎儿其实可有可无,并未放在心上。 临盆之际,姑母阵痛了三天三夜,姑丈一次也没来探望,在差点难产坐下一女后,姑母才知丈夫陪同小妾返乡探亲,独留她一人饱受生产之苦。 这件事伤她甚深,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三年光景便撒手人寰。 而母丧后的宁馨,在将军府内如同孤儿,父兄姐妹没人肯与之亲近。 滥用权势逼人就范的父皇后悔了,他心疼皇妹的早逝,也不舍宁馨自幼丧母,所以将人带进窝来,交由母后抚养,打算日后许配给他这个东宫太子,成就一段佳话,也让皇妹走得安心。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父皇这番盘算恐怕是白费心机。 “可是皇上已经着手进行立国妃念大典,要宣布公子的继位,同时策立太子妃。”不是他不说就没这回事。 东浚立国日一到,朝臣聚集庙堂,祭拜开国先烈。 “父亲他太急了,我可没应允婚事……”蓦地,他脑海中浮起一张清妍娟秀小脸。 低咒一声,东方珩有些烦躁。身为储君的他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忙着充实自己,却忘了当年的承诺,多年来不闻不问一时心血来潮所允诺的小人儿。那个瞳眸清激如水的小公主还在痴等着他吗?或是南王已做主许人,是他人的妻子。 思及此,飞扬剑眉为之拢紧,心下微愠,不知是气自己的失信,还是想到亲手挑选的太子妃琵琶别抱,让他大为光火。 不自觉的,他趋走越快,快到让人有几分诧异,无从猜测他在心烦什么。 夜色越深,灯会就越热闹,像是不肯错过本年度的盛会,涌聚的百姓携家带春的,把皇城外郊挤得水泄不通。 人多就拥挤,一挤就容易走散,低头闷行的东方珩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太监公公没跟上来,他一径地往前走,停在卖银饰、绣荷包的摊子前。 “啊!有小偷--” “小偷?” 耿直的司徒遥玉一听群众中有人遭窃,立即眸光一利地梭巡四周,从人群中找出仓惶而逃的背影,锁定目标。 足尖轻点,他丢下太子殿下追贼去。 可是情况有点失控了,一传出有扒手出没,所有参加灯会的人都开始惶恐,担心荷包不翼而飞,你推我挤地不想让旁人近身。 东方珩也在其中,他被某个肥胖的妇人推了一把,身体自然而然的往前倾,跨出两步。 结果他才刚站稳,身侧的老汉又是一阵推挤,接着一盏没挂好的花灯被风吹落,眼看就要往他鼻前三寸处砸落。 他倏地往后一跳,双手搭放在卖布的摊贩板车边,十指一抓,避免身子倾倒。 只是,这布料的触感似乎……不太一样,非常柔软,软得仿佛女子的某个部位。 “公子,你不觉得你把手放错位置了吗?”轻软的女子声音压低地扬起。 “我放错……”一双清冷的澄眸映入眼底,东方珩心口一颤,顿感似曾相识。 “啊--可恶的冬徒子,你竟敢欺负我家小姐,侍香我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跟你拼……”一团黑影扑了过来,东方珩错愕地松开手,面色暗红地退了一步,低视一空的掌心,那引入遐思的柔软物竟是一名姑娘家的……丰盈双峰? “小姐、小姐……呜呜……都是奴婢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呜……”要不是她觉得无聊,硬拉着公主出府逛逛,也不会遇到不学无术的狂蜂浪蝶。 “好了,别哭了,只是被碰一下,你别哭得我好像只剩下一口气。”清丽娇颜半处于阴影处,忽明忽暗的灯火照不出她脸上神情。 “什么只是被碰一下,小姐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任人轻薄,奴婢去向你讨回公道。”谁都不能轻贱她的主子。 “侍香……” 一身秋香色衣裙的女子伸直皓腕,仍拉不住怒气冲冲的侍女,她内心苦笑的慨然,脸色赔淡地失去从容和平静。 人在他国,身不由已,就算受了委屈又能向谁倾诉呢!她们是微不足道的质子,能不招人非难是万幸,哪能讨得尊重? 南青瑶望着万灯齐放的盛况,心里想的是凤雏宫的登火虫,每到夏季对分,它们总是一闪一闪地漫飞,陪伴孤寂的她。 “你这不要脸的下三滥,居然趁着人多的时候轻薄我家小姐,你站着别动,我侍香非打死你不可!”她要保护冰清玉洁的主子。 侍香冲过去想打人,但对方身体一闪,她扑了个空,差点撞到筑堤的石块。 “在下并非有意的,还望姑娘见谅。”东方珩小有愧疚,拱手致歉。 “什么有意无意,分明是见我家小姐貌美,起了淫邪之心,你敢做不敢当,我非要捉你去见官不可。”让衙役重责他二十大板。 一听要见官,原欲解释的东方珩双眉沉凝。“小小贱婢怎敢放肆,人多拥挤,难免有所碰触,你道貌美,我见如魍魉,何来美貌可言。” 从未受过气的太子有些动怒;心高气傲的他向来自视甚高,纵有绝世佳人立于前也目不斜视,哪由得平民百姓指责他见色起心,意图非礼。 本有愧色也一扫而空,目空一切地院视胆敢冒犯他的主仆,王者霸气显露无遗。 “你……”这人未免太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竟说天人之姿的公主不美。 侍香很不服气地双手擦腰,摆出泼妇骂街的茶壶状,准备和人大吵一顿,扦卫主子清白。 “侍香,别和无谓的人呕气,这世上多得是衣冠楚楚的败类,你若与他起争执,岂不是沦为同一类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比比皆是。 “小姐……”公主就是太善良了,老是不计较他人的过失。 心思单纯的侍香听不出南青瑶拐弯抹角的讽意,但是五官俊逸的东方珩却沉了目,对有双清亮眸子的女子上了心。 “你说我是畜生?” 抿着唇,南青瑶从阴暗处走出,一张清丽娇颜在灯火下绽出绝美光彩,引人心动。“畜生会说人话吗?” 他眼一眯,看不清是恼是怒。“口齿真伶俐,你是哪家的闺女?” “是哪家的女儿很重要吗?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就该平白受辱。”东浚国的民风不过如此,欺压善民,上行下效。 想起这些年身为人质的待遇,她只能说皇妹如愿了,她确实如其所言地受到种种苛待,而父王也像遗忘了她的存在,不曾派人来探望她过得好不好。 “我的道歉并未被接受。”言下之意是她们主仆不识好歹,刻意刁难。 “你的道歉出自真心吗?为何我只看到一个不肯认错的狂徒?”看他的衣着谈吐,必走出身官宦世家,而且地位不低。 向来不与人交恶,谨守礼法的南青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一见到眼前霸气跋扈的男子,就忍不住出言几句,削削他的威风。 第四章 若是今日之前,她大概只会吞忍,默默地退开,尽量保持庸碌模样,不露锋芒以明哲保身。 树大招风,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她对皇位并无野心,但是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有一丝丝威胁,定难以容忍。 “你想要什么,银子吗?多少,给个数字,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他语出不屑,一副急于将人摆脱的狂傲。 “无光不成影,公子如此财大气粗,凭的可是自己的能力?”他的话惹恼了南青瑶,但她仍面如静期,恬静淡雅。 很少用如此苛责的重话,但对方蔑人的言语着实伤人,即使修养一等的圣人也会发火,何况是拥有七侍六欲的凡人。 她的言行已经够退让,不求讨回公道,只要一个发自内心的道歉,给予起码的尊重,无心的过失可以被原谅。 没想到他毫无诚意就算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仿佛她与侍香是无理取闹的村妇,纠缠不放只为从中捞些好处。 是可忍,孰不可怨,人若不自重,她又何必重之。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吸引我的注意?”见她目有恼意却强行克制,东方珩顿生兴意地出言调戏。 闻言,她神色骤变。“你竟敢指我对你……心有好感,你太狂妄了!” 不折不扣的狂人。 “不是吗?我看你也长得标致,小有姿色,不如我将就将就,迎你当我的十三妾。”既然被当成登徒子看待,那就逗她一逗无妨。 本想走人的东方珩一见她故作冷静的有趣表情,隐藏在道貌岸然下的玩心不经意被挑起。 突然间,他很想看她失控时是何等模样,是美目轻珠,娇羞嗔骂,或是怒目横视,抡起粉拳追打他过十条街。 “你……” “小心--” 正想义正辞严地喝斥一番,孰料忽地被推开,森寒银光划开眼前。 蓦地,南青瑶神色一紧,目中藏着不明幽光,她跟着一下立即退开,拉着侍香闪入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尽量隐去身影,与黑暗教合。 在这短短数年间,她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就算人无害虎意,山里的大老虎也会见人就吃,这是它们天生的嗜血本性。 不过她很快地就发现,蒙面的黑衣人并非冲着她而来,招式凌厉地攻向推开她的锦衣男子,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好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不想波及百姓,东方珩抽出系环在腰间的软剑,边回击边往岸边退,拉开安全距离,以免误伤无辜。 “到阴曹地府再问阎罗王吧!”黑衣人长剑向前,直刺心窝。 文武双全的东方珩闪身一避,提剑回刺。“可惜阎王不收。” 一声闷哼伴随血花溅开,武功不弱的黑衣顿时皮开肉绽,左手臂的衣袖被划破,多了道长长的伤口。 “阎王不收我来收,明年的今日是你的祭日!”见血冒出,黑衣人似被激怒了,攻击更为猛烈,不置人于死地誓不甘休。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想杀他,没那么简单。 东方珩的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举凡教过他的师父都大为称奇,直道他是举世罕见的武学人才,无不倾囊相授。 自古以来,被毒害、谋杀的太子并不在少数,高处不胜寒,身为东浚国皇位首位继承者,他比别人更了解习武防身的必要性,因此也特别用心的习练武艺,务求精益求精,不想他日死于非命。 所以意欲未吐杀他的黑衣人并未占到上风,反而节节败退,胸前、背后、握剑的手,几乎都有剑释挑过的痕迹,血珠不断滴落地面。 没料到他身手不凡的杀手惊骇之余,思索者逃脱之道,拿钱办事不表示要命通掉,来日方长,终有一天能完成诛杀任务。 提岸旁,人声鼎沸。 河道中,灯火通明,映出千万盏摇曳生姿的灯笼。 灵机一动的黑衣人为了脱身,高举长剑,扛断系灯的长绳两端,剑身盘烧两圈,以流星锤的方式将数十盏火光灼灼的灯笼抛向紧追在后的男子。 没想到迎面而来是烫手的烛火,闪避不及的东方珩以剑挥开,却阻挡不了四散的火星。 他浑然不觉衣摆着火了,提剑欲追赶黑衣人,不捉到人,无法逼出幕后主使者。 但是黑衣人何其狡猾,他咧开一口白牙冷笑,顺手捉了位七岁大男童朝东方珩丢去,趁他张手接人之际隐入人潮,再无踪影。 “该死,让他给溜了。”到底是谁想杀他?谋害当朝太子视同谋反,当诛九族。 布帛燃烧声清珩可闻,焰红火光窜起,面色冷厉的东方珩眯起鹰眸,精芒四进,似乎感觉不到近身的热度,兀自想着谁可以借由他的死得利。 皇弟吗? 他唯一的兄弟。 但是可能性不高,安于本份的二皇弟从无称帝的野心,他比和尚还清心寡欲,一心当个闲散郡王。 “咳!你……你的衣服着火了!”很想坐视不理,但良心过不去。 “什么?”低头一视,他蓦然发愣。 虽然不想多管闲事,让他吃点苦头,可是人有慈悲心,心生不忍的南青瑶见火快烧到他的背,小手用力地一推。 扑通一声,身后的河面诫起一大片水花。 见人载浮载沉,侍香小声地说:“小……小姐,他好像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 水中早鸭的东方珩喝了好几口河水,他挥动着双臂呼喊,拼命地仰起头吸气,可是身子却往下沉,水面上出现一个又一个气泡。 骤地,又一声扑通,身如银鱼的南青瑶快速游动,闭气泅入河底。 “哈啾、哈啾、哈啾--” 五月的河水虽不若早春雪触时冰冷透体,可是泡在沁凉的水里还是不太好受,尤其是夜晚的冷风一吹,浑身湿透的身子是直打哆嗦。 而心肺曾经受损的南青瑶更是咳声连连,她奋不顾身的救人,后果是让自己染上风寒,小脸微红地发着烫。 但是夜色昏暗,没人瞧出她的不适,加上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状,强撑着晕兹将湿林林的男子拖上岸。 幸好附近的渔户借了他们干净衣物,梳洗过后换上保暖布衣,又喝了姜汤,这才稍稍驱走一些寒意,暖了手脚。 “小姐,你又病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到药铺抓帖药……”侍香不放心,小声的询问。 “不打紧,老毛病了,用不着大惊小怪。”她轻声安抚,不希望亲如姐妹的侍女太过操心。 她这身子骨还有人比她更清楚吗?不就是些死不了的小病痛,平时折腾着,让她不好过,好提醒她皇兄的死于非命。 生在忧忠,死于安乐。 有时她不禁感谢这一身病痛来得巧,要不是她已是半个废人,大概也逃不过宫阁的内斗,沦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她心知肚明,大她两岁的二皇兄有称帝的野心,精心部署着通行无阻的帝王之路,以期有一天能接下帝位,一统江山。 可惜父皇属意生性秉良的三皇兄,在昭贵妃的护航下,掌握兵权的娘家是一大势力,二皇兄的胜算不大,除非三皇兄不在了…… 陡地,她心口一惊,非常不安,仿佛压着重物,沉郁难舒。 “都怪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搭救,他干脆淹死算了,省得拖累别人。”口不饶人的侍香嘟嘴说着气话。 “好了,别指责人家的不是,是我推他下河,理应由我将人带上岸。”她只是错估了一件事,以为近海的东浚国百姓个个善泅。 没想到竟有例外。 “听到没?还不感谢我家小姐,若非她不计前嫌地帮你,现在的你不是烧成木炭,便是一具浮尸。”死状连亲人都认不出。 侍香十足的护主心切,得理不饶人,狠狠地给了记大白眼。 穿上平民服饰仍不掩王者气势的东方珩拱起手。“姑娘救命之恩铭感五内,请随在下回--回寒舍,必以厚礼相谢。” 他本想说随他回宫,但忽觉不妥,话到嘴边又往里吞,面上有着几分不自在的窘色。 身为东浚国太子却不谙水性,能不汗颜吗?此事若张扬出去,恐怕滑天下之大稽,一国储君居然是畏水鼠辈,连起码的鸭子划水也不会。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他对眼前的弱质女流大为改观,瞧她娇小的身影不及他肩高,竟有勇气跳下河,搭救对她出言不逊的陌生男子。 此等义举非人人敢为,河深濡急,又是深夜,就算河边灯火万盏,也难以照亮河面景况,她贸然下河,危险程度不下沉溺其中的他。 “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用不着……咳、咳!放在心上。”南青瑶不想太招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做为人质的悲哀,凡事不由已,她不能有任何不当的举动,或是和某些人过往从密,否则必被放大审视,加深两国由来已久的猜忌。 五年了,父皇不曾梢来只字词组,归国之日遥遥无期,她不知是否还可期盼。 风雏宫的云昙应该开了又谢了吧!苦苦等不到惜花的主人。 “小姐,你又咳嗽了,不吃药不行,我们上街找个大夫瞧瞧。”侍香轻手拍着她的背,一脸忧心。 “我不……”府里的开销用度已经够拮据,不需要再为她的药钱费心。 真要度不过,监管她的官员自会请来太医,一国公主若客死他国,东浚国难辞其咎。 “我家中有医术精良的大失,不如让他们为你把把脉,诊断一番。”东方珩主动提议。 “他们?”听起来好像是大富之家。南青瑶思付着他的出身。 “姑娘是因我而染上风寒,理应尽一点心力,若是百般推辞就显得故作姿态。”他故意激她,以身阻挡她的去路。 “可是……”清妍小脸露出为难,苦思不着婉拒之策。 不让她有所迟疑的东方珩霸气的执起柔暂小手握紧。“跟我走。” “你……”男女授受不亲,岂可踰矩。 南青瑶没机会把话说出口,身形高大的男子已大步地往前迈开,她莲足瞒珊地被拖着走,差点因跟不上步伐而跌倒。 不过随后她发现男人有颗敏锐的心,一瞧她走得慢,便缓下脚步配合,从容不迫地慢行缓步。 说实在的,他的体贴让人有着小小的感动,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能有此心思,实属难得。 也许她真错怪他了,在拥挤的人潮里,你推我挤的,肤体碰触在所难免,她太小题大做,误以为他存心轻薄,若真有意,以他的武功,她和侍香又岂能全身而退,早遭凌侮。 只是……唉,她发出无声的幽叹,不着痕迹地拉拢衣襟。之于姑娘家而言,名节重于生命,他的无心之举实已令她名声受损。 唯一庆幸的是,今夜过后两人再无交集,只要不刻意提起,谁也不知道曾发生过的小播曲。 南青瑶以此自我安慰,不让自己想太多,指尖的热度逐渐升高,她的心跳也出奇地快速,面色潮红。 “咦!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你家?” 耳边传来侍女的气愤声,始终低垂的清眸微微一抬,不解地看向停在牌楼前的男子,讶然自己不知不觉走过半座城。 是恍神了吗?完全没注意行进的路线。 “我忘了一提,我姓东方,单名一个珩字,东方珩就是我。”他以为她听闻他的姓名必会大惊失色,东浚国百姓皆知太子名讳。 第五章 可是南青瑶并非东浚国子民,加上除非必要,她鲜少出人质府,东方珩眼中的“常识”,她确实不清楚。 不过“东方”是国姓,东浚国国君复姓东方,这点她还不至于愚味不知。 “小女子姓南,南方人士。”她回礼,自报姓氏。 他一征,眼底讶色一闪而过。“你不晓得我是谁?” 都已经到了宫门前,她还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未免太过荒谬。 是故作无知,或别有所图…… “我并非东浚国百姓。”她言以蔽之,解了他的困惑。 “你不是……”原来如此,难怪不认识他。 东方珩放不多疑的心,毕竟刚遭人行刺,难免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小姐,你看清楚点,他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又是朱红色大门,又是带刀侍卫站岗,简直就是皇帝住的宫殿,他真当自己是东宫太子不成。”以为遭人要挟,侍香不满的嚷着。 “咦!这……”巍峨高墙,红漆朱门,两旁卫兵高举长矛……她苦笑,不是外观相似,而正是气势雄伟的皇宫,他们所在之处是东皇居所。 南青瑶望着十来尺高的宫墙,内心感慨万分。母后在世时,她曾是座上嘉宾,随着父兄受人爱戴,多少人羡慕她是南烈国第一公主。 如今却是仰人鼻息的阶下囚,别说盛情款待,就连三餐也得看人脸色,一如受制予人的愧儡。 “你存心耍弄人是不是?不想负责就说一声,我们也不一定要你知恩图报,反正忘恩负义的畜生多不可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要太过份了。” 欺负人欺上了瘾,拿人寻开心。 “侍香,别在宫门前大肆喧嚷,我们回府吧!”此地不宜久留,迟了恐生事端。 认出是东浚国皇宫,南青瑶当下心生警惕,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是非之地。 “等一下,我没有唬弄人,在下的确住在里面。”他伸手一拦,不让人离去。 “你是皇亲国戚?”啊!是了,他姓东方,必定与皇室有所关系。 东方珩避而不谈,隐瞒身份。“跟我来,入宫后便知分晓。” 他很想看看她得知他是太子时是何种神色,大惊失色,或是欣喜若狂,那张过于平静的娇容让他有种想摧毁的冲动,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她还能处之泰然吗? 说穿了,不过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想借由不同凡响的“家世”达到惊吓他人,逼出表像下本性的目的。 可是当他气势凌人地走上前,一如既往地走过宫门,两支长矛头突地朝外,挡在他前方,声音宏亮地喝阻他再往前走。 “何人擅闯皇宫,可知其罪当诛?”侍卫大声一喝,表情冷肃。 从未被拦阻过的东方珩当下沉目。“放肆,连我也敢挡。” “不论你是谁,没有令牌一律不得进出。”这是规定,谁也不得不从。 “谁说我无令牌,我……”他探向腰际,长指抚过粗糙的棉布,他蓦然一顿,神色阴郁地想起落河之际,随身令牌也掉落河中。 如今的太子如同寻常百姓,穿着平民衣物,脚上是鞋式过时的旧鞋,一头黑发以三文钱一抽的细绳束于脑后,模样落魄得像是临海一带的捕鱼郎。 少了光鲜的衣着,及可供辨识的信物,东方珩即使身份尊贵,但在不曾见过太子本人的侍卫眼中,他和路过的行人没两样,一切照规矩办事。 “快走,不许挡路,皇家大门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逗留,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侍卫之一打了个手势,随即十数名士兵由四面八方涌至。 “我是闲杂人等,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怒极了,他凝眉喝斥。 “算了啦!干么打肿脸充胖子,不就是爱说大话的落水狗,别再装模作样惹人嫌,小心卫兵大哥下手不留情,在你身上戳出几个大窟窿。”哼!果然是骗子,专门招摇撞骗,满嘴谎言。 为之气结的东方珩横睇一眼,冷瞪出言奚落的大嘴侍香。 “侍香,别造口业,与人为善,不与人交恶。”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她时时提醒自己。 “可是小姐,你自己看看他嘛!明明嘴上说得好听,硬要我们跟着胡走一通,结果到头来竟是空口白话,我这双鞋都快磨破底下。”她还打算穿到来春呢!手边上仅剩的银两容不得换新鞋。 南青瑶好笑地轻摇臻首,侍女的夸大其词不是第一回了。 “侍香并无恶意,她只是心直口快些,还望东方公子别介意。” 他由鼻孔哼了一声。“太过鲁莽的奴婢只会为主子招祸。” “公子有下榻处吗?城门就快关了,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的居处还有几间空房,你就委屈一晚如何?”见人有难,她无法置之不理。 “家中长辈无二话吗?”毕竟是独身男子,易生流言蜚语。 她但笑不语,清亮眸心慢慢黯了下来,微带苦涩和无奈。 怎么说得出口她是不受宠的公主,因云妃的蛊惑和皇妹的煽动,一国之君割舍骨肉之情,将亲生女儿送至别国做质子,从此不闻不问。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有没有听见小玄子在唤你?快出来呀!别让奴才找不到人……公子、公子,奴才的脑袋要掉了,别害奴才……” 小玄子活着河岸,不断地高喊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焦急万分地左顾右盼,他两条腿快跑断了,还是无法在万头攒动中找到主子。 他越找越慌,也越找越晚,最后的烟花放完之后,夜已深沉,观赏灯会的人潮慢慢散去,一摊接一摊的摊贩也收了,萧瑟的夜里只剩他一人独自徘徊。 凉风一吹,偌大的广场只有灯火相伴,找不着人的他心里急了,不争气的眼泪也跟着流满面,泪水与鼻涕止不住,难看至极。 逼不得已下,他只好赶紧回宫,向皇上禀明详情,调派人。手寻找太子,就算会掉脑袋也没办法,谁叫他把人搞丢了。 就在小玄子踏入宫殿时,城门落闩了,有家归不得的东方珩跟着南青瑶行至皇城外郊,一处外观富丽堂皇的行宫。 乍见门口悬挂的紫檀牌区,深隽的草书字体令他大为吃惊,此处竟是--“人质府” 这……怎么会?装扮朴实的主仆俩怎会是质子?他记得父皇提过,人质府内大都是客国的公主和皇子,或是该国的重要人物,以使臣身份长期进驻,期限不定,有的就此终老东浚国。 但实际上,他们就是毫无自由的囚犯,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监控,不能有朋友,不能与他国的质子来往密切,甚至出入府邸要向上通报,得到允许方可外出。 “很意外吗?看你的表情好像进入一座华丽的鸟笼,它美则美矣却缺乏生气,是不上锁的死城。”质子们是游魂,整日晃来荡去,无所事事。 “华丽的鸟笼……”十分恰当的比喻。 雄梁画栋,水榭楼阁,鹅印石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墙面,照亮一室阴暗,也照出使人心寒的凄凉与寂寞。 这就是人质府吗?为什么感觉有股寒意袭来,那风……很冷,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而她却不知已待了多少个日夜。 “不用感到惊讶!人质府的人像圈养的牲畜,地位低人一等,我想贵国皇帝对俘虏也是这样的待遇吧!”说是来客,待遇却远不及服侍大官的婢仆。 “不可能,父……呃,我是说皇上一向善待人质,每月拨下的款项足以令客国娇客过得奢靡。”他不敢说能如在祖国一般畅快过活,但起码的开销绝不吝啬,力求质子们住得舒心。 人质的存在形同互不侵犯的约束,亏待不得,他姨母之女,受封圣德公主的表妹亦在他国为质,若有妄动,她同样也会受到伤害? 这是确保邦交不变的玫策,虽然有臣子上奏废除,宣称是不仁道的行径,但是各国行之有年,想改变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你觉得多少算奢靡呢?瞧瞧这金碧辉煌的假像,我们连做件衣衫都捉襟见时,得省吃俭用才得以温饱。”南青瑶越说越小声,近乎耳语,听不真切。 东方珩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她含在嘴里的话。“你们过得不好吗?” “寄人篱下算是好吗?”他是东浚人,她不好多做评论。 说好嘛!那就太过矫情,人质府官员个个仗势欺人。言行上从不掩饰轻蔑,让人质们知道自己是下等人,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 更甚者,若不顺从他们,打压尚在其次,严重时只给冷饭冷菜,或是发馊的隔夜饭,让人洗冷水澡,卑劣的行径罄竹难书。 可若说不好,却也有它的便利处,至少在南烈国时,后宫女子不得擅自出宫,她贵为公主也只踏出宫门几次,不像这几年能偷偷出府,亲身体会百姓的生活。 有利也有弊,优劣各半。 “算了,别听我这些惹人牙疼的牢骚话,侍香应该整理好房间了,我领你过去。”惊觉说太多的南青瑶连忙打住,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严守男女之别,她没有能落人口实的本钱,一旦闺誉有损,伤及的是南烈国的颜面。 “等一下,你是哪一国的质子?”他越瞧她清丽秀美的容貌,越觉得在哪见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有差吗?不就是吃闲饭的蠢虫。”她自嘲地抿唇一笑。 “南是南烈国皇族姓氏,你若不是公主便是郡主,再无其他可能。”他推论判断。 南青瑶笑得很淡,一抹月光投映在她身上,衬得她有如欲乘风而去的广寒仙子。“公主也好,郡主也罢,在这里有什么差别。” “告诉我,你的全名。”他抓住她,想要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放开我,不要让我后悔引狼入室。”她目光清明,直视他鹰般双瞳。 不畏不惧、不卑不允,她清越坚毅的态度折服了东浚国太子。“你一向都这么逞强吗?” “客气了,东方公子,我只是遂循先祖教海,不让自己有愧于天地……”一阵晕兹袭来,她体力不支,身子微晃。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伸手一扶,手上的重量出手他意料的轻。 眉头轻皱的东方珩惊愕的低看怀里人儿。她简直比他养的鹰儿还不具份量,只稍轻托便可离地。 骤地,一块系着红线的白玉滑出她衣领,倏地殊起的黑瞳盯紧那枚璃龙玉佩,内心的冲击难以言谕,她是……她是…… 答案呼之欲出,他却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头晕……”她挣扎地要站直身子,可是有人却不肯松手,固执地搀扶。 “你中间的名字是青,南烈国大公主南青瑶。”他不记得她的模样,却晓得将贴身信物给了谁。 当年的印象已十分模糊,算算,他们长达九年不曾再见过面,而他也快忘了曾有的约定,直到看到这枚家传玉佩。 许多记忆在刹那间涌现,荷花池畔的公主,安安静静地丢着糕拼,喂食池中的水鸭,不与喧闹的皇子皇女们一同胡闹。 她有双出奇灵秀的眼眸,无垢又澄澈,仿佛他东浚国最纯净的乌玉,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第六章 东方珩望着同样港净的眼眸,心中有着了悟,原来他的似曾相识不是错觉,她是他亲口定下的太子妃。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南青瑶讶然,平静面容出现一抹慌色。 “我是……” 正想道出两人的过往,一只有些磨损的绣花鞋凌空飞至,十分精准地砸上他后脑。 “你想对公主做什么,立刻把你的脏手拿开,别以为弱质女流好欺负,我们可是南烈国使者,你休想动什么歪念头--” 护主心切的侍香因“眼见为凭”而怒发冲冠,非常神勇地以印击石,咚咚咚地从远处跑近,大声嚷叫。 不过不能怪她不分青红皂白,任谁瞧见东方珩此时的举动,不产生误解都难,他一只大掌掌握柳腰,另一手则轻握柔美,两人几无空隙地贴合。 乍看之下,是人高马大的蛮横男子强接了娇柔佳人,他弯身低视的侧影仿佛不轨的人,正欲侵犯娇艳欲滴的嫩唇。 “侍香,别在夜里喳喳呼呼,小心吵醒其他人,我身子不适,有些头晕,东方公子不过顺手扶了我一下。”唉!她这莽撞的性子几时才改得了。 侍香手中拿着两尺长的木棍,闻言僵住,尴尬地干笑。很轻很轻地将“凶器”放下。 “我想这是你的鞋子吧!”脸色难看的东方珩指着绣花鞋,口气不善。 “呃,这个……”她直接干笑,手脚僵硬地拾起花鞋。 她哪晓得是看错了,明明是他……咦,男俊女娇,两人站在一块好登对,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相得益彰……啊!不对、不对,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公主是瑶池仙女下凡来,怎么能配满嘴诳语的骗子。 侍香拼命的摇着头,想摇去脑中的产生错觉,她有些粗鲁地推开神色不佳的男子,表情凶恶地警告他不要靠公主太近,她的主子自己照顾,用不着外人费心。 “侍香,你拽痛我胳臂了。”她在慌什么呀?该防的不是他,而是那些隐在暗处,看不见的豺狼虎豹。 “啊!公主,奴婢放肆了,你痛不痛?要不要上药?我瞧捏肿了没……”侍香心急地想查看主子伤势,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见她自责不已,面容如花的南青瑶绽开娇美笑唇。“别紧张,我没事,你先领东方公子到西厢房歇息,夜深了,是该就寝。” “公主……”在她心里,公主比谁都重要。 “去,别耽搁了,明日还得起早呢!”她语气轻缓地催促。 “是的,公主。”侍香不甘不愿地横起眉,在前头带路。 有话想说的东方珩知道时机不恰当,他目光深沉地看了面带倦色的人儿一眼,心想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说分明,待他明日回宫后。 只是世事多变,这一出城门竟回不去了,他成了流落民间的太子。 “这是你们的早膳?” 东方珩难以置信地瞪着桌上的粗食淡饭,那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冲击他的心,剎那间,多了涩然的心疼。 以民间百姓来说,半条腌萝卜、一碟酱菜、少许的小鱼干和剁碎的妙肉末,配上半锅稀粥算是半盛了,能填饱肚子最重要。 可是座上的人儿并非出身低贱的贩夫走卒,而是堂堂的一国公主,眼前的膳食对她而言太过寒酸了,简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羞辱。 这种情形持续多久了?为什么没人往上呈报?是谁压下来了,或是刻意苛待人质? 还有,是所有人质府的质子都受到同样的待遇,还是只针对南烈国的公主?监管官员不晓得这些质子一旦回国,有可能担任朝中要职,甚至位极人臣吗? 突然间心火一起,他怒不可抑地想扫落一桌菜肴,将失职官员一并捉到眼前,施以严惩,勒令改善三餐的膳食。 “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向来吃得清淡。”接过侍女递来的粥碗,南青瑶似无怨色,心平气和的夹起酱菜配着清粥入口。 “未免太清淡了,根本不是人吃的食物。”干贝呢?燕窝呢?起码以老母鸡熬煮十二个时辰,以其汤汁熬煮粗粒晶莹饱满的月光米。 南烈是米粮大国,年年出产的白米居四国之冠,晶莹饱满,宛如月光,白净中邃着特有香气,烹煮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身为该国的公主,没道理连自己国家的米饭都吃不到,仅能用价格低廉的劣质米掺和,熬出一锅微黄的粥。 南青瑶闻言,蛾眉微扬。“我想我们还有影子,应该尚未成为鄂都子民。” “我不是说你们不是人,而是……”他恼怒地指着简单菜肴,忿然。“以你的身份,合该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非一只盘子装不满的粗食。” “有必要这么愤慨吗?有得吃就吃,何必在乎吃了什么,人生在世并非事事顺心,知足方能常乐。”人不计较便能安乐过日。 刚来的头一年,她的确因为回异于宫中的生活而夜夜哭着入眠,几次想逃回国,恳求父皇收回成命,不愿质抵让她吃尽苦头的异国。 可是又想到若不是她,来的可能是更吃不了苦的皇弟、皇妹,她那股冲动就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反正病痛缠身的她除了当质子也不可能对南烈国有更大的贡献,何苦拖着其他人一起受累,她牙关咬紧就撑过去了。 也许是安逸日子过多才会多毛病,反倒是一来到事事亲为的东浚国,她的身子骨好了许多,不用天天用药滋补。 只是落下的病根治不了,天气一转凉便手脚冰冷、胸口发闷,稍没注意到加衣保暖,一入夜立即病倒,没躺个十天、八天起不了床。 “就是嘛!还有得吃就该偷笑了,这萝卜是我上市集挑的,我们自己找只酒坛子腌上个把月,东浚国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员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连要一斗米都要七催八赶,廷了十来天才肯给……” “侍香,别说了。”隔墙有耳。 “公主,我不说着更生气,他们还要我们拿银子疏通才有好脸色,不然就是一张晚娘面孔,好像我们欠他们很多似的……”侍香越说越气,大吐苦水。 “真有此事?”他居然毫不知情,一直被瞒在鼓里。 “来了东浚国五年,我们哪还有什么银两,能变卖的全变卖了,连公主的首饰也典当得差不多--”在人质府里什么都要靠自己,没人肯伸出援手。 “侍香,你真该绞了舌头,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她心思太单纯,永远也学不会宫中的尔虞我诈。 “公主,人家也只是心疼你受苦嘛!你是我们南烈国大公主,为什么得受一群奴才的欺压。”侍香不甘心地多了怨言。“都怪东浚国昏君,一定是他治国不严,这些狗官才敢刻苛人质,让我们吃足苦头。” “侍香……”南青瑶无才地抚着额,哭笑不得。 “父……皇上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被不良臣子蒙蔽了。”几只沟渠老鼠坏了朝纲,落人话柄。 “哼!那些官员不是他授命任职的吗?要是连自己臣子是什么德行也不清楚,他这个皇上是怎么当。”烂泥敷上墙,充充场面。 “……”东方珩当场哑口无言,面上无光的自我苛责。 她说的没错,若是知人善用,揪出营私舞弊的官员,人质府也不会乌烟瘴气,身为东浚国太子,他难辞其答。 若非因缘际会来到此处,恐怕弊端会一直持续下去,让质子们饱受恶官的茶毒。 “侍香,去把屋里的东西拿出来,待会还得上街。”见侍女口无遮拦地胡说一通,头疼不已的南青瑶只好先支开她,免得她又不知收敛地说上一堆。 忠心耿耿的侍香是她的朋友、好姐妹,陪伴她走过风风雨雨的宫廷斗争,可是口快的个性实在叫人忧心,要是哪一天失言得罪了权贵,她如何保得住她? 南青瑶的忧虑并非庸人自扰,事实上,侍香不只一次心直口快开罪了人质府官员,要不是她事后以金钱摆平,侍香早不在人质府,被赶到街上行乞。 在这里,人质最为卑微,监管官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区区一个侍女算什么,他们看不顺眼,随时都可以撵走。 “是的,公主。”侍香赶紧把碗里的粥吃完,空碗一收就走出花厅。 “你们要上街?”东方珩不无意外。通常人质要出府得先通报监管官,监管官再上呈礼部,经由礼部核审再通知监管官是否放行。 “做点小生意糊口。”山不转,路转,总有办法改善目前的窘境。 “什么?做点小生意……”他被粥哈了一下,脸色涨红。 “用不着太吃惊,除了我比较愚昧外,他国的质子各有生财之道。”言下之意,私下做买卖维生的人不只她。 东方珩利眼微眯。“你是说你们必须赚钱养活自己?” 小巧可人的菱嘴微句。“何不跟我们去瞧瞧,增长见识。” 南青瑶用意是让他去磨练磨练,别异想天开地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虽然他们初见时,他是一身锦衣,可不表示他能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谎称皇室中人。 可是出人意外的,不像做粗活的东方珩一肩扛起用布包住的重物,一路健步如飞的走向人质府外的小市集,几条商街琳琅满目,贩卖各种民生用品。 只是东西扛久了也会累,养尊处优的太子当然吃了不少苦头,还被硬拗着抛头露面,兜售姑娘家自做的小玩意。 “你为什么会泅水?”南烈国以平原居多,少有湖泊,养在深宫内院的她不可能有机会泅泳。 “东浚国人人善泳,你为何溺水?”她反问他,不解他何以是个例外。 戳中他最不堪的心事,东方珩眼神闪烁,避重就轻。“是我先问你,回答我。” “可是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是旱鸭子一只,你们不是打一生下来就是一条鱼,身谙水性。”不会游泳的人简直是异数。 “那是……她,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在她取笑的神色下,脸皮绷得死紧,没好气地说出老掉牙的旧事。“我幼时曾被扔娘放在澡桶里,她走开一会,我口鼻连水,差点溺毙,从此畏水。” 他不是没尝试过克服心中的恐惧,但是水一淹到胸口,濒死的感觉立现,他立即慌了手脚,拼命打水,又一次沉入水底。 