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世界》 1 一、华厦美女 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平平无奇十分普通。可是又不能一笔带过,还需要作相当详细的叙述。因为接踵而来的,就是十分惊人的变化,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开始,就是傍晚时分,大雨滂沱,雨点打在地上,溅起略高的水花,粗大的雨点,令得昏暗的天地之间,一片大雾,视野不清,大约三公尺之外的景物,就已经看不清楚了。 地点是在城市的一处高尚住宅区,位于山上,是一幢二十四层高的大厦。这幢大厦的每一层,只有一个单位,每一个单位的面积,都超过五百平方公尺,居住在这样大厦中的人,自然非富即贵——大厦每一月向住户收取的管理费,超出普通人每月工资。 大厦正门有一幅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个水池,水池的中间是艺术塑像,水池的周围有喷泉,此际虽然大雨倾盆,喷泉仍然在操作。当然,喷泉所发出的声音,已完全为雨声所掩盖了。大厦有完善保安系统,有二十四小时的保安员轮班制度。大厦的大堂十分宽敞,满铺云石,气势非凡,有两组舒适的沙发,有每日更换的鲜花,也有生长得十分茂盛的室内植物。 保安员的值班所在,在大堂的石角,有许多部闭路电视,监视着电梯之中和每一层的楼梯转角处,和每一层的川堂中的情形——不但有保安员肉眼的监视,而且还有自动录影设备。 保安工作自然严密之至,正是这幢大厦住户感到满意的一点。但自然,绝不可能每件事都得到每一个人的称赞,有几个准备在这幢大厦中作金屋藏娇打算的富豪,在参观了这幢大厦之后,就放弃了。也有不少年轻的、花花公子型的富豪,本来打算在这幢大厦之中,弄几个单位,作为佳人有约时的幽会场所,可是在参观了大厦之后,也取消了这个计划。 他们放弃的原因是相同的,大厦有那么严密的保安系统,进进出出,全在监视之中,全无个人的秘密可言,哪里还能进行什么偷情活动?的确,想在这幢大厦之中,进行偷偷摸摸的活动,可能性少之又少,但对于行为光明正大的人来说,保安严密,正是安居的保障! 很详细地叙述了这大厦的保安措施,是由于发生古怪事,与之很有点关连的原故。 像这样的高级大厦,居住的人,反而十分少,有几个单位,甚至只是有一个人独居。有的单位,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是空置的,只有当主人的足迹偶然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才会住进来,说不定只住一两天,又云游四方去了。 也有的单位,虽然空置着,可是主人好客,所以经常有主人的朋友,来到这个城市,由主人介绍,人住这幢大厦——一逢有这种情形,保安主任或副主任,一定要求来人有屋主的亲笔签名介绍信,确定了来人真是主人的朋友,才会被接纳,虽然来人多数都有主人所借的钥匙。 除了这种“临时住客”之外,保安线对于整幢大厦的住客,都十分熟悉。 好了,介绍这幢富贵大厦的情形,该暂时告一段落——这幢大厦的名称,正是富贵大厦,应该开始有人物登场了。首先登场的人物是保安员a和b。每个保安员自然都有名字,一共有六个保安员,再加上主任副主任,他们都不是故事中的重要人物,一个个写出名字来,也难以记得住,反倒容易引起混淆,所以就仿效电影剧本中对次要人物的处理方法,称之为a、b、c、d……简单明了。 大厦还有四个管理员,负责清洁,整修等等的杂务工作,和保安员一起,可以统称为大厦的工作人员。 在大厦的底层停车场旁,有六间房间,愿意住宿的大厦工作人员,可以住在那里。 保安员a、b,那时的视线,都望向大厦的正门——那是巨幅的刻画玻璃门刻的画来自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劈开岩石,引来泉水的故事,十分优雅。 大门外就是空地,玻璃门上,有大约伸出两公尺的檐,这时,檐的边上,积聚的雨水,像是瀑布急流一样,而空地上的情形,由于雨太大,天色又黑暗,看出去,十分朦胧。保安员a、b一面看着外面的大雨,一面在交谈着。保安员是一份十分无聊的职业,所以互相说无聊的,没有目的话,也成了职业习惯,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说些什么,多半是“雨真大”、“天黑了”之类的话。六时二十一分,闭路电视监视系统,发出了“叮”地一下响。 这是十分先进的自动装置,表示有移动的物体,进入了监视的范围之中,引起了保安人员的注意。 这时,这种自动装置,起了作用,如果不是那“叮”地一声,两个望着门外的保安员,不会把视收回来。 他们望向萤光屏——萤光屏是一整组的,每一幅的斜径是二十公分,不是很大,但是画面上的情形,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萤光屏的数目是五十幅,显示着整幢大厦公共设施空间的情形。 他们看到,其中的一幅萤屏上,有了“移动物体”,那是一个人,正从一个单位的门,经过大堂,走向升降机,伸手去按升降机的按钮。 大厦一共有五架升降机,由于住客并不多,绰绰有余,有一个住客住了一年甚至未会和其他住客同时使用同一升降机。 保安员a、b立刻认出,那个人是在住在二十二楼的韦先生。也知道韦先生是一个出名的、成功的建筑师,是一个身材高大、气度非凡的中年人。保安员对他的印象十分好,因为他出手阔绰。 而韦先生出手阔绰的时候,多数是他携带城中著名的美女,一起进入他豪华住所时,而他的要求是:不要录影! 有时,保安人员会十分好奇,因为在韦先生身边的女人,会把整个头脸都蒙起来,自然大有可能,那是有夫之妇,万万不能曝光的。 韦先生穿着看来十分悦目的便服,电梯门打开,走了进去。 自动监视系统又传来了“叮”的一声,韦先生到另一幅萤屏之上,那是在一架电梯之中。 保安员a说了一句:“那么大的雨还出去?” 保安员b嘎了一声:“他有五辆车子,雨再大,也淋不到他一滴水!” 保安员a忽然提议:“打赌他今天用那一辆车子?” 保安员b没有好气:“反正你我一辆也没有,有什么好打赌的?” 2 保安员a望向一组萤屏最下在面一列,那显示停车场的情形,他一面看,一面道:“韦先生的司机,怎么还没有出现?” 大厦住客一共有超过十五名司机,许多住客二十四小时有司机伺候,通常,都有五六个司机,在停车场旁的司机休息室中等候随时出动。 通常,若是要用到司机的时候,主人会先通知在休息室中的司机,司机就会到车子旁边去,等主人一下来,就可以打开车门让主人上车。 这时,停车场中十分静,各种名贵的汽车停泊着,并没有“移动物体”出现。 前面已经说过,保安之间的互相对话,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而在他们对话之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情形出现了,韦先生搭乘的那架电梯,在太大堂停了下来,门打开,韦先生走了出来! 从小小的萤屏上来看,不是很看得清韦先生的表情,这时,韦先生一出电梯,保安员a、b才看到他一脸的急躁和不耐烦。 本来是坐着的保安a、b在韦先生一出电梯时,就自然而然。站了起来,齐声道:“韦先生出去?” 这自然也属于无聊话,通常,住客在回答这种无聊话时,都点头或发出“嗯”地一声就算数。 可是这一次,韦先生却向他们走了过来,一面还焦躁地挥着手:“请替我打一个电话,叫一辆计程车,车资加倍付!” 保安员a、b一时之间,会不过意来,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行动。 他们都知道,韦先生有五辆车子,也有司机,为什么要叫计程车?在这种大雨如注的情形下,计程车十分难叫,因为大厦位置所在处,不是计程车经常出没的地段。 直到韦先生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两人才连声答声。保安员a去打电话,保安员b和韦先生搭讪,都不免有十分讶异的神情。 韦先生不等他们问,就自行解释:“司机请假,我又不想自己驾车……” 原因很简单,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问他为什么自己不想驾车。 韦先生又道:“在上面,我打了十七八个电话了,可是根本打不通,可能是因为下雨,要车子的人太多了!” 保安员a这时,已经第三次在拔计程车公司的电台号码了,确然如韦先生所说的那样,前两次都不通! 等到保安员a拔到第五次,电话依然不通,而韦先生越来越不耐烦时,保安员b甚至已打算自告奋勇,替韦先生做一次司机,驾他的任何一辆车子,送他到目的地去! 虽然那不是保安员的工作范围,不过他倒可以肯定名已如果这样做的话,会有可观的打赏。 可是,他还没有提出这一点来,事情又有了变化。 这时,天色更阴霾了,所以,当大门外的空地,突然出现了车前灯的光芒时,看来光芒特别强烈。尤其是雨势极大,在光照的范围内,雨丝如注,闪耀着奇幻的光彩,看来极其夺目。 大厦住客的车子,是直驶停车场的多,尤其是雨势那以大的时候,所以这辆驶向大门的车子,很引人注意,韦先生一看之下,发出欢呼声:“一辆计程车!” 确然,那是一辆计程车,车子已停在门前,大门前有檐,雨水洒不下来,自然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确然是一辆计程车。 一辆计程车驶来,本来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事,但是在大雨滂沱,急需要车子的时候,这辆计程车的突然出来,自然也令人高兴! 所以,韦先生焦急的神情一扫而空,他已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同时,向保安员a挥着手,示意他不必再打电话找车子了! 保安员a也在这时,放下了电话。两个保安,也都代韦先生高兴,因为这幢大厦的住客,极少乘计程车回来——都有自己的车子和司机。 这辆计程车是载有客人的,韦先生最近大门,他也最行看到车中是一个女人,这时正在付钱,从一只十分精致的小皮包中,取出钱来,司机要找回硬币给她,她略挥了一下手,表示不要了。 在这个小动作之中,韦先生看到,这女人的手,十分莹白,或许那是由于她穿了一身黑衣的原故。 在那女人打开车门之时,韦先生也推开着门,等那女人走过来,这是一个绅士应有的行为。 这时,保安员b急步走了过来,也伸手推住了门,那女人下车之后,走进门来,身形颀长,面容姣好,看来三十上下——或许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但由于生活舒适和保养得好,所以看来年轻,但是无论如何,青春是已经不再了!她的一只眼睛,有点失神,她向韦先生望了一眼,现出了一个客气的微笑,略点了点头。她的笑容相当甜,可是却也显得十分疲倦。 韦先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所以,他也报以一个微笑,等那女人走过去,走向电梯之后,他自然而然,向身边的保安员b望了一眼。 这望一眼的意思很明白,是在询问:这女人是大厦的住客吗? 不必等保安员b有反应,保安员a的动作,已经给答案。因为保安员a已经去抢步走到电梯之前,替那女人按了电梯,电梯门打开,那女人走了进去。 那当然说明,这女人是大厦的住客了。 韦先生向外走去,保安员a在他的身后道:“才搬来的,住在七楼。” 韦先生“嗯”地一声。男人在见了美丽的女人之后,总会有一点非非之想,韦先生在弯身进车子时,心中在想,这女人不知是什么身份?是单身的,还是有伴侣? 他才坐下,还没有向司机说出目的地,就看到脚旁,有一只相当大的皮包,黑色鳄鱼皮,并不是手挽的那种手袋,而更多像公文袋,当然,那是女性使用的,也毫无疑问,一定是刚才下车的那女人留下来的! 韦先生第一次反应,是发出了“啊呀”的一下呼叫声,那时,车门还没有关上,他拿起那皮包来,向大厦的玻璃门挥动着。 3 a上保安员立即看到了韦先生的动作,一起推开门,韦先生道:“皮包,刚才那女人留在车子中了!” 计程车司机,这时也转过头来,这司机是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这时,看着那皮包的神情,十分复杂,可以推断,他的心中在想:要不是有人在这里上车,他驾车离去,这皮包就落在他手里了! 皮包中不知有什么?单是皮包已十分值钱,说不定皮包之中,有名贵的珠宝,大量的现钞! 想到这里,那个司机的喉结!上下急速地移动着。 当然,韦先生并没有留意司机的动态,他把皮包给了走过来的保安员a,保安员a道:“我立刻送上去给她!” 韦先生听了,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自己想到的非非之想,心忖,自己送上去,是不是一个结识这个女人的大好机会呢? 韦先生有这个念头,但是却并没有付诸实行,因为他想到,自己这样做了,未免有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犯不着给俩个保安员看不起! 所以,他松开了手,由保安员a把皮包接了过去。 在这时候,他才听到那司机咕噜了一句:“也不知道这皮包是不是那女人的!” 韦先生向那司机瞪了一眼:“还会是谁的?” 司机没有说什么,十分粗鲁的问了一句:“到哪里?” 韦先生虽然不满意司机的态度,但也无可奈何,说了地址,计程车驶进了大雨之中,离开了大厦。 事情是不是再平常不过? 那只是日常生活之中,十分平平无奇的一些琐事。 韦先生当天晚上,是接近午夜时分才回来的,大雨已停,午夜的空气,在雨后清新之极,韦先生在下车之后,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在他还未曾推开门之前,就看到,在保安员工作的桌子上,放着那只黑色的鳄鱼皮包。 韦先生呆了一呆,这时,当值的,仍然是保安员a、b。 保安员a、b也看到了他,都站起来,向他做手势,表示有话要对他说。 韦先生推门去,两个保安员齐声道:“孙夫人说,那皮包不是她的!” 韦先生呆了一呆——这是没有可能的事,那女人下车,他上车,皮包在座位之前,皮包相当大,当然是那女人的。司机当时咕噜了一句,还招了他怒目以视。 这皮包不是那女人的,那么她在车上的时候,必然发现,也就没有道理不通知司机,任由皮包留在那里的! 刹那之间,由于意外,韦先生望定了两个保安员,两个保安员也一脸惘然地回望他。 韦先生重复一句:“孙夫人说,皮包不是她的?” 保安员a、b又一起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三个人,重起来像是傻瓜一样。 本来,就算事情很突然,要处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孙夫人(那女人)既然说皮包不是她的,那么,就当着是拾来的失物,交给警方去处理好了,根本不关任何人的事情了。 可是韦先生这个人,却有相当强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孙夫人这个女人,对他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所以他说了一句话:“明明是她的,她为什么说不是她的呢?” 韦先生这时,说“明明是她的”,其实是他的武断。 从发现这一个皮包的整个过程来看,至多只能够说“极有可能是她的”,而不能够说“一定是她的”! 但是两个保安员显然没有那么强的分析力,两人一听得韦先生这么说,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了韦先生的说法,而且重复了一遍。 韦先生眉心打结,在进一步发挥他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之前,他用相当严厉的眼光,望了两个保安员一眼。 两个保安员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起叫道:“我们没有打开过!” 韦先生吸了一口气:“会不会她以为你们打开过?” 两位保安员睁大了眼,一时之间,不明白就算打开过,和孙夫人就不认那皮包是她的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关系,韦先生大幅度地挥了一下手,指着皮包:“如果皮包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而她又认为被人见过了,那么她就只好放弃这皮包了!” 经过韦先生这样一说,两个保安员才恍然,视线一起落在那皮包上,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两人心中在想的自然是同一个问题:“皮包里有什么呢?” 他们不但想,而且还把这问题,向韦先生提了出来。 韦先生的推理能力再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的回答相当幽默:“是可以放进皮包的任何东西!” 两个保安员干笑了几声,要解开这个问题,其实十分简单,只要打开皮包来看一看,就可以了! 如果这时,只有韦先生一个人,或者只有保安员a或b一个人,那么,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皮包被打开来,看个究竟。 但这时有三个人,人与人之间。互相负起监视的作用,打开他人的皮包这种行为,属于不道德的范围,所以没有人会在别人的面前做,像韦先生这种有身份的绅士,连提都不会提出来。 保安员a、b望着韦先生,等候他的指示。 韦先生把手放在下额上,来回走了几步,又把手按在皮包上,吸了一口气:“我再拿上去,向她保证,没有人打开过这皮包!使她没有疑虑,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这样做,不会有用,保安员a、b心中都十分明白,但是既然是韦先生提出来的,他们也不便反驳,只是说一句:“太晚了,只怕孙夫人已经休息了!” 韦先生扬了扬眉:“她一个人住吗?” 保安员a笑了起来:“是,和你一样!” 韦先生拿起了皮包来,在皮包上拍了两下:“是她的东西,如果因为误会而令她不敢承认,总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两个保安员纵了纵肩,表示“随你的便”,韦先生于是就拿着皮包,走向电梯,在进了电梯,而电梯门还没有合上时,他还问了一句:“七楼?” 保安员a、b点头,电梯门合上,电梯也开始向上升了上去。 4 二、神秘失踪 如一开始就详细介绍过的大厦保安设备,十分完善,所以韦先生进了电梯之后的情形,在闭路电视的萤屏上,可以看得到。 保安员a石虽然口中没有说什么,可是心中总有点不自在——那女人已经说了皮包不是她的,韦先生还要把皮包送上去,为的是什么呢?是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办事能力,还是别有所图? 而且,两人也在想:那女人拒绝了一次,是不是会如韦先生所料那样,是以为有人打开皮包看过了呢? 由于韦先生的地位,不远在保安员的aj之上,所以他们虽然不满,可是也不敢公然反对,但这时,两人的心意相同,他们都盯着电视萤光屏看,看韦先生的行动,有什么结果。 身在电梯中的韦先生,也在思潮起伏,他和那女人——刚才在进入电梯之前,他向大堂一边的那列信箱望了一眼。信箱上都有擦得挣亮的铜牌,刻着住户的姓名或名字,他看到七楼的信箱铜牌上,是用英刻的“孙夫人”。那正如保安员对她的称呼。 韦先生在宴会后回来,略有酒意,通常,人在这种情形之下,想像力也特别丰富。他先整理了一下回忆,回想他脑中留下的孙夫人的印象——一身黑衣,顾长,莹白,有些神秘感,又处于女性趋于成熟的年龄。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 这女人现在是什么身份呢?她为什么独居?是寡妇,还是失婚的妇人?她耐得住独居的寂寞吗?自己是不是要给她以适当的,不失体面的挑逗? 想起他自己的男性魅力,几乎从来没有在异性面前碰过钉子,韦先生不禁现出了自负的笑容。 这时,保安员a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一个人会对自己笑!” 保安员b也趁机渲了心中的不满:“哼,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2” 保安员a也闷哼了一声,可是忽然笑了起来:“那女人,反正轮不到你和我要是韦先生能尝到甜头,他自然不会忘记我们!” 想起韦先生的出手阔绰,保安员a、b对韦先生的不满程度,也大为减低。 电梯停下,门打开,韦先生出了电梯.走向孙夫人住所的大门一大厦的每一层结构都一样,韦先生自然十分熟悉。 这时,韦先生的行动,保安员a、仍然可以通过闭路电视,看得清清楚楚。 韦先生来到了门口,略为犹豫了一下—一他并不是在考虑是不是要按铃,而是考虑在按了铃之后要说些什么话者得体, 他在犹豫了十秒钟之后,终于伸手,按了一下门铃。 然后,他略为后退了一些,等着。 他等了并没有多久,就感到门后已有人在。韦先生是大厦的住客,他自然知道,在住所的大门旁,有闭路电视可以看到在门外铃的人是谁,以决定是不是开门。 韦先生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对方一定会开门的,若是对方竟然不肯开门,那么,他自然会尴尬得无地自容。这时,韦先生才想起,自己的行动,保安a、b是可以看得到的,要是自己吃闭门羹的情形,被传了开去,那才见不得人。看来,在两个保安员那里,需要安抚一下。 正在韦先生心大心小的时候,门被打了开来。 大厦每个居住单位都相当有气派,门外的川堂也很大,雕花的桃木大门,分成不对称的一大一小两半,这时,打开的小的一半。 门一打开,韦先生就不禁一阵陶醉,因为他首先闻到了一股幽香,那自然是由开门的孙夫人身上所散发同来的。名贵的香水,再加上美丽的女人的自然体香,会叫人闻了之后,心旷神恰。 韦先生明知不是十分礼貌,可是还是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真的有半秒钟左右的晕眩,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门前站着的正是孙夫人,仍然是一身黑衣,但却是黑色的睡袍。毫无疑问是全丝质的,所以又轻又柔地贴在她的身上,适当地把她美妙的曲线,全都表现出来,叫人心跳加剧。 可是,韦先生的兴奋,也只是维持了半钞种,因为孙夫人站在那里,虽然并没有什么动作,可是她脸上的那种神情,现出了那么明显的厌恶,却令得韦先生这个自诩为对女性很有办法的入,不知如何是好! 孙夫人的容颜,十分美丽动人,可是当一个美女的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表示厌恶的时候,也就叫人难以欣赏她的美貌了! 这种情形,保安员a石在萤光屏上,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两人也立时有了评论。 保安员a摇头:“看来韦先生不受欢迎!” 保安员b也摇了摇头:“简直不受欢迎之至!” 而韦先生僵在门口,也极明显地感到了这一点,他一开口,竟是先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然后,才嚅着道:“对不起……真对不起,不该在这时候……打搅你!” 韦先生自觉得像是一个最糟糕的傻瓜,他只希望,对方会问他一句:“有什么事?”那么,他至少不会窘成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孙夫人却不开口,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目光中的卑视和厌恶,使韦先生如同跌进了冰水之中!那令得平日以口齿伶俐著称的韦先生,更是不知所措。孙夫人的态度冰冷而毫无商量的余地,在等他说话!他明知自己做了一件笨事,可是还非得做下去不可! 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他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无比,他先清了一下喉咙,才十艰难地把那只皮包,向旁送一送—一皮包本来并不重,可是这时,却变得像是有一百公斤! 然后,他总算进出了一句话:“你的皮包,你忘了在计程车里的!” 孙夫人总算开了口—一韦先生直到这时,才知道那比她不开口更糟,因为她的声音,也充满了卑夷,而且说的话,也叫人受不了! 她略扬了扬眉:“还会有多少傻瓜来骚搅,说这个皮包是我的?”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已经转过了身去,尽管她的身体一,从正面来看,或是从背面来看,都是那样美妙,但韦先生却难以在这种情形之下欣赏。 5 因为孙夫人又说了一句话,同样是冰冷的语言:“我还以为这是一幢住客高尚的大厦!” 孙夫人的这一句话,刺伤了韦先生的自尊心,他觉得自己必须抵抗一下,不能任由对方进攻! 所以,他陡然有了勇气,他向着孙夫人的背影叫:“皮包是你的!不论是什么原因你不肯承认,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绝没有打开过它,所以你可以放心承认!” 孙夫人在一转过身之后,本来已经要顺手把门关上的了,可是韦先生一开始吼叫,她就再没有动作,居然等韦先生说完,她一直没有关上门。 韦先生叫完了那一番话之后,急促地喘着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那样说,会有甚么结果。 这时,不但是韦先生紧张,连保安员a。b,也十分紧张。 保安员a、b在闭路电视的萤光屏上,看到子一切情形,可是却听不到声音。但是,总神情,也可以知道韦先生碰了老大的钉子! 保安员a、b有点幸灾乐祸,他们接着,又看到了韦先生在急急吼叫,挥着手,而孙夫人一直背对着他。 两人心想,接下来,韦先生不知道要碰什么样的钉子? 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看到孙夫人并没有转回身,只是却略侧了侧身,同时,作了一个手势,那个手势,任何人一看就可以明白,她是在请韦先生进去! 韦先生看到这个手势,自然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陡然怔了一怔,因为孙夫人前后的态度改变得太历害了!早一刻,还是那样地拒绝,可是现在,却请他进去? 尽管孙夫人的态度改变,今得韦先生极度愕然,可是他也不会放过个机会,他一步跨向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以致他在孙夫人的身边擦过,还和孙夫人的身子,略为相碰了一下。 在那一刹间,他只觉得,孙夫人的身子,柔软无比。 他走进房去,转过身来,已看到孙夫人顺手把门关上。 韦先生这时,所想到的是:一定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这皮包之中,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在——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心病,所以她才请自己进来的! 韦先生进了门,孙夫人把门关上了,保安员a名自然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两人就像是在观看精采的戏剧,可是在重要关头,忽然中断了一样,于是都发出了表示不满的声音。 保按员a道:“等他出来厂 保安员b道:“等?等到什么时候,可能到天亮他也不出来!” 保安员a咕哝着:“像韦先生这种人,真有办法!” 保安员b叹了一声:“别眼红人家,各有前因莫羡人!各人的命不同!” 保安员a打了一声呵欠:“打赌,韦先生什么时候离开孙夫的住所?” 保安员b一挥手:“无聊!” 两个保安员又同时再打了一个阿欠,虽然没有打赌,可是韦先生究竟什么时候出来,毕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所以两人都很留意。 其实,是不必特别留意的,每当有“移动物体”进人闭路电视的范围时,都会有“叮”地一声响,提醒他们去注视萤光屏。 一直到凌晨两点,“叮”的声音,响了许多次,但都是其他的住客,在进进出出,韦先生进了孙夫人的住所之后,没有出来。 凌晨两时许,保安员c、d来接班了,韦先生还是没有出来。 保安员a、b在交班的时候,交待了一句:“十二楼的韦先生,在午夜时分,进了七楼的孙夫人的住所,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四个保安员在交待和接收这个消息时,都挤眉弄眼,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上午十时左右,保安员ei来接班的时候。保安员是分三班轮值的,每班轮值的时间是八小时。 