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转炽》 序曲 夜阑人静, 星星在与大地诉说情话, 他说他爱着一个人, 是前世早已注定, 今生为了成就这桩情缘, 所以要不断寻寻觅觅…… 在北投街道中一处阴暗的巷弄内,有一间极平常的木造平房。 此刻,房子里头的气氛甚是低靡,做父亲的以喝得烂醉来麻醉自己,女儿却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忙于劝说。 「爸,您为什么还不把酒给戒了?它害您撞死了人啊!」陆子翎紧抓着醉意朦胧的父亲,难以想象在他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后,他还有心情喝酒! 子翔激昂的情绪仍持续加温着,怎么也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反正人都死了,你现在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陆世雄叹了一口气,又猛然灌了一口酒。 子翊出其不意地夺走父亲手上的酒瓶。「您别再喝了!现在我们该想办法怎么去筹那笔钱赔给人家。」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钱?大不了去坐牢嘛!把酒给我——」陆世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步履不稳的走向子翎。 「不!您别再喝了,再说,我也不可能让您去坐牢。我们撞死了人,不能偿命,只能选择赔钱,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您不能再藉酒逃避了!」子翎索性冲进厨房将整瓶酒倒掉,可她这样的举止更激起了陆世雄满腔的怒火。 子翎十岁时,母亲便因绝症与世长辞,她依稀记得父亲在母亲生前是多么的慈蔼可亲;但母亲去世后,他却全变了,变得暴躁易怒,整天埋在酒堆中,不愿面对现实。十一年过去了,父亲的行为,间接养成子翎冷静不多言的个性,若非这次父亲闯了大祸,她很少会多费唇舌和他说那么多的话。 「你怎么和老女人一样唠唠叨叨的,嫌不嫌烦哪?看我今天怎么修理你!」陆世雄像发了狂似的拿起扫帚猛住子翎的身上扫去。 就在此时,突然从未紧闭的大门外冲进来一名男子,他一把抽走陆世雄手中的扫帚,将它远远地扔到一旁。 「葛先生?!」子翎认得他,他就是死者的哥哥葛乔伟。 在父亲肇事闯祸的那天,她曾与他在医院里碰过面,当时他整个人几乎让愤怒给填满,对她及父亲虽然没有恶劣的言辞,但他冷峻严肃的表情、阴鸷的眸光却令人胆寒。 他今天来的目的何在?逼他们交出赔偿费吗?还是要架着父亲去坐牢?区区数百万元对「闳伟」国际集团的总裁而言,根本只是九牛一毛,为何他就不能大发慈悲的放他们父女一马? 若是父亲坐了牢,她该怎么办?虽说两人间的亲情早已变得薄若白纸,但他毕竟还是她的父亲啊! 陆世雄看见他,一身的醉意竟被他那肃冷的模样吓跑光了,呆愕地说:「葛先生,你是来要钱的吗?可你瞧瞧我们这栋破屋子,哪能赔得起律师所提出的八百万哪!你就别逼咱们可怜人了。」陆世雄颤抖着声音,刚才对子翎的跋扈气焰早已消逸无踪。 「我找你。」葛乔伟完全不理会陆世雄,他冷眼瞥向子翎,淡淡地说。 「找我?」子翎质疑的问道。 「如果你方便,我们现在出去谈。」他依然面无表情,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要谈什么我跟你谈,她只不过是个孩子,你找她干嘛?」陆世雄担心单纯的子翎会上了这个男人的当。 葛乔伟瞥向陆世雄,深邃如海的双眸暗藏着一股冰冷犀利的光芒,他冷硬道:「我不跟醉鬼说话!」 「你……」 葛乔伟不给陆世雄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机会,径自拉着子翎的手便跨出大门,将陆世雄错愕的神色甩在脑后。 被迫跟在他身侧的子翎,面对近在咫尺的他,显得心慌意乱,她紧揪着衣襬,忍不住抬头问他:「你到底要跟我谈些什么?又要带我去哪儿?」他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当他们来到街角的大榕树下,子翎看见一辆豪华轿车停在那儿,她甚至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见他冷沉的嗓音说:「进去吧!」 子翔盯着车内,整个人紧张得无法动弹,连声音都梗在喉中,「这……这不太好吧!」 「虽然你们陆家欠了我们葛家一条命,但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恶劣到把你给卖了。进去吧!」由他紧蹙的浓眉看来,他似乎已有点不耐烦了。 在无可奈何,又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子翎只好冒险坐进车内,葛伟乔随即坐进了驾驶座发动引擎,直驱向霓虹闪烁的台北市中心。 子翎不再说话,只敢偷觑着他的侧面,发现他不仅长得好看,更令人觉得有一股神秘感,让人难以洞悉他的意图。她无法多想,只知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倒退,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一家不知名的咖啡店门口。 他将车子交给泊车小弟后,领着她走进这家看起来颇有格调的咖啡馆,在未征询她的意见下,为彼此点了餐饮。空气中的冷凝气氛让她有些忐忑不安,她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般,等待他先开口说明他的意图。 「我看得出来八百万对你们来说太苛求了。」葛乔伟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该不会真要我父亲去坐牢吧?还是你想一命抵一命?」自从父亲肇事后,她的神经就一直持续紧绷着,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好累,也因此情绪较为激动,措词也变得犀利。 「我不要任何人的命,只要一个公平的代价。」葛乔伟定定地看着她,黑眼灼灼地梭巡着她苍白的面容。 「代价?!你言下之意就是非得我父亲坐牢啰?」子翎双手撑着桌面微微倾身,与他面对面的对峙着,之前的紧张、怯懦及慌乱,全被他这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 葛乔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专注的凝视着她一脸怒容,心想:这世上有胆识与他如此对时的女人恐怕就只剩下她了吧! 他闲适地往后微仰靠向椅背,慢条斯理地说道:「虽然让你父亲坐牢也是一种方法,但对我来说却一点益处也没有。我是个生意人,向来以利益为优先考量,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将他送进牢里。」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子翎捺不下心中的疑惑问。 「我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你答应做我三年的情妇。」 平地一声雷,将子翎逼到失控边缘,在她还来不及做出惊愕的表情时,他又开口了,「三年里,你的表现倘若让我满意的话,对于你父亲过失杀人的罪行,我将不再追究。」 「你……你怎么可以拿你弟弟的性命来当作豢养情妇的筹码?」子翎心中的怒火陡地扬起,五官浮现惊愕的线条,对他的厌恶已毫不掩饰地流露在眉宇间。「我弟弟在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尽早成家,我想,我这么做他不但不会有意见,反而会为我祝福。」葛乔伟的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脸上,微微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 「这和成家完全不一样啊?」子翎语带不悦地说。 「是不一样,不过,我可以将这当成婚前的实习经验。现在只要你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我从不强人所难,一切决定皆在于你。」他的话令子翎不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颤着声说:「如果我答应你,你真的会放了我父亲吗?」 「我答应你三年内绝不动他。」他敛起浅笑,表情又回到原来的淡漠。 「为什么是我?」她蹙起眉,不解的问。 她曾在一个财经新闻上见过关于他的报导,长相俊逸挺拔、一表人才的他,一直是商界知名的黄金单身漠,也是不少女子趋之若骛的对象,为何他会挑上她这个平凡的女人? 「就如你所说的,你不过是我的禁脔,留与不留全在于我,比别的女人要好搞些,至少你不会缠着我不放。」他无情的话像在她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葛乔伟,你的意思是等你厌烦了我,想甩开我止较容易啰?」子翎的表情布满了悲伤,她从没想到自己也落得当人情妇的下场。 但时不我予,上天捉弄人啊!她还没谈过恋爱呢!爱情的美丽梦想便硬生生的被他给粉碎了。 「随你怎么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时间已经不早了。」葛乔伟冷然的低语。 这算什么?是他约她出来的,这会儿好象变成是她缠着他了!子翎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由齿缝中挤出话来,「好,我答应你。」为了父亲,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那好,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下星期我会派我的助理到你家接你。」这时侍者送上餐点,他又说:「就这么说定了,赶紧吃吧!吃完后我送你回去。」 葛乔伟才拿起刀叉,子翎便忿然地说:「我吃不下,更不用你送,坐公车的钱我还有。」她一双大眼满含愤怒地狠狠瞪着他。 「你很倔强,却也拥有我所欣赏的勇气。」葛乔伟轻轻地挑了挑眉,淡漠的声调依然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子翎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被他沉冷的声音给唤住。 「如果你想毁了我们刚才的约定,你尽管走人。」葛乔伟双手抱胸,嘴角噙笑,眼神却是冷漠无情。 「葛乔伟,你不要欺人太甚!」陆子翎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怒潮汹涌。 她所做的一切妥协只是为了息事宁人,想不到这个男人居然得寸进尺,恶劣到了极点。她相信,如果自己再继续待下去,铁定会在大庭广众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情很差,我们还是离开好了。」 他不理会怒意勃发的她,径自拿起帐单走向柜台付了帐,而后到大门外等车,他相信她一定会跟上来。 果不其然,子翎含瞋带怨地走了过来,葛乔伟性感的薄唇漾着一抹淡笑,好象在告诉她,她注定是他的囊中物,逃不了的。 第一章 从远处传来, 一声强过一声, 是你在叫我吗? 今生今世不变的恋人哟! 只是, 为何始终不见你寻觅的身影? 害我频频望穿秋水…… 「闳伟」乃享誉全球,拥有国际最顶尖设计群的服饰集团,由老总裁葛易丰创立至今,已长达近三十年的历史,其知名品牌「诺瑟」,在服装界拥有数十年仍屹立不摇的地位。 五年前,葛易丰因病去逝后,闳伟集团便由长子葛乔伟接管,在他经管的这些年来,他一反以往保守的政策,改以大胆先进的作风,将闳伟领向更辉煌的境界。 如今,葛乔伟可以说是拥有了一切,唯独缺乏一份他隐藏在心底的爱恋;想起这三年来忧心抑郁的生活,他不禁自叹都是自己作茧自缚。「近来老发现你在发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葛乔伟的同窗好友,也是他事业上的左右手石强推门而入,就看见站在窗边神游的葛乔伟。 葛乔伟开声回首,半瞇着眼说:「石强!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按照预定行程应该是明天,但香港那边的事我已经完全处理好了,留在那儿也是无聊,不如早点回来见你。」石强对他眨眨眼,露出俏皮的一面。「曾几何时,你会主动想念我了?」葛乔伟坐回小牛皮椅上,对着他露出一抹淡笑。 「拜托!我哪是想你啊!在香港待了整整一个月,整天忙着服装秀的事,连饭也没好好地吃一顿,我可想死了咱们台湾的小吃。」石强踱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眼神不停地斜睨着他。 还记得一个月前葛乔伟还是精神奕奕的,怎么今天一见,却变得如此憔悴?「多亏你了,我由报上得知,香港的一些政要、影视名人,都对我们公司这次展出的服装非常赞赏,可见你办得很成功。」 「可惜的是,服装秀再怎么成功,也没办法解开你紧锁的眉头。告诉我,是不是她又闯祸了?」 石强跟着他这几年,多少知道他的心事,除了那个叫陆子翎的女子外,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个商场上的不败将军变得如此颓丧。 「三年的期限将届,我不知该不该覆行约定龚她走?」葛乔伟的眸中蒙上一层阴影,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放她走,她能上哪去呢?该不会是你厌恶她精神不稳定,所以打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这种人吗?」葛乔伟愤怒地站起身,眉头揪得死紧。 「既然不是,那你又何必烦心?当然啦!我也不希望你终生守着一个疯子,但是逼疯她的可是你们葛家啊!」对于石强而言,这还是他头一回对葛乔伟出言不逊。一直以来,葛乔伟都是石强学习的榜样。从小就是一名孤儿的石强,尝尽人生的苦涩,直到高中时期认识了葛乔伟,才从他那里得到了难得的友谊,那时他才明白,贫贱和富贵仍可在同一条并行线上立足的。但就在三年前,他知道葛乔伟以一种不入流的方法骗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心后,便发觉他对这个哥儿们愈来愈不了解了。 「我曾经怀疑她的疯病是装出来的,而且真切的希望的确是如此。」葛乔伟咬紧牙根低喃着。 「然后,你就可以因此而撇清自己曾做过的错事,也不必再内疚吗?」 葛乔伟叹了口气,再次走向窗前,遥望底下的车水马龙,轻轻地说:「你是我多年的知己好友,别人可以误解我,但我不希望你也是。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当年那个荒唐的做法有所不满。事实上,我的确也后悔了!可是,当初我就是无法放开她!从我在医院里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她是我的女人,甚至是……妻子。」他深邃的五官上难掩一丝惆怅。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用这种消极的手段绑住她。」 「你也清楚我和乔林的感情一向深厚,他的死带给我很大的打击,所以,我恨那个撞死他的人,偏偏那个人又是子翎的父亲,你教我如何是好?」他苦笑道。 「但错不在她,而且,既然你要了她,就该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何苦在留与不留之间苦恼呢?」石强不解地说。 「我说过,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你为何还要误解我?」葛乔伟的口气满是失望。 石强闻言,不作声的瞅着他,梭巡着他脸上那抹一反冷静的激动。 「是她父亲,他拿着三年前我和子翎所立下的合约向我要人,就算我想留她,又能怎么办?」他咬牙切齿地反问石强,混乱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石强闻言也变得沉默。他怎会不知道葛乔伟这些年来也是受尽苦头,他一方面得应付自己的母亲,另一方面得照顾精神失常的情妇,就算是超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啊! 说起葛乔伟的母亲,石强也只有苦笑的份。葛母是一位很传统的妇女,年轻时候将生活重心全摆在丈夫身上,葛易丰去世后,她伤心消沉了好一阵子,然后将一切希望转移到两个儿子身上。 大儿子葛乔伟向来独立自主,从不用她烦心,但小儿子葛乔林从小身体就差,不时病痛,也因此,葛母便将大部份的心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所以,葛乔林的死才会让葛母伤心欲绝,只差没冲到陆家将肇事的陆世雄给千刀万剐。 不可讳言的,子翎当初对葛乔伟的提议的妥协,不只是给她自己来了一连串的悲亏,也让葛乔伟的生活陷入混乱。 「那你打算怎么做?」石强收起飘浮的思绪,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了。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葛乔伟无力的回答。他纵横在商场上这么多年,从不曾被任何逆境给打倒过,可现在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六神无主。 「不如你就故计重施吧!」石强建议。 「你的意思是?」葛乔伟倏地转回头看着他。 「当初你不是利用八百万来逼迫他们就范吗?这次你也可以同样拿钱来收买陆世雄,我想,以他那种贪财的本性,一定会答应的。」石强耸耸肩,他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了。 想不到葛乔伟却摇摇头,低哼一声,「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但陆世雄近年来变了许多,钱已经打动不了他。」 石强看着葛乔伟,可以想象葛乔伟此刻的心情有多糟,但他也只能说:「事到如今,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如果你们有缘份,一定会在一起的。」 葛乔伟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如昔,让人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 ☆☆☆☆☆☆ 台北市郊的一栋别墅内。 「陆小姐,你快开门啊!我好将饭菜端进去。」老仆人王嫂的催促声在门外响起,「陆小姐,你快开门啊!再不开门,饭菜都凉了!」 王嫂在许久得不到响应下,只好摇摇头端着餐盘又下楼去了。 房内的一隅,蹲着一个小女人,只见她抱着双臂,全身抖瑟的看着地面,微颤的唇间轻轻呢喃着,「不要骂我……我不会开门……不要……」随着她轻浅的声音,眼中的泪水无法控制的淌落在面颊上,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可怜、无助。 泪液停歇,天色也转暗,未点灯的房内漆黑无比,子翊无神的双眼瞟向窗外,出神的看着点点闪烁的街灯。她想看得更清晰,于是站起身慢慢靠向窗口,竟发现窗外的藤蔓已攀爬上窗棂,远处的藤上长了几朵小白花,让子翎看得有些痴了,她突然对小花展开笑靥,伸手想去抚触它。 但距离太远,她只好将整个人趴向窗框,以便能构到它。小花绽放在她手指前三公分处,她拚命地伸长手,却仍是触摸不着,最后,她索性搬了一张板凳,跨上后,她几乎整个人都悬在窗外了! 正当她因摘下小白花面惊喜之余,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翻落而下,幸好有人及时抱住了她向外跌去的身子。 「你在干嘛?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二楼,掉下去不死也会要了你半条命。」葛乔伟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将她慢慢的拖进房间,当他看见她委屈哭泣的小脸时,所有指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为何她总是以这种会让他愧疚的眼神看着他?幸好他在半途发现忘了将房间钥匙交予王嫂,立刻赶回来,否则她不知又会闯下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祸事! 他将子翎放回地上,顺手开启电灯,看见她手中还紧抓着那一株差点要了她命的小白花,不禁浓眉紧蹙,「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要再装疯卖傻了好不好?你何苦拿自己的性命来报复我?」葛乔伟用力握住她的肩,像发了狂似的怒吼着,压抑多时的情绪顿时爆发。 子翎愣愣地望着他,张着清纯无害的大眼,笑说:「你看,是小白花耶!好漂亮喔!」 「陆子翎,求求你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来折磨我行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恢复正常呢?」葛乔伟倒退了一大步,神情间满是苦楚。 与她在一块儿三年了,她疯的时间就有近三分之二的时间,教他如何承受?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的恣意妄为、一意狐行? 「你说什么?对了,小花需要浇水,不然它会死的。水……水在哪里?我要去拿水。」子翎像个开心的孩童,径自在房里梭巡着。 「你就只知道花需要灌溉、需要水份,那我呢?你又该拿什么来灌溉我、滋润我?为何你就那么吝啬得不给予我所想要的爱?」他眼中飞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对着她痛苦的低吼。 子翎纤弱的身子颤了颤,秀眉紧蹙,被他凶恶的摸样给吓回到角落去,她无助的蹲在地上,频频颤抖着,手里的小白花也在她的无意识下被捏得粉碎。 「你又在逃避我了,这就是你唯一的办法吗?非得要时时刻刻提醒我,是我害了你的一生,让你变成这副模样!难道这些年来我所付出的就真的只是白费力气?」葛乔伟看着她那双他向来最喜欢的翦水秋瞳,然而此刻它却充满了杀伤力,那飘浮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冷冰冰的插进他的心口,让他连喊疼的机会都不给!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摇摇头问道:「王嫂说你还没吃晚饭是吗?」 子翎怯怯地看着他,覆诵着他的话,「晚……晚饭……」 「对,是晚饭,你还没吃吧?我正好也还没吃,我陪你一起吃。」他慢慢地走向她,拉起她的手,指腹不经意地碰触到她手腕上的一道伤疤,他记得那是一年多以前她割腕自杀所留下的痕迹。 他还记得那时他出国忙着「诺瑟」在日本的服装秀,并为走秀的模特儿们做最后叮嘱,因为那可是攸关闳伟在日本发展的重要表演。 但为何三个月后,当他回国时却已人事全非?子翎变得歇斯底里,常常不发一语,问母亲,她老顾左右而言他,他直觉此事必有蹊跷,而且绝对和母亲有关,但他却不知该从何追查起。 如今,子翎虽然没有以往的愤世嫉俗,但她那恍惚的眼神、无助的模样,无不像箭簇般,一支支射进他的胸口,让他的心汩汩的滴着血。 「还有没有感觉呢?」他以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那道疤痕,心疼的问。 「疼,好疼……」子翎连忙抽回手,瞪着那道伤疤,喃喃地念着。 「对不起,子翎,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当初我的固执和自私竟会带给你这么大的伤害。你想回家吗?如果你父亲要带你回家,你愿意跟他回去吗?」葛乔伟紧紧地搂着她。 「回家……我可以回家吗?」她怯怯地问。 葛乔伟痛苦地点点头,「如果你想,我没理由再强迫你留下来。」 「回家,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子翎突然疯狂地嚷着。 她开口闭口都是「回家」,激得他都快要发狂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就连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施舍呢?」 「不要……不要,不要再骂我了,我好怕,不要——」子翎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抵到墙壁,身体还不停地抖瑟着。 葛乔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她的目光如火炬一般,「为什么要怕我?自从你来到葛家以后,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重话,你为何要怕我?又为什么你会在一夕之间疯了、傻了?这是你想离开我的手段吗?我受够了!」 他狂暴粗悍地吻住她,企图从她口中找到一丝丝爱的感觉,以慰藉他亟需救赎的心,她的唇柔软甜美地一如往昔,却也同样的冰冷无情,从不曾为了他而主动开启,她总是将他视为敌人、视为对手,这教他情何以堪? 「答应我,我要你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他稍稍抽离身子,从她眼神中寻找着他所要的保证,然他那撕心裂肺的要求却也吓坏了子翎。 「你好可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子翎抱紧自己,一直往墙角退去,似乎又回到先前的失神状态。 葛乔伟整个人傻住了,他终于明白,他的天使永远无法摆脱梦魇,因为他就是那个伤害她最深的狂魔啊! 「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们去吃饭吧!」他软声呢喃着,走近她一步,但子翎却害怕的整个人蜷曲得更紧,瞳眸中流露出更深的骇意。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刚刚吓到你了?」葛乔伟恨死自己的卤莽了,他不该忽略她的病情,还恶意地在她面前咆哮,他真是该死! 这回他主动兴她保持距离,不再因为自己的接近又吓到了她。 「别凶,别对我凶好不好?」子翎胆颤地看着他,嗫嚅地说。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对你凶了,我会克制自己不再乱发脾气,你也别再跟我呕气了,好吗?」葛乔伟试着上前一步,发觉她没有再排斥他,才完全放下心来。 这一年多来,他实在是累坏了,更苦于自己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子翎不再逃避他,也气自己老是控制不住火爆的脾气做出一些会吓坏她的举止。 「吃饭去吧!别再想了,把我当朋友看,你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要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正视他所付出的感情,无异是缘木求鱼,他已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要她不再排斥他、不再畏惧他就够了。 「吃饭,然后回家?」子翎的语气充满了渴求。 葛乔伟闻言,忍不住重重地闭上眼。她还是坚持要离开他啊!「我们先去吃饭,过几天我就会送你回家。」葛乔伟淡淡的说着,然心中的苦涩只有自己明白。 「可是……可是我爸爸是个酒鬼。」子翎秀眉轻蹙,但这句话却带给葛乔伟莫大的惊喜。 「你说什么?你记得你父亲了?」他又向前跨了一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眼神灼亮地问着。 子翎抬起疑惑的眸子,状似不解地道:「你说什么?我记得我爸爸呀!可是……可是好象又不太清楚耶!」 「够了,这样就够了,表示你有进步了!」葛乔伟说不出梗塞在心里感觉的是什么,是开心吗?但她就要离他而去了,这开心终究是会变成怆然。 葛乔伟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一只绒布盒,打开它,一颗灿亮的钻戒赫然映入眼帘,不知何时他才能亲手献给她,而她也懂得接受? 他心目中的天使啊!要他如何做才愿意降临到他的身边,不再躲藏、不再伪装? ☆☆☆☆☆☆ 闳伟集团每隔两周都会在总公司举办一次成果发表会,该会议均由总裁葛乔伟主持,并验收各部门的工作绩效。 今天正好是五月份的第四个礼拜六,整个集团的设计群都参与了这次的会议,好为接下来的秋季发表会揭开工作序幕。 「诺瑟」向来都是闳伟集团内最强而有力的品牌,然而,随着时代的演进,社会的变迁,以及竞争对手日渐增加和强大的趋势,光靠一个品牌,已无法在市场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必须不断的开发新形象与产品,好适应各方的需求。 也因此,闳伟集团各主管人员在得到共识后,已积极开发第二个品脾,经过数月的努力,各组的设计成果即将展现。 讨论声在会议室内沸沸扬扬地传开,就在这重要时刻,意外的一通电话将葛乔伟拉出会议室。 「林秘书,你说什么?陆小姐不见了!」听到林秘书的传话后,葛乔伟只觉一阵青天霹雳,双唇愤怒的紧抿着。 「是的总裁,刚才王嫂来电,是她亲口告诉我陆小姐不见了。」林秘书唯唯诺诺地说着,委屈的暗想,自己只不过是传个信儿,为何总裁要用这种凶神恶煞似的眼光看她?她还真冤枉啊!而且,那个陆小姐又是谁呢? 「你说是王嫂打电话来的?」在葛乔伟向来冷漠的眸光里出现一道狂烈的火花,他懊恼的低语:「怎么可能?她从来不敢私自离开家门的。」 「是啊!总裁要是不放心,可以打电话回去问问。」林秘书战战兢兢地回答,总裁这狂怒的神情她可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不,我看我还是回去一趟好了。麻烦你告诉石先生,由他代我主持今天的会议。」话语方落,他便像箭般急忙冲了出去。 他先是打电话回去向王嫂询问详细的情况,然后便几乎像发了疯似的开着快车在街上乱窜,只要看见类似子翎背影的女孩,他都会迅速停车上前探看,也因而啭坏了不少人。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住家附近五公里内的街道几乎被他寻遍了,就是怎么也看不到子翎的身影。 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折回别墅等待,希望有善心人士发现她,将她送回。 王嫂一开门,看见一身狼狈的葛乔伟,不禁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去帮你放洗澡水,你梳洗一下吧!还是你想吃点东西呢?」 「不用了,王嫂,我吃不下。」他扯松了领结,走进屋内,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那我帮你去放水——」 「不,我只想静一静,你下去吧!」葛乔伟闭上眼,深邃的五官上布满疲惫的线条。 子翎啊子翎,你这个已折了翼的天使,为何还要迫不及待的飞出我的世界呢?难道我所做的努力你一点也体会不到?他在心中悲伤的吶喊着。 葛乔伟心痛地闭上眼,双拳握紧,向来训练有素的镇定也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一滴消失殆尽。 不,他不能再等了!他一想到精神状况不太稳定的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某个陌生的地方……他就觉得坐立难安。 正当他失去耐性地冲到大门口时,屋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他的心陡然狂跳了一拍,连忙折返,接起电话,「喂!我是葛乔伟。」 「你就是葛先生吗?令夫人现在在我这里,她很好,你不用担心。」话筒的另一边传来一位陌生女子的声音,虽然葛乔伟不认识她,但她的话宛如镇定剂般,将他忧郁躁闷的心情瞬间抚平下来。 「小姐,请问你是?」葛乔伟礼貌性地问道。 「我叫李玉媛,是一位心理医师,刚才在路上发现令夫人不小心被车撞了,所以我就将她送到医院——」 听到子翎竟被车撞了,葛乔伟立刻担心的截断她的话,急促地道:「你说什么?她被车撞了!你刚才不是还说她很好吗?」 