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传说1》 序幕 令人屏息的巍峨城堡仿佛恶龙般险峻地矗立在悬崖上,冷冷地俯瞰着整座山谷、绿茵坡地、桦树林和一块块阶梯似的农田,灰色的花岗石城墙高得仿佛可以碰触到天上的乌云,傲慢地炫耀着它的巨大与坚固,以及“最后堡垒”的威名。 然而此际,从城堡内峭然挺立的圆形塔楼里,却不断传出尖锐的号角声,凄厉地划破了原有的宁静与安详;城堡外那些原本悠然自得地工作的牧羊人与农夫们立刻惊恐万分地赶着羊、拉着牛逃回城堡内。 不一会儿,城堡那两扇只有绞炼拖拉得动的大门便砰然一声紧紧地关上了。 邪恶的乌云密布,仿佛黑夜即将再度降临,沉闷的雷鸣配合着炫目的闪电打在悬崖后方,似乎在预告着城堡的悲惨结局,东升的旭日几乎完全被遮掩住了,只透出几道有气无力的曙光,照射向缓缓朝城堡包围过来的黑色军团。 高大的马匹上载着高大的武士,清一色的灰色盔甲与黑色斗篷,沉重的巨剑、厚实的盾牌,犀利的战斧和炼锤,一骑接一骑、一队接一队,千骑……呃不!万骑绵延不绝地仿佛延伸到世界的尽头,就像无坚不摧的战神般,以威猛压迫的姿态逐渐向城堡围拢过来。 然后,在离城堡前约一百公尺处,在一声沉猛的号令下,顿时,万骑如一骑般,动作整齐划一的停住了。只有面对城堡大门正中央的一骑兀自多向前行了十几步后才停止,并有如地狱魔神般独自伫立在大军前傲然不动。 那是一尊闪亮的黑色魔王,迎风飘扬的黑发与黑色斗篷、黑色战甲、黑色战马、黑色宝剑上镶嵌着七颗璀璨的宝石,连那唯一袒露在黑色头盔之外的双瞳也闇黑得宛如地狱最深处的诅咒。 他就是风塔尔族的黑魔王! 在这片西方大陆上的每个人都知道,黑魔王是人世间最残酷邪恶的魔鬼,他不但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姊妹,连亲生父母也没放过。 他不仅是撒旦的化身,更是死神的代表。 他的使命就是毁灭! 在风中,闪烁着邪恶阴影的黑眸残酷地注视着城堡好半晌,而后,黑魔王从容且优雅地徐徐举高戴着铁手套的右手,随着他逐渐高扬的手势,死亡的气息也悄悄弥漫开来。一张张充满期待之色的脸孔屏息地凝视着那只死亡之手,仿佛在召唤死神降临似的,在最高处停顿了片刻后,才在所有带着同样嗜血光芒的视线中闪电般地落下。 “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他的命令十分简洁,那高昂的声音更有如冬日的寒风般冰冷,仿佛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妖魔所发出的怒吼,令人闻之丧胆。于是,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在刹那间震破了天际。 “杀!” 轰雷般的铁蹄声中,狂放着冷厉的大笑,最后一战终于开始了! 没有一场战争不是惨绝人寰的,杀戮的描述永远不会言过其实,凄厉的惨嚎声,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场面始终在生还者的噩梦里徘徊不去,满腔复仇的怒火,逐渐转变为牺牲者的血河。 从金司特堡到土兰德堡,从土兰德堡再到火桑堡,风塔尔族的黑魔王就如同白发神女所预言一般,挥舞着复仇的宝剑,以最残忍的手段灭绝了三王族。 他毫不留情地杀尽三王与其所有亲族,且不放过任何一个与他抱持敌对意识的敌人,只要是尚留在堡内来不及逃走的人,一律被就地斩杀,包括老弱妇孺、伤残病患,甚至连幼童婴儿都不放过,那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的景象连太阳看了都要哭泣! 最后,黑魔王血腥之手终于伸向这座拥有“最后堡垒”盛名的木诺诺堡。 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抵挡不住黑魔王的凶残魔性,当上天亦为这场悲惨的终极杀戮落下泪来时,这座号称无懈可击的坚固堡垒也崩溃在黑魔王的手上了。 投降依然逃不过死亡的厄运,“清堡”行动血淋淋得教人心寒,“一个活口都不准留”的命令被彻底执行。当黑魔王踏进堡垒内部时,除了他的部下和满地的尸体外,再无其他生存者了。 于是,黑魔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冷然地笑了。 之后,除了领地位于南边,控制着西方与南方大陆之间唯一通道的水连恩族外,黑魔王成为这块西方大陆上的最高掌权者,率领着风塔尔族以高压恐怖的手段统治着金司特族、木诺诺族、火桑族,以及土兰德族的族民,让黑暗时代降临在这片呜咽不已的金色大地上…… 一 第一章 温暖的阳光笼罩大地,慵懒的虫鸣与和风吹过新叶的低吟编织着春天的交响曲,树猴在枝头上互掷野果嬉戏,几只小鹿安详地在林间享受多汁的嫩草,笨笨的小浣熊在溪边徒劳无功地拍打着溪水,妄想抓两条鱼来解解馋。 这么美丽的季节,如此怡人的天气,安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所以,她一大早才刚吃过早餐,就揹上弓箭准备溜出门,却没想到连门槛都还没跨过去,一声揶揄的招呼就抓住了她的脚步。 “又想溜到哪儿去啦?” 尴尬地打着哈哈,安亚不好意思地转回身来。“没啦!蒂丝伯母,那个……不是说有客人要来吗?所以,我想去打两只野兔来加菜嘛!” 粗布长衫系着花布围裙,一脸慈祥的蒂丝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是吗?不是想落跑吗?” “哪是呀!”安亚娇小的身躯马上靠过去偎在蒂丝伯母福敦敦的身子磨磨蹭蹭,好像小猫咪似的,还撒娇地搂住蒂丝的手臂,就差没一口咬下去了。“人家真的只是想去打猎而已嘛!” “说谎不打草稿!”蒂丝摇摇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每回山下村庄里有哪个小伙子说要上山来看你,你就会找尽藉口溜得不见人影,而且不到天黑不回来。你呀!也不想想都已经十六岁了,人家山下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至少也订下婚事了,你不能一直这么不在乎呀!” 安亚不以为然地皱皱鼻子。“那又怎么样?人家就是想一辈子待在蒂丝伯母身边嘛!还是……”她忽地很夸张的垮下脸来,居然连眼眶都湿了。“蒂丝伯母已经讨厌安亚,想要把安亚赶走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呀?”蒂丝啼笑皆非地低叱。“谁在赶你走了?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我只是……” “只是急着让安亚快快嫁出去滚蛋啰!”安亚咕哝着。 “没那回事,我并不是要你马上嫁,只不过是要你先订下婚事而已嘛!”蒂丝叹道。“你要是不积极一点,让别的女孩子先把那些好男人全都挑走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安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要嫁人就是了嘛!” “那怎么成!”蒂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这丫头怎么说不懂呢?早也好,晚也罢,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愿意老来孤独以终?” “那也无妨,自己一个人才自由啊!” “说那什么话,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寂寞不用说了,连生病也没个人照顾,这样很好吗?”蒂丝开始有点生气了。“无论如何,为了你将来的幸福着想,我非得替你订下婚事不可!” 安亚也跟着噘高了小嘴,赌气地故意扭曲蒂丝的意思。“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反正蒂丝伯母就是要赶我出去就是了嘛!” 蒂丝正想再说什么,内室门帘一掀,突然出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身鹿皮衣、绑腿、兽靴,伴随着粗犷的低沉嗓门。 “一大清早的,是谁要赶谁呀?” 安亚见状一喜,趁蒂丝伯母还来不及出声,忙抢先跑过去向那个满面落腮胡的“同一国的”告状。 “呜呜,盖文伯伯,是蒂丝伯母啦!她说要赶安亚走啦!”她可怜兮兮地说。 “胡说!”盖文马上疼爱地搂住她,并朝一脸莫可奈何的老婆瞪眼过去。“谁也不准赶我可爱的安亚走!” 安亚赶紧乘胜追击。“哪!盖文伯伯,安亚想一辈子留在你们身边,可不可以嘛?” “可以、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那你不要让蒂丝伯母赶我走喔!” “废话,谁想赶你走,盖文伯伯先跟他拚了再说!”说着,盖文还挥了挥拳头。 蒂丝白眼一翻,随即转身向厨房走去,懒得再理那对宝贝蛋了,而安亚却还在那边和盖文一搭一唱。 “安亚就知道盖文伯伯最疼我了!” “呵呵呵~~” “那我现在去打几只盖文伯伯最喜欢的野味来让你下酒好不好?” “好、好、好!” 盖文傻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满心欢喜地看着安亚蹦蹦跳跳地离去,蓦地,从厨房里泼来一盆冷水。 “盖文,你忘了待会儿谁要来了吗?” 盖文顿时笑容一僵。“耶?呃,糟糕!啊!等等、等等!安亚,回来呀!安亚、安亚,回来呀……” 当然,飞出笼的鸟儿自然是怎么叫也叫不回来了! “等我打到野味就回来!” 说是这么说啦!其实安亚早就决定这天绝对不会太早回去了。而且,出门不到片刻工夫,她就被四周的美妙的大自然景致,以及调皮的小动物们吸引了注意力。再过半晌后,她早已忘记出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兀自让串串快乐的笑声迸落在清新的空气中,活泼的身影灵巧的在森林间徜徉流连,乌溜溜的秀发在阳光下辉映出丝缎般的光芒,那双呈椭圆形的乌黑大眼睛更是散发出无尽活力的神采。 二 在这西方大陆上,虽然也有些黑发黑眸的混血儿,却没能拥有像她那样独特的外貌轮廓;明明五官不似西方民族这般深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平板,却又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那是唯有纯种东方绿色大地民族才有的魅力。 然而,除了血缘之外,她可是土生土长的西方大地民族。 譬如此刻的她,一手弓、一手箭,草绳系着皮短袍,下面裸露着两条闪耀着健康肤色的玉腿,长及膝盖的软皮靴,虽然简陋粗俗,却不仅无碍于她身材的窈窕匀称,反而更能衬托出她的飒然英姿。 这是西方大地一般猎户的标准打扮,东方大地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把双腿裸露出来见光死的,更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出外打猎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将近正午时分,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的安亚原本想自己抓些鱼烤来吃,却又临时决定到村庄里逛逛、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山了。于是,拐个弯,她就转往下山的小径上了。 蜿蜒的小溪,灿烂的绿野,一排排的七叶树和梧桐树,一洼洼的菜圃和花田,还有淳朴善良的村民,这是一座美丽安详的村庄──曾经是。 然而,自从黑魔王统治这片土地后,风塔尔族的黑武士就常常到这儿来转两圈,说好听点是治安巡逻,事实上是想来a点好康的,譬如油水或女人什么的,甚至太无聊跑来找点碴打发时间的也有。 这样几年下来,因为害怕,也为了保全自己,村民们的本性开始变质了,自卫的本能在人与人之间隔上了一层藩篱,淳朴的村庄逐渐蒙上现实的尘垢,思想变得偏激,眼光也跟着狭隘了。 不过还好,不到紧急利害关头,大家还是装作啥事也没有,尽力保持着一贯的和平相处。 “啊!安亚,你怎么好久没来啦?” 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安亚就听到有人叫她,循声望去,原来是樵夫的老婆碧翠,只见碧翠拎着一个小竹篮匆匆跑来,篮子里放满了作香料用的药草,看样子是刚从杂树林里回来。 其实,碧翠并不是真的和安亚有多熟稔,所以,一见安亚就那么亲热的打招呼,并且马上靠过来准备跟安亚好好来上一场“友谊交流”,是因为她实在太无聊了,不这样就不知道生活的乐趣在哪里了。 但是,也幸好碧翠有这种毛病,使得安亚不必花费太大的精神,就可以得知她想要知道的事。 “才一个多月而已嘛!”安亚故作不经心地说。“怎么样?最近村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还不是一样,”碧翠伴着安亚往村里走去。“黑武士照样十天左右就来一趟,表面上是来巡查,并照例询问有没有前王族的流亡者逃到这儿来,但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是藉机来白吃白喝白玩女人,离开的时候,又理所当然的要村里孝敬他们一些财物,可是太多我们给不起,太少他们又嫌不够,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咱们村里会被他们榨干的!” 安亚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又阖上,然后又张开,再次阖上,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 “怎么没有人想要反抗他们呀?”可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不是没看过武士对战,尤其是黑武士,那种凶狠残暴的程度,说是恶魔附身也不为过,要寻常百姓去挑衅他们,简直就是强人所难,除了自寻死路外,大概也不会有其他结果了。 果然,碧翠闻言便大吃一惊,“反抗他们?你不想活啦?”她尖叫。“你是不是忘了,安亚,现在除了风族的黑武士和水族的白武士之外,其他四族的武士都早在六年前的连场战役中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懂战斗的一般族民,而水族打一开始就摆明了不主动与黑魔王对抗的立场,才得以逃过一劫,那么,你是打算让我们这些农夫、樵夫拿锄头、斧头去对抗黑武士吗?” 心里虽然明白碧翠说得有理,但安亚就是不太甘心。“就算没有武士,集合所有四族的百姓们,加起来就比他们黑武士要多出好几倍了,压都可以压死他们了,不是吗?” “是喔!”碧翠轻蔑地瞥她一眼。“那么,是你和你盖文伯父要领头压第一个吗?” 啊!安亚不禁沉默了。她带头压第一个是没问题啦!但她绝对不会让盖文伯父去冒那种险。既然连她都这么想了,又哪能怪别人退缩呢? “好了,别说这个了,”她没力地摆摆手。“还有什么有趣一点的事吗?” “有趣啊?”碧翠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继而兴奋地啊了一声。“有了,诺曼想娶你,他爸爸不准;尼克想娶你,莫丽反对;洛夫想娶你,你盖文伯父拒绝;艾蒙想娶你,你蒂丝伯母不赞成……” 三 这种谜语大概没几个人会懂,但安亚一听就明白了。 会有这么复杂又令人厌烦的情况,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她是个黑发、黑眼的纯种东方民族。虽然西方民族已经算是相当开放的民族,但那也只限于个性和行事作风,在某些观念上,他们仍是相当保守的,或者说是傲慢也可以。 譬如,他们也会排斥外来民族,甚至说是歧视或许更恰当。不过,这大概是所有民族的习性,几乎各个民族都只认定自己的民族才是最上等、最优秀的。 特别是另一块大陆上的东方民族,西方大陆上的人只知道那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民族,不但鲜少和其他大陆上的民族来往,也不欢迎其他大陆上的民族到东方大地去,无论是拜访或做生意都一样,通常,他们和其他民族的各种交易都是在海上进行的。 而且,东方民族大部分的习惯以及思想,都和西方大地上的各个民族大相迳庭,所以,西方大陆上的民族始终认定,这么令人难以捉摸,又“羞于”让人了解他们本质的“落后”种族,和他们来往是一回事,若真要把他们带入自己家中的话,也只适合拿他们做奴隶仆人或情妇小老婆之类的。 因此,蒂丝伯母才会这么急着要替她订下婚事,因为愿意,也能够娶她做正妻的年轻人并不多。 就如同碧翠所说的,诺曼愿意,但是他父亲不准,因为她是东方民族;尼克愿意,但是他表妹莫丽反对,因为莫丽喜欢尼克,而他母亲喜欢莫丽;洛夫愿意,但盖文不愿意,因为洛夫已经有妻子了,他是打算把安亚娶回去做小老婆的;艾蒙愿意,但是蒂丝不同意,因为艾蒙的年岁足足大了安亚一倍不只,又是个已有六个孩子的鳏夫。 所以,这种事真的是……超级无聊啊! “……约翰想娶你,但他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班吉也想娶……” “够了!”管他是谁想娶她,先下地狱去锻炼一趟再来吧!“其他的,说其他好玩的事,别讲这种啰唆的事!” “其他的啊……”碧翠皱眉苦思,继而狐疑地斜眼瞧着安亚。“我说安亚啊!每回你上村里来,老是问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心头一惊,安亚忙道:“没有啦!好奇而已嘛!你知道山上的生活无聊得很,所以想找点新鲜的事知道一下啰!” “是吗?”碧翠不置可否地边向村里其他人点头打招呼,边又问:“那我也来好奇一下好了。老实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呢?我知道还是有不少小伙子喜欢你,可是都被你拒绝了,我想,你心中一定有个特别的男人存在,才会让你毫不在乎地拒绝了那些小伙子吧?” 真是没辙,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相信她根本不考虑和任何男人结婚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说没有也不是真的没有啦!只是那种男人不要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呢! “你想知道?” “当然。”碧翠兴致勃勃地猛点头。 “好吧!那么……”安亚想了想。“他必须高大到足以保护我。” “嗯!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碧翠同意,这也是大部分女人的要求。 “可也不能高大到会吓死人。” “说得也是。”碧翠偷眼瞄着安亚娇小的身材。 “必须有足够的耐性来容忍我的任性。” “依你的个性来讲,这的确有需要。”碧翠咕哝着。 “可也不能太放纵我。” “呃……这个似乎不太好拿捏吧?”碧翠迟疑地喃喃道。 “不能太难看。” “当然,这是基本条件!”碧翠又开始点头了。 “也不能太好看。” “嘎?”这个女人好像不太好伺候啊! “不要妄想压到我头上来。” “嘿嘿!最好是让我们压在他们头上,对吧?”碧翠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可也不能软弱到让我爬在他头上。” “这……好像又有点矛盾了……”碧翠又失去笑容了。 “要有幽默感。” “啊!我懂,这样才有情趣嘛!”碧翠勉强扬起嘴角。“否则……” “可也不能太轻浮。” “唔……大概吧……”果然! “要够成熟。” “这是理所当……”碧翠的回应说得有气无力,很容易就被打断了。 “可也不能太世故。” 四 “呃……”碧翠的额头上终于开始冒出汗珠了。 “还要会战斗、会打猎、会砍柴……” “……”碧翠的额头上越来越多汗珠。 “……会种田、会种菜、会种花……” “……”这丫头是在耍她吗? “……会洗衣、会煮饭、会打扫、会……” “够了!”碧翠蓦地举手阻止安亚继续往下唸。“我明白了。” 安亚眨了眨眼。“你明白什么?” “你的万能男人根本不存在嘛!” 安亚忽地露齿一笑。“正确答案!” 碧翠倏地翻了个白眼。“你呀!真是被你打败了,就算……”她突然顿住,继而瞪眼瞧着左前方诧异地低呼。“咦?尼克?他不是上山去了吗?” 一听到尼克的名字,安亚得意洋洋的顽皮笑容马上消失不见,同时心中暗暗喊糟,再抬眼望去,果不其然,远远的,就见尼克一脸兴奋的跑过来,而在他后头,紧追不舍的正是那个村里最美艳的莫丽。 不会吧?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盖文伯伯根本没找他上山? “太好了,安亚,我上山去你不在,马上就猜到你到村里来了,所以我就立刻赶……” 不待他说完,安亚掉头就跑。一想到尼克的那股傻劲、缠劲、亲热劲,她就心里直冒冷汗。 “咦咦?安亚,你……你不要跑啊!” 不跑的是笨蛋! 自从那日之后,因为实在怕极了蒂丝伯母那张不开心的脸和连串的抱怨,更怕蒂丝伯母乘机要胁她,所以,接连好几天,安亚都一大早就往外躲,连中餐都不敢回去吃。到了晚上,还得拎着一大堆猎物回去,好让蒂丝伯母忙着处理那些猎物而没空找她唠叨。 这样过了十几天,蒂丝伯母腌制的腊肉大概够他们家吃上一整年了! “够了,你不用再去打猎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 这是前一天晚上蒂丝伯母的禁止逃避宣言,不过,这天一早,安亚还是照溜不误,而且是天未亮就跑了。 开玩笑,在她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推卸理由前,她哪敢和蒂丝伯母“对战”啊! 然而,能让蒂丝伯母心服口服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想得到的,她倒挂在树上一整天,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又抓了两只兔子、四只山鸡,抱着阿q的想法打算再这样回家混过一天。 不意,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之际,蓦地,一条高大的人影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心头一跳,连忙扔开山鸡兔子,拔出小刀摆出自卫的姿势。可是,当她定睛看清眼前“敌人”的面目之后,却不禁惊讶得脱口大叫了出来。 “艾……艾诺特?” 面对她的褐发绿眼的英俊男子微微一笑。“嗨!安亚,六年不见,你长大了,也……更漂亮了!” 安亚望着艾诺特──她的“哥哥”,一时之间不由得傻住了。 她的母亲当年是木诺诺王从东方大地掠夺来的女人,当时母亲业已身怀六甲,因此,每个人都知道她并不是木诺诺王的亲生女儿。事实上,生性好劫掠的木诺诺王从其他大地所抢夺来的美女不下十数个,所以,木诺诺王的挂名子女自然也不只她一个。 然而,木诺诺王却相当公平的让他所有的挂名子女和亲生子女拥有同等的地位,即使她母亲在她七岁时就亡逝了。因此,当黑魔王即将攻向木诺诺族的领地前,她也连同其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们被先行送走了,于是,才十岁的她,便莫名其妙的被烙印上亡命之徒的标记。 不过,一旦到了这种紧急时刻,身分不同的差别待遇就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她被单独送到丘隆山上的猎户家里,并不像木诺诺王的亲生子女一样,还有随身护卫的保护和照顾。 但她丝毫不在意,因为盖文和蒂丝夫妇俩没有子女,所以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因此,她过得很快乐,甚至认为,如果能一辈子就这样子过下去是最好的了。 三年后,她几乎可以确定木诺诺王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找她了,毕竟她和他们并没有多深切的牵系,她实在不认为还有谁会记得尚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她呢!也正好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了。 只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在愉快地度过了六年平静生活后的今天,她的“四哥”艾诺特竟然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股不安的预感立刻在她心头浮起。 “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双眉一挑,艾诺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安亚,你怎能这么说呢?你是我的妹妹呀!”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妹妹”两个字。 才怪! 安亚狐疑地打量着艾诺特。“那其他人呢?你怎么不先去找其他人?” 艾诺特脸色怪异地沉默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说:“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安亚,只剩下你跟我了!” 安亚呆了呆。“你在说什么鬼话?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除了艾伯大哥和艾其二哥之外,其他人全都先行逃走了不是吗?” 五 “逃走?哼!”艾诺特冷笑。“你以为那个杀人魔会任由他最想杀害的人逃走吗?这些年来,他依然不停的派人追杀当初逃掉的漏网之鱼,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没事,以后就都不会有事了,艾米特、珊娜和萝雅他们三个也不是父亲的孩子,还不是照样被找出来杀掉了,所以,早晚有一天那个杀人魔也会找到你的!” 安亚的心头颤了颤,无语了。 她怎么可能以为现在没事就好了?六年来,为了担心会连累到伯伯和伯母,她不也是三不五时就跑到山下村庄里打探消息吗? 但这些年来,她打听到的消息,始终只是黑魔王的手下仍然锲而不舍地在搜寻着各个王族的余生者,虽然态度有些散漫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连一个逃走的人都抓不到而心有不甘,所以死也不肯放弃,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找不到,而是还未找全。 