喜欢窥伺他人的私隐,是人类的天性,所以保安员e、f在知道了“十二楼的韦先生在午夜进入了七楼的孙夫人的住所”这种事之后,感到十分刺激,自然也十分留意,看韦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可是他们也没有看到韦先生的离开,到了下午六时,保安员a、b又来接班的时候,保安员e和f向他们说: “十二楼的韦先生,看来要搬到七楼去了,因为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保安员a、b也觉得又是刺激,又是有趣:“怎么知道不是七楼的孙夫人,搬到十二楼去?” 四个保安员在说笑,没有注意到大厦的管理经理,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大厦的管理经理条例中,有一条是严禁所有的工作的人员,谈论有关住客的一切是非,所以经理突然沉声喝:“你们在乱说什么?” 经理生成一张马脸,平日就显得十分威严,这时大有怒容,自然更叫下属看了心头发怵。四个保安员知道自己的话,触犯了管理条例,所以一声也不敢出。 经理又进一步地追问:“什么十二楼、七楼的,你们究竟是在说甚么?” 保安员e比较不服气经理的作威作福,他大声道:“十二楼的韦先生,昨晚午夜,进了七楼孙夫人的住所,现在还没有出来!”经理立时怒吼:“你怎么知道的?” 保安员e向a和b指了一指。a、b只得道:“昨晚当更时,我们看到的!” 经理更是气,指着a、b,厌声斥责:“那是住客的行动,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竟然在接班的时候,交待这种事情!”经理看来十分发怒,以致有两位住客走了进来,他竟然忘记了打招呼。保安员a、b互望了一眼,他们都想告诉经理,事情的经过,相当复杂,还牵涉到一只皮包。可是他们在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都是一样的心意,决定不把经过的情形告诉经理。 因为一来,事情经过十分复杂,只怕一个说不明白,经理脾气不好,会暴跳如雷。二来,保安员a、b感到,他们让韦先生把皮包拿走,这种行动,多少有讨好韦先生的成会在,而讨好韦先生的目的,又是为了能得到韦先生出手阔绰的赏赐—一这有点不可告人,所以还是不说的为妙,是以就没有说。保安员a、b这时,又想到那皮包,孙夫人既然说了不是她的,就该向经理报告,由经理交给警方去处理,而不应该交给韦先生—一这种行动,他们甚至有亏职守! a和b都是一样的想法,所以他们在告诉接班的c和d的时候,也只说韦先生进了七楼,并没有提到那只皮包的事情。 a和b在经理的严厉指责下,不敢说什么,经理指着四个保安员,声色俱厉:“记着,这是一幢高尚的大厦,住客全是上等人,不论他们做什么,都有他们的自由,不要你们多管闲事!” 6 四个保安员尽管心中不服,可是,也不会和经理顶撞,经理教训了他们,背负双手,注视了萤光屏一会,才走向电梯。 定时到每一层去巡视,这是经理的职责之一,下了班的保安员离去,保安员a、b看到经理在每一层出现,又在孙夫人的七楼住所之外,停留了一分钟之久。 保安员a于是道:“这马脸王八蛋,他还不是一样有兴趣!” 保安员b抿嘴:“不管他,倒要好好留意,韦先生究竟什么时候出来!” 保安员a有点淫亵地笑了起来:“有酒有肉,在里面三天三夜不出来,也不稀奇,看来是干柴遇上了烈火!” 保安员b由于a的话,想起了在豪华住所之中,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咯”的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韦先生还没有出来”——凌晨二时c和d来接班的时候,a和b就这样继续交待。保安员c和d笑着点头,c道:“韦先生的司机,昨天也等了一天,韦先生并没有要车!” 四个保安员都笑:“要车干什么!” 第二天白天,韦先生的司机又上来和保安员聊天月b时,经理恰好也在。 司机正在问:“我老板进了女人的屋子,有多久了?” 保安员e的回答是“超过三十小时了!” 司机皱着眉;“不对啊,他曾说过,有几个紧急的会要开,怎么——” 保安员e用力拍着司机的肩头,说:“你没听过温柔乡是英雄冢吗?” 经理在这时候,干咳了一声,司机哺哺自语:“不对,我觉得不对!” 保安员e、f并不搭腔,有经理在,他们自然以少说为妙。他们一起看着经理,要看经理对司机的话,有什么反应。 从经理神情来看,他也不是没有疑惑,可是他又要维持在下属前的尊严,所以他冷冷地道:“人人有权决定自己做什么,大惊小怪!” 司机不必怕经理,所以大声抗辩;“我替韦先生工作了四年,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子过……” 保安员e忍不住说了一句自以为十分幽默的话: “那是他没有遇见孙夫人的原故!” 他的话,引来了经理严厉的眼光,经理在想了一想之后,也吩咐道:“多点留意,韦先生一出现,就立即向我报告!” 正在这时候,有两个青年人走进出,那是陌生脸孔,经理立即迎了上去,两个来人说:“我们来找韦先生,建筑事务所有许多紧急业务,非他处理不可,可是我们无法和他联络!” 两个人的神情都十分焦急,可是保安员、经理和司机却和他们相反,都是一副想笑的样子。两个人立时看出事有蹊跷,他们一起向司机望去,问:“老天,怎么一回事?你知道韦先生在哪里?” 司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他们说,韦先生进了一个女人的住所,就一直没有出来过!”两个青年人一听,也不免现出古怪的神情来。一个道:“不行,就算他在女人的床上,也要把他拉起来,三幢大厦的蓝图,要他最后签字!” 另一个青年人道:“今天五点之前,是最后期限,过期罚款,会令事务所破产!” 两个人又齐声道:“那女人的住所在哪里?我们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经理这时,也感到事态十分严重,他盯着保安员e、f:“你们看定他进了七楼?” 保安员e举起手来:“是a、b他们,交代了c、d,c、d又交代我们的!” 两个青年人不明就里,自然听不明白这样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至少听懂了“那女人的住所”是在七楼,所以他们立时走向电梯。 经理却伸臂拦住了他们:“不行,你们不能上去骚搅大厦的住客!” 两个青年人都握着拳,看来他们真是急了,有可能要武力解决了,幸而经理这时,提出了一个办法来:“可以打电话上去!” 两个青年人叫:“那就快点,看上帝的份上,快点打电话!” 大厦的住户,都有电话留在管理处,一查就查得到。 经理按下了电话的掣,犹豫了片刻,按了号码,人人都可以听到,电话在不断地响着,可是没有人接听。 一直响了三分钟之久,自动断线;再接,一连三次,结果都一样。 保安员e口快:“要是不想他人骚搅的话,可以把电话熄掉!” 两个青年人一起行动,一下子就冲到了电梯的门口,进了电梯,等经理赶过来要阻止时,电梯的门已关上了! 经理跳着双脚,赶紧进了另一架电梯,司机也跟了进去,保安员e、f则留在大堂。 等到经理出电梯的时候,两个青年人在孙夫人的住所门外,一个不停地按着铃,一个已经老实不客气,在雕花的桃术门上,拳打脚踢,发出惊人的声响来。 经理想过去阻止,可是看到两个青年人的神色十分骇人,也就不敢怎么样,只是连声道:“轻一点,轻一点!” 司机嘲调道:“这样响都不来开门,轻一点,更不会有结果了!” 五分钟之久,仍然没有人来应门。 7 三、现场情景诡异可怖 那青年人的双拳,都因为敲打着门红了起来,他喘着气,望向另一个:“这屋子里若是有人,会听不见吗?韦先生进去了多久?” 司机道:“据说超过了三十小时!” 青年重重顿脚:“有意外了,早知道有意外了!怎么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他说着,和另一个青年人,一起用力以肩头去撞门,可是哪里撞得开? 经理急满头大汗,还是司机一言提醒了他:“快通知警方!” 警方人员在二十五分钟之后到达,两个警员和一个警官留在大堂,向保安员了解情况,另外一个警员和一个警官上了七楼,孙夫人注所的门外,和那个一筹莫展的青年,以及满头大汗的经理会合。在听了经理的叙述之后,那警官——看来是一个老油条,他慢条斯理地道:“一般来说,要超过三十六小时,警方才接受这是一宗失踪案件!” 那两个青年人一起叫了起来:“不!不是失踪,清清楚楚知道他在里面——”说到这里,脾气较为急躁的一个青年,就也伸脚在门上重重踢一脚:“是发生意外了!韦先生在里面。一定已发生了意外,请快点想办法!” 那警官脱下了帽子来,说话仍然慢吞吞:“你们的意思,是要破门进去?” 那两个青年人用力点头,可是当警官的目光望向大厦管理经理的时候,经理却脸有难色。 那两个表年人互望一眼,各自大叫一声,忍无可忍,行动一起,推开了通向楼梯的一扇门,在那扇门旁边,墙上有消防设备在,包括了水管和一柄在玻璃后面的斧头。 两个青年脱下了皮鞋来,用鞋跟敲玻璃,三两下就把玻璃敲碎。 先进的消防装置是,放置消防工具的箱子上的玻璃,一被敲碎,警铃就自然而然大鸣,所以,一时之间,火警警钟,发出刺耳的声音,震得大堂之中,人人失色。 那警官拍打着手中的帽子,却仍然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经理急得跳起双脚,那两个青年人,已持了斧头,气冲冲走了回来。 经理本来,还想去斥责他们几句的,可是两个青年,一个手持光闪闪的利斧,凶神恶煞一样,一个冲着他大喝:“快通知管理处停止警钟!” 经理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这时,一个青年已挥斧在砍门,又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砍得木屑乱飞,不一会,门锁的部分,已经松动。 可是,当青年手中的利斧,开始破坏门锁的时候,却又触边了防盗系统,防盗警号,又发出了刺耳之极的“鸣鸣”声来,整幢大厦之中,怪声不绝,仿佛刹那之间,整幢大厦,都进入了世界未日。 别以为只有在大厦的七楼,孙夫人的住所之外,混乱不堪,大堂之中,也是一样。火警钟一响,保安员桌上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保安员人虽在大堂,但是在闭路电视上,他们知道为什么会有警钟响,知道并不是在发生了火警。 虽然他们在电话中—一回答,可是仍然有不少住客,下楼到在堂来问个究竟。 等到防盗警号长呜时,聚集在大堂中的住客,也超过二十人,他们自然也都在萤光屏上,看到七楼孙夫人住所门1外所发生的事,只见两个青年人,轮流挥斧猛砍大门,警官和经理在一旁,袖手旁观。 这种景象,自然奇特之极,所以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不算复杂,可是也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得明白的,保安员e、f尽自己所能,回答着七嘴八舌的问题。就在这时候,保安员a、b也来到了——到了他们的接班时间。 保安员a、b倒是一看到萤光屏上的奇异景象,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两是人异口同声问:“韦先生还没有出来,所以要破门而入?是孙夫人的丈夫发现了这种情形?” 保安员a、b这样说的时候,大有幸灾乐祸的心理。 可是说了之后,他们都怔了一怔,因为这些日子来,他们都只有见过孙夫人,根本未曾见过孙先生,那么,自然也不可能发生如他们希望的那种孙先生破门捉奸的桃色事件了! 在大堂中也是一片混乱之际,保安员没有经理的指示,也不敢停止火警和防盗的号声。 而就在这时,在萤光屏上可以看到,利斧的挥砍起了作用,两个青年.用力一踹,那扇坚固的桃木雕花门,已被踢开来了! 门一开,两个青年首先冲了进去,经理、警官和一个警员,也冲了进去。 他们一进了门,就在萤光屏上消失了,因为闭路电视只监视川堂中的情形。 一阵并不是很热烈掌声响起,可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衣着随便,看来神情闲适,可是双目之中,透着他精明过人,这时,他正在大口大口喝着水,一定是十分口渴了! 当然是口渴了,他一口气,把发生在那幢高级大厦中的事,讲给大家听,从开始起,详详细细,已讲了将近一个小时,怎么会不口渴。 而他的听众,大约有十来人。各色人等都有,看来这像是一次十分复杂的聚会,聚会的所在,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客厅,看来是在一幢相当古旧的建筑物之中,因为在大堂的四周,甚至仍然有着十分粗大的圆柱,而且还有着鼓表的柱墩。 整个大堂的陈设,不中不西,凌乱无章,室内设计家看了,一定会大摇其头,但是却有一个好处,就是一切,都十分舒适,例如所有的沙发,全是单人的,而且在沙发之旁,必定有几,有茶有酒有烟,可以不必如何移动身子,就随手取得。还有许多十分柔软的大垫子,随意放在地上,可以任意抱在怀中,或是压在身上。这样一个随便你躺也好,坐也好,半躺半坐也好,都十分舒适的地方,看来虽然不是很顺眼,但当体会到好处之后,也不会太计较了。 好了,这个大堂,是属于什么所在,暂且不提,聚会的是些什么人,也可以慢慢讲,当需要他们出场的时候,逐一介绍。 先说那个正在喝水,说到这件“检获皮包交还失主”事件的那个人。他的身份是高级警官,负责一个十分特别的部门。 这个特别工作主任的主要工作,是处理其他部门久久能破获的悬案,而且还是性质十分奇特的那种——一个夜归人被劫杀,劫贼久未归案的这类案件,他自然是不会去处理的。 8 特别工作室主任的名字是黄堂。由于他来叙述这件奇案的经过,自然十分恰当因为警方掌握的资料最多。 而他在说到了紧要关头之际,忽然停了下来,大口渴水,也没有人催促他快点说下去。 因为案件在一年前发生,轰动了整个城市。两个青年人挥斧砍开了门之后,七楼孙夫人的住所之内,情景如何,人人皆知! 一个十分英俊的青年人,在黄堂喝了大半杯水之后,举起手来:“我在你的叙述之中,发现了一处破绽——可是我暂时不说。我想,黄主任必然有现场的照片带来?是否可以让我们过目!” 黄堂望向那青年人,青年人的外形,极讨人喜欢。黄堂道:“照片?那太落后了!第二批警方人员一到,就对现场进行录影,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这个青年人是一个传奇人物,但是在公主传奇中,他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离魂奇遇”这个故事中,曾出现过,不过,是名副其实地昙花一现,一点也没有什么作为,只是那个故事中的配角。 对了,这青年人就是温宝裕。 而如今这幢屋子,这个大堂,全都属于他的——温宝裕如何会拥有这一切,是许多许多故事中,不属于这个故事的范围之中,所以不表。 温宝裕一面欢呼,一面已扬起手来,在他的手中,有一具多功能的遥控器,一幅墙上,立时移开了一幅画,现出了一架电视机来,萤屏极大。 而另一个瘦长的青年人,则走向黄堂,向黄堂伸出手来,他并没有说话,他的名字是胡说,是温宝裕的好朋友,昆虫学家。 胡说沉默寡言,性格踏实,和温宝裕截然相反——他的名字中的那个“说”字是古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是念“悦”名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干脆用那个“悦”“字,如果你拿这问题去问他,也会冷冷地回答:“四书上为什么不干脆用‘悦’字?” 他向黄堂伸出手去,什么也没有说,黄堂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一个扁平的皮包之中,取出了一盒录影带来,交到了他的手中。 胡说走近电视,把录影带放进了放映的设备之中。 黄堂在作解释:“各位看到的情形,是门被破开之后二卞五分钟之后的情形——我不认为那和第一时间进入现场有什么分别。因为第一时间进入现场的人,对现场的一切,未作任何改动!” 说话时,萤屏上已有了画面,十分清晰,色彩鲜明,先是被砍坏了的大门,一进去,是一个雅致的前厅,后然,是置精美,经过精心设计大起居室,有不少人在,包括在那老喜欢把帽子拿在手中拍打的警官,那狭长马脸的经理,和那两个建筑事务所来的青年人——那结在叙述中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人声并不嘈杂。 从那些人的外形,可以看出黄堂刚才的叙述,不但详尽,而且对每一个人所加的形容词,都恰到好处,十分生动活泼。 所有的人,都现出十分惊慌的神情,所以绝少人说话。 然后,画面便是一双十分华丽的圆几,圆几上有一大瓶玫瑰花,各色的都有。在花瓶之旁,是一只黑色的鳄鱼皮包。 一看到了那只皮包,所有的人,都发出了“啊”的一声,知道就是那只皮包,要不是有这只皮包在那计程车上,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摄录的时候,显然已知道了这只皮包的重要性,所以停留了相当久。在这时候,有两个穿了制服的保安员,站在圆几旁边,他们当然就是保安员a、b。他们在齐声说:一就是这只皮包,就是这一只!” 黄堂在这时,不作解释,他先道;“我把后来所做的工作,告诉大家,这样可以节省大家的时间——这皮包,后来经过极详细的检查,皮包中空无一物。” 温宝裕按下了暂停掣,电视画面停在皮包特写上,他道:“应该有极详尽的检验,先进的检验技术,可以查出皮包的一切历史来!” 黄堂点头:“当然会经过这道手续,有详细的报告书。我认为对整件事并无帮助。有兴趣的,我可以提供报告书。 立时有几个人道:“我要一份?” 该趁这时候介绍一下这个聚会的性质了,这些人,大都是青年人,都是温宝裕和胡说的朋友,都对一切疑案有兴趣,希望通过了解案情,而对悬而未决的案件,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当他们公推温宝裕作代表。 向警方提出这一点时,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黄堂早知道这个古怪的青年人非同等闲,所以一口答应。这一次,还是这类性质的聚会的第一次,已是十分引人入胜!温宝裕不客气地批评黄堂:“每一个线索,都是有用的,怎么能说没有用?”黄堂微笑:“请举一个例子!”温宝裕一挺胸:“皮包曾放过各种各样的物件,每种物件,都会有一点痕迹留下来,所以可以由这些痕迹,或是极细上的碎未,来判断那是什么,以及这皮包的主人,是何等样人!” 黄堂呵呵笑了起来:“说得好,不过,详细的化验报告,一定令你失望;这皮没有放过任何东西,它是全新的!虽然制造工厂证明它是三年前就出厂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连最多话的温宝裕,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意见发表了! 这个皮包本就神秘,现在,看来更神秘了! 有人推了温宝裕一下,温宝裕忙使画面继续展现。 起居室中十分正常,一点也没有异状。大厦每一层的结构都是一样的,所以经理指着各扇门的通道,在解释着那是主人房,那是化妆间,那是休息间。 听着经理的解释,一间一间陈设华丽的房间,按次出现。这幢大厦,真是名副其实的富贵大厦,每个房间,都有不同风格的豪华陈设。 看的人,这时看到的,虽然只是空楼宇,但是大家都很沉得住气,并没有人问:孙夫人呢?韦先生呢? 理由得简单,因为破门而入之后,发现的情况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接着,在萤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十分宽敞华丽的浴室。同时,也听到经理的介绍:“这是主人家的浴室!” 他在介绍浴室的时间,声音有点发颤,充满了恐惧。 9 这间浴室的面积,至少有五十平方公尺,整体设计,以一种粉红色的条纹玛瑙为主,中间,是一个六角形的浴池,在相当的各边上,都有着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不仅是作装饰用,那是水龙头,有冷水或热水或温水,自雕像手中所持的器具之中射泻出来,供人沐浴之用。 镜头在这些雕像之中,一座一座移过,直到移到一座,是一个半裸的美女像前才停止,这时,观看的人,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虽然他们早已知道“韦先生在浴室中被发现”的事实,可是也直到这时,才看到了真正的情形,那难免会有震憾,因为情形是相当诡异。 那女人裸体像和真人一样高,韦先生在女人像的正面,衣着十分整齐,双臂搂住了石像,把石像抱得很紧,可是他的上身,又向后略仰。 石像的双手高举,捧着一双倾斜的水壶,正有一股水自水壶中注出,由于韦先生仰着身,自然也昂着脸,所以自水壶中注出来的那股水,也恰好齐齐正正,注在他昂起的脸上。 这种姿势,看起来,像是他正在享受淋浴。可是令人禁不住生出寒意的是,自水壶中注出来的水,一定温度极高,因为蒸汽氤氲,不但热水才流出来的时间如此,即使是顺着韦先生的身子流下,流到了浴池之中,再打着小小的漩涡,自浴池中漏下去的时候,也一直热气腾腾!由此可知水温之高。 黄堂在这时,有他的解说:“水温是摄氏八十上度,那是大厦供应热水所能达到的最高温,那绝不是适宜沐浴的水温,太热了,没有人忍受得住,而韦先生被这样高温的热水淋着,已超过三十小时了i”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令画面倒卷回去,然后再重播,他问:“这是韦先生被发现了将近半小时之后的情形?” 黄堂贴头:“是,那两个青年人。经理和警官一发现了这种情形,知道事态严重,通知总部,这才有第二批警务人员来到。” 温宝裕大声道:“这说不过去,为什么不关上水龙头,为什么不把韦先生放下来?” 黄堂吸了一口气:“首行争现韦先生的那个警官,有十分丰富的法医经验,他一到韦先生这样的情形,接近去观察,并且伸手按了韦先生的手腕,他就知道,韦先生早已死了!而现场的情形如此奇特,以便将来的侦查,必须有重大的作用,所以他作了决定,保留现场的情形!” 黄深圳说到这里,略领了一顿:“他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他改变了现场的情形,那么,随便后来到达的人如何想像,也想不出现场竟然是这样……古怪和恐怖!” 听了黄堂这番话的人,都有同感——韦先生的尸体,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被发现,确然十分可怖! 温宝裕也没有再出声,这时,由于热气腾腾,并看不清韦先生的脸面,在画面上看到一个警官走近浴室,关上了水龙头,又有人扬动着浴巾扇着,把蒸汽驱散,这才看清了韦先生的脸面。 在看清了韦先生的脸面之后,情形更加可怖! 韦先生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已完全无法看得出来子,画面之外,传来了经理和那两个青年的惊呼声——韦先生的脸,因为长时间被热水泡淋,变得十分肿胀,而且脸皮像是和肌肉骨胳脱离了关系,浮肿得像是挂在脸上,不 (此处纸书缺一页) 10 四、玛莉孙夫人 温宝裕叫了起来:“这怎么能推翻我的意见?他可以先在别的地方被人淹死,再绑他在石像上!” 黄堂点头:“是,可是他头向后仰,注意到了没有,法医证明他就是在这个姿势下死去的,从留在气管中的积水,和他颈骨的状况,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请问,要令得一个壮健的男人在这样的姿势之下被溺死,是不是一个女人的力量能达到的!假设,当时,只有韦先生和孙夫人两个人在屋子里!” 好几个人明知故问:“孙夫人呢?” 黄堂叹了一声:“这是整件案子最神秘之处,孙夫人不见了!” 大家都知道,楼宇之中,一直没有发现孙夫人,可是还是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是的,在案子发生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孙夫人。一直到黄堂在一年之后,向大家说起这件案子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孙夫人这个人。 太神奇了,是不是?照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可是却真正发生了。 所以有必要说一说这个消失了的孙夫人。 孙夫人的全名是玛莉孙夫人,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由于她的全名展示了一个姓——她姓名出现的场合,都用英文展示。 所以,也无法知道她是本身姓孙,还是她嫁了一个姓孙的男人之后,把自己的姓略去了——西方女性,是有这种习惯的。 这是最简单的资料,而对她的调查,竟然发现这个美丽的女人的资料,至此为止了! 也就是说,这个美丽的女人,除了孙玛莉夫人这个名字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资料了!这在现代社会之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黄堂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宝裕插了一句口:“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可能的事!”)在现代社会之中,每个人都有相当详尽的个人资料,一出生,就有出生证明,随着这个人的成长,各种各样的资料就越来越多,那是一个人和社会接触,作为社会一份子,必然不可能避免的事。 可是,孙玛莉夫人却只有一个名字,若不是她在承租大厦的时候,至少需要一个名字的话,只怕她连这个名字也不会留下来——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个名字,也可以说没有什么价值,它是捏造的可能性太高了!代理大厦租务的律师事务所的一个律师,在事后,接受警方的问话,知悉了这种神秘的情形之后,不禁跌足,连连叹息。 那律师是一个相当老成的人,他感叹道:“我算是做事情十分谨慎的人。可是在孙夫人的事上,我竟然也疏忽了,唉,一个美丽的女人,是会令人心慌意乱,意志不由自己控制的!” 和那位律师谈话的人正是黄堂,黄堂只是扬了扬眉,等律师自己讲下去。 律师说起孙夫人来租屋子时的情形:“她进来,说是看到报上的广告,有意承租富贵大厦七楼——这大厦不是常有单位出租,恰好有,顾客上门,自然欢迎。一般来说,签租约,有一定的手续,可是她提出,最近很忙,希望立刻有住所,要求马上给她钥匙,而她,可以付出一年租金,现钞!” 律师说到这里,打了一个饱嗝——刚吃饱的关系:“这样好的条件,自然没有道理不接受,而且,再加上她的容貌如此迷人。不过,我还是给了她一份表格,请她填一填有关的个人资格。” 黄堂听到了这里,紧张了一下,律师又道:“她把表格放进手袋,那是一只十分精致的丝织手袋,说一有空就填好,再来找我补办手续。我也答应了,就把钥匙给了她,并且通知大厦经理,有新住客要搬进来,住客的名是孙玛莉夫人!” 有了律师的通知,孙夫人又持有钥匙,自然大厦经理殷勤招待,居住单位内家私陈设是现成的,大厦经理的记忆仍相当好,而且也有两个保安可以作证明,孙夫人搬进来的时候,有两只相当大的行李箱。 孙夫人住了下来,律师办事处一直没有收到她填好的表格。那律师道:“我有几次想回来,打电话给她,可是总找不到她,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那么因循下来了!至今,我只知道她叫孙玛莉夫人!” 律师说到这里,又打了一个饱嗝,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摊了一摊手。 这算是黄堂在调查这个美丽的女人的过程之中,收获最丰富的一次了! 由于孙夫人在大厦住下来之后,未曾和任何人有过接触,所以她的行踪如何,不得而知,只是由她的衣来推断,她出入的场所,多半是十分高贵的地方。所以,警方动用了先进科技,把孙夫人的样子,在大厦保安系统的录影带中“剖”下来,再由见过她的住客和经理,保安员等人来监定,证明那确然是她。于是复印了许多份,叫了许多警员,到各类高贵场所去问,是不是见过这个美丽的贵妇人。 可是历时已一年之久,没有结果,警方在前几天才放弃了这项行动。同时,警方自然也把孙夫人的像发了出去,在世界各地,寻求帮助,也同样没有结果。 在大厦的单位中,没有任何指纹,孙夫人必然有许多衣物的,也同时消失,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就是那只用来绑韦先生双手的名贵丝褥——这成了唯一的,也是重要之至的线索。 本城只有两家女性用品精品店出售这样的丝褥,调查起来,不是很困难。可是一开始调查,就知道这个“唯一的线索”,一点用处没有,因为这两间精品店其门若市,生意好得超乎想像之外,这种每双价值接近一个普通职员一个月工资的丝褥,每天可以卖出去好几十双,店中的职员没有可能记得谁来买过! 也就是说,深入调查的结果,除了富贵大厦中的一些人之外,其他调查所及的地方,完全没有人见过孙夫人——她是一个十分美丽动人的贵妇人,任何人见过她,总会有一定印象。 