「葛先生,你别慌,她是被车撞了,不过只是皮肉伤,现在已无大碍,你大可以放心。」李玉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她发现这位男子还真是爱他的妻子,不过,她也发现他的妻子在精神方面似乎不太正常,否则他也不会在她身上放置联络名牌。就拿现在来说吧!她只是呆愣地坐在一角,不发一语,也毫无反应,真是可惜了她那足以迷倒任何男人的绝美外貌,想到她的丈夫能不嫌弃她的病情,且还能这么爱她,真是令人感动。 「李医师,李医师……」 话筒那端葛乔伟心急如焚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现实中,她立即响应道:「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现在能去你那儿接我太太回来吗?」葛乔伟很有耐性的重复一次。 「当然可以,我的地址是……」李玉媛非常详尽地说出自己的地址,还热心地将重要路标告诉葛伟乔,让他能尽快的到达。 葛乔伟忙不迭地拿起笔迅速记了下来。「谢谢你李医师,我马上过去,麻烦你再照顾她一会儿。」 「你放心,不过,我想知道令夫人的名字,因为不论我怎么问,她就是守口如瓶,防我防得紧呢!」她刻意不将子翎怪异的行为说出,她想,如果葛乔伟愿意,他自然会告诉她。 「她叫陆子翎。」隔了一会儿,葛乔伟才又说明,「她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如有骚扰之处,还请见谅,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后,葛乔伟便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急切,像旋风般扫出了大门。 第二章 迷路天使 你的眼晶莹剔透, 不含一丝尘世间的爱怨情愁, 是落入凡间, 寻不到回家之路的天使吗? 还是上天怜悯我无爱绝望的心, 赐给我你纯稚的容颜……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在等待葛乔伟到来的同时,李玉媛试着与子翎沟通,她轻挽着子翎的手,轻柔地问着。 子翎那迷惘的眼神看着她,对她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傻傻的看着、凝视着,惊惧的模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可怜。 「既然今天我们有缘碰面,就表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不用害怕。」李玉媛漾出灿烂的微笑,看着子翎的双瞳,直觉她需要她的帮助。 她是一位心理医师,自然看得出她的不对劲,但如果真要治疗,亦非一朝一夕可成,她需要子翎的配合,或许等她先生到了之后,她可以跟他商量看看,她实在不忍心见像她这般柔美漂亮的女孩子就此懵懂恍惚的过一生。 子翎依然用一种戒慎的眸光看着她,只是眼中的惧意已然稍褪,不再有原来那种惊骇的神色。 李玉媛接着又问:「看样子,你很容易害怕,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怕……怕什么?」子翎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漾出一抹纯真的笑。 「对,告诉我你在怕什么,我才能帮你啊!」李玉媛微笑地哄着她。 「他们……他们都好可怕,我不喜欢他们。」子翎脸上的笑意突然褪去,换上一种惊怕掺杂着愁苦的表情,似乎此刻思绪正陷入她痛苦的记忆中。 「他们是谁?」李玉媛缓缓地引导着她,希望她能说出心里的症结。 「谁?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子翎神情恍惚,一会儿仓皇无措,一会儿情绪激动,最后又回到原先那种迷惘的模样。 李玉媛紧颦着双眉,心想:「要让她说出这段往事可能还得费上好些心思。」像个谜团般的子翎已深深引起她的兴趣,且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奇已是欲罢不能,即使分文不收,她也决定要将她的病医好。 凭她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子翎的病情并不严重,她只是封锁了自己的心灵,不让别人跨进一步,而她自己却在那小小的象牙塔内挣扎求生,以致痛苦不堪,如果能让她说出心底的郁结,她的病应该能够痊愈。 「铃……钤……」 门铃声乍然响起,李玉媛知道是子翎的先生来接她了。 起初,她以为他会是一位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否则怎么会将子翎逼到这种心灵的死角,然而,经过刚刚在电话里的一番交谈,便消弭了她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位葛先生说起话来温和有礼,应该不是那种会虐待妻子的人才是。 李玉媛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个俊逸挺拔、器宇不凡的男子,虽然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表情带点疲惫,但仍无损他英气逼人的气势。 「请问你是李医师吗?我是子翎的先生。」既然对方一开始就误会了他与子翎的关系,那他干脆将错就错。 「你是葛先生吧!我是李玉媛,请进。」李玉媛让开身,让葛乔伟走了进来。 当葛乔伟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子翎时,立刻冲过去紧握住她的双手,「子翎,你为什么要乱跑呢?知不知道你把我给吓坏了!我就算是有几斤的胆子也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啊!」 子翎因他激动的言词、多变的表情而有些害怕,一双求助的眼光直瞟向李玉媛。 「葛先生,别这样,会吓到她的。」李玉媛将子翎护在臂弯中,轻轻安慰着她。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好平抚焦躁不安的心,然后开口轻柔的说:「子翎,我是乔伟,特地来接你回家的。」葛乔伟眼神如炬,那失而复得的喜悦毫不掩饰地流露在脸上。「你是乔伟?你要带我回家?」子翎眨眨眼,专注的看着他,像是在寻找着对他的熟悉感。 「对,我们回家去吧!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乱跑了,好不好?」他温言软语的安抚着她。 李玉媛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突然插了一句话,「葛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到那儿去谈。」她看了屋角的餐桌一眼。 葛乔伟点点头,转首对子翎说:「你乖乖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来。」见子翎毫无反应的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他实在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只好拍拍她的手背,起身跟着李玉媛来到餐桌前。 「葛先生,我想你应该清楚子翎的病情吧?」李玉媛已将子翎视为自己的朋友。所以便直截了当的唤她的名字。 葛乔伟点点头,叹了口气才说:「我想,任何人都看的出来她病得不轻,我也曾请精神科的医生为她诊治,可是他们都坚持要她住进医院里,但我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治疗的事也就这么延误了下来。」葛乔伟双手揉着额角,神情满是懊恼。 「难道你没想过她或许不是精神病,而是一种自我逃避的现象呢?」 李玉媛的这句话猛地扎进了葛乔伟的心坎,他面带愁苦地说:「她的自我逃避等于谋杀了自己,你看她那副样子,和精神病有差别吗?我又何尝不知道她在逃避,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面对现实?」 「我是一位执业的心理医生,我想我可以帮助你,虽不敢保证效果是百分之百,但我绝对会尽力而为。」她终于说出她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葛乔伟心生一丝希望。 「我说我愿意帮她,就是不知道你放不放心将子翎交给我?」她真诚的说。 「你真的愿意?那太好了!我一直希望给她找个医生,又不希望她去住院,为了这件事,我真是伤透了脑筋。」 「这是我的名片,你先将子翎带回家去,等她的情绪较平稳之后,你再打电话给我,我就会尽快安排时间去看她。」 李玉媛走回客厅,由茶几上拿了一张名片给葛乔伟。 「谢谢,那一切就麻烦你了。」葛乔伟将子翎扶起,再次与李玉媛道声谢后。两人才一块儿返家。 ☆☆☆☆☆☆ 在车上,子翎一直保持缄默,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胡言乱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神情充满好奇。 葛乔伟这才蓦然发现,自己似乎已许久没有带她出外兜兜风了。「想不想去哪儿逛逛?我可以带你去,或是你想吃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回答,但葛乔伟还是试着一问。 「我想去有水,还可以看到天的地方。」她突然傻笑着说。 葛乔伟陡地愣住了!他有多久没有听她说过这么「正常」的话了?「你的意思是想去海边吗?」他又问了一遍,微扬的语调里尽是喜悦与惊讶,因为他的天使终于愿意和他这个凡夫俗子沟通了。 「水,我想看水……」子翎哀求似的声音深深的打动了葛乔伟的心,他迅速将方向盘一转,直往近郊的海边急驶而去。 此刻已近黄昏,远方几朵浮云渐渐隐去,微淡的霞光缓缓映照着大地。葛乔伟想象着当金色的霞影反射在海面上时,那种灿烂耀眼的景象,子翎一定会喜欢的。 「我这就带你去海边,晚餐时间也快到了,想不想吃些什么?我们可以买着到那儿一块儿吃。」他嘴角绽放着笑容,想不起来自己已有多久不曾这么快乐了。 「吃……吃鸭掌、豆干还有烤玉米——」说着说着,子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葛乔伟又是一阵错愕,她居然能一下子讲出这么多零嘴的名称! 近距离下,他发现她眼尾唇角都溢满愉悦的笑意,想不到一次简单的看海计画,竟能买到她难得的欢笑。 「好,我们这就去买鸭掌、豆干,还有烤玉米。」葛乔伟的眼神专注于前方的道路,突然不敢看她的笑容,就怕那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沿路买了许多吃食,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到了海边,在红霞的照映下,海面像极了夕阳下的金黄色麦田,闪闪发亮着。 子翎的眼神随着海波荡漾,露出了兴奋至极的神采。「有水,有水!」葛乔伟尚未将车子停稳,她已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迅速冲了出去,直往海的方向狂奔。 她这样的举动简直吓坏了葛乔伟,他赶紧下了车急追数步,这才将她冲动的步伐拉住,心急的吼道:「你这是在干嘛?那虽然那是水没错,却是深不见底的海耶!你这样盲目地冲过去,有多危险你懂不懂?」 他严肃的表情与声调几乎吓坏了子翎,只见她用双臂抱紧自己,蹲下身,脸上也不再有兴奋的表情,紧咬着下唇说不出半个字。 葛乔伟心想,他八成是又吓到她了! 「别怕,我只是一时情急,所以说话重了一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温柔的安抚着她。 此刻,海滩上的人影渐稀,独留下几个学生似的小小人影在远处捡着贝壳。 葛乔伟索性将她抱起走向海滩,并将她放在沙准上,与她并肩席地而坐。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肩上,眼光投向已呈昏暗的海面,柔柔的说:「不要去涉险,我们在这里一样可以欣赏你喜欢的海和辽阔的天空,不是吗?」 子翎缓缓地从他的肩窝抬起头,他的话温暖了她的心,也抚平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恐惧。 「子翎,为我打开心扉好吗?告诉我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要再让我一个人担忧的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那无邪的脸孔,时间彷佛回到从前——子翎刚成为他情妇的那一年,他就曾带她来海边度假,过了几天「相敬如冰」的日子。 他知道那时候她是恨他的,因他的独裁、他的自私逼迫着她,让她无法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但之后,他尽可能的改变作风,更以爱她的心软化了她的仇视,让她接纳自己。 好不容易一切有了进展,却在他出国短短的三个月中,人事全非!突来的巨变,哪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你说什么?看水吗?它真的好漂亮……」子翎一脸雀跃的表情,根本不曾察觉葛乔伟满腹的沉重心情。 葛乔伟深呼吸了一下,突然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地封住她的唇,他不想听她的疯言疯语! 这时海边已无人迹,原东那头的几个学生也都一一散去,只剩下心事重重的葛乔伟及天真烂漫的子翎。 「不要……」子翎惊呼的声音陡地被他吞噬,葛乔伟却丝毫不觉,他已完全沉溺在吻她的美好感觉中。 他心里知道,这么做只会吓坏了她,但此刻,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更支配不了自己的行动,他疯狂地想要她,而且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自她生病之后,她就开始害怕他的触碰,只要他褪了她的衣、抚触她的肌肤,她总会惊恐的吼叫起来,彷佛他是个要强暴她的衣冠禽兽。难道她已忘了他们过去那段缠绵的爱恋、心灵相契的喜悦吗? 她的唇吻起来丰润甜蜜,每每都令他放不开唇,只想汲取得更多。他是一个三十一岁的成熟男人,却在过了一年多的和尚生活之后,沉寂已久的欲望竟因为触碰她而一触即燃。 当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胸部时,子翎惊愕地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反咬了他一口。 该死的!葛乔伟以手背用力抹了一下嘴,看着子翎那布满惧意的双眼,痛苦的神色染上脸庞,「子翎……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 子翎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径自低泣着。 看见她难过的模样,他忍不住自责的道:「对不起,子翎,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他狠狠一拳击在沙滩上,低头生着闷气。 「你……你流血了。」子翎愣愣的看着他的唇角,哽咽地说。 「哼……这点血算什么?淌在心中的血才是我真正的致命伤。」葛乔伟将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把手交给我,我们回去吧!」 子翎却摇摇头,看着搁置在一旁地上的那堆零食,说:「看海……吃束西,我不想走。」 葛乔伟瞇起眼摇头道:「夜已深,这里只剩下你和我,在这么浪漫的气氛下,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只怕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子翎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然后,拿出身上的手帕擦拭他唇角的血迹,「流血好痛,真的很痛……」 她的眼瞄向自己的手腕,以往流血疼痛的记忆似乎又重回脑际,手也因而微颤着。 葛乔伟霍然捉住子翎的手,眼神冷峻锐利,「别再看了,它只会让你想起难过的往事,既然你不肯说出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需要再回顾了。」 她无语的凝视着他深情的笑,收回手后,便拿起一旁的鸭掌开心地啃了起来。 他的神情满是惆怅,只好凝视着前方黑漆漆的海面。 「你也吃嘛!」子翎温柔带笑的眼瞇成一条缝,她将已啃了一半的鸭掌放在他的手上。 他就着她啃过的地方咬了下去,鸭掌上残存着她齿间的馨香,原本沉静的心又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他暗自咬牙,气自己的意志力竟如此的薄弱。 「子翎,我们真的该回去了,而且天已黑,也起了夜风,你衣服这么单薄,绝对是挨不住冷的。」炎炎夏日天,海风的清爽刚好能舒解燠热,使他那些可笑的逃避理由,变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不要,我不要!风好凉,好舒服。」子翎突然站起来,在宽广的沙滩上转着圈,她仰起小脸迎向晚风的凉意,那自然纯真的美丽再度勾起葛乔伟蠢动的心,这么简单的舞蹈动作,在此刻对他而言,无非是充满挑逗的风情。 「来跳舞好不好?一起跳舞嘛!」她转到他身旁,将他拉起,一块儿在沙滩上奔跑跳跃,那轻盈的笑声再度激起了葛乔伟心底深处的热情。 他明白子翎学舞多年,有非常好的舞蹈基础,但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她便不再跳舞了,想不到隔了三年,她的舞姿仍是这般优雅,让他看得不禁心醉神迷。 「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会累坏的。」葛乔伟挣脱她的手,只因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诱惑着他,扰乱他的意志力,而他既然曾答应她不会逾矩,就不能言而无信的做出伤害她的事。 子翎不理会他,反倒愈舞愈起劲,她不停地跳跃旋转着,却因一个重心不稳撞进他怀里,两人因而倒卧在沙滩上,沾了一身的泥沙和海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不能怪我,更别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将我推拒于千里之外。」 葛乔伟重重地封住她的唇,舔舐她的贝齿,企图分开它。 说也奇怪,她这次竟然不再排斥他,一双柔荑反扣在他的颈后响应着他的热情。 她这样的举止让葛乔伟因心悸而使喉间发出闷闷的咕哝声,他不敢相信子翎竟会对他主动的献出热情。 「你为什么要咬我的嘴?」子翎好不容易抽开身,傻傻地看着他。 「我不是咬你,而是在吻你、爱你。」他轻抚过她柔亮的发丝,嗓音嘶哑干涩。 子翎定定地看着他,发现他眸中好似有种温热的东西在跳跃鼓动,是火苗?或是星芒?她冲着他甜美的一笑,说:「你不仅喜欢咬我,眼睛还会……发亮呢!真是有趣耶!」 「对,我是喜欢咬你、吻你、爱你,而能让我发亮放电的对象也唯有你。子翎,不要再惧怕我、排斥我,把自己交给我好吗?」 葛乔伟已别无所求,此时此刻,他只想拥有她,如果可能,他还要正式娶她为妻,不再让情妇的称谓委屈了她。 「我不怕你啊!你是好人,不像那些坏人,所以我喜欢你。」虽知子翎的话有时不能当真,但她说她喜欢他呢!这句重要的话,着实让葛乔伟欣喜若狂。 他再度吻紧她的唇,趁她因有话要说而微启樱唇的同时,将灵巧的舌偷偷钻进她口中汲取他渴望已久的甜蜜。 他一边吻她,一边将她抱起往海边的堤岸后面藏身,虽然月夜漆黑,四周无人,但他可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出激情火热的戏码。 是上天怜他吗?子翎终于能打开心扉接纳他了。他放肆地攫住她那两片鲜艳欲滴的红唇双,只想尽情的一亲芳泽。 「我喜欢你咬我,我们再玩……玩一次互咬的游戏好不好?」子翎傻气地说,像个天真未凿、坠落凡尘的小天使。 葛乔伟的眼神倏然由浓转闇,他轻叹道:「你这个傻女人,知不知道你这样要求的后果?不过,虽然知道你清醒后会恨我、气我,但我是真的好想要你,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双手钻进她上衣的下襬里,抚触那浑圆颤动的胸部,眼中的欲火毫不掩饰地显露在子翎面前。 这么大胆的动作,使她一开始有些排拒、害怕,但葛乔伟那双温柔的眸光像极了某种催化剂,再加上海风潮啸的浪漫旋律,皆抚平了她的紧张,并激起她对他的信任。 她对葛乔伟粲然一笑,「我不生气,你是好人……」 葛乔伟的唇角漾出一道魅惑的笑容,一面轻解着她的衣扣,一面提防着她会有强烈的反抗举动。结果,他担心的事都没发生,子翎反倒是静静地闭上眼,等待着他的给予与索求。 有多久了,她不曾再属于他?而今天,他将重温旧梦,让子翎再次成为他的。 当她白皙饱满的乳房呈现在眼前,他再也克制不住地俯下身亲吻她,囓咬着顶端绽放的蓓蕾,子翎轻叹了一口气,紧抓着他的肩膀,恍惚的神情中带着一丝难耐之色,但她已不害怕,也不再挣扎,好似突然喜欢上这种情欲交缠的游戏。 葛乔伟不禁苦笑着,为何就在他要失去她的时候,上天才让她接受他,难道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吗?那老天待他也未免太残忍了吧! 唉!他该如何是好?经过今晚以后,他将会更加舍不得放开她,也更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 想到这儿,他心底萌生一股强烈的需索,温和的吻逐渐变成了狂猛的肆掠,他只想一遍又一遍地将吻布满她全身!他的唇贴合着她的,他以身体的重量定住她,双手更肆无忌惮地棱巡过她线条优美的背部,感受指尖下她紧绷与灼热的肌肤。 子翎被这陌生的情潮撩起了全身躁闷的感觉,她紧抓着他的后脑、拼命拉扯着他的黑发,一股原始的欲望阵阵冲击着她。 葛乔伟猛然坐起身,拉掉领带、脱掉衬衫、长裤,用双臂支撑着身体,低头俯视着她,低沉的说:「把眼睛闭上,然后感受我的存在。」 子翎怔忡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听话的乖乖闭上眼睛。 葛乔伟扣紧她的纤腰,用力地搂住她,而子翎的手也圈住了他的颈项,下意识地将身体拱向他,让自己做人的双峰密贴着他赤裸粗犷的胸膛…… 葛乔伟满足的趴在她的身上,重重的喘息声带动着喉结的滚动,满心酣畅淋漓…… 「子翎,你还好吧?」他支起身体,担忧地看着她,真怕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不谅解。 子翎轻喘着,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她双颊通红,宛如一颗红苹果,「好奇怪,这是游戏吗?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回去玩家家酒,好不好?」 「家家酒?!」葛乔伟一脸挫败,想不到她把刚才那么美好的事情拿来跟家家酒做比较!他该怎么跟她解释?好让她明了这是一种爱她的行为。 「对呀!玩家家酒不会觉得那么热,刚刚我觉得好热、好不舒服喔!」子翔天真的说,脸上尽是一种不解人事的孩子样。 葛乔伟为她拉好衣服,他不禁要怀疑,难道刚才他是在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在做爱吗? 「好,你不愿意,以后我们就不玩了。」他想,或许他俩已没有以后了吧! 子翎开心地点点头,自动投进他怀里,好一会儿,她半合着眼说:「我好累,想睡觉!」 葛乔伟抱起已呈半昏睡状态的子翎,俯在她耳畔轻声说:「我的小天使,咱们回家吧!回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第三章 分离 你是爱我的吧! 我一直以为如此, 可是, 为何当你离去的时候, 却不曾回头看我? 是我自己猜错了呵…… 星期六,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后,葛乔伟与石强留在公司作最后的研究与讨论,直到凌晨拂晓的阳光射进窗内,这两个大男人才猛然惊觉已是星期天早上了。 待葛乔伟回到家中,他已是满身的疲惫,正要进尾休息时,王嫂叫住了他,「少爷,老夫人昨天找了你一整天,你赶紧回个电话吧!」 他烦躁地闭上眼,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母亲不是催促他多拨点时间回去看她,就是唠叨他该早点成家,「我知道,我会找时间跟她联络的,对了,子翎她还好吧?」 「她很好,这两天她好象变得比较快乐,饭也正常的吃,也不再又哭又闹了。」王嫂见子翎这般,她也很开心。 「那就好。」他接过王嫂刚沏好的茶,浅啜了一口,仰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子翎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只要她一切安好,他就算再累、再苦也值得了,至于母亲那关,他还得多耗费一些心力才能摆平呢! 「少爷,你忙了一夜,先去睡一会儿吧!」王嫂关心地说。 「也好,那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葛乔伟才起身,突然间,门铃声大作。 王嫂匆忙地去开门,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竟是陆世雄! 「姓葛的,还好你在家,那就不枉费我跑这一趟了。」陆世雄双手扠腰,瞪着葛乔伟。 「有事吗?陆先生。」葛乔伟示意王嫂再倒杯茶来。 「我今天是来要回我女儿的,你去把她带出来,我们马上就走。」自从三年前子翎跟着葛乔伟走了以后,陆世雄便天天生活在自责中,每当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已去世的妻子到他面前哭诉,责怪他的无情,责骂他不配为人父。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发誓,总有一天要将子翎带回,以补偿她已往所失去的父爱。 「陆先生……」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对子翎的我一清二楚,好好一个女孩儿被你折磨成了疯子!」陆世雄义愤填膺地指责他,并对自己当初没出息的作为深恶痛绝,「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子翎。」 「我已找到一位好医生可以为子翎治病。」陆世雄种种的自责,对葛乔伟来说也像是加诸在他身上的鞭苔,字字揪心、句句扯肺。 「不用你费心,我们陆家欠你葛家所有的帐,到此全部一笔勾消,我只要我的女儿回到我身边,你去做你的总裁,做你的孝子,别再来纠缠我的女儿。」陆世雄一张老脸绷得死紧,字句间充满对葛乔伟的怨怼。 葛乔伟攒起浓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恳切的说:「陆先生,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 「你别再作梦了,也不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我这会儿倒是觉得奇怪,我要要回女儿,你竟在那边拖三阻四的,算什么男人嘛!」陆世雄的脸色铁青得吓人,这句话他可是憋了许久才说出来的。 葛乔伟冷着脸,虽然心头气闷不已,但脸上仍表现出内敛谦和、豁达沉稳的处事态度,「我并不是一个不干脆的男人,跟子翎在一块儿,怎么算也有三年的时间了,一千多个日子,绝不是说散就能散的,你总得留点时间让我们话别呀!」 「话什么别呀!你跟她讲一堆肉麻兮兮的话她听的懂吗?你是想把她当玩具,还是你的战利品?」陆世雄的眼中亮起了警戒。他已是个近六十岁的老头了,还顾忌什么呢?葛乔伟虽然能言善道,但他也不是被唬大的! 「我不许你污辱我,更不容许你看轻子翎,她并没有你所设的对凡事都不清楚,只要假以时日,做些该有的诊治,我相信她迟早会康复的。」葛乔伟一身狂放之气,逼得陆世雄不得不收敛一下态度。 「你到底想怎么做?再留她个三年吗?我……我们子翎可是再也经不起你这样的……折磨了。」陆世雄一紧张就犯结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说过,只要几天时间,即使是三天两天都行。」葛乔伟因陆世雄这一连串像连珠炮般的指控气得快发狂,他要的不多,只不过是想和子翎再独处一段时间罢了,难道真有这么困难吗? 陆世雄被他那张阴沉的脸和气势逼退到角落,他深吸一口气,虚张声势地瞪着葛乔伟说:「几天?三天?两天?」 「我希望你能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打算好好利用这几天带子翎到她希望去的地方看看,请你成全我这个心愿好吗?」 葛乔伟放柔了表情,脸上闪过一丝哀伤,蛰伏在内心深处的一抹痛又隐隐泛滥成灾。 「三天后你不会又食言了吧?」陆世雄仍是不太相信的问。 葛乔伟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着隐约的危险意味,「你可以试试。当然,如果我食言了,你可以拿着合约去告我。」 葛乔伟一双犀利的眼直盯着他瞧,时间彷若陷入一片凝窒中。 陆世雄杵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才说:「好吧!三天就三天,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言而无信了。」 葛乔伟面无表情,声音不带起伏地回道:「你放心吧!三天后我一定将子翎完整无缺地交给你。」 「完整无缺?!她的心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这能叫完整无缺吗?」陆世雄嗤之以鼻地道。 「我知道我亏欠了她,如果你肯让她留下,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他的确曾经做错,但他对子翎却是一片真情,如今被陆世雄的几句话说得一文不值,即使他有再大的容忍力也都化成零了。 「我不可能再让子翎留下来的!你再说,就连三天也没了。」陆世雄担心葛乔伟会出尔反尔,虽然他手里握有那张契约,但若真的告上法庭,他还筹不出律师费呢! 「好,我不勉强你,只希望你带回子翎后能好好善待她,别再酗酒——」 「酒我早就戒了,还用得着你说。」陆世雄忿忿地截去他的话,大声嚷着。 「那就好。王嫂,送客。」虽然他是子翎的父亲,但毕竟是撞死乔林的凶手,再怎么样他也无法昧着良心给他好脸色看。 「葛乔伟,你——」陆世雄气得牙赓痒的,「我真他妈的后悔给你什么三天时间!」 「我们三天后再见吧!我累了,想进去休息了。」葛乔伟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进房间。 「葛乔伟——」 「陆先生,请。」王嫂尽其本份地做着赶人的工作。 「哼!」陆世雄只能重啐一声,扭头离去。 ☆☆☆☆☆☆ 「子翎,你知不知道明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葛乔伟向公司请了数天的假,与子翎终日相处。 这几天,或许因为有他的陪伴,子翎变得比以往爱笑,也开朗许多,但每当他想起这不过是她临去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丝笑容,他就觉得心痛不已。 「离开……去哪里呢?」子翎睁亮无辜的大眼,愣愣地看着他,「你要赶我走吗?我能去哪里?」 「求求你不要把我说得如此残忍好吗?我没有不要你、不管你啊!」子翎凄楚哀怨的眼神、可怜无助的语调几乎让他的心碎成千万片,再也无法复原了。 「你……你不要骂我,不要……」子翎又终身子缩成一团,挤在沙发的角落。 「你怎么了?为何又回到以前畏惧我的样子了?我真是搞不清楚你那个顽固的小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为什么老是要打击我?天啊!」葛乔伟将脸埋在双掌里,像个饱经风霜苦楚的男人。 「不要……不要赶我走。」子翎以乞求的眼光看着他。 葛乔伟激动地抓住她的肩,满心的不甘与不平,「我并没有要赶你走,是你父亲……你父亲逼着向我要人。」 