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强惨男主的短命白月光》 第1章 穿成美强惨男主的短命白月光  作者:泽达  文案:  欢脱小甜饼  谢兰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穿成个白月光,没能活到正文开始的那种。  书中主角顾云起,父母双亡,少时凄惨,谢兰亭会在他最落魄时嫁给他,给他陪伴给他温情,和他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然后死在主角成功上位前。  还死得不明不白,从此成为顾云起心中的唯一。  为了活命,谢兰亭果断逃婚。  没想到逃婚途中,他碰上了个在他审美上疯狂蹦迪的男子,实属梦中理想对象!  谢兰亭指点他修行、带他躲追杀,把人严实地护在身后,温柔道:“别怕。”  “人美心善武力值低”的男子看着他俩牵住的手,低声道:“嗯。”  可惜谢兰亭最终逃婚失败,成亲当天一抬头,发现他的理想对象穿着喜服,站在属于主角的位置上。  他说其实我叫顾云起。  谢兰亭:……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顾云起在逃婚时遇上了同样出逃的谢兰亭,他认出了仙君,仙君却没认出他。  仙君什么都好,尤其是对他格外好。  顾云起本来想放过谢兰亭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双手就再也松不开了。  黑莲花好老攻x白月光苟命仙君,1v1he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兰亭,顾云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命和你,我全都要!  立意:生命诚可贵,活着就是奋斗第01章 谢兰亭一登场,就在棺材里躺平了  传闻修真界第一美人谢兰亭性子比雪还冷。  对此,御剑宗内服侍谢兰亭的童儿表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谢师叔呼吁大家理性看待他本人,切勿、切勿……谢师叔说的话太难记,后面的我没记住。”  想当初,童儿也曾有过天真的幻想,以为御剑宗前辈们必定个个仙风道骨,仪态翩翩,直到他被选来照顾修为废得差不多的谢兰亭,亲眼目睹了师叔们明争暗斗,好一个他争、他斗、他插翅难飞,剧情比坊间热销话本还精彩。  而传闻里高冷得不要不要的谢兰亭,哪怕修为打不过了,也能凭一张嘴把人怼得七窍生烟。  兰亭本非高冷花,全赖谣言大嘴巴。  童儿犹记得那年雪覆红梅,景致美不胜收,谢兰亭坐在梅花树下,捧着盏茶悠悠轻叹:“这么多年我还没把他们气死,我觉得我有责任。”  已经被谢兰亭同化的童儿麻木道:“我觉得你们都有责任。”  谢兰亭大笑,红梅悠悠落在他发梢上,饶是童儿天天对着谢兰亭的脸,还是不由看愣了。  银装素裹,人比花盛,传闻里也有靠谱的,比如谢兰亭真的是童儿见过最好看的人。  半个月前,谢兰亭联姻大局已定,童儿以为师叔搞不好得来个鱼死网破,结果他只是短暂地不对劲了几天,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说实话,童儿为谢兰亭感到不值,谢兰亭昔日是修真界第一剑修,一剑惊天下,为了保护宗门的弟子,在魔域受重伤,从此修为跌落至金丹,此生可能再难更进一步。宗门里的长老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联姻是为他好,实则就是要拿他换利益。  童儿拿着扫帚,看向紧闭的主屋房门,心酸不已:他只是个修为约等于无的小仆,帮不上什么忙。  今天是谢兰亭闭关养伤的第三天,也是童儿无所事事只能扫雪的第三天。  谢兰亭住的雪梅峰常年覆雪,昨晚又一场大雪铺路,童儿要把山径路扫出来,他刚拎着扫帚站定,迎面看见个风风火火的人影疾驰冲来。  这走路姿势,一看就跟他们雪梅峰的画风很不一样。  童儿抱着扫帚慢吞吞行礼:“见过刘——”  一声“师叔”还没喊出口,刘弃风就径直越过他,旋风似的刮过,脚步带起一地雪尘,差点糊了童儿满脸。  童儿抹了把脸,转身见刘弃风直冲着主房奔去,忙道:“刘师叔,谢师叔说了,他要闭关养伤,这几天不许——”  刘弃风拿他当空气,抬手就在门板上狠敲,“嘭嘭嘭!”  暴躁的敲门声伴着暴躁的嗓音,震得屋檐上的雪都簌簌掉落:“谢兰亭!开门!”  童儿说话第二次被打断,委屈地咂咂嘴: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接着,他就惊恐地看见刘弃风不耐烦了,居然抬脚便踹,一脚将门板踹了个四分五裂!  童儿心痛不已:上好的雪香木!  他一边想糟了,师叔们又要开始吵架了,可他等了等,既没等到谢兰亭一声“滚”,也没等到刘弃风大喊大叫。  童儿觉得事情不对劲,他狗狗祟祟凑到门边探了个头,只见屋子里整整洁洁,隔间的屏风收起,前厅和后屋都能看清,香炉冷了不知多久,床榻一点褶皱都没。  怎么看,也不像是刚住过人。  自称正在闭关养伤的谢兰亭,压根儿不见人影。  刘弃风站在屋中,眼睛都气红了,弟子来报库房中彩礼跟嫁妆都不见时他就眼前一黑,直奔雪梅居,结果谢兰亭的鬼影都不见。  他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消失的钱财消失的人,连起来刘弃风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谢兰亭逃婚了。  “逃婚,逃婚,你他娘的逃婚了,还把彩礼嫁妆全裹走了……”刘弃风手都在抖,“那嫁妆是我们费劲搜罗,用来跟顾家示好的,我把我的家底都砸了不少进去……”  童儿缩了缩头,心说哇塞好刺激啊!谢师叔终于要成功把刘师叔气死了吗!  他有点纠结:刘师叔要是气晕在雪梅居内,我扶不扶啊?  半晌后,刘弃风没晕,在雪梅峰里爆发出一声怒气冲天、天崩地裂、裂石穿云的呐喊——  “谢!兰!亭!——!”  “阿嚏!”  在离御剑宗老远老远的地方,谢兰亭打了个喷嚏,心说谁在背后念他?御剑宗的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三天过去,御剑宗的人才终于发现他逃婚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实在是太太太——太棒了!  谢兰亭不眠不休跑了三天,哪怕是修仙的人也累了,他走到官道边一茶摊内,打算稍微歇一歇,茶摊落脚的人不少,他只好跟人拼桌。  谢兰亭一袭月色长衫,玉带束腰,身形颀长,光看背影就觉得风姿极佳,看正面——好吧,他脸上戴着半截遮了眉眼的面具,正脸看不全,不过露出的半张脸轮廓也够引人遐想了,他不急不慢走过去,一边打量情形:  左右两桌已经坐满,都是男子,满汉全席;前方,是一桌姑娘。  谢兰亭便走向唯一还剩空座的桌子,桌边两个少年不介意拼桌,他们也是修士。  谢兰亭坐下,就听少年人正在聊天,两个少年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听。负责说的那位小嘴叭叭的,应当是位话唠;听的那位时不时“嗯”一声,仿佛现代智能回复机。  话唠少年天南地北讲了一阵,端起茶杯润嗓,忽然感慨道:“唉,我们尽快把事儿办完,回头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揽月仙君和顾家少爷的婚礼。”  谢兰亭一口水呛住:“噗——”  两道视线“唰”地落在他身上。  “咳咳!”谢兰亭忙道,“对不住,呛了一下。”  话唠少年:“还好没喷桌上——这位道友,你也想去观赏揽月仙君的合籍大典?”  谢兰亭飞快否认:“不,我不想。”  “怎么会不想呢?”话唠少年不解,“那可是揽月仙君!修真界第一美人!曾经的第一剑修!他的婚事居然还有人不想看?”  半张面具遮住谢兰亭高深莫测的神情:“好奇心害死猫,八卦不如修仙。”  话唠少年语重心长:“但人生不能只有修炼啊,咱们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这话谢兰亭赞同:“快活这点我同意。”  “就是嘛!”话唠少年见人听进去了,喜滋滋继续,“我喜欢的就是热闹!哎说起揽月仙君,我曾远远瞧过一眼,没能看清正脸,身形是顶好的,我是真的好想好想一睹真容!”  谢兰亭喝了口水,心说我要是摘了面具,你就跟仙君脸对脸了。没错,谢兰亭,号揽月仙君,正主本人在此,更准确来说,如今的谢兰亭,是个穿成仙君的现代人。  对,谢兰亭是穿越的,半月前他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小说中,顶替了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小说谢兰亭看过,是个龙傲天修仙剧,讲的是主角顾云起从复仇路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小说第一章,顾云起一出场,就在下跪。  堂堂主角,开篇就在给死人跪灵,跪谁的灵呢?  顾云起道侣,谢兰亭之灵。  是的,主角一登场就死了老婆,而谢兰亭作为死掉的那个老婆,登场就在棺材里躺平了。  当初看小说时,开篇心疼主角,现在穿书了,谢兰亭只想心疼自己。  因为即将嗝屁的是他啊!  造孽,穿越就穿越,却让他做炮灰,这不是玩人吗!?他甚至没能活到正文开始!正文中,谢兰亭永远只活在他人的回忆跟对话里,顾云起在他死后发誓终生不再娶,无数话本传唱他们的爱情,十分畅销,身后名声大噪,风光无限,他是顾云起心里唯一的白月光——但是!人都死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即便把他捧得再高,都温暖不了他凉透的白骨。  谢兰亭不想在回忆里发光发热,他只想活命。  万幸,这个世界虽然是基于原著小说诞生的,但自动补完了世界线,谢兰亭穿过来的时候,正文还没开始。  距大婚之日还有半个月,离原著谢兰亭暴毙还有三年零半个月。  谢兰亭穿来后也曾迷茫过,害怕过,但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冷静,如今暂时找不到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他首要任务就是想办法打破原著剧情,好好活下来。  谢兰亭捋清思路后,果断逃婚。  谢兰亭是御剑宗四大长老之一,四个长老里,两个跟他过不去,一个不管事,谢兰亭修为折损后,那两个搞事的想跟顾家联姻结盟,非常愉快地把谢兰亭这个眼中钉嫁了出去,一石二鸟。  掌门师兄倒是心疼他,但掌门老好人,说话没长老管用。 第3章 葛闻不是很懂他们的世界,木然道:“嗯。”  三人吃完了一桌饭食——大部分进了谢兰亭的肚子,分道扬镳时,陈竹书对新书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被葛闻提溜着后颈带走了。  他们走后,角落里一桌人憋了大半天,终于可以直接说出声了。  一桌四个男人,三个穿着黑衣,只有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穿着靛色罩衫,这位方才一直低着头,加上被人团团围住,谢兰亭路过时根本没注意他。  男子抬起头来,竟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此人正是即将跟谢兰亭成婚的顾家少爷顾云起,出门逃个婚,结果撞上了仙君本人。  谢兰亭跟陈竹书聊天内容被他们全部听了进去,顾云起摩挲着茶杯,眼神深深:“清风拂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下评论前十依然还有红包哦!第03章 客官,算命吗?  三个黑衣男,也就是顾云起的三个暗卫,在谢兰亭走远后开始逼逼——  “少夫人好能吃啊,我都看撑了!”  “你说少夫人知道他头上的簪子是夫人给儿媳准备的吗?”  “他刚才真的没发现少主吗?”  三人正愉快交流,听到顾云起自言自语一句“清风拂明月”,属下立刻表示忠心:“没事少主,我们支持你跟少夫人,咱们也想个名字,必定盖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清风……”  顾云起没说好或不好,只纠正他们对谢兰亭的称呼:“还没过门呢,不是少夫人。”  “哦对对,”暗卫初一自认十分机灵,“而且我们少主还在逃婚嘛,谁知道逃婚还能碰上未婚夫,哈哈哈哈!”  顾云起:“……”  初二给了他背上一巴掌:“哈个屁,咱们少主就是激愤之下冲动了点。”他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非常短的距离,远看还以为他手指贴在一起,“就这么一点点,冷静下来还是要回家的。”  “对,”十五给出肯定,“尽管他们根本不相爱,少主为了大业也一定能忍的!”  顾云起:“……闭嘴吧。”  真是一群非常贴心的机灵鬼,爹娘留给他的暗卫什么都好,就是可惜长了嘴。  顾云起是逃婚出来,但天大地大,谁能想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茶摊碰上了谢兰亭。  什么叫默契啊,同时逃婚,选择相同方向,逃到一块儿去了。  顾云起能认出谢兰亭,凭的是谢兰亭头上的玉簪。那是母亲留给他未来道侣的,顾家主去向御剑宗提亲前,不由分说把他簪子夺走了,连这么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  流云白玉簪,雕工上乘,玉质极佳,但不是什么法器,所以御剑宗才没有昧下,簪子才能到谢兰亭手里。  可也没人告诉谢兰亭簪子的含义,它就被人随手丢在了谢兰亭房间,谢兰亭也就顺手拿来用了。  谢兰亭也没没想到,自己细心谋划,专心出逃,居然因为一根簪子就掉了马。  顾云起是一气之下出走,但现在他已经冷静了,他身负父母的血海深仇,各种欺压试探都忍过来了,扮了好多年的无能废物,吃了那么多苦,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功亏一篑。  在听到家主要安排他的婚事时,那瞬间,顾云起的杀意是真的差点压不住。  他自知已经滚成了一滩烂泥,没能长成父母期望的磊落君子,但仍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自己别烂得那么彻底,他向往自己父母那一世一双人忠贞不渝的情谊,可惜终于连婚事上的自由也失去了。  顾云起本来已经打算回顾家去,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忍辱负重,但谁知却在这里碰上了谢兰亭……  他说自己叫曲流觞。  兰亭春暖,曲水流觞,这个假名就起得非常谢兰亭。  初一挠挠头:“额,少主,我们之后准备……?”  顾云起摩挲茶杯,沉默片刻后下了决定:“跟上他。”  虽然不知道传闻里养伤的揽月仙君为什么会出门在外,但既然碰上了,那不妨看看谢兰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谢兰亭继续走,他的逃跑路线不是乱选的,都在计划中。  御剑宗在北,顾家在南,他往东边跑,合情合理。  他都算好了,御剑宗要脸,不可能把他逃婚的事大肆宣扬,也不能满世界撒寻人启事,只能自个儿派人暗戳戳找,最多联系一下顾家,两家一起找。  修仙的人手段太多了,待在深山老林也未必安全,最好的方式是游击,东躲西藏,一个地方不要苟太久,溜着他们玩。  而谢兰亭去东边顺手要解决的人,是原著中一个反派,名叫百里无恨。  谢兰亭为什么会瞄准他呢?还是跟活命有关,逃婚只是活命的第一步。  是这样的,原著后来虽然陆续补充了一些谢兰亭的设定,偶尔借着回忆描写了下他跟顾云起的爱情,但从始至终,都没写谢兰亭究竟怎么死的。  他死在哪儿,不知道;是什么死法,不知道;死在谁手里,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可以肯定的只有谢兰亭不是自然死亡。  谢兰亭严重怀疑作者就是忘了,把顾云起死老婆的人设凹好以后,谢兰亭就真成赚眼泪的工具人了。  信息不够,只好自己分析:逃婚成功后,顾云起的仇家就不管他的事了,但谢兰亭自己也是有仇家的,在原著已知的人中,谢兰亭挑出了百里无恨。  不是说只有百里无恨有可能杀他,而是剩下的人……谢兰亭现在都打不过。  修为境界跌落、身带旧伤的揽月仙君,就是这么凄凉,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先下手为强也只能挑软柿子,可叹可叹。  百里无恨的修为是在某次秘境历练后才突飞猛进,现在的他很大概率在谢兰亭之下,是个可以扼杀在初期的反派。  本世界的修为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谢兰亭即便从化神成了金丹,大佬落魄了,但欺负一下修为还没成的反派是没问题的。  况且百里无恨是个十足的人渣,书中描述,他十岁就心肠歹毒害死了亲弟,暗地里做了不少害人勾当,很不是个东西。  杀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百里无恨跟谢兰亭结仇的原因说来也可笑,百里家没落,数年前他曾想拜师御剑宗,结果在山头被路过的谢兰亭发现欺压弱小,谢兰亭一句“此子心性不佳,不得入门”,就把他拒在了宗门外。  谢兰亭决定先去探查,看看现在的百里无恨是个什么水平,确认一下双方实力差距。  谢兰亭一路走过,如今修为大减,以至于一直没发现自己身后跟着顾云起这条尾巴,他穿过某道城门后,顾云起跟上,抬头看了看城门高悬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东阳城。  谢兰亭进了东阳城,靠问路直奔东阳书局,用现代的话形容,东阳书局堪称东阳城地标式建筑,本地人都熟。  作为一个书局,占地面积颇广,楼有九层,仰可摘星,恢弘大气,楼内布局精巧,有书墨芬芳,谢兰亭还没欣赏完,就有书侍走上前来,客客气气询问他需要什么书。  谢兰亭:“我想买话本……写清风拂明月的。”  老实说,这么大气又正经的书局,第一反应是搁着文藏墨宝,而不是狗血话本,但书侍立刻微微一笑:“有的,请看本月受捧书榜,或者您直接说书名,我帮你找。”  谢兰亭接过名录一看,好家伙,前十名里,五本书后面标注着“清风拂明月话本”,说霸榜不为过,明明是拉郎,居然这么受欢迎,他往下一扫,意外看到了另一个跟自己有关的新内容。  “无能少爷的高冷仙君……”谢兰亭眼皮抽搐地念完书名和后面的备注,“顾云起与谢兰亭的故事。”  为什么他跟晓清风的拉郎话本起名都是文文雅雅或者香艳扑鼻,到了他跟顾云起这儿就画风突变?怎么说他跟顾云起也算官配啊!  咳,不对,应该说在大众认知里,他俩才是要成亲的,是真道侣,结果话本销量还打不过清风拂明月。  书侍听他念出来,热情道:“客官对顾家少爷和揽月仙君的话本也感兴趣?我虽是卖书的,但实话实说,目前有关他俩的话本写的都很普通,差点意思,半月前才开始出现,卖的也不够好。”  毕竟半月前谢兰亭才跟顾云起定亲,在此之前,顾云起蛰伏在顾家扮猪准备吃虎,籍籍无名,外界根本没人会把他跟谢兰亭扯到一块。  谢兰亭点了清风拂明月的话本,准备买来送陈竹书,又点了点顾云起跟他的话本:“我来一本尝尝鲜。”  书侍:“好的,请稍等。”  书局太大,部分人轻车熟路自己找书,但大部分人都是等书侍取书,就在谢兰亭等书侍的功夫,一个手里打着折扇的俊俏公子从二楼翩翩走下,不偏不倚,停在了谢兰亭面前。  此人眉清目秀,生得不错,手里折扇正面是晴空流云,背面是月色怡人,站在三步远的距离,朝谢兰亭微微一笑:“我昨日卜算到今日会遇贵人,果然见到了。”  谢兰亭站的地方左右无人,他在面具下扬了扬眉:“贵人指的是我?”  男子:“正是。”  谢兰亭:“我与阁下素不相识。”  男子手里的扇子摇啊摇:“现在认识也不晚,我那卦象还有后续,公子,你身上原有一死劫啊。”  男子说得意味深长,谢兰亭却没被他吓住,只是脚步往后一缩:“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说,若要逢凶化吉,请破财消灾,在你这儿买个十沓八沓驱邪符,烧成灰没事拿着兑水喝?”  男子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贵人想必有误会,我没……”  谢兰亭另只脚再缩半寸,防诈反骗意识非常高:“江湖术士生意做到书局里来了。”  眼看谢兰亭越说越离谱,方才说话还慢条斯理的男子改变语速飞快道:“我不是我没有,道友,你能看出来我也是仙门人士吧,怎么能把我跟江湖骗子相提并论?”  是看出来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谁说修仙的就不会骗人,原著里的反派谁还不是个修士了?  “客官,您的书……咦,掌柜的?”  书侍终于把谢兰亭的书捧了过来,却对着给谢兰亭算命的男子说:“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东阳书局的掌柜?谢兰亭重新打量面前的人,男子在被书侍叫出身份后仿佛重新找回自信,面上又挂起运筹帷幄的笑,轻轻看了谢兰亭一眼,用眼神传达:你瞧,我真不是江湖骗子。  谢兰亭不动声色,东阳书局的掌柜在原作中没出现过,这么大个书局,还在整个人间闻名,掌柜的应该不是路人甲,何况能如此精准找到谢兰亭,是真的精通卜算,还是……  掌柜展开扇子,重回神棍风范,不疾不徐道:“这样吧,贵人若是不信,我再送你一卦,三日之内你必逢追杀之祸,不过放心,也好化解,届时你若有需要,可来书局找我,以此为凭,我必定全力帮你。”  掌柜的一抬手,将一块木牌抛给谢兰亭,谢兰亭伸手接住,发现木牌上正面刻着“东阳”二字,背面是流云揽月图,很是精致。  掌柜的道:“届时贵人信了我,我们再互通姓名,真正结识也不迟。”  他似乎笃定事情一定会按他的预料发展,谢兰亭思忖片刻,收了牌子:“那我先谢过掌柜的。”  他倒要看看,这位东阳书局的掌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谢兰亭准备掏腰包付书费,掌柜又吩咐:“书侍,这位公子今日的书免单。”  “不必。”谢兰亭摸出银子搁在桌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日后我们若真能成朋友,我再接受阁下好意。”  掌柜的笑而不语,书侍只好收了银子,可谢兰亭给完钱却不动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书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偷偷看了自家掌柜一眼,却发现自家掌柜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嘴角的明显快绷不住,却依然强行稳住了。  书侍:……不硬摆高人风范是不舒服吗!?  掌柜的不开口,书侍只好打圆场:“额,客官,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谢兰亭回答地干脆:“没有。”  书侍维持着和气的神色,疯狂用眼神暗示:那您为什么还不走?  谢兰亭看着杵在他面前的两人,觉得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找钱啊,你的书明码标价,我给的钱明显多了啊。” 第5章 人生地不熟,谢兰亭只好又问路,直接选了东阳最大的酒楼,坐下后他朝顾云起道:“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别客气。”  顾云起在顾家扮孙子,自己明明已经是金丹,差一脚就到元婴期,却用秘法把自己伪装成了个弱小的筑基期,刚辟谷那种,为了演得像,他之前也是一日三餐都吃,因此自以为点个菜是没问题的。  但当顾云起看到菜牌上的字,才发现自己错了:上面的字分开来每一个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根本看不懂。  八仙过海、蚂蚁上树、嘉禾雁扣……等等,都是些什么东西?蚂蚁也能吃?  顾云起果断把菜牌推了出去:“前辈来就好。”  谢兰亭懂了:“你也是辟谷多年不通美食的吧,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忌口。”顾云起解释:“我刚到筑基,才辟谷不食,只是不大会点菜。”  刚到筑基?谢兰亭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瞧了顾云起一眼。  隔着面具,顾云起看不到谢兰亭的眼睛,只是凭着天生的敏锐,觉得谢兰亭的视线似乎不太对,但还不等他仔细琢磨,谢兰亭就重新低头看菜牌了。  顾云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和谢兰亭应声抬头那一下,心中顿时起了疑虑:……谢兰亭难不成看出他修为的问题了?  不该啊,就算是化神期也未必能看穿他,谢兰亭如今确实只是金丹,按理并不能看出他的伪装。  还是说谢兰亭作为昔日的化神期大能,也藏着什么特殊本事?  谢兰亭却在那边若无其事开始报菜名了,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便一看,没别的意思,顾云起原本还想再深入思考,却逐渐被谢兰亭的嗓音带偏,等谢兰亭报完菜名,不仅是顾云起,就连旁边的小二都目瞪口呆。  有生意做小二自然欢迎,但本着贴心的原则,他委婉劝道:“额,客官,恕我直言,只有你们两位的话,您点的菜是否有一点——多?”  谢兰亭把菜牌推开:“不会,你尽管上。”  小二嘴角抽了抽:“好的,请稍等。”  顾云起端着茶杯,仔细回忆了谢兰亭在茶摊上点过的东西,对比一下,谢兰亭刚点的菜又翻了个倍,他也不禁道:“曲前辈,你若是想照顾我才点这么多,大可不必如此破费,我食量很……普通。”  “放心,不会浪费就对了。”谢兰亭道,“怎么称呼我前辈?”  顾云起客客气气:“同为修士,我却看不穿你的修为,自然你是前辈。”  谢兰亭心说有意思:此人虽然一眼看着是个筑基期的,但他隐约觉得气息不对,可能因为自己修为大不如前,没法仔细辨别。  看来小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别人不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  小二很快将菜一一奉上,一张桌子立刻被堆满,惹得旁人频频侧目,谢兰亭面不改色气不喘,大大方方让人看,边招呼顾云起动手。  顾云起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吃了两样,终于是看准机会出口问道:“不知前辈为何逃婚?啊,如果不方便说就罢了,是我唐突。”  谢兰亭咽下一口鲜美的鱼羹,惬意十足,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跟对方都是被迫的,他也不一定乐意跟我成婚,我逃了没准他更轻松。”  顾云起心头一动,谢兰亭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但他嘴上只道:“原来如此。”  两人坐在二楼,正吃着,又有三人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坐下,两男一女,三个都是修士,只要了茶水跟酒,看来只是歇歇脚。  谢兰亭本不在意他们,谁知那位女子开口就是:“无恨哥,我们赶路这么久,在东阳歇一歇再走吧,那什么邪祟,肯定一下子就搞定了。”  “无恨”两个字精准地落入谢兰亭耳朵里,他愣了愣,立刻把注意力投过去,想要确认是哪两个字,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他还在认真思索怎么对付百里无恨,人家就自己送上门了?  长相普普通通,眉眼间却隐着股阴郁气息的男人回答了女子的话,他还算和颜悦色:“也好,难得跟你出门,该好好陪陪你。”  女子甜甜一笑:“就知道无恨哥最疼婉儿!”  谢兰亭在脑子里飞快把原著知识挖出来复习:百里无恨的妻子就叫念婉儿,百里无恨看中了她家的宝贝,千方百计把人娶到手,得逞后就冷落了她,念婉儿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谢兰亭心里想着事,手上夹菜动作却没停,走神间夹到一颗火红火红的干辣椒,直愣愣地塞进了嘴里。  顾云起刚想着仙君还挺能吃辣,下一秒却看到谢兰亭身形一僵,捂嘴偏头,咳了个惊天动地。  “咳、咳咳咳咳!”  动静太大,周围的人又都没忍住往这边看,包括那位无恨哥和婉儿,兴许是顾云起长得太俊,婉儿还悄悄多看了两眼。  顾云起忙给谢兰亭倒了杯茶,谢兰亭还没起身,就听对面三人中的最后一男子开口:“小姐,你和百里少爷要做停留的话,我这就去定客栈,东阳雅居的布置你应该喜欢。”  念婉儿:“嗯嗯!”  谢兰亭:“咳咳咳咳!”  百里无恨,真的是他,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兰亭终于直起腰来,接过顾云起手里的茶:“多、咳咳,谢……”  谢兰亭肤色很白,又因受伤的缘故,唇色本来很淡,但辣椒一呛一咳,不仅唇色染得鲜艳,面上也飞起了红晕,配着肤色,真有红梅透过冰雪绽开的景致。  此刻再看谢兰亭戴着半张面具的脸,顾云起脑子里应景的冒出一句话:犹抱琵琶半遮面。  昔日天之骄子,第一剑修,因伤从云端跌落,被当做弃子要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顾云起想,若是自己,也绝不会甘心。  他看着谢兰亭喝下茶水,好一会儿总算把咳嗽压了下去,又抬手给谢兰亭盛了碗甜汤,谢兰亭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顾云起摇摇头,谢兰亭也是个面皮比城墙厚的,并不觉得出个糗有多尴尬,他喝完甜汤,见顾云起约莫吃好了不再动筷,便自个儿把剩下的菜解决得差不多,优雅地擦了擦嘴,准备结账告辞。  一番话都到嘴边了,顾云起却在他之前开了口:“前辈既是悄然离家,可有想好之后的去处?”  想好了,跟着百里无恨。谢兰亭道:“会在东阳暂留两日吧,我初来此地,想多看看。”  顾云起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出门历练,也准备在东阳待几日,前辈若不介意,在东阳期间,可否指点晚辈几日?”  于是百里无恨前脚在东阳雅居要了房间,后脚就跟来个谢兰亭和顾云起。  谢兰亭对顾云起的回复是:有空一定。言外之意是,我没空你就自个儿玩吧。  谢兰亭不确定顾云起听明白没,但顾云起表现得懂事,没有仗着自己帮了小忙就非得死缠烂打的意思,相处距离拿捏得很合适,既友善,又不过分。  谢兰亭很满意,等定好房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大大方方推门而出,悄悄咪咪跟踪人去了。  顾云起坐在房间,听到谢兰亭离开的动静,等谢兰亭走了约一炷香后,他才曲指在桌上扣了扣,暗卫初一如风般闪了进来,大白天的,愣是没人发现有人翻窗入户。  初一擦了擦嘴角的糖渣,说的话却不带甜:“少主,既然你迟早要回顾家,又不想成亲,眼下不就有个两全其美的机会?”  他家暗卫可以八卦可以起哄,但不可能真傻,顾云起扮猪,也不是真白痴,初一的话顾云起自然听得懂,他是在说——不如杀掉谢兰亭。  谢兰亭单独在外,如今只有金丹水平,杀他不是难事,他既然是逃婚,那就没人知道顾云起来了东阳,杀完后就直接回顾家,跟家主顾薄认个错,说自己不过贪玩几日,大不了挨顿罚。  再狠一点,来个毁尸灭迹,死不见尸,众人只会继续找谢兰亭,而顾云起身上背着跟失踪之人的婚约,既不用成亲,还可以在之后一段时间拿婚约做挡箭牌,得个清静。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初一回味了下嘴里的甜味,他看着一派天真,但只要顾云起一声令下,拿糖人的手就立刻能握杀人的刀。  片刻后,顾云起在桌上轻敲的手指停了,摇摇头:“不用。你跟上去,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初一点点头,不多问,又从原路窜了出去,窗户动了动,仿佛只刮过一阵风。  谢兰亭……顾云起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复仇之路是自己的,暗卫提议不错,但能不沾无辜者的血他就不想沾,这条路太长,总还得留点善意,不然等路走完,自己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只是部沙雕小甜饼放心看第06章 苦吃多了,就爱吃点甜的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兰亭跟踪百里无恨,顾家暗卫跟踪谢兰亭,在人山人海中,隐蔽地串成了一串。  初一点评:“仙君跟踪手段不行,全靠修为隐蔽,论手法,还是我们更高明。”  初二:“废话,我们就是做这个的。”  他俩都换了看着十分普通的衣裳,完美掩藏在人群里,说话间,十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跟他们交流情况。  “确认了,那对男女是百里无恨和念婉儿,百里家少爷跟念家小姐,此番目的是去东阳五里外的紫花镇除妖。”  初一:“百里?念家?没听过啊。”  十五摸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答道:“百里家三百年前勉强有点名声,现在早没落,念家名声一直不响,你没听过很正常。”  初二摸摸下巴:“排不上号的门第,还是两个没结丹的小鬼,仙君跟着他们做什么?”  “谁知道?”十五耸了耸肩,“从百里无恨跟念婉儿身上能得的消息已经齐了,我可不想再去偷听他俩说话。百里家那小子眼里分明没多少爱意,哄姑娘的话却信手拈来,听得我发酸,装模作样。”  十五收起小本本:“我回少主身边,仙君就由你俩跟着了。”  十五探听到的消息,谢兰亭也在跟踪百里无恨时听得清楚,顺便听了一堆情话,想到念婉儿凄惨的结局,谢兰亭只能说百里无恨可真能演,他宝贝的不是念婉儿,觊觎别人家的宝物才是真。  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再获得更多的信息,谢兰亭回到客栈,琢磨了下,东阳城人太多,既然百里无恨要去紫花镇除妖,不如就在紫花镇里下手,毕竟情况越乱才越好脱身。  百里无恨和念婉儿修为不足惧,只有念家那个随从,是个金丹,谢兰亭自穿过来后还没与人动过手,同等修为的情况下,打起来是个未知数。  不过既然是念家的人,首先肯定得保护念婉儿,届时不妨根据情况使上声东击西的招数,反正他只要百里无恨的命,与其他人无关。  月上枝头,谢兰亭熄了房里的灯,按理说他该躺下睡了,但今日他却盘腿在塌上打坐,非常有修仙人士的模样。  并非谢兰亭勤于修炼,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谢兰亭闭眼打坐,额上冷汗却越来越多,眉头紧蹙,待到三更,万籁俱静,谢兰亭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抬手在房间布下隔音结界,而后死死揪住心口,把憋了半晌的痛呼声吐了出来。  “啊……我天,这也太……疼了,呃!”  谢兰亭躺倒在塌上,蜷缩起来,他摘掉面具擦了擦冷汗,有了隔音结界,他不再压抑声音,四肢百骸简直疼得要他命。  原来谢兰亭这具身体的旧伤没有好全,留着后遗症,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难受,日子不定,白天情况还好些,顶多是微微刺痛,但一旦到了夜里,疼痛就会猛烈加剧,痛得他死去活来。  谢兰亭穿来不久,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知道有这么回事,还没亲身体验过,如今真真实实体会了一把,只觉得万蚁噬心,疼得他眼前发黑,恨不能一头撞晕。  “都什么……破事啊!”  穿越成个把“危”顶在脑门儿上的人,继承一副破烂身子,他原本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为什么偏要来受这份罪?  谢兰亭本以为一旦把痛喊出口,自己就会从头嚎到尾,可他不知道,痛到神志不清时,自己反而没有叫出声,却是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咬了满嘴血腥味,他都不清楚原来自己还是个这么要强的人。  等到鸡鸣第一声时,彻骨的疼痛才终于偃旗息鼓,缩回去了,谢兰亭软在榻上,里衣全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骨头脱了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谢兰亭半阖着眼,盯着自己垂在一边的手,在心里问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谢兰亭啊,你后悔过吗?  你当初要是不护着那些弟子,就不会落得一身伤痛,就不会修为大损,还是那个剑可破万法的揽月仙君,谁能欺你,如今痛苦加身时,谁又会顾着你?  可惜原著里的谢兰亭不知消失去了哪儿,没人能回答他。  疼痛过去了,脆弱和胡思乱想也跟着散了,谢兰亭翻身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要努力活下去,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做人,但既然生而为人,他想好好活过,方对得起自己,不枉来世上走过一遭。  谢兰亭一直在塌上躺到天色大亮,等小二来敲门时,才找回起身的力气,扣上面具开门,让小二去准备热水和桶,他出了一身汗,得沐浴。  谢兰亭给自己灌了半壶凉茶,此刻经脉和丹田已经不疼了,只有心口还隐约有些难受,跟夜间的动静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坐着等了会儿,小二热水还没来,但湿衣服在身上贴久了着实不好受,于是谢兰亭起身,开始褪衣裳,起码先擦擦汗。  刚褪得剩里衣时,房门被敲响了,谢兰亭还以为热水到了,于是上前拉开门,却跟一张俊脸来了个面对面。  顾云起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看着只穿里衣的谢兰亭,愣在原地。  上好的冰丝织缎做里衣,薄如蝉翼,被浸湿后贴在身上,视觉效果比不穿还刺激,顾云起抬起的手一时就放不下去了,回过神来匆忙移开视线,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第7章 二十二岁那是他自己的年龄,但是现在这个身体,揽月仙君芳龄一百,非常修仙。  谢兰亭脑子里应景地冒出画面:一头沧桑的老牛正慢慢嚼着鲜嫩的绿草。  谢兰亭:“……”  他赶紧把脑子里画面拍了出去,别闹,他灵魂可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好小年轻!再说,不过假扮一场夫夫,什么实质性内容都没有,不能算老牛吃嫩草!  谢兰亭一拂袖,睁眼说瞎话:“嗯,那我俩年纪差不多,我看你也别叫我‘前辈’了,就叫我名字吧。”  顾云起假装不知道揽月仙君已经年过百岁:“不好唐突,我就称呼你曲兄吧。”  比前辈好啊,听着没那么老,谢兰亭满意拍拍他的肩:“走吧,闻人。”  他们在布置好的喜堂里开始行三拜之礼,跟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先前一样,走同一遍流程,镇长身兼数职,在旁边高声唱礼:“一拜天地——”  明知道只是演戏,谢兰亭拎得非常清,但第一拜下去的时候,他心底有种东西莫名被拨动了下,就好像心脏不受他脑子支配,自顾自欢快了一下。  什么莫名其妙的?谢兰亭不解,跟着再拜。  “夫夫对拜!”  随着镇长最后一声落下,两人转过身面对面,齐齐弯腰,三拜已成,刚准备起身,一阵大风突然从敞开的门外席卷而来,吹得灯笼四歪门框“框框”作响,摧古拉朽声势浩大,将二人喜服的衣摆吹得翻飞。  谢兰亭和顾云起倏地抬头:来了!  镇长惊叫一声,在狂风中睁不开眼,忙扯着嗓子吱哇乱叫:“就是这个,啊啊啊!”  他被邪风吹得睁不开眼,自然也不会看见风里迅速飘来一团漆黑的浓雾,浓雾中阴恻恻地伸出一只雪白的骨头爪子,跟往常一样直勾勾探向穿着喜服的两人,眼看就要把喜服拽进手里,忽然听到“咔擦”一声。  骨头爪子:“?”  喜服不给拽,剑可以给你拽一下。  谢兰亭手持长剑送进骨头爪子里,骨骼与冷硬的剑身发出刺耳碰撞声,红袖在风里翻飞,谢兰亭利索挥砍,骨头爪子连着黑雾一起撞上了墙,“咚”地一声,整个房子都在剧烈的撞击中抖了三抖。  黑雾“啪嗒”掉在地上,罡风骤然停下,除镇长以外,所有人都靠近了那团黑雾,念家护卫若有所思瞧了谢兰亭一眼:黑雾飞速掠上前时,他都没看清谢兰亭如何出的手。  谢兰亭执剑而立,当他握剑在手时,周身气氛肃然清冷,谢兰亭挽了个剑花,看着黑雾散去,露出里面东西的样貌:“终于等到了……什么玩意儿!?”  剑花挽到一半,以非常不潇洒的姿态弹了弹,谢兰亭尾音跟着弹,差点变调,因为黑雾散去,竟露出一具雪白的人形骷髅来!  谢兰亭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妖魔恶兽,胆大得可以云端蹦迪,独独对各类恐怖片避之八百里,不分中外不分古今,也不分品种,屈服在了人们自己吓自己的想象力中。  是的,揽月仙君他——怕鬼。  谢兰亭脊背窜上凉意,往后退了一步,大脑飞速运转,迫使自己冷静分析:淡定,这个世界里应该没有真的鬼!  对,按照原著的设定,所有的“鬼”都是人们的妄想或者误认,这个世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怪物,唯独没有真正的鬼。  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  谢兰亭想到这里,终于冷静了点,不过虽明知没有鬼,但面前这具森森的白骨还是看得人发憷,它撞上墙,扯下一截喜堂中的红绸,鲜红绸缎搭在白骨上,恐怖片效果拉满,白骨“咔哧咔哧”仰起脑袋,两个黑黝黝的空眼眶跟谢兰亭来了个对眼。  ——谢兰亭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惊恐之下直接提剑劈过去的冲动。  他方才后退的动作看着像给百里无恨等人让位置,只有顾云起注意到他肩膀骤然紧绷,握剑姿态不如方才自然。  顾云起看了看谢兰亭,又看了看面前的白骨,心说自己应该想多了:揽月仙君是杀伐剑修,砍过成山成海的妖魔邪怪,不至于被一副白骨架子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  洛城花烛有玉郎,红衣胜火度春风。(唐诗《初宵看婚》: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本章看点:百岁仙君假装小年轻;逃婚夫夫披新衣;揽月仙君怕鬼之谜  顾云起:仙君不可能被区区白骨吓到,我想多了  谢兰亭:卧槽什么东西!!!?第08章 见过遛猫遛狗的,没见过画风这么清奇的  谢兰亭轻轻吸了口气,装作没事人似地出声:“就是这东西掳走了新人?”  白骨比想象中的弱,在墙上一撞就散架大半,胳膊掉了俩,腿骨折了,脊柱跟身体弯曲成个非常不自然地弧度,它张嘴上下牙齿“喀喀”打架,没有发出人声。  谢兰亭忍着不适认真瞧了瞧,几乎和顾云起同时出声:“傀儡?”  念家侍卫拿剑拨了拨骨头,白骨张嘴一口咬在剑鞘上,咯崩了两颗牙,声音听得人耳朵发酸,他点点头:“是傀儡,看来它只是个跑腿的,幕后另有其人。”  镇长早就远远缩到一边,闻言从椅背后冒了个头,哆哆嗦嗦道:“那那那能抓住幕后黑手吗?还还还有那些失踪的人……”  看清只是个傀儡,谢兰亭心不加速腿不抽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瞬间回到身上,傀儡而已,当它是个提线的标本就行!  “顺着傀儡术,能找到驱使它的主人。”  谢兰亭提了提剑,在骨头上刻术法,他还有句话没说:拿死人白骨当傀儡使,被掳走没能回来的那些人……凶多吉少。  白骨费劲扭动着身体,想要逃,顾云起捏着红绸的一端使劲收,将它捆圆了,只能老老实实被谢兰亭刮骨。  谢兰亭符文最后一笔落成,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一抹红光,整具骷髅架子嘎嘎乱响,扭曲的脚骨贴着地面飞速抡了起来,眨眼间便冲到了门口,要不是顾云起手里还捏着红绸,肯定就被它跑了。  “它要回主人身边了,”顾云起拽紧了红绸,“速度太快了,不能松开,我们……”  谢兰亭:“好说,那就溜着它走。”  于是乎,紫花镇上出现了一副奇景,五个衣着靓丽的人走在一处,为首那个戴着面具身姿翩然的男子,只见他手里牵着条红绳,绳子的前端拴着飞速奔跑的东西,定睛一看,不是狗不是猫,居然是团缺胳膊断腿的白骨!  镇民们纷纷惊恐避让,但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又忍不住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再靠近一点点,看个好奇,毕竟见过遛狗逗猫的,还没见过遛骨头的!  “镇长请来的仙人可真厉害啊!”  “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吧,仙长,求求你救救他们!”  百里无恨转过脸去跟镇民们道:“诸位放心,我一定会驱除邪祟,救出大家!”  有些丢失儿女的夫妻也在人群里,互相搀扶着,闻言垂泪,连连祈求,将百里无恨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谢兰亭遛着白骨,只是轻叹。  百里无恨的话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说话的人,百里无恨才不是为了安慰镇民,他只是享受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百里无恨余光去观察念婉儿的反应,却发现念婉儿盯着谢兰亭和顾云起的背影,并没有注意他。  百里无恨心里涌起不悦,语气却依然柔和:“婉儿,你好像有心事?”  “无恨哥,”念婉儿声音有点蔫蔫的,也很疑惑,“为什么我俩假扮不行,他俩就可以呢?”  镇上被掳走的六对新人都是异性夫妻,在所做的事都相同的情况下,没道理他们不行,谢兰亭两人就行啊,他们之间差了什么?  念婉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和百里无恨之间分明还多了互相爱慕的优势,据她观察,那二位至多是熟人罢了,为什么?  百里无恨也觉得奇怪,虽然他对念婉儿的感情都是装的,但那邪祟要是真能老远分辨出来,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可能只窝在个小镇里坑害普通人,他也不明白,只好说:“见了邪物就知道了。”  五人牵着白骨出了紫花镇,到了镇外,白骨身上绕起黑雾,离地飞了起来,谢兰亭牵着它像放了个风筝,他有意放松些红绸,几人一路追到几里外一座山前,黑雾散了,白骨从半空掉落在地,慢吞吞往山上爬去。  山间有薄雾,有迷阵效果,如果不是跟着白骨很容易迷路,要破阵也不难,只怕惊动山里的东西。  为了赶时间,谢兰亭和顾云起没换衣裳,披着喜服就出来了,红衣在雾里倒是显眼,走到山坳处,雾散去,露出一排树……和上面挂着的东西。  念婉儿低呼一声捂住了嘴:树上挂着整整齐齐八件喜服!  刺眼的红衣在山风中轻轻摇摆,张扬又诡异,谢兰亭倒吸一口凉气,幕后黑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爱搞恐怖片!!  但他这口气吸了一半便骤然停住,不为别的,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风再一吹,将喜服大幅度撩起,便让人看清了背面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臭味是发酵的血臭味儿。  味道太浓了,念婉儿险些被直接熏吐,顾云起也忍不住往谢兰亭身边靠近,仙君身上的灵药味儿好歹能冲淡一点呼吸间的臭气。  顾云起平时不喜欢的清苦味道,在此刻觉得真是格外清香。  谢兰亭拿袖子挡住口鼻,诡异场景带来的惊吓被担忧取代,他心沉了下去,看这个架势,失踪的新人怕是没了。  白骨扒着土壤就往山坳里跳,几人只好再度跟上,山坳底居然还有个洞,白骨拖着残缺的身躯,在洞口扭动起来,骨头发出不美妙的脆响,仿佛是个信号,山洞外的空气波动一瞬。  众人立刻警惕地捏紧自己的武器,洞内飘出个刚睡醒的声音,懒懒散散没什么劲,拉得也很长:“怎么回来这么慢?”  此人说话像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清,白骨持续动着骨头继续发出声响,那声音又道:“来了……吓晕过去了?这回抓的人又没哭声。”  伴随着臭味,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从山洞里冒了头,刚露了个尖儿,百里无恨就提着剑砍了上去。  “什——你们是什么人!?”  念婉儿把符咒甩了出去,给百里无恨掠阵,啐道:“你也配知道!?”  谢兰亭松了红绸,白骨在地上打滚两圈,最终不动了,他跟顾云起站到旁边,任凭另一头打得火热,念家护卫看他们如此识趣,便专心致志给小姐少爷护起法来。  跟他们打起来的幕后黑手——不只是黑手,整个身躯都是黑的,有人形,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白得吓人,没瞳孔,只有眼白,随时一个眼神都是在翻白眼。  “‘剥皮郎’,喜食美人肉,披人皮。”顾云起皱眉,“当年剥皮郎的族长动到妖王小儿子头上,妖王一气之下把他们灭了族,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谢兰亭观察了下周围,发现某处空地上列着几排小土堆,像极了坟茔,谢兰亭挥袖带起一阵劲风,将上面的土全部吹开去,露出下面埋着的东西。  静谧的山林中,一排排血肉无存的白骨重见天日,合着树林外的血衣,无声诉说他们悲惨的遭遇,血与泪都早已流尽,只剩残骨昭示凶手的罪行。  谢兰亭闭了闭眼,对累累白骨道了声得罪,挥手招过土壤,重新将他们盖住了。  剥皮郎只爱美人皮,看不上的不会搭理,所以才有人能够逃走,何况紫花镇那些回去的人也都被吓疯了,他故意放走这些人,看他们狼狈的模样,没准也是觉得好玩。  “你说得对,”谢兰亭道,“剥皮郎被妖王一锅端,他们喜欢生吃血肉,妖王朱雀就把他们烤了全熟,为了避免火候不够,烧了三天三夜。”  剥皮郎全族重度颜狗,残忍又变态,自己无脸,就爱扒美人的皮给自己穿上,本事不算大,逃跑功夫一流,而且是举族抱团逃,想着人多力量大,可惜族长脑子不好使,终于按捺不住把主意打到妖王儿子身上。  朱雀真火,三天三夜,灰都给他们扬干净了,如今这只黑漆漆的剥皮郎打哪儿来的,烤肉全宴里爬出来的吗?  那头黑漆漆的剥皮郎穿着身大红大紫的衣裳,在打斗过程中抬手抹脸,给自己换了张美人皮,黑漆漆的面孔立刻变得漂亮,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分了神,他一下踩进了念婉儿布下的符阵里,被困住了。  美人皮苍白得瘆人,剥皮郎在金灿灿的符阵里,却半点没有被困的慌乱,反而笑嘻嘻:“早说有客人来,我也好打扮打扮再来迎接诸位啊。”  “少废话!”百里无恨呵道,“被你抓来的人去哪儿了!”  剥皮郎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有问必答,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一部分在这儿。”又舔了舔舌头,拍拍自己肚子,“一部分在这儿。”  最后他把视线投向谢兰亭和顾云起站的方向:“最后的就在土里咯。哎呀,两位新郎官可真俊俏。”他抽了抽鼻子,陶醉地吸了口气,“尽管其中一位戴着面具,但这扑面而来的美人香啊,我不会闻错的。”  剥皮郎顶着别人的面孔,露出迷醉的神情:“啊……一定非常美味。”  尽管隔得远,谢兰亭还是被他的神情成功恶心到了,念婉儿以为胜券在握,忍不住插嘴问出了自己疑惑一路的问题:“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真新郎官?”  剥皮郎嗔怪地看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我们剥皮郎啊除了能闻出美人的味儿,每人还能分辨特殊味道,像我就专挑新人,怎么可能认错。”  念婉儿和百里无恨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在谢兰亭和顾云起二人身上,顾云起肩膀瞬间紧绷,他可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被拆穿,脑子飞速转动,正想着该如何应对,谢兰亭突然冷不丁出声了。  “专挑新人……”谢兰亭若有所思。  顾云起嗓子紧了紧:“我……”  “那应该是我的问题。” 第9章 剥皮郎被如海的记忆冲刷,已经焦糊的脑子容量不够,黑雾滚动中,显然已经疯了,谢兰亭本来拿剑架着他干枯的手,却突然发现,仙剑被慢慢腐蚀了!  尽管这不是他本命剑,但也是上好的仙剑,削金断玉,就是再丢进熔炉里,没过旺的灵火也炼不化,居然被腐蚀出了缺口!  难怪耳边百里无恨叫得跟杀猪似的,只怕他的皮肉也正在溶解!  谢兰亭立刻要抽身远离,可剥皮郎也不知哪儿来的怪力,皮肉都被仙剑灼得滋滋冒烟了也不撒手,谢兰亭当机立断,松手后撤,把剥皮郎连人带剑一块儿踹了出去。  一把上好的仙剑说废就废,身为剑修肯定是心疼的,顾云起心想,即便再财大气粗,这样品质的剑定然也不是说拿就能拿……  他却眼见谢兰亭手一甩,一柄同样品质的仙剑出现在手中,无缝衔接。  顾云起:“……”  好吧,揽月仙君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剑修,是他见识浅薄了。  剥皮郎丢失目标,竟也没追上来,他捏着仙剑歪了歪脑袋,那张披着的人皮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东掉一块西毁一角,露出他自己可怖的模样来。  剥皮郎失去神智,捏着剑到鼻间嗅了嗅,转身就朝离他最近的百里无恨和念家护卫扑了过去。  百里无恨被黑雾裹了一条腿,挣脱不得,念家护卫为了救他有半条胳膊也卡在黑雾边上,剥皮郎一扑,三人登时滚作一团,好不热闹。  谢兰亭先朝剑阵处望了一眼,确认黑雾没有破了他的阵,里面的人十分安全,这才盯着滚做一团的三人。  那一眼正好被顾云起接了个对眼,顾云起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谢兰亭确实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不是说说而已。  说来也怪,白骨最初还被黑雾灌了鸡血似的,这会儿黑雾兀自活了,白骨们却噼里啪啦垮下去,不动了。黑雾在剑阵的边缘鬼鬼祟祟徘徊试探,顾云起也提着剑严阵以待,可剑光刚亮了亮,黑雾就像被什么扎了一样,飞快地退缩开,逃命似地朝反方向滚了。  顾云起:?  明明只是雾,顾云起愣是看出了情绪,这雾气难道真是活的?  百里无恨、剥皮郎和念家护卫滚做一团,他们的剑早掉了,纯肉搏的情况下,剥皮郎格外占优势,毕竟他爪子利、皮肉也都焦了,成了个很硬的壳子,除了被撕下点人皮,根本不痛不痒。  剥皮郎如果还有神智,有谢兰亭这么个香喷喷的大美人在侧,他会攻击谁根本不用选,可惜人疯了,审美也不在,对着百里无恨也能流哈喇子,推搡间一口下去,咬在百里无恨先前的伤口上,生生撕下一大块血肉来。  百里无恨惨烈地叫出声,剥皮郎咬着他的血肉嚼了两下,口齿却一顿,扭过脑袋,“呸”地一口把百里无恨血肉吐了出去,他神情茫然,好似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吃到这种东西。  百里无恨在疼痛和怒急攻心中差点直接晕过去,不过一咬舌尖忍住了,这时候如果晕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方才混乱挣扎间,他的腿倒是从黑雾中脱离了点,但是还不够,而念家护卫也趁剥皮郎愣神,拽着剥皮郎离百里无恨远些。  百里无恨眼神暗了暗,他想摆脱困境,眼下只剩一个办法……  念家护卫正困难地与剥皮郎缠斗,背后忽被一掌打实,将他整个人往剥皮郎身上推,护卫不可置信转头,就见百里无恨收回手,借着推开他的力道,拔/出了自己的腿,人也朝后退去。  要命关头,百里无恨可算撕下了自己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他要让念家护卫去垫背,换自己活。  百里无恨如释重负,然而他一口气还没舒到底,他血肉模糊的脚踝就被只温热的手抓住了,百里无恨悚然一惊,对上了念家护卫含恨的双眼。  护卫拼命扭转了身子,下身几乎被黑雾全罩了,他死死拽住了百里无恨:“你、你配不上小姐!”  他既知道了百里无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日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他再去欺骗小姐!  谢兰亭不过是分神去看了看顾云起的安危,再回头,场面变化就如此之大,搞得他也愣了愣,谢兰亭皱了皱眉,从眼下他们三人的位置来看,要救下护卫很难啊。  百里无恨被护卫拖了回去,三人重新滚做一团,谢兰亭持剑而来,剑招却不好施展,念家护卫从他剑招走势里看出此人向着自己,忙道:“不必顾虑我!”  谢兰亭:“无冤无仇,我可不想沾你的血。”  在顾云起和顾家暗卫看来,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并且有点……滑稽。  暗卫们的小嘴又忍不住叭叭起来。  “仙君想杀剥皮郎,百里无恨和护卫却把对方也拼命往人家剑底下送,这不是坑人呢吗?”  “不对,我仔细看了,仙君顾及着护卫,但是百里无恨凑过去时就没撤手,方才那一下,要不是最后刚好滚开了,百里无恨不死也得残啊!”  “就他方才那人渣行径,活该!”  谢兰亭一剑挥空,也觉得很是可惜,或许是他凑的近了,也重新吸引了剥皮郎的注意,但剥皮郎疯着,加上百里无恨和念家护卫已经敌对,三人部分血肉都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剥皮郎就是想往谢兰亭这儿凑,也有很大难度。  谢兰亭叹了口气,再僵持下去,念婉儿就该来了,没办法,如果找不到一箭双雕的机会,还是先解决剥皮郎再说吧,方才那些森森的白骨,那么多条人命还等着一个公道呢。  谢兰亭手指抹过剑身,重新聚起剑光,念家护卫喘了口气,对着百里无恨狠声道:“枉小姐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你,咳咳,小人!”  “我对她不好吗,要什么我不是惯着她?”百里无恨死鸭子嘴硬,“你一个护卫,为主去死不是应该的吗!”  “我的主人是小姐,不是你!”  他俩争论两句的功夫,谢兰亭剑光凝实了,终于逮着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这一剑正中剥皮郎的脑袋,扎了个对穿!  护卫仍旧没看清谢兰亭怎么出招的,但比起百里无恨,他好歹是个金丹,趁剥皮郎终于无法动弹,三人混战僵局打破,他榨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把百里无恨朝前一送,直接撞上了谢兰亭的剑尖!  正好谢兰亭的剑去势不减,百里无恨只觉胸口一凉,不可置信瞪大眼,就跟剥皮郎一起被穿在了谢兰亭的剑上,他脚不着地,整个人就挂在了剑上,跟剥皮郎一起成了黑白分明的串儿。  惊喜来得有点突然,谢兰亭都愣了愣,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成了!而且只要护卫小哥活着,他还可以摘掉嫌疑!  却见护卫哈哈大笑,呛出血来,晕死过去,他下半身已经被黑雾腐蚀得惨不忍睹,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剥皮郎死了,黑雾尽数回到他身体里,谢兰亭正要抽剑赶紧看看护卫的情况,就听得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喊。  “无恨哥——!”  就那么巧,念婉儿到了。  她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援兵赶来,结果却看到百里无恨在谢兰亭的剑上成了人肉串,睁大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死不瞑目。  不可置信,悲痛欲绝,她尖叫着冲了上来。  谢兰亭收回手,百里无恨身体“啪嗒”砸在地上,还没搞清状况的援兵们面面相觑,谢兰亭面色镇定后退两步:“我说他是自己撞上来的,你们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念婉儿:我信你个鬼!第11章 传说中的修罗场  顾云起信,念婉儿不信。  对着正崩溃的人,外人的解释根本进不了耳朵,谢兰亭转身拉了顾云起就跑,顺手摸走了一块黑色石头——剥皮郎死后身体化成灰,掉出一块石头,谢兰亭伸手捞了,眼下也来不及查看,先收着再说。  “抓住他,我要他给无恨哥偿命!”  念婉儿抱着百里无恨的尸体,哭得歇斯底里,谢兰亭边跑边遥遥喊道:“姑娘,不信等你护卫醒了你问他,看看事实究竟如何!”  念婉儿能认清人渣的面孔最好,只能祈祷护卫小哥坚强一点,千万别死……如果实在不幸,只能另想办法,毕竟他确实也想杀了百里无恨,背锅不冤。  单是他自己还好,他脸上戴着面具,也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要跑容易,可偏偏还有个筑基期的闻人云,被自己牵扯进来,总不能不管。谢兰亭叹了口气,小孩儿出门游历结果撞上他,也真是倒霉。  顾云起被谢兰亭拉着手腕,耳边尽是风声,此刻天已经全黑,今夜月光格外明亮,柔柔的一层镀在谢兰亭身上,如薄纱轻拢,顾云起只觉被握着的手腕渐渐发烫,烫得他无意识颤了颤。  孰料谢兰亭会错了意,十分棒槌地把他手腕握得更紧,用哄小孩儿的口吻道:“别怕。”  顾云起回神,他垂下目光,看着两人牵在一块的手,低声道:“嗯,我不怕。”  谢兰亭没回头,笑声顺着风传进顾云起耳朵里:“闻人,你一片好心在大街上帮我解围,现在却跟我一起被追杀,遇见我你可太倒霉了。”  顾云起也笑,褪去了虚假的伪装,发自内心地轻松愉悦:“不,遇见前辈是我的幸运。”  他笑起来更对谢兰亭的胃口,可惜仙君忙着逃命没有回头,没能一饱眼福。  “因为涨了见识?”  谢兰亭带着他从丛林中飞出,月色下他轻盈地恍若天上仙,仙人迎着皎洁的月,顾云起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谢兰亭似乎能乘着风,将他带上高高的九天,手可揽明月、摘星辰。  仙人道:“你心态也太好了,嗯,心肠也好。”  一句话击碎了顾云起神思中的恍惚,他放下了想要回握住谢兰亭的手,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不是什么胸怀宽广的君子,他心胸狭隘,只有芝麻点儿大,装着复仇的事,毕生也不敢再做他想。  仙君……只会是他的过客而已。  隐匿身份,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关怀着,在乎着,无关过去无关其他,即便是逃跑也是快活的,顾云起此时确实畅快极了,他想,这段记忆就留给自己做念想吧,等回了顾家,面对阴谋阳谋,偶尔夜深人尽举杯对月时,他也算有了可以下酒的新回忆。  谢兰亭带着他一路往东阳城的方向走,顾云起暗暗做了决定,他也会帮着谢兰亭甩掉追杀者,等安全了,他就告辞,从此跟谢兰亭分道扬镳,谢兰亭继续逃婚,他走他的独木桥。  谢兰亭目标明确往东阳城内跑,更准确一点,是朝东阳书局而去。  被追杀时,谢兰亭立刻就想到了书局掌柜给他算的卦,不得不说真准,不说他被雷劈或喝凉水塞牙缝,就说他被追杀,掌柜的就算真是个神棍,那也是有本事的神棍。  东阳城内已经十分安静,家家户户都熄灯歇息,进城内后,再直接用飞的目标太大,谢兰亭落地,穿过各个大街小巷,开始在地上绕路。  谢兰亭计划很好,本来想着七拐八绕甩掉身后的追兵,再趁机摸入书局。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对东阳城并没有熟悉到在大街小巷里乱窜后还能找对路的程度。  于是绕进第五条小巷时,谢兰亭顿下了脚步。  顾云起一路被他带着,对路线也没有任何疑问,他以为谢兰亭肯定胸有成竹,做了自己的安排,不然怎么会走得如此理直气壮——尽管他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同一条巷子了。  仙君肯定是为了迷惑追兵,借机甩掉他们。再说,顾云起十分乐意能跟谢兰亭多待一会儿。  谢兰亭骤然停下脚步,顾云起差点直接撞他身上,在只剩几寸的位置上才刹住,鼻尖尽是谢兰亭身上的灵药味儿。  谢兰亭沉思两息,神情肃穆地回过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顾云起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也跟着郑重起来:“曲兄,怎么了?”  谢兰亭语气沉重:“你知道往东阳书局怎么走吗?”  顾云起:“……”  相识不过短短几日,顾云起不仅知道了谢兰亭是戏精,还知道了他是路痴。  于是两人的位置掉了个儿,顾云起领路,谢兰亭跟着,谢兰亭还试图狡辩:“主要是我对东阳不熟,问过的路我都记得的。”  顾云起忍俊不禁,一本正经附和:“嗯,曲兄说的是。”  如果你没有在同个路口打转三次,我大概就真信了。  谢兰亭看着顾云起轻车熟路,完全不带停顿,奇道:“你也是初来东阳,怎么这么熟?”  顾云起:“我记路本事还不错,来东阳后这些地方都转了转,只要找准大方向,基本就能到目的地。”  谢兰亭纳闷,我记大方向怎么从来就没成功过?东阳书局大楼很高,走大道容易看见楼影,进城时谢兰亭就扫了一眼,记住方向,但最后成功在芝麻小巷里把自己绕晕了。  夜深人静,也找不到人问路,除了相信顾云起谢兰亭没别的选择,跟着他走,在拐过某个街口后,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的高楼不是东阳书局又是什么?  身后的追兵一时半会儿也没能追上来,因为谢兰亭不仅绕晕了自己,还成功绕晕了敌人,某些巷子角度遮掩很好,即便在天上飞他们也不一定看得见地面的人。谢兰亭松口气,拍了拍顾云起的肩膀:“多亏你。”  除了几家客栈外,所有店面都已经打烊,书局自然也不例外,但二楼偏偏有道窗户明晃晃的开着,有掌柜的留言在先,这简直等于是告诉谢兰亭“我给你留门了赶紧来找我”,谢兰亭扬了扬眉,招呼顾云起,两人做了回翻窗的活计。  东阳书局是中空直达穹顶的设计,十分大气,从二楼窗户进来,他们可以直接到一楼,两人脚步刚沾上地板,屋内灯火瞬间被点亮,层层拾级而上,穹顶中央一颗巨大的明珠流光璀璨,整个书局内明亮如白昼,在黑暗中跑了半晌的谢兰亭微微眯了眯眼。  一楼中央摆着张白日里不曾见过的桌子,神棍掌柜已经沏好茶,面上端着笑,笑里写着“运筹帷幄”四个大字,摇着扇子,含笑看向谢兰亭,抬手示意面前两盏已经沏好的茶:“我们又见面了,哟,两位这是去成亲了?”  当日与掌柜见面的只有谢兰亭一人,而如今桌上却有两杯无主的茶,仿佛他知道今夜来的不会只有谢兰亭一个。  谢兰亭扯掉喜服外袍,叠好收起,换上自己原本的外衣,顾云起也照做,两人坐下后碰了碰茶盏的温度,发现温度适中,茶水汤色正好,一切都是正合适,看来是连他们到书局的时间都算好了。 第11章 坐于手可摘星辰的楼顶,追杀的人只要不眼瞎,一下就能瞧见,可静谧的夜里格外安静,纷纷扰扰仿佛都成了错觉,过眼云烟。  两人拿月亮下酒,很快喝干了一坛,顾云起将酒坛放置身边,搁出响声:“你要回去了,是么?”  酒气也蒸不熟谢兰亭苍白的脸,他轻轻吐息,在顾云起面前仍是笑着的:“没办法,不成亲就要命啊。”  顾云起偏头,从月光下看着谢兰亭半张面孔,他俩都沐浴在月光里,身上挂着同样的孤寂,顾云起抬手,隔空碰了碰一只飞在他鬓边的蝴蝶,让它从指间飞过,并不抓住:“我以为婚姻大事,不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应有两情相悦,相守相照。”  你不愿与陌生人成婚,也是应当的。不过后半句顾云起没说出来,毕竟他还假扮着闻人云,对谢兰亭和他未婚夫的事不应该知道那么清楚。  可谢兰亭要回御剑宗,他必须要回顾家,他俩的婚事岂不是逃不开了。  谢兰亭又拍开一坛酒,银月倒映在酒里,他盯着看了看,叹口气:“其实他人挺好的。”  顾云起:“嗯?”  “说我未婚夫呢,”谢兰亭数给他听,“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年少有为修为奇才,对自己人又死心塌地好到不行,哪哪儿都很好。”  顾云起手一抖,差点当场把酒坛摔出去。  不好意思,你在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坐好听我吹!  顾云起(麻木):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第13章 流云揽明月才是真的!  