而即使是曾见过她的人,也对她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是干什么活动。 她整个人,成为一个神秘之极的谜,黄堂甚至动用了大型电脑,把孙夫人的像,输入电脑,和电脑原存的人像资料作比较,看看是不是能把孙夫找出来。这样做法,需要很多经费,警主高层没有批准,黄堂是靠了几个朋友的帮助,才能进行的。 在众多的朋友之中,有一个是冯瑞,他是在大型电脑资料中心工作的,和著名的传奇人物年轻人,有着相当近的血缘关系的那个。 这个故事,后来终于能成为“公主和年轻传奇”之一,也是由冯瑞引起的。 电脑大搜寻的结果是,找到了七个,和孙夫人样貌颇接近的女性,可是有三个早已去世,只不过因为电脑中有她们早期的资料,还有四个,黄堂一一去拜访,两个已经六十高龄,还有两个,年龄例相仿,可是一个女律师,一个是富商的外室,显然都和孙夫人无关。 于是,孙夫人就成了解不开的谜团——而且,是双重谜团。 这个美丽的女人,完全没有资料可循,倒也罢了,可是她上哪儿去了呢? 保安员a、b、c、d、e、f,二十四小时分三班轮值,可以绝对肯定,韦先生按铃,门打开的时候,开门的是孙夫人,接着,韦先生进去,门关上,孙夫人自然在屋子之中,这一切,都在萤光屏上看到,而且,有录影带为证。 每个居住单位虽然都有后门,但后门一样有保安监视系统。 11 尤其,保安员之间,为了一个单身男人进入了一个单身女人的住所,有可能产生桃色新闻,而加以特别的注意,人们对桃色事件总有特殊的兴趣,不论是孙夫人或是韦先生,再度出现,一定是会引他们的注意。 就算六个保安员都疏忽了,监视系统有自动录影设备,一查就可以查出来。 警方在这方面,自然已花了不少工夫,黄堂考虑过,孙夫人可能利用精确的化妆,逃过了保安员的眼睛。 可是,翻查录影带的结果是,每一个在录影上出现过的人,都有案可稽,绝无陌生可疑人等在内! 孙夫人应该还在七楼她居住的那个单位之中,可是她却不见了,不但人不见了。连她所有的衣物也不见了,所有的指纹都不见了! 孙夫人若是离开了住所,那么,在离开之前,她必然曾经过精心的布置,不然,她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 在黄堂叙述他调查的经过之后,录影带接着播出来的,就是韦先生按铃求见,孙夫人始而坚拒,后来又请他进去的那一段。 在并不是很清晰的录影带上看来,孙夫人确然十分美丽,体态撩人,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看起来,也很难肯定她是什么民族,不过可以肯定她是黄种人,或者有些混血,很难肯定。 温宝裕就在这时,提出了他前些时说过他捉到的破绽,他道:“保安系统的录影,并没有声音,当时,闭路电视的监视,也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黄堂道:“是!” 温宝裕一挥手,道:“可是你在叙述之中,却有韦先生和孙夫人在门口的谈话,是怎么知道的?” 温宝裕以为他提供了一个大大的破绽,可是却被黄堂一句话就化解开去:“录影带上,有他们说话时的口型动作,我们请了十个以上的口语专家,判定他们当时所说的话是什么!” 温宝裕“啊”地一声:“警方所做的工作,可算是到家之至了!” 黄堂道:“不敢当,嗯,听说各位对各种奇案,都很有兴趣,现在,各位都掌握了这件案子的全部资料,有什么结论,只管发表!” 一时之间,大堂之中静了下来,因为可以推论的,警方几乎都已做过了,而所谓“全部资料”,实情了少之又少,如何推断起? 过了一会,温宝裕才道:“事情太神秘了,应该交给卫斯理去处理!” 有几个人立时抗议,理由是:“不必了!要是世上没有卫斯理,难道一切神秘事件,就没有人处理了吗?” 一个女孩子也用夸张的声音叫了起来:“把事情交到卫斯理手中,那一定又是外星人——孙夫人是外星人,这就是他的标准解释!” 有几个人对这个女青年的说法,表示同意的。 胡说站了出来,沉声道:“事实是,确然是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经过了深入的探索之后,证明和外星人有关,有许许多多来自不同星体的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动,卫斯理也确然和他们之中很多打过交道!” 各人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再争论下去,因为他们知道胡说平日不是很爱说话,他忽然长篇大论起来,自然有他一定的理由。 胡说又道:“事情当然不必去惊动卫斯理,但是我们不妨试用他常用的推理原则,来研究下这件怪事!” 黄堂立时同意。 “好极,我曾和他共事多次,深知他的推理能力极强!” 黄堂说的时候,又向胡说作了一个手势,请他先发表意见。 胡说也当仁不让,一面来来回踱步,一面道:“整件事,看来最奇怪的是,孙夫人这个美丽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料可寻,是不是?” 温宝裕大声道:“当晚,她像是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了一样。”胡说了一下:“其实,任何人,要做到不被人查到任何资料,是十分容易的事!” 胡说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向各人望了一眼。 这时,已有一些人想到了胡说的设想,所以,自然而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胡说这才道:“我们之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很容易地经过化装,把本来面目遮起来,也可以很容易地利用假护照,进入一个陌生的城市,到处使用现钞,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离去,这个陌生城市的警方要追寻起下落来,也就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是这个人,日常出现的面貌,是另外一种化装的的话,自然全世界都找不出他来?” 胡说的声音十分悦耳,他的分析、假设,也十分合理。 所以在他说完之后,各人都一起鼓掌,包括了黄堂在内,这等于说,大家都认同了他的说法。 温宝裕性急,大声问:“那么——”胡说不等他把问题问出来,就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所以,整件事,是孙夫人如何连同她的衣物——至少有两大箱,离开这幢大厦的。” 他又顿了一顿,各人都在等着他的进一步分析,胡说也不负众望:“我用的是卫斯理式的逻辑。孙夫人不可能离开大厦不被人发觉,那么,理论上,她就不可能离开了大厦!” 好几个人叫起来:“她当然是离开了!” 黄堂道:“我们也考虑化装的问题,认为孙夫人可能同时有两种面目出现,甚至分别在大厦的两个居住单位之中!” 胡说道:“警方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由于孙夫人完全没有个人资料,韦先生又死得离奇,所以整件事都笼罩在神秘的气氛之中,人人都向复杂方面去想,而不肯就简单方面去想!” 12 温宝裕笑了起来:“说得有理!简单到了什么程度?” 胡说却好整以暇:“听说过‘三条毛虫’的故事没有?” 本来,胡说的话,很引起共鸣,可是他这句话一出口,就慧来了一阵嘘声,几个人叫了起来:“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谁不知道?” “三条毛虫”的故事十分简单,确然十分古老,知道的人很多,但也必然有若干不知道的,所以试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一下! 三条毛虫在草地上,垂直线排列向前进。第一条说:我身后有两条毛虫。第二条说:我身前有一条毛虫,身后也有一条毛虫。第三条则说:我身前没有毛虫,身后也没有毛虫。 第三条毛虫为什么会这样说? 问题如果向复杂的方面去想,会把人想得发疯,也得不到答案。 但如果向简单的地方去想,答案也简单:第三条毛虫在说谎! 胡说这时,提出了这个老故事来,先是遭喝倒采,但随即各人都静了下来,尤其是黄堂,忽然站起,神情古怪之至。 胡说忙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且莫出声。胡说道:“卫式推理方法是:如果真有绝不可能的事发生了,必然是这‘绝不可能’的前提,有不尽不实之处。像这件案子,孙夫人在‘绝不可能’的情形下,连人带物,一起消失,这就说明,并不存在‘绝不可能’的前提,说穿了,简单之极,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用孙夫人消失的方法,消失无踪!” 温宝裕和好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有保安人员说谎,受贿了!” 胡说摊开手,作了一个“事情就是那么简单”的手势。 胡说望向黄堂:“我相信两保安员所受的贿款,数字一定十分惊人——记得吗?孙夫人是一直使用现金的,很少人能在巨款的现金前把持得住,何况孙夫人必然也有十分可以令人相信的理由,那时,韦先生的命案还没有发现,保安员不觉得事态严重,等到命案一被揭露,两个保安员知道事情关系重大,警方找不到孙夫人,对他们有好处,所以两人一口咬定,什么也没有看到过——至于要掉换录影带,那于容易不过!” 黄堂用力鼓掌,一边摇头:“真是简直之至,惭愧,我们没有想到!” 好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一共有六个保安,是哪两个?”温宝裕苦笑:“当然是c和d,他们接了a、b的班,又是凌晨午夜没有人出入的时分,说不定,他们还曾帮孙夫人搬过行李!” 好几个人一起望着黄堂:“快传讯保安员c、d,这件案子可以获得大大的进展!” 黄苦笑了一下,指着胡说。 胡说沉声道:“我相信保安员c、d并未能好好享受巨款,他们一被灭口了!” 黄堂干咳了一声:“是,他们都死了,可是他们的死,实实在在,都是意外!” 经过了胡说的分析,又知道了保安c、d果然都已死亡之后,黄堂还说两人真的死于意外,自然绝无说服力。 若不是他是请来的嘉宾,说不定就有一阵嘘声,在等他享受。 黄堂明白众人的心意,他道:“别以为警方没有对两人的死亡进行过调查——这两个保安员,在富贵大厦任职,和奇案有关,死了!自然要弄清楚死因!” 胡说道:“好,请说他们死亡的情形,和警方调查的结果!” 黄堂对于这两个保安员之案,一定印象十分深刻,所以想也不想,就可以回答出来,他道:“保安员c是病死的,急性脾脏炎,一种相当罕见的疾病,在手术之后,死于肺炎并发症……唉……” 他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显得十分理直气壮,可是说到后来,却有点迟疑,叹了一声:“当然,要使他在病房中死亡,甚至人为的使他染上那种疾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并没有深入调查——如果是保案员d先撞车死,再是保安员c的病死,那自然会有进一步的调查!” 好几个人叫了起来:“保安员d是撞车死的?要安排撞车的意外,太容易了,是什么使得警方竟然毫不怀疑他的死因?” 黄堂有气无力地纠正了一下:“警方怀疑过,也调查过,证明是意外。” 一干人等,又是一阵七嘴八舌,胡说提高了声音:“听黄主任说!”黄堂用力一挥手:“撞车事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保安员d住在郊区,每日必经这高速公路,当时,他时速超限速三倍,目击者称,他的车子不断超越前车,险像横生,事后调查他十分喜欢开快车。” 黄堂说到这里,喝了一大口水才继续:“在他前面是一辆轻型货车,速度也很高,可是突然慢了下来,保安员d的车子,就撞了上去,后面又有一辆车子撞上来,形成了三车连环相撞,保安员d的车子,被夹在中间。” 一个女青年嚷道:“前面轻型货车的司机是凶手!” 另一个则道:“也不排除后面那辆车子的司机是帮凶的可能性!” 黄堂苦笑:“撞击力十分猛烈,前面轻货车虽然是车尾部分被撞,可是驾驶室的门打开,司机跌了出来,撞向路边的石块,当场丧生。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死得更惨,身子压得不成人形,保安员d自然不会好到那里去,三个人全死了!” 黄堂说出了撞车的经过,又静了好一会,刚才提出凶手,帮凶的人,也不出声,因为三个人都死了,情形就有点不寻常。 如果一前一后的车子司机是凶手和帮凶,哪有和保安员d同归于尽之理! 若是没有凶手,没有帮手,那么,撞车事件,自然只是一宗意外。 13 五、希腊女神 温宝裕首先打破沉寂:“有可能是在谋杀行动之中,出了意外,凶手和帮凶行事不慎,计算失误,所以一起赔上了性命……” 黄堂苦笑:“虽然说有这样的可能,但是……那未免太滑稽了,像是滑稽电影一样!”胡说和温宝裕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都是觉得这其间必然大有跷蹊,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抓不到中心。 各人都在思索着,一时之间,倒又静了下来。黄堂在三分钟之后,才提高了声音道:“可要听听警方——也可以说是我个人的‘结案陈词’?” 立时有人鼓掌,表示欢迎。 黄堂道:“韦先生的死,是一个意外——当然,他死于被杀,但如果不是他多事,把那只皮包送上去的给孙夫人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他的死,证明了他死前的推测是对的,在那只皮包之中,有些东西,是孙夫人不愿人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她已经否认了那是她的皮包,可是韦先生不识趣,要她承认,结果送了命!” 黄堂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大家是不是同意我的分析?” 胡说举了举手:“分析是无懈可击的,可是,也有不可解释的一点。” 黄堂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胡说道:“第一,发现的皮包,从来没有用过。” 黄堂立时道:“皮包可能有另外一个,发现的一个,不是韦先生送上去的那个。” 胡说了又道:“孙夫人不愿让人知道是属于她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她为什么会宁愿不要那东西?” 黄堂吸了一口气:“这是问题的关键,各位,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者,究竟是什么性质?我本人也没有答案,可是却认为,那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东西,对孙夫人来说,可以轻易放弃。但如果那东西和她发生了联系,那就会对她不利之至!” 虽然大家对于皮包中的东西是什么,一点概念也没有,但是对这个分析,还是同意的。 黄堂继续“陈词”:“韦先生自然是由于窥破孙夫人的秘密而丧生。而孙夫人感到,她的行藏已经暴露,所以需要消失,接下来,就发生了她神秘消失事件!” 温宝裕插言:“再接下来,就是两个保安员的死亡——不应把这两人的死亡看作是意外。” 黄堂闷哼了一声,像是对这一点,不是很同意,可是他也是没有事争辩,只是道:“孙夫人从何而来,她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从事什么活动,还是这宗奇案的主要关系,只可惜这一点上,毫无突破。” 他说到这里,摊开双手:“所以,这案子也就成了一宗悬案!” 他说完之后,向每一个人望去,很有点挑战的神情。 当他的目光和胡说接触的时候,胡说提高了声音:“黄主任有心考验我们的智力,他还保留了相当重要的一点没有说,发觉了的,请提出来!” 这帮青年人,能和胡说、温宝裕成为朋友,自然都有一定的智力,他们也大多数发现有一个相当重要的要点,黄堂没有提及,所以胡说一提出来,立时有好几个人一起叫:“那计程车司机!” 就算有的人迟了一步,也立时表示同意。的确,在整件事情中,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那个计程车司机,黄堂竟然没有提到在事后曾调查他! 黄堂笑了起来:“好!各位的观察力真不错,是的,我故意漏去了他,看各位是否加以注意,那计程车司机提供了一条线索,可以说,是有关孙夫人的唯一线索——孙夫的行踪,十分神秘,她每次离开了富贵大厦,就像是突然消失,竟然没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出现过了!” 温宝裕打了一个“哈哈”:“黄主任,请问那个大雨之前,孙夫人是在什么地方上车的呢?” 黄堂是有备而来的,他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竟然先取出了一幅相当详尽的本市地图来,指着北郊近的海处:“这里是一个郊区公园,有公共汽车通往市区,中途有十二个站,经过的都是一些新发展的市镇或住宅区。” 黄堂一面说,一面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 然后,他的手指在停在一处,那一处有相当大的字,注明那一处叫“快乐新村”的地方。 黄堂吸了一口气:“快乐新村临近海湾,发展商沿着一个斜坡,建造了格式不同的花园尖房七十二幢,全是富有人家的住所,离这个新村约三百公尺的路口,是一个公共汽车站。” 黄堂说得十分详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个青年站了起来:“孙夫人不会是在等公共汽车吧!”黄堂向那青年人望去:“为什么不可能呢?” 那青年道:“她那么有钱,不应该去搭公共汽车!” 黄堂侧了头想了一会,才道:“据那司机说,他从市区载入客人到快乐新村,那相当长程,他在驶进新屯的大门——那里也有相当严密的保安,放下了搭客之后,心想自己已多半要空车回市区去了,天又下着雨,那时,雨势还不是很大,他想去巴士站碰碰运气,或许可以接载几个急于回市区的人客,他兜到了车站,就看到了孙夫人在巴士站的上层之下。”那青年道:“这只能说明孙夫人站在车站,不能证明她想搭车!” 那青年的话,有点迹近强辩,可是在逻辑上,却是可以说得通的,所以黄堂只是笑了一下:“司机说,孙夫人先向他招手,他一看有人要车,心中大是高兴,就驶过去,那时天还没有黑,他看到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接着,孙夫人上了车,说出了富贵大厦的地址。”温宝裕忙道:“那皮包——”黄堂叹了一声:“司机没有注意孙夫人上车的时候,是不是拿着皮包——这不能怪他,因为皮包和女人,几乎溶为一体,除非别有用意,不然,很少人,尤其是男人,留意女人是不是带着皮包。” 温宝裕也叹了一声。 黄堂道:”车程相当远,雨也越下越大,司机试图和孙夫人交谈,但说了几句,孙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他也就不言语,专心驾驶,等到了目的地之后,他又看到有人要车,孙夫人付了他一张钞票,只是作了一个不必找赎的手势,就下了车,一个十分神气的男人,就是韦先生,上了车,接着,就发现了那个皮包。” 温宝裕用力一挥手:“司机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至少证明了一点:孙夫人的一个活动处,是快乐新屯,我去过那里,知道除了新屯之外,要隔好远,才会有别的建筑物!” 他说着,向黄堂去望去,等待着黄堂认同他的意见。 黄堂点了点头:“有了这个线索之后,警方做了许多工作,首先,孙夫人回到富贵大厦,走进大厦时,尽管雨天,可是保安员都没有她曾经淋雨的印象,那车站有上层,最重要的是,她的鞋子,也没有沾到泥泞,大厦大堂十分干净,如果她曾在泥地行走,无可避免,会在大堂上留下鞋印!” 警方的工作如此细致,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掌声。 14 黄堂又道:“这一点十分重要,在那个车站附近只有一条柏油路,是通向快乐新村的,其余通向车站的路径,都是郊区的石子路或泥路,如果孙夫人曾在那些路上走过,她的鞋子上,必然沾有泥泞!这就说明,她至少曾在事前,到过快乐新村!” 胡说用力一拍桌子:“怪!她离开快乐新村,竟要搭公共汽车!”刚才那青年又重申:“她只是在车站,不能代表她要搭车!” 胡说笑了起来:“那么,她在车站干什么?” 那青年人摊着手:“不知道,那不是我的推理范围之内的事!” 黄堂作了一个手势,请两人暂时息争:“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调查的目标,自然集中到了快乐新屯的住户和管理人员身上,一共是七十二幢洋房,六十一幢有人居住,其余的空置。” 黄堂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竟没有一个人曾见过孙夫人!警方甚至搜查了空置的那十一幢洋房,也一点没有发现!” 黄堂向各人望去,各人也面面相觑,本来,计程车司机提供的资料,十分有用,可是结果,非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反倒令事情变得更神秘了!孙夫人在那个雨夜,出现在公共汽车车站,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有一个女青年,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温宝裕摇头:“从天上掉下来的可能性少,从地上冒出来的可能性大!”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思想,如天马行空,最多菲夷所思的想法,也不以为奇,不熟悉他的人,就盯着他,等待他有进一步的说明。温宝裕现出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假设孙夫人的活动基地,是在地下,十分隐秘,那么,她就有可能,自隐藏的地下基地中冒出来!” 温宝裕说得十分正经,可是听了他话的人,却有一半嘻哈绝倒,指着他笑,温宝裕也不在乎。 这时,坐在一个角落上,有一个从头到尾,几乎上没有出过声的人,忽然举起手来:“我有一些意见。” 大家向他望去,那人站起来,个子相当高,样貌显得他很有知识,他望向黄堂:“我叫冯瑞,服务于一个人大型电脑资讯中心——警方把孙夫人的资料,交给中心查询的时候,我有参加工作!” 黄堂“啊”的一声:“是,我们得到了七个和孙夫人十分相似的女性资料!” 这个冯瑞,他不出声则已,一发言,却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他接着道:“警方只把孙夫人的样貌,和人来作比较,显然绝不全面!” 他这句话,比刚才温宝裕所说的什么“自地下冒出来”的,更令人莫名其妙,所以一时之间,人人都静了下来,望向他,而且,又由于大家对他,都不是很熟悉,所以也不好意思追问他。 冯瑞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自然是由于温宝裕的关系。温室裕在不久之前,曾在美国三活市和年轻人以及公主见面,温宝裕对这一双神仙夫妻,自然倾心之至。而年轻人和公主,也十分喜欢温宝裕的大胆爽朗和古怪的念头,层出不穷。 他们在道别的时候,年轻人道:“我有一个熟人,在一个大型电脑资料中心工作,嗯,这个人……不算有趣,可是他服务的机构,各种各样资料之丰富,堪称天下第一!” 年轻人讲到这里的时候,在一旁的公主,先指了指年轻人,又指了指温宝裕,笑道:“你怎么认识了这位小朋友不多久,就受了他影响?” 年轻人和温宝裕知道公主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所以一起笑了起来。 公主在说年轻人刚才,说那资料中心“天下第一”,是受了温宝裕说话喜欢夸大的影响! 年轻人笑着更正:“好,天下排名在三位之内——或许你有用得着他们之处!” 温宝裕答应着,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和冯瑞以得了联络,也经常来往,反以这次聚会,冯瑞也来参加,只是他不喜欢多说话,性格和胡说比较接近。 可是忽然之间,他却冒出了这样的一句叫人听不懂的话来。温室裕首先打破沉默,问:“那么,还应该和……什么来比较呢?” 冯瑞吸了一口气,说得十分正经:“和人以外的其他!”他这样解释了,可是听的人,仍然莫名其妙! 胡说沉声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除了人之外,还应该和神、仙、妖、怪、鬼、灵等等来相比较。” 胡说的补充,引起了一阵喧哗声,七嘴八舌,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听到别人所说的话,可知情形杂乱到了什么程度。 好一会,人声才静一下来。 此时,人人都向冯瑞望去,那是在询问他:胡说对他讲的话,所作的补充,是不是可以成立? 冯瑞则用十分佩服的神情望着胡说,用力点着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旁人如何瞠目结舌,胡说和冯瑞两人,却一本正经地讨论了起来。 胡说先道:“除人之外的那些,都没有确切的形象,如何可以拿来比较呢?” 冯瑞则说:“也不是全没有确切形象的,例如爱神维纳斯,就有雕像流传于世,她的容貌,人人皆知。其他很多神,就算没有画像,也有文字形容,可以根据形容,绘出容貌来。” 众人胜日结舌,听他们作这样的讨论,温室裕首先大感兴趣,叫了起来:“在中国古代绘画之中,就有不少神仙图留下来,可以作参考!” 温宝裕这个人,不但他自己好作天马行空式的奇想,而且他对于他人的异想,也会十分容易接受。这时,他就立刻认同冯瑞的说法。黄堂在这样的情形下,只好苦笑;“我以为在向各位提供一宗真实的案件的资料!”青年人的头脑灵活,容易接受新的事物和新的见解。在黄堂看来,认为是胡闹的意见,却很快就到了更多人的认同。有人立即接上了黄堂的话:“是一宗真实的案件——这案件也可以和人以外的……生物有关!” 15 那位青年在说到后来的时候,显然由于语言词不够应用,所以略停了一停,有些阻碍。不过,大家都没有怪他,因为那确然十分难以表达。 他不能说“人以外的人”,因为既然是“人以外”的,那自然不是人了。那么,人以外的是什么呢?他选择了“生物”这个词,其实也不是很正确,应该说成“人以外一切具人形的生物”,比较确切一些,因为神、仙、鬼、灵、妖、怪等等,有很多外形是和人一样的。 然而神仙妖怪鬼灵,能以“生物”一词来统称之吗? 当然,这时,人人都感到这青年的说法有问题,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不会去继续修辞学的牛角尖,反正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就行了! “别卖关子了,你一定已作过比较,得出了甚么结论?” 冯瑞不是心急的人,他作了一个手势,令各人稍安毋躁,他才道:“我工作的资料中心之中,有不少各种非人的形象,我大约在一个月之前,由于偶然,又看到了孙夫人的相片,有感于她出众的美丽,所以忽发奇想,把她和非人类的样子,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结果!”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立时有好几个人大声作出一段音乐——多是用来作宣布结果之前演奏的。 然后,各人都静了下来。 冯瑞先取出了卷成一卷的纸张来,打开,取起了其中的一幅,打开来:“这是孙夫人的模样!” 那是警方发出去的图样,各人刚才都在萤屏上看到过,那确然是孙夫人。 冯瑞等各人都认可了,他才展开了另外一幅,那一幅人头像,一看就知道是由电脑的终端机绘制出来的。才一展开,人人都不禁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连一直认为那些青年人是在胡闹的黄堂,也不禁陡然扬了扬眉。 因为那人像,看起来,和孙夫人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至少八九成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有着同样的魅力,拿了这幅象,叫见过孙夫人的去辨认,都必然会说那是孙夫人,虽然看来,那人像要年轻许多。 在众人的惊诧声中,冯瑞道:“结果,我得到了这幅酷似孙夫人的像。” 好多人都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人?” 冯瑞先挺直了身子:然后,用十分严肃的神情,叫出了一个名字来:“雪伦克丝!” (当时,冯瑞叫的并不是释音,而是原文:syrinx。)