她抽抽噎噎地,彷佛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只能用一双泪眼看着他。 葛乔伟忧急得双眼泛红,沉沉的说:「你到底听懂了没?你父亲要带你回家,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家吗?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 突然,他紧紧的将她纳入怀中,以沙哑的声音说:「我何尝愿意离开你?失去你的痛苦不断扭绞着我的心、割剐着我的肺,这些痛苦你知道吗?」 「回家……你要带我回家吗?」子翎轻轻地伸出手抚上他纠结的眉头,「你这样,好丑喔!」 「你这个傻气的小女人,你教我怎么舍得把你送还给你父亲?我真的舍不得啊!」他霍然抓住她揉弄他双眉的小手。 「你也可以一起来,这样,我就有你,也有爸爸了。」子翎以温柔的眸光凝视着他。 葛乔伟摇摇头,「你太天真了,你父亲怎会同意呢?再说,当你病情痊愈的那天,你是否会说同样的话?我希望你是在完全清醒的时候留我,而不是现在。」 子翎的翦翦双瞳浮上一层更深更浓的迷雾,她敲敲头,皱着眉说:「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呢?你不要说那么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说短一点?」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叹息着,「子翎你——」 他实在无法忍受她那不着边际地说话方式,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她才能懂他的心。 「你怎么了?」 葛乔伟再度耽溺在她温柔的眸光中,突然,他牢牢地缠吻着她,那紧蹙的双眉和阴沉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掠夺者。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永永远远的留住你?」他的口气充满了绝望,深邃的眼眸停驻在她的脸上。 骇然的眼泪再次迷蒙了子翎的双瞳,他突如其来的吻令她害怕的浑身一颤! 「不要……不要……」她的恐惧再次绞痛了葛乔伟的心。 他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的脸,思绪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因为子翎那双充满惧意的双眼,让他尝到彷佛被千刀万剐的痛苦。 葛乔伟声音低沉地说:「不要什么?不要我吻你吗?可是,你的唇是如此地诱惑着我,这教我如何是好?」他的双唇霸道地印上她的,随着吸吮碾压的节奏。逼迫她张开口,并用大手固定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深深浅浅地探索着,眷恋般的舔噬着她的唇角,每一个动作都是他的不舍、他的在乎。 子翎原本颤抖的身躯在他的挑逗下渐渐平静下来,甚至学着他的动作反吻响应,由最初的生涩害怕,到后来的意犹未尽,她渐渐地沉浸在他激狂的索求中。 子翎柔美的脸蛋娇憨可爱,眼中的坦然与真诚也深深地撼动他,让他再也抗拒不了她了。 「可以了子翎,不能再继续了……」她每一个尝试性的探索动作对他而言,都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 子翎双眼蒙眬,不解地看着他,「你可以咬我,我为什么不能咬你?我觉得很好玩耶!就像上次我们一块儿去看水的时候嘛!」 「你难道忘了,上回你事后还告诉我,要我以后别再这样对你,怎能你反而对我这么做?」葛乔伟的眼神布满深沉难懂的光芒,他像是在规劝,事实上却是在引诱,他一点都不想隐藏自己想要她、爱她的冲动。 「你是说那种会玩得好热好热的游戏吗?」她天真的问。 「没错,就是那种会让彼此身体发热的游戏,你愿意再尝试一次吗?」葛乔伟的眼神是迫切的,但他又不想再吓到她,只好捺着性子哄她。 子翎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笑了,「好啊!可是……你不能把我弄得太痛喔!」 「好,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很温柔的,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粗暴。」 葛乔伟明白,子翎真的已经接纳了他,但偏偏却是在她要离开他的前夕。他突然有些害怕,怕她离开后会忘了他,会忘了他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窗外的月影灰蒙蒙的,星光稀疏,跟着她深黝的眼神,着实容易让人心荡神驰。葛乔伟温柔地吻着她,一只手揉捏着她圆润的臀,触探着她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在他技巧熟练的撩拨下,子翎很快便沉入一种昏乱的欲海中。 子翎迷惘了,她似乎愈来愈不讨厌这种游戏,虽然当他强硬着进入她体内时,会让她感到害怕,但那种近乎折磨的饱满感觉,却也令她觉得莫名的快乐。 葛乔伟的手探向她那一片丘壑,在他神奇的捏弄下,令子翎有种快融化的感受,她闭上双眼,任由这种陌生的感觉在脑海里荡漾浮沉,呼吸也渐呈急促,一种需索的感觉充塞在她小腹深处,等待葛乔伟给予她所需要的激烈狂潮。 随着他的冲刺,葛乔伟完全掳获她的感官知觉,再一次将两人带至欲望的巅峰! 呼吸声由深喘渐渐归于平缓时,子翎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他,「你……你跟不跟我回家?」虽然她心里说不出为什么,但她似乎不愿意离开他,可是……她又想回家。 「为什么这么问?」他轻轻抚过她鬓边的发丝。 「我……我不想离开你啊!」子翎半掩双目,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回去了是不是?」葛乔伟的反应却是相对的雀跃,如果子翎不肯走,陆世雄也拿她没辙。 「不是,我想……但又不想离开你。」 「这么说,回家对你来说还是比较重要了?」葛乔伟苦笑了两声。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了,不要再问我了。」子翎被这一团问号问得头都晕了,她愈想愈心慌,愈想愈害怕。 「老天!你不要紧张,是我不好,我不该情绪那么激动的,原谅我子翎。」葛乔伟紧紧地搂着她,不希望她刚趋缓的病情又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恶化。 子翊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听着他平缓有力的心跳声,轻轻地说:「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骂我呢?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葛乔伟似乎听出了她的语病,他急切地问着,「你说谁骂你?告诉我没有关系,不要把事情放在心里,说出来你会快乐些。」 子翎怯怯地看着他,然后猛摇着头。 「为什么你始终不说?是不是我妈在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欺负你了?你快告诉我啊!」葛乔伟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逃避的眼神,咄咄逼人的问。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 子翎紧抱着头,她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非要问她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而且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来嘛!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有种被骂、被侮辱的心痛感觉依然存在心里。 「我绝对没有恶意,你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算了。赶快睡吧!明天一早我就要送你回家了。」说到分离,葛乔伟的表情又是一片黯然。 「你会不会来看我?」子翎真的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对他也是有股莫名的依赖感,但又不明白她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我可能没有办法去。」葛乔伟并不想欺骗她,也不想让她抱着任何没有结果的希望。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子翎细致的小脸染上了一层失落,泪眼迷离地看着他。 葛乔伟僵硬的表情因而软化,以一双真诚的黑眸看着她,「你父亲不会欢迎我的,就算我去,说不定也见不到你。」事实上,他是害怕见到她复元后,对他仇视的目光。 「可是,我想见你,你……你来看我好不好?」她脸上的浅笑消褪,十指交拧着,在在表现出她紧张的情绪。 「子翎你……好,我答应你,有空一定会去看你的。」葛乔伟将她收紧在双臂中,下颚不停地摩挲着她的小脑袋,神情尽是复杂的线条。 「真的?那你不可以骗我喔!我们打勾勾。」 子翎天真地伸出右手小指,兴奋的看着他,葛乔伟又是一阵苦笑,也伸出了右小指与她勾在一块儿。 天使与魔鬼就这样有了约定,只是这个约定会有结果吗?魔鬼和天使谁也不知道。 ☆☆☆☆☆☆ 翌日一早,葛乔伟依约将子翎送返陆家。 子翎踏入已三年未进的家门,眼中出现了陌生的惧怕,她紧紧抓住葛乔伟的手,不肯让他离去。 「子翎,我是爸爸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到爸爸的身边了……」陆世雄高兴地想要和子翎来个大拥抱,却被子翎弯身逃了开去,反倒藏身在葛乔伟的身后,一脸无措与害怕。 「陆先生,你也知道子翎的情绪不稳定,她脑子里已放不下太多的东西,对你有陌生感是必然的,猜你不要吓坏了她。」葛乔伟看不过去,立刻出声劝说。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在那儿假惺惺,你已经把我女儿送回来,现在可以走了吧!」陆世雄看不惯子翎依靠着葛乔伟的模样,一开口便是恶言恶语。 「我会走的,以后也会找时间来看子翎,希望你不要再让她失望,真的能做个好父亲,否则我会不顾一切的带她走。」葛乔伟厉声警告着。 「哼!你别作梦了,我不会再让你们两个人碰面的。」陆世雄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表情。 葛乔伟瞇起眼睛,冷漠的神情让陆世雄忍不住打个寒噤,但他仍然硬着脾气说:「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反正我已经不怕你要胁我了,你赶紧滚吧!」 葛乔伟眼神锐利的一瞥,低沉富磁性的嗓音紧扯人心,他冷凝地说:「我刚才的话希望你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否则,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把子翎让给你的。」 紧接着,他把子翎由他身后拉了出来,黑眼灼灼地看着她,冷傲的脸上多了一抹连他也不自觉的柔情,「你已经回家了,相信你父亲会好好照顾你,有空我会再来看你,你也不能忘了我喔!再见了。」 葛乔伟因为害怕自己多留下一会儿,心里就会多一分不舍,所以,他只能选择尽快离开,不再逗留。 「喂……」子翎想喊住他,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该怎么称呼。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睁着清亮的大眼问。可再多的挽留、再多的问号,也留不住他的脚步,她只能愣愣的看着他逐渐远离她的视线。子翎全身无力地斜倚着门扉,脑压频频升高,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喊不出他的名字?她不要他走啊…… ☆☆☆☆☆☆ 离开陆家的葛乔伟,驾着车,一脸颓丧地加快油门,急驰在大马路上。 他拉下车窗,让风拍打在他的脸上,试着让自己清醒,不再沉溺于过去有子翎的世界里。他自知不会再去见她了,他要她在平静的状态下调养精神,希望她能早日复元,但他会等,等她自动来见他的那日。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石强的住处,身心俱疲的他猛接着电铃,将还赖在床上的石强给吵了起来。 石强揉着惺忪的眼睛将门打开,看见倚在门边,神情憔悴的葛乔伟时,难以想象地嚷了起来,「老天!乔伟,你怎么了?」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葛乔伟瞇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与他共事多年的好兄弟。 石强让开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是不是她回去了?」石强向来是葛乔伟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自然知道今天就是他和子翎缘尽的日子。 「有没有酒?」葛乔伟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以酒来麻醉自己。 「你以为喝酒就能忘掉一切、解决一切吗?」石强走向酒橱拿出一瓶白兰地,倒了一杯递给他,「别忘了你弟弟乔林当初就是命丧在『酒』这个祸首下。」 葛乔伟接过酒,此刻,他已管不了这许多。他猛饮了一口辛辣的酒,头一次尝试以酒来解决问题,可想不到烈酒入喉,不但不能浇愁,反而推波助澜的让心底的那股脆弱更濒临崩溃边缘。 「她是走了,我刚刚才把她送回家。」葛乔伟无力的说着,盯着手中的酒杯,无法厘清脑海里的混乱。 「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摆脱那无形的枷锁,好好过日子了。」石强耸耸肩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是她的枷锁?」葛乔伟冷冷的笑了。 「我并没有这么说,可难道你不觉得让她换个环境,对她而言说不定有好处吗?」石强坦白说。 「你说的虽没错,但我实在不希望子翎忘了我。」 「陆世雄会让你去见她吗?」石强不以为然地问着。 「你认为他会吗?」葛乔伟撇撇唇反问,眉头蹙得更深了。 陆世雄对他极为厌恶,这种恩怨情结绝剕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就好象陆世雄撞死了他弟弟一样,事实便是事实,怎么样也无法当作这事不曾存在过。 「那你现在可有打算?想找个女人结婚吗?我想,这应该是葛伯母最大的心愿了。」石强简单的一句话,说中了葛乔伟心底的无奈。 只见葛乔伟犀利的黑瞳暗了一下,蒙上一道阴霾,「我会为自己而活,至于娶妻的事,以后再说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娶妻的心理准备,也没有资格,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心里还有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呢?除非是那些只看上他荷包的女人。 「那你是打算在工作上努力冲刺了?你一向都是如此,藉由忙碌来忘记记忆中的悲痛。」石强注视着他脸上的种种情绪,尽是无奈与愁苦,无奈的教人忍不住鼻酸。 葛乔伟轻轻一笑,笑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你说的没错,以目前来说,工作才是我的全部。」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包烟,点燃一支吞云吐露起来。突然,他像忆及什么似的,急忙翻出皮夹,找出一张名片,「石强,电话借我一下。」 「干嘛?什么事那么急?」石强顺手将无线电话筒扔在他手上。 「我要联络一位心理医生,我想请她帮子翎治疗。」 「瞧你,仍是放不下她。」石强摇头嗤笑。 葛乔伟的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依着名片上的号码拨起电话,子翎的未来他只能交给她了,而他,只能当个隐形人,在幕后关心她。 第四章 醒来 思绪游游荡荡, 一直以为, 记忆中不曾有你, 然而, 何以在初见的剎那间, 我却直觉你似乎曾吻过我…… 一年后。 李玉媛与子翎相约在咖啡厅内见面,这是子翎自病后第一次独自出门,完全不必假他人之手来到了约会的地点,可见她的病情已大有进展。 当初,李玉媛依照葛乔伟的指示来到子翎的住处,还曾被陆世雄赶了出来,还好她有张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将陆世雄那顽固不灵的脑袋给说动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向陆世雄保证绝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在凡事都有利于他的情况下,哪个傻子会不答应呢! 这一年来,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心力与时间在帮助子翎,而子翎也不负她的期望,明显的一日比一日进步,不过,却也表现出回复部份记忆后的忧郁。 李玉媛知道子翎已经能完全面对过去,可说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她并不愿强逼子翎道出所有的经过,只希望她不要再封闭自己,逃避人群,如此一来,对病情才会有所帮助。 「子翎,你很不错喔!已经可以一个人出门了。」李玉媛看见子翎独自进入咖啡厅,于是开心地说。 「谢谢你玉媛,都是你的帮忙,我才能渐渐复元。」子翎浅浅一笑,此时的她已不复病时的天真,倒像一本复杂又生涩的字典,令人难以捉摸。 「我只是辅导,主要在于你自己的努力,你的病情本就不严重,如果你能够坦然的面对尘封心底的痛苦,我想,要完全痊愈并非难事。」李玉媛严肃的说着。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将子翎当成她的姊妹,无时无刻来关心着她,但愿能解开她心中的结。 「我懂。我想……是我该为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子翎的眼神变得有些迷惘,她告诉自己,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柔弱可怜的小女人了,现在的她,必定可以坚强的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你打算怎么做?决定去见他了吗?其实,我看得出来葛先生他是个好人——」 「你别说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子翎现在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劝说她停止报复行动,在没有得到报仇的快感之前,她绝不会罢手的。 一年来的相处,子翎和李玉媛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当子翎想起了什么,或心中有什么委屈,也一定会告诉她,唯独漏掉那关键性的三个月…… 子翎决定,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寻响应有的尊严! 「好吧!我不过是问问你的决定,只希望你千万别后悔,另外,我也祝福你能成功!」李玉媛端起咖啡,对着她笑笑说:「我以咖啡代酒,希望你有个完美的计划。但切记,别伤了自己,也别伤了别人,凡事要适可而止。」 「我自有分寸,但有些事我……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子翎有些嗫嚅地表示。 「你尽管说。」 「我想藉助你的人际关系,帮我进入『闳伟』。」这事儿子翎思考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而这也将是她迈入计划的第一步。 「何必那么急呢?你今天才开始适应社会和群众的生活,再过一些日子吧!」她怕子翎一心想报复,因而处事过于急躁,而心一急,定会容易乱了方寸,于是她如此劝道。 「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反正我心意已决,而且打铁要趁热,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子翎的眼神就像是勾了鱼饵的钓杆,急于掳住她心目中的那条鱼。 「天啊!你到底想做什么?绝不能乱来啊!」李玉媛着实被她那双灼亮的眼神给吓住了,复仇之后那种苦楚可比得意来得重,她不希望子翎也陷入这样的境地中。 「我已非当年的小女孩了,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让我去做吧!」子翎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她外表虽是风平浪静,其实心里早已刮风下雨了。 「那好吧!你既然已下定决心,我想,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至于你刚才拜托我的事,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李玉媛不想去探究子翎此刻内心的想法,只希望她真如她自己所言,能点到为止。 「真的谢谢你,玉媛。」子翎伸出手与李玉媛的手交握在一起,横亘在眼底的晶亮神采是她的感激,也是她对未来的信心。 「虽明知你的决定是那么危险,但我还是只能无奈地眼睁睁看着你往虎穴里跳。」 李玉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正中子翎的伤处,子翎不禁摇摇头,承认自己的确输给她这心理医师,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这本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局,但既然自己已决定跳进去,她就没有再退缩的打算了。 子翊认命地道:「无论是虎穴,抑是无底深渊,我只求能在讨回公道后,还能留得全尸,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玉媛望进子翎一双深思的凝眸中,明白她心意已决,孤立无援的她的确是需要她的帮忙。她会想办法将子翎送进「闳伟」,但希望这是她与葛乔伟另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另一个不幸的开端。 ☆☆☆☆☆☆ 「闳伟」企业集团今年首次在台北举办大规模的服装处女秀。以往闳伟服饰的触角均是往欧美延伸发展,反而忽略了台湾的市场,但今年起,在总裁葛乔伟的细心评估下,发现台湾这个市场也自有其迷人的地方。 但因东方人在服装款式上较趋于保守,于是,「闳伟」集团这次首度为东方女性娇小玲珑的身材,设计了一整组充满了中国色彩的服饰,预计下一个星期在台北公开展出。 随着展出的时间即将到来,许多大小事宜全落在葛乔伟与石强的肩上,他们不但得盯着模特儿加强肢体与仪态的演练,还得忙着打通各个关节及宣传广告的造势成果。虽然「闳伟」旗下的人才颇多,但葛乔伟仍是一一参与各项企划。 葛乔伟将自己埋首于工作中,整个人忙得像条狗似的,而跟在一旁陪着他东奔西跑的石强,也只能感叹自己命苦,老是成为葛乔伟心情郁闷下的牺牲品。 「行了,乔伟,所有的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你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石强实在看不惯他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帮助自己忘掉子翎。 一年过去了,葛乔伟非但没能忘了她,反倒更想念她,刚开始他曾偷偷的去见她,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心竟沦陷的更深!他怕再也找不回来,才勉强自己不再见她。而后,他便成天拿工作把自己压得呼吸困难,如此才不至于时时想念子翎的一颦一笑。 葛乔伟未置一词,他冷漠如昔地忙碌着一堆企划案,似乎将石强的问话全当耳边风。 「我说你够了没?再这么下去,你就算有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的!」石强寒着一张脸走近他,出乎意料地将双手一扫,把桌面上一叠叠的卷宗扫到了地下。 葛乔伟抬头瞇着眼看他,沉稳的语调内蕴着不耐,「你这是干嘛?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的服装展,关系到我们将来拓展东南亚行销网的计划吗?」 「我当然知道,但这些却用不着你拿命来换啊!」石强直挺挺地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捡拾地上的卷宗。 葛乔伟突然站起,脸上青白交错的神色,显示他的冷静已到达了临界点。「没错,这些成就的确不需要用命来换,但回家睡大头觉就能造就出好成绩吗?」他愤懑地把心中积压已久的郁气全都吼了出来。 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声音更是低沉得让人心中一凛,性格的脸孔、漠然的眉宇,均足以灼人心神,让人心跳失序。 石强心想,就以他身为男人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被他慑人的英气深深折服,也难怪外头那些模特儿只要一见着他,就像蜂儿沾上了蜜糖,怎么甩也甩不开。 「我今天进这屋子可不是要来领你一顿排头的,只是以身为好友的身份劝你,听不听当然也在于你了。」石强径自弯腰捡起一叠被他扫落的卷宗,交还到葛乔伟手上。 葛乔伟不发一语,只是痛苦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再次摊开卷宗开始批阅。 石强见状,也只有摇头的份,正当他打算离开时,突然听见葛乔伟闷喊了一声。 「怎么啦?」石强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葛乔伟那双已被愤怒之火燃得几欲发狂的瞳眸。 「你看,这是美佳的辞呈,她居然说不干就不干了!她可是闳伟的台柱耶!」葛乔伟将手中的辞呈远远地扔进石强手中。 石强打开一看,也跟着锁紧了眉头,「该死的!这怎么可以?离展出时间已不到一个星期了耶!」 「没错,现在要我们去哪再弄个人来?」葛乔伟怒火高张地说。 「那不如叫采琏和露西试试吧!」 「不行,这只是下下策,采琏她们根本无法胜任台柱的工作。」葛乔伟立即反驳了石强的建议。 「咦!你瞧,美佳居然已经将递补人选都选好了,是个叫葳葳的女孩子。」石强看了一下辞职信底下的推荐函。 「你说什么?」葛乔伟立即冲了过去,夺下石强手中的辞职信。果然在辞职信下附带了推荐函!然而,推荐函上除了被介绍人的基本资料外,连一张相片也没,他要如何认定这个递补者的好坏呢?干模特儿这一行的台风、仪态不算,更重要的是一张能登得上台面的漂亮face。 「连一个长相都不知道的人,我们能放心的选用吗?」葛乔伟气极的低吼出声,「反正也没办法了,有名的模特儿全都被人签下了,就算要情商借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况且,美佳在信上说,这个叫葳葳的女子是她的好朋友,同样是做模特儿出身,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你说得倒是轻松,如果出了纰漏谁负责?」葛乔伟不太高兴的回答,话语间还掺杂着讥讽的意味。 「当然是总裁您负责了。」石强开着玩笑。 「狗屎!」葛乔伟立刻沉下脸,脸色更是难看得惊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冒这个险了,反正大家看的是那些衣服,模特儿差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石强凡事都看得很开,他明白葛乔伟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今天之所以发这么大的脾气,全是情绪的发泄,所以……就随他去吼吧!自从子翎离开后,葛乔伟整整当了一年的工作狂,连人都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本能,今天能够激怒他,对他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既然你那么说,就决定用她吧!希望她到时候别给我闯祸就成了。」人选既已决定了,葛乔伟便不再费心在这个问题上头,只见他又开始埋首于他的工作。 「你当真不要命了?」石强看着他,心忖:他真是无可救药了! 「再怎么不要命也不过是一个星期,你就成全我吧!别尽在我耳根子旁啰哩啰嗦的!」葛乔伟的逐客令已无情地下达。 而石强呢?他只好摸摸鼻子,走人啦! ☆☆☆☆☆☆ 闳伟集团正式在台北举办的第一场服装秀,终于揭开了序幕。现场人声鼎沸、衣香鬓影,来自各国服饰的代理商全都莅临参加这场盛会。 葛乔伟身着一件式「诺瑟」系列服饰,内套粉云衬衫,外罩一件正值流行的冷色调及膝外套,底下则是一件黑得发亮的贴身皮裤,在在表现出他高贵中不失狂野的独特气质。 当他与一身白色猎装打扮的石强连袂来到现场时,立刻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 葛乔伟的唇角挂着一抹笑意,应酬式地对每一个人点头示意,也唯有石强看得出来他是在强颜欢笑。他和石强坐定后,在他一个眼神的示意下,这场耗费数个月心血所编排出来的服装秀便正式展开。 自从美佳离职后,葛乔伟一直无缘见到代替她出场的葳葳,每回他刻意去见她,打算与她先做沟通时,她便会突然消失,或者请假,他对这种频频发生的奇怪现象颇感可疑,而今天,他终于有机会目睹这位神秘佳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首先出场的是采琏和露西,她们身着不同色系的短式旗袍,搭配上新潮的七分窄管裤,复古中不失现代感,也强调出中国女子的婉约与俏丽。 当两人秀完台步回到定点,分站于两侧时,音乐声突然渐进高昂,显示主角就要出场了。 葛乔伟全身放松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双手环胸,瞇着眼,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即将出场的人儿。 在错纵复杂的灯光下,朦胧中,他看到一个秀发高高绾起,耳旁垂下两绺发丝的美艳女子,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肢体动作紧锁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凝眸细看,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难以想象这位风韵袅袅、艳冠群芳的女人,居然就是让他思念了一年的陆子翎! 他猛然起身,却被石强压回了座位,并附在他耳旁轻说:「别激动,你如果胡来的话,这场秀也就泡汤了。」 葛乔伟冷冷地回视他,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难道你知道葳葳就是她?」他的笑容莫测高深,让石强不禁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石强搓了搓双手,只能老实的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葛乔伟瞇起双目,瞳眸深沉得好似一泓深浑。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会出卖他!连这么重要的事也敢隐瞒,难道石强不怕他会扒了他的皮,然后赶他回家吃自己吗?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只会坏了大事而已。