真可恶!那个杀人魔居然一个也不肯放过,也不想想他手上已沾染了多少血腥,身上揹负了多少人命! “我们不想再到处躲藏了,若是不想死,就必须反击!”艾诺特有意无意地偏过头去望着山上木屋的方向。“安亚,如果你不想连累别人的话,就跟我走,在那个魔鬼的人找到你之前跟我走,等大家同心协力除去那个恶魔后,你想回来再回来。” “你们?”不是说只剩下他和她了吗? 文诺特瞄过眼来。“当初那个恶魔剿灭的可不只我们木诺诺堡吧?” 安亚恍然地啊了一声。“你是说还有金司特堡、火桑堡和土兰德堡的劫后余生者,你和他们全联络上了?” 艾诺特颔首。“是的,但我们需要更多的伙伴,要想一举打倒那个魔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止不容易,”安亚低喃。“根本是难如登天嘛!” 艾诺特哼了哼。“难道你愿意每天提心吊胆的等到他找到你的那一天?” 说得也是,她一向不是那种只会坐着等挨打的人,与其每天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不如主动出击,卯上去和那些杀人鬼拚了,而若是能有志向一致的同伴合作的话,成功的机率当然也会大上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连累伯伯和伯母,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暂时离开他们,等到安全之后再回来了。 “如何?” “好吧!”唉~~没想到上一刻才想着要陪伴盖文伯伯和蒂丝伯母一辈子,下一刻就得离开他们了! 至于盖文和蒂丝,他们虽然万分不舍,但既然是艾诺特出面要带“妹妹”回去,他们也无法拒绝,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目送他们离去了。 我会再回来的,盖文伯父,蒂丝伯母,我发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安亚在心中立下誓言。 千辛万苦的越过了七座高山峻岭、四片茫茫大草原和两条浩浩大河川,老实说,千猜万猜,安亚怎么也猜不到,艾诺特居然会带着她来到水连恩族的领地。 水连恩王不是始终保持中立的吗? “水连恩王唐恩的妹妹梅格疯狂地爱上了火桑族的莫桑伦,”艾诺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解开了谜底。“而莫桑伦答应娶梅格的条件,就是要唐恩帮助他报仇,并夺回领地。” 难怪所有的逃亡者全都躲到这儿来了,可是…… 她讨厌他们! 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她来讲都是陌生人,或者是他们看起来有多自负、多傲慢,而是因为他们的眼神,他们盯着她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一看就知道他们都在怀疑像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既然这么瞧不起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找来? 难不成他们以为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伯伯和伯母,大老远跑来就是专程为了欣赏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蠢样子吗? 环视一圈此刻围在堡内大厅中开会讨论的那些家伙之后,独自一人窝在角落边边的安亚便不耐烦地把视线移往窗外。说实话,她已经开始有点后悔没考虑周详,就那么冲动的和艾诺特一块儿来了! 在这座离海边不远处的水连恩堡里,表面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中立堡,实际上却聚集了所有意图推翻黑魔王统治的同志。 绿眼的木诺诺族、琥珀眼的火桑族、褐眼的土兰德族、金眼的金司特族和地主蓝眼的水连恩族,甚至还有白发紫眸的神女,唯独不见银灰眼的风塔尔族,因为风塔尔族正是他们要推翻的黑魔王一族。 而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很年轻,最大的不会超过三十岁,最小的也仅有十来岁而已。 除了那位火桑族的白发神女,她虽然满头白发,却高雅美丽得仿佛女神下凡尘。传闻她已有一百多岁了,看上去却依然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据说,每一代的神女在生下下一任神女之后才会开始老化,也就是说,如果她想保持青春永驻的话,就得与男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当然,此刻有资格参与讨论的只有各族的年轻族长和白发神女,其他人只是围在四周旁听而已。 “我还是很怀疑南方的残罗王可靠吗?”唐恩语气担忧地问。“听说他的残暴冷酷不亚于黑魔王,我们应该不会引贼入门吧?” “否则,我们还能怎么样?”莫桑伦,在这群人当中最年长的一员,他语气冷硬地反问。“虽然我们有足够的武器,却没有足够具有战斗力的武士,除了你们水族的武士外,我们这四族存活的族人有九成五都只是一些农夫、猎户、工匠,教他们上战场,只是白白送死罢了,即使我们想训练他们,你以为黑魔王的人会放任我们随心所欲吗?” “我们可以在水连恩族的领地内训练,”唐恩辩驳。“这样……” 六 “唐恩,你实在是单纯得很可笑,”莫桑伦很不客气地指出。“安静地躲藏是一回事,训练武士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瞒得过黑魔王的人了。何况,光是要把那些人召集到这儿来,你以为黑魔王的人就不会怀疑怎么男人全都不见了吗?” “是啊!而且黑魔王的军团也不是像我们这种一般武士可以应付得了的,除了寻求外力,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金司特族的洛司附和道。“再说,我认为我们给予残罗王的条件应该能够满足他的胃口了,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但是……”土兰德族的凯德也有意见。“若真的允许他们来我们这边开采铁矿,用以制造武器和盔甲,难道你们不担心将来他们会利用那些武器来侵略我们吗?” “如果我们能严格控制他们开采的量就不会。”莫桑伦把握十足地说。 “可是……” “要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被莫桑伦这么一反问,凯德不禁哑口了。是的,除了寻求外力之外,他们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为了避免水族的族民抗议我们利用他们去对付黑武士,我还是会暗中召集部分的族民过来。”莫桑伦注视着唐恩,很明显的,这些话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但最多也只能召集一半的人过来,免得黑魔王的人怀疑。那样的话,人数方面也许是比黑武士的人多没错,但战斗力却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养成的,因此,我们还是需要残罗王的帮忙。” 唐恩叹息道:“那就这样吧!” 莫桑伦颔首。“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其他意见了,那么,明天我就出发去见残罗王。” “在那之前,”始终默默聆听他们讨论的神女突然出声了,“你们是不是应该优先考虑一下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慢条斯理地说。“除非聚集六个上天所指定的人,否则,无论有多强大的兵力,请再多的帮手,也是无法打败黑魔王的。” 莫桑伦和洛司、艾诺特、唐恩、凯德相互觑视一眼。 “已经找到五位了,不是吗?”洛司说。 “还少一个风塔尔族人。” “五个还不够?” “金木水火土风,少一个都不行!”神女毫不让步地说。“事实上,他才是最重要的关键人物,没有他,你们就算有十个都不行。风魔的魔力只有风神的神力才能抑制,同时再由你们五个去消灭他,这是唯一的办法,因此……” “啊!请等一等。”唐恩的神情有些疑惑。“我一直有个疑问,有风神、风魔,那么,是不是有金神就有金魔,有木神就有木魔,有……” “不,其实他们都是神,风魔是毁灭之神,金魔是杀戮之神,木魔是饥荒之神,水魔是瘟疫之神,火魔是破坏之神,土魔是灾难之神,但因为祂们主宰的是负面的魔力,所以世人才称之为魔。一般而言,只要风神一出世,其他十一位也会跟着陆续出世。” 众人一惊。“那其他五魔……” 神女淡淡一哂。“不必害怕,只要风魔在这西方大地,其他五魔就不敢过来。” “为什么?” “因为风魔主宰毁灭,其他五魔碰上祂,也只有被毁灭的份。相反的,只要风神在这西方大地,其他五神也必定在这西方大地,因为风神主宰融合。” “是吗?那为什么风魔不会毁灭六神?” “风魔因为力量太大,所以尚未出生就被风母封印住了,只要不去唤醒祂,风魔就不会觉醒。” “啊……这么说来……”兰德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难不成是十八年前的那场战役唤醒了风魔吗?” 神女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岔开了话题。“总之,如果要打败风魔,六神缺一不可!” 莫桑伦迟疑了一下。“可是,要到黑魔王的地盘里去找人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得说服那个人背叛他自己的王和族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嘛!” “那你们就绝对不可能打败黑魔王!”神女断然道。 莫桑伦思索半晌。“我想,我们先找到那个人再说吧!” 神女也想了一下。“那么,找到之后就直接把人带到我这儿来,也许我有办法说服他。” “好吧!那就……”莫桑伦转眼看向其他人。“就……就……该死!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背心有银灰色风形胎记的风塔尔人呢?” “在风塔尔族神官所住的庄园里。” “咦?”莫桑伦猛然转回来盯住神女,满脸的惊讶与为难。“在风塔尔族神官所住的庄园里?” “没错,所以,你只要随便派个人进去找就可以了。” 随便?“开什么玩笑,除了以前的木诺诺堡,现在的风塔尔堡之外,就属风塔尔族神官所住的庄园最难潜伏进去,又如何‘随便’派个人进去找?当然,”莫桑伦嘲讽地微微一撇唇角。“如果神女能够传授我们什么法术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这样一来,大概连开打都不必,我们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面对莫桑伦嘲讽的言词,神女并没有生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莫桑伦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因为当年我没能及时警告你们所有的灾难,也没有能力帮助大家对抗黑魔王。”说着,她徐徐地朝其他人望过去。 “或许你们大家都一样,但我希望你们能了解,神女只能接受上天传达下来的讯息,若是上天没有任何讯息传达下来,那么我就什么也无法知道了,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你们明白吗?” 莫桑伦窒了窒。“可是,风塔尔族的神官就可以……” “那家伙跟我不一样!”神女的声音突然拉高了,语气不悦,还带着一些轻蔑。“他只是一个从东方大地来的小巫师,哪配称神官!而且,他所信仰的神也跟我们不一样,那是邪神!或许他能够利用邪术偷窥天机,也能够使一些障眼法术,可那毕竟是偷窥,所以也不是每次都能让他得逞的,而他那些障眼法术也不是真有多厉害,如果你们那么容易就被他给骗住了,那就是你们的愚蠢了!” “你……”莫桑伦咬紧牙根忍住怒火。“好,那你说,我们该如何找人?” 七 神女没有回答他,只是转眼瞄向艾诺特,艾诺特则往安亚那边看过去。 “安亚,过来!” “耶?”虽然安亚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却无法阻止那些无聊的讨论往她耳里钻。其实,那些事早在往这儿来的路途上,艾诺特就跟她提过了。可是当安亚听到莫桑伦的疑问时,也忍不住开始思索着谁才是最恰当的头号间谍人选?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到艾诺特的叫唤,她不禁吓了一大跳,并猛然转过头来,不敢相信地瞪着艾诺特。“不会吧?我?” “没错,就是你。”神女傲慢地斜眼睨着安亚,很显然的是因为某种偏见而对安亚没什么好感。 “为什么?”安亚不服气地朝大厅内其他的人看过去,那些人却都一副“还好不是我”的表情转开脸,看了更教人冒火。“为什么是我?我才十六岁,又是个女孩子,这么危险的任务不是应该叫成熟的男人去比较合适吗?”还是她长得一张间谍脸不成? “就因为你才十六岁,又是个女孩子,最主要的,是你和那个神官同样来自东方大地,对方对你的戒心就不会太大,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而为了大局着想,你不能推辞!”神女神情高傲,语气冷漠又生硬。 不能? 是喔!现在是女王在命令奴隶,还是什么? 安亚转了转眼珠子。“换句话说,反正我不是你们西方大地这边的同胞,即使牺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易言之,她是属于“可消耗品”之类的吧? “害怕吗?”神女的眼底掠过一抹不屑。“放心吧!即使穿帮了,那个神官顶多也只是把你遣送回东方大地而已。无论如何,在异乡地里,任何人对于从故乡来的同胞都会特别关照的,这是常理。”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这么说,”安亚眼神狡黠。“我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黑魔王的人会找上我了嘛!” 神女没考虑太多就脱口道:“是那样没错。” 艾诺特一听,不禁大皱其眉,心想:糟了! 果然……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去冒那种险?”安亚的口气马上强硬了起来。“即使把我送回东方大地,我也找不到亲人了,那样的话,我还宁愿留在这儿和伯伯与伯母一起过日子。再说,我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早就习惯这儿的生活了,要是被送回去的话,我怎么活呀我?” 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居然胆敢违抗她这伟大的神女,甚至还连珠炮似的反攻回来,神女顿时愣住了,似乎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才好。 艾诺特看了心里直叹气,有点懊恼没有事先警告神女有关安亚的倔强与好胜性格,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凡事只能迂回着来,不能当面ㄑ一ㄤ过去的。 “安亚,我知道父亲一向没注意过你,所以你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但至少他也养了你十年吧?就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难道你不该替他报仇吗?” 哎呀呀!居然道貌岸然地跟她论起恩怨来了! “是喔!那么,请问是谁先不顾我母亲的意愿,把她掠夺到这儿来的呢?而且……”安亚冷笑。“我母亲临终前告诉过我,是你父亲在抢夺我母亲的时候杀了我亲生父亲,请问,这笔帐又该怎么算?”父债子偿,她没找他们报仇就已经够宽宏大量了,凭什么要她帮他们? 艾诺特面色微微一变。“好吧!撇开我父亲不谈,那么,或许你应该考虑一下,即使你被黑魔王的人找到之后不会有什么麻烦,但违抗黑魔王命令庇护你的那对猎户夫妇呢?他们除了被斩首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啊!这下子真的击中她的弱点了。 于是,安亚沉默了。好半晌后,她才不情不愿地说:“好,我可以去,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把盖文伯父和蒂丝伯母接过来,你们要负责保护他们。” 眸中诡异的光芒一闪而逝,艾诺特笑了。“可以,不过,你长年在山上,在黑魔王的统治下,有许多需要注意的规矩和禁忌你可能不太了解,最好留在这儿让他们告诉你,至于盖文夫妇,就让我替你去接他们好了!” “也好。”让她去接人,有八成会迷路到海里去。 然而,几天过后,艾诺特却独自一人回来了,并且满脸的歉然之色。 “很抱歉,我晚到了一步,他们已经先被找到了,听说还是黑魔王亲自带人找过去的,之后因为问不到你的下落,所以就当场被残忍地斩杀了。”说着,他还把一条腰带和一枚戒指放到面色惨白的安亚手上。“我已经替你埋了他们,只留下这些给你做纪念。” 那是伯父最喜欢的腰带,以及伯母从来没有拔下来过的戒指。 安亚咬着下唇,热泪滚滚,好半天后,她才将盖文的腰带系在自己身上,再紧握住蒂丝的戒指,咬牙切齿地誓言道:“盖文伯伯,蒂丝伯母,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伤心可以慢慢来,报仇最要紧! 之前或许还有点勉强,但这会儿,安亚可是发了狠非要将黑魔王斩成一百零八块不可了! 一旁,神女和艾诺特互觑着悄悄地、诡诈地笑了。 八 第二章 在以前的木诺诺堡,如今的风塔尔堡左翼两公里远处有一座整齐的庄园,主建筑是由石材建造而成,两侧则是群集的小房舍,四周围着大片枫树林,它与风塔尔堡的威猛气势完全相迥异,感觉是那么的清幽雅致。 这就是风塔尔族神官的私人庄园。 在五年前,黑魔王特地为神官建筑了这座庄园,竣工之后,神官便立即搬进庄园内,此后就鲜少回到堡里了。 此刻,在枫林外,艾诺特正在向安亚作最后交代。 “半年多前,不晓得为什么,这位神官突然说要找一个跟他同种族的女仆,虽然也有不少人来应征,却没有一个能够在半个月的试用期满后继续留下来的。所以,你也可以去试试看,尽量想办法留下来,如果真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还有试用期啊?”安亚不太自在地扯扯身上的粗布长裙,又缩了缩套在软鞋里的脚趾头,觉得碍手碍脚的连路都不太会走了。“那我一进去就得赶紧找人啰?”六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换上这种平常百姓常穿的长裙和软鞋呢! 艾诺特摇头。“不,先别急着找人,想办法在试用期满后留下来比较重要。” “为什么?” “因为除了要你找出那个风神外,我们还需要你留在神官身边做内应。他是神官,知道的事应该不少。” “啊!说得也是。”安亚喃喃道。“再说,要看男人的背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总不能教我在他们洗澡的时候去偷看吧?” “明白就好。”艾诺特往枫林内觑视几眼。“总之,你要谨慎一点,千万别在什么都还没查出个究竟前,就先被逮着了。” “我不是那么差吧?” “最好不是。”艾诺特低声道。“还有,每半个月来一次的杂货贩是我们的人,有消息透过他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知道了!” “还有,记住,风神和风魔的背后都有风形胎记,但风神的风形胎记是银灰色的,而风魔的风形胎记却是暗黑色的,你千万要看清楚,可不要把风魔当风神了,懂吗?” “懂了啦!懂了啦!” 跟着,又嘱咐了一些小地方后,艾诺特就让安亚独自一人进枫林里去了。 在安亚的想像当中,神官就应该是那种既老丑,又皱巴巴,而且阴森冷漠的诡谲人物,这才不辜负“神官”这两个字的形象嘛!却没想到当面见到本人,他竟然是个优雅洒逸、温文和气,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的好好先生。 因为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安亚忍不住盯着神官直瞧。 而神官则如同往常一般,随意瞄她两眼后,就把工作内容告诉她,随即吩咐男仆带她到她的房间去。不同的是,在安亚和男仆离去后,神宫又喃喃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话。 “终于来了!” 安亚并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懂,她只顾着疑惑,为什么一切都和她想像中的相差那么多呢? 可怕的风塔尔族神官居然是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温吞家伙,还住在如此优雅的庄园中,而且,庄园里不但看不到半个黑武士,甚至连半个看起来很嚣张的人都没有!包括仆人在内,每个人都是那么亲切,每双银灰色的眼睛也都是那么温和。 她没跑错地方吧? “大老远跑来,你大概累了吧?今天就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工作好了。”带领她到她房间的男仆很好心地这么说。 喂喂喂!不要这么体贴好不好?这样很不符合风塔尔族的恶魔形象耶! “你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带你到庄园四处走走,认识一下环境。”住在她邻房的另一位女仆云莎也好意的如此建议。 好吧、好吧!也许风塔尔族是很会作戏的恶魔。 这座黑魔王特地为神官建筑的私人庄园规模虽不小,格局却很整齐有规律,云莎又讲解得很详细,因此,安亚很快就摸清楚了东西南北。 那天晚上,当安亚睡在床上时,她开始努力思考着,要如何做才不会在试用期满后被赶走? 唔!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认真工作!努力工作!拚命工作! 于是,翌日一大早,她比庄园内任何人都来得早起,这对她来讲并不困难,因为她一向就是这么早起的。然后,她拿了一个小木盆到庄园后去采露珠,而且一定要是风星花上的露珠,听说那种花在百年枫树四周最多。 九 果然没错,按照云莎的指示找着了一株百年枫树,仅在那四周,不一会儿她就采足了神官所要求的量,随后在回庄园时,她故意绕其他路回去,打算看看这枫林里有没有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否则为什么都没有黑武士守卫着? 然而,才刚离开百年枫树没多远,她便愕然地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 安亚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望着那片风星花中那一团不知名的“东西”好一会儿。应该是个人吧?她想,同时迟疑地再度举步靠过去,然后在那一团“东西”旁边又一次停了下来。 果然是个人! 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质料很好的银色长衫,却又像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似的穿得邋邋遢遢,而且还东一块黑、西一片泥。 他仿佛婴儿般蜷曲成一团侧睡在微湿的草地上,让那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宛如黑豹的毛皮般,安静柔软地睡在他的脑袋四周,而他的肌肤却又如此洁白光滑,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晶莹剔透、娇嫩细致。 至于他的五官容貌嘛…… 唔嗯!说实话,他不是特别帅,也算不上俊美,更不是什么酷男,事实上,他跟酷帅这两个字根本就搭不上边,但他却非常吸引人。 一双对男人来讲稍嫌纤小的唇瓣,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相反的,他那高雅的鼻梁高挺适中,却略显严肃;还有那端秀雅致的尖下颔,明明很秀气,看上去却又有些顽固的感觉,而那对浓密微翘的长睫毛,宛如扇贝般静静地躺在他的脸颊上,竟然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唯有那两条又黑又长的剑眉斜斜的挑向两鬓,带着一股邪魅锐利的煞气。 整体而言,这是一张各部分都很精致出色,组合起来却相当奇异的脸庞,说真的,安亚实在无法从这张脸上判断出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不过,最令人纳闷的是,他怀中紧紧搂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是粉红色的耶! 就在她伸出手想碰碰那个粉红色的“物事”,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她现在脑子里所想的那种东西时,蓦地,男人那双长长的睫毛飞扬开来了,于是,安亚见到了她有生以来所见过最深邃、最漂亮的银灰色眼瞳!那灰蒙蒙的光芒荡漾着似水的温柔,宛如星辰般闪烁着银光的瞳孔却又亮得不可思议。 天哪!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呢! 然后,在她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之际,那男人却突然抬手指着天空。 “啊!” “嗄?” “猪,有一只猪从那边飞过去!” “耶?”想都没想,安亚马上顺着他的手指往天上看过去,可她才刚扭过一半头,就察觉自己上当了。 猪怎么可能会在空中飞呢? 可是她扭头去看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了,跟着,她的视线已经在空中绕了一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的确是有一只苍蝇飞过去,却绝对不是一只猪! 这小子,竟敢戏弄她! 她在心中暗骂着,转回头来准备臭骂他几句,却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而且还板着一脸的单纯和认真,很专注的在那边举着一根手指头比画过来、比画过去。 “……牠这样、这样飞,又那样、那样飞,还绕了一圈,然后……” 从他那副严肃的表情里,她直觉地肯定他并不是存心戏弄她,而是他真的认为自己看到一只猪从天上飞过去了。 心中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你……会不会看错了?”安亚瞟他怀里一眼,轻轻地问:“牠还在你怀里,不是吗?” 那男人立刻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了一下,随即困惑的抬起头。 “这是我的狗,不是猪。” “耶?”安亚又傻住了。“你……你的狗?” “是,”那男人很正经地点点头。“牠叫赛利。” 赛利?他的“狗”叫赛利? 安亚已经开始在怀疑他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了,她不由自主地瞪着他的“狗”。 现在是她的眼睛有毛病,还是西方大地的狗开始变种了?那小小的眼珠子,又扁又大的猪鼻子,又细又短的尾巴,圆滚滚的身躯,而且还是粉红色的,如果那真是狗,那她就是马了!! “这是你的……狗?” “对啊!” 好吧!她认输,狗就狗,谁规定狗不能长得一副猪样的? “我叫安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啊!” “咦?” “马,有一只马从那边飞过去了!” “耶?” 差点又扭过头去看了,还好安亚及时制止自己那种愚蠢可笑的反应,同时看着他又在那里比画着手指头喃喃咕哝着。 “……牠那样、那样飞,又这样、这样飞,然后……” 安亚呆了半晌,而后情不自禁地叹息了。 没错,这人不是低能儿,就是白痴,真是可惜! “你看好你的狗就够了,干嘛还要去看天上有什么东西在飞呢?”她用下巴朝他怀里的“狗”指了指。 “狗?”那男人再次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我没有狗啊!这是我的猫。” 猫? 那是他的猫? 变种猪狗猫? 还是猪生狗,狗生猫? 安亚张口结舌地瞪着他的“猫”,现在她到底该有什么反应比较“正确”? 呆怔半晌后,她终于收起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跟着走开两步把装满露水的小木盆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再离得远远的蹲下去,然后一点预警也没有的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那个正在逗弄“猫”的家伙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并嘟嚷道:“她疯了!”然后又继续玩他的“猫”。 大半天过后,安亚终于笑够了,她擦着泪水正想再问问那个白痴到底叫什么名字,蓦然又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颀长,非常非常俊美的男人,她不觉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是谁?” 俊美男人温柔地注视一眼那个抓着“猪猫”猛亲个不停的白痴,再静静的看回她。 “我叫嘉肯,是照顾他的人。” 十 “嗄?”安亚也跟着瞧了一眼,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这样啊!”随即在他揶揄的视线下,惊觉到自己的狼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并拍掉身上的草梗。“我是新到这儿工作的安亚。” “我知道。”嘉肯颔首道。 “咦!你知道?我昨天才刚来的耶!”安亚惊讶地问,同时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对方。 这是个近乎完美的美男子,二十七、八岁左右,瘦瘦的,却挺结实的,个子相当高,比常人还要高一些,非常帅气,充满男性气概又不失柔和;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扎成一束,一丝不乱;特别是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磁性,不经意流露的的性感气息教听见的人皆不由得心痒痒的。 至于他的长相,更是好看到不行,女人看了都会头发昏、眼发直、脚发软。但令人疑惑的是,看上去明明是端端整整、正正派派的一个人,却又散发着一股煞气,一股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阴邪煞气。 然而,他最最迷人的还是那双风塔尔族特有的银灰色眼眸,表面平静无波,却又暗藏汹涌,有时透明如水晶,有时又灰黯如暴风雨之夜,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个心思异常深沉复杂的男人。 “这壮园里生活太过平淡,只要有点什么事,马上就会传遍全庄了。”嘉肯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无聊人士到处都有啊!“那么,你照顾他很久了吗?” “是很久了,大概有……”嘉肯想了想。“十八年了吧!” “哇~~那他是天生就那样的吗?” 嘉肯往旁边瞄了一下,随即滑稽地眨眨眼。 “哪样?” “咦?”怎么他都照顾人家十八年之久了,居然会不知道人家有什么毛病?“不就是……”说着,她很自然地往那个老是瞧见动物在空中飞的白痴看过去,却愕然地发现那只“猫”已经脱离他的束缚,在他周边快乐地绕来绕去,甚至从他身上跑过去时,他却一无所觉似的仍盘膝坐在草地上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她,好像已经忘了他的“猫”了。 “……那……样?”她不自在地对上他的视线,心中突然萌生想逃走的念头,因为他的眼神非常奇特,奇特到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嘉肯笑了,随即开口大声喊了过去,“狄修斯,你今天看到几只动物在天上飞了?” 那个白痴──狄修斯慵懒地挑了一下眉毛。“你在说什么鬼话?只有鸟才会在天上飞,动物怎么可能会飞到天上去呢!”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有气无力,却隐隐流露着一股颓废的魅力。 安亚顿时呆住了。 “那么,今天赛利是狗,还是猫,或是老虎?” “你是瞎子吗?赛利怎么看都是只迷你猪,你看牠哪里像狗或猫或老虎了?” 安亚的下巴掉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赛利跑到她脚边绕了一圈,这才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们在耍我?”她愤怒地尖声指责。 嘉肯的笑容敛去了,并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是就好了。狄修斯小时候曾经遭遇过一次非常严重的刺激,当时,他整整有三年的时间不言不语不理睬任何人,完全把自己的心灵关闭起来,没有人能够与他沟通,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后来,他虽然痊愈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像刚刚那样找不到他的理智。不过,只要有人陪着他,跟他说说话,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啊……”安亚的怒气消失了,她同情地偷觑着狄修斯。“那……他自己知不知道?” “这……”嘉肯想了一下。“应该是知道的,但在他失神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好像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突然想到刚刚狄修斯的脱线模样,安亚不禁失笑。“可是他那样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嘉肯也笑了。“是啊!尤其是他每次都那样……”他学狄修斯举着手指头在空中画来画去。“飞来飞去的,一下子牛,一下子狮子,有一次还说是椅子,实在很滑稽,我习惯了好久,才没有每次看他在那边飞就爆笑出来。” “那他多久才会……呃、失神一次?” “也不一定,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失神了,也许一天来个十几回,也许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再来一次。” “哦!那这样的话,不就……” “你们在说我吗?” 一直悄悄注意着狄修斯的嘉肯,对狄修斯的问话只是笑了笑,但根本没察觉到狄修斯接近的安亚,却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倒抽了口气猛然侧过身子,却在一眼看清楚狄修斯后,蓦然张大了嘴,第二回被吓到了。 “哇哇哇~~你……你是巨人国出生的吗?” 十一 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材有何特异之处。直到此刻,他站到她身边来了,她才惊愕地发现,他的身材竟然如此惊人! 他比嘉肯还要瘦,却比嘉肯更高,高到几近于离谱的地步(对她而言)。她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她得仰高了脑袋才看得到他的脸,而他则必须低俯着脑袋才能跟她眼对眼谈话,这种压迫性的面对面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你是小人国出生的吗?”狄修斯歪着脑袋反问。 安亚脸一沉。“我看你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狄修斯耸耸肩。“那你就是头脑简单,四肢更简单了!” 安亚还没来得及冒火,嘉肯就已经先爆笑出来了。 “安亚,我劝你别在他正常的时候和他对上比较好,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懒散又迟钝,但偶尔也会有特别敏感且尖锐过头的时候,每当那种时候,他就会变成一只刺猬到处乱刺人,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最好别去惹他。” “是吗?原来他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是根本没有脑子啊!”话落,不待狄修斯反击,她便迅速拿起小木盆,“很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做,不陪你们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但身后的对话依然随风飘进她耳里。 “她比你还像只刺猬呢!狄修斯。” “我不是刺猬,她才是刺猬。” “那你是什么?” “猪。” “好吧!那么,没有脑子的猪先生,请问你为什么没有穿鞋子?” “咦?我没有穿鞋子吗?” 轻轻的叹息声。 “是没有。算了,至少你有穿裤子,虽然你的裤子好像穿反了。那么,我们可以去吃早餐了吗?” “为什么?” “因为已经是早上了。” “耶?已经是早上了吗?” 长长的叹气声。 “你没发现已经是白天了吗?” “呀?什么时候变成白天了?” 听到这里,安亚忍不住偷偷回过头去,却见狄修斯一脸疑惑地转头四处张望,似乎搞不清楚白天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冒出来的。 不是吧?那家伙这样就算正常了? 在庄园里过了几天后,安亚就发现这座庄园里的生活步调比外面的世界缓慢许多,包括神官在内,每个人都是慢吞吞的,但不是偷懒,而是不急。 而且,不管是神官或仆人,每个人都是那么地亲切和蔼,对她好得不得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她对风塔尔族有再深的怨恨,也恨不起来了。放是,她告诉自己,万恶的罪魁祸首是黑魔王,而黑武士是帮凶,至于风塔尔族的一般族民则是无辜的,她当然没理由去敌视他们。 不过,最令她感到困扰的却是她的工作非常少,少到她忍不住要怀疑,神官多请她这么一个闲吃饭的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原以为神官会慢慢增加她的工作量,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就只有采集风星花的露水这么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工作,而且还是三天采集一次就够了,这么一件小事真的有需要多请一个人来负责吗? 不仅如此,上工才三天而已,神官居然就告诉她试用期已满,她可以留下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我几乎没什么工作呀!”安亚不禁脱口道。 神官微微一笑。“有的,看这庄园里有谁需要帮忙,你就去帮忙,这就是你的工作。” “这样啊……”安亚想了一下。“好,我懂了。”也就是说,要她自己找工作做就是了。 然而,要她自己找事情做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庄园里的每个仆人都非常尽责,也很自重,没有人把工作剩下来给她做,也没有人质疑她为什么都不用工作。所以,安亚很快就发现,她根本就没工作可做! 好吧!既然如此,她就开始来找那个背后有风形胎记的人好了。不过……该怎么找呢?女人会有什么“正当”的好理由要看男人的背部呢? 现在若是夏天就好办了,天气太闷热的话,不必她开口,大部分的男人就会自动脱下上衣工作,不准脱还不行呢!可是在这种欲热未热的春末气候里,除了洗澡外,他们哪会无缘无故的脱衣服,又不是暴露狂,除非…… 喂喂喂!总不会是要她跟他们上床吧?她有必要牺牲到这种程度吗?还是真的要她去躲在浴间门缝外偷看男人洗澡澡?她又不是花痴! 算了,还是等夏天吧!反正艾诺特一开始就说过,找人可以慢慢来,能继续留下来最重要,但是…… 可恶,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难不成要她凉凉的坐着发呆? “啊!安亚,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咦?帮忙? 不假思索地,安亚迅速回身粗鲁地揪住嘉肯的衣襟,差点把他的前襟都给拉开了。“好啊、好啊!无论什么忙我都帮,要我杀人放火都行!”她有点兴奋过度地叫着。 不声不响蓦然出现在她背后的嘉肯不仅没吓着她,反而吓着了他自己。盯着她揪住他的手,眼神有些怪异。 “真的什么都可以?”她知道她的手在干什么吗? 十二 “废话!”安亚更用力地扯住嘉肯的衣襟,这下子,嘉肯的内衫真的都跑出来亮相了。“你尽管说吧!” 额上冷汗冒出一滴,嘉肯依然盯着她的手。“呃……堡里有事需要我去处理,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狄修斯?”她不会是想要脱他的衣服吧? “咦?狄修斯?看着他?”安亚意外地愣了愣,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为什么?” 嘉肯赶紧拉好被扯开的衣襟,暗暗挥去冷汗,有点刚逃过一劫的感觉。 “这几天他发作的次数很频繁,有一回还差点睡到枫林外头去了。而且,像他那种个性的人啊!你要是跟他熟一点的话就会知道,那个人即使很正常,在外头也是包管活不到十天就会饿死了,所以,不看着他是不行的。” “耶?怎么会?”她虽然才十六岁,但要她一个人过活也是绝对没问题的。“他都已经是个大人了,不是吗?” 嘉肯无奈地轻叹。“是,他是已经二十四岁了,但他很懒,真的很懒,在这个世界上,你绝对找不到另一个比他更懒的人了!他吃饭懒、洗澡懒、说话懒、连呼吸都懒,成天就只会坐在那儿发呆,若是没人去管他,他就会在那里坐到死为止。像这样,不看着他怎么行呢?” “哇!”安亚满脸惊叹。“真是超级夸张的!”难怪他那么瘦。 嘉肯点点头,有点想笑,却又不敢。“是没错。”她的表情也很夸张。 安亚想了想。“可是,他愿意让我跟着他吗?还是我必须躲起来看着他?”上回如果不是嘉肯阻止,他们还差点对上了呢! “为什么不愿意?”嘉肯反问。“他很喜欢你喔!虽然你们才见过一次面,可是他对你的印象很深刻,每当我们提到你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到他很希望能再见到你。” “真的吗?”其实,她也觉得狄修斯很好玩,尤其他那个满天动物飞更是可爱,所以,她也曾经在无意识中特别绕到那个地方去,就希望能够再碰见他,可惜运气都不太好。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在发作的时候,是属于到处流浪型的,难怪只在那边碰过他一次而已。“好意外。” “当然是真的。”嘉肯毫不犹豫地说。“还有,以你的五官来判断,你应该是纯种东方人吧?”安亚点头。“那就对了,狄修斯的母亲也是纯种东方人,我隐约还记得你跟他母亲的外貌好像满像的,难怪他会对你特别有好感,我想,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会排斥你。” “这样啊……”安亚摸着自己的脸蛋喃喃道。“那他平常都在哪儿发呆?” “在他最喜欢的地方。走,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说着,嘉肯转身就走。 安亚忙跟上去,他的脚长,她的腿短,他走路,她就得慢跑。 “喂喂!你走慢一点啦!” “啊!抱歉。”嘉肯忙慢下脚步。 在他身边走着,“你要去多久?”安亚随口又问。 “还不一定,不过,这次的麻烦比较大,可能要带领人马出去办事,所以大概需要长一点的时间吧!” “哦!我还以为你也是在这庄园里工作的呢!”安亚颇意外地瞄他一眼。“原来你的工作是在堡里呀?” “我只是借住在这儿照顾狄修斯的,”嘉肯淡淡的道。“这庄园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是在堡里工作的。” “那么……”安亚偷觑着他。“你是在堡内担任什么职务呢?”嘉肯沉默地瞟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立刻明白这不是她有资格询问的问题,忙转口问:“那狄修斯呢?他是在哪儿工作?或者我应该问,他能工作吗?” 因为她询问的方式,嘉肯不由得笑了。“没错,以他的状况,的确不适宜工作。但他是神官的外甥,所以也不需要他工作。” “咦?原来他是神官的外甥啊……耶!等等,等等……”安亚疑惑地喊暂停。“如果狄修斯是神官的外甥,那……神官几岁了呀?” 嘉肯瞄着她。“你看呢?” “最多三十出头!”安亚不假思索地说。 嘉肯失笑。“错,他已经快五十岁啦!” “骗人!”安亚不敢相信地惊叫。“快五十岁了!” “别忘了,他是神官啊!” 安亚顿时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对喔!不过……”随即又不解地抓了抓耳后。“既然他是神官的外甥,而你的工作又是在堡里,为什么还要由你特地跑到这儿来照顾狄修斯呢?这不是神官该做的事吗?” 嘉肯斜眼一瞥,又不出声了。 十三 安亚耸耸肩。“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大一点,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嘉肯又笑了。“才十六岁而已,算是女人吗?” “喂喂!”安亚抗议着。“我们那边村里的女孩子都嘛十三、四岁就嫁人了,我这样已经算很成熟了!” 嘉肯摇摇头。“女孩子在嫁人之前,都不能算是女人,因为她还不懂得真正的男人。” 安亚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歪理!我说啊……” 就这样,他们七拐八弯,一路辩论着来到庄园的左后方,在那儿有一栋和主建筑同样用石材建筑而成的大屋,嘉肯领着安亚直接穿过大屋来到后院,再从后院进入枫林内。 可一踏出大屋后,安亚就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在这种季节里,枫树本该是绿意青青,与其他绿树林没多大的不同,可是在这儿,就在她眼前,却依然是枫红片片,如梦似幻,火红的彩衣仍在树梢枝头随风飘扬,满眼的瑰丽、满心的诗意,枫林如此浩瀚绚烂,风采实在是很浪漫醉人。 “怎……怎么会?” 看她呆站在那儿忘了走路,嘉肯只好拉着她走。 “狄修斯的母亲就叫红枫,只有在这儿,他的情绪才会比较稳定。” “但……但……” “这片枫林的尽头是一条溪河,两边也都有紧密的排树隔开,所以,除非从前面进来,否则,从外面是看不见这里头还有一片四季枫红的。” 四季? 天哪!想想冬天落雪时,红白相辉映,不知道会有多美呀! “可是……可是这枫树如何能四季都……” “别问我那种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那是神官的力量,不是我能理解的。” 停了停,“那赛利的颜色……”安亚问。 嘉肯笑了。“没错,那也是神官搞的鬼,因为狄修斯希望赛利是那个颜色的。” “粉红色?”安亚咕哝道。“天哪!他的喜好还真是……别具一格!” “这样就叫别具一格?”嘉肯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等你多了解他一点,你就会发现这根本没什么,他还有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习性呢!” 话落,嘉肯蓦地停住脚步,安亚忙顺着他的视线往侧前方看过去,在枫林中,有一块雪白的大石头,狄修斯就坐在上头,倚靠树干望着天空发呆,而赛利就像只真正的狗一样躺在他脚边打盹,虽然牠怎么看都不像条狗。 那么安详的景致,如此宁静的气氛,令安亚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他现在……” “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 “瞧见没有?赛利在他脚边。”嘉肯指着那只粉红色的迷你猪。“正常的时候,他很少去抱赛利。” “原来是这样啊!”安亚恍然道。“难怪那天你那么快就知道他没事了。” 嘉肯静静地看了狄修斯一会儿。 “安亚,多和他聊聊。” “嗄?” “我也常和他聊,呃……也不能算聊啦!应该说是对话,因为他很被动,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说,他听,我问,他答,他很少主动提出任何话题或问题。其实,他的个性相当诙谐有趣,只是常常一不小心就掉进他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想办法把他拉出他的世界,让他能够活得比较像个人。” 安亚蹙眉注视着狄修斯,那家伙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空,几乎连呼吸都没了。 “你努力了十八年都做不到,凭什么认为我就做得到?” 嘉肯深深地凝视她一眼,而后又转回眼去注视着那个已经呆得连魂都不见了的家伙。 “那天……” “嗯?” “他是主动来跟我们说话的,不是吗?” 安亚微微一愣,旋即把那天的情形在脑子里迅速地重演了一遍。 “咦?好像……是耶!”她有点惊讶。 “而且,他还差点跟你杠上了,没错吧?”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嘿嘿嘿!好像也没错。”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逗你的呢!或者他是打算用那种方法接近你,无论如何,十八年来,这是他头一次对某个人表现出这种积极主动的态度来。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有很大的机会去接近他,甚至碰触到他的心灵,进而帮助他。” “是吗?”安亚哼了哼。“我看他不是想逗我,或者是接近我,他根本就是想跟我吵架嘛!” 嘉肯失笑,“也许喔!不过,怎么样都比以前那个死气沉沉的他好。那么……”他徐徐地回过头来。“你会和他多聊聊?” 十四 安亚倏地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我会聊到他和我吵架,这样可以了吧?” 嘉肯再次忍俊不禁。“那是最好的了。那我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了,我会和神官说一声,其他问题你就不必担心了。不过,他的屋里除了固定时间来打扫的仆人外,没有其他人会来,所以……” “为什么?”安亚忍不住插了一句。 “狄修斯不喜欢。” “哦!然后呢?” “不是然后,是所以,你现在必须到厨房去帮他拿餐食,至于他的衣服……” “那个我来好了。”一想到他那一身乞丐的标准服饰,她就想昏倒。 “也好,如果你有任何不了解的地方,尽管去找科莱,过去我有事不在庄园里时,大都是由他来负责照顾狄修斯的,可是狄修斯常常把他赶走,结果……” “把他赶走?”她的语气十分诧异,似乎无法想像狄修斯赶人的样子。追天上飞的椅子还有可能,但是……赶人? 不会吧? 但嘉肯却在欲言又止地踌躇了好半晌后,才轻轻吐出他的警告,“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一声,狄修斯在生气的时候是非常可怕……呃不!是非常恐怖的,他……”又犹豫了一下。“他会杀人,所以,你也必须小心一点,看他脸色不对,就要马上躲开,明白吗?” 恐怖? 杀人? 那个白痴白痴的家伙? 哈!她连一个字也不给他信! 但她很机灵,知道怎么样才能避免一连串的“乖乖听话论”。“其实,每个人生气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想杀人啊!不过,我懂你的意思就是了,只要他脸色一发黑,我就会马上逃到山的那一边去,这样可以了吧?” 嘉肯凝视她片刻,而后颔首。 “好,那我就把他交给你啰!” “ok!”安亚拍拍胸脯。“尽管放心交给我吧!” 于是,嘉肯便转身离去了,而安亚则依然站在原地凝视着狄修斯。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的脚都有点痠了,狄修斯居然还是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这下子,她终于明白嘉肯为什么会那么担心他了。 