反复几次后,他放弃了,反正不会泅水又如何,那并不妨碍他治理国家,哪怕有朝一日得统御水师出战,他也是坐在船舱内指挥他们英勇的东浚男儿杀得敌人片甲下留。 “原来有这段遭遇,难怪在河里我抓着你时,你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那时她以为他死了,救上岸也只是一具尸体。 “我说完了,换你。”他僵着脸,不想多提那段蠢事。 “我?”南青瑶俏皮地眨眨眼,露出慧点神采。“我有答应你吗?你不晓得姑娘家的心事是秘密,不可以随便说出去。” 其实她之所以会游泳,是因为当年在前来东浚国途中,她救了一名被仇家追杀的妇人,对方伤势痊愈后收她为徒,教她泅水和闭气功,及如何辨识百毒。 师父陪了她两年,某天夜里不辞而别,仅留下书信告知将有远行,他日有缘必定重逢。 自此,她再也没见过师父一面。 “你……你欺骗了我……”他好笑又好气,空出一只手企图抓住她,来个严刑拷打。 粉色糯裙轻飘,曳过街头。“不不不,是你太不用心,没把话听清楚。” “狡猾的小女人。”他眉眼染笑,指尖扯过她滑溜青丝。 第七章 好滑、好细、好柔软,宛如一匹上等的黑缎,金阳下闪闪发亮。 东方珩贪恋她一头如瀑发丝,抓不住的细发得过手心,他顿感怅然若失,好像,有什么从心口溜过,他想抓却失手。 “是聪慧的大姑娘,我可没想过算计你。”一走出人质府,她显得神采奕奕,语气轻快。 “你……” “小姐,李家布行到了。”侍香一开口,两人随即打住无伤大难的斗嘴。 布包一打开,东方珩才知那是一件件精绣,描花绘鸟地绣出绝妙好景,栩栩如生的花鱼鸟兽仿佛跃于绣面,活灵活现。 可奇怪的是,绣工一绝的绣品竟乏人问津,一脸和善的老板连连挥手,还好心地指出瑕疵。 “褪色?” 怎么会,她用的是人质府官员给的绣线,照理来说质量应该不差。 “是呀!姑娘,你自己瞧仔细了,这些绣线都是染了色的劣质品,一下水全褪了色,你绣得再好也没人买。”可惜了她的好绣功。 老板为她的刺绣天份没能好好友挥而大感惋惜。 看了看色彩混杂的绣品,南青瑶苦笑地轻摇臻首。“没想到人质府官员竟欺我至此,真是无话可说呀!” 早知道他们暗中动了手脚,她也不会为了省下银两好采买冬衣,要求他们送上十色丝线,让她赶得及绣出成品售卖。 如今为时已晚,她手头的银子不多了,仅能再维持个把月。 蓦地,心头难受之际,一只温热大掌轻轻拂上她不知何时拢靠的眉心。 “到此为止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我为你出头。” “你?”她愕然,但心底流过一阵缓流,暖了眸底秋波,轻漾流光。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 留着八字胡的监管官陈启文捻着半白的胡子,气呼呼的干瞪眼,那一副仗势欺人的小人嘴脸着实丑陋,横眉竖目地以官位压人。 而他身后是长相狠琐的师爷,和四名连成一气的副官和低阶官员,几人一字排开,颇有几分的架式。寻常百姓见了肯定心生畏惧,大喊大人英明。 可惜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目光如炬的昂藏男子,他风采逼人、面如冠玉,眉宇间扬散不容忽视的霸气,宛如天生的王者。 虽然一身粗衣声却难掩慑人气势,一干官员先是不可一世的抖眸耽人,接着气焰越来越弱,有些站不住脚的想逃,不想与他正面交释。 他给人的威胁性太大,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若不小心应对,准栽在他手上。 “陈大人嗓门别太大,若是惊吓了公主,你担待不起。”东方珩神色冷唆,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鼠目往神情平静的女子一瞟,陈启文转怒为笑,故作客套地搓着手。“不知公主传唤下官到此有何吩咐,你有任何交代,下官一定使命必达。” 虚伪。侍香在一旁小声的轻吟。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件事想请教,咱们东浚国几时国库空虚了,怎么连点象样的绣线也给不起,这要传到南烈国,人家可要笑话我们是个穷国。”兵穷马困,正是并吞的好时机。 南青瑶面无表情的任由东方珩代为发言,她一派悠闲地吸着热茶,状似惬意。 “呃,这个……呵……可能是忙中有错拿到要销毁的瑕疵品,下官实在过意不去,望请公主海涵。”一滴冷汗得下额侧,表面恭敬的陈启文心里咒骂着。什么东西,也胆敢孤假虎威,找他的麻烦。 给烂绣线又怎样,能拿他奈何,整座人质府由他掌管,他想怎样就怎样,有几人敢管,他的靠山可是很硬的,没人扳得倒。 现在给他们机会显显威风,待会就知道得罪他的下场,几条丝线也想抓他的小辫子,未免太天真,真是自找苦吃。 “嘴上说着过意不去,可我没听见一句如何补偿,你们想当没这件事搪塞过去吗?”东方珩冷笑,一双令人发寒的黑眸闪着利光。 陈启文一撇嘴,呵呵于笑,“怎么可能,可别平日冤枉了下官,下官哪敢心口不一,唬弄了咱们的娇客。” 这死家伙,穷追猛打的,真把不发威的他当病猫不成。 “是吗?那就让我看到东浚国的富裕,前年南烈国不是送了一批上等丝线,拿来瞧瞧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狗官在人质府作威作福,真当朝中无人了。 “你怎么知道有这事?”陈启文暗暗吃惊,不敢掉以轻心。 那批南烈国三皇子派人送来的珍贵丝线早被他转手卖了大半,所剩不多,除了内务部官员外,没人清楚绣线流向。 其实不只丝线,还有不少昂贵的御用品,仁慈为怀的南青云虽与大皇姐并不亲近,但是他深知当人质的苦闷,因此每年会送些祖国特产,以慰大皇姐思乡之情。 可是南青瑶一样也没收到,她以为没人在乎她的死活,殊不知全被不肖官员私吞,中饱私囊,变卖成银两买屋置地藏娇。 更过份的是,陈启文和为数不少的同傣将朝廷拨下来给人质的月银,也一并收入私人银袋瓜分掉。 所以人质府的质子生活过得不如意,全是这些人的私欲所致,而非朝廷的迫害。 身为太子,东方珩深觉有必要彻查此事,因此决定留下来查明真相,他认为小小的监管官员胆敢如此欺上瞒下的胡来,背后定有靠山撑腰掌控。 只是他不晓得牵扭的范围有多广,与暗杀他的刺客是否有关? “我和宫里的某些人有点交情,这点小事不算是秘密。”他故意透露点玄机,引起慌乱。 和宫里的某些人……陈启文心头一慌,面露惊色。“敢问是哪位娘娘或是皇子?” 在皇宫也只有皇上的妃子才够份量,至于太子和二皇子应该不管这些琐事,他们管的是国家大事。 “太子!” “太……太子?”他一时惊得口吃,差点双腿一软,往下一跪。 “太子说了,若不好好善待质子,你就提人头来见。”他留着他还有用,以他为饵钓出藏身幕后的那个人。 “你……你真认识太子殿下?别随便编个人就想骗倒本官。”他半信半疑,心存戒慎。 东方珩冷眸低垂,笑得张狂。“不如你去问问司徒大人,文武双状元司徒遥玉会给你答案。” 听他扯到太子宫人马,新料状元司徒遥玉,陈启文顿对头皮发麻,信了大半。 “对了,陈大人,公主要的丝线呢?”这只是开端,贪赃枉法者绝不轻饶。 如大梦初醒,回神的陈启文赶紧打躬作揖。“下官马上派人送来,请稍待片刻。” 太子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转身,他立即叫人送上绣线,不可耽误。 “还有……” “还有?”他胸口卜通跳了一下,神色惊恐。 “听说质子们过得不太好,有人从中扣取生活费用牟利?”他语轻如絮,却字字重如千斤,将人压得大气不敢喘。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谁这么大胆,敢偷朝廷的银晌中饱私囊,下官一向奉公守法,按月发送月银。”他的背全湿了。 “是不是有这事大家心知肚明,我会在人质府待上一段时间,有或没有我自己会看,到时太子若问起,我一句不保留地悉数告知。”他没有一句威胁言语,却成功收到威吓的成效。 陈启文的手心都出汗了,心惊胆颤的辨白,“下官……下官……下官是好官,望请转告太子明监。” 一抬出太子,他张狂的气焰一下全灭了,消沉得如丧家犬,哪敢耍官威。 “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东方珩举手一挥,神态倨傲。 “是、是,下官告退。”吓出一身冷汗的陈启文巴不得赶快离开,这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太精明了,他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一身官袍的他急切地想离去,担心再多待一刻钟,胆汁也外溢。 “等一下。”娇软嗓音轻扬。 又怎么了?不肯放过他是吧!“公主还有事?” “帮我侍女换床新被,都旧了。”她受到的待遇都不好了,何况是侍香,她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公主……侍香感激地红了眼眶,今年冬天她不用穿着厚棉袄上床,有新被好暖身了。 “是,都换了,包括公主的寝居。”他故作谄媚地讨好。 南青瑶看了看他暗藏怒意的眼神,好笑在心。“如果方便的话,我屋里少了新春上市的碧螺春,给我放个三、五斤吧!” “什么,三、五斤?”那要多少银子呀? “有问题吗?”她承认,她有些“趁火打劫”的心态,趁机试他的底线。 “……下官马上命人去采买。”他的心在滴血,揽了好久的银子飞了。 “还有……” 她还没说出口,妻子跟人跑了似的陈启文忽然声音拔高-- “还有完没完,下官只是小小的……”一记男子的冷哼传来,令他当下脖子一缩。“没事、没事,公主请说。” 捂着嘴,她轻笑出声,美目轻睐冷着一张脸的东方珩。“不用紧张,我只是看院里有块空了许久的荒地,我与侍女平时闲来无事可做,要你拿些刨土的工具和种子,我们想试种些菜。” “吓……吓出我一身冷汗,早说嘛!这是小事,看你要多少种子都成。”他拍拍胸膛打包票。 没事了吧?他可不可以走了? 陈启文一脸受惊不轻,哀求高抬贵手的神情,令人发噱。 “陈大人,你公事繁忙,先走一步无妨。”适可而止,要求太多就贪了。 一听公主金言,人质府的官员无不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每个人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 那个谈笑用是的男子太可怕了,不用刀剑就让人丢盔弃甲,未战先败,整个人由脚底凉到头顶,如坐针毡。 南烈国公主上哪找来的厉害角色?还与太子搭上线,日后他们还有油水可捞吗? “他们被你吓跑了。”恶人无胆,果不其然。 “哼!作贼心虚。”要不是要钓出大鱼,一个也跑不掉。 “太子的名讳挺好用的,早知他有威吓作用,我就搬出来用上一用。”她不无感慨地说起玩笑话。 “如果我说我就是太子呢!”他有意无意地试探,双眸有神地凝娣她的反应。 南青瑶呵呵地低笑,“别逗了,当了一次大爷就想攀天了吗?脚踏实地比较实际。” 他也笑了,只是笑得很无奈,他说的是实话却没人相信,反过来遭人取笑是痴人说梦,少了令牌就不是太子了吗? 东方珩看着贴服于她雪白冰肌的璃龙玉佩,心口一荡,那阴郁的幽瞳慢慢热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是他听错了,还是对方口误? 堂案前,一名男子倏地抬头,他眉目朗秀,堪称俊逸,面皮薄嫩宛如女子。 他是北方人,却有着南方人的细致五官,脸型轮廓偏阴柔,但又不致被误认为女儿家,秀气中多了几分俊朗和冷然。 以东浚人的审美观来看,他绝对是个翩翩美男子,唇瓣微抿,眉形细长,鼻挺眼大,他扬眉一笑的魅力足以迷倒半座城女人。 可惜貌若洛安的他仍略逊一筹,有个天性不爱张扬的男人比他更受欢迎,一双连不笑都迷人的桃花眼风靡全城,夺走他所有风采。 第八章 那个人是他的死对头,也是他最痛恨的对象之一,因为那人,他头一次尝到何谓恨意。 “那个男人也不知打哪来的,平空出现在人质府,还自称与太子颇有交清,让人质府官员方寸大乱。”简直是凶神恶煞,他一出现,什么好处全落空。 男子沉吟了一下。“形容他的长相。” 太子宫的人马他知之甚详,全在掌控中,鲜少有人是他不识得的,说是了若指掌点也不为过。 “他身长六尺,体格精实,两道浓眉黑又密,像是两把倒插的剑,眼睛嘛很骇人,仿佛能一眼看透你在想什么,让人直发毛,鼻子……” 吃了闷亏的监管官员得不到利益,慌忙地赶来向靠山通风报讯,加油添醋将把事态说得严重,十分气愤地诉说前因后果。 由于有利可图,沾得上边的官员不在少数,其中以面容俊秀的男子获利最半,他也是操控全局的主使者,以利喂养党羽,壮大实力。 他一边评估着局势,一边听着陈启文形容坏事者的样貌,心头顿对打了个突,此人的模样听起来似乎与太子十分相似…… 等等,莫非真是他? 太子失踪一事在朝野中流传,找不到主子的太监心急如焚,因此回宫享告,圣上知悉,立刻下令全力寻找太子。 如果陈启文遇见的那名男子真是太子,那就表示他出了城,不在皇城内,任凭皇上派出多少人手也不可能在城里找到人,而城外地大茫茫,要找人更不容易。 呵呵,这是老天给他的大好机会,流落在外的太子呀!这回看你还往哪跑,你不死,我就没有出头天。 “呃,大人,你在笑什么?”感觉有点……阴沉。 “陈大人,想不想把所有好处都拿回来?”诱之以利,人人趋之若鹜。 “想,当然想,我快被钱荒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回答得极快,一肚子苦水想吐。 惯于挥霍的人一旦没钱作威作福,那比死了还可怕,少了银两的陈启文连美妾也供养不起,她半夜卷走了首饰,跟一个油贩走了。 “咐耳过来,我教你一条生财之道。”只要没了阻碍,大半江山将落在他手中。他是有才华的,谁也比不上他。 “真的?”喜出望外的陈启文走近,赶快将耳朵靠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耳语后,狼狈为好的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意,眼神一对上,互有算计,似乎对远大的前景抱极大的期盼。 人是贪心的,有利可图为什么不要,只有傻子会把银子和权力往外推。 这厢讨论的是如何打开僵局,再创新局势,想要封官进爵,就要心狠手辣,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陈启文不过是一枚棋子,冲释陷阵有他的份,可是万一事迹败露,他亦是身先士卒的那个人。 请君入瓮的设局人已将计划全盘琢磨得天衣无缝,他自负才奢过人,精心策划凡近完美,谅谁也看不出他牵涉其中。 而于此同时,人质府正在翻上整地,一片荒芜翻出新上,一块块的菜圃方正成形,只差播下种子,等它发芽,长出嫩叶。 居安思危,这是南青瑶身为质子多年的心得,凡事靠自己总是比较妥当,政局随对在变,谁知今日的朋友不会是明日的敌人。 虽然东方珩取笑她多虑,但她仍坚持已见,不仰赖他人,有了菜圃就能自给自足,不用担心再来几个贪官污吏,搜括他们仅有的财物。 “休息一下,喝口茶吧!”瞧他累出满头大汗,真有些过意不去。 南青瑶小心地跨过堆积杂草的小土堆,满脸笑意地迎上前。 “怎么是你送菜来,侍香呢?又跑到哪偷懒了?”真是个被主子宠坏的懒婢,常常不见人影。 “她有事,一时半刻抽不出空,由我来送也是一样的。”不过是一杯茶而已。 东方珩接过茶色清澈的碧螺春,小口轻吸。“再怎么说你是千金之躯,她一名小小侍女怎能放下主子不管,真应了那句恶奴欺主。” “恶奴欺主?”她嘴侍一笑,娇颜染上一层光彩,“你误会了,东方公子,是我交代她去办事,并非她故意放着正事不做。” 正在后院煎药的侍香不知有人在前头讨论她,她手指熟练地从腰际掏出一只药包,轻轻打开,将黄色粉末倒入煮沸中的药炉。 这本来是她驾轻就熟的差事,不过因为良心有点不安,手抖了一下,一些细末不小心被风吹走,沾在一旁碌硒的绣巾上。 “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赶在这一刻办妥?”东方珩着实不解。 其实他早就发现,每到特定时辰,侍香便会消失不见,大约一、两个时辰才会现身,遮遮掩掩地把一瓷盅带进南青瑶房里。 起先他不以为意,姑娘家总有不好道给外人知的私密事,他若多问,反而让人尴尬了。 可是次数一多,不得不心生疑窦,她们主仆俩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令他好奇又在意,他不喜欢这种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这……”她迟疑了下,不想张扬打小带来的毛病。“她,没什么,就是一些绣线的问题,说了你也不会懂。” 她撤了个小谎,扯开话题,不希望他追根究底。 南烈国大公主身子骨差是众所皆知的事,但是南青瑶刻意隐瞒,叫人以为她健康无碍,为的是不给别人增加麻烦,博取同情。 “是吗?”他唇线一抿,小有不悦。 她眼神回避,不敢直视他。“这边的上翻得差不多了,过三天能播种了吧?” 见她有意回避,他顺着她话尾一接,“你想种什么菜?我们东浚国靠海,土地盐份较高,不是什么菜苗都种得活。” “咦!是这样吗?”她托着香腮思付,神情专注。“啊!对了,该好好谢谢你,要不是有你帮我们,单靠我和侍香,恐怕得个把月才能整理出一小块地。” “不用客气,我白吃白住这些天也该有所回报,何况你两只胳臂时加起来还没有我的粗|我怀疑你拿碍动锄头。”东方珩开着玩笑地执起她的皓腕,想与自己的粗腕做一比较,谁知五指一触及凝脂白玉,脸上的笑意变淡了。 清朗的眸光赔沉,多了一小簇火苗,他深不可测的双撞凝视着,一股不知名陌生的情愫暗生,将眼前人儿的娇容刻上心版。 清丽婉约的贞静公主,是他少年对期定下的新娘,玉佩为证,天地为媒,为什么他不能拥她入怀,尽情地疼爱她? 思及此,东方珩握着她的大掌放开,以指摩挲那比花瓣还柔嫩的嫣红唇瓣。 “东方公子,你……”她想提醒他此举不宜,但是游移的指腹在唇畔流连,她呼吸一室,红了梨颊。 “叫我东方,或是衍,我允许你直呼我的名讳。”她有双动人的菊剪水畔,明亮又充满灵性。 他允许?好猖狂的口气,心弦一动的南青瑶看着他菜鹜不逊的神情,脑中顿时有所领悟,以他不凡的气度和谈吐,绝不是平凡百姓,更非骗子。 可是,他到底是何身份呢?是皇室宗亲,或是被赐姓的功臣之后,与东浚国太子又有什么渊源,能让他以此为筹码,威胁人质府官员。 “瑶儿,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神色认真得让我不知该不该打断你?”她恍神时会垂下蝶般长捷,微动两下,模样迷人。 “没什么,我……等等,你刚叫我什么来者?”她大概走神,听错了。 “瑶儿。”他眼底嘴笑,神色带着纵容。 南青瑶一听,粉嫩小脸雾时通红一片。“于礼不合,东方公子太造次了。” “瑶儿、瑶儿,喊起来挺顺口的,倒是公子这称谓听着刺耳,下次不许再喊。”她是他的太子妃,他可不许她拿礼教那种死物阻隔在两人之间。 “东方公……你……呃,靠得太近了,我……”轻嗓雾然而止,她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某一点。 耳力过人的东方珩早她一步察觉身后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装没发现踮着脚尖,偷偷摸摸从他后头走过的人影,想看看这对主仆在搞什么鬼。 南青瑶不做解释的匆匆告退,他假意土没翻好,拿着锄头翻动几下,一见两人鬼鬼祟祟的闪入屋里,他立即放下锄头,足尖一点,快速地来到门边,推开一条细缝往里瞧。 “公主,这药你要趁热喝,别又凉了才入口,你的身子禁不起折腾,要勤喝药才好得快。”公主好像又瘦了,脸上微带憔悴。 “行了,别像个老嬷嬷爱唠叨,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再多的药也根治不了这一身老毛病,不过夜里好眠了些。” “公主,你不要说丧气话吓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天爷向来疼惜好人。” 侍香心疼着受苦的主子,两眼泪汪汪。 她涩笑。“哪天我若不在了,你就想办法回南烈国,我在床底下藏了一包首饰,够你变卖当回去的盘缠。” 天有不侧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必须为侍香做好打算。 “公主,我生气了,你怎么可以抛下侍香不管。”就算是死,她也要跟着公主。 “我……”她也不想,可是世事难料。 “我不会让你有事,天下之大,我相信总有个良医能医治你的病。”原来这就是实情。 “东方公子?”南青瑶惊愕地捂着胸口。 嘎吱一声,东方珩推门而入,他信步走到侍香面前,端走她手上冒着白烟的汤药。“快喝,不准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你……你把碗给我,我自己会喝。”他怎么躲在门边偷听? “我喂你。”从未服侍过人的太子殿下舀起一匙汤药,稍微吹凉才送到她嘴边。 “我不……嗯!好苦。”苦得舌尖全是那股难闻的味。 他轻笑。“有那么苦吗?瞧你像个孩子似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真的很苦嘛!不信你自个儿尝尝看。”她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像在撒娇,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东方珩当真尝了一口,入口的药味让他一拧眉心。“是很苦,下回我带山楂片让你去苦味。” “下回?”她微征。 “你不会以为我只喂你这一回吧!到你病好之前,你的每帖药都由我亲自喂。”侍香这丫头肯定拿她没撤,还是由他亲自监督怕苦的她把汤药喝光比较妥当。 “东方公子,你不用费心,我有侍香照料……”一只长茧的长指抵住她唇瓣,不许她拒绝。 “叫我珩,还有,不必再身和翅来煎药,以后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不论多昂贵,我都有办法弄到手。” 清风徐徐吹来,花香为伴,栽下的种子已发芽,细小的一抹绿意,煞是讨喜。 午后的金阳和照,整治完人质府官员的东方珩闲来无事,便在中庭舞刀弄剑,锻链体魄,增进武功修为。 在他一番小小施压下,南烈国公主及其他国家的质子生活明显获得改善,而总是欺压人质的陈启文也一反常态,对各国娇客相当礼遇,和善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是东方珩还是无法放下戒心,他没忘记灯会那夜的遇袭,以及陈启文背后的主使者,加强自身的武艺有利无害,意外往往在最不设防的一刻发生。 陡地,有树枝被人拨动的细微声响,他目光一锐,软剑向前一递。 “谁?” 树叶动了动,一只手拨开椅树枝哑,一个男人缓缓地从树后走出。 “是我。”温润的嗓音似在笑。 “是你?”原来是他。 第九章 “可以把剑收起来了吧!剑对着我眉心,让人有饱受威胁的危机感。”他还没活够,不想太早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别在我练剑的时候出现,不然后果自负。”边说边领着他往暂对居住的厢房走去,他还无意暴露身份,自当小心。 “少些唠叨吧!太子殿下,你不晓得皇城内为了找下落不明的你已经人仰马翻了吗?”只差没把地给掀了,看他有没有藏在哪个地洞里。 一脸笑意的司徒遥玉说得悠哉,实则在心里埋怨太子太会躲了,让大伙筋疲力尽的上天入地,只为寻找安然无恙的他。 “你怎么查出我在这里?”关上房门剑眉一挑,他开口询问。 司徒遥玉叹口气,“我们在城郊分手,我想你若来回宫里,必定遇上些事,仍在城外徘徊,哪像小玄子病急乱投医,一急就请皇上下令在城内找人还封城……” 于是循线追踪,一户渔家给了他若干线素,他又在附近探问,最后听说人质府似乎出现些变动,有个神似太子的男子住进去。 “我便来瞧瞧,一探究竟,没想到误打误撞,真让我找着人。”这下不用担心太子出事,皇上也可安心。 东方珩哼了一声,“找到我值得开心吗?你只顾着抓扒手,我却差点遭刺客刺杀。” “什么,真有此事?”他大惊。 “先不提这事,我修书一封你带去给小玄子,让他向皇上报个平安。”封城对百姓诸多不便,他亦深受其害,无法入城追查意欲谋逆的主谋。 很快的,他写好简短的家书,以蜡封戚,交由司徒遥玉带回皇城。 他没提日前遇险一事,只简单解释微服出巡,探访民情,目前安全无虞,勿寻勿念,择日返朝。 “你呢?什么时候回宫?”太子只身在外,总有些不妥。 “不急,我还在查一件事。”那事没着落前,他怎么也不安心。 桃花眼一眯,似在笑。“不是为了南烈国的大公主?” 司徒遥玉半带戏谑的话其实出自担忧,因为东皇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是端硕公主之女宁馨郡主。 不是说南烈国公主不好,而是少了政治因素,无利益可言,举凡历朝君王皆立本国女子为后,以防枕边人有异心,军情外泄,危及国本。 “你是大内探子吗?把我身边的人事物查得一清二楚。”他反消,不予以回应。 他唱然。“身为太子有诸多事身不由己,我以朋友的立场劝你一句:好自为知,你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 帝王路。 好友的关心让东方珩缓了神色。“我知道了,日后还得仰赖你的辅佐。” 其实他早在为以后铺路,司徒是未来宰相的不二人选,他舍新料进士曲琼华而向父皇力荐他,在于他相信好友的才能,他日登基为皇后,司徒必是他的左臂右膀。 “拜托,先别把话说死,我还想当几年闲云野鹤。”志下仕途的司徒遥玉最怕好友说出他的盘算,他对高官厚禄一点也不感兴趣,对政事更是视如畏途。 闻言,他笑得恶意。“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误交损发是你最大的错误,现在的局面谁不知道你是太子的人,若不入朝为官,你的麻烦只多不少。” “你……”他当初怎会瞎了眼,把老虎当成猫了。 悔不当初呀! “等等,不要开口,有人来了。”耳朵一竖的东方珩听到朝房门口走近的脚步声,他举起左手,阻止好友说话。 司徒遥玉的动作十分敏捷,敲门声一起,他立即转身跳窗而出,上了油的门板未再嘎咦作响,它由外往内被推开,来者只看到一道黑影飞快地横越眼前,一闪而逝。 “咦!我好像看见……”是猫吗?还是风摇动树叶的暗影。 大概是眼花了,最近常精神不济,嗜睡又易疲倦,老觉得心口微微抽痛。 “瑶儿,你在看什么,外头的风景有我好看吗?”东方珩闪身向前,挡住她朝外瞧的视线。 霍地,霜赛雪的芙颊染上红晕。“别再喊我的闺名,于礼不合。” “可我偏爱低唤你的名,青瑶青瑶,青绿色瑶花,本国最娇艳的水中莲,只生长在长年积雪的高山上,沁骨泉水堰塞却终年常温天池里,是东浚国才有的罕见奇花。”他话中有话,意思是她本该长在东浚国,为他所有的一朵娇贵名花。 瑶花色绿,形如水莲,花形硕大如掌,三年结苞,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有异香,能传千里,只长在流动的雪触处,气温一唆便立即枯萎,连根溃烂成泥。 这是东浚国才有的国花,象征高傲贞洁。 “你……你别老是轻薄我,我是个质子,你……你不该靠我太近。”她不想他因为她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俊难男子,她怎会不心动,在朝夕相处下,他的难容气度,他的不凡谈吐,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魅力,皆深深地路在心坎上。 可是她不能有所表态,身为处处受限的质子,她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公主的身份是无形枷锁,无法有感情纠葛,她不能害了他。 有五彩炫目的绣色。 他失笑,将她垂落的发丝拨向耳后。“瞧你高兴的,我都有点吃味了。” 什么绣线嘛!比他重要吗? 不过陈启文也算识相,将功补过,懂得用精美绣线讨她欢心,以此为赔礼。 “胡说什么,人怎么和微不足道的线比,你帮了我很多,我无以回报,唯有绣功足以见人,我绣件披风给你如何?”她红着脸,请求同意。 一针一线,针起针落,绣花绣鸟绣壮丽山川,以线串情,绣出丝丝情意,将说不出的心事绣在摊开的布帛上,缝成挂念和相思。 东方珩似有所悟的扬唇一笑。“那就绣上一龙一凤吧!龙在天际翱翔,凤随龙舞,翩然相伴。” 听出他的暗示,她的心整个乱了。“龙凤是帝后的象征,不能随便乱绣,鹰吧!鹰扬晴空,我先去挑块布……” 心慌意乱的南青瑶连忙逃离他的注视,神色局促地往后院走去,晾在竿上的绣布也该收了。 蓦地,布上有些许的黄色粉末,她不解地以指沾了些嗅闻,因无臭无味而放大胆以舌轻尝,以为是姜粉或是花粉。 但是舌间的骤麻让她心头大惊。这是天下七大奇毒之一,多年前师父教过她识百毒,地一试便知,而且心存疑惑。 这毒是他国质子所有吗?用意为何,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院落,目的是自保或是毒害他人。 “怎么了?脸色不太对。”担心她又发病了,尾随其后的东方珩趋前一问。 面一凛,她刻意挤出一抹微笑。“没事,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痛不痛?我瞧瞧有没有流血。”真是的,多大的人,还这么漫不经心。 见他眼底的关心,心口一暖的南青瑶没多想地握住他大掌。“别忙了,我替你量身,这是我第一次为男人缝绣衣服,绣差了不许嫌弃。” “真的可行吗?不是在作梦?” 用了三日夜的时间,南青瑶以彩晶粉掺和的绣线绣出一只展翅的大鹰,雄伟气昂,目光精锐,乌亮的黑羽中闪着耀目金光。 可是她没枯计好绣线的份量,鹰体过于硕大,以至于鹰尾部位的羽毛短缺,没能绣出完整的鹰形。 她因此而苦恼着,递寻不着替代物。 见她无精打采,失笑不已的东方珩心生怜惜,便提议到出产地采买,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用老挂怀绣线不够用。 质子离开居处远至外地,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南青瑶不存任何奢望,听过也就算了,他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 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真能成行,直到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她还以为在梦中,不敢笑得太开心,怕梦醒得早,一切成空。 “不用捂着嘴偷笑,大声的笑出来,你不是在作梦,我们正在前往秋水镇途中。”粉晶贝的故乡。 “我……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出远门,除了市集外,我没到过其他地方。”好不真实,让人怀疑是美梦一场。 她说得好不开心,眉宇间染上轻快喜色,但是天性敏锐的东方珩听出她欣喜下的压抑,以及飞出牢笼的落寞。 是欣喜,也是难过,她是个人,却如同牲言被圈养,脚上拖着无形的千斤重石,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笼中鸟,再无欢颜。 “你整张脸都快贴到窗上了,坐好,不要乱动,以后有得是机会带你出游。”他顺手将一件外袍往她肩上一披,眼泛柔情。 “出游?”回过眸,她笑颜一层。“你有这份心我十分开怀,我会记着你对我的万般好。” 她的语气是不用勉强,人要惜福,不可贪来,能有一次远行她便心存感激,不敢多想。 “你以为我是说来逗你开心,不相信我有能耐哈你游遥三川五岳?”黑畔一低,近到她鼻前。 面色一赧。“你……你别把气吹在我脸上,这马车上还有别人。” 脸色不佳的侍香瞪大双眼,一脸防心地坐在马车的另一端,她怀里包着装满糕点的竹篮,付度要是东方珩要敢对公主有不轨举动,她的篮子马上砸过去。 她是只凶悍的小母鸡,对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鉴。 “我只看见清灵如月的你,那红滥槛的小嘴真是动人,让人想一亲芳泽……” 他轻笑着,偎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挑动芳心。 “东方……珩,你坐回你的位子,别再来打扰,此程路途遥远,我想小睡片刻,稍做歇息。”她借装睡来逃避自己舞动的心。 “是吗?那你就睡一会吧!别又着凉了。”他拉了件薄毯盖在她身上。 就这样放过她吗? 当然不。 马车行过一处百花盛开的平原,一抹狡色掠过东方珩眼底,他好整以暇的抖待坐榻,笑意灿然停在嘴角,眉一扬,忽喊,“哎呀!外头怎么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毛色雪白,眼珠透着红光,巴掌大小还真讨喜。” “什么?有小兔子,在哪里?我没瞧见……”不察有异的她飞奔而至,凑到他身侧的窗子好看个仔细。兔子呢?通体雪白的小毛球。 东方珩咧嘴笑,“你不是累了吗?睡不着呀!” “我是听见有兔子……”宏亮笑声从男人上下起伏的胸膛发出,她面上一红,始知上当了。 “瑶儿,你害羞的模样真叫人心动,我忍不住要对你为所欲为。”他扣住她细腰,俯下身,在她唇上一零。 “你……”涨红脸的南青瑶心惊不已,急着想抽身。 但是她发现自己起不了身,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轻轻一揽,她落入温热的怀抱中。 虽然很慌,但她很快明了了一件事,她中了他的计,先是以小兔子为饵引起她的注意,再让她主动投怀送抱。 了解个大概,她有气恼,更有三分女孩家的羞意。没想到正中下怀,羊入虎口,他双手一张抱个满怀。 “别在我身上磨磨蹭蹭,我不是柳下惠,有些事难免把持不住,你不想我现在就要了你吧!”他说得露骨,眸色转深。 南青瑶蓦地一僵,耳根发烫,一动也不敢乱动。“你……你不能做个……君子吗?” “食色,性也,我颇认同老祖宗的名言,若不行周公之礼,咱们的小公主、小皇子打哪来?”他笑着偷喻她白玉耳垂,一指轻抚柔嫩娇唇。 第十章 “休……休要胡言,你又造次了,要让人听见,项上人头就要不保了。”除了当朝天子,谁家孩儿敢称凤女龙子。 “怕我脑袋掉了吗?”抚着殷红朱唇,他心猿意马。 “怕。”即使有一天他不在身边,她也希望他活得好好的,自在地顶着好皮相映骗其他女子。 她不能为他而死,因为她是南到国公主,肩负国家使命,可是她能用自一己的方式保他周全,不因她而权道性命。 “我的瑶儿……”那一声毫不犹豫的“怕”,触动他刚硬的内心,眼神一柔,东方珩动情地落下吻。 他的瑶儿呀!他用心珍惜的人儿,真想毫无保留的占有她。 他想马上恢复太子的身份,用真实面貌面对她,让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疼惜,不用对时搞着心,忧虑两人之间不存在的问题。 “等一下,你的手往哪搁,侍香在看。”惊觉他越了线,她好不慌张地想把人推开。 低笑出声,他收固履在浑圆上的大掌。“她睡着了。” “可能,她一向浅眠,一点声响就会吵醒她。”为了她多病的身躯,侍香不敢熟睡,她一翻身,立即惊醒。 “好吧!我点了她睡穴。”他认罪。 “你点了她的穴……什么时候?”刚才还睁着两颗大眼珠,怎么一会工夫就沉睡不起。 “在你装睡时。”他一言戳破她的徉装。 “我……我是真的倦了。”她眼神飘移,心虚不已。“不过陈大人也挺有心的,一听我们要出远门,不但未加阻拦,还贴心地准备舒适的马车,让我们一路不必受颠簸之苦。” “礼多必诈。”他合在嘴里咭浓。 “咦!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为免她担心,扫了游兴,他双臂一收紧。“想亲亲你,在你肚里装进一个我们的孩子。” 人不可能说变就变,一下由贪得无履的殉官变成爱民如子的好官,陈启文的贪婪根深蒂固,不会因一点小教训而有收敛。 除非有鬼,否则他怎会一反常态,竭尽心力的安排路上所需,笑意不减地伙同一干人质府官员列队欢送。 从马车一出现,东方珩就心生怀疑,暗暗警觉着,他没阅过眼,仔细聆听四面八方的动静,唯恐生变。 正当他这么想着,怀里的人儿娇嗔地糙打他胸睦,同对一股过于浓郁的花香飘至,从窗口钻入鼻间。 起先他不以为意,但随即马车的速度加快,他听到车夫惊恐地喊了一声“马儿发狂了”,顿生不祥念头。 是意外吗?还是人为操控? “怎么了,为何马儿加快?”她感觉到车轮振过石子的震动,摇摇晃晃的车身像要肢解了。 “别慌,我们可能遇上一些事了。”他看向窗外,平坦的草原已然不见,马车正朝四凸不平的崖坡冲去。 她先是一骇,继而冷静。“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静观其变吗?” 不想往坏处想,她沉着应对,不露慌色,即使她心慌得十指发颤。 “你相信我吗?”他问。 她看了他一眼,坚定的点头。“信。” 有她的信任,东方珩信心大增,也更感责任重大。“必要时,我们得跳车。” “那侍香呢?”她不忘一路相随的侍女,不忍她遭遇下幸。 “她先下车。” 穴道一解的侍香还没睁开眼,突然被狠瑞一脚,没来得及喊便连人带篮的一同滚下车。 连翻数圈的她滚到草丛里,一身草屑沙,连口鼻都沾满尘上,她呸了呸,吃痛的起身,马车已奔驰好一段距离。 她惊慌,连忙拔足追赶。 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马车,距离越拉越远,她也越心急,烧过一个弯道,她惊叫失声,等在马车前方的竟是一处断崖。 “公主--” 南青瑶闻声骤地往后一看。“好像是侍香的声音。” “顾不得她了,抱紧,不要放手。”他只在意她的安危。 “我们真要跳车?”她颤了一下,脸色发白。 “没错,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冒险一试。 深吸一口气,她露出干涩苦笑。“好的,我只想说我很怕,你听过后就把它忘了。” 东方珩知道惊险时刻不该发笑,可是她坦率的言语让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我忘了,你把眼睛闭上,风声一过就没事了。” “真的吗?”她心悬半天高,落不了地。 马车声辘号作响,嘶吗不已的马儿边跑边跳跃四蹄,马车因它的狂乳而摇晃得更厉害。 说实在的,在车内的人别说站直了,连坐都坐不稳,似乎随对会被甩出车外。 “我怎会骗你,我还想当你的丈夫,为你挡风遮雨,与你生儿育女。”他再次许下承诺,一世夫妻情缘。 “珩……” 南青瑶的低唤扰在舌间,一阵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有种飞上青天的飘浮感,风打在脸上有点疼,好似钊去一层皮。 可是这点疼比不上落地时的撞击力,虽然她被东方珩紧紧抱在怀中,震动肺腑的痛仍叫她冷抽了口气,面色惨白。 “都过去了,你可以睁开眼了。”好险,差一步就万劫不复了。 缓缓地掀动羽捷,她心有余悸的开口,“我听到马的惨叫声……” “它不会有太多的痛苦,很快就会过去。”一掉入万丈悬崖,必死无疑。 “那我们……真的逃过一劫?”她仍难以置信,嘴唇抖颤。 “是的,没人受到伤害,车夫比我们更早跳车……”突地,他身子一僵。 刚站起身的东方珩正要安慰受到惊吓的公主,不料危急过后还有人欲取他性命,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射向他没有防备的后背。 幸而箭头未伤及要害,崖底卷起的风使其偏了方位,一箭刺穿他左上臂,当场血流如注。 