其实,我昨天到排演现场的时候,压根不晓得是她,初看见她时,她还对我礼貌性的问好呢!一点也不像个精神失常的女人。」石强以仅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谁说她精神失常来着,她只不过是情绪不太稳定而已。」虽已离开了一年多,但葛乔伟始终无法接受别人说子翎是个精神异常的患者。「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只要别炒我鱿鱼就行了,我还有八十岁的老妈要养呢!」他自顾自地开着玩笑。 葛乔伟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后,又将视线转回舞台上,子翎的病情难道痊愈了吗?怎么李玉媛不曾告诉他? 虽然有段期间他没去看过子翎,但必定会和李玉媛保持联系,因为他希望能得知子翎的一切,有关她的生活、她的病情,如此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看着她在伸展台上熟练的肢体动作、优雅的台风、得宜的笑容,他记忆中美好的子翎似乎真的回来了。 葛乔伟深邃的双眼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移转着,子翎每换一套服装,他心底便有股深深的感动,彷佛此刻他们真的成为一家人,共同为闳伟努力着。 然而,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冲上舞台,将她拉到一旁,狠狠地吻她个够! 终于,时间在难耐的等待下悄悄溜过,长达三个小时的服装秀已近尾声。 想当然尔,葛乔伟立即将所有的善后工作推给了石强,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迈步到男宾止步的后台。 一进门,他立刻引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但他全视若无睹、听若未闻,一双精光闪烁的瞳眸扫过每个女人的脸蛋,最后,他的目光被躲在墙角的一道柔美的倩影给吸引了去。 他缓缓走向她,在离她面前三步之远处定住,眸间的情感忽地转浓,「快把衣服换好,我有话跟你说。」 此刻的子翎仍衣不蔽体,见他节节靠近,她只能抓住衣物遮掩住重要部位,双颊泛出了红晕、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回答,「请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自会去找你。」 想不到葛乔伟却回答她,「我信不过你,你这个小骗子!」话虽如此,但葛乔伟还是礼貌性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子翎就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赶紧将衣服穿好。待一切就绪后,她忿懑地出声道:「我骗了你什么?请你不要乱说话!」 「你根本就没有病对不对?」葛乔伟深邃的眼半瞇,两眉拢聚,大声质问着。 「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有没有病我心里有数,就算没有,你也没有权利指责我!」子翎撂下了话,拎起皮包便头也不回的住外走去。 「子翎——」他出声叫住她。 她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我现在叫葳葳,请你叫我葳葳。」 葛乔伟锐利的眼紧盯着她,声音冷鸷,僵着脸说:「难道你忘了你曾经是我的情妇陆子翎?你以为换了一个名字就能改变一切,推翻过去吗?」 此话一出,葛乔伟便后悔了,他怎能再用这种话伤害她呢?该死的!为何他几乎每次都无法捺住性子跟她好好说句话? 子翎闻言,霎时变了脸色,心就像被抽了数鞭般扭绞成一团。她背对着他,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成串的泪,沿着脸颊滑下。 「子翎,我……」葛乔伟想为自己的唐突脱罪,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一桩善意的沟通,竟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着实令他哭笑不得啊! 「我想,我们之间己无话好话了,我只是来代班的,既然工作已了,我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为了这场秀,她可是苦练了许久,还好她有舞蹈基础,配上优雅的肢体语言与稳健的台风,使得两个月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否则她还真怕有负李玉媛与美佳的帮忙。 子翎再次举步向前,才刚迈出后台,转过角落,她便被困在一个宽广的胸膛前,熟悉的味道突然飘进她的鼻间。 她抬眼看他,他依然有双迷人的眼眸,漂亮的唇型,嘴角扬着的还是那抹会令人怦然心动的微笑,此刻的他,斯文中带有一丝粗犷,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儒雅、傲气非凡。 葛乔伟的唇角扬起一朵笑,低头凝视着她,神情专注地探问:「在回忆我的模样吗?可有改变?」 子翎抬起眼,眼瞳里反映着他迷惑的脸,他的声音沙嗄低沉,不同以往那般好听,却同样教人心悸,「享誉国际的知名总裁,能差到哪去呢?当然还是一表人才啊!」 顿时,空气沉滞地教人快透不过气来! 葛乔伟的脸色转黯,嘴角弯起了一个扭曲的笑容,他冷峻地说:「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病中的你比较可爱,那个子翎天真、无邪、有话直说,不像现在的你,全身充满着迷障,还像极了一只刺猬。」 子翎冷冷一笑,眼神中流露着沉静与智能,「那个时候的我不仅是天真,更是好骗,对不对?」 他的表情平静,然而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若不是那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尊支撑着他,他早就硬缚住她,向她索求他要的爱! 「子翎,我想谈的并不是这些,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吗?」葛乔伟故意忽略她夹棒带棍的犀利言词。 「我过的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原本预存的报复意念,居然在见到他的剎那微微动摇了,她知道她若不赶紧离开,也许会彻底地在他的魅力下崩溃。 「等等——」他倏然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胸怀中,狂暴地封住她的嘴。 他的表情阴郁森冷,一种惩罚性的吸吮慢慢加深,终至吮痛了她的唇! 葛乔伟猛然抽离身子,挑高浓眉,气势凌人地看着她,「我不许你再逃避我了,你还没有给我我要的答案。」 「我已经说了,我过得很好。」她咬着下唇,上面隐约还有着他的味道。 「别跟我打马虎眼,我想知道你现在靠什么过日子。」 他从不曾断过想帮她的念头,但又怕伤了她的自尊。私底下,他曾打探过,陆世雄虽已戒了酒,但仍不事生产,如何给她一个安逸的生活?也因此,他只好藉由李玉媛,由她出面帮子翎渡过难关。 「有时接接秀,有时候带团出国旅游,就这样子。」她回过身笑容可掬的回答。 「带团?!」葛乔伟半瞇着眼,幽深的眼眸显现出他的不信任。 他甚至纳闷她是从何时干起走秀这行的,怎么才一年不见,她就完全变成他不认识的子翎了!当然,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以她这种新手,能有这样的台风,当真不容易。 「没错,就是带团。我一向喜欢旅游,且乐此不疲。」子翎不再回避他,反倒以开朗的笑容面对他。 葛乔伟的双眼锁定在她身上,似乎正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实性。 「你好象不相信?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什么都做,举凡行销、保险、摆地摊,我全都做啊!」她说的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为这样的生活感到苦楚。 事实上,这些工作不过是她近来才接的,一方面是为生计,一方面她是想训练自己的胆量,把封闭多年的自信找回来。 「你父亲呢?」他不知道陆世雄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让病情才刚稳定的子翎接那么多份的工作呢? 「他在一个月前车祸去世了。」子翎平淡的表情闪过一丝忧伤,但她随即清冷一笑,「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吧?因为他遭到了报应。」 葛乔伟紧抿着薄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男人吗?」 「你不是一直恨着他吗?」子翎的眼神有些落寞飘忽。 「你父亲的死我也觉得惋惜,但我更痛心的是你居然有困难却不来找我!」葛乔伟的心火狂炽,眉头渐锁。 他心痛难抑,难以想象在她无依无靠的时候,他居然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给她安慰,而且,她的不信任更令他气结。 「好了,你要的答案我已全部给你了,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子翎故作生疏的表态,每个冷漠的言词都令他难受。 「你说,我们还是朋友吗?」葛乔伟不答反问。他一步步靠向她,漆黑如墨的瞳眸定在她那玫瑰般红润的双唇上。 那是他刚才所尝过的玫瑰,滋味依旧甜美得令他心动,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再放她走了,于是他又说:「你还不能走,你我分开一年了,难道你不想和我叙叙旧?」葛乔伟说得漫不经心,但神情却是认真的。 「我想……我想不必了吧!」他充满柔情的眼神着实让她心慌,原本振振有辞的姿态突然变得词穷意拙。 她那突如其来的窘迫脸色,却引来了葛乔伟的哈哈大笑,「想不到我可爱的小母狮,也有收起爪子的时候?」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狂野和戏谑,心底对她那股扑朔迷离、似有若无的感情也愈发明显。 他突然欺近她,唇瓣辄拂过她的,嗓音流转在两片红唇之间,低低缓缓纳入她的口中。 子翎慑于他这种类似挑情的抚触,微启唇想说些什么,却迎上他另一波柔情攻势。他那邪气的唇,撩弄她丰润的唇瓣,调戏着她羞怯的舌,深深含吮着她的甜美,这次的吻不复刚才的野蛮,却意外的击中了子翎原以为早已麻木的心。 她猛然推开他,脸上出现惶恐。 子翎提醒自己,绝不能再沉迷了,否则,她这次的计划不就还没开始便注定失败了吗? 葛乔伟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在她脸上,俊挺的眉轻佻地一耸,「你明明沉醉其中,为何还要刻意排拒?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漠视我带给你的快感吗?」 此刻的子翎,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根本没打算今天就要与他正式交锋,因此毫无心理准备。 原以为表演完秀,就可以离开的她,现在竟然被困在他面前,进退两难,这算她第一步计划宣告失败吗? 「葛乔伟,我不得不佩服你有一流的吻技,但你若拿它来渲染自己的风流恋史,那就太差劲了吧!」子翎小心地避开他凌厉的眸光,宁愿伪装坚强,也不愿让他勾引出内心深处的软弱。 「这么说,你承认我的吻让你心动了?」他淡笑不变,表情中闪过一抹隐藏不了的深情。 子翎抬起眼,两人的眸光在空中纠缠,久久,她才道:「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且,我也累了,想回去……」 「让我送你。」不容她抗拒,葛乔伟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直往地下室的停车场而去。 第五章 嫉妒 嫉妒像穿肠毒药, 炙痛了胸口, 灼疼了心窒, 日日夜夜,不眠不休, 绞毁了原本被爱的心…… 葛乔伟踩着油门,驱车而行,他身旁坐着子翎,这样的感觉已许久不曾有过,今天他可说是一偿宿愿了,不过……送她回家?甭想! 他一直想带她去海边看看走走,回忆一下当年他们那一段绮丽的时光。 「你开错方向了——」自坐上车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子翎,当她发现车子所开的方向有问题时,已来不及了。 葛乔伟撇唇一笑,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你到底听见了没?快停车,我要回家!」子翎转身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谅解,他是故意的吗? 「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老是吵着要回家?」葛乔伟低低懒懒的声音自他半启的唇中传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只知道你故意不让我离开。」子翎盈盈的翦水双瞳紧盯着他的脸不放。 「陪我一下真的会让你那么痛苦吗?」他的眼神依然专注着前面的路况,但那冷冷的语调就足以令子翎微微胆寒。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认命地问。 「我们曾去过的那个海边。」他的脸上轻漾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不能强迫我。」子翎轻颦着秀眉,表情染上不豫之色。 「是吗?我记得你一向喜欢海的味道,爱看海天一色的美景,莫非是伴游不同,所以让你感到无趣?」葛乔伟清澄如水的眸光定定地停驻在她的脸上,想从她的脸上得到真诚的回答。 不可讳言的,他有点担心害怕,担心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的心中有了别人,更害怕她忘了有关他的一切,但他也明白,她对他的恨并未消逸,否则,她不会千方百计进入这场秀展,这分明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没错,是你让我觉得无趣和无聊,你既然已知道原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现在的子翎又穿戴上了伪装的外衣和防卫的面具。 他镇定自若,莫测高深地说:「没关系,我有把握让你改变初衷。」 葛乔伟别具深意地看着她怔忡且有些错愕的脸庞,带着一种嘲谑且潇洒的神态。 「请你收回你那自以为是的幽默感,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子翎闷闷地说,满心的紧张和焦躁。 葛乔伟笑了,突然,他将车子开向路边,然后煞住了车,以一种令她怦然心动,却又困惑迷惘的眼神问道:「我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现在的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我就是爱你那刚烈直拗的性子,却也恨你那口无遮拦的嘴。」 子翎闻言,因窘赧而恼怒了,她咬牙切齿地说:「谁要你爱来着?既然你已停了车,那我就要下车了。」 想不到葛乔伟只是轻轻地弯起唇角,无所谓地笑说:「请便。」 子翎一愣,他居然要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放她下车!可是话是自己说的,又怎能轻易食言呢?见了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孔,实在让她拉不下脸,于是她鼓起勇气推开车门,抬头挺胸地往不知名的方向一直走去。 葛乔伟不动声色地待在原地,等着她回头。半晌,子翎愈走愈心慌,前面杳无人迹的景象让她觉得有些害怕。是她走错了方向吗?为了安全,她该折回去找他吗? 她待在原地良久,直到树叶沙沙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就连路旁的野猫也像是在警告她,直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终于,她忍下住地回头拔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的方向对不对,为何她一直没看见印象中的宝蓝色轿车?天哪!他走了吗?难道他真的丢下她不管了? 惊惊的泪顿时霸占了子翎的脸,她第一次感觉到黑夜竟是那么的骇人。她抱紧双臂蹲在墙角,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孤女。这情景像极了母亲去世的那年冬天,她无依地站在门外等着父亲回家。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呢?」轻轻幽幽的嗓音飘至她耳旁,却彷佛来自地狱的问话。 子翎虽然依旧惶惶难安,但心情已平复了不少,她含着泪直视着他沐浴在街灯下的容颜,时间顿时静止在两人的沉默中。 「你以为我会撇下你不管?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放你走,总是你一个人吵着要离开我。」他强压下揪心的不舒服,以及心口那热腾腾的热流。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可能自愿跟你在一起,我只求你别再逼迫我,放我走吧!」子翎含泪低语。 葛乔伟炯亮的黑眸直直地扫向她,带着一股透悉人心的沉静,「我想,你对我一直还有情份在,否则,你也不会故意接这场秀,对不?」 「这无关情爱,只是因为你们开的价钱好,而我需要钱。」子翎不留情的反驳道。她告诉自己,她对他仅剩下恨,哪会还有爱呢! 葛乔伟的眼睛瞇成一道利光,他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这么需要钱?可以为了钱而出卖一切?」 「你又想拿钱来压人了是吗?」她以森冷的眼神回视他。 「如果你愿意。」 葛乔伟说的是真心话,他并不后悔自己曾强迫她成为他的情妇,唯一遗憾的是她病了,他却无法保护她。 「你无耻——」子翎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打掉他那一脸无懈可击的笑意。 「我无耻?!如果这真是我带给你的感觉,你又何苦想尽办法进入闳伟?当真只是为了钱?」 葛乔伟灼热的眼神毫不松懈地盯着她,令她觉得不安,几乎想拔声尖叫。子翎的心凉了半截,这才站起身,冷漠的一笑,「这种问题我不想回答,随便你去猜!」 「你这叫默认是吧?」葛乔伟陡地狂声大笑,而后又突然用一种极亲密的语气问她,「说实话,你的心底可曾有过我?」 一股酸涩的感觉在她心底发酵,但她却装作不以为意的回答,「即使有过,也早已腐烂化成淤泥了,从今后也不会有了。」 「你这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小女人!既然我给你的感觉是那么差劲,那你为何还要来见我?难道不是想念我吗?」葛乔伟欺向她,眸中闪着犀利的光芒。 他灼热的视线让子翎无所适从,她赶紧别开脸,咬着牙说:「你胡说八道,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是吗?好,那我就称你的心,不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他拢起眉,凝视了她一会儿,便拂袖离去。 子翎傻了!已逸到唇边的叫唤声又被她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这里四周一片漆黑,充满着不知名的诡谲,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葛乔伟没入黑夜之中,她抖瑟得更厉害了。 霍地,她冲口而出,「你别走——」子翎在心中暗自祈祷他还能听得见。 时间静悄悄地溜过,就在她要失望的同时,静谧黝暗的前方赫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她的心顿时提得老高。而当宝蓝色的车影渐渐出现在街灯下时,她才慢慢放下一颗心。 「上车吧!」他危险又诱人地扬起唇角,潇洒自得地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这回,子翎不再逞强,立刻听话地上了车,她告诉自己要忍耐,只要一进入市区,她就自由了。 葛乔伟扬眉看了看她,哪会不知道她心里正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撇唇一笑,车子又继续奔驰在杳无人迹的公路上,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突然停下,子翎回神一望,竟发现眼前是一片无止尽的大海,「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这里吧?」葛乔伟从她迷惘的眼眸中窥探出她的心思,她必然记得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不想来。」子腏冷着脸说。 「你看看那长堤,记得我们曾经躲在那后面做些什么吗?」葛乔伟一脸暧昧的说道,笑声中带着几分狂野和戏谑,他伸长手臂搂住她的肩,完全不给她推拒的机会。 子翎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表情窘涩,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葛乔伟低首轻笑,一股阳刚的气息渗进她的鼻间,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他以大拇指轻轻抚触着她柔嫩的脸颊。 子翎猛然推开他,轻锁眉头,「求求你别再说了,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欠你们葛家的一切也都扯平了,你没有理由再逼迫我做任何事情。」 葛乔伟的眼神也变得迷离,他凝视着远方被黑夜所覆盖的海面,沉冷的说:「如今该说是我们葛家欠你的了,你说,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子翎看着他的侧影,双肩因激动而抖颤着,「你信不信?你们葛家亏欠我的,你一辈子也还不起。」 「在我出差的那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他猛然旋身攫住她的双肩,与她额对额逼问着她。 子翎垂下眼睑,躲开他的逼问,那三个月中所发生的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不愿再提起。 「既然已成过往,我不记得了。」子翎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你说你想补偿我?」 她的目的就是要整垮他,既然他不愿意放过她,那她何不将计就计的缠上他,让他尝尝何谓痛不欲生的滋味! 「你的意思是要我补偿你了?」葛乔伟面无表情地问。 「如果你有这份心当然是最好的。」子翎强迫自己重新振作,好面对葛乔伟来势汹汹的逼问。 「好,你只要说得出口,我一定照办。」葛乔伟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他的爽快不禁让子翎深感挫折,为什么他就不能让她享受到一点报复的快感呢? 「我不会要你的钱。」子翎先声明。 「我知道。」 「你知道?」她讶异的张大眼。 「是啊!你刚刚不是说,要我别再用钱压你?难道是我听错了?」葛乔伟逼近她,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瞳中。 「你能给我一份工作吗?我需要养活我自己。」子翎不愿再与他抬杠,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目的——进入闳伟的确是她复仇计划中重要的第一步。 「你可以来闳伟工作,但我不想再让你当model。」实在是他无法容忍见她在别的男人面前,穿著薄如轻纱的服饰搔首弄姿。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可不想当花瓶。」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会什么?」与子翎认识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她的过去、她的想法,甚至她的专长,而这个发现令他不禁苦笑起来。 「我是学商的。」 「那好,你就到会计部门上班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学以致用了。」葛乔伟挑高英眉,突然以一种暗喻的口气说道:「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下?」 「你又想干什么了?」子翎全身的肌肉再度紧绷起来,眼神中满是防卫之色。 「你放心,我不过是要一个吻而已。」 话语甫落,他已迫不及待的覆上她的唇,双手紧扣住她的颈部,舌尖轻触着她娇嫩的红唇,将他全身几欲燃烧的激情传递给她。 子翎如遭电殛地轻颤起来,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颠覆了她所有的思想,随着他辗转吸吮的节奏,子翎的意识也渐渐远离了她。 「子翎,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声音轻逸在她唇间,狡猾的舌不断搜索着记忆中的甜美。 「不可以——」当葛乔伟的手不规矩地抚上她的臀部时,子翎轻斥了他一下,然而,这对他而言可是一点儿影响也没。 「女人说不,通常都是指好的。」葛乔伟贴在她的耳侧,轻囓着她的耳垂,低沉地笑说。 子翎猛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开他,怒视着他一脸顽劣的笑容,「你不要太过份了!」 「我不过是向你要个吻而已,这算过份吗?还记得我们曾在这里做过爱呢!」葛乔伟一脸邪恶的看着她,他那暧昧的语气将子翎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瞪着他,独自生着闷气。没想到,她还没有展开报复行动,就被他的几句话给压住了,她不服气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子翎故意扯开话题。 葛乔伟好整以暇地回答,「随你高兴。」 他压根不想聘雇她当他的职员,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做他的老婆;但依目前她对他仍有敌意的情况看来,也唯有如此做,他才能天天看见她。 「那下个月应该可以吧?」既然他随便她,那她也不客气地作了决定。「离下个月还有二十天,这二十天你有计划?」他受不了得等那么久才能与她再见。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接下来我有个旅游行程,总得先让我玩个痛快,才有精神上班吧?」子翎故意挑衅的言词,果然激起葛乔伟极大的反弹。 他蓦然抓住她,强憋着即将爆发的怒气问:「跟谁?」 「我跟谁去玩你应该管不着吧?」子翎朝他挤出一丝假笑,得意于自己终于能撩拨起他的喜怒情绪了。 「你不说是不是?那我也有办法查出来。」葛乔伟不可一世的说。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我送你回家吧!」此时,他脸上有着怒意,已没有心情再逗她开心了。 「谢谢你,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子翎挣脱开他的桎梏,得意的说。 葛乔伟望着她那执拗的表情,不禁皱紧眉头,他以一种坚定的口吻表示,「你注定是我的,永远都别想脱离我的生命。」 警告意味浓厚的这两句话拋下后,车子倏然呼啸而去。两人一路上都不再交谈,只是各怀鬼胎地回到了台北市。 ☆☆☆☆☆☆ 回到家的子翎,神情中尽是疲惫与困顿,甫打开大门,她便看见为她等门的李玉媛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心头微漾起一丝暖意。 父亲去世后,她便在李玉媛的游说下,搬来与她同住,心想,这阵子若无李玉媛友情的支持,她可能已撑不下去了。 子翎本欲叫醒她,但见她睡得这么沉,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进屋为她拿了条薄毯为她盖上,而后独自一人倒了杯淡酒,走到阳台,坐在休闲椅上,浅啜着那辛辣温热的滋味。 望着天上的明月,她的心思逐渐远扬,飘到了她亟欲忘记的那段过往…… 「陆子翎,趁乔伟不在,咱们就来把话说清楚!我知道你当初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乔伟逼来的,现在,我让你走。」葛乔伟前往日本出差第三天,葛母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子翎与她摊牌。 望着葛母严肃的神情,与决裂的言词,让子翎的心都拧了起来。 起初,她的确是恨葛乔伟的强迫与威胁,但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她心里明白自己已渐渐爱上了这个男人,在交付了真心以后,她又怎能说放弃便放弃呢!况且,她的肚乎里已有了他的孩子,怎能在这时候叫她离开。 「不,我要等他回来。」她双手紧握,坚持己见,但内心却紧张不已。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和乔伟并没任何承诺与婚约在,你凭什么赖着他不走?」葛母口出恶言,极尽所能的攻击她。 子翎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襟,害怕的倒退了一大步,「我不是东西,不能让你们想要便要,不要便随意扔了,至少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已经不要我了。」 「我想,你要的是钱吧?」葛母打开皮包,由里面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她面前,「这里是五百万,省吃俭用的话,足够你花半辈子了。」她不怀好意地诡笑,等着看她所精心设计的剧情上演。 子翎望了一眼支票,泪水缓缓的滑落,她像疯了似的猛摇头,「不,我不要钱,请你不要拿它来侮辱我。」 葛母见她如此固执,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嫌少吧?告诉你,无论你收不收,乔伟也不会要你了!他已有了一位知心女友,这次出差,除了公事外,他俩更是想藉此机会一游东京,你就死心吧!」 「什么?」她眼中染上受创的伤痛,痛得几乎要沁入骨髓。 「还好你俩无牵无挂,不过是同居罢了,你就好聚好散,别再寡廉鲜耻地硬要缠着我儿子了。」葛母又刻薄的道。 「我不要——」她仓皇地大叫。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把支票拿了快滚吧!少在我面前鬼吼鬼叫的,父亲是杀人凶手,女儿自然也是个贱货!」恶言恶语不断的灌入子翎的耳膜,震得她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可是我和他已不再是无牵无挂,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子翎带着凄楚的泪容喃喃念道,但这话却如棒槌般重重地敲进葛母的脑中。 「你说什么?」她不敢确定的再问一次。 「你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就不会这么对我了。」子翎仍抱着一丝希望,谁教她已深深爱上了他,也相信他绝对不会如此无情才是。 葛母微愣了几秒钟后,脸色突然变得更加狰狞了。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问:「你有了我的孙子?」 