顾云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么就是喝多了听错了,但听墙角的暗卫们纷纷点头:没错说的就是我家少主!  谢兰亭继续感慨:“他很好。”  顾云起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你根本没见过他”,但他好悬是忍住了。  顾云起想了想,可能是婚事谈妥后御剑宗某些人在谢兰亭耳边胡编的,心情复杂,明知故问:“是你们相处后得出的结论?”  他意在委婉的提醒谢兰亭,道听途说不可信,他顾云起不是什么好人,但谢兰亭摇摇头:“没有,我们甚至没见过面。”  没错,我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顾云起循循善诱:“那其实你也不够了解……”  谢兰亭斩钉截铁:“但他就是很好。”  顾云起:“……”  好,现在他怀疑谢兰亭喝醉了,醉鬼的话不能当真。  “真的,”谢兰亭自顾自道,“万般风雪催不折,自有朗心向明朝,他那样的人物,我以为永远只能在书里见,谁知道他没从书中走出来,是我走进了书里。”  谢兰亭正感慨,冷不丁手腕一沉,他回头,发现手腕被死死拽住了,顾云起下了大力气,他面颊肌肉咬紧,竭力压抑着什么,瞳孔震颤,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失真,他的声音从唇缝里挤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万般风雪催不折?”  外人就算编,也只会编些空泛的话,毕竟在他们眼里,顾云起是个没爹娘教养,浑身上下除了父辈名声外没半点镀金处的混吃等死玩意儿。  谢兰亭总不至于告诉他,我曾通过一本书看过了顾云起的平生,别说他干了什么,就是心里想的全都一清二楚,谢兰亭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怎么突然情绪就不对了,跟踩了尾巴似的。  “我当然知道,”顾云起听见谢兰亭说,“我还敢讲,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顾云起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后知后觉烧了起来,把他脑子都要烧糊了,谢兰亭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反正谢兰亭是清醒得很,他屈指在顾云起手腕上不轻不重一弹,顾云起下意识松开手,谢兰亭好整以暇,给顾云起的情绪找了个正当理由:“你是醉了吧?醉了就下去休息,不然我送你回客栈也行。”  顾云起按了按手腕,他本就少年老成,方才情绪破了口子没忍住,但要收也快,起码能压得面上看不出来,他心里惊涛翻涌,声线却已经恢复平常:“我没醉。”  谢兰亭打量他两眼,似乎在确认小子到底清醒不清醒,嘴上继续跟他说话:“天亮后我去一趟紫花镇,而后就直接走了。”  顾云起放下手:“你去紫花镇,是为了那些被害死的镇民?”  “我主动找了上去,总得有始有终,那些可怜人的消息总得让人知道,他们尸骨也得有人收敛。”  谢兰亭想起那些血肉无存的白骨,又叹了口气,顾云起瞧着他的侧脸,觉得谢兰亭方才说的那句“万般风雪催不折”该用在他自己身上才对,揽月仙君跌落云端,遭人背弃,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却依旧满腔诚善,还愿给那些不归人点一盏灯,即便他们从来都不认识。  不像自己,一颗心早已薄凉如水。  “如果念家已经把消息带过去了,那我看一眼就走。”谢兰亭懒懒往房顶上一躺,“去解毒,去成亲,闻人小友,咱俩该别过了。”  顾云起默然,谢兰亭笑吟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日有缘再会。诶,你要是没醉,说点什么。”  “我……感谢前辈一路的照顾和指点,受益匪浅。”顾云起道,“紫花镇一行,我也愿有始有终,天亮时带上我吧。”说着他起身,“我大概真有点醉了,下去休息一下。”  谢兰亭摆摆手:“待会儿叫你。”  顾云起心绪纷杂下了楼顶,没走出几步,却碰上了说自己忙去也的晓清风,顾云起自然而然以为他是找谢兰亭的,侧身让路:“他在楼顶。”  晓清风脚下却不动:“我来找你。”  顾云起抬眸:“我?”  晓清风:“贵人成双,我可从没说过我的贵人只他一个啊。”  顾云起刺儿都藏着掖着,面上非常温良:“小子身无长物,怎么可能是清风仙君的贵人。”  晓清风却很笃定:“我平生有两人绝不会认错,那便是我等了许久的贵人。”  就算不提晓清风编了那么多自己和谢兰亭的话本,顾云起本来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诸多怀疑,他淡淡道:“我恐怕帮不了仙君什么。”  晓清风并不介意:“我真心与两位交好,只希望来日二位记得我的情,我也能好过些。”  顾云起没做声,他知道如今自己不算什么,但来日等他杀了顾薄,重掌顾家,分量便不可同日而语,晓清风若真有所图也不是不可能。  但晓清风也不再多言,说完笑吟吟摇着扇子走了,好像特地走一趟,只是为了加深一下顾云起的印象。  越是搞得神神秘秘,顾云起疑心越重,但如果他的目的是让顾云起上心,那他确实成功了。  天明后,顾云起随谢兰亭去了一趟紫花镇,正好碰见念家的人过来送信,两人便在隐在暗处,听得哭声叫醒了清晨的镇子,他们将之前借来的婚服放下,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离开镇子的小路口,紫色的小花迎风摇曳,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此处迎来送往,迎归人,送客行。  他们二人相识一场,交换了传讯印,谢兰亭在花前停住脚步,转身朝跟着他的顾云起道:“我们就在此处别过吧。”  顾云起也停下,他依旧以后生的姿态行了礼,话说得真心实意:“祝君一路顺遂。”  谢兰亭笑了:“少年离家游历,应是春风得意,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他洒脱地转身摆摆手:“后会有期。”  紫花轻摇,顾云起目送着谢兰亭离开,直到人影淹没在景中,再也瞧不见,他还定定地站着。  风景独好,离别总是静静,好让人酝酿一下情绪——可惜,顾云起没有这样的环境。  谢兰亭一消失,他身边树上立刻倒挂金钩吊下一人,抱着手臂道:“可少主你是逃婚啊,谈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  顾云起:“……闭嘴吧。”  初一在坐在树上晃了晃脚丫子:“他回头一过门,我们就真得叫少夫人了。”  初二倒挂在树上,闭嘴了两息,就忍不住接着叭叭:“您说他成亲时看到您的脸,场面该如何精彩?”  初二满眼放着光彩,吊在树上直晃腾,顾云起看他像颗聒噪的葫芦,怎么这葫芦嘴就不能堵上呢?  他朝唯一一个没幸灾乐祸的十五道:“去找医师,准备一下去日散的第三道解药。”  十五:“是。”  顾云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不全信晓清风实属意料之中,十五领命很干脆,但如果不接着再多补一句就更好了。  最靠谱的暗卫十五一本正经:“您对少夫人的心意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属下必定把此事办得妥当,让少夫人明白清风拂明月是假的,您才是真的。”  “……”  顾云起漠然下令:“现在开始,你们全体噤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初二猛地鲤鱼打挺上树,疯狂朝初一和十五比手势:好好的不让说话,好要命啊!  初一和十五一致把禁言的锅丢给了初二,同步打完手语:闭嘴吧!  天色大亮后,今日的东阳城格外热闹。  首先,各个书局和书摊同时推荐了一本新书,讲的是个名叫百里的男子,从小扭曲,长大变态,杀害骨肉至亲、残虐良家人、欺骗富家小姐、暗害父兄长辈,最终被正道杀死,咎由自取的故事。  不知是不是刚上新的缘故,各个书商均表示,今日此书免费赠送,绝不收钱,因此话本立刻被抢购一空,百里的故事瞬时就散了出去。  念家人本来想着小姐心情不好,也想买点话本哄小姐开心,将书看完后却都大吃一惊!  这书讲的真的不是百里无恨吗!?  他们只得立刻禀告念婉儿,念婉儿本是满腔愤怒,匆匆看完,却逐渐茫然起来。  书中主角三岁、六岁和十岁几件大事,全部与百里无恨对得上,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书里还写了些别人不知道的,写得都非常真,有迹可循。  书中的“百里”将弟弟溺死,谎称是他不小心落水,而百里无恨的二弟也确实是溺死的;最可怕的是,书中百里对富家小姐说过一句话,也跟百里无恨对上了。  可念婉儿记得清清楚楚,百里无恨对她说这句话时,在场没有第三人。  念婉儿捏着书的手开始发抖,脊背生出凉意,惊恐地睁大眼,谁,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清楚!?明明只是一个话本……再想到自己九死一生的护卫醒来说百里无恨是伪君子,念婉儿沉默着把话本收了起来,或许她该将书带给百里家看看。  对新话本震惊的只有一小撮人,别的人都当个乐子看,但另一件事就是震惊话本界的大事了,擅长写“清风拂明月”的数位先生们,突然齐齐宣布,不再写晓清风与谢兰亭的故事了!  此话一出,话本界众人瞬间哀声一片,纷纷哭走相告,泪流满面,伤心得活像自己媳妇儿跑了似的。  而此时,倍受追捧的众先生们齐聚东阳书局,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新的大事业。  “掌柜的,以后我们写什么啊?”  晓清风让书侍将几本书铺开,大家定睛一看,正是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话本。  “御剑宗和顾家的某些人沽名钓誉,为了避免大家骂他们狼心狗肺,就差人写话本,想让大家以为顾云起和谢兰亭情投意合,他们不是逼人联姻,而是成人之美。”  晓清风不急不慢呷了口茶:“眷侣是真神仙,他们却是一群小人,找人写的东西也不堪入目。从今以后,你们就写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话本,让御剑宗那群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情实感。”  “名字我都想好了。”晓清风微微一笑,“就叫——流云揽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晓清风:夸我!  谢兰亭:以前的清风拂明月怎么算?  晓清风:我可以解释  顾云起(擦剑):你解释,我听着 第13章 “别这么说,师父走后,就你最疼我了。”  木慈自己是越听越难受:疼有什么用呢,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兰亭作为棋子被嫁出去,不得自由。  谢兰亭喝空了手里的茶,木慈照顾人无微不至,伸手把茶杯接过去,谢兰亭看着他忙活,忍不住问出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师兄,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嗯?你从来如此啊。”  从来如此。谢兰亭把四个字咀嚼一遍,有些话没能说出口:他穿过来后,服侍了谢兰亭几年的童儿不觉得他变了,看着谢兰亭从小长到大的师兄不觉得他变了,这本身难道不是问题?  最初,谢兰亭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后,只觉得仙君跟他的性格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可他也以为只是刚好两人性子十分相似罢了。  但在从紫花镇赶回御剑宗的路上,谢兰亭碰上一件事,让他骤然警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他遇上了一桩抢劫,山贼劫书生,那书生也是个狠角色,谢兰亭赶到时,书生硬是从山贼手里夺了刀,成功将山贼反杀。  谢兰亭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跟书生一起待了半个时辰,不为别的,就为书生是第一次杀人,后续反应太激烈,谢兰亭不得不陪他平复一下。  也是直到看见书生从茫然到惊恐无措,谢兰亭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怪异之处。  他作为一个成长在文明社会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从不违法乱纪,善待人们与小动物,颇有爱心,为什么会自然地计划除掉反派,并且在杀了百里无恨后,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书生的反应才是普通人第一回 杀人的反应,他不是。  谢兰亭在茫然后,莫名对自己感到了害怕。  无论是他就是这样冷漠而不自知的人,还是他在穿越后被世界同化了,不管哪一种可能性都不是好事,也正因如此,谢兰亭想回原本世界的念头又急切地冒出来,那些被他强压下去的孤独和恐慌争先恐后填满了心脏。  特别是逃婚最终失败了……谢兰亭看了看自己空荡荡手心,就好像这个世界推着他往既定的路上走。  木慈探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兰亭,我知道你不好受,师兄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只要我能派上用场,你尽管提。”  谢兰亭指尖动了动,朝他露出个笑:“师兄,你真别内疚。”  ——如果命运要他走上既定的剧情,那就由他来打碎这该死的命运。  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总要争过了才知道。  *  日子过得飞快,自打谢兰亭逃婚失败重回御剑宗后,刘弃风和殊道派人看得紧,毒没解完,谢兰亭面上看起来老实了不少,反正嫁娶方面的事安排什么配合什么,只要他俩不上赶着来谢兰亭面前找骂,谢兰亭就当没他们这两人。  第二道解药送来时,谢兰亭给了他们十个箱子,这回不再是套娃箱,箱子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不过跟全部的聘礼嫁妆相比也就是九牛一毛。  刘弃风倒是不急,以为已经把谢兰亭拿捏住了,毕竟揽月仙君常年在宗门内修炼,通常出门只负责打架,跟御剑宗外的人少有交集,所以大家惊鸿一瞥记住他的样貌,又因为不了解,自顾自给谢兰亭捏了个高冷人设。  刘弃风并不认为谢兰亭逃婚出去几天,躲躲藏藏的时候能交到什么朋友,而这朋友刚好还能给他解毒。哈哈,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他非常放心。  过度自信要不得啊。  转眼,终于到了成婚当天。  谢兰亭齐齐整整穿了一身喜服,这可比在紫花镇时披件外袍做戏繁琐多了,刘弃风在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足,没让他寒碜:广袖繁织锦袍,上好的披香锻,一尺千金难求,以金线绣鹤舞祥云,寓意极好。  金丝滚边腰封将谢兰亭的腰束得恰到好处,可堪一握,伺候穿衣打扮的人就有一屋子,光是束发就花了一个时辰,每根发丝都透露着精致,头戴金缕,腰佩白玉,到处都热热闹闹,金玉其外,风光无限。  来伺候的人有男有女,不少人对着谢兰亭那张面容,脸蛋从头红到尾,分明想多看几眼,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只好含羞带怯偷偷瞄。  待到妆成,君子如风,红梅盛宴,饶是见惯了谢兰亭的童儿,都忍不住看痴了。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目如画,不似尘间人。  还得谢兰亭无奈唤他:“回神了。”  童儿忙晃晃头,捂了捂自己的脸,滚烫,再看身边的人,那神情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没办法,修真界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我本不想带你走,如今自身难保,不敢说一定能把你护周全。”谢兰亭道,“但把你留在御剑宗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你想好了,真要跟我一起走?”  童儿忙搀上谢兰亭的胳膊,抱紧了:“我跟谢师叔一起!你爱吃东西,口味还那么叼,没了我怎么行?”  小孩儿抿着嘴,倔强得将他拽得死紧死紧,谢兰亭眼神放暖,刚想说什么,外面的仙鹤齐声啼鸣起来。  仙鹤托着飞舆,宣告启程时间到,谢兰亭抬头,把多余的话咽了下去:“那便走吧。”  殊道在宗门口见到红衣烈烈的谢兰亭,揽月仙君身姿傲然,神色平静,并没有被逼迫的凄苦愁怨,可他越是洒脱大方,殊道越是看不得,瞧着夺去无数人目光的谢兰亭,殊道指甲不由深深掐进了手心里。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上前想要扶谢兰亭上飞舆,却被谢兰亭直接避开了,避得非常直接,让殊道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捏出来的表情也凝住了。  木慈跟宝贝什么似的,赶紧把谢兰亭的手接了过去,殊道见状,心里冷笑一声,假装若无其事收回手,和颜悦色道:“师兄,日后要是过得不好,记得告诉师弟我一声,同门一场,不至于让师兄被外人欺负,我替你做主。”  谢兰亭也笑,笑得十分好看:“这么关心我,干脆跟我一起嫁到顾家,咱们天天见,谁来找事你顶上,我给你加油。”  殊道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我可没那福气跟顾家少爷结缘。”  谢兰亭呵了一声:“是啊,你是没那个福气。”  顾家顾云起,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仙君入飞舆,白鹤共啼鸣,十里红妆铺就,乐声破空而起,送亲的队伍排云而上,身姿渺渺,祥云作伴。  今日是个大晴天,隐约响过几声闷雷,谢兰亭觉得应景极了:晴天霹雳嘛。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会真的如同雷劈般被惊到。  御剑宗架势做的足,排场很大,送亲队伍风风光光从天而降,停在了南林顾家山门前,谢兰亭本来被舒服的座驾摇得昏昏欲睡,察觉到落地,才打起了精神。  童儿撩起垂帘,一只手递到谢兰亭面前,红衣裹着皓腕,是喜服没错,如此说来,这只手的主人就是顾云起。  谢兰亭做好心理准备,抬起头,准备看看本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样貌究竟是不是书里写的那么夸张,谢兰亭心说,要是没有闻人云的脸那么戳我,我可就亏大了。  然后他抬眼,就看见闻人云穿着喜服站在他面前。  谢兰亭:“……”  谢兰亭:!???  撕掉马甲的顾云起站在万里晴空下,红衣灼灼君子无双,朝谢兰亭伸出手。  “仙君,我来迎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我给你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你是谁?  顾云起:曲流觞。  谢兰亭:……第16章 这边建议换个世界生活呢  曾在茶摊与谢兰亭成为书友兼饭友的陈竹书赶紧赶慢,可算是赶上了谢兰亭的成婚大典,老早就到了顾家外,等看着新人。  “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仙君的正脸!”陈竹书摩拳擦掌,“我可是等了好久……卧槽师兄!!有美男!!那是顾云起对不对,佳公子啊!!!”  葛闻一路听他唠叨,耳朵已经起茧,人也早就麻木,陈竹书兴奋地拽着他的胳膊拉他看,葛闻顺着望去,就见个穿着喜服的男子,应当是顾云起没错。  玉树临风,确实是俊美无俦,不过他对脸的欣赏没陈竹书那么狂热,反应不大。  只是他看了看天色,天不过微明,此时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仆从,就算有提前一天到的客人,大家伙儿此时都还在做自己的事。只有陈竹书脑回路跟常人不同,才会一早拉着他蹲门口,顾云起一人逆着人群出来,在山门前站定了。  周围那些仆从跟他擦肩而过,好像没看见这个新郎官似的,各忙各的,顾家门前热热闹闹,顾云起却独自一人,冷冷清清。  分明是他的婚礼,那些人热闹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竹书激动极了:“他可以!我又行了!先前我看过写顾云起和仙君的话本,又臭又长,我还在想顾家少爷是个什么人呢,现在一看,不寒碜啊!”  葛闻提醒他:“他修为不行。”  “修为不行怎么了,修为又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全部!”陈竹书反驳,“还是得看人品性如何,仙君若是和他两情相悦,修为不是问题!”  顾云起站在山门前,遥看远方,似乎在出神,葛闻不解:“他这是做什么?”  陈竹书也不懂:“不知道啊,我们要不要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啊,等等!”沉浸各种话本多年的小脑袋瓜灵机一动,“他不会是在等仙君吧!?”  陈竹书眼睛都亮了,葛闻实事求是:“可现在离御剑宗的人到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就在这里干站着,别的什么也不做?”  陈竹书:“有可能啊,师兄,你要相信爱情!”  葛闻不以为意,天天听陈竹书念叨各种爱情话本,听多了,只觉得故事只能是故事,要不是陈竹书喜欢,他才不会奉陪,所以这会儿陈竹书要验证自己的猜想,葛闻也就一如既往陪着他。  直到艳阳高照,宾客熙熙攘攘挤满前山后院,御剑宗送亲的队伍乘风而来,顾云起这才挪动脚步,朝仙鹤飞舆走去。  葛闻抱着手臂,微微睁大眼:顾云起原来真的只是在等人。  陈竹书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开心了:“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葛闻不得不服:“嗯。”  南林顾家是仙门大家,御剑宗也是个有威望的大宗,这样的世家和宗门不会缺人脉,加之修真界第一美人要嫁人的消息传得比风快,今天来顾家观礼的,可以说人山人海。  其中还有些人根本没受到邀请,待会儿是没法入宴的,但并不妨碍众人围观的热情,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亲眼目睹传闻中第一美人的盛世美颜!  童儿将帘子打起时,众人或迫不及待、或矜持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如同一只只大白鹅,嗷嗷待哺,翘首以待,不允许自己错过一丝一毫。  然而大家等了半天,却并没看到飞舆中有人出来。  众人:?什么情况?  “怎么仙君还不下来,顾家小子手都递过去了啊?”  “就是就是,我等老半天了,快让我看看呀!”  仙君为什么还不下来,因为仙君整个人如遭雷劈,僵住了。  顾云起,闻人云就是顾云起,他居然就是顾云起!  谢兰亭看着那张在自己审美上疯狂蹦迪的脸,脑内飞速回忆起在东阳这些天,他都跟顾云起怎么相处的——  把大佬当个筑基期的小白花保护,跟他说不用怕;当着未婚夫本尊的面把自己逃婚的事实抖了个干净,还大言不惭说没有人比自己更懂他,等等等等……他在原著最大的影帝面前,飙戏飙得非常起劲。  谢兰亭:“……”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端庄的揽月仙君此刻只想捂住脸,随便给他一条缝,他立刻能圆润地钻进去!  谢兰亭半晌没动静,童儿忍不住投来视线,御剑宗的人也朝飞舆走来,木慈步履匆匆,神色紧张,生怕谢兰亭又出了什么事,而伸着手的顾云起却格外有耐心,哪怕大庭广众之下他被晾着,也不催促,只淡定地等着。  谢兰亭深吸一口气,装作从容地把手放上去,让顾云起带着他下了飞舆。  千呼万唤始出来,大家可算能一睹芳泽,谢兰亭没空去搭理那些或惊叹或放肆的视线,他疯狂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他当时戴着面具,顾云起肯定没有认出他!  将谢兰亭牵下飞舆后,顾云起站在他身前,有意无意为他遮挡了部分视线,看见肩膀紧绷但面色故作淡然的仙君,顾云起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终究还是凑到谢兰亭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第15章 “哎,”白千叶十分善解人意,“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事美事,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咯第18章 我就是随手这么一送  谢兰亭笑而不语,没有解释,反正此刻在他们眼里,解释就是掩饰,越说越乱,他带着顾云起一路出了玉华台,童儿也连忙跟上。  待将玉华而南边过来的大风台远远甩在身后,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时,谢兰亭松开手,一脸严肃地看向顾云起。  顾云起喉头一动,觉得谢兰亭这是要算账了,立刻站定,等待谢兰亭发落。  他们都逃过婚,都用了假名,没有谁对对错,但他一眼就认出谢兰亭,却还跟着听了那么多……仙君对未婚夫的话,于情,谢兰亭要是有抱怨,他可以收着。  但谢兰亭开口却是:“领路吧。”  ……哦,对,仙君不可能认识顾家的路。  顾云起一颗心稍微落回嗓子眼,这是准备到了更安静的屋子里再算账?好吧,有些话确实应该关起门说,顾云起便在前头领路。  原著中有笔墨描写顾云起在顾家过得有多么不好,但当做故事看过就算和亲眼目睹,那是两个概念。  顾云起带着他们过了几个山头,落在一块凹地,环境很清幽,清幽过了头,杂草丛生,残花败叶,谢兰亭看着面前挂着红绸与灯笼的破败屋子久久无言。  修真界没有闹洞房的传统,外人不会到新房处来,顾薄就不用做样子了,玉华台上大典华美,荒芜庭院灯影孤寒,一样的风吹过,久久不息。  童儿惊讶地张了张口,他虽年纪小,但很懂事,把“这屋能住吗”的话咽了下去,轻轻拽了拽谢兰亭的袖子。  此处杂草丛生,有一方小池塘,地方不算特别小,但屋子只有一座,面积从外看去就不大,可他们有三个人。  三个人一间屋,怎么住?  顾家的奢靡程度他刚见识过,五步一阁十步一阁,各个精致优雅,要挑出这么一间又老又旧的屋子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顾云起:“这是我父母曾经为了观景随手搭的小屋,年久失修,让仙君见笑了。”  谢兰亭眼利,扫过屋外柱子上的剑痕:“可不像仅仅失修。”  还得有人忙着破坏了一遍才对。  顾云起望着屋子,眼底晦暗不明:“我先前一直与师兄弟们同住,如今要成家,叔父才把这屋子给了我。”  顾薄的儿子顾景平占着好住处,前有校场,后靠南林的风景名胜紫竹海,而顾云起要不是因为成婚,连这么间小破屋子也要不回来。  天差地别的待遇。  谢兰亭即便是落魄了,在御剑宗内过得不如意,吃穿住行上也没受过这般罪,比起他,顾云起吃的苦更多。  难怪那日他说爱吃甜的。  谢兰亭觉得喉头有些堵。  “我不会让仙君在这里委屈。”顾云起说着,拿出一把钥匙,“我已经在南林城内租了一间屋子,虽肯定比不得仙君过去居所,但比此处舒适,东西也齐全。待宾客走尽后,我就领仙君过去。”  谢兰亭看着钥匙,却没伸手接,只问:“那你呢?”  顾云起视线慢慢扫过荒草横生的院落,神情中流露出怀念:“我自然是要留下的。”  顾云起为了复仇,自然是要留在顾家,谢兰亭问这么一句只是走个过场,他点点头,从顾云起手里拿过钥匙——放进了童儿手里。  他问:“童儿,我记得你原本是南林的人?”  童儿点头:“只是亲缘关系都断了。”  “对南林熟吗?”  “熟啊,”童儿疯狂点头,“不能更熟。”  “那好,”谢兰亭笑笑,“顾云起,你说说租的屋子在哪儿,怎么走。童儿你先去住着。”  童儿点头点到一半停了,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  顾云起也讶异,谢兰亭却说:“嗯,你先过去,我还有话和他聊一聊。”  童儿收了钥匙:“好吧,我先去收拾收拾。”  谢兰亭:“嗯,你收拾完了早些休息。”  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对,但童儿没有想多,以为谢兰亭意思是聊完就会去找他,顾云报了地址,童儿不用人带路,自己就可以过去。  如果童儿能多想一想,就会发现,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兰亭是让他一个人先去住着,而自己要留在顾家过夜呢?  但别说他,连顾云起都没这么想。  童儿走了后,小院就剩他俩了……哦,可能还有藏在暗处的暗卫。  要不是读过原著,以谢兰亭现在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顾家暗卫,东阳城里那些谢兰亭觉得奇怪的地方也全都可以解释了,顾云起,顾云起啊……  谢兰亭神色复杂跟在顾云起身后,看他推开小屋的门,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灰尘扑面,虽然简陋,但干净,想来是顾云起先收拾过了。  一张桌数把椅,一张床铺一张矮塌,还有两个空空如也的多宝架,架上原本该是有东西的,但都被收走了。  屋子里没有什么红幔喜被,也没有交杯酒,热闹都留在了远处,冷冷清清才是顾云起平日的常态。  屋外有个草棚,底下是个石砌的烧水炉子,顾云起好歹是拿出了杯热茶,给谢兰亭和自己倒上:“我给仙君赔罪。”  “不用。”谢兰亭把茶端起,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我是很震惊,但是过了也就想开了,毕竟我俩当时……”谢兰亭想到两人同时逃婚的举动,忍不住笑了笑,“也真有默契。”  想到二人初见的场景,顾云起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顾云起没有错过谢兰亭看到屋子时眼中闪过的怜惜神色,有些人被怜悯会觉得冒犯,但顾云起不是,他是个逮着什么机会都能用的卑劣之人,如果谢兰亭是因为怜悯才把前面翻了篇,他也不会介意。  顾云起不知道,谢兰亭想开后,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  因为他们的处境已经反过来了。  当初是谢兰亭先掉马却不自知,如今顾云起只撕了一层马甲,自以为剩下的藏的很好,殊不知从书外穿来的谢兰亭早就对他了如指掌。  我能知道你是顾云起,你却不会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谢兰亭。  谢兰亭瞬间有种翻盘得胜的满足感,可惜不能与人分享,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当日仙君在书局楼顶夸我,想必是有人在你耳边胡编乱造,我在顾家并非什么少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弟子。”顾云起说完,释然了,“仙君要与我聊什么?”  谢兰亭放下茶杯:“两件事。”  顾云起洗耳恭听。  “首先——”谢兰亭拉长声音,看见顾云起严正以待的模样,语调神秘地转了个弯儿,最后出口的,却不是聊正事的语气,他眉眼含笑,对顾云起道;“生辰快乐。”  顾云起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一时间脸上表情空白一片,愣在原地。  “哎,”谢兰亭在他眼前挥挥手,“回神了。”  顾云起指尖发颤,动了动嘴唇,嗓音干涩:“你怎么……”  “方才婚书上,不是有你的生辰吗。”谢兰亭也觉得真是巧,“居然就在今天。三月初三,好日子。”  书上说顾云起从不过生辰,每年却会纪念他俩成婚的日子,那晚上谁也不能打扰他,他会摆一壶酒,两个杯子,自己独酌,谁能知道原来也是他的生辰呢。  谢兰亭在婚书上下笔那样快,顾云起还以为他是不愿多看一眼,没想到居然是留了心的。  “生辰也是大喜日子,成婚大典上我已经说过祝词,现在再送你一件礼物。”  谢兰亭手一抬,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鞘漆黑古朴,谢兰亭轻轻一拉,银亮雪白的剑身滑出乌黑的剑鞘,利刃出鞘,宝剑锋芒逼人。  顾云起稍稍一看,就知道是把稀世难得的好剑。  谢兰亭挽了个剑花:“此剑与我的本命剑听雪同炉而出,千年玄铁为底,锻造时融入了朱雀精血,可摧金断玉,待你修为提升,劈山镇海都不在话下,今日便赠给你了。”  谢兰亭收剑归鞘,双手端着递到了顾云起面前。  按照顾云起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模样,他此刻就该连连婉拒并且感恩戴德,但顾云起目光从谢兰亭的手落到剑上,不知怎么,就将手抬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落在他手心,宝剑易主,谢兰亭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顾云起抚过剑身,方才利剑锋芒骤显那幕还绕在他脑海,顾云起停下手,想好了它的名字。  “既是仙君所赠,便得一个‘月’字,宝剑藏锋,斩晦破黯,我斗胆给此剑定名,剑名藏月。”  顾云起捧着仙剑:“仙君以为如何?”  谢兰亭:“……好名字。”  他没有想到,送个生日礼物而已,居然又跟剧情扯上了关系。  顾云起的本命剑就叫藏月,搞了半天原来是谢兰亭给他的!  书中没说过这茬,谢兰亭发誓,他只是觉得这把剑很适合顾云起,就拿来做了礼物。  不管是成婚还是本命剑,阴差阳错间,不是都跟原著合上了吗?  谢兰亭心头发紧,他可不想真的把全套剧情来一遍,虽然不想在顾云起得了礼物的兴头上泼冷水,但不安的情绪还是催促着谢兰亭飞速开口了:“第二件事是——”  是我想跟你聊聊和离的事。  可惜窗边传来一阵响声,打断了谢兰亭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开着的窗户被人敲响了,哪有人不敲门反而去敲窗户的?还真有,比如说此刻站在窗边的晓清风。  晓清风敲完,“唰”地展开折扇,笑眯眯道:“两位,我来的正是时候?”第19章 一年后我们就和离  和离是谢兰亭和顾云起两人间的私事,不适合有外人在时提及,谢兰亭话被打断,不得不收了回去,对晓清风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晓清风:“这不是赶上了嘛。”  顾云起看出谢兰亭打住了方才的话头,将剑提在手上,给晓清风开了门,谢兰亭坐回桌边:“你果真知道我是谁。”  晓清风得意地打着扇子扇风,吹起自己的发丝:“那是!”  今天来的人太多,顾薄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顾家里里外外严防死守,护卫密集,巡逻比平时更紧。  晓清风不仅避开了所有的守卫,还成功找到这里,不管是卜算的还是别的手段,他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即便是顾云起这种喜欢猜疑的,都不得不承认,晓清风不走寻常路,凡事太过明目张胆,明明让人防备,却抓不出尾巴。  三个人坐在桌边,晓清风摸出个玉瓶来:“解药我做好了,但是要服用的话还差一味药引,我却没有找到。” 第17章 “当然,和离后我们也可以保持友好往来。”  谢兰亭说着,又拿出一个储物戒:“这个你收着。”  顾云起神识一扫,被里面的东西晃了眼,钱财灵宝样样有,忙放下:“我不能收。”  “你不给这些,我也会答应和离。”顾云起道,“也不必拿一年报恩,藏月已经够了。”  “我俩的卖身钱,你我当然都有份儿。”  聘礼和嫁妆分出给刘弃风的那部分后,剩下的他分了两半,一半留给顾云起。  谢兰亭将储物戒推给他,“他们拿我们当棋子,我也得让他们退一层皮。藏月是生辰礼物,霜白枝是拿来救命的,我欠了你情,你不求回报,我可没法一走了之。”  东西是谢兰亭从御剑宗摸出来的,他完全可以独占,可他现在不仅给了,还说是顾云起应得的,不让自己算成人情。  这里面很多东西,就算自己用不上,拿来收买人也非常好使,谢兰亭说给就给,半点不吝啬。  谢兰亭是他这些年晦暗生活里见到的,难得的明光。  若不是顾薄一手促成婚事,他还不会和谢兰亭相识,何其讽刺。  自己确实是救了仙君一命,但霜白枝不是什么父母遗物,而是他前不久才找到的东西,为了隐瞒身份,这个真相暂时是没法拆穿了。  那他还能为仙君做点什么?  谢兰亭见他还不收下储物戒,开了个小玩笑:“还不收下,在等我给你戴上?”  他俩的红绳还绑在手腕上,可惜修真界不是现代社会,没有成婚戴戒指的说法,顾云起没能领会谢兰亭的玩笑,但也明白了谢兰亭已经决心留下。  顾云起终于收下储物戒,他道:“好,一年。我也会尽力寻找给你治疗旧伤,恢复修为的办法。”  见他终于答应,谢兰亭满意了,流云玉簪也一并还给了他:“那就祝我们这一年内相处愉快。今晚我睡哪儿?”  顾云起不解:“不是说好南林城内我租的……”  “当时我可没立刻答应啊。”谢兰亭看了看屋子内的布置,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窝哪儿了,不忘道,“说了要陪你,肯定是要跟你住一起,矮塌不错,给我吧。”  顾云起手一抖,同住一屋!?  他仔细一回忆,当时提起南林城租屋,谢兰亭确实从头到尾没说要住,他对小孩儿说的是“你先去,我跟他聊聊”。  是他自己解读,认为仙君的意思聊完再走!谁能想到谢兰亭就不走了!  谢兰亭已经摸出传讯玉牌,告诉童儿他要留在顾家的事,童儿震惊地问:“那我呢!?”  “屋子太小,住不下三人,你稍等两天,再盖间小屋,把你接过来。”  安抚完童儿,谢兰亭抬头,却见顾云起起身,将床铺上的被褥抱到了矮榻上,并拿出新的被褥给床榻铺上。  顾云起手脚非常利索:“我一般以打坐代替躺睡,其实也不怎么用床铺。仙君就在床榻休息,我用矮塌。”  修真界以打坐代替躺睡的人不少,但谢兰亭是坚定的睡眠派,除非有事儿,否则每天准时睡觉的那种,于是谢兰亭分得床铺,顾云起去了矮塌。  同住一个屋檐下,某些事就方便多了,谢兰亭暗暗盘算着如何撕掉顾云起最后的马甲,毕竟只有全然交付,顾云起才能真正放心让他去办有用的事,才谈得上还人情。  也有不方便的,比如屋子太小,连个屏风都没有,谢兰亭沐浴更衣时,顾云起就自觉出来。  他本来站在门边,里面窸窸窣窣的衣服响动跟水声压根儿掩藏不住,顾云起听了片刻就面无表情从门边走开,到了院子里,准备拔草冷静冷静。  顾云起拔草拔得认真极了,仿佛这不是什么杂草,而是稀有灵植,明明能一下除一片,他非要一颗颗拔,重复枯燥无味的动作,让自己莫名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大约拔了十来颗的时候,十五和初七现身,他们刚从外面回来,看见顾云起严肃除草的模样,愣了愣,忍不住低头观察,看来看去,它们就是平平无奇,威胁不了生命的杂草啊。  少主干嘛呢?  顾云起终于来了点正事可以转移注意力,传音入密:“如何?”  十五和初七察觉到屋子里有人,也同样传音禀报:“婚宴结束后,苍行山的人预计要留三天,小弟子已经直奔南林城最大的花楼去,点了新魁首,要是魁首能把他伺候好了,这几天他肯定都会选百香楼。”  顾云起站起身,他腰侧还挂着谢兰亭给他的剑,他伸手抚过剑柄,问两人:“这剑好看吗?”  十五和初七点点头,顾云起道:“仙君送的。”  十五和初七:“……哦。”  “好剑是要沾血的。”顾云起对藏月爱不释手,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骇人的话,“去紫竹海选块好地方,我亲自送他上路。”  苍行山小弟子,就是那个在在婚宴上肆无忌惮用下作语气挑衅仙君的人,就算没这一茬,他的死也已经定好了。  偏偏闹这么一出……顾云起按在剑柄上,神色不明。  十五看了看屋子,改成用手比划:屋子里是少夫人?那日后行事会不会不太方便?  之所以改成手势比划,是因为嫌语言表达不够,他还在末尾加了个暧昧的手势,顾云起:“……把你手指收起来。当初顾薄日夜派人监视我都藏得住,现在也没问题。而且仙君晚上爱入睡,到时候用一点无害的助眠香就行。”  顾云起想了想:“今晚就用一点,初七你到时候给仙君把脉,看看他的毒是不是真解了,还有他的旧伤。”  初七是暗卫里医术高超的,他点点头。  顾云起缓缓抚过剑身,出神似的喃喃道:“苍行山……只是个开始。”  屋里水声停了,两个暗卫就见上一秒还沉浸在杀人构想里的冷峻少主气息骤改,神情温和飘到了门边,轻叩门扉:“仙君洗漱完了?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初七和十五对视一眼,神情复杂:“我觉得少主是不是真被我们教得有点扭曲?”  十五传音给他:“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初七认真反省了下:“我也挺正常的。”  那必定是别的暗卫的锅了,没错!  入夜后,谢兰亭躺下,顾云起打坐,没有屏风,两人把一个多宝架当屏风隔在中间,虽然上面空空如也,只要睁眼对面什么样看得一清二楚,但好歹能有点心里空间上的安慰作用。  吹灭了灯,一室静谧。  室内很安静,但室外并不,白天响过几声闷雷,没想到夜里雷声更重了,谢兰亭躺着,雷声听得他心浮气躁,根本睡不着,本来只是烦躁而已,直到某一刻,雷电撕破夜空,大雨倾盆而下——  谢兰亭的手不可遏制一颤。  夜晚,雷电,大雨。  这三者,无论是哪一个单独出现,或者两两结合,谢兰亭都不会有反应,但当三者凑在一起,对谢兰亭来说真是灾难。  谢兰亭面色苍白,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他看到自己的手不停发抖,控制不住。  若说“鬼”带给他的是恐惧,那么雷雨夜则不同,不是可以用言语简单概括的害怕:他神智清晰,可心脏被拽紧了,跟旧伤发作时的疼没法比,但就是难受,难受得呼吸困难,觉得自己要被空气活活溺死。  比起独自待在雷雨夜里,谢兰亭宁愿选择鬼故事。  他从小就对雷雨夜有过激反应,去医院查过,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就算是心理问题,也该有个诱因,毕竟非要三个要素结合在一起,肯定曾经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记事以来,好端端就成这样了。  顾云起一直在等谢兰亭睡熟后好点香,因此谢兰亭气息一变他立刻察觉到了,顾云起睁开眼,只觉得谢兰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弱,这不正常。  他皱眉,轻声唤:“仙君?”  谢兰亭没回应,但恰巧有雷劈过夜空,谢兰亭呼吸都停了。  顾云起再顾不得其他,忙屈指一弹点亮灯火,翻身下塌,匆匆忙忙来到谢兰亭床榻边,谢兰亭背对着他,被子滑在肩下,他正盯着自己的手,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仙君!”  谢兰亭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喘了口气,侧过身来,嗓子里抖出一个音,他大概是想说“你”,但由于喉头滚出的音节实在不成调,意识到这点后,谢兰亭立刻咬上牙关闭了嘴。  顾云起皱眉:“你看起来很不好。”  不知是不是屋里多了点光,身边多了个人,谢兰亭窒息的感觉缓和了那么点,他终于能抖出让人听清的话来:“旧伤发作,过了就好……吵到你了?”  声音很弱,就这点动静,怎么可能吵,顾云起要是真的打坐入定,完全不会被惊扰。  顾云起抿了抿唇,道了声“冒犯”。  谢兰亭还没懂他冒犯什么,顾云起就在床榻边蹲下,伸手握住了谢兰亭冰凉的双手。  暖意将手掌尽数包裹,谢兰亭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  顾云起通过双手,把灵力送进谢兰亭体内,他装作筑基期,不敢让灵力显得太深厚,只能一点一点给,他低声问:“好点了吗?”  谢兰亭不是真的旧伤复发,他窒息感被奇妙地慢慢捋平,人看着虽然还虚,但没什么大问题,他笑笑:“好多了。”  真神奇,从前雷雨夜时,孤儿院的院长也来陪过他,都没有这般安心,难道这也是主角光环的原因?  谢兰亭贪恋了会儿手指间的温度:“别给灵力了,你去休息吧。”  顾云起不走:“方才打坐有所领悟,我正好清醒着想一想。我在这儿,仙君睡吧。”  顾云起空出一只手,朝身后打了打手势,初七在暗中看清,用灵力裹着一缕烟弹了进来。  这烟顾云起能抗,所以初七才会放心用。  被人这么握着手盯着,暖是暖,但怎么说也不好意思,谢兰亭以为自己肯定尴尬得睡不着,然而几个眨眼后,他眼皮越来越沉,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仙君?”  顾云起叫他,确定人睡熟了没反应,初七才落地。  谢兰亭睡颜也不安稳,轻蹙着眉,顾云起一手给他抚平眉头,一手还握着不松,初七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觉得眼疼,不敢多话,拉着谢兰亭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探脉。  越探,初七神色越凝重。  “没有毒素。揽月仙君旧伤确实很重,主要是连着根基。以他现在的根基情况,别说再进,修为不退就不错了。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身体也会比从前弱。”  初七收回手,得出结论:“难办。”  “用补品能温养吗?”  “只能说聊胜于无。”  顾云起沉默片刻,心想如今做事不能光明正大,果然麻烦,在外要是能多结交些有本事的,给谢兰亭治伤上也能多想点法子,看来他还得再加快脚步……  还有,顾云起总觉得谢兰亭今晚的状况不像单纯旧伤复发,因为握着谢兰亭的手,他能明确感知到,每当闪电劈过时,谢兰亭会颤得厉害。  就好像引他不舒服的是雷,可白天也有闷雷,没见过谢兰亭有反应……  顾云起正想着,谢兰亭在睡梦里又是一颤,他忙低头去看,却猝不及防跟谢兰亭四目相对。  ——谢兰亭竟是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初七:当时就是很慌,非常慌第21章 谢兰亭一点一点,把他手指上的血全舔干净了  顾云起和初七都是一惊,初七觉得自己现在跑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第19章 谢兰亭愣了愣,立刻转身回屋,连门也不顾上关,闭眼开始打坐。  根基包括丹田及筋脉,谢兰亭从丹田引出灵力,强行往上拔,很快筋脉和丹田都要受不住,开始撕扯着痛,谢兰亭忍着,朝先前的修为瓶颈撞去,这一撞,还真让他发现点不一样。  瓶颈比起上次松了一点,尽管只是一点,但已经冲击了成千上百次的谢兰亭绝对不会错过丝毫的变化。  怪哉,他近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经历……怎么,难不成解个毒,那些药还能帮他把根基也一并修一修?  *  顾云起这边,老早就把事情办好,从百香楼悄悄出去了。  百香楼做的是夜晚开门迎客的生意,因此早间自然很安静,顾云起做了伪装,绕了几圈后,才在某个小巷中将伪装卸下,走了出来。  百香楼里气味儿太重,顾云起还用上了两片去味的叶子,把脂粉气息扫干净了。  虽然谢兰亭说了要和离,那就是不会管自己情感上的事,但顾云起莫名就觉得,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去过百香楼。  顾云起想了想,走近了南林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掌柜的正在盘算今天的预支,顾云起站到他面前:“掌柜的,要一只八宝珍品鸭,一份银山鳕鱼,一份乳鸽煲,两碗翠香蒸,再要一份醋溜滑鸡片,香酥牛筋,装食盒我带走。”  顾云起短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包括点菜,已经十分熟练。  掌柜的终于抬起头来,这位点的可都是本店名菜贵菜,他带着笑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顾云起。  顾云起,大婚前整个修真界对他不熟,但南林城的人可认识他,因为顾家弟子各个把傲或者贵气写在脸上,只有顾云起每次在人群里灰扑扑,反而容易引起看热闹的人们注意。  大家伙儿也就知道了顾家除了顾景平少主外,原来还有这么个废物少爷。  听说他之前在南林城内租个屋子,都比对了不少家,最后还不就找了个小地方,那地方一个月的租金还买不起方才他口中任何一道菜呢。  掌柜的笑稍微收敛了点,但开门做生意么,不好太明显,他道:“顾少爷,八宝珍品鸭和银山鳕鱼都得提前一个月定,我们才能——”  顾云起将一个袋子扔在桌面上:“不熟规矩,通融一下?”  那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不是非常沉重,掌柜的狐疑打开,立刻被一袋的金叶子闪瞎狗眼,他不可思议咽了口唾沫:“这……”  顾云起再扔出一袋:“可以做了?”  掌柜的忙不迭将两袋金叶子薅过来,生怕他反悔,高声道:“可以,可以!小二,过来招待贵客,干什么吃的,没长眼睛吗!?”  小二老早就看到顾家的废物少爷进门,根本没有招呼的意思,他也看到了金叶子,眼下忙不迭跑过来,满脸赔笑:“哎!客官见谅,瞧我这双不好使的招子!”  顾云起面色没有波澜,狗眼看人低的他见识多了,比他们过分的数不胜数,不疼不痒。  顾云起递出一张纸条:“以后每天一日三餐,按这个时间备上,分量就按我方才点的来,会有人来取,你只管做些拿手好吃的,钱不会缺了你。”  掌柜的忙记下:“好好好。”  大早上的没什么客人,小二沏上最好的茶,掌柜的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凑上来探听一下:“听说顾家办了一场大喜事,咱们没仙缘,也没法上去瞧瞧,好像跟您有关?”  在他看来,顾云起这是摇身一变,穷小子变阔少了,可得不好奇一下。顾云起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不介意聊一聊,不仅愿意聊,还很乐意掌柜的宣扬出去。  “是我的婚事,”他微微拉下袖口,露出手腕的红绳,“钱财都是我道侣给的。”  掌柜的懂了,废物小少爷攀上高枝,要变凤凰了!  不出半天,全南林城的人就会知道顾云起有了个有钱的道侣,身份不一样了!  谢兰亭给的东西顾云起还半分都没动过,方才那些钱都是他暗地里自个儿敛的,从前不能光明正大用,如今倒是有了个好借口,问就是仙君给的,他有钱,所以我沾光。  至于这些人会拿何种眼光看他,羡慕还是鄙夷,都无所谓,若不是所有人都信了他是个废物,他哪有机会活到今天呢?  顾云起提着食盒回到住处时,谢兰亭正在打坐修炼,他也先被屋子里焕然一新的面貌震了震,但随即淡定地想,确实要舒服点才好,不能让仙君委屈,看到自己的矮塌被换成暖玉时,顾云起眸子一暖。  他跟谢兰亭的这段缘,即便只能有一年,那也是他多少岁月以来,难得的一件幸事。  顾云起没打扰他,先把菜品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桌,刚摆好,那头谢兰亭就收了灵力,睁开眼:“嚯,好香。”  他挪到桌边,顾云起将碗筷摆上:“我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东西不多,惭愧,还是用仙君给的钱财买的。”  谢兰亭叼了块鱼肉,假装信了,修炼有了进展,他心情很好:“肉质鲜美,入口即化,不错不错。”  “之后我都让人备下饭食,仙君觉得屋子里还要添什么,我去购置,你给我的太多了,我怕是一辈子也花不完。”  “东西我没什么要添的了,只是这屋子需要再修一修,请些工匠来吧,外面的草棚改成伙房,嗯……我看院子里还能再搭一间小屋子,顺便一块修了吧,我把童儿接回来。”  顾云起:“好。”  顾云起今日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圆口素衫,在顾家里,他一向穿得朴素,虽然人好穿什么都好看,但如今已经没必要在这些方面委屈自己,谢兰亭道:“也给自己置些衣服吧,今日大晴,怎么穿了件领子这么高的,不热吗?”  ——因为脖子上被你咬过的痕迹还没消。顾云起给他盛了碗鸽汤:“随手挑的,没注意。嗯,我看仙君在服饰上喜欢月白?”  “我自己穿是这样,”谢兰亭,“不过我觉得你肯定适合鲜艳的颜色,意气风发,好看。”  ——他喜欢我穿的鲜亮一点,顾云起很会抓重点,记下了。  一桌子的菜照例大部分进了谢兰亭肚子,可惜美好的心情没能持续一整天,因为饭后,顾景平找上了门。  他大摇大摆,嫌弃地跨过院子,好像一根草挨着他衣服都嫌晦气,屋门是开着的,他招呼也不打,嚣张地闯进门,一进屋,就被完全不一样的环境整的一愣,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但在看到顾云起的脸后,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顾景平张口就是居高临下质问口气:“顾云起,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在他印象里,顾云起六岁后就跟富贵两个字不沾边了,屋子里的东西少了点,但论贵重程度,已经跟他平日里用的不相上下,看着坐在锦绣丛里的顾云起,他心头莫名焦躁,怒气上头。  谢兰亭冰冷的声音朝着他的怒火当头泼来:“我给的,怎么?”  顾景平对着顾云起作威作福惯了,差点忘了,不管成婚理由是什么,顾云起现在都是有道侣的人了。  他稍稍冷静了点,视线挪到谢兰亭身上,谢兰亭的确长得好看,光从面相上来说,有让人见之动心的本钱。  顾景平微微抬起下巴:“可怜美人落泥潭,跟错了人,在顾家,你不妨问问是谁说了算。哄我高兴了,我不是不能考虑让你在顾家过得舒服点,起码不是住在这么间小破屋子里,如何?”  “不如何。”谢兰亭,“说了半天,你谁,进别人家不会先敲门?”  顾云起很配合地笑了一声。  顾景平睁大眼,不可置信:“我!顾景平!”  谢兰亭面色冷淡:“哦。”他转头对着顾云起明知故问:“他是你谁?”  顾云起嘴角带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涩:“我的……堂兄。”  顾景平气炸了,他怀疑谢兰亭就是故意的,昨儿他一直跟在顾薄身边,还能有人不认识他?开什么玩笑!顾云起赶在他继续废话前开了口:“堂兄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景平,对,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面前的人。  “顾家规矩,新婚第二日,新人要去祠堂祭拜先人,从卯时跪至亥时,你倒好,一直不见人影,我只好亲自来请你。”  祭拜是真的,跪一天就纯属扯淡,顾云起起身,谢兰亭也跟着起身,顾云起见状,轻声朝谢兰亭道:“他是故意为难我,仙君不用来。”  谢兰亭:“不是说新人?那自然是一双,我和你一起。”  屋子如今虽然被谢兰亭加了一点防护阵法,但很容易破,出门前,谢兰亭道:“如今宾客们还没走干净,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再敢随意动,别怪我当着所有人把顾家面子撕下来踩。”  顾景平眼珠子转了转,他方才是想过又让人来拆一遍,不过刚拆完证据确凿,真让人当场看笑话还是算了,来日方长。  谢兰亭和顾云起到了祠堂,两人刚踏进去,大门就嘭地一声关上,还传来明显落锁的声音,头顶立刻有威压压下,元婴以下根本受不住,这是要连谢兰亭一块儿算。  祠堂里开阵法用威压,是惩罚人的做派,谢兰亭神情一冷,却见顾云起已经将盏灯摸了出来,往地上一放,威压瞬间就被顶了回去,两人周身恢复松快。  “早听说鎏金百莲灯是很好用的护具,”顾云起笑笑,“多谢仙君,让我能有机会实践。”  谢兰亭眨眨眼,也笑了:“不仅能抗住大乘期的威压,还可以抵挡化神期一击,刘弃风总共也就两个,一个被我劈了。”  另一个被刘弃风放进嫁妆,又被谢兰亭送给了顾云起。  顾云起给父母上了香,跪在蒲团上拜了拜,谢兰亭以客人的身份站着上了香,把香插到香炉,问:“真有婚后第二日跪到亥时的规矩?”  顾云起:“没有。”  “既然没有,拜完就起来。”  谢兰亭走到门边看了看,锁很好劈,但肯定会跟外面的人对上。顾云起也没真老实跪着,他指了指南面紧闭的窗户。  “我小时候他们不会用威压,怕把人压死了,我也偷跑过,从那扇窗户出去,不容易被发现。亥时他们开锁肯定会查人,到时候再回来就行。”  熟练得让人心疼。  这是不想直接破门而出了,谢兰亭索性走回来,拉过一个蒲团坐好:“麻烦,那我就在这儿打坐吧,今日有所得,借贵地一用。”  顾云起也盘腿坐下:“好,等下到了晚间,我出去给仙君把食物带过来。”  谢兰亭很快凝神入定,当神识沉入识海顿悟,外界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有时候一闭眼一睁眼就是好几天的情况也有。  顾云起却没深入冥思,他看着时间,待天色全黑,果真起身,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一出去,谢兰亭便轻轻睁开眼。  今日其实有的是法子不用留在祠堂,顾云起却留了,还特意跟自己说可能要离开一下,这离开,是真的就给他拿吃的,还是要办点别的什么事?  得找个机会,尽快把他马甲撕下来,不然做事还总得想办法背着自己,双方都得装,多累啊。  顾云起确实不止去拿食物,他悄无声息翻出窗,身影忽如鬼魅,快得难以用肉眼捕捉,同时气息暴涨到金丹后期,路上他还有空伪装,给自己戴了面具,摸出一件黑色的外袍来。  顾云起看着黑色的袍子想了想,塞回去,换了件湖蓝的,也算鲜艳。  路上他没有碰上任何一个人,不如说他对顾家侍卫了如指掌,没让任何人看见他,轻松地来到紫竹海,找到约定地点,站住了。  约定时间到时,苍行山的小弟子匆匆赶到。  他身上还带着青楼中的脂粉香,看到顾云起,喋喋不休:“怎么让百香楼的人递信,虽说那信看了就会自燃,但也太不谨慎了。”  顾云起:“上次给你的东西好用吗?”  小弟子闻言畅快笑起来:“好用!大师兄被我伤到时还一脸不可置信,哈哈!切磋而已,他却想废了我,是他有错在先,活该!”  他急切地看向戴着面具的顾云起:“你说这次有机会让他死在顾家,快说说什么办法!”  他们显然是合作过很多次了,不然不会如此信任,顾云起平静道:“不急,你满意了,那我要的东西呢?”  小弟子将一本书拿了出来,正是苍行山不外传的剑决,除了内门弟子,他人不得修炼,他也是豁出去了,看得出来有犹豫,但还是递到了顾云起面前。  顾云起伸手捏住书的另一端,不急着收回手:“发个誓,保证剑决是真的。”  发誓不是随口说,要用道心、修为或者心魔作保,发天道誓言,不可违背,小弟子抬手:“我用道心发誓,此书是真的苍行剑决。”  他说完,放下手迫不及待:“快,说说你的办法,这回他要是真死了,想要什么好处我都尽力给你弄来。”  顾云起拿着书收回手,在面具下笑了笑:“是真的……我就放心了。”  因为递东西的缘故,两人站得非常近,苍行山小弟子只见寒芒一闪,有血在他眼前喷出,他后知后觉才感到脖子一凉——那是他自己的血。  顾云起单手执剑,月光照着飞溅的鲜血,他看过剑身,赞叹道:“好剑……”  “你也放心上路,至于你大师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尽快送他下来陪你。” 第21章 可惜他睁眼时,顾云起已经给他簪上簪子,完成了最后一步。  “好了。”  头发梳得不错……谢兰亭把话咽了回去,都弄好了,再说拒绝也晚了。  他注意到顾云起换了当初在东阳穿过的靛色衣裳,这件色泽尚可,只是也没什么绣纹,跟谢兰亭随便一件就各种织绣手法堆满的衣服相比依然素,但比灰扑扑的衣服就好多了。  提过让顾云起自己置新衣服,不过做衣服总是要时间的,抽个时间,自己带他先去买几件成衣换一换好了。  两人来到弟子杂务房,管事的已经等着,将顾云起今日的单子给了他,顾云起抬眼一扫,陈述一个事实:“比平时多了一倍。”  低阶弟子只能领分派的活计,做完后会给一定报酬,不算打白工,但顾云起的活儿多了一倍,报酬却没有涨。  管事的悠悠道:“已经分好,就是这样的。”  不少弟子没有资格列席前天的婚宴,今日是头回见谢兰亭,揽月仙君长得是真好看,顾云起虽好看,但平日刻意低调,存在感太低,谢兰亭不同,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不少人眼已经看直了。  谢兰亭凑过来看了看单子:打扫药房、分拣药材、挑水浇药田、清洗校场及武器、搬动练功用的傀儡等等……  全是又累又麻烦的体力活。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声音插了过来:“云起。”  来人踏入事务房,不少弟子纷纷让路,是个气质温和的男子,顾云起对他也客客气气行了个礼:“顾安师兄。”  顾安无奈道:“不是说了见我不必这么客气吗,你啊……”  那声音又无奈又带着点亲昵,尤其是眼神,一双眼里含的情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顾云起有意思。  顾安,谢兰亭眯了眯眼。  原著里对顾安是这样描述的:  “他是前期难得的、在不知顾云起真面目的情况下,对他明显表现好意的人,但这样的好意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包括他对顾云起的非分之想,只在顾云起落魄时才会萌生,他不喜欢超出他控制的人。”  因此他后来出卖顾云起时毫不犹豫,书中顾云起毫不意外顾安会这么做,反应冷淡,并没有过多的文字描写过他内心感受。  谢兰亭认为绝不可能高兴就是了。  顾安是顾家大长老的儿子,走的是伪君子路线,表面形象到位,对付这种人,不能像对付百里无恨那样一刀了事,毕竟如今的他还什么也没干。  让顾云起离这种人远一点,对他来说也是种帮助。  人世间的薄凉顾云起见过够多了,能少一点是一点。  顾安询问管事:“云起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面对他时态度就要恭敬得多:“这……是上面分好的呀。”  顾安皱眉:“多出来的那些划掉。”  管事为难:“这……”  顾安:“要是有谁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只要自己不负责就行,管事立刻答应。  周围的弟子窃窃私语:“顾安师兄人真好,不愧是温良君子。”  “师兄那么帮他,顾云起真好命。”  顾安听到周围的议论,心情上扬,谢兰亭发现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掠过自己,眉梢微挑,留了个心。  顾云起却淡淡地朝管事道:“多谢师兄,但不急。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我要晋升高阶弟子。”  在场除谢兰亭外,所有人都是一愣。  顾家内门弟子晋升等阶有两条路,一是修为拔高,晋级战获胜;另一条是捐够东西就行,简单来说,就是砸钱。  顾云起现在修为气息还是筑基,前一条路肯定走不通,有人悄悄打量他改变的穿着,忽然明白了什么,视线移到谢兰亭身上。  谢兰亭今日穿着一件以朔银丝暗绣白莲图的衣衫,阳光下隐隐有光纹浮动,很仙,很贵。  揽月仙君不仅美貌绝伦,还一看就很有钱。  顾云起在管事与弟子们震惊的目光中开始往外拿东西:七宝护心甲、归木安神丹、千年紫焰果……  样样都是好东西,最后是两箱很直接的金银宝石,从芥子里落出来“哐当”砸在地上,砸得地板颤三颤,不少人的下巴也跟着砸在地上。  顾云起和煦地问:“够了吗?”  他明明和平日里是一样的说话口气,但总觉得哪里变了,管事的本来一开始打定主意要为难他,但面对着这么多东西,只能咽了口唾沫:“够了够了……”  他给自己找理由,顾安还在旁边看着呢,自己没必要非得这时候给顾云起找不痛快。  顾安也很惊讶:“云起,你……”  顾云起侧身,离谢兰亭近了一点儿:“都是仙君给我的。”  谢兰亭再度收到顾安投过来的视线,突然觉得非常有意思,冲顾安笑笑:“是,给他拿着玩。”  他没有错过顾安暗了暗的眼神。  谢兰亭:有趣。  虽然他跟顾云起之间没什么,但他可以确定,顾安已经把他当成情敌了。  情敌啊……是条未曾想过的道路,但如果能让顾安麻溜地离顾云起远点,他也不是不能演。  管事的想起有弟子从城内回来后提到,南林城最近不少人都在议论,说顾家的废物少爷搭上了个财大气粗的道侣,恐怕今日后,所有顾家弟子也都会知道了。  都说揽月仙君落魄了,如今看来,揽月仙君就是废了残了,随便出手也让他们眼红不已啊!  他忙招呼人来收东西,按照规定登记、拿出高阶弟子的腰牌,让顾云起滴血认主。  想到顾景平的吩咐,管事最后找补道:“从明儿起你就不用做低阶弟子杂活了,但是今天还是要做的。”  “今天也不用做了。”  谢兰亭把单子从顾云起手中抽走,连着个钱袋子一起压到案上:“我出钱,谁帮他把活儿接了,钱就是谁的。”  低阶弟子任务全做完才能赚几个钱,谢兰亭那一袋子金钱清脆的声响是如此悦耳动听,弟子们几乎是滚作一团抢着上前:“我我我!我来!”  别说低阶弟子,好些个中阶弟子也争着要上来,仗着修为有优势,还真被个中阶弟子抢到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争抢低阶杂活的一天,并且所有人看他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自己也很得意。  谢兰亭满意:“搞定。”  同样是出手帮忙,谢兰亭和顾安带来的结果高下立判,他学着顾安方才的样子,用缥缈的视线扫过顾安,看似无意,实际上非得等顾安跟他对上视线后才慢悠悠收回来。  实在是相当刻意了。  顾安抿了抿唇,想扳回一城:“云起,稍后……”  “稍后他要带我去看紫竹海。”谢兰亭飞快打断他的话,再朝顾云起柔声道,“对吧?”  不就是茶艺吗谁不会啊!想他谢兰亭可是跟御剑宗第一绿茶殊道斗智斗勇过来的,经验丰富,对付顾安不能来硬的,那就用软刀子。  绿茶味儿的白月光,滋味与众不同,杀伤力也很强。  顾云起看也不看顾安,眼里只瞧着谢兰亭:“嗯,对。”  顾安噎住,作为伪君子,他日常很会装,深谙其道,因此外人可能没觉得谢兰亭哪里不对劲,但经过刚刚眼神交锋,顾安确定,谢兰亭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得!  谢兰亭的确长着一张谁看了都得夸赞的脸,但也不是人人都会觊觎他的美色,顾安就更喜欢顾云起的长相。  巧了不是,谢兰亭也更喜欢顾云起的颜。  顾安原本想着顾云起日子过得辛苦,不会那么快就有道侣,他自己身份高,绝不可能和顾云起结成道侣,但是做个情人还是好的。  谁知道顾薄居然把顾云起推出去联姻,还找了个姿容绝佳的。  对顾安来说,就像等了很久的香饽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突然被别人一口吞了,内心感受不言而喻。  而且现在看来,谢兰亭可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白莲花,分明是有段位的。  顾云起会不会被他吃的死死的?这墙角自己还能挖的动吗?  “顾安师兄,”顾云起可算跟他搭话了,但说的却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安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挽留的理由,就在此时,有弟子急匆匆赶来,在顾安耳边说了什么,顾安听完,脸色一变,连忙叫住顾云起。  “云起等等,紫竹海暂时不能去了!”  顾云起眼珠动了动,明知故问:“怎么?”  顾安沉声道:“出事了,有人死在了紫竹海。”  他隐去了死者身份是苍行山弟子没说,顾云起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  顾安满意了:即便我暂时没法跟你在一块儿,你俩也别想去紫竹海卿卿我我。  他得意朝谢兰亭一瞥,孰料,谢兰亭不按常理出牌,他认真发问:“具体在哪个位置发现的,我们绕着走不就行了?”  顾安不可思议地朝他瞪大眼,谢兰亭理直气壮看回去:“怎么,难道死了一大片,铺满了整个竹林?那确实很煞风景。”  顾安禁不住抬高了声音:“人命关天,你却只想着看竹海?!”  “人命关天,所以关我什么事呢?”谢兰亭,“顾家除了顾……除了云起,别人都跟我没关系。还是说死了御剑宗的人?可按照他们的安排,应该早就走了才对。”  为了膈应顾安,谢兰亭还特意叫了声“云起”,顾安还没觉得怎样,顾云起却听得耳根一热。  这还是谢兰亭第一次省去姓氏直唤他的名。  “死的是——”顾安猛地一停,刹住话头,他醒悟过来,“你在套我的话?”  谢兰亭笑得人畜无害:“你想多了不是,我套话干什么?”  好吧,其实他是想知道死的是谁。  唉,书中怎么就不能对这三年多一点描述呢,也让他体验一下金手指开到爽的感觉啊。  顾安狐疑,不再理他,只对顾云起道:“总之就先别过去了,我得去帮着看看,有空再来找你。”  