大家都在期待冯瑞叫出那个和孙夫人酷似的“非人”的名字,可是冯瑞一宣布,听的人,有愕然的神情者多,因为大家都想不起那是什么人。 温室裕性子直,他不怕人说他见识不广,不知道那个雪伦克丝是何方神圣,他率先大声道:“那是什么人?听起来,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冯瑞道:“正是,她是希腊神话之中的自然女神!” 经过了冯瑞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在这里的青年,大都常识丰富,自然泰半都忆起了这个叫雪伦克丝的自然女神,因为希腊神话故事丰富,变化无穷,是青年人十分喜爱的读物! 胡说首先问:“这位自然女神,怎么会有形象流传下来?没听说有这样的记录!” 冯瑞的神情认真:“雪伦克丝在希腊的神话中,是一个悲剧人物——”温宝裕插了一句口:“希腊神话中,几乎全都是悲剧人物!” 有一个女青年不满,叫:“别打岔!要就由你来说下去,多嘴!” 温宝裕哈哈大笑:“就由我来说,有何难哉!” 他说着,向冯瑞望去,冯瑞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于是温实裕滔滔不绝:“自然女神雪伦克丝,由于十分美丽,就被另一个神,叫作‘潘’的,苦苦追求,这个潘,来头十分大,有可能是至高无上的天神宙斯的儿子,潘是快乐之神,森林之神。潘热烈追求雪伦克丝,可是雪伦克丝一点兴趣也没有,拚命逃避潘的追求,变成各种重东西来躲避潘!” 温宝裕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因为他知道,必然会有不熟悉希腊神话的人会提出问题来。 果然,他少一住口,就有两个女孩子问:“为什么她要逃避?” 温宝裕表情十足,长叹一声:“因为潘的样子,不敢恭维,这个神,浑身长毛,下半身是羊腿和羊蹄,头上生有羊角和羊耳、塌鼻、长须,还有尾巴。连他的母亲也吓坏了,把他抛弃,是叫别的神拾回来的!” 温宝裕说得很投入,大家也受到了感染,一时之间,大家都进入了神话的想像之中,想像怪模怪样怪样的潘,追求美丽的雪伦克丝的情形,自然也明白了美丽的女神为什么要千方百计逃避的原因——即使是在神话世界之中,两性的恋情,也要相当程度上决定于双方的外型的。 温宝裕又叹了一声,据他说,那可以增强神话中的悲剧气氛:“美丽的女神不论变成什么,潘都可以找到她。最后,她没有办法了,她把自己变成了河里的芦苇——”温宝裕说到这里,又有几个女青年发出了低呼声,温室裕道:“神话的想像力,不可思议。嗯,变成了芦苇之后,潘知道自己追求无望,就把芦苇折了下来,造成了芦笛,吹出美妙动人,可是又相当伤感的失恋之曲。” 温宝裕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潘有很多雕像留下来,可是雪伦克丝——” 16 六、突然到访 冯瑞等温宝裕说到这里,才接了上去:“在众多的潘的雕像之中,有一座是潘在教一个少女吹芦笛的,如今存放在意大利的佛罗伦斯艺术馆中,经过考证,这个少女,就是被潘苦苦追求的雪伦克丝。”黄堂此时也大感兴趣:“和孙夫人那么相似的人像,就是雕像中的那少女?” 冯瑞道:“是,但经过电脑的加工,使之更完美。” 黄堂叹了一声:“好了,你在神话之中,找到了和孙夫人相似的人,又怎么样呢?” 这是一个人人想问的问题,虽然,就算孙夫人酷似雪伦克丝,那又怎么样呢? 冯瑞也叹了一声:“运用一下想像力,各位朋友!”这时聚在一起的,连黄堂在内,都可以称得上是青年人(遇到什么“杰出青年”的表演,“青年”的年龄可以达到四十岁,真是可爱人生!)谁肯承认自己没有想像力!想像力是活力的象征! 可是冯瑞的话中,却大有责备各人没有想像力之意,所以他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了哗然的反应,而同意和责备之声四起,多是责问他该如何设想,才算是想像力够丰富的。 在所有的人中,听了冯瑞的话之后,作不同反应的,只有胡说和温宝裕两人,他们先是互望了一眼,接着,两人各自现出骇然之色,温宝裕立时双手高举。 他虽然没有出声,可是他神情形态,十分古怪,倒也令得各人全起静了下来。 温宝裕望向冯瑞,神情越来越骇然,像是望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这种情形,更令得各人全都静了下来,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温宝裕先是陡然吸了一口气,才大声叫着冯瑞的名字,声音之中,也充满了震惊:“你的意思是……你想暗示是……你想说……” 他连用了三种不同的方式来说,可是仍然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反倒是神情更加震骇。已有人不耐烦,叫了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啊?”冯瑞却已有了个回答:“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我指出了一个事实!”又有人叫了起来:“别打哑谜了,你们想说什么,快说出来吧!” 温宝裕伸手指着冯瑞:“不是我想说,是他想说,他想说——”温宝裕仍然不免再顿了一顿,这自然是由于他将说的话十分骇人听闻之故:“他想说,那个来历不明,去向不知,神秘的孙夫人,就是神话中的自然之神雪伦克丝!” 温宝裕总算竭尽所能,把答案揭晓了出来,说到后来,他声音干涩,说完了之后,他大口喝了一口酒。一时之间,人人神情骇异,只有冯瑞大是高兴,连连点头,对温宝裕十分嘉许。虽然温宝格已把他想知的(冯瑞所想的)说了出来,可是在场的人之中,倒有一半多,思绪转不过来。 在场的人仍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面面相觑,都想得进一步的解释。 胡说是和温宝裕同时想到“答案”的,他这时道:“孙夫人就是雪伦克丝!雪伦克丝为了逃避潘的追求,逃到这里来的!” 有人叫了起来,“这是什么话?谁能明白?希腊神话中的神,怎会住进富贵的大厦去?”胡说一提眉:“为什么不可以?只要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就可以达到目的。” 胡说这句话一出口,刹时之间,大堂之中,静到了人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有相当的科学常识,自然知道:“突破时间和空间”是怎么一回事,那是许多幻想故事之中的“科学根据”——在这个科学根据上产生的幻想故事,是幻想故事的一大热门! 可是,看各人的神情,仍然十分迷惘,显然还有一些疑惑,正困扰着各人,一个女孩子提出的问题,代表了各人的困惑,她叫道:“天!突破时间和空间,我明白!我可以接受一个古代的人,忽然来到了现代——”温宝裕在这时插了一句:“我知道有一双男女,甚至可以在时间中随意旅行!” 那女孩叫得更大声:“可是,一个神,也进入时光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子的神情十分激动,但胡说却冷静如常:“为什么不可以?连人都可以,神自然更可以了!” 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神是什么呢?” 胡说的回答,简单之至:“神,就是神!” 一时之间,各人已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索胡说的这句话。 神,就是神! 冯瑞曾提及:“人以外的生物”,神,自然属于人以外的生物之一,属于另一种境界,和妖魔鬼灵魂等等是同类的。 神有许多,把世界各地各国各民的神话中的神作一个统计,只怕数以万计,或不计其数。 神和人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各有各的不同性格,有善有恶,“神神不同”,而且性格十分特出鲜明。神也由于性格不同,而各有各的行为。神的行为,有许多也是“人性化”了的。 像潘执意要追求雪伦克丝,雪伦克丝尽一切可能逃避,这种行为,在人的行为之中,不是十分普遍吗? 可是,神,一直被认为只存在神话世界之中,而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的,所以冯瑞的设想,一提出来,才会使大家难以接受。 在沉默之中,就有人叫了出来,代表了许多人的意思:“神是不存在的啊,怎能走出神话,来到现实世界?” 这个青年人一叫,立时已有一个青年叫道:“有基督徒吗?请举手!” 有六个人举起手来。 虽然只是要求基督徒举手,举了手的基督徒,也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意思再明白也没有,作为基督徒的最根本条件,是承认耶和华为唯一的神,信这个神,从而得救,得到永生。 若是只把耶和华当作神话世界的存在,那还算是什么基督徒? 所以,在基督徒的心目之中,神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是信仰的上帝,而且,坚信耶和华必将重归人间,主持最后审判,在这以前,神的唯一儿子,先降临到人间来。 神必然会来到人间! 17 又岂止是基督教,任何宗教的教徒,若不信神的存在,都不成其为教徒了! 当六个基督徒放下手之后,又是一阵沉寂,有人提出来“希腊神话中的神——”温宝裕性子急,打断了那人话头:“一切神话中的神,都可以被当作是存在的!有想像力极丰富的人,把眼光扩大。心胸放宽,推开了地球的狭窄范围,奔向无限的宇宙,我们就可以假设,神话中的各种神,都是异星上的高级生物!” 温宝裕的这番话,不但语音铿锵,而且慷慨激昂,有十分强烈的感染力。 等他说完之后,掌声十分热烈,温宝裕也脸有得色。 他已总结了他的论点:“所以,如果说,希腊神话中的自然之神,为了逃避的纠缠,而突破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现代,整件事,可以理解为:一个古代的异星人,忽然来到了现代的地球!” 胡说补充了一句:“这个异星人,可以假设为曾在古代的地球上活动过的!”又是一阵沉默,温宝裕忽然道:“黄主任为什么一直在摇头?”黄堂确然一直在摇头——在温宝裕揭晓了冯瑞的假设之后,他就一直在摇头。 他摇头,自然是表示他对温宝裕、胡说。冯瑞的假设,绝对不同意!而他眼看那些青年人,似乎都同意了这种说法,自然更加大摇其头! 温宝裕一问,他就笑道:“各位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冯瑞道:“只有这个假设,才能解释一切神秘不可思议的事。” 黄堂笑得更不以为然:“例如——”冯瑞应声道:“例如她不肯承认那皮包是她的!” 黄堂莫名其妙:“为什么呢?” 冯瑞吸了一口气:“当然是为了皮包之中,有不属于地球上的东西,如果皮包中的东西曾被人见过,她又承认皮包是她的,那么,她是神而不是人的身份,就立刻暴露了!” 黄堂仍然极不同意冯瑞的假设,可是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反驳冯瑞的话。 冯瑞更进一步道:“她杀死韦先生——这种行为,在人类行为之中,是一宗严重的罪恶,但是在神的行为中,却不算什么,因为在神看来,我们这种生命,十分不足道,生死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就像是在我们的观念之中,杀死了一个低级生命的生物,不会有甚么内疚,尤其当这个低级生命在骚搅自己的时候!” 黄堂更不同意了,他有着警务人员的正义感,所以他大声道:“说具体一些!” 他的语调,也有了明显的责备的意味了,可是冯瑞却不慌不忙:“具体一点说如果有一只蚊子在骚搅,而被人打死了,不会有人感到什么不对!” 由于在场的,全是被冯瑞形容为“不足道的生命”,所以听了冯瑞的话之后,各人的神情,都十分古怪。 黄堂叹了一声:“我没有别的话好话,也不想和你们去作虚幻的设想——我倒十分显然接受保安员受了收买,放孙夫人逃走的设想。” 他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温宝裕作为主认,送到了门口,黄堂忍不住又咕哝了一句:“真是走火入魔之至!”他一面说,一面又大不以为然地摇头。 黄堂离去之后,各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温宝裕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他是个思想如何同天马行空一样的人,冯瑞的假设,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他的问题,完全同意冯瑞的话,他问:“雪伦克丝逃来了,那个热恋她的潘,是不是会追来?” 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他不等人回来,忽然又叫了起来;“啊呀!要是希腊神话中的那些神全都来了,这可是天下大乱了!”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竟然忧形于色,惹得各人都大声笑了起来。 冯瑞在这时,又有了石破天惊的宣布,令得人人都发出了欢呼声来。冯瑞宣布的是:“由于事情怪诞之极,古希腊神话之中的女神,居然来到了现代,不但突破了时间的限制,而且突破了神和人的境界。这是人类经历之中,从来未有的奇事,不是我们在座的人所能彻底解决的!”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知道冯瑞来历甚深的温宝裕喜形于色,失声道:“你准备请谁帮助?” 一时之间,叫出各个传奇人物名字来的声音,此起彼伏,各人以为,自然是自己心仪的偶像,有的叫:“卫斯理!白素!” 有的叫:“原振侠医生!”也有的叫:“亚洲之鹰罗开!”自然更有人叫:“年轻人和他的黑纱公主!” 冯瑞指着叫:“年轻人黑纱公主”的那几个青年男女,朗声道:“对,就是他们!年轻人和黑纱公主!” 在这里的人,对于一些著名的传奇人物的经历,都十分清楚——单是听温宝裕讲述他和那些传奇人物并处的经过,已经足以令和他同龄的青年人心向往之至了。 所以各人一听说冯瑞请了年轻人和公主,都兴奋莫名,几个女孩子叫:“听说黑纱公主美丽无比,是天下第一美人!” 温宝裕老气横秋:“公主自然是美丽的,可是也未必见得是第一,美丽无法比较,可算是个美人,同时天下第一,难分高下!” 也有的十分羡慕冯瑞:“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神通广大的传奇人物的?” 冯瑞和年轻人之间,有着相当接近的血缘关系。可是这一点,年轻人知道,冯瑞并不知道,冯瑞知道的是,年轻人对他的母亲,十分尊敬而已。所以他如实回答:“年轻人是家母的好朋友!” 温室裕趁机又来炫耀一番:“不久之前,我还在三落市见过年轻人和公主,共同研究进入地狱之门的可能性。冯瑞,你找到年轻人和公主来研究这件事,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因为公主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来自幽灵星座的使者,当然不属于人的范围,而属于神的范围,所以公主可以说是半人半神!”在认有许多人是知道公主大具异能的,闻言感叹道:“难怪她那么神通广大!” 众人发表了一连串的议论之后,才追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来?” 冯瑞一听,神情不免有点扭怩,他支吾了一阵,才道:“事实是,我……未曾和他们取得直接的联络,只是留下了讯息给他们,请他们—……一有空就来找我,他们行踪飘忽,只希望他们能够尽早接到我的讯息赶来,因为我说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告诉他们,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女神,可能来到了现代的人间!” 18 冯瑞虽然解释得十分努力,可是却掩饰不了一个事实:他甚至没有正式地邀请年轻人和公主!所以,年轻人和公主,可能根本不会前来! 刚才还十分兴奋的人,这时,个个都不免现出沮丧的神情来。 可是,也就在此时,在大堂外的进厅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十分宏亮雄壮的声音,在呼喝:“小宝,还不出来迎接客人,真要我们直闯进来吗?” 温宝裕的大屋子,格局十分古老,进了大门之后,是很大的空地,经过了空地,才是一个进厅,要经过进厅,才是大堂。 这时,声音自进厅中传来,来人自然是自行推开大门走了进来的了。别的人一听这声音雄壮嘹亮,充满了阳刚之气,心中都不禁喝了一声采,可是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所发出来的,而冯瑞在听到了那两句话之后,张大了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温宝裕在听了那声音之后,却陡然直上直下,跳了起来,而且口中发出了一下怪异之极的大叫声,也不知道他是高兴,是受了刺激,是意外还是感到了惊恐。 而就在这时,又听得一个动听之极,轻柔十分,叫人听了如沐春风,心头有说不出的舒服宁贴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并不高,可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看,你在人家的住所,大呼小叫,把小宝吓着了!” 温室裕到这时候,才定过神来,他又无头无脑地叫了一声:“没有!” 他高叫“没有”,是表示“没有吓着”,可是他仍然忘了请来客进来。 而在这时候,来客不请自进了,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走进大堂来,男的气宇轩昂,英俊非凡,身形挺拔高大,自有一股豪情胜慨。紧靠着他的,是一个肌肤赛雪,一身黑纱飘飘,目若流星,笑容如花的绝色美人!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这一双男女一现身,自然人人皆知他们就是年轻人和公主——也人人都知道年轻人和公主是人中龙凤,出色之极的人物,可是也没有人想到,他们竟然会出色到这种地步! 这若不是亲眼目睹,怎么想,怎么听人描述,都难以形容得出! 温宝裕又发出了一下大叫声,连跌带爬,再加上自良辰美景那里学来的轻功,向前迎去,满脸通红,显得他兴奋之极。 冯瑞也急急迎了上去,年轻人向冯瑞笑:“收到了你的留下的讯息,想不到电脑专家,也会有那么丰富的想像力!” 公主四面看看,目光亮丽:“来自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呢?在哪里?”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围到了年轻人和公主的身边。 在“公主传奇”之中,年轻人和公主这么迟才出场的情形,相当罕见,而他们一出现之后,所引起的混乱,也更加罕见! 所有的女孩子,几乎都尽量靠近公主,但是却又有点怕公主生气,所以只敢轻碰她身上烟如雾笼罩的黑纱。这一重黑纱,更增公主的美丽和神秘。 公主却十分随和,主动和女孩子——握手,而当她向男青年望去时,男青年个个都涨红了脸,一下子全都变成了乖孩子。 所有人很快发现,年轻人和公主,虽然名头响亮,可是却十分随和,所以一下子,都抢着说孙夫人的事和冯瑞的推测。十分凌乱。 温宝裕大喝一声:“都住口,让我来说!” 年轻人也有同感:“由小宝来说!要简单明了!” 于是,温宝裕就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事情的详细经过,已经叙述过,自然不必再重复温宝裕的简单叙述了!温宝裕大约用了十五分钟时间,把该说的都说了。 年轻人向冯瑞望了一眼,意思自然是问他有没有补充?冯瑞摇头,同时在温宝裕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表示赞许他说得极好。 于是,众人静下来,听年轻人和公主的意见。 年轻人和公主,在听的时候,十分用心,并且不时交换一下眼色,或者有一些亲热的小动作,表示他们正在交换意见。 这时,一片寂静,人人都在等他们开口,他们却仍然在交换着眼色,看来,谁也不想先开口。 温室裕性急:“怎么样,你们的意见怎么样?” 年轻人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先作了一个手势,温宝裕连忙交一杯准备好的酒,送到了他的手上,年轻人喝了一口酒,才道:“我们的意见,看来和你们不能一致——单凭孙夫人的样子,和雕像上的一个少女相近,就断定她是希腊女神,这令人难以接受!” 一个女青年道:“我们要有加写神话的豪气!”年轻人“哈哈”笑:“那就动笔好了,不论你如何加写都可以,你可以写,雪伦克丝终于变成了一把刀,把纠缠不清的潘杀死了!” 公主皱着眉:“摆脱的追求也就是了,又何致于要杀死他?” 公主一开口,各人都知道,公主的意思,是和年轻人一样的了! 这等于是向兴致勃勃的各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众人一见年轻人和公主出现时,一心以为两人会带着他们,去寻找拯救雪伦克丝,甚至大战神话中的恶灵,人神大战,时空交织,惊险刺激,兼而有之。 谁知道年轻人和公主,根本不接受他们的想法! 其中,最沮丧的,自然是冯瑞了,他垂头丧气,可是仍然是坚持已见:“除了这个假设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年轻人扬眉:“孙夫人是收买了保安员离开的——三条毛虫的故事,足可以解释一切。” 19 七、继续追查 冯瑞道:“那么,孙夫人是什么人?她的行动为什么那么神秘?她来自何处?” 年轻人笑:“这都不成问题,如果她是个属于什么组织特工人员,也就可以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 公主柔声道:“别忘了雪伦克丝是会变形的,她甚至可以变成芦苇!她温宝裕大声插嘴:“这一点,和中国神话中的人物倒十分相似,孙悟空和二郎神斗法的时候,各自都会展开变化的神通——孙悟空甚至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庙!” 公主并不以被打断话而不快,她续道:“雪伦克丝会变化,她到了现代的人间,如果怕人认出她来的话,可以变成任何的样子,不必再如原来的样子!” 公主的理由十分充分,冯瑞的根据,只是一座雕像,便要在孙夫人和雪伦克丝之间,画上等号,自然牵强了些。 这时,也有不少人觉得,同意了冯瑞的设想,未免热情浪漫有余,证据不足! 可是冯瑞却十分固执之见:“女怀都重视自己的容貌,所以她不想变成别的样子!” 冯瑞的话,在男性听来,强词夺理,可是在女性听来,却又“深得我心”,于是一时之间,男青年和女青年纷纷争执起来。 冯瑞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望定了年轻人。年轻人叹了一声:“至少再给我一些别的证据,来支持你天马行空式的假设!” 冯瑞道:“事发之后,警方经过了如此精密的调查,可是却一无所获,这足以证明,她正是竭力在逃避着什么!这是强而有力的证据!” 公主在这时才发表她的意见:“在逃避什么的人很多,倒是两者之间的容貌如此相似,这一点,似乎不能会说是巧合。” 冯瑞一听得公主如此说法,不禁大是兴奋,连连搓手。这时,公主正在看着孙夫人的相片,和那座雕像之中,那少女的相片。 公主一发表意见,自然将一干人等,全都引到了她的身边,来听她继续发挥。 冯瑞忙又递过一张纸来:“看,这是电脑的分析,人的容貌,是根据人头骨的形状来决定的,电脑根据两人的容貌,还原了两人头骨的形状——每一个人的容貌不同,就是由于头骨的形状大小,多少总有点差异而形成的,天下没有容貌完全相同的人,因为没有头骨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的人!” 冯瑞讲到这里,神情有些激动:“世上可以有指纹相同的人,但是决不会有头骨各部分完全相同的人!”他说到这里,听的人都神情骇然,连年轻人也不禁为之动容:“电脑的分析怎么说。” 要知道,在相片上,看出两个人的外貌十分相似,那只是肉眼的观察,并不精确,究竟百分之百相似,还是只有百分之九十相似,是没有确定的数据。但是电脑的分析,就大不相同,可以有十分精确的比较。 冯瑞站了起来:“不然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假设了,电脑的分析说,两者之间,从头骨、顶骨、碟骨、额骨、鼻骨、泪骨、一直比较到颧骨、枕骨、上颚骨、下颚骨,全部百分之百相同!” 冯瑞对于这份电脑分析,分明已经研究了相当久,所以对于整个头部的骨骼部分,都十分熟悉,可以一口气把它们的名称全部说出来。 他说完了之后,停了片刻,才道:“正如刚才公主所说的,那是巧合吗?” 年轻人接过了电脑分析报告来,详细看着,然后纠正着冯瑞的话:“电脑分析用的数学上‘相似’这个名词,并不是‘全同’。” 冯瑞大声道:“你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对不对?” 年轻人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在座的人都明白。数学上说两个三角形“相似”,就是说这两个三角形的形状大小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将两个相似形的其中之一,作放大或缩小的话,总可以达到完全相同。 孙夫人和雕像中的少女只是“相似”而不是“全同”,自然是由于雕像中的少女,高达两公尺四十三公分,实际上的人,不是那么高。而如果把孙夫人的身高,变成两百四十三公分的话,那么,两者的头骨形状大小,就是完全相同的了。 所以,冯瑞刚才没有指出这一点,并不影响分析的结果,年轻人指出了这一点,是出于他特别精细,也并不是吹毛求庇。 温宝裕先接过了电脑分析报告来,再传开去,给所有人观看。 电脑报告十分详细——人类运用电脑,已可以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像这份分析报告上,就有着整个头骨每一个组成部分的形状,相叠的比较,没有丝毫的差异。 电脑的结论是:必然是同一个人——若两人而有这种情形发生的可能性是接近零! 温室裕用力在冯瑞的肩头上拍了下:“有那些有力的证据,你为什么一早不拿出来?” 冯瑞有点扭怩:“我不必拿出这份证据来,你们都接受了我的假设,年轻人来了,他不接受,所以我才有需要把分析报告拿出来……那十分惊世骇俗,我需要考虑是不是有这个必要!” 大家都接纳了冯瑞的解释,目光自然也集中到了年轻人身上,甚于包括了公主的眼光在内。因为公主虽然未曾表示同意冯瑞的假设,但是也认为不可能会有这样子的巧合! 年轻人先喝了一口酒,伸手在自己脸上抚了一下,他这时想到的是,有几千年历史的一个雕像的头部骨骼结构,竟然会和一个现代人一模一样,这实在是太惊人的一种巧合! 可是电脑分析也说这种巧合的机会是接近零。接近零,不是等于零,不是绝不可能! 不过年轻人也知道,现在提出这一点来,不足以令人相信,所以他从另一个角度来提出问题:“两者之间,在外貌上来看,年龄相差极大,有十五年?” 冯瑞的回答是:“这一点,电脑无法作出正确的回答,看来,女人的年龄真的是一个谜!”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巧合的可能性接受零,古代的希腊女神到现代的可能,也接近零——”年轻人本来还想讲下去,可是他却了一眼看到公主,有不以为然的神色虽然这种神色,对外人来说,可以根本不能察觉,但年轻人却可以轻而易举感觉得出来。 那使他有点惊讶,因为长久以来,在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见分歧,而此时,公主的这种神情,自然是代表了对他的话有不同意之处。所以,他不再说下去,向仅作了一个手势,请公主发表她的见解。 公主这时道:“女神,不应该有古代和现代之分,对神来说,时间观念和我们截然不同,几万年,几十万年,不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公主此言一出,冯瑞首先鼓掌,年轻人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20 公主道:“没有古代现代之分,那就少了一重时间上的障碍。这就是说,一个女神,她喜欢在任何一个时代出现都可以——别忘了神是有各种神通的!”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请公主再说下去,公主道:“至于年龄看起来大了许多,有多种可能,成熟女性,在现代社会中活动,比较容易,也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年轻人听得公主这样说,知道公主基本上已接受了冯瑞的假设了。 他“呵呵”笑着:“还有几个问题,第一,何以证明那雕像,在潘身边的少女,就是雪伦克丝呢?