子翎虚软地点点头。 「好,我帮你拨电话去问问他的意思。」葛母拿出随身手机,装模作样地按了葛乔伟的联络号码。 「让我跟他说。」子翎走向她,急切的伸手想拿过手机。 「你别紧张,我自会处理。」葛母冷冷地推开她,并假意地与葛乔伟闲聊了几句,然后将子翎有身孕的情况转述了一遍,脸部表情依旧是令子翎看了会害怕的冷戾。 蓦然,她挂了电话。 「等等,我还要——」子翎抢过手机,却已经来不及了,里面只传来嘟嘟的中断声。 她的心揪紧了,为何每次她打电话过去,助理一听见是她,便说葛乔伟很忙,无法接听,可他母亲找他就这么顺利?难道他真的是刻意躲着她? 可是,临出差的前一晚,他还紧抱着她,对她百般疼惜啊!莫非他的疼爱全是虚情假意? 「他怎么说?」她颤着声问。 「他说要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留下孩子便走人,就当这孩子是弥补乔林性命的代价吧!」葛母面无表情的回答,却字字不留情地刺进子翎的心口。 「他……他真的这么说?」她眼神空洞地转向葛母。 「没错。」葛母仍狠着心响应。 子翎呆愣住了,泪又情然滑落,她彷佛在剎那之间变成风中的残烛,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只能任狂风吹拂,然后熄灭。 半晌,她突然狂声大笑,吓着了葛母,趁其不注意之下,往门外冲了出去。此刻,屋外正飘着细雨,就像她的心情,彷佛同情着她悲惨的遭遇。 搭上出租车,她来到海边,夜晚的风沁寒入骨,但子翎并不害怕,她一向喜欢海,或许那儿就是她今生的依归…… 只见她毫不迟疑地跃入海中,顿时感到自己被冰寒所包围,窒息感弥漫全身,在最后一丝神志消逸前,她期待,心能随生死,从此不再为情所伤…… 回想到这里,子翎持杯的手,忍不住微颤起来,天际晕黄的月儿突然被乌云掩蔽,大地蒙上一片漆黑。 她轻轻抚触着手腕上的那道伤疤,意识又逐渐朦胧,回到了过去…… 那时,当她在医院醒来,得知失去孩子,自己却获救后,重重的自责捆缚着她,一心只想随孩子而去;于是,她割腕、服毒,只求一死,但老天似乎还想继续折磨她似的,竟让她一再地被救活。 而葛母也在失去了孙子后,对她更是严苛无情,时时用重话来打击她,「你这个邪恶的女人,害了我儿子不够,还亲手杀死了我的孙子,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要寻死寻活,别在我面前,你想用苦肉计让我当恶人,好得到乔伟的同情,哼!门都没有,乔伟是不可能被你恶毒的伎俩欺骗的。」葛母害怕等葛乔伟回国后,会查出其实这一切全是她自导自演的戏码,因此,她迫不及待地想办法赶走子翎。 从那时候开始,子翎便渐渐开始封闭自己,不爱说话,有时歇斯底里的大叫,有时呵呵傻笑。或许是心已伤痕累累,所以,她只好让自己退至安全的境地,忘了一切。 葛母见子翎被她给逼疯了,心里虽有一丝愧疚,但也因此安了心,至少她不会再提及往事,且此时的她所说的话也没人会相信…… 然而,那尘封在心底的恨意却如毒蛊般日复一日啃噬着子翎的心,只等她清醒的那一刻,那股恨意便会倾巢而出! 子翎紧捏着酒杯,是的,此刻的她不就是在这份爱恨纠缠的牵扯下痛不欲生吗?她恨他,真的好恨、好恨…… ☆☆☆☆☆☆ 自从与子翎分手后,葛乔伟完全无心于工作上,一心想着她所说的「旅游」。他私底下曾派人调查过,原来那是一场「南太平洋之旅」。 子翎说过,她曾做过带团旅游的工作,想必这就是她之前所排定的行程,但他该如何说服她放弃呢?这个问题烦恼了他许久,却始终想不出办法。最后,他决定,如果当真说服不了她,他只好陪她走这一趟了。 他用力合起桌上的卷宗,烦躁的心情始终定不下来,眼里带着一抹浓浓的孤寂。突然,电话声响起,此刻已是下班时间,他想不出究竟是谁有这闲工夫打电话来公司。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拿起电话筒,「喂!我是葛乔伟。」 「乔伟,我是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让我看看?」葛母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抱怨。 目前她独居在天母的一栋别墅,享受着她安逸悠闲的生活。 「妈,您也知道我工作忙,只要我手上的工作告一个段落,我一定会去看您。」葛乔伟无奈地呻吟了一声。 「忙什么忙!上回你才说为了什么秀忙得挪不出时间,可秀不是已经完美结束了?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你的人影?」葛母扬高嗓门的斥责声又从电话彼端传来,直让葛乔伟大喊吃不消。 他并不是不想回去尽孝道,只是他心中尚存有一丝疙瘩,若是那个结不解开,他的心结永远也不会消失。 葛乔伟叹了一口气,「要不您说,您要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好不好?」 「唉!孩子长大,翅膀硬了,我不过是想见见你,瞧你说的好象我是慈禧太后似的。」葛母在电话那头猛摇头,满心不悦。 「您在我心里不仅是慈禧太后,还是武则天。」葛乔伟也忍不住轻轻一笑。 「不管是什么天,我命令你今天就给我回来。」葛母开始用命令的语气了。 「拜托,我正在公司加班,走不开呀!」葛乔伟只好找理由推托。 「你到底有没有心要回来啊?我上个礼拜不是才跟你提过,你于妈妈的女儿小珊今天要从美国回来,现在已经在这里了。」闲扯了半天,葛母这才把她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葛乔伟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他拿笔轻敲着桌面,无奈的说:「您是说于珊回来了?好,我这就回去。」他终于投降了。 「你动作得快点。」葛母不耐地催促着。 「是的,母亲大人。」 葛乔伟立即挂了电话,碍于母亲的紧迫盯人,他只得收拾收拾桌面,然后步出了公司。 夜晚的风有些萧瑟,尤其在独处的时候,潮湿阴冷的风回荡在空气中,挑起他心底一连串的烦琐焦虑。 他开着车,飞快地回到了别墅,当他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弯进停车场,熄了火,走下车后,蓦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的呼唤声。 「葛大哥——」 葛乔伟闻声回首,一股浓香窜入他的鼻间,紧接着,一个柔软的娇躯便冲进了他的怀里。 「你是小珊?」女大十八变,五年未见,她还真是长大了。 葛乔伟礼貌性的推开她,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才说:「想不到你现在已是位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了。」 「我是女人,不是女孩。」于珊噘着唇,撒娇地说:「我已经来这里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她从小就将葛乔伟视为心目中未来的理想伴侣,爱慕之心随着年龄的成长也愈趋浓烈,几年来未曾消退,只因碍于相隔两地,所以无法尽诉衷曲。 好不容易她毕业了,母亲终于答应让她一个人回台湾,而她当然是迫不及待地立即飞奔到他身边。 「很抱歉,我公司真的很忙,不过。我现在不是回来了?」葛乔伟锁上车门,唇边缓缓逸出一抹飘忽的笑,像是一种应酬式的表情。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我好仔细考虑你值不值得原谅啰!」于珊紧紧地揽着他的手臂,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甩动着,让她更添一股娇柔的妩媚风情。 「我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可能没有办法天天陪着你。」葛乔伟勉强堆起一脸笑容,看在母亲很喜欢她的份上,他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还一番。 于珊闻言,一张俏脸立即垮下,她娇嗔道:「这怎么行!人家可是千里迢迢从美从美国飞回来见你的,你却这么绝情,看我以后理不理你!」 葛乔伟漾着笑的脸顿时敛起,语气微冷的说:「小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葛大哥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但你不能太小孩子气。」说着,他便径自往客厅走去,才打开门,即迎上母亲一脸的笑容。 「乔伟,你回来了?看见小珊了吗?她现在长得可漂亮了。」 「我当然看见了,是长大不少。」葛乔伟深幽的眼底投射出一抹精光,浑身充斥着清冷的气息。他的模样并未如葛母所预期的那般喜悦,反倒呈现出些许淡漠。 「那待会儿你打算带小珊去哪走走?」葛母虽然看出儿子的不寻常,却还是陪着笑脸问。》 「妈,现在已经那么晚了,能去哪呢?我看今晚您就陪小珊聊聊,明天再说吧!」他直视着于珊,状似询问她的意思。 于珊被他这么一问,就算不愿意也没辙了,但她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放他走,「要不你陪我,我们已经好些年没好好的聊聊了,每次打电话来,你总是推说有事,既然已经下了班,你不应该再有借口了吧!」 葛母也直在一旁猛敲边鼓,「是啊是啊!你们年轻人才有话说,跟我这个老太婆聊什么呢?」 葛乔伟皱了一下眉,那森冷的模样为他平添了一股莫名的魅力,让于珊看得更加痴迷。 「我饿了,妈,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既然非得留下不可,他不如乘机吃点东西,否则空着肚子,还真找不出话题可说。 「好,我这就去叫林嫂给你下碗面来。」葛母兴匆匆的离开客厅,刻意留给葛乔伟和于珊一个独处的空间。 葛乔伟微微地勾起唇角,对于珊说:「打算留几天?」 「我还没决定,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反正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随我高兴。」于珊眨着一双精心描绘的大眼,流露出勾人的媚光。 他低头斜睨着她,「那我可能没有办法时常陪你了,唉!如果乔林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会很乐意陪你的。」 「乔林的死我也觉得很遗憾,很抱歉那时候我正忙着申请大学,没办法赶回来。」于珊皱皱眉说。 「我记得小时候你和乔林都是玩在一块儿的,两个人也特别有话说。我想……」 「这不一样,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儿们,对你却不一样。」于珊立刻否决了乔伟的意思。 「你对我只是一时迷恋,等以后遇上了更好的男人,你就会——」 「不要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于珊拔高了声音,激昂且不安地抗议着他的说法。 葛乔伟疲惫地闭上眼,不耐地揉了揉眉心。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在于你,一直以来,我都只拿你当妹妹看待,所以,不希望你继续迷惑下去。」 他不愿再和她争辩,也已了无食欲,于是,霍然起身直接上了楼,回到他在这里的卧房,打算先洗去一身倦意。 于珊看着他的背影,径自生着闷气,她告诉自己,绝不会放手! 第六章 心疼 你别走好吗? 一直以为放你自由是幸福, 但却不知道是禁锢真心的东西, 原来,我还是爱你, 还是希望与你厮守, 所以,别走好吗? 经过母亲与于珊数日来的疲劳轰炸,葛乔伟几近疯狂边缘。 下班钟声刚敲过,他便不再逗留,立刻冲出了公司,因为他发现,无论他躲在公司或是住处,总是会被母亲给找着,而为了避免于珊的纠缠,他不再作无谓的加班,也不想那么早回住处,决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去找子翎。 据他所知,自从子翎的父亲去世后,她便搬去和李玉媛同住,他私底下也满赞同这样的安排,毕竟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向晚的彩霞被台北市耸立的高楼遮掩了大半,微灿的霞光洒在眼前,葛乔伟无心欣赏,只想尽快赶到有子翎的地方。 当他将车转进李玉媛住处的巷弄内,蓦地,远远就看到一对状似亲密的男女朝他走了过来。他煞住车,隐身在转角处,当那两道身影愈走愈近时,他才确定那女子真的就是子翎! 他怔忡地坐在车内,眼神满是痛苦,眉毛更是拧得死紧,巴不得将那个男人的头给扭断掉!但理智还是告诉他要忍耐,因为他若是表现得太过激动,反而会吓坏子翎,让她离自己更远。 幸好那位男子并未跟子翎上楼,两人只是交谈几句便分手了。 「子翎——」他立刻迈出车外,喊住了她。 子翅反射性地回过头,看见葛乔伟,便立即身怀警戒地看着他。 「你似乎不太愿意看见我?」他的语气慵懒且淡漠,一抹研究似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子翎发现自己并没有退缩的余地,只好僵着身响应道:「我只是很意外你会在这里出现,你是经过,还是来找玉媛的?」 「我是来找你的。」他眼神如炬地盯着她,隐约散发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子翎别开脸,将视线落在远处,像是刻意地回避他那会魅感人心的眼眸,「有事吗?」 「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才不过几天没见,你不可能把我给忘了吧?」他气定神闲地倚在墙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洒脱的气度和迷人的风范,注视她的眼眸一刻也未曾转移。 「我……我们最近在生活上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吧?」子翎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也不要理会胸口那怦然急跳的心。 「你的意思是在你还没来我公司上班以前,我俩之间不再存有任何关系?你这种想法是不是太现实了些?」说话间,从他低沉的嗓音里飘散出不寻常的诡谲意味。 子翎看了看他那一脸使坏相,恼怒地瞪着他,「没错,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可以交谈的话题,反正我还没有去你公司上班,也不见得一定会成为你公司的一员。」 葛乔伟原本温暖的眼眸陡地转变成阴郁,「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悔了?」 「我并没有后悔,只是不喜欢你这种仗势欺人的模样。」子翎坦言道。其实她是恨自己,恨自己老是会迷失在他迷人的笑容里,两年多前的那个教训似乎还教不乖她。 「我仗势欺人?!现在的你就像是只长了爪子的小野猫,我哪敢欺负你啊?」他笑得豪迈狂放,黑瞳中呈现出轻松悠闲的神色。 「你笑什么?如果你没事,我要上楼了。」敌不过他的气势,子翎只好选择逃离。 他俊挺的眉轻佻一耸,两眼灼灼的逼视她,一针见血地道:「你下个星期要带团去夏威夷对吧?」 子翎一惊,迅速转身,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都快要成为我们的新进职员了,做做身家调查也是应该的。」他并不说出自己关心她的目的。 「你无聊!有哪家公司会调查这些琐事。」子翎一脸的愤懑,她气不过自己的隐私权被侵犯。 「你别动怒,我来这儿只是来跟你商量的,我希望你别去。」 「为什么?」子翎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我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葛乔伟靠近她,温暖的鼻息刻意地,缓缓地吹拂着她细嫩的颈侧,有意让她一步步陷入迷乱的漩涡中。 子翎的芳心果然激起一阵狂涛巨浪,但她却故意漠视那种感觉,「很抱歉,我非去不可。」 他眼睛半瞇,露出一脸寻衅的笑容,唇瓣轻轻抚过她的耳垂,「好,既然你非去不可,那就去吧!我凡事都依你。」 他的目光如鬼魅般阴冷,顺从的语调让子翎听了浑身不对劲儿。蓦然,葛乔伟猛力覆上她的唇,胸腔内沸腾的热血急遽上扬,他技巧性的将她带到防火巷的狭缝中,以避开路人的眼光。 他的吻不带任何温柔,只是强取豪夺地攫住她所有的思绪,他气她的不听话,更恨自己对她用情太深,只好藉由吻来抚平自己混乱的心情。 由于防火巷内太过狭隘,子翎几乎整个人贴着他,她高耸起伏的胸部不停地刺激他的感官,使他的意志力几近溃决。 葛乔伟用一只手固定在她后脑,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则钻进她的衬衫内,托起她的胸部,两指轻捏抚弄着她的乳尖,惹得子翎的娇躯急窜过一道战栗。 「不……你不可以……」她低低的呻吟像是哀求,又像是低泣。 葛乔伟并不想放她走,他明白她这一走,就将永远不会再回到他怀里了。 「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还是爱我的。」他又迅速封住了她嘤咛不断的嘴,吞下她所有的叹息。他不准她再故意漠视他,故意将他当成不存在的人。 他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子翎的颈窝与耳畔,像是被赋予了魔力的咒文,令她的心渐渐地沉沦了。 突然,一道强光划过,葛乔伟下意识地拉拢好她的衣服,稍稍推开她,他的眼神迷惘,凝视着她娇红粉嫩的脸颊,「是你让我情不自禁的,所以错不在我。」 子翎不知是嗔怒,还是羞涩,她整张脸漾满了红潮,「你还是那么的霸道,死不认错。」 「只要你道出我的错误,我定会虚心受教,可惜……你硬是隐瞒我。」葛乔伟话中有话的说,犀利尖锐地刺进了子翎心中最大的弱点。 「算了,我要上楼去了。」才走出防火巷,葛乔伟便在她身后叫住她,「李医师在吗?」 「原来你找的人是她,还跟我瞎扯半天干嘛?」子翎怒气腾腾的说。 「我不过是想跟她问个好而已,小女人吃醋了?」葛乔伟笑得莫测高深,原本揪紧的肩心又缓缓地舒展开来。 「你无理取闹,我不想再理你了。」子翎顽强地倔着脸,不给他一丝好脸色看。 「如果李医师不在,你何不请我上去坐坐?」明知子翎绝不会答应,但他还是故意想逗弄她。 果然不出他所料,子翎一口回绝了他,「你作梦,我才不会引狼入室。」 葛乔伟惬意地轻笑,戏谑地说:「如果换成刚才那个男人,你会让他上去吗?」 子翎皱眉怒视着他,「你偷窥我?」 「只是正巧看见。」他朝她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会让他上去吗?」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子翎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回答,随即抓了个空档,转身奔进大楼内。 他的眼紧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浅笑,心中已然有个计划在慢慢成形中。 ☆☆☆☆☆☆ 夏威夷群岛位于太平洋中央,大约由一百三十几个岛屿所构成,且大都是因为海底火山爆发而形成的,因此,至今火山仍在活动。 它因属于热带,气候温暖、湿度低,气候向来清爽怡人,因此有「海上乐园」之称。 此刻,葛乔伟正站在黑砂海岸上仰望着火山景观,这里的游艇十分发达,已成为夏威夷群岛间的首要交通工具。 「葛大哥,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带我来夏威夷玩?」他身旁的于珊兴高采烈地欣赏着四处的景色,她怎么也没料到,对她向来生疏冷漠的葛乔伟,居然会临时起意,带她来这里度假。 「不喜欢?」葛乔伟嘴里虽是这么问,但眼神始终盯着远处那抹俏丽的身影。 远处的子翎穿著一套艳丽的海滩装,正在浅海中玩水,表情上洋溢着快乐的笑靥,这种笑容几乎已在他脑海中褪了色,没想到此刻又能再次见到。 不过,她身边怎会多了个不该出现的人?葛乔伟还记得他,他就是那晚送子翎回家的男人。 「我当然喜欢了,而且开心的不得了呢!」于珊扯着笑睑,在化妆品装点过的俏脸上显露着得意的神采。 「想不想去海滩走走?」他看不过去了,胸中犹如有一把烈火正熊熊燃烧着。 子翎裸露在泳衣外雪白似缎的股肤是如此迷人,窈窕的曲线足以令男人想入非非,是那么地引人遐思。 「我早就想下水了。」于珊立刻脱掉外衣,露出她仅着比基尼泳装的曼妙身段,她迈开步伐慢慢跑向沙滩,那弹动的双峰、闪耀在阳光下的古铜色肌肤,引来不少赞叹的目光。 葛乔像尾随在她身后,一步步走近子翎,那矫健的身躯刚劲有力,活像是生来让女人侧目让男人流泪的,他如鹰枭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子翎,嘴角泛起了狡黠的笑容。 正在戏水的子翎直觉有人在盯着她瞧,才抬眼,便望进他那慑人的眼眸中。她微愣,几乎忘了要反应,还未意会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转眼间,他已来到她的身前。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但姿态却猖狂轻佻,满脸促狭地斜睨着她,「我俩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你是故意跟着我的?」子翎深颦秀眉,怒意腾腾地问道。 「噢——不,我可是带女伴来欢度我们的快乐假期。」他讥诮的眼神刻意往于珊的方向瞟了瞟,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她身旁的男子,「你的新欢?何不介绍一下。」 「你……没错,他是我的男朋友,而且我认为没什么好介绍的,不如你去玩你们的,我玩我们的,可以吗?」子翎坦然一笑,对身旁的男人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我叫李毅,请问你是?」虽然子翎不愿意为他们介绍,但那男人却很有风度的报上名字。 葛乔伟半瞇着眼,脸上扬起一抹掩饰妒意的牵强笑容,「我是葛乔伟,子翎的上一任男友。」 「你不要乱说话行吗?」子翎故意勾起李毅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你可别听他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她挑衅的看着葛乔伟,存心想激怒他。 葛乔伟不语,但心头风起云勇,对子翎露出一个不痛不痒的微笑,「你真的能确定自己心里爱的是谁?」 子翎敏感地嗅出空气中的危险气氛,但她仍临危不乱地说:「葛先生,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看,你的女友正在跟你招手,还不过去?」 葛乔伟并不理会于珊的召唤,径自对李毅说:「李先生,子翎的脾气向来就是这么刁钻,真是委屈你了。」 李毅微愕,不知该如何答腔。 突然,一道寒芒射进了他们的对话之间,于珊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葛乔伟身边,紧紧揽住他的手臂,眼睛死瞪视着子翎。 刚才远远地,她就察觉到葛乔伟看这个女人的眼神不寻常,似乎很喜欢逗着她说话,那表情不像平日的他,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直觉葛乔伟和那女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单纯。 「葛大哥,你不是要玩水吗?怎么尽杵在这儿和别人说话。他们是谁啊?」她贴着他,撒娇地说。 葛乔伟淡然的解释,「只是遇到一个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于珊不依地道:「我不管,你接下来的时间全是我的,走,我们去游泳嘛!」 葛乔伟突然伸手搭住于珊的肩,轻易地便将她带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喃,「我的小珊最听话了,别闹好吗?我答应你晚上的时间全是你的。」他暧昧的言词,教人听了忍不住脸红。 于珊闻言,霎时羞红了双颊,低着头不再抱怨。 葛乔伟那段轻佻的话语回荡在子翎耳里,着实教她心寒,但她仍佯装出笑脸,同样也挽着李毅的手臂,亲热的表示道:「我们晚上也有节目,是该回饭店准备准备了。」 她不顾葛乔伟恶狠狠的眼神,径自抓着李毅的手,步出水面,直往海滩边的饭店走去。 葛乔伟双手环胸,英挺的面孔上微微抽搐着,方才优雅的神态已全然消失,此刻的他,彷佛笼罩上一层邪恶的光芒,深邃的黑眸也布满愤懑的阴郁之色。 「葛大哥,你怎么了?」于珊看出他神色有异,不禁蹙眉问。 他傲然一笑,咬牙切齿地说:「我没事,走吧!我们的节目也正要开始呢!」 ☆☆☆☆☆☆ 夏威夷度假饭店每周六晚上都会举办一场通宵酒会,让一些不愿浪费时间在睡眠上的观光客,能在这个餐会上度过刺激浪漫的一夜。 葛乔伟偕同于珊参加了这场酒会,他那万人迷的笑容立即赢得在场所有女性的注目,其英气逼人的脸庞漾满笑意,内敛、成熟的风采彰显于外,炯亮的黑眸暗地里扫视了会场一周,梭巡着他心目中的佳人。 「这里可真热闹!」于珊兴致勃勃地看着周遭的男男女女,之前她在美国时,类似这样的酒会她参加过不少,但心情全不及今天的兴奋,或许是因为有葛乔伟在身边吧! 「参加的人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还多。」他得在来来回回舞动的人群中找寻那一抹娇小身影,还真是不容易。 「你看,那边还有小提琴演奏呢!我们去那儿看看。」于珊身着一套艳红色的短洋装,像只火鸟般在场内奔窜。 「也好。」葛乔伟淡淡的一笑,不经意流露出他专属的迷人风采。 行止间,他的眼神不经意的瞄了一下窗外—— 冷凝的夜,晕黄的月光隐隐照在静寂的万物上,唯剩风声与海鸣。 才收回视线,他便看见子翎远远的站在铝制雕花的大门口,她穿著一件黑丝绒紧身曳地晚礼服,手挽着李毅缓缓步入场中。 她嘴角洋溢着甜美的笑容,美眸四处流转,与她胸前那条耀眼光彩的镶钻项链相得益彰,衬出她高贵优雅的气质。 李毅始终扬着唇角,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他的喜悦。 「葛大哥,我们去跳舞嘛!」于珊拉着葛乔伟的手臂,直往舞池奔去。 葛乔伟并未拒绝,随着她进入舞池。 此刻,正好换上抒情轻柔的音乐,于珊乘机将整个人贴在葛乔伟的身上,缓缓移动着舞步,嘴角更是显露出得意的微笑,她相信,凭她的优越条件,葛乔伟总有一天会专属于她。 突然,葛乔伟的眼角余光瞄见子翎与李毅也一同进入舞池内,他俩踩着优雅的舞步,亲密地对视着。 于珊敏锐的察觉到葛乔伟的身体倏然绷紧,原本俊逸的脸庞竟隐藏着一股怒意。 「葛大哥……」于珊的眼光随着他的目光瞟向子翎。 「嗯,什么?」他咽下体内一股即将沸腾的怒气,强装出一脸笑意。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吗?你可别骗我,我什么都看得出来。」于珊故作精明地表示,脸上醋意横生。 「你这小丫头未免问得太多了吧?你只要好好地享受这次的假期就行了。」 在这不算大的舞池中旋转绕圈,舞者总有碰面接触的时候,就在两方人马交错的同时,葛乔伟技巧性地一转身,竟将于珊推向李毅,顺手将子翎带入怀里。 李毅与于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换了舞伴! 于珊一脸嗔怒与不满,却碍于众人注目的眼光,不敢表现得过于强烈,而子翎更是觉得震惊,她狠狠地瞪着葛乔伟,不发一语。 「想不到你头脑灵光了,连舞技都进步了。」他这句话语意不清的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他撇唇轻笑,由子翎瞪大的眼瞳中,看见自己迷人的笑容与促狭的神情。 「葛先生,你说话总是要带刺吗?我早已说过,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请你把我送回给我的男伴。」陆子翎语带不悦地说。 他的眼光静静地停留在她脸上,表情冷峻,「你跟他的关系究竟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你们上过床了?」他那无处宣泄的怒气就像火山般屯积在胸中,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凭什么问这些问题?就算我跟他要结婚了,也不关你的事。」子翎简直快气疯了。 原本这趟南太平洋之旅,她打算一个人带团出游的,但因为李玉媛不放心,便请她的弟弟李毅一同结伴而行。 她本欲拒绝,但实在拗不过李玉媛的好意,以及李毅的一片热忱,只好无奈地接受了。 其实,她也明白李毅对她的感觉并不像朋友那般单纯,因此,在出国前,她曾私下与他谈过,并告诉他现在的她心如止水,不想谈感情,只希望与他成为一对谈得来的好朋友。 而此刻,子翎却非常庆幸有李毅同行,至少她可以利用他伪装好自己的心,不再被葛乔伟所伤,就在刚才,她把心事告诉李毅之后,他居然义无反顾的答应子翎的要求,与她扮演一对假恋人。 「难道被我说中了?所以老羞成怒?」葛乔伟放在她纤腰上的手臂陡地收紧,使子翎整个人贴向他。 「你这是在干什么?别碰我!」她极欲挣脱他的怀抱,但她微弱的力量根本不及他的霸道万分之一。 葛乔伟眉宇间忽而罩上阴沉,双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抚触着,让她的下腹明显地抵触着他纯男性的欲望。 他的黑瞳闪着冷光,在她耳畔轻声呢喃,「我想证明给你看,我并不比他差。」葛乔伟眼神幽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天使正拍打着翅膀要飞离他的视线,这教他如何忍受。 「你放开我!」他那不堪入耳的话语,激出了子翎的泪,也刺伤了她的心。 葛乔伟细细品味着她的怒容,余光扫视着于珊的身影,发觉她和李毅已舞至另一个角落,趁着这个机会,他迅速将子翎拉出舞池,快步走出会场。 「你要带我去哪里?」子翎一路上直嚷嚷着,倘若不是音乐声震耳、众人的喧闹纷乱,他们可疑的行径与交谈声早就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葛乔韦带她来到椰子树下,将她的身躯逼向树干,紧贴着她让她无法移动。 「你再这样,我要喊救命了。」子翎要胁着他。 「随你。」他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简直不是人!」子翎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想脱离他的箝制。他将一只大腿伸进她的两腿间,控制住她的行动,低嘎的声音轻喘道:「你这么做只是会火上加油。」 他的话让子翎感到不寒而栗,一双翦翦秋瞳含恨的瞪视着他。 他邪魅一笑,轻抚她柔滑细腻的脸庞,「今天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先前子翎与李毅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与亲昵的举止,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胸口,加强了他掠夺的欲望。 「你不可以——」 葛乔伟倏地吻住她,将她未完的话截去,双手轻握着她的臀部,让她更靠向自己,软玉温香抱在怀中,任谁也无法漠视这股狂肆的情挑。 「走!」葛乔伟拉着她闪过人潮,由饭店的侧门进入电梯,直上五楼客房部。 「你住几号房?该不会和那小子同住一间吧?」他的口气张狂蛮横。 子翎无奈地瞪视着他,骇于他那股霸道的气势,却又不愿服输的说:「那你们呢?可有同房?」 葛乔伟轻轻地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因为他知道她吃醋了。「如果我告诉你我跟她是住同一间房,你会生气吗?」葛乔伟斜唇一笑,故意将满含暧昧之色的脸凑近她。 子翎轻咬着下唇,闷闷地说:「谁管你啊!你才不值得我生气。」 他脸上漾起一抹可恶透顶的笑容,莫测高深地扬扬眉,「不值得吗?待会我就要让你知道我绝对值得的。」 葛乔伟技巧性的往前跨了一步,将她困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肆无忌惮地抚摸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突然,一个转身推进,他将她带到一间房,并顺势以背部抵住了门。 「这是哪里?」子翎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被戏弄了,而且还被戏弄得莫名其妙。 「这是我房间,好证明给你看我是一个人住的。」 