顾安说完就跟着传话的人走了,顾云起算是彻底空闲下来,跟谢兰亭不急不慢走出事务房,谢兰亭道:“如何,还能去紫竹海吗?”  “紫竹海很大,如你所说,总不能铺了满地尸体,我们沿路慢慢走过去,等我们到,他们大概已经处理完事撤走了,不影响我们看风景。”  这话看着没问题,但实则带着点笃定,加上谢兰亭知道顾云起的真面目,他可以猜测一下,这事儿是不是跟顾云起有关。  如果是他杀的,反而令人放心了。  谢兰亭语气松快下来:“那走着。”  路上,他旁敲侧击:“那个顾安对你好像挺友善的?”  顾云起点点头:“对。” 第23章 原来门后直接连着一片汪洋,还不是在脚下,而是直接把整个人包住,众人下饺子似地落进水里,齐齐整整。  谢兰亭在水中一把拉住顾云起手腕,摸出一颗避水珠来,避水珠泛着光,但周围的水却没有退开。  避水珠失效了。  谢兰亭皱眉,顾云起用手指朝谢兰亭示意,远处有一片光幕,看着像水面,谢兰亭点点头,两人一块儿游过去。  在谢兰亭觉得自己快缺氧前,可算是游到头,破开了水面,他先深呼吸一口,这才准备往岸上爬,顾云起早他一步上岸,朝他伸出手,谢兰亭搭着他的手往上一蹦——  没能完全蹦出水面。  谢兰亭:不对劲。  而顾云起也对着他露出愕然神色。  谢兰亭顺着顾云起的视线慢慢回头,只见自己下半身的双腿不见了,不知何时起,居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鱼尾!  银色的鳞片流光溢彩,大半个尾巴还浸在水中,谢兰亭试着动了动,如薄纱般透明的尾鳍高高扬起,水珠四溅,煞是好看。  如果这尾巴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谢兰亭一定要赞叹一句如梦似幻,漂亮至极。  可他是个不该长尾巴的纯人类。  谢兰亭伸手摸了摸,触手微凉,鳞片光滑真实,哪怕是幻觉,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幻觉。  同时,周边不时响起“哗啦”水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而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他们中一部分人的腿变成了尾巴,有些新晋鱼人泡在水里,不知所措。  发现自己不是个例,谢兰亭不慌了。  看着大家五光十色的尾巴,他甚至冷静地想,希望变回来的时候裤子还在,不然到时候这么多人光着腿面面相觑,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肥章来咯~本章下随机抽取评论赠送红包,感谢对正版的支持谢谢!  这两天更新应该都在0点,睡得早的各位不用等,可以第二天起来再看第24章 仙君我是你的狗啊!  他搭着顾云起的手先蹦上岸, 两人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分。  谢兰亭试图学着用尾巴在陆地拖行,然而头回做人鱼,没有经验, 重心不稳, 直接往前一摔——  还好前面有个顾云起,谢兰亭直接摔进他怀里。  顾云起双手把他撑住了, 谢兰亭动了动尾巴, 极为不适:“给我点时间我能适应, 但是这里人太多了,得先离开再说。”  秘境里, 除非是想干坏事或者想抱团取暖,否则就得离陌生人远一点,顾云起赞成, 企图御剑, 却发现不行, 秘境里有自己的法则, 至少这里只能步行。  谢兰亭这条尾巴明显没法带着人快速离开,顾云起道:“我背你?”  谢兰亭同意。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 背也是讲方法的,当人有两条腿时,负责背的人只要抬手架住身后人的膝弯就行, 可鱼的尾巴只有一条, 顾云起手收到身后, 想将尾巴托住,结果顺着鳞片呲溜一滑, 手一下停在了臀的位置。  腿没了, 臀还是有的, 双手刚好包个满。  顾云起:“!”  谢兰亭:“!”  顾云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兰亭:“……我知道。”  他企图将鱼尾曲起一点,方便顾云起手挪下去托住尾巴,可刚一动,顾云起的手反而被带得继续往上,要滑进衣服里了!  “停停!等等!”  谢兰亭连忙叫停,顾云起把人放下来,有点手足无措,但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谢兰亭发红的耳根。  ……难得见到仙君也有窘迫的时候。  这不能怪谢兰亭,脸皮再厚也是有度的,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尾巴感知更敏锐,被人在那里多碰了碰,他耳朵不受控制就熟了。  谢兰亭干咳一声,试图镇定道:“我想想别的办法。”  顾云起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仙君,我好像看到有人打起来了。”  顾云起语速加快:“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谢兰亭刚想扭头去看,却发现身体骤然腾空,他一惊,下意识抬手抓住支撑点——结果就揽住了顾云起的脖子。  原来和顾云起语速一样快的还有他的动作,他揽过谢兰亭的肩膀,手下抄起尾巴弯儿,将谢兰亭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哦,确切来说是整条鱼。  平生头一回被人公主抱,比起羞怯,谢兰亭更多的是懵,回过神来时,顾云起已经抱着他跑出老远了。  谢兰亭:抱……也是个办法。  跟摸臀比起来这点尴尬简直不算什么,仙君不愧是颗大心脏,立刻接受了被公主抱的事实,还主动一手环着顾云起的脖颈,一手平衡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让顾云起抱得更稳。  他方才离顾云起心口很近,听到了他的心跳,速度很快,谢兰亭疑惑:“累了?”  顾云起矢口否认:“没有。”  并且把谢兰亭抱得更紧了点。  对嘛,自己也没多重,大家又都是修仙的,不至于跑几步就气喘乏力,那大概就是运动时心跳正常加速吧。  谢兰亭直起身子,顺道认认路。  四处可见华光溢彩的贝壳,有的巨大无比,一眼看不到边,色彩艳丽的珊瑚层层叠叠,摞起来居然高耸入云——好吧可能没有云,因为整个天空都是一片明亮的光幕,看不到云彩或者星辰。  绚丽的景象蔚为壮观,像极了幻想中的海底世界。  可除了他们方才上岸的地方,别的地方再没看到大的水域,大家在这儿呼吸的也都是空气。  谢兰亭由着顾云起带他走了一阵,觉得够远了,才拍拍顾云起的肩,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鳞片的触感微凉,被顾云起抱了一路,他手掌贴着的地方已经温热,彼此温度一致,放下人手里空了,顾云起捻了捻手指,空荡荡的,还有点舍不得。  谢兰亭屈起尾巴,将尾鳍抬高,努力找重心,在顾云起搀扶下朝前磨了一段后,终于可以独立前行了。  方式有两种,要么蹦跶,要么摇着尾巴摩擦滑行,腰也得跟着晃。  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谢兰亭果断选择后一种,走慢一点,腰的幅度就不会那么明显,比蹦好多了。  眼下看起来暂时安全,两人终于有空研究一下这奇异的秘境跟尾巴。  谢兰亭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打量鱼尾,横看竖看都跟真的一样,咒术若没有直接加在他身上,那么就跟整个秘境有关。  顾云起看着他流光溢彩的尾巴,思索一阵:“上身为人,下半鱼尾,是鲛人的特征。但鲛人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绝迹,只在书中留下记载。”  谢兰亭:“你怀疑秘境与鲛人有关?”  顾云起:“有可能。”  谢兰亭开始回忆书中顾云起后期有没有什么关键宝贝与鲛人有关,想了半天没头绪:顾云起宝贝无数,不少名字太长,压根记不住,他思考的时候尾巴不自觉轻轻摆动,顾云起的视线也跟着晃——  谢兰亭今日穿着月白的衣衫,最外一层罩了件轻衣,衣摆垂下来搭在银色的鱼尾边,轻纱衬银光,轻盈曼妙,让谢兰亭原本就绝尘的姿容更添几分神秘,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有种想把他藏起来,不给别人瞧见的冲动。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轻轻移开了视线。  没找到宝物和线索时,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属于浪费时间,两人决定先找找看,没走出多远,忽的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哭声。  顾云起手已经按在剑柄上,谢兰亭却道:“等等,这声音有点耳熟,我们靠近一点看看,收敛气息,不对就跑。”  两人悄悄靠近,谢兰亭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陈竹书和他师兄葛闻。  自从上次茶摊一别,大概是由于自己这段时间人生变动挺大,再见竟是觉得已过了很长的时日,看见故人分外亲切。  他在东阳给陈竹书带的话本至今还没送出去呢,这不巧了吗。  只见陈竹书也长出了鱼尾巴,火红火红,还挺好看,他人却在嚎啕:“完了我变成鱼了,我会不会被我爹煮了啊他最讨厌鱼了!”  葛闻:“冷静一点,这只是秘境效果,出去后就——谁!?”  葛闻警惕转身,谢兰亭大大方方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位好。”  “揽揽揽月仙君!?”  陈竹书骤见偶像,万分激动,倒是不嚎了,可惜变成了结巴,“我我我叫陈竹书,是你的是你的——”  书迷?不对,话本又不是仙君写的,该说什么好?憧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跟修真界第一美人说上话了!平时那条能翻莲花的舌头居然打了结,心绪大起大伏加上变鱼刺激太大可能影响了脑子,陈竹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是你的狗啊!”  顾云起/谢兰亭:“……”  葛闻面无表情,心说这师弟不能要了,丢了吧。  “啊不是,”陈竹书脸蛋爆红,“额,我的意思是我很憧憬你的颜……啊啊,旁边那位顾家少爷,你也长得很好看,我去参加过二位的成婚大典,我是说,我很欣赏两位,真的!”  陈竹书是难得的赤子之心,谢兰亭想了想,也不准备瞒着他了,摸出俩话本递过去:“之前茶摊一别,答应好路过东阳时给你带话本,正好兑现诺言。”  陈竹书呆了呆,视线停留在谢兰亭带着笑的脸上,下半张精致的脸很熟,语气也很熟——  “曲道友!?”  曲流觞居然就是谢兰亭!  谢兰亭:“当时用假名情非得已……陈道友,你没事吧?”  陈竹书虚弱地趴在葛闻肩膀上,颤巍巍抬起手:“没、没事……”  他不仅跟仙君一起吃过饭,还跟仙君本人聊过话本!啊啊啊!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葛闻对陈竹书的模样见怪不怪,替陈竹书将话本接了过来,陈竹书看着书页上的标题,知道这是谢兰亭当初答应自己的,清风揽明月的话本。  当着本人的面拉郎什么的——  陈竹书收下话本,扭扭捏捏:“仙君,当初不知道你和顾少爷才是真爱,实在不好意思,为表赔罪,请你们收下这个。”  陈竹书也摸出两本书递过去,很新,顾云起见谢兰亭抬手接了,他便也接过。  书名大字:云拂月裳花间舞;小字:揽月仙君和顾家少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很有东阳书局的风格,原来晓清风当日说换个路子写是这个意思。  顾云起道了谢,默默将书收好,放在了芥子中很显眼的位置,妥善保存,准备有空好好观摩。 第25章 说他们运气好吧,路过某处时刚好碰上了天材地宝,也算机缘,可惜抢夺的人太多,顾家的又不肯错过,非要加入争抢。  结果最后东西没抢过,人鱼还丢了两条,抢东西时跟几家结了仇,一路上都在防着明枪暗箭,走得很辛苦。  当看到气派华美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家人踏入殿内,珊瑚殿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但所有人都端坐在位置上,竟然不争不抢,场面看着十分和谐。  殿内最高处的座位上,坐着一条尾巴极其华美的鲛人,他身上明珠成串,墨蓝的发丝垂在脑后,神情威严非常,光是轻轻一抬眼,就不怒自威,看得人心颤。  只需瞧一眼,众人就知道,这就是天幕传音中所说的的鲛王。  王座下立着两条十分美艳的鲛人,跟进入秘境后化形的修士不同,她们有着金黄柔软的发丝,身披薄纱,开口嗓音悦耳曼妙:“请贵客入座,大殿内不得斗法,否则将失去贵客身份。”  原来这就是大家规规矩矩坐着的原因,来这儿都是希望能得到鲛人至宝,谁也不希望失去资格。  鲛人已经绝迹千年,鲛王和两名鲛人显然也是幻境造物。  顾家人也找了块地方落座,大殿很大,随着进入的人变多,内部空间还会自动扩大,座位不缺。  顾景平按了按发麻的手臂,骂道:“秋家那帮毒物!如果这次秘境再对上,我就——”  他想了想方才对上的那些秋家人,厥词到最后变了变:“要是秘境里打不过,出去后我定要他们好看!”  打不过就叫家里人!  顾安也抓紧时间调息,他眉目忧愁:“还是没碰上云起,他跟我们分开落单,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顾景平哼哼,心说死了最好,连收尸都省了。  没过一会儿,顾景平口中的秋家人也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大殿内不能动手,大家只好都坐下。  越来越多的人赶到大殿,有些人身上带着骇人的伤口,缺胳膊断腿的都有,都借着来之不易的平静宝地赶紧疗伤,这其中还是没有顾云起的影子。  顾安是真心不希望顾云起死在秘境的,那太可惜了,但是……顾云起好像也不是非要来这里,只要他保住性命,自己得了机缘,出去再照顾他一下就行了。  就在顾安这么想着的时候,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众多脚步声。  这次靠近的气息非常多,而且全是同时到的,粗略一感知,接近百十号人,殿内众人也是疑惑抬头,这是哪家的势力,派出了百人进秘境,还都没有分散那运气也太好了吧!  然而来的人却不属于一门一派,乌压压的人群从殿门挤进来,登时格外热闹,为首的两人十分显眼,不光是因为其中一人拖着条银光璀璨的尾巴,还因为他俩的姿势——  顾云起单手抱着谢兰亭,谢兰亭稳稳坐在他手臂上,这姿势比公主抱还方便,顾云起还能腾出一只手来,除了有点废臂力,没别的毛病。  好在顾云起力气很足,一口气托一路不费劲。  谢兰亭环视大殿,神情惬意,愉悦地晃了晃尾巴尖儿:“看来我们没有迟到。”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小队:收获颇丰。  换了个封面,底图是论坛太太送的可在jj内使用的图,感谢  等我睡醒起来就开抽奖!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天晚上十一点半之后第26章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说好的卯时三刻, 现在才刚到卯时,自然没有迟到。  顾安愣愣地看着人群,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眼红谢兰亭被顾云起抱着, 还是惊讶他们竟集结起了如此多的人。  大家明显不是一路人, 居然没打架?  谢兰亭四人这一路上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东西四人都均分了, 当别人还在为宝贝抢的不可开交时, 他们已经荷包鼓鼓。  不少人最初给东西时怨气爆棚, 心里暗暗想着之后给他们好看,却在队伍逐渐壮大的过程中被磨平了心态。  就比如说最初加入的那五人, 在看到后来人给出更昂贵的东西时,心里瞬间就平衡了,他们只是给了几颗珍灵石, 但这些人却失去了更贵重的宝贝!  随着煵是不是疯人数加入得越多, 他们越平衡;第二批、第三批……后面的人重复这样的心态, 先愤懑, 再用新人的憋屈来填补自己的心。  而最后加入的,在看到殿内一些重伤的人后, 忽然也庆幸起来,起码自己毫发无伤。  这么层层消解下来,他们居然诡异地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不仅如此, 做生意嘛, 格局要打开, 除了招揽两条腿的,谢兰亭他们还庇护了一些落单人鱼, 不收钱, 免费提供保护, 这样一来,在外的人鱼不也少了么?  所以才集结了这么壮大的队伍。  为了不影响队伍前进的速度,谢兰亭只得又麻烦顾云起带着他走,陈竹书则挂在他师兄身上。  至于队伍里其他人鱼,他们宁愿自己费劲加速蹦,也不愿意陌生人抱,只好不停蹦跶,虽然没什么形象,但速度勉强还行。  知道殿内不能打斗后,众人纷纷散开,找位置坐。  顾云起和谢兰亭不是没有看到顾家人,顾安和顾景平眼睛都瞪圆了,跟着的百人里也有顾家弟子,他们寻着顾安去了,顾云起和谢兰亭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离他们不远不近。  顾景平手臂终于完全恢复,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顾云起和谢兰亭:“他们怎么做到的?等等,”说完他面色愤怒,“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居然敢不上交!?”  “顾云起!”顾景平隔着一段距离大吼,“你给我过来!”  顾云起远远瞧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脸转回去了,装耳聋。  顾景平把他从小欺负到大,潜意识里就没想过顾云起敢反抗敢无视,登时一巴掌拍在桌上:“反了你了!?”  顾安尾巴无意识烦躁抽打地面,袖子已经快被自己掐烂了。  顾景平动静太大,两个金发鲛人视线立刻锁定了他,他们被幻境造得很真,然而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看活物和死物都是一个眼神,顾景平在这样的眼神下心头发寒,手一收,闭了嘴。  顾云起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谢兰亭数钱数得非常开心,陈竹书对他的崇拜已经从只浮于颜值的浅显上升到了不得了的高度,完全死心塌地了。  “仙君,你太厉害了!”陈竹书趴在桌上,将鱼尾巴摇出了狗尾巴的效果,“你还收徒吗,收了我吧,我能干很多事的,求你教我!”  “如果不想你爹真的把你煮了,”葛闻道,“你就死心吧。”  提到爹,陈竹书尾巴在空中顿住,蔫哒哒趴了下去,他唉声叹气:“好吧,好吧,等我再长大一点,等能跟他叫板的时候,仙君,如果你愿意收徒,请给我留个位置,求求。”  陈竹书这孩子讨人喜欢,不过谢兰亭笑笑:“我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  他要一边保命,一边寻找回自己世界的办法,就不耽误人家好苗子了。  卯时三刻一到,一阵悠扬的乐声响彻天际,大殿门前立刻升起透明的水幕,再有人过来就被水幕挡在外面,不能再进半步。  水幕看着很薄,有人不死心,拼命还想进,有的人已经拿出各种法器,想强行将水幕轰开,然而丢出去的招数却尽数反弹到自己身上,有人在众目睽睽下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有这么一出,其余人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试了。  金发鲛人开了口:“未成为贵客的,鲛王慷慨,允许诸位在幻海境内寻找机缘,五个时辰后将送各位离去。”  鲛人的声音没有情绪,声线也是平淡无起伏:“殿内的诸位贵客,鲛王为各位准备了三件礼物。”  众人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三件分别是:鲛人无心泪,千鳞软甲,御水决。”  御水决!  前两样东西谢兰亭没听过,但御水决可是日后顾云起常用的法术,都被他玩出花来了,看来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贵客虽多,礼物只有三件,有缘者得。”  王座上闭目小憩的鲛王缓缓睁开眼,他鱼尾一摆,空气中分明什么也没有,众人却听到了海浪的怒吼咆哮,水浪哗啦声震耳欲聋,光听声音,有改天换日的架势。  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所有人都被换了个地方,不再身处大殿中。  如今已经数不清这秘境里叠了多少层幻境了,鲛人一族在幻术上的造诣无与伦比,鲛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水灵会提供线索,带有缘人去找无心泪。”  谢兰亭想听一下御水决的线索,然而鲛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闭嘴了,空中出现了一团透蓝的圆团子,没鼻子没眼睛,在空中滑动的时候身后会拖出一条水痕,看着就像长了条小尾巴。  想必这就是水灵了。  抢啊!  进入这个地方后,所有人都发现身上先前沉重的桎梏感消失,意味着他们又可以飞了,马上就有人蹿到高空想要抓住水灵,心动就要行动。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一个,然后他们就在空中撞车,打了起来。  被所有人视线瞩目的水灵却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突然加速俯冲,一个猛水下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撞进了某人怀里。  顾云起下意识抬手一挡,水灵撞在他手臂上,很有弹性地被弹了出去,发出“噗叽”一声,又立刻锲而不舍贴了回来,水做的身体拉伸变形,直接圈住顾云起手臂不走了!  登时,全场瞩目的骤然变成了顾云起。  谢兰亭:不愧是主角!什么叫天运眷顾啊!  谢兰亭已经听到了周围各种刀剑出鞘和法器灵力嗡嗡声,所有人都瞄准了顾云起。  情势危急,谢兰亭果断出手,他拽住顾云起胳膊,尾巴在地面一拍,直接弹射起步,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陈竹书本着仙君去哪儿我去哪儿的原则立刻跟上,他跟上,葛闻也不得不跟上。  于是万众瞩目下,就见谢兰亭一马当先,四个人猛地扎进顾家人队伍中,伴随着谢兰亭清晰的声音——  “各位顾家弟子,请务必保护好我们顾家的机缘,绝不能被他人夺走!”  有事我们顾家,没事你们谁啊。  顾安和顾景平都惊呆了。  刚才是谁在大殿里视他们于无物的?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外人不管啊,大殿里顾景平朝着顾云起大吼的模样大伙儿都还记得呢,这人就是顾家的没错!  对顾景平和顾安来说,有一点不错:东西落在顾云起手上肯定比落在别人手上好,顾云起好歹是他们顾家的,后续想拿还是想要,可操作性非常高,如果落在别人手上,争夺更麻烦。  顾安立刻做出决定:“结玄清剑阵!”  顾家此次出来的,除顾云起外,都是元婴之下的精英弟子,也是训练有素,在大殿内最终汇合的有四十人,顾安一声令下,弟子们立刻找准位置,抬剑结阵。  他们中当然有人平时互相之间有矛盾,甚至有人是不服顾安领头的,但此刻如此整齐划一,不为别的,就为其他人已经把招式铺天盖地冲他们砸过来了。  生死关头立刻抱团,剩下的都得靠边,架可以出去再打,命却只有一条。  玄清剑阵是顾家有名的剑阵之一,可攻可守,用好了,几人可抵挡数十人,数十人可敌百人,一时间还真把面前攻击拦了拦,给谢兰亭他们创造了时机。  谢兰亭看了看水灵的样子,抬手指尖冒出灵力,对顾云起道:“你先把它藏起来。”  顾云起把水灵从手臂上拉下来,想了想,直接塞进袖子里,水灵巴不得跟他贴贴,牢牢抱在手腕处。  大家对机缘都是又争又抢,水灵却生怕顾云起不要它似的,主角光环,深不可测。  陈竹书就看见谢兰亭指尖舞动,灵力快速成团,好奇道:“仙君,这是在干什么?”  谢兰亭手上不停:“一点小花样。” 第27章 谢兰亭本来还想着,顾云起要是真在这个幻境里,自己没准还有机会看到他被莺燕环绕后是什么反应,书中在原主谢兰亭死后,顾云起为他守身守心,即便真进烟花之地也是为了筹谋正事,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描写。  是会羞恼,还是冷冰冰地让所有人离他八丈远?  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而面前这位假货来者不拒,软玉坐满怀,跟其余常客迷醉的神情没什么差别,谢兰亭才嗑了几颗瓜子,就觉得无趣极了,幻境也太不走心了吧,就这?  这幻境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就是瓜子味道还不错。  谢兰亭擦了擦手,抽/出听雪剑,眼也不眨,对着前方一剑斩出——看似力道轻飘飘的一剑,却直接将虚空撕开一道口子,灵力荡漾在剑身周围,口子如同黑洞般将幻境往中间吸住,整个幻境摧枯拉朽般崩塌。  谢兰亭站在原地,刚要将剑收起,却蓦地一顿。  他面前又换了一个场景,居然还没完。  方才还在热热闹闹的烟花之地,此刻周身却冷冷清清,谢兰亭低头看着脚下映着一轮湖面的圆月皱了皱眉,这场景跟他梦里的太像了。  梦中他也是站在湖中央,还有……谢兰亭抬头,果然,湖边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独自饮酒的人。  这个梦当初是让他惆怅了一下,但也不至于分不清现实。  谢兰亭越发确定幻境出了问题,对自己不起作用,正要快刀斩乱麻把它接着斩了,却发现亭子里的人影动了动。  梦里面,直到他坠落惊醒,也没能看清亭中到底是何人,幻境里,亭中的人一步步走到月光下,露出了他清晰的脸。  顾云起。  谢兰亭执剑的手一顿。  先前那个幻境里,他非要老鸨领着他去看看“顾公子”,一来是觉得有趣,二来是不清楚鲛人考验的机制,心说如果顾云起本人跟他在同个幻境里,也好去他身边,有个照应。  因此在斩碎这个幻境前,他最好确认一下面前的人是真是假。  谢兰亭垂下剑,开口想要说话,嘴张开了,但出不了声。  和梦里一样说不了话!  不是吧,这也要学?谢兰亭无奈了,眼看顾云起走到湖边,他足尖一点,踏着湖面的月影飞了过去,还好还好,总算跟梦中不一样,他还能动弹。  可他都站到顾云起面前了,顾云起眼睛里也没有他的影子,很明显看不到他。  谢兰亭轻盈地踩在水面上,激不起湖面一点涟漪,顾云起浑身酒气,眼神是清明的,只盯着湖心的月色发呆。  酒香随着风飘过来,谢兰亭嗅出是雪梅酒的味道。  在梦中时,他隐约觉得亭中人很难过,如今顾云起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更明显了,毫不客气地说,他浑身散发的气息简直难过得快死了。  他看不见我,我也说不了话,怎么确定是不是本人?  谢兰亭想了想,用灵力捏出了一只蝴蝶,幽蓝的蝴蝶在顾云起黯淡的瞳孔中映出一点微光,谢兰亭清清楚楚看到顾云起眼神一亮,人仿佛活了过来。  可眼下的蝴蝶却比现实里更脆,都不用碰,风一吹居然就碎成了片。  顾云起眼底好不容易聚起的那点活气也随着蝴蝶的消失黯淡下去。  此路不通,谢兰亭正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却突然看见顾云起一脚踏空,直接跌进了湖里。  谢兰亭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接,可顾云起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接到。  溅起的水花也透过了谢兰亭的身子,仿佛天地都是真实的,而他才是一道虚影。  水很清澈,月光也好,借着修士出色的视力,谢兰亭看到顾云起没有任何挣扎,放任自己沉入水里,直到被黑暗吞没,再也看不见。  破案了,这还是幻境捏出来的假货。  真正的顾云起哪怕一时半刻被幻境迷惑,也绝对不可能轻生,明知是假的,谢兰亭还是觉得心堵。  他甚至有点愠怒:怎么在他的幻境里捏的顾云起,不是流连青楼就是想不开轻生?  退一万步说,就算捏个好点的吧,可顾云起跟他心底最深的念想有什么关系?  谢兰亭抽剑对着水面就是一劈,因为带了点情绪,这一剑就暴力多了,幻境比先前塌得更快,等所有碎片退去,他终于回到了大贝壳所在地,双腿又再次变回了尾巴。  贝壳鲛人正在逗水灵玩,看到谢兰亭后面露惊讶:“这么快!你已经打破我们鲛人族的最高纪录了!”  谢兰亭是第一个出来的,其余三人都还在幻境之中。  “是你们幻境的问题,”谢兰亭道,“要不是我想多看一会儿,我还能更早出来。”  贝壳鲛人比先前大殿的鲛人更有活气,感情更丰富,他问:“什么问题?”  谢兰亭:“既不是我最害怕的东西,也不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跟我的最深情绪压根不沾边,我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幻境里。”  “不可能!”鲛人尾巴拍得“啪啪”响,“无心泪的历练从没出过差错,它能直击任何心灵的内心深处。”  “哪怕是天生七窍玲珑心,都会被幻境迷惑一时半刻。”  鲛人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什么,尾巴停了:“不过在两种情况下无心泪的考验可能不起作用,只是我还没见过。”  还是有问题嘛,谢兰亭道:“哪两种?”  “要么对方是傻子,要么对方记忆有损。”  谢兰亭自认记性不算顶尖,但也属于不错的范畴——认路除外,所以不可能是后者,他做出判断:“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幻境npc这么智能,还能调侃参赛选手的吗?  水灵却在鲛人身边转了一圈,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似乎在肯定他的说法,谢兰亭听不懂,鲛人却对水灵点头:“对呀,我说的就是对的,他不信。”  他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谢兰亭:“你不信也没办法,按照约定,你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人,所以无心泪是你的了。”  鲛人捧出一个小巧的贝壳,抬手打开,一滴水珠从里面慢慢飞出,停到谢兰亭面前,鲛人道:“伸手。”  谢兰亭却不急着抬手:“你们这鲛人泪,有保质期吗?”  该不会是因为过期了,所以幻境才出错吧?  鲛人:“……”  他如果不是幻境捏出来的,而是个真人,恐怕都不想给了,还会礼貌地问候一下谢兰亭。  谢兰亭收了神通:“开个玩笑。既然是我的,我想自己留着还是送人也该随我吧?”  可惜鲛人不是真人,面对谢兰亭的提问,尽职尽责进入营业模式:“无心泪会自己选人,选了你,它就不会选别人,除非你死,否则它不会有新主人。”  书中从来没有提起过鲛人无心泪,它应该不是顾云起的机缘?  谢兰亭沉吟片刻,终于抬起了手,水滴一碰着指尖便立刻融进了他的身体里,谢兰亭识海一动,无心泪的所有信息都涌了进来,他忙闭眼,消化起了内容。  消化完后,谢兰亭缓缓睁眼,觉得要完。  完蛋,他好像似乎可能,真的抢了主角的机缘。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是它动的手  今天提前更新,吃年夜饭啦!第28章 小脸通红又通黄  消化完后, 谢兰亭知道了鲛人无心泪的作用。  它是鲛人在彻底无心无情前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拥有者可直接继承幻术天赋,最终能使用到什么程度得靠自己修炼。  原著中是没提到过什么鲛人泪, 但顾云起是使用过幻术的, 他曾制造过庞大的幻境来困住敌人,也多次用幻术打过掩护, 都是信手拈来。  布阵也能造成幻境, 可书中从没描述过顾云起布阵, 谢兰亭还以为是把过程省了,现在看来, 很有可能是靠着鲛人泪,压根不需要布阵。  但是鲛人泪已经融入他身体里了,而且根据鲛人所说, 除非上任主人身死, 否则……等等, 身死?  谢兰亭咂摸过味儿来了, 该不会原著里,就是仙君死后, 鲛人泪才重新选了顾云起做主人吧?  很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不算夺了顾云起的机缘。  如果以后找到回自己世界的办法,看看回去前能不能把鲛人泪留下吧, 都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鲛人泪也算没了主人, 或许就找上顾云起了呢。  谢兰亭想明白了,便挑了块石头坐下, 一边研究幻术, 一边等着其他人出来。  第二个出来的是陈竹书, 他看上去情绪稳定,带着尾巴蹦到谢兰亭面前:“仙君是第一个出来的?果然厉害!”  “仙君你知道吗,我在幻境里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里面的写书先生们突然同时宣布不再编写话本,我的天,简直是末日!”  陈竹书赤子之心,幻境都比别人的有趣,谢兰亭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就醒了?”  “对啊,世上怎么能没有话本呢,那可是我的快乐源泉!”陈竹书道,“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假的,破开幻境赶紧出来了。”  他说着还确认了下自己芥子里那一堆堆的话本,心情开朗了:“还是现实最棒了。”  考核幻境和外面的时间流逝不一样,谢兰亭和陈竹书已经看完一本书,现场交流起心得了,虚空中才有了新动静,是葛闻出来了。  他看着不太高兴,但因为平时就面瘫着一张脸,所以变化不大,只有陈竹书一眼看出来,甩着尾巴哄师兄去了。  谢兰亭阖上话本,皱了皱眉。  幻境只对自己没用,陈竹书和葛闻的考验都没出问题,那么顾云起那边可能也在正常进行。  这样的考验,越是心思深重的人就越难受,谢兰亭本着主角肯定不需要我操心的心态跟陈竹书天南地北侃了一阵,可眼下葛闻都出来了,顾云起还没动静,他难免有点担心。  又过半个时辰,谢兰亭尾巴尖儿时不时弯曲,已经暴露了他不平的内心。  按照鲛人的说法,破不了幻境是会一辈子陷在里头的。  虽然对于龙傲天男主来说,肯定不可能折在这么个小小的关卡上,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又一起相处这么久,谢兰亭不可能对顾云起的处境完全无动于衷。  就好比即便知道主角以后威风无比,见到他如今被人欺辱时还是会愤怒,是同样的道理。  谢兰亭忍不住问鲛人:“考验的时候外人绝对不能干预吗?”  鲛人道:“无心泪传承结束后,剩下的人若在幻境里没出来,传人是可以进去助他一臂之力,把人捞出来的。还剩一个人,你要进入他的幻境吗?”  谢兰亭得到答案,犹豫了下才道:“再等等。”  幻境接触人内心最深处,相当于把人的真实剖开,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意他人知道的东西。虽说他已经看过原著,把顾云起整个人都了解透了,但擅闯终归是不礼貌。  再等等,再过一炷香,如果顾云起还不出来,他就进去帮忙。  安危相关的大事,礼貌就得稍微让让,若是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等把人救出来,诚心道歉吧。  又过一炷香,还是没动静,谢兰亭终于坐不住了,让鲛人把他送进去。  “这是无心泪构建的传承,”鲛人道,“你冥思一下,就能找到进去的法门。” 第29章 陈竹书看着两人贴在一起说悄悄话, 捧着脸:“哇,真恩爱!”  谢兰亭和顾云起几乎同时想到幻境里的画面, 两人干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分开了,陈竹书遗憾:“你们秀恩爱的时候不用在意我的, 把我当空气, 也不用怕闪瞎我的眼, 越闪我越爱看!”  我俩真的没恩爱可秀——只是这话不能说, 毕竟他还要在顾安面前装情敌,被别人知道他俩没什么感情, 那还怎么装?  贝壳鲛人终于有机会插嘴:“传承结束,后会无期。”  说完贝壳便缓缓闭合,他似乎嫌弃闭合速度太慢, 居然还直接上手, 手动关闭。  陈竹书纳闷儿:“我们是做了什么吗, 他好像不待见我们?”  谢兰亭动了动尾巴:“不知道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 联想到他之前的一系列壮举, 顾云起和葛闻默了:果然是你做了什么吧?  水灵绕着鲛人飞了飞, 依依不舍从贝壳里出去了,鲛人对着它神色变得柔和,轻声道:“去吧,保重。”  贝壳终于彻底闭合,水灵又回到顾云起身边,“啪叽”黏在他肩膀上。  谢兰亭:“鲛人泪找到了,剩下的两件宝物在哪儿呢?”  他还惦记着御水决,抬手戳了戳水灵:“你知道吗?”  从水灵可以和鲛人无障碍交流这点来看,水灵不仅有神智,应该还不低,虽然他们听不懂水灵说话,但水灵应该能听懂他们的话。  圆团子水灵趴在顾云起肩上左右摇晃,是在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又只能在秘境中地毯式搜索,碰运气?  谢兰亭拍拍本世界气运之子顾云起的肩膀:“来,你选条路吧,我们跟你走。”  顾云起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刚走了没几步,他眉头一皱:“顾家人追来了。”  他抬手,给几人看他手背上一个印记,正在一闪一闪,陈竹书:“这个我知道!弟子印,通常进秘境啊或者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会留一个,方便走散后也能找到位置。”  如此说来,顾安和顾景平早在之前就可以靠着弟子印把顾家子弟找齐,但他们却选择了先找珊瑚大殿,并不特别在意他人死活,只有自己需要时,他们才动用弟子印。  顾云起看了看印记:“离得近,就快到了。”  谢兰亭:“快,先离大贝壳远一点。”  四人赶紧加快速度,谢兰亭伸手把水灵从顾云起肩膀上薅下来,以哄小孩儿的语气道:“你喜欢顾云起,对吧?”  水灵愉悦地转了个圈,冲着顾云起发出“噗叽”地欢快声。  谢兰亭继续钓:“你想留在他身边,对吧。”  水灵更欢快了,忙不迭上下蹦跶,模拟人类疯狂点头。  水灵彻底上钩,谢兰亭放心了:“那你听我们的话,待会儿配合演一演戏,听懂就转个圈。”  水灵画了个超圆超可爱的圈圈,表示绝对没问题!  但还没等谢兰亭跟它细说要怎么演,顾家的人就追到了,伴随着顾景平的咆哮声。  “顾云起——!你给我站住!”  他们人多势众,立刻把四人团团围了起来。  顾家这么多人想要在大混战的情况下逃出来也是要讲本事的,各家折损不一,顾家自然也没法完整保全,顾景平扔了不少法器砸出去,都收不回来,说不心疼是假的。  怒火全冲着顾云起了。  “好啊你,敢拿我们当诱饵,看我今天不把你——喂,顾安!”  顾景平话没说完,被顾安抬手搡到一边,顾安带着和煦的笑,视线扫过顾云起和他面前的水灵,笑容更深了:“没关系,云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你也是为大局着想。”  他说话很有技巧,先是担忧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云起客客气气行了礼:“多谢师兄关心,并无。”  顾安看着真心实意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水灵一直在给你们指路吧,你们……”  谢兰亭轻轻拉了拉顾云起袖口,顾云起会意:“对,我们一直跟着它走呢。”  谢兰亭也笑:“是啊,大家来得正好,先前争取时间辛苦了。就让水灵给我们引路,大家伙儿一起去找鲛人无心泪吧!”  见他们还没有得到鲛人泪,顾家众人都松了口气,顾景平脸色也稍微好看点,没那么臭了。  唯有水灵,僵在了半空中。  它若有眼睛,定要不可置信瞪着谢兰亭:鲛人泪都让你融了,你让我再去哪儿找!?  谢兰亭温和又谦卑地看向水灵:“麻烦您引路了。”  好像真的等着它带来珍贵宝贝似的。  水灵:“……”  它如果能说话,此时此刻第一句话就要对这个皮囊漂亮心肝儿贼坏的人大喊一声: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可它真的想留在气运爆棚的天道之子身边呜呜呜,做个水灵怎么就这么难!  谢兰亭还不忘朝顾景平道:“我看水灵确实青睐云起,要是没了他,水灵一不高兴,或许就跑了,谁也别想得到宝物。”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他!  水灵应声绕着顾云起打了几个圈,意思很明显:是的,刚才这个人类说得没错!  顾景平不得不把怒火咽下去,暂时把账记下,准备大事办妥后,再找顾云起秋后算账。  水灵被赶鸭子上架,在空中急速转了转,最后硬着头皮,接着往顾云起方才指的方向“带路”。  一行人担心跟丢,忙不迭跟上。  谢兰亭却并不担心这群人发现问题,因为按照龙傲天故事套路,主角随便指的地方必然有宝物出没,待会儿见机行事。  顾家这群人既然送上门,免费的打手,不好好用就太浪费了。  顾安则往四人小队贴近,他自然也看到了陈竹书和葛闻:“云起,这两位是?”  顾云起:“路上偶遇的道友,互相帮助过,暂时结伴而行。”  顾云起不问陈竹书和葛闻是什么时候跟谢兰亭认识的,反正仙君明显也掌握着分寸,那就行了。  顾安:“哦……”他余光瞥到谢兰亭扔拉着顾云起袖口的手指,只觉碍眼,声音依然很柔和,“仙君,你这样拉着云起,他行动不便啊。”  谢兰亭自觉站好“情敌”的位置,开启相应表演模式,闻言不但不松手,反而还拉住顾云起手腕,偏头问顾云起:“有吗,你觉得不方便吗?”  顾云起当然是顺着他的话:“没有。”  谢兰亭得到答案,笑吟吟看向顾安,用眼神传达:你看~  顾安心口更堵了,他仍不放弃:“那,这大庭广众的,两位是不是注意一下……”  “我们是道侣,大庭广众拉拉小手怎么了?”谢兰亭满面疑惑,“你就是想看我们亲亲小嘴,也不可能给你看啊,那是我们关起门的事了。”  顾安:“……”  没人想知道你们关起门来的事谢谢!  顾安吃瘪,但依旧不屈不挠跟在顾云起身边,谢兰亭得出结论:段位不高,勇气可嘉。  就这水平,跟殊道当年是差远了,绿茶还是老的精啊。  水灵漫无目的走直线,走了好一阵,有弟子忍不住出声了:“怎么还没到?照这速度,就算别人没引路的,有没有可能也会抢先?”  水灵在空中甩出个百无聊赖的尾巴:怪我咯?  不仅早被抢先,谢兰亭都在琢磨着幻术能玩出什么花样了。  顾安却心态平和:“既然鲛人给了水灵这条路子,说明它大有用处,没它可能根本接触不了机缘。”  水灵高傲地弹了弹躯体:没错,没我贝壳根本不给开门!  但那又怎么样呢,它在空中幽幽朝谢兰亭投去无人知晓的视线:狡猾的人类!  又看了看后来那群人:啊,愚蠢的人类!  好吧,突然感觉还挺好玩的是怎么回事。  水灵就这样领着所有人又走了大半天,天幕上的光不会黯淡,没有昼夜之分,大部分人已经搞不清楚时间了,只有顾云起从进秘境开始,心底就默默算着时间,门儿清。  水灵懒懒地飘着飘着,忽而在空中顿了顿,打了个旋飞出去,众人麻木地跟了一路,见状也是精神一振:好歹有了变化,是不是目的地到了?  再往前行出一里,绕过五彩斑斓的山丘后,一片巨大的湖泊逐渐在众人面前拉开全貌,如同一块耀眼的宝石嵌在大地,湖面平静无波。  这还是自秘境入口的水区后,头回出现这么大面积的水域。  水灵在湖面上空飞过一圈,绕回来,趴回了顾云起肩膀上。  顾景平:“鲛人无心泪在湖里?”  水灵却不搭理他,只安安稳稳趴自己的。  顾安小心翼翼靠近湖面,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他抬起剑,连着剑鞘一起往湖面上戳去,却听得“嘭”地一声,湖面上竟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壳子,把剑挡住了。  难怪觉得别扭,原来另有乾坤。  弟子们也纷纷上前:“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湖水?”  他们蹲下来细细查看,仔细一看,湖水其实偶尔会有浅浅的动静,在透明的壳子下晃一晃,所以下面应该是真的湖,可要接触到,就得想办法突破这层壳。  顾家子弟纷纷上前,研究怎么破开湖面。  这时候,水灵的团子身体边上延伸出水做的触须,悄悄碰了碰顾云起,又往湖边探了探。  顾云起看它的动作,了然,给谢兰亭传音:“湖里应该真的有宝贝。”  谢兰亭对他竖起大拇指,跟着主角走果然没错。  顾家的弟子们已经朝湖面上试过不少方式,有直接用剑劈的,也有用灵力轰的,还有丢法器炸的,但那层壳子就是纹丝不动,一点裂缝都没出现。  顾安也犯了愁:“看来不是靠攻击硬闯的。”  顾景平先打过架,又忙着赶路,一直都没来得及休息,这会儿已经很累了,没好气地朝顾云起吼:“你把那玩意儿丢上去试试!”  水灵怒:玩意儿说谁呢!?  谢兰亭:“哎,尊重点,万一惹它生气,它不干了怎么办。”  水灵:……  你也真好意思说。  不过谢兰亭这话给它顺了顺毛,它决定跟他和解了。 第31章 谢兰亭指了指:“这水不能映照东西。”  “是挺奇怪。”陈竹书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水,又拿尾巴试了试水深,没发现别的什么问题,“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殊。”  谢兰亭:“或许有,总之在秘境里,还是多留心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顾云起、葛闻还有部分顾家弟子跌落到了一处。  顾云起第一反应也是发现谢兰亭不在后,摸出了传讯玉牌。  照理说与仙君分开了,他摆脱面前这群人要容易得多,可以悄悄找地方渡劫了,可他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担心谢兰亭。  以谢兰亭的性子,不用怕他在对人的事情上吃亏,就怕安危,秘境凶险未知,还有他身上带着旧伤,万一发作起来岂不麻烦?  顾安吐完后,发现顾云起在,而谢兰亭那个碍眼的不在,登时万分惊喜,这是刷好感的机会啊!  他按了按脑袋:“还有点晕,来扶我一下,云……”  他“云起”两个字还没叫完,立刻有弟子狗腿地搭住他的手:“顾安师兄你还好吧,我这儿有对头晕有帮助的灵药,你来点?”  顾安立刻把手抽了回来,微微一笑:“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太可惜了,不是和云起独处,唉,不过这样的秘境里,多点人也多点棋子。  顾安是大长老的儿子,有人捧,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另一名长老的弟子呵呵了声:“好娇弱啊,还当什么领头的?”  顾安绵里藏针:“毕竟是家主和大长老所托,不敢不从。”  葛闻跟顾家其余人不熟,默默站到顾云起身边:“我要去找师弟。”  顾云起:“我也要找仙君。”  那两人或许在一起,或许不在一起,眼下他们暂时还可以合作找人。  他们也选择先原地休整一番,休整过程中,不知是不是耳边实在吵,葛闻终于开口:“你们顾家子弟的同门情谊真是不敢恭维。”  顾云起虽然厌恶顾薄等人,但并不厌恶整个顾家,作为前任家主的儿子,他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顾家的形象:“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日后等他干掉顾薄当上家主,必然要好好把家族里的不良风气都肃清一遍。  顾安跟人阴阳怪气够了,又往顾云起这边贴:“云起,水灵好像不见了,你有办法找到它吗?”  “师兄,”顾云起陈述事实,“是它主动找到我,我可没能力感应它。”  顾安眼里闪过失望,但很快掩盖下去,他道:“这次来的人里只有你一个筑基,没关系,师兄会护着你,若是情况紧急顾不上,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顾云起想起了当初在紫花镇,谢兰亭站在他身前,说有我在必然全力护着你的画面,他不由弯了弯嘴角,声音也柔和不少:“好。”  放心,跟你们在一起,我肯定好好保护自己。  他的眼神看得顾安呆了呆。  一直以来,顾云起在他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礼貌得很,很少有什么极大的情绪波动,若说有,大概是他第一回 出手帮忙后,顾云起道谢时那十分真挚的眼神。  他不过是瞧着人脸蛋不错,又可怜,顺手帮了一回,顾云起却是在真心实意感激他。  那眼神让顾安飘飘然,爱上了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他就把顾云起划到了他自己范围,当做一个能让他开心的物件。  不知什么时候起,顾云起对着他时眼底那真诚的感激也没了,变得十分客气,把握有度,绝不过分靠近。  他认为,应该是顾云起明白他和自己身份云泥之别,所以识趣地不敢越雷池,可久了难免觉得有点乏味。  刚刚那个眼神,又把他心底的滋味儿勾起来了。  很好,趁谢兰亭不在,如果碰上什么危险,他在顾云起面前展示一番,守护一番,没准就能把土松松呢。  可惜他自作多情,人家那眼神根本就不是给他的。  休整好后,他们重新出发,没了水灵,大家只能随缘寻路,这时候顾安也没想着动用弟子印去找走散的人,就是这么现实又薄凉。  大伙儿也注意到了水面不能映出影子,本来最初有尾巴的人鱼跟所有人一样尽量绕着水坑走,但实在太麻烦,后来人鱼们还是大胆蹚水而过,这就舒服多了。  此处的天地对人鱼来说很舒服,简直是量身打造。  可以落脚的陆地不多,想完全避开水坑不可能,顾云起在擦过一个水坑时,眼角余光瞥到水中似乎有银光一闪,他不由看过去,好像……好像有个尾巴尖儿过去了?  顾云起愣了愣,不动声色开始捡着离水近的地方走,在追了几十个水汪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身影从水中滑过去,不是谢兰亭还能是谁!  顾云起急忙传音入密:“仙君!”  他说完才略感懊恼,虽说传音入密不怕被外人听见,可隔着水和不知名的空间,还不知道谢兰亭能不能听到,可能没用。  正想着,却发现本来要从水坑里消失的身影一顿,留下个完整的尾巴尖儿,晃了晃。  顾云起:……居然有用?  谢兰亭走着走着突然停下,陈竹书差点撞他身上:“仙君,怎么了?”  他们这边也休息好了重新出发,所有人都跟着水灵走,走出一截,谢兰亭眉头轻蹙:他好像听见顾云起在叫他。  仙君!  声音有点模糊,谢兰亭朝四周看去,确定没有人影。  顾云起模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水……  水?  谢兰亭福至心灵,低头看了看水面,没看见什么东西,他晃着尾巴尖儿,往后挪了挪,挪到方才路过的水坑时,他从水里看到了顾云起清晰的身影!  谢兰亭也惊讶,与此同时,他发现顾云起的声音变得十分清晰:“仙君!”  谢兰亭忙传音:“你怎么在水中?还是说另有空间,没遇上危险吧?”  顾云起道:“我没事,在我看来,仙君你才是身处水中,你也没事吧?”  “没。”谢兰亭道,“陈竹书也在我身边,还有一些顾家人,顾景平也在。”  说着他朝旁边指了指,陈竹书跟他靠在一处,按理说顾云起也该能看见,但顾云起皱了皱眉:“陈竹书在水边?我看不见他。”  谢兰亭愣了愣,为了确认,他把陈竹书拉到他身边,保证绝对能被水面框进去:“现在呢?”  顾云起依旧摇头,同时道:“葛闻也在我身边。”  谢兰亭:“我也看不见。”  好家伙,只有他俩能互相看见,还能说话。  水灵本来就是照着谢兰亭的意思演戏,它在空中发现谢兰亭在原地停了半晌,自己也连忙刹车,顾家弟子看它停下就眼神放光:“到宝贝所在地了!?”  水灵吐水泡泡:并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接下来是不是又有新安排。  弟子们忙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蹊跷,自然注意到谢兰亭停在原地低头看水坑,顾景平道:“水坑有问题?”  谢兰亭头也不抬:“我怀疑有问题,所以正在研究呢。”  谢兰亭之前说准了七星机关,毕竟是曾经的化神期,比他们见多识广,众人闻言,纷纷低头研究水坑。  而顾云起因为停下脚步,也遭到了其余弟子的盘问:“你干什么不走?”  顾云起张嘴就是意思相同的话:“水好像有点问题,我想细看。”  顾云起在秘境里受过水灵眷顾,很有可能与此方世界有缘,修真界是讲气运的,因此他在这里说的话大家还真不会无视,顾安也停了下来,盯着水面看。  他们没看出任何问题,但顾云起和谢兰亭已经开始无障碍沟通了。  陈竹书在听了谢兰亭的话后,也想见见葛闻,却无奈看不到,他甚至试着将尾巴放进水里,那头顾云起摇摇头,意思是没用。  “应该有特殊空间,得看看能沟通到哪一步。”  谢兰亭在陈竹书把尾巴收回后,跟顾云起同时在周边绕了绕,确认了各个水坑的对应规律,然后他示意顾云起离水坑边稍微远一点,随手抓起一块贝壳,扔了下去。  水花“噗通”声后,那头顾云起手上多了快一模一样的贝壳。  谢兰亭讶异:“活物不行,但死物能传过去?”  顾云起和谢兰亭几乎同时产生了大胆的想法,两人隔透过水面对视,谢兰亭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我不太喜欢你堂兄顾景平。”  顾云起:“好巧,我也不喜欢他。”  两人立刻达成共识:搞他!  谢兰亭和顾云起分明还没商量,却会心一笑,明白彼此想到了同种方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真神奇,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月余,竟能默契到这种程度,简直是知音。  顾云起这边却比谢兰亭那边热闹,因为一块贝壳突然从水面窜了出来,正在警戒的众人还以为有什么袭击,待看清是块贝壳后松了口气。  顾安晃着尾巴尖儿过来:“云起,还不确定是不是危险,你怎么就抓手里了,不可鲁莽,要小心。”  顾云起道:“师兄,告诉各位师兄弟,别拿本命法器去试探水里,我怀疑水里可能有东西。”  顾安神色一凛:“有危险,还是有机缘?”  “都有可能。”顾云起道,“方才我一件东西不慎掉进去,明明是个浅水洼,却没能捞出来,我们得试探一下,可不能用本命法器,毕竟本命法器折损会影响修为。”  顾安神情郑重:“嗯,你说的对。”  而谢兰亭也非常有默契地在那边说了同样的话。  为什么别拿本命法器去戳?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顾家弟子,本命法器戳过去,现了样子发现眼熟,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这可不行,他们要玩点大的。  有了刚才的话,他们都不用细说方案了,谢兰亭直接传音入密:“我给你报顾景平的位置。”  顾云起在了解对面的站位后,对顾安道:“师兄,我们先丢些简单的符咒和便宜的攻击法器试试,我守这个,你要不去那里?”  他指的地方,对应着顾景平站着的水坑。  顾安不太高兴,虽然顾云起有点机缘,他愿意听听他发言,但不代表顾云起可以指使他做事,而顾云起其实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补充了一句:“师兄,可以吗?”  态度非常谦卑,顾安又被哄好了。  “当然可以。”  他愉快地朝顾云起指的水坑去了。  葛闻:又是个被卖了还不自知的。  他谨慎道:“你俩是不是又商量了什么鬼主意,别牵连竹书,我是不是也离远点更好?”  顾云起:“不,你站在我身边更好。”  安全。  在谢兰亭和顾云起的周密安排下,两边的顾家弟子同时朝水里丢入了一波基础符咒和法器,于是——  两边的水面同时炸了。 第33章 谢兰亭:“平安出去后,你别再给云起找麻烦了。”  顾云起!顾景平一瞬间嫉妒心爆棚,谢兰亭这个时候还念着他,顾云起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道侣啊!  谢兰亭毅然抽剑,厉声道:“走!”  顾景平一把将水灵塞进袖子里,转身便逃,同时恶劣地想,东西是谢兰亭自己送上来的,他可没说答应对顾云起好点,哈哈哈,愚蠢!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谢兰亭说得那样热切,加上以悍然架势抽剑,别说顾景平,就连其余人都以为谢兰亭要给他断后,然而等顾景平一转身,谢兰亭却提着剑,甩尾巴回到了自己的看戏位。  所有攻击从他身侧擦过,追着顾景平去了。  追击的众人:“……”  合着你不是要断后啊,那一脸慷慨大义是为了什么!?  顾景平也没想到攻击直追后背,奇了怪了,没人给他断后吗!?  其余人是不可能放顾景平离开的,直接堵了他的路,水灵可怜兮兮在袖口露了个头,又立马缩回去了,众人看到它身上的绳子,都以为它是被法器扯进去的。  “别伤着他左手,水灵在那!”  顾景平:“顾家的人呢,傻了吗?不知道拦一下吗!”  谢兰亭抽剑还真不是只摆个架势,他示意陈竹书拿出法器,跟他一起,使出全力,朝地面上一道缝隙猛攻过去。  那道缝隙一直延到水边,是经过方才诸位的不懈努力后砸出来的,里面泄露出了灵气,很有可能就是两方空间的突破口。  这边的人虽然都优先堵顾景平去了,另一头的攻击却仍没有停止,伴随着谢兰亭和陈竹书的加入,很快,缝隙裂得更大,地面破碎的咔咔声清晰传来,等其他人都听到时,“轰”地一声,地面终于承受不住,整个裂了。  两方空间叠加,天地重组。  不能飞,大家只能借着地面碎片左跳右跳试图稳住,可惜异空间力道不同,所有人都没逃过摔下去的命运,谢兰亭也试图削减力道,在怀疑自己会不会摔成鱼肉馅以前,他砸进了一个怀抱里——  顾云起接住了谢兰亭,两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后骨碌碌打着滚……滚了出去。  他们滚过地面滚过水坑,又滚进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里。  很不幸,洞口朝下,是个斜坡。  所以根本停不下来的两人只能继续被迫打滚,顾云起抱着谢兰亭,手垫在他后脑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滚作一团。  他俩摔进的洞口位置刁钻,而且被后来掉下的碎片给堵了,其他人就没看见洞口。  其余人则摔在了地上,很多人打滚撞到山石就停了,所有人摔得七荤八素,骨头生疼。  顾景平暗骂一声,忍着痛爬起来,他爬起来,就看见周围所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顾景平:“……”  秋水潋摸出了毒虫,笑得残忍:“把水灵交出来。”  而水灵……水灵认真听了谢兰亭的教导,领悟其中精髓,已经趁方才地崩之乱,带着绳子逃了。  所以顾景平手上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  可即便等他稍后发现袖子里空空如也,说出来,别人还会信他吗?要知道顾家在水灵的事上已经耍过众人一次了,他们不可能还会信第二次!  耍人的是谢兰亭,背锅的是顾家,没毛病。  而谢兰亭和顾云起滚得头都晕了,才终于停止翻滚,从下滑的洞口砸进了水里。  山洞甬道太长,力道很大,两人直接落入了深水中,谢兰亭下意识咳了一声,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是因为化鱼的缘故?  他连忙调整姿势,而方才摔进水里时被分开的顾云起也游了过来,他摸出避水珠试了试,依旧不管用。  谢兰亭正要说话,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拽过顾云起,横剑在身前。  他们前方出现了一条身长百米的巨大鱼类,光是脑袋就占了身体三分之二,脑袋上顶着两个如铜铃般的眼珠子,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利齿。  那牙齿一颗都有三米长,想必嚼东西肯定一口不费劲,嘎嘣脆。  利齿妖虎鱼,看体型和身量,怕是有百年了,人类的体型在它面前显得渺小不堪,宛如蚍蜉与参天大树。  谢兰亭当机立断,拽着顾云起就要走,然而他们一回头,身后巨大的阴影覆盖,竟是出现了第二条!  退路也没了。  顾云起在水里只能屏息,他眼神未动,藏月也已握在手中。  两人背靠背贴着,起手势已然捏好,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都没有惧色,谢兰亭道:“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余人:骨碌碌,停!  顾云起谢兰亭:骨碌骨碌骨碌骨碌……第32章 你们不要过来啊!!  利齿妖虎鱼脑袋笨重, 但根本没机会庆幸,因为它那条仅占身体三分之一的尾巴也有三十米左右,非常灵活。  几乎是谢兰亭话音刚落, 两条巨大的尾巴一前一后, 同时朝他们抽了过来,力道足以把人砸成肉泥。  鱼尾与利刃碰撞, 谢兰亭听到金戈刀鸣交错声, 它们尾巴不仅速度快, 鳞片还厚如盔甲,轻易难破。  谢兰亭如果还在化神, 这种修为的巨兽,他一个可以打一群,可现在金丹带伤, 应付一条已是极限。  更别说还带着个“筑基”。  顾云起撞在他背上的时候, 谢兰亭听到他嗓子里咽了一声。  哦对, 在水下顾云起还得憋着气。  “此地不宜久留, ”谢兰亭在水中可以无障碍说话,“我等下用招幻术, 还不熟练,估计只能拖一时片刻,找准时机, 我们立刻上浮。”  顾云起没法说话, 背对着点头也看不到, 只能动了动,示意明白。  能够虚实结合的幻境谢兰亭还做不到, 他深吸口气, 当两条怪鱼把脑袋甩过来时, 他瞳孔骤然变成银色,一个旋身,跟两条鱼都把视线对了一遍。  他眼瞳中似含着流光,在水下闪过辉影,两条巨兽浑身一僵,中招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迅速往上游走,因为惯性没能停下的大鱼“砰”地一声,脑门撞到一起,掀开的波涛正好让谢兰亭二人借力。  他们抓紧时机往上,越游却越发现不对劲,来时他们砸得很深,但最多也就几十米,靠着谢兰亭尾巴的速度,他们少说瞬间上浮百米,却看不到水面,也没有什么山洞。  谢兰亭心下一沉:这水面他们恐怕是找不到了。  修士在水下憋气即便能比普通人时间长,但也没法永无止尽,顾云起显然已经到极限了,抬手捂了捂口鼻,想要再撑一撑。  临时抱佛脚的幻术果然只起了微小效果,底下激流湍急,是鱼追上来了。  谢兰亭瞧见顾云起的情况,咬了咬牙,抬手一把拽过他的领子,在顾云起震颤的瞳孔中,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有空气顺着相贴的地方渡进顾云起口中,濒临窒息的人下意识会渴求空气,他几乎是反射性地顺着汲取一口,谢兰亭被搞得身体一颤,好悬是忍住了没松开。  危急关头,即便再有什么旖旎也是来不及仔细回味的,一口气渡完,不等顾云起反应,谢兰亭直接尾巴一拍,把人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顾云起只来得及看见被惹怒的怪鱼张开两张血盆大口,从底下直接冲着谢兰亭的位置咬了上来。  明明胸腔里的气息刚得到补充,但当鱼兽巨大的体型将谢兰亭身影淹没时,顾云起感到自己心跳都停了。  而后,一道剑光骤然划破漆黑深邃的水底,翻浪斩沧海,雷霆不可侵,两只巨兽席卷天日的凶悍撞上虹练剑光,震耳欲聋的咆哮与血水同时炸开,浪涛汹涌!  惊鸿一剑碎山河,听雪直揽九天月,揽月仙君是在杀伐和血腥里蹚过来的剑客。  顾云起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何为第一剑修。  谢兰亭让那么多人惊鸿一瞥便终身难忘,凭的可不仅仅是那张脸。  谢兰亭执着剑,眼神比利刃更寒,冷冷注视着被他破开鳞甲的巨兽,开口轻吐:“找死。”  他要活,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拦路想要他命的,只能死在他剑下。  谢兰亭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现在浑身杀气有多重。  庞然大物与蝼蚁?打不打得过?都不必思考。  杀。  谢兰亭抬剑,身形在水中利索划了出去,晦暗的水中只有他一道光,所过之处,必然见血。  两条妖鱼仗着鳞片铠甲,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在水中翻滚起来,攻击也回归了最原始最本能地动作,反而更加强悍,谢兰亭在其间穿行,却游刃有余。  只是某一刻,他身形僵了一瞬,而凶兽不可能错过时机,比剑还锋利的利齿森冷袭来。  谢兰亭按了按丹田,眼神仍是古井不波,正准备丢件高阶法器出去炸一炸,鱼头上方却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把鱼眼砸得一凸,百米长的身体硬生生被砸了下去。  谢兰亭从冰冷的杀意中回了回神,看着出手的顾云起,张了张嘴:“你……”  顾云起来到他身边,气息已经暴涨到了金丹后期。  这是把底牌掀了。  老实说,谢兰亭虽然一直想着扒顾云起马甲,但真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因为怎么看,都像是顾云起担心他的安危,放弃了其他顾虑,直接出了手。  谢兰亭方才之所以停滞了片刻,是因为他旧伤好死不死发作了,疼痛已经开始蔓延。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顾云起,顾云起好像有话要说,谢兰亭道:“有什么等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  毕竟一个小筑基突然暴涨到金丹,顾云起肯定已经在想要怎么跟自己解释了,谢兰亭理解。  他还拍了拍顾云起的肩,表示暂时不追究自己被“瞒”了这么久的事。  没关系的主角,因为我都知道,其实我才是手捏剧本的人!  谢兰亭:可算等到撕马甲了!  但没想到顾云起却摇摇头,执着地要说,而且一定要现在说。  他抬手用灵力在水中划出一行字——  【仙君,我要突破了】  谢兰亭手僵住:“……现在?”  顾云起郑重点头。  已知,金丹升元婴会有雷劫,哪怕在秘境里,外面的天也会聚起雷云,尽职尽责把雷劫送到你手上。  再已知,他们在水里,水能导电。  谢兰亭:“……” 第35章 “噗叽?”  它流体般的挤在两个人中间,成功地被秘境一起排斥,甩了出去。  顾云起两人在离秘境外五里外的山林中掉了出来,他在底下垫着,谢兰亭被他好好的护在怀里。  顾云起忙起身,想要查看一下谢兰亭的情况,却发现谢兰亭头顶上多了个东西。  水灵趴在谢兰亭头顶,水做的身体整个都在颤抖,虽然没有眼睛,但顾云起觉得,它好像要哭了。  顾云起:“……”  它怎么跟出来了?秘境引导灵还能跟出来的?  “你……你先下来,别压着仙君头发了。”  水灵抖抖索索,从谢兰亭脑袋移到了肩膀上。  顾云起曲起一条膝盖,抬了抬谢兰亭的身子,准备传讯暗卫初七,让他来看看谢兰亭的情况,就是这么一动,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云起目光缓缓落下,他手搭在谢兰亭膝盖上,而从鱼尾变回双腿的谢兰亭……笔直的长腿上没有任何布料,就这么光洁地跟空气亲密接触,呈现在人眼前。  要不是上衣够长,恐怕呈现的就不止一双腿。  谢兰亭大概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最初无心一想,居然成了真:变回双腿的时候,真的没有裤子!  顾云起脑袋里炸开,伸手一把捂住水灵。  水灵:?  “别看!”  他想起水灵并没有眼睛,不知究竟是从哪儿获取外界景象,便把它从谢兰亭肩上拿了下来,塞进自己袖子里,挡得严严实实。  水灵还以为顾云起是在安慰初到陌生环境的自己,有被暖到,在袖子里抱紧了顾云起的胳膊。  而被他紧贴的天道之子,没被雷劈熟,却要被自己给烤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利齿妖虎鱼对顾云起第一次渡劫的大力支持,奖励做成鱼宴,纯天然雷电烹饪,环保又卫生。  谢兰亭:我当时就随便那么一侃,裤子居然真的没了。  没错有渡气,渡一口,劈一刀,一天来几次,撑过天雷不费劲儿!第33章 你们在秘境里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顾云起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慌忙在芥子中翻找, 就为了给别人拿一条裤子。  好在前几天买了上乘的新衣,不至于拿些糙料子给仙君应急。  用神识在芥子中找的时候,顾云起的手已经不知往哪儿放了。  他用灵力蒸干了两人身上的水分, 谢兰亭窝在他怀里, 如果不想让他足尖沾着地弄脏,顾云起就得把人的腿弯也搂住, 抬高一点。  可伸手过去, 就容易直接碰到皮肤……说起来, 刚刚已经碰上了。  谢兰亭一双腿笔直修长,肌理匀称, 不光看着好看,皮肤手感自然也很不错,光是无意间擦过, 就够把顾云起耳朵煮熟了。  