这家伙不会饿死,也不会渴死,他会先变成石头! 好吧!既然嘉肯把他交给她了,首先,她就必须确保他不会石化。一经决定,就马上行动,安亚脚步轻轻一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从狄修斯的后方接近,然后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嗨!今天看到什么在天上飞了吗?” 她故意悄悄地靠近狄修斯,自然是存心要吓他一吓的,却没料到,该吓到的人没吓到,她自己反倒愣住了。 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接近,所以,像她这样熊熊出现在他身边,又熊熊出声在他耳边说话,他应该会被吓得猛一下跳到东方大陆去才对,当然啦!也不一定要跳那么远才有趣,跌趴在地上也可以啦!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按规矩来,不要说吓到了,他甚至连眼皮子也不给她抖一下,只是慢吞吞地把视线拉过来,淡淡地瞟她一眼──好像有多勉强似的,再淡淡地说:“哦!是你喔!”旋即又收回去看守他的宝贝天空了! 哇哩咧~~他这是在藐视她吗? 安亚有点受到侮辱的感觉。“喂喂喂!那一坨很像是牛屎的云会有我好看吗?” 狄修斯并没有立即反应,又过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就在安亚认为他可能是痴呆症的附属症状聋哑症发作了,正想敲他一记脑袋让他清醒清醒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眼底荡漾着一片笑意。 “牛屎怎么可能会有你好看呢?” 安亚下巴一扬。“那当……” “狗屎才会比你好看。” 僵了一下,安亚立刻咬牙切齿地说:“是吗?那我还比你好一点,牛屎都比你好看!事实上,拿牛屎跟你比的话,牛屎也太可怜了一点,所以,你最好快快回房里去蒙在被窝里不要让人瞧见,免得既残害又侮辱了别人的眼睛!” 静了静,狄修斯陡然爆笑出来。 “你……你真的很像刺猬耶!” 安亚轻蔑地上下打量他。“至于你,很像乞丐!” 依然是披头散发、依然光着脚丫子、依然穿得一身邋邋遢遢……没错,连裤子也穿反了,狄修斯一副既落魄,又无助的模样,看得安亚直翻白眼。 “我看从明天……不!现在开始,我就得天天来帮你梳头发穿衣服了。”她受不了地喃喃嘀咕道。“真是的,都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话落,她一把揪住狄修斯,硬将他扯起来。“走吧!走吧!”啧啧,她还真尽责耶!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屋去,远远看过去一大一小,实在很像是小女儿硬拉着爸爸去买糖吃似的。 “上哪儿?”踉踉跄跄地被她拉着走,狄修斯困惑地问。 “没听到我刚刚说的吗?从现在开始!”安亚抓紧了狄修斯往大屋去。“你啊!先给我洗澡去,你不知道你臭死了吗?” “臭?会吗?”狄修斯举起衣袖来嗅了嗅。“不会啊!我才不过七、八天没洗澡而已嘛!” “七、八天!”安亚骤然止步,并惊声尖叫,继而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瞪住狄修斯。“七、八天没洗澡?你是猪吗?”她瞟一眼跟在狄修斯脚边打转的粉红赛利,“不,猪都比你干净!”她轻蔑地丢下最后评论,随即继续往前走。 十五 “我可警告你在先喔!要给我用肥皂死命地搓洗,不准用水冲一冲就给我打混过去了。还有,头发也要洗,天哪!头发那么长又不洗,真奇怪你怎么都没长头蝨!” 狄修斯耸耸肩,不晓得咕哝了一句什么。 “还有啊!以后也不准老是坐在那儿发呆,难怪你那么白惨惨的,年轻人不运动很不健康的耶!我看,我来教你打猎好了,这附近山上有很多野兽,到时候我们可以上山去打猎,很好玩的喔!” “好,你揹我。”狄修斯倒是很干脆,虽然干脆得有点可笑。 “我揹你?”安亚再一次不敢相信地尖叫,并且又回过头来瞪他一眼。“你用爬的吧!少爷。” “那你拖我。” “我拖你?”安亚简直哭笑不得。“天哪!长眼睛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人耶!”她猛摇头。“总之,你过去的生活实在是太散漫了,既然嘉肯把你交给了我,我就不允许你再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了!” 狄修斯呆了呆。“嘉肯把我交给你了?” “正确极了!”安亚得意洋洋地嘿嘿直笑。“你等着吧!少爷,看我怎么整……呃不!纠正你的生活。” “纠正我的生活?”狄修斯一脸的不以为然。 “没错!”安亚意气风发地应了一声,同时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大屋。“啊!对了,浴间在哪里?” 狄修斯立时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总算轮到他讲话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让女人帮我洗澡了。” 十六 第三章 安亚当然不可能帮狄修斯洗澡。 然而,她也很担心狄修斯会索性待在浴间里发呆算了,所以,虽然她曾发誓绝对不从门缝里偷看男人洗澡──要就光明正大地看,却还是忍不住三不五时去偷听一下门内是不是还有动静,确保那个男人还没有进入初级石化状态。 幸好没有! 但是,并非洗完澡后就万事ok了,他的麻烦还多着呢! 就如同嘉肯所说的,狄修斯是一个非常散漫懒惰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标准的慢郎中,在某些地方特别迟钝,有时候又天真到可悲的地步,经常是漫不经心的,就算走在平地上也会跌个四脚朝天,如果没人理他的话,他真的会一个人呆坐在那儿直到成为化石为止,甚至有些时候,他还会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一下。 不过,他的多愁善感就跟他的人一样,也是不太正常的。 他不吃兔肉,因为兔子太可怜了,一想到可爱的小兔兔躺在盘子上,他甚至会掉下眼泪来。 但是,他却超喜欢吃松鼠肉。 一片落叶会让他惆怅大半天,一整日都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可是,当他想吃松果的时候,他会拿竹竿辟哩啪啦打得树叶满天乱乱飞,松果却掉没两颗。 如果问他为什么老是坐着流口水发呆,他会很严肃、很认真的告诉她他想不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乐趣? 然而,片刻工夫过后,他又表现得十足是个性格有缺陷的混蛋家伙,不但喜欢嘲弄她、取笑她,也特别爱惹恼她,有事没事就跟她杠上,拿她懊恼冒火、柳眉倒竖的模样寻开心,然后就一个人在那边哈哈大笑,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乐趣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总而言之,这个人的个性天生就是扭曲不正常的。 不过,无论他如何可恶、如何教她生气、如何令人哭笑不得、如何缺点一大堆,久而久之,她也总算抓到了如何与他周旋的诀窍。因此,她至少也成功的让他在基本生活品质上有了相当的进步。 他不但天天洗澡──虽然是满心不情愿的,也不再披头散发地像个鬼似的到处乱跑,衣服大部分时间都是干干净净的,当然也穿上了鞋子。不过,以上这些,除了洗澡之外,都必须由她亲手替他打理,否则他才不甩,照旧做他的乞丐去。 至于三餐,只要有她陪着,他也会乖乖的吃,还有饭后水果加点心消夜;没事还被她拖着在全庄园走透透,白天就把他扔在太阳下猛晒,希望能晒出点漂亮的肤色来,晚上就拚命跟他聊天,聊到他打呵欠才放他去睡,免得他半夜溜去枫林喂蚊子。 但是,这个家伙好像天生就是要跟她作对似的,不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就是有办法让她哭笑不得。 “……好,就这样,姿势很好,但是你的弓一定要拉紧,否则你的箭不但射不出去,还会反弹回来伤了自己,懂吗?” 这日一大早,让狄修斯穿戴整齐后,安亚就带他到枫林里弄了一个靶教他射箭。可是,尽管她教得口水四处乱喷,狄修斯却始终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她,若不是她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肯定会以为自己哪边教错了。 “好,射吧!你放心,我不会笑你的,第一次能把箭射出去就算不错了,所以……咦?”她倏地噤声,片刻的默然无动静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到靶前,盯着靶好半天,确定那支箭的确是射中靶心后,才把箭拔出来,再慢吞吞地走回来。 “运气好!”她咕哝,顺手把箭递还给狄修斯。“哪!再一次,如果能抓住刚刚的感觉,这次应该也能射中靶……呃?”她蓦地顿住,并且又一次静了静,再慢条斯理地走到靶前盯了大半晌,然后才把那支跟靶心很有缘的箭拔出来,再走回来。 “运气真好!”她嘟嚷着把箭再还给狄修斯。“这一次,运气应该不会再那么……唔!”她又没了声音,这回她连动也没动,“运气真是该死的好!”她喃喃道,随即恶狠狠地转向狄修斯。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会射箭了?” “会啊!”狄修斯那一脸的无辜真是漂亮极了。 “见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我啊!” “你……”安亚咬紧牙根。“好,那我请问你,大爷,你会骑马吗?” “会啊!” “剑术?” “会啊!” “掷斧?” “会啊!” “炼锤?” “会啊!” “长矛?” “会啊!” “你什么都会?” “对啊!” “你混蛋!” “不会啊!” 本来她还想多骂几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瞧着狄修斯那张“真的”很无辜的脸,安亚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么一破功,护身功体就全散了,抱着肚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就是笑得停不下来。 十七 直到她笑到快没气了,才沙哑着声音勉强收起笑声。“你……你这家伙真的是……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打猎了。” “你揹我?” 安亚没有揹他,反倒赏给他一脚让他自己飞过去。 可是,这还不是最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更莫名其妙的还在后头呢! 晚饭过后,安亚拿了一盘水果去找狄修斯,正好他又想到枫林里去发呆,安亚马上把他抓回来,并随手扔了一颗苹果给他,再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饭后来点水果有助消化,蒂丝伯母说的。”说着,自己也拿了一颗苹果喀嚓一声咬下一大口。 狄修斯皱起眉,把苹果又扔回给安亚。“我不要。” “不要?”安亚立刻把苹果往他脸上丢过去。“你不吃我就拿它k死你!” 狄修斯叹了口气,只好坐下来拿出小刀子…… “你干什么?” “削皮。” “吃苹果还削什么皮?这样吃……”她又喀嚓一声咬下另一口。“就可以了呀!” “不,我要削皮!”狄修斯就像小孩子一样,满脸固执地坚持要大人顺他的意。 安亚翻了翻白眼。“随便你,削皮就削皮!” 可是片刻过后── “你又在干什么?” “把核挖出来。” “拜托,咬到核时扔掉就好了嘛!” “我要把核挖出来!”依然是那么坚持。 “好,随你、随你,你爱挖哪儿就挖哪儿!” 再一会儿── “请问你现在又在干嘛了?” “把它切成小块。” “切……切成小块?” 他不是天字第一号大懒虫吗? “天哪!吃个苹果需要这么麻烦吗?真是没事找事!”安亚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你吃香蕉好了。”话落,旋即又追加一句,“不吃我就把它塞到你屁眼里!” 狄修斯耸耸肩,放下刀子和苹果,接过香蕉来张口就咬。 安亚见状,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吃香蕉啊!” “你不用剥皮吗?”安亚还是尖叫。 “太麻烦了。” 太……太麻烦了? 他说太麻烦了? 刚刚削了半天苹果皮,现在居然敢给她说剥个香蕉皮太麻烦了? 真想吐血给他看,这个最不麻烦了! “那你吃梨子又是怎么吃?” “跟苹果一样。” “葡萄?” “剥皮、挖子。” “凤梨?” “没吃过。” “西瓜呢?” “大口咬下去啊!” “西瓜皮呢?” “什么西瓜皮?” “……水蜜桃?” “废话,当然要削皮!” 水蜜桃要削皮? 十八 好吧!了解了,要让他吃水果还得经过仔细选择。可以一口一口咬着吃的不行,太“麻烦”的也不行,有皮、有籽、有核的统统都不行,而且…… 算了,还是她辛苦一点,“处理”过后再给他吃吧!否则她说不定真的会吐血给他看。 拉达策赶着马车,把堆满杂货物资的马车驱至庄园前的空地上,而后跳下来稍微整理一下,便拿出一个锅子和菜铲开始用力敲打。 “锅子、盘子、衣服、鞋子、漂亮的丝巾、美美的裙子,应有尽有,要买快来喔!” 圆圆的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褐色头巾、褐色眸子,宽松长袍,粗布裹腰,一看就知道是个标准的小贩。拉达是在这附近方圆十里内各村庄到处游走的杂货贩,平均每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会来回一次。 他的东西不贵,货色多又杂,还可以讨价还价,甚至以货易货,所以比一般菜贩、布贩、水果贩等还要受欢迎。这是安亚第二次看到他,却是第一次接近他。 拉达的锅子一“吆喝”,庄园里几乎所有的女人和部分男人就一窝蜂地涌出来了。你挑绸缎,我选小刀,大家一边讨论、一边聊些有的没有的,安亚自然也夹杂在当中,三不五时说上两句,同时若无其事地跟大家一样挑挑捡捡,看一下长裙、摸一摸丝巾等。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她还在那边瞧呀瞧的、摸呀摸地磨磨蹭蹭,还边用眼角瞄着拉达;而拉达则是一面整理那些被翻乱的货物,一面很自然的接近她。 “喂!你上回怎么没过来跟我报告?”仍是一脸天官赐福的笑容,拉达的声音虽压得很低,口气却硬得很。 “报告?你以为你是谁呀?”安亚一听就不爽。“请问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有人跟你说我必须向你报告的?” 拉达呆了呆。“可是艾诺特说……” “他说我有消息的时候可以透过你通知他,”安亚冷冷地说。“可没有说我必须向你报告!” “但……但是……” “没有但是!”安亚断然道。“你要是再啰唆,就去跟艾诺特说我不干了,顺便再告诉他说这是你的功劳!” 震了震,拉达忙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请你不要介意、不要介意!我都了解了,我会按时过来,你有事再告诉我好了。” 安亚哼了哼。“算你机灵!” 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句,拉达才又拉出一脸笑容来。“那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报……呃!要转告艾诺特的呢?” 谨慎地往四周扫视一圈后,安亚才又低头作状翻动衣服。 “就如外围所传说的,神官已经很少离开庄园了,所以,我想他对堡里的状况应该不太清楚,至于庄园内的其他人,也都和风堡没什么关系。只有一个人,他不但是在堡里头工作,而且地位可能不低,因为他十天前要到堡里去的时候说过,他可能要带领人马出去办事,想想,能够从堡里带领人马出去的人,地位一定不会低到哪里去吧?因此我想,从他那边说不定可以探听到……” “请等一等!”拉达忽地叫停,而且神情很怪异。“你说……那个人在十天前到堡里去,还说过可能要带领人马出去办事?” “是啊!”安亚奇怪地看着他,纳闷他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五颜六彩的? 拉达沉默了一会儿。 “黑魔王……在八天前带领人马到东北边去了。” “耶?”安亚惊呼一声,旋即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并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看后,才又低声说:“黑魔王?不,不可能的,嘉肯绝对不可能是黑魔王的,我发誓!我保证!”她拚死命地摇头。“他是个好人,真的!我想,他一定是黑魔王的部下……对,就是这样没错!” 拉达面无表情。“黑武士也算好人吗?” 安亚窒了窒。“这……他……他也不一定是黑武士啊!”这话说得相当缺乏说服力,因为…… 拉达冷冷地斜睨着她。“所有的人都知道,黑魔王出堡只会带黑武士,不可能只有你不知道吧?” 安亚无言以对。 十九 “或者是你在这儿住得太安稳,不想离开了,所以想背叛族人了?”拉达的语气更冰冷了。 安亚一听,顿时火向胆边起。“你才睡昏了头呢!”谁跟你是族人啊!“我这是就事论事,你懂不懂啊?嘉肯真的是一个好人啊!虽然我在这儿住得不久,可是我看得到,也感觉得出来,他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既有耐心,脾气又好,绝对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 拉达眼色深沉地注视着她,似乎正在算计着什么。“那么……你跟他很熟啰?” “熟!当然熟!”所以才那么了解他呀! 拉达慢慢点了一下脑袋。“好,那么你就确实地查一下他究竟是不是黑魔王?如果不是的话,就查一下黑魔王是住在堡里,或者是另有住处?” “当然是住堡里!”安亚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因为堡里最安全,也最舒适啊!” 拉达不以为然地哼了哼。“好,就算你说得对,那么,那个男人呢?那个背后有风神纹记的男人呢?你查到了没有?” “啊,我就是要来告诉你这件事的……”说着,安亚往拉达那儿靠过去一步。“告诉艾诺特,现在时间不对,要我去偷看他们洗澡,或到处询问都很不妥,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人家的怀疑。所以,希望你们稍微有耐心一点,现在虽然没办法,可是到了夏天,我就有办法去找到那个人了。”他要是敢叫她和他们上床,她会就地阉了他! 也许是安亚的警告眼神够尖锐,所以,拉达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瞄她一眼,便颔首道:“好,我会转告他的。”随即瞟着安亚的斜后方轻声警告,“有人来了!”紧接着放大嗓门问:“怎么,小姐,找这么久还找不到中意的吗?” “呃?”安亚愣了一下,旋即领悟。“啊!是啊!这些样式都好难看喔!太复杂也太鲜艳了啦!你就没有那种既简单又……” 还没说完,从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白嫩修长的手拎起一件小孩子的衣服。 “我倒认为这件很适合你。” 不必回头,安亚马上就知道这么毒的话是出自何许人的口中,忿忿地牙根一咬,她也立刻抓出一件女人的蕾丝背心长裙回过身,果然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好像对嘲笑她身高这种事上了瘾似的。 “错了,我是在帮你挑衣服。”她举起那件长裙。“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跟在狄修斯身后的神官噗哧一笑,狄修斯则剑眉微微一挑。 “呃……样式好像不太适合我吧?” “是吗?”奸奸地勾起唇角,安亚立刻回身再翻找了一会儿,而后又转回来。“那么,这个呢?这两样应该够搭配你了吧?”只见她一手胭脂粉盒,一手五彩蕾丝围巾,脸上还挂着一朵大大的恶意笑容。 狄修斯轻眨两下眼。“嗯!够了、够了,够……咳咳、做你妈妈了!”语毕,不待安亚发火,他便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了。 神官一见,不由得既惊讶,又感动万分地湿了眼眶,并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他也能笑得如此开心!前几回远远的听见他的笑声,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原来是真的!不是别人的笑声,也不是空空洞洞的笑声,而是货真价实愉快的笑声,真是……我死而无憾了!” “别急着流汗,神官,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你就有得流汗了!”安亚则咬牙切齿地说。“每次他嘲弄我的时候,就会特别开心,我看他是有点变态了。” “嘲弄你?”拭着眼睛,神官奇怪地瞄了一下狄修斯。“他为什么要嘲弄你?又有什么好嘲弄你的?” 安亚没有回答,却抬眼望住了神官,眼神纳闷。“真奇怪,神官,你并不是很高呀!为什么他会那么高呢?” “是他父亲,他父亲很高。” “是喔!”安亚的小嘴儿立刻不满地噘了起来。“那又如何?也不是说那样他就有权利嘲笑我的身高吧?” “啊?身高啊……嗯嗯……” 神官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两眼,随即移开眼。安亚发誓,她有看到他在偷笑,心头不由得更是火大! “什么嗯嗯啊啊的,神官啊!你多少也该教他一点礼貌吧?看他都那么大了,居然还……咦?啊!等等、等等!”眼角一瞟,安亚突然喊住不知何时逛到车后的狄修斯。“你想干什么?” “我?”狄修斯看看放在车尾的好几串香蕉,再瞧瞧自己刚随手摸来的一根香蕉,然后举起来给她看。“吃香蕉啊!” 二十 “你真要吃香蕉?”安亚连忙赶过去。“好,剥皮后再吃!” “不要,太麻烦了!”狄修斯断然拒绝。 “那我帮你剥。” “不要!还是太麻烦了。” “我帮你剥又不是叫你自己剥,怎么会麻烦?” “就是太麻烦了!” “你这只猪!”安亚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太麻烦了?剥个香蕉皮会死啊?给我剥!不剥不准吃!” “我才不剥!”狄修斯也好像跟她拗上了。“而且我一定要吃!”说着,手一抬就把香蕉往嘴里塞。 一声不吭地,安亚立刻抢过来,三两下剥完皮,再两三口把整根香蕉都塞进嘴里,然后把香蕉皮扔还给他。 “唔呜唔唔呜唔?唔!唔唔呜唔!”(你这么想吃皮?好!皮给你吃!) 在安亚拚命把香蕉往口里塞时,狄修斯便已愕然的睁大了眼,这会儿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圆了双眸。可是,不过眨眼工夫后,他便突然弯腰捧腹大笑了起来,一根颤抖的手指头还拚命指着安亚那张脸,那张双颊胀得胖鼓鼓的脸,再加上那两颗气得圆溜溜的眼睛,真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那种在树上跳来跳去的小动物。 “松……松鼠!松鼠!哇哈哈哈!真的……真的好像松鼠啊!” “唔呜呜唔唔,唔唔呜唔!唔呜唔唔呜唔唔呜唔唔!”(你这个混蛋,还敢笑我?还不快给我把皮给吃了!) “啊哈哈哈哈……” “唔呜唔!”(你还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 狄修斯已经笑得跪倒在地上了,安亚只好换个对象抱怨。 “唔唔呃,唔……”(神官啊!你……) 没想到才刚起个头,神官就骤然回过身去噗哧一声,就连拉达也忍俊不住,安亚那张脸顿时懊恼地皱成一团。 “哇!哇!兔子、兔子,你看她那张脸,她又变成兔子了!哇哈哈哈!她又变成兔子了!”于是,狄修斯再次笑翻了。 这个家伙! 哼!早晚有一天,她会整得连他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二十一 第四章 风儿轻轻地吹,时光在静静的风中悄悄流逝,春天的奏鸣曲早已落下最后一颗音符,随后而至的夏日交响曲热情地唤起大地的生命力,在绿野间绘染上一片艳丽动人的色彩。 一朵朵笑吟吟的向日葵在艳阳下迎风摇曳,一只只毛茸茸的羊儿在草原间悠闲地咀嚼着草梗,一颗颗饱满的麦禾在黄澄澄的田野间骄傲地展示它们的身材,农夫和牧羊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跳跃奔放的生气。 今年又会是丰收的一年,他们都知道。 只要有和平的日子,再艰辛的生活他们都不怕,毕竟,有耕耘就会有收获,只要有希望,即使再苦都熬得过去。这就是为什么黑魔王的高压统治虽然恐怖,他们却从来没想过要反抗的最主要原因,因为,只要不反抗,黑魔王就会确保他们和平的日子。 “啊!狗,有一只狗从那边飞过去了!” “是、是、是!有一只狗从那边飞过去了。牠怎么飞呀?” “牠这样、这样飞,又那样、那样飞,然后……” “好,好,好!牠真的很会飞不是吗?但是,你千万不要给我乱飞喔!给我好好的站在那里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就够了,不要又让我找不到人了。” 就像在骗小孩似的,坐在树荫下的安亚,一边哄着一手抱着赛利、一手指着天空的狄修斯,一边忙着缝缀衣服。 狄修斯一定是偷偷跑去躺在地上打滚了,否则,他的衣服不会这么容易破! 她暗忖着抬起头来瞄了狄修斯一下,他又在那边──就在大太阳底下──伸着手指头比过来比过去了,她耸耸肩,又垂下脑袋继续缝补。 好吧!至少他现在除了这样那样飞之外,也很少发呆了,大概是因为她缠得够紧吧!她不仅在神官的授意下搬到大屋里来住──因为狄修斯常常会在半夜溜出去发呆,还天天盯着他学习如何过正常人的生活,并忙着和他那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习性对战──难怪有些仆人会认为他确实是疯了。 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忙碌啊!也许她应该要求加薪才对。 “啊!” “这回又是什么飞过去啦?” “老鼠!有一只老鼠从那边飞过去了!” “真恶心,居然换老鼠了!” “牠那样、那样飞,又这样、这样飞,然后……然后……然后……”狄修斯在空中比画的手指头突然停住了。 “老鼠在空中这样那样飞?还真是难以想像呢!”安亚咕哝着打上结、咬断线。 