他仅打开床头灯,满屋子的昏黄朦朦,看起来煞是浪漫,引人遐想。 「我要出去!」她绕过他企图夺门而出,却被他轻易地抓住手腕。 「你让我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误会的。」子翎的唇抿成一直线,紧蹙的眉可看出她的忧虑。 一抹更深更浓的谑笑在葛乔伟的唇畔扩散开来,他紧紧瞅着她挟怨带怒的俏脸,「怕什么?曾有三年我们几乎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早就不是新鲜事儿了。」 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对子翎而言简直就是侮辱,她心痛如绞,破口而出,「你还好意思提?你这个混蛋,就只会帮着人家来欺骗我。」 「你说什么?我帮着谁欺骗你了?」他紧蹙的双眉和阴沉的面容看似极为震惊。 「你不记得了?这也难怪,你一向都以自我为中心,哪会顾虑到别人的想法。」子翎深吸一口气,故意把自己伪装成置身事外般。 她怎么能忘记他曾帮着他母亲一起逼迫她,恨不能将她逼上绝路,就连明知当初她已怀了他的孩子也不罢休!他不仅害她失去了孩子,更失去了心,还因一时受不了这种打击而变得疯狂。 子翎发誓,她必定要将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一回报给他,还有他母亲。 「你说清楚,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葛乔伟不悦地表示。 「你忘了也好,就等我一一唤回你的记忆吧!」子翎丢下这句话后,又打算故计重施,但她才冲到门口,就又被他给揪了回来,重重地掷向床铺。 「好,我就等着你一一唤回我的记忆,但是今晚,你别想再逃!」他面目狰狞,蛮横地松脱自己的领带,脱下外套,猖狂地站在她面前。 「你想干嘛?千万别乱来!」子翎意识到自己居于弱势,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更被他眼中氤氲的情欲给骇住了。 她承认自己离开他这一年来,从未忘记过他,甚至随着神智的清晰、记忆的恢复、印象的重整,他烙印在她脑中的影像也更为清楚;但她总是安慰自己,那只是仇恨使然,等复了仇,得到她应有的公道后,她会很顺利的甩开他,重新过她的生活。 「你说我想干嘛?今天我可是来找你重温旧梦的。」他欺近她,索性坐上床沿仔细梭巡着她一脸愕然的神情。 他不想吓她,更不想用这么偏激的手段得到她,但李毅这个男人给他的刺激太大,让他不愿再等待什么适当机会了。 他一手抓住她两只胡乱挥舞的拳头,另一只手蛮横地拉下她身后的拉炼,剎那间,黑丝绒晚礼服顺势滑落她的身子,露出她白皙丰润的肌肤,就如同他记忆中的那股美好…… 子翎知道他要做什么,而她的身体已背叛了她的意念,他的每一个碰触,总是能激起她遗忘已久的快感,彷似奔窜的因子不停地在血液中跳动,燃起一把野火。 葛乔伟再度吻住她,以柔情蜜意的方式展开攻势,子翎不肯让他就此得逞,始终紧闭若双唇。 葛乔伟先是舔吮着她的上唇,继而转至她的下唇,细细绘画着她的唇型,诱得子翎忍不住一阵痉挛;当她吟叹抽气的同时,葛乔伟立刻乘虚而入,唆使她张开嘴,让他吸取她口中的馨香。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第七章 哭红了眼 望着你哭红的双眼, 我的心会紧紧地疼, 拥你入怀轻声呵护安慰, 诉说着请你相信的誓言, 那个你所看见,在我怀中的人儿, 不过是一个意外的心疼…… 「葛大哥,葛大哥,你在里面吗?我是于珊呀!」于珊在门外大声吼着,并持续不断的拍打着房门。 葛乔伟闻声,眉头深皱,子翎却张口欲喊救命。 葛乔伟倏地捂住子翎的嘴,将子翎的呼喊声逼回了喉内。然后在她耳畔轻轻低语,「别出声,也别乱勖,她得不到响应自然会走开。」 「她才是你的女伴。」子翎闷着声音说。 「她只不过是我的女伴,你却是我的女人。」葛乔伟的语调森森冷冷的,却又充满着霸道性的宣示。 「不再是了!」子翎迷惘无助的娇颜中融入一份固执。 他弯弯的笑眼闪烁着冷光,语调中尽是纵容,「是吗?以我俩现在这种亲密的模样看来,任谁也不会相信你不是我葛乔伟的女人。」 「你再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真的要叫了。」子翎略为扬高声调,葛乔伟见状,干脆勾起被子罩住两人。 他温柔的笑容内微含邪气,更带若放肆的不诡意图,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你该不会是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我是男人不怕,如果你也无所谓,就尽管叫吧!我悉听尊便。」 葛乔伟闷在厚被中的嗓音低沉沙哑,手腕高竿到不用强硬的暴力,就能软化她的执拗。 在看不见彼此的狭隘空间内,两人肌肤相亲着,葛乔伟隔着衬衫与她娇柔的身子相互厮磨,酝酿出一股煽情的气氛…… 「你还好吧?」他轻问。 子翎的泪从眼角滑落,她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他所编织的情欲之网。 他抬头因看见子翎的泪而心惊,「怎么了,是我弄痛你了吗?对不起,我——」 「我没事,你不用对我表现出假惺惺的关切。」此刻的子翎简直是欲哭无泪,勉强筑起的心墙竟被他轻而易举地给歼灭了。 「你总是有这种能耐,把我的好意给说的一文不值。」葛乔伟恨不得自己能薄情寡意些,但面对子翎,他就是办不到。 子翎的心猛然一阵紧缩,她露出一抹讥讽及嘲弄的微笑,「你能把这种强暴的行为说成好意,着实让我不得不佩服。」 「你说什么?我强暴你?!难道你一点也没有乐在其中?」 他气毙了!难道无论他如何掏心挖肺,在她眼中只不过是惺惺作态,毫无诚意? 她避开他目光中如磁石般的吸引力,无力的说:「你别强诃夺理。」 葛乔伟紧紧锁住她的视线,瘖哑的嗓音缓慢慵懒地一字一字道出:「你不用对我说些违心之论,喜欢与否,我早已由你的表情中看得一清二楚了。」他嚣张猖狂地笑说,那神情充满了讥嘲与傲慢。 「你……从现在开始,你我就形同陌路,你们公司的工作我也不屑去了。」子翎气得早已忘记自己的计划与目的,只想远远地离开这个男人,再也不要看到他那脸自以为是的得意表情。 「你休想。」他猛然翻身而起,迅速套上裤子,但裸露的上半身依然明显的表现出他强健有力的体魄。 子翎以被掩身缓缓坐起,她偷偷地寻找着自己的衣服,才刚摸索到,便被葛乔伟一把抢了去丢弃在地上。 子翎呆愕在原处,被他愤怒的表情吓得缩回角落,原来在激情和愤怒中的他都是如此令人痴狂。 久久,她才缓缓回神,硬着头皮说:「把衣服还我。」 他回眸看她,俊眼里有着冷硬与疏离,「你已经完全清醒了,为什么还不明白我的心?」 子翎被他的冷言冷语惊得无暇去思考,只知她非逃不可,但她的衣服—— 「把衣服还我。」她又重申了一遍。 葛乔伟低下头,看着那套黑丝绒晚礼服,突然莫测高深的笑了。他捡起它,缓缓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定,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戏谑的笑意,「你自己走过来拿啊!只要你敢走过来,我就不再阻挠你离开。」 葛乔伟将衣服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交错于胸前,惬意地斜倚着沙发背,拋给子翎一个轻佻的眼神。 子翎整个人僵住了,此刻她身上没有半点遮掩物,虽然距离不远,但真要她赤裸裸的在他面前走动,她……她真的不敢。 他似乎看出子翎的踌躇和犹豫,便又开口说:「你的身体,我再熟悉不过了,何必故作矜持呢?」 葛乔伟微微勾起唇角,每一道细微的动作均带着猎人的气势,彷佛她就是他觊觎已久的猎物,怎么也逃不出他所设制的陷阱中。 子翎面对一个这样的敌手,理智与愤怒正在交战中,她是应该顺他的意?或者把握自己的坚持? 「你简直是强人所难,难道不怕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就是要你永远记住我,至于你会不会原谅我,我根本不在乎。」葛乔伟刚棱有力的脸庞多了份潇洒和狂恣,更有种难掩的苦痛。 「你非得将我的自尊踩在脚底下,才肯善罢甘休吗?」子翎以气若游丝的嗓音勉强挤出她的质疑。 「我只是想和你玩一场浪漫的感性游戏,无关自尊,别址远了。」他气定神闲地响应。 他岂会不懂这根本就是子翎玩的拖延战术,反正无妨,他有的是时间;子翎瞪着他那谈笑风生的脸庞,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暗潮汹涌了。 葛乔伟促挟地对她眨眨眼,「你到底要不要过来拿?或是你想要我亲自动手帮你穿上?」 子翎索性不再搭理他,身上裹着被,双眼瞪着前方。 葛乔伟看着她那双已着了火的眸子,嘴角噙着讪笑,「看样子,你像是怕了我!如果真是如此也没关系,只要你承认自己害怕,我就放了你。」 说是说,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激将法。 子翎果然上当了,只见她突然掀开包裹在身上的薄被,咬着牙下了床,站在床畔怒视着他。 葛乔伟瞇起目光,欣赏着伫立在他面前的美丽胴体,笑容可掏地说:「这就对了,在老情人面前何必装模作样。我突然想知道,那个李毅可曾有我这么好的眼福。」他低沉揶揄的声音里挟带着几许醋劲。 子翎并没有忽略他看她时眼中所闪过的迷惘与惊讶,于是武装好了信心,抬头挺胸地一步步走向他。 她每走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项挑战,她更明白,若葛乔伟真的想伤害她,他一向都是最具杀伤力的。 当她好不容易地走完这短短几步,来到葛乔伟的面前,两人在近距离的相视中,彼此的呼吸声几乎清晰可闻。 在葛乔伟霸气的俊脸上,蓦地出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转眼间,他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带上自己的大腿,让她的胸脯抵着自己的唇,而后细细吸吮着。 子翎并不知他会来这一招,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得轻呼出声。 「你放手!」子翎紧紧地闭上眼,想排斥这股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剧烈激荡。 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为自己整装就绪后,便走到门边,在开门的同时,他还特地回头道:「你好好睡一会儿,放心好了,没有我的钥匙,谁也不能进来打扰你。」 几乎是逃难似的,他快速地跨出房门,只因他几乎又要把持不住,怕自己会再次占有她的身子。 子翎愕然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屈辱的泪再度倾泄而下,她气自己正如他所言,恨他的心薄弱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但,她能就此善罢甘休吗……不!那他们就只有一块儿下地狱吧! ☆☆☆☆☆☆ 翌日一早,众人畅游「匕灯塔」。 匕灯塔乃位于夏威夷岛的最东岸,溶岩树州立公园旁。 子翎站在匕灯塔旁的海岸边,遥望着海上的坡光粼粼、碧波千倾之美,但神情中尽是魂不守舍的茫然。 「你在想什么?」李毅走近她,突然又问:「昨晚你怎么会突然消失?让我找了好久。」 子翎一愣,原以为他不会问的,想不到自己还是躲不了,她借口说:「我因为不舒服,很早就回房休息了。」 「是吗?可我去你房里找过你,也按过铃,你根本不在,是不是隐瞒我什么?」李毅毫不避讳,且一针见血地问她。 子翎紧锁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总喜欢自以为是的为别人断言一切吗?」她的口气不佳,面无表情的远望着眼前绵延百里的海岸。 「你们?除了我还有谁?」李毅扬扬眉,兴味盎然地问道。他怎会看不出藏不住心事的子翎分明是有难言之隐。 子翎脸色刷地变白,默然不语,反正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遭人误会与遐想。 「我猜是葛乔伟吧?」李毅的脸上挂着轻浅的笑意,像是朋友般的关切道,并不含讥诮与质问的意味。 子翎闻言,咬紧牙根,就是说不出否决的话。 「如果我猜得没错,昨天一直到你回房的这段时间,你都是和他在一块儿,而且就在他的房里。」 「李毅你——」 李毅伸出右手,做了个别再说下去的手势,柔言道:「你的事我全明白,也清楚你和他之间的一些牵扯,但我直觉你们还是爱着对方的,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你们在一块儿并不算什么。」 他说来轻松,但听在子翎耳里却是刺耳极了。 「我和他的事你根本不懂,凭什么说我还爱着他?你知道吗?我恨他,恨他入骨!」她更恨自己居然对他的魅力仍是无法免疫。 「好了,算我失言,否则惹你生气了,我老姊准不会放过我。想吃些什么?午餐时间快到了。」李毅聪明的赶紧转移话题。 子翎看了看天色,日正当中,正午的烈阳竟是那么地刺眼,她拭了拭额上的汗水,「我吃不下,能不能麻烦你买瓶饮料来?」 「好吧!我也渴了,你等我一下。」李毅看了看远处的贩售小屋,立刻走过去。 见他走远后,子翎才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就立即出现一位不远之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的男人?」于珊忿然的声音划过咸湿的空气,窜入子翎的耳里。 子翎猛回头,映入眼中的便是于珊那张恨怒交替的脸孔。 子翎淡淡的响应,「小姐,请你别乱说话,我好象不曾得罪过你吧?」 于珊走到她面前,沉着嗓子说:「你难道不知道葛乔伟是我的男朋友?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勾引他?」 子翎傻住了,昨夜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大概也只有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可以瞒过所有人,甚至自己的心吧! 「我勾引他?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是谁招惹谁?而且,你又凭什么在我面前质问我?」子翎被她轰得乱委屈一把的,满肚子苦水无处倒,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算在葛乔伟的身上。 都是他的错,她若再见到他,一定不饶他!子翎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认识这样的男人,不但影响了她的一生,更彻底毁了她的一辈子! 「你遗好意思说?你没勾引他,昨天夜里会待在他房间吗?虽然你们两个一样死都不肯承认,但休想骗过我。」于珊两眼射出强烈的愤怒。 「你真是不可理喻!」子翎转身就想离开。 于珊却不肯放过她,猛然出声喊住她,「你这个敢做不敢承认的坏女人,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你发誓以后不会再和葛大哥在一起。」 子翎顿住脚步,极其无奈地说:「我没有办法允诺你什么,只希望你看好你的葛大哥,叫他别再来骚扰我就成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于珊握紧拳头,一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 子翎不愿再多说,她深呼吸一口气,平抚一下胸口激愤的情绪,正要举步离开时,却撞进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臂弯中。 「你怎么了?脸色很差。」葛乔伟扶住她,语出关切。 于珊见状,立即冲了过去想扯开他俩,却被葛乔伟一手给挡了下来,「小珊,你别乱来!刚刚你究竟跟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看着子翎惨白的脸色,他可是心疼得紧呢! 「你好好安抚你的小女朋友吧!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子翎用力推开他,却怎么也走不出他的桎梏。 「我没有女朋友,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葛乔伟急切地拉住她,不准她再污蔑他对她的心。 子翎戏谑地转过身,投给于珊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你听见了没?是他缠着我,还是我缠着他?」 于珊僵在当场,看了看葛乔伟,又看了看子翎,原本的强悍与跋扈再也发不出来了。 葛乔伟却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他闪动着阴沉的眸光。「什么谁缠谁?你这辈子是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又看向于珊,根本不想解释些什么,「你先回去,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他此刻的表情是抑郁难平的,再驽钝的人也看得出他正处于愤怒中。于珊倒退了数步,但仍不愿就此放弃,于是她开始对他展开泪眼攻势,「葛大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我是那么喜欢……喜欢你。」 葛乔伟咬牙闭上眼,狠下心说:「很对不起,小珊,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而且,我的心只容得下我所爱的女人,你就死心吧!」 「不——我不相信!葛大哥你是喜欢我的。」于珊止住了泪,改以口水攻势。 「我既已表态,就不会再说第二次,你先离开吧!我有话跟子翎说。」葛乔伟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伤了于珊的心,也是在所难免,否则,对她而言只有坏处。 于珊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仗着身旁旅客众多,她大声吼着,「我恨你……我恨死你了!」然后,她便转身奔离。 「你还不去追?」子翎担心地看着于珊的背影。 「你希望我去?就如同希望我离开你去爱上别的女人一样?」他英俊的面容,反应出他诡谲多变的心思。 「我再重申一次,你的事我没义务关心,我只求你离我远一点。」她的傲气被葛乔伟的挑衅给激了起来。 葛乔伟立刻攫住子翎的双肩,覆上他炽热的嘴唇,一颗发酸的心被她损得既涩又苦。 他压低嗓音,「我们两人的关系是永远存在,不是你想丢就能丢的。回去后,你还得来我公司上班,可别忘了。」 「你凭什么强迫我?我可以拒绝。」子翎厌恶地撇过脸。 「我并没有强迫你,但你可以好好想想,以你的过去,有哪一家公司敢录用你?」葛乔伟就事论事的说。 子翎的心口猛然一阵紧缩,她自嘲地撇撇嘴,「不错,一个有精神失常纪录的女人的确是很难找到工作的,但我不一定要依赖你,我既然可以出卖自己当你的情妇,当然也可以——」 「啪!」葛乔伟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那阴森冷峻的神情比撒旦还可怕。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粗嘎沙哑地说:「我不允许你出卖自己,我要你记住,你是我的,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只有我可以触碰、亲吻,你别想给我带绿帽子!」 「笑话,你又不是我的谁!」子翎抚着脸颊,大胆的迎上他那对狂怒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但泪水已不争气地溢满眼眶。 葛乔伟像要杀人似的冷焰倏然袭上眉间,他擒住她一只手,往身上一带,阴恻恻的话语从齿缝中迸出,「你可以向老天借胆,可以漠视我的话,但不要拿我的耐性做赌注,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错得有多么离谱!」 子翎也怒视着他,但却被他的话给吓得忘了反击,他的话字字像冷箭般刺进她的胸口,令她几乎无法喘息。 「你不是恨我吗?怎么突然不敢面对我了?我想,你唯有来我公司上班才有机会报复我,所以,去不去就由你自己决定了。」他霸气、不留余地的说,深邃的眼眸蒙上一道道冰峰。 「你这是激将法吗?」葛乔伟刚才的怒意带给予翎内心不小的冲击,也因此,她说起话来已不复刚才的坚决了。 「随你怎么认为都成,反正你只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箍住她手腕的大手突然伸向她耳侧,轻抚着她柔细的颈部线条,这种亲密的碰触使子翎宛如遭雷殛似的抖颤了一下。 他抚过她略微泛红的面颊,心疼地问:「对不起,我刚刚是一时心急……」 「少虚情假意了。」她低下头不愿意看他。 「你会来吗?」葛乔伟又问,他是真的怕她会反悔啊!他并不担心她报复他,只怕她会就此疏远他。 「好,我答应去你公司上班,但这并不是怕你,只是要让你了解,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按照你的剧本上演,你还是别太得意忘形了。」丢下这句话,子翎就准备旋身离开。 葛乔伟倏然拽住她,刚毅的脸上出现了戏谑的线条,「你既然已经同意了,何不陪我去吃顿饭,就当作预祝咱俩日后合作愉快。」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和刚刚那股阴郁的狠戾,简直是南辕北辙,令人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子翎深深的凝视着他,赫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的男人,竟一点都不了解。 「对不起,我已经答应李毅陪他一块儿午餐了。」她虚应着。 葛乔伟嘴角挂着愉快的笑,说:「可能你要失望了,刚刚我已看见他手里拎着两罐饮料朝我们这儿走来,但见我俩卿卿我我的聊着天,或许是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就识相的离开了。」葛乔伟沉敛的眸子闪了闪,笑得慵懒又帅气。 「你说什么?他又离开了!」子翎突然觉得全身细胞都快被他给气得死光了。 原来从一开始,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算计中,她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可以对付他呢!天哪!该不会从头到尾最笨、最傻的人是她自己吧? 「没错,可见他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双手环胸,脸上释放出难能可贵的温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没好气的问。 「我可不希望吃饭时多个电灯炮,他能识相点更好。」他说来轻松。 「你总是习惯操纵一切。」子翎就是讨厌他身上所流露出的那股自信。 「天地良心,我从不曾主动想操纵任何人的意念行动,只是很正经、很诚心的想请你吃顿饭。」 他那近在咫尺的笑容令她心慌意乱,拒绝的话梗在喉中,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看样子你是默许了,那就别浪费时间,快走吧!」不经子翎同意,他就拉起她的小手,跳上他置于一旁,租来的吉普车上。 子翎被动地尾随而上,坐在他的身侧,完全把持不住自己的心,唉!看样子,她已经弄拧了所有的复仇步骤了。 她不禁怀疑,这条复仇之路,她还能走下去吗? 第八章 幽香 最爱嗅看你馨香的味道, 在沐浴过后,在欢爱结束, 汗水淋漓的魅人气息,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短短的七天假期,一晃眼就过去了。 回国后的子翎,还没松口气的机会,便被葛乔伟一通电话给叫进了闳伟集团,以实习商业实务。 殊不知,这是他牵绊她的方法之一,他担心她赋闲家中,会与李毅在近水楼台的情况下,惹出什么令他担心的把戏来。 当天,葛乔伟自然是一早便准备就序,以一种愉悦的心情前往公司,却在临出门前被母亲喊住了。 「乔伟,我听小珊说你在夏威夷交了个野女人,是不是?」葛母站在楼梯口,语气不佳地道。 葛乔伟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立在原地说:「妈,我不想跟您解释太多,今天下班后,我就会搬回我住的地方。」他毫不迟疑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你说什么?小珊还没走,你就要搬回去?」葛母突然大发雷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主张,即使您费尽心思,我和小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索性回转过身,凝视着葛母,「还有,我在夏威夷认识的那个女孩不是什么野女人,她您也认识,就是陆子翎。」 「是她!」葛母突然身子不稳的摇晃了一下,脸上的震惊之色让葛乔伟起疑。 「没错,我想您应该不会反对才是。」他蹙紧眉,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她……她不是疯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难道你正常人不要,居然要一个疯子?」 「您心里清楚,她并不是一开始就疯的,而是被人逼的。」葛乔伟以一种沉痛的语气说。 葛母闻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正因心虚而不断的抽搐着。 「我不准你再和她纠缠不清,我要你立刻把小珊娶进门。」她慌急地说。 「妈,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理想与幸福要去追寻,请您别再阻碍我好吗?」葛乔伟幽黑的眸光凝敛深沉。 「你娶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幸福可言?除非你不要我这个妈了,我不许你再去找她。」她好不容易才稍稍放宽了心,怎能又被那疯女人给破坏了。 葛乔伟脸色一黯,压抑了许久的话这才被激出,「您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瞧您紧张的样子。」 「我……我哪有?」她别过脸,不敢面对目光如炬的葛乔伟。 「是吗?我可以明白的告诉您,就算子翎不接受我,与我今生无缘,我也不可能再娶别的女人,至于小珊,我已跟她说清楚了,希望她能死心。」 他凝眉低语,细细端详着母亲异于平时的紧张神情。 「小珊对你一往情深,人又长得漂亮聪明,有什么不好的?况且,我和她父母私底下已经谈过了,决定早点完成你和她的婚事。」葛母一厢情愿地道。 「妈,我已经当了许多年的孝子,几乎把我的一切全赔了进去,您若再苦苦相逼,我会立刻走人。」他瞇着眼,认真的说。 「你当真不要我这个妈了?」她难以置信。 「我会一直孝敬您,但绝不会娶小珊。」他音调持平且慎重,完全没得商量。 「你是打算要我们葛家断子绝孙吗?」她激烈地大吼。 「我只要子翎为我生的孩子,要不要孙子就看你了。」葛乔伟无意中的一句「孙子」竟让葛母大惊失色。难道他知道一切了?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她疯言疯语的,你千万不能相信啊!」葛母的眼底飘掠过种种复杂的神色,那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慌乱。 葛乔伟仔细的研究她的表情,突然暗想:他何不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挖出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呢? 他顺着她的语意又说:「子翎是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也正在怀疑它的真实性,不知道我到底该相信谁,是您或她?」 他眼里的光芒慢慢变得闇黑,表情除了冷硬之外,还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你不可以信她的,她是想故意挑拨我们母子俩的感情,你万万不能上当啊!」葛母一反平日的冷静,完全乱了分寸。 「既然她说的全都是假话,您干嘛那么紧张?」他佯装不明了地皱着眉,心思异常复杂。由母亲这种异常的反应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我……我哪里紧张了?我只是不容许那个女人随便指控我!」葛母不安地挪了挪坐姿,她并不知道一出戏中戏正毫无预警地上演着。 葛乔伟镇定地看着她,踅回沙发坐定,「子翎她曾向我提及一些往事,不过——」 「你相信她了?难道妈说的话你不相信,竟然相信她?」葛母倏然打断他,才刚回到身上的一丝冷静,又被葛乔伟的一句话给完全抹杀掉了。 葛乔伟淡淡的蹙了一下眉,技巧性地将话题带得更深入些。「难道那个故事全是她胡诌的?您一点责任也没?」他说着自行揣测出来的话,虽大胆,但也达到针见血的效果。 「不,不——不是她说的那样,我虽然讨厌她,但还不至于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子啊!」葛母难得失控的脑子里已然失序,她凌乱又惊恐的话语却点醒了葛乔伟心底最深的疑惑。 「妈,您说什么?孙子?」 难道子翎曾经……难道这一切事实比他想象的还复杂,还令他匪夷所思? 葛母终于忍不住趴在椅背上哭了。她老泪纵横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候你人不在台湾,我原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赶走她,但她死也不肯离开你那间房子。」 「那您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逼疯她的?」他已不再神色自若,脸上写着风暴。 「不是我,我没有逼疯她,是她自己要疯的,怨不得别人。」葛母大呼小叫着,突然她冷冷一笑,「当时我只是告诉她你在美国已有了要好的女人,要她离开,别再缠着你,哪知道……哪知道……」 「什么?!」葛乔伟阴晴不定的目光直瞅着葛母,口气中多了份急切。 「我万万没想到,那女人居然告诉我她怀了你的孩子。」当她提到孩子时,脸上竟出现了少有的悲戚。 葛乔伟身子不稳的颠了数步,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再一次投射到母亲身上,「她有了我的孩子?」 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怎么也没办法承受这个事实,难怪……难怪子翎会恨他入骨。 「那您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他勉强以平静的口气问道。 「我恨那女人,是她爸爸撞死乔林的,我怎能甘心让她和你在一块儿!但我又想留住孙子,只好跟她说你——」葛母说的吞吞吐吐的,已沉浸在回忆的悲哀中。 「您究竟捏造了什么谎言?」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必定是母亲以激烈的手段撇下了漫天大谎,才能让一个正常人承受不住地丧失了神智。 「我……我只是说,你已经知道她怀了身孕,并告诉她……你要她把孩子生下,然后留下孩子离开,由这孩子来抵偿她父亲撞死乔林的债。」葛母支支吾吾地,双手竟不自觉的在颤抖。 葛乔伟闻言,几乎快疯了!想不到母亲居然狠心地说出这种话,还把罪过转嫁到他身上,这教他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再来呢?」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又问。 葛母眼神缥缈不定,她虚弱地一笑,「就剩下一些枝微末节的事,你就不必再追问了。」 「不问我怎么知道究竟谁对谁错,是谁在扯谎呢?妈,别再让我当傻瓜了,以前我可以装傻,但现在我知道这事关系着我未出世的孩子,我怎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非对方是自己的母亲,他铁定会狠狠揍上一拳,为子翎出气。 她愁着脸继续说:「她听我这么说之后,竟然……跑去跳海了!」