顾云起终于从芥子里把裤子摸了出来, 他比谢兰亭略高些, 衣物不可能完全合身, 但凑合一下还是行的。  裤子自然是新的,没穿过的那种。  要给人穿上, 就不得不低头看,顾云起默念声失礼了,眼睛根本不敢多看, 迅速给谢兰亭套上, 可算是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过分受折磨了。  而后他又给谢兰亭穿上鞋袜, 叫来了暗卫,入秘境前, 有数名暗卫跟来, 守在秘境附近。  没一会儿, 初七和初二就到了。  两人见到顾云起还挺吃惊的。  初二:“秘境还没封闭,少主你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初七:“我给少主包扎。”  顾云起并非毫发无伤,跟利齿妖虎鱼周旋,他身上也划了一些口子,天雷虽然锤炼了他的身体,伤口都止了血,但没有痊愈。  顾云起却道:“小伤不碍事,先给仙君看看。”  等初七给谢兰亭号脉的时候,顾云起才回答了初二的问题:“我进阶元婴,秘境把我排斥出来了。”  初二惊喜:“恭喜少主!”  他兴奋极了:“二十的元婴啊!放眼整个大陆,您绝对是第一人!就连揽月仙君,当年被称作那一辈中的天骄,那也是二十好几才成了元婴!”  顾云起低头看了看谢兰亭沉睡的脸,神色柔和:“嗯,仙君很厉害。”  初二:……我是在夸你不是他。  谢兰亭即便昏迷着,身体还时不时因为剧痛而痉挛,顾云起搂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抽搐颤抖,等初七把完脉,忙问:“如何?”  “没有新伤,应该是旧伤发作加上过于疲惫。”  初七摸出一瓶药来:“晕过去反而不用那么受罪,疼起来是最难挨的。这药能缓和一下身体疲惫,多少能让他好受一点吧。”  初七拔起瓶塞,想把药水喂给谢兰亭,但发现他因为忍疼而将牙关咬得死紧,根本喂不进去。  顾云起拿过药瓶:“我来。”  顾云起将瓶中药液喝下,含在嘴里,他不爱苦,药液苦涩至极,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在初七和初二惊愕的神情中,低头,抬起谢兰亭下巴,将唇贴上,叩开谢兰亭牙关,将药水喂了进去。  一套操作非常熟练,看得出来,肯定不是第一次亲,连哪个方位更能把人牙关叩开都轻车熟路。  他喂完抬起头,刚因为嘴里的苦涩蹙了蹙眉,就对上了初二和初七的表情。  顾云起:“……你俩什么眼神?”  初二和初七如梦初醒,疯狂摇头,只是眼睛还瞪得很圆,摇完又目不转睛盯着顾云起。  顾云起受不了:“有话就说。”  初七一肘子怼在初二腰上,初二猝不及防嗷了一声,在收获顾云起的注视后,摸了摸鼻子,一副我很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呃少主,你和仙、和少夫人之间在秘境里是发生了点什么?”  “联手做了些事。”顾云起的回答十分正经,他沉默了下,才接着道,“我修为在他面前暴露了。”  若是从前,初二跟初七大概已经十分紧张,一蹦几丈高,开始各种替顾云起想办法,但是现在嘛……大概率是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毕竟少主刚当着他们的面,若无其事亲了别人。  喂药也是亲!毕竟又不是非得嘴对嘴才能喂药,有的是别的方法。  初二搓了搓手:“哦哦……这可怎么办啊?”  顾云起捏住谢兰亭手腕,用自己的灵力给他疏导筋脉:“我想过了,把一些事告诉他或许无妨。”  初七只道:“少主决定好了?”  他们这些人看着顾云起长大,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希望顾云起在报仇后,能恢复平常人的生活,人不能一辈子都陷在泥沼里,那活着也太痛苦了。  有二三好友、可与人交心,不必成天想着阴谋诡计,走得如履薄冰。  可惜这些年来,即便身边有存着善意的,顾云起也没能有个好好说话的知心人。  谢兰亭的到来对他们来说都是意外。  目前看来,谢兰亭与顾薄肯定没什么牵连,暗卫们在顾家待了许久,关于谢兰亭的消息,听到的通常是——  哇,据说今天揽月仙君又在哪哪现身,砍了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对对对,有人远远看他一眼,仙君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诸如此类的话。  再后来,谢兰亭修为大跌,回御剑宗不再出山,他们也就没再听过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若真能跟顾云起交好,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果谢兰亭当真心怀叵测,就由他们做少主最后一道防线,替他守着。  “无论是当初的‘闻人云’,还是顾云起,他都一视同仁。”  危险来临时,谢兰亭总是在他身前。  顾云起垂了垂眸子:“我只怕他对我失望。”  毕竟谢兰亭好像一直把他当个落魄无助小可怜,所以十分照顾,万一知道他这个“小可怜”其实杀人不眨眼,也不需要谁同情,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好?  初二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少主你这么优秀,再说,走这条路也不是自愿的,都怪顾薄乌龟王八蛋!”  初七狠狠点头:“都怪顾薄!”  罢了,究竟会怎么样还得等谢兰亭醒来再疯说。  顾云起定了定神:“秘境外还有多少人守着?”  “我们的人还有三个,别家也有人在。”初二道,“所有人都瞧见了渡劫的雷云,少主最好别让人知道你们被秘境提前排斥,容易被怀疑。”  顾云起点点头:“我和仙君就在这里稍作修整,之后再出去。”  正事谈完,初二有意活络下气氛:“我看少夫人对吃食感兴趣,哎初七,有没有什么药膳拿来给他补补身子啊?”  顾云起觉得是个好主意,并且现在就可以动手:“你随身带着丹炉吧,现在就可以做一锅。”  初七:“……少主,你也说了,那叫丹炉,不是做饭用的锅。”  初二勾着他肩膀:“反正用途差不多嘛,其实我们之前偷偷用你丹炉炒过瓜子来着。”  初七青筋直跳,掐住他脖子猛摇:“好极了,我就知道是你们!我说那天丹炉里怎么一股五香味儿!”  顾云起把他注意力拽回来:“药膳。”  初七掐着初二的脖子,做最后的挣扎:“材料也不够啊少主,我这儿有灵植药草,如果想对仙君多少起点作用,最好还要加上灵力充沛并且好消化的肉食。”  初二拉开他的手,终于帮自己同伴说了句人话:“材料不够就没办法了,毕竟谁随身还揣着肉干啊哈哈哈哈!”  顾云起在他的笑声中,摸出了两个食盒,打开盖子,浓厚的肉香迫不及待飘了出来。  不是肉干,是新鲜电熟的肉。  初二笑声戛然而止。  顾云起:“百年利齿妖虎鱼的肉,能用吗?” 第3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又是过六千的大肥章哦!第34章 你们不对劲!  顾家的医修忙着给顾景平疗伤, 护卫扭头问最近的顾安:“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顾安半嘲似地拉拉嘴角:“我怎么知道?”  大部分人都有动手,没准还有顾家自己人,天知道他手臂是因为一击废的, 还是伤势累加过重废的。  顾安不理解, 真的。  当时以为水坑里的攻击来自秋家,宝物被捷足先登, 结果地面破碎后一抬头, 发现不仅有秋家人, 简直热闹非凡。  而那些人都道水灵在顾景平手上,要他交出来, 顾景平自己的表现也说明水灵就在他手上。  于是顾安这边肯定要先帮他,打了许久许久,也折了不少人,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几人拥着顾景平逃了出来, 结果顾景平一摸袖子, 说水灵不在了。  别说外人信不信, 当时跟着的顾家弟子都立刻炸了锅,连顾安都觉得顾景平是想独吞。  好不容易逃出来, 结果起了内讧,追兵又赶到,再度打了起来。  顾安简直不想回忆秘境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的。  他睨了眼顾景平, 要不是据说水灵就藏在他左手袖子里, 顾景平可能不止废一条胳膊。  废就废了吧, 还少个人跟他抢家族里的资源。  他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衣服, 在人群里找到了顾云起, 忙着关心他:“云起, 你后来去哪儿了,怎么受伤了,无碍吧?”  顾云起:“无碍。我和仙君应该掉落在了别的地方,遇上一点小麻烦。”  地崩后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掉在了一块儿,有小部分人因为空间原因去了别的地方,顾安:“是吗,没事就好。”  各家收拢了自己弟子,点了人头,对一些伤重的紧急治疗后,都准备撤了,这时候,却爆发了一阵争吵,本着有瓜不吃太浪费的原则,众人抬头看去,居然是两个顾家弟子挡在了秋家前面。  他俩是仗着从秘境出来后有更多的人加护,才敢这么做。  “秋水潋伤了我家少主,这就想走?”  “哟,”秋水潋丝毫不惧,拍了拍自己衣服,“你问问,这里有多少人跟他动过手。秘境抢东西,大家各凭本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废的他?”  这两名弟子是顾薄亲自选的贴身侍卫,职责就是秘境里拼死护着顾景平,两人也伤得不轻,可现在顾景平出了事,他们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必须得想办法,找个交代。  “动手就属你最狠,还说不是?”  秋水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一指:“看看白子岚,满身血还没擦干净呢,我最狠?”  白子岚正擦着刀,闻言不仅不觉得麻烦,还恨不得立即加入:“对对对!我最狠,还想打?随时奉陪。”  两个侍卫喉头一哽,并不想去招惹白家的疯子。  秋水潋吹了声哨子,一条蛇从他袖口爬出,亲昵地绕在他脖子上,他冷笑:“你们该不会是看着今儿秋家人来的少,柿子挑软的捏,所以才敢堵我的路?”  他们还真是这么想的,如果非得有个交代,肯定挑好拿捏的,要知当时点背,在场的就没有散修……等等,散修?  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视线缓缓挪到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上。  陈竹书和葛闻。  当时这两人淹没在人群里,他们都差点忘了,最初他俩好像就是跟着顾云起和谢兰亭的散修?  陈竹书从秘境出来后也急忙摸了裤子穿上,葛闻给他挡住,这会儿一蹦一跳来到谢兰亭身边:“仙君,这次秘境玩得太愉快了,下次再一起啊!”  谢兰亭失笑:“秘境又不是用来玩的。”  您老人家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今年论剑大会马上就要在苍行山召开了,我肯定要去凑热闹的,仙君去吗?”  “论剑大会……”  谢兰亭话到一半,眉头皱了皱,抬手示意陈竹书往后站,因为拦住秋家的两个弟子剑尖一转,遥遥指了过来:“如果不是秋家,那就是这两个散修!”  柿子挑软的捏,散修无依无靠没背景,当然比秋家更好拿捏。  谢兰亭闻言也笑了:“就这么急着找顶罪的,怎么,回头顾薄得把你们扒皮抽筋?吓得开始乱咬人了?”  “就是!”陈竹书不服,“我就趁乱抽了他几巴掌而已,手伤关我什么事?”  他本来就觉得顾景平说话难听,混战里趁机教训了一下而已,他又不想拼命去抢宝贝,犯不着下死手。  两名侍卫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睁眼说瞎话:“别狡辩了,就是你!”他剑尖遥遥对准了陈竹书,“我亲眼看到的!”  陈竹书是个长相明媚的少年郎,爱穿火红的衣裳,白白净净眼神纯澈,一看就很好欺负。  葛闻脸色快赶上黑衣的色泽了,他掀了掀眼皮,手中利刃出了鞘。  守在秘境外的顾家护卫也走上前:“真是他?”  侍卫这回不准备改答案了,一口咬死:“对,没错!”  谢兰亭幽幽看了他俩一眼:“你们可以再想想。”  见侍卫二人坚定非常,不改答案,顾家的护卫们也亮了武器:“如果就是他俩废……伤了少主,必须带回去,听从家主发落。”  “云起。”顾安道,“快过来,等下别误伤着你。”  其余人也道:“顾云起,你还想护着伤了少主的人不成!?”  顾云起视线淡淡地扫过开口的人,既没说话,脚下也半步没挪。  谢兰亭则想:一群蠢货。  只要跟陈竹书和葛闻稍微相处一下,就会知道这两人家里不可能没人加护,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是散修,也不该无辜被抓去顶罪。  弱肉强食,什么是弱,什么是强?  真按他们的逻辑算,那顾景平即使被废了,岂不也算技不如人,活该?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陈竹书突然笑着拍拍手,这鼓掌的姿态有谢兰亭那味儿了,这孩子可真是什么都学。  陈竹书:“老爹让我出来多看看,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让我的小脑袋瓜里多装点丰富的物种知识,真的不假。”  虽说谢兰亭在秘境里一顿骚操作,不过至始至终确实没害过陈竹书,还让他们也拿了不少好处,这会儿也肯站在陈竹书这边,葛闻不瞎,还是能看见的。  他没打算让谢兰亭解决问题,也不准备单独对上一群。  葛闻抬剑上前,眼瞳突然变成赤金色,背后一对绿色的双翼“哗啦”展开,仰天发出一声鸟类清脆地长啸,震得周围方圆几里的鸟齐鸣乱飞,热闹非凡。  方才打定主意按头的两个顾家侍卫心头咯噔一声:妖修!  远处数声啼鸣划破天空,乌泱泱飞来一群鸟类,这些可不是普通鸟兽,修为摆在那儿,各个都是妖修,葛闻冷冷看着他们:“今日谁想与妖界少主为敌,尽管来试试。”  妖界少主!?  妖王那个传说中的宝贝儿子!?  陈竹书吱哇一声叫开了:“啊啊师兄!人喊来了能震住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要说明身份啊!?我之后还怎么低调又愉快地玩耍!”  虽然葛闻背对着他们,但谢兰亭直觉他应该用金色的瞳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家侍卫本想挑软柿子捏,没想到踢到更大的一块铁板,这出戏看得众人都舍不得走了,连白子岚都看得津津有味,感觉和打架一样有意思。  谢兰亭偏头看了看陈竹书,当年剥皮郎族长把主意打到妖王儿子身上,结果被妖王灭了族,原来主角就是陈竹书?  可算算时间,陈竹书那会儿才多大,长开了吗就迷得剥皮郎族长晕了头?  谢兰亭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陈竹书一听,“嗐”了一声:“那会儿我还不能化形呢,也就那次后才知道,原来剥皮郎一族重度颜控,但个体喜好有差别,他们族长就特爱毛茸茸,妖族大宴上瞧过我一回,就惦记上了我的羽毛。”  陈竹书愤愤:“我那时才多大啊羽毛还没长全呢,他就惦记着扒我的皮了,可恶!”  羽毛,谢兰亭抓住关键词:“你跟你父亲一样,也是朱雀?”  “是啊,”陈竹书眨眨眼,“仙君,知道我身份,你好像不吃惊啊?”  对面那群人修都惊呆了呢。  谢兰亭:“其实我很惊讶。”  虽然猜过陈竹书的身份,但谁能想到在茶摊边喝杯茶,还能碰上妖族的少主呢?  按理来说,这可是主角才有的运气。  陈竹书:“真的?都看不出来,还有顾道友,也很淡定。你们这就叫……”陈竹书想了想,以拳击掌,“夫妻相!”  谢兰亭:“……小殿下,夫妻相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你可别叫我殿下,多生分啊,陈道友也行,愿意叫我竹书就更好了。”  陈竹书说着,摸出两枚羽令来,分给谢兰亭和顾云起:“两位要是有空,就来论剑大会玩玩,用我们的名额,想参赛参赛,想看戏看戏。”陈竹书回头朝顾家人做个鬼脸,“略略略,气死你们!”  顾家护卫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能怎么办,几十个人上去跟这么多妖修开打吗?  即便能打得过,他们可不敢替顾薄做主,得罪妖王。  葛闻收回翅膀,朝谢兰亭和顾云起点头示意,拉过陈竹书带他走,陈竹书被拖着,忙嚷嚷:“哎哎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仙君!仙君!我回去说服我爹,让他同意我拜你为师!你一定要把徒弟位置给我留着啊!暂时不想收徒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想收徒了,千万别忘了我啊!”  陈竹书声音远远从空中传来,怕谢兰亭听不见,喊的很大声,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什么!?揽月仙君要收妖族殿下为徒!?  众人皆是一惊,以妖王的地位和修为,不可能给他儿子找个废物师父,难道说……谢兰亭找到恢复修为的办法了!?  大家心里各自揣测,既然没戏看了,就赶紧带着此行的收获和消息回去,秋水潋在秘境里对谢兰亭就很客气,现在更客气了,走之前,还特地朝谢兰亭行了礼。  白子岚则想,家主说没能在谢兰亭巅峰时期与他一战,一直很遗憾,现在他可以回去跟家主说了,没准还有机会呢!  不同的想法和理解,加上人传人,不出几天,就会有至少以下几个版本的消息传遍各地:  谢兰亭要收妖族皇子为徒!  传下去,谢兰亭在妖族找到了恢复修为的方法并且收了妖王的儿子!  传下去,谢兰亭明天就能重回化神期而且要加入妖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39章 顾薄沉吟,那就是没问题了。  谢兰亭在秘境外跟妖王儿子的事迹顾薄也听说了,他半嘲不嘲:“御剑宗的人信誓旦旦保证谢兰亭如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怎么突然觉得,走了一步烂棋?”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片刻,又想起什么:“少主的伤势,告诉夫人了没?”  “按您的吩咐知会了。”属下把头低下去,硬着头皮回话,“夫人说,只废一条手臂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她了,下次可以直接让她来吃席。”  顾薄:“……你下去吧。”  他就知道,自己那位夫人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  在谢兰亭冥思过程中,顾云起本着严谨的态度,觉得光有初七尝试可能不够,又拿血兑了两杯水,让初一初二也试试。  对于水的味道,两人纷纷表示味觉正常,完全没觉得回甘,也找了个地方修炼去了。  谢兰亭昨儿练了一晚上的剑,那么他们也要修炼够相同的时间才好比较。  谢兰亭没能冥思多久就睁开了眼,眉头紧锁,显然没琢磨明白,暗卫们都还在刻苦修行,顾云起想了想,决定带谢兰亭出去走走,换换脑子。  “仙君,随我去个地方可好?就当散步,换换思维,或许突然头脑清明,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思考是最费神的事,尤其事关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谢兰亭捏了捏眉心,呼出口气:“也好,能想的地方我都想过了,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就慢慢来吧。”  他放下手问:“去哪儿?”  顾云起:“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玄机阁?”  顾云起坦白的事不少,即便他不说谢兰亭也知道:“嗯,你说阁主是你师父。”  玄机阁主营情报,顺便杀人,还只接针对恶徒的单子,有人来下单,他们立刻能把人的信息挖出来,决定接还是不接。  得亏他们不靠杀手业务吃饭,否则早就倒闭了。  玄机阁总部就在南林,从顾家过去花不了太长时间。  为了避免被顾家人注意,顾云起没法带着人走玄机阁大门,谢兰亭早有准备,但当他领着谢兰亭来到某座楼前时,谢兰亭还是有被震撼到。  牌匾上大写几个字:百香楼。  南林城内著名青楼。  谢兰亭想起在鲛人泪历练中,他第一个幻境就是在青楼里看着顾云起左拥右抱,老鸨还说是他花钱请顾云起享受。  现实跟幻境果然是有出入的,现在是他俩一块儿来了。  他终于还是踏足了传说中的地方。  不过白日里秦楼楚馆没有夜晚热闹,他也没受到香粉扑面的待遇,顾云起带着谢兰亭轻车熟路绕到小门,在门板上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人把他们放进来,并不多话。  后院很冷清,外客止步,顾云起径直进入一个房间,开启机关,书柜移动,露出后面的暗道来。  他回头,就见谢兰亭似笑非笑盯着他:“很手熟嘛,常来?”  顾云起心里警铃大作,忙解释:“我来此处都是为了正事,办完就走,从没有过多停留。”  谢兰亭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又没说什么,行了不开玩笑了,走吧。从这条暗道过去就能到玄机阁?”  顾云起见谢兰亭是真的没介意,才放下心来,走在前面领路。  总之这些方面他可不希望谢兰亭误会。  暗道绝对不算短,中间居然还有密室供人躲藏休憩,谢兰亭和顾云起来的时候,还碰上两人正在扣面具,披斗篷。  看见他俩,面具人只是朝顾云起点点头,神秘高冷感十足。  如果谢兰亭没有看见方才面具下那张娃娃脸的话,大概就信了。  走出一段,谢兰亭道:“玄机阁内的画风都是刚才那样的?”  顾云起:“不全是,就拿阁主来说——”  他话没说完,已经走到密道尽头,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哈哈哈还得看老娘的,胡了!”  顾云起话到嘴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你可以亲眼看看。”  谢兰亭从密道口出来,正对一桌四人,桌面上是推倒的牌九,坐庄的女子正喜滋滋数钱,抬头一见他二人,数钱的手僵住。  只见女子猛地起身,眼神示意,另外三人立马将桌椅板凳打包,一溜烟抬了出去,而女子衣袍翻飞,人已经斜斜倚在了贵妃榻上。  她衣着华丽,头戴珠玉步摇,丹寇朱唇,眼神缓缓一动,非常的高贵冷艳。  谢兰亭:“……嗯,我已经看见了。”  画风不是挺一致的?  原著说玄机阁阁主鸳衾嗜赌,总结得就很到位。  顾云起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师父。”  鸳衾高冷应道:“嗯。”  她悠悠看向谢兰亭:“你竟是把他带过来了。”  谢兰亭上前:“初次见面,阁主安好,在下谢兰亭。”  鸳衾嘴角微勾:“揽月仙君大名,如雷贯耳,在下鸳衾,区区一个生意人。”  “如果玄机阁的生意都只能用‘区区’二字概括,只怕天底下也没有大生意了。”  鸳衾笑了:“揽月仙君竟如此会说话,看来关于你的情报,我们又该更新了。”  谢兰亭好奇:“有人买我的消息。”  “有,就好比说从昨儿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朝我们求证。”鸳衾道,“诸如‘谢兰亭要和离后入赘妖族’的消息是真是假。”  谢兰亭:“……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  群众的思维也太发散了。  “自然是假的,”顾云起淡淡插入了话头,改了个谈话方向,“师父,我来拿论剑大会的入场帖。”  鸳衾视线重新挪回来:“我本来也准备让十五给你带回去,你既然亲自跑一趟,就带走吧。”  她拍拍手,有面具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除了入场帖,还放着一枚黑漆漆的丹药。  鸳衾:“这个月的解药也吃了吧。”  顾云起淡定地拿起药丸,谢兰亭却不淡定了:“等等,什么叫这个月的解药?”  鸳衾红唇一勾,涂得发紫的指甲擦过脸颊,笑得艳丽又危险:“怕他不好好做事,下了点能让他乖乖听话的药。”  鸳衾是顾云起母亲的故人,是顾云起的一大助力,在原著中这师徒俩相处得一直不错,她对顾云起明明也是真的好。  可这是怎么回事,下毒来控制?正文开始前,他俩之间还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鸳衾看着谢兰亭变冷的眼神,反而愉悦地笑出声:“怎么,心疼了?”  “仙君!”  顾云起忙抓住谢兰亭手腕:“不是这样的。”他无奈朝鸳衾道,“师父你也别试探了,我既然敢带仙君来这里,自然是信他。你当时神志不清拿错药的事,难道要别人一遍遍提起吗?”  鸳衾神色一僵,哼哼两声:“逆徒。”  谢兰亭闻言也收敛了戾气:“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中毒?”  顾云起把药丸吃下,轻声道:“我们稍后再说。”  “行了行了,东西也拿了,快走。”  顾云起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我带仙君逛逛玄机阁。”  鸳衾抬手随便摆了摆,明显的赶人态度,可等顾云起走到房门口,身后又突然传来温柔一声:“论剑大会一行不易,你多加小心。”  这一声跟刚才的声音差别太大,即便是变脸也没有这么玩的,顾云起习以为常,道了声“是”,就带着谢兰亭出来了。  不等谢兰亭发问,顾云起主动解释:“师父当年修习自创的分魂术失败,很长一段时间头脑不太清醒,有一体双魂的症状。”  谢兰亭懂了:人格分裂啊。  “她那时催生的另一个性格阴冷偏执,怕我不肯好好给爹娘报仇,就拿了控制死士的药给我,好在立刻清醒,又收了回去,所以我没有中毒。”  谢兰亭:“那方才的解药又是?”  “她症状渐渐好转,如今少有双魂症状了,只是那时一些东西记不太清,总以为我吃了药,如果谁跟她说我不用解药,反而会莫名又触发她的分魂症。”  所以顾云起干脆老实吃药,反正还有两颗的量就该“痊愈”了。  谢兰亭听到这里,却莫名叹了口气。  顾云起听到他问:“解药苦吗?”  顾云起觉得心头的弦被轻轻拨了下。  阁楼里知道他这么做的,都只夸赞一声这徒儿做的孝顺,还从没谁听完来龙去脉,第一个问题是问他药苦不苦。  即便有人知道他不爱苦,可大约自己觉得不算什么事,也就忽略了这点小事。  可有没有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却能从点点滴滴的小事中窥见真知。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垂眸道:“不苦。”  即便方才吃下去是苦的,可这会儿舌根都是甜的。  谢兰亭不疑有他:“那就好。”  “说来你师父竟然修过分魂术,我还以为只有我研究跟魂有关的东西。”谢兰亭道,“她有手稿吗,方不方便我看看?”  顾云起定了定心神:“仙君你也?”  “修为大跌后,我考虑过换个方式修行,不过也失败了,研究这个的人不多,我还挺想看看她的见解。”  “那些手稿师父随手放了书房,不是秘密,想看的随便可以看,这边走。”  玄机阁内部很大,顾云起带着谢兰亭往书房去,拿出了手稿,谢兰亭一页页看过去。  这个世界没有鬼,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在大家的理解中,灵魂相当于神识,没法修炼,也不是没人异想天开试着修炼魂魄,但无一例外都没能成功。  谢兰亭也是其中一员。  原主揽月仙君想着自己若是因为身体暗伤,修为终身不能再进,那何不试试魂魄的修炼?  谢兰亭没有成功,但也没有受损,不像鸳衾这般,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  手稿不多,谢兰亭很快看完,没什么特殊的启发。 第41章 因为凶兽只能用人的新鲜血肉来喂,别的都不行。  顾云起神情也很凝重:“玄机阁此行就是要确认消息的真伪,如果是真的,能直接拆穿再好不过。”  论剑大会这么热闹,各族都会派人参加,连离得最远的魔修都会到场,如果能当场拆穿,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原著正文开始时苍行山声誉早已一落千丈,跟玄机阁结了仇,看来是跟此次顾云起的行动有关?  侧面证明顾云起成功了。  谢兰亭:“到时候我给你们作掩护,若是真的,一定要天下人知道他们的恶行。”  顾云起神色缓了缓,笑道:“好。”  即便谢兰亭修为不复强大,可很神奇,他常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安心,似乎连前路的危险都可以不在话下。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般感觉。  他俩边走边聊,倒是走得半点不着急,等终于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漆黑,凭借修士出色的视力,他们远远就跟殊道的弟子打了个照面。  谢兰亭接受到了他幽怨的眼神。  谢兰亭:?  他假装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露出意外神色:“这不是师侄,你在院外干什么?”  殊道弟子:一天,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御剑宗的论剑大会入场帖塞进谢兰亭手里,张嘴连珠炮似地往外蹦词。  “这是御剑宗的帖子师父说请你务必到场参加跟他叙叙同门之谊顺便看看小辈们争不争气我说完了告辞!”  他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舌不打结气不喘,殊道的弟子对谢兰亭是不可能多尊重的,还真讲完就走,跑得飞快,跟有人追着他咬似的。  谢兰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感慨万分:“白日里刚跟他说,万一有人几十个问题一口气说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方式,也算个人才了。”  不,他只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了。  御剑宗送帖子,无非是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谢兰亭无所谓,看就看,也不会少块肉。  新的小屋已经修好,谢兰亭给屋子添置了东西,山坳太小了,剩的地方只够修单人小屋,所以童儿一间,谢兰亭还是得跟顾云起一间。  入了夜,喝了血的初一初二还有初七终于修炼完毕,回来向顾云起汇报结果。  结论当然是,顾云起的血对他们来说半点效果没有。  有了对比,顾云起也终于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和谢兰亭说了。  “仙君,关于你修为为何会增涨,我这里可能有点头绪。”  暗卫汇报的时候没有避开谢兰亭,谢兰亭听得奇怪,闻言正色道:“你说。”  顾云起思考了一下,决定从事情发生的最开始说起:“仙君还记得成婚那晚,你说你旧伤复发吗?”  “啊……嗯。”  其实不是旧伤复发,是被雷雨夜吓的,谢兰亭不好意思说。  “后来你睡着了,出现了梦游症的症状。”  谢兰亭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毛病:“真的假的!”  顾云起肯定道:“真的,暗卫也可以作证。”  暗卫们疯狂点头。  “你双目无神,不似清醒,却起身有动作,”顾云起叙述道,“你……咬了我的脖子。”  “我……”谢兰亭微微睁大眼跟着重复,“咬了你的脖子?”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他梦游的时候居然会吃人?该不会把顾云起当块甜饼啃了吧?  谢兰亭艰难道:“我还对你做了什么?”  初二这时候插了句嘴:“你还舔了他手指!舔得可细了,嗦糖人似的,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谢兰亭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顾云起觉得初二这话说得有些刻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初二却朝他挤眉弄眼,顾云起头回没能理解他们想传递的信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听到谢兰亭失神喃喃道:“我梦游……我还轻薄你!?”  顾云起:“……”  好,他明白初二的用意了。  谢兰亭受的刺激太大,身形摇摇欲坠,不可置信,他居然对主角干了……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啊!  顾云起在他越想越偏前赶紧开口拉回正题:“仙君,不是那样,咬脖子也好舔手指也罢,我想你都是为了我的血。”  “……血?”  “对,就像这样。”  顾云起说着,在指尖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冒出。  故事突然从深夜暧昧档转变为深夜恐怖片,谢兰亭炸糊的脑子没能立刻回过神来,视线扫过顾云起手指,喉头下意识咽了咽。  ……很好喝的样子。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谢兰亭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沉默片刻,不得不哑着嗓子开口:“我好像是不太对劲……你把血止住。”  他现在十分清醒,也能清醒的感受到顾云起的血对他的吸引力,但只要他想,完全能控制住冲动。  顾云起如今到了元婴期,这样一点小口子用灵力一抹就能痊愈,他将血珠擦去,数给谢兰亭听。  “婚后第二天,你身体感觉如何?还有秘境中,渡气时你也尝到我的血,回来看着不太对劲,我凭着自己猜测,在给你的茶水里加了血,而后你练了一晚上剑,修为便上涨了。”  茶里有血那应该是血腥味,可谢兰亭完全没喝出来,原来秘境里时他觉得顾云起的血甜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味觉啊。  这是件大事。  顾云起:“我的血并不能对其他人产生作用。”  谢兰亭:“我对其他人的血也没感觉。”  暗卫道:“即便是玄机阁的情报库里,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不能随便让医修来检查他们的情况,谢兰亭和顾云起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两人对视,顾云起点点头,谢兰亭于是摸出传讯玉牌来,给晓清风传讯。  玉牌秒亮,谢兰亭还没开口,晓清风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许久不见,邀请我去论剑大会是吧,入场帖送到东阳书局就成,我要御剑宗那份,不要妖族的。”  谢兰亭深呼吸:“这都能算到,那不如把我们接下来想问的答案直接说了?”  “那可不行。”晓清风神棍人设不倒,“有些话只能到时机才能说,我们卜卦是有讲究的,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论剑大会上见,我替你们解答。”  还能怎么样呢,谢兰亭也只能道:“行,论剑大会见。”  这次论剑大会他们的行程可真是排得满满当当啊。  正事谈完了,安静下来后,顾云起莫名觉得氛围不太对劲,理智告诉他应该打断,于是准备给谢兰亭道晚安,但没想到谢兰亭在他行动前,开口说了话。  声音犹犹豫豫,出口艰难,但不妨碍他听清。  “等等,所以说,咬脖子和舔手指都是……真的……”  ……难怪他觉得气氛有问题,原来应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我这么能的吗?第37章 原来我真的馋他身子?  谢兰亭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气氛实在是尴尬。  尽管是被血吸引,就过程而言,他确实是把人家啃了……秘境里渡气不算, 那是救命。  谢兰亭老实认错:“不好意思。”  顾云起:“没关系。”  暗卫们已经悄声无息退了出去, 给他俩腾出空间,谢兰亭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俩同住, 万一我之后又梦游对你下手怎么办?”  反正小屋也修好了, 要不然住宿还是再重新分配一下?  顾云起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 及时打断:“无妨,仙君若是再有症状, 也说明身体抱恙,我俩同住,还方便照拂一二, 对我也没什么损伤。”  一两滴血而已, 完全不是问题。  谢兰亭细想觉得也是, 万一是童儿看到他半夜梦游, 估计都吓坏了,可不能给小孩儿留下童年阴影。  他点点头, 又加了句:“如果我真再梦游要啃你,你可以叫醒我。”  顾云起:“我视情况而定。”  有了主角的保证,谢兰亭放心去睡了, 熄灯后两人的床铺间依然隔着屏风, 暗卫们躲在暗处, 开始传音入密说着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初七:“据我观察,少主最近不太对劲。”  “你们知道吗, 对于仙君喜欢他的血这件事, 少主居然觉得很好!”  初一茫然道:“不好吗?”  初二和初七幽幽看了他一眼, 初一满脸天真无辜,被看得莫名:“干嘛?”  “算了吃你的糖去。”初二道,“等十五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初七:“可等他回来,我们立刻就得动身苍行山了。”  初二:“来日方长,我们也可以再多观察观察。”  “也是。”  事实证明谢兰亭并不是天天都会梦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喝够了血,起码这两日是相安无事。  小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尽数除去,种上了些好看的花草,改善了下风景,谢兰亭把童儿从南林城内接了回来。  几人在这个面积只比得上主屋一角的地方过得倒是轻松,偶尔去主家绕一圈,还能听到顾景平屋子里传出的无能咆哮。  这么多天了嗓子还没哑,看来补药没少吃。 第43章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顾云起身影也出现在甲板上,看清来人后,叫出了他的名字。  “晓清风。”  半路登船的正是晓清风。  晓清风扇子一开,飘逸的风扬起他的发丝:“各位别激动,如果我想偷偷摸摸来,有无数种方式让你们完全感知不到我,我光明正大出现,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可其余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语气都变了。  “晓清风?连玄机阁都没查到具体消息的晓清风?”  “清风拂明月那个晓清风!?”  此言一出,众人视线顿时飞快扫过晓清风、扫过顾云起,最后停在了谢兰亭身上。  仙君半夜开窗,晓清风出现在他窗口正对的位置,再被顾云起抓个正着。  初一和初二直接“哇”出声,终于回归少主身边的十五也已经拿出随身册子,开始笔记。  【某年某月,晓清风登飞舟夜会揽月仙君,被少主逮了个正着,精彩】  谢兰亭即便没有看到他们面具底下的表情,光凭他们所有人最后都面朝自己这点,就不难猜这群人想到了什么。  他把刚才用来提醒自己的两个字现场送给他们:“住脑。”  他可不想回头自己又莫名其妙流言四起。  晓清风摇着扇子:“我追上你们不容易,顾道友,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玄机阁和暗卫虽然连起哄都开始了,但实则所有人都还在暗自戒备着突然出现的晓清风,直到顾云起侧身:“请。”  伴随着这一声,所有人才悄悄收起了斗篷底下捏进手里的武器,晓清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神色自若跟在了顾云起身后。  船舱共有五层,顾云起在一楼大厅招待了晓清风,谢兰亭也到了,他坐在晓清风对面:“你出场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我也不想的,有事要办慢了点,只能半路追上你们了。”  为了避免废话太多被赶下船,他赶紧说了重点:“我给你们送答案来了。”  他看向顾云起:“你的血确实可以治疗他的暗伤。”  晓清风没有给他们把脉,也没验血,开口就这么说,只能是卜算出来的,谢兰亭正色道:“原理呢?”  顾云起不是行走的人参,他也不是吸血怪物,总得有个原因吧?  可惜晓清风摇摇头:“算不出,实话讲我也很好奇,可卜算时一团雾,看不清。”  顾云起看着他:“都说妖修玄龟君是当世第一神算,可我看你的本事不比他差。”  晓清风得意摇扇,下巴微微抬起:“过奖过奖。”  谢兰亭沉默一会儿,似乎是思考了什么事,才朝晓清风抬了抬手:“我已欠过你人情,所谓债多不压身,若是你卜算一道真已入臻境,我想请你替我再算一卦。”  晓清风大大方方道:“你说。”  “我……”谢兰亭出口声音滞塞,他缓了缓,才继续道,“我想请你帮我算算,我归乡的路在何方。”  归乡?  顾云起看见谢兰亭肃穆的表情,意识到谢兰亭指的绝对不是御剑宗。  在玄机阁内能查到的资料里,谢兰亭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居住的村落,被御剑宗前宗主带上山,百年过去,凡缘早就断尽了,归乡又从何说起?  谢兰亭袖袍中的手捏紧,他从异世穿越过来,太过离奇,本以为晓清风会卜算很久,没想到他这回连掐指都不用了,几乎是谢兰亭话音刚落,就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折扇一收,隔空对着顾云起轻点:“你归乡的路,应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第38章 毛茸茸,一看手感就很好的样子  “他?怎么——”  “总之, 你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能找到归乡的线索。”  晓清风将折扇收回掌间,不轻不重地敲打, “你的命数极为复杂, 即便是我也只能算到这里。我敢说,即便是妖界的玄龟君, 也给不出比我更多的消息。”  顾云起不知前因后果, 外人在侧, 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瞧着谢兰亭肩膀慢慢松下来, 不像放松,更像无奈。  谢兰亭知道顾云起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因此他没有回头去看, 毕竟他现在的眼神不适合跟顾云起对视。  想当初他想着, 要离主角远远的, 才好活命, 没想到如今看来,即便他跟顾云起定下和离期限, 除非一年内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则和离后也不能离顾云起太远?  可原著谢兰亭就是死在主角身边的,他得待在最危险的地方, 一边避开死劫, 一边找回去的路。  这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副本?  晓清风管挖不管埋, 伸了个懒腰:“唉——追过来可累死我了,能分我个房间歇歇脚吗?”  “自然。”顾云起待客之道还是周全的, “只是清风仙君且慢, 既然我的血有效果, 又该如何用?”  这话说的,好像提到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桌上的茶一样。  “哦对,忙糊涂差点忘了。”晓清风道,“你的血虽然能治他的伤,但并不是猛喝效果就越好,只在他旧伤复发或者支持不住的时候喂一点就行了。”  顾云起点头记下:“多谢。来人,带清风仙君去休息。”  晓清风坦然受之,摇着扇子出去了。  这大半夜的,平日里还是谢兰亭睡觉的时候,顾云起并不急着问“归乡”是什么意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仙君也是被惊动的吧,再去休息一下?”  谢兰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既需要你的血,归乡路也应在你身上,怎么看你都成了冤大头,而我别有所图。你不问点什么?”  顾云起的回答却出乎预料:“说实话,知道能帮上仙君,其实我很开心。”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多疑阴郁,但看人还是准的,谁真心待我好,不至于认不清。”  他恩怨分明,有仇,必百倍偿还;有恩,只要是真心对他好,给一分,愿意还十分。  谢兰亭在心底轻轻叹息,所以看原著的时候,他才会喜欢主角啊。  他抬手给顾云起和自己倒了茶,茶香氤氲中道:“归乡的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若是以后能找到路,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离开前也会跟你好好道别。”  顾云起手指跟着心口一起紧了紧,面上扬起笑:“好,我祝仙君得偿所愿。只是归乡后仙君若得空,可记得邀我出来聚聚,如果有幸能看看仙君故乡就更好了。”  谢兰亭倒水的手顿了顿,赶在茶水溢出杯子前他忙收了手,却没说好或不好,将茶递到顾云起面前,揭过了这个话题。  “今晚不睡了,聊聊你们在论剑大会上的具体安排吧,我也好计划怎么打掩护。”  顾云起接过茶,顺着他的话开始谈起正事。  谢兰亭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顾云起的话他不敢应,因为若是能回到现代,他俩从此只怕是永别。  做不到的事,他没法承诺。  顾云起也并没有抓着不放,润了润嗓子,把计划徐徐道来。  玄机阁在得到苍行山可能豢养凶兽的消息后,就先后派了好几批人打探,顾云起从苍行尊者大弟子手里拿到了高阶弟子腰牌,能混进去的地方他们基本都去过了,一无所获。  要说完全没有涉足的地方,只剩下苍行山的试炼地。  苍行山的老祖曾留下一件宝物,借着苍行山某处充沛的灵力,构造了一块试炼地,进入后可练身练心,需得长老令和山主令齐聚才能开启。  玄机阁人本来想等开启时混在弟子中进去,可等了好些日子,也没等到试炼地开一次。  不过这次论剑大会中,苍行山给出的一份奖励就是:每个等级比赛排名前十的人,可获得在试炼地历练一天的机会。  所以顾云起才会下场参赛。  照理说,顾云起可以压制修为气息,去参加金丹期或者筑基的擂台,肯定轻轻松松,但顾云起却想选元婴。  谢兰亭表示理解:“修为提升上来,可若长时间不跟强者交手,身手是可能退步的。”  顾云起非常赞同:“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仙君你支持我,不怕我输?”  主角怎么可能会输,越大等级揍人都不是问题,元婴前期打元婴擂台,更不在话下!  不过他嘴上道:“别有压力尽管上,我看好你。实在输了,我们再想办法。”  两人把计划又细细捋了一遍。  从鲛人秘境出来后的这段时日,顾云起将御水决练到了第二重,而谢兰亭很离谱,直接将幻术练到了第五重。  除开修为天赋不提,大概是幻术跟他相性太好,理解起来毫不费劲,需知欺骗眼睛只是初级,真正的幻术,要做到虚实结合,假亦真、真亦假,有时甚至要骗过自己。  在连自己一起骗的幻术上,最典型的就是化形伪装。  当谢兰亭自己用幻术在顾云起和童儿面前把腿变成鱼尾的时候,引来童儿惊呼:“太厉害了!”  他看着谢兰亭银晃晃的尾巴,很心痒:“我能摸摸吗?”  谢兰亭却狡黠一笑:“可以摸你自个儿的。”  他打了个响指,在童儿的雀跃声中把他的腿也变成了尾巴,童儿抬手摸自己的尾巴:“好逼真啊!我感觉不到双腿了,好像自己真的有尾巴!”  “仙君。”  顾云起无奈的声音响起,原来谢兰亭把顾云起也变出了鱼尾,童儿是坐着的,他可是站着的,猝不及防趔趄一下,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身形。  谢兰亭乐:“好看。”  他给了顾云起一条幽蓝的尾巴,鳞片闪着光,仿佛夜空星辰,璀璨华丽。  谢兰亭的幻术确实厉害,连顾云起都得神识沉淀,才能分辨出自己的腿来。  而且用揽月仙君的幻术,变回腿的时候,是有裤子的,大可放心。  有了谢兰亭的幻术,水灵也能多出来透透气,因为谢兰亭可以帮他改变身形。  水灵在顾云起识海里住久了,顾云起竟然能听懂他说话,以后说不定能派他出去探查,没准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在玄机阁的飞舟离苍行山只剩不远距离时,谢兰亭顾云起还有童儿半路下了船,徒步往苍行山去,晓清风倒是可以继续搭便车,横竖没人认识他。  顾云起下飞舟的时候,把零嘴儿全部收走了,飞舟上辟谷的诸位都要习惯天天有零嘴的日子了,乍一失去,才突然意识到:所有零嘴美食都是顾云起买来给谢兰亭吃的,他们只是沾光才有份。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众人扼腕,普通人为什么把饭做得这么好吃,下次出门我也要买零嘴!  童儿跟着他俩,对于童儿那炉香,谢兰亭慈祥摸头:“做的很好,下次别改良了。”  改良失败了?没关系,童儿完全没有受到打击,反而越挫越勇,下次他再重新调整剂量,一定能做出好东西!  说起来,童儿有一点不解:“仙君你不准备参加比赛,那到时候顾少爷去试炼地,你要怎么跟着呢?” 第45章 而秽古发现自己站在元婴擂台下的时候,仅剩的那只眼睛阴沉沉扫过自己,许久后才移走。  谢兰亭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此次自己是妖族的客人,身边有高手,秽古肯定会想办法杀了自己。  可惜擂台上他没有遇上顾云起就定了名次,不然此刻肯定已经没他出场的机会了。  谢兰亭晃了晃毛绒蓬松的尾巴,暂时没有将秽古的事告诉顾云起。  此次进试炼之地顾云起本来就带着任务,要找凶兽,暂时不必为别的事分心,要解决秽古还有的是机会。  当然,如果任务进行太顺利,有余暇工夫,那也不是不能顺路把秽古解决了。  至于殊道,修为在那摆着,玄机阁那位大乘在擂台上就没打赢殊道,想给他找麻烦的话,试炼之地怕是没机会。  苍行山的人终于慢吞吞打开了试炼之地,有了白天那番失败的讲话,苍行尊者也没了再多话的兴致,长老们叮嘱了注意事项,并发给每人一块木牌。  “坚持不住的,可以提前捏碎木牌出来。”  交代完,便放众人进去。  进入试炼之地,立刻有罡风迎面刮来,众人忙用灵力抵挡,顾云起将谢兰亭从肩头拿下,抱进了怀里。  试炼之地多枯石黄沙,地貌贫瘠,常年罡风不断,必须不停用灵力抵御,否则风刮过皮肤,会有刀割般的疼痛。  玄机阁的人都穿着斗篷,谢兰亭在顾云起怀里拱了拱,从斗篷里挤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旁边女弟子们见了,更是萌得心口都要化了。  因为不是秘境夺宝,不用担心身边人随时下阴手,已经有人开始搭伴儿,准备一起闯阵了。  试炼之地共有七大阵,谢兰亭听见有人问殊道准备先闯什么阵。  殊道笑笑:“我自然要先去剑阵看看。”  他也有意和玄机阁打好关系,加上站位离玄机阁的人近,顺势朝他们开口:“玄机阁以情报为营生,想来是什么阵都要看看,是吧?”  可惜玄机阁众人冷冰冰的,没人回话。  被无视,殊道也不恼,仿佛早有所料,顺口一提,没效果就算了,作为优质绿茶,他这点忍耐度还是有的。  大家定好了自己的目标,陆陆续续离开了入口旁,玄机阁的大乘修士放出神识,开始搜索试炼之地。  整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乘期的神识能把其完全覆盖,是个圆形山谷,神识扫过,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云起听了后道:“看来还是得闯阵,七大阵我们都去探探。”  他低头看向怀里竖着两只耳朵的小狐狸:“仙君想去什么阵?”  其余人都走远了,谢兰亭才敢开口说话,狐狸耳朵抖了抖:“要我选,也是剑阵。”  他练剑爱剑,跟剑有关且没见过的都好奇,首选肯定是剑阵。  顾云起了然笑笑:“嗯,那剑阵交给我们。”  他负责剑阵,剩下的其他人分,顾云起带着狐狸走了一段,灵力防御,刮过来的风连谢兰亭一点毛发也吹不乱,谢兰亭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抵达了剑阵入口。  前面还有人排队在进,修真界内用剑的占大多数,剑阵还是很受欢迎的。  不过虽然队伍长,但速度很快,因为只要一人上前按下手印,就会立刻根据按印人的修为打开一个相应难度的剑阵,他和同伴一起进去后,从里面再按一下,属于他的剑阵就关了,剩下的人就能接着开自己的。  大家各历练各的,互不干扰。  不过排队的人还没完全进去,就已经有人被打出来了。  “哎不会吧,这人我看着进去的,才半盏茶不到啊!”  “哈哈哈丢人!”  半盏茶,也就是几分钟就被打出来了,这人弹在地上滚了两圈,因为没能及时用灵力防御,罡风抽打在他脸上,立刻起了红印。  他手忙脚乱防御好,不服地排到队伍最末:“再来!”  心境倒是可以。  很快轮到顾云起,他进入剑阵后,刚按下手印封上入口,立刻就有六道剑气迅速袭来,真是一点也不给人留下喘息机会。  谢兰亭从他怀中一蹦跃上肩头,重新当围脖,顾云起抽剑,因为隐匿身份,所以用的不是藏月,但也是上品仙剑。  “从乾坤六枢剑法改动而来。”谢兰亭睁着狐狸竖瞳,眼神发亮,“有趣。”  “不过威力差点意思……但对付元婴期倒是合适。”谢兰亭眼中晃过剑光,用尾巴尖儿在顾云起眼角勾了勾,“破阵的关键我看出来了,怎样,要不要前辈告诉你?”  顾云起没被剑阵怎样,但差点被那小尾巴勾走心神,一个跃身避开剑气后,嘴角轻轻拉起一个弧度。  “仙君都这么说了,那我更要自己破阵,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些时日的指点?”  谢兰亭乐了,他都能想象面具底下顾云起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他就喜欢少年人快意的模样。  “来,露两手我瞧瞧。”  剑阵一共六重,顾云起琢磨片刻后,再度出手,迅速破了第一重、第二重,谢兰亭看招式就知道他找对了方向,不吝夸奖。  而后顾云起破阵,他就专心观察起整个剑阵的灵力走向来。  试炼之地要维持数量庞大的历练阵法,光靠此地灵气浓郁不够,还得将灵流梳理,流向适合之处,必然得有一个核心,那肯定就是构造试炼之地的法器所在。  这里光是维持阵法的符文就令人眼花缭乱,更加上剑气四溢,要判断灵力走向还真不容易,特别是顾云起还在破剑阵,少不了走位,小狐狸差点被晃得头晕眼花。  太晃了,他不由扒紧顾云起外袍,身体也在他脖颈上圈得更结实了些,顾云起整个脖颈都被圈得暖乎乎的,一想到是仙君的体温,他面具底下的耳根不禁有点热。  “哎等等,你破慢一点,不然还没看出来,就得出去重新排队了。”  进入试炼阵法后,除去捏碎木牌,只有两条路可以离开,一条是破阵,另一条就是失败后被阵法打出去,跟方才那位仁兄一样。  谢兰亭是知道顾云起完全掌握了破除此阵的要点,才敢这么说。  顾云起闻言果真放慢了速度,谢兰亭微微眯眼,片刻后抬起爪子朝某个方向一点:“这边来一剑。”  顾云起毫不犹豫一剑挥去。  再指:“这边。”  两剑挥出后,顾云起立刻明白了谢兰亭要做什么。  这里有些符文分明就是用来掩盖灵力流动的障眼法,把那些带着干扰性的东西排除一下,才能看得更清。  只是方才顾云起专心破阵,并没有余地观察别的,所以还是得谢兰亭指挥,一连二十多剑出去后,谢兰亭终于看准了灵力方向。  他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准确契合灵力流,他满意地收回爪子,在顾云起肩膀前按了按:“可以了,破阵吧。”  顾云起提剑,一口气破了最后的两重,而后被安稳地传了出去。  他回到了试炼之地入口处,等着其他人探完后过来,约莫等了三个时辰,进入阵法的所有人才都探寻完毕,出来了。  来这里是闯关的,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人往入口处聚集,众人围过来,将七个试炼大阵的灵力流向在地上画出。  七条线交织成一个点,顾云起捏着画图的木棍停在中心点上:“去看看。”  他们来到灵力交汇之地,一片黄沙漫漫,周围依然什么都没有,维持试炼之地的法器既然在此地,却不见踪影,那就说明地底可能有猫腻。  大乘期的人蹲下,抬手覆在地面,认认真真探过后道:“地面下层有防御阵法,非常牢固,凭我一个人绝对破不了。”  地底既然有空间,可以放法器,没准也能收纳别的东西,比如翻遍整个苍行山都不见踪影的凶兽。  顾云起:“需要怎样的实力,多少人?”  大乘期道:“起码十二个大乘中期同时发力。”  可他们玄机阁此次进入秘境的大乘期只有一人。  就在众人眉头紧锁的时候,谢小狐狸悠悠道:“大乘期,这试炼之地不是有吗?”  众人一愣。  “虽然修为达到大乘的只有十个,但我没记错的话有五个大乘后期吧,而且还有那么多元婴、金丹,加起来威力肯定抵得上十二个大乘中期。”  初二真诚发问:“虽然但是,他们凭什么来帮我们?”  谢兰亭轻轻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形狐狸的原因,众人总觉得他这笑跟人声不太一样,怎么说呢,配着他那团毛茸茸的身子,听得人耳朵跟心里一颤颤的,发酥。  要不是知道他真身是谁,大家伙儿都忍不住想上手揉一把了。  可惜不敢!  顾云起总是第一个跟上谢兰亭脑回路的人,他在谢兰亭笑声后抬起手,放出了识海中的水灵。  “那就拜托大家来帮我们就行了。”  众人瞧着水灵,终于都悟了:这个拜托方式,可能有点硬核。  *  众人在进入试炼之地十二个时辰后,迎来了第一波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内,七大试炼阵法会暂时关闭半个时辰,试炼之地中央一块地方的罡风会相对减轻,大家伙儿都聚集到了那里。  才过去十二个时辰,即便有人不停失败,但也没人好意思捏碎木牌离开,都准备再搏一搏。  大乘期的各位开启的阵法自然威力最强,但形容都不是特别狼狈,有些人甚至非常轻松,发丝都不曾乱。  殊道进了两次剑阵,每次的阵法不同,第二个阵法有九重,他只破到六重就被打了出来,准备之后阵法开了,再去试试。  打坐调息时,他忽然睁开了眼。  不只是他,其余大乘期也都皱起了眉头。  “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他们神识扫出去,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就在此时,殊道感觉右脸一股劲风扫来,他脑袋猛地朝左边一动,本以为顺利躲开,可就听“啪”的一声,他左脸留下了一个红印,被打个正着。  居然是声东击西!  殊道捂着脸,不可思议:“什么东西!?”  所有人登时警惕起来,这可是连大乘期都没发现的东西!  秽古捏住了手中的刀柄,他一只眼珠子左挪右挪,什么都没瞧见,然后清脆的一声巴掌就响在了他耳边,把他打得脑袋一歪。  秽古睁大仅剩的眼睛,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感觉脸颊上有点湿润。  湿润?  不等他细想,接二连三有人叫了起来,但只有个别人挨了巴掌,其余有的人被挠了咯吱窝,有的人被抽走了头上的发簪,看着都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未知情况下,大家也都很惊慌。  殊道咬着牙关,凭什么他就是被扇巴掌!?  而这时候,空气中终于有一道身影出现,大家伙儿定睛一看:“负气小妖?”  负气小妖长着两扇如同翅膀的耳朵,是十分低级的妖兽,喜欢恶作剧,被惹的人越恼怒他们就越开心,杀伤力不高,作死力很强。  当然,那得是原版负气小妖,而这一只,是披着皮的水灵。  顾云起有了御水决二重的功力,他也连带有了二重功力,加上他不是普通生灵,既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生命气息,但这些大乘期捕捉不到他的更大原因是因为顾云起。 第47章 还有,直接让整件事大白于天下,再联合其他门派逼迫苍行山,对他们这些有门有派的人来说得到的东西更多。  有心肠很直的人不可置信瞪着秽古:“你还是人吗?不想着惩戒恶徒,想着自己能捞什么好处?”  秽古翻了个白眼:“行,就我最小人,你们都是君子,那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把苍行山的人抓来地底按着磕头吗?”  他道:“别忘了,我们出去后可就进不来了。”  没错,要苍行山各个长老和山主令牌都在才行。  谢兰亭用爪子扒了扒顾云起,传音道:“云起。”  他声音低沉,含着愠怒,顾云起将手放在小狐狸的爪子上:“仙君放心。”  除去以前为了演戏而在人前亲昵地称呼,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为了给外人看,只有他能听到的“云起”。  顾云起抬手拢住自己的小狐狸,声音穿过面具:“诸位,我辈修士修身立命,当除恶扶弱无愧天地,这件事,应该让它大白于天下,给被害的人一个交代。”  殊道顺势附和,鼓了鼓掌:“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用什么方法,大家一起想想。”  秽古“嗤”了一声,将刀插到泥土里,倒要看看这群伪君子能想什么办法。  顾云起:“办法,殊道真人方才不是已经给了?”  殊道不明所以:“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  顾云起也伸手指向那块金光闪闪的石碑:“你也说了,那是维持试炼之地的根本,我们拆了它,这地方不就能重见天日了?”  “哐当!”  秽古的刀和下巴一起砸在了地上。  *  试炼之地中七天,外面一天,不能进去的大家当然得找点事打发时间,好等论剑大会之后的重头戏。  本来试炼之地外除了苍行山的弟子,没几个人愿意过来,可晓清风来了,他不仅来了,还带着数不清的话本来了。  晓清风居然直接在试炼之地外撑了个摊子,搭了个临时书摊:“各位,东阳书局最新印制的话本啊!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是跌宕起伏的修真秘闻?总有一款你会喜欢!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没一会儿,书摊面前就排起了长队。  “揽月仙君的话本还有吗!香艳一点的,不艳不看!”  “白家主傲世录第五卷 出了没!”   “仙子踩我第二部 来了嗷嗷嗷!”   苍行山众人目瞪口呆,居然有人进论剑大会来做生意!?  可无聊的修士们对话本显然很感兴趣,他们也不好让人把摊子撤了。  算了算了,话本而已,随他去……  晓清风看着书摊前聚集的人,当脚下地动时,他打开折扇,掩住了自己弯起的嘴角。  来了——  平静的山峰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山石震颤,林中惊鸟四起,众人正觉诧异,却发现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烈,简直要有山崩地裂的架势!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试炼之地外的众人纷纷腾空,震动的源头分明就在眼前。  “发生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苍行山的长老和苍行尊者刚刚赶到,就见他们家试炼之地轰然垮塌,大门碎了个四分五裂,轰隆声不断,尘埃激起数丈高,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苍行山的试炼之地——炸了。  苍行山大长老当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险些从空中跌落下去,还好有人拉了他一把。  他转头,跟另一个长老对上视线,他们眼中是相同的惊恐。  毕竟试炼之地里面有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等遮天蔽日的尘埃终于缓缓散去,露出了试炼之地的完整面貌,众人本来就瞪圆的眼珠子这回差点睁脱眶。  “凶兽!?”  二十头凶兽被束缚在山谷深处,地势稍高的地方,是此次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和……上百个鲜血淋漓,倒地不起的人。  恶臭的味道从山谷涌出,发酸发臭的味道差点把许多人直接熏吐,大家已经纷纷祭出武器,遥遥对着凶兽。  “究竟怎么回事!?”  殊道也飞升至半空,声音带着灵力,在空中郎朗响起:“苍行山私养凶兽,残害人命,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谢兰亭趁乱从坑底溜了出去,找个地方化回人身,又跟着其余人一起赶到试炼之地旁边。  大长老稳了稳心神,并不松口:“此事从何说起?试炼之地下居然有凶兽,我们也很吃惊。”  “还想狡辩。”  殊道慢悠悠将苍行山塑造试炼之地的法器石碑扔出:“此处灵力早已不足以支撑试炼之地,你们养着凶兽,化灵而用。不信验验看,这上面是不是沾着戾气,还有地下那些法阵,你们还想说不知道?”  石碑是苍行山的东西,当年还在书卷有记载,其余人立刻上前验了验:“果真有凶兽戾气!”  整个苍行山,苍行尊者为大,他是化神,别人或许怕他,可白千叶不会,白家此次有他坐镇论剑大会。  白千叶无视苍行山的长老,只看着苍行尊者一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苍行尊者那张刻板的脸黑云压顶,但眼神却没有丝毫慌乱,当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面对白千叶的质问,苍行尊者终于开了口。  他缓缓道:“此事我不知情。”  苍行山的诸位长老不可置信睁大眼,可苍行尊者并没有看向他们。  周围鸦雀无声。  谢兰亭冷冷看着这出闹剧:苍行尊者是准备弃车保帅。  忽的,他感到芥子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谢兰亭赶紧查探,神识扫过,发现是某个盒子中一块黑色的石头在颤,而这块石头,是当初从死去的剥皮郎身上掉下的。  谢兰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倏地扭头望去,山谷中,那原本被困住的二十头凶兽里,忽然有一头张开嘴,森白的牙齿中流出了大量的黑雾。  跟那个古怪剥皮郎操控的黑雾一样!  谢兰亭:“小心!”  顾云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扔出一件法器,砸向了凶兽,法器落地形成屏障,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声响,如流水一般,绕开屏障继续流淌。  似雾非雾,似水非水,翻滚流淌,黏腻恶心。  顾云起果断道:“快将伤者带上去,都躲开!”  众人也瞧见了情况不对,这世上既有秽古这样的小人,也有心存善念之人,不少人纷纷落下谷底,帮着搬运伤员。  尽管伤员有百人,可参加论剑大会的人更多,愿意伸出援手的人也比想象中多。  黑雾弥漫得很快,宛如要将整个低谷填满,如涨潮般迅速升了上来,其余凶兽在黑雾中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谢兰亭自然也来帮忙搬运伤员,当他手里还剩最后一个伤员时,黑雾已经漫到他脚下了。  雾里有股浓烈的气息,谢兰亭突然感觉脑中猛地一痛,宛如有钢针直直扎了进来,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朝雾里摔去。  不过在他摔倒时,他抬手把最后一个人扔了上去。  “仙君!”  刚把人运上去的陈竹书见了,急忙要下去救人,可有人比他更快——  在黑雾彻底淹没整个谷底前,一道人影捞起谢兰亭,稳稳停在了安全的地面。  谢兰亭按着额头,被顾云起抱在怀里。  “仙君!”  顾云起忙着关心谢兰亭的情况,可在外人看来就很古怪了——  因为在他们眼中,此刻的谢兰亭是被玄机阁人抱着的,还是公主抱。  救人非得公主抱吗?不,哪怕人晕了,你还可以提,可以拿胳膊架,还可以抗,全看你想用什么姿势。  这位玄机阁的人不仅公主抱了谢兰亭,落地了都还不撒手,抱得很紧。  陈竹书目瞪口呆。  其余人:今天的瓜好多!  前有苍行山养凶兽,后有玄机阁英雄救美,问题是这个美人,他名草有主了。  揽月仙君不会要给自己道侣戴绿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绿我自己?第41章 最初的最初,躺在那里的不是你  谢兰亭按着刺痛的脑袋, 拍了拍顾云起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陈竹书忙凑上来:“仙君没事吧?”  “嗯。”谢兰亭扶着额头提醒他们,“别沾黑雾。”  殊道不会放过每一个能挖苦他的机会, 见缝插针:“没想到师兄还认识玄机阁的人, 可这是不是亲密过头了?”  “救人的时候还那么多讲究?”谢兰亭头疼也不耽误他回嘴,“你心里想得多, 才看什么都不对劲吧?”  同样想多了的其他人视线望回黑雾上, 不敢吭声。  谢兰亭和殊道常年斗嘴, 这么两句简直不疼不痒,都没戳到心窝上, 殊道故意看了看他身边:“那怎么不是你家道侣来救,他人呢?”  谢兰亭:“太危险,我没让他过来。”  殊道闻言笑了。  “也对, 这种大场面是不太适合他, 师兄啊, 好不容易有个道侣, 关键时候却靠不上,唉。”  说得他好像真心实意为谢兰亭难过似的。  谢兰亭却也笑了:“他还年轻, 未来有数不清的可能,和某些人没有可比性,你说是吧, 我快两百岁的小师弟?”  这句话稳准狠戳中心头, 殊道眼角一抽, 袖袍底下的手死死攥紧了衣料。 第49章 “别……云起,云起!”  是我在出声?这是哪儿,为什么……为什么顾云起会鲜血淋漓躺在我怀里?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顾云起凉透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心脏早就不跳了,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雷鸣盖过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死死搂着顾云起,可再大的声音也叫不醒怀中的人。  救他,救救他!  谢兰亭茫然,要怎么救?  他没有对身体发出任何指令,但片刻后,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从丹田出发,浑身筋脉都仿佛被生生撕扯了出去,比他至今体验过的任何一次伤痛都来得惨烈,他觉得自己被活剖了。  谢兰亭低头一看,他看到自己的手扎进自己胸膛,沾满了滚烫的血退出,捏着一团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道心!  它凝聚在心脏,比丹田更重要,因为不仅承载着修行者毕生的修为,还包括他的天赋、气运,一切的一切,是血肉是灵力,是他的全部。  除非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人能剖出别人的道心,要取出来,得挖开自己的心脏。  谢兰亭与这具身体感同身受的痛苦着,明明已经没了生命之源,浑身灵力都在迅速枯竭,他居然愣是凭着血液中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撑着一口气,把道心按入了顾云起的心口。  二人双双倒地,谢兰亭脑袋枕在顾云起心口上,死咬着牙关不肯咽气,直到他听到耳畔清晰的一声“咚”。  那是心脏的鼓动,是生的证明。  震耳欲聋,天籁之音。  雨水和眼泪从谢兰亭眼角滑落,他费力抓过顾云起的手,发现原本冰凉的手已经迅速温暖起来,如春风破冰。  可他自己已经走进了风雪里。  谢兰亭终于失了力气,最后的最后,他枕在顾云起心口上,安静地闭了眼,留下一声惊雷中谁也听不到的呢喃。  “云起,若有来日……”  梦里的谢兰亭闭上眼,现实里的谢兰亭从梦里醒来,直到这时,他身体似乎都还残留着梦里的疼痛。  生挖道心,无异于剥皮抽筋,把自小陪着自己的灵力血肉硬生生从身体里挖出来,谢兰亭按住被子中不停发抖的手,这手上……几乎都还有触感。  他在现代社会看的那本小说,以顾云起为主角的龙傲天故事,可原来在书中故事开始前,顾云起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是谢兰亭挖了自己道心,把他救活了。  情绪控制上,谢兰亭倒是炉火纯青,他可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他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死的也不是我,是揽月仙君。”  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为顾云起挖心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晓清风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也不必再试探我,你知道,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揽月仙君。”  这一次,屋子里迎来了比之前更久的沉默,双方都没有说话,久到仿佛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后,谢兰亭死死盯着他,终于开了口:“那你又是什么?”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原著中压根就没有的人物。  晓清风一点点拉开自己的折扇,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画:“我的出现跟你和顾云起有关,我是什么,我想想,嗯……从那个雷雨夜开始说起吧,你知道自己死后,顾云起如何了吗?”  晓清风轻轻道:“仙君,他疯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关于兰亭的来历好多看官之前都已经猜到了,不过,最初其实死的不是他,没想到吧!第42章 人人都爱顾云起,可他爱的人呢?  “他疯了”三个字砸在谢兰亭心口上, 他抬手覆上胸膛,觉得梦里残留的疼痛还在。  之所以他在梦中宛若旁观者,那是因为他只想起了这一段记忆, 却没有从前的感情, 也没有前因后果,可当时的撕心裂肺和剧痛都切身体会, 记忆犹新。  没有后续,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死后顾云起如何了。  “他醒来, 几乎立刻就要把道心剖出来还你,手指都在胸口上扎出五个血窟窿了。”  谢兰亭心头一紧:“他怎——他忘了身体里已经是我的道心吗!?”  被主人主动放弃的道心, 是不可能再度回到主人身上的。  也就是说顾云起即便挖出来,也不可能再还给他。  “是啊。”晓清风轻叹,“所以我说他疯了啊。”  最疯的时候, 哪还能记得什么常识?  或许在彻底挖出道心前他能停下, 但没人敢赌啊, 于是当手指刚扎进胸口的时候, 顾云起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快住手!这是他的道心,还不回去的!”  顾云起手指顿住, 厉声道:“谁!?”  “我的时间不多,我告诉你,谢兰亭是本方气运之子, 因为他将所有东西渡给你, 你才能短暂的听到我的声音!”  “我是天道。”  天道!  顾云起眼睛一亮:“那你能救他, 你能救他对不对!?”  可惜那个声音最后一句话便是那四个字,之后再没有回音。  谢兰亭愣了愣:“我才是气运之子, 天道还出现了?”  “没错, 你修为被废是其中一劫, 后来重新找到了修炼方法,各种秘境运气也好到不行,本该青云直上,却被你自己掐死了。”  晓清风头疼道:“气运之子历劫归历劫,但真没人会半路夭折的,你还是第一个,连天道都惊呆了。”  谢兰亭眼神沉沉地盯着他,晓清风一拍折扇,终于坦白:“嗯,对,如今你看到的我,就是天道意志的化身。”  天道,难怪。  前有顾云起暴毙在先,谢兰亭沉在雨夜一场梦里,已经没有余力为这个事实惊讶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晓清风卜算精准:别人算命,越难的事准备的仪式越多,他倒好,基本就是象征性掐几下。  晓清风看着他古井不波的眸子:“你不吃惊?”  谢兰亭睨了他一眼:“我所有的吃惊,都在刚刚吃回肚子里了。”  天道如今化身现人间,只能证明后来大概又出了什么事,谢兰亭定了定心神:“再后来?”  “应该是我留下的最后话语刺激了他,他觉得天道定然有办法救你。”  打那之后,顾云起报仇结束后,从此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他甚至不敢自戕,因为那是谢兰亭给他的道心给他的命。  和天道的对话成了他最后的希望,顾云起脑子里只剩下找到天道,化神巅峰后,他凭着气运之子的身份,终于再得到机会和天道沟通。  “怕只有修为不配沟通天道,他还注重功德,那些年做了不少善事,除恶安良,好事做尽,就跟你在书中看到的那样,顾家年轻的家主很快声名鹊起,赞誉有加。”  “人人都爱顾云起……可他爱的人却不在了。”  谢兰亭眼眶泛红,手指搅得死紧,骨节泛白。  晓清风道:“他把气运养得非常好,功德金光雄厚,与我沟通后,我告诉他,如果愿意将气运还于天地,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  谢兰亭听了个稀奇话,可在眼下的气氛中,他实在笑不出来,发红的眼眶和哽得难受的嗓子,他能稳住声线已经不容易了。  “你还有做不到的事?”  “天道也得讲规则。”晓清风无奈一摊手,“不然事情搞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啥事都干完不就好了?”  顾云起许的第一个事晓清风就没能做到,顾云起最初的愿望,是复活他父母和谢兰亭。  “死者凭空复生有违不能碰的规则,要想复活人,只能选择整个世界时光逆流,但那时候离他父母去世已经太久了,超出了逆转能到达的最远时间点。”  谢兰亭喃喃:“所以他的愿望不得不变成只复活我……”  晓清风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可在逆转时光复生你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点意外。”  谢兰亭:“什么?”  “最初你以为自己修为恢复无望,研究了魂魄方面的法术,以为自己失败了,谁能知道其实你不算完全失败,你身体死了,道心却还活着,加上魂法,居然硬生生在世界上强留了一缕魂识,就在道心里。”  谢兰亭愣住。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魂的,他做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梦:站在湖水中央,遥望着一个人影对月独酌,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是难过,可没人看得见他没人知道他,他是孤独的,被他守着的人也是孤独的。  “不愧是前气运之子,连我也瞒过去了。”晓清风鼓了鼓掌,“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你一直看着他。”  原来我害怕雷雨夜,因为眼睁睁看着顾云起死在自己怀里;原来我害怕鬼怪故事,因为我作为魂魄体会了最可怕的孤独与痛苦。  挚爱就在眼前,相望却不相见。  晓清风瞧了瞧他的神色,觉得大概一时半会儿谢兰亭也缓不过来,干脆继续:“可这就出现了问题,你道心里的残魂太脆弱了,承不住逆流时光,我不得不将你这一缕残魂送去别处修养。”  天道将他的残魂送出,逆转此方世界的时光,回到了谢兰亭活着的时候。准备等他残魂修养好,再将魂接回来,让他恢复成完整的谢兰亭。  这就是谢兰亭一直以为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到书中的原因,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去往现代的,只是一丝残魂。  他与生俱来就带着牢固的执念,怕雷雨夜怕鬼,无亲无故,极度颜控却没法爱上谁,因为这颗心早就许出去了。  天道送出残魂时,顾云起再度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谢兰亭从他心口飘出,身上带着虚幻的光。  已经是大陆巅峰的尊者看着自己的爱人,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哭什么。”  谢兰亭抬手碰他,可惜残魂依旧触碰不到人,手放在脸侧,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只是空气。  顾云起固执的抬起手,他手掌穿过谢兰亭的手掌,重叠着,仿佛这就碰上了。  “兰亭……”顾云起流着泪笑,“可是你也哭了。”  “胡说。”谢兰亭也笑,“魂魄是没有泪的。”  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他俯身,在顾云起额头上印下一个虚无的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云起想拉住他,想拥抱他,他泪如雨下,最后却给了谢兰亭一个好看的笑:“我等你,这次我们谁也别把对方丢下,好不好。”  魂魄确实没有眼泪,但谢兰亭眼睛里全是泪意,他哽咽道:“好,说好了。”  自化为残魂,日夜看着顾云起的模样,心如刀割,他只道不敢了,再也不敢留他一个人了。  天边浮云流转,日月颠倒,逆流之术开始,他们在浩瀚星辰与日月辉光中告了别,等待下一次重逢。  谢兰亭听完,不知不觉,眼角也已经有泪水滑落。 第51章 说什么好呢?自然舍不得, 可以他如今和谢兰亭的关系, 说得太过亲近似乎逾矩;若说舍得,那是在骗自己。  顾云起动了动唇, 准备按照以往一贯的模样, 用知礼来掩饰复杂心绪, 却听得谢兰亭笑出声。  “哈哈行了,不逗你。我说过找到线索第一个告诉你,”谢兰亭道,“那地方离你家还挺近的,我们经常可以见面,而且说好在你身边待一年报恩,不至于提前跑了。”  “很近?”顾云起心头一动,“也在南林?”  之前谢兰亭谈起归乡时过于郑重,甚至隐隐带着点遥不可及的意味,一度让顾云起惴惴不安,结果如今看来,居然就在近处?  谢兰亭卖了个关子:“嗯……可以这么说,反正只要你乐意,天天来找我都行。”  顾云起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他生怕谢兰亭反悔似的:“自然乐意,仙君别嫌弃我常来拜访就行。”  谢兰亭忍笑:“不嫌弃。”  因为那也是你家。  按照晓清风的说法,谢兰亭接下来会陆陆续续恢复记忆,而他在现代看的那本小说,即是一个让他回到这里的媒介,也是天道的一点售后。  “看完那本小说,即便分隔两个世界,你也不会对他感到陌生。”晓清风自信,“怎样,故事写得还不错吧,有没有喜欢上书里的主角?”  喜欢主角倒是真的有。  但更多的是欣赏,毕竟墙壁太厚,谁能想到书中人有朝一日真能走到自己面前呢?  谢兰亭吃着东西,听顾云起将主峰发生的事。  苍行山大长老死了,让了三座山峰。  苍行一共才七座峰,三座基本是他们一半的地盘,整个门派不仅名声一落千丈,还元气大伤,再也担不起名门大派的名头。  谢兰亭:“苍行尊者呢?”  顾云起半嘲道:“他自闭了。”  苍行尊者眼见大势已去,放话闭关去了。  谢兰亭叼着根蟹腿笑了笑,但笑意不及眼底,他把蟹腿和思绪一点点嚼了,慢慢咽进肚子里。  苍行尊者于顾云起有血海深仇,光是吃瘪还不够。  顾云起说他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少人联手杀了他父母,谢兰亭却是知道的。  以顾薄为主,剩下的人是苍行尊者和一个妖修。  无论哪一个,从修为上来说,都不是目前他们能轻松杀掉的人。  晓清风给他在现代社会写的那本小说,其实把能交代的都尽量交代了,规则之下,即便是天道也有很多东西不能直接说出口:  比如说,顾云起是怎么死的,谁干的。  谢兰亭真是恨不能立刻恢复记忆,好把控局面。  如此算来,仇人名单上的人,如果能碰上,只要有机会,有一个算一个,最好都不要放跑,避免养虎为患。  谢兰亭嚼完一根蟹腿,优雅地擦了擦嘴,而后开口道:“其实,这次论剑大会里碰上了个想杀我的仇人。”  顾云起清脆地掰开一整个蟹壳,眼神变了:“谁?”  “元婴擂台前十的人之一,秽古。”  虽然顾云起没有与他交上手,但观过赛,对他还有印象:“那个刀法狠辣,只剩一只眼的人?”  “嗯。”谢兰亭端起茶喝了一口,“那只眼就是我废的。”  谢兰亭和顾云起说了说废掉秽古眼睛的原因,又道:“他和我对上眼神时杀气四溢,当然人家也可能只是想想,并不打算真的杀我,所以我决定给他个机会证明一下。”  顾云起:“什么机会?”  “一个看起来能很容易杀掉我的机会。”谢兰亭放下杯子,“如果他不来,就当我想多了,没事自然最好;如果他把握机会要来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云起眼神中的戾气沉了沉,点头:“是个好方法。”  若无害人之心,自然不会前来,若有,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唰唰”将蟹腿卸下,谢兰亭对着摆盘夸道:“哟,拆过几只就这么熟练了?”  壳是壳肉是肉的,码得整整齐齐,非常美观。  这是最后一只了,顾云起将盘子推到谢兰亭面前,用御水决聚起水洗手:“仙君想怎么做?”  “那些人想争苍行三峰,估计还得吵几天,秽古应该也不会走。我们去演一演,要表现得我重伤孱弱,虚得不行,再制造个我身边无人的状况,愿上钩的自然就来了。”  顾云起点头:“不过光演一次,只怕不容易让人信服。”  “这时候就要散播消息了,怎么合适怎么编,让晓清风去,他不是擅长编故事吗?”  谢兰亭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对了,以后东阳书局售卖我俩的话本时,会把红利分我们五成,我们又有一笔资金来源了。”  他先前跟晓清风聊完世界的救赎与毁灭这种大事后,回归本真,说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你当初做什么写我跟你的话本?”  晓清风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我其实就是方便坐稳自己身份,吸引你俩的注意嘛,尤其对顾云起,这招绝对好使。”  谢兰亭不吃这套:“扇子拿下来说话。”  晓清风依旧挡着脸扇风。  谢兰亭见他不动,直视他的眼睛:“你敢说你没有抱着‘这样还挺好玩’的想法在里面?”  晓清风:“呃……”  晓清风刚发出一个音,谢兰亭就截断他的话头:“天道化身应该不会说假话吧?”  “……”晓清风狂摇扇子,闭嘴了。  谢兰亭哼笑一声,宣告胜利,懒洋洋道:“五成红利。”  “这也太多了!”晓清风忙挪开扇子,“你知道东阳书局的话本远销魔域覆盖整个大陆吗?每年的进账都能让人看花眼,五成!够养一座城了!”  “你畅销话本中排在前列的故事,我总是主角之一,”谢兰亭道,“而且你是天道啊,肯定没有我们这种世俗的欲/望,应该视金钱如刍狗,你应该也不会一直留在人间吧?放心,什么时候你归天了,书局放心交给我,我替你烦恼。”  晓清风:“……虽然我回去从动词上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归天,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占我口头上的便宜。”  谢兰亭最终还是替他和顾云起拿到了五成的红利,毕竟是拿他俩为原型写话本么,晓清风呼呼直摇扇:“回头我就让他们加印!多编点离谱的情节!”  谢兰亭无所畏惧:“加,多印多赚,至于情节你更不用顾虑,随便写。”他甚至非常体贴,“狗血梗有吗,没有我给你几个,越离谱我越爱看。”  这一段“商讨”过程就不必复述给顾云起听了,他知道结果就成。  至于他们的钓人计划,除了放出消息,还得清空身边明面上的人。  秽古之所以不敢对谢兰亭动手,是因为谢兰亭看起来是妖族的客人,居所也离一些妖修近,妖修里高手太多,他可不敢招惹。  所以他们还得拜托一下陈竹书,帮忙配合。  陈竹书一听,立刻答应,不就是把离这屋子比较近的妖修们都带去听人吵架吗,不费事,只有一点——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亮晶晶看向顾云起:“听他们斗嘴没关系,能来点干果吗?”  听人吵架本来无聊,但是一旦嗑上瓜子花生和各色坚果,那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妖修众人在短时间内爱上了这种感觉,只要还有嗑的,让他们从早听到晚都可以!  顾云起爽快摸出干果:“成交。”  一点食物就成,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商量好后,第二天顾云起和谢兰亭去主峰晃了一圈,主峰校场上临时打了个地方,供这些人争吵三峰归属问题,秽古虽是个散修,也不甘心地想看能不能捞点好处,果然没走。  顾云起和谢兰亭只待了一会儿,谢兰亭就虚弱得不行,由顾云起扶着他赶紧走了。  两人匆匆离去,在茫茫人群中,“恰好”从秽古身旁擦肩而过,秽古眉梢一挑,在两人离开后,悄悄扭头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谢兰亭看着伤得不轻?  那天被黑雾伤到的人其实不少,虽然大多是轻伤,就是不赶紧抹药伤口立马就能痊愈的那种,可总有一两个倒霉的,需要包个绷带。  谢兰亭对着黑雾似乎是第一个出岔子的,是不是他伤得最重?  想法在他心底种下了种子,挥之不去,人一旦特别关注一件事时,就会感觉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事。  两个时辰后,他听到有人说:“吵了这么久,其实我更想听听那黑雾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说揽月仙君第一个遇袭,伤得不轻!”  秽古心底的种子动了动。  又过半个时辰,他听到:“那黑雾没准有意识,能伤人神识,听说揽月仙君好不容易提升的修为差点又被打得跌落!”  秽古心底的种子抖一抖,发了芽。  再过半个时辰,又有人道:“我刚从第二峰路过,碰到揽月仙君他道侣了,说揽月仙君又晕了,他急得不行呢!”  秽古握住刀柄,飞快朝场中确认了一番。  妖族此番前来的高手都在这儿,正跟妖王一起嗑瓜子,嗑得很欢;玄机阁的所有人也都在,正兢兢业业记录消息。  谢兰亭伤重,身边没别人,天时地利人和,秽古心中那罪恶的小苗毫不客气地茁壮成长起来,他离开了主峰,直奔第二峰客居而去。  殊不知玄机阁的人只是看起来人数齐全,五十人齐齐整整,可秽古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某些玄机阁的暗桩是独自混进苍行山的,没有跟着本阁大部队,而是穿着便装打扮成普通修士,一旦有需要,就可以穿起斗篷戴上面具,跟自己人站在一起呢?  因此哪怕顾云起和几个暗卫不在,他们依然可以凑齐五十人的面具大队。  秽古其实早就打听过谢兰亭住哪儿,此时摸过来是轻车熟路,他先谨慎地在外感受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息,发现只有两人,一个金丹一个筑基。  金丹就是谢兰亭,至于筑基,应该是他那废物道侣。  筑基而已,一根手指头就能按趴下。  秽古悄无声息翻上房顶,掀开了一片瓦,往屋里瞧去。  谢兰亭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那道侣在旁边捣鼓什么草药,神色着急。  秽古眼中露出精光,心跳如擂鼓:天助我也!  为了防止他们有机会通风报信,先杀顾云起,再解决昏迷的谢兰亭,杀完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秽古按了按自己瞎掉的那只眼,嘴角止不住咧出大大的弧度,多少年了,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可见这些年他完全没反省自己,不觉得把无辜幼童的眼睛戳瞎有错,只怪谢兰亭多管闲事,记恨在心,无药可救。  他抽/出自己的长刀,瞬间就从屋顶冲进屋子,快准狠一刀朝顾云起斩去!  顾云起惊愕地瞪大眼,血花四溅,他居然在倒地前还能硬生生喊出一句话:“仙君……跑!”  秽古回身,发现谢兰亭还真醒了,可是他手脚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满眼惊惧:“你、你是!?”  “哈哈哈!”面对恨了多年的仇人,秽古到底是没忍住,多了些废话,“没想到吧谢兰亭,你也有今天!当初你为化神,是何等的威风和高高在上,我这只眼,全是拜你所赐!”  他笑得停不下来:“你废我一只眼,我要你一条命,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第53章 甲说乙告诉我的,乙说丙讲的,丙忙道别瞎说啊分明是那谁谁讲的。  结果到头来,根本说不清源头。  编故事的源头晓清风正在清点这次话本赚了多少,想到这里的钱还要分出去一半,就不禁感慨,他真是有个好气运之子。  谢兰亭和顾云起到了妖修的席位里坐下,因为贴着陈竹书,所以离妖王也很近,鸟兽大多爱美也臭美,妖王炎辰简直力求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他对谢兰亭还挺和气。  “我听竹书说你对他颇有照顾,多谢了。”  谢兰亭:“妖王客气了。”  “不久后就是妖族的百神祭,仙君若无他事,此番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妖族参加祭典?”炎辰道,“当然,是带着你的道侣一起。”  陈竹书眼睛亮晶晶,显然很希望谢兰亭过去跟他们一块儿热闹。  谢兰亭则看向了顾云起。  此番苍行山的事了结后,顾云起也能空出些日子,以往他都是独自修炼度过的,如今……和仙君出去散散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点点头。  谢兰亭这才回复:“那就多谢妖王盛情了。”  炎辰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意味深长地滑过,在谢兰亭不解的眼神中,炎辰手一翻,朝谢兰亭露出他手中话本的书名:《云掩月容醉花间》。  东阳书局最新出品。  谢兰亭发现大意了,这本他还没看过,早知该让晓清风留下新书。  同样是十八禁的话本,但谢兰亭面色不变,炎辰笑了笑:“御剑宗与顾家做戏,留了心的都能看出来。我以为仙君身不由己,大概也过得并不如意,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差了。”  这是在说他和顾云起关系不错。  类似的话谢兰亭在外从不反驳,不过以前只是为了掩饰,如今不反驳却别有意味在里头,可惜顾云起暂时看不出来,只当做一如既往。  他又忍不住按了按脖颈……其实每次谢兰亭不反驳,他都挺开心的。  有顾云起带着干果来补货,妖修们又愉快地嗑了起来,场中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顾家这次有顾薄带队,也参与到了三峰的争夺里,他和苍行尊者还是所谓的朋友,因此他是这么跟苍行山的人解释的。  “既然三峰出让已成定局,苍行山不可能再有管理权,那么就由我出面争夺,苍行山是我盟友,在我手里其实依然相当于在你们手里。”  说得好听,真到他手里的,还能让苍行山捞着好处?  御剑宗和顾家虽然如今没有化神坐镇,但门派和家族底蕴丰厚,当得起大派,他们是一定能从中获利的,只是看究竟分得多少。  殊道舌灿莲花说了一阵,也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方才吵得太忘我了没注意,此时看到杯中倒影才忽然发觉,天色是不是有些阴了?  他一抬头,却发现哪里只是有些阴,分明是非常阴,因为有大片的乌云迅速聚拢,压在了主峰顶上。  不止殊道,这样的异象其余人也都发现了,纷纷抬头,待到云中出现一点旋涡,并且酝酿起闷雷来,众人才恍然——  “谁的雷劫?”  大家伙儿左看看右看看,谢兰亭嘴里咬着桃酥,看着天上的雷云也愣了愣,他把桃酥咽下后,才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好像是我的。”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谢兰亭身上。  谢兰亭拍了拍手上的桃酥残渣,淡定起身:“好久没渡劫,一时没发现,惭愧惭愧。”  这回不是做戏,他是真的没发现。  伤得太久,也在金丹期待得太久了,这种灵力充沛暖洋洋的感觉,他还以为是喝完血造成的,真忘了还有个可能性,那就是他要突破了。  众人立刻齐齐退开,顷刻间给他空出一大片地方,方才还热热闹闹吵架,座椅板凳全在,此时方圆三百米就剩了谢兰亭一人,成了个真空圈。  他要渡劫,即便是顾云起也得让开来,毕竟修士渡劫第一准则那就是不可扰,上次顾云起渡劫若不是在水中,谢兰亭也该离得远远的。  好在只是元婴雷,空出个方圆三百米就差不多了,所有人在此范围外围成圈,殊道不可置信:“你还说你没找到恢复成化神的法子?!”  有人回过味儿来:“对啊,他不是前几天才到金丹后期?”  感谢修士耳聪目明,谢兰亭可以远远回答不费劲:“小师弟,我真没找到一口气恢复化神的法子,但你们如果问恢复修为,我只能说,别放弃修炼。”  前世他恢复修为那真是重新修起来的,不过死的时候也还没恢复到化神,如今有顾云起心脏里那颗道心帮忙,自己修起来肯定会比前世更快。  众人听了忍不住道:“废话,不放弃就行了?”  “不放弃不一定行,”谢兰亭淡淡道,“但放弃了就全完了,这么多年我不也撑过来了?”  大伙儿沉默片刻,这回再发问,大部分人语气好了不少:“那你进阶怎么这么快?”  因为有道侣。  谢兰亭:“还快吗?诸位,我以前可是化神啊。”  众人默。  片刻后,有跟谢兰亭同辈的人看着天上滚滚雷云叹气:“我仿佛又想起了当年被谢兰亭支配的日子。”  他身旁有人立刻道:“怎么说?”  “你知道吗,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当你辛辛苦苦修炼,却隔三差五听到‘谢兰亭晋阶了’‘谢兰亭又晋阶了’,”他想起了痛苦的回忆,“长辈的就揪着你耳朵道,学学人家!”  那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你长辈过分了,这是能学来的吗?”  能学来早就个个飞升化神了!  天上的雷劫还在酝酿,谢兰亭拿出千鳞软甲穿上——顾云起自秘境后塞给他的,这里即便有当日同去过秘境的人,也认不出软甲,所以放心穿。  他手执听雪,抬头望着天空,面色平静,心里其实有点兴奋。  他确实太久都没渡雷劫了。  这意味着他将重新突破,修为成长,连化神期那种九死一生的雷劫都扛过的人,如今面对元婴的雷,居然跃跃欲试。  在顾云起那儿补充够了,无所畏惧。  第一道雷劫落下,谢兰亭挥剑斩出。  有一瞬间,众人觉得简直产生错觉,仿佛谢兰亭的剑光比雷光还亮,可他那一剑看着分明没用多大力气啊?  第二道、第三道……众人渐渐睁大了眼睛,谢兰亭的剑招越来越精妙,灵力越使越重,更绝的是,每一道雷都被一剑抵消!  白千叶抱着手臂,看得眼里起了战意,吹了声口哨:“没见过的剑法,不会是现创的吧?”  还真是他现场自创的。  自身的来历、饱含回忆的过去以及新的开始,谢兰亭在破境中若有所悟,他的剑法本来一直就讲个超脱潇洒,在这样的顿悟中创新剑招简直信手拈来。  不破不立,既已逆天改命,又还有何所惧!  第八道雷时,谢兰亭虽然也是一剑斩断,但嘴角已经渗了血,他眼中眸光却越发敞亮,将全身剩下的灵力尽数调动,飞身而起,于半空中悍然撞上最后一道雷劫!  “轰!”  雷鸣与灵力爆炸声夹在在一起,银紫的电光炸开,过于刺眼,不少人纷纷眯眼,没闭上的,也几乎看不见谢兰亭在雷光中的身影,只有顾云起死死盯着,拳头攥得很紧。  不消片刻,乌云散去,天光乍现,谢兰亭从空中翩然落地,他顺手挽了个剑花,将听雪收了起来。  方才那套剑法看得许多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有些人只看懂了一点儿,忙拉着旁人询问。  白千叶哈哈大笑:“精彩!”  成功度过雷劫后,身体会被淬炼,雷劫中劈出的伤都会痊愈,谢兰亭抬手揩过嘴角的血,第一时间看向顾云起,朝他笑了笑。  顾云起见他全须全尾,才松了口气。  场中桌椅板凳都已经被劈没了,争论的大会若要继续,还得再搬新的桌椅出来,不过好在这不费事,大家伙儿重新朝中间圈子靠拢。  “揽月仙君,”白千叶道,“祝你早日重回化神,到时候一定要与我切磋一番。”  刀与剑是最吃武式的,切磋有好处,谢兰亭答应:“如果真能回到化神的话。”  殊道差点撕烂自己的袖子。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跟他还差着一个大阶呢!  要知道元婴之后,每走一步都很不容易!要知道即便谢兰亭当年还是天之骄子时,从元婴到大乘也用了两年半!  没错,足足两年半!  他好像忘记了大部分人从元婴跨到大乘要用几十年,包括他自己。  不过谢兰亭这场渡劫,倒是真给了一些人希望。  某些人自打修为跌落后,时间一长若仍无进步,难免心灰意冷自暴自弃,觉得人生就此只能摆烂,但谢兰亭有句话说得对:如果放弃了,那就是真完了。  为了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再努力试试呢。  他一场渡劫,送了他们剑术观摩,也还给某些人打了鸡血。  这次论剑大会,锻炼了、瓜吃了、末了还有这种收获,来得不亏啊!  按照以往,此刻他们再看谢兰亭身边的顾云起,会变得更同情昔日的第一剑修,但最近几日晓清风的话本畅销,不仅巩固了老读者,还发展了新读者。  于是众人再看谢兰亭和他的筑基道侣,就变成了感慨:“不离不弃,真情可贵!”  有人忍不住质疑:“可顾家那废物看着就是个除了脸外没什么用的小白脸啊。”  立刻有人反击:“郎才郎貌,轮得到你瞎叨叨!”  “就是,只要人家互相喜欢,修为境界是问题吗,不是!”  顾薄在等着椅子重新入座前,走过顾云起身边,说了这次来论剑大会后叔侄之间第一句话:“云起,大会后没事就回顾家吧,景平想你了,和他练练剑,开导一下他。”  想我,练剑?顾云起心中冷笑,怕不是想着也废了我手臂,好跟他共苦,这么个开导方式吧?  谢兰亭替顾云起回答了:“抱歉了顾家主,妖王有请,我们之后会去妖域做客,顾景平要是真的想他,那就——”  那就?  谢兰亭:“那就多想想,思念总是越沉越香。”  顾薄:“……”  “练剑的话顾家弟子精英众多,不缺云起一个。”谢兰亭看向跟在顾薄身后的顾安,微笑道,“顾安师兄就不错,是吧?”  顾安:……不错个大头鬼。  谁想这种时候去理随时可能发疯的顾景平,找虐吗?  顾薄将视线从谢兰亭身上缓缓移到顾云起身上:“云起,你自己觉得呢?”  顾云起垂下眼眸:“我听仙君的。”  他在顾薄面前一直是这么副乖顺模样,可如今顾薄却觉得,他似乎没那么乖了。 第55章 谢兰亭理解:“没事,人之常情。”  “不过我也是方想起,之前你闻过童儿的香,你有觉得这股热意来得古怪吗?”  “有。”顾云起肯定回答,他微微讶异,“你是说原因是他的香,只是闻了一阵……这么厉害?”  谢兰亭苦笑:“所以我说他天赋异禀。”  顾云起回过味儿来,反问:“仙君体验过了?”  谢兰亭:“……”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面前这位也不是外人,谢兰亭不轻不重点了点下巴:“之后用童儿的东西,一定要提前问问,慎重再慎重。”  顾云起有过一次经验,也深以为然。  他身体里的火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不过辉光里,谢兰亭只穿着睡衣,松松垮垮,可见半个胸膛,青丝如瀑垂下,抱着手臂懒洋洋靠在墙边,无论是发丝还是灯火里如雪的肌骨,都有种白日里没有的特殊之美。  跟个小钩子似的,似有若无勾着你,不重,但就是不松开。  顾云起不由移开视线,免得灭下去的火再复燃。  “我闻得也不多,没事了,仙君快去休息吧。”  谢兰亭点点头,走到床榻边,翻身上去,被子拉到一半,发现顾云起非常刻意地避开目光,完全不敢往这边看。  他心头一动,勾了勾嘴角:“云起。”  “嗯?”  准备熄灯的顾云起停下,但是目光依旧没挪过来。  谢兰亭确认了,这是真不敢盯着自己瞧啊。  方才顾云起在后屋里有没有想起谁,想的又是谁?  仙君心中那罪恶的小狐狸摆了摆尾巴。  “你我关系已是非常熟稔,虽认识时间不长,但一见如故,知心知己,又有约定,我既已称呼你‘云起’,你也不必一直唤我仙君,可以更亲近些。”  顾云起手指动了动:“……更亲近些?”  “直接叫我名字试试?”谢兰亭手把手教他,“省去姓氏,直接念名。”  兰亭。  顾云起只是把这两个字含到嘴里,脑子里又“轰”的一声炸了烟花,耳朵肉眼可见红了,他倏地抬手把灯一灭,这回是真匆匆往外走。  “我去练剑。”  谢兰亭笑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就在方才,他又回忆起一点自己跟顾云起曾经的画面,不过是顾少爷已经被他磨出来的时间点,两人之间是老夫老妻的意味。  哪像现在,逗一下还能红耳朵。哎呀,没恢复记忆也有没恢复记忆的好玩之处啊。  顾云起走到门边,顿住脚:“你早点休息……兰亭。”  最后两个字念得很轻,但很清晰,说完他就关上门,飞速不见了。  谢兰亭愣了愣,随即笑容更深了,只不过……他收紧手臂抱住被子,也悄悄红了耳朵。  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顾云起也没练剑,他走到甲板边找了个位置,盯着远处的月亮看。  妖族在外巡逻的护卫记得这个给他们提供干果的人,有人路过他身边时搭话:“赏月呢?那边有桌椅有酒,去坐着看呗。”  顾云起婉拒了:“谢谢,不用了,我就透透气。”  妖修:“噢。”  等他吹够冷风进屋,谢兰亭已经又睡熟了。  离天亮也没剩多久,顾云起干脆坐着,就这么静静瞧了谢兰亭几个时辰。  *  从苍行山到妖域这一路,飞舟上倒是格外热闹,第三天的时候,童儿真做出了别的东西,这回是药酒,闻着实在太香了,好多妖修馋到不行,没有听谢兰亭等人的劝阻,部分妖修表示愿意尝试。  他们拍着胸脯道:“只要没毒,怕什么!”  炎辰也好酒,连他闻着酒味都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但想到谢兰亭和顾云起见众人不听劝后那高深莫测的模样,又收回了手指。  那一晚,所有船上的人都没得到安静。  有些人是因为酒里的炽烈药性,有些人是因为隔壁声音太大,第二天众人见童儿再带着酒来时,纷纷惊恐避让。  童儿很不解:“我又失败了吗?”  谢兰亭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就给童儿房间拍了静音结界,没有影响孩子纯洁的心灵,他也很不解:“为什么香和酒你都能做出那种效果?”  “啊?”童儿道,“就是补气养身的啊。”  谢兰亭:“童儿,要控制量,补品虽好,不能过头。”  “量我也是算过的。”童儿沮丧片刻后道,“唉,那我还是试试研毒吧,也给自己多些防身手段。”  “可以。”谢兰亭非常赞成,起码毒是给敌人使的,不会再拿他们来试了。  飞舟越过群山大川,从空中往下俯瞰,景色非常壮阔,在飞过一片广袤的海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妖域。  妖域一共八十一城,妖王城于天枢位,路过一些城池上空时,可大致窥见一些城镇的特色。  妖修和魔修风俗大多开放,内敛的是少数,陈竹书指着一座五彩斑斓的城对谢兰亭道:“要说稀奇古怪鬼点子最多的地方,当属归一城,他们城主比我还爱玩,时不时就会出一些莫名条例,过段时间又删掉。”  “能在归一城安家的,都是勇士。”  谢兰亭感兴趣:“比如?”  “比如前段时间,城内居民每晚必须在门外放一杯水;再比如最近的新条例,有效期一个月,就是在城内的人必须都穿女装。”  谢兰亭:“……冒昧地问一下,城主是男是女,他自己也必须遵守?”  “男。”陈竹书,“必须遵守,所以他也得穿女装。”  谢兰亭:“城内居民果然是勇士,还有,城主不会是自己想穿,带得大家都跟他一起穿吧?”  陈竹书摸摸下巴:“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愿意在归一城安家的,也都习惯城主作妖了,反正最近这一个月我是不会去归一城了。”  谢兰亭本来还有兴趣去看看,听到新条例后只能遗憾表示下次再来。  到达妖王城后,炎辰本来想设宴款待谢兰亭等人,被谢兰亭婉拒了,表示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于是就由陈竹书带着众人转转,葛闻自然也陪同。  这位妖族的小殿下是一点没有架子,表示王宫哪有王城好玩,先带着他们去城内逛。  妖修里也有修为低到没有辟谷的,有他们在,就意味着有美食,从前陈竹书玩是从不管美食的,如今有谢兰亭在,众人三步一停五步一顿,小吃抱了满怀。  陈竹书在自家发现了全新体验:“我以前没发现原来他们做的东西这么好吃!”  谢兰亭谈心得:“去一个人多的地方游玩呢,美食是不能错过的。”  陈竹书小鸡啄米疯狂点头。  谢兰亭咬下手里炸串上最后一个肉丸,余光扫过某处,视线顿住。  ……刚刚的身影怎么那么像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妖域来了~第46章 小师弟,这么巧也女装啊?  顾云起总是不会错过谢兰亭一点儿异常, 他抱着手里小吃走上前:“仙君,怎么了?”  “仿佛看到个熟人,不排除看花眼的可能性。”  谢兰亭将手里的竹签捏碎, 并不留下垃圾, 从顾云起身前的油纸包里再拿出一根热腾腾的炸串,对顾云起道:“肉丸好吃, 你尝尝。”  顾云起想挪挪手里的东西, 方便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炸串, 结果刚低头,炸串就凑到了他嘴边。  谢兰亭拎着炸串, 等顾云起张嘴。  顾云起胳膊紧了紧,在客气和接受谢兰亭投喂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顾云起张口, 咬住了谢兰亭送到他嘴边的食物。  肉丸外皮炸得松脆, 外酥里嫩, 焦香四溢, 确实好吃。  本来两口就能吃完的东西,顾云起愣是咬了三四口才把一个肉丸完全咬下来, 而谢兰亭也不催,抬着手等他吃。  “怎么样?”  顾云起点头:“好吃。”  谢兰亭高兴:“是吧。”  他拿过炸串,吃掉了第二个, 几人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 炸串又被递到顾云起眼前。  他偏头看了看,谢兰亭嘴里还嚼着东西, 腮帮子微圆, 用眼神朝他示意。  顾云起笑了笑, 又张嘴吃了。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分完了炸串。  陈竹书和童儿:“哇~”  东西好吃,狗粮也很好吃。  葛闻很想离得远一点,奈何他还身具护卫职责,不行。  谢兰亭方才没有看错,那人确实是殊道,他来此找一个妖修,拿一样东西。  两人在一处客栈的房间碰面,妖修戴着黑斗笠,没有露出样貌,之前刘弃风给谢兰亭下的毒也是从此人手里得来的。  妖修听了殊道的要求:“废掉修为的药?”他不理解,“你不如直接把人丹田筋脉震碎来得更快。”  “跟他直接动手,打斗中容易激发人血性,我怕他鱼死网破,万一盛怒之下想自爆拉人陪葬呢?”殊道,“我要让他活着。”  妖修沉默片刻:“那你得等等。”  谢兰亭修为还不高,殊道等得起:“可以,有了后跟我联络。” 第57章 “小师弟,”谢兰亭笑得非常真心,“你也来体验女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二十万字了耶,我最近的书基本都是二十几万字就写完了,这本我试试能不能多写一点吧头秃第47章 那人是谁?  按理说穿了女装若实在不好意思, 可以戴个面纱面具什么的遮挡,可为什么没人戴呢?  因为神木的纸条不仅正面有内容,背面也有, 背面内容禁止了本次考验中用这些东西长时间遮挡面容。  有些人没发现纸条背面的字, 换好女装后面具一扣,结果纸条立刻飞出来, 化作光显示“你已经失去资格”。  穿都穿了才失去资格, 亏大了。  所以说, 审题要仔细。  谢兰亭笑吟吟看着殊道,殊道也强撑起笑着看向他:“师兄这身, 当真是国色天香。”  谢兰亭:“谢谢,我也觉得。”  殊道:……厚颜无耻。  谢兰亭深知,只要自己脸够厚不尴尬, 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说着摸出一块水镜来, 举到眼前:“来小师弟, 看这边。”  殊道一惊, 连忙将袖子抬高转过脸,牙根痒痒:“谢兰亭, 做人留一线。”  谢兰亭举着水镜:“别这么生疏,你可以继续叫我师兄。”  水镜是一种可以记录画面景象的法器,很昂贵, 但到了他们这种家底, 怎么着也是能拿出来的。  缺点大概就是镜子太大, 跟梳妆镜有的一比,不适合偷拍。  其实谢兰亭倒也可以用幻术把镜子掩住来拍, 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就是要正大光明怼到殊道脸前。  讲真殊道扮相还是不错的, 就是肩膀绷得太紧了, 完全不会放松,导致整个人很僵硬,谢兰亭边拍边道:“别害羞啊师弟,心态放平一点,这样更好看。”  殊道恨极,终于忍不住抬手,作势要一掌把水镜拍碎,谢兰亭适时提高声音:“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突然记不清了,是不是叫——”  他故意拉长声音,作势要喊出他的名字,殊道手僵在原地,半晌后无力垂下,重新带上“我想咬死你的”微笑道:“师兄啊,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确保完整记录了殊道女装的画面,谢兰亭终于舍得把水镜收了起来:“从前我不懂你为什么看着我吃瘪才会开心,现在我突然懂得了其中的乐趣,决定有机会就不要亏待自己,多看你两眼,我好开心开心。”  殊道转念一想,决定打不过就加入,他也摸出一面水镜,谁知道谢兰亭不要脸到了新高度,不闪不躲,甚至冲他抛了个媚眼:“把我拍得好看点。”  殊道:“……”  他把掏到一半的水镜又塞回去了。  “师兄,”殊道能屈能伸,笑容跟纹在脸上似的,僵硬无比,“你拍也拍了,我能走了吗?”  “可以,慢走不送。”谢兰亭并不拦路,“回头再想对我做点什么之前,记得我手上有记录你美丽画面的珍贵水镜。”  殊道没吭声,转身走了,他走后,谢兰亭朝顾云起道:“你来选个方向走。”  虽说晓清风说他俩现在都是气运之子,在找宝贝这块上两人运气应该都不差,但认路上谢兰亭嘴硬归嘴硬,心里很有自知之明,交给顾云起更好。  顾云起略作思考,选了一个方向,顺口问:“你担心他来妖域另有所图?”  “不担心,毕竟他可能随时都在有所图。”谢兰亭边走边道,“如我刚才说的,不错过任何抓他把柄的时机,没准有时候小把柄还能起大作用。”  顾云起点了点头,谢兰亭做事出招确实经常出其不意,效果绝佳。  陈竹书说过,神木以往也出过找东西的考验,根据经验,神木不会把东西藏在外人随意不可进出的屋子里,也就是说,不管是戒备森严的城主府,还是普通人家的宅院,都不用考虑。  纹章靠神识扫也找不到,果真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赢下考核。  谢兰亭他们很快将公共空间都瞧了一遍,这期间,他们看到了有人纡尊降贵扒下水沟、有人已经落地,开始挨个扒拉各种犄角旮旯了。  顾云起和谢兰亭也从空中落下,谢兰亭摸出纸条又看了一遍。  他们先前对着纸条给的信息分析线索,初一觉得有没有可能排列指方位、陈竹书觉得纹章花纹特殊呀,等等,做了不少猜测。  感觉谁都很有理,又谁都很牵强,这种时候,只能挨个试错。  谢兰亭和顾云起也做过猜测,既然肉眼可见的地方扫一遍暂时没发现,那不妨试试。  他俩的分析还挺一致的,入手角度是城池顺序:妖城八十一城,神木只选了十座城,并且还专门排了序。  在八十一城原本的排序中,归一城不是第一城,其余城的顺序也基本对不上号。  谢兰亭和顾云起想的是,从排序入手,比如在归一城内,就找与“一”相关的东西。  这个数量其实也不少,不说别的,计数的文字那可太常见了,但有个方向总不至于闷头满城乱窜,如果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  今日有些宅子是可以让人随意进出找东西,主人不愿让进的,神木也不会把纹章放那里,顾云起和谢兰亭走过名字里带“一”的地方,有客栈、酒楼还有庄园、小摊等等,而后来到了一座“归一楼”前。  店门大开,门口甚至专门立着牌子欢迎众人来店里探寻,谢兰亭和顾云起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人搜寻无果出来。  这似乎是座乐坊,中有高台,此刻还有人在上面弹奏,即便底下没客人停留,乐师也怡然自得,琴音舒缓,令人心神宁静。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今儿来匆匆寻宝的人里,不少正着急,听到乐声后焦躁的情绪会抚平不少,有人欣赏他们,来日不就可能成为新客吗。  楼上还有不少房间,谢兰亭扫过某处时停了停,轻声朝顾云起道:“我们走这边。”  方才那拨寻宝的人出去后,此刻上楼寻找的暂时只有他们两人,谢兰亭带着顾云起径直来到一间窄厢内,盯着面前的桌子,抬手往前轻轻一挥——  却见空气中缓缓波动后,原本空空如也的桌上,竟出现了一把古琴。  而古琴的上方,正悬着枚金色纹章,其图案跟纸条上所画的样式一模一样。  谢兰亭:“找到了。”  有珠钗步摇晃动的清脆声伴着步伐声而来,女子走近窄厢,抬手垂下门帘,隔绝外面的空间,她瞧着两人笑道:“今儿看到纹章落入我家店铺,顺手给考验稍微加了些难度,布了道障眼法,你们还是第一个瞧出来的。”  当然,也因为来店里寻找的人暂时还不算多。  谢兰亭谦虚:“对幻术稍有研究罢了。道友是此地掌柜?没有参加考验吗?”  女子团扇轻摇:“是啊,生意为重,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即便解了障眼法,要拿走东西,也还得问过这把琴。”  纹章悬浮在琴上,却被罩了一层结界,谢兰亭客客气气:“还请掌柜指点。”  “你上去拨动琴弦,它会提出三个问题,要是答案令它满意了,结界自然消解。”  谢兰亭和顾云起走上前,琴乃木制,着红漆,琴弦隐有灵力辉光,两人扫了眼,谢兰亭从脑海中思索出了琴的名字:“问心琴?”  问心琴可是宝贝,能助人问清内心,帮助修炼心性神识,既然问心琴在这儿,女子身份也很明显了。  谢兰亭:“原来是问心仙子,失敬。”  问心仙子,妖族三大化神之一。  问心眉眼弯弯:“揽月仙君不必客气。”  她确实只稍微加了点难度,不然以她的修为,障眼法大可做得更厉害。  她看了看谢兰亭和顾云起:“二位盛装来此,反而是令我这地方蓬荜生辉呢。”  谢兰亭就当她是在夸自己了,女装好看也是夸奖,没毛病。  他转身,拨动了一根琴弦。  琴音流出,谢兰亭和顾云起脑中同时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今早吃了什么?”  还以为会是什么古怪的问题,这也太简单了。  谢兰亭上下嘴唇一碰,流畅的声音滑出:“烧麦蒸饺,莲子羹黑米糕,特色彩色小圆子、翠叶糯米团凉拌三丝蒸鸡爪玉米汤甜豆花和咸豆花,还有……”  问心仙子目瞪口呆:这是开宴席报菜名呢?  谢兰亭细细数完一遍,朝顾云起确认:“就这些,没了吧?”  顾云起肯定:“对。”他的答案是,“我和他一样。”  问心仙子:“……你们两个人就吃了这么多?”  谢兰亭觉得不能让外人胡思乱想,解释道:“他基本都只尝了个味道,其余的都由我吃了,你不要误会。”  问心仙子:“……好的。”  问心琴感觉挺开心的,第二下不用谢兰亭拨弦了,它自己响了起来,一声琴音一个问题:“单身还是出入成双!”  一把琴居然还关心别人终身大事,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两人拉起一点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绳来。  即便换了衣服,他俩也都还戴着红绳。  “合籍为眷侣,姻缘牵红绳,我们一双人都在这儿呢。”  顾云起再次直接将答案搬过来:“嗯,我跟他一样。”  问心琴轻快响了两声,问心仙子笑:“它很开心。”  问心琴乐完后,矜持下来,慢悠悠发出最后一个低沉的音,这一回,两人脑子里响起最后一个问题:“行至此生,你遇上过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忽然就改变了画风,正经起来,也沉重了起来,顾云起神色也凝住了,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了:“父母仙逝。”  谢兰亭:“修为被废。”  谁料谢兰亭话音刚落,问心琴却七弦齐动,发出“噌”的一声嗡鸣,饶是对音律知道不多的谢兰亭不难听出:“它不高兴?”  问心仙子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没有说实话。”  谢兰亭目光中透出几分无奈,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  行至此生,便是从往昔走到如今,所经历过的都算,那就得算上两辈子。  顾云起有两件事都是心中最痛,一件是父母仙逝,一件是所爱亡故,但顾云起没有从前的记忆,所以只答得出父母的事,不算说谎。  毕竟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当然说不出来。  可谢兰亭记得,所以回答修为被废就是假话。  他无奈叹息:“好吧,其实是……不得不与一人分别时。”  问心琴两根琴弦动了动,接受了这个答案,结界消失,纹章掉落在桌上,谢兰亭上前捡起了纹章。  顾云起站在原地,袖口下掩盖的手悄悄收紧了。  谢兰亭方才那声叹息清晰落在他耳中,还有回答时眼神中飞快闪过的复杂情绪,夹杂着眷恋无奈,还有哀伤……足以表示那分别让他有多不舍、多难过。 第59章 玄龟君点点头:“它其实对许多人的祝福都是指引方向,有些人能看清,有些人看不清。我之所以坚定走卜算的路,也与神木有些关联。”  顾云起:“敢问如何领悟?”  “守心中所想,自有路引来。”  非常附和神棍身份的答案模板。  玄龟君此处的茶味道很淡,有种独特的芳香,谢兰亭细细品茗,听到玄龟君说:“二位命数玄妙无比,我无法主动为你们卜算,但若二位开口让我帮忙,有你们同意,或许我能试着看清一些。”  说是他俩让玄龟君帮忙,其实是他们帮玄龟君的忙,卜算一道上,也是要讲精进的。  玄龟君抬手:“如果二位不嫌弃,我可一试,当然,是我在请求两位。”玄龟君抬手,从池子里的莲花中飞出两颗明珠,他将明珠递上。  “此为连理明心珠,双修时使用,可助人修炼事半功倍。”  谢兰亭猝不及防被茶一口呛住:“噗!咳咳咳咳!”  顾云起忙拍打他的后背帮人顺气,忙他是愿意帮的,只是这珠子,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玄龟君茫然:“我见二位亲密无间,抬手间腕上又有同结红绳……”  都成道侣了,提到双修还能这么大反应?  “我、咳咳——”  谢兰亭摆摆手,示意顾云起不用替他顺气了,也是哭笑不得:两辈子道侣了,他俩双修的片段自己是一点都还没想起来。  非要说的话估计就是童儿的熏香带来的那场梦,也不知道究竟是春意一梦,还是从前真有那般场景。  顾云起对着这个礼物,进退两难,谢兰亭小声地咳着,余光瞥到他的神色,无奈笑了笑,抬手接过玄龟君的礼物。  “那就、咳咳,多谢玄龟君了。咳咳,云起,你有什么想算的,试试吧。”  谢兰亭明明都惊得被水呛住了,他伸手接过连理明心珠的神色却又过于正常,正常到顾云起都没法继续在意,他只好先不去想珠子的用途,思考一下有什么想问的。  玄龟君道:“不能太复杂,最好是私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抱歉,以我之能,为你俩卜算只能从此入手。”  陈竹书重新给谢兰亭倒了杯水:“仙君嗓子咳疼没,要不再喝点润润嗓,千万小心别再呛着了。”  谢兰亭是把嗓子咳得有些疼,刚把杯子送到嘴边,就听顾云起道:“算姻缘,可以吗?”  谢兰亭:“……”  还好他还没把水喝进嘴里,不然又得呛住。  我就在你旁边,你还要算姻缘?  重活一回,他道侣不会真重活成他知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警觉: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49章 第一次的吻给了你,怎么办?  顾云起一句话震住了半场人, 只有玄龟君还非常淡定地在问:“具体是哪方面?是你们姻缘能维持的时间、牢固程度、还是别的?”  陈竹书嘴巴张得可以塞鸡蛋:“都成道侣了,还需要卜算时间吗?”  “殿下,你还小。”玄龟君嗓音跟表情一样淡, “须知世上还有个词叫‘和离’。”  谢兰亭立刻想起了他俩的一年之约。  ……等等, 顾云起是想算新姻缘,还是算他俩之间的?  如果是后者, 那不就意味着在顾云起眼里, 这段姻缘很是重要?  谢兰亭精神了, 等着听顾云起的回答。  这关系到他道侣究竟开没开窍,是个重大问题。  谁料顾云起居然摸出张纸条来, 写上文字,递给了玄龟君。  谢兰亭:“……”  可以,保密措施良好, 非常出其不意了。  玄龟君隔着白绡看了看, 收起字条, 点点头:“请给我一点时间, 近几日你都会留在妖域对吧?”  顾云起点头,玄龟君怕时间不够, 还是用传讯玉牌留了印,由于对谢兰亭的命数也好奇,跟谢兰亭也交换了传讯印。  谢兰亭有些心不在焉, 玄龟君道:“既然他问姻缘, 或许是你们哪里出了问题?道侣间的生活, 摩擦难免。”  谢兰亭无奈,他们之间还没擦出火花呢。  玄龟君想到方才两人对连理明心珠的反应, 以最普通的口吻说着最可怕的话:“房事和谐也是重要一环, 对了, 那珠子的用法……”  谢兰亭赶紧打断他的神通:“我在书上看到过!玄龟君不用特意说明了,谢谢。”  玄龟君从善如流:“好的。”  几人从玄龟君地盘出来时,陈竹书敏锐发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他悄悄拉了拉谢兰亭的袖子:“仙君,你们……”  他欲言又止,谢兰亭安抚道:“放心,我俩之间没事。”  没事……是啊,顾云起垂眸想,我们之间一场联姻,有名无实,确实是“没事”。  陈竹书倒是好哄,也有可能是话本看太多,导致对他俩的感情深信不疑,被谢兰亭宽慰几句,心就落回肚子里,拉着他师兄去逛祭典了。  谢兰亭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入夜后天气更冷,两人此刻心都想着事,倒是没了什么热热闹闹逛街的兴致,于是拒绝了陈竹书的邀请,两人就在王宫内慢慢走在回客房的路上。  先开口的是谢兰亭,他试探地问:“怎么突然想起问姻缘了?”  顾云起眼神盯着宫墙风景,虽然什么也没看进去:“玄龟君说私事,尽量牵扯的人少些,恩怨之事不好提,想了想,我就想到这个。”  “你是好奇未来会找个怎样的人?”谢兰亭悄悄扔出套话包,“最后还递纸条,这么神秘。”  顾云起手指轻轻捏了捏,面上镇定道:“也不是好奇,横竖想到了,就顺口问问。”  谢兰亭:嘴还挺严,套话没成功。  行到中途,有烟花升空炸开,璀璨的焰火照亮整个夜空,五彩缤纷,热闹盛大。  谢兰亭瞧着空中绚烂的焰火,忽而笑了笑。  烟花易逝,但有的人跨过岁月,再回首看去,其心依旧如初。  从前他死后,顾云起可是守着对他的心意过了一辈子,靠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愿望,一路爬上天穹,就为了再见他。  既然如今他已经跟顾云起碰上了,顾云起身边也只有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道理会给顾云起移情别恋的机会。  而且这小子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要帮他,扒下这层马甲也废了不少功夫,有些人的心不容易走进去,一旦走进去,那可就稳稳住下了。  他应该自信点。  谢兰亭在烟花里弯弯嘴角:“其实即便你不问,我猜你的姻缘必然也是天作之合。”  顾云起眸子里映着焰火,转过来看谢兰亭的脸:“如何能这么肯定?”  “既然有个‘缘’字在其中,你这么好,换来的怎么能不是真心?”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想说大约只有你觉得我好。  不管是当初所有人口中的修炼废物,还是如今扮猪吃虎的隐忍者,谢兰亭对他的态度真是至始至终都没变过,一如既往。  顾云起给玄龟君的纸条上写着:求问我与揽月仙君是否良缘可结一生。  这些字自然是不能念出来,而玄龟君大约是误会什么,以为他们之间有矛盾,还给谢兰亭说那些……他俩之间就连接吻都是为了救命,房事不合?不存在的,因为压根儿就没有。  顾云起抬手给谢兰亭理了理大氅:“我们早些回去吧,我芥子里有今天买的酒酿热圆子,等下给你盛一碗。”  吃的管够那还用逛什么街啊,谢兰亭道:“走走,赶紧回!”  祭典夜的烟花放了许久,吃完酒酿圆子,谢兰亭读了半本剑谱,顾云起修了会儿御水决,两人便熄灯休息。  谢兰亭今晚在梦里又想起了大段回忆,好巧的是其中一段正好也是看烟花。  不过没有百神祭的烟花如此盛大,两人似乎是办事途中路过某个城镇,暂时停下来歇脚时,碰巧遇上了放烟花的。  二人干脆拎着酒坛,翻上屋顶看。  之前在东阳书局他们也是一起在楼顶看夜色,不同的是,回忆里这一回看烟花,酒喝着喝着,谢兰亭脑袋就枕顾云起腿上去了。  他惬意地躺在顾云起腿上,一边感慨:“烟花易逝啊,再美的东西,眨眼间就没了。”  顾云起轻手拨开他的发丝:“它们生来就是要绽放的,另一种角度说,烟花一生都在绚烂。”  谢兰亭笑了:“也对,一生无悔了。”  谢兰亭突然道:“我那沉寂的丹田灵脉有松动了。”  顾云起手顿住:“真的!?”  他比谢兰亭还激动,谢兰亭笑一声,在他腿上翻身,仰视着顾云起,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之前怕空欢喜一场,确定了才告诉你,真的,我修为又能精进了。”  谢兰亭大笑:“开心吗!”  顾云起也笑:“开心。”  看见你好,我比什么都开心。  谢兰亭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来碰个杯……唔,我的喝完了。”  “我的还有。”  顾云起喝上一口,低头,两人唇对唇碰杯,分完了一口酒。  接下来就是腻腻乎乎的场面了,从房顶腻歪回屋子,然后十八禁的那种。  谢兰亭还回忆起不少日常两人腻歪的画面,其中汹涌的感情也随着记忆一点一点填回他心里,谢兰亭不禁想,这颗心简直都快装满了,可还有大段的回忆都还没想起来呢。  我可真是喜欢他啊。  两人老夫老妻的日常里,抱一抱或者亲一亲都是常事,最后他想起来的回忆里,连着好几个片段,都是早起时,他俩交换一个轻轻的吻。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谢兰亭真的醒来时,还有点糊涂。  “仙君,仙君?”顾云起轻声唤他,“妖王那边有请,醒醒?”  看着谢兰亭的睡脸,他差点也不忍叫醒,所以声音很轻,顿了顿后,顾云起轻声道:“……兰亭,该起了?”  谢兰亭脑子里翻来覆去是新灌回来的记忆,加上没能完全清醒,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他带着睡意慵懒地撑起身:“行……起了,又是什么事?”  顾云起:“是——” 第61章 顾云起觉得自己跟这珠子间似乎有种微妙的联系,他忍不住询问玄龟君这是何物,玄龟君道:“你要的答案正在里面进行最后的演算。”  知道顾云起对自己并非无意,那么无论他想算姻缘的哪方面,答案必然对他俩关系都是有利的,谢兰亭看着珠子,似乎很脆,万一打碎了怎么办?  谢兰亭忍不住替玄龟君朝炎辰争取一下:“玄龟君既还在演算,不然还是留下,清静的地方更好卜卦?”  玄龟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谁知炎辰对谢兰亭笑笑:“一旦进了珠子,就是最后的演算了,环境不影响。而且我这师弟虽然打斗不太行,但十分能抗,就是三个化神一起出手,短时间都打不碎他的防御。有他保你们,我更放心。”  谢兰亭迅速倒戈:“妖王安排得周全。”  玄龟君叹了口气,时也命也,他认了,出门而已,没关系,没关系。  炎辰此次召集了千人,千人军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问心仙子也在,妖族三大化神竟是齐了。  这阵仗有点大。  顾云起一个筑基,可谓是鹤立鸡群,非常引人注目,但在场大家都知道神木爱他,因此对他的同行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除了这千人外,陈竹书也在,他和顾云起还有谢兰亭一起跟在玄龟君身边。  陈竹书看着他爹清点人手,很是感动,悄悄告诉谢兰亭:“我爹都是为了我。”  谢兰亭:“哦?”  “万年飞羽果再好,对他也是用不上的。”陈竹书道,“我就不一样了,我爹把我抱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我先天有缺,要是没万年玄羽果,我大概迟早被自己的真火烧死,不知能活多久。”  谢兰亭一惊,陈竹书根骨极好,修为天赋虽然不及他和顾云起,但也很高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致命缺陷。  事关陈竹书的性命,飞羽果的意义瞬间就不同了,难怪炎辰排出这么大的阵仗。  看来之后若是战况激烈,他和顾云起就不能光顾着喊加油当吉祥物了,得帮陈竹书争取。  相处下来,顾云起对陈竹书感官也不错,如果能有机会,他不介意帮一把。  炎辰对陈竹书的宠,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父母,顾云起道:“妖王对你是真好。”  陈竹书点点头:“朱雀一族子嗣不易,可我先天有缺,亲生父母对我只有失望,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却是个指望不上的。只有我爹不同,他把我抱过来,真心实意待我好。”  陈竹书提起过去,眼中没有半点伤感,骄傲地昂首挺胸:“打那之后我就决定,我只有一个爹爹,那就是妖王。”  谢兰亭伸手揉了揉陈竹书的头,可惜这孩子抒情不过半刻,立即原形毕露:“当然,爹如果愿意给我再找个爹或者娘,我也是很愿意的,你说他都单身多久了,怎么就没人看得上呢?我之前还去给超美的妖娘推销我爹,吓得人赶紧把我请了出来。”  他真心实意犯愁,谢兰亭手一顿,拍了拍他脑袋:“炎辰没把你做成鸡毛掸子,对你是真的父子情深。”  合着看这么多情爱话本,最初目标是想把他单身多年的大龄老爹推销出去啊?  炎辰半点不知道他儿子还在替他操心终身大事,气势威严扫过齐齐整队的众人,一声令下:“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让那谁成为永远的过去!  陈竹书:我爹好帅可惜没人爱,嘤嘤嘤!第51章 没事,你继续哭  那一炷香的准备时间内, 顾云起叫来了初一初二还有十五,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初七留下顾着童儿。  童儿往他们手中塞纸包:“这里是我最新研制的毒, 效果是吸入后会奇痒无比, 你们防身用!”  听起来终于是正常的药了,不管用不用得上, 总之他们心怀慰藉地收下了。  妖王此次召集的妖族人手, 除陈竹书外没有元婴期以下的, 因此葛闻也不能跟着去,他递给陈竹书一根羽毛, 可防身用,让他自己小心。  陈竹书接过羽毛,又感动又担心:“师兄, 你这羽毛是拔的还是掉的啊, 神鸟年纪轻轻就掉毛, 要不要去找医修看看?”  葛闻:“……”  他把难得想多说些的话咽了回去, 扳过人肩膀,把他往外一推, 赶人赶得十分明显。  在炎辰下令出发后,众人浩浩荡荡往出现天地异象的地方赶,天上的紫气祥云还没有散, 果真也碰到了其他人的队伍。  魔域的人来得不少, 不同于妖王在妖族的号召力, 魔域虽然有魔尊,但基本是宗门城池各自为政, 跟人修更像, 因此来得人虽多, 但实力参差不齐,比不上妖王此行的精英战力。  魔修的化神只来了一个,是名魔将,他看着妖域的架势,挑了挑眉,意识到今儿如果要硬抢,绝对是场硬仗。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局面一旦乱起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如果他抢到东西,是有概率成功溜走的。  部分在魔域妖域的人修临时结盟,人数也有百来人,殊道在里头,因为御剑宗长老的身份,也是带队人之一,他轻易就在妖修的人马中找到了谢兰亭的身影。  不为别的,这人就贴着妖修三大化神站着,太明显了。  而且加上他的脸……谢兰亭今日的发型格外精致,从前他只对衣服讲究,因为喜欢舒适,头发都是随便一束,饶是殊道已经习惯他的颜值,今日见了谢兰亭新造型,不得不说,单从审美角度来讲,简直眼前一亮。  就像以为一枝花已经美到极致,此后等着的不是维持现状就是凋零,结果一转头,花仿佛喝了仙露,开得更漂亮了。  这样的人放在哪儿,都不可能泯然众人。  妖修来了三个化神……殊道眯了眯眼,谢兰亭果真还是通过陈竹书跟妖族搭上了,这么急着朝妖王示好?  如果东西能落入他手里,肯定能刺激刺激谢兰亭。  硬抢不好走,只能寄希望运气好些了。  众人赶到异象中心地带,那里草木旺盛,灵植丰富,百年千年的东西也不少,可神识往周围一扫,没能看到飞羽果的踪迹。  万年的灵植身边通常有异兽守着,一旦果子成熟可脱离土壤,异兽大概率会带着飞羽果跑掉。  炎辰转头看向玄龟君。  玄龟君:“从异象上看,离飞羽果完全成熟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他们必须找到果子,不然守果的异兽就会把彻底成熟的果子吃下去。  果子究竟往哪儿去了,玄龟君却没法立刻算出来。  