脸上的神情逐渐从白痴般的纯真恢复正常,狄修斯慢慢放下手、放下赛利,并徐徐转向安亚。 “下次能不能找点高雅或可爱一点的东西飞给我看啊?”安亚继续嘟嘟嚷嚷的,边翻动衣服寻找其他需要缝补的地方。“譬如天鹅啊!猫咪什么的?” 眸中倏地闪过一丝戏谑之色,狄修斯悄悄地泛起一抹笑意。 “啊!” “哇!又来了,这次怎么飞得这么快啊?” “安亚,有一只安亚从这边飞过来了!” “哦!这次是……咦?”安亚愕然地抬起眼,赫然发现狄修斯正笑咪咪地注视着她,赛利则早已跑得不见猪影了,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还一打咧!好玩喔?” 狄修斯愉快的笑了,同时缓步走过来在她前面的草地上坐下,下巴靠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无聊地拔起一根草梗轻咬在嘴里。 “安亚……” “干嘛?”早已习惯狄修斯那种莫名其妙突然发作,这边飞那边飞了半天后,又莫名其妙突然恢复的公式化模式了,安亚连多看他一眼也懒,兀自低头审视另外一个很明显是被尖物勾破的裂口,纳闷他究竟是如何弄破这种地方的? 难道他不怕伤了自己的宝贝“蛋”吗? “你为什么肯这么用心的照顾我?” “因为嘉肯把你交代给我了呀!” “不,我的意思是说,以前嘉肯到堡里去的时候,也会交代别的仆人来照顾我,但是,他们并不像你这么尽心,甚至连嘉肯都没有你这么……这么……” “多事?”安亚很好心的给予提示。 狄修斯笑了。“不只是多事,简直是鸡婆!” 二十二 安亚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我这叫尽责,你懂不懂啊?蒂丝伯母说过,如果希望别人对你负责,你就要先对别人负责,否则,就算人家敷衍我,我也没资格抱怨。所以,人家交代我的事,只要我承诺下来了,我就会尽我所能的去做好,懂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夏天到了,她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必须开始行动了,于是转了转眼珠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啊!天气越来越热了,做男人可真好啊!太热了就可以脱掉上衣工作,不像我们女孩子,顶多露个手臂、露露腿,人家就要斜眼瞪你好半天了!” 狄修斯耸耸肩,随即就地躺下,双手垫在脑后阖上眼,嘴里咬着的草梗还摇个不行。 “你想看男人的裸体吗?” “看你的头啦!”安亚咒骂着伸手拔了一把草往他脸上扔。“我们村庄里的男人都嘛那样,我早就看腻啦!”不过是大块猪肉、小块羊肉的分别罢了。 任由草梗加上一些泥巴横七竖八的躺在他脸上,连掀一下眉毛都没有,狄修斯悠哉如故。 “可惜这里不是。” “耶?为什么?”这边的男人不是男人吗? “东方大地的人比我们这边保守,就算他们会脱上衣,也绝不在女人面前脱,否则对女人是种侮辱。”狄修斯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庄园里有个规矩,男人绝不可随意光膀子,就算是不得已,也绝对不能让女人瞧见。” 难怪像他这么懒的人,从浴间出来前都会先穿上内衫。 安亚呆了半晌。 “因为神官是东方人?” “就是如此。” 见鬼的如此,那她怎么办? “他们不到溪里玩水洗澡什么的吗?” “会啊!不过都要入夜之后。” 入夜? 乌漆抹黑的她还看个屁呀!这下子,她该如何是好咧? 不计一切牺牲呢,还是另想办法? 直到这天傍晚,当她察觉狄修斯停留在浴间里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正打算去看看他是不是光着身子化成石头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是去偷看男人洗澡吧!否则,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了。 而且,她第一个要看的就是狄修斯,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把他列为头号嫌疑犯,事实上,她早就将他剔除到可疑名单之外的最后名单上了。可是,只有在这栋除了他俩之外,别无其他人的大屋里,她才能放心地来个“事前演练”,推敲一下偷窥的诀窍,以免什么都还没看到就先被当成偷窥狂赶出庄园去,那她不就亏大了! 那么就……就先用半只眼睛看好了,等确定他是背对她之后,她再仔细看个够!男人的小屁屁她虽然没见过,不过,看那个应该不至于长针眼吧?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摸到浴间前悄悄蹲下,不料,才刚凑上门缝偷偷摸摸地看了半眼,就诧异得猛然转过身来背靠着门跌坐在地上。 不会吧? 那个……不是吧? 犹豫片刻后,她才又鼓起勇气来翻过身去跪着趴在门缝边,再“非常迅速”地看“一眼”,随即倒抽了口气又回过身来跌坐到地上去了。 怎怎怎怎么会是他? 就在这当儿,门后突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吓得她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就跑,直至回到她的房间里,她才敢停下来歇口气。 可是喘不到两口气,她忽地又想到,这会儿狄修斯一定会在他的房里等待她去服侍他穿衣梳头,她要是不去,看着好了,那家伙肯定就那样摸到枫林里去发呆了。于是,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到狄修斯的房里,就在门口,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他果然又要去发呆了! 安亚当下就忘了刚刚的事,“你又想上哪儿去啦?”她怒叱着把他往回带,再随手将他扔在床边坐下,睡在床上的赛利被震得跳了两下,却只是翻个身又睡着了。 果然是猪! 二十三 狄修斯则很夸张的叹了口气,然后摆出一脸准备接受“酷刑”的委屈表情。 “你看看!你看看!又是一头湿淋淋的也不擦干!”安亚迳自抓起毛巾蒙在狄修斯的头上给他用力擦、拚命擦,边还不满地喃喃嘀咕着。“真是搞不懂,就梳个头、穿件衣服,再套上鞋子,真有那么麻烦吗?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从五岁开始就自己洗澡穿衣吃饭了耶!真是想不通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唠叨归唠叨,其实她并不期待他会有所回应。照顾他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多少也能了解到他的确是很讨厌这种“没必要”的琐碎事,能允许她来服侍他,就已经是够“宽大为怀”了。 听说嘉肯在照顾他的时候,他还是常常披头散发的,因为梳头发是最麻烦,也最花费时间的工作,那已经超过他的忍耐极限了。而若是由科莱来服侍他的话,就更惨了,向来是什么都还没开始,那个忠心耿耿的庄园总管就被赶走了。 扔开毛巾、换上梳子,她爬上床跪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我说你呀!像你这样谁敢嫁给你呢?” 他的发丝既黑又亮,更柔滑细致,简直比女孩子的头发还漂亮。可是他很怕痛,要是她一不小心梳疼了他,他就会泪眼汪汪地扁起嘴来给她看,那可比骂人还可怕。奇怪的是,要是平常没事故意踢他、揍他、扁他、掐他,他反而不在意,真不晓得他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这种“麻烦事”的无言抗议。 始终默默“忍耐”的狄修斯突然出声了。 “那就你嫁给我吧!” “少来!”安亚马上就在他的脑袋瓜子上免费敲了一记。“别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跟你讲,我最讨厌人家叫我嫁人嫁人什么的,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而且,就算我要嫁,也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嘛?”他伸手抚着脑袋委屈地问。 “这种事还用问吗?刚刚我就说过像你这种样子谁还敢嫁给你了,不是吗?”安亚哼了哼。“就算你没这些毛病好了,对我来讲,你太高、太瘦、太纤细了。老实说啊!我想要的男人是那种能够在危险关头保护我的男人,这种事要是冀望你的话,我有十条命都不够用!” “保护你吗?为什么……”狄修斯刚半回过头去,安亚就立刻把他转回来。“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能保护你?” 又敲了一记。“不要问我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好不好?用你的肚脐想一想就知道了嘛!” 狄修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替他梳好头发,并束成一条马尾,随即下床来帮他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袍子、腰带。 这时,他才又开口问:“那么,你觉得嘉肯如何?” “嘉肯?”正要蹲下去帮他穿鞋子的安亚愣了一下,动作也跟着停住了。“嘉肯怎么了?” “如果嘉肯要你嫁给他呢?” “他?”安亚歪着脑袋搔了搔耳朵,耸耸肩,随即蹲下去拿鞋子套上他的脚。“他是不错啦!温柔体贴又很有男子气概,耐心更是十足,可惜太漂亮了,我不喜欢太俊美的男人,有个俊美的丈夫是很辛苦的。” “是这样吗?” 突然觉得狄修斯的语气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有点阴森森的味道,安亚不觉诧异地往上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很古怪,眼神也有点可怕。 “干嘛呀?”她忍不住站起来又k了他一记。“说他比你好,你不爽了是不是?可那是事实啊!你要是不服气的话,自己不会振作一点啊?每天这样要死不活的过日子,别想人家给你什么好话!”话落,她转身就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拿晚餐。” 不过,就如她意料中的,当她把晚餐端来时,狄修斯早就不见人影了,只剩下赛利还在床上咕噜咕噜睡。她不禁叹了口气,直接去枫林里逮他回来。 “吃吧!拜托,别闹脾气了。” 真是不通啊! 明明她才十六岁,又是个女孩子,却要在这儿哄骗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人,这话怎么说都不通嘛! 也许是感受到了安亚的无奈,狄修斯这回倒只是瞄了她一下,就一声不吭地乖乖吃他的晚餐了。安亚有点意外地看看他,随即也在一旁陪着吃。这是狄修斯的坚持,她不吃,他也不吃。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有多久没有离开庄园了?” “……四年吧!” 四年?那已经比她好了嘛!她足足有六年没有离开过丘隆山周围两里范围之内呢! “那么,嘉肯在堡里究竟是担任什么职位?”话一间完,安亚就觉得自己有点卑鄙,明明嘉肯已经暗示过不愿意让她知道了,她却跑来套狄修斯的话。 狄修斯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个你应该去问他吧?” 二十四 不晓得为什么,狄修斯的回答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不能这样就算了,既然她答应艾诺特了,就得尽力做好她该做的事,而且,这也是为了替盖文伯父和蒂丝伯母报仇。 “喂!你背后有个风形胎记对不对?” 狄修斯突然笑了,像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了。“ㄏㄡ~~你偷看我洗澡!” 安亚双颊一赧。“哪是啊!我只是怕你在里头睡着了,所以偷瞄一下而已嘛!哪!快说,你背后是不是有个风形胎记?” “有啊!” 安亚心头一跳。 她果然没看错! “那嘉肯呢?他照顾你那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他……呃……”安亚咽了口唾沫。“他背后是不是也有个跟你一样的胎记?”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也有啊!” 一听,安亚的心立刻沉落到谷底。 嘉肯真的是黑魔王? 又过了好几天,嘉肯终于回来了。 当安亚再次见到他之后,心中便已毫无疑问了。 他的神色虽然依旧如常,周身的煞气却重得吓死人,而且,他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过去成天打猎的安亚一闻就知道那不是动物的血腥味,如果不是动物的血腥味,那就是……人的血腥味! 天哪!嘉肯真的是黑魔王! 枫林中的大白石上,安亚呆坐在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而惊醒她的不是狄修斯,也不是嘉肯,而是神官,那个驻颜有术的神官。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嗄!”安亚猛然回头。“啊!神官,是你啊!” 神官以他一贯优雅徐缓的步伐慢吞吞地走向她,并在她身边落坐。 “在想什么重要的事吗?” 安亚皱皱眉,而后耸耸肩。“也没什么重要啦!” “要不要说出来听听?” 踌躇了一会儿,“其实真的没什么啦!只是……”安亚又想了一下。“我听说黑……呃!风塔尔王已经很少出堡了,是真的吗?” “是啊!因为不需要嘛!”神官突然伸出手,蓦然间,一只原本在空中慵懒飞舞的蝴蝶就飞下来停在他手上了。“你在来这儿的途中应该经过不少村庄小城镇吧?” “嗄?啊,对啊!”安亚惊异地望着神官好似在抚摸心爱宠物似的摩挲着蝴蝶。 “那么,你觉得他们的生活如何?” 安亚蓦然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空中又飞来两只蝴蝶、一只蜻蜓落在神官的手上,甚至还有只小鸟飞到他头上歇着。 “你你你你怎么弄的?” 神官微微一笑。“只要让牠们感受到你的善意就行了。” 是喔!真简单。 “我天天都在跟牠们说我是好人,可是只有鸟屎掉到我头上来呀!”安亚嘟嚷道。 神官微笑不语,只是伸手让头上的小鸟停到他的手背上,然后再放下手让小鸟跨一步歇在安亚的腿上。 安亚不觉屏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小鸟安详地蹲伏在她的腿上假寐。 “天啊!牠把我的腿当椅子了耶!” 神官依然抚挲着蝴蝶。“刚刚的问题?” 二十五 “嗄?啊,刚刚啊……哦!很平静、很安详啊!就跟这家伙一样。”她用下巴指了指小鸟。 “那么,你觉得这儿的风族人又如何?” “很亲切、很温和,大家都很快乐。”安亚不假思索地说。 神官轻轻颔首。“是的,其实都一样,不管是风族或其他族的人,不论眼睛或头发颜色相不相同,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要有和平的日子,没有人会期待战争的来临。所以说,既然没有人反抗,风王就没有必要出堡去镇压啰!” “对,对,大家都一样,没有人想要战争的!”安亚也跟着猛点头,随即又顿住。“可是风王偶尔还是会出堡啊!” 神官轻轻叹气,随手一扬,让蝴蝶飞去。“这块西方大陆那么大,风王没有办法一个人统治,势必要分别交托给各个武士队长去管辖。刚开始还好,但这两、三年来,那些武士队长骄心渐起,开始仗势欺负非风族的百姓,这种事情,让其他武士队长去告诫是没有用的,只有风王亲自出马,那些家伙才会害怕。” 安亚呆了呆。“你是说……你是说这些年来,风王之所以出堡,都是为了压制那些心存不良的黑武士?” “是这样没错。” “如果风王一离开,他们又故态复萌了呢?” “那么,风王就会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为了其他族的人而诛杀自己族人? 这……未免差太多了吧?怎么跟她知道的完全相反呢?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怀疑神官是不是说谎,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神官、神女是不能说谎的,只要他们一说谎,便会失去神的恩典和眷顾了。 好吧!如果这件事的事实跟她所知不同,那么其他事呢? “神官,那我……我可以再问其他事吗?” “可以啊!” 于是,安亚很不客气地开始提出各种问题,一件一件的问,而神官也很有耐心地回答她,一样一样地回答…… 二十六 第五章 “安亚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她不但找到了风神,甚至连黑魔王是谁都查出来了。” 水连恩堡的大厅内,再次聚集了五族的几位首领,自然也少不了那位高雅淡然,却又冷漠倨傲的火族神女。 “黑魔王?她真的知道黑魔王是谁了吗?”唐恩惊呼。 六年前,当黑魔王宛如飓风般出现,并横扫四族时,现身在人前的他都是戴着黑色头盔遮住他的面目,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就算从不允许他族进入的风堡内的人都知道,也没有半个风族人愿意透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是的,他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表面上是个相当有耐心又体贴的人,如果不知道,绝对不会有人猜到他就是黑魔王。”莫桑伦沉稳地看着四周的人。“好笑的是,他居然也住在神官的庄园里照顾着我们所要找的风神。” “风魔在照顾风神?”凯德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风魔和风神不是对立的吗?” “这个……其实并不是,”神女轻轻道。“事实上,当风神和风魔依附在人类身上降生之前,他们是风母一胎所生的双生兄弟,因此,即使是分别依附在彼此毫无血缘的人类身上,他们的本质依然是兄弟,所以,风神若出生在这西方大地之上,风魔必定也会出生在这西方大地之上,而且,他们会互相照顾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耶?”厅内众人齐声惊呼。“风魔和风神是双生兄弟?” “没错,风神是哥哥,风魔是弟弟。” “开玩笑!”凯德冲口而出。“那风神怎么可能会愿意帮我们对付风魔呢?” “所以说要由我来说服他。”神女说。 “你有把握吗?” “这……”神女迟疑了。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艾诺特加了进来。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转向他。 “什么办法?” “既然知道黑魔王是谁了,嘿嘿嘿!”艾诺特露出阴狠的笑容。“既然他拥有的是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魔力,只要不上战场,那他的魔力就无用武之地了,所以,我们干脆想办法把他单独诱骗出来,再一拥而上杀了他不就好了?” “耶?”众人互觑,继而异口同声的说:“对喔!” 只有神女蹙着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旋即又阖上,可惜没有人注意到。 “有道理,”莫桑伦直点头。“这样不但可以减少无辜的伤亡者,我们也就不必再委曲求全地看残罗王的脸色了。” “可是……”洛司犹豫了一下。“我早就把盔甲武器交给他们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穿过盔甲这种东西,也没使用过那么沉重的武器,所以,他们要求早点交给他们,好让他们习惯穿着盔甲时的行动方式,以及武器的重量。要是他们不肯归还怎么办?” “那就给他们吧!”莫桑伦慷慨地说。“就当作是我们这边毁约的赔偿。” “我也赞成杀了黑魔王就好!”凯德紧跟着附议。“想想看,我们召集族民这么久,来的居然只有寥寥几人。他们竟然说,因为没有人打得赢黑魔王,所以他们不打算冒险和黑魔王对抗,这样至少他们还能保存生命安稳的过日子。” 莫桑伦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难怪,自从大家不得不接受黑魔王的统治后,他对所有被统治者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要妄想反抗他,否则杀无赦,刚开始,他也的确因此而砍杀了不少人,不分男女老少,只要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连累全家人被砍,当时大家还真经历了一段难以忘怀的黑色恐怖时期。 “但逐渐的,没有人再敢反抗他了,之后黑魔王出堡就不再是砍杀反抗者,反而是专程去压制那些仗势欺人的黑武士,这样一来,大家就觉得让他统治也不算太糟糕,只要日子能安稳地过下去就好了。” “可是这些年来,他还是不停地在追杀我们这些王族逃亡者,不是吗?”艾诺特反驳。 “是吗?”莫桑伦淡淡地瞟他一眼。“黑武士是真的还在追杀我们吗?” 被这么一反问,艾诺特反倒不敢确定了。“他……他……” “起初或许是,但现在,黑武士追查逃亡者已经变成一种表面形式而已了,其实,他们并没有认真在追。之前被找到,并砍杀的逃亡者,事实上都是他们自己傻呼呼地跑出来大声疾呼族人反抗的笨蛋,或者是自恃王族后代而向族民要求优渥的对待,因而暴露了身分的傻瓜,那些并不是被黑武士追杀到的,而是他们自投罗网的!” 二十七 艾诺特窒了窒。“那……难道我们就可以因此将过去的仇恨一笔勾消吗?” “当然不能,所以大家才会在这里,不是吗?”莫桑伦徐徐地扫视众人一圈。“我们没有人能忘却那几场战役所带给我们的伤害,在场有四族的武士族人全被斩杀殆尽,家园被侵占,亲人被宰割,虽然那已经是六年前的历史,但仇恨在那一瞬间就已经根深柢固了,除非以血还血,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因为火桑堡是头一个被袭击,死亡最惨重的吗?”唐恩低低咕哝。 莫桑伦立刻恶狠狠地横过眼来,唐恩心头一凛,忙转开眼。 “是又怎么样?我的父母兄弟姊妹亲人三十七口,包括我的未婚妻,全被杀得一个不剩,若不是刚好我到金司特堡找洛司,或许连我也逃不过,这种仇恨教我如何能忘?” 唐恩默然无语,其他人也没吭声,莫桑伦这才缓下脸色来。 “总之,现在决定先设法把黑魔王单独诱骗出来暗杀,只要没有风魔的存在,我相信,不需要凭藉外力,我们就有能耐对抗黑武士了。”看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莫桑伦便转向艾诺特说:“那么,安亚那边就交给你去告诉她了!” “没问题,”艾诺特当下就自信满满地应允了下来。“我保证她会听我的!” “什么?我才不干!” 透过拉达的居间联系,安亚藉口要找药草,把狄修斯扔给嘉肯之后,就一个人跑到后山上见艾诺特了。不料,艾诺特一见到她,就要求她把嘉肯诱骗出去,好让他们暗杀他。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把嘉肯骗出去送死呢? 在经过与神官的一席谈话后,她早就开始后悔自己太快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再发动战争似乎根本是没必要的事,报仇只是藉口,不管谁赢谁输,最大的输家永远是百姓,可以说他们都是被牵连拖累的,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有战争呀! 至于艾诺特,他虽然早已猜测到安亚一定会别别扭扭的不肯马上答应,却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决然地一口回绝了,艾诺特顿感下不了台。 “你……为什么?难道你忘了盖文和蒂丝的仇了吗?” 一提起盖文和蒂丝,安亚心里一酸,原先的坚决口气也不由自主地软化了。“可是……他们真的是黑魔王亲手杀的吗?据我所知,在那段时间里,嘉肯根本没有出过远门呀!顶多是到堡里去,半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跑到丘隆山那么远的地方杀人呢?你是亲眼看见的吗?” “这……”在安亚的步步紧逼的追问下,艾诺特有点狼狈地移开目光。“我……我是听村民讲的。” “啊!那就难怪了。”安亚恍然大悟。“告诉你,丘隆村的人虽然不会说谎,却很会夸大其辞,对于他们说的话,至少要打六折,不能全部听信的。” “那……那又如何?”艾诺特老羞成怒地大叫。“就算不是黑魔王亲手杀的,黑武士杀的不也跟他杀的一样吗?” 在以前,安亚一定会立刻同意他所说的话,可是这会儿,她却用诡异的眼光瞅定了艾诺特,让他不安地心虚了起来。 “干嘛这样看我?” “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对不对,艾诺特?”安亚慢吞吞地说。“我一直躲在丘隆山上,所以很多事都不清楚,丘隆村的人也很少和外界接触,因此,他们了解得也不多,你就抓准了这点,准备骗我做这做那吗?” 艾诺特更不安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事没告诉你了?” “什么事?很多事!”安亚大声道。“你没有告诉我那些被黑武士追杀的王族之所以会死的真相,也没有告诉我其实黑魔王很早以前就不再残害百姓了,”她语气尖锐,咄咄逼人。“更没有告诉我现在每次黑魔王会出征,都是为了剿灭那些欺负百姓的黑武士,还有其他类似这种事,这些你统统都没告诉我!” “那……那有差吗?无论如何,那些都改变不了黑魔王是我们的仇人的事实啊!”艾诺特反驳道。 闻言,安亚的气焰倏地消失了,“仇人吗?”她望着山下沉吟。 多么安详啊!她想。 凝视着山下庄园中的缕缕炊烟,这才发现夕阳已近,那抹绚丽的霞照,在天际染成一片动人心魂的红,远方的堡垒庄严肃穆地伫立在天边浓艳层布的暮色余晖下,农夫荷着锄头伴同牧羊人赶着羊群回家去。 这一切是多么安详美好,为什么要破坏它呢? 二十八 “艾诺特,其实对一般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杀了仇人为某人报仇,或是找回失去的家园财产,而是安定和平的生活。”安亚平静地说,语气柔和。“为了替死去的父母亲报仇,而失去了兄弟姊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况且,在六年前亲眼见识过战争的可怕之后,大家应该更加珍惜此刻所拥有的和平日子,为什么我们必须去破坏它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艾诺特开始恼火了。