雪伦克丝不是变成了芦苇,被潘采下来制成了芦笛了吗?” 公主还没有回答,温宝裕已抢着道:“这太容易理解,正因为如此,活才短暂地得到了雪伦克丝。潘并不是杀死了她,她可以由芦苇变回人,所以,就有这样的雕像,留了下来!” 年轻人笑:“看来我是极少数派了,好吧,我们的女神,如果真是她,那么事情至此,便可以告一段落了,因为她可能到了三千年前,可能到了五千年后,可能回到了她的神话世界,可能进入了我们连想都无法想像的世界之中,事情还有什么好继续去下去的?” 年轻人说完,双手摊开,姿态潇洒。 大家经他一提,不禁面面相觑。的确,就算确定了孙夫人就是神话世界中的一员,又怎么样呢!她可能到了任何境界——人所能设想的,只不过是时间的前后、空间的不同。而事实上,还有不知道多少境界,是人所不知道的,无法想像的! 女神涸迹人间,不想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为了逃避,现在,她自然不会再出现了! 年轻人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却是无可反驳的! 温宝裕首先长叹一声:“只有假设,没有求证!” 各人都现出可惜的神情来,只有冯瑞,反而并不是十分失望,他道:“大家肯定接受我的意见,连年轻人最后也接受了,对我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一个极了不起的发现,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明,但是间接的证明,十分确凿,也无法要求进一步了,总不能要求自然女神雪伦克丝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亲自向我们叙述潘是如何对她纠缠不清!” 当冯瑞在这样说的时候,年轻人向公主看了一眼,公主正展现一副似笑非笑的迷人神情。 年轻人作了结论,大家又讨论了一会,年轻人和公主先告辞,所有人都跟了出来。 年轻人在上车之前,和冯瑞握着手:“有事,只管找我,我喜欢这样的聚会!”然后,他提高了声音:“各位后会有期。” 年轻男女,温宝裕和胡说,都依依不舍,胡说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年轻人和公主到了之后,他更是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年轻人和公主上了车,绝尘而去,温宝裕问胡说:“你怎么不说话?” 胡说压低了声音,指着远去的车子:“他们会继续追究下去,只是不想我们参与!” 温宝裕睁了大眼睛,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胡说的话,是不是正确?而上了车之后,公主轻轻靠在驾车的年轻人的肩上问:“你刚才,在冯瑞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望了我一眼?” 年轻人笑:“我无时无刻不在望你,请说明精确的时间,以便作答!”公主微笑;“是冯瑞说到‘总不能叫自然女神现身,亲自向我们说被潘纠缠’时!” 年轻人挺了挺身子:“是,因为我知道,你当时心中在想‘为什么不能?’,对吗?” 公主秀眉微扬,笑得十分动人,点了点头。 年轻人有好一会,只是专心驾车,公主在过了几分钟之后才问:“怎么?不以为然?” 年轻人仍然不出声,公主叹了一声:“你自然知道,亚洲之鹰,罗开,有一个身份十分奇特的密友,他把她安排在埃及——”公主才讲到这里,年轻人就“啊”地一声,甚至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 在听了有关孙夫人的神秘行为和冯瑞的假设之后,虽然有看来相当确切的证据,但是年轻人对于“希腊神话中的神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这一点,始终有一种想像上的障碍,以致无法真正的接受。可是这时,公主一提起亚洲之鹰的这个“密友”,年轻人当真有一言惊醒了梦中人之感! 罗开曾和年轻人提起过这个来自异星的女性的传奇,这个看来是一个标准健硕美丽的女性,在地球上已经好几千年了,在她早期的经历,也早已经被纳入了神话之中! 那是一个由神话来到现实生活当中的人物! 有了一个,为什么不可能有第二个呢? 年轻人在突然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笑容爽朗:“准备如何开始?” 公主却皱着眉,并不出声,年轻人道:“其实,我在说事情已经结束时,已经是承认这个美女,有可能是神话之中的自然女神了!” 公主又低叹了一声:“那么,她就有可能在任何时间和空间,我们无法和她接触。可是,从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情形来看,她像是十分孤独,也不快乐,需要帮助,她会不会主动去寻求帮助?” 年轻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切未知的因素太多,他放慢了驾驶的速度,又重复了刚才那个问题:“从哪里开始?” 公主仍然皱着眉,可是她却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她的回答是:“到那个计程车司机会接载她的地方去——她曾在那里出现,必然有理由!” 年轻人自然知道公主说的什么所在,虽然他也知道,警方在那里,作过十分详细的搜寻而一无所获,但是他还是同意公主的提议。 因为他自信自己的观察力在警方人员之上,公主异能,更给她来异常敏锐的感觉——一个来自神话中的女神,自然和普通人大不相同,应该有一些特别的讯息,可以让公主感觉得到。 对于那个高级住宅区,年轻人也相当熟悉,所以他在转入了一条通向郊区的公路之后,加快速度,不多久,已到了海边,沿着海边驶了一会,车子在距离一个公共汽车站只有十公尺处,停了下来。 21 在离车站不远处,是一个面海的山坡,山坡上是疏落有致,式样不同的小洋房,看来又雅致又幽静。 整体建筑物有围墙围着,有一个入口处,入口处的两边,都有着岗亭,也可以看到保安员在守卫。 年轻人和公主下了车,挽着手臂,向车站走去,看来像是一双正在散步情侣。 年轻人趁着海风,替公主掠了掠头发:“孙夫人如果是人而不神,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和她的情人幽会,这倒是十分浪漫的事!”公主笑着,把头略靠在年轻人的肩上,任由她一头长发被海风吹乱:“中国文字,十分奇妙,明明是一个约会,可是中国人将它称为‘幽会’,加上一个‘幽’字,就平添了无限的想像力!”年轻人笑:“那也得看参加幽会的双方是何等样人,若是伧俗不堪的,在文字形容上再美丽,实际上也一样毫无美丽可言!”公主缓缓摇着头:“热恋中的男女,有什么伧俗和高雅之分?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只有他们自己,其他的一切全是不存在的!” 他们说着闲话,有一双男女,踏着自行车,自山坡的斜路上直冲下来,掠过他们的身边时,看到了他们,现出十分讶异的神情,自行车甚至左右不定,几乎翻倒!年轻人和公主相视一笑,这种情形,他们自然见怪不怪,他们顺着斜路向上走,斜路是十分平坦的柏油路——那天下雨,孙夫人的鞋上没有沾着泥,证明她一直在柏油路上行走,所以,这时,年轻人和公主,应该和孙夫人当日走过的路线相同。 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由此而找到孙夫人是从哪里走出来。来到车站的。 走过了百来公尺,前面出现了岔道,一条较宽的路,通向入口处的正门,另一条十分狭窄的,则通向山坡的后面去。 年轻人和公主都连想也没有想,就转入了那条小路——因为警方曾循大路,到那些屋子中,作过调查,而并没有结果。 转到了山坡后,那里显然曾经经过整理,花木扶疏,绿草如茵,十分美丽。其中有一角,满是艳黄色的蒲公英花,在阳光之下,那种小黄花,发出夺目的艳色,公主俯下身来,双手轻抚着那一大片花,年轻人在一旁,欣赏着她美丽的神态,人和花相映,悦目之极。 公主侧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忽然,她在那片草地上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示意年轻人也坐下来,年轻人在坐下之后,索性以臂作枕,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公主在这时候问:“感到了什么?”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感到了闲暇和舒适。” 确然,在他们的冒险生活之中,很少有如今这样的闲适的。 然而,年轻人知道,闲适,那只是他一个人的感觉!公主选择了这里停下来,自然有她的原故,这时,她一定正在尽量运用异能,想在虚无缥缈中,捕捉她需要得到的讯息。 外表看来,微风拂过,她的长发和身上的黑纱轻舞,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实际上,她的异能,正在不断地发挥!年轻人不去打搅她,过了一会,公主把手按在年轻人的手背上,年轻人感到公主的手十分凉,和四周围艳阳天,黄花遍地的环境,似乎不是很配合。 年轻人知道,公主有所发现了,这时,公主的视线,正停留在一簇蒲公英花上,双眼一眨也不眨。 这种情形,令得年轻人忽然之间,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而他又立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想到的是,雪伦克丝是自然女神,她可以变成自然界中的这的一切,她曾变成了水中的芦苇,自然也可以变成山坡上的蒲公英! 一想到了这一点,想起自己的身子,压着一大片蒲公英,他自然而然,一跃而起。 公主在这时,娇声笑了起来,昂起头,看看年轻人;“想到这些花,可能是雪伦克丝的化身?” 年轻人扬了扬眉——没有回答,人的想像力无止境,各种古怪的念头要产生的时候,甚至是无法阻止的。 公主也站了起来,她的神情充满自信,伸手向地上一指,指的正是那一簇黄花的生长处,她道:“在这下面有些东西。” 像公主所说的这种话,别人听来自然无头无脑之至,但是年轻人早已听惯了,他知道那是公主有了十分重要的发现之故。他并没有问“那是什么东西”,因为他知道公主也还没有弄清楚,公主又道:“怪极了,那是什么?这……埋在地下极深……” 公主现出了一阵十分迷惆的神情,年轻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年轻人虽然高兴公主怀有异能,但是每当看到公主在运用异能之际,每每现出痛苦的神情来,他又十分心痛。像这时,他就伸手指,轻轻去抚平公主眉心中所打的结,低声道:“想不出,就不想了!”公主缓缓摇着头,不知她这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她又道:“太深了,深得超乎想像,几乎无法接触,但是我可以感到它的存在,啊——”公主忽然叫了一声,直视向年轻人,陡然吁了一口气:“那是一个……一个极大的空间,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 公主说到这里,现出一个十分甜密的笑容来。 年轻人一直到这时为止,仍然不知道公主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也不是明白她发现的是什么。 他并没有问,公主略带抱歉地笑:“对不起,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22 八、黄花叶下 年轻人谅解:“人类的语言,是很贫乏的。” 公主沉声道:“我在这里,感到了另一个空间的存在,是不是由于这里的环境十分独特的原故?”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虽然是望着年轻人的,可是年轻人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公主望着地上,俯身,采了一朵小黄花,拈在手中,缓缓转动着:“记得非洲象牙海岸的那个特定的地点吗?那是地狱之门!” 年轻人明白公主的意思:“百慕达神秘三角、中国的鄱阳湖中心,都是神秘之门,可以通向另一个不可测的空间,所以有许多船只,曾在那失踪过。你……感到的空间,是在地下?” 公主现出十分疑惑的神情:“不能肯定!” 她双臂挥舞着,在袖上的黑纱,一起扬了起来,她又旋转着身子,看起来美丽之极。 然后,她忽然俯下身去,整个人都伏向草地,长发倒垂了下来,把她的头脸一起盖住,看她的情形,像是正在亲吻大地! 年轻人笑:“忽然有了什么感触?” 公主没有回答,缓缓站了起来,神情迷惘,停了一停,向前走去。 年轻人留意着公主的动作,只见公主迷惘的神情,越来越甚,像是正跌进了一团迷雾之中一样,她在向前走着,可是行动缓慢之极——比电影中的慢镜头,还要缓慢。这时,虽然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可是这种情景,还是叫人感到诡异莫名! 年轻人明知这时,不应该去打搅公主,他也根本不知道公主在施展哪一方面的异能和发生了什么事。在地球人之中,年轻人虽然出色之至,可是和公主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相比较,他又感到自己什么也不是。 公主在向前走,他只好跟着移动脚步。由于公主的行动十分缓慢,所以年轻人实际上,要过好久,才需要挪动一步。 也正由于如此,那使他更加焦虑。 公主一共走出了七八步,却至少行了近十分钟的时间,她的动作之慢,可想而知。公主来到了一株树旁,那是一株人工栽种的小树,只有一握粗细,公主慢慢伸出手,伸向树干,身子摇晃着,看起来像是她有点站立不稳,要去扶那株小树。 年轻人就在她的身边,如果公主是一个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那么,在这怪异的情形之下,他或许还会等下去,静心观变。 可是公主却是他至亲至爱的妻子,公主的一切遭遇,对他来说,都有血肉相连的关系,这时,他看着公主的身子在向前倾跌,想要扶住那株小树,可是伸出去的手,却老是碰不到树干,那是处于一种极需他人援手的情形,他为何还能旁观下去?年轻人踏前一步,一伸手,就已经扶住了公主的身子,而且也握住了公主伸向树干的手。在他才一扶住公主的身子时,年轻人有一个怪异之极的感觉,他觉得和自己有了接触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团云,一团雾,甚至只是一个虚影。 因为在那一刹间,他根本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虽然这种感觉很怪,可是年轻人也并不大惊小怪,因为他知道,公主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根本可以飘向半空——在她飘向半空之际,当然是一点重量也没有的。 年轻人一扶住了公主,也挽住了公主伸向小树的手,他感到公主全身,宛若虚影的同时,十分相反的是,他又感到公主伸向小树的手,却力量极大,尽管十分缓慢,可是年轻人竟然无法阻止她的手继续伸向树干! 这种情景,更是怪异绝伦,就算年轻人见多识广,可是这种事,发生在公主的身上,关心则乱,他也失去了镇定,失声道:“你在干什么?”他一面说着,一面也缩回手来,在公主的脸颊之上,轻轻拍打。 他才拍打了三四下,公主的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突然之间,年轻人也感到,自己扶住了的,真的是一个人,公主的身子在向前倾,他也感到了适当的重量。 而公主的那种极度迷惘的神情,也起了变化,可以看得出,她如同大梦初醒一样,有一刹间的惊讶,然后,定了定神,又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情,同时,双眼之中,有异样的光采流转。 年轻人一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自己是过虑了,公主一定没有什么意外,不会受到伤害,发生的事,必然全是好事。而这时,他又担心起来: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坏了她的事呢? 公主先开口,问的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不禁苦笑:“要问你才对呢,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俏笑:“我的意思是,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昏了过去?”年轻人摇头:“没有,你看起来……像是在梦游,动作极慢,神情迷惘无助——”他说着,伸手指公主本来站的所在:“从那里走过来,总共七八步,可是你却用了接近十分钟的时间。”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我进入了梦幻世界之中!梦幻世界!” 年轻人又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自从公主指着地下,说有一个“极大的空间”,到这时她一再强调说“梦幻世界”为止,她的言、行,都不是年轻人所能理解的,所以除了摇头之外,他无法有别的反应。 公主握住了年轻人的双手,神情迫切,看来她像是有许多话要告诉年轻人,可是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年轻人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表示安慰,公主道:“在这之前,我……做了什么?”年轻人道:“你跪下来,亲吻大地。” 当公主才有这个动作时,年轻人已感到十分奇怪了,公主在忽然之间,转了话题:“你……那次到幽灵星座去,感觉怎么样?” 她忽然问起这样一个不相干,而且问了不止一次的问题来,年轻人更是奇怪,可是她却捉着他的手臂,表示她急切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年轻人叹了一声:“我说过许多次了,我是和原振侠医生……的灵魂一起去的,要我们两个人的灵魂加在一起,所形成的能量才能到达幽灵星座,其间的奥妙,我一无所知!”公主忙道:“感觉,我只是希望知道你的感觉!” 年轻人摊了摊手:“我相信原振侠医生的困惑,和我一样的,由于我们两人的能量集合在一起,所以我们没有单独的感觉——或者说,单独的感觉十分朦胧和模糊,无法作具体的描述。” 23 公主听了年轻人的话,沉吟不语,年轻人又道:“一直没有再和原振侠见面,照理再和他相见一次,两个人合起来,或许可以通过记忆搜寻,把那次经历,详细怀想起来,向几个好朋友作一个报告。” 公主叹了一声:“我刚才……刚才好像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把我……扯了出来……我刚才的行动,看起来像不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她忽然又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年轻人不禁“啊”地一声,立时知道了她的用意! 她所谓“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扯出来”,是指她的生命的一部分叫人扯走了,而这一部分,可能是极重要的魂魄部分,所以才有接下来的问题——她在问题中引用的“失魂落魄”,并不单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真正的失魂、落魄! 人的魂魄可以和身体分离,这对年轻人和公主来说,是可以肯定的事,不单是他们都有这个经历,而且最后,他们参与了一个离魂的怪诞故事! 可是这时,他的心情仍然十分复杂,因为他难以想像,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公主忽然失魂落魄? 他的回答是:“我只知道你刚才的行动,变得缓慢之极,并不知道你的魂魄是不是正和你的身体在一起!”公主现出了疑惑神色,慢慢摇着头:“我想……并不在一起,因为我到了另一个地方!” 年轻人伸手挥动了一下,刚才公主明明就在这里,可是她却说到了另外地方,那自然是一种“神游”的现象。而“神游”现象,不论是被动的或是主动的,都是一种离魂现象。 离魂现象,由所谓科学的词语来解释,就是人的记忆束,一种能量,离开了人体的一种活动。人体在一处所在,记忆束可以到任何所在地,“看”到。 “听”到和做出许多事来! 其实,灵魂离休的现象,并不属于现代实用科学的范畴,而是属于玄学(未来科学)的范畴,想用现代科学的观点和词句来解释,十分困难,还是实事求是一点(这正是科学的基本态度),就用玄学的词句来说明:灵魂离休,就是灵魂离体;刚才,公主被一股不明力量的影响,发生了灵魂离体的现象! 她的灵魂,会到什么地方去过?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公主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景色美丽之极,那是一片林子,地上全是厚厚的绿草,夹杂着各色的野花阳光透过林木的空隙照射下来,草尖和花瓣上,都有晶莹的露珠在闪耀,我在草地上走着,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没有人会想到穿鞋褥,我赤足,踏着清凉柔软润湿的草,我走得十分小心,避免践踏那些美丽的花朵。公主娓娓道来,年轻人听得十分人神,他看出公主在说的时候,仍然是一副心向望之至的神情,他忙道:“地球上有这样的所在,我们去找!”公主略怔了一怔:“那时,我并没有觉得我离开了地球,那完全是地球上的景色。” 年轻人问“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那时,你的神情,迷惘之至!” 公主侧头想了一想:“我由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如何会在这个林子中的,所以,思绪十分惶惑——我明白了,魂魄虽然离休,可是还是有着无形的联系,我感到了惶惑,我的脸上,就有迷惘的神情现出来!”公主说她:“明白了”,但是年轻人对这种怪现象,一时之间,显然不易接受。 公主笑:“不必有实际的联系,在远距离可以互相影响——地面控制站,可以控制几十万公里之外的太空船,何况人是万物之灵!” 一句话又提醒了年轻人,他摇着头笑:“是,人身体的活动,本来就是由思想控制的!” 公主道:“我并不觉得我那时的行动慢,我听到林子之中,有声音传出来,我想过去看——是奔路着前去的,可是一下子,就看到你在我的面前,像是十分焦急!” 公主讲完了她的经历,事情已经十分明白了,问题是,什么力量在什么情形下,使她发生了灵魂离休的现象?两人互望着,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疑问。 年轻人先问:“你为什么忽然想起去要吻大地的?”公主皱着眉:“我站着忽然感到,一朵小小黄花,如果不是大地孕育它,人怎么努力,也无法造得出来,一切最简单,最常见的事,都如此奇妙,所以有了要亲吻大地的冲动!” 年轻人向刚才公主俯下身去的地方看去,他们仍然互握着手,心意相通,自然而然,又走向了那个所在,公主刚才所在的完全正确的位置,其实不容易找得回来,可是两人才一走近,便一起发出了“啊”地一声低呼声! 他们都看到,在草丛和黄花丛中,有一个扁圆形的突起,黑色,看来像是草丛中的一个野菌。 公主在“啊”地一声之后,指着那个突出点:“这……看来像什么?” 年轻人只觉得心跳加剧:“像是一根手杖的柄,手杖插进了大地中,只有杖头露在外面——你刚才亲吻大地的时候,是不是会碰到过它?” 公主伸手抚摸自己的额:“好像是……太简单了,何不再试一次?”年轻人陡然握住了公主的手,神情焦切,因为他想到的一些事,十分诡秘。他甚至有点气息急促:“如果你的额碰正这东西,你的魂魄就会离休,到另一个空间去,你愿意再试?”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可以去,你也一样可以去!” 年轻人也吸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有异能!” 公主灿然地笑了起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先试一试,如果你可以进入我刚才进入过的另一空间,我会立刻来找你!” 像这种一男一女说:“你先去,我跟跟着来”的情形,本来普遍之极。可是这时,年轻人和公主所讨论的,却是魂魄离休,进入另一空间。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刚才,公主突然俯伏在草地上,肯定就是这个地方,草地上仍然有公主曾俯伏过的痕迹!公主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才有这样行动的?而感应的力量,就是由这“东西”所发出来的? 年轻人一面想,一面弯下身,用手去抓那个看来像是手杖的杖头一样的东西。他的手指一碰到,还未曾握紧,他就感到了一阵震动——自那东西上,有股电极一样的力量,传进了他的体内。 后来,年轻人回忆当时的感觉时,这样说:“说像是触电,又不像,可是也只有‘触电’才能形容于十一,因为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有一股力量进入了身体,这股力量使人的身体整个震动,接着。变化就发生了,我抬头向公主看去,想告诉公主,我有了这样的奇异的感觉,那时我的手,竟然并没有离开那东西,这一点,倒和触电的情形,十分相似。” 年轻人当时,仍然弯着身子,抬头向公主望过去,想告诉公主有一些事情发生了,但是他还没有开口,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那种力量的影响之下,有种“被扯离”的感觉,视线也在迅速地变得模糊。 24 而就在这时,年轻人还未来得及看到,公主的身后,突然出现我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女人。可是由于他的视线迅速变得模糊,所以他根本看不清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由于他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公主的身上,就算他视线清晰,也无法去兼顾那个女人。 年轻人本来想告诉公主自己碰到了那个东西之后的感觉,可是由于公主的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情形十分诡异,所以他变得想警告公主身后多了一个人,可是他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想扬起手,指向公主的身后,可是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自己的手臂,是不是抬了起来! 在那一刹间,他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事情了!那正是刚才公主告诉他的情形!魂魄离开了身体,到了那个空间! 而公主在那一刹间,也知道年轻人刚才所说的,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自从年轻人弯身,用手碰到了那东西之后,她就看到,年轻人以极慢的动作抬起头,向也望来,甚至眨一眨眼,也要好几秒钟。 接着,她又看到年轻人以极慢的动作,张开口,并没有发生声音,又慢慢地抬起手臂来。 在这时候,公主自然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在年轻人的身上了——正像她刚才一样,魂魄已经离体而去,进入另一个空间! 公主在那时候,心念电转,她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立即和年轻人一样,也去碰触那东西,使自己的魂魄也离体而去,去和年轻人作伴。 可是她忽然又想到——这种离体而去的情形十分独特,一般来说,“神游”的时候,身体是静止不动的,在非洲灵魂离体到了地狱的戈壁沙漠,身子就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 许多得道的高人,在神游的时候,身子也静止不再有任何动作。 可是如今的情形,却大不相同,身子还有动作,虽然缓慢之至,但是在移动!动作的人,也是十分危险的事,因为身子的移动是无意义的,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何况这里虽然僻静,终究是有人居住的,会被人发现。 