说到这儿,葛母已是激动不已,她冲到葛乔伟身边,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她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去寻死呢?」 葛乔伟的身心顿时受到极大的冲击,几乎无法自持。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母亲,表情回到了往日的冷酷,试探的问:「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而子翎被救后,因承受不住打击,因而疯了?」这段话虽全是他臆测而来,但他相信应该和事实差不到哪去。 葛母点点头,趴在他肩上哭了起来,梗着声道:「她醒来后发现孩子没了,就激动的割腕、服安眠药,无所不用其极的寻死,几次死不成,她就……」 葛乔伟闻言,几乎把持不住差点儿晕过去,「您害死自己的孙子,让子翎一时之间得承受丧子之痛与被拋弃的痛苦,您还能说自己没错吗?我不懂,为什么您就是无法接受她?现在欠债的人不是她,而是我们——」 事实已浮出了抬面,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这教他怎么对得起子翎?又情何以堪? 子翎啊子翎!我一定会用一辈子的爱来偿还你所受的屈辱和痛苦。 「我……我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只是不敢见她。以前只要看到她那张疯疯癫癫的脸,我就会想起我那无辜的孙子。」她也早就后悔了。 「您不敢面对没关系,反正我会拿一辈子来偿还她,我更可以告诉您,我爱她,而且这份感情从来没变过,就连她精神失常的那段时间也是一样。」他陡然站起,一颗心直挂在子翎身上,二话不说地便冲出了门。 葛母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坦白也是一种解脱,她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面对自己的良心了。 相信她对子翎那份因愧疚所产生的排挤,也将慢慢消失…… ☆☆☆☆☆☆ 子翎的加入,让向来沉闷的闳伟财务部门出现了异常的欢乐气氛。 大伙儿几乎都认不出此刻打扮穿著都非常清丽淡雅的她,竟是月前舞台秀的台柱——葳葳。 子翎带着甜美的笑容,穿梭在会计与总务科之间,非常认真地学习着每一个步骤,她平易近人的态度,虚心学习的模样,都获得同事们热烈的好评。 当葛乔伟一进入公司,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幕热闹非凡的景象。 他缓缓地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在众人身后停下步伐,静静的欣赏着子翎忙碌的娇美身影。 「陆小姐,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去吃午饭怎么样?大家顺便作个自我介绍,彼此认识认识。」财管课主任张杰主动展开攻势。 「好啊!但先说好,由我请客。」子翎回以一笑,盼顾之间的动人神采令张杰忍不住怦然心动。 「好耶!我今天午餐有着落了。」公关部小姐刘雅丽也不忘凑上一脚。 「拜托,你又不是我们财务部的人,贪小便宜也别贪到别人的地盘上啊!」出纳方云毫不客气地给她打了回票。 一群人闹烘烘地,完全没有感觉到总裁灼热的视线正扫向他们每一个人。 「现在究竟是几点了?难道是我的表坏了。」葛乔伟双手环胸倚在墙边,沉冷的嗓音像一道劲冷的强风突然朝他们袭来。 空气霎时凝滞住了,时间似乎也停止了转动,大伙儿全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全不说话?难道都吃了哑巴药,忘了怎么开口了?」葛乔伟危险的眼神瞟向刘雅丽,「还不回到你的工作岗位去?」 只见她吐吐舌头,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掉了。 葛乔伟摇摇头,双眼扬起了一抹不明显的笑意,他转首看向张杰,「不好意思,中午的饭局我已将子翎订下了。」他轻轻松松的三言两语就将对子翎的占有欲表露得清清楚楚。 「是是,既然总裁已经约了陆小姐,我的邀约当然自动作罢。」连傻子也看得出来葛乔伟对子翎不同于一般的热络。谁敢跟老板抢女人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不待总裁再说些数落的话,他便机伶地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顿时,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着,埋首于工作中。》 子翎怒视了他一眼,扭头也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但才转身就被他喊住了。 「走,我们去吃饭。」他直接提出邀请。 「对不起,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子翎毫不领情的回绝了。 他撇了一下唇,看了一下腕表,无所谓地说:「我等你,无妨。」 子翎瞪着他那张轮廓分明,极为男性化的脸,巴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爱等你等,我可没答应你啊!」别人对他是忌惮三分,但她陆子翎说不甩他就不甩他。 葛乔伟刚冷有型的脸泛起笑容,在在显现出他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但你也没拒绝我,我这个人一向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所以就认定你是答应了。」 「你不可理喻!」子翎骄傲地扬起小脸,倔强的唇、鼻、下巴连结成一个冷艳不服输的面貌。 他斜靠在门边微笑,依然与她谈笑风生,「跟你这个顽固的女人讲理是行不通的,得用强硬的手段才行。」 葛乔伟丝毫不在意众人满含疑问的眼光,竟与她当众亲昵地抬起杠来了。 「你……」意识到大伙儿异样的目光,子翎忍住了即将破口而出的恶言恶语。 「你想骂我是吗?那就出去外面骂才过瘾啊!」 话语方歇,他已猛地拉住她的手,带向门外。 半推半就下,子翎被骗上了车,她语带不悦地说:「你是存心要让我在公司待不下去吗?」 「反正我也不打算让你在公司待太久。」他诡异地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子翎蹙起眉心,看向他那双莫测高深的双眼。 「你不会想不通吧?如果哪天你成了我的老婆,还需要来公司上班吗?」他侵略性的双眸猎光莹然,灼灼地展现出猎人本色。 「你臭美!谁要当你老婆了?」她以怒吼打断了他自以为是的话语,还不悦地翻翻白眼,由鼻腔哼出了不雅的嗤声。 「要不要赌赌看?」 「拿什么来赌?」这话一说出口,子翎就后悔了。这岂不表示她同意了这场赌局吗? 「我拿闳伟集团的整个未来与前途跟你赌。」他沉稳内敛地说,彷佛是谈笑用兵般潇洒自然。 子翎瞠大美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你干嘛拿那么大的筹码赌这场婚约?你输定了知不知道?我死都不可能嫁给你的!」 葛乔伟不置可否,他只是轻淡地说了句,「那咱们走着瞧。」 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突然转了个大弯,往一个子翎所熟悉的方向开去。 「你又要带我去哪儿?」子翎发觉自从认识他以来,几乎每一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都没有自主的能力。 「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他淡淡地回答。 「什么?我不去——」子翎直觉想推开车门跳车,但它似乎已被中央控制锁锁住,怎么也推不开。 「别傻了,我只不过是带你去老家看看,回味一下你住了三年的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非得再逼疯我不成?」子翎的眼中透露着戒备及防卫。 「别激动,喏——已经到了。」他将座车滑进了大门内的停车场,迅速停了下来,「等你看了之后,定会喜欢它的。」 他下了车,立刻绕到副驾驶座,非常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 子翎凝视着他这副献殷勤的模样,虽是满心地不情不愿,但也不忍再说些什么,遂下了车。 在葛乔伟的带领下,她似紧张又似期待地一步步走向那栋三层楼洋房。当厅门开启后,她看见王嫂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陆小姐,欢迎你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子翎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微酸,兴起一股想哭的冲动,「王嫂你好,让你照顾了那么久,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你。」 王嫂的眼睛赫然一亮,咧开了大嘴笑说:「你果然痊愈了!少爷跟我讲的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真的很好。」子翎温柔的对她笑了笑。 「王嫂,你饭菜弄好了没?子翎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些想当年的事。」葛乔伟连忙插了话,否则两个女人一来一往的,待会儿他可得拿眼泪当汤喝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锅里还有菜呢!陆小姐,你一定得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王嫂一击掌,连忙奔到厨房救她那一锅菜去了。 客厅一下子又变得安静,子翎的眼光梭巡着周遭,这里几乎没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应该是她的心境吧! 「想不想去我们以前的房间看看?那里的东西我全保留着。」葛乔伟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却得到了子翎一记卫生眼。 「我才不上当呢!」她直接坐进沙发里,弯着身抱紧自己,彷佛如此她才能获得安全感。 「瞧你这个样子,好象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葛乔伟脸上挂着一副淡淡地,近乎戏谑的微笑。 他看着子翎的眼中不自觉地漾起两潭温柔的眸光,几乎要拜倒在她那纯真不设防的俏颜中。 子翎冷哼了一声,将双眼瞟向窗外。突然,一串串白色的小花映入眼帘,她被吸引似的走向窗口,伸手抚触那已穿进窗内的绿色藤蔓。「它们还在?」 他随着她的脚步走了过去,发现她的神情中载满了回忆,那是一抹揉合了天真与成熟的气质,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它们也是我为你保留的。」他微扬起唇角彷若是告诉自己他的决定是对的,子翎果然被这些小植物给感动了。 子翎倏然转身,不期然地撞见他那张漂亮性格、傲气逼人的脸庞,她心弦一震,轻声说道:「它们只不过是一些野花罢了,你没必要留下它们。」 「我留下它们的原因很单纯,只因为你喜欢。」他的眼神却是认真无比。 她垂下头,心中涌起一阵始无前例的警觉,她感觉到空气中彷佛有股亟欲沦陷的气息回流着,她绝不能再掉进他的陷阱中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恨你了吗?」她故意挑高下巴,不服气地说。 葛乔伟脸色不变,却突然正经八百地说了句,「我向你道歉,为我过去所犯下的错向你道歉,无论你肯不肯原谅我,或者仍决定要恨我一辈子都无妨,但这句赔不是的话我一定要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因为你随便说几句道歉的话,那些恩怨就能一笔勾消的!」她不胜愁苦的吼道。 「我说过,如果你硬要咬着仇恨的尾巴不放,我也不怪你——」 「你说的是哪一国的笑话?你凭什么怪我?就算我要恨你生生世世你也没有权利阻止我!」子翎的娇颜中交迸着怒火,刚开始的和谐气氛已全然消失。 「若真是如此,我只能说那是我的荣幸,可以生生世世让你记住。」他发出一阵犀利的冷笑,与她那眩惑迷离的眸光相互对视。 葛乔伟倏然将双手搭上她的肩,封住她的柔唇,带点宠溺又温存的占有,霸道却又温柔的侵略,并将她的抗议吞入腹中,渴求、温柔地吻着她。 当他俩的契合逐渐变得近乎折磨时,他才痛苦地慢慢抽离子翎甜美的唇,认真地看着她。 「下礼拜就是闳伟创立三十周年庆的大日子,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我不去。」子翎回答得既干脆又迅速,像只刺猬般张开了满身的刺,自我保护。 「你现在的身份是闳伟的员工,理当参加。」他早猜出她会拒绝,否则也不会先告诉她。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希望给她一些时间做心理准备,他一定要带她再一次面对母亲,以化解她心中的仇恨与心结。 「就算是员工,你也不能强迫人家啊!我可以请病假,请事假,就是不参加。」她又惊又怕,好似那场宴会对她而言,会是另一次致命的伤害。 葛乔伟却残忍的坚持,「不行,你非得参加不可,那天我会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他不得不这么说,即使这会更加深她对他的恨意也无所谓,因为,从哪儿失去的就要从哪儿寻回,而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子翎猛然推开他,怒意勃发地道:「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而且非常讨厌你。」 他蹙眉看她,阴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古怪的笑,「会吗?你是讨厌我的人,还是讨厌我的吻?」 「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东西,我全都讨厌!」子翎激动难抑。 「想不到你对我有那么深、那么偏激的心结。你这么说,不怕伤了我的心?可以的话,我想再次求证,看看我给你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厌恶非常。」 随着话语的甫落,他又攫住了她的唇,这次的吻多了份轻怜蜜爱、款款深情;他发誓要以柔情俘掳子翎的心,不再让她说出那些狠心绝情的话语。 他满含浓情的黑眸锁住了她的灵魂之窗,逼着她将对他的恐惧与厌恶推到内心最微不足道的角落中,让她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他的好。 他的呼吸与粗犷的味道几乎盈满子翎所有的感官,他热情缠绵的吸吮着子翎舌上的每一分滋味,舌尖湿滑缓慢的伸向她喉咙深处,让子翎不知觉地产生了阵阵痉挛和抽搐。 「从你的表现中可以证明我的吻至少得了九十分。」他很自得的说着,狠准地刺破了子翎那层防卫的外衣。 子翎倒抽了口冷气,轻轻颤抖着,「我知道你有很好的吻技。这也难怪,你练习的对象从来不虞匮乏,想不进步也难。」 她猛然挣脱开他的手,一脸腾腾的怒气。 「我的小女人吃醋了?」葛乔伟双眼趣味地闪动着星光。 「你臭美!我要回去了。」对付不了葛乔伟霸道的行径,她一心想逃离。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怕王嫂伤心?」他胸有成竹的笑说,肯定她为了王嫂,绝对不会说走就走。 「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和威胁了,留下来吃饭可以,但那场宴会我绝不会参加。」她居然和他谈起条件来了。 「这个以后再说了,我有把握让你忘记今天的拒绝。」葛乔伟笃定地说,眼底闪烁着深浓的怜惜与爱意。 子翎凝视着他的眼,迷惘地突然一问:「那么重要的日子,想必你母亲也会参加了?」 「没错,她会参加。你别再恨她了好吗?」他也坦白,更有着激烈的恳求。 「我等了好久,你终于敢面对问题了。」她陡地一阵苦笑。 「不是我到现在才敢面对问题,而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我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明白。如果我告诉你,在今天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怀孕的事,也不晓得我母亲对你说的谎言,你肯相信我吗?」 时间彷若在这最重要的一刻凝结住了,久久,子翎才讥诮地扬起眉,尖酸地说:「我不相信,你老是自认为只要一句话就可以磨灭一切,我怎能再相信你呢?」 「原来我在你的心里是那么不可取。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眸中尽是受伤的颜色。 子翎被他灼热且放肆的注目盯得坐立难安,「别问我这些,我早就忘了。」她的脸颊不争气地微微泛红,已间接告诉了他答案。 葛乔伟看得一颗心是又怜又疼,他叹口气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拿你的执迷不悟如何才好?」 倾注这般深刻的心长达四年之久,他要的只是她一点点温柔的回报。 虽然他欠了她许多,也伤得她极深,但这些又怎能将他对她的爱全部抹煞掉?倘若子翎开口真要他以命抵命,才能相信他的爱的话,他绝无二话好说。 子翎低首不语,她无法骗自己,葛乔伟的执着的确一点一滴打动了她的心。 幸好王嫂的叫唤声打破了两人间僵凝的气氛,子翎快步走向饭厅,以避开他如火般的灼热视线。 ☆☆☆☆☆☆ 「你说我该怎么办?到底该不该去参加那场宴会?」子翎窝在与李玉媛共同租赁的小屋内,一颗心荡啊荡的,不知要如何才能平静。 「李毅已把你们在夏威夷发生的事全告诉我了,我想你还是去吧!」李玉媛建议道,两簇研究似的目光停驻在于翎脸上,始终未曾转移。 「他都跟你说些什么?我就说嘛!男人的嘴有时候比女人还靠不住。」 子翎气呼呼地说着,也还好李毅前几天已离开台北回南部去了,否则她准要他为自己的多嘴负责。 李玉媛笑了笑,别具含意地说:「既然没什么,何必怕人家说呢?」 子翎焉有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意思,忍不住皱起眉头,发着牢骚,「瞧你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好象不相信我说的话似的。」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逃避,大大方方参加。」李玉媛敛起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但我真的不想去,却又没理由推托,真是要命!」 李玉媛仔细端视她那张堆满愁苦的小脸,突然问道:「是不是不想见到某些人,所以让你为难了?」 子翎愣了一下,心里不禁有些惆怅,「你遗真不愧是位心理医生,竟然猜得出我害怕什么?」 「能完整的告诉我整个故事吗?或许这对你有些帮助。」李玉媛热心地道。 子翎神色微暗,犹豫片刻后,终于将隐瞒许久的那件事缓缓道尽。这表示什么?表示那纠缠在心口的死结已解开了吗? 李玉媛静静听着,对子翎曾经遭遇的不幸,深深感到惋惜。 「他母亲这么做,当真是过份极了。」她忍不住为子翎抱不平。「但你真的以为葛乔伟会这么做?」 「他说所有的事他全被蒙在鼓里,但我不知道可不可信。」子翎叹息,「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参加那场盛会,看见他母亲那张脸,一定会让我想起那段往事,我怕我会受不了。」 「但逃避也不是办法。」 「为什么?」子翎疑惑的问。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在哪跌倒的,就要在哪站起来?」 「是这样吗?」过去的片断又像幻灯片般闪过脑际,引发她阵阵战栗。 「忘了这段仇恨吧!唯有如此,你才能活得更快乐,活出自己。」李玉媛实在不希望美丽如天使般的她永远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 子翎双拳紧握着,「我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李玉媛摇摇头,静默以对,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相信凭葛乔伟的聪明与能力,定能好好的处理好一切。 她更清楚的了解,子翎对他的爱意还在,否则怎会痛苦,爱和恨本就是并行同存的啊! 第九章 爱的声音 别相信你的眼睛, 闭上眸子,静静感觉, 听到我的心跳, 感受我的气息, 那是爱你的一种旋律,唱着: 爱你,爱你,爱你…… 「晶华酒店」整个宴会厅全让闳伟集团给包了下来。 在闳伟集团三十周年庆的今天,邀请与会的人士全是与其业务有关的大客户。闳伟企业体下的员工几乎百分之百全都参与,也造就了这场盛宴的完美演出。 子翅夹杂在数百位员工之中,眼神却始终飘忽不定,紧张得连手中盛着点心的餐盘都隐隐晃动着。 葛乔伟在一身铁灰色西装的衬托下,更显出他与众不同、卓尔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苦潇洒与迷人的风范;而葛母经过刻意的打扮,也显得雍容华贵、高贵典雅。 子翎看在眼中,恨在心底,手中的鸡尾酒差点因颤抖而松脱落地。 此时的葛乔伟正站在台上致词,他时而恣意朗笑,时而潇洒畅谈,笔直修长的双腿挺立,其成熟内敛的焕发神采自然流泄,吸引了不少异性的注目。 不可讳言的,子翎的眼光也是深深地被他吸引着。 不知何时,精采的致词已告一段落,酒会的欢乐气氛正式登场。 她站在阴暗的角落,希望自己不会被发现,但她却失望了,只见葛乔伟风度翩翩地向她走近,不经她同意便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你今天是主角,多少名媛佳丽等着你青睐,何不去陪陪她们,来这儿跟我杵在一块干嘛?」她开口就没什么好听的话。 葛乔伟闲散一笑,并不在意地道:「我近来似乎笨了不少,已察觉不出你话语中的含意是褒、是贬。」 「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我已经如你所愿的来参加了,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离开会场了。」 「不准!你还必须陪我去见一个人。」他眼中诡魅的神色微漾。 子翎怔忡了一会儿,「不去,我谁都不见!」她激动的神情彷若已明白他打算带她去见谁似的。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不要让我用强硬的手段。」他的脸色倏地一沉。 子翎沉默不语,脑海里拚命搜寻着推托之词。突然,她身后传来一阵让她惊悚的声音。 「子翎,我有话跟你谈。」葛母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 葛母的神情颇为紧张,这几天她不断的向葛乔伟忏悔,终于得到他的谅解,但子翎这关她实在没把握能安然度过。 今天见了她,只见她比以往更成熟美丽了,也清楚她依然恨着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她不敢奢求子翎的宽恕,只求她别再记恨乔伟了。 回忆起当时自己的狠毒,葛母莫不深感惭愧,甚至事后还将歉意转成排斥,为怕看见子翎那张受尽委屈的脸,她尽其所能的说她的坏话,有意将她逐出乔伟心中。 但是,在计划一一失败后,她才蓦然发现原来儿子心中所爱的除了子翎,不会再有第二人,而自己也只能学着放下,学着悔悟。 子翎猛然回首,剎那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葛乔伟乘机握住她颤抖不休的双手,想给她勇气,「放心,我母亲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我才不信!」说着,于翎拔腿就想走,却被他一个箭步给挡下来。 「你别走,今天我一定要跟你把话给讲清楚。」葛乔伟陡然抓住子翎的手腕,将她拉进身旁的一间密室内,葛母也随即跟进。 一进屋,葛母立刻把握住机会解释道:「一切错误全是因我而起,也全都是我捏造出来的谎言,不关乔伟的事,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子翎慌了,她不知究竟该相信谁的话?为什么事情到最后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故意要打击我的是不是?或是你们又联手企图想再次逼疯我?」子翎完全被他俩一搭一唱的模样给愣住了,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高傲如葛母,怎么可能对她道歉呢?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当时乔伟完全被我蒙在鼓里,才会发生这种让你误会的事。」葛母苦着脸说。要她向一个杀子仇人的女儿道歉的确不容易,但为了乔伟,也为了那个无缘的孙子与良心的谴责,她是该认错。 「你们以为我会相信?」子翎语出咄咄,完全否决了葛母的话。 「今天我是特地带母亲来向你道歉的,无论你信或不信,这都是我该做的。」葛乔伟有些颓丧,他多希望子翎对他的恨意能减少一分、消除一点。 「不,不要再拿这些甜言蜜语来骗我——」子翎又慌又乱,已无精神再思考这个问题,她发觉自己似乎又将崩溃了。 葛母也心急了,她连忙趣向前握着子翎的手说:「相信我,乔伟是爱你的——」 儿子近年来的愁眉深锁让她看了心疼,她也想开了,只要乔伟开心,她又何尝不能打开心门接受子翎,?如今她得先要子翎接受她才行。 「不要再说了!」子翎用力捂住耳朵,不愿听她的解释。 他们每解释一分,就会软化她报仇的意念一分,但她曾告诉自己,她要替腹中的孩子讨个公道,这是他们葛家必须偿还的债。 「子翎,我知道你已经相信我了,只是你那冥顽不灵的脑袋瓜不肯投降罢了。」葛乔伟面色沉重,他完全没料到子翎对他的恨意竟是这般强烈。 「你不必说这么多,对你,我早就已经死心了,你更别以为赏口饭给我吃就能主宰我的一切,我大可离职。」子翎看了他俩一眼,倏然转身逃了出去。葛乔伟愣在当场,子翎那哀怨的眼神像绳索般扯住他的心,他告诉自己,无论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依然是无可救药的爱着她。 「你这傻孩子,怎么还不追去?」葛母不忘在一旁点醒他。 他恍然回神,对母亲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后,立刻追了出去。追到酒店外,他正好看见子翎搭上出租车,他连忙奔上前拦下车子,倏然开了门坐了进去。 「白莲山庄,谢谢。」他根本不让子翎有开口的机会,立即向司机说明地点。 「我不回去你那儿!」子翎沉着脸,体内的血液霎时奔腾如狂涛,不断鼓动着她薄弱的意志力。 「谢谢你用『回去』这两个字。」葛乔伟清磊的俊容,飘上一抹苦涩的笑。 子翎嗔怒不语,打算沉默以对。 「怎么不说话了?」黑夜的沉静衬上他那双如幽灵般的黑眸,四周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你向来口才很好,我哪比得上你。」她看向窗外寂静的夜色,也让自己沉湎在回忆所带来的绝望中。 「你虽然话说不过我,但你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深深地牵引着我的心。」他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谦逊,嘴角浮现阴郁的笑容。 葛乔伟对她并不死心,既然她非得达到报复的目的才肯忘却恨意,那他就制造机会让她报仇吧! 子翎觑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突然樊得暗沉,心底不禁更加混乱,「其实,你应该离我远远的,我不懂你为何还要来缠着我,我们可以变得像陌生人,不再有任何牵扯。」 「我办不到。」他简单的回答。 「你只要离我远一点,防我一点,我根本就拿你没辙,但你不仅不躲我、不闪我,还给了我一份工作,难道你不怕我会找尽机会向你索求报偿?」子翎佯装无动于衷地讥诮道。 葛乔伟的心瞬间紧揪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时,司机却开口了,「先主、小姐,白莲山庄到了,你们要在哪儿下车呢?」 子翎连忙答复道:「他在这儿下车,我要去——」 葛乔伟塞给司机一张千元大钞,「不用找了。」然后连忙将她拖下了车。 子翎眼睁睁的看着出租车开离她的视线,秀眉一拢,终于捺不住怒气的对着葛乔怒吼道:「你为什么老是要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限制我的行动?没关系,反正我可以用走的回去!」 葛乔伟霍然攫住她的手,深沉地开口,「是你逼迫我用强硬的手段威胁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用心来看待我的心?你所受的苦我全都能了解,但为何你总是要让仇恨掩蔽了你那颗爱我的心?」他神秘的黑眸里正逐渐凝聚起焦虑。 葛乔伟致命的几句话猛地击中了子翎心底的脆弱,也戳破了她重重的防护,「我不爱你,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恨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爱你?」 「是吗?需要我证明给你看吗?那就这么办吧!」一股尖锐的痛楚狠狠地侵蚀葛乔伟的心,他抓住子翎快速的奔回住处。 夜深人静,王嫂也已休息,大厅内空无一人,除了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他不由分说地将子翎拉往二楼,重重的把她推进了曾经属于他俩的卧房内。 子翎仆跌在床上,望着他那张比北风还要冰冷的脸孔,突起的心虚与愧疚紧紧攫住她的心,「你疯了!」 「我是疯了,不过是被你逼疯的,你是不是巴不得让我也尝尝看疯掉的滋味?」他的表情阴鸷,冰冷的脸只剩漫天怒火。 「这就是你偿还我的方式?你除了会伤害我外,还会什么?」子翎神色沉晦的说。 「我是要偿还积欠你的情,但你却一味地排斥我所付出的一切,你还要我怎么办?」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更加暗沉。 葛乔伟跳上床,蓄满力道的矫健双腿猛然夹住她欲逃的身躯,阴晴不定地瞅着她,「明天下午我将搭机去香港谈一笔非常重要的生意,将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不在台湾,你会想我吗?」 他突然改变了话题,让子翎难以响应,「你放心的去,最好别回来,我死都不会想你。」 他眉头深锁,沉下脸,「偏偏我舍不得离开你,若不是这次的合约关系到闳伟未来三年的营业额,我绝对不会亲自出马。」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她直觉奇怪,他极少对她谈论公司业务的。 他嘴角含笑,双手撑于她头的两侧,亲昵地说:「我是想告诉你,闳伟绝对没问题,不是你能斗得垮的!香港『行风集团』已决定全权代理我们新开发的品牌『黛雅』,凭他们向来良好的行销口碑,我相信未来几年,会是我们闳伟迈向新纪元的重要时机,这次我就是去香港和他们谈论这项合约。」他眼神如炬,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这么说,黛雅对闳伟来说是很重要了?」子翎探问,但在他宽阔如山的胸膛的压迫下,她却感觉压力极重。 「没错,它对我们来说的确很重要,少了它,就根本谈不成这笔生意,而闳伟的未来也将大受影响。」 子翎蹙紧秀眉,深表不解,今天他说的话总是出其的怪异,老跟她扯着这些与她不相干的话题。 「不懂是吗?明天你就会明白了。」他神色自若地噙着一抹笑,但表情却深邃地令她看不出心思。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子翎不耐地问。 他始终将她困在身下,近距离地逼视着她,让她感觉呼吸困难,就快窒息了。 「你今天走不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瞠大眼睛纳闷的问。 「一个礼拜不能见你,我总得从你身上要些东西带去想念吧?」