“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安亚沉默片刻。 “我想,我还是很想报仇,但现在我也想通了,如果大家都过得如此安详,根本不想再被战争波及的话,我也没有权利因为我想报仇而拖累别人。要报仇,由我一个人来,一切责任我自己承担,这样才是正确的。” 艾诺特的双眼倏地眯起。“你以为光靠你自己一个人能怎么样?” 安亚倨傲地下巴一扬。“不是我能怎么样,而是我有没有尽力去做,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只要心安理得就够了!” “那我们呢?我们又要如何报仇?”艾诺特低吼。“毁灭我们家园的是黑魔王,所以我们要找他报仇,这样不对吗?” 下唇轻咬,安亚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怪异。“这个……老实说,我曾经问过神官,黑魔王当年为何要发动那四场惨绝人寰的灭堡战争,结果他只告诉我两个字……” “哪两个字?” “报仇!” 艾诺特倏地侧过脸去,不吭声。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安亚还是继续把她的想法说出来。“所以,我认为最好让大家当面谈一谈,也许能把一切都讲开了也说不定。否则,这样报仇来,那样报仇去,永远也报仇不完的!” 垂下眼睑,艾诺特诡谲的目光连闪,一忽而后,他便抬眼道:“好,我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如果说这样能避免战争,当然是最好的了。” 安亚顿时笑开了。“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继而转身欲走。“我得赶回去了,否则他们会奇怪的。” “等等,下次拉达出现的时候,你一定要立刻跟他联络!” “知道了,那我先走啰!” 艾诺特神情阴森地注视着安亚离去的背影。 好消息? 对他是好消息,对她可就不是了! 枫红尽头处,潺潺溪水流,那清澈的溪水,淡淡的波纹,为这盛夏带来几分凉;落枫飘在溪岸上,衬着溪底白石粒,更添几分雅,可惜这一切静谧全都被此刻正浮荡在河中嬉笑玩闹的家伙给破坏殆尽了。 安亚也只不过好玩地把狄修斯推进河里,没想到他居然索性脱掉衣服下水游泳去了,如果不是嘉肯阻止,恐怕他连裤子都会脱下来。 “请问,贵庄不是有条不准在女人面前光膀子的规矩吗?”安亚双手托腮,坐在河边的扁石上喃喃道。 “除非是在妻女面前。” “咦?”安亚愕然地侧过脸去瞧着站在她身旁的嘉肯。“什么意思?” 嘉肯瞟她一眼,而后也在她身边坐下。 “狄修斯告诉我,他曾经要你嫁给他,可是你不肯,为什么?” “耶?”安亚大吃一惊。“我……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啊!” “是吗?”嘉肯的眼神突然化为沉闇一片。“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呢?” “嗄?不是开玩笑?”安亚顿时傻住了。“那……那……我从来没想过那种事,你……你这样问我很奇怪的啦!” “这样吗?”嘉肯注视着河中的狄修斯。“那么,如果是我呢?你可曾考虑过?” “啊?”安亚差点跳起来。“喂喂喂,你……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为什么问我这种事?我……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找丈夫的好不好?” “像你这种年纪,没嫁人的至少也该订下婚事了吧?” 二十九 “可是我没想过要嫁人啊!” 迅速转过眼来,“为什么?”嘉肯问。 “为什么啊?”被他这么一问,安亚不禁蹙起眉来,头一次认真地思索着这个她自己从来没有仔细去深思过的问题。“我想……我想大概是我内心深处一直想要到东方大地去看看吧!如果我结婚了,那么,有八成我是哪儿也去不了了。” “原来如此。你那边还有亲人吗?” “我不知道,”安亚很干脆地说。“我妈妈只告诉我,当年她和爸爸是从东方大地的统治者手中逃出来的,因此警告我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回去。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爸爸妈妈的故乡。因为在这儿,不论是哪一族,都是以外人的眼光在看我,所以,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我了解了。”嘉肯沉思了一会儿。“那么,如果你有机会回去的话呢?你会留在那儿?还是再回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碰上了才知道自己会如何决定吧?” 嘉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把视线移回去注视着狄修斯,反而是安亚开始发问了。 “嘉肯……”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其他五族的王族后代希望你能单独去和他们谈谈,以便消除彼此间的仇恨,避免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安亚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你会如河决定?” 毫不考虑的,“我又不是风王!”嘉肯这么回答。 安亚翻了翻白眼,“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是说如果嘛!如果你是风王,而他们要和你谈谈的话呢?” 依然是不假思索的,“我不会去!”嘉肯断然否决了。 “为什么?”抗议的语气。 “因为我不相信他们!”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嘉肯反问。 “呃!这……”安亚窒住了。 嘉肯轻叹。“我听狄修斯说,你跟他提过你爸爸是被木王杀死的,但你并没有想过要替他报仇,因为你认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木王也死了,什么仇恨到此为止就行了。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爸爸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而是在疼爱你多年之后,再在你面前被杀害呢?你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仇恨吗?” 安亚皱眉,没说话。 “或者你不是只有爸爸被杀,而是你的父母、兄弟姊妹、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姊堂妹,所有你爱,而且他们也爱你的亲人都在你面前被杀了呢?” 紧咬着下唇,安亚似乎正在努力思考着嘉肯所说的话。 “就算有一天你能淡忘了,那也是在多年以后,当你再次拥有新的亲人、新的生活,而且到了某种能够看开一切的年龄后,那时候你才可能说得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这种话来。” 安亚无法否认他的话,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不也依然坚持要为盖文伯父和蒂丝伯母报仇吗?既然她自己都不愿放弃,又如何能说服别人放弃呢? “可是……可是若真的再掀起战争的话,遭殃的还是各族族民啊!” “你认为他们真的会在意这一点吗?” 安亚不禁又哑口了,因为她知道,至少莫桑伦就绝对不会! “不管他们说得有多好听,我都不会相信他们确实都已抛弃仇恨的想法了。” 安亚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去和他们谈判?” “若真想谈判,他们不会自己过来找我啊!” “那怎么可能!”安亚脱口道。他们哪可能相信黑魔王? 嘉肯不语,只是瞄着她,她不觉懊恼地叹息了。 是的,既然双方互不信任,她凭什么要求嘉肯这边先让步?但若是真心为族民着想,为什么不能双方各让一步呢? 哼!说得真好听,这种事如何只退让一步?不是完全不退,就是全退,最终结果只会有两种,一种是黑魔王死,另一种是四族放弃仇恨,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简单的事,特别是要黑魔王死,这更是不可能。 她既不能叫嘉肯自我了断,也不太可能说服四族放弃仇恨,这样还有什么戏好唱? 好极了,她与艾诺特谈过之后的乐观想法,就这样被嘉肯三言两语给搞得全都冰消瓦解了,不愧是黑魔王,到哪儿都打胜仗。不过,这件事会这么出乎意料之外的难以解决,或许正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想得太单纯了吧! 正在思索间,狄修斯湿淋淋的跑上岸来了。 “赛利呢?” 嘉肯拇指往后一比。“在那儿睡觉呢!” 狄修斯瞄了一下枫林深处的树荫下,随即在安亚身边坐下。 眼角一瞥,安亚忍不住探身到狄修斯背后去摸摸那个银灰色的风形胎记。 三十 风神的纹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观察这个胎记,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人类的肌肤是不会发亮,也不会反光的,但狄修斯背后的银灰色胎记却会映照阳光而闪闪发亮,简直就像是贴上去似的,然而,伸手碰触,明明就是柔软的皮肤,实在是稀奇得很。 “干嘛?” “会发亮耶!” “是吗?我没看过。” 安亚失笑。“废话,在你背后耶!你又不是猫头鹰,当然没看过,你要是看过的话,就太恐怖了!”狄修斯突然瞥一眼嘉肯,但没说什么。“狄修斯……” “嗯?” “你好像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瘦弱嘛!”捏着狄修斯强劲的肌肉,安亚咕哝道。 “我本来就不瘦,是你一直在说我瘦的。” “可是你的肌肤也太白嫩了一点吧?” 狄修斯耸耸肩。“没办法,天生的。” “而且怎么晒也晒不黑。” “我已经很努力在阳光下操劳了。” “操劳你个头!”安亚立刻嗤之以鼻地表示出她的不屑。“不过……实在令人既嫉妒,又羡慕啊!” “谢谢。” “但是,男人还是要像嘉肯这样拥有健康的肤色比较好吧?” “……嘉肯!” “嗯?” 狄修斯突然扑过去掐住嘉肯的喉咙,嘉肯也反射性地掐住他的颈子。 “我要和你决斗!” “什么方式?” “摔角。” “来吧!” 声落,两人中间蓦地落下一团粉红色物事。 “也让赛利参一脚吧!” “呿!” 两人不约而同兴致缺缺地分开去,赛利很委屈地追在狄修斯脚边低低哀鸣着,好像在说:我也要玩嘛!我也要玩嘛! 狄修斯并没有理会牠,逐自与嘉肯背对背走开,可是蓦然间,两人又突然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身相对,并互扑而上,顷刻间,两人便已激烈地交缠上了,安亚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不可思议,狄修斯居然也会打架? “很精采吧?” 闻声,安亚不禁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果然又是那个走路没声音的神官。 “啊!神官,他们……” “没关系、没关系,他们以前就常常这样,说是打架,其实是在玩。”神官柔声安抚道。“只是近三年来,狄修斯越来越懒了,不要说打架,他连动也不想动,成天发呆,我真的很担心,不晓得他最后会如何?然后……” 他对她蓦然一笑。“你来了,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两、三个月,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恢复,甚至更好。或许你不知道,他以前从来不曾从心底发出真正的笑声,可是现在,我却时而可以听到他由衷的笑声了。” “我?”安亚不以为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说不定是他自己想恢复原状的。” 神官双眸闇黝,淡淡地掠过一抹哀伤,深深凝视她片刻后。 “我想,嘉肯大概告诉过你,狄修斯的母亲就是我妹妹吧?” “是说过。” “你很像她,无论是外貌、声音或个性都很相似,除了……”神官捂嘴轻咳两声。“身高。” “神官!”安亚懊恼地噘高了嘴。 神官哈哈两声。“抱歉、抱歉!总之,虽然他母亲去世时,他还很小,如今或许对他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了。但一见到你,他仍旧依稀能感觉到你和他母亲的相似,所以,才会一开始就接受了你吧!” 不晓得为什么,听到这种话,安亚心中竟然冒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是说他把我当成他母亲了,所以,我以后可以把他当儿子教训了?” 神官失笑。“不,不是,我是在跟你解释为什么我说是你让他恢复的。而且,以他对你的态度来讲,我也可以确定他绝对没有把你错认为是他母亲。” 三十一 “最好没有,”安亚低低嘟嚷。“否则我就叫他罚跪!” 神官忍着笑望向那两个扭打成一团的人。“啊!应该快有结果了吧?” “一定是嘉肯赢!” “错,嘉肯不可能打得过狄修斯。” 安亚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哦!当然,嘉肯一定会让他嘛!” 神官微笑着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很怪异。安亚则自顾自地很感兴趣的盯着那两人看,然而,不知不觉地,她的眼光变成只逗留在嘉肯身上,神情也有些不安。 “神官……” “什么事?” “如果……如果有一件事我认为对大家都有好处,可是……可是对某人会先造成某种不利……” 神官没让她说完。“尽管去做,只要你认为那是对的,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是吗?”安亚望着神官低喃。“只要我认为是对的?” “是的,只要你认为是对的。”神官坚定地说,随即笑着指向那两人。“啊!果然是狄修斯赢了!” 嘉肯躺平在地上,狄修斯则把额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直喘气。 “你变强了!” “怎么说?” “我赢得比以前辛苦。” 嘉肯慢慢坐起身。“是你太久没动了,至少有两、三年了吧?” 狄修斯沉默半晌。 “我以为不需要了。” “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放弃了自己。” “我累了。” “我知道,担负在你身上的过去实在太沉重了,所以你才会自我逃避,但是……”嘉肯伸手重重地搭上狄修斯的肩膀。“现在有人不允许你逃避了,对吧?” 顺着嘉肯的视线朝正与神官谈笑的安亚看过去,狄修斯不觉微笑了。 “她是一只凶巴巴的刺猬!”他喃喃道。 “一只母刺猬,”嘉肯提醒他。“这是自然界的规则,只要是母的就需要人保护。” “她也说过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男人。”狄修斯低喃。 “那么,就不要再逃避了,该回来了!” “他?” “不!你,有需要的时候再让他出现就够了。” “但是你……” “我一直控制得很好,不是吗?” 狄修斯深深凝视嘉肯半晌。 “是啊!” 于是,两人一起愉快地笑了。 不久,狄修斯就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样,不情不愿地被安亚抓去洗澡了,而神官和嘉肯则并肩望着他们离去。 “他恢复得可真快。”神官欣慰地说。 “可是,只要安亚一不在他身边,他又会故态复萌地开始发呆了。” “这个嘛……”神官沉思片刻。“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吧!毕竟他已经空白了一段很长的日子了。” “说得也是,至少现在已经很少看见他抱着赛利到处乱逛了。” “没空吧!”神官揶揄道。 “没错,毕竟刺猬是比迷你猪难伺候多了!”嘉肯忍笑道。“不过说老实话,他现在的模样说是恢复,可又和以前不大相同。” “那是因为他现在是发自真心的快乐,是他本性的开朗,而不是借用风神的开朗。” “是吗?是他的本性吗?”嘉肯十分惊讶。“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的本性吗?” “是的,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也不奇怪,但我却记得很清楚,他小时候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又惹人疼爱的孩子。”神官双眸蒙胧,无意识地陷入了记忆漩涡中。“我还记得他常常利用自己特殊的长相,到处装可怜骗吃骗喝骗好处,搞得大家哭笑不得,又舍不得责怪他。唉!真怀念那段时光。” “我只记得我的糖果常常被他骗走。”嘉肯嘟嚷。 三十二 神官失笑。“你们俩从小就比亲兄弟还亲,虽然你的糖果常常被他骗走,但他从别人那儿骗来的东西一定会跟你对半分,对吧?” 嘉肯皱眉想了想。“好像是吧!” 神官轻叹。“老实说,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他可能要永远借用风神的力量活下去,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必再担心了。” 嘉肯静默半晌。 “可是安亚她……” “无论她想做什么,全都依照她的意思去做。”神官毫不犹豫地断然道。“唯有她才能控制风魔的凶性,带领我们走向和平的未来。” “如果她是带领我们走向毁灭呢?” “那么,我们就一起跟着她走向毁灭。” 因为紧随毁灭之后来临的就是真正的和平了! 三十三 第六章 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沙漠地区的南方大地上只有三支种族,东南山上的宇罗族,西南绿洲的悍罗族,以及北面临海的残罗族。其中,以宇罗族最温和,悍罗族最勇猛,残罗族最残暴,尤其是残罗王的残酷威名,更与西方大地上的黑魔王不相上下。 此刻,在残罗堡内的大厅里,传说中,拥有火眼金睛、巨熊般的身材、狮子样的脸、大象的破坏力,以及恶魔黑心的残罗王正在大发雷霆之怒,所有的武士、仆人全都吓得一溜烟逃到大厅外去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毁约!”他的咆哮声与兽样的身材成正比,几乎就要震垮整座城堡了。 一旁瘦高微驼的巫师卡罗搓着手,神情猥亵地说:“其实结果都一样啊!我王,不管他们有没有毁约,我们都会攻打过去的,不是吗?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交换条件,而是攻占西方大陆,所以,只要盔甲和武器都到手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残罗王闻言,立刻转怒为喜。“啊!对、对,盔甲武器都到手了,都到手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子悍罗族就不再是我们的对手了!” 一句话马上就熄了残罗王的火,这个卡罗也真够厉害的了。 “不,我王,悍罗族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们打赢了悍罗族,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大片沙漠和一小片绿洲而已。”他耐心地提醒他的王。“所以,我们的目光一定要放远一点,拥有丰富的矿山、肥沃的草原、充沛的淡水的西方大陆才是我们要的。” 毛茸茸的手抚着下巴上的落腮胡,残罗王铜铃般的虎眼瞪着卡罗片刻,慢慢的,他的目光开始发亮。 “丰富的矿山、肥沃的草原、充沛的淡水……嗯、嗯……对、对!我们要的是西方大陆,没错,我要让整个西方大陆都变成我的!” “是,我王,但是我们必须谨慎从事,”就像他此刻这般谨慎。“鲁莽从事必定会遭致失败。因为我王也许对付得了西方的黑魔王,但我们的武士却不一定对抗得了黑魔王的黑武士军团,所以……” “所以如何?”残罗王或许脾气火爆,却很信任卡罗。 “火族有位白发神女,听说她是西方大地唯一受到上神眷顾的神女,如果我们可以得到她,上神自然也会保佑我们残罗族得到西方大地。” “神女?”残罗王双眼一亮。“漂亮吗?” “美如天仙,我王。” 残罗王闻言,不由得欢喜得哈哈大笑,可是才一忽儿,便又沉下了脸。 “如果她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火族还会被灭?” “因为他们太崇仰她了,所以没有真正得到她。” 残罗王一愣。“没有真正得到她?” “是的,他们没有真正得到她。所以,我王,”卡罗暧昧地眨眨眼。“等我们一攻下水族领地,我王就要立刻让她成为你的人喔!” 残罗王立刻会意。“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是再让她为我王生出下一任神女,那么,残罗族便可所向无敌了。” “好,好,我一定会努力,会很努力!” 就这样,火族的白发神女在傲慢中替自己决定了凄惨黯淡的未来,因为催促四族报仇的人正是她,怂恿莫桑伦邀约残罗王做帮手的也是她,提议先提供盔甲武器给残罗王,以便对抗黑武士的更是她! 而这个悲惨的未来,她的神完全没有给她任何警告,因为早在十八年前,她就已逐渐失去神的眷顾了。 连续好几天的烈日,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雷阵雨,安亚便有若刚从昏死中复活过来的蚱蜢一样往外跳,而且一跳就跳到山上去,美其名说是打猎,其实是想躲到过去六年来所熟悉的相似环境里喘口气。 天哪!这几天不晓得为什么,每次一见到嘉肯,就不安地心脏怦怦直跳,稍稍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就宛如胆小的兔子碰见猎人一样吓得转身就跑。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吗? 即使她不能苟同六年前黑魔王残酷杀戮的做法,但越是和那个人相处得越久,她越觉得他会做那种事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虽然任何藉口都不是作为那种残酷行为的好理由,然而,以现在的情况而言,避免再引起战争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其他都是次要的了。 可是,艾诺特他们会认同她的想法吗? 黑魔王会认同她的想法吗? 她不知道。 于是,越接近拉达再次出现的日子,安亚就越不安,因为,无论艾诺特的答案是什么,为了设法避免战争,她势必都得“背叛”嘉肯一次不可,即使她的本意是好的,做法却可能无法获得嘉肯的认同,甚至导致他的误会仇视。 三十四 这样她还要坚持她的想法吗? “安亚,你的手不痠吗?” “咦?”安亚愕然回神,发现狄修斯正好奇地注视着她,尤其是她的手,她忙移过视线一看……“耶?”难怪她的手痠得快硬化了,原来是她拉满了弓,却忘了把箭射出去,就兀自在那边神游太虚起来了。 看她随便找个目标就把箭射出去,而后开始拚命甩手,“啊!好厉害,一箭两叶!”狄修斯不禁好笑地调侃道。 安亚立刻狠狠地横过去一眼,表示她不需要他来提醒她的箭法有多“好”。 狄修斯耸耸肩,随手拉弓一射,咻的一下,名副其实的一箭双“鵰”就掉下来了,安亚的脸色立刻臭到不行。 “你最好不要像刚刚那样心不在焉比较好,这山里可不只我们出来打猎喔!要是不小心来个一箭双人就不好玩了。”难得一次,是狄修斯在“教训”安亚,而不是安亚的“母性威严”在发威,他好像很得意。 好吧!她认输,虽然不甘心,但她的箭法的确没有他厉害,不过,这并不表示她的箭法烂啊! “喂!老实告诉我,你明明这么懒,为什么箭法这么好?” 又搭上箭正要射出去的狄修斯顿了顿,而后慢慢地把箭放下来,再盯着箭矢片刻。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天生的,你信不信?” 安亚微微一愣。“天生的?”天才箭手吗? “是,天生的。”狄修斯又搭上了箭。“五岁的时候,我甚至从没练习过,第一次射箭就射下了一只鸟。”这次咻的一下三只鸟串在一块儿掉下来了,再搭个火,马上就可以串烤小鸟吃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那惊人的箭法,但安亚依旧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又是赞叹、又是嫉妒。 “那你的剑术呢?” “天生的。” “矛?” “天生的。” “锤?” “天生的。” “摔角战斗?” “天生的。” “我#&*@$o,你去死吧!” “呃……”狄修斯想了想,“很抱歉,前面那个我听不懂,后面那个嘛……咳咳!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没办法让我死。”他很认真地说。 安亚眨了眨眼,继而噗哧失笑。“拜托,这种话请不要说得这么正经八百的好不好?” 放下弓箭,狄修斯轻轻抚挲着安亚的脸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虽然我又瘦又高又纤细,但我绝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咦?为什么你要……” 安亚蓦地停住,因为,她突然想到不久前先后与狄修斯,以及与嘉肯的对话,那些听起来很无聊又无意义,甚至像是在开玩笑的对话,当时她不以为意,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忽地涌起一股心慌的感觉,并下意识转身避开狄修斯的温柔抚触,以及他那双闪着异样神采的银灰色瞳眸。 她一直希望他能恢复正常人的模样,也为这一点而拚命努力,可是在这一刻,她却突然觉得让他维持原来那种又懒又散漫的模样似乎比较好。 “呃……我……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溪,溪边通常会聚集很多小动物,我们到那边看看吧!”话落,有点慌乱的,她拔脚就往前跑。 狄修斯抬手想叫住她,但她已一溜烟不见人影了,他只好慢吞吞地揹上弓箭,慢吞吞地跟上去,再慢吞吞地咕哝,“你跑错方向了吧?现在到底是谁不正常啊?” 可能是他的动作太慢了,所以始终没追上安亚。