异宝刚出世,还有那么点蒙蔽卜算的加成,玄龟君要算也得花上不少时间,于是众人殷切地将视线投到了顾云起身上。  尽管他只是个筑基,不妨碍大家将他当成尊贵的座上宾。  炎辰道:“顾道友,你选个方向吧。”  顾云起觉得这话真耳熟,跟谢兰亭出门找东西,基本也是他来点方向。  于是他熟练选好了方位:“我觉得像这边。”  炎辰用人不疑,信任得很干脆,一挥手,带着妖修往那边走。  只是没走多远,炎辰在半空刹车,他扭头朝后方道:“你们跟着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妖族大部队尾巴后不远处,其余修士也纷纷紧跟,尤其属魔修跟得最紧,魔修的化神大能魔罗笑了笑:“同路而已,怎么就成跟着了?”  炎辰冷笑:“行,那你们走前面。”  魔罗却并不动身。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大家之所以跟着妖族,还不是因为他们一有玄龟君,二嘛……还有那个在百神祭上受到神木关照的人。  简直是把气运叠满,不跟着他们跟着谁?  僵持着不动也不是办法,时间拖不起,而还没见到宝物的身影就开打,对战力来说太不划算。  为了飞羽果……炎辰暂时忍了忍,任由他们跟着。  沿着顾云起指的方向飞了半个时辰,依旧半点宝物踪影没见,不过半个时辰内玄龟君成功卜算一次方位,确定是顾云起选的路没错。  炎辰看着时间流走,不免还是有些心急:“大概还有多久能追上?”  玄龟君平静:“那要重新再算。”  炎辰看上去很想给他性子温吞的师弟点把火,烧得稍微急切点。  顾云起不会卜算,却道:“我感觉快了。”  炎辰脸色立刻多云转晴:“还是顾道友靠谱。”  玄龟君:“……”  虽然师兄什么都没说,但莫名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又过一炷香,飞羽果的影子终于出现!  只见一条马面蛇身的异形蛇裹着飞羽果,飞快地在地面游动,它察觉有人逼近,而自己肯定跑不过时,终于停下,身体盘起,将果子圈住,看着逼近的众人嘶嘶吐出蛇信。  马头配蛇信的效果非常离谱,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抽象,但见到马面蛇,众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为别的,因为这蛇的鳞片表层也能分泌出腐蚀物质,它虽然不能说话,但现在的姿势明显在警告所有人:要是敢随便靠近,它就把飞羽果腐蚀了,谁也别想得到。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魔罗再沉吟片刻后,突然动手,直取马面蛇,马面蛇竖起蛇头,嘴已经因为警戒张到最大,但魔罗却在半路就被问心仙子拦住了。  仙子琴音一拨,魔罗停下,问心笑得温婉:“大将看不出来那蛇要鱼死网破吗?”  魔罗也笑:“看出来了,可不出手必定得不到。”  问心仙子轻轻拨动了下琴弦:“你在想,万年的飞羽果,于你们用途有限,如果实在得不到,也不要让妖修得到,毕竟对朱雀而言可是珍宝。”  魔罗叹口气:“不愧名为问心。”  仙子坚定地拦在他面前:“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都听到了?”魔罗抬高声音,对着人心不齐的各个魔修势力道,“不想以后边界上只能被妖王压着打,今天就努把力,朱雀得到飞羽果,我倒是还能抗一抗,你们有几个耐揍的?”  他话音一落,其余魔修势力也带着自己人冲了上去。  妖修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迎上,把人拦下。  马面蛇圈着果子,眼珠子转动,似乎很满意这些人打了起来,它本事不大,但对气息格外明显,分泌的腐蚀液体别的不说,化一个果子还是轻轻松松。  只要拖到果子完全成熟,它就一口吞了,若是能成功生翼,它日后蜕皮或许可以化蛟,甚至往上更进一步。  因此马面蛇警惕着所有人,它甚至凝出一点腐蚀液体,操控着就悬浮在果子上方。  玄龟君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难得微微蹙眉,马面蛇感知太敏锐了,而且这种防御姿态,哪怕他裂空到马面蛇身边,成功杀了它,果子也容易被腐蚀掉。  一支明晃晃的箭正面朝马面蛇袭来,马面蛇不躲不闪,它聪明,只将腐蚀液体往下稍微挪了挪,就立刻有妖修把箭拦下来。  那箭眼熟,谢兰亭只看一眼,就顺着来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山头的殊道。  殊道跟他对上视线,笑了笑。  很显然,殊道也参与了搅浑水,同意了得不到飞羽果不如直接毁掉的做法,很大概率就为了跟自己较个劲。 第63章 陈竹书:“嗝!没有……我是, 真哭了,嗝!”  问心仙子:“……”  她看了看愉悦的炎辰,又看了看陈竹书还没消红的眼睛,感慨,虽然小殿下是抱养的,但炎辰这爹可当得是真不见外。  妖将们目光投向谢兰亭和顾云起,这会儿他们才注意到顾云起的脸色,但顾云起才筑基,总不能是他拿的吧?  可没人发问,毕竟人家有什么手段那是自己的事,当然没必要让你全数知道。  炎辰确认了东西,朝谢兰亭和顾云起拱手:“二位帮了我大忙,在原本承诺的报酬上,我再加五十万黄金,你们想要什么灵植或法器,现在就可以开单子。”  虽然帮陈竹书是出于好意,但妖王事先自己给了承诺,这时候客气那是不给妖王面子,谢兰亭笑笑:“那我们得回去好好列一下清单了。”  炎辰爽快:“好说。”  他叫来葛闻,把瓶子递给他:“马上给竹书进行药浴,方法我说给你,过程有点疼,你务必把人按住了。”  葛闻握着能救陈竹书命的瓶子,也是松了口气,毅然领命:“是。”  陈竹书则傻了眼:“啊?很疼吗?嗝!”  这个没人提前告诉他啊!  玄龟君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按,安慰道:“只有一点点疼,忍忍就好,性命为大。”  陈竹书将信将疑,担心他们只是在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片刻后,陈竹书寝宫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陈竹书眼泪又上来了:这哪叫一点疼,分明是亿点疼!  谢兰亭和顾云起的客居就在陈竹书宫殿群内,两人能清晰听到妖族小殿下的痛嚎,谢兰亭给顾云起梳理了一遍灵力,收息后问:“怎么样?”  顾云起本想回答“无事”,但对着已经说开的谢兰亭,他心底某些欲/念和想法无师自通往外冒,层出不穷,话到嘴边,被他咽了下去。  顾云起想,自己就是贪得无厌,卑劣伎俩多,那又怎么样?  于是他没说难受或者不难受,只瞧着谢兰亭,轻声道:“兰亭,我能在你肩膀上靠靠吗?”  谢兰亭:“哟,光梳理灵力还不够,得寸进尺啊。”  他到床榻边坐下,在大腿上拍了拍:“躺这吧,比靠肩膀更舒服。”  顾云起:“……”  他叫得寸进尺,那谢兰亭这叫什么?这已经不是给点微光了,这简直是非得要你阳光灿烂,捧着往你手里塞。  顾云起心跳加速面色镇定地躺下,动作一气呵成,谢兰亭身上清苦的味道绕在他鼻尖,顾云起忽然觉得,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他的心魔似乎打不过谢兰亭的道行。  那么是不是……他今后可以再大胆一点?  谢兰亭低头看着他的侧脸:“今日是我把飞羽果汁递了上去,不少人大约以为是我的功劳。”  顾云起不以为意:“妖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没准有人会跟其他人联系,我的本事不便外露,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  谢兰亭轻叹:“是。”  他知道顾云起不会误会,但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顾云起的本领迟早要暴露,可必须有个合适的时机,在大乘时显露是最好的,顾云起二十二岁就到了大乘,确实是天才。  但上辈子顾云起死的时候,也已经到大乘了。  也不知道如今有自己曾经的道心后,他能不能更早到大乘。  顾云起的死因他一日想不起来,一日没法安心,即便想起来了,能杀了大乘期顾云起的人必然也得很有本事,怎么应对也是个问题。  用陈竹书药浴嚎啕声当背景音,他俩间气氛倒是安宁,顾云起以前从没觉得躺下是这么舒服的事,全身心放松,懒洋洋的。  难得有想睡一睡的冲动。  谢兰亭看出他的困倦,用手轻轻勾了勾他发丝:“想睡会儿?”  顾云起点点头。  “睡吧,你今天消耗太大了,总不能一直靠着打坐休息,有机会就睡一睡,没关系。”  理智告诉顾云起,他应该起身到榻上去规矩躺好再睡,但不知怎么的,鼻尖清苦的药味勾得他根本起不了身,居然就这么枕着谢兰亭的腿睡着了。  “哎呀……”谢兰亭轻轻笑了笑,“可真是难得看到你睡着的模样。”  作为颜狗,自然要趁机好好欣赏一番。  比起谢兰亭这种起床困难户,顾云起难得睡一觉,也睡得并不久,一个时辰后就睁开眼,他睁眼时还有点混沌,手指动了动,感觉到手下触感,惊得一下弹了起来。  他居然还枕在谢兰亭腿上!  谢兰亭正捧着一卷话本看得津津有味,顾云起弹起动作过于迅速,他往后仰了仰,避免书被碰下来。  “醒的这么快,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  顾云起几次张嘴,最后什么话也吐不出来,谢兰亭还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嗓。”  修真人士被枕腿一个时辰而已,腿根本不会麻木,行动自如,顾云起接过水,也不知是为水还是为别的什么,最后只说:“谢谢。”  他喝完,把刚才的事儿翻了篇,赶紧说正事:“我好像得到神木的指引了。”  提到正事,谢兰亭也严肃起来:“说说?”  陈竹书的药浴还没泡完,不过那边只偶尔一声嚎啕,比最初好多了,这边说起正事来也不会被干扰。  “我方才做梦,梦里见到了苍行山,他们召集弟子,似乎正在说什么老祖传承,我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让我上苍行山修行。”  上苍行山修行?  苍行尊者是顾云起杀父杀母的仇人,认贼为师是不可能的,但是顾薄之前和苍行山联络过,愿意送一批顾家弟子到苍行山修行段时间。  原本顾薄也会挑一些稍微好点的苗子,但如今苍行山声誉大损,不复当初,如顾薄这种人,只会再维持下表面的样子,毕竟有承诺嘛,不派弟子说不过去,但是也不可能再派精英弟子。  多半就是选些打杂的,送过去意思意思。  顾云起如果想去,倒是有机会。  谢兰亭:“他要你得到苍行老祖的传承?”  苍行山老祖是当年正道鼻祖之一,为人无论修为还是品性都可堪宗师,一手创立苍行山,但他的传承至今没被谁继承过。  老实说,就以苍行山如今山主和长老的德行,苍行老祖如果在世,不抽死他们就算好的,还给传承?做梦!  这办法倒是之前没想过,但传承没法靠抢,因为是传承选人,得人家看得起你。  顾云起是顾家人,传承中肯定留有老祖的印记和限制,即便苍行尊者这些人不行,苍行山还有那么多弟子,不至于各个都是黑心肝,传承真的会放着苍行山弟子不要,跑来选一个外人?  顾云起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最后那个声音虽然空灵了点,但有点像晓清风。”  谢兰亭不犹豫了:“……好,你就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传承。”  大概不是像晓清风,而真的就是他!  晓清风受规则限制,很多话不能明说,神木沟通天地,给了顾云起大量赐福,晓清风很可能是借着这股劲儿,在梦里赶紧引路,多说一点是一点。  顾云起:“是个办法,先前从没想到过,因为已经好几十年不见苍行山请传承了,如今山门落到这种地步,大概无论什么方法他们都想试试。”  他唯有一点不放心:“那声音让我想起晓清风,他对我们帮助越大,我越不知日后需要回馈他什么。”  既然是交易,却不知对方究竟要什么,确实值得担心。  谢兰亭:他要我们拯救世界。  这些话暂时就不说出来刺激没记忆的顾云起了。  “还记得当初剥皮郎死后出现的黑石头吗?”谢兰亭问。  顾云起当然记得。  谢兰亭:“那黑石头对他有用,以后杀了什么东西再掉的话,记得收起来,到时候给他。缠绕剥皮郎的那种黑雾消亡后,就会有黑石头出现。”  顾云起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另一个:“苍行山当时的凶兽也有黑雾。”  “对,”谢兰亭肯定,“当时也有黑石头,他偷偷拿走了。”  既然有切入点,顾云起记下了,正好他也觉得黑雾过于诡异,他和谢兰亭已经碰上两次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未必是巧合。  不过只有两次,他还不敢肯定,以后可以再看看。  在陈竹书完成药浴彻底补好先天缺陷后,炎辰果然放出消息,说他们得到了飞羽果,治好了小殿下,本来以为空手而归的妖修们沸腾了,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反转吗!?  妖王万万岁!  百神祭的祭典还没结束,受此影响,妖修们的狂欢更雀跃了!  还在妖域没走的殊道闻言捏碎个杯子,茶水滴滴答答洇了一桌。  而消息传到魔域去时,魔罗正在跟魔尊吹自己让妖王吃了多大的亏,他正吹得天花乱坠,属下匆忙来报。  魔罗吹嘘声戛然而止。  魔尊饶有兴致看了他一眼:“你让炎辰憋屈得无能狂怒?”  “这不可能!”  魔罗从魔尊宝座上的扶手跳下,把属下拎起来:“你确定他说的是拿到了飞羽果?”  属下道:“是,我也确认过多次。”  “我可是看着马面蛇把果子吃下去,消化得干干净净,肚子当场剖开,里面已经什么都没了!”  魔尊:“你们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可为什么果子还是到了炎辰手上?”  魔罗在大殿里打了几个转,他这次事先没告诉魔尊,带着自己的人手去抢东西,东西是没得到,但好歹让炎辰吃了亏,本来沾沾自喜来魔尊面前邀功,却反手被打了脸。  “应该是血,马面蛇吞下果子后,血里的药力还能用。”魔罗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炎辰对外却宣称拿到了果子,也是嘴硬说给我们听。”  魔尊不置可否:“他拿了万年飞羽果,却用给他儿子,修为没精进,倒是无所谓了。”  可魔罗觉得自己真扮了回小丑,跑一趟,好处半点没捞着。  魔尊朝他招招手:“行了,这事翻篇,之前不说看到疑似噬阴的人,人呢?”  “没影儿。”  魔罗重新坐回他扶手上,翘着个腿:“只说疑似,我还亲自跑了一趟,鬼影不见一个,这么多年还没把他逮住,妖族跟我们也够丢脸了。”  噬阴是妖族和魔修混血,他爹娘身份不低,因此自己在两族也算得上地位尊贵,但这小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干了个票得罪两边的:打伤妖族药老人、抢了妖族珍贵医典,又偷了魔修医典,拍拍屁股跑了。  现在妖族跟魔修都在通缉他,赏金已经累到了两域通缉榜第一。 第65章 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他在心底叹息。  商行飞舟是做通行生意的,给钱就能上船,什么人都有,夜间,谢兰亭和顾云起同时睁开眼:有人摸到了他们房间来。  暗卫在暗处已经亮出了武器,那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抬头,就对上了谢兰亭和顾云起的眼。  是白天觊觎他们的其中一个。  顾云起冷冷道:“现在我是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了。”  谢兰亭不禁道:“色胆包天。”  那人瞪了眼:“迷香没用?”  顾云起抬手,灵力啪地一下关上了那人翻进来的窗户,谢兰亭顺手布下结界,那人也是能屈能伸,立马道:“误会!两位,我走错房了!”  谢兰亭似笑非笑:“投迷香,走错房,你接着编,我听。”  他转了转眼珠,思考着逃跑方向,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猝不及防就被谢兰亭灵压给压趴下了。  “一个金丹,试图用迷香灌晕元婴的我,勇气可嘉。”  谢兰亭摸出童儿之前给他的痒痒粉:“正好,我这也有点药,试试看会不会比你的迷香效果好。”  闯入者就是个靠迷香手段企图采花的人,在元婴威压下动弹不得,然后被顾云起捆了个结实,谢兰亭小心翼翼给他用了童儿的药——主要是怕自己沾上,然后把人扔到了角落里。  准确说来,是顾云起一脚踢过去的。  童儿的药药效非常快,那人刚滚到角落,就挣扎了起来。  “痒,好痒!”  他只觉得皮肤火辣辣,浑身瘙痒无比,可惜手被绑住,根本不能挠痒,本来一开始还能坚持坚持,但很快就发现根本忍不住,皮肤发红,他把背拼命往墙上蹭,企图止痒。  谢兰亭瞧了瞧他背部力道,眼皮跳了跳:这种蹭法,怕不是要蹭掉一层皮。  童儿说这药持续时间也就一个时辰,算是给此人教训了。  他们正想把人丢出去,却发现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皮肤泛红,不停喊痒,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不对劲,从痛苦的嚎叫,带上了一点喘息。  谢兰亭顾云起,还有隐藏在房中的暗卫们震惊地看见那人身体出现明显的生理反应……成人方面的。  “啊!你们这……呃什么药啊……”  那人又痛苦又折磨,说话声音都不对劲了,带上了低吟,忙打着滚求饶:“我错了,美人!不,好汉!求求把解药给我吧,啊……”  浑身痒到恨不能扒掉一层皮,骨子里却又时不时酥酥麻麻加疼痛,简直折磨得人要疯了!  童儿为什么连个痒痒药都有这种效果啊!?  谢兰亭和顾云起纷纷朝对方确认:  “你刚才没碰上吧?”  “你刚才没闻吧?”  两人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拉开门就要把人丢出去,他直接将人踹走,他这一脚踹得力道很大,可那人居然面上还露出了一点惬意爽到的表情,发出的惨叫末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尾音。  顾云起:“……”  他要有阴影了。  暗卫们听着那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可怕!  谢兰亭把童儿的药包外又里三层外三层多包了几层,受到的惊吓也不小。  顾云起关上房门,和谢兰亭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凝重。  谢兰亭:“……你说药老人是会把童儿这问题矫正过来,还是发扬光大?”  顾云起想起药老人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突然也觉得未来堪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但愿谢童前程无量,能朝着好的方面茁壮成长。  正在捣药的童儿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哎呀,该不会是仙君想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渐渐放肆  谢兰亭:小意思  童儿:即将起飞!  谢兰亭/顾云起:……第54章 给我一个吻吧  飞舟甲板上诡异的嚎叫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消停, 修士们夜间并非全数休息,因此有不少人是看着采花贼从哪个房间被踢出来的。  因此第二日谢兰亭和顾云起再现身的时候,落在他们身上放肆的目光少了很多。  毕竟回想起昨晚那人的模样, 有贼心的都表示丢不起这个人, 实属杀鸡儆猴了。  趁着飞舟还没到目的地,两人在思考顾云起合理去苍行山的办法。  因为即便顾家会随便选一些人给苍行山, 也不代表必定挑中顾云起, 顾云起得“合情合理”、在不引起顾薄怀疑的情况下混进去。  留在顾家的暗卫传回消息, 苍行山让出的三座山峰中,顾家占了一块灵气充沛的地方, 给苍行山送人的时候,会另外选优秀的弟子去宝地修炼,这就是福利了。  说好的大家共同管理地界, 果然还是大门占的好处更多。  顾景平据说左手剑已经练起来, 此次去宝地修行少不了他的份儿, 顾云起想从他身上入手:“看来我得去他眼前晃一圈。”  三峰如今已经不属于苍行山, 与苍行山遥遥相望,顾景平占着宝地修行的时候, 顾云起却在声名狼藉的苍行山混日子,想必他的堂兄很乐意看到这一幕,会帮他一把。  办法是没错, 但谢兰亭皱着眉:“可以, 但你也要知道, 他如今见着你,没准想直接废你手臂, 就算去他面前找存在感, 我们也得找个合适的时间。”  谢兰亭晃了晃手中纸条, 根据暗卫递过来的消息,顾景平性格越发偏执,这些日子打伤了不少陪练的人,普通弟子对着他是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说。  顾云起点头,虽然有很多方法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伤,但谨慎总是好的:“起码顾薄不能在场。”  毕竟顾薄是个大乘期修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容易被看穿。  起码回到南林的当天是没空的,因为他们到达时已经是晚上,而且点儿背,遇上了个雷雨夜。  不夸张地说,谢兰亭是被顾云起拿大氅裹着一路抱着冲到了屋子里。  他们没回顾家,顾云起带着他直奔自己在南林城内的租屋——就是之前让童儿住过几天的屋子,顾云起还留着,没退租。  进了屋子,顾云起立刻抬起手臂就要划拉伤口,被谢兰亭抖着手拦住了:“别……不是旧伤……血没用。”  用灵力避开了雨水,因此两人外衣都保持干燥,但是谢兰亭冷汗涔涔,脸色白得跟冰水里泡过一遭似的,浑身都在颤。  顾云起心疼坏了。  他吩咐暗卫去烧热水,抬手给谢兰亭擦汗:“那是怎么回事,要吃什么药?”  谢兰亭抿了抿唇,这回终于不拿旧伤当借口,轻声道:“心病……”  正说着,外面一道雷劈下,谢兰亭浑身又是剧烈一抖,他猛地拽紧了顾云起的衣裳,力道很大,惊惧之下修真人士的手劲不一般,差点没把衣服直接撕破。  谢兰亭把脸埋在他怀里:“你陪陪我就行……”  心病。  顾云起神色沉了沉。  他抱着谢兰亭来到床榻坐下,将谢兰亭的腿搁在床上,上半身搂在自己怀里,谢兰亭抓着他的衣服,顾云起暂时也不想放开他,就这么抱着。  初七给屋子里点了安神的香,热水烧好,茶也准备了,初二先端来一盆,拧了帕子递给顾云起,他们退回暗处,没过多打扰。  顾云起用温热的帕子给谢兰亭擦拭额上冷汗,轻声问:“是雷雨夜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第二次了,顾云起不至于半点猜不到。  心病还得心药医,得了解谢兰亭之前发生了什么,顾云起才能对症下药。  可惜谢兰亭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谢兰亭闭了闭眼,牙关咬得死紧,总不能说,我俩在雷雨夜挨个死了一遍。  从前没有记忆,在雷雨夜只有无措的恐慌,有了记忆后,尽管惊惧半点不减,好歹是找了个锚点。  他窝在顾云起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口,可以听到顾云起结实有力的心跳,这是他上辈子临走前听到的,最安心放松的声音。  他听着顾云起的心跳,神智时而恍惚,喃喃道:“只要你在……”  他声音太轻,因为发着抖有些含糊,顾云起低下头:“什么?”  谢兰亭收紧手指,泛白的指尖狠狠拽着他:“只要你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顾云起愣了愣,抬手环紧了怀里的人。  “云起……”  “我在,兰亭,我就在这里。”  顾云起并非不在意谢兰亭的过去,但如果谢兰亭铁了心不肯让人深究,那他也不会逼迫着问,可怀里的人他不会放手了,现在和以后,都是他的。  他搂紧谢兰亭,窗外大雨瓢泼,他俩像极了寒冷的夜里,依偎着取暖的人。  人生漫长的旅途里,最需要暖着的是心。  顾云起曾经的无畏,是为着复仇一腔决绝。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可在听到谢兰亭方才的呢喃后,他心里一重一轻,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他荆棘满地的复仇路上,多了一片湖泊,微光粼粼,这不是要破坏的,而是要守护的。  为了你,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怕。  恐惧的发作让谢兰亭时不时眼前就闪过前世雷雨夜那鲜血淋漓的画面,他靠着顾云起的心跳,勉力维持思绪不坠,告诉自己顾云起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那些事都过去了。  但神智偶尔还是会不清醒,他让顾云起说话,别不出声。  得反复确认顾云起活着,他才能安心,才能抵抗心病发作。  话到用时方恨少,顾云起说起正事来条理分明,但在谢兰亭给不了多少回应的情况下,让他单独闲聊说话,他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可谢兰亭似乎就是要听到他声音才安心,如果顾云起不出声,谢兰亭就得颤着嗓音,费劲儿地和他说话。 第67章 他怒发冲冠,气到一半,突然觉得哪儿不对,他看了看顾云起,又瞧了瞧谢兰亭,好似终于发现了什么新奇模样,哈了一声:“等下,我说,顾云起,你这么服他,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他话一出口,忍不住大笑出声,自己笑还不够,还得让其他弟子跟着笑,在一片哈哈声里,谢兰亭和顾云起视线非常隐晦的、跟看傻子似地瞧着顾景平。  同性道侣之间,谁上谁下从来不是什么屈辱,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自然是人家爱怎么来怎么来,有什么好笑的?  笑得那么大声,可右手废了都没人来心疼他。  顾云起平静道:“私事就不说给堂兄听了,我和兰亭挺好的。”  想通过嘲讽人得到乐趣,那也得对方有反应,顾云起古井不波的模样显然没有让顾景平得到乐趣,他笑声渐歇,再说一遍:“我以少主身份命令你,来跟我切磋!”  “既然是切磋,双方修为不等的情况下,应该只凭剑术,不用灵力。”谢兰亭适时插话,“还是说你不敢,非得用灵力才能打?”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景平吼回去,“来!”  顾云起从校场边的武器架上随手抽了把剑,这样的比斗上,他还不想用藏月。  顾景平咧嘴笑笑,废顾云起哪只手好呢?不,或者可以两只全废?  周围的弟子们心道待会儿肯定要见血,看顾景平的疯劲儿,顾云起怕是得留下点什么,然而随着剑光碰撞,叮叮作响,打着打着,众人表情逐渐变了——  光凭剑法不用灵力的情况下,那个一直被视作废物的顾云起,居然能压着顾景平打!  顾云起的剑法他们熟悉得很,就是顾家剑招,每招每式他们都能叫出名,也是他们常用的招式。  可同样的剑招,为什么顾云起使出来就如此精妙?行云流水,利刃夺锋,跟他们平时使得仿佛不是一种剑法!  众人下巴砸在地上,全都不可置信。  谢兰亭将这些人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抬了抬下巴:顾云起一招一式的精妙,都是千锤百炼磨出来的,他下的功夫不比任何人少,别说顾景平现在只有左手能使剑,就算放在从前,他的剑法在顾云起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们所有人觉得顾云起修为不行,就是废物,谁还会注意一个废物的剑法如何呢?  顾景平原本带着肆虐的心态,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让人跪地痛呼,却猝不及防被凌厉的剑法震住,越打越心惊,居然要招架不住!  怎么可能!?这怎么行!!  当顾景平的剑被顾云起一剑挑飞后,耳边传来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顾景平怒到极致,哪还管什么不能用灵力的规定,抬手聚起金丹的灵力,照着顾云起一掌拍下!  “去死!”  “轰!”  然而顾云起被他一掌毙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灵力相撞的风扬起校场尘土,谢兰亭站到顾云起面前,抬手对上了这一掌。  护卫也被惊动了,急忙过来。  “说好不用灵力。”谢兰亭道,“仗着修为欺负人?”  那他就不得不用一下自己元婴期的修为了。  谢兰亭反手将顾景平拍出,护卫们忙将人接住,顾云起自然是半点损伤都没有,但谢兰亭立刻将人肩膀扣住,左看右看,很紧张的模样:“有没有伤到?”  顾云起手中的剑立刻脱手滑出,虚弱地朝谢兰亭怀里一靠:“……无事,咳咳!”  谢兰亭:“是不是他掌风扫到了你?别逞强!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谢兰亭说得很大声,周围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嘀咕:“刚才顾景平掌风跟灵力扫到他了?”  有人摸摸下巴:“有可能……他剑法再好又怎样,修为就是个筑基,两人对掌,他近距离被波及完全有可能啊。”  这句话终于是让众人从方才的惊愕中回神:对啊,没有修为,剑法再好那也就是个武师,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废物还是废物,谁在外打架只凭剑招不用灵力啊!  看看顾云起那样,被灵力扫个边就不行了,差点就被他的剑招架势给唬住了!  大家立刻松了口气: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在看到顾云起剑招后屏息到现在,本身就是个问题。  顾景平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护卫,却发现眼前空了,怒道:“人呢!?顾云起和谢兰亭人呢!?”  “少主,顾云起受了伤,谢兰亭带着他匆匆走了。”  “受伤?”顾景平听得一愣,而后火冒三丈,“他挨打了吗他就受伤,啊!?”  “少主,您别忘了,他就是个筑基,”弟子们说服了自己,又来说服顾景平,“你用灵力一掌要是将他打实了,他没准当场就得交代在这儿,他那么弱,被灵力波动震得受伤不是很正常吗?”  顾景平皱了皱眉,仔细回忆方才出手时顾云起有没有被扫到,他那一掌出得很快,虽然谢兰亭接的也快,但是……好像真有可能还是波及到了顾云起?  好吧,若那一掌真拍实了,所有人看着他把顾云起打死,而顾薄还没得到顾家秘法,很可能会怪罪他一顿。  他也是气狠了,回神后也清醒了,暗地里弄死顾云起是一回事,哪能在众目睽睽下真动杀手呢,好歹顾云起还背着个顾家血脉的身份啊。  顾景平深吸口气,平复翻腾的丹田气海,忍不住想顾云起伤到哪种地步了,有没有被废?  想着想着,他觉得嘴里腥味压不下去,嗓子一动——  “少主!?快去请医师,少主吐血了!”  而被他惦记的顾云起,出了众人视线后就站直了,毫发无损。  “接下来你装伤几天,”谢兰亭道,“再扔几个话套,顾景平就能把你送进去苍行山的队伍里。”  顾云起点点头,感谢顾景平生成那般的脑子和脾气,真是非常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受伤了,我装的  顾景平:吐血第56章 这什么魔鬼道侣?  顾景平那掌是真想杀了顾云起, 只让他吐点血那是便宜他了,要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谢兰亭下手肯定不止如此。  可惜不是时候。  顾安前脚刚听说顾云起回来, 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接着就听说顾云起受伤了。  顾安听完前因后果,拿了点灵药就朝顾云起的住处去。  到了元婴期后, 对气息和神识的感知范围也要更宽些, 不用暗卫提醒, 顾安还没到院子,谢兰亭和顾云起就察觉到附近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把桌上剥到一半的莲蓬莲子收起, 顾云起擦了手翻身到床上躺下,谢兰亭则将嘴里的莲子咽干净了,毁尸灭迹。  顾安敲门, 谢兰亭将门打开, 嘴里还有莲子的清甜味儿。  “有事?”  顾安越过他朝屋内望了望:“听说云起受伤了, 我来看看。”  “我已经给他治了伤, 刚睡下,你来的不巧。”  谢兰亭站在门边没挪动脚步, 这是连让人进来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顾安示意手中的药瓶:“睡着了也没关系,我看看他情况就走,仙君再厉害也不是医修, 如果有需要, 我还可以请医师来。”  “我的确不是医修, 但好在他受的伤我可以帮着调息,灵丹妙药也不少, 真需要医师的话, 我也能叫人来。”  谢兰亭倚着门框, 似笑非笑:“我替我家道侣谢谢你关心了。”  “我家道侣”四个字简直正刀顾安心口,他眼角抽了抽,听到谢兰亭这般说话,他反而愈加不想走了,两人不用刀光不见血地杠上了。  顾安:“你这样替他把朋友都拦在门外,他知道后该作何感想?受伤了,连探望也不准吗?”  谢兰亭慢悠悠道:“普通探望是欢迎的,按理来说,我还该请客人喝杯茶,可这杯茶,我实在没法昧着心来请你喝。”  顾安:“哦?”  谢兰亭瞧着他的眼睛,笑得别有深意:“没旁人在,我们就直说吧,云起年纪不大心思单纯,很多东西可能看不出来,但顾安,我还长着眼睛呢。”  心思单纯正闭眼听全程的顾云起:“……”  顾安手指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每次看云起的时候,眼珠子恨不能黏他身上,你安的什么心还用说吗?”  顾安盯着谢兰亭的眼睛,片刻后,面上那虚伪的恭敬去了,他笑笑,仗着顾云起听不见,承认了:“是又如何?”  顾云起:“……”  暗卫们:哇,有瓜!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算下来,你才是后来者,”顾安说到这儿,神情也沉了沉,“如果没有你,他就该是我的。”  谢兰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瞧你说的,要这么算,顾家同辈的,都能算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难不成全是他的人?有情有意才叫青梅竹马,没情意充其量只算‘认识’。”  “你俩要真互相喜欢,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成婚,这不没成?”  谢兰亭一针见血毫不客气:“他对你没意思,而且你也不可能跟他成婚,即便没有我也不行。让我猜猜,你更想把他养成情人,明面上再找个门当户对的道侣,‘两全其美’对吧?”  顾安呼吸一紧,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可能承认吗,当然不能,他反驳:“胡说!我是准备等他慢慢开窍,然后表明心意,再求结为道侣!”  “哦,那你可以死心了,”谢兰亭道,“毕竟他有我了。”  顾云起在被窝底下的手指动了动。  “而且什么慢慢开窍啊,不是你的开不了,你看我跟他才认识多久,进展就是这么迅速。”谢兰亭指尖在手臂上搭了搭,似乎是回味起什么,眸光滟滟,“你不知道,他可行了,各种意义上。”  ……顾安要炸了。  他恼羞成怒:“只要云起还舍不得顾家,还留恋顾家,你们就只会留在顾家!你要明白顾家是谁在做主!是家主,是长老,你这样帮他树敌,对他有什么好处?”  顾安是大长老的儿子,这是在拿身份压人了,谢兰亭莫名其妙:“我帮他树什么敌了,你得不到他,我不就说个实话?”  “你!”顾安深呼吸,怒极反笑,“好,谢兰亭,我们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他终于转身就走,谢兰亭在后面拉长调子:“慢走不送,云起需要静养,你没事别来了。”  静养,顾安眼神发沉,我要让你知道在顾家的地盘上,哪怕区区“静养”二字,也得你求着才能得到。  他走后,顾云起从床榻上支起身子,谢兰亭关上门坐到桌边,瞧着他打趣:“男颜祸水。”  顾云起默默从芥子里拿出剥了一半的莲蓬,剥出颗莲子来,去了芯,递到谢兰亭唇边。  谢兰亭低头咬住吃了,睫羽轻扇,眼神从下往上抬了抬,眸子里带着笑意,在心上拨弦:“一颗莲子就想打发我啊?”  莲子味道微甘,有的苦涩大于甜,顾云起并不青睐这个味道,但谢兰亭吃得津津有味。  顾云起忍不住想起谢兰亭方才跟顾安大放厥词,说自己各种方面都很行。  他迎着谢兰亭含笑的眼神,剥好一颗莲子,放进自己嘴里。  然后偏头,以唇相抵,换了种方式把莲子喂过去。  莲子味道本来就不重,白色的莲子在唇舌间来回翻滚,没一会儿表面味道就淡了,被汲取干净。 第69章 顾云起在黑暗中睁开眼,翻过身来,如他所愿,静静瞧着谢兰亭。  这么对视下来,最先招架不住的还是谢兰亭。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他只是怕再这么看下去,自己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于是谢兰亭转过身,换后脑勺对着顾云起。  “咳,既然没什么聊的了,夜已深,快睡吧。”  顾云起验证了一个想法,谢兰亭方才让自己转头,就是在故意撩拨他,可怎么撩拨的人反而先撤了呢?  谢兰亭正准备闭眼,忽觉身后气息凑近,然后一只手搭在了他腰上。  谢兰亭腰一颤:“!”  “你……”  “你说有些人因为适应不了过近的距离分开,”顾云起道,“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要是隔得泾渭分明,那同塌也不能算拉近距离。现在这个距离,你想推开我吗,兰亭?”  不想。  但是,问题很大!  谢兰亭耳根红了,他故作镇定道:“还可以忍。”  顾云起声音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着,手上稍微用力,又挪动着靠近些,谢兰亭一把按住他的手,声音压抑:“……手别乱动。”  他被顾云起圈着,整个人都要浸在顾云起的气息里了,触碰到一些地方,也太容易唤起熟悉的感觉了。  以前谢兰亭就架不住顾云起把着他的腰,这会儿隔着里衣,温热的手掌就贴在腰上,简直要命。  顾云起笑了笑:“好。”  谢兰亭按住了他的手,但却没把他手拿开,这叫什么?  他能感觉到谢兰亭之前颤了两颤,也能看见谢兰亭在夜里泛红的耳垂,此刻心情非常好,因为他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兰亭分明已经喜欢上他。  二是,装作不知道悄悄撩拨人再看他的反应,原来这么有趣。  难怪兰亭不开口,反而是时不时来勾着自己,必然是尝到了其中的乐趣,顾云起搂着人,心情大好: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撩人真有意思  顾云起:学会了第58章 确实比画更好看  其实有顾云起的气息环绕, 才该是谢兰亭最熟悉的入睡流程,可惜分隔太久,一朝唤起从前的感受, 心脏和神经过于亢奋, 搞得他半天睡不着。  但让他拉开距离他也舍不得。  在默念了数遍清心经后,向来睡眠质量不错的谢兰亭这才缓缓睡去。  顾云起没有睡觉的习惯, 他一直听着谢兰亭的呼吸声, 等谢兰亭睡着后, 他这才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从底下捞过谢兰亭的腰, 双手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他从前不去思索他事,一心只想手刃仇人,把自己当个工具。工具嘛, 心不重要, 所以他人的冷嘲热讽不重要,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他只要演好一个“人”就可以了。  演得像个人,却不是真正的人, 所有一切都是为复仇服务,身体也是为复仇而活,这样真的算活着?  是谢兰亭给了他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从像人, 变回了真正的人。  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也有抓住不想放手的东西,复仇依旧是他的目标, 但不再是唯一的目标。  顾云起将额头轻轻靠上, 如同穷徒拥着自己难得的珍宝,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住的小院里就有钟被敲响,顾云起抬手捂住谢兰亭的耳朵,待响声过后,他才松开手。  谢兰亭最初听到声响时动了动,但之后应该是察觉到了耳边的温度,迷迷糊糊安心下来,接着睡。  顾云起将自己收拾好,在桌上放下食盒,食盒最底层放着灵石,可以给里面的东西保温保鲜,非常方便。  苍行山和顾家的筑基弟子们都陆续起来,因为昨天顾云起和谢兰亭一到地就进了屋,因此存在感不强,今天苍行山许多人才瞧见他。  顾云起用灵力把自己脸色逼得惨白了点,他生得好看,有苍行山弟子忍不住上前搭话:“你没事吧?”  顾云起:“多谢关心,无妨,一点小伤罢了。”  “你们是来旁修的,既然受了伤,可以申请休息啊。”  顾云起:“不了,我想听学。”  苍行山弟子:……学渣并不是很懂学霸的执着。  他有意套近乎:“一起走呗,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反正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走,顾云起也没拒绝,他道:“哦,昨日到时太累,我道侣扶我回房了。”  搞半天原来有主了啊?弟子深感遗憾,但他瞧了瞧:“你道侣怎么不和你一起走?”  “他不听学,此番是陪我来的,昨晚太累,不忍心叫醒他。”  苍行山弟子听到昨晚太累几个字,不可思议看了看顾云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号还有精神干那档子事?这位兄台该不会贯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精神吧?  弟子的目光瞬间带上了意味深长的钦佩。  顾云起看不懂,但是面带礼貌的微笑回应。  苍行山开山立派的时间算起来比顾家更久远,在门派上下大多浮躁之际,也还有人能沉下心,今日讲学的先生是个大器晚成者,他的见解很有深度,苍行山近日的气氛并没有影响他,讲书时不疾不徐。  不疾不徐的语气容易让人静心,也容易……让人犯困。  修士可以不睡觉,但是无聊的时候也会犯困。  顾家来的不少弟子在讲书声里昏昏欲睡,直到他们目光无意中扫过顾云起,发现顾云起正听得很认真。  从前在顾家,顾云起无论听学还是练剑都认真,哪怕所有人嘲他是个废物,他越认真,嘲讽声反而越大,虽然其中有不少是顾景平带头的功劳。  有个顾家弟子趴在桌上,他实在不懂顾云起怎么还能如此认真,认命后乖乖混吃等死不好吗,没准顾景平还不会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上午听学结束后,金丹以下的弟子们立刻被叫到别处,分派活计,包括顾家的,顾云起看着手上的单子,询问:“我有伤在身,可以申请免除杂务吗?”  管事的看他是顾家的,觉得无所谓,正要开口,旁边一个声音插入:“我顾家弟子岂能游手好闲,免什么免。”  顾云起无语转过身,看向追到这儿的顾景平,此人也是真闲,不在三峰宝地好好修炼,跑来主峰,就特地为看他一场笑话?  顾景平朝苍行山管事道:“我是顾家少主,我给他做主了,不免。”  管事的看出来了,这是顾家自己的事,于是他明智闭嘴,没吭声,把自己摘了出去。  顾云起和顾景平对视,末了点点头:“少主所言甚是。”  顾景平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就见顾云起摸出钱袋:“哪位愿帮忙,我出雇金。”  顾景平:“……”  他恶狠狠扫过顾家其他筑基弟子:“我看谁敢!?”  顾家弟子们一缩脖子,眼馋地看着钱袋,可碍于顾景平已经发了话,确实不敢,但是他们不敢,有人敢啊。  苍行山的弟子们争先恐后:“我我我,我来!”  顾景平愣了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这儿不是顾家,不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他对上顾云起似笑非笑的眼神,一阵恼怒。  “哈,差点忘了,你傍上个有钱的道侣,但是顾云起,谢兰亭是谢兰亭,你是你。”顾景平不肯落下风,换着角度继续维持自己面子,“你终究是个废物,我告诉你,近期我会在宝地渡劫冲击元婴,你个连丹都结不了的人,始终只能趴在地上仰望我!”  渡劫?顾云起闻言可算多看了顾景平几眼,顾景平终于扬眉吐气:“堂弟,待日后为兄登大道,你就好好看着吧。”  ——气息磅礴而杂,根基虚浮,顾云起审视完,明白顾景平这是用天材地宝把自己修为强行堆了起来,硬要冲击元婴。  大世家弟子,用宝贝堆修为谁不会呢,但是没多少人做必然是有原因的,根基不稳,前路不会好走,顾景平从前再冒进,也没走过这条路。  可现在他居然选了,是因为右手被废,让他焦躁?顾薄居然不拦,任由他走,这个父亲也够不上心的。  顾景平特地跑来他面前炫耀,也是情绪极其不稳的一个表现,顾云起听得心动,觉得是个机会。  一个杀了顾景平的好机会。  顾景平开完屏,心满意足走了,顾云起雇苍行山弟子接了活儿,慢慢走回住处,到了地方,却发现谢兰亭坐在大院中,面前排着十几个扎马步的苍行山弟子。  顾云起:?  谢兰亭老远就瞧见他,抬手招呼顾云起过来,顾云起到他身边坐下,疑惑道:“这是?”  “苍行山几个弟子,认出了我,让我指导一下修炼。”  这十几人连筑基都不到,只是练气,顾云起想到方才看到的杂活单子,问:“你们不用做杂务?”  有个弟子开了口:“要做,不过我们几个今天的活可以累积到晚上一起。”  谢兰亭端着杯茶:“他们是过来收拾筑基弟子们的衣服,带去洗,刚好碰见我出门。”  顾云起摸出包柿饼放在桌上:“他们怎么认出你的?”  谢兰亭的脸固然引人注目,但苍行山练气的弟子哪来的机会认识他?  提到这个,有弟子灵息一岔,谢兰亭抬手隔空拍上,给他续力:“专心。我来说。”  弟子红着脸点点头。  “我也问过他们,”谢兰亭道,“原来是东阳书局最新的话本里,配上了我俩的插图。”  顾云起:“……”  又有新书了,这么快?而且这次居然还是配图版!  谢兰亭点了点桌上的话本:“我直接从他们手上买了本。”  顾云起拿起来,看书名,略感不妙,粗略翻开,看过几张插图,双手合十,“啪”地阖上了书本。  人像插图只有几张,不多,没有直接上春宫图,而且说实话画得很漂亮,但问题就是画得太漂亮了。  是没有描绘露骨的春宫图册,可其中有一张谢兰亭的画像,眉眼含情,眼角特意用朱砂描了红,春水秋波,动情至极。  谢兰亭的这般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看去?画也不行。  顾云起起身,拉过谢兰亭的手腕就朝屋内走,谢兰亭朝那十几个弟子道:“运力方法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们练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感觉到效果,我就先告辞了。”  房门关上,练气弟子们收了马步,既然谢兰亭不现场指点了,那他们还是回去再练吧。 第71章 没人作答。  二长老拔高声音再念:“顾云起!”  还是没有回音。  二长老捏着名册的手不住颤抖,心头拔凉:传承,老祖留下的传承,千年不吭声,一招出手,居然选了个外人!?  他两眼一翻,差点要晕过去,被苍行尊者一把按在肩上:“别晕。”  他面色也阴暗无比,但好歹沉住了气:“他还不一定会通过考核。”  二长老颤抖着点点头,他当然希望如此,虽然已经确认石牌选了谁,想了想,还是把顾家的名字都念完,反正也就还剩最后一个。  “谢兰亭。”  哦,揽月仙君,对了,他是顾云起道侣来着。  然而念完这个名字后,也没人应声。  苍行山众人:“……”  好吗,原来不止选了一个人,直接选了一对啊!?  石牌白光爆发时谢兰亭也闭了眼,再睁眼,他发现身边所有人都不见了,自己处在一个周围十分混沌的空间中,面前有三条路。  这是……自己被传承挑上了?  谢兰亭摸出传讯玉牌,发现不能使用,也不知道顾云起有没有被传承选上,没办法,他只好观察起面前的三条路来。  站在谢兰亭的位置,只能看见路口颜色:一条漆黑,一条光明,还有一条灰色。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  谢兰亭用神识扫了扫,发现无论从哪方面都没法甄别路径,只好随心选了一条。  他踏上了那条光明的路。  路面很宽敞,道路两旁有边界,但边界外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走上这条路后,一个声音在白色的空间内响起。  “此乃证心之道,从此刻开始,你走在这条路上时,只能说实话。”  考验开始了?谢兰亭点头:“知道了。”  那个声音并没有说如果说假话会如何,它发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年岁几何?”  可谢兰亭只顾往前走,并没有说话。  空间:?  那声音没等到答案,再问一遍:“你年岁几何。”  谢兰亭还是沉默着往前。  问到第三遍时,整个空间颤了颤,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谢兰亭压根就没准备回答问题!  只能说实话意味着不能撒谎——可如果我不说话呢?  考核空间似乎惊呆了,按理说来的人就该老老实实接受考核,哪能这样!?  它立刻修改规则:“问题不能不回答!”  谢兰亭叹了口气:“还能临时修改规定的?好吧,一百岁有余,余几个月就暂时不算在内了。”  而进入考核空间的顾云起选了同样的路,只是他选路比谢兰亭晚了一点,踏上光明路时,他听到有声音道:  “此乃证心之道,从此刻开始,你走在这条路上时,只能说实话,面对提问必须回答,不能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云起总觉得最后的话里语气好像更重,仿佛在着重强调,让他务必记住。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考核不易,仙君叹气。  考核空间:……我谢谢你第60章 谢兰亭:惊不惊喜?  “下一个问题, 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谢兰亭思索着,没有立即开口,他停顿时间不过一眨眼, 空间就立刻警告:“记住, 必须回答问题。”  “你急什么。”谢兰亭道,“讨厌的人太多, 我只是在思考谁是那个‘最’。”  空间:“……哦。”  左思右想, 谢兰亭道:“果然还是顾薄。”  杀顾云起父母、养着顾云起就为得到顾家秘法, 跟他比起来,刘弃风和殊道等人暂时都能靠边站。  证心之道并不止是普通的提问, 从方才起,随着每个问题落下,周围白茫茫的空间就有发生变化, 会出现一些场景, 谢兰亭给出新的答案后, 左前方白色空间一变, 又有了新画面。  画面中,顾薄正面目狰狞, 拿着一根荆条,抽打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痛苦的哭泣,连连求饶, 面孔虽有些脏兮兮, 但不妨碍谢兰亭在上面找到顾云起的影子。  是顾薄在恶狠狠抽打小时候的顾云起。  空间声音缥缈:“心疼吗?”  谢兰亭:“心疼。”  “不去帮他?”  “不了。”  证心之道确实是有股力量直接牵连着内心, 在明知画面是虚假的情况下,情绪却抑制不住地激荡, 而且它要勾起的负面情绪不是惊慌一类, 就是要点燃愤怒、憎恨, 想让怒火吞噬理智。  在征心之道上每走一步,内心的焦躁愤怒就会增加一分,这才是这条道路真正的效果。  谢兰亭理智还在脑子里,他冷静道:“顾薄不会当着其余人的面直接抽打,他要面子。还有,云起哭的样子太假了,他即便装弱装哭,也不可能求饶。”  空间道:“你真冷静。先前也已经看过许多画面,按照主人预估,走出这么长的距离,心中怒意早该压不住了,你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说话。”  “我其实已经很烦躁了,别看我这样,我正在生气呢。”谢兰亭道,“你没发现我都没笑了吗?”  他用灵力凝了把匕首,抬手朝着顾薄脑袋一丢,正中眉心,画面晃动着消散,谢兰亭心口处萦绕的怒气似乎也散了点,舒服些了。  他想了想,把听雪握进了手心,继续朝前走。  空间道:“没什么危险,你握剑干什么?”  谢兰亭:“方便待会儿直接砍。”  空间:“……”  “你用特殊法子在人心内堆积负面情绪,愤怒和焦躁最容易让人失去判断,然后冲动做事。”谢兰亭用剑指了指白茫茫的一条路,“我猜能走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冲动之下只要踏错一步,应该就意味着失败。”  “你很聪明,但是聪明并不意味着能冷静走到最后。”  “你说得对。”谢兰亭承认,“比如我现在就特别不开心,你有形体吗,现身出来我砍砍?”  空间:“……”  它沉默着放谢兰亭安静走了几步后,这才又丢出下一个问题,来加深谢兰亭的烦躁程度。  谢兰亭庆幸自己选的是证心之道,他其实对自己能保持冷静走完很有信心,大部分人在愤怒的情况下确实容易冲动,但谢兰亭属于愤怒也不会丢掉脑子的人,只要知道正确的路在哪儿,他就不会容着自己走偏。  其他两条路如果也是对负面情绪的增大,没准哪条路上就可能是恐惧,那只要直接来个雷雨夜,哪怕知道是假的,谢兰亭也会直接走不动路,飞快失败。  ……只是不知顾云起若在,会选中哪条,虽然谢兰亭相信无论哪条他都能过,但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哪一项都会是煎熬。  可能是受证心道的影响,想想谢兰亭觉得更气了。  空间又丢出几幅更过分的画面后,问了个闲话问题:“你为什么在笑?”  谢兰亭嘴角的笑很冰冷:“或许你听过怒极反笑这个词?”  所以当顾云起和顾安两人的身影牵着手在他面前一出现,还没来得及表演,就被谢兰亭一剑斩断。  这一剑气势非常,带着摧枯拉朽的架势,不仅打散了画面,连着周围都传来声响。  谢兰亭笑容愈加深邃:“你还想让他俩来给我表演节目?很有创意,如果我能通过考核,能把这空间拿来玩玩吗?”  空间直觉他说的“玩”绝对不是什么好词,气到这个份上还没失去理智,明确知道怒火目标该在哪儿,也是厉害。  当谢兰亭终于走完证心之道,踏出白色道路的一刹那,心头那股快要爆炸的火气突然消失,猛地一下获得轻松,沉重的步伐变得轻飘飘,谢兰亭停在原地缓了缓。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简单,开口道:“恭喜你通过证心之道。”  声音非常耳熟,正是问了他一路的那个,谢兰亭挑眉:“方才是你在发问?”  此人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是按规矩办事。”  言下之意你不要迁怒我,有话好说别动手。  谢兰亭和煦地笑笑:“除我之外还有别的考核者吗?”  “有,”那人点头,“看样子也能通过第一道。”  谢兰亭闻言便站在一旁等待,他打量了下这个“人”,苍行老祖的传承已经千年没有吸纳过人进来,石牌的空间中却有看门人,仔细瞧了瞧灵力波动,谢兰亭道:“傀儡?”  傀儡点头:“我是主人毕生心血所成,被主人留在此处,替他看守传承,选继承人。”  “我不是苍行山的人,为什么会选我?”  出了证心之道,傀儡还挺好说话:“主人的条件里从来没有规定必须得是苍行山弟子。”  好吧,苍行老祖大爱,只是外面的人不这么想,尤其是苍行山的人,认定老祖只会选他们自己,结果多年下来,人家一个没看上。  谢兰亭站了片刻,也没听到傀儡开口对着远处提问,那想必三条道路空间有特殊的法子与他相连,空间里的提问不一定非得在此处开口。  傀儡也没有让谢兰亭立刻进行接下来考验的意思,过了片刻后,空气中传来波动,面色冰冷的顾云起也踏出了证心之道。  光看脸色谢兰亭就知道他已经在爆发边缘,然而从道路里出来,抬头又立刻看到了谢兰亭,于是谢兰亭就见顾云起眼里的阴云倏然散开,映着自己的身影,眸中晴空万里。  谢兰亭肩膀松了松,心头一暖。  顾云起快步走到谢兰亭身边,确认了谢兰亭无事,谢兰亭道:“你选的哪条路?”  顾云起:“证心之道。”  居然是同样的路。  顾云起视线这才落到傀儡上,傀儡也先道了声恭喜,顶着顾云起的视线,又加了句:“提问是我的职责所在,画面与我无关。” 第73章 谢兰亭在屋子外布了层结界,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无事勿扰”,以他现在老祖继承人的身份,就算那些长老找过来,也得客客气气请他,而不是硬闯。  留下结界后,如果有人找来,他也能知道。  以他们的身法,快速飞出屋子,顾家那些筑基的弟子们根本察觉不了他们的身影,众人还在那里感慨人生,完全不知道谢兰亭等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三峰宝地处,这里已经完全成为顾家的地盘,顾景平早早吩咐其余人不准靠近,只留下护法的人,好让他安心渡劫。  顾景平站在中间,看着头顶渐渐聚起的劫云,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他准备了不少法器,必定能安然渡过雷劫,成功晋升元婴。  虽然用天材地宝堆灵力强行拔高修为,容易形成根基不稳后续乏力的情况,但右手的伤耗尽了他的耐心,他急于证明一下自己。  六名元婴站好了自己的位置,给顾景平护法。  云层已经聚集,突破在即,看架势,第一道雷还要稍微酝酿一下,顾景平摸出件护甲套在身上,左手提剑,随时准备。  六名元婴本来聚精会神,然而突然间他们所有人眼神都恍惚了下——他们齐齐陷入了幻境之中,然而可怕的是自己并没有发现。  一口气把六个元婴全部拖入幻境里,对目前的谢兰亭来说也很费力,但只要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就够了,一瞬间,足够暗卫们和傀儡窜上去,悄无生气将六人立刻打晕。  “嘭!”“嘭!”  顾景平眼睁睁看见六名护法者瞬间倒地,大喝道:“什么人!?”  他手里已经摸出了传讯玉牌,然而他惊恐的发现传讯玉牌失效了!  周围肯定布下了阵法!  几个戴红莲面具的人出现,顾景平看清后咬牙切齿,:“玄机阁的杀手?我记得你们只接针对恶人的单子,我做过什么事?”  其中一人上前走几步,缓缓道:“七岁那年,你切磋时杀掉了两名弟子;一不顺心,就会残害贴身侍从,伤的伤、杀的杀,服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何家主的儿子,却嫁祸给周家,导致两家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伤亡惨重;你如果想听,我这里还有很多。”  挑起何周两家反目,那是顾薄定下的计划,为此顾景平还跟何家少主成了朋友,结果反手背后就是一刀。  顾景平还没乱了阵脚,他必须得给自己争取一线机会:“你们接了何家还是周家的单子?无凭无据,玄机阁就这样查消息的?”  “证据当然是有的,就不用给你展示了。而且你在顾家里的所作所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见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要问为什么,因为我也在顾家。”  顾景平看到他的脸,不可置信,比起愤怒,一股寒意直冲他脑门儿,仿佛骨头被扔进冰天雪地,冻了个透心凉。  “顾云起!?怎么是你!!”  顾云起对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堂兄,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他们之所以选择打晕而不是直接杀掉给顾云起护法的人,是因为这些人都在顾家点了心火,人若死则心火灭,心火堂每隔三个时辰就有人巡查,要是先杀了他们,本家那边就能猜到顾景平这边出了事。  “你!好啊,好啊!”顾景平一连说了几声,才指着他道,“你可真会装啊,这么多年,连我爹都信了你是个软脚虾!你居然还进入了玄机阁,出息了!”  他扫过顾云起身后几人,咧嘴笑了笑:“想凭他们杀了我?哈,渡劫期间你们没法对我动手,等我渡过雷劫,成了元婴,顾云起,我第一个杀了你!”  “你是觉得,哪怕有他们在,你起码也能拉我一个筑基陪葬。”顾云起轻轻笑了,而后在顾景平的注视下,让自己的气息恢复到真实水平。  顾景平睁大眼,感受到顾云起修为气息从筑基一路暴涨到元婴,他那可恶的堂弟对他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想直接拉他陪葬?做什么梦呢。  傀儡也出现了,他道:“我是大乘,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顾景平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抖着手,在顾云起改变的气息中明白了什么:“秘法,你果然继承了顾家的秘法……”  “秘法传家主,我爹和我从来都没承认过顾薄的家主身份,顾景平,你又算什么呢?”  顾景平气血上涌,已经红了眼:“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  “你做的恶还不止这些,”谢兰亭办完了自己的事,走到顾云起身边,“你暗地里瞒着顾薄对云起不是没有下过杀手,但都‘好运’地被他躲掉了。”  谢兰亭冷冷道:“你以为真的是他好运?”  每一次的“恰好”躲掉,都是顾云起费心谋划的结果,要保证自己不死,还不能让顾薄起疑心,有时避免不了会受伤。  人都是血肉之躯,受伤自然会疼,有好药也不敢明着用,顾云起都咬牙扛过来了。  从来不是好运,是他忍辱负重,努力活着过来。  顾景平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  谢兰亭:“还有一点,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平安渡劫吧?”  生死之局,顾景平脑子里也在疯狂思考着对策,但全都是基于自己能顺利渡劫的前提,看着顾云起元婴期的修为,他心头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无论如何,他决不会输给这个废物!  顾景平冷笑:“渡劫时你们不能出手,我当然可以顺利渡劫,顾云起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胜过我!”  “渡劫时是不能出手,但是渡劫前可以啊。”谢兰亭擦了擦手指,“感受一下,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  他们埋伏了半天,自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赶在雷云聚集之前,他们不仅布置了阵法隔断传讯玉牌,还干了点别的。  比如说,拿出某些药包,用一用。  不舒服?顾景平愣了愣,伴随着第一道雷劫砸下,他突然觉得,周身皮肤好像有点痒。第62章 嫁你不如养条狗  顾景平穿着护甲, 第一道天雷平安无事挺过,他觉得皮肤有些发痒,意识到自己大概沾上什么, 破口大骂:“卑鄙无耻!”  修为高的人其实对毒的抗性也要强些, 顾景平如今好歹是要冲元婴期的人了,但童儿这药跟普通的毒不太一样, 搞人心态非常合适。  肉眼可见的有效果。  渡劫本是逆天而行, 若意志不断被瓦解摧残, 本来能抗住的可能也就扛不住了。  顾云起之所以会在顾景平面前主动现身,也是抱着扰乱顾景平情绪的意思。  他一直知道顾景平看自己不顺眼, 自己越是能干厉害,越能戳他痛处,他作为元婴站在顾景平面前, 本身对他就是个巨大的打击。  顾景平很快发现, 除去皮肤瘙痒外, 还有哪里不对劲, 他忍住了抬手挠皮肤的冲动,但是身体里某种鲜明的感觉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从震怒变得不可置信, 手脚逐渐发起抖来:因为他发现谢兰亭方才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们是真打算让他活不过雷劫。  顾景平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他只看着顾云起一个人:“……卑鄙!”  顾云起淡淡道:“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第二道雷已经再酝酿, 顾景平往嘴里塞了解毒的丹药, 皮肤瘙痒是好些了, 但另一种感觉还没下去,他喘了口气, 死死盯着顾云起。  “我其实想亲手杀你。”顾云起朝他道, “你努力一下, 撑过天雷的话,我给你个比试机会,不论输赢,只论生死。”  顾景平吼回去:“你也配!?”  第二道天雷落下,他左手举剑,使出了顾家的剑法,迎着天雷砍上。  渡劫之时,雷劫其实也会影响人的心境,想要成功渡劫,得稳住神识,但顾景平的神识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顾薄还不是家主,秋白蕊还没有被莫名关押起来,但顾薄并不让他叫秋白蕊娘亲,也不准他靠近。  顾景平不解,直到他偷偷听到一些仆人私底下咬舌根,说他可能不是秋白蕊生的。  他愤怒极了,将几个仆从打过一顿,有天趁顾薄不注意,偷偷溜进秋白蕊的院子。  明明是他亲娘,顾景平也坚信如此,但是大约是背着父亲做事,还有从没在私底下见过娘亲,顾景平忍不住紧张。  他鼓起勇气,敲了敲秋白蕊的门。  秋白蕊昔日的院子里没人伺候,屋里传来一声:“谁?”  顾景平怯生生道:“娘,是我。”  屋子里的声音很快把他的期待硬生生打碎了。  没有人来开门,屋里只传来淡淡的女声:“顾薄不会让你来,你走吧,记着,我不是你娘。”  顾景平整个人僵在了屋外。  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过来,直到他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顾薄厉声呵责他:“谁让你过来的!?你见到她了?知不知道万一她拿你对付我怎么办,你身上可是留着我的骨血,她那些刁钻古怪的蛊——”  “把人带走,我没见他。”屋里是秋白蕊的声音,“我还不屑于对小孩儿动手。”  顾景平终于知道了自己家庭不对劲,但在顾薄的教育下,他很快接受了事实,不再把秋白蕊当回事,只是顾云起出生时,他看着被父母和仆从环绕的顾云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他的表情,除了他父亲。  所有人似乎都在欢喜,顾薄和他站在角落中,顾薄问:“羡慕吗?”  顾景平顺从本心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顾家少主,所以被众星捧月。”顾薄道,“不过很快你也可以,想要什么就去抢。”  顾景平一开始不懂,后来他爹用顾云起父母的命给他上了一课,顾云起没了爹娘,而他顾景平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少主。  看着周围人对他讨好的脸,于是他懂了。  顾景平大笑,他把灵堂里的顾云起拖了出来,扯着他的头发,将顾云起脑袋按进冰冷的湖水里。  “天之骄子?顾家少主?哈哈哈顾云起,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看着年幼的顾云起在自己手底下挣扎,实在过于快乐,他差点把顾云起直接溺死,好在记得他爹的话,把人留了一口气提上来,那之后顾云起生了一场病,医师说他烧坏根基,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  结果居然是装的。  第二道天雷后,顾景平身上的护甲没了用,他抖着手把护甲扒下来,又换了一件新的。  准备确实充分,可奈何体内的东西护甲帮不了他,结实的护甲在皮肤上摩擦时,他好悬忍不住跟着蹭蹭。  要把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气死并不容易,但如果这个年轻人站在天雷底下,那么概率就会成倍提高。  顾景平今天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天雷下被顾云起气到吐血,死于雷劫;一条是侥幸渡劫成功,然后被顾云起斩了。  顾云起也回忆了下过去:“你把我按进水里,踩进泥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景平喘着粗气,他有一肚子脏话想说,但此刻怕出口声音不对,尽量忍住。  “我在想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你这样真正的废物。”顾云起拿眼睨他,“除了家世,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善妒、无能又窝囊,顾薄也应该没指望你能成什么事。”  这句顾景平不能忍:“放屁!”  顾云起:“我说真的。