他徐扬唇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葛乔伟话语中不寻常的气息即使再迟钝的人也嗅得出来,子翎脸色一变,心中震惊不已,但却因他的压制而浑身动弹不得。 趁她微愣的剎那,他立刻低头封住她的嘴,让两人毫无空隙,灼热粗犷的雄性气息不断传入她的鼻间。 他的欲望之手,毫不迟疑地探向她饱满的酥胸,英挺俊伟的身躯迸射出不可抗拒的强烈魅力,攻陷子翎毫不设防的身心。 子翎女性的柔美气质、姣美的五官,令葛乔伟爱她的心再一次沉沦,一个蛰伏已久的声音慢慢在他心底窜起——他要她,疯狂地想要她! 卧室里光线幽暗,更营造出一股暧昧氛围,让他俩的心思在欲望波涛中游移不定。 子翎欲推开他,圆翘的臀部因而略嫌不雅地在床上挪动,显现出更加撩人的姿态,他蓦然感觉到下腹一阵猛烈的胀疼。 她的裙襬因而往上挪升了几寸,露出踪条优美的大腿,他突然有股难以抗拒的冲动,想要一探她大腿上方的神秘地带。 「还记得夏威夷的那一晚吗?它让我怀念至今。」葛乔伟的眼神带着欲火,声音低哑地说。 她没料到他会提起那件事,心猛然狂跳,手心也冒出了冷汗,感官世界一瞬间全陷入了混沌之中。 下意识里,子翎只想推开他,因此,两只柔嫩的掌心按在他胸前不停地推拒着。 她这点力气对葛乔伟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然而,那几乎已消散无踪的自制力却禁不起她这小小的碰触而倏然崩溃…… 她全身虚脱无力的偎在他怀里不停地轻喘着,也为自己再一次的沉沦感到悲痛。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我可以回去了吗?」她气若游丝的说,泪水再一次淌落在面颊上。 葛乔伟低头凝视她,拂去她颊上的泪珠,撤离她的身子,穿上衣物,「太晚了,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 「那明天呢?我一样得走。」子翎只觉得自己像个淫妇,恨他,却又甘于与他风流一夜。 「你若不想走,没有人能逼你。」葛乔伟懒洋洋地道,他何尝不想永远留住她。 「我不希罕!」她别过脸,紧抱着被褥。 「那你休息吧!我想,你不会愿意和我一块儿在这间房里过夜,我去睡客房。」他看了她一眼,久久,才转身离开。 子翎看着紧闭的门扉,心也跟着远扬。她想问自己,她究竟该怎么办? ☆☆☆☆☆☆ 天方露出鱼肚白,子翎忽而转醒,看着窗外的天色,她才猛然发现竟已天亮了。 想不到昨晚她居然睡的那么安逸,一夜无梦,这情况似乎已好久不曾有过了。看看这间熟悉的房间,和以往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他甚至仍为她保留着墙角那株她最爱的长青竹。 她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真如葛母所言,他对那段往事根本不知情?可是……可是她恨到如今,又怎能说收就收得回呢? 她懊恼地抓抓头发,发现自己在这间充满他男性味道的房里根本无法厘清思绪,也根本无法仔细思考。还是赶紧走吧!趁现在王嫂还没发现她,她得赶紧离开才是。子翎迅速起身穿好衣物,正要离去时,余光却瞥见床头柜上放置了一个牛皮纸袋,上面写着两个字——黛雅。 子翎浅蹙眉心,好奇地拿起它打开一看,才霍然发现里面装的居然全是闳伟与行风集团这次会议的重要资料,其中包括了企划书、合约书,甚至还有黛雅的商标权状。她心想,他怎会如此大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突然,她灵光一现——难道……难道他是在刻意制造让她报复的机会?子翎看着牛皮纸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做呢?如果把它拿走,闳伟与行风这次的合作计划必定无法完成,而商场上看重的是信用,闳伟如果不能如期交出这些资料权状,毁了信誉,那对未来的影响可大了。 他为何敢对她下那么大的赌注?如此的相信她。子翎深吸了一口气。心忖,好,既然他双手奉上,她不拿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吗?那她就顺他的意吧! 子翎这才舒开纠结的眉心,她要让葛乔伟知道他的决定是错的。 当子翎拿着资料袋离开的时后,葛乔伟孤寂的身影才由书房内走了出来。他绝望的眼神中透着沧桑,已决定制造让她复仇的机会,虽然代价不小,但只要能抚平她仇恨的心,那也值得了。 ☆☆☆☆☆☆ 子翔抱着那份资料,不停地在房中踱着步,神情忐忑难安,良心与报复心不停的拉扯纠葛,连她的神经都快烦得一分为二了。 记得昨晚葛乔伟曾说过,今天下午他将飞往香港,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为何他还不打电话来?就算求她也好啊!难道他当真要让闳伟断送在她手上? 那个臭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该不会他也步入了她的后尘,疯了吧? 突然,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了复仇拿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恨葛乔伟、恨葛家,也一心想整垮他,但闳伟旗下有多少员工要吃饭,她又怎能这么自私呢? 老天!直到现在她才蓦然发现,她根本没恨过他,反倒如葛乔伟所言,她甚至还爱着他,不要脸的还爱着他…… 「子翎,我可以进来吗?」李玉媛在门外叫唤着。 「请进。」 李玉媛推门而入,笑着问道:「怎么还不出去吃饭?菜都快凉了。」 「吃饭!现在几点了?」她很惊讶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刚刚才不过十一点,怎么现在就要吃饭了? 「已经十二点半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李玉媛关切的问。 子翎重重地坐回床上,低喊了一声,「已经十二点半了!天,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葛乔伟下午就要飞到香港谈一桩重要的生意,可是……可是……」子翎却接不下去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可是什么呀?」李玉媛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模样。 「我……我把他要带去开会的重要资料给偷了。」她内疚不已地说。 「你偷东西?」李玉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我本来是计划要报复他,让他去不成香港的,可是我愈想愈不对,现在东西在我手上,你说怎么办?」子翎求助于她。 她万万没料到报复行为还没开始,遭殃的却是自己的良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看样子,你的确还爱着他,我没说错吧?」李玉媛笑瞇了一双眼,看着子翎那紧张的窘样,不禁吃吃一笑。 子翎心里猛叹了一口气,怎么大伙儿都说她爱着他呢?好似天底下只有她不懂自己的心似的,但爱他又怎样?她可不想再一次受伤害。 「这无关爱不爱,是良心问题。」她仍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李玉媛会意一笑,子翎那欲盖弥彰的表情,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她想,或许子翎曾恨过葛乔伟,但不可讳言的,葛乔伟迷人的风采可是凡人无法挡的,再说,他对子翎这几个月来赎罪的行动异常明显,爱她的心意更是不变,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 「既然良心不安,就拿去还给人家呀!」她建议道。 「但我又不甘心!」子翎噘着唇,耍着小孩子脾气,那娇嗔的模样煞是好看,难怪葛乔伟也始终逃不开她的魅力。 「你一会儿良心不安,一会儿又不甘心,这教我怎么给你出主意?」李玉媛不禁叹了一口气,拿她这拗脾气没辙。 「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说服我别良心不安才是。」 「你说的是哪种逻辑的话?明明是你自己死不承认做错了。收手吧!把东西拿回去还始他。」李玉媛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我才不呢!东西是他摆在桌上故意要让我拿的,他以为我不敢,我就偏要做给他看!」子翎耍着脾气,傲慢地抬起下巴。 「别把话说得太满,凡事留一步退路给人家,其实,他这么做也算是留个退路给你,否则,他根本毋需以那么重要的东西来换取你的原谅,他是希望你能忘掉仇恨,难道你还不明白?」李玉媛拿出她心理医师的本能,剖析着葛乔伟的心态。 子翎傻住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要她松手?她心有不甘,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闳伟陷入危机?她又无法漠视它陷入危机,这还真是恼人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吵你了,想清楚就出去把饭吃了,可别折磨自己的胃。」李玉媛拍拍她的肩,给她一个鼓励性的笑容后,便走出了房间。 顿时,子翎周遭的一切似乎全安静了下来,仅剩她的呼吸与心跳声,她依然紧抱着那份牛皮纸袋,踟蹰在罢手与坚持之间。 第十章 原谅 别哭了, 最爱的亲亲宝贝, 吻去你静静垂落的晶莹眼泪, 是我不对, 不该让你的爱枯萎, 别哭了,宝贝…… 「石强,我要向你说声抱歉。」葛乔伟将石强叫进办公室,脸上冷峻刚毅的线条依旧,只是多了层愧疚之色。 「怎么了?瞧你脸色不太对劲。」石强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探究的眼光始终未由葛乔伟的脸上移去。 「你该知道我们这次和行风集团的合约有多重要吧?」葛乔伟抬眉看他。 「我当然知道,这案子是由我执行的,能得到行风集团的代理可不容易。」石强对这case倒是颇自得。 行风集团的代理销售业绩是全球有目共睹的,也因此,不少大公司极力抢得行风每年仅五笔的代理权,这次闳伟的产品品质及商标特色能得行风的认可,石强可说是功不可没,想必黛雅将会是继诺瑟后,异军奕起的新服饰代名词。 「这次多亏你了。」葛乔伟不得不佩服石强的好口才,闳伟可说一半都是由他打下来的,只是这回,他要…… 「对了,你准备好了吗?下午五点的班机可别延误了,行风唯一的缺点就是鸭霸了些,不等人的。」石强提醒他。 葛乔伟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其实……这就是我要向你道歉的原因。」 「怎么说?」瞧他一脸的犹疑,石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与行风的代理合约可能签不成了。」 「为什么?」果然,此话一出,带给石强不小的震惊。 「我将有关黛雅的所有资料都放在家里,让子翎给偷偷带走了。」他的脸色显得极为黯淡,但心底却平静不少,至少他得以让她报复自己,也可以让她心里舒坦些。 「那去跟她要回来啊!」石强不懂这么简罩的事,他干嘛说得如此严重。 「除非她拿来,否则我是不会跟她要的,这就算是我偿还欠她的所有的债吧!」他面有赧色地看向石强,「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个人恩怨而……」 「别说了,我懂。」石强拍拍他的肩笑了笑,「看来,你的小女人不整垮你是不会甘心的是不?弄得你这傻男人,双手奉上自己的一切让她整,天——爱情的魔力真是伟大,看来,我是不敢谈恋爱了。」 石强笑意盎然地调侃着葛乔伟,丝毫不将他私自所为的蠢事放在心上。 「你不在意?」他自若的神态看在葛乔伟眼中,简直令他难以想象,他本预想着石强如果不揍他一顿,也会骂得他狗血淋头才是啊! 「看你个这样子,是不是认为我该抓着你的衣领狠狠揍你一下?」石强双手交错在胸,恣意地问。 「我想应该是。」葛乔伟苦笑道。 「老实告诉你,我是很想这么做,但又可怜你为爱憔悴,所以放你一马。」石强早就看出葛乔伟自上回在服装秀上见到子翎后,整个人就全变了,根本无心于公事,还常请假落跑,丢下一大堆业务给他这个孤家寡人,可他虽累,却也甘之如饴,至少能眼看葛乔伟与子翎重修旧好,岂不也算是做件好事。 唉!就当他牵条红线,为自己积积德,看看能否早日遇上心仪的佳人。 「但这合约很重要,丧失了就再也救不回来,更可能影响未来的营运,赔了金钱和商誉,可是损失惨重,你能接受吗?」葛乔伟神情专注地看着石强,提醒他这一切的后遗症。 「如果我不接受,你会去找她要回东西吗?」石强笑看着他。 「你如果当真无法接受,我可以让出闳伟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给你,以示暗偿。」葛乔伟肯定的话语说来认真。 石强对闳伟的贡献自然不是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可以相比拟的,但这却是葛乔伟对他的一份心。 石强瞠大眼,表情瞋怪地道:「你这是干嘛?把我当视钱如命的讨债鬼呀?」他满脸涨红,气急败坏的说,他气葛乔伟分明不把他当朋友看嘛! 「我……」 「别说了,再说我可是会和你绝交了。」石强的表情不悦,逼回了葛乔伟的解释。 这时,林秘书却敲了门,纾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进来。」葛乔伟沉声说。 林秘书走进,看着他俩一脸铁青,顿觉气氛不对,赶紧将话说了,「总裁,刚才楼下小弟拿了这份东西上来,他说是一位小姐指定要交给您的,是有关您下午要开会的紧急资料——」 未等她把话说完,葛乔伟已一个箭步冲向她,夺下她手上的牛皮纸袋,打开一看,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色。「她人呢?」 「小弟说她交给他后,人就走了。」林秘书回答。 葛乔伟脸色一凛,「走了?石强——」 「我懂,你去找她吧!」石强聪明地意会道。 「那香港之行——」 「当然由任劳任怨的我代你去啰!」石强还是一个劲儿地微笑。他早已想开了,这时候,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谢了。」重重捶了一下石强的胸膛,葛乔伟快步冲出了办公室,追寻他挚爱一生的女人。 「总裁怎么了?」林秘书一头雾水的问。 「你等着吧!就快请你喝喜酒了。」石强将牛皮祇袋里的资料整理了一下,也步出了办公室,他得回去准备行李了! 林秘书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喃喃念着:「喜酒?谁跟谁呀?」 ☆☆☆☆☆☆ 葛乔伟开着快车,风驰电掣地赶至子翎的住处,却不见她的踪迹。 李玉媛告诉他,她出门后就没回来过,他只好回到车内苦苦等候着,直到夕阳隐没,仍不见她回来,她会去哪儿呢?问题是,台北虽大,她根本没有去处啊! 这几年来,她的生活圈极小,除了李玉媛,她几乎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天色愈趋于黑暗,他的心就愈慌乱,忧心如焚的感觉快要淹没他了。 对了,海边…… 猛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际,子翎爱海成痴,只要遇到情绪低落的时后,她总是会去海边看海,就连她想不开的那回,也是投入它的怀抱。 主意一定,他立即踩下油门,急速驶向他常带她去共赏夕阳晚霞的海边。 一路上,他心无旁骛,只希望能早点看到她,这一次,他要紧紧地将她锁在身边,无论她是不是还记恨着他,他也决计不让她再次逃脱。他的天使若要上天,他也心甘情愿陪她一块儿做对神仙眷侣。 到了海岸旁,他立即下了车,藉由车灯找寻着她的身影。 月白风清,满天星斗高挂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海啸声彷若游子的吟叹,孤寂冷肃地回荡在远方。 这么静的夜,无人的影,他无法想象子翎一个女孩子居然敢一个人跑到这里,难道她不怕遇上歹徒,或是……老天,万万不可啊! 他发誓,待会儿找到她,他非得好好打她一顿屁股,以示薄惩不可。 他的视线以一百八十度的方向扫瞄,海边空旷无半个人迹,现在正值初冬,夜晚总是会刮起寒风,像这样的季节几乎已无人会在晚上到海边来嬉戏。 随着梭巡的目光一次次落空,葛乔伟的心也一阵阵紧束,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子翎根本没到这里来? 或者,她到了这里,却……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子翎——子翎——你如果听见的话,响应我一声好吗?」他在海边狂奔,像头没有目标的狂狮。 「子翎——说话呀!你千万别又想不开了……」他气喘吁吁地往海的方向跑去,站在礁石上,看着脚下不见底的深海,眼中泛出了仓皇之色。 「我在这里……救我……」虚弱的呼喊声由他脚边的石缝中逸出,葛乔伟惊慌地蹲下身寻找,洞缝里一团漆黑,实在不好辨视。 他忧急不已,「子翎——你在哪儿?发出声音,我好找你。」 「我走着走着不小心掉到岩缝里,拐伤了脚,没办法站起来……」子翎气若游丝的说,彷似已努力了许久,因而已疲惫不堪。 该死的!他看了一眼远方浪潮汹涌澎湃,似乎比刚才还强劲,该不会涨潮了吧!偏偏他体格壮硕,根本进不了这窄洞中。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葛乔伟说着,然后使劲推着礁岩。 子翎缩在洞中,抖着声音说:「好象涨潮了,你走吧!这礁石太重,你推不动的,乔……乔伟,对不起,刚才我困在这儿想了好久,是我太意气用事了,我……」 「别再说了,我不会放弃你的!」葛乔伟脱下身上的外套,丢进窄洞中,「快把衣服披上,听你的声音抖成这样,一定很冷吧!」 「你快走,涨潮是很快的,等大水冲上岸,要逃就来不及了。」子翎恳求着他。 「你原谅我了?」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他仍等待着她的响应。 「我本就不曾恨过你,又何必说原谅?但现在觉悟已经太晚了。」她好后悔,后悔自己的不小心,更后悔自己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恨字上。 葛乔伟的唇畔漾出一抹微笑,「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我会永远和你在一块儿的。」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他得想办法,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奔至长堤,他打开后车厢,翻箱倒柜着,从里面找到了一支棒球棍,他眼睛陡地一亮,太好了! 葛乔伟立刻赶到子翎身边,安抚道:「你放心,我们有救了!」 「乔伟……」子翎感激地流下泪,无论他能否成功,他的心意已够她带到另一个世界永远怀念了。 「没时间哭哭啼啼了,我需要你精神上的支持。」葛乔伟将棒球棍伸进石缝中,利用杠杆原理,欲顶起一边的礁石,此时,海潮袭来一朵大浪,将他身上的衣物全打湿了。 洞底的子翎也受了波及,她打了个哆嗦,「你快走,不要逞强了。」 「别啰唆,你要相信我。」他斥回她的话,使出全力撬开那顽劣的大石。终于,在最后一道力量的激压下,大石略移数寸,终于可以容纳他的体积。葛乔伟倏地跃下,此时浪潮已涨至洞内,水高已达子翎的下颚。 「乔伟……咳……」她猛然抱住他,却不小心吞了一口海水,那呛入鼻喉的窒息感差点儿令她昏厥。 「别说话,抱紧我——」 他一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攀附在礁岩上,拚命将她送往上方,尖锐粗糙的石面刮伤了他的手、肘、脸,鲜红的血不停滑落,但他仍不停地卖力往上攀爬。 「可以了!你自己上去……我没办法……」子翎见她已成为他的累赘,于心不忍。 「你只管抱紧我就行了。」他怎么可能会松手,即使丢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可能放开她的。 「对不起,我……」子翎哽咽无语。 「现在别说这些,快,抓着上缘,爬上去!记得一出去就赶紧跑,跑不动就用爬的,非得尽快离开这里不可!」 葛乔伟急促地说道,眼看已至缝口处,他猛力将子翎往上一推!此时,海水阵阵涌来,已升至礁石,子翎险些被冲走。 「乔伟——」但还在底下的他却整个人淹没至水中。 子翎半天看不到他的踪迹,只能听闻浅促的气泡声由水里传出,她傻住了! 一阵大浪袭来,已淹没到她的胸部,伤了脚踝的她根本无法移动,她双眼空洞地看着葛乔伟被淹没的洞内,伤心欲绝…… 「我不走,就如同你所说的,永远在一块儿。」她抽泣道。 涨潮之快,绝非她所能想象,不一会儿,海水便急速涌上,将她打离了礁面。 「乔伟——」子翎慌张地挥动手脚,不停地叫唤着他的名字。她不断地想着:她就快死了,但她想再看一看他,可他到底在哪儿? 咳……她又呛入了数口咸味极重的海水,不知将被冲往何处,会是鲨鱼的肚子里吗?她好后悔、好恨自己,气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一味地只想报复,却不懂得体会他的心;如果,他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紧紧抓着他,不再拒绝他了。 突然,她直觉她的手腕被一道强劲的掌心一捏,她倏然往上瓢浮,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浮出海面,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急急地喘着气,贪得那一丝氧气的滋润,待气息逐渐平稳后,她才蓦然发现救她的人原来就是葛乔伟。 「是你……你没事……」她猛地扑上他肩,嚎啕大哭起来。 葛乔伟重重地喘息道:「我没事……快!我们得赶紧游上岸,否则就会愈飘愈远了。」他随即揽住她的腰,直往岸边卖力划进。 幸好他向来泳技不错,大学时还得过区运金牌,那时候的苦练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不一会儿,他俩上了海滩,他紧紧将她拥在怀中,搓揉着她冰冷的身躯,抖着声音说:「我抱你到车上去,车内有暖气,后车厢还有毛毯可先御寒。」其实,他也快冻僵了。 快步走上长堤,他先将同样一身湿的子翎抱进车内,「你赶紧把湿衣服脱掉,我去后面拿毛毯来。」 「在这里?」她还不曾做过这种事。 葛乔伟凝唇一笑,「这里除了我之外,没别人在,你怕什么?难道怕我?」他潇洒地倚在车门边,为她挡下入侵的夜风,前额微卷的发丝尚滴着水珠,已湿的衬衫整个贴在身上,强调出他硕劲的身躯,虽狼狈,但也落拓不羁得迷人。 「我……不是,只是……」她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别只是了,把衣服脱了,否则着凉可就麻烦了,再说……你身上哪一寸我没碰过、看过,就别害臊了。」他拧了一下她的鼻尖,先至前面发动车子,打开暖器,再绕到后车箱拿被毯。 子翎羞赧地将湿透的衣服脱下,不一会儿,葛乔伟也坐进了后座,拿着干毛巾为她擦拭身子。虽已有过肌肤之亲,但这奇特的触踫和感觉,仍不禁令子翎打个冷颤。 「你也把衣服脱了吧!」看他仅顾着她,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子翎忍不住叮咛了一句。 「我也脱了,画面岂不是更暧昧?」 才刚从鬼门关逃脱,子翎早已是一身疲惫,他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你正经点儿好不好?」她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现在我才知道,人生别过得太正经,否则像刚才要是一命呜呼了,连想开玩笑的机会也没——」 子翎倏地捂住他的嘴,气得皱起眉,「不准你胡说八道,你还有好几十年可活的,知不知道?」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角亲吻了一下,「早知到拿我的命能换回你的心,我早在数年前就愿意拿它来赌上一赌了。」 「谁要你的命啊!你再口不择言,我就不饶你了。」她抽回手,裹着毛毯看向窗外那片起伏的海水,不理他了。 「子翎……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下颚抵在她的脑后,声音沙哑地说:「如果那时候你能信任我、等我回来,然后将委屈告诉我,我俩之间就不会产生这么多的误会了。」 她垂首不语,忆及那段往事,她仍是有些心痛。 葛乔伟却突如其来打了个喷嚏,吓了子翎一跳,她连忙回身关切地问道:「快把衣服脱了,我把毛毯分你一半。」 他撇唇一笑,眼神瞇成一个危险的弧度,「两人裸身缩在一条毯子内,太诱惑人了,我对自己可没信心,怕把持不住自己的欲望。」 子翎的脸色泛起一阵潮红,支吾地说:「你别想歪就好……」 他摇摇头,仍是一个劲儿地看着她微笑,没有动作。 子翎瞪着他,「你不脱是不是?那我动手了。」 她已放开了一切,既已接受他、相信了他,就不想再做无谓的矜持,只见她扑上他的身便动手扒他的衣服。 葛乔伟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被她撞倒在椅背上,愣了一下,突然邪恶地笑咧了嘴,瘫在椅背上认她宰割了。 他的天使终于降为凡人,丢开冷漠防冲的面具,对他进行「性骚扰」了! 当他身上仅存内裤时,子翎却收了手,绯红的霞彩已自脸上蔓延至耳根。 「怎么不动手了?还没完呢——」他微微扬起暧昧且神秘的唇角,调笑着。 她咬着下唇,凝睇着他嗔怒不已,一双粉拳因而纷纷捶落,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不过是逗你玩的……」 葛乔伟一把攫住她的两只小拳头,顺势钻进毯子中,将她抱个满怀。「啊——」两人的肌肤蓦然紧贴,在这狭隘的空间内却异常温暖,也份外诡谲暧昧。 子翎整个身子被他圈在臂弯中,乳尖抵在他胸前,相互摩挲下,彼此情欲高涨,只能听闻浅促的呼吸声…… 她娇小的身子完美的款款相迎,吶喊与呻吟的声音充斥在这幽暗的车内。 当喘息声渐缓,葛乔伟翻身坐起,突然喊了一声:「糟了!」 「怎么了?」 「我的求婚钻戒!你知道吗?我去日本开会那三个月特地挑了一枚钻戒,打算回来就向你求婚,哪知道……」 「别说了——是我不好,误会你,不信任你。」子翎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说下去。 「但是不见了!我把它放在外套里,一直希望能遇上个好时机向你表明,谁知道刚才我把外套给了你,经过涨潮这一折腾,外套和戒指全不见了。」他摇头苦笑。 「我穿在身上,由于太大了,挣扎之下可能被水冲走了。」子翎解释着。 「走,我们回去把衣服换了,再立刻带你去挑选一个新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他立即套上仍半湿的衣服,打算驱车回住处。 「何必那么急呢?」 「这辈子没任何事比娶你更让我心急的了。」他专情地说。 「可是你母亲……」子翎对她仍有一些疙瘩在。 「放心,她百分之百会赞成的。」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你那位小情人呢?她不是你母亲的最得意的媳妇人选吗?」女人哟!有些事是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小情人?喔!你是指小珊啊?」他想了半天,这才恍然明白。 「瞧,你也这么认同。」她噘起唇,露出撒娇吃醋的小女人模样。 「傻瓜,我本就当她是我妹妹,从夏威夷回来后,我就向他表明了我对你的爱意,她不打退堂鼓都不行。」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说:「早在四年前,我的心就被你锁住了,没有你专属的钥匙,谁也闯不进来。」 子翎微愕的抬起头,眼神波光莹灿,「乔……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你是对的,爱恨是同存的,我若不爱你就不会恨你。」 「我早就心知肚明了。」 葛乔伟将她重重的揉入怀里,大言不惭的谑笑中出现了丝丝柔情。 他也会用一辈子来证明,他对她的爱,是任何人、事、物,都无法改变的。 四年的艰辛苦痛,换来一辈子的真爱互属,值得了! 尾声 送我一颗戒指, 你说这是我俩相恋的纪念, 它将伴我这生这世,直到永远, 而你的心早已上了锁, 钥匙就是这只戒指锁炼, 只有我,能开启呵…… 「奶……玩玩……」 一岁多的小辰辰抓着葛母的手,摇摇晃晃地直往外拉。 「辰辰乖,奶奶不去,今天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我这老太婆不去当电灯泡,你这个小电灯泡已经够亮了,不需要我。」葛母亲昵地在孙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对他可是百般疼爱。 或许是加上补偿心态,见了他可爱的模样,就让她不禁想起那未出世就被她间接扼杀的孙儿,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悔恨。 「泡……泡奶奶……」辰辰不明白地歪着小脑袋。 「不是奶奶,现在辰辰还小,听不明白,记得跟爸妈出去玩要乖乖的啊!」她笑着叮嘱。 「辰辰乖乖。」他咧大了一张只长了四颗牙的大嘴,可爱得让人疼入心扉。 「辰,你又在吵奶奶了,该去坐车车啰!」 葛乔伟一把将他抱起,又对母亲说:「您真的不一块儿去?子翎知道您吃素,已订了您的餐呢!」 「不用了,你们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我去了多尴尬呀!我说把辰辰留下我看着,你们又不肯,不怕他坏了你们的玩兴?」葛母暧昧地眨眨眼。 子翎刚从楼上下来,便听见她这句话,瞬间羞红了脸蛋,「妈,我们不过是去吃顿饭,您想到哪儿去了?」 「好,算我说错话,妈只不过是希望你们无后顾之忧的去庆祝,带着辰辰这个小捣蛋,可有你们忙的。」葛母笑说。 「有他在才有意思啊!」葛乔伟自傲不已地逗着怀中的小宝贝。 「车车……」辰辰已不耐烦地直往外头看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儿。」葛母笑意盎然地催促着。 「妈,那我们走了,您也早点儿休息。」子翎关切地说。 「我会的。」 她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心头溢满了满足与快乐,还好自己的错及时打住,没有给他们年轻人造成更多的伤害。 ☆☆☆☆☆☆ 广阔的海边一望无际,这里是他俩定情的地方,趁晚餐时间尚早,他们折转了方向来这儿看看。 「海……海……」辰辰开心地手舞足蹈着。 葛乔伟抱着他,指向远处天际的红彩,「那个是晚霞。」 「霞……」他牙牙学语着,伸长小脚直吵着要下地。 葛乔伟没辙,只好放他下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我们还是上车吧!否则他全身都会沾上沙子的。」子翎与葛乔伟手牵着手,并肩漫步在沙滩上,看着眼前的小身影扑扑跌跌的,直觉好笑,也觉不妥,待会儿一身沙的,怎么进餐厅呀! 「说的也对。」他也笑了,赶紧追了过去。才要抱起辰辰,却看见他从沙堆中捡起一个东西把玩着,他立即喝止,「辰辰,地上的东西不可以乱捡。」 正当他打算从辰辰手中拿走时,却愣住了。 「怎么了?」子翎发觉他的脸色不对,葛乔伟蹲身下,拾起那个东西,竟是一件已褪了色,且破损不堪的绒布盒,他急切地打开它,赫然发现那颗心型钻戒竟然还在!虽然被海水长期侵蚀,金属部份有些损伤,但钻面依旧完好如初。 「那是……」子翎似乎也猜到了,眼中沁出了泪光。 「没错,那是两年前遗失的戒指。」看见它,就让他俩思及那次惊险的过程与两心互属的一切。 「辰辰的……」辰辰的小小身影在葛乔伟的大腿旁争吵着,直以为那是他的玩具。 「这是你发现的,但却是爸爸买来送给妈咪的,我们一块儿送给妈咪好不好?」葛乔伟诱哄着他。 辰辰点点头,开心的笑了,「妈咪——」 葛乔伟立即将它套在子翎的右手中指上,柔情款款地道:「明天我会拿去翻新。」 子翎感动莫名,梗在喉间的声音变得怪异,「不……不要,我要保有它的原样,这是一种回忆,让我想起你不惜舍身救我的情景,我不舍得将它改变。」 「子翎——」 葛乔伟用力将她搂进怀里,温热的唇覆上她的,辗转厮磨着,将这些年来浓郁的爱意全部献给心爱的妻子。 「亲亲……羞羞……」辰辰这小捣蛋还真会杀风景。 葛乔伟和子翎噗哧一笑,他说:「妈说的没错,他还真是个大麻烦。 「却也是我们最疼爱的麻烦。」子翎响应。 晚霞照映下,三人的身影交叠在一块儿,不就代表着幸福与美满吗? 好可爱的家庭啊……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