而当安亚发现跑错方向后,她立刻回过头来找狄修斯,没想到却发现狄修斯站在某棵树下拚命往上射箭。 “你在干嘛?” “我要吃树上的果子。” 吃果子? 安亚瞪着散落一地的果子,那种只有葡萄四分之一大小,又红又甜又香,至少已经被她踩扁了一半的果子。 真“厉害”,一支箭“刚”好射下一颗果子。 “很抱歉打扰你,不过,要吃这种果子的话,不是只要用拳头捶捶树干,成熟的果子就会自动掉下来了吗?” “那样太麻烦了。” 那样太……麻烦了? 三十五 哇啊啊~~真是输给他了,每次以为他正常了,下一刻他就会不正常一下来证明他终究不是普通人物,让大家“敬佩”一下。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她扒开他的脑子来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长反了? 安亚无奈地走向另一棵树,准备一拳就把树上的果子全都给捶下来淹死他,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两个很奇怪的声音,一个是某种东西绷断的声音,另一个是箭矢的破风声,疑惑倏起的同时,她立刻扭头往回看。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狄修斯正低头察看绷断的弓弦,第二眼瞧见的却是远处飞来的箭矢,而箭道的方向正是狄修斯所站立的地方。 “狄修斯!” 安亚脱口惊叫,并在脑筋尚未开始转动之前,她的身体便很自动地先做出反应了。因为来不及判断是否赶得及,所以,躯体也很自然地以保护狄修斯为主的扑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一碰触到狄修斯的时候,狄修斯也反射性地探臂揽住她,并牢牢地钉在原地,让她无法继续将他扑向一旁,在这同时,她听到破风声已经来到她的背后了,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狄修斯,并紧闭上双眼等待剧痛的冲击…… 咦?怎么不会痛? 她诧异地把脑袋从狄修斯怀里探出来,先狐疑地往上瞄一下,发现狄修斯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再困惑地往旁边看去,随即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他竟然抓住了那支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弟弟撞了我一下,我才会射偏的,对不起、对不起!”随着又害怕又愧疚的叫声,一对十岁上下的男孩从树林中冲过来,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狄修斯若无其事地把箭扔还给他们。“以后要小心一点。” “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着小兄弟俩狼狈地离去,安亚这才吁出一大口气。 “搞什么鬼啊!差点吓死人了。”她嘟嚷着转回头来,又发现自己竟然还偎在狄修斯怀里,两只手也仍然紧紧地揪着人家的衣服,“啊!对不起。”她忙放开手,并欲退开,没想到竟然挣不开狄修斯的手臂。 “干嘛呀!放开我啦!” 没想到狄修斯轻笑一声,不但没放开她,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搂在胸前,“这样刚刚好。”他说,那双闪烁着银光的眸子头一回以平行高度对上她的黑瞳。“你觉得呢?” 她觉得? 这个嘛……唔……老实说,她觉得他的眼睛好像有磁性,一经对上了,就移不开,大概这就是风神的魔力吧!此外,她觉得气温似乎又开始增高了,或许是快正午了的缘故,正午时总是最热的了;还有,她觉得呼吸不太顺畅,有点窒息的感觉,但这也不算太奇怪,天气太热的话,总是会闷闷的嘛!另外,她觉得她的心跳好像跳得特别紧张、特别用力,用力到她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这也没什么,刚刚被吓坏了嘛! “你的脸好红。” 笨蛋,太热了啦! “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喔!好快喔!” 白痴,她刚刚才被吓到了,不是吗? “我想,我最好赶快放你下去,否则你可能会晕倒。” 蠢猪,总算说对一件事了! 一下地,安亚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天哪!这次还真是吓得不轻耶!她晕晕沉沉地想着,同时举步朝山下走去。 “今……今天太热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打猎吧!” 是啊!真是好“热”啊! 她病了吗? 自从那天打猎不成回来后,她不但见了嘉肯会心虚,见了狄修斯更是心跳不已,而且脸上都会无法自己的火辣起来,若是再靠近一点闻到狄修斯的体味,那就更惨了,连呼吸也差点停止了! 她病了! 她肯定是病了! 于是,她立刻找上神官,一般神官都懂得医术的,但那个可恶的神官听过她的症状叙述后,竟然只会呵呵笑个不停。 他是在幸灾乐祸吗? “神官,快告诉我啊!我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至少也要帮我治疗一下嘛!这样我很辛苦的耶!” “这个嘛……”神官终于勉强忍住了笑声,暧昧的目光却依然流连在安亚脸上。“老实说,你这个毛病我无能为力,只有狄修斯才有办法。” “耶?狄修斯?”安亚意外地惊呼。“他也会治病?” 忍不住又抿唇笑了一会儿,神官才又说:“反正你只要去找他,然后把你的症状仔细告诉他,这样他就会知道该怎么帮你治疗了。” “真的吗?”安亚狐疑地斜睨着神官。“你没骗我?” 神官轻笑。“神官不能说谎的,你忘了吗?” “啊!对喔!”一经提醒,安亚马上想到。“好,那我立刻去找他!” 没想到,她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一个泥人和一只泥猪。 “哇~~你们怎么了?” “我们不小心掉进泥坑里了。”一摊烂泥中有一个洞在一开一阖的,非常有趣。 “不小心掉进泥坑里?”安亚双眉一挑。“我看是跑去玩水了吧?不过,今年夏天有这么干旱吗?” “噗哧!” 噗哧? 安亚转眼一瞧……“咦?嘉肯,原来你也在啊!为什么你就那么干净?”她抗议。 嘉肯一脸笑咪咪的。“因为我不想同‘泥’合污。” “那你至少该阻止他们啊!” 三十六 “我阻止得了吗?” 事实是,只要狄修斯不要发呆,他想做什么嘉肯都不会阻止他。 当然,狄修斯立刻被气呼呼的安亚押去洗澡了。好不容易,终于将他整治得焕然一新后,安亚的气也消了,她退后两步,满意地上下审视自己努力的成果。然而,就在她的眼睛对上他那双银灰色瞳眸之际,她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了,于是,不可抑止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又开始加速,呼吸也不稳定了。 老天,她的病又发作了! “啊!狄修斯,快点,快帮我治病!” “咦?你病了吗?”她看起来比牛还要健康呀! “没错,可是神官说他没办法帮我治疗,只有你才有办法。” “嗄?我?”他又不是蒙古大夫! “对,你!告诉你,我啊!每次……” 于是,她又一次把病症详详细细地说给狄修斯听,始终跟在一旁看热闹的嘉肯也听得津津有味。然而,当她说完后,那两个家伙却只是傻傻地看着她,根本没意思要帮她治病的样子,她不由得心头火起,正想开口臭骂时,嘉肯却突然转身离去。 “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干嘛,这屋里的空气不够新鲜吗? 安亚正狐疑地暗忖着,下一刻,嘉肯的爆笑声便从屋外传来了。“咦?他怎么了?”转回头来,却又发现狄修斯的模样更奇怪。“为……为什么那样看我?” 狄修斯的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深邃幽远,眸中的银光甚至比星星还闪亮,他噙着古怪的微笑,用那种令人战栗的眼神瞅住她。 “你……要我帮你治疗吗?” “对……对啊!”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安亚连忙咽了口唾沫。“要……要不然我干嘛找你?” 狄修斯的笑容更深了,“好,那我就……”他缓缓向前靠近她。“立刻帮你治疗。” 屋外,嘉肯依然笑不可抑,直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从屋里传出来,并配合着一句愤怒的尖吼。 “你混蛋!” 随即,安亚怒气冲冲地从屋里飙出来,再飙向神官所居住的主建屋,嘴里还怒骂着,“大混蛋,叫你帮我治病,居然敢乘机吃我豆腐!” 跟着,狄修斯也慢条斯理地踱出来了,虽然左脸颊上还附带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眼睛却是笑咪咪的。 “她生气了。”嘉肯指出明显的事实。 狄修斯耸耸肩,“是她要我帮她治病的呀!”他无辜地说。 嘉肯失笑。“你药下得太重了啦!” “这样病才好得快呀!” “那么……”嘉肯咧着一脸暧昧的笑容搭上狄修斯的肩。“豆腐好吃吗?” 狄修斯倏地露齿一笑。 “他妈的好吃极了!” 在此同时,怒火熊熊的安亚直接飙向神官那儿去,自然是要质问神官关于狄修斯的医疗资格问题,没想到却遍寻不到神官的人影。 神官肯定是在躲她! 安亚暗忖。虽然她相信神官是不会说谎的,却又直觉到这回的“吃豆腐”事件绝对和神官脱不了干系,所以,她非得逮着神官问个清楚不可! 然而,神官却返老还童地和她在这庄园里玩起捉迷藏来了,明明听说他在那边,急毛窜火地赶过去,仆人又说他刚刚离开到哪里去了。她忙又马不停蹄地追过去,却还是扑了个空。直到晚上,她也火大的不去管狄修斯了。 反正有嘉肯在,饿不死那个王八蛋的! 翌日,一大早她就发动神风式攻击,不过,神官就是神官,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致命杀着,安亚依旧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正当她慎重地考虑是否要放火烧庄时,没想到拉达却意外地提早出现了。 待拉达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兴致追着神官跑了。 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考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在接近午夜时,她偷偷摸摸地跑去敲嘉肯的房门…… 三十七 第七章 有人说,东方大地的旭日最耀眼,南方大地的蓝天最澄蓝,西方大地的星空最灿烂,北方大地的冬雪最纯洁。 此刻,仰躺在喀啦喀啦作响的马车上,遥望着满天星辰点点,轻风微拂,远方飘来淡淡的橘花香,嘉肯觉得那种说法实在很贴切,他相信在另外三块大陆上绝对看不到如此闪耀灿烂的星辰,也绝对享受不到这般悠然的夜空,只要…… 他的头上没有一个包包隐隐作痛,他的双手双脚也没有被捆绑起来,手臂更没有麻得失去了知觉…… 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啊! 悄悄觑视着坐在一旁打盹的安亚,在不安的浅睡中带着愧疚的痕迹。 嘉肯露出不在意的微笑阖上了眼。 其实,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她想做什么了,他知道她想打昏他,但即使他早就察觉了,还是乖乖的让她打;他知道她想把他绑起来,即使他根本没昏倒,他还是乖乖的让她绑;他知道她想把他带到某个地方去,即使他不愿意,他还是乖乖的不做任何反抗。 因为神官早就有过指示了,无论她想干什么,都只能跟着她走,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但唯有她想走的路才是唯一的一条路。 就在嘉肯阖上眼的同时,安亚睁开了眼。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一想到在嘉肯清醒之后,她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一切状况?她就不知所措到想敲自己的脑袋的地步。 她绝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但他会相信她吗? 而且,一想到狄修斯得知她做了什么之后的反应,她心中更是隐隐作痛,比她决定要绑架嘉肯的时候更愧疚。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已经试探过嘉肯对谈和的想法,而他的反应是那么的决然,因此,为了避免以报仇为藉口的战争再次伤害到无辜的百姓,她也只有这么做了,但是…… 可恶,他们都那么信任她呀! “安亚,不要那么难过,那样不像你呀!” 安亚猝然一惊,这才发现嘉肯早已醒来,并微笑地注视着她,她呆了半晌才嗫嚅道:“嘉肯,对不起,我……我……” “不必说了,我了解,你只是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你没有错。”嘉肯柔声安抚道。“我一点也不怪你,真的!” “我……”安亚倏地紧握着拳头,两眼睁得大大的。“我发誓,嘉肯,我只是想让你们面对面谈谈而已,绝对不会让他们杀你的!”她郑重地说。“真的,神女当面对我发下誓言,允诺我他们绝对不会杀你,所以我才答应他们做这件事的。你也知道的吧?神女不能说谎,更不能发假誓,你大可以放心,就算谈不拢,你还是可以安全回去的,真的!” 不杀害并不表示不会伤害,她没有想到吗? 嘉肯暗地里摇头不已。不过老实说,他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将会有危险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主导这件事的人。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狄修斯……”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一提到那个人,安亚顿时垮下了脸,沮丧得差不多要哭出来了。“我……我并不是故意要背叛你们的,而且,到现在我还是认为我做得没错,但是……但是狄修斯他能谅解我吗?” 嘉肯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不知道,你服侍他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看得出来他的个性很不稳定,思想逻辑也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他对你所作的事释怀的。” 这个回答好像不太理想,因为安亚的脸色更糟糕了,甚至连泪珠儿也在眶眶里四处打转了。可是只一会儿,她又满怀期望地瞅住了嘉肯。 “不,不会的,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太生气的。不管你怎么说,这几个月来,我看见过他哭、他笑、他抱怨、他耍白痴,可就是没见过他生气,所以,就算他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太生气,对不对?对不对?” 如果他说不对的话,不晓得她会不会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呢? “你说对就对。”嘉肯无奈道。 安亚噙着泪水笑了。“我就知道!” 好,接下来呢?她怎么不问问神官会不会很生气呢?神官才是庄园的老板不是吗?为什么只问狄修斯,而不问神官呢? 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担心狄修斯生气呢? 或者该问的是…… 这丫头到底搞清楚她对狄修斯的感觉没有呀? 唔!应该不太可能吧!毕竟只不过才前天而已,她还吵要狄修斯赶紧帮她“治病”呢!结果却搞得天翻地覆,她发誓再也不管狄修斯了。而昨天杂货商人才来报到,晚上他就被安亚骗到庄园外,并在他后脑勺敲了一记绑到马车上来了。 看她对感情无知到那种程度,要厘清自己对狄修斯的感觉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他要不要好心的“开导”她一下呢? 算了,场合不对、时间不对,状况也不对,就算他说得再多,她大概也听不进去两句吧? “我以为会有很多人来‘护驾’呢!” “不,他们说,人多反而引人注目,容易被追到。” “聪明!”嘉肯低声赞赏。“谁是首领?” 安亚思索片刻。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是火族的莫桑伦。” 三十八 “我就想应该是火族。” “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神女是火族的祭师。” 安亚愣了愣。“不懂。” 嘉肯深深地凝视她一眼。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火族白发神女的阴谋!” 不出安亚所料,当嘉肯挺直身躯傲然的站立在水连恩堡大厅正中央时,包括神女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错愕模样。 这就是黑魔王? 那个冷血无情的黑魔王? 为什么是这么一副万人迷的模样?为什么看起来甚至连一点点的煞气都没有?为什么一点也不可怕、不恐怖? 有没有哪里搞错了? “瞧吧!我就说嘉肯不像坏人吧!”安亚得意洋洋地说。“所以说,只要大家肯坐下来好好谈谈,彼此再各让一步,应该就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了。”但即使她话说得如此乐观,大家却依然保持沉默。 片刻后,莫桑伦才阴沉轻蔑地开口了。“没错,我们的确是没想到黑魔王居然是这么一个俊美人物,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因此而断定他绝对不是坏人,那种话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安亚窒了窒。“好,那至少你们可以跟他好好谈一谈吧?” “谈?”莫桑伦冷笑。“不必浪费时间了,我们唯一能接受的结果就是他死!” “什么?”安亚既震惊又愤怒地尖叫。“不!神女答应过我你们不会杀他的。” “是吗?”莫桑伦瞄神女一眼,“对喔!我差点忘了。不过……”莫桑伦突然抽出刀子。“只要不杀他就行了,对吧?只是砍掉他的手脚,这样就不算违背承诺了吧?” “哪……哪里不算啊?你们……”安亚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们竟然……”继而狂怒地冲到神女面前。“神女,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 “安亚,”神女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安亚。“就如莫桑伦所说的,我答应你不杀他,所以,他们不会杀他,仅此而已,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 安亚好像现在才看清楚神女的模样似的瞪着神女好半晌。 “你好卑鄙!” 神女斜眼睨着神情自若的嘉肯。“要对付那种残酷的冷血动物,任何手段都无所谓。” “无耻!” “随你说!”神女不在乎地向莫桑伦点头示意。“你还在等什么?” “嘿嘿嘿!”平常满英俊的莫桑伦此刻看起来却显得特别狰狞丑陋,他挥舞着刀子走向前。“黑魔王,你知道我梦想这一天有多久了吗?现在,你有什么忏悔的话要说没有?” 嘉肯淡淡地瞧他片刻,而后缓缓往神女那边看过去。 “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请你们看一下那边。” “呃?”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向同一个目标,旋即异口同声惊呼。“安亚!你在做什么?” 安亚没理会他们,兀自把小刀子更用力地压在神女的颈子上。 “发誓,神女,发誓说你们不会伤害他!” 神女那双近乎火红色的双眸冷冷地盯着安亚。“你不敢!我是神女,伤了神女会有可怕的报应的,你不敢!” “我不管你是不是神女,也不管我会有什么报应!”安亚咬牙切齿地低吼。“我只记得我对他许下诺言了,我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就算是用我的命去交换,我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神女终于蹙眉了。“安亚,他是黑魔王,恐怖的黑魔王,你为什么要庇护他?” 三十九 “我没有庇护他,我只是忠于我的承诺。”安亚固执地说,随即又用力压了压刀子。“发誓,神女,快发誓!” 神女眯了眯眼,而后垂下眼睑,片刻后,她才又抬起眼注视着安亚,眸中有一抹奇怪的神色。 “好,我发誓,我发誓绝不会伤害他。” 安亚这才满意地吁了口气,“早说嘛!”然后放下刀子。几乎是立刻的,她的刀子被抢走,甚至双手也被绑起来,随后就被推到嘉肯的身边去了。 “你真傻,安亚。”嘉肯叹息道。 安亚不在意地耸耸肩。“这是我应该做的,所以我就做了,无所谓傻不傻、聪明不聪明。” 更深的叹息。“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我吗?” “会的!”安亚很有自信地点了一下脑袋。“神女发过誓了,她不敢违背的。” 嘉肯苦笑。“你忘了刚刚的教训吗?” 安亚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嘉肯看着莫桑伦,没有说话,而莫桑伦则狂肆地大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黑魔王,你想到了是吗?神女虽然答应不杀你、不伤害你,但我们若只是把你囚禁起来,你就算是饿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因为我们完全没有伤害到你呀!” 安亚顿时错愕地张大了嘴,已经不晓得能说什么了。 嘉肯却反而有趣地笑了笑。“你们以为这样就成功了吗?” “只要黑魔王死了,我们就有自信能对付黑武士。”莫桑伦洋洋得意地说。“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找齐了金神、木神、水神、火神和土神的依附者,只要有这五神,黑武士再厉害我们都不怕!” “不用找风神吗?” “只要黑魔王不在,我们就不需要风神。” “计画得真周详,”嘉肯笑着摇摇头。“可惜你们还是注定要失败。” “是吗?为什么?”莫桑伦随口问。 嘉肯笑咪咪的,看上去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因为我不是风王。” 众人皆一怔,包括安亚在内,全都傻住了。 “咦?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风王,我只是风王的替身而已。” “骗人!”是安亚的尖叫。 莫桑伦立时回过神来,随即冲到嘉肯背后,唰一下撕开嘉肯的衣服,继而神情大变地蹬蹬蹬连退三大步。 “风神?” “风神?不会吧?”大家也跟着大叫着跑到嘉肯背后定睛一看……“风神!!!” “不可能!不可能!”安亚茫然地喃喃道。“我明明看到狄修斯背后的风形胎记是银灰色的,所以他才是风神啊!” 嘉肯微微一笑。“你也没看错,安亚。” “嗄?” “他也是风神。” “咦?”神女愕然。“难道风神有两个?不可能,我没听说过,除非……不,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那风魔究竟是谁?”艾诺特冲口问。 “就算知道他是谁你们又能如何?”嘉肯嘲讽地瞥着艾诺特。“再去绑架他吗?” 艾诺特哑口无言,唐恩紧跟着问:“那你愿意帮我们吗?” 嘉肯白眼一翻。“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洛司忿忿道。“就因为他是你的王,所以你甘心助纣为虐吗?” 嘉肯冷哼。“你们的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就值得我帮忙吗?” 洛司也无话可说了,始终在一旁默默观察嘉肯的凯德在这时才小心翼翼地出声了。 “那你要如何才肯帮我们?” 嘉肯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安亚,瞥一眼神女,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要你们听我讲一个故事,说完之后,再由你们来告诉我,这故事里,到底谁对、谁错,如果你们的答案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无条件帮你们!” 四十 神女脸色一变。“什么故事?” 嘉肯银灰色的瞳眸倏地一寒。“风魔的故事。” 闻言,神女瞬即脱口尖叫,“不!我不听!” 嘉肯耸耸肩。“你不听,说不定别人要听啊!” “不!”神女猛摇头。“我们都不……” “神女!”莫桑伦倏地伸手阻止神女的否定。“我们必须听!” “但是……” “别忘了,神女,我们需要风神对抗风魔。” “我知道,不过……” “是你告诉我们非有风神不可的不是吗?” 神女咬了咬牙,随即忿然地坐到最角落的位置上去了。于是片刻过后,所有的人都围坐在一处,静静等候着嘉肯的故事。 “唔……让我想想,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好吧!就从最开始,现任风王诞生的那一年开始吧……” 四十一 第八章 广博丰饶的大地,乐观进取的子民,这就是西方大地之所以能成为四大陆地之中最富庶之地的主要原因。 特别是在历经了一百五十多年没有任何征战,甚至连一丝小小的争执都没有的和平时光后,在这西方大地上的六族族民们,更是无意掀起任何争执战乱,大家沉溺在安乐生活之中,只望战争永远不再来临。 直到这一年,风王的第七子降生,风族神官立刻被满脸沉肃的风王找了去。 “那是风魔胎记没错吧?” “没错,王,但是请您放心,”神官恭谨地回道。“风魔虽然可怕,但若是没有刻意去唤醒祂,祂便会永远沉睡在孩子的体内。” “这样啊!”风王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孩子的背上有风魔胎记;另一方面,我也会找出风神陪伴在风魔身边,如此一来,要唤醒风魔就更加困难了。” 