他看了看,发现那特制的箭羽是皇城所有,目光一沉,森冷如冰。 看来该连根拔起了,不能任其坐大。 刺鼻的药味飘散着,炉下的炭火烧得通红,眼躯红通的女子一如那烧灼的火苗,眼底尽是泪水洗过的红丝,模样可怜。 遇袭的东方珩以为没事,只要抹点刀剑药即可,谁知箭上有毒,他们一行人一入秋水镇,当夜就毒性发作,手臂肿得比大腿还粗。 高烧不退的他陷入昏迷,不时发出叫人听不清楚的呓语,痛苦地扭动身躯,若没人压住他,恐怕会伤及自身,加重伤势。 所幸他中的毒不难解,南青瑶依着师父教过的方法调配解药,几帖药服下后,他泛黑的手臂流出黑血,慢慢的,血色变红,消肿。 她彻夜不眠地照顾他,不肯由别人接手,衣带不解乱了云鬓也不在意,一心只在他的伤势上,唯恐生变。 当东方珩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他有片刻的茫然,不知身在何处,顶上的纱帐极其陌生,不是他的太子宫。 耳边一道细微的酣声引起他的注意,头一转,侧趴在床活的睡颜映入眼中,中箭前的情景一一浮现,嘴边笑意随即扬起。 心柔了,多了深情。 望着跟前的绝美容颜,他的心在发热,温暖的爱意涌迁跳动的心窝,堆满她恬难倩影,再无空隙容纳其他。 拥有如此红颜,夫复何求,他能不感谢老天将她送来身边吗? “傻瑶儿,明明身体不好还熬夜看顾我。我值得你这么做吗?”他不舍地抚着她眼下黑晕,心疼她的痴傻。 本来就浅眠的南青瑶心系心上人的伤势更是睡不沉,一感觉有人轻触面颇,立即由打晚中惊醒,神色略显慌乱。 她这模样又让人心口一疼。 “没事,别不下,是我碰了你。”东方珩轻声安抚,不想她太过忧心。 “你……你醒了?”翁翁秋眸多了水气,欣喜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她怕只是短暂的转醒,并未退烧,仍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别担心,我很好,只是手臂有点酸疼,没法举高。”感觉骨头僵硬,沉重得不太像是自己的身体,颇为难受。 闻言,她眼中含着泪光。“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好怕你醒不过来。”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的心像被万剑穿过似的,痛得不能自己,如果可以,她好希望替他疼。 “那你渴不渴?我去倒茶给你喝。” “瑶儿,过来。”他出声阻止她迈开的脚步。 南青瑶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坐下,脸上尽是疲惫不堪的痕迹。 “你辛苦了。”他握起她的手说。 光是这一句话,她努力克制的泪像冲开水闸,抽抽噎噎的哭出声,抽动不已的纤肩像承受不少重负,伴随着哭声一上一下。 “真是的,怎么哭了,我平安无事该欢喜大笑,你这一哭,我的心都拧了。” 他好笑地拥她入怀,轻拍玉背。 “我……我是松了一口气,喜极而泣嘛!”幸好他没事,不然她也不活了。 “好好好,你高兴哭多久就哭多久,就是别给我哭厥了。”他轻哄着,不希望她弄坏身子。 “我才不会……”她抽了抽鼻,一阵宣泄过后,想到更重要的事。“你饿下饿,要不要吃点甜粥!” 珩受伤后,他们下榻在秋水镇一间客栈,因为临海,所以海风强劲,拍打着窗权啪啪作响,也由窗缝沁进微凉的冷风。 “很饿,但我比较喜欢吃你。”他眨着眼,语气轻他,故作急色鬼样。 刚清醒过来的东方珩有些虚弱,但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逗弄她引她分心,不想她一心挂念他的伤而愁眉不展,两眼泪汪汪。 不过他也庆幸受伤的是自己,而非心爱的女子,他身强体健足以撑过这次危难,但身体赢弱的她绝对禁不起丝毫损伤。 她羞恼地横娣一眼,粉拳轻挝。“这张嘴该用绣线缝了。” “可缝了就不能亲亲你的小嘴。”他作势要偷香,笑得邪气。 “东方珩,你好可恶,我不理人了。”她使起小性子,实则是撒娇。 “不理我可不成,我还要跟你生娃娃呢!”一个像他的小皇子,一个似她的小公主,童稚笑声缭烧膝下。 “你……”她嘟起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喟然一叹,轻偎他胸前。 “不哭了?”他笑道。 低声笑语传入耳中,南青瑶忧然大悟。“你是不想我难过,才故意说那些混账话气我?” “不,是真心话,我要姿你为妻。” “……我是南烈国公主。”她眼神黯淡,笑容苦涩,不敢允婚。 “那又如何,我是东浚国太子。”门当户对,十分相配。 她当他在闹着玩,苦中作乐地说:“你若是太子,就娶我回宫为妃吧!”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顿时眉开眼笑的东方珩将她紧紧抱住。 只是…… “瑶儿,你压到我的伤处了。”大概又流血了。 她一听,惊惶的抽身。“怎么不早说?没伤到你吧!要不要重新上药?” “抱着你的感觉太好,我舍不得放手。”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太忙。 “伤口要是裂开了,止不住血,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如来。”南青瑶不放心,也恼他的轻浮,只想轻薄她而不考虑自身的伤势。 “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不开怀畅笑。”她是万灵丹,能治百病。 第十一章 本想念他两白,可是一看到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她心口一软。“那支静是冲着你而来,是谁想加害你。” 一提到差点致命的危机,黑眸转冷。“这件事我会处理,那人该慌张了。” 敢在太岁爷上动土,他就该有心理准备,离死不远了。 “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有人要狙杀你?”她越想越不安,他真实的身份似乎超出她的预测。 “都说我是东浚国的东宫太子了,公主还不信我。”他一撇嘴,语气不正经。 她叹了一声,“你妄想当太子想到走火入魔,所谓高处不胜寒,古来帝王皆寂宾,我大皇兄如果不是身为太子的话,也许尚在人世。” 大皇兄的意外坠马真是意外吗?没人敢往下查,大家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死、谁是凶手。 可是就连父皇都不追究了,循私宠妃,谁哪敢多嘴,任由真相石沉大海,成为后宫的一场悲剧,久了也无人问起。 “你累了,瑶儿,好好的睡一觉吧!我不是南烈国皇子,不会死于非命。”宫廷斗争,他还会不清楚吗?各国皆然。 所幸东浚国只有两名皇子和已经出阁的公主,二皇弟与他虽非同母所出,但自幼丧母,与他一起为母后所抚育,兄弟俩从小感情甚笃,无争权之虞。 “可是你受伤了……”她眼皮渐渐沉重,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 “皮肉伤而已,不足挂齿。”他拍背的手劲极巧,让人昏昏欲睡。 “我……好困,我想回房……”她挣扎着要下来,谨守礼教。 东方珩看似不出力的扣着她的背,气息更轻柔。“我受伤了,记得吗?你要留下来照顾我,我还有半张床空着,你先殊一下限,等会我再喊你起来煎药。” “好……”南青瑶合上眼,连日来的劳累让她体方到达极限,她一松却下来,马上进入梦乡。 另一方面,在皇城某处,有个俊秀男子正沉着脸,将手中的热茶泼向新纳的小妾,她尖叫一声,捂着脸,夺门而出。 “又失败了。” 一名黑衣人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我射中他了,可是风太大,吹偏了箭头,所以……” “我不听理由,我要见到的是尸体。”人死方可安心,高枕无忧。 “属下在静上抹了毒,太子应该活不了。”除非他命不该绝。 “应该?你知道这句话会害多少人人头落地。”包括他。 “属下知错,属下立刻补救失误。”这一回,他不会再失手了。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 “咦?”不必? “因为坏我事的人都不该存活。”他倏地抽出短刀,刺向黑衣人左胸。 眼捷手快,他一刀解决了下属,反手抽刀,伸舌一舔刀上鲜血。 “太子殿下,不是我存心与你为敌,是你跟我过下去,挡了我的路,我只好下手为强,先除了你。” 怒不可遏的男子阴沉着脸,手中刀刃映出他森冷眼神,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好在太子回宫前杀了他。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早就事迹败露,因为下属所用的箭是他所给,特制的箭羽再再指向皇城当朝为官者。 秋水镇的彩晶贝的确是绣线染料的珍品,其壳一经研磨成粉后,加入其他配料调匀,色彩相当鲜艳,难怪价格居高不下。 受静伤的东方珩在休息数月后,体内的毒大致排清,他坚持已无大碍,在采购不少由彩晶粉调制的绣线便起程回人质府。 其实他的伤并未痊愈,但是顾及南青瑶的安危,尽快回府才能避开刺客的狙杀,有官卫的保护,杀手断然不敢轻易出手。 而他也准备着手搜集某人的罪证,将他绳之于法,不让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公主,这药我来煎就好,你到一旁休息去,别抢了奴婢的工作。”公主是何等尊贵,色能做下人的活。 侍香一如既往的把主子当成天,啥啥呼呼地将公主赶到旁边纳凉,自个儿抢过药炉就等着生火添柴,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汤汁。 打五岁时起她就在宫中当差了,也十分幸运的遇到个好主子,两人情同姐妹的度过十来个年头。 屈指一数,她也二十岁了,在一般人家早就成亲生子,身后拖三、四个喊娘的小萝卜,和丈夫吵吵闹闹地当对欢喜冤家,再做个小生意,日子应该过得去。 可是她十五岁就随公主从南烈国来到东浚国,一眨眼,姑娘家的大好青春全耗在主子身上,连个论及婚嫁的对象也没。 但她没一句怨言,主子到哪就跟到啦,把自己摆在最后地照料公主,只要她安好,自己吃多少苦都不打紧。 如此尽忠的侍女,难怪南青瑶从不把她当下人看待,由着她大呼小叫、目无尊卑,相知相惜地想当一辈子姐妹。 “侍香,你忘了还有我的药吗?你一人能跑两边,同时顾好两个炉子吗?”她根本是分身乏术,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 “对喔!公主的药还在炉子上呢!”她像刚想起来,气恼地以掌心拍额头。 南青瑶好笑地拿过药包,将药材倒入药盅。“别恼火了,煎帖药而已,不费劲。” “可是公主的身子……”她实在不放心,夜里还听到几声轻咳呢! “你看我不好好的站在你跟前,我这病不好也不坏,不会因为顾着炉火就病倒。”拖着拖着,也拖出心得,三折肱为良医。 其实南青瑶的身子这几年好转不少,起码头晕和心绞痛的症状鲜少发作,她还以为是换了地方,加上事事亲为,让她身体变得强健。 谁知自从那回跳下水救东方珩后,以前的毛病又回头找上她,逼得她不得不按时吃药,肥身躯当成药罐。 “公主,你是千金之躯,东方公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费心了吧!” 不就是伤了手臂嘛!一个大男人干么要人伺候汤水,又不是残废了。 本来侍香对满口大话的东方珩很有意见,看他不是很顺眼,不过看到他舍身救公主,也就放下成见了。 只是她还是不希望公主太劳累,这几日的奔波似乎又削弱了公主的体力,带有一丝病的脸略显苍白,她看了好不心疼。 尤其是她在药里又加了……呢,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传话的人说顶多虚软无力罢了,不会造成伤害。 侍香清秀的脸庞蒙上愧色,心里如针在刺,怪不舒坦的。 “再吃几帖药补元气,他臂上的伤口大致结痴了,别再拉扯好得更快。”偏他逞强,每日必晨起练剑。 想到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南青瑶面色柔和,嘴边的笑意不曾停过。 “好吧!公主的心上人嘛!当然不想假手他人,我这多事的侍女可没坏人好事的习惯,你们尽管去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她笑得暖昧,眨着眼取笑主子的小秘密。 她发恼的嗔斥,“好你个侍香,说那什么浑话,小心我罚你掌嘴。” “不用公主责罚,我自己来。”她笑着自打耳光,闹着玩。 她没好气地一横目。“得了,去煎药吧!我若没了你侍香就等于少了两只胳臂了。” 主仆俩没分际地笑闹一会,嘻嘻哈哈地说着打小到大的趣事,无忧无虑像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不去想明天是什么光景。 炉灶上的汤药正滚着,侍香看公主精神甚好,也就没催她回房休息,一转身,她走向后院,将烧干的药材倒掉,重新煮一盅新药。 熏风微送,带来一丝香气,池里的荷花全开了,有红有白,煞是美丽。 初夏的蝉声呻吻的发出低吗,西落的日头催促飞鸟归巢。 “咦!怎么又看不清楚了?” 本来惬意赏景的南青瑶微微一惊,她站起身看向远方,原本清珩的景物却成了雾落茫一片,她必须很用力的眯起眼才能稍微看见是何物。 之前她以为是刺绣用眼过度和天色已晚的固素,因为她出现眼花时是夜晚,也就没放在心上,认为只要休息必可恢复。 可是现在是修晚时分,为什么会……她当下不安,感觉一丝不对劲。 陡地,她在朦胧中瞧见地上多了只银制耳环,她认出是侍香所有,正好汤药也熬好了,她心想就顺道送过去吧! 南青瑶将耳环收在腰袋里。她用布巾包着热腾腾的药盅,一步步走得缓慢,视力也慢慢恢复。 一路经后院,她看见背对她的侍香扬着风,替炉火加热,樱唇一启想唤她,谁知这时候侍香突然拿出小药包,将黄色粉末倒进药炉里。 她一惊,倒退数步。 这才忆起前些日子在绣布上看到的剧毒,有段时间她曾暗中观察其他质子有无异样,后来没人出现异状,她才安下心,淡忘了这件事。 怎么也没想到那毒是下在她的药中,施毒者还是她最信任的好朋友。 震惊不已的南青瑶悄然走开,不愿相信眼前的景象,她宁可自欺是看错了,那个下药人不是她最贴心的侍女,不是她…… 一只手扶住差点跌倒的人儿。“小心点,要撞到柱子了,瞧你魂不守舍的,出了什么事?”他大老远就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步履有点不稳。 这才回神的南青瑶抬起头,呐呐的看着他。“我……我……” 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她只知心很痛,喉间像梗着硬物,有些喘不过气。 “先进屋里再说,你的脸色发白……”似受了什么惊吓。 东方珩接过她手中的汤药,一手搀扶她柔弱的身子。 “我的脸真的很白?”她问得好轻,几乎是低如蚊纳,眼中光芒尽失。 他伸手抚向她玉额。“你的病又犯了吗?吃药了没?” “药……”她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骤地发出微光。“我把药煎好了,你快趁热喝。” “好,你别心急,我这就把药喝了。”他端起碗就口,也不怕烫地喝得满摘不剩。 “你喝完了……”真好,他的伤很快就会痊愈了,而她的病……微亮的莹光又赔了下去,多了不明的阴晦。 侍香为什么在她的药里下毒?她真要地死吗? 还有,是谁给的毒药?她已经是有家归不得的质子,谁还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非除之而后快不可,她能碍着谁的路? 面容清冷的南青瑶自以为够冷静了,历经母丧、兄死,由尊贵的南烈国大公主沦为受制的质子,她都一一撑了过来,她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击垮自己,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却差点击溃她千锤百链的心志。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究竟为什么事烦心?”她有心事企图。隐瞒,却瞒不过他的眼。 “我……”她欲言又止。 东方珩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以指轻梳柔顺青丝。“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言,你是我认定的妻。” “……”她幽然地望着他,一声叹息逸出檀口。“如果被你非常亲近的人背叛你,你会怎么做。” 侍香一直是她小时最窝心的玩伴,成为质子后,每当夜里想家睡不着时,也是她陪在身边,说起南烈国的乡野故事哄她睡觉。 侍香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倾诉内心话的对象,许多不能向外人说的事也只有她知道,两人一起度过很多艰难的时光。 光是这份患难之情,她就无法揭穿她,若不是侍香的陪伴,她可能早就死于日复一日的寂宾。 第十二章 “那要看这人。是出自个人意愿,或是受人胁迫,与我亲近的人必定有深厚情谊,若是前者,我无法饶恕,他辜负的不只是我的信任,还有两人多年的交情。” “而后者,则要看他受人威胁的程度,找出背后的原因,能帮则帮,虽然彼此问的信赖出现裂痕,但只要肯用心修补,还是能重修旧好。” 这是东方珩的看法,一件事发生了,找出解决之道才是上策。 “若是有一天我在你茶水里下毒,你会原谅我吗?”她说着假设。 他一顿,目光深远地凝望她饱含痛楚的双眸。“你不会。” “我说的是假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人心肚皮,谁也不能预测。 “你爱我。”他信心满满的说,对她的爱意溢满眼眶。 朱唇一咬,她含着便咽。“你把我的心掏光了,我还剩下什么?” “有,我把我的心放进你的胸口,你拥有我不悔的真心。”他,宣告着不渝的爱。 “珩,你……你让我想落泪。”南青瑶动容地忍着泪意,不让它流下。 “不许哭,欢喜的泪一滴也不准掉,我要你笑逐颜开,展番开怀。”她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从今而后,他会好好疼宠她,不让她再受一丝苦痛。 听着霸道话语,她破涕而笑。“珩,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是你背后那支看不见的长剑。” 她宁愿伤的是自己,也不愿伤他。 “承认你是对我有倍的了吧!你这公主顽固得很,总是用礼教把我推开。”终于,他等到她的爱。 东方珩将她接得死紧,温柔的眸心笑眯成一条线。 “有情又如何,终究难比翼双飞。”她和他之间不可能共结连。 听她说着丧气话,他好笑又心疼地轻拧她俏鼻。“信我一回,我不会教你失望。” 她笑得空洞。“成为质子的那一天,我已经忘了期待是什么。” 没人在等她回国,那座白墙砌成的牢笼里,只有数不清的凄楚和沧桑,那些曾有的笑声已被风吹远,再也听不到。 “瑶儿,不要灰心。”他执起她垂挂胸前的白玉。“还记得谁送你的吗?他的承诺一直都在。” “他?”南青瑶征然地盯视他大掌中的玉佩,有些迷惘。“我九岁那年落水,病了几个月,一些事都记不得了。” “咦!”她忘记了两人的约定? 东方珩忧然明白她为何未持仃情信物,前往皇宫寻人,不然他一定接她入宫,收在羽翼下呵护。 可惜相遇太晚,她平白受了不少苦头,让不肖官员欺凌了五年之久。他的出现是为赎罪,弥补她他这些年的忽略。 “二皇子,你这手棋下得太温吞了,若要成为人上人,要多点霸气才行。” 