你以为你羞辱我时我在生气、我在悲愤?都没有,我从来觉得你可怜又可悲,当然,你也是个该得到报应的可恶之人。”  第三道雷砸下,雷光中顾景平终于发出了痛呼,只是这呼声不对劲,一旦松了口,有些声音就控制不住,中间夹杂着抑扬顿挫的音调,听得所有人都抖了抖。  所有人再次感慨: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特地等雷光过去,才继续开口,避免雷声盖住自己的声音,他想说的话一定得让顾景平听进去。 第75章 撑过第六道雷时,顾云起单膝跪地,将藏月插在地上,握着剑来撑起自己的身体。  还没结束,他必须还得站起来。  顾云起心跳如擂鼓,砸得自己耳膜生疼,他此刻面貌已经不能叫灰头土脸了,应该说形貌狰狞,黑漆漆的扑了满身满脸,除了明亮的眼睛,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他绑发的发带本也是件法器,方才已经被劈没了,此时披头散发,合着浑身的凄惨样,简直狼狈。  第七道雷砸下,顾云起深吸口气,拔起藏月,迎上雷光。  雷电侵蚀着他的皮肉,剑光将雷劈开,拧成一股的雷电被打散,其中一道正中他心口,顾云起喷出口血,精神恍惚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不少画面,顾薄那可恶的面庞在画面中挥之不去。  复仇、杀,杀了他杀了他!  心魔雷劫作祟,顾云起双眼猩红布满血丝,脑海里不断被杀意和戾气充斥着,飞速跃动的心脏仿佛也在提醒他的愤恨。  你只想杀人,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转头去杀人,剑尖不该对着苍天,放下来,去朝向那人的心口。  他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每一个字都充满恶意,每一个字都叫嚣着杀戮,除了……除了一个模糊的声音,遥远,似乎又近在身边,但是好吵啊,听不清……  云……  他的心脏声不知为何更剧烈敲击着耳朵,似乎正努力把那些嘈杂的声音都盖下去,拼命的想要帮他。  在心脏擂鼓声的不懈努力下,那模糊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清晰炸开,振聋发聩!  “云起!”  谢兰亭大喊:“想想你真正要抓住的!你的人生不该只有杀戮和仇恨,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想要什么?  我想要复仇,还想要……你。  顾云起眼神重新聚焦,挥剑挡住了袭向自己心口的又一道雷电,他状态不能叫清醒,眼里的猩红虽然没有占满整个眼球,但目光却更加狂热了,心魔劫的影响没散,可却阻止不了他带着悍然的心迎战天雷。  因为他还有想要的。  他还想要谢兰亭!  “滚。”顾云起目光炽热,他笑得有些疯,流云剑法本多变灵活,却被他使出了霸道的架势,这人咧嘴笑着让天雷滚,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可理喻。  “他就在那里。”顾云起与雷光相撞,“谁也不能阻止我抓住他!”  暗卫们看着原本力竭地顾云起猛地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的力道,听着雷光里传出的笑声,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道:“仙、仙君,少主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是不对,正疯着呢,但是没问题了。”谢兰亭舒出一口气,“他能撑过去了。你们看,我总结的小窍门好用吧,以后熟悉的人渡大乘雷劫,第七道时如果看着撑得艰难,记得从旁边刺激一下,或许有奇效。”  奇效啊……暗卫们看了看疯劲上头的顾云起,只能说确实是奇效。  顾云起就带着疯魔的力道扛住了接下来两道天雷,九道雷劫结束,雷云中透出金光,金光照耀,顾云起身上所有的伤口尽数恢复,被击碎的骨头都重新相连,经过雷劫洗髓伐筋,更加坚韧。  顾云起气息拔高,成功晋阶大乘。  暗卫们热泪盈眶,吱哇乱叫,谢兰亭立刻赶到顾云起身边,从芥子中摸出件衣裳,给顾云起披上。  毕竟劫后金光可以修复他的伤口,但不负责补衣服。  顾云起觉得浑身轻飘飘,说不清地舒坦,但方才神智消耗过度,以至于还有点不清醒,不然不会在谢兰亭给他拉紧衣服时,一把抓住他的手,下意识脱口而出——  “兰亭,我想要你。”  此言一出,抱头喜极而泣的暗卫们瞬间静了。  而顾云起脑中一跳,也彻底清醒了。  ……他在说什么!?  谢兰亭手顿了顿,随即道:“光天化日的,说什么呢?”  顾云起尽管知道是自己情绪激荡下说了傻话,但乍听谢兰亭的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苦涩,他苦笑着,强行拉了拉嘴角,正准备道个歉,就听谢兰亭慢悠悠道:  “这种话是关起房门后再说的。”  顾云起:“……”  暗卫们不哭了,疯狂咳嗽:那你俩倒是关起房门再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本章前三十八条评论均可获得红包!第64章 鸳鸯共枕时  其余话先不提, 不管是敞开说还是关起门私聊,他们得先离开此处。  顾云起运气不错,顾景平的心火熄灭时, 本家那边真是刚好巡视过一轮心火堂, 因此尽管顾景平和给他护法的六人心火都灭了,也暂时没人发现。  三个时辰巡逻一回, 也就是六个小时, 真等他们靠心火发现不对劲的话, 顾景平那被雷劈熟的尸身都凉得可以直接埋了。  当然,也等不了那么久。  因为雷劫结束后, 在三峰修行的其余顾家人终于朝宝地靠拢。  顾景平先前清场,把大家伙儿都赶了出去,他们远远看到天雷中间停顿后再聚, 谁都知道不对劲, 但愣是没人出声说来看看, 全部都等到雷劫结束后才行动。  可见顾景平素来作威作福, 虽然一声令下没多少人敢反抗,但没什么人心, 大家当着他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明知他出了岔子, 反正事不关己, 一个凑热闹的都没有。  这次领命要保护他的是那六个元婴, 就算顾景平出了问题,也是他们背锅。  不过这次问题可能有点大。  第一次雷云落了六道雷, 第二次九道, 而且第二回 雷云的范围还有电光的强度, 怎么看都不是元婴期的雷劫。  给顾景平护法的元婴里有人渡大乘期了?  顾安和其余人到了宝地,面前却没有站着的人,护法躺了一地,从出血量来看是没救了,顾安瞳孔一缩,三步做两步,立刻到远处那具孤零零的人身边。  虽然半边身子凄惨到看不出样貌,但好歹脸没有全焦,有顾景平的样子。  死了……  护法们都是被一击毙命,干净利落,顾景平绝不可能是单纯死于渡劫。  “顾安师兄!这、少主这……”  “别慌。”顾安摸出传讯玉牌,“抖什么,此事与我们无关,家住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那弟子定了定神:“师兄说得对。”  本家终于知道了顾景平死讯,去心火堂确认后,一时间炸开锅,怎么说也是死了个少主,意义不同。  而谢兰亭和顾云起已经回到了苍行山住处,院子里溜达的筑基弟子们依然没人发现他们动静,结界没被人碰过,看来苍行山那群人还在讨论该拿老祖继承人谢兰亭怎么办。  谢兰亭去院中打了桶热水,用灵力托着浴桶进屋,关门落锁,把浴桶放在屋中,让顾云起洗洗。  顾云起身上穿着的还是玄机阁的袍子,已经破破烂烂,没几块好地方,一扯就能全碎,没法再穿,他捏住衣服的一角,等谢兰亭拉开屏风。  平日里他们沐浴,互相确实都有用屏风隔开,给对方空间,今日谢兰亭却没急着动手。  谢兰亭没动,顾云起却非常自觉地走过来帮忙,拉开了屏风。  谢兰亭:“……”  屏风带起的风撩起谢兰亭发丝,谢兰亭眉毛扬了扬,站在屏风前没动。  他抱着手臂,手指在手臂上富有节奏性地轻轻敲击,直到屏风那头传来下水的声音后,谢兰亭才开口说话了。  “展屏风做什么?”  顾云起正用御水决控着一团水擦洗面部,闻言不解:“嗯?”  “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说想要我,结果回屋洗个澡还要用屏风隔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你就准备这么要?”  “哗啦!”  谢兰亭听到巨大的水声,愉悦地笑出声:“哎呀,你该不会脚滑了?”  “我……”顾云起手搭上浴桶边缘,艰难道,“我当时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唔,理解。”谢兰亭十分宽容地点点头,“现在清醒了?”  顾云起:“嗯。”  谢兰亭好整以暇:“那我在你清醒时问问,想要我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这回屏风那头没有大动静了,没水声也没人声,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传出一声:“……是。”  “好,我知道了。”  谢兰亭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先洗着。”  顾云起忙不迭清洗,他也不知该失落还是如何,等跨出浴桶时,谢兰亭应该根据水声判断他洗好了,来了句:“你不用着急穿戴齐整,先穿件里衣凑活下吧,我有话要立刻跟你说。”  有什么话现在也能说,但顾云起没有问,他将发丝上的水分去掉,穿上里衣后就收起了屏风,动作很快,完全没有让谢兰亭多等。  只是他刚拉开屏风,迎面猝不及防被人搂住脖颈,谢兰亭没说话,但动了嘴。  他嘴里还有刚含进的花茶,给了顾云起一个清香四溢的吻,顾云起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茶水,别说嘴唇了,连心底都跟着润了。  花茶喝完,谢兰亭稍稍退开,手却没有松:“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云起,我心悦你。”  顾云起眼睛微微睁大。  他一把拽过谢兰亭的手,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心脏跳到嗓子眼,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  “要撬开你心门可不容易,你这人啊,最容易多想,”谢兰亭另一只手从脖颈后沿着侧边滑到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下,“负重前行,坚强又脆弱,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我可是忍了很久才说出来的。”  “云起,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我敢说,比你以为的更早,也比你以为的更深。”  谢兰亭眸中笑意清浅却情深,两世的沉淀,并肩走过的时光,都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从来是缘,情所起,一往而深,透过他的眼和言,细细说给顾云起听。  “我心悦你,要我说几遍都行——唔!”  若说方才谢兰亭的吻似水温柔,顾云起此刻就没这么客气,他把谢兰亭的话和气息全部吞了下去,急切、强势、还有喜悦淹没了他,而他的情绪又用这个吻全部送给了谢兰亭。  谢兰亭被逼的脑袋不得不后仰,却被这人用手锢住,脑袋动不了,腿还是自由的,屋子本来就不大,踉跄间,两人摔到了床榻上。  顾云起抵开谢兰亭的手掌,用力地与他十指相扣,谢兰亭费劲地呼吸,强烈地压制感没有让他不适,因为他感受到了顾云起对他的渴望。  顾云起等得太久了,他也等得太久了。 第77章 谢兰亭突然松口,让苍行山的人都愣了愣。  “这就是我的回馈,除此之外多了没有,别跟我谈条件,我不接受。”谢兰亭手上的动作停了,眸色深邃,“这是对老祖的感谢,与你们无关。苍行山是他的心血,可惜被你们这群人糟蹋至此,若是日后山主长老都换了些有心肝的人,我可能会再多帮一些。”  山主就是苍行尊者,苍行尊者对上谢兰亭的视线,二人目光如刀刃,无言地交锋片刻后,苍行尊者开口:“去找二十个根骨上品的弟子过来。”  这就是同意了。  谢兰亭收回视线,心说老祖你放心,我一定多帮帮,等他和顾云起都到了化神,杀了苍行尊者和这群作恶多端的长老,给上面换换血,苍行山不是没有再起的可能。  他方才那句话可是认真的。  反正苍行尊者这个仇人已经在名单上,顺手帮苍行山一把,也算是报答了老祖的传承。  没有继承老祖心法的谢兰亭本不会知道怎么给弟子梳理筋脉才能让他们更好适应如今苍行山的修行法,但顾云起知道,并且方才在屋中穿戴时已经告诉了谢兰亭。  谢兰亭和苍行山定下结论的过程中,顾薄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出声:“那便等仙君处理好,和云起一同随我们返回顾家。”  他这种语气……谢兰亭和顾云起心头都升起了警惕:此人面上越和煦,越有可能憋着坏。  顾云起垂下眸子,声音真诚:“堂兄的事……请您节哀。”  说得他真有多伤心似的,是飙演技的时候了。  顾薄长长叹气:“他是个好孩子,此番不知是何原因遭此劫难,若是有人想挑衅顾家,那你们这些小辈在外也要多多小心。”  顾薄走过来,抬手拍拍顾云起肩膀,意味深长:“本家第七十代的血脉可就剩你一条了啊。”  谢兰亭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上辈子顾薄产生怀疑后,派人来试探刺杀顾云起,他眸子暗了暗,心里骂了句:老东西。  既然顾云起如今已经到了大乘,那也是时候集合手上的力量,把顾家拿回来了。  他踏过顾云起爹娘的尸体,抢走的东西,顾云起也要踩着他的鲜血,把东西拿回来。第66章 盛装出席  介于谢兰亭明显不愿意多等, 苍行山选人倒是选得很快,二十个年轻的弟子没花多少时间就被带了过来。  谢兰亭按照顾云起之前告诉过自己的法子,给二十人梳理了脉络, 弟子们确实觉得浑身灵力忽地更顺畅, 身心也轻松不少。  谢兰亭收回手:“好了。”  苍行山众人心情复杂,谢兰亭也不需要他们感谢, 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顾薄见事情办完了, 开口道:“那便启程吧。”  免费的飞舟, 不坐白不坐,他们原本打算休息一晚再说, 谁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等不及呢?  暗卫们在暗中见此情形,纷纷退去,少主如今是大乘, 自保手段很多, 即便稍作离开, 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暗卫们要去准备自己的方式, 跟上顾家飞舟。  顾安盯着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仿佛要用目光给自己烧个洞似的, 谢兰亭在这样的目光中,越发大胆跟顾云起贴住,他根本看也不去看顾安, 只用行动展示:这人是我的。  顾安几乎咬碎一口牙。  这简直比谢兰亭用眼神挑衅他更让人生气。  有外人在时, 顾薄对着顾云起会维持一个长辈形象, 但他究竟对顾云起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纵容顾景平为难顾云起就是铁证。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明着唱黑脸的顾景平不在了, 众人居然觉得顾薄对顾云起的态度好了不少。  到了飞舟上, 谢兰亭打着呵欠,表示要去休息,顾薄本来想说什么,被谢兰亭的呵欠打断,只好客气道:“请。”  不过谢兰亭很快就知道为什么顾薄干脆地放他直接去休息了,因为——压根儿就睡不着。  飞舟速度快得离谱,而且可能故意关了一些法阵,导致乘坐体验极差,别说睡了,光是待着就不爽,还得自己运转灵力来让身体舒服些。  谢兰亭在房间中重重搁下茶杯:“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云起点点头:“他对你的态度有变,我能感觉到。”  其余人觉得顾薄对他的态度有变化,顾云起却能肯定地说,原因在谢兰亭身上。  “知道我得了苍行老祖的传承,觉得我不再是废子了,没准可以利用?”谢兰亭冷哼一声,“他想找我说话,也得看我听不听。”  以为在房间里不能休息,他就会识时务出门,跟早就等着的顾薄“偶遇”,然后顺势聊聊?  谢兰亭端起茶杯重新饮了一口:“我就不去。”  顾薄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没有等到谢兰亭出来,他想了想,走过去准备敲门,他借口都想好了,毕竟离登船已经过了一会儿,他完全可以说已经给了谢兰亭时间休息。  只是他走到房间外,托修士耳聪目明的福,听到屋子里传来不可描述的低吟。  顾薄:“……”  苍行山客居里这两人就明显做了,现在还来?  他满头黑线,甩袖离去。  在顾家的飞舟上,周围都是顾薄的人,顾云起和谢兰亭自然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放松身心,两人衣衫工整,根本就没干那档子事,纯粹是谢兰亭故意发出声音,膈应顾薄。  察觉到顾薄离去,谢兰亭弯弯嘴角,心情愉悦,他被人从身后抱住,顾云起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谢兰亭抬手碰碰他发丝:“嗯?”  顾云起:“兰亭……你再发出那等声音,我怕我就忍不住了。”  谢兰亭乐呵着抬起他的脸,摩挲人的下巴,轻轻吐息:“考验你意志的时候到了。”  这可真是格外考验意志,顾云起叹气,却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确认顾薄已经离开,谢兰亭也不用再装,按照飞舟的速度,天亮后他们就能赶回顾家,谢兰亭道:“如今你已经是大乘,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突破秋白蕊院外的防守,去见她一面了。”  顾云起点头:“正有此意。”  他想知道秋白蕊能不能联手,若能,又可以做到哪一步。  见到秋白蕊却比他们想象中简单,因为顾薄为了面子,让人去带秋白蕊出来参加顾景平的葬礼。  没想到顾景平的死还能带来这等好处。  一行人回到顾家时天边正好露出鱼肚白,顾薄立刻着人布置灵堂,拉起了白布,也给别的门派去了消息,跟顾薄来往密切地都派了人过来。  因为是参加葬礼,来的人速度都很快,大伙儿都坐着快速飞舟,为了避免修为不济的人晕船,远方来的人都还是些叫得出名的人物。  御剑宗这边刘弃风和殊道亲自跑了一趟。  宾客都来了许多,顾薄想了想,还是让人去请秋白蕊。  秋白蕊今日本来穿着一身简装,怎么方便活动怎么来,面颊没有上妆,头发也只用一根簪子随意挽了,她在院中捣药,一剂药还没有成,顾薄派的人就到了。  那人捧着一身素服:“请夫人前去参加少主葬礼。”  秋白蕊捣药的手停了半晌,没吭声。  那人知道这对夫妻之间十分诡异,有传言说顾景平不是秋白蕊亲子,但就算他已经是顾薄心腹,也从没听顾薄承认过这件事,他害怕秋白蕊不肯去,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他还是干巴巴补充一句:“节哀。”  秋白蕊霍然起身,却是展颜笑了:“错了,难得终于能出去,你应该恭喜我,哪有什么哀。”  秋白蕊朝他抛了个媚眼:“等着。”  她说着便搁下药臼风风火火冲进屋,“嘭”地一下关上门,她的东西这些人不敢乱碰——因为怕碰着什么带毒的,自己倒霉。  传话人不得不来到房门外提醒:“夫人,衣服还在我手上。”  屋子里秋白蕊道:“不穿那个,你等着就行。”  传话人倒是没有等太久,但等房门打开,他看见秋白蕊的装束,还是没忍住张大嘴。  原本随意的秋白蕊换上了一身艳丽长裙,裙摆及地,如同绽开的花,她给自己上了妆,口脂是浓烈的红,头上一整套的发饰在走动间叮铃作响,整个人美得霸道张扬。  “好久不上妆,生疏了,不然我还能更快的。”秋白蕊抚了抚耳坠,“走吧。”  “夫人等等!”传话人拔高声音,“你就这样去!?”  秋白蕊神色不变,已然踏出一步:“顾薄只让你带我过去,没说我只能穿什么吧,他既然没吩咐,你怕什么。”  是没吩咐,但素服都准备了,而且哪个当娘的会穿成这样去参加儿子的葬礼啊!  传话人风中凌乱,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穿得鲜艳的亲戚还不止这一个,顾景平他堂弟和堂弟媳妇,也打扮得光鲜亮丽来了灵堂。  谢兰亭平日里喜欢穿月白,今日特地挑了件水蓝色衣服,顾云起随他,也穿了同样的颜色,顾家弟子们都换上了素服,一片白里他俩如同两滴蔚蓝的海水,格外显眼。  而且虽然两人衣服款式不同,但走在一起,色泽又很接近,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俩穿的同样的衣服。  灵魂在现代社会晃过一圈的谢兰亭可以告诉他们:这叫情侣装。  夫夫二人和盛装的秋白蕊在大院门口相遇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讨厌顾薄的人。  秋白蕊给他俩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  可惜她修为被顾薄封印大半,身边前后左右都站着侍卫,根本没其他人能靠近,不然她很乐意跟同道中人多说说话。  人群中看见三人的打扮都窃窃私语,顾薄则是眼角抽动。  秋白蕊踏入灵堂走上前,顾薄在她三步远处:“你这是做什么?”  秋白蕊艳红的唇勾起笑:“出来透口气。”  她连指甲也染了色,意思意思伸手捏了几炷香点燃,插到香炉里。  秋白蕊对着棺材道:“托你的福,我好歹能出门透气,你死都死了,那些年故意给我使绊子的事就不提了,我大度,不跟死人计较。”  顾薄不准小时候的顾景平接触秋白蕊,等他大了,想法也固定了,顾薄有时候来秋白蕊院子里试验解除蛊虫的方法时会带着顾景平。  顾景平厌恶秋白蕊,不是他的娘却占着家主夫人的位置,但由于顾薄跟秋白蕊被蛊虫绑着,所以他不敢像对付顾云起那样下狠手,只能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让秋白蕊不痛快。  秋白蕊在升起的烟柱中淡淡道:“你命不好,做了顾薄的儿子,下辈子投胎长点心吧。”  顾薄忍了又忍,他发誓等到蛊虫解开,必定让秋白蕊生不如死,可他现在确实拿这人没办法,本来是为了颜面让人出来一次,他此刻却后悔了。  还不如关着秋白蕊让那些人继续猜去,好过被当场看笑话。  他深吸口气,带着威压转向顾云起和谢兰亭:“云起,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谢兰亭冷笑一声:“云起受他诸多‘照顾’,小时候险些在水里溺死,救回来后却病得坏了根基,从此修行不顺,都是拜顾景平所赐,我俩实在哭不出来,也不想装,毕竟人要诚实。”  谢兰亭学了秋白蕊的话:“我们也大度,不跟死人计较了。”  顾云起还是端着一幅君子的脸,对顾薄道:“堂兄不喜我,我就不上香碍他的眼了。”  说得多为顾景平着想似的。 第79章 在外人眼里,显然都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是谢兰亭说了算,都是顾云起这些年演得好啊。  谢兰亭露出严肃思考的表情,顾云起也配合着表现得紧张和惴惴不安,然而他知道,谢兰亭此刻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桌子底下,某个慎重思索的仙君,正悄悄用脚踝贴着他的腿轻轻摩挲,还有闲工夫跟他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第68章 谢兰亭脚踩在他腿上,笑着告状:“痒。”  桌子底下, 谢兰亭用脚尖和脚踝摩挲着顾云起的腿,不急不慢滑上滑下,顾云起忍不住动了动脚, 谢兰亭便直接勾住他的腿。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而这两人面上表情完全没变, 演戏功夫可谓绝佳。  顾景平的头七还没过,顾薄就已经开始准备别的事了, 可见他真没把儿子放心上, 葬礼只是走个过场, 但凶手还是要找的,害他损失颜面, 他有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心。  顾薄喝完一杯茶后,才道:“仙君考虑得如何。”  谢兰亭:“你想要什么东西?”  他这么问,显然是松口的意思。  “幽天大秘境上一次开启时, 出现了能解百毒的万年白虫草, 可惜大家在争斗过程中虫草溜走, 谁也没得到。”  谢兰亭知道, 因为当时他正在不远的地方争另一件东西,等他拿到后路过, 就听到这边的诸位各个正骂晦气,说争了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马上就要到秘境关闭的时间了。  万年的白虫草有寄生虫共存, 草有万年, 但虫没有,是最初那些虫的后代, 体型不大, 几只抱团, 没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因此大家没将它们当回事,谁料居然被抓住空子,白虫顶着草跑了。  根据记载,白虫草对大部分蛊虫也有效,顾薄的目的是去除自己身体内的蛊虫。  顾薄道:“苍行老祖传承千年不曾挑出继任者,如今选了仙君,说明仙君运势近来极佳。”  哦,又是想借运势,如同妖王当初找飞羽果那样,带着人当吉祥物导航的。  谢兰亭同意了:“可以。”  顾薄满意地笑笑:“仙君是个聪慧人,那我们便立誓吧,为表诚意,我先来。若你全力协助我得到白虫草,我会提升顾云起在顾家的地位,给你挂名长老的待遇。”  谢兰亭也道:“进入幽天秘境后,有机会我就帮你寻找白虫草。”  两人的誓言里都有漏洞,他们分明听了出来,但什么都没说,只相视一笑。  顾薄用的是“全力、得到”,谢兰亭用的是“有机会、寻找”,两人有的是办法绕开誓言不违约,发了跟没发一样。  都是各自打着鬼主意,互相利用的关系,何必直接说破呢?不过顾薄猜错一点,这边不是想利用,而是想创造机会要他命。  事情谈完,顾薄没有多待的意思,起身走了,外人没了,谢兰亭放松下来,偷偷勾腿变得明目张胆,他干脆踢掉了一只鞋,白皙的脚趾头沿着顾云起裤腿滑上,而后被顾云起一把拽住了脚踝。  谢兰亭装模作样嗔怪道:“做什么呢?”  顾云起用手指在他脚踝处薄薄的皮肤上摩挲:“仙君问我?”  谢兰亭用脚趾头轻点,若即若离点火,勾得人心痒痒,从小腿一路来到大腿,顾云起再不做点什么,下一步恐怕就得被挑弄危险的地方了。  谢兰亭微微屈膝,一脚踩在顾云起大腿上,笑着告状:“痒。”  那个被他一逗就面红耳赤的顾云起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比如现在,虽然红着耳根,但再也不会手足无措,他握着谢兰亭细细的脚踝:“你方才蹭我时,我也不好受。”  心痒。  谢兰亭将胳膊支在桌上,单手撑住脸,头微歪,脚在顾云起大腿上一点一点:“机会果真来了,幽天大秘境下次开启的时间,若我没记错,是一个月后,你可以用玄机阁的身份参加。”  顾云起点头:“我会多召集一些人。”  对大乘期来说,并不是所有秘境都值得前往,顾薄难得亲自前去,而顾云起如今也有了大乘实力,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都有了底气,是难得的机会。  “我修为如今也长得不慢。”谢兰亭作妖的脚停下,“可见只要我内伤好了,完全能赶超从前的修炼进度。”  但是他内伤还没有好全,多年的调理加上用过顾云起的血后,状况好多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必定能痊愈,然后重回化神。  顾云起看到谢兰亭眼中的跃跃欲试,明白了谢兰亭的意思:“你想试试一个月内能不能突破到大乘?”  谢兰亭赞赏地看向他:“你懂我,而且不是没可能。”  他自己修炼,加上如今大乘期顾云起的血,还可以……谢兰亭摸出当初玄龟君给的连理明心珠,两颗明珠在手中泛着柔和的白光。  谢兰亭有理有据:“我们还可以双修。”  顾云起不捏谢兰亭脚踝了,他直接将人整个拉进怀里:“说得对。”  他圈着谢兰亭的腰,两人交换了吻,就在顾云起手放在谢兰亭腰带上时,被谢兰亭叫停了:“等等,双修的心法你看过吗?”  顾云起手停下:“没有。”  他补课只来得及跟着话本和暗卫给的某些图册学习如何好好疼爱枕边人,双修的心法都没来得及看。  谢兰亭顶着被亲得水润泛红的唇,轻轻喘息,坐在顾云起怀里,摸出一本双修心法打开。  “没事,我们现在看吧。”  顾云起:“……”  劲都上来了,道侣却坐在我腿上翻开书,让我认真学习。  饶是学霸如顾云起,都没遇到过这般令人难捱的学习场面。  但既然要正儿八经双修,不看也不行。  他灌了两杯凉茶,狠狠深呼吸,拿出自己专心学习的精神,这才跟谢兰亭一起看起手中的书来。  双修的灵力走向不难,关键是耐心和细磨,该忍住时要忍住,两人都是学习能力强,修炼之事一点就通的人,谢兰亭手中这本双修方法很快就被他们看完了。  连理明心珠在水中使用效果最好,于是二人在屋中放下一桶水。  这浴桶虽能容下两人,但等两个大男人都泡在里面后,难免还是拥挤,谢兰亭不禁怀念起飞舟上的浴池来,等顾云起拿回顾家,他们还是换个屋子住吧。  承载着他爹娘回忆的不仅是这间山中小屋,还有他们曾经的宅院,只可惜顾云起暂时拿不回来而已。  两颗明心珠在水中悬浮着,贴在二人身上游动,没一会儿,水声越来越大,桶中时不时也有水花溅出,打湿了周围的地板。  空间太小了,逃都没地方去,是真正随着水波起伏,谢兰亭忽地扒住浴桶边缘,惊了一声。  “等、等等!这珠子在往哪里……啊!”  顾云起笑着吻了吻谢兰亭的耳朵,笑音吹进他耳朵里:“兰亭,还没到时候,你可得忍住啊。”  谢兰亭把手探进水里去抓乱游的珠子:“先不用珠子了……呃!”  眼看他正要抓到一颗,某人坏心眼带着他往后仰,珠子从他指尖溜走,游到了别处,而他也下意识攀住某人的背,指尖留下了不痛微痒的抓痕。  “珠子挺好的,”顾云起气息也很重,“留着吧。”  一场双修结束,修为确实有点长进,但谢兰亭是被人从浴桶里抱出来的,他已经被磨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顾云起本来觉得运转心法双修可能会束手束脚,但他现在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  疾风骤雨有酣畅淋漓的爽利,细嚼慢咽有缱绻厮磨的滋味,换着来也实在不错。  还能看到谢兰亭更多的表情,实在惬意。  顾云起给谢兰亭套上衣服,谢兰亭沾到床铺就朝里一滚,跟被子一起被卷成个长条,只留个后脑勺对着顾云起。  “……留着珠子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它送进来。”谢兰亭嗓音还带着余韵,“罚你去打坐,今晚别上床了。”  顾云起摸摸鼻子,实在是因为珠子贴在某块皮肤周围时谢兰亭表情太动人,他真的是在气氛使然之下,顺手把珠子放了进去。  过于刺激,谢兰亭被搞得头皮发麻……虽然是舒服就对了。  顾云起自知有错,乖乖听话,久违地单独打坐起来,他就在床榻边的地板席地而坐,没有让自己的气息离谢兰亭太远。  谢兰亭一觉还没睡醒,顾云起就结束了打坐,早早睁开眼,天边已然微亮,暗卫们取了早餐放进屋中,同时落下声音:“少主,院外有人。”  顾云起点头:“我察觉到了。”  院外站着两个人,光明正大,没有隐藏气息的打算,两个元婴。  顾云起收拾整齐,出门去会会两人。  拉开院门,那二人就等在门口,看见顾云起后恭敬道:“云起少爷,我们是家主派来伺候你的,之后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顾薄似乎是要让新盟友谢兰亭看看自己的诚意,昨晚结盟,今早就送人过来照顾起居。  伺候是仆从干的活儿,但是让两个元婴来跟着他,究竟是要服侍还是监视?  况且虽然话语内容恭敬,但语气并无半分尊敬,他们主子依旧是顾薄,不是顾云起,也知道自己来这小院是做什么的。  可惜就算是洗碗烧水,顾云起也用不着他们:入口的和贴身的,怎么可能让不信任的人碰。  “多谢二叔的好意,”顾云起道,“但如你们所见,我和兰亭的小院不大,容不下你们贴身伺候,你们回去吧,我会亲自和二叔道谢的。”  可他们并没有挪脚,一个元婴道:“家主有令,我们就这么回去实在失职,还请少爷留下我们,做点什么都好。”  这是得了顾薄的吩咐,铁了心不走了。  顾云起心头冷笑,有了主意,面上从容道:“那就麻烦两位看守院门吧。”  两人愣了愣:“看守院门?”  “对,就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往旁边点,一人一边,挺好,白天看门,夜间想走就走,”顾云起,“既然是看门人,就得坚守岗位寸步不离,二位想尽职,想必能做到?”  寻常看门人还有轮换呢,他们就两人,白天必须站在门口寸步不离?开玩笑,他们可是要监视谢兰亭的!  两人面上虚假的笑都要端不住了。  “我们还能做点别的,可以护卫,您看……”  顾云起客客气气:“多谢,不需要。”  其中一人转转眼珠子:“是否问问仙君,看他需不需要我俩做点什么?”  顾云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是了,应该问问,但仙君还在休息,等他休息好再说吧,别去打扰他。”  两人应下,于是就在院门外等着,谢兰亭昨日双修所获不错,实在餍足,一觉直接睡到中午才睁眼。  院外两人见房门终于打开,精神一振,以为终于能见见谢兰亭,谁料谢兰亭压根不踏出屋子,他吃着桌上的菜肴,听顾云起说过后,嗓音从屋中传出,传到两人耳朵里。  谢兰亭确实有需要他俩做的事。  “我需要你俩滚,你们照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事在人为,因果报应,他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把他推向断头台。”  顾云起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眼中除了谢兰亭装不下其他:“我曾经觉得,为了报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所谓。”  谢兰亭额头和他碰了碰,眼中是了然,但他就要听顾云起亲口说:“现在呢?”  “现在知道我错了。”顾云起笑笑,“属于我和爹娘之间的感情,若是我没了,那就什么也不剩了,我应该带着过去的回忆往前走,过自己的人生。”  他笃定道:“和你一起。”  谢兰亭满意:“你知道就好。”  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搂住顾云起:“睡了睡了,明天我就出发去顾家,又得看见顾薄那张脸,唉。”  顾云起用灵力将灯熄灭,抱着谢兰亭,即将分开两三天,他本是不想睡,就想这么多看看谢兰亭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谢兰亭的睡意传染了,没过一会儿,他居然也合上眼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湖边喝酒,桌上堆满了酒壶,脚边还有酒坛,数不清喝了多少,顾云起端着酒杯愣了愣,这个湖他很熟,是前家主院落后的明月湖,他小时候经常在湖边玩耍。  不过还真没在湖边亭中喝过酒,因为爹娘死后院落就被顾薄封了起来,那时他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我是来这儿祭奠父母的?  顾云起在梦中如此想着,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受控制,又低头饮了一口,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酒水入口凛冽冰凉,如高山雪水,有冬梅清香。  雪梅酒?  和雪梅酒,自然就会想到最初酿制他的人,顾云起看向桌边位置,空空如也,忍不住想,兰亭呢?是我说要独自思念爹娘,所以他体贴地放我一个人?  有清风一吹,顾云起莫名抬头看向湖中心,可那里除了一轮明月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顾云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梦中的身体并不完全由他控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拍开一坛,这回直接对坛喝,杯子也不要了。  酒液合着夜风,简直让人从里到外冷到骨子里。  有侍从走来,低声道:“家主,明日有大宴,您还是提前休息……”  “知道了,”顾云起放下酒坛,“让兰亭——”  他的话顿在半途,被凉风卷着语音飘远,迎着侍从担忧又不忍的眼神,顾云起听到自己喃喃道:“……啊,兰亭不在。”  顾云起觉得自己脑袋瞬间炸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独饮,为什么用那种语气说“兰亭不在”?仿佛谢兰亭不是出门,而是不在这世上,这种口吻让顾云起瞬间暴躁如雷。  他恨不能抓住梦里的自己问个清楚,可他也在这副身体里,他抬手揪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开口问个明白,但张嘴,只听到又哭又笑的悲鸣,他觉得这具身体不能称为人了,就是一只见过光明,却又失去所有的可悲野兽。  顾云起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他怀里还躺着实实在在的人,顾云起本想用力将他抱紧,又怕打扰谢兰亭休息,最终只是小心翼翼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更近了些。  谢兰亭此刻也正做着不算美妙的梦,依旧是他的一段回忆,而且还是……他留在道心里的那部分残魂看到的东西。  作为世上唯一一只鬼,没人能看到他,没人能触碰他,即便他一直跟在顾云起身边,却连给顾云起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顾云起痛苦也好、买醉也罢,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云起昨晚在明月湖边喝了大半夜的酒,一大早把自己的情绪和酒意全部收拾掉,来主持大宴。  今日来了不少与与他交好,或者互帮互助的人,顾云起作为最年轻的化神,想要巴结如今顾家的人可不少,只是心怀鬼胎的连门也进不了,可别以为顾云起年轻只知修炼,他可见过太多东西了。  血海中走出的人,即便装得再好,也掩不住自己漆黑的灵魂,但是……  顾云起抬手抚了抚自己心口,现在这里还有谢兰亭的道心,兰亭的心自然是温暖光明的,与他不同。  谢兰亭站在门口,看着顾云起戴上笑容,把什么都深藏起来,直到众人落座,顾云起的身边却空着一个位置。  谢兰亭沉默片刻,而后飘到顾云起身边,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顾云起留给他的位置。  酒过三巡,有人喝高了,迷迷糊糊朝着顾云起举杯:“顾家主,顾家的厨子手艺可真不错,我这种多年不碰食物的,都没忍住多吃了点。”  顾云起客气道:“多谢夸赞。”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舌头都不直了,口不择言说着醉话:“你身边怎么老是多着一个空位啊?上面还摆着那么多点心……嗝!咦老弟,你拉我做什么,哈哈我没醉啦!”  他弟弟一把将醉鬼按下,连忙道歉:“顾家主抱歉,他喝多了,我带他下去休息。”  醉鬼哥哥一拍桌子:“我没醉!”  “你疯了!?”他弟弟咬牙切齿,低声道,“谁不知道顾家主一直惦念着那位,他身边的位置,除了那人,还可能留给谁?”  顾云起和谢兰亭的事人尽皆知,早在有人想与顾云起联姻时,顾云起就直言,他今生的道侣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兰亭,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众人感慨他的痴情,也注意到某些细节,就比如说他在自己身边留下的空位,不是给谢兰亭的还能有谁?即便顾云起从没明说,但大家也都默认了,不问那是不去戳他伤疤。  毕竟谢兰亭已经没了。  那醉鬼道:“我就是好奇,唔!”  白千叶捏起一块点心隔空砸进那人嘴里:“喝醉了就少说胡话。”  顾云起坐在高位上,忽而笑了笑,他抬起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他回答了醉鬼的问题:“这是留给兰亭的位置。”  谢兰亭只觉得心口被揪紧了,低头看顾云起放在桌上的手,顾云起手下并非空空如也,他方才伸手过来时,不偏不倚,盖住了谢兰亭的手。  可惜谁也看不见,除了他谁也看不见。  “云起,云起,我在这儿呢。”  谢兰亭飘到顾云起身后,抬手环住他,鬼魂原来也是会疼的,心口疼得他死去活来,做鬼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为什么他连死都死不干净呢?  可他又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顾云起,他可以做一只不看不听的鬼,这样就不会寂寞,但他宁愿顶着这样的痛,也要跟在顾云起身边。  因为谢兰亭知道,顾云起的痛不比他少半分。  那醉鬼被弟弟灌了半壶茶,终于清醒了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歉。  顾云起彬彬有礼:“没关系。”  别笑了。  谢兰亭忍不住收紧手臂,可一旦他收拢,手臂就从顾云起身体里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谢兰亭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不可遏制颤抖起来。  “……兰亭,兰亭!”  谢兰亭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窗外透进晨光,他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耳边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顾云起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做噩梦,还是哪里不舒服?”  谢兰亭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一把搂住顾云起,这一回手臂没有穿过去,他确确实实抱住了人。  谢兰亭长舒一口气,平复着过于剧烈的心跳。  “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他缓缓道,“不过没事,梦而已。”  他从怀里抬头,亲了亲顾云起,顾云起在他额上也吻了吻:“嗯,梦而已。”  不知道是说给谢兰亭听,还是也在劝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兰亭雷雨夜ptsd和怕鬼,都是因为他经历过,在本来没有鬼魂的世界,陪在顾云起身边的,是世上唯一的鬼魂第71章 各怀鬼胎,看谁能笑到最后  谢兰亭洗漱收拾, 玄机阁和顾家都在南林,不用急着赶路,他跟顾云起待了一天, 吃过晚饭后, 才朝顾家去。  磨蹭到晚间才走,一是自己舍不得分开, 二是谢兰亭觉得顾云起状态不太对。  顾云起说自己是战前紧张, 产生这种情绪完全有可能, 但按照这个说法,他的表现应该是再检查自己的筹备有无差错, 或者争分夺秒再多修炼,以上表现,顾云起一个没有。  虽然他有掩饰, 但谢兰亭觉得顾云起紧张的点在自己身上。  谢兰亭明白顾云起有多爱自己, 可最近顾云起一些小动作和不经意间的神情, 搞得仿佛自己要抛下他一般。  可顾云起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按理也不该有患得患失的情感,好比今日, 明明梦见不痛快事情的是自己,可顾云起抱着自己时,与其说顾云起是在安慰谢兰亭, 不如更像是顾云起自己也做了什么噩梦。  奇了怪了。  谢兰亭一路走一路想, 自言自语:“不该啊, 好像是闭关开始的,闭关期间我也没做什么会引起误会的事吧?”  他身后一步处跟着傀儡, 先前他俩闭关, 傀儡就在闭关地外待命, 其实谢兰亭完全可以把他收回石牌空间中,但傀儡都在里面待了上千年了,谢兰亭觉得还是体恤一下,放他在外面多看看。  虽不知道情绪淡漠的傀儡需不需要这样的体恤。  傀儡有试着把松鼠放生,但也不知那松鼠是不是适应不了外面物种丰富的环境,放生均以失败告终,是以它终于成了傀儡的宠物,此刻就蹲在傀儡肩上,抱着个果子啃啃啃。  听到谢兰亭自言自语,傀儡道:“人若在自省时无论怎么反思都发现不了过错,却又觉得必然存在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旁人,有句话叫‘旁观者’清。”  “老祖把你教得很好。”谢兰亭夸了他,“不过我正想的事就不必说给旁人了。”  因为闭关期间生活其实非常简单,二人都抓紧时间修炼,除了某些简单的对话,就剩双修时各种撩拨,实在不是能随便聊给他人听的内容。  说完这句时,已经能看到顾家的大门了。  谢兰亭一出现,门口守卫愣了愣,赶紧将门打开,并朝他道:“仙君,家主说一旦你回来,就请去见见他,家主恭候多时了。此刻家主应在偏厅,我带你前去。”  守卫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不是装的,他低头前脸上的惊讶被谢兰亭尽收眼底,因为谢兰亭身上的气息怎么看都高过了元婴。  比元婴高的只有大乘或者化神。  守卫惊疑不定,谢兰亭这是要恢复了?  谢兰亭颔首:“带路吧。”  守卫一路将他带到偏厅,顾薄在此处理家中事务,待感受到谢兰亭的修为气息时,也是一愣,而后快速收拾起表情,开口的语气非常真诚:“恭喜仙君晋升大乘。”  他从案后起身:“先前大家还在猜测南林谁家又出了大乘,原来是仙君。”  谢兰亭笑了笑:“多谢,受伤后这么多年的坚持总算有了回报,希望能顺利到化神,甚至更上一层楼吧。”  化神对许多大能来说都是终身无法越过的一道天堑,比如顾薄就知道,若无重要机缘,凭他自己的本事大约一生也到不了化神,但听谢兰亭这么说,他面上神色完全没变。  他看着谢兰亭身边只跟了傀儡,不忘问问他侄子:“云起呢,怎么没与你一同回家?”  “我把云起暂时托付给一个友人,让他指导云起修炼。”谢兰亭道,“反正以云起的修为,也去不了幽天大秘境,我不在身边监督,也不能让他落下修行。”  “哈哈,仙君真乃严师,不过说得对,修行不可懈怠,云起定能明白你心意。”“你到了大乘,在秘境中也就多了竞争力,天色不早,仙君快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便出发。”  谢兰亭点点头,他转身出去后,顾薄带笑的嘴角拉平了,他原本是想借谢兰亭的运势找东西没错,但现在看来……他最好让谢兰亭永远留在秘境里。  顾云起的道侣可以是元婴,但绝不能是大乘。 第83章 谢兰亭跟着他朝前挪,从白虫草消失地往前行了大约十里,有一处断崖,崖下风起,威压十足,明显只有大乘期的人才能下去。  “根据地图标注,这处崖下曾有人得到过万年灵植,”谢兰亭道,“白虫草有没有可能去了底下?”  顾薄盯着崖底雾气看了看:“仙君想下去探查?”  谢兰亭点点头:“正有此意,顾家主来吗?”  顾薄却道:“确实值得一探,只是我本想往另个方向走走。”  谢兰亭站到崖边,略一颔首,仿佛压根儿不在意顾薄的决定:“那你请便,我更想去崖底看看。”  谢兰亭说着就径直跳下,往崖底飞去。  刘弃风来到顾薄身边:“怎么说?”  顾薄瞧了瞧自己选的方向,又看了看崖底,缓缓道:“跟上。”  谢兰亭最近运势不错,先前在顾家两人立誓时,顾薄当然听得出来谢兰亭的意思:谢兰亭会帮他寻找,可没说找到后一定给他。谢兰亭即便收到自己腰包里,也绝对不会被誓言反噬。  不管是为了找白虫草还是杀谢兰亭,最好他们都得跟着。  顾薄又点了五个大乘期,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自己则往下跳,确认他跟上谢兰亭后,顾云起和鸳衾也才从崖上跳下,身边还带着三个玄机阁的大乘。  飞到崖底后,谢兰亭带着傀儡不急不慢朝前走,崖底光线十分黯淡,有薄雾笼罩,周遭环境在雾中若隐若现,十分方便偷袭。  谢兰亭刚这么一想,左边就有阵劲风扫来,不过在他动手前,傀儡一拳就将袭击他的东西打断,那是一只妖兽,被傀儡断了触角,雾气里响起嘶鸣,飞速逃掉了。  他走得慢,也方便其余人追上,顾薄到了后还问:“如何,仙君有什么发现吗?”  谢兰亭:“我也是刚下来啊,除了偷袭的野兽,还什么都没发现。”  鸳衾跟玄机阁的人缓步跟上,鸳衾提着烟杆吸了口,吐出的烟和雾混在一起,她道:“绘制这一片的地图时,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分析,崖底很可能别有洞天,若是诸位能帮我们一起找找,下次来买消息,我可以打个折哟。”  别有洞天?  顾薄心说那谢兰亭运气确实不错,哪怕没找到白虫草,没被发现过的新洞天中肯定有什么宝物,不亏。  一行人在雾中行了两个时辰,基本是跟着谢兰亭走,在这里行走跟路痴与否无关,反正也没人认路,全凭感觉,起码根据留标记的情况可以判断他们没有原地打转。  只是越往后走,袭击他们的东西越少,渐渐减少到一只都没有,而后连声音也消失了。  谢兰亭顿住脚步:“不对劲。”  即便他不说,其余人也发现了,周围一丝声音都没,静得仿佛死地。  刘弃风抬剑驱散了点周围的雾气,能见度提高了几米,花花草草看着倒没什么问题,可当他们所有大乘都感到毛骨悚然,绝对不是错觉。  大伙儿纷纷捏紧自己的武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浓雾中传来了一点风,他们顺着这缕微风转头,突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以及耳边终于重新响起声音。  只是这声音与其说逐渐嘈杂,不如说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雷霆之势。  一只两只?不,不对,这是——  跟在刘弃风身后的御剑宗大乘惊呼出声:“成千上百的气息!这是兽潮!?”  谢兰亭果断道:“走!”  众人起身飞行,却发现不能飞得过高,而兽潮的先遣部队已经有几十只赶了上来,各个体型庞大,地上跑的空中飞的,应有尽有。  谢兰亭朝身后丢出一件法器炸开,将五六只鸟兽击落,他再摸出一件法器托在手心,这个法器有避兽的效果,还是当初刘弃风放到嫁妆里的东西。  刘弃风看见避兽法器的光,心头就是一哽:我的家底!  因为谢兰亭拿走嫁妆聘礼太多东西,他当初重新把给顾家的东西补上后,现在可以说非常穷!  谢兰亭朝鸳衾道:“阁主,我这件宝物可助周围人避开大部分兽类,我带你们一程,以后去玄机阁买消息能不能再加折扣?”  鸳衾立刻招呼玄机阁的人朝谢兰亭靠拢,她抛了个媚眼:“给你免费。”  顾云起无声飞到两人中间,隔开了她跟谢兰亭,鸳衾心道:哟,瞧这占有劲儿。  避兽法器方圆五米内自动有效,顾薄和刘弃风等人也厚颜无耻贴了上来。  顾薄:“跟仙君做盟友真是真确的选择。”  刘弃风:“师弟你怎么说也是御剑宗的人,那还是我的东西,怎么不想着先护自家人?”  “不好意思,东西早就是我的了。”谢兰亭道,“玄机阁阁主用免费的消息换保护,你们拿什么换?”  顾薄和刘弃风沉默,谢兰亭替他们想了合适的价钱:“这样,每人十万珍灵石,不算太贵,拿不出来的,麻烦往边上挪挪,毕竟防护空间有限,大家或许也觉得挤?”  谢兰亭和傀儡两个,玄机阁五人,顾薄和属下共六个,御剑宗三个,十六个人,在五米的安全范围内,确实很挤。  十万珍灵石对外纯属狮子大开口,但对这些大能来说,比天材地宝便宜多了,顾薄爽快把他和属下的钱全掏了,而御剑宗两个大乘也交了自己的钱。  刘弃风:“……”  如果谢兰亭开口要什么法器,他还能从本来准的东西里忍痛割一两件,但要珍灵石……他已经穷到掏不起了。  他怀疑谢兰亭故意的。  刘弃风默默看向御剑宗另外两个大乘,孰料那两位也没准备多少。  其中一人道:“大长老,不是我不想替你给,我就剩一万了,也不够啊。”  另一人声音更低:“我还剩五百……”  凑不齐。  刘弃风深吸口气:“师弟——”  谢兰亭打断他:“别叫我师弟,你可以跟从前一样,叫我蠢货、落泥凤凰或者冤种。”他捏着避兽法器笑容和煦,“我不介意。”  刘弃风咬咬牙:“能用别的抵吗?”  “不能。我这会儿就只想要珍灵石,没有就麻烦你靠边吧。”谢兰亭道,“我很仁慈了,没让你出去,但大家进来都是出了钱的,你没钱就出点力吧。”  避兽法器能让大部分兽类避开,但有一小部分不行,有一只就正好直直朝他们这边撞来。  “喏,”谢兰亭道,“避不开的就交给你了,大长老,你难道好意思吃白饭?”  鸳衾嚯地一笑:“应该不会吧?”  有人打工为什么不要,顾薄可是出了钱的,他道:“刘长老必不是这样的人。”  刘弃风抬剑把袭来的妖兽击落,他怕自己现在出口只想骂人,于是闭嘴了。  十几人就围着谢兰亭,快速朝前飞,刘弃风剑法逐渐暴躁,用力也有几回过猛,要不是理智强把情绪压下去,他都想连着谢兰亭直接砍了。  等待会儿找到宝贝,哪怕不是白虫草,刘弃风心说也不必再拖,直接动手。  在兽潮完全赶上他们之前,谢兰亭眯了眯眼,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处传来微弱的空间波动。  鸳衾道:“不会就是那里吧?”  横竖也没有别的路线,再纠结就被兽潮赶上了,于是大家一头扎进光点中,还真的穿了过去,来到了幽天大秘境内尚未被发现的地方。  只是此处威压更重,他们刚才还能离地飞个十米高,一进此处,在空中仿佛被泰山砸中,全部往下一坠,压力过猛,有些人直接被砸到了地上,打着滚滚了下去。  有些人在离地两三米处稳住了,但这点高度,与其说能飞起来,不如说能蹦跶。  而且所有人视线都是一暗一明,再睁眼时,他们发现身边的人数少了。  顾薄的手下又少了两个,刘弃风少了一个,而玄机阁这边,只剩鸳衾和顾云起,剩下三个人都不见了。  看来即便同时从光点处穿过,也未必落在一起。  但关键是……谢兰亭傀儡还在,但他本人居然不见了。  顾薄环视四周,这里是个幽暗的洞窟,但穹顶非常高,也很宽阔,视线昏暗,他们落脚的地方长着一些发光的花草,虽长在幽深环境里,却别有美感。  灵力也很充沛。  顾薄道:“看来大家走散了。”  鸳衾看了看两方的人数,嘴上道:“我是无所谓,玄机阁的人能收集到情报就行。”  顾薄倒是谨慎,他自认和玄机阁从前没什么冲突,在找到宝贝前可以暂时相安无事:“未知意味着危险,我们可以暂时合作。”  鸳衾在阴影处笑了:“好啊。”  顾薄瞧向她身边那人,他早就发现了此人面具与别的人不一样,多一瓣红莲,意味着这人身份在玄机阁内不低,不过可能有鸳衾开口就够了,这人一直没说过话。  然后他就看到此人袍子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拱了拱。  顾薄警惕:“你……”  那袍子终于被拱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顾薄挑眉:原来是只白狐狸,这人一直把自己灵兽圈在袍子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狐狸上线第73章 狐狸在空中灵活打转,将什么东西精准砸了出去  刚落入此方空间时, 确实是所有人都眼前一黑,但谢兰亭发现自己比旁人缓得更早,他趁此机会立刻变成小狐狸, 呲溜钻进顾云起怀里。  为了避免顾云起因为应激反应把他丢出去, 谢兰亭不忘提前传音:“是我。”  于是顾云起眼前还看不清东西时,手里就被塞进个温热的狐狸团, 他顺手带着狐狸进自己的怀里, 玄机阁宽大的袍子底下塞只小动物, 完全可以看不出来。  谢兰亭有此一招,是发现进来后部分人与他们走散了, 但总体人数上顾薄刘弃风阵营还是比他们多。  顾薄和刘弃风特别防着自己,但对玄机阁的态度要好些,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 若不是要争抢宝贝, 应该与玄机阁没什么冲突。  谢兰亭果断判断局势, 借此机会从顾薄和刘弃风眼前“消失”, 降低一点他们的警惕,没准还能把他们的人手再想办法支开一些。  傀儡认主子靠的不是视觉, 而是跟主人之间的契约,他当然认得从顾云起怀里探头的那只狐狸是自己主人,不过再他多看几眼前, 谢兰亭也跟他传音。  “别把视线过多落在我身上。”  傀儡不愧是老祖最高作品, 很有灵性, 立刻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倒是顾薄问了傀儡一句:“不去找你的主人?”  虽然他们在躲避兽潮,但是跟着谢兰亭才找到此处的, 足以证明谢兰亭运气发挥得很好, 跟着他确实有宝贝可以找。  无论是要杀他还是要继续找宝贝, 谢兰亭最好都得在他顾薄视线里。  傀儡听着耳边谢兰亭的传音,开口学舌:“主人说,若在秘境里分散,那就顺其自然。”  鸳衾摸出传讯玉牌看了看:“此方空间里用不了玉牌。” 第85章 小云起点点头,抱着镜子就开始找藏身地。  他先藏好,等了等,用了两回镜子,镜子里映照的范围其实有限,但熟悉顾家的顾云起也从从蛛丝马迹判断究竟是哪儿,发现他爹可能朝他藏身处靠近,顾云起果断转移地方再藏。  镜子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能用,但这次他等了好久好久,小云起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地方,没忍住想看看他爹找到哪里去了。  可打开镜子,他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血,血染红了他娘亲的罗裙,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前有剑,他在镜中有限的范围内看到了他爹伸出的手,画面一晃,有人将剑从她娘亲身前拔起。  是顾薄。  苍行尊者的脸也在镜中出现片刻,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鞋子在走动,但看不到上身。  顾薄嘴唇在动,应该是对着他爹说了什么,而后朝他爹举起了剑。  画面到此伴随着顾云起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确实找了个好地方藏身,好到即便撕心裂肺叫出声,除了跟着保护他的暗卫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是他父亲濒死之前伸手捏碎了那枚与镜子配套的符咒,所以画面才会消失,而事后顾薄他们即便收身,也不会发现可疑的地方,不会知道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行凶画面。  那一日提出玩捉迷藏的其实是顾父,顾云起这时候已经颇有人小鬼大的做派,说捉迷藏那是小孩子玩的,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但能和爹一起玩玩,他是很开心的,所以最后依旧答应了。  如果不是那场捉迷藏,他也不会知道爹娘死亡的真相,没准他还会为了寻找所谓的凶手奋发图强,以他真正的天赋,若勤奋努力,让顾薄察觉不能掌控,恐怕早就死了。  既然顾云起一早就知道真相,顾薄是没法从他手里得到秘法了,居然被这小子骗了多年,比起他那心软的爹,可真是青出于蓝。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察觉到身上又出现压力,顾薄说出了关于帮凶的答案,“苍行尊者和噬阴。”  回答完后身上压力骤然一空,顾薄这次出剑砍中了顾云起胳膊,而顾云起御水决两支水箭削掉了顾薄腿上的肉,两人溅起的血在地上交织成残忍的图,本是同源,奈何相煎。  而谢兰亭这边却比顾云起轻松些,刘弃风心头杂念太多,随心大道将他情绪无限放大,交织着影响他,谢兰亭虽然修为低他一阶,但刘弃风的修为本就有些虚浮,谢兰亭的基底夯实,两次的锤炼不是刘弃风能比的。  刘弃风看着眼前幻境中出现了师父,没有惧怕之心,反而怒从心起:“从前开始就是这样,师父看好你,谁都看好你,你高高在上无人能及,可我才是大弟子,我才是!”  “你确实是,师父待你也不薄。”谢兰亭抬手挥出了御剑宗极具代表性的一剑,刘弃风用同样的招数对上,却差他三分,震得手腕剧痛。  谢兰亭游刃有余:“天赋之事每个人本就不同,我如果借此贬低或者打压你和殊道,性格恶劣,那你们记恨我算我活该。可我对你俩态度都挺好的,想来想去,果然还是你俩脑回路有问题,与我无关。”  “态度?”刘弃风冷笑一声,“你的存在就够碍眼了,还需要什么态度。”  看吧,谢兰亭心道,我就说是他脑子有毛病。  刘弃风深吸口气,他身家没剩多少,但要来秘境,保命的法器还是有准备的,他抬手丢出两件,趁机想歇一下,脸颊的伤口却猛地一疼。  刘弃风愣了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伤口是谢兰亭方才用剑给他擦出来的,不大,以大乘期的愈合力来说,此点小伤,早该好了,现在不仅没好,居然变本加厉疼起来,不对劲。  糟了!  身上其余伤口同时剧痛,有些伤他小到甚至没能注意,此时却疼得他弯下腰,刘弃风连忙往嘴里塞了些灵药,有治伤的有解毒的,一口吞下,同时他险险避开了谢兰亭穿过法器递来的剑气。  刚才那剑要是没躲开,他会直接被劈成两半。  谢兰亭被法器阻挡,瞧着他吞药的动作:“现在才吃药,晚了。”  “你居然下毒,什么时候——不对,是剑上?”  “没办法,谁让我们我们修为差了一截,”谢兰亭眨眨眼,“都要杀你了,不会还非得让我什么只能靠剑法取胜吧?”  揽月仙君曾是剑修第一人,但谁规定他打架就只能用剑了?  再说,只用剑也是他赢,他不过是为了更快解决掉面前的人,多用了点手段,在剑上抹了童儿的药。  童儿目前的药对大乘期的人作用很慢,可一点破绽就够了,谢兰亭涂的还是放大痛感的毒。  “而且我这个人,真的很怕疼,你当初给我下的毒,加上我旧伤,让我疼到生不如死。”谢兰亭雪亮的剑身上晃过他那双漂亮的眼,剑光如芒,劈碎了挡在刘弃风身前的法器。  刘弃风把药胡乱往身上的伤口一拍,眨眼间,谢兰亭的身影从远处来到咫尺:“可能不如你施加给我的十分之一,但你死前也让我出口气吧。”  “轰——”  白光一片的证心之道上两个人影同时倒飞而出,砸在空间墙上,顾薄咬着牙:“你框我。”  他先前回答了顾云起问题后,发现身上没了多余的压力,还以为真的只要说实话就行,可很快,他就发现那股压力回来了,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片空间能被顾云起控制!他就是想让我亲口说出杀他爹娘的人都有谁!  他哼笑一声:“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你要死在这里。”  顾云起从墙上落下,偏头吐出一口血:“死的会是你。”  二人都遍体鳞伤,顾薄抬手划出剑阵,庞大的灵力随剑锋一起朝顾云起压来,周围灵气激荡,将水灵掀飞老远,顾云起同样用剑阵迎上,却是防御性的。  “怎么?”顾薄毫不留情释放灵力,“只有防御的份了吗!”  顾云起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摇,他专注防御,灵力也疯狂涌动,他嘴角鲜血越流越多,但不等滴落就因灵力撞击的劲风被吹飞,顾薄腿上的鲜血也是如此,都没机会落到地上。  但是某个时刻,顾薄腿上流出的血却顿了顿,这一点顾薄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等他察觉到时,他腿上流出的血却突然变成一只血箭,扎穿了他执剑的手。  顾薄瞳孔骤缩:“什——”  御水决可御水,血里也有很多水。  要控制修士身体内的血液太难了,反正现在的顾云起做不到,如果能做到,早就杀人于无形,但流出来的血液失去活力,他勉强能控制得住。  饶是顾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血液攻击。  顾云起立刻转守为攻,破掉了他的剑阵,加上方才的御水决,代价是自己内伤也加重。  顾薄果然老练,即便手被扎穿,也没有因痛就让剑脱手,而顾云起也拼着一口劲,哪怕丹田识海被碾碎般疼,他也没停下。  “顾云起——!”  顾薄用扎穿的手死死握紧本命剑,今天他绝对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毙命于剑下!  顾云起腾出一只手,隔空把水灵抓进手里,灵力震荡,朝秋白蕊传音:“催动顾薄体内的蛊虫!”  秋白蕊为了避免错过消息,随时都将注入灵力的水带在身边,闻言立刻催动蛊虫,她自己闷哼一声弯下腰:“可以了!”  二人搏命一击,电光火石间,顾薄浑身僵住,他身体蛊虫疯狂窜动,疼且另说,要命的是,他灵力滞塞了。  只是一眨眼,顾云起的剑就没入他胸膛。  谢兰亭拎着刘弃风的尸体过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顾云起的剑从顾薄前胸穿过后背,鲜红的血液顺着被染红的剑身滴落,顾薄喷出一口血来,他没有立刻死去,眼中光芒未散,颤抖着手抬剑,居然想同归于尽。  只是他这剑自然没能劈下去,谢兰亭听雪剑一动,就将他整条胳膊连着剑一起卸了下来。  顾云起狠厉地一搅,搅碎他的心脏,抽剑时自己也没了力气,顾薄倒下,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还没完,趁顾薄还有口气在,顾云起抓起他的脑袋,朝地上砸去。  “我说过要让你朝我爹娘磕头……咳咳!”顾云起咳出几口血,他知道顾薄的尸身是没法带出去了,带不到爹娘墓前,那就在这里,朝着面前的幻影磕头。  谢兰亭没阻止他,用了灵力,让顾云起爹娘的幻影更真实。  顾薄被顾云起抓着头发抬起头,他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眼中被迫映着面前两道人影。  他脑中跑过走马灯,想起了那天他和他兄长最后的对话。  “我既没有嫉妒你,也没有憎恨你。”顾薄对他道,“我只是想要家主的位置,而你当了我的路。”  他那个哥哥却什么也没说,顾薄记得他最后那眼,有妻子亡故的悲伤与愤怒,有嘲意,还有悲凉。  面前这两道幻影的眼里,没有那么多的神情。  他的头又被顾云起再度砸下,磕在地面,发出“咚”地响声。  “爹、娘。”顾云起手和声音都在抖,“孩儿不孝,如今才手刃仇人,我、我……”  他又吐出口血来,抬起顾薄的头再度按下,三个响头磕完,顾云起道:“还有两个,我也会尽快送他们上路。”  顾云起还想再抬起顾薄的头,半路手一滑,顾薄脑袋落下,眼睛还张着,但人已经完全没了生气,死透了。  顾云起的手已经脱力到抓不住东西,任他发泄的谢兰亭终于走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你给爹娘报仇了,云起。”第75章 找个地方,坐下来看戏?  顾云起死死搂住谢兰亭, 说不出话来。  谢兰亭让幻影消散,他捏过顾云起一只手腕,用灵力探查他体内伤势情况, 他似乎这才从空茫的状态脱离一点, 动了动手,低声问谢兰亭有没有受伤。  脑子都乱成糊了, 还记得关心谢兰亭。  “我好着呢, 全须全尾。”谢兰亭释放灵力, “你别动。”  外伤有一处非常深,但不致命, 内伤比较麻烦,得养个三五天才能痊愈,谢兰亭探查完, 用灵力给他治治内伤, 双修后他二人的灵力流已经完美融合, 在彼此体内运转起来畅通无阻。  顾云起单手搂着谢兰亭, 安安静静靠着他,任谢兰亭灵力抚平自己的伤口, 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谢兰亭感觉自己脖颈处有滚烫的水滴落下,浸湿了自己的衣衫。  是顾云起在无声地流泪。  谢兰亭任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等灵力运转一会儿后, 他摸出治伤的药物来, 给顾云起的外伤涂了药,包扎一番, 又摸出喝的药, 先含到自己嘴里, 再喂给顾云起。  顾云起从他口中将药水喝得干干净净,直到将谢兰亭舌尖的药味完全卷走,才舍得放开。  “知道你不喜欢药的苦味。”谢兰亭在他嘴角亲了亲,“这么喂药就没怨言了吧?”  顾云起摩挲着谢兰亭的脸,眼神已经静了下来:“嗯。”  谢兰亭又亲了亲他眼角,尝到一点留下的泪花,咸的。  “出去后你将拿回顾家家主的位置。”谢兰亭把他带血的袍子褪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跟爹娘上柱香。”  谢兰亭很小就被师父带上御剑宗,没有关于自己亲人的记忆,顾云起对自己的父母有着深厚感情,谢兰亭称呼起“我们爹娘”来完全不含糊。  秘境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幽天大秘境内七天等于外面一个时辰,外面的人得三个时辰后才会发现顾薄和刘弃风的心火灭了,有这时间,顾云起内伤都能在秘境内痊愈了。  顾云起身上这件袍子染了血又破了,没法穿,好在他芥子里还放着很多玄机阁衣服,有备无患,他换衣服时,谢兰亭摸出个能点火的法器,把他的破衣服和刘弃风还有顾薄尸身一块儿烧了。  烧得非常随意,两个在大宗门位高权重,在修真界搅弄风云的人,就这么变成了灰,由于找不到东西装,谢兰亭还临时干掉了一盒油酥饼,把他俩的灰凑合扫进了油乎乎的盒子里。  就装一盒,也分不清谁是谁,里面还夹杂着衣服的灰。  谢兰亭托着盒子,顾云起捡起刘弃风和顾薄的本命剑,谢兰亭心念一动后,两人出了石牌空间。 第87章 两人互相信任,彼此扶持,我的肩膀可以给你,你的手也能给我,谢兰亭走在顾云起身边,抬头望着秘境中晴朗的天,没忍住轻松地笑了一声。  