如果被人发现了有两个人,在作这样缓慢的行动,会如何处理呢?当然是被当作失常的人来处置了! 所以,令到公主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着年轻人去,而应该在这里,保护年轻人的身体! 刚才,她自己魂魄离休时,年轻人一靠近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立刻就从另一个空间之中“回来”,她想,自己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令年轻人随时“回来”。且先让年轻人多体会一下魂魄离体的感受,然后,叫他“回来”。 两人商议好了如何保护有缓慢行动的身体的办法,再一起到另一空间去! 公主在刹那之间,有了这样的决定,思绪自然十分致密。而这时候,由于年轻人有了显著的变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年轻人的身上,所以年轻人已看到了在她身后有人出现,她却并没有注意到。 直到忽然之间,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叹息声,才陡然转身来。 公主一转过身来,自然看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的身材欣长,几乎比她还高,穿着一件薄薄的淡金色纱衣,双臂都裸露在外,在阳光之下,她的肌肤,散发出如同象牙一样柔和的光泽来。 那女人有一头相当长、卷曲的秀发,是一种奇异的,但十分悦目的淡黄色,和她身上的纱衣,配衬得十分相宜。她的脸上,罩着一重淡金色的面纱,只是隐约可以辨出她脸容来。 公主自己本身,就是一出色之极的美女,可是她一看到了这个女人,心中就喝了一声采,自然而然,有十分惊讶的神情和小小的动作。 而那个女人,在公主一转过身,看到了公主之后,也有相同的,表示惊讶的“身体语言”,而且,她的惊讶程度,显然还在公主之上? 因为本来,在那一下叹息之后,她显然是还有一句话要说的,她只说了“你们——”两个字,就因为公主转过身,而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因此可以知道她的惊讶程度甚高。 而接下来,公主也更惊讶,因为她已看清楚了那女人在淡金以面纱后的脸容! 那是一张极美丽的脸,而且公主并不陌生,那是雪伦克丝的脸容,那座雕像之中,靠着活,吹芦笛的那个少女的脸容,也就是神秘之至的孙夫人的脸容! 公主在惊讶之后,失声叫了起来:“雪伦克丝!”那女人在惊讶之余,也把说了一半的话说完:“你们在干什么?” 她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忽然又改了口,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惶:“你是……你是……” 可是她连说了两个“你是”之后,又住了口,只是盯着公主看。 25 九、雪伦克丝 再次出现公主感到她的双眼,就在面纱之下,闪耀着十分奇异的光采,那种眼光,像是可以看穿人体的一切。 公主坦然承受着她的目光,而那女人在注视了公主几秒钟后,更是惊讶,她甚至跟跄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声音也显然十分惊讶,伸手拍着公主道:“你……你不是!你不是……” 她说公主“不是——”可是又没有说出公主不是什么来。公主吸了一口:“如果你是自然女神雪伦克丝,那么我不是,我不是神话中的一员……” 那女人挺直了身子:“可是你也不是……也不是人!” 公主张开了双臂,表示自己和对方之间,绝无敌意:“我是人,不过我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听说过幽灵星座么?” 虽然隔着一重面纱,但是也可以看到那女人的眉心打结,她摇了摇头,又问“那是什么?” 公主叹了一声:“我无法解释,宇宙太大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事了。譬如说你,你是什么,我就……无法确切地知道!” 那女人神情迷惘:“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什么?” 一听得那女人这样说,公主所受的震憾,无与伦比,她先是陡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的身子,就冉冉而上,升了起来。 那女人一见这等情形,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一伸手,撩开了面纱,望向公主,一脸的惊讶。公主这时身子上升,并不是故意的行动,而是她震惊太过,的自然反应,就像普通人被吓了一大跳一样。 所以,她立时落了下来,伸手指着那女人。有趣的是,那女人也同样地伸手指向她,也是量一脸的惊愕。 公主虽然在一见那女人时就叫出了“雪伦克丝”这名字来,那由于她感到对方脸熟,而且又和各人作过讨论,有十分深刻的印象之故。 当她在那样叫的时候,她并不是肯定了那女人真正就是希腊神话中的自然女神! 可是,那女人却承认了她的名字,正是雪伦克丝! 那么,难道她真是自神话世界中走出来的一个女神? 这实在是难以想像,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在那一刹间,公主感到极度的震惊——在这一刻,她急于弄明白那女人的真正身份,甚至没有去注意年轻人! 当然,她还是抽空看了年轻人几眼,年轻人离她并不远,身子半蹲着,双手似乎在摇动,可是动作,极其缓慢,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想干什么,他的神情,在迷惘之中,带着焦切。公主知道是年轻人这时的情形,和自己刚才一样,是一种魂魄离体,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的怪异情形,虽然十分怪异,但一时之间,只怕不会有什么危险。而眼前那女人承认是雪伦克丝,更是古怪得多,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消失的,所以她不再理会年轻人,急急地道:“你的名字是雪伦克丝,你……不是人?”那女人的神情仍然讶异:“我以为你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不是?” 两个人各问的,而且互相走近了一两步。公主看对方象牙一样的肌肤,明艳照人的容颜,不禁不是佩服,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为了逃避……潘的追求,才到这里来的?” 雪伦克丝的俏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惶和厌恶的神色:“这讨厌而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再不要见到他!请你别对他说见过我!” 公主不由自主地摇头头——实在太奇幻了,在人世间传说了上千年的神话,忽然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而且,发生在神话中的纠缠,也延积下来,变成了神仙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情形,确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接受的! 后来,公主把自己这种如梦如幻的情形,告诉年轻人,而年轻人自己,也有了离奇的经历,所以很能体会公主的感觉。 不过,年轻人想了一想之后,又道:“其实,还是我们的想像力不够丰富,中国民间,早已把神话人物放进了想像之中,孙悟空是百分之百的神话人物,可是和通灵有关行动,像胡乱和神打之中,就常有齐天大圣出现!”公主叹了一声:“那不同,只是齐天大圣的一种力量,出现在某些人的身上,并不是真正有一个会七十二种变化的齐天大圣出现在眼前!”年轻人道:“可是原则是一样的!” 公主没有再说什么,表示同意了年轻人的话——完全是发生在以后的事了。 当时,公主心神慌乱,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她转头:“你难道没有应付可厌的追求者的力量?” 雪伦克丝皱着眉,神情尤戚:“他神通广大,而且脾气暴烈……是众女神的克星,我……本来也逃不掉的,幸亏得到了帮助,这才逃脱的,要是让这可厌的家伙知道了,他说不定会追了来!” 雪伦克丝说到这里,忧虑更其甚,明澈的双眼之中,甚至有泪花转动。 公主这时,看清楚了雪伦克丝的眼睛,是明亮得令人心醉的蓝色,那种蓝色不像天空不像大海,恰似平静澄澈的湖水,所以使她看来,更加温柔美丽。 而双眼之中,有泪光掩映,就像是忽然一条小鱼,自湖水下跳跃而出,搅乱了平滑如镜的湖面,荡起了若干水圈,更显得灵动活跃。 公主自己也是绝色美人,可是眼前这种情景,还是看得她痴痴地出不了声。 这时,公主已没有刚才那样心急慌乱了,因为她看出雪伦克丝并不太回避人,而且,也很显意对她说起自己的事。公主知道,她从神话境地之中,逃避到了现实世界,一定有着曲折和不可思议的故事,她也准备引雪伦克丝把一切经过说出来。 当然,公主也明白,雪伦克丝对她的态度,多半是由于看到了自己刚才身子会凌空上升之故——雪伦克丝至少,不把公主当作地球人! 公主又踏前了一步,伸出手去,轻握住了雪伦克丝的手,在那一刹间,她真害怕对方会不让她碰,而且,一下子就消失。 等到她确实握住了雪伦克丝的双手之后,那种感觉,真是奇妙之极!她实实在在地握住了一个女神的手,这个女神是自然之神,名字是雪伦克丝! 雪伦克丝的神态十分委婉,也表示了适当的亲热,公主先安慰她:“放心,就算我见到了潘,我也不会告诉他见过你。可是,帮你逃到了……这里的来的是什么神?你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 26 公主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但是在思绪紊乱之中,她还是拣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来问,而且,在问了之后,她又向年轻人望了一眼。 年轻人仍然半蹲着,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公主望过去,只看到他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不然的话,以后事情的发展,多少便会有些不同。公主看到年轻人并不太需要自己的照顾,她就望向雪伦克丝,等她的回答。 雪伦克丝叹了一口气,神情十分落寞:“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的生活一点也不好,很不适合我什么都不习惯……一点也不好!” 公主忍不住叫了一声:“天!你来了多久了?”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问题,可是雪伦克丝听了,却现出了惘然不可解的神情,竟然不明白公主的这个问题,她反问“你说什么?” 公主再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雪伦克丝缩回手来,双手捧住了头,缓缓走了开去,在一个隆起的高地上,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膝头,眼睛望向远方,蓝天白云,映在她湖水蓝的眼睛之中,像是浑成一体。 公主来到了她的身边,也坐了下来,听得雪伦克丝道:“是的,我曾不断听人提及过时间……可是我不大明白,我不知道时间……是什么!”公主来闭上眼睛一会,好使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她知道,自己和雪伦克丝,虽然在外表看来,大家都美丽的女人,可是实际上,却大大不相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命形态! 公主是地球人,每一个地球人都知道什么是时间,来自地球的运转,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是地球的自转,那是一天。三百六十五四分之一天,是地球绕太阳一周的公转所需,那是一年。 在地球上生活的人,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活着,一切都由时间来支配,生命的短长,也因时间来计算,不会有人不知道什么是时间。可是雪伦克丝却不是地球人,她不知道时间来自什么所在,在她来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星体的自转和公转,哪里会有什么时间?对一个一直不知道什么是时间的生命形态来说,抽象而又不可捉摸的时间观念,确然是无法理解的,就像公主无法理解没有时间的生命是怎么样的一样。 公主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好了,到底你来了多久?你在这里,怎么生活?” 雪伦克丝长叹一声,她的叹息声悠悠不绝,听了令人神为之伤。她道:“我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或者一个人外出,我无法找到可以借我游玩歌唱的森林,也没有可以供我嬉戏的湖水……” 她说得伤感之极,公主道:“其实,你没有找到!你现在是在一个大城市之中,在地球上,还是有许多地方,仍然属于大自然,和在神话之中,归你管辖的山川林木一样,十分美丽怡神!” 雪伦克丝低下头一会:“是的,帮助我来到这里的神也这样说,可是我又不想离开城市,因为我知道,潘不会在城市出现!” 公主趁机问:“帮助你的是什么神?宙斯?” 宙斯是希腊神话中至高无上的神,所以公主先把他提了出来。 雪伦克丝摇头:“不是,宙斯和潘的关系密切……那个神,我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在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他,他说可以帮我逃走,不过他告诉过我,我离开了之后,一定不会快乐,我对他说,我为了逃避潘的纠缠,简直痛苦莫名,就算不快乐,也是十分好的了!” 雪伦克丝说到这里,又低叹了一声:“现在我才知道,不快乐,和痛苦相比较,根本说不上什么好什么坏,都是一样地不……适意。” 公主等她的话告一段落,才道:“我们这里是人间,你是从神话中来的,当然不会快乐!” 雪伦克丝眼神迷惘:“我真不知如何才好,我甚至想回去,我不知如何选择!” 公主又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同情,同时问:“你,竟然可以自由来去?” 雪伦克丝十分惊讶:“我以为你已发现了秘密!” 公主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雪伦克丝在那片刻之间,也现出不解的神情,视线向草地上突出的一点看去。 公主的心思何等灵巧,她立时“啊”地一声,伸手指着那东西:“一碰到……身子的任何部分,触及这东西,就可以由人间进入神话。” 雪伦克丝点了点头,公主感到了一股寒意,她向年轻人看去,又想及自己刚才的情形,她这才知道,刚才自己已进入了神话! 这真是难以想像的:进入神话! 甚至不是回到过去,不是到了另一个空间,也不是到了难以设想的幽灵星座,也和进入阴司地狱大不相同,只是进入了神话! 可是,却又不是完全无法想像,用最简单的话来说,进入了神话,就是进入了神话,不必再作任何额外的解释! 年轻人这时,身体还在这里,行动缓慢之极,可是他的精神,他的灵魂,进入了神话,正在神话中倘佯,说不定还正在和神话中的各种神朋友在打交道! 一想到了这点,公主真想立刻也进入神话,去和年轻人会合。 可是一来,她考虑到两个人的身体在这里会遭遇到意外;二则,还有许多话要问雪伦克丝,所以她决定再和雪伦克丝说些话,弄清楚一些必须明白事情之后,再进入神话去,和年轻人会合。 她心跳得十分剧烈:“那么,从神话到人间来呢?” 雪伦克丝有点惘然,显然她正为了不知如何抉择才好而十分迷惘,她道:“在那边,也有一个相应的装置,只要一触及,就可以来到人间!我为了怕潘发现了追来,所以把那装置,放在十分隐秘的所在,希望他找不到!” 公主一听到雪伦克丝这样说,陡然一怔,感到有十分不对头之处,但是还未曾等她整理出一个头绪来,雪伦克丝又已说道:“不过潘神通广大,很有可能发现那个装置,所以我一直很担心!” 公主在这时,知道不对头在何处了,她高举起手来:“不对,等一等,不对,刚才,我无意之中,碰到了这东西,进入了神话!” 雪伦克丝点头:“我看到了这情形!” 公主伸手想指,可是却不知该指向何处,她道:“可是我在神话中,并没有见到你所说的那个装置!” 雪伦克丝理所当然地道:“自然,要是那么容易给你找到,那还得了,潘一下子就追来了!” 公主勉强笑一下:“可是,我也回来了,我丈夫一扶住我,叫我,我就回来了,离开了神话,回到了人间,并不需要触及在神话听那个装置!” 27 雪伦克丝像是不懂地显出惊讶的神情,她仍然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这就是我一见到你就感到吃惊的原因!你不同,你和我不同,和他也不同!” 公主感到一股寒意,正在全身展布,这时,她的神情,一定十分惊惶,因为雪伦克丝伸手在她肩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安慰她别那么惊惶。公主的声音也有点沙哑:“我……我什么不同?” 雪伦克丝道:“你的精神和你的身体分开之后,进入神话,可以很容易就回来!” 她向自己指了指:“我的情形不同,不必分离出精神来,是全部来去的,而他——”雪伦克丝又向年轻人指了一指:“他,来去,都要靠这个装置的帮助!” 公主没有心思再去问别的了,她急急地道:“请你告诉我,在神话中,那个你收藏得十分隐秘的装置,是在什么地方?” 雪伦克丝神情坚定,缓缓地摇着头,很明显,她不愿意说出来! 公主更是发急,这时,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危险何在,而这个危机,也确实能令得她遍体生寒! 危机是:她可以进入神话,也可以从神话中回来。可是年轻人,如果找不到这个装置的话,他就要留在神话之中,回不来了!在人间的年轻人,只是一个行动极之缓慢的躯壳! 公主踏前一步,挥着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他就离不开神话了!” 雪伦克丝的观念,显然和公主大不相同。看来,她并不感到年轻人回不来有什么问题,她仍然摇着头,表示不肯透露那装置的所在,又道:“你着急什么,你可以到神话中去找他,和他一起在神话中!” 公主尽量使自己不焦躁,耐着性子道:“你不明白,我们和你不同,你是神话的神,我们是人间的人,无法长期在神话之中的!” 雪伦克丝叹了一声:“但是,我也无法长期在人间!” 公主见此简直纠缠得无法说得明白,想不到如此美丽的一位自然之神,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公主忍不住一顿足:“你告诉了我,又有什么损失?” 雪伦克丝一听到公主这样责问她,竟然尖叫了一声:“当然有损失!损失可大了!我一告诉了你,你们去寻找那装置,潘就可能跟踪发现,我离开之后,他必然尽一切可能在搜寻我,一发现,他就会从神话来到人间,发现我,我就要遭殃!” 雪伦克丝一说到播可能发现她的时候,惊吓得花容失色,娇躯微颤,神情惊恐之极! 若不是关系重大,公主一定会同情她,不再逼问下去了,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公主又怎能不问? 公主还没有再开口,雪伦克丝的神情更加惊惶,她甚至双手用力捉住了公主的手臂,用发颤的声音道:“你不知道潘有多么可怕,他嗜酒如命,性子暴烈,见到任何女神都不肯放过,不知凌辱了多少女神,我发誓不让他得到我,他太可怕了!” 公主看了这种情形,不禁长叹了一声。 神话中记载的潘,确然是如此的一个怪物,潘不但欺凌女神,对于别的神,也不是很客气,他常在林间睡觉,遇有经过的神明,他就会暴起吓唬,见到被他吓了之后吃惊的神态,他就引以为荣。潘的行为,甚至影响了文字,他的名字是pan而panic这个字,就是由他的名字衍化而来的,可知他是如何劣迹昭彰! 雪伦克丝说到后来,眼中泪花乱转,把公主的手臂,抓得更紧。 公主听得大是愤怒,疾声道:“为什么他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没有人反抗他,也没有人制裁他?”雪伦克丝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睁大了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公主用力摇一下头:“在人间——也有像潘这样的人,但是也必然有人反抗他,难道神话中的神,还不如人间的人?” 公主说来,虽然理直气壮,可是雪伦克丝仍是一脸惶然,像是除了逃避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公主还想些鼓励她的话,可是一想之下,也不免有点气馁——在人间,如果有像潘那样的恶霸,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反抗得掉的! 而在神话之中,情形必然比人间更难应付。至少在人间,大家都是人,人和人之间,虽然有力量强弱之分。而在神话中,神和神之间力量的差别一定更大,达到了难以较量的地步! 若不是潘真的那么可怕,雪伦克丝又何致在神话中变成了芦苇,还会给潘采下来造成芦笛!她心中对潘的恐惧,又岂止是谈虎色变! 公主叹了一声,一时之间,也无法可施,她来到年轻人的身边,扶住了年轻人,只看到年轻人的神情,像是十分紧张,也不知道他在神话之中,遇到了什么事。 公主连连拍年轻人的脸,年轻人也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公主不禁顿足:“你看,他要是回不来,我们怎么办?我一定十分小心,不会使你受到损害的!” 雪伦克丝慢慢后退了几步,神情十分惶恐,看她的情形,竟像是想趁机逃走! 公主发起急来,身子一耸,向上升了起来,雪伦克丝抬头看看公主,忽然叹了一声:“你倒反而有这样的能力!我在人间……所有的能力都没有了,所以我害怕,每天都来这里,想回神话,可是实在太怕潘了!” 公主在这时,已在雪伦克丝的身前,落了下来,她握住了雪伦克丝的手:“你别怕,我和你一道进入神话对付潘——对付了潘,你总可以不必再害怕,把那装置的所在说出来了。” 28 十、进入神话 雪伦克丝现出不相信的神情:“潘……怎么能对付?没有一个神可以对付他,他由许多神养大,他有许多神……帮着他!”公主豪气干云:“我,和我的丈夫和你,和许多曾被他欺凌的神,一起对付他!总比你在人间受这样的痛苦好多了!你要明白,不是他不能对付,而是从来没有人对付他!” 雪伦克丝后退了一步,神情大是骇然,刹那之间,公主的心中,不禁疑惑之极——她对于神话的知识,自然十分丰富。这时,她也自然而然,想起了神话世界之中的许多情节来。 在神话世界之中,各种各样的纷争,绝不比人间的少,而且,有一些,怪异得匪夷所思,例如至高无上的宙斯,竟是劈开了自己的,自头中生出他的女儿雅典娜来的! 公主尽管见多识广,经历丰富之至,可是对于神话世界中的一切,也是十分陌生——尤其,当和神话世界要发生直接关系的时候,她更显得一无所知。 她只是料到了一点:在神话世界之中,是和非的观念,一定和人间大不相同! 例如她刚才号召雪伦克丝一起去对抗潘,可是雪伦克丝全然没有这个意念!她只知道逃避,不但把自己变成了芦苇,而且还逃到了人间! 公主这时,思绪也十分混乱,她指着雪伦克丝问:“你怕他?想也没有想过怎样和他对抗?” 雪伦克丝的神情,迷惘之至,显然她从来也未曾想这个问题,她的那种惘然的神情,令人看了,心中十分不忍,公主想走过去,雪伦克丝双手乱摇,示意公主不要走过来。 公主也不由自主,看着她叹了一声,这个神话中的女神,显然是神思恍惚,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才好,心情傍惶到了极点! 雪伦克丝双眼之中,更是闪耀着一片无助的眼神,投向公主,公主看出了她的眼神之中,很有求助之意,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公主本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雪伦克丝,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两者之间在意念上,截然不同,根本无法沟通!可是,就在那一刹间,公主脑中灵光一闪,便脱口就道:“神话是可以改写的!你要有改写神话的勇气,改写了之后,你就不必再逃避!” 当然,公主忽然之间,说出了这几句话来,是由于她曾在那幢古老的大屋之中,参加过有关“孙夫人”——“雪伦克丝”之间的关系的讨论。但当时的讨论十分抽象,绝想不到,神话世界和人间,两者之间,竟然可以连结,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会面,对话! 公主看出了雪伦克丝的傍惶无依,主要是她有一种深切的悲哀,觉得她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在神话之中,她既然是注定了逃避的,怎么能对抗? 所以,公主就说了那几句话,而且,她说的是“改写”,而不是改变,那对于雪伦克丝来说,一定会带来更大的震撼! 果然,雪伦克丝一听之下,俏脸煞白:“你说什么?改……改写?”公主用力挥手,用十分果断的声音道:“是的,改写,把整个神话扭转过来!” 雪伦克丝迟疑了怎刻:“可是……一切早已安排了的!” 公主早已料到这样的反应,她立时道:“你到人间来,就是你改写了神话——在任何神话之中,找不到自然女神来到人间的记载!” 雪伦克丝在刹那之间,有一种顿然领悟了的喜悦,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这时候,她看来实实在在像是一尊塑像。 公主也真的害怕她忽然成了一尊塑像,刚才的一切,全是幻觉,只是和一尊塑像,进行了一场想像中的交谈!由于所发生的一切,如此迷幻,也难怪公主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公主甚至走过去,轻握住了雪伦克丝的手,雪伦克丝这才震动了一下,她神情十分可怜,泪光闪耀,可是仍然缓缓摇着头:“改写神话,等于改变命运,我怎么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命运要是能改变;还叫命运吗?”公主扬眉:“何不试一试?”雪伦克丝仍然摇头:“我要是有勇气回神话世界,早就回去了,不会留在人间,你……你……”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你和你丈夫,都有这样的勇气,你们可以改……改写神话……把潘……改写成不再可恶……或者……把他消灭!” 雪伦克丝在这样说的时候,望定了公主,神怀殷切之至。公主正有此意——雪伦克丝不敢去,她和年轻人也可以去冒一下险! 所以公主连想也没有多想,就这:“好,可是你要把回到人间的装置,告诉我放在何处,我们完成了改写之后,可以回来,不然,我们会落在神话世界之中,可不太妙!”她说了之后,略停了一停,才又道:“神话世界并不美妙,而且我们也没有全盘改写的打算!”公主提出的这个要求,可以说合理之极的了,可是雪伦克丝居然还在犹豫。这令得公主十分生气,“哼”了一声,不满的神情,自然也十分明显,雪伦克丝立时现出慌乱的神情:“我……不是不肯,这样……好不好?不过你不必借助那装置,可以自由来往,你刚才已做过一次,一下子就回来了!” 公主已经知道雪伦克丝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心中的怒意更甚,而且,也感到这个来自神话的女神,简直窝囊之至,前怕狼,后怕虎,拖泥带水,胆子又小,行事又尽占便宜,很不是东西! 公主强忍怒意:“只是我进入神话,是由于我碰到了这个装置的原故!” 雪伦克丝急急道:“可是你能随意离开,一有人叫你,你就回来了!” 公主叹了一声:“好,那你有什么提议?” 雪伦克丝的行为,虽然绝不可爱,可是她看来还是极其动人的,她怯怯地向年轻人指了一指:“你们……对付了潘……你回来,我不必再害怕了,就可以和你一起到神话中去,自然可以令你们轻易回到人间来!” 和公主所料的一样,雪伦克丝百分之百地为她自己打算,一切都以她自己的安全为主! 公主感到,在人间,人都有不同的人格,有的高尚,有的低下。在神话中,不知是不是也有“神格”,如果有的话,雪伦克丝的“神格”,不知是高尚还是卑下? 想起神话中那些混乱之极的关系和许多战争,公主无法确定“神格”究竟是怎样的! 