身为翰林院官员,一身官袍未却的曲琼华大声叹息,指拈黑子,吃掉白子,此局胜负已分,他却眉头紧夔,不想赢棋。 “探花郎棋艺精堪,我甘拜下风。”玩棋嘛!有趣就好,何必在乎输赢。 “不是微臣棋艺精堪,而是你雄志未展,未能如大鹰展翅,翱翔天际。”他暗示着,也不悦那句“探花郎”的称谓。 曲琼华面容清俊,眼梢微勾,带了几分阴美,他有着过人的好文采,才智更胜文武百官,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拣梁。 可是为人有些刚腹自用,并自视甚高,区区一个采花郎,他觉得屈就了,也不肯接受状元郎司徒遥玉有他的好才情,他认为自己才是进上之首。 “呵……天太高,我怕摔着,脚踏实地才安稳。”他没有雄心壮志,飞得高,也摔得惨,何必自找苦吃。 “二皇子何必妄自菲薄,有微臣在底下托着你,怎么也摔不着你。”他可以是他的左右手,辅佐他手步青云,一飞冲天。 “免了、免了,要是连你也压扁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习于安逸的东方淘连连挥手,对他所提之事毫无兴趣。 “二皇子该相信微臣的能力,如今朝中大臣都指望你来统御大局呀!”他极才鼓吹,不遗余力地想将才德中上的二皇子推向上位。 他呵呵低笑,不以为然。“朝中大事有皇兄撑着,轮不到我出头。” 可怜的皇兄为东浚国做牛做马还不得歇息,他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来,龙椅他坐不起呀!他没有忧国忧民的可敬情操。 “但他若不在了呢?”曲琼华语带双关,眼底闪过肃杀之色。 闻言,淡然的美意凉薄了。“曲探花,大逆不道的话我可不想再听到,若有人胆敢对皇兄不利,我绝饶不了他。” 他不笨,岂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想借由他扶摇直上的官员不在少数,他得到多少好处,他们也跟着沾光,无不想尽办法把他往上拱。 只是这些人把他想得太简单,虽然论起才智,他是比不上文武双全的大皇兄,可好歹是宫中长大的皇子,后妃间的争宠他看得可多了,她们为得龙心所使的手段绝对比官场斗争还要丑陋。 “二皇子不晓得太子失踪已久吗?也许出了事,回不来了,你该为自身的将来预做打算。”他必须登上帝位,否则他永无出头日。 “太子失踪?”他思付一下,随即展眉大笑。“皇兄是真龙转世,吉人自有天相,他兴致一起出去玩上几天,不打紧的,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 可惜不会有那么一天。曲琼华阴沉着脸,目光清冷。“置朝中大事于不顾,未尽儿臣之孝,令皇上忧心,二皇子不想取而代之?”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就是贪玩了些,我想皇兄自有分寸,择日必归。”取代皇兄?他想都没想过。 “二皇子若有顾虑,微臣愿意倾一己之力助你……”他不可能一辈子屈居人下。 “曲大人好兴致呀!公事之余还来陪二皇子下棋。”不忘出出馊主意,给人找麻烦。 耳边传来熟悉的嘲蟾声音,曲琼华当下冷了脸,背脊挺直。 “司徒大人不用守着太子宫吗?你的靠山一旦倒了,你也势如江洪,一泄不起。” 都是他,是他抢了他的锋头,让他在朝堂上出尽糗态,将状元一位拱手让人。 “多谢曲大人的关心,不过,有才能的人不论走到哪都能受人赏识,你的金言怕是难以成真。”司徒遥玉一脸桃花笑,特别刺眼。 “你是指我没有才华?”黑子握在掌心,差点被他担碎。 他摇着头,一派闲适。“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聪明才智该用在对的地方,造福百姓,别心胸狭隘,为一己之私而做出后悔莫及的举动。” “司徒大人尽管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太子少保的官位不知还保不保得住。”他冷笑着,咬牙讽刺。 “说实在的,这位置我一点也不希罕,若不是冲着和太子的交清,真想挂冠求去,做个潇洒闲人。”这苦差事可不是人干的,谁要谁拿去。 司徒遥玉的眼神对上二皇子,两人似有默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他竟敢蔑视他求之若渴的位置,太可恨了。 “啊!对了,曲大人,这支箭你可曾见过,太子请人送进宫来,要我查查谁这么胆大包天,敢用它来伤害皇亲国戚。”他像是随口一提,不带恶意。 一见那特制的箭矢,曲琼华立即脸色大变,狭长眼眸睁大,几乎有转身逃走的冲动。 但他力求镇定,僵着脸,装作与已无关。在这重要时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因三大强国环伺,而西临国又因缺粮常犯具他小国,所以在东浚国为官的官员,不管官职都略懂武功,朝廷也会依客个隶属的官职而特制箭矢分发,目的强身,瀚林院官员岂只上百,他不过是其中一员,没理由怀疑到他身上。 只是向来自负的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硫忽,竟将朝廷配给的箭矢留在现场,成为重大罪证。 “朝廷这么多官员,我哪能一一识得,你去问别人吧!”一说完,他神色下豫地起身。“二皇子,微臣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陪你下棋。” 他一拱手,有些负气的甩袖,未等二皇子有回应,不敬地掉头就走。 “曲大人没空,就由下官降二皇子下棋消遣消遣。”司徒遥玉拱手作揖,主动提议。 “也好,不过你得让我三子,否则我治你侮辱皇室宗亲的大罪。”二皇子故作严肃地开起玩笑。 “哎!这岂不是小人招数,以权压人,二皇子与曲大人对奕对可曾要人相让。” “不公平呀!让三子还有什么趣味。” “这也计较,他是探花,你是状元,当然是你技高一筹,我不阴你一局,可要输得惨兮兮。”输得太难看有辱颜面。 尚未走远的曲琼华听到两人的对话,更加气愤难当,那回眸一瞟竟充满令人寒毛一竖的恨意。 状元、探花,状元、探花!他面色阴狠,无法忍受在二皇子眼中,他竟然不如死对头司徒遥玉。 哼!他有比他强吗?他一定要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满腹经纶的一代名臣。 冷嗤一声,他毫不犹豫地走出皇宫,钻入一条暗巷,他将一样类似地图的东西交由等候在那的灰衣男子,身形隐没黑暗中,由另一出口离开。 过了好一会,巷口无人走动,长相平凡,引不起人们注意的灰衣男子才由巷子里出来,他先谨慎的左顾右盼,确定无人跟踪才出城。 而他的目标竟是人质府,熟门熟路地走向南烈国公主所居的院落,一名侍女焦急地打开后门,十分慌张地将人迎进。 “公子他……他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话要你传达,他决定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她好想他,相思催人发狂。 “等等,你话太多了,公子可不想一个多话的人替他办事。”开口的男人嗓音沙哑,似乎曾伤了喉咙。 其实他是故意压低声音,以防有人认出他的来历。 “对……对不住,是我太心急了。”她只是想快点知道公子的心里是否惦记着她,一如她的殷切盼望。 “公子吩咐的事你有照办吗?”主子的计划不容出错,务必贯彻。 “是,我全做了。”她点了点头。 “那好,继续把药下在公主的补品里,我会向主子呈报你的功劳。”男子从怀里取出药包,交到她手中。 她颤巍巍地收下。“公子他没说什么吗?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能不要我。” 男子像是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快了、快了,事成之后,公子必会派人接你回宫。” “那公主呢!”他登基为皇,公主也不必再为人质了吧! 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远。“有你就有她,没人会将你们分开。” “是这样吗!”她有些担忧,怕事情被揭露后,公主不谅解。“对了,那药真的不会有事吗?我看公主的气色越来越差。” “你不相信公子?”男子脸一沉,威严立现。 “没、没有。”她颤了一下,卑微地缩着脖子。 “好好做,主子不会亏待你的。”他又交代了几句,便循原路离开。 根本没注意灰衣男子何时离去,侍香满脑子想的是朝思慕想的那个人,她十三岁那年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一直暗通款曲至随公主来到东浚国。 第十三章 两颊微红地回想两人云雨交欢的情景,她站在风中傻笑,兀自怀抱着不可能实现的美梦,浑然不知连日来特别关注她的公主正在不远处看她,神色讶然又带一点伤心。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侍香要背叛她,自古以来最难度的是情关。 南青瑶默然地拭去眼角泪滴,决意为侍女隐瞒,不揭穿此事,她认出与侍香交谈的男子正是南烈国二皇子府的侍卫长,当年便是他护送她们到东浚国。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二皇兄竟以自身收买她的侍女,哄骗她在药里下毒。 侍香呀侍香,你何其傻,竟中了美男计。 而她能不帮她吗?从二皇兄决心杀她的手段来看,断无给她解药的可能性,若是中断下毒事件,有危险的反而是侍香。 为了侍香,她只有牺牲自己了,两人之间总要有一个获得幸福。 只是,她注定要负了另一人,她没法和他白头到老,长相厮守。 叹息声很轻,南青瑶返回房里,她想趁着还看得见的时候绣鸳鸯盖头,就算不能陪心爱男子到老,至少在有生之年一偿心愿,拜堂成亲,成为他的妻。 “你……你是太子?” 乍见金碧辉煌的宫阉,难以置信的南青瑶睁大灵璨晶眸,久久回不了神。 要不是身侧男子暗推她一下,大概是不生根动不了,把眼前的一切当成虚幻一场,不似真实。 红色琉璃瓦、雪白珍珠墙,两人合抱的大柱漆上铜漆,燕檐高耸向两端拉翘,以玉铺成的廊道竟长达百尺,辉映着一盏盏手工精巧的水晶宫灯。 这是真的吗? “我早说过我是太子,你偏不信,硬要我收敛言行,别走火入魔太深。”一身锦衣的东方珩取笑她,虽回宫令牌仍寻不回来,但有太子少保开路,谁还敢力当! “太子是人人可当的吗?你那时的样子,说出来有几人相信。”她看得出他有不凡家世,不怒自威的气势绝非常人,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身份尊贵至此。 突然间,她惶惶不安,太子等于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她能嫁予他为妻吗? 更甚者,古来帝王坐拥三宫六院,即使他待她真心,日后必志不可免俗的广纳妃嫔,她不晓得自己是否有母后一样雅量,与人共事一夫。 父皇的多情是后宫女子心中的痛,即使她贵为皇后的母亲也争不过年轻美貌的妃子,最后郁郁寡欢,芳华正盛的年岁便香消玉殡,与世长辞。 虽然父皇因心中有愧,至今未再立新后,但是后宫女子只多不少,照样纵情美色之中,将母后得不到的宠爱给了别人。 心思百转千回的南青瑶蓦然失笑。她都已是对日无多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说不定还等不到他笑迎新人,她已毒发身亡了。 “这下你眼见为凭,可别再笑话我爱说大话,拿太子当青菜萝卜,自己玩得开心。”他故意逗她,装作架子大的威风太子。 美目轻瞠。“给了梯子就忘了下,你是太子又如何,我是南烈国公主,地位与你相当。” 都是龙子凤女,双柄高枝。 “说得好,公主配太子,相当益彰,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俪人。”他仰起头,开怀大笑,搂着她贴近胸口。 “可我是质子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她眼神一暗,笑容转淡。 “有我在,怕什么,我东方珩想要的女人,谁敢阻止。”他狂妄的说。 东方珩自幼学的是帝王术,驾驭臣子,号令三军,统治国家。他习惯发号施令,天子外,他最大,他想做的事,在东浚国境内,还没人敢有异议,皆马首是胆的以他为依归。 “你认为东皇会同意吗?我们擅自决定的婚事并未经过他同意。”太子完婚,兹事体大,岂能草率行之。 苦笑的南青瑶在心里叹息。当初他说要带她回家,拜见长辈,顺便提起两人私定终身的亲事,她一直觉得不妥,要不是拗不过他,她也不会出人质府,陪他回家,给两人一个相守的机奋,可他口中的惊喜却成了不折不扣的惊吓。 东方珩满金笑意地偎向她耳畔。“父皇是明理之人,向来尊重我的意见,你安心地当我的太子妃。” “可是……”她有种预感,事情不会如他所想的顺利,定有波折。 “别可是了,你先在我的寝宫休息一会,我去见父皇,跟他提起我们的事。” 他迫不及待地想娶她为妃,再也不愿忍受孤枕独眠的折磨。 有情必有欲,相爱的人若不渴望肌肤相亲,那真是圣人了。 而他尊重她,不愿草率的要了她,想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让她正式成为他的太子妃,名正言顺的双宿双柄不委屈她。 “要这么快吗?”她还没调适好心情。 他低笑,“我还嫌太慢呢!” 洞房花烛夜,凤冠霞被的玉人儿含羞带快,等他掀红盖头,喝交杯酒,共度一夜春风。 想到她在他身下宛转承欢,东方珩眼神如炽的盯着清婉佳人,巴不得立刻和她成为一对交颈失妻。 不能再看她了,不然他就走不了…… “小玄子,好生伺候着我的爱妃,不许有一丝怠慢。”他该走了。 “是的,主子,奴才一定无微不至的伺候公主。”被委于重任的小玄子尖着嗓音回答,挺直腰杆,好不肃然。 “嗯。”他点了点头,欲走还留地在香唇上落下一吻,这才甘心离去。 涨红脸的南青瑶抚着唇,羞于见人的垂下臻首,丝丝甜蜜溢,于心口。 但是她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质子的身份确实是一大阻碍,纵使她贵为南烈国公主,可在东皇眼中仍是低人一等的阶下囚。 东方珩兴匆匆地来到父皇寝富,他以君臣之礼说明日前发生的事,未多着墨简单带过,而后才是父子亲情,闲聊琐事。 当他提起欲迎娶南烈国公主对,东皇东方耀明皱起眉,他没打断爱于滔滔不绝的话,却面色凝重地不发一语。 “父皇,我希望尽快举行立妃大典,将此喜讯诏告天下。”他要东浚国百姓分享他的喜悦。大赦租税三年,举国欢腾。 “那宁馨郡主呢?”他属意的太子妃。 他愣了一下,面有难色,“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一向视她如妹。” “你是装傻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明知道朕有意将宁给你,你今日带了南烈国公主回宫,欲置她于何地?”外孙女断然不能受到委屈,他答应过皇妹要善待她。 “父皇此言是让儿臣为难了,儿臣对宁馨向来无男女之情,也未给过承诺,勉强在一起只有痛苦。”他大胆直言,不怕触怒龙颜。 东皇大喝一声,“胡闹,婚姻大事岂容你自己做主!” “儿臣是真心喜爱青瑶公主,她知书达礼、端庄大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望父皇成全。”他极力争取,不容妥协。 “非她不可?”瞧皇儿坚持,东方耀明抚着胡须沉吟。 “是的,儿臣心意已决。”非卿莫娶。 东皇耀明的双眸透着深意。“那就一王二妃吧!同对迎娶两名妃子。” 他只称妃子,未称太子妃,意思是名份未定,打算待太子对公主的热度退了,再封赐正妃及侧妃,让外孙女得以太子妃身份荣登皇后之位。 此举是不想父子俩因一名异族女子而伤了和气,另一方面也是为外孙女铺路,入门无大小,日后才有封后优势。 可惜他想得两全其美的方式,儿子并不领情,东方珩眉头一拧的反对。 “父皇,儿臣只有一个人,无法分身,洞房花烛之夜如何宠信两名妃子。”他自认能力不足,新婚夜该是欢欢喜喜,与新娘缝绪终宵,而非享齐人之福,奔波于两张喜床。 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以瑶儿的心性,不可能受此屈辱,她是堂堂公主,有她的骄傲在,如果真这么做,她铁定求去。 “那就先陪宁馨郡主吧!等她有孕在身,我也就安心了。”长子为嗣,定是嫡生。 “安心?”黑瞳蓦地一眯,迸出锐光。 惊觉话说得太快,东方耀明以轻咳掩饰,“朕是说等你宠幸了宁馨,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安心地当你的宠妃,婚后你若偏爱南烈国公主,她也不好计较太多,两女为姐妹一起伴你左右。” 天底下有哪个男子不爱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滋味妙不可言,何况他是储君,日后的女人只多不少,一旦即位,充实后宫是当务之急,皇嗣不半是东浚国皇室之痛,望他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父皇的好意,儿臣心领了,目前儿臣只想娶公主一人。”刁蛮任性的宁馨若加进来搅局,他这婚还结不结成。 “你就这么不懂事,朕会害你不成。”太过固执可不是好事。 南烈国公主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迷得他神魂颠倒,不从皇命。 东方珩把手一拱,态度诚恳,“请父皇体恤儿臣,执着所爱。” “你……你……唉!罢了,真是羽翼丰的鸟儿,心也野了,朕管不住你。”儿女的感情事,他是插不上手。 “多谢父皇成全。”他打蛇随棍上,先一步叩谢皇恩浩荡。 被自己皇儿将了一军,东方耀明笑得不欢呀!“你这孩子,真让朕又爱又恨,明明是个聪明人,却尽做傻事,朕真担心你被这儿女私情给误了。”东皇随口埋怨道。 “父皇别为儿臣忧心,偶尔为之的傻事也是一乐趣,当年父皇不是也为了立母后为正妃而与太上皇大吵一架,扬言要放弃皇位。”此事曾蔚为佳话流传。 年轻时的血气方刚被小辈提起,面子挂不住的东方耀明吹胡予瞪眼睛,恼怒地一挥手。 “去去去,少拿联与皇后的旧事相提并论,你想姿谁就姿谁,肤不管了,去叫礼部开清单出来,婚礼要盛大。” 东皇的妃子虽多,但大都是为传宗接代而纳的美人,皇朝中人都晓得,在众多女人之中,他最爱的还是皇后,每每宠幸妃子之后,总会回到皇后寝宫,夫妻同床共枕。 父亲痴心,儿子也不逸多让,专情的东方珩没打算再纳妾,他已想过日后一登基为帝、将废除后宫,有公主相伴便已知足。 “儿臣告退了。” 东方耀明虽不愿意儿子迎娶南烈国公主,但是站在为父的立场,他也不得不同意,毕竟要与儿子朝夕相处的太子妃,总要他自己中意才行,否则硬逼他娶了宁馨,他也担心发生在皇妹身上的悲剧会再度上演。 接下来数日,东方耀明慢慢地接触到南青瑶,她的善良和聪慧软化他根深蒂固的偏见,渐渐认同她为未来的太子妃。 不过,回到皇宫后,东方珩与南青瑶相处的时间反而变少,一方面他忙着督促礼部筹备婚礼,一方面他持续追踪着好友的“力案”进度。 “查出来了吗?” “查?”一双桃花眼轻睐,司徒遥玉撤撤嘴。“太子殿下忙着风花雪月,却把苦差事丢给我,你于心何忍。” “少废话,拿到他的罪证了没?” 司徒遥玉正了正色。“他很谨慎,城府深沉,所有的证据一到他手上立即销毁,连人也不例外。” “杀人灭口?”恶之徒居然如此狡犹。 “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为止。”百密一硫,他不信那人还能逍遥多久。 “好,这事交由你负责,我要他再也不能搞鬼。”末了,他顿了顿,眉开眼笑地朝好友肩上一拍。“记得备妥大礼来喝杯喜酒,你是太子宫人马,不能不如席。” 