风王终于放心了,老实说,若真要他除去这个亲生儿子,他还真是舍不得呢! 这个孩子虽然不是将继承王位的长子,也不会是最得宠的老么,但他却是风王所有孩子中最教人怜爱的一个;看他细腻晶莹得如此美丽、如此纯洁,又那么气韵高华得令人赞叹、怜惜,就像个精雕细琢的玉美人般,这样一个天使般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是冷酷无情的风魔呢? 如今在神官的安抚下,风王也得以安心地让孩子在他的溺爱下成长,甚至成为全风族最受宠爱的孩子。 不幸的是,在孩子刚满六岁不久,火族白发神女在得到神的讯息后,便大声疾呼各族,并严厉地警告风王,风魔已现世,如果不除去他,这个无血无泪、没心没肝的嗜血魔王将来不但会害死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还会连累所有的族人,到最后,他那两手的血腥更会染遍整个风之大地。 除非他们立刻让他回到地狱里去! “我拒绝!”风王毫不犹豫地说。“神官告诉过我,若是没有刻意去唤醒风魔,风魔便会永远沉睡在孩子的体内,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听我的警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神女狂呼。 之后,神女继续在其他五族之间游走,两个月后,终于成功地挑起除了水族之外其他四族的恐惧意识。跟着,在神女的居中协调下,四族终于决定联手攻击风族,最终目的是除去风魔。 于是,在某个阴冷的黎明,金木火土四族无声无息地联手攻向风塔尔堡,毫无准备的风塔尔堡一开始就注定要惨败,但他们仍顽强的抵抗到最后。然而,为了避免老弱妇孺的族人作无谓的牺牲,风王终于还是决定投降了。 不料,金木火土四王竟然当着风王面前,一个个屠杀那些信任风王而投降的武士,而婴儿与不满八岁的小孩则全都被残酷地扔到城墙下摔死,其余的风塔尔族人皆沦为四族的奴隶与妓女,就连风塔尔堡也被拆毁了。 只有神官和他领养的孩子得以安然离开,因为没有人敢伤害神的代言人。 就这样,在统领这片西陆大地的六王族之中,号称领地最广、族人最众、武力最盛的风塔尔族就在一日之间烟消云散了。 “呜呜……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木王趴在独生子的尸体上大声哭嚎着。 “卡姆,我最忠心的么弟……”土王抚着卡姆冰冷的脸颊哀伤地低喃。“你怎么先我而去了呢?” “天哪、天哪,我两个儿子、两个弟弟和妻子的三个兄弟全死了,我……我该如何向妻子交代呀?”火王抓着头发无助地低吼。 “……”金王呆滞地凝望着三个儿子的尸首。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木王狂喊。 “杀了风魔……不,要把他碎尸万段!”土王大叫。 “不,这样还不够、这样还不够!”金王喃喃低语。 “是的,没错,这一切全是风魔的罪过,光是杀了他还不够,”火王满面狰狞地咬牙切齿道。“我们要让他嚐到真正报应的滋味!”说着,他大步过去将那个簌簌抖颤的六岁小男孩拎起来。 “让他永远不敢再投胎到人世间来!” 在风塔尔堡的废墟前,在累累的尸首包围之中,六岁小男孩无助地紧抓住火王交给他的绳索,惊恐地望着前方的父亲。 “你要拉好啊!小鬼,你要是不拉紧,那五匹马就会跑开,你父亲就会被你活活害死了喔!” “不!不!不要!”小男孩啜泣着。“我……我拉不住……我拉不住啊!” “拉不住?”火王冷笑。“那你就看着你父亲死在你面前吧!” 于是,一声令下,五个人往五匹马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掌,小男孩连一秒钟也没能拉住绳索,眨眼间,父亲便在他面前被五马分尸了! “不!不!父王啊!父王啊!” 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火王、木王、土王则满足地哈哈大笑。 “太好了!我儿子终于可以瞑目了!” “还不够!还不够!” “下一个是谁?” “风王妃。” 四十二 仅是顷刻间,小男孩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头、手、脚与身体撕裂开来,肠肚内脏泄了一地,只因为他拉不住绳索。 “不!不要!母妃啊~~” “下一个?” “大王子。” 小男孩跪在地上全身抖颤地哽咽抽搐着,双手都已严重磨出血来,却连闭上眼不看都做不到。 “再来?” “二王子。” 就这样,小男孩的父母兄弟姊妹叔伯阿姨,一个一个在他面前被残忍地五马分尸,他却没有一次抓得住绳索。直到他最小的妹妹,才两岁的小女孩,不断地哭喊着,“哥哥!哥哥!哥……”话喊到一半,她也被分尸了,小小的脑袋滚到他面前来…… 小男孩眼神呆滞,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四王成功地毁灭了风族,也成功地吓坏了那个风魔依附的小男孩,但在最后的最后,他们竟然被那个小魔王给逃掉了! 所以,四族开始在懊恼与恐惧中度过似乎漫漫无尽头的岁月。在这期间,四族不断找各种理由残害风塔尔族的人,他们以为这样的话,即使风魔出现了,他也不会剩下多少支持者了。 然而,他们毕竟是唤醒了风魔,风魔的魔力几乎是无止尽的大,在四族不知道的地方,他的黑武士军团在仇恨中逐渐成长。 十二年后,当年的小男孩终于如愿以偿地灭绝了四堡! 第九章 水连恩堡大厅内所有的人都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安亚更是哭得涕泗纵横。 “这一切能怪当年那个受尽恐惧痛苦折磨的六岁小男孩吗?”嘉肯低低叹息。“是你们的父亲唤醒了风魔,是他们一手造成了这一场场的劫难,是他们的残酷毁了你们四族。风魔是魔鬼?不,你们的父亲才是魔鬼!你们要报仇?下地狱去找你们的父亲报仇吧!” “住口!”莫桑伦猛然拍桌起立。“我父王才不是那么残酷的人,你说的……你说的……” “不信?”嘉肯嘲讽地嗤笑一声。“那是我亲眼所见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们的神女啊!当年她也在场,这一切到底是真或假,她最清楚,我的话你们不信,她的话你们就不能不信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莫桑伦马上转向神女盯住她。“神女,告诉我他在说谎!” 他信心十足地等待神女告诉大家,嘉肯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没想到神女却低着头一声不吭。 自从十八年前为了一己之私而造成那场风族大浩劫后,她就已逐渐失去神的恩宠了。神愿意给予她的讯息越来越少,她尚未生下一任神女,却已开始出现老化的现象,这表示神灵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身边。 所以,她绝对不能说谎,一说谎她就完了! 莫桑伦神情微变。“神女?” 神女依然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莫桑伦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神女,难道……难道他说的是……是真的?”神女仍旧不给他任何回答。“神女……”莫桑伦开始有点无措。 他知道当年四族曾经联手摧毁了风族,却没料到是以如此卑劣的理由、残酷的手段造成风族那样悲惨的下场,这简直比黑魔王还要没人性! “可……可是……”他挣扎着。“神女也看到上天给她的警告了,这表示……表示……” “那什么表示也不是!”嘉肯断然道。“而且,那也不是什么警告,只是很单纯的一个讯息而已。神官说过了,只要不唤醒风魔,她就会永远沉睡在小男孩的体内,什么灾难也不会有,其实,这点神女也清楚得很。” “不可能!”莫桑伦还是不肯屈服。“那她为什么要警告大家一定要除去风魔?” 冷冷地笑了,“你应该说……”嘉肯斜睨着神女。“她为什么要故意挑起战争,对吧?”神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四十三 嘉肯更是轻蔑地直摇头。“很简单,因为一百多年的和平日子太平静了,神女没有发挥的余地,于是,人们不再那么崇敬神女,火王甚至说要娶她做第七位妻子,相反的,她要求金王长子娶她做唯一的妻子,竟然也遭到对方的拒绝,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所以,她故意危言耸听地挑起战争,一来作为对火王和金王的惩罚,另一方面,她也可以在引导众人走向胜利并解除危难之中,重新得回人们的崇拜敬仰,这也是她的手段。” 莫桑伦不敢相信地瞠大了眼。“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她的阴谋?而且,仅仅是因为……因为人们对她不够崇敬?” “没错!”嘉肯说。“只是她没料到,辛苦了大半年,他们竟然会让风魔给逃走了,这是她唯一的失策。” 莫桑伦又瞪了半天眼,而后徐徐朝神女看过去。“神女,请你告诉我他在说谎!”他的声音虚软无力,似乎对自己的问话根本不抱任何信心。 果然,神女还是默不吭声,于是,莫桑伦在征忡片刻后,才苦笑着转向其他人。 “各位,没想到……没想到大家全都上当了,那现在……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大家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甚至他们连刚刚所听到的故事都还没有消化完全呢! “各位,你们最好快点作决定,”嘉肯慵懒地举举仍被束缚住的双手。“风王就快到了喔!” “黑魔王?”砰!砰!砰!砰!砰!砰!除了神女仍静坐在原处外,其他人全都吓得跳起来,连椅子都撞翻了。“他他他他来了?” 嘉肯轻松自若地点点头。“没错,他应该快到了。如果你们的人够机灵的话,也应该要发现黑武士军团了才对。”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似的,慌慌张张的,一个水族武士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大厅里来,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叫嚷着,“来了!来了!黑武士军团来了!天哪、天哪,看过去乌压压的一大片,而且带领军团的好像是黑魔王本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黑魔王被我们抓来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呀?” “混蛋,别……别叫!”唐恩极力想保持镇定,却又忍不住微微发着抖。“去,先……先叫大家别抵抗,我们……我们正在想办法呀!” “完了!完了!”兰德砰然跌坐回椅子上抱头低喃。“死定了!我们大家统统都死定了!” “是你!都是你!”艾诺特指着神女恐慌地大叫。“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你要害死我们大家了!” “怎么办?怎么办?”洛司则在原地团团乱转。“小弟……对,小弟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至少……至少要为咱们金族留下一点血脉啊……” 莫桑伦大概是他们之中最镇定的一个,但连他也忍不住脸色发绿,声音发抖。 “你……你肯帮我们吗?”他问嘉肯。 “我?”嘉肯诧异地指着自己,“有没有搞错啊!你要我帮你们对付风王?”他失笑。“难不成你要昧着良心告诉我,你认为错在他,而你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莫桑伦顿时哑口无言。 “是你们自己太愚蠢,上了神女的当,现在却要我来帮你们解决这个你们自己设下的困境?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白痴吗?”嘉肯轻蔑地说。“别忘了,我也是风族的人;也别忘了,神官从小就让我和他一块儿长大;更别忘了,风神和风魔原本就是双生兄弟,你们要我背叛他?下辈子吧!” “但是,嘉肯,”安亚终于忍不住插进嘴来了。“现在他们愿意放弃过去那些无聊的仇恨了,对不对,莫桑伦?”莫桑伦只犹豫了一下下,便重重点了脑袋。“哪!你瞧,他们愿意和平相处了,所以,你就帮帮他们吧!帮他们跟风王说说情,说这次只是个误会,以后他们绝不会再做任何反抗了,嘉肯,求求你帮帮他们吧!” “帮他们说情?”嘉肯瞧着那些刚见面时还嚣张无比,此刻却已畏缩得像小老鼠般的家伙。 “是啊!嘉肯,既然你和风王从小一块儿长大,那他一定多少会听你的吧?” “不!” “不?” “风王现在一定很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 “风王在生气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的话!”嘉肯平板地说。“因为他在生气的时候,会任由风魔主宰他的身体,而风魔是绝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言语的。” 四十四 刹那间,整个大厅里的人,除了嘉肯以外,全都绝望地无语望苍天……呃不!是望天花板。而上天似乎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就在这当儿,又有一位水族武士更惊恐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残罗王也攻过来了呀!” 众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每张脸都扯歪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唐恩伦喃喃自语。“难道真是上天要惩罚我们?” 就连嘉肯也呆住了。“残罗王?南方大地的残罗王?怎么会扯上他了?难道说,你们为了要……” 话还未完,又是一个水族武士跌进来。 “完了!完了!黑魔王到了!他到了呀!” 未待众人哀嚎,嘉肯面容一肃,忙伸出手来。“快,快帮我松绑,我设法阻止他看看!还有安亚,你也一起来,快点!” “嗄?我?为什么?”安亚松了绑后,便莫名其妙地被嘉肯拉着跑。“为什么我也要去啊?” “因为只有你不是五族中的族民。” 因为她不是五族族民? 这是什么狗屎理由啊? “记住,待会儿无论你有多害怕,就算你的心脏快跳出来了,你也要拚命去哀求他,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心脏快跳出来了? 不,她是脚软了! 一出堡,看见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安亚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接下来的路程她几乎是被嘉肯硬拖着跑。待更靠近对方,瞧见领在黑武士军团最前面的人后,安亚当下就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嘉肯只好丢下她,继续往前冲,希望来得及阻止黑魔王那只手举起来。 天哪!那……那就是黑魔王? 好……好恐怖!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大魁梧的武士,也没见过如此阴鸷慑人的煞气,更没见过那样残酷邪恶的黑眸,那闪耀着淡淡银光的瞳眸,即使距离尚远,她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寒酷之气,几乎能冻结人心。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这个可怕的魔王? “不,风王,不要!”一见风王就要举起手了,嘉肯忙大吼过去。“她没有背叛我们,她只是太傻了,妄想能让双方谈和,真的,她真的无意背叛我们啊!” 咦?他在说什么呀?为什么一开始就扯到她身上来呢?这不是重点吧? “你瞧,当他们要伤害我的时候,她还威胁着要杀死神女好让他们放过我,结果,连她自己也被绑了起来,所以风王,原谅她吧!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希望再有战争,偏偏又不太会用头脑而已啊!” 是喔!真是对不起喔!她的确是有点笨啦! 不过,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王,现在他们都了解一切了,也承诺不再做任何反抗了,所以风王,就饶了他们一次吧!” 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咦?嘉肯在做什么? 要她过去? 不、不,她才不要过去呢! 一定要去? 见鬼,为什么一定要她?别人不行吗? 好嘛、好嘛!别摆那种脸色嘛!过去就过去嘛! 四十五 磨磨蹭蹭的,颤着手、抖着腿,安亚好不容易才把脚拖到嘉肯旁边。 “快,求他呀!”嘉肯焦急地催促。 求他? 犹豫好半天后,安亚终于把脸蛋仰高,旋即机伶伶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森冷的黑眸就盯在她脸上,那样阴森骇人,那般令人不寒而栗,让她惊骇得连呼吸都暂停了。 “安亚,快啊!” 是、是,她也想快啊!可是至少也得等她的呼吸回复之后才能开始吧? “安亚!” 好嘛、好嘛!她这不就开始了! “呃、呃……那个、那个……黑呃!不,风、风王大人,打仗实在……实在不好玩耶!能不能……能不能饶过他们这一回呢?”语毕,她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耶?就这样?”嘉肯简直不敢相信。“没有了吗?”这样就想说服风魔? 安亚苦笑了。“老实说,我……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还……还说得出话来就很厉害了。不能……不能让莫桑伦他们自己来央求吗?” “可是……”嘉肯迟疑地望向黑魔王,却发现黑魔王的视线早已移开,他忙跟着看过去。“啊!那是残罗王的军队,他们要攻击的对象是水族。” 安亚脑际灵光一闪,忙道:“啊!对、对,风王,如果……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打仗的话,那就……那就帮水族个忙,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黑魔王又转回眼来用那种冷森森的目光俯视她片刻,继而朝水族的军队那边看过去,明明各个盔甲武器齐全,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却可怜兮兮的一点气势都没有,也许光是大吼一声就可以让他们全都弃械投降了。 最后,黑魔王才转而望定残罗王的军队,一看就知道是支经过身经百战的军队。尤其是立在最前方的残罗王,只有他没戴头盔,横眉竖目、狮鼻海口,满脸乱糟糟的落腮胡,看起来简直跟野兽没两样。 于是,黑魔王徐徐举起手来,嘉肯一见,忙拖着安亚往后退至一旁,然后心惊胆战地瞪大眼瞧着那只戴着黑色铁手套的手猛然落下,并停在直指着残罗王军队的方向。 “格杀勿论!” 一声怒吼,整个军团便杀声震天地往残罗王那边冲过去了! 哇~~奇迹! 随便两三句,安亚就说服了风魔,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嘉肯赞叹地继续拖着安亚退回到水族的军队那边去,而后悄悄在安亚耳际吩咐了几句。“去转告唐恩尽快把神女带走,神官一直在阻止风王找神女报仇,因为杀害神女是会遭天谴的。但若是现在让他瞧见神女的话,恐怕就没有人阻止得了他了!” 安亚一惊,忙问:“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水族一定有什么秘密所在可以藏人的。” 安亚轻轻点头,随即退开去找唐恩,跟着又伴同唐恩偷偷带着神女从水连恩堡后面离开。不料,他们才刚要进入林子里,从林子里反倒先冲出另一队人马。 残罗王的人马! 连惊呼都来不及,大家反身就跑,可惜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跑没几步,他们就被追上了。 “白发神女!她就是白发神女!快,抓住她!” 根本没得反抗,神女便被抓上马背了。 “女人!一块儿抓走!” 安亚自然是死命的反抗,可是跟残罗王的部下比起来,她实在跟个小娃娃没两样,所以,她是第二个被拎上去挂在马背上的。 “水族的人可以做人质,一并带走!” 当然,唐恩和几个族人更是努力奋战,然而,先不说能力上的差距,光是人数,就相差人家很多了。于是,几个人不是三两下就受伤倒地,就是被打晕带走,不消片刻工夫,那队人马又退回林子里去了。 当然是战绩辉煌,猎物满载。 不知道过了多久,挂在马背上的安亚颠得肚肠都快吐出来了,马上的骑士却越跑越快,她不禁暗暗诅咒不已。 怎么会这么倒楣呢?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呜呜……狄修斯,救命啊! 嘉肯,救命啊!! 神官,救命啊! 谁来都好,救命啊! 精采待续…… 残罗族的巫师卡罗非常清楚他的王正是主宰杀戮的金魔依附之身,所以,他才敢鼓动残罗王的贪欲之心,并极力催促残罗王向西方大地进军,他以为金魔就算对上风魔,也是很有得拚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却不知,无论残罗王有多厉害、多残暴、多勇猛善战,一碰上黑魔王,他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因为任何魔一碰上主宰毁灭的风魔,都只有被毁灭的份。 可见卡罗的能力跟西方大地的神官、神女还有段距离,不过,他自己也很明白这点,所以才会怂恿残罗王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神女,以弥补他的不足。 于是,就因为卡罗的能力不足,威武雄壮的一支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到了西方大地,却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后便支离破碎地仓皇逃回南方大地了。 幸好卡罗另外派去的小队人马成功地“请”到了神女,顺手还抓来水王唐恩为人质,否则,残罗王在咆哮之余,搞不好还会一刀砍了卡罗也说不定。 “你……你是残罗王?”饶是神女再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像残罗王如此狰狞巨大得宛如野兽般的人物,美丽的脸蛋上不禁抹上了一片苍白。 “美人儿……呃不!神女,我的确是残罗王,不过呢!嘿嘿嘿……”残罗王何曾见过如此高雅美丽的女人,早就看得双眼发直,口水流泄满地了。“过了今晚之后,我就是你的丈夫了!” “什么?”神女脱口惊叫,脸色更难看了。“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双目淫光暴射,残罗王终于忍不住一把搂来神女的娇躯,看来,他特别锺爱女人害怕的模样。 “我要你替我生下下一任神女!” “不!放开我,放开我啊!”神女惊慌失措地极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推不开那双比她的腰还粗的手臂。“你……你不可以这样,神女的丈夫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你不能强迫她呀!” “谁说不能?我就是要你!”吐着腥羶气的口臭,残罗王不断在神女左右闪避的脸蛋上留下恶心的口水。“唔……唔……真香……唔……妈的,我忍不住了,我要先洞房了!”说着,他便一把抱起声声尖叫的神女往卧室而去。 “不!不!你不能强迫我,你会遭天谴的!你会遭天谴的啊!” 在尖叫声中,卡罗则若有所思地绕着力持镇定的安亚走了一圈,继而满意地点点头。 “好,决定了,在明天祝贺神女成为残罗族王妃的祭祀上,你将成为我们的祭祀品……” 耶?!! 祭祀品?!! 有没有搞错啊?她是人,不是东西耶! “……我们将挖出你的心奉献给大神,祈求大神的赐福,如此一来,我们残罗族很快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得到西方大地了!” 不不不不会吧? 活人祭祀?!! 妈呀!救命啊! 安亚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美过。 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白纱薄衫裹在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全身上下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衬上她那张东方气息的脸蛋,更显得神秘迷人。 呜呜……不要啊!她宁愿丑一点没关系啊! “神女,你你你……不会吧?”躺在祭台上,双手双脚皆被铁环锁住的安亚颤声道。“我们……我们西方大地没有这种活人祭祀啊!” 本就美若天仙的神女在华丽的王妃装扮下,更是美艳绝伦,可惜神情有些憔悴黯淡,甚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恨意。 “可是我们现在是在南方大地。”她淡淡道。 实在不想问,又不得不问。 “什……什么意思?” “入境随俗啊!”神女徐徐地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韵,也有点泄愤的味道。“老实说,我现在一肚子恨无处发泄,而你,恰恰好可以成为我很好的出气筒,因为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讨厌你,讨厌得恨不得当场掐死你的地步!” 安亚顿时张口结舌,作不得声。 简直莫名其妙,她到底哪里惹到这位伟大的神女了呀?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时候我就有预感我不会生下下一任神女,而将会由你来代替我成为下一任神女,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大神已经决定由你来代替我成为下一任神女,而且是黑发神女……” 嗄?! 她? 下一任神女? 不是吧? “……因此,只要除去了你,我就不会失去神女的身分,下一任神女也将会由我生下来,白发神女的血脉还是会继续维持下去,所以……” 神女徐徐举起手中的祭祀刀。 “……你就认命吧!” 话落,祭祀刀如闪电般落下…… (part 1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