本来,就算完全照雪伦克丝的提议会进行,也不成问题,因为公主早有决心,要闯一闯神话世界。可是,却有一个问题,相当严重,非郑重考虑不可! 问题是:公主再进入神话,她的身体,还是留在人间的,势必和年轻人的身体,留在人间。 那么谁来照应他们的身体呢? 理所当然的,自然是雪伦克丝。可是雪伦克丝的“神格”如此不可靠,她是不是会尽心尽意,照顾他们留在人间的身体? 如果雪伦克丝竟然不负责任,使得他们的身体有失闪的话,那么情形就糟糕至极了——年轻人和公主回到了人间之后,会变得没有身体了! 29 公主心念电转,她问:“照你的方法去进行,我们的身体,由谁来照管!” 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雪伦克丝也不是立刻有爽快肯定的回答,而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才道:“我……当然由我来照顾!” 公主只觉得气往上冲,雪伦克丝的行为,相当不堪,如果她是人,公主根本不会和她共同进行任何事,可是这时——公主却无可奈何,因为年轻人在神话中,必须回人间来,那就离不开和雪伦克丝的合作!公主强捺着怒意,转过了身去,在那一刹间,她想到,像雪伦克丝和其他的一些女神,在神话之中,会被肆意凌辱,只怕也不是事出无因,至少她们的性格上会有致命的甘心受辱的缺点! 公主走向年轻人,这时,年轻人正以极慢的动作,慢慢站起身子来。公主来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他慢慢扬起手来,公主握住了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字。 可是,年轻人却一点也没有“回来”的迹象,看来雪伦克丝所的对——公主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具有异能,所以可以不必借助回来的装置而回来,年轻人却不行,没有这个能力! 雪伦克丝也走过来,她一开口,说出了一番话,更证明了她的“神格”。 如果用“人格”的标准来衡量的话,绝称不上高尚,她这时所说的话,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成份:“你看,他必须有那装置的力量,才能回来。你进入神话,成功改写了神话,我就可以使他回来!” 她真想大声问;“如果不成功呢?”但是转念之间,她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雪伦克丝不会把那装置收藏在地方讲出来的! 她一转念之间,身子落地,转身面着雪伦克丝——这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初见雪伦克丝时那种惊喜莫名的心理,也失去了她对一个神话中女神的尊敬。 她伸手直指着雪伦克丝,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雪伦克丝现出慌张的神情,后退了一步,公主沉声道:“我们一定会成功!你得好好照顾我们的身体,我知道我们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我们的情绪,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我想回来,你就立刻叫我回来!”公主真想不到,在和雪伦克丝作了交谈之后,对雪伦克丝有了认识,会对她如此之不客气! 可是看起来,不客气还十分有用,雪伦克丝双手乱摇:“一定好好照顾,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们的身体!我会知道你何时希望回来!” 公主还真的不放心,可是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想了一想,才道:“我会派两个人来帮助你!” 雪伦克丝更是双手乱摇:“请别那样做,我……很怕和人在一起,很怕!”公主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走近在草地中的那个装置,心中的想法很奇妙,要是从此不能再有身体,那不知是什么的境况?她俯下身去,用手去触摸那黑色的突出点。就在那一刹间,她陡然想起,神话世界有多大?是立体的,还是平面的?她和年轻人先后进入了神话世界,相遇的机会是多少,又要如何才能找到潘,是不是一看到有会说话的生物和非生物就问“请问潘在哪里?” 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手已经碰到了在草丛中的那个装置了,她陡然抬起头来,但是却没有看到雪伦克丝,只看到一片郁郁苍苍的林子,在林子之外,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全是各种颜色的野花,美丽之极,抬头向上看,是一片蔚蓝,万里无云的晴天!她并不是第一次进人神话,可是上一次,是无意中碰到了那个装置而进入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自己是忽然有了幻觉。 这一次,她虽然说对神话境界仍然一无所知,但多少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就只知道:自己进入了神话——她绝对无法想像实际上,那是一个这样的情景。会不会忽然有人打开了一本神话书,上面有这样的神话,某年某月,突然有一位公主,出现在神话之中……她感到有些虚无缥缈。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留在人间了。 可是这时,在任何感觉上,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以碰到自己和看到自己,那和她曾有过灵魂离休的经验,自然大不相同。 这一种情形,至少便她明白一点,人类对于自己的灵魂,一无所知,灵魂离体可能有许多种方式,有许多种不同的感受,而不是定于一式的。公主看来,草地在接近林子处,有一道小溪流出来,小溪时宽时窄,宽阔的地方,宛若一个小湖,可以看到水光掩映,十分美丽,岸旁生长着许多嫩黄色的鲜花,花影倒映在水中,和碧蓝的天一配起来,颜色好明亮,公主不敢说人间不会有,可是对她来说,却实在一个十分新鲜的感受。 公主在这样优美的环境之中,只觉得十分宁静,她甚至并不急于发现年轻人,她缓步向最接近的一个小湖走去,到了湖边,俯首看着清澈的流水。 水流并不急,所以湖面平静如镜,把她的整个身形,完全照映了出来,黑纱飘飘,雪肤花貌,公主一面看,一面想:现在这种情形,究竟是不是灵魂离体呢? 看来,更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起了立体复制的作用,把一个身体和所属于身体的一切,一下子变成了两份,一份留在人间,一份进入了神话! 而那种复制的力量,只能复制物质(人的身体也是物质),不能复制思想,所以,进入神话的那一份保留了思想,而留在人间的那一份,显然只是身体,而没有了思想! 有了这个假设,公主知道,那一定比灵魂离休的说法,更接近事实。同时,她也想起,原振侠医生曾向她和年轻人说起过,著名的传奇人物卫斯理,曾经有过一次奇异的经验:人在刹那之间被复制,以致使人可以“看到自己!” 那件奇异的经验,后来证明是一个外形如猴的外星人的杰作,可知道这种刹那间复制使人化身为二,或是化身更多的情形是存在的,只不过并不存在于地球人的知识范围之内而已!由于身边在一个这样奇特的环境之中,公主的思绪,十分混乱,她浮想连翩,全然没有规律,思想如天马行空一样一一她刚想到自己的思想如天马行空,居然立时听到了一下马嘶声,自她的头顶之上,传了过来。 公主抬头一看,她所看到的景象,尽管她知道在神话之中,可是也不禁全身有一种爆炸开来的感觉,那是极度的惊讶,完全无法分辨是事实还是梦幻的结果! 她看来,在她的头顶,离地约有三十公尺处,在好片林子的上面,一匹雪一样白的,长着双翅的白马,还用极优雅的姿态,扇动着双翅,向她站的这个方向,不疾不余,飞了过来!那匹白马神骏非凡,昂首长嘶,声音清脆悦耳,光线在它的身上,反映着一片夺目的光采! 那完全是神话中的境界! 公主整个人都呆住了——一个神,在这种情形下,或者会觉得十分自然,就像是个人在原野中,忽然看到了一匹马奔过来一样,可是公主却怔呆了相当久,在神话中,也无法计算时间,才算是定过神来。她告诉自己:一匹飞马,不算是什么,那是神话中普通的生物,神话中有的神,有的生物,样子还要古怪,那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就算见到了那三位一体,三个人合用一双眼睛,一颗牙齿的女巫,也不必惊怕,自己早知有他们的存在,不足为怪! 30 再说,此来的目的是要对付潘,要是见一匹飞马就惊呆,那么若是潘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又该如何?还用什么力量和他对抗? 一想到这一点,公主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中,那匹美丽之极的飞马,在小湖上略一盘旋,就在湖中落了下来,束起双翅,看来和普通的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飞马所落之处,和公主相距不远,又昂首嘶叫了一声,就低首喝起水来。 那是公主在神话中遇到的第一个生物,她十分庆幸那一匹美丽的飞马,而不是口喷烟火的恶龙!她盯着那匹飞马,慢慢走近去,飞马甩着尾,自顾自喝着水,只是斜眼向公主看来,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公主渐渐接近,飞马仍然没有躲避的反应,公主心中大喜,心想若是能在神话之中,骑一骑飞马,那可是赏心乐事!但是她转念一想,飞马自在飞翔,未必喜欢人家骑它!所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伸手,在马颈上轻轻打了几下,在人间的马,都很享受这个动作。 果然,飞马的尾挥动着,洒了开来,表示了亲善。 公主后退了一些,身子已冉冉上飞了起来,她以为飞马如果通灵的话,一看到她也会飞,一定会有奇怪的神情显示出来。 可是,飞马在看了一眼之后,仍然自顾自喝它的水,公主在空中略停了片刻,就不禁为自己的行为失笑——她在神话之中,会飞又有什么稀奇? 在这里的神,哪一个不会飞?连马都是会飞的! 一想到这一点,公主俏脸不禁红了一下,立时落了下来,她才一落地,飞马就抬起头来,用嘴来哄她,竟然是暗示她骑上去。 公主这一下喜出望外,双手在马背上一按,人已翻起来,轻轻巧巧,落在马背上。她才一坐定,就听得飞马一声长嘶,转过头,向她看来。 虽然马的脸上,难以现出什么表情来,可是公主却实实在在,在马的双眼之中,看到了一股疑惑之极的神色,那使公主知道,这匹飞马,一定在刹那之间,感到了她和神话世界之中其他生物,大不相同。 公主忙伏了下来,双臂搂住了马颈,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当时除了这样做之外,她没有别的可做!她搂住了马颈之后,俯身,在马耳边低声:“飞马!飞马!我不是神话中的神,我是人间的人!我进人神话,是为了找潘,当然,我先得找到我丈夫,他也不是神话中的神,只是人间的人!唉,我想你一定听不懂我的话,也无法帮助我的了……” 公主本来,绝不想说上那么多的,因为她想到神话中的飞马再通灵,也不会可以听得懂一个人的话。可是在她一开始说话起,那飞马主双耳竖起,而且,在不住轻轻地抖动,看来觉得像是听得懂她的话一样! 这给了公主的一线希望,她进入了神话世界,前路茫茫,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有一匹通灵的飞马肯帮助她,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所以她就一直讲下去,而讲到最后两句话时,飞马像是被激怒了,陡然一声长嘶,一耸身,人立了起来,一双前蹄,划了几下,又重重顿在地上。 当飞马人立起来的时候,公主立刻使自己的身子向上升起,虽然她的双手仍然搂着马颈,但在这一刹间,她实际上一点重量也没有——也幸亏她应变快,不然她早被抛下马背来了! 飞马前蹄落地之后,又转头向她望了一眼,眼神之中,竟大有嘉许之意,公主这时,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飞马已经向林中驰去,公主松了一口气,令自己变得骑在马背上,飞马立即停止,向她望来,双眼有责备之色。 公主陡然明白了,不禁发出了“啊”地一声——飞马不喜欢背上有负重! 这自然也是她一骑上去的时候,飞马神情大是讶异的原因!在神话中的神,可能根本是没有重量的! 公主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飞马的意思,她令自己的身子向上升起,看起来像是骑在马背上,实在离开了马身,只是双手轻握着马鬃。 31 十一、通灵的飞马 飞马长嘶着,奔驰的姿势,十分美妙,驰进了林子。进了林子之后,令公主感到奇怪的是,林子中并不阴暗,一样十分明亮,只是光线柔和得多。公主心想,这飞马不知道负着我到何处去?若是竟能带着自己去找年轻人,那可是神奇之极了——既然身在神话之中,理论上来说,是应该什么样神奇的事,都有可能发生的!林子中的树木,又高又直,抬头看去,一株一株,十分整齐,奔进了林子大约两百来公尺,飞马陡然停止,又人立了一次,发出长嘶声。公主正不知它是何用意,已听得上面,有人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话,说了几句话,那是一把相当老的男声。 公主忙抬头循声看去,看到在四株树的中间,搭着一个棚,整个棚,是用一种很大的叶子的树枝搭成的,在树枝上,还有许多长长的藤蔓垂下来。 那些藤蔓垂下来。那些藤是紫色的,开着艳紫色的花朵,十分美丽。这样的一个棚,就已经十足是神话境界的景物了。 公主吸了一口气,抬头问:“有……”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无法再问下去了,因为在人间,这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只要问一句“有人吗”就可以了。但是这里并不是人间,是神话世界。神话世界中,怎么会有“人”吗? 那么,应该怎么问,问:“有神吗?”那必须肯定在这里的全是神——是不是情形正是如此呢?公主也不能肯定。这时,公主的思绪,乱到了极点,她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而她对这个境界又并不陌生,只是她从来也未曾去想过这个境界会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她定了定神,还是大声问了出来:“有人吗?” 因为她想到,神话世界中不一定没有人,至少,她自己就是人,而年轻人也在神话世界之中,年轻人自然也毫无疑问是人! 她才一出声,就听到在用藤蔓作遮掩的棚子中,传出了一下听来很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一个老人,咳嗽了一声。 接着,密密的藤蔓被分开,一个白发苍苍的头,探了出来,那头又圆又大,看来十分滑稽,虽是一头白发,可是一抬起头来,脸上却又没有什么皱纹,一双小眼睛,眼珠在骨碌碌乱转,盯着公主看。 公主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这样造型,是属于何方神圣所有,也只好眼定定望着他。 那白髦老者,望了公主好一会,一直在发出“呵呵”,“咕咕”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从何处来?你不属于这里!” 公主听得对方口吐人言,自然高兴之极,而且,他说的话也十分对,所以公主连连点头:“是,我不属于此处,我来自人间!” 那老者忽然眉心打结,像是两道白眉之间,忽然多了一个肉球一样,看来更是滑稽,他又大摇其头,又问:“哪一个人间?” 公主想了一想:“我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所以和一般人的人不同,你可能察觉到了这一点,请问,你又是谁呢?” 老者仍然有迷惑不解的神情:“我专负责回答问题——可是你使我迷惑,如果有神问我你是什么,我就答不出来了,我就答不出了!” 公主心念电转,知道这个怪模怪样;白发白眉的老者,多半是神话世界之中,专司解答疑难的,他是神也好,不是神也好,若是有一难题,他竟然无法解答,那么,对他来说,就会是一种灾难了。公主看到他的神情,渐渐陷入沉思,而且,越来越迷惑,越来越苦恼,看来就此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了!公主忙提高了声音:“喂!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你根本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快告诉我,我的丈夫在什么地方,快回答我!”公主一叫,那老者有如梦初醒的神情,张大了口:“你的丈夫?啊!我知道了,是那个想来寻找潘的小伙子,啊,他真大胆!” 公主听得他这样说,心头不禁狂跳,连忙又问:“是啊!他在哪里?请告诉我!” 老者却并不回答公主的问题,又用公主所听不懂的话,说了两句,公主正在莫名其妙之际,却又听得她身边飞马,发出了长嘶声,老者又说了两句,竟像是在和飞马对答一样! 公主十分心急,那老者这才道:“我已经告诉了飞马你丈夫在何处,它会带你去。你的运气真好,遇到了它,而它又肯负载你!” 公主吸了一口气,勉力使自己镇定,她知道,飞马之所以肯负载自己,是由于自己身体可以变成一点重量也没有的原故! 那老者说飞马会带她去找年轻人,她自然可以放心,但是她又想多了解一些情形,所以她又问:“我还想知道,怎样才能对付潘?” 那老者一听,神情古怪之至,双眉纵动,连满头白发,也都飞扬了两三次,本来是小小的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听来,也十分不同,他反问:“你说要对付潘,那是什么意思?” 公主想了一想,因为要回答这个反问,也不是容易的事,她一面想一面回答:“潘的一些行为,不是很正常,我要对付他的,是想他改变他的行为!” 老者叫了起来:“你的丈夫,也怀有同样目的?” 公主点了点头:“我想是!” 老者的脑袋,在藤蔓之间,来回摇头:“潘不会改变他的行为,潘就是潘!而且,像你这样美丽的女性,一旦被潘看到了,危险之极!必然难以逃避被他凌辱,你从哪里来,还是赶快回哪里去吧!” 老者的话,说到后来,急促之至,显得他的心中,也十分害怕! 公主不禁呆住了——她从来也未曾想到过,自己一见到了潘,就有可能发生危险!连那么多女神都难逃噩运,何况她不是女神! 公主之所以未曾想到这一点,还是由于她在观念上,还是无法把神世界真正现实化。在观念上,神话世界中的一切变化,一切行为,看来,一旦现实化之后,比人间更酷恶,更严酷! 像潘这样的神,在神话世界之中,拥有横行的能力和欺凌其他神的能力,其他神就只对他畏惧,而没有想到可以和他对抗,连那个专司回答问题的怪老者,都如此害怕! 公主提高了声音:“没有力量可以使潘改变他的行为?诸神的力量都不能?” 老者像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呆了好一会,才道:“诸神或者可以宙斯或者可以……可是为什么要改变播的行为呢?” 这个问题,公主倒可以一下子就回答出来,她叫:“因为他的行为不当!” 老者很是奇怪:“不当?你用的什么标准?” 公主喟然长叹,她知道无法和对方再交谈下去了。因为她用的是人间的标准,而对方用的是神话世界的标准! 在人间认为不当的行为,在这里则认为是理所当然,那还有什么好争论的?公主就算再神通大,也无法改变神话世界的行为标准啊! 一想到这一点,公主不禁沮丧莫名,当她进入神话世界之前,她心怀大志,要改写神话,但是现在才知道,那是何等困难’她无法改写神话:神话是根据神话世界的行为标准自然形成的,除非她能扭转整个神话世界的行为标准,不然,神话就永远是这个样子,一点一滴都不会改变,潘永远是潘,不会变成怜香惜工的君于,他永远是欺凌女神的狂徒! 公主在刹那之间,六神无主,仿惶无依,她格外想快些和年轻人会面,不然,她的一颗心,就产生了那种飘荡荡,没有着落的感觉——那是空虚和失望交织而成的一种可怕的感觉! 32 她于是挥了挥手,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谢谢你的指点,我想快些和我丈夫会合,再见了!” 老者仍然不住摇头:“其实,我并没有给你什么解答,因为你的问题有的……我甚至不明白你问的是什么,真对不起!” 公主回头,看到飞马就在她的身边,公主身子向上飘起,落在马背上,轻抚着马鬃,低声道:“请你带我去见我的丈夫,谢谢你!” 飞马昂首长嘶,洒开四蹄,向林间的深处驰去,公主回头,看那长者一眼,只见那老者的大头,仍然在不断摇晃着,虽然飞马的速度很快,但是仅还是可以看到,老者的神情,一片迷惑。公主在那一刹间,又有了一点信心。 她想到,由于自己的来到,神话还是一点改变的。像自己和这个老者的对答,将来是不是会成为神话的记载呢? 如果化成神话的记载,就可是这样。 专司回答的智慧之神,忽然被问了几个连他都不明白的问题,于是他就若有思索,一直想得到答案,于是他陷入一个窘境——一个永远思索着没有答案的问题,一如普罗米修士偷了火神之后,所受的永远的惩罚一样……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神话,那么,这神话岂不是由于她的出现而出现的? 神话也不是全不可改变的!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到了神话世界之后,她只觉得思绪紊乱之至,直到这时,才有一点头绪,可是仍然十分难以捉摸。 她不知道年轻人的情形如何,猜想起来,只怕也差不多——因为他们同来人间,对这个突然由虚无变得实际的神话世界,绝对无法完全适应和完全了解的! 飞马的去势越来越快,奔向林子的深处,林子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两边的林木,在飞马的急驰之中,排山倒海也似的向后退去。 等到飞马陡然停止时,是停在一个相当大的空地的边缘,那一片空地上,绿草如茵,除了悦目的青草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植物,在空地的中心部分,有两个白衣女郎,在正互相打圈,追逐着,看来像是在嬉戏。 她们看到了飞马和公主,才停了下来,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向公主,公主自然也注视着她们,只见这一双女郎,面貌神情,都一模一样,眼睛都是湖水一样的浅蓝色,十分迷人。公主知道神话之中,有不少男神或女神,都是双生的,眼前这一对,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了。 她们互相对望了一会,那一双女郎,就向公主走了过来,公主不知道她们的来意,那飞马却像是十分欢喜,短嘶着,迎了上去! 双方接近了之后,那一双女郎同时开口:“你来寻找你的丈夫?” 声音极动听,但公主却无暇欣赏,她急道:“是,你们知道他在哪里?” 那一双美丽的女郎却并不回答公主的问题,只是望着公主,嘻嘻地笑着,公主十分焦急,她们却一点也不在乎,看了公主一会,才道:“你的丈夫很怪,你也很怪,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 公主叹了一声:“别理我们是哪里来的,告诉我,他在哪里?” 公主由于焦急,在说话之间,已经不顾得什么仪态了,那一双女郎也由于公主的态度,而现出十分疑惑的神色:“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公主再叹了一声,急急地解释:“我自然非着急不可——在我来的地方,是有时间的,生命受时间的限制,所以我们——”她讲到这里,陡地住了口。因为她想到,连雪伦克丝那样,在人间已生活了很久的,都无法明白什么是时间,眼前这一双女郎,究竟完全只存在于神话世界之中,怎能明白什么是时间?自己再用心向她们解释,都不能令她们明白的! 果然,在她住口之后,那一双女郎美丽之极的俏脸上,现在出疑惑之极的神情。 公主挥了挥手:“我另外还有心急的理由,我丈夫进入神话世界,是来找潘,可能会和潘起争执,我要尽快帮助他!” 两个女郎一声到“潘”这个名字,就现出害怕的神情,两个人靠在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叫了起来:“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啊,我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一双相貌一模一样的女郎,外形看来,十分美丽可人,可是看她们的言行,却又幼稚如小儿,公主不由自主摇着头,心想,这可能是神话世界的另一特色吧! 她实在无法和她们再纠缠下去,虽然她知道这里没有时间,可是她完全不能理解“没有时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来自时间的地方,自然一切都仍然照有时间的情形行事。 她一字一顿:“我丈夫向哪一方向走?请你们告诉我!” 那两个女郎走过来,一起伸出手来,抚摸着飞马的马头,飞马对她们的神情也十分亲热,两人一面还不断说着一些飞马神骏、了不起的赞美词,飞马则报以欢愉的短嘶声,情景十分动人,可是公主却尤心如焚! 公主准备不再理会那一双女郎了,她拍着飞马的头:“我们该走了,找到我丈夫,我们再尽情嬉戏,好不好?请带我去找我的丈夫!” 公主这一次,是对着飞马讲这番话的,可是那一双女郎,却有了反应,她们的手遮额,一起向一个方向望去,像是正在望什么。公主也忙照着同样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他们虽然在空地之上,但是还在林子中,不论向哪一个方向看出去,都是树木,看不到别的什么。可是那一双女郎,一面向前看,一面神情都有相当丰富的变化,分明她们是看到了什么的! 公主连问了几遍:“你们看到了什么?” 那两个女郎并不回答,公主吸了一口气,身子向上升了起来——公主这时,身子向上升起的目的,只是也想看到那一双女郎正在看而她看不到的东西,一般来说,人到了高处,能可以看得远些的! 公主的身子一升了起来,那一双女郎就抬头向她望来,神情讶异莫名。公主自然知道神话世界之中必然会有飞能力者,可能她与众不同,所以总能引来讶异的目光。而且,飞马在这时,也腾身而起,展开了双翼,跟着公主,飞了起来。 公主升得很高很高,一直高到了可以看到森林之外的情形,她看到林子外,是一座山岗,山岗上也有许多林木,更是密集。飞马来到了公主的身边,用嘴来哄公主,示意公主骑上马背,公主轻轻地上了马背,飞马扇动了一下翼,稳稳地向前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公主听到那一双女郎的声音,自下面传了上来:“我们把你丈夫的所在,告诉了飞马,它会带你前去,你丈夫很好,正和潘在喝酒。你如果在潘的面前出现,怕会有麻烦!”飞马飞得很稳,但是速度也极高,眨眼之间,已飞到林子的边缘了,可是那一双女郎的话,说来不急不徐,每一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公主呆了一呆,大声叫:“谢谢你们!” 在叫了一这声之后,她又发了一会怔——那一双女郎,行动举止、言语等等,看来都十分幼稚,她们毕竟是属于神话世界的,因为她们有可以看到远方情景的能力,那应该是属于“天眼通”的超能力。 这种超能力,在人间已必于不可思议之至的异能,但是在这里,只怕普通之极,不足为奇。 那一双女郎竟然可以看到年轻人和潘一起在喝酒!公主虽然有超特的想像力,可是这时,也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她心中感到不可思议之至! 飞马飞到了那山岗的上空,盘旋了一下,忽然双翼一束,身子陡然向下沉去。公主本来就不是真正骑马上的,这一个变化,使得她和飞马,陡然分了开来。 33 飞马在一沉下去之后,立时向前飞了出去,转过头来,向着公主,长嘶了一声,竟然大有告别之意。 公主定了定神,飞马的去好快,一下就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她知道,年轻人可以就在下面的山岗之上。 所以她急急向下落去,山岗顶上的树木很密,她才落到了一株大树的顶上,就听到树下面,传来了十分怪异的笑声。 那种笑声,十分宏亮,听来有一种轰然之感,接着,又是一阵在耳中会引起轰然回响的语声:“这种酒,在你来的地方,喝不到吧!” 接着听到的,却是年轻人的声音——公主一听到年轻人的声音,心中陡然溢起了亲切感,令得她的鼻子,一阵发酸,她和年轻人分开并没有多久,可是由于处境如此怪异,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生离死别的感觉,强烈之至,这时忽然又听到了年轻人的声音,自然高兴莫名! 