第十四章 张扬,太张扬了,分明陷他于不义,他已经是很多人的眼中打,太子还故意张扬两人的好交情,想害他被人追杀吗? 司徒遥玉万般感慨,在心里苦笑。 “公主,休息一下,你一直在揉眼睛,是不是进了异物,不舒服?” 连日来为了赶制鸳鸯红盖头,南青瑶的视力越来越差,不到傍晚,她已几乎看不清楚侍女的长相。 可是地仍一针一线的绣着,不肯歇息,她怕来不及绣好自己的喜帕,纤指摸索着绣布,以手感穿针引线,绣出碧波荡漾处,公鸳在前头游着,母鸯依偎在后,紧紧相随。 但是以她日趋虚弱的身子,她等得到共效于飞的哪一天吗? 没人敢给她保证,她也不晓得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没事,是绣得太久,两眼有些酸涩。”大概快看不见了吧! “就别绣了,干么为难自己,东浚国的绣功是比咱们南烈国差一点,可也不算太糟,你就让他们去操劳。”凡事亲力而为太辛苦了。 她扬唇浅案。“别让人听见你这番话,不然可有人要给你脸色看了。” 种芋的说芋好,却把种瓜的批评得一无是处,不遭人怨才奇怪。 担心人家听到她的小话,侍香赶紧看看四周。“公主,你别吓我,奴婢胆子小。” 胆子小也敢在她的药里下毒。这话她没说出口。“不管在哪都要谨言慎行,深宫内院并非寻常人家,一切小心为上,哪天我若不在了,谁来维护你。” 她真的非常忧心。 “公主别吓奴婢,你这病会好的,快把药给喝了,凉了就苦口。”侍香端着汤药走近,脸上微带一丝不安。 “喝药?”南青瑶看了看要命的毒药,竟粲笑如花。“侍香,有些人是你永远等不到的,不要太相信对你甜言蜜语的人,口蜜腹剑,你绝对猜不到他何时给你一刀。” 二皇兄不会留下对他无用的棋子。 “公主在说什么,怎么奴婢一点也听不懂?”她心慌地手拱了一下,盅里的汤药溅了几滴在乎背上。 她低喟,“无知最幸福。” 希望她永远也不必懂,懂了只会心碎。 不希望有人受伤的南青瑶笑得涩然,她端起汤药。小口小口的喝着,乌黑的汁液映出她眼底的悲伤,她饮进的是她对侍女的关爱,以及自己的死期。 “公主,你就别再绣了,上来躺一会,我帮你把绣帕收好,一”婚期还早得很,不急于一时。 侍香正打算把绣架上的喜帕收起,宫外忽然传来嘴杂的声音,声音之大让人不得安宁,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 她好奇地想出去看看是发生什么事,可是她没走两步,小玄子的尖细嗓门先传至,他瘦小的背影左摆右晃的,似乎在挡什么人。 “你这奴才也敢挡本郡主的路,还不让开。”鹅黄色宫服一闪而过,一名模样娇美的女子扬唇喝斥。 “郡主也不能不讲理呀!这里是太子寝宫,没有太子的允许,谁也不能擅闯。”他是奴才没错,所以更不能不听主子的吩咐。 “谁说我不能来着,以前衍哥哥常让我来这里玩,太子寝宫我比你还熟。”她骄蛮地推开他,硬要闯进。 “郡主……”呜!他这条小命真要不保了。 很没用的小玄子被人一推就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又赶紧爬起,抱着郡主大腿,死都不放。 “狐狸精在哪呀!赶快给本郡主滚出来。”她抽脚一瑞,像颖球的小玄子又滚了好几圈。 “狐狸精是在叫谁呀!”真没规矩,大呼小叫的穷嚷嚷。 见到宁馨郡主就仿佛看见南烈国小公主南玉珞,两人长相不同,可骄纵的个性如出一辙,想起不快的往事,侍香不高兴地站上前。 “你就是南烈国公主?长得不怎么样嘛!我随便挑个倒夜壶的宫女都比你称头。”嗯哼,她放心了,这般姿色哪比得上天生丽质的她。 “你到底是谁,没事像只疯的乱吠。”公主才不理会没教养的女人,谁像她品德低劣。 “哼!你连我是谁都不晓得也敢住进太子宫,小玄子,告诉这个鼻孔朝天的丑女,我是什么身份。”她不配和她说话。 “我是鼻孔朝天的丑女……”她哪里丑了,二皇子还赞她美若天仙、垮婷绰约。 “咳、咳!侍香姑娘,这位是宁馨郡主,深受皇上宠爱。你就……”小玄子揉着发疼的腰背,小声嘀咭。 “什么,得罪不起?”真的假的,与皇后亲如母女,又是东皇疼爱有加的外孙女。 以为她惧了,宁馨高傲地抬高下颖。“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当太子妃,太子哥哥是我的,以后我会是东浚国皇后。” “皇后?”清润的轻嗓低扬,带着讶然。 “你……你又是谁?”怎么又多了个女人? 一瞧见莲步款款的身影,址高气扬的宁馨风目睁大地看清妍美娇容,当下心底拉起警钟,备感威胁。 “郡主不是要找我吗?怎会问我是谁呢!”凭着模糊视力,南青瑶打量着盛装女子。 “你是我要找的狐狸精?”她抽了口气,有种遭人戏耍的怒意。 她轻摇臻首,发上的金步摇也跟着轻轻摇晃,光彩夺目。“我不是。” “你不是南烈国公主?”喔!还好,认错人了。 “我是。”她再度给了答案。 见她点头,怒色冲上宁馨眼眸。“一下是,一下不是,你到底是不是珩哥哥打算迎娶的女人。” 可恶,耍着她很好玩吗?待会就知道她的厉害。 她笑得温婉。“郡主切莫动怒,若是要找与太子有婚约的人,我想你没找错。” “那你还不承认自己是狐狸精,把我当傻瓜要呀!”她怒不可遏,气得小脸涨成猪肝色。 南青瑶把头轻摇。“第一,我是人,不是狐狸;第二,你未指名道姓,贸然闯入,谁又晓得你要找谁。” “我管你第三还是第二,你耍了我是事实,我要你立刻搬离皇宫,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这里有她宁馨郡主就没有南烈国公主。 她失笑。“郡主似乎没有权利赶人。” “谁说的,就凭我是日后的东浚国皇后。”后宫妃嫔都要听她差遣。 “啧!至少也要等当上皇后再说,现在什么也不是,耍什么威风嘛!”一旁的侍香说着风凉话,嘲笑她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的话一出,转了几圈陀螺的小玄子心有同感,捂着小嘴吃吃偷笑。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降逆本郡主,活腻了,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打小就以为自己会是太子妃的宁馨本性并不坏,但是在皇上皇后的骄纵下,难免娇了些,常以未来皇后自居,要别人顺从她。 侍香的多嘴自然得罪这位娇郡主,她恼羞成怒,遂一使眼神要随身侍女掴掌赏罚,不许他人说她一句不是。 南青瑶见状不得不出面缓颊。 “郡主切莫生气,侍女出言不逊,我当好生管教,别折损了你的矜贵。”此话一出,自是给人台阶下。 郡主的侍女巴掌高高扬起,可她还有分寸,不敢真的打挡在侍香面前的公主,她好歹是太子钦定的太子妃,地位崇高,她一名小小奴婢得罪不起。 “哼!你也别得意,珩哥哥是未来的东谈国国君,他日登基后,不会只有你一个妃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离开,别和我争,我有宠我的皇上和皇后,你争得过我吗?”她表态后宫之首非她莫属,旁人休要争一席之地。 宁馨这番话让南青瑶默然了,她知道帝王最多情,坐拥后宫三千粉黛,可是由别人口中说出备感刺耳,她脸色微白,心口微微绞痛。 “要让一个人在后宫消失非常简单,你若想多活几年就聪明点,就算你当上太子妃,珩哥哥的心也不会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绝不会让我受到半点委屈。” 下够了马威,宁馨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头一甩,又带着十数名侍女离去,她相信吓得脸色惨白的南烈国公主不敢和她抢衍哥哥。 “不会让她受到委屈……”难道就该委屈她吗? 顿感心痛的南青瑶面色浮白大口地喘着气,脉息忽然变快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连忙以绢帕捂嘴,以手势挥退小玄予。 他一走,那股腥甜再也抑不住,一声重呕,粉色绢帕瞬间被鲜血染红。 “公……公主,你吐血了……”怎么会?她下的毒应该不会致命…… “我……我不会有事,这件事不要告……告诉任何人。”她眼前骤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你吐了好多血,不请太医来诊治不行。”是她害的吗?还是被宁馨郡主气出病了? 侍香很害怕,怕自己会害死誓死保护的公主。 明明细如柳枝的胳臂却突然非常有力,紧紧抓住她手臂。“尤其是太子,没必要让他心生恐慌,我的病……无药可救。” 半晌后,双目又重见光明,虽然不甚清明,但已足够。 “公主……”侍香只是捂着嘴呜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成亲是何等喜气洋洋的一件盛事,举国欢腾、百官齐贺,诸国来使送上大礼,百姓们夹道欢呼,大放鞭炮,抛撒鲜花,祝贺声连连,响彻云霄。 而新娘也非等闲人物,乃南烈国第一公主,为人教厚,风采迷人,仪态万千,堪称世间女子之典范。 吉对到,锣鼓喧天,数百只五彩嫔纷的鸟儿由皇宫上空飞向八方,一条条彩带系于鸟足,悬空拉成鲜艳图样,象征国泰民安、富足康乐。 司礼官一身枣红色礼袍,昂然立于九十九阶长道左侧,他高举凤羽礼杖,大喊乐起,宫中乐师整齐和谐的弹奏起才七乐。 一袭金黄色袍服的太子俊难出尘,他由十二名礼宫开路,缓缓走上百阶长道,项上金冠熠熠生光,绚烂了明媚夏阳。 一身凤冠霞被,风华绝代的南烈国公主坐着凤辇,随着轿宫的脚步往上行,来到帝后所在的宫殿上。 一名嫁得美满的官家夫人充当喜娘,满脸笑脸地走上前,将公主扶下桥,送到太子身侧。 此时,身穷薄妙的宫女载歌载舞,口吟-- “百年好合,佳子佳媳,夫妇和睦,早生贵子,花开并蒂多子孙。” “一拜天地。” 藏不住笑意的东方珩扶着爱妃,两人一同向外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又一转身,踩到裙摆的太子妃差点跌跤,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个大糗,幸好太子及时出手搀扶,她红着脸,与夫婿同跪东皇,深深的一叩首。 “夫妻交拜。” 夫妻是同辈,用不着跪,他俩面对面低头互拜,脸上的幸福千金也买不到,流露着对彼此的爱意和深情。 “送入洞房。” 司礼官一喊完,迫不及待的东方珩没等到乐官演奏完毕,便想把太子妃带走,根本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 他这举动引起哄堂大笑,观礼者全取笑他太过猴急,第一次娶妻难免急了些,万一吓着公主,大好的新婚夜就得孤枕独眠。 被这一笑,向来霸气的太子也红了脸,走得徐步。 但是不知道谁嘴碎说了句“下回纳妃就习以为常了,凡事一回生二回熟”,当下被太子狠瞪一眼,请出皇宫。 “终于娶到你了,我的瑶儿,我娇艳如花的太子妃。”他的妻、他的爱妃、他孩儿们的娘亲。 第十五章 东方珩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笑得嘴都阉不拢,快要咧到耳朵后了。 一进入布置成喜房的太子宫,他立即掬握嫩白柔美,放在厚实大掌又搓又揉,似要将纤纤玉手揉化在掌心,沁入身体里。 “还没掀红盖头,你别先把我的手给拧了。”她羞答答地提醒,喜帕下的脸蛋比红莲还娇艳欲滴。 “不急,我想好好品味我们的新婚夜。”她这手儿多袖珍呀!他一只手便能包履她双掌。 “可我头上的凤冠压得我好难受,这一身行头的,我没力呀!”皇后的赏赐不能不戴,却重得她连头也抬不高,只能低着臻首。 “是重了些。”他好笑地取下南海珍珠项链翡翠玉镯、各式宝石戒指、金镯子、金链子……林林总总,不下五、六斤,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吃不消。 “耶!凤冠呢?你别给留着。”这男人,好生可恶,故意欺负人。 东方珩俯在她耳边低笑。“哎呀,爱妃急着洞房呀!本太子还不想春风一度哩!” 她娇哼,“太子若是别有金屋,那么就请移驾,本宫不送了。” 瞧他说什么浑话,明明是自己急色还赖到她头上,气不气人。 “呵……生气啦?逗着你玩,别真给我睡冷板凳,我这就来掀你的盖头。”他笑着拿起金秆,挑开鸳鸯喜帕。 美目盈秋水,蛾眉似远山,胭脂轻抹,淡施薄妆,好一天仙下凡来。 东方珩看傻了眼,为眼前清艳出尘的美人二度动心,目不转睛地盯着精心妆点的娇颜,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娇艳女子,而且是他的妻。 他的心热了。 深浓的幽瞳黯了黯,吐息粗浊。 “你瞧个什么劲,莫非我的妆弄花了?”他盯着她不放,让人好害羞。 唇瓣报了掀,未发一语,半晌后回过神的他赶快替她拿下凤冠。“你的绝色让我看呆了,都忘了这珍珠凤冠有多重。” 倏地,红晕漫颊。“嘴里说着好听话,可心里打着坏主意。” “嗯!是挺坏的,你准会捶我肩头。”他眼一眨,带点染上情欲的邪气。 东方珩贴在她粉腮,小声说着羞人的私密话,在她嗔怒地粉拳轻褪时,轻握柔美,坐上喜床,与她并肩而坐。 “你呀!没个正经,哪个太子像你一样爱逗弄人。”她软着娇音,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 他笑道:“闺房内没规矩,咱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也开心。” 抚着比豆腐还嫩的芙颊,他发出满意的喟叹,轻轻以指描绘着,顺着水得编动几来到丰润小嘴,他动情地喻上那抹艳红。 情生意动,一发不可收拾,一股烧灼的欲念从下腹生起,东方珩的眼里充斥着凝脂细肤,长指若受到引诱的解开第一颗盘扣…… “等一下,还没喝交杯酒。”她红着脸,推开他。 “先让我尝点甜头再喝。”他一把压倒她,对娇躯上下其手。 “珩,你不想和我长长久久、共度白首吗?”酒,音久,象征天长地久。 他一僵,抚着额头低吟,“公主,你让英雄折腰呀!” 嘀嘀咕咕的太子低喃着什么美人当前,英雄气短,他这受“美色”勾引的新郎馆为妻捧来美酒一杯。 其实,根本还不到喝交杯酒的时候,喜娘没入房说两句吉祥话前,依礼,太子得先出去接受文武百官、各国朝臣敬酒,酒过三巡方可离席。 可是这位太子太心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岂能耽误,既然抱得美人归,那还等什么,门一关,喜袍一脱,入洞房了。 “偌!交杯酒,喝完后可别扰我兴头。”太子也是男人,巴不得把娇妻拆吃入腹。 艳容娇媚的南青瑶捧起他脸庞,细细观看。“你真俊逸,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听到爱妃倾慕的赞美,他小有虚荣,全身轻飘飘的。“你也是绝艳佳人,我的至爱。” “瞧你这张害人的俊容,不知偷了多少女子芳心。”她所爱的伟岸男子,亦是他人的倾心恋慕,她们的心因他而动。 龙凤烛垂泪,双喜字映红,南青瑶那双清眸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她在心里描绘出他的模样,说上一千句、一万句的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陪你终老!对不起,我必须辜负你的深情;对不起,我对你的爱有期限,短暂如昙花一现;对不起,骗了你,我的誓言无法成真;对不起,我给不起你要的皇子皇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烛台上垂流的蜡油是她不能流出的泪。 “瑶儿,你在赞美我生得俊,还是在奚落我风流。”他咬着牙,语带凶恶。 银铃般的笑声轻快流泄。“我知道有不少人等着当你的妃子,她们个个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瑶儿,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抬起她下颚,直见微带水雾的明眸。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她要的不多,只有一个要求。 见她眼底盈波,东方珩想到适才仪式上,工部尚书钟良那一番该死的话,他软了声调,“我不会纳妾。” 闻言,她笑了,却笑得让人感到一阵酸楚。“哪个帝王不嫔妃环伺呢?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她不但不阻止,还希望他广纳佳人,早早忘了她。 “那是什么事?”他吻着她细肩,轻轻扛开云锦腰带。 “至少一年内不要有其他女人,让我慢慢习惯不能独占你的事实。”一年的时间应该够了吧!她能活那么久? 他一听,用力一咬!甚至咬出血丝。“我说过我不会纳妾,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你给我听仔细了没,爱妃。” 那一声爱妃好沉重,南青瑶心拧得发痛。 “如果我死了……啊!你打我……”好痛,他结结实实的打了她……那里一下。 “你敢再说一句惹我生气的话,你这小屁股就等着肿上好几天。”大喜日子说些晦气话,岂不叫人动怒。 目眶一红,她双手一环,紧紧抱住他肩头。“我也不想,可是我的身子不中用,我怕……怕它拖累你。” “傻瓜,怕什么怕,我都不怕了,不过是小小病痛,明日我叫太医给你诊诊脉,咱们宫里还怕没有珍贵药材治你的病吗!”她是祀人忧天。 “珩,我爱你。”她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露齿而笑,对着她樱桃小口一亲。“我亦然,今生今世唯你是我的妻。” 有这句话就够了,不论真假,她死也瞑目。 视线时清时糊的南青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牢记他的脸。然后主动送上香吻,不顾含蓄,与之唇舌交缠。 她突然的大胆行径让东方珩意外,但是他欣然欢迎,翻身一,将娇软身子压在身下,双手并用地解着嫁衣。 他喘息。 她低吟。 飞落的衣衫一件迭着一件,红色妙帐垂落,掩住雪嫩娇躯。 东方珩赤裸着精壮上身,下身只着了件单薄亵裤,而他指间句着绣有牡丹的肚兜,往后一扔,长指朝柔嫩大腿内侧探去…… “不好了,太子,大事不好了,快开门,臣有事享告,请快出来一下。”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骤起,正在兴头上的东方珩一抹脸,表情难看地下床着衣,边走边低咒地走到喜房外附议事厅。 “你们最好有要紧的事,打断我的好事……”蓦地,他眉头一皱。 等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是一队披上戎衣、佩带长剑的宫中侍卫。 看到此等阵仗,他当下一敛心神,神色由恼怒转为严厉,目光中多了事态严重的肃然。 “什么,南烈国三皇子在巡视两国边境对被刺杀身亡?” 南烈国三皇子南青云是南王属意的下任皇位继承人,为人仁慈耿直,小有奢谋,母亲昭贵妃又出身忠臣之家,是为储君第一人选。 南王已拟旨准备诏告天下,三皇子为南烈国太子,三年后南王退位,由太子登基,一统江山。 谁知圣旨尚未颁布,人就惨遭横祸,死得不明不白,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一条人命就这样断送异地。 爱子惨死,南王大怒,他听信谗言认定是东浚国所为,大张旗鼓调兵遣将,挥军南下,直通东浚国皇城。 “这可怎么办才好?南烈国大军已攻至京城外围,再迁逼个几十里,咱们皇城就沦陷了。” 不知是南烈国将士用兵如神,或是有其他不明原因,大军竟然一路长驱直入,似知其通关要道,行军奇侠的挺进到皇城外三十里处,驻扎兵营。 眼看就要破城而入,百姓惶恐,为了安抚人心,东皇东方耀明此刻正在御书房与守城的将领们商议,并召来文武双全的太子共商大计。 而在这些不安的臣子中,有一人似乎过于平静,他在一片惊慌中还故意提起目前的险况,加深官员的恐慌,让人人心惶惶,虽然东浚国官员都略懂武功,但欠缺实战经验,大敌来临难免恐慌。 