她听到年轻人在说:“如果你认为这就是美酒的话,我真应该从人间带一点美酒来给你喝!” 那轰然的语声,又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这酒,是向司酒之神直接要来的,你还嫌不好?”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悠然:“可能在神话世界之中,这算是好的了。”公主听到这里,不禁扬了扬眉——和年轻人在对话的那个,应该就是“潘”了。听起来,年轻人和潘相处得不坏,正如那一双女郎所说,他们正在喝酒。看来不论是在神话还是在人间,两个男性在一起喝酒,总代表了一种比较和洽的情形。 公主觉得年轻人的话,是有意在刺激潘。酒是从司酒之神那里来的,怎么会不是美酒?而且,人间之所以有酒,传说也是酒神所传授的,怎么会神话中的酒,反倒不如人间的酒? 年轻人自然是故意如此说的,有什么目的,公主暂时还想不到,公主这时,已完全定下神来。她想起自己所受到的一再告诫,她决定暂时不露脸,只在暗中窥伺,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容易应付。 可是她又怕年轻人牵挂自己,她又决定先尽量集中精神,把自己已到了他的身边,只可以作有限度的心灵相通。果然,她坐了没有多久,就听得年轻人发出了一阵愉快之极的笑声,同时大声道:“我知道了!” 在这之前,年轻人和潘之间,又交谈了些什么,公主由于集中精神在传递讯息——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这时,她听得潘在问“你知道了什么?” 年轻人笑:“重要之至,你自称无所不能,应该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潘发出了一下相当古怪的吼叫声,如同响起了一个闷雷一样,声音也大得惊人:“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 公主听到这里,想起了潘这时所感到的困惑,她几乎上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一个一直只存在于神话的潘来说,自然无法知道什么是人! 这情形,比年轻人糟,年轻人至少知道潘是什么! 34 十二、回到人间 公主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要对付潘,也不是那么困难。同时,她也肯定,年轻人已收到了她的讯息,她悄没声地向下降落,比一根羽毛飘向下还要轻柔。 那株树不但高,而且技覆很广,在树下,是有许多整齐石块的草地。当公主落到可以看清楚树下的情形时,她就看到了年轻人和潘。 年轻人曲着膝,以一种十分自在的姿态,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他面前的潘,潘则站着。 从上面看下去,潘的身形十分高大,才一入眼,感觉相当怪异,就像是一具雕像,忽然有了生命,不但怪异,而且很令人惊骇——请试想在博物馆中看到高大的大雕像忽然活动起来的情景。 潘正在挥着左手,他的右手拿着一个相当大的陶罐,正就着陶罐在喝罐中的酒。公主暗叹了一声:年轻人说酒不好,当真是违心之论,公主在树上,随着那陶罐的晃动,她已经闻到了阵阵扑鼻的酒香! 潘喝了几口酒,又盯着年轻人看。 年轻人的身边有一双较小的陶罐,他也举起罐来喝着罐中的酒。 潘的神态,像是越来越不耐烦,可是年轻人却显得十分悠闲,四面望着,甚至抬头向上,笑了一下,作了一个鬼脸,他自然知道,公主要是来了,极可能利用她的异能,从天而降,他刚才收到了她的讯息,自然可以料想得到,她躲在树上! 公主也忙向年轻人眨了眨眼,虽然她明知由于繁茂的树叶掩遮,年轻人是看不到她的! 年轻人一面喝着酒,一面道:“认输了吧!” 潘一顿中,发出牛吼也似的吼叫声,公主留意到潘输了! 潘的坏脾气,在这时渐渐显露了出来,他的吼叫声听来十分可怕,倒也罢了,那一顿中,威力却十分强大,甚至连地面都为之震动。 公主先是感到藏身的大树,也晃动了一下,树叶乱颤,可是接下来出现的情景,更是看得公主惊异莫名,骇然不止! 她看到,在潘的重重一顿足之后,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忽然飞起了许多团青绿色的云朵来,每一朵都有好几公尺直径,那些“云朵”飞高之后,她才搅清楚原来绝不是什么云朵,而是套着碧绿的青草编织成的圆毯的女郎。 至少有十七八个这样的女郎,飞了起来之后,漫天盘旋了片刻,才又慢慢落了下来。 当她们飞出来的时候,草地上原来由她们覆盖着的所在,是一种浅褐色的岩石,光秃秃地,相当丑陋。 等到那些女郎已落下来之后,她们身上的绿色圆毯,又盖到了石地之上,使石地看来,一如美丽的草地,而那些女郎圆毯之下,显然是尽量紧贴着石块俯伏着的。 这景像之奇特,不但公主骇异莫名,年轻人也一样料想不到,公主就看到了他一连喝了三口酒。 潘挺胸凸肚,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态,大声道:“你看到了没有?我,潘在这里喝酒,诸女神就要为我装饰大地,使我赏心悦目!而我一发怒,只要一顿足,她们就要飞起来求我原谅,难道我的权威能力还不如你?”公主听了潘的一番话,简直目定口呆,这个潘,当真是霸道之极,在神话世界之中,这样欺凌诸女神!可怜的那些女神,算什么女神,简直还不如人世间的女奴!人间虐待女奴的方法虽然多,也没有听说过主人喝酒时要女奴披上青草编成的圆毯,伏在地上扮成了草地的! 这个潘是一个如此霸道和横行的神,公主不禁大为年轻人耽心! 只听得年轻人笑;“我没说你的权威能力不够大,你的权威能力极大,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可是那和我们打赌的题目无关——还记得我打赌的是什么?”公主也很想知道,年轻人和潘打的什么赌,她自然知道,年轻人这时那一番话,是说给她听的! 潘闷哼了一声,声如牛叫,又大口喝了一口酒,却没有出声。 年轻人道:“我们赌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是什么,而你不知道我是谁,是什么!” 公主一听这打赌的题目,心中就一乐,几乎没有笑出声音来——潘上当了,这个打赌,年轻人必赢无疑!在神话中,年轻人熟知潘的一切,可是潘,作为神话中的一个神,有甚法子知道人间的事? 果然,潘又闷哼了一声,仍然不回答。 年轻人“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了,你既然答不上来,就放你一马,让你去问专司回答问题的那一位,让他教你如何回答!” 年轻人语调,充满了调侃的意味,潘听了之后,大是恼怒,用力挥着手,又把陶罐中的酒,大口倒进口中,酒香远飘,中人欲醉。 他大声吼叫:“去问那个住在树棚上的大头怪?连我也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是潘!” 年轻人耸了耸肩;“你不去问,由得你,何必为了这小问题而发脾气!” 潘更是大怒,双臂高举,接连发出了三下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来,随着这三下怒吼声,狂风陡生,林木乱摇,在林子之中,串出了不少奇形状的禽鸟和野兽来,又有一大团乌云,自天而降,就在年轻人头顶之上,不断旋转,不知是什么怪物。刹那之间,景像变得骇人之极,而且一切都突如其来,来得如此之快,连在树上的公主,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跌下树去的,而吓得紧紧抱住了树枝——由此可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具有何等强烈的震感力! 紧接着,自那一团乌云之中,洒下了急骤的冰雹,一起落向年轻人,年轻人仍然坐着不动,只是把手中的陶罐,举高了些,挡在头上。 只见那些亮晶晶的冰雹,打在陶罐之上,发出了“拍拍”的声响,但是陶罐也并未破裂。 公主看了这种情形,才呼了一口气,知道一切虽然看来很骇人,但也是吓人成份居多,年轻人自然已看明了这点,所以十分镇定。 只是一会儿工夫,一切变故都消失,回复了正常,年轻人喝了一口酒,问:“发怒不能使你回答问题,你是不是输了?” 潘抬起头来——公主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只见他一腮的羊须,头顶上还有短短的羊角,满脸皱纹,这时,由于恼怒而脸色通红,看来更是丑陋。 公主想起了神话听记述:潘出世之后,他的母亲看到他的样子如此丑陋,惊骇不已,可是却有许多神,反而喜欢他那丑陋的面貌,替他取个名字叫“潘”——意思是“众皆喜欢者”。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神话的标准,和人间的标准,大不相同。潘能在神话中为所欲为,自然是依据了神话的行为标准! 潘抬起头来一会,又低下头去,粗声粗气地道:“好,这次我认输了!”年轻人“哈哈”一笑,笑得十分欣慰。潘即提出了要求:“我已认输了,你告诉我你是谁,是什么?”年轻人摇头道:“不能,这并不在我们商量好的条件之中,除非你答应那件我要你答应的事!” 潘又发怒:“要我答应你提出的事,你必须在三件事上击败我!现在我只有一件,这是我们的协议!”年轻人摊手:“我愿意遵守协议,是你要节外生枝,想知道我是谁!” 35 潘来回踱步,陡然停在年轻人的面前,伸手直指年轻人的脸——在这种情形下,若不是有超特的胆量,少不免会被他的行动,吓上一次大跳。但年轻人却若无其事,只是在举起陶罐喝酒的时候,推开了他的手。潘又呼喝:“第二件我不如你的是甚么事,说!” 年轻人先笑了一下:“你曾自夸,女神看到了你,都惧怕莫名?” 潘又挺胸,伸手在胸口拍着,再用足顿地,令得伏在地上的那十多个女神又再次飞起来。 年轻人沉声问道:“所有的女神?”潘侧着头:“当然不是,宙斯的女儿雅典娜,我的母亲干布莉丝,自然不对我惧怕!” 年轻人道:“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里出现,她不怕你,却对我十分恐惧,你信不信?” 潘听了,先一怔,但接着,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震耳,他笑得前仰后合,双掌拍打着,绕着年轻人打转,又不断伸手指着年轻人。 公主也在笑,她只是微笑,她一听年轻人这样说,就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了——年轻人真是聪明绝顶,想出了这样一个题目,令潘和他打赌!这又是一次必胜的赌赛。 她只要在潘的面前,表示不怕他就可以了。至于在年轻人面前,表现出万般畏惧,这还不容易吗? 潘还在笑,而且手舞足蹈,直到年轻人问:“你笑够了没有?我再问你一次,你信不信?” 潘这才止住了笑声:“不信!如果有你所说的情形出现,也是我输了!” 年轻人喝了一口酒,吹起口哨来,他的口哨声很动听,公主也完全可以明白他口哨中所传害的意思:“你该现身了,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好!”潘大声问:“你在干什么?”年轻人回答:“我用口哨声召她来!她来了!” 在听到了口哨声的时候,公主的身子,已经在向上升起来,听到年轻人一说“她来了”,公主的身子一沉,穿过枝叶,徒然落下,落在年轻人的身前——她一落地之后,并不是站立,而是身子屈成一团,俯伏着,一动不动,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年轻人一看到公主现身,也高兴莫名,可是公主做戏做得如此认真,他也不能不跟着做戏。 他立时向潘望了一眼,又向伏在地上的公主,指了一指。潘看了这等情形,不禁大是奇怪,在诸女神面前,他是凶横惯了的,所以他立时喝:“你是谁?抬起头来!” 公主仍一动不动:“没有他的吩咐,我不敢抬头!” 潘又惊又怒:“他是谁?” 公主雪白的手,自黑纱下露出来,向年轻人指了一指:“他,就是他,我敬畏、惧怕的主人,我敬畏惧怕他的程度,一如诸女神敬畏、惧怕你一样!” 潘在刹那之间,现出了古怪之极的神情来,自他的喉间,发出了闷雷一样的声响,显然他已被激怒了! 年轻人在这时候,微微一笑,他仍然坐着,却伸出脚去,用脚尖向公主的下颚,轻轻抬了一下,用命令的口吻道:“你抬起头来吧!” 年轻人刚才看见过潘凌辱众女神,以及众女神对他服从的情形——现在,还有十几个女神伏在石地上,装成是草地在取悦潘,那么,他自然不能对公主太客气了! 随着年轻人的话,公主抬起头来,这时潘正盯着公主在看,因为他绝不相信竟然会有一个女神不惧怕他!所以,当公主抬起头来之后,就正好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一接触到了潘那种异样的眼光,公主也不禁陡然吃了一惊! 在刹那之间,她可能有慌乱或是惧怕的神情现出来,所以令得潘大是兴奋,发出了一下骇人的吼叫声,眼中异光大盛! 公主知道在神话世界之中,诸女神见了潘都十分惧怕,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诸女神何以会怕潘?神话世界自有与自己的行为规则,即然并不属于神话世界,又何必遵守这个规则? 一想到了这一点,虽然潘的眼光越来越是惧人,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伴着他雷动一样的吼叫声,向人当头袭击一样,有着难以形容的威力,但是公主还是镇定心神,和他对视着。双方对峙一会,潘先沉不住气,喝道:“低下头去,你胆敢在我面前,和我正视?”公主娇声笑:“为什么不敢,你算是什么!”公主语声之中,充满了轻视之意,更令得活怒发如狂,发出连声惊一动地的吼叫声,他的语声,听来也就像是在空中响起的雷声一样,他在喝问:“你是什么来历,告诉我!” 公主先不回答潘的问题,她转头向年轻人嫣然一笑:“制造一点声音出来,就能造成害怕了吗?嘻嘻……” 她最后那一下笑声,甚至有小女儿的娇态,这当然表示她一点也没有害怕,只觉得有趣!这一下,潘陡然静了下来,虽然他不发出惊人声响,可是他神情阴敖,双眼之中,异光闪耀,当真是可怖之极,公主仍然直视着他。 “你想知道我的来历?你可以去问赫拉——不过,赫拉未必会告诉你!” 公主在事后对年轻人说:“别以为我那时不害怕,我害怕极了,潘的那种眼光,简直如同两股火焰,可以把人熔掉——或许,正因为我是人,所以他才莫奈我何。如果我不幸是神话中的女神,早已被他摄伏了!我被他追问来历,一时情急智生,才提起了赫拉来的!”年轻人把公主紧拥在怀中,由衷地道:“提得太好了!也只有赫拉,能使他有所忌惮!” 公主在潘的追问之下,忽然提了了赫拉这个神,作为挡箭牌,那是她熟悉神话之故。 在神话之中,赫拉是主神宙斯的妻子,宙斯曾使用诡计娶得她为妻——先降下一阵暴雨,淋向赫拉,然后宙斯化成一只小鸟,假装避雨,躲进了赫拉的衣服之内,然后才现出原形,拥抱赫拉,就这样得了手的。 (看!神话世界中的行为标准,是不是和人间大不相同,而又有一点类似?)赫拉是一个嫉妒异常、暴戾成性的女神。 而偏偏宙斯又爱上其他许多女神,所以赫拉对那些女神,肆意地进行迫害,手段也十分残酷。 赫拉曾使河神的女儿变成一头牛,四处流浪。也曾使酒神的母亲被火焚烧,曾使一些女神变成瞎子,迫她们发疯……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36 潘在神话之中,虽然专横暴虐,可是比起赫拉来,还有所不及,而且,赫拉是宙斯的妻子,而宙斯正是潘的靠山,是潘的力量来源! 所以,公主在这时,提出赫拉这个女神来,正是恰当之极,有效之极。 果然,潘一听到公主那么说,目光变得古怪之极,他压低了声音:“我去问赫拉,她什么都会告诉我!” 公主一看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应对收了效,更是镇定了许多,她冷笑道:“你别自讨没趣了,赫拉不准我的存在为人所知!她要我永远替她保守秘密!” 潘压抑着声音:“为什么?” 公主盈盈一笑:“因为她不想让宙斯知道我的存在——当然是由于我出众的美貌!” 公主说来,是如此之自然,可是潘却像遭了雷殛一样,陡然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双目之中的那种异样光芒,也自然隐去。 公主趁胜追击:“我曾在你面前出现我,你最好也严守秘密,不然,赫拉追究起来,我看,哼哼!” 潘的神情更是狼狈,甚至有点手无措。年轻人趁机沉声道:“潘,刚才我说的话,你不相信,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你怎么说?” 潘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人“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又输了,潘!” 潘陡然身子先躬了一躬,然后,迅速向上直弹跳了起来,随着他们的动作,卷起了一股旋风,强劲之极,吹得公主身上的黑纱飘动,扬了起来。 公主趁机向年轻人靠了靠,两人互望着,各自藉着目光的交流而增加信心。 这时,潘所卷起的旋风,更加强烈,在旋风之中,还有可怕的啸声发出来,潘的身子在不断旋转,也在不断上升,看起来,他整个人都化成了一股旋风,就像是人间可见的龙卷风一样。 在这时候,那一批伏在地上的女神,也各自发出惊呼声,四下飞了开去,眼前的草地,也消失了。 公主和年轻人靠在一起,都不知道潘在连输了两次之后,在盛怒之下,会有什么花样玩出来。 向上看去,看到潘和他所带起的旋风,卷到了极高的高处,忽然,旋风消失,就看到潘自高处,直上直下,落了下来,来势快绝,虽然这时没有了旋风助威,可是看来更是威猛。 潘一下子就从高处落下,他羊蹄一样的足,重重落向一块大石,只听到一下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块大石,竟然在刹那之间,碎成了几千几万块,四下飞溅,大量碎石,如暴雨一样,向年轻人和公主射了过来。 在那千钧一发之间,公主和年轻人,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起,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们只是相互之间,抱得更紧,在那一刹间,他们所想到的是,若是死在神话世界之中,死了之后,不知会成为什么?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奇妙之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上千块拳头大小,人头大小的碎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射了过来,他们眼看那石块,由远而近,明明是射向自己的身子,可以把他们打得稀烂的,可是一下子之间,那些石块,就到了他们的身后,砸在地上,树上,发出可怕的声响。 这一下变化,不但年轻人和公主为之怔呆,潘更是目定口呆,盯着年轻人和公主,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而一定过神来之后,公主和年轻人主明白了! 他们在神话世界之中,根本没有身体!他们的身体,还留在人间!既然没有身体,自然也不会发生“身体受伤害”这样的事! 他们两人在神话之中,只是一种“立体投影”,可以使潘看到他们,与之交谈,喝酒,可是他们根本没有身体,进入神话的,只是他们的灵魂!虽然潘是神,但是在这一点的了解上,他显然及不上公主和年轻人,所以才会现出这样骇然的神情! 年轻人和公主这时,已经明白,自己在神话之中,可以占有一定优势,所以胆气更壮,一面笑,一面道:“你输了两次,还要输第三次?” 播又重重顿了一下足,怒道:“前两次都由你出题,这次,轮到我!”年轻人扬眉:“好,最好是最难的难题,根本你也做不到的!”潘闷哼了一声,斜着眼看年轻人:“你敢进入迷宫去?天神的迷宫,你敢进去?”年轻人反问:“你敢吗?”潘的神情十分古怪,没有立刻回答。一看到了这种情形,公主的心中,陡然一动:“你不敢,是不是?进了迷宫,你就出不来,是不是?” 潘仍然没有回答,可是神色更难看。 公主站了起来:“胆小——没勇气!我和你一起进迷宫去,不敢去的,就是输了!” 一听得公主这样说,年轻人也大为发急,拉了拉公主的手,公主按住了年轻人的手,示意地放心。 潘吼叫了起来:“进了迷宫,绝出不来,连宙斯也出不来,没有谁敢进去的!” 公主一挺胸:“我敢,如果你连我也不如的话,那么,以后你要听命于我,而我,是听命于他的。” 公主伸手指了指年轻人,潘的神情看来,可想而知,进入那迷宫,是非同小可的事,凶险莫名,单是“再也出不来”这个后果,已经够令人吃惊的了,所以潘才这样犹豫,不敢涉险! 年轻人这时所想提:连潘也不敢做的事,公主去做,会不会更加危险呢? 他一想到这里,又不由自主,拉了公主的手,公主向他望了一眼,年轻人在公主的眼神之中得到了讯息,是她胸有成竹! 年轻人不知道公主的把握何在,他仍然极不放心,可是也无法阻止公主进行。 公主看出了潘的犹豫,她发出了一串十分动听的笑声:“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不过,你要告诉所有的神,你是一个懦夫!潘是一个懦夫,甚至不敢和我一起进入迷宫!”在公主的一再刺激之下,潘的暴烈被引发了,他吼叫起来:“谁说我不敢,你和一起进去,情形再坏,在迷宫里,也有你陪我!” 公主冷笑:“希望我陪的是一个勇士,不是胆小鬼!” 潘大喝一声,伸手来抓公主,公主一闪身避开:“别碰我,我一定和我一起进入迷宫,不在你先,也不在后,和你一起进去!” 公主说完了这句话,转头疾声对年轻人道:“你在这里等我,等到我为止!” 年轻人心头乱跳:“如果等不到,我也进迷宫去。” 37 公主厉声道:“不!你不能去,你在这里等,听到没有,等!” 年轻人认识公主以来,从来也不曾见她这样疾言厉色过,由此可知事态之严重,他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等!” 潘在一旁催促:“快走!快!” 随着潘的呼喝声,潘的身子,又化为一股强烈的无比的旋风,风声震耳欲聋,把他自己和公主,一起卷了起来,刹那之间,四周围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旋风的呼啸声,在渐渐远去,转眼之间,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潘和公主都不见了! 年轻人和公主,有过好几次的生离死别,可是论到情势的险恶,却以这次为最。年轻人努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吉凶如何,而他除了照公主的吩咐,在这里等之外,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他看到一批女神,又飞了回来,身上仍然披着草地织的围毯,神情十分惊疑,只是远远围着年轻人看。年轻人想问她们迷宫在何处,可是才一开口,她们又仓惶飞走。 年轻人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神话之中,是没有时间的,他也无法计算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也像是一年那么久,而他的心,在公主走了之后,也不知跳了几千万下。他试图集中精神,获得公主的讯息,但是也不成功。 在年轻人感到自己已到了可以忍受的极限时,他已决定不听公主的嘱咐而要出发寻找那迷宫时,忽然听得耳际像是有公主的声音:“我来了!” 年轻人忙抬头一看,只见突其来地,眼前多了一团淡淡的黑纱,那团黑影,由淡而浓,公主黑纱飘飘,已现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在那一刹之间,由于极度的兴奋,竟至于僵住了一动也不动,直到公主扑进了他的怀中,他才紧紧拥住了公主。 公主也激动地喘着气,在年轻人的耳际低声道:“快跟我来,我们回人间去!” 年轻人一肚子的疑问,公主看穿了他的心意,只是道:“到了人间再说!” 她拉着年轻人,一直向前奔着,越过了三道溪涧,来到了一道飞瀑之下,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男女神,都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他们,到了飞瀑之前,公主先抬头看了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和年轻人一起,穿过了瀑布,进入了一个岩洞之中,很快就在一个岩壁之上,找到了一个如同野菇一样的黑色突起物。 年轻人对这种形状的空起物并不陌生,他就是在人间碰到了这东西而进入神话的。 他和公主一起吸了一口气,一起伸手去碰那个突起物,才一碰到,就有极短时间的混沌感。 再度睁开眼来,他们两人,正在一片草地上的一株树下,有一头小狗,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们回到人间了。 年轻人连连纵跳了几下,心中还有点疑或,直到远处的一辆公共汽车发出惊人的噪音驶过,年轻人才和公主相视一笑,真正放下了心。 38 十三、尾声 还是在温家里的那幢厅堂,还是那些人。 公主在说话,各人十分用心地听着。 公主道:“一进入迷宫,我就表示了强烈的愿望,要回人间。不论是人是神,我相信进了迷宫之后,再也出不来。但是我进入迷宫的根本不是身体,是一种‘神游’的状态,迷宫就不能阻止我的来去!” 众人都听了她和年轻人以前的叙述,所以都鼓起掌来。 年轻人犹有余悸:“你就未会想到过天神的迷宫,可能连灵魂也受困?” 公主道:“想到过,可是不论什么事,总要有一定程度冒险的,对不对?” 与此同时,各人催公主再说,公主道:“雪伦克丝使我回到人间,我和她说神话中的情形,她起先还不信,但听说潘进了迷宫,她就很高兴,我和她一起再进入神话世界里,在证实了潘进入了迷宫之后,她把神话中的那个装置的所在处告诉我,我和年轻人,就顺利回来了!” 温宝裕首先举手“那装置,是谁给雪伦克丝的,还在不在?” 公主叹了一声。 “最可惜就是这一点雪伦克丝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可能是另一种神话中的神,也可能是无意之中进入神话的。在人间的那装置,我和年轻人商量的结果是,把它毁灭了!” 与此同时,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太不公平了!你们剥夺了其他人进入神话的权利!” 年轻人沉声道:“请相信我,神话世界,绝对无趣。各位如果想神游神话世界,又不想有任何风险的话,有一个十分容易的方法!”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好几个人一起问:“什么方法?” 年轻人一扬眉:“不知道有多少神话被记载了流传下来,阅读它们就行了!” 虽然大家对年轻人的说法十分不满,但是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门声不响。 黄堂作为一个警务人员,他问的是:“孙夫人就是雪伦克丝,那么,韦先生的死——”“雪伦克丝以为韦先生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就杀死了他——在神话中,生和死的观念,标准和人间完全不同,她全然不把杀死了韦先生当作一回事。”公主摊了摊手,说:“同样的,她首先收买了两护卫员离去,之后,又设计杀害了他们,她也不当一回事!” 年轻人补充了一句:“这是神话世界不可爱之一!” 黄堂又问:“然则是那只皮包——”公主笑了起来:“那只皮包,本来就是空的,而且,她根本未曾用来装过任何东西,她之所以携带皮包的原因,是由于她看到人间的女性,人人都有一只皮包在手,如果她没有,她怕被人怀疑她的身份!也正由于那皮包根不是她的所需,所以才会在大雨之中下车时,遗忘在车厢里!“保安员和韦先生硬要把皮包送回去,她更怕秘密被揭穿,所以才否认!” 各人都吁了一口气,心中所想到的,是同一个问题:可怜的女神! 接着,公主又道:“她在人间,真是可怜之极,现在,她当然再高兴不过,又回到了神话,又没有了潘的纠缠——”公主说到这里,向冯瑞望去:“我告诉她,有这样美满的结果,全是由于人间有个叫冯瑞的人,发现了她就是雪伦克丝的原故。她说,如果有机会,会向冯瑞表示她的谢意!” 各人都向冯瑞看去,冯瑞的神情十分兴奋,但也有异样,他在哺哺地道:“她……怎样来向我致谢?是她再来人间,还是我进入神话世界?”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来。 聚会在结束时,各人都神情兴奋,兴高采烈。 只有黄堂,无可奈何地问各人:“各位,我要怎样写报告,上司才不以为我的精神有毛病呢?”黄堂的话,换来的是一阵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