东方珩看了开口的人一眼,眸色微沉。“先不要自乱阵脚,事情还有转因的余地,不是全无讲和的机会。” 误会解释清楚了,战事自然消弥,以两国长久以来的发好,不致闹得太僵,他是这般认为。 “人家都打到我们脚底下了,我们可以坐视不理,任由百姓受到残害吗?太子未免太过仁慈,以为妇人之仁能成就大事。”曲琼华故意曲解,想让太子的威信扫地。 “曲大人言重了,太子之意是两国若不开战,以和平方式解决眼前僵局,可免去一场生灵涂炭,难道要血流成河方可止战。”一旦两军交战,死伤的是无辜战士,以及老弱妇孺。 从后方站出来的男子,玉面严肃,正是太子依赖的左胯右臂司徒遥玉。 “司徒大人此言差矣,谁也不希望见到流血事件,可是对方若要借此挑畔,随便用一个理由侵犯我国国土,谁敢保证南王真正的用意不是并吞东浚国。”哼,知道他的厉害了吧!谁还敢小看他。 太子没什么了不得,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中,一时的看走眼就该付出代价,这一次的行动便就证明他的才智远在司徒遥玉之上。 曲琼华眼底嘴着冷笑,冷看群臣为了南烈国的进犯而慌了手脚。 “曲大人在挑起大家仇视的心结吗?在事情尚未明朗前,谁也无权妄自猜测。”此事来得突然,并不单纯。 “南烈园三皇子死在两国交界处,这事能不闹大吗?难不成是他们自己人杀的,嫁祸给我们,好有借口出兵。”他轻哼,却暗自得意。 为了争夺皇位,自古以来骨肉相残、手足阋墙,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南烈国三皇子的死确实出于自己人之手,还是他最亲近的兄弟,他怎么也料不到二皇子心机深沉,预先埋伙在必经之路伺机杀害。 皇子之死事关重大,当然要找个替死鬼,嫁祸都国是一石两鸟的好办法,一来摆脱自身的嫌疑,师出有名,二来取信南王,留下晓勇善战的好印象,将自己推向帝王之位。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让我听听太子的意见。”兵临城下,总要有个退兵之策。 东方耀明声音一起,纷扰之音立即平息。 “衍儿,你看这场战打是不打,南敬文那老糊涂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派兵攻打,杀害南烈国三皇子这黑锅我们背不起。”没人愿意挑起战争,让好不容易赖以生息的土地再受蹂躏。 第十六章 神色冷肃的东方珩声音坚毅,“父皇请宽心,儿臣会派人先到南烈国阵营问明详情,再另行协议。” “要是协议不成呢?”唯恐天下不乱的曲琼华再出招。 黑眸微眯,进出利光,“天底下没有协议不了的事,只要拿出诚心!” “太子的诚心到底在哪一边呢!你力排众议非要娶的太子妃不就是南烈国公主,谁晓得枕边细语说了什么,也许人家手腕高明,将太子迷得晕头转向,你的心就偏了。” 此言一出,底下臣子赫然想起新立的太子妃乃南烈国公主,深受影响地讨论起她的种种,交头接耳说着心中疑虑。 毕竟质予的身份是阻止两国交战,如今她贵为东浚国太子妃,南烈国反而兴兵攻打,这其中若不是别有隐情,岂会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是东浚国太子,未来的国君,断无可能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太子妃虽是南烈国公主,但已是我的妻子,我会秉会处理,绝无偏担。”先安定军心,再行对策。 东方珩似有若无地朝司徒遥玉投以一噪,后者会意地一领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太子信誓旦旦,但人心肚皮,太子妃毕竟是南烈国公主,怀有异心也是正常,有人指证看见太子妃在成亲的三日前曾瞒着你出宫,将一张东浚国地田交由皇城外的南烈国士兵。” 这招借刀杀人使得阴毒,曲琼华将太子最在意的人推上火线,就是要他痛苦,以泄心头之限。 要不是太子提拔自己人,挡下他的出头机会,今天也就不会有这场峰火,要怪就怪太子私重,强压有能者,他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 “什么,是太子妃?” “天啦!太可怕了,她居然是那种人,里应外合想吞了东浚国……” “她是奸细,把她捉起来,不能让她跑了……” “是呀!奸细,绝不能放过她,要用她的血祭告我们前线的死伤战士。” 群臣愤慨,议论纷纷,沆瀣一气的将愤怒的矛头指向南烈国公主南青瑶。 “人证在哪?”有凭有据才能定罪。 曲琼华身后走出一名五官平庸的男子,眼神有些闪烁的东飘西移“我。” “你……” 正当东方珩要问明真相,还妻子一个清白时,城外鼓声大作,军情告急,什么话也来不及说的太子披上战甲,冲向城墙御敌。 而此时独自被留在喜房的南青瑶心里发慌,她眉头深锁地倚在口跳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太子一去不回。 越想越不安的她想找个人询问,当她走出太子宫,侍香匆匆忙忙地朝她奔近,上气不接下气的尚未开口,一大批手持刀剑的侍卫层层包围,将她逼回太子宫。 “你们想要造反吗?胆敢擅闯太子寝官。”莫非太子出事了?她心头一紧。 “是你想谋逆才是,仗着有点姿色蛊惑太子,其罪当诛。”啊呵,要是太子一回宫看到太子妃身首异处,一定很有趣。 “你在胡说什么,我已是太子妃了,怎会有二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诬陷,罗织不实安她个通敌罪名。 “用不着再装了,公主,你们南烈国大军已越过边界,长驱直入东浚国国都,还有什么好狡辩。” “什、什么,你说南烈国的军……”她身形一晃,顿感一阵黑雾袭来。 怎么会……他们没有理由开战,父皇难道全然不顾她的安危……摇摇欲坠的南青瑶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贵国的三皇子死了不会也是你指使的吧!最毒妇人心呀!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自愿带领侍卫围住太子宫的曲琼华语多犀利,针针见血。 三皇兄他……“不、不可能,他……他还活着……” 啊!是二皇兄所为,一定是他为了铲除异已,痛下毒手,如果连最微不足道的她都是威胁,他怎会放过真正挡路的大石头。 “都见到尸体了还能作假吗?你这南烈国细作真厉害,把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骗得团团转,你一定非常得意吧!”可怜的公主,注定要做替死鬼。 “我不是细作,我不会出卖太子。”南青瑶捂着发疼的胸口,大声驳斥。 他呵可冷笑,“这可就难说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然太子怎会受到迷惑,坚持迎娶人质府的质子。” “因为我们两情相悦。”她不怕人耻笑地大声宣告两人不渝的爱情。 “呵呵,是你单方面的勾引吧!太子根本是中了你的美人计,一时不察才陷入温柔乡。”他极尽言语上的羞辱,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太子呢?我要见他。”她必须亲口解释她没有背叛他。 曲琼华挑眉笑着。“别指望太子了,他被你害得千夫所指,现在正气得巴不得一刀杀了你。” “他不相信我……”孱弱的身子又晃了晃,连退数步。 “请回房里待着吧!公主,别逼我做出下当的举动。”他手一挥,身后侍卫拔刀相向。 踉跄地走回喜房,南青瑶倔强地不让侍香扶持,她看到稍早掉落地面的红盖头,上面有个太子匆匆离去,践踏过的足印,她心痛难当地感觉他踏碎的是她的心。 突地,一口腥红由口中喷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两国交战触海岸边,一支万人军队驻扎在此,营区中的帅帐里,手拥舞妓的南青锋一边饮酒作乐,一边与下属研讨迁攻路线。 他自信满满,一脸得意,一副准会打赢的张狂模样,他为塑造自己的神勇形象,特意差人打造黄金盔甲,一身金光闪闪,好不威风。 原本南王还在考虑要不要打这场仗,但是为了在父皇面前有所表现,二皇子大进馋言,徉装手足被杀害的悲痛,自动请缨为弟报仇。 可事实上,所有的事全是他与东浚国的内奸共同谋划,各取所需地安排这场戏。 “大家不必担心,东浚国不是我们的对手,很快的,我们就能凯旋归国。”而皇位便是他囊中之物。 “可是听闻东浚太子智勇双全,调兵遣将颇有大将之风,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将领之一提出所忧,不敢放下戒心。 一提到实力不弱的东方珩,南青锋不屑的嗤哼。“怕什么,我们有内应传递消息,他们军队的一举一动我全了若指掌。” “是公主吗?”有人这么问道。 南青锋大笑一声,“别太抬举她了,凭她也配,不过是快死的代罪羔羊。” 如果连己方将士都相信南青瑶是奸细,东浚国官员怎会不信,她硬生生的成了万夫所指的罪人。 “公主快死了?”什么意思,她不是娇弱些而已吗? 他不在意地挥挥手。“别提她,省得扫兴,我们这回立了大功,回国后人人有赏。” 一听有赏赐,大伙精神一振,恨不得出营杀敌,立下战功。 可还是有人不甚乐观,担心好大喜功的二皇子太过自信反而输得一塌糊涂,骄兵必败。 “二皇子所说的内应是否可靠,他不会中途变节吗?要是有人以利相诱,难保不会反过来将我们一军,大挫士气。”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横了一眼,“周将军大可放心,那人要的只有我给得起,旁人动摇不了他。” 高官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势,试问天底下有谁能给予相同的承诺。 “况我手边有和他签仃的协议书,若是他敢轻举妄动,做出不利我军的事,这纸协议便是他的催命符。”他冷笑着。 “不过我们该如何打赢这场仗,总要有个计划……”周将军苦思战策。 南青锋豪气地丢出东浚国地图。“看到那处悬崖了没,我要你先在他们行进的官道上理下炸弹,将所有人逼到悬崖,然后……” 他说着小伎俩,兵不厌诈。 “似乎可行。”只要困住主将,士兵必然有所忌惮。 “还有,父皇会再增兵三万攻向东浚国南侧,到时候他们腹背受敌,也没有能户再战。”此役必胜无疑。 他不打没把握的仗,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南烈国的皇子中也只有他尚可担任大任,父皇不看好他,难道又要损失一名皇子。 而他母亲端贵妃也会在后推波助润,让他能一战天下闻智,与帝位更为接近。 “什么?援军竟多达三万余?”周将军眼露惊讶。他一直以为此役意在示威,如今看来二皇子似乎另有打算。 多了三万精兵为助力,士兵们的士气更为高昂,仿佛胜券在握。 “各位,喝完这杯酒咱们整装上阵吧!将东浚国军队杀个片甲不留,为惨死的三皇子报仇雪恨。” “是--” 喝声同起,举杯齐敬,将士们信心十足地拿起武器,走向最前线的战场。 喝声同起,举杯齐敬,将士们信心十足地拿起武器,走向最前线的战场。 杀!杀!杀!杀声震天。 在一片杀声中,远在三、四十里外的太子宫里,从昏睡中醒来的南青瑶隐约听见咚咚咚。的战鼓声,她披衣下床,心中慌乱。 真有战争吗? 非要开战不可吗? 太子呢?他是坐镇皇城中指挥战局,还是身披战甲出城应战?他有没有危险? 会不会听信了谣言而误会她,让两国紧张的局势更不可化解。 实在没法宽心的她在窗前走来走去,不对跳望远处的战火。她不能让太子和南烈国士兵打起来,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蓦地,她灵光一现。 “公……公主,你不要用有所求的眼神看我,我什么也没办法帮你。”侍香害怕地后退,背抵雄刻祥兽的石柱。 “找件宫女的衣服给我。”唯今之计,她只有亲自上场,以大公主身份阻止南烈国发兵。 虽然希望渺茫,值得一试。 “公主是想……”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自幼到大的情谊,侍香不难猜出主子的下一步想做什么。 “我要出宫。”她神色坚毅,一脸无惧。 “不行啦!公主,外头侍卫重重包围,连只小鸟都飞不出去,何况是个人。” 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才要你帮我。”她非出宫不可。 南青瑶对她耳语一番。 侍香先是为难,继而推辞,之后勉为其难的点头,想尽办法弄来一套宫服让主子换上。 其实她非常不愿意公主涉险,她身子又不好,宫外又兵荒马乱的,要是伤到公主一根头发,她难辞其咎呀! 可是拗不过主子的坚持,只有依她一回了。 “站住,谁准你们出入。”侍卫挥剑指向宫女打扮的两人。 “不让我们出宫,你想害死公主呀!公主又发病了,得回人质府拿药,你们要是不放行,公主有个万一,太子一回宫看你们怎么交代。”侍香很凶的双手擦腰,大声喝骂! “这……”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毕竟是拜过堂,正式策封的太子妃,即使有奸细嫌疑,太子没做处置前,还是不能让人出半点差错。 思前想后,他们做了个决定。 “她可以出宫,你不行。”侍卫指向低着头,乔装成宫女的南青瑶,允许她离去。 终章 因为大家都识得大嗓门的侍香,她是公主身边最忠心的侍女,有可能替公主传递消息给南烈国,让他们派人来救人。 而宫女是东浚国人,自无可能出卖自己的国家,由她出城较为妥当。 于是乎,身形纤细的南青瑶一人出了城门,步履瞒珊地走向峰火连天处。 但是她病得不轻,又身中奇毒,明明很急却走不快,每走几步路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越走越慢,像是与乌龟竟速。 脸色苍白的她怕赶不及,便向当地渔家询问,抄近路前往两国交战的海岸边,以免体冷不支而错过最重要的一刻。 陶海的东浚国风浪甚大,当她气喘吓呼地爬到悬崖边时,底下波浪汹涌澎湃,一波波的拍打潜藏下面的暗瞧,地势相当险要。 稍做休息后,她才有力气俯瞰此时战况。 忽然间,一阵轰声响起,脚下的土地震动,没站稳的南青瑶跌向崖顶的大石头后,头部着地,昏了过去,没人知道石后躺了一名昏厥的女子。 “东方珩,投降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念在你是我们南烈国驸马爷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 东浚国人善泳,就算情况危急也能跳海求生,不必接受南青锋的威胁。 可是风火崖是全国最险峻的海域,瞧石密布,暗潮多不可数,如果勉强跃下,只怕九死一生,难逃生天。 而东方珩不谙水性,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 “贵国三皇子之死与我国无关,何必苦苦相遏,查出凶手是当务之急,免去干戈令万民受苦。” 咦!这声音、这声音……是珩!黑暗中出现一抹光亮,昏昏沉沉的南青瑶努力地睁开眼睛,想看个清楚。 马蹄声杳乱,伴随着鼎沸的人声,她一度以为听错了,差点又昏厥过去。 不过凭着坚毅的意志,她摸着光滑的石面,以突出的尖锐处划破掌心,利用痛意逼迫自己清醒。 “死人不能复活,而你,东浚国太子,就一命抵一命吧!让我砍下你的头颅回国交差。”只要他一死,军队便可班师回朝。 南青锋没想过东方珩不是打不过他,而是不想与他正面交锋,他仍顾着两国情谊,不愿伤了和气,希望有其他解决方式。 可是他的咄咄逼人令人忍无可忍,不得不出手还击。 “不要逼人太甚了,我国的退让不是怕你,你若一再迁逼,休怪我剑下无情。”看来是非战不可了。 闻言,他张狂地仰头大笑。“丧家犬莫要狂言,尽管放马过来,看我杀得你片甲不留。” 此话一出,对阵的两军开始鼓噪,喊杀声不绝于耳,战事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候,站在东方珩左后方的东浚国军队中,有一名肤色黝黑的士兵举起弓、搭上箭,手臂缓缓地抬高,猫准东方珩。 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地等着大战开打,没人注意到士兵的举动。 视线模物的南青瑶其实已经看不清楚所爱的男人,但是一道银色冷光忽地闪过,她一怔,周葫良看去,模物不清的视力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明。 “小心,有暗箭--”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从石头后窜出,以身体挡下射向东方珩的箭,拉弓的人力量惊人,竟将纤弱的她射向半空中,以美丽的弧线飞落悬崖。 “那个人是……那个人是……瑶儿?”征住的东方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子,眼前的战局要紧。”知其性情的司徒遥玉敏捷地奔至他身侧,伸手籍制他手臂,以防他一跃而下。 “那是瑶儿,我的瑶儿!”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东方珩心神俱裂,悲痛交加的大吼。 “想救公主就必须击退南烈国大军,否则救起她也是死路一条。”司徒遥玉分析战情,望他以国家为重。 “他们伤了瑶儿,我最爱的女人,他们……”怒火燃撞,他强压下悲痛。“我饶不了他们。” 高大的身躯一挺,他抹去脸上一抹!热,那是南青瑶滴落的血花,燃起他全身无法克制的愤怒和……恐惧。 他要杀回去,为了他的瑶儿。 “全力反攻,不必留情。” 太子一声令下,士兵振奋,杀声震天地冲向敌军,一吐被追赶的怨气。 原该来支援的三万精兵不知何故在中途转向了,乍闻此消息的南青锋先自乱阵脚,再见东浚国大军士气如虹,原先的自信大大地减弱了一半。 将领气不旺,士兵第一个感受到,面对杀气腾腾的东浚军,他们未战先怯,兵败山倒。 东浚国大胜。 “找到人了没?” 南青瑶舍身救太子之举,让东浚国将士大为感动,相信她不是南烈国细作,她以死力表清白的勇气任谁都无法不动容。 战事稍歇,东方珩带了一批亲信在海边搜寻,谙水性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渗入海里又浮起,反复不下数百次,只为找中箭落海的太子妃。 其实大家都不抱生还的机会,只求找回全尸,从万丈悬崖掉落,又是一箭穿胸而过,以公主孱弱的身子来说,不可能撑得过如此重创。 可是太子不死心,坚持她一定还活着,甚至调派船只,亲自上船寻人。 “到底找到了没?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下水,难道什么也没看到吗?”真是急死人了,再找不到人,太子都要往下跳了。 “司徒大人你别催,我们已经尽力了,这附近的海流濡急,一不留神就被大浪给卷走了。”他们也想尽快找到人,海水越来越冷了。 “要再尽心一点,海里很冷,太子妃撑不住……”他想说撑不住的是太子,他脸色惨白的像要赴刑场。 “找到了、找到了,卡在石头缝里,我们马上把公主送上岸……” 找到了……胸口一紧的东方珩握紧拳头,神情绷得死紧,他脸上是海风吹拂不开的阴霾,黑眸布满痛到没有知觉的麻木,看着全身滴着水的人儿被抬上岸。 “瑶儿、瑶儿,你不能失信,你答应过要与我做夫妻,我们--会生一窝小捣蛋……”不可以,不可以对他太残忍。 “太子,她……她没气了。”司徒遥玉别过脸,不忍看好友悲伤。 “不,你骗我,她不会有事的,我的瑶儿很坚强,她……”他抱起冰冷的身体,眼中的坚定化为滑落的泪珠。 “她死了。”这是事实。 “不--”东方珩悲愤的呐喊,痛哭失卢,紧抱着湿透的身躯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