顾云起转过头来看他,虽然戴着面具,但不妨碍谢兰亭猜测他面具下的表情。  “没事,”谢兰亭眨眨眼,“就是觉得放松,忍不住笑了笑。”  顾云起的情绪大起大伏,杀完顾薄后就连着逃窜,精神高度紧张,此刻也终于完全平复了心境,终于也弯了弯嘴角。  谢兰亭:“我猜你也笑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周围没人,也没察觉到别的什么气息,忍不住凑近了顾云起的面具,想要做点什么,顾云起本来也会意,顺着靠近,还隔着一段距离时两人突然同时后退分开,恢复到了普通人的社交距离。  因为他们察觉有气息靠近。  对神识范围探查很广的大乘来说,未见其人先觉其息,等靠近的人身影进入他们视线后,才发觉是熟人。  为首那人不是陈竹书又是谁?  “啊是仙君!”  陈竹书发现谢兰亭,愉快地挥舞手臂,立刻小跑上前,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妖修,葛闻也在,他也已经是元婴了。  “仙君!”  谢兰亭回应了陈竹书的热情:“又见面了。”  有外人在,顾云起便不能以顾云起的身份做事,他只站在谢兰亭身边,一声不吭,装作并不熟的模样,符合玄机阁身份。  陈竹书瞧见顾云起和傀儡:“咦,他们俩是?”  “我在路上碰见了这位玄机阁的人,我俩一起应付了难关,算朋友了,他是——”谢兰亭当场编出假名,“闻人云。”  顾云起失笑,当初他在东阳镇时取名“闻人云”,谢兰亭直接拿来用了,也是方便。  谢兰亭:“另一个是我的傀儡。”  “哦哦!”陈竹书朝顾云起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陈竹书。”  顾云起:“你好。”  玄机阁的面具都能改变声线,再熟悉的人保准也听不出本音,陈竹书他们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向来是嘴上停不住的:“再往前走就是清辉崖,仙君你们是过来休息的,还是路过这边?”  谢兰亭:“过来休息一下。”  陈竹书:“巧了,我们也是!正好可以一起呀!”  谢兰亭点点头,清辉崖这些地方虽然没有秘境带来的危险,但若是过来歇会儿的人多,有人的地方就有随时爆发危险的可能。  毕竟有些仇人可能会碰上,还有些沉不住气的拿出刚得的东西显摆,很容易被人杀人越货。  清辉崖不愧是谢兰亭盖章风景极佳的地方,崖上有平坦高地,可以容纳许多人休息,从清辉崖看出去,可见远处云海翻涌,宛若仙境,高瞻远瞩最是令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来此处休息的还有别人,走走停停,夜间时,有几十人留下过夜,有伙伴的抱团,没伙伴的就离其他人远远的,各自警惕。  白日可观云海,夜间可览月色,不知是秘境原因还是清辉崖过高的缘故,此处明月看着格外大,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顾云起瞧了瞧头顶的明月,又看了看身边人,若不是周围有人,他很想碰一碰谢兰亭的手。  他无需仰慕九天之月,因为他的明月就在他身边,可以捧进手心里。  他们围着一堆篝火,有人打坐有人放哨,谢兰亭朝他传音:“你受了伤,睡一下会更好。”  修士平日可以长时间不睡,但受伤后睡眠有助于恢复。  顾云起于是靠在身后的石头上闭眼睡了。  他前半段睡得很安稳,但到半夜时,奇怪的画面又塞进他脑子里,而且这回不再是一闪而过快得他看不清,他终于看清了一些画面。  但是……这怎么可能!?  梦?不,不对,不是梦,心底有个声音在诉说,他看到的都不是梦——  “云、闻人?”  顾云起睡了,谢兰亭便没有睡,他就坐在顾云起身边,没一会儿,原本靠着石头睡姿非常标准的顾云起脑袋一偏,落在他肩膀上,随即而来的是面具下传出的低吟,听着很不安稳。  谢兰亭忙试着叫醒他,差点顺嘴喊出“云起”,好在及时打住。  “阿云,阿云?”  他晃晃顾云起,陈竹书听着谢兰亭的称呼,觉得谢兰亭跟此人关系真不错,都叫得这么亲了。  顾云起终于惊醒,他呼吸粗重,在谢兰亭给他拍背时猛地扭过身来,一把捧过谢兰亭的脸。  谢兰亭立刻顿住,而顾云起只是摩挲了下,察觉到他手底下的皮肤温热,谢兰亭确确实实在这里,才长舒一口气,却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抱住了谢兰亭。  他语气仿佛劫后余生:“还好,还好……”  虽然不知道顾云起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但谢兰亭不得不提醒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不过还没等他出口,“啪嗒”一声,陈竹书手中拨弄篝火的木棍掉落在地。  听到这个声音,顾云起和谢兰亭缓缓转头。  顾云起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身处何方,浑身一僵,随后缓慢地松开谢兰亭,拉开距离。  但陈竹书的嘴巴已经能塞下一个鹅蛋了。  陈竹书:“你、你们——”  谢兰亭:“……我可以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给我两秒钟让我现场瞎编!第77章 谢谢你到我身边,我也如约去见你  “你收一收表情吧, 不用这么惊讶。”谢兰亭镇定道,“很显然,闻人方才应该做了噩梦神智不太清醒, 可能把我误认成谁了。”  谢兰亭用轻松的语气把现场气氛调转过来:“你惊讶的表情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看,本来没什么。”  顾云起顺着谢兰亭的话点头:“抱歉, 是我没完全清醒。”  陈竹书不愧是饱读话本的有学之士, 在某些方面格外敏锐, 分析得有理有据,他目光如炬看向顾云起:“你方才盯着仙君看了好久, 看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清醒?”  编都编了,当然要演全套,顾云起态度良好:“是我睡糊涂了。”  陈竹书眼中的狐疑却没有完全消散, 有方才一遭, 他突然想起点别的事。  因为玄机阁的人都是戴面具穿袍子, 看着都是一个样, 所以陈竹书之前也没特别注意过玄机阁的人,但仔细想想, 之前在苍行山也有个玄机阁的人跟谢兰亭传出了绯闻,公主抱的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陈竹书觉得救命要紧,肩抗还是公主抱都不重要, 但如果真的是一个人, 苍行山公主抱, 再算上刚才对着仙君又是摸脸又是抱的……  有问题!  闻人云说不定在觊觎仙君,而且仙君看起来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陈竹书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不过可以再观察一下, 毕竟轻易下结论太草率了, 如果是误会那也太不礼貌,但是适当的警惕和提醒是有必要的,他嗑的流云揽明月必不能被搅局!  陈竹书于是站起来,边和谢兰亭说话,边趁机坐到谢兰亭和顾云起中间,看得两人眼角都是一抽,可惜顾云起现在披着马甲,此情此景,他们只能认了。  顾云起靠回冷冰冰的石头上,石块自然没有谢兰亭靠着舒服,而且他觉得四肢发软,提不上劲,眼前是篝火窜动,温度很高,放在平时这点热度根本无所谓,但渐渐的,顾云起发现篝火扑过来的热气太烫了。  他忍不住往石块上再贴了贴,冰凉的正好。  谢兰亭被陈竹书缠着说话,但余光有留心顾云起,见到顾云起的动作,忙给他传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云起本想说没事,但看着谢兰亭被陈竹书挤得离自己越来越远,脑子思维也迟钝了,心头莫名发空,结果脱口而出:“嗯,有一点。”  谢兰亭立刻直接转头朝他看来。  陈竹书警惕极了:“仙君?”  谢兰亭起身,越过陈竹书走到顾云起身边蹲下,解释:“他之前和我并肩作战时受了点伤,这会儿似乎不舒服,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一起战斗的伙伴要是受了伤,那确实不能不管,合乎情理,谢兰亭伸手去捏顾云起手腕,他们不是医修并不懂脉象,只是可以用灵力简单探寻一下内伤情况,结果刚碰到顾云起的皮肤,就发现很烫。  谢兰亭一惊:“好烫!”  他立刻抬起手,用宽大的袖袍挡在顾云起面前,遮住他的脸,不仅如此,还加了层幻术,保证别人绝对不会看到顾云起的脸,这才用另一只手摘下顾云起的面具。  谢兰亭手背在顾云起额头上一贴,蹙眉:“你在发烧。”  顾云起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肩:“伤口你替我处理得很好,应该不是感染。”  难得,除了某些时候装弱装病外,他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  “或许是内伤引起的。”谢兰亭用灵力探了探他内伤情况,“在好转。”  顾云起:“那就不管,睡一觉就好了。”  “再喝点药吧。”  他们身边没有可信任的医修,伤势只能自己用经验判断,谢兰亭从芥子中又摸出个药瓶,顾云起没拒绝,伸手拿了过去,打开瓶盖,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药水闻着苦涩好几倍。  把他人视线都隔绝在外,谢兰亭倒是能清楚看到顾云起皱了皱眉。  他余光往外看了看,确认自己宽大的袖袍足够遮住两人的脸,迅速凑过去在顾云起唇上亲了亲。  顾云起愣了愣:“别传染给你。”  谢兰亭无所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道:“我现在旧伤好全了身体强着呢,连舌头都没伸不会传染的。能喝下药了?”  顾云起弯弯眉眼:“能。”  他一口将瓶中药液喝完,而后扣上了面具,谢兰亭这才将袖子放下幻术解除。  陈竹书等人也知道玄机阁除他们阁主外,大部分人不会乐意让别人看到摘下面具的样子,因此没有上前偷看,等谢兰亭放下衣袖,陈竹书才凑上前:“他怎么样?”  “在发烧。”谢兰亭道,“服了药睡一觉再看看情况。”  陈竹书:“哦哦!”  人受着伤又生着病,陈竹书即便要防着,也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但他万万没想到,此人虚弱的时候才是最需要防范的。  因为生起病来的人,通常情绪也会任性一点,理智会大打折扣,可能会不讲道理来点大动作。  就听他用虚弱的声音朝谢兰亭道:“仙君,石头靠着不好睡,我——”  我能不能借借你肩膀?  可惜他的话没能说完。  陈竹书警铃一级作响,不等谢兰亭开口,他大声插话:“是的!怎么能让病人靠着石头睡觉呢!” 第89章 此人的面具与顾云起一样,与玄机阁普通弟子面具的红莲纹相比,都要多一瓣花瓣,他是鸳衾的二徒弟。  鸳衾一共收过两个弟子,一是顾云起,二是徐家遗孤徐柳玉,对,就是被顾薄扣上罪名然后灭门的那个徐家。  要不是因为他目前只是元婴,否则也要跟着鸳衾顾云起一起正面跟顾薄对上的,知道顾薄终于死了,他对顾云起是愈发感激崇敬。  顾云起迟早要回顾家,因此徐柳玉才是鸳衾培养的玄机阁继承人。  顾云起看了看前方聚集的人:“已经有这么多人来了,是你们卖消息了?”  之前既然没有被发现,证明此处相对隐蔽,通常不会被一大群人集体发现,徐柳玉点点头,他是个会赚钱的:“当时我们五个发现此处,都试着拆解剑招,发现解不开,就把消息传给阁内众人,让大家把消息卖出去。”  既然解不开,那不如卖消息赚钱,其余得到情报的玄机阁人立刻将消息卖给身边人,因此很快这里就聚集了百人。  毕竟玄机阁的消息准确度大家都很认可。  一座大山前站着一道发光的虚影,手持一把同样虚幻的剑,山侧立着石碑,上面写了冗长的文字,精简一下大意就是:  此处记载有幽天剑法,将虚影剑术全部拆解开的人可带五十人继续往前。  徐柳玉道:“有人想强行飞过山峰,然后——”  “啊!!!”  他话没说完,有个试图飞跃山峰的人在山顶上遇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直接被撞飞,力道很大,直接飞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徐柳玉在尖叫声中补完:“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明明已经聚了百人,此刻却没有人再上前挑战虚影,谢兰亭若有所思:“还没有一个人通过?”  徐柳玉点点头:“是的嫂子,进入虚影攻击范围后不能用灵力,只能纯用武学,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成功。”  谢兰亭被他对自己的称呼给噎住,他看向顾云起,顾云起忙摇头以示清白。  “徐……道友,我觉得你对我可以换个称呼。”  徐柳玉恍然大悟:“是了,在外人多耳杂,要避免师兄身份暴露,我应该注意。”  谢兰亭木然:“都是自己人时也换个称呼吧。”  徐柳玉偏头看向顾云起,顾云起朝他点头,徐柳玉思索一下:“明白了,只有自己人时就称你‘谢师兄’,在这里还是叫仙君,你看如何?”  师兄的道侣,若是不称“嫂子”,那也称呼成师兄应该是最合适的。  谢兰亭满意了:“妥。”  顾云起轻咳一声:“把虚影的情报详细说说。”  徐柳玉道:“每个人的挑战次数不限,只要有一招没有拆解就算失败,会被弹出那条线内,因此至今都没能看到全套剑招,不过它不伤人性命。”  徐柳玉指了指虚影身前一条线,想必进入那里就默认开始挑战:“没法多人同时挑战,只能一个个来,我虽然不是剑修,但也不得不承认,虚影的剑法精妙无比,光用招式我胜不了。”  谢兰亭沉吟:“条件很苛刻,必须要拆解全部剑招,那就不能只守不攻。”  “目前拆解最高记录是十五招。”  哪怕见过那十五招的拆解方式,其余人也未必立刻学得来,聚在这里的百人都看过一遍了,因此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虚影的招式,猜测它之后会用到的连招,暂时没人再上前。  徐柳玉早就用水镜将虚影目前打过的招数记录下来,他拿出水镜,放给谢兰亭和顾云起看,谢兰亭看完虚影十五招后,眼睛亮了,隐有赞赏之意:“原来如此。”  徐柳玉精神一震:“嫂、仙君有办法破解?”  看在他及时改口的份上,谢兰亭决定不和他计较,点点头:“我已经能猜到它接下来的出招了,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可以破招。”  这样好的对手,还绝对不会伤人,可真是难得,谢兰亭唤出听雪,朝着虚影走去,他一出列,正在讨论的人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有人看着他的脸,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揽月仙君!”  “他就是谢兰亭?果真好看,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呆子!他从前还是第一剑修啊!他会不会能成功?”  谢兰亭能成功吗,他当然可以,就见他毫不犹豫踏过山前的线,几乎同时,虚影身影一闪就来到他眼前,眨眼间剑便送到了。  先前大家费了老大劲,最多也就拆到十五招,可谢兰亭进去后,两道身影出招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已经有不少人根本连他们出剑都看不清,更不用说计算已经过了多少招。  徐柳玉一直数到第三十招,但与北相对再往后他也看不清了。  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而且完全没使用灵力,常人难以想象的情形,谢兰亭却偏偏做到了。  顾云起被二人精彩的过招吸引,根本移不开眼,他在心里默数,第四十五招、第四十六招……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看得很清楚。  当谢兰亭拆了第五十招后,虚影停下动作后退,它停下攻击,谢兰亭便也收了剑。  只见虚影退到山前,朝谢兰亭做了个“请”的手势。  全场登时哗然!  “他成功了!?”  “我都没看清他们怎么出的招!”  谢兰亭却没有急着过去,也没有得意洋洋朝众人显摆,他只是回头朝围观的人道:“大家也看到石牌上写的了,成功的人可以带五十人继续前进,不知诸位当中是否有人愿意与我同行?”  热闹的人群一时间噤声,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就听谢兰亭道:“同行条件嘛,五万珍灵石加一株千年灵植就行。”  其余人目瞪口呆,只有顾云起淡定非常。  谢兰亭:“我猜有人拿水镜记录了,一定有人在想,没准我多看几遍就学会了呢?我不否认或许某些人真的可以,不过我猜也有人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别说一时半会儿了,有人一辈子也不一定学得会。  谢兰亭面带微笑:“玄机阁的人已经和我说好,买去六个名额,剩下的名额先到先得。”  玄机阁都从他手上买名额!  立刻有人从芥子中把东西拿出来:“我要买!”  “我也要!”  “闪开是我先来的!”  “一边去揽月仙君看我,我的灵植绝对是好品相!”  若说方才还有些人犹豫,此刻所有人都争先恐后要往谢兰亭面前挤,被内定好不用担心名额的玄机阁几人站在人群后,看着前面鸡飞狗跳的情形,觉得真是涨了见识。  “师兄,嫂、额不是,”徐柳玉真心实意感慨,“仙君他好会挣钱啊,以后考虑来玄机阁发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徐柳玉:居然有人比我还会赚钱!第79章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顾云起作为玄机阁阁主的徒弟, 开口只向着自家道侣:“不来。”  他想了想,补充道:“除非他想去玩。”  非常严谨了,徐柳玉笑笑, 无论是他还是师父, 都很欢迎顾云起跟谢兰亭常去。  五十个名额很快满员,谢兰亭收好东西, 在大家激烈竞争的情况下他收到了不错的灵植, 血赚。  他走到虚影前, 虚影抬手飞出个光点在他身边,谢兰亭成功带着其他人飞过高山, 来到了一个湖边。  湖边也有一道虚影和石碑,这是第二个关卡,需要用剑打败虚影才能继续前进。  徐柳玉看着自己手里的法器折扇沉默了, 看来这幽天剑法是想找个懂剑的继承人, 他从芥子中翻翻找找摸出一把剑, 来都来了, 还是要试一试。  其余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一回石碑上写了, 打赢一个过一个,不能再跟首关那样带人过了。  他们交了珍灵石和灵植才买来的名额!若是过不去第二关,那也得让虚影当陪练回本!  这些抢到名额的也大多是剑修, 众人把目光落在谢兰亭身上, 想让谢兰亭第一个上去试试水, 谢兰亭收了钱也很好说话:“那我就先替各位试试。”  他提剑上前,发现依旧不能使用灵力, 但问题不大, 十招之类谢兰亭就将虚影抹了脖子打散, 看起来轻轻松松。  散去的虚影重新凝实,又一个光球飞到谢兰亭身边,表示合格。  看到谢兰亭这么轻松,剩下的人跃跃欲试,挨个上前,再跟砍瓜切菜一样被打败,灰头土脸滚了出去。  本来想让谢兰亭给他们试试招,观察一下虚影的招数,孰料虚影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用的剑招不止一套,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在虚影依旧没要人性命,多跟它切磋还真能有长进。  在好不容易有五个人通过后,顾云起也终于走上前。  为了隐藏身份,他用的并不是藏月,而是另外的仙剑,在第十五招的时候刺穿虚影胸口,成功通过。  他是继谢兰亭之后第二个看起来格外轻松的,本来气势已经低迷的人群重新找回一点自信,还没试过的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徐柳玉不是剑修,用起剑来不习惯,败在了虚影手上,他叹口气:“师兄先过去吧。”  只要有玄机阁的人能过去探到情报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是他,顾云起点点头,他和谢兰亭不再等,转身飞过了湖面。  第三处,也是最后一个地方,是个剑冢,这回没有虚影了,只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只要让剑冢中所有的剑认同,即可得到《幽天剑法》。  粗略一看,剑冢内起码扎着千百来把剑,要让所有剑都认同?  谢兰亭和顾云起因为等了一下徐柳玉,因此耽搁片刻,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此地,谢兰亭还在沉吟的时候,有人飞到剑冢上空,舞起了剑法。  顾云起抬头看着:“想用剑术来得到剑的认同,是个方法。”  谢兰亭点点头:“不过其实是个随缘的法子,各类剑轻重长短不一,拿着不同的剑即便用同一套剑法,也得稍作修改,要用一种剑法讨所有剑欢心,有难度。”  谢兰亭分析得不错,此人一套剑法使完,剑冢中有数把剑发出轻微嗡鸣,其余剑却依然沉寂如初,而后一柄剑从冢内飞到了那人手中。  谢兰亭眨眨眼:“安慰奖?”  的确,而且不仅是安慰奖,那人刚把剑捏到手里,就发现根本松不开,这柄剑气势汹汹地拖着人直接出了剑冢,宛若一道流星划过天际,速度很快,除了空中惊叫声,什么也没留下。  看来是没有第二次才艺展示的机会了。  有了此招,剩下的人都谨慎许多。  可万一被人抢先拿走剑法怎么办,因此再谨慎,大家也还是要抓紧时间上的。  第二个上前打了一套,剑法太烂,没有剑为他转身,直接被一块石头送了出去,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大家伙绞尽脑汁,也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剑法展示得更好看。  谢兰亭和顾云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人说实话剑法很不错,有大半的剑都在嗡鸣,但他得到两柄剑后,仍旧被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现在剑冢面前只剩下他们二人外加一个玄机阁记录员。  这位玄机阁弟子很务实,他知道自己剑法不如方才最后一人,连那人都不行,那他更不可能打动剑冢中所有剑,希望只能寄托在身边两人身上。  在谢兰亭说过那番话,又看了这么多人失败后,顾云起也思索许久:“或许有别的什么方法。” 第91章 很快,他们得到了自家人传来的消息,顾薄/刘弃风心火灭了。  某些心腹和追随者不可置信,但某些人心里已经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掌权的人一死,门内定然会出现动荡,尤其是顾家,死的可是上任后说一不二的顾薄。  这么一来,本家嫡传就剩顾云起一个了,可顾云起那本事大家伙都清楚,那么接下来上位的会是大长老还是分家人?  总觉得可能会有一片腥风血雨。  所有人火急火燎赶回顾家,一众人里,只有谢兰亭画风最不一样,看着轻松悠闲,仿佛是来郊游的。  飞舟在顾家落地后,高阶弟子们听诏令赶去议事,分家的代表人也都到了,此时压根没人顾及谢兰亭,谢兰亭于是大大方方走出门,去把在外“闭关”的顾云起接回来。  两人回到顾家,跟其余人争着去看热闹不同,他们第一时间来到了秋白蕊所在的芳园。  顾薄已死的消息传遍整个顾家,他安排在芳园的人听到死讯后也都撤了,秋白蕊按理来说已经恢复自由,她却依旧待在芳园没走,甚至明明渴望了许久外界,却能忍着不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在等人。  不过即便是秋白蕊也没料到,来的会是顾云起和谢兰亭。  她看到这两人时,先是怔愣,随即笑出声:“哈哈哈,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我的合作者会是你们。”  三人相视一笑,顾云起没有挑明自己就是通过水跟她传音入密的人,秋白蕊也不必直问,在这里见面就能说明问题,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云起此刻依旧收敛了气息,伪装成筑基,但秋白蕊却看着他道:“我还能做什么?”  “以顾薄遗孀的身份,支持我登上家主位。”  秋白蕊抿唇笑:“可以,我要修炼资源,最好能帮我弄到秋家本家内门弟子才能阅览的毒虫内经。”  这是一场明摆的交易,顾云起:“修炼资源上,你可以享受顾家长老的待遇,秋家那边我还不能保证,能不能跟他们友善来往还是未知数。”  秋白蕊叹了口气:“也是。”  谢兰亭道:“之后你是想留在顾家还是想离去都随你。”  “能享受长老待遇,我自然要留在顾家,我就想修炼本事,证明我不比任何人差,你们能给我环境,我为什么不留?”秋白蕊伸出手,“交易成立,替我解开顾薄留的封印吧。”  顾薄封了秋白蕊的灵力,谢兰亭抬掌破掉封印,替她疏开筋脉,久违的灵力灌注全身,让秋白蕊惬意眯起眼睛。  她回身到屋里换好了艳丽衣裳,顾云起道:“请多指教了,秋道友。”  “好说。”秋白蕊涂得朱红的嘴唇轻起,“待会儿到了外人前,记得叫我婶娘。”  她被顾薄关了这么多年,也从没享受过家主夫人待遇,但在顾薄死后,若能借着这个名头做点什么,秋白蕊是相当乐意,不用白不用。  顾云起也会在人前为他叔叔“伤心”一场。  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服?那也没事,顾薄灰都扬了,能奈他们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  顾薄要掀棺材板了!哦不好意思,他做不到,因为棺材板里只有衣服没有人!第81章 “他疼我,真的。”  陈竹书和葛闻在南林城内闲逛, 出秘境后谢兰亭答应了要带着他们一起玩,不过他说先要去办点事,让陈竹书他们暂且在南林城内住下。  南林城内能看的东西不少, 陈竹书到一个地方后总会图新鲜, 路过某处时,他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 顾家家主好像没了!”  “咦, 真的假的!我记得他儿子前不久才死了。”  “嚯, 那他们本家嫡传岂不就剩一个废物少爷了?有意思,之后顾家谁能上位啊?”  陈竹书听得停下脚步, 他嘴里嚼着谢兰亭推荐的南林糕点——谢兰亭还真是把吃东西这个习惯带给了身边人,陈竹书道:“仙君要处理的就是这件事?”  他皱了皱眉:“顾道友能继承顾家吗?”  “难。”葛闻难得多说了点话,“修为不够, 没法服众。”  一个筑基来当大世家的家主确实太儿戏了, 陈竹书叹气, 感觉仙君他们和顾家其余人本来关系就不好, 顾薄没了,他们在顾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谢兰亭和顾云起愿意来妖族, 他第一个鼓掌欢迎,只要他们愿意,大门随时敞开。  当初顾景平死的时候, 顾薄让人立马扯了白布挂了灯笼, 灵堂设置得很快, 面子功夫做足,现在顾薄死了, 别说白布了, 连个假哭的人都没有, 议事厅讨论声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家主之位谁来坐?  本家几个长老、分家家主们谁也不让步,不过在他们的推荐人里,完全没有顾云起的事就对了。  谢兰亭顾云起还有秋白蕊到场时,大长老正跟一个分家家主吹胡子瞪眼,原来诸位平日自矜的人吵起架来,也不比菜市场的声音好到哪儿去。  他们到场时,争吵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大长老瞧着他们,让人添座,他对秋白蕊和顾云起道:“我们打算商量出结果再去请你们来一同见证,若你们想看就看吧。”  一个废物少爷,一个八百年没参加过家务事的夫人,谁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会在家主继承人的选取上有说话权。  他们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凭着身份在这场家主之位更迭中做个见证人,当好吉祥物。  所以大长老的态度没人觉得不对。  等侍从添了座椅,秋白蕊施施然坐下后,她才笑着开口:“大长老这语气,我还以为顾家如今已经是你当家做主了。”  一个分家家主立刻道:“没错,大长老这是把其余人置于何地!再说你当年也是分家出身,嫡系如今后继无人,大长老觉得自己可以继任家主,那我们分家也该有资格!”  今日大概是看着诸位火气比较大,侍从泡的都是降火灵茶,没什么滋味,谢兰亭喝了一口就放到旁边,慢条斯理道:“当着我的面说嫡系后继无人,不合适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静了下来,许多目光在顾云起身上扫过,但最后都停在谢兰亭身上。  没人发笑,大长老沉声道:“揽月仙君是想插手我顾家事务?”  他们不会让一个筑基成为家主,但听谢兰亭的话,是想利用顾云起,让他当个傀儡家主,自己好暗地里掌控顾家,挟天子令诸侯?  想得美!  谢兰亭笑笑:“不想,我喜欢悠闲,但我道侣是正经的顾家嫡系,你们说的话我不能当没听见。”  二长老看着顾云起,他对家主位没兴趣,只愁顾家未来发展,他真心实意叹了口气:“云起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果他当年根基没坏,如今修为能够服众,我们也不至于……”  他说着,又是重重一叹,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谢兰亭转头朝顾云起道:“听到了吗,他们要你修为能服众。”  其余人本来不明白谢兰亭来这么句话是何意,挖苦顾云起?两口子要吵架关门去吵啊,现在说家主人选呢添什么乱——  还不等有人开口抱怨,一股灵力波动突然以顾云起为中心散开,他们眼睁睁感受着顾云起修为从筑基一路拔高,平地直冲云霄!  筑基、金丹、元婴——!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诸位长老和分家主已经目瞪口呆,然而还没完,顾云起修为气息还在攀升,直到达到大乘!  有人手上的杯子直直坠在地上,砸成碎片,然而这等动静都没能让其余人回神,全场鸦雀无声,就连侍从们都被惊傻了,忘了立刻上来收拾碎片。  二十岁的大乘!  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世间难得一遇的真正天才,居然就是他们家公认的废物!?  顾云起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修为够了吗?”  秋白蕊也吃了一惊,但她记得自己角色定位,用袖子挡住变化的脸色,再放下时,已经面色如常。  众人在顾云起嗓音里终于回过神,有人霍然起身,撞翻了桌椅:“怎么可能!?”  顾安站在大长老身后,他觉得自己一定还在做梦,他可是那个顾云起,那个能被低阶弟子打得不能还手的顾云起!大乘!?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二长老在震惊后也倏地起身,他神色激动,却是喜悦的神情,他声音都在颤抖:“是我顾家秘法,是也不是?”  其余人也终于想到这茬,顾家秘法其中某个效果就是可以隐藏修为,其法玄妙,单说这个效果,能在筑基期就瞒过化神!尽管不是攻击手段,但也无与伦比。  顾云起坦然承认了:“对,是顾家秘法。”  当初顾云起的爹死得突然,顾薄没能找到顾家秘法,这也成了大家一块心病,万万没想到顾薄没找到的,顾云起却有。  “你这么多年全在演戏!?”大长老飞速冷静下来,横眉冷对,“秘法只传家主,你私藏秘法不交出,安的什么心!”  他这话说得好,立刻挑出了能够指责顾云起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要把高度上升:“家主一去,你就站了出来,既然你骗过了所有人,心机深沉,家主的死不会也与你有关吧?”  “对啊,他既然是大乘,也能进入幽天大秘境。”  “之前他也不在顾家,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少人顺着大长老的话窃窃私语,顾云起却笑了:“我没有瞒过所有人。”  他道:“秘法就是叔叔给我的。”  已经化成灰的顾薄没干过这事儿,真的没干过!  二长老在顾云起亮出修为后整个心立刻就偏了,忙道:“这是怎么回事,顾薄家主当年的确告诉大家秘法没有找到。”  他给顾云起台阶,顾云起踩着就上去了:“叔叔也修过秘法,只是你们都不知道,他将秘法给了我,还让我装弱,是因为他怀疑长老中某些人心怀不轨。”  所有长老都是一惊,然后……大家下意识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气得一拍桌:“都看我干什么!?”  “这、这不对!”顾安受刺激不小,他大声道,“照你这么说,顾薄应该很疼你,可顾景平好几次差点弄死你,他也从来没阻止过!”  “叔叔将心法传我不传顾景平,其实就是因为对他失望。从没阻止他欺压我,是教导我应苦心志,劳体肤。”顾云起淡定反驳,“你也说了差点,但我还活得好好的。”  谢兰亭补充:“况且其实家主都派了暗卫在暗处盯着,以防云起真的出事,他作为叔叔,是很疼他的。”  谢兰亭打了个响指,初一和初二应声出现,他们在顾云起和谢兰亭面前单膝跪地,二长老看到他俩腰间上刀柄的花纹,激动道:“是直属家主的暗卫营没错!”  顾家都知道顾薄把秋白蕊藏着掖着,比起保护更像是软禁,但顾薄不能把蛊虫的事透出来,哪怕他心腹都不知道顾薄关住秋白蕊的理由,秋白蕊抹了抹眼角,似是真情流露:  “我可以作证,他真的最疼云起。顾景平?唉,不过是立着的靶子,他要防着长老中的某人呢,不能让他注意到云起。”秋白蕊殷殷切切,“他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也是担心我,我可怜的夫君啊。”  秋白蕊眼角有湿意,谢兰亭看得真切,她分明是拿手指蘸了茶水,手指在眼角上一抹,可不就湿了么?  谢兰亭再丢下一个铁证:“顾薄家主将我选为云起的道侣,也是相信我修为定能恢复,加上御剑宗长老的身份,将来能助云起一臂之力。”  顾薄对顾云起受难的无视、选个当时修为被废的人给他当道侣,桩桩件件都表明顾薄对自己侄子冷漠的事,硬生生被这三个人扭曲,俨然成了段亲情佳话——  叔侄忍辱负重,只为家族稳定。  何等高瞻远瞩,何等感人肺腑!这就是亲人吗!  至于顾景平?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有传言他不是秋白蕊生的,如今看来,既然他是顾薄立的靶子,只为给顾云起挡箭,那没准顾景平压根就不是顾薄的儿子呢!也有可能啊!  那顾云起可是大家伙儿看着出生的,几个长老还抱过他呢!  “那还争什么争!”二长老激动道,“云起的父亲和叔叔都是家主,他从前本来就是少主,如今是嫡系唯一血脉,又是二十岁的大乘,这份资质谁能比?家主位置于情于理都该传到他手上!” 第93章 两人先是在宅院里缅怀了一会儿, 才让侍从进来打扫。  顾云起的爹曾经也是家主,住的地方自然不小,除主体建筑外, 还有四重院落, 亭台楼阁花园小筑样样齐全,重新打扫起来要废些时间。  侍从们干活也很利索, 先把石桌清了, 让顾云起和谢兰亭好歹有个地方坐, 而后先清扫主卧,速度快的话今天他俩就能入住。  侍从不忘给他俩端上好茶, 这回不是降火茶了,谢兰亭端起茶杯悠悠品茶,顾云起则动手给他剥杏仁。  傀儡和几个暗卫坐在另一边石桌上, 暗卫们好久没过光明正大喝茶遛弯的悠闲日子了, 几人端着茶, 感慨岁月沧桑, 想当年他们兼职补衣洗衣打扫卫生,可谓十项全能, 如今终于能安安心心只干本职工作了!  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  傀儡不懂,他只觉得自己的宠物松鼠看着另一桌的干果要馋哭了。  谢兰亭端着茶杯,用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顾薄的灵堂搭起来后, 你真要给他戴孝?”  “不。”顾云起捏开杏仁壳, 把碎屑去得干干净净, 只留完好杏仁,“新任家主事务繁多, 抽不开身, 我一心为顾家, 想必叔叔泉下有知定然很欣慰,不会怪我。”  有空给道侣剥干果,没空去给叔叔上个香,可以,这很顾云起。  谢兰亭失笑,他放下茶杯:“陆续会有人前来吊唁,还有顾家秘法传承的事,你确实有的忙,我本来该帮帮你,但我要去御剑宗一趟。”  顾家这边给顾薄扯了白布,御剑宗里也得给刘弃风立个衣冠冢,掌门木慈已经联络过谢兰亭,谢兰亭本来也准备去露个面。  他不是去吊唁刘弃风的,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顾云起捏壳的手停了停,不等他开口,谢兰亭道:“你暂时脱不开身,等我一两天,我快去快回。”  顾云起目前确实不方便离开顾家,他隐约猜到谢兰亭要回御剑宗做什么,他眉头刚蹙起,谢兰亭的手指就点在了他眉心。  “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但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嗯?”  谢兰亭的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顾云起将手洗干净后才碰上谢兰亭手指,放在掌心之中。  虽然顾云起还没想起自己当初怎么死的,但是不妨碍他猜想,毕竟最大的敌手们就摆在那儿:顾薄死了,这辈子因为两人都拿到了苍行老祖的传承,面对苍行尊者的时候他们也占到了优势,而且如今苍行尊者应该会先来吊唁顾薄才对,不必担心谢兰亭去御剑宗路上会碰见他。  至于噬阴,此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狡诈至极,顾云起上辈子跟妖魔两界一起逮他,都花了不少时间,他应是不会主动露面的。  谢兰亭用手指勾勾他的掌心,顾云起收拢手指,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事情没法说,他只能道:“那你把初二和十五带上,或许他俩还能打打下手,我就在家里等你,早去早回。”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发现自己尸体时谢兰亭是什么表情,但绝望与心痛不难想象,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更何况谢兰亭还拿道心救了自己。  以及再见天道时,谢兰亭的残魂从道心中飞出,原来那些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没人看得见他,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孤独啊?  过去的记忆谢兰亭记不住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他要谢兰亭这辈子都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谢兰亭凑上去亲了亲他:“好。”  他把顾云起剥好的杏仁吃完,抬手招呼傀儡过来,准备出发,顾云起一路送他到商行,包了一架快速飞舟,等谢兰亭离开后,顾云起找到了商行老板。  南林城内的人还不知道顾云起已经成了顾家家主,但已经知道他很有钱,态度很好,听完顾云起的要求后点点头:“您的要求我知道了,不过飞舟向来紧俏,我得回头去商行里查查,才能知道有没有符合您要求的。”  顾云起理解,跟他签了合约付了定金,老板忍不住多聊两句:“若是为了方便少数人出行,我这儿还有单人或者双人飞舟,您要看看吗?这个立刻就能有货,款式造型多种多样!”  “不了。”顾云起不上钩,他道,“兰亭就喜欢大点的。”  谢兰亭之前提过买飞舟的事,要够宽敞,但又不必过于夸张,后来他们一直在忙,结果至今也没还没买上飞舟。  原来是买来送道侣的啊,老板悟了。不过……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用的也是你道侣的钱吧?容纳五十人的飞舟可不便宜,是绝对的大单子,花道侣的钱买豪礼,他道侣真的会开心?  不过同时他也想,傍上有钱的道侣真好,少奋斗几十年啊。  谢兰亭等人搭乘快速飞舟,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御剑宗,御剑宗关于刘弃风的讣告比顾家顾薄快多了,因此此刻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来。  而这些人里,有的人吊唁完刘弃风,之后还得赶场顾薄的葬礼。  谢兰亭上山时,守山弟子立刻认出了他:“谢师叔!”  谢兰亭修为被废后确实被刘弃风和殊道压制,过得很难受,但除了跟他俩一派的人外,其余御剑宗弟子还是记得谢兰亭的好。  当年谢兰亭要不是为了在空间乱流里保住御剑宗弟子,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不过高层长老们的勾心斗角,下面的弟子们未必完全知道,直到现在,都有无知的以为当初谢兰亭跟顾云起成婚是因为爱情,而不是被打包当成棋子推了出去。  谢兰亭朝他颔首,守山弟子道:“刘师叔的灵堂设在静思居,掌门也在。”他就属于单纯的那类,真心地叹息,“没想到刘师叔会遭遇不测……谢师叔,您别太伤心了。”  听说几位师叔感情很好,谢师叔肯定很难过!  谢兰亭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当着纯真小孩儿戳穿真相,他拍拍守山弟子的肩:“多谢告知,辛苦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傀儡才出声:“你杀了他,为什么还让你别伤心?”  “因为他们不知道。”谢兰亭十分感慨,“唉,别问了,再问我怕我越想越觉得可乐,在刘弃风灵堂前笑个不停怎么办?”  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谢兰亭路上遇到不少前去吊唁刘弃风的人,他与这些人不熟,但这些人凭着脸都能认出谢兰亭,有人与他打招呼,谢兰亭还是客客气气回应,从没与他接触过的人被他笑容晃了眼,心说揽月仙君也不高冷啊。  而且一看就没把刘弃风的死放在心上。  不过人有亲疏远近,哪怕是师兄弟也未必就亲近,众人见怪不怪。  静思居是刘弃风身前住所,可惜他毕生也没做到静思宁远,木慈和殊道都在,木慈看着忧心忡忡,殊道倒是憔悴不少,见到他来,二人反应也各不相同。  木慈与其他人道了声稍等,便忙拉着谢兰亭的手离开,到了个僻静角落后,他才用传音道:“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想……”  木慈虽告诉了谢兰亭刘弃风的死讯,但其实没想过谢兰亭会回来吊唁他,以谢兰亭和刘弃风的关系,他不在刘弃风坟前即兴创作阴阳大诗就算好的,特意回来,绝不是为了给刘弃风上香。  “大师兄。”谢兰亭道,“当初师父走后,我也以为只要有我这个化神在,他俩不至于过分放肆,你也心软,留着就留着,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回不了头,我们呢?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吗?”  木慈狠狠闭眼,师兄弟里就属他最心软,他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师父选你做掌门……”  “哎,可别。”谢兰亭笑了笑,“我自由随性,想一出是一出,不适合当掌门,师父慧眼,知道你才是最合适的。”  师父替他们想得很多,他没能将刘弃风和殊道的心思好好矫正,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众人能维持住基本的平和,只是谁也没料到谢兰亭后来修为会被废,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殊道面容憔悴,是因为伤心刘弃风的死吗?不是,他只是想,谢兰亭恢复大乘,如今刘弃风又没了,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他了。  但是他没走,就在御剑宗内,该说他有胆识呢,还是他仍有什么准备呢?  谢兰亭转身,木慈叫住他,犹豫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惩罚殊道的话我和你一起吧,怎么说我也是大师兄,不能让你全担。”  “没事,我来就行。”谢兰亭道,“而且我不打算杀了他,已经给他量身定做了惩罚方式。”  木慈略感意外,但不用真的杀死师弟他还是很开心的,作为大师兄,他总是拿其余师弟当弟弟看——虽然某些师弟未必乐意。  那要怎么做,废掉修为?逐出师门?木慈猜了很多方式,可惜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一个没猜对。  即便谢兰亭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跟上他的思维可真不容易啊……  谢兰亭从灵堂里把殊道叫了出来,殊道面色平静,很简单就跟着他出了门,谢兰亭让傀儡和暗卫都隐到了暗处,两人一路走,将人群抛在身后,最后来到了师父的墓前。  殊道咧咧嘴角:“要在师父墓前一决生死?”  谢兰亭拜过师父:“你这么干脆就跟我出来,想来也做好准备了。”  殊道曾经联系噬阴,想要得到彻底废除修为的药,药还没做成,谢兰亭先回到了大乘,再转眼,刘弃风也没了。  “从前我不如你,如今我们都是大乘,就来看看,谁更厉害。”殊道唤出本命剑,“由师父做个见证,谢兰亭,我们终于有此一战。”  谢兰亭也手执听雪:“来。”  两人同宗同源的剑决撞在一起,飞沙走石,御剑宗前宗主墓前的香颤了颤,见证着两人的打斗。  作者有话要说:  殊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兰亭:我肯定能活,你也不用死,来,师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殊道:???你不要过来啊你还是杀了我吧啊啊啊!第84章 “没关系,他的心也在我这里。”  在打架的本事上殊道还不如刘弃风, 他早年是散修,而且学得很杂,身上留了许多不好的修炼习惯, 本身根骨不错, 都给浪费了。  直到上了御剑宗,他其实很上进, 改掉了不少修炼方式, 把自己一点点磨圆, 可惜早年留下的影响仍在,他能达到的高度终归有限。  师父在对待徒弟上已经尽量不偏心了, 但想要绝对的公平实在太难,而且谢兰亭这样的好苗子实在出类拔萃,哪怕教授的东西一样, 他的成长也会不同, 大家也会多看他几眼, 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弟。  殊道明白自己对谢兰亭是嫉妒, 他最初嫉妒谢兰亭让师父目光长期停留,后来嫉妒他的一切。  怎么会有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呢, 要什么有什么,修为第一,面貌第一, 天之骄子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词, 跟他一比, 殊道只觉得自己可怜。  听说谢兰亭伤到损害修为时,他整个人精神顿时处在非常玄妙的状态, 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一边喜悦到恍惚, 搞得人都有点魔怔。  他终于可以超越谢兰亭,终于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他要看到谢兰亭过得痛苦,最好能给他点反应,无论是羡慕还是嫉妒,甚至憎恨都可以。  他要谢兰亭活着品味人生的苦难,天骄曾经没尝过的,最好都来一遍,但谢兰亭日子一朝从云端跌落,明明过得那样不如意,可哪怕身染尘埃,他整个人站在那里,依旧干净如初。  为什么脊椎还能那么笔直?为什么姿态还能那么高傲?你不肯折腰的话,不就显得我更像小丑了吗!?  “锵——!”  殊道的本命剑被谢兰亭悍然折断,巨大的冲击让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下意识捏碎令牌,等他回过神来,属下已经应声赶来了。  “殊长老!——啊,谢长老?!”  谢兰亭对突然赶来的人没什么特别表情,他只看着殊道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要单挑?”  殊道自己都愣了愣,而后带着满嘴血腥味笑出了声:“看来我骨子里已经习惯卑劣……谢兰亭,凭什么你就可以纤尘不染呢?”  “那你可高看我了,我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也喜欢红尘热闹,从来没自诩为高洁之人,”谢兰亭道,“做人么,无愧本心。让他们退下?”  反正人都叫来了,殊道破罐子破摔:“不,我就叫人群殴,活命要紧,我不要脸了。”  谢兰亭赞同能屈能伸活命要紧,但是吧,他还是想兵不血刃劝退几人,他从芥子中摸出水镜来,殊道不明所以,直到谢兰亭开口——  “我欣赏你不要脸的勇气,那诸位,你们见过我小师弟女装吗?来来,我这里有——”  “谢兰亭!!!”  殊道暴怒着扑上来,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谢兰亭一个旋身轻松躲开:“不是不要脸了?”  殊道吼回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心理素质太弱,要是换成谢兰亭,别说放个水镜,绝境之下如果当场穿女装就能得救,他就敢大方穿女装给你欣赏,甚至可以挑款式。  尽管年龄其实比自己大,但还是太嫩啊。  殊道盛怒之下破绽百出,剑也没了,刚才还说要命不要脸,这会儿用掌相对,显然气得把话吃了回去,只想不管不顾把谢兰亭撕了。 第95章 看文字看花眼时,若抬起眼就能看看谢兰亭的脸,那是多么惬意的事。  顾云起正想着,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他还没有回头,就被人从后面靠近,来人搂住他脖颈,挂在他背上,手指从下巴上划过:“打劫。”  顾云起抓住他的手:“劫财劫色?”  “小孩子才做选择,”那人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全都要。”  “我的钱都是你的,我的人——”顾云起转过脸,在人唇上亲了亲,才补完自己的话,“也是你的。”  谢兰亭搂着他脖颈笑了:“那我真是赚大了。”  路过的侍从们想看又不敢多看,步履匆匆,赶紧去做自己的事,这方面他们就不如暗卫了,离得远一点,蹲屋顶或者树梢上,光明正大地看。  十五的下笔如飞,纸上上飞快的落下字迹,记录着一幕幕。  谢兰亭跟着他一起进书房:“这么没防备,被我扑了个正着。”  “因为知道是你。”顾云起带他过来,“书房暂时是这样,最近事务太多,桌面有些乱,布置上你有什么想改的吗?”  谢兰亭走了一圈,点点头:“不错,布置得很有品味。”  之前放在山坳小屋里的东西也移过来了,谢兰亭抬手抚了抚:“没什么要改的了。”  他转身:“我回来了。”  顾云起抱了抱他:“欢迎回来。”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待处理的事务确实太多,虽然各个长老也忙起来,家主暂时也没法轻松,顾云起在书桌后坐下来,谢兰亭随手拿过一张还没批过的公务看,顾云起提着笔,一心二用:“事情办得还顺利?”  “嗯。”谢兰亭点头,“把殊道关起来了,震慑了一些人,后续门派打理落在掌门师兄身上,他几个弟子还不错,都在帮衬。”  顾云起:“苍行尊者来了。”  谢兰亭眼神一暗:“如何?”  虽然上辈子是顾薄、苍行尊者还有噬阴联合对付他俩,但直接杀死顾云起的就是苍行尊者。  顾云起把自己与苍行尊者的交锋一说:“即便他觉得我有问题,眼下只要我能答应给苍行山支持,他暂时就不会动我。”  谢兰亭点点头:“就算他真要动手,你也是老祖传人的事足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苍行尊者如今修为是化神,对他们来说很棘手,有入门誓言在,若苍行尊者先对顾云起下杀手,就会被誓言反噬,虽不至死,但折损肯定不小,顾云起的传人身份也是他们一个筹码。  感谢苍行老祖,感谢苍行山的入门誓言,顾云起对苍行山的资助,就当孝敬老祖了。  谢兰亭放下文书打了个呵欠:“我昨晚都没睡。”  “要睡会儿吗?”  顾云起将腿放平,与桌前空出段距离,谢兰亭笑着凑过去躺下,枕着他的腿:“恭敬不如从命。”  虽没有床榻舒适,但有令人安心的温度,他感受着顾云起的体温,很快就睡着了。  顾云起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发丝,一手拎着公文看,书页轻声响,房间笔墨香,连透进来的光线都是静谧的。  不过没一会儿,这个静谧就让人打破了。  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他都落地了,暗卫们才反应过来,个个齐刷刷出现,如临大敌,初二刀子摸在手里,一看来人,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又是你!?”  晓清风展开折扇,不见外地跟他们打招呼:“各位好啊,正是在下。”  别说暗卫了,顾云起和谢兰亭都大乘了,都没察觉到他气息,顾云起皱了皱眉,谢兰亭已经被吵醒了,揉着眉心起身:“我才刚睡下……你们先出去吧。”  顾云起早已和暗卫说过,谢兰亭的命令等同于自己的命令,于是他们恭敬退下,给主人留出空间。  谢兰亭正想问晓清风来意,就见他折扇一收,朝着顾云起笑道:“恭喜啊,你也恢复记忆了。”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顿住。  谢兰亭:“恢复记忆?”  顾云起抓住关键字:“也?”  二人面面相觑,晓清风勾起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你们还没跟对方说过?”  故意,语气就非常故意,谢兰亭和顾云起多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微微睁大眼。  晓清风盘腿坐下:“虽然不是待客室……但是有茶吗,我想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晓清风:耶!第86章 我很想你  晓清风没有得到一杯茶, 他被“请”了出去。  他展开折扇扇了扇风,看着紧闭的门板唏嘘,说什么稍后再接待他——这个稍后是多久, 恐怕得取决于他们要做些什么事。  暗卫们把他带到院中坐下, 初二道:“说真的,清风仙君您到底什么修为, 每次来神出鬼没, 连我们主子都没发现你靠近。”  谢兰亭和顾云起都大乘了!  晓清风没在屋子里得到茶, 在外面得到了,他端起茶杯尝了口, 神情狡黠:“秘密。”  屋子里,谢兰亭和顾云起面面相觑,一大堆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 还是谢兰亭先开了口:“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我是说……上一世的事。”  果然, 晓清风那个“也”字不是胡说, 谢兰亭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顾云起闭了闭眼:“前不久……还没完全想起来,你呢?”  “不算零碎的片段, 第一次认识到那是从前的记忆是在苍行山凶兽案。”谢兰亭呼出口气,“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顾云起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哽,他艰涩道:“包括……后来吗?”  他不愿说那几个字, 谢兰亭垂下眼眸, 轻声应下:“嗯, 包括残魂时期,所有的记忆。”  顾云起一把抱住了他。  “没事, 没事。”谢兰亭说给他听, “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我也能触碰你,跟你说话。”  他说着说着,眼眶也渐渐湿润,抬手抱住顾云起:“都过去了。”  顾云起却没让自己过去:  谢兰亭因为分离了残魂,因此识海中一直藏着那些刻骨铭心的痕迹,给一点刺激就能迸发出不自知的情感,如同他看到小说便喜欢顾云起这个角色,遇上雷雨夜就肝胆俱颤。  跟原本把所有忘得一干二净的顾云起不同。  顾云起紧紧抱着他:“所以你怕雷雨夜。”  他不是在挖谢兰亭伤口,他是在自虐:“所以你怕鬼魂之说。”  是因为谢兰亭都还记得,当这些记忆全部重新回来的时候,无疑是再体验一遍痛楚,顾云起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记得就行了,但是——  谢兰亭比他更早想起来。  如果谢兰亭没有告诉他一样,顾云起找回记忆时也没准备告诉谢兰亭,他们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都觉得过去的伤痛自己来担就行。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想起来也不是坏事,”谢兰亭嗓音也不太稳,他眼眶湿润,嘴角却含笑,“除了那些痛苦,我们曾经一起携手度过的日子不是也回来了吗?”  那些被他反复品味过无数遍的甘醇,也完完整整,一同回来了。  有吻落在谢兰亭眼睛上,大约是人的温度太烫,他眸子里原本那一丁点湿润在滚烫中化成泪水滴下,砸在了心坎上。  他们上辈子最后见面匆匆,有很多话都来不及说,有些话迟到了就没有意义,但有些话跨过岁月长河,依然值得说给最爱的人听。  顾云起:“我很想你。”  失去你的日子里,皎皎月光、雪梅酒香,哪里都没有你的身影,可哪里都是你的模样。  谢兰亭抚摸他的眉眼,他的面庞:“我想跟你说话,拥抱你,让你别那么累。”  作为残魂,他既在顾云起身边,却又不在,碰不到摸不着,说的话都只能自己听。  那样痛苦的日子,还好他们都撑过来了。  他们远离了书案,免得成山的公文之后还得再整理,谢兰亭靠在架子边,眼尾泛红,眸子跟四肢一样柔得化成水,他转过身来面对顾云起,把人装进桃花潭水里。  谢兰亭:“我要看着你来。”  顾云起对他温柔极了:“好。”  耳鬓厮磨,不外乎此。  又有公文送到时,在院子里就被暗卫拦下来了:“先放这里吧。”  递文书的道:“也是紧要公务。”  十五寸步不让:“家主此刻有别的要事,不见他人,等下我们会送到他手上。”  书房被都被下了隔音结界了,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晓清风出来时跟他们透露,如果这俩接下来不吵架,很可能就会“打架”。  哦,打架,在书房。  暗卫们秒懂,说什么这时候也不能放人过去啊。  送文书的弟子也发现了隔音结界,以为家主是真有什么正事要处理,只好放下文书离开,他作为文职,也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还得立刻赶回长老处帮忙。  等隔音结界消失的时候,晓清风已经喝茶喝到饱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衣衫工整,面带春光,一看就有“打架”,没再让他进书房,屏退他人后,就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顾云起也终于知道晓清风来历,可算是把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谢兰亭拿出至今为止收集到的黑石,晓清风试了试,因为还差一块,果然占卜不出裂缝方向。  但由于白虫掉落的那块黑石很大,晓清风拿起来:“里面的灵力比预估的多,所以不用再凑一块石头了,有这三块,只要裂缝再用灵力附身任何东西,我就能推算出它的位置。”  “那石头就放你这儿。”谢兰亭将石头推过去,“书局的账本带来了吗?”  晓清风收下石头,牙疼地将账本递过去,谢兰亭抬手翻了翻:“销量不错啊。”  提到这个,晓清风对自己的书局很是得意:“是不错,如今顾云起上任家主的消息传出去,你俩的话本销量还能再暴增一波,而且也有新的题材能吃了。”  谢兰亭:“我的分红,一半划去御剑宗钱庄,一半划给顾家钱庄。”  顾云起也是有分红的:“我的也是。”  顾薄没了,以前有些来往势必要断,正是用钱的时候,书局的分红用在这上面刚好。 第97章 普通人都会这么想:“噬阴常年行踪不定,这个挑战告示隔空喊话,怎么看都觉得是陷阱啊,噬阴不可能出现吧?”  混在人群里的噬阴一路尾随童儿,当然知道他进了顾家,嗤笑一声,没错,怎么看都是陷阱,明目张胆的阳谋啊。  呵,虽然比拼很有意思,但他可是个谨慎的人。  而后周围讨论声就进了他耳朵里。  “就算不是陷阱,他也不会出现吧,我听说药老人的关门弟子可不得了,《药典》都传给他了!”  “嚯,就是那个噬阴得不到只好强抢的药典?!”  “没错,药老人不肯教他,却教了新弟子,高下立见嘛!”  “对!而且此人狡诈阴险,如今在三界内面都不敢露,不用比了,赢得绝对是新弟子!”  “这个新弟子好像出身御剑宗啊,谢童,也姓谢,会不会跟揽月仙君有什么关系?”  “我宣布他出身也赢了!”  好似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噬阴原本出身尊贵,在妖族魔族都可以横着走的那种。  听完全程的噬阴:“……”  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开了。  谢兰亭在府中喝茶,初一来报:“仙君,都按你的吩咐做了,南林城中安插了我们的人手,专门编排噬阴。”  谢兰亭点点头:“辛苦。”  对这种执拗的疯子,攻心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他不出来,谢兰亭还准备了别的方式。  三天后,在定下的酒楼内,童儿端坐桌前,桌上有六个空杯,在他等得想起身离开时,窗户一开,某个穿的严严实实戴着斗笠的人忽然出现,在他对面坐下了。  童儿登时坐好不乱动了:“噬阴?”  对面那人开口:“对,是我。”  听了三天的议论,他憋了一肚子火:乱编什么都可以,但是绝不能说他用毒不如一个小鬼!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要让这些人知道,谁才是当世第一毒师!  作者有话要说:  话不可以乱说,比如:  陈竹书:闻人云占仙君便宜!  顾云起:好我知道了  扮成路人的弟子们:噬阴不如谢童!  噬阴:胡言乱语!第88章 踏碎涟漪鱼龙舞,实乃人间美事,快哉快哉  童儿深深吸了口气, 他还是紧张的,噬阴摘下斗笠:“屏风后面那位出来吧,根本没隐藏气息不是吗?”  一只素白的手抬手推开屏风, 谢兰亭走到童儿身边坐下:“知道还敢来, 看来是做足准备了。”  噬阴饶有兴致瞧了他一眼,随即抬起下巴:“没错, 两个时辰后我要是出不去, 在南林城内布置的三件法器就会爆/炸, 里面的毒会殃及周围百姓,而且我花钱收买的人会散布消息, 说那些人是因为你们而死。”  噬阴咧嘴笑笑:“我无所谓,但是你们在乎吧?名门正道?”  “我们比拼时间顶多只有两个时辰哦,小师弟。”  “小师弟”这个称呼让童儿非常反感, 但他忍住了, 说话这方面还是谢兰亭在行, 他得保证今天进展顺利, 不能添乱。  “那还比什么?”谢兰亭睨了他一眼,“今日过来就是比毒, 你捏着别人来威胁,童儿都不敢毒死你。”  噬阴:“就凭他?”  谢兰亭:“就凭他。”  噬阴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信封:“上面是法器布置的地址, 赢了就归你们。”  他只拿出来一晃便缩了回去:“让其余房间的人都别动, 但凡察觉一点不对, 就别想得到它。”  噬阴怎么说也是个大乘,只要给他一点功夫, 毁个信封还是轻而易举, 除这间屋子外, 隔壁、上下分明都有人,没丝毫准备他怎么敢来。  谢兰亭:“你发誓,地址是真的。”  噬阴干脆立誓,没有天雷劈过来,证明他所言非虚,他放下手:“行了,赶快进入正题,别说我欺负小孩儿,你们想怎么比,?”  童儿呼出口气,将三个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每人三个杯子,往里面放毒,然后给对方喝,三次机会,死了或者残了废了就算输,反之则赢。”  谢兰亭施施然补充:“童儿还小,修为也不够,对某些毒抗性有限,为了公平起见,我来替他喝,他解毒就行。”  噬阴拿过三个杯子:“可以,但是——”他手指在谢兰亭和童儿之间一划,手指停在童儿的位置,“输了之后,你也得死。”  童儿手指握紧,声线有力:“可以!”  噬阴拍拍手:“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往三个杯子里放毒是很快的过程,毒又不是现场制的,都是备好的,童儿倒是都先往三个杯子里倒了水,再放药,噬阴只在两个杯中倒了水,剩下那个杯子里,他是直接摸出个瓶子,将液体直接倒了一杯。  纯黑的,明晃晃一杯,别的不说,那卖相真是看得谢兰亭皱了皱眉。  噬阴还用汤匙在里面搅了搅:“用于暗杀的毒最好无色无味,但机会难得,不用硬灌就有人要喝,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务必尝尝。”  谢兰亭突然觉得计划还是欠妥了点,毕竟之前关注点都在毒的效果上,忘了就算是毒吃进嘴里也是有味道的。  谢兰亭嫌弃地看了看杯子:“做不到无色无味,不该想怎么做得好吃吗?不然怎么让别人不经意间吃下?”  噬阴:“是条思路,我以后可以试试。”  谢兰亭手指从杯沿划过:“就怕你没以后了。”  三个杯子推到谢兰亭面前,三个杯子推到噬阴面前,噬阴先举起一杯,童儿拿过一杯闻了闻,将解药放进杯中,才递给谢兰亭。  谢兰亭端起杯子:“请。”  第一杯被一饮而尽,噬阴感慨:“连枯水都做得出来,你确实不错。”  童儿则紧张地看着谢兰亭,第一杯毒下去,谢兰亭跟噬阴面色如常,都没什么变化。  比毒若要当场分出胜负,自然用的都是烈毒,能当场将人毙命那种,不会留到几个时辰后发作。  谢兰亭跟着喝下黑乎乎的第二杯,噬阴也干了一杯,还问:“味道怎么样?”  谢兰亭放下杯子,不答话,只呵了一声。  噬阴拿起第三杯时,稍微皱了皱眉,这杯水里的药他嗅了出来,但是怎么看都不是有毒的模样,而且其中的成分也不像是能呼应前面两杯的毒素,难不成前两杯里有什么他忽略的东西?  他那三杯药,是真正的环环相扣,每一杯都能单独毒死人,而合在一起更是剧毒,毒这种东西,有的哪怕能解开,都会有些药物效果留在血液里,再来一点外部刺激,就又能成为新的毒。  噬阴做的三杯药就是这类安排,下一杯的解药也能成为上一杯的毒,他很自信,觉得童儿必不可能解开这个死结。  若是童儿跟他想法一样要做成连环毒,这第三杯大概有深意,偏偏噬阴怎么看也没看出问题所在。  对面谢兰亭已经将三杯喝完,他看到噬阴捏着最后的杯子犹豫不决,将喝干的杯子倒转给他看:“怎么,不敢了?”  噬阴哼了一声,在杯中放下自己的药,仰头喝干净了。  二人静坐了片刻,直到一炷香烧完,谢兰亭和噬阴都好好的,没什么事。  噬阴觉得不可思议:“平手?”  他跟这个小鬼居然打成了平手!?  他看向童儿的眼神几变,如此年纪就能跟他打平,若是放任他长大……童儿被他杀气震得缩了缩脖子,但一想到被噬阴下毒放倒的妖族护卫,他眼神又定了定,努力挺直身板,毫不退缩。  “平手?不对吧。”谢兰亭手指朝他一点,“你没发现你哪里不对劲?”  “我哪有——”噬阴刚要反驳,却倏地顿住,他感觉鼻下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滚落出来,抬手一摸,居然是血!  “这不可能,什么时候!?”  噬阴连忙抬手捂住鼻子,但鼻血完全停不住,他瞳孔震颤,完全慌了手脚,起身时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谢兰亭还好端端坐在那里,他却开始流血,用毒的比拼是他输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而就在他阵脚大乱的时候,身体忽然也麻痹得无法动弹,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谢兰亭瞬间到他身前,摸出了那个信封,并且用剑气彻底将他筋脉封死,用不了任何灵力。  噬阴一头栽倒在地,他目次欲裂,看向童儿:“最后一杯是什么毒,是什么!?”  前两杯毒他都轻松认了出来,只有最后一杯不明所以,童儿躲在谢兰亭身后,探出个脑袋,抿了抿唇,一副不愿意说的模样。  “告诉我……”噬阴手脚不能动,肌肉在禁锢中挣扎,青筋暴起,他只想知道哪里不对,咆哮道:“告诉我!!”  谢兰亭已经看完地址,抬手唤来暗卫,暗卫们接过信,立刻去处理三个法器。  隔壁屋子的人也走了进来,陈竹书只是瞧了瞧,没打算靠近,顾云起和魔族的魔罗走到噬阴身边,魔罗抬脚踢了踢。  魔罗:“嚯,还真被你们抓住了。”  谢兰亭抬手拍了拍童儿的背:“童儿,我们先出去吧。”  “等等!”噬阴面上不仅有鼻血,嘴角也因为自己的用力渗出了血,“是什么毒!!”  童儿摸了摸头发,终于是回头冲他道:“不是毒啦,是补药。”  噬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所以说,加强版补药。”童儿冲他做了个鬼脸。  如果是普通补药,药性其实也可以用别的来中和,但是童儿特制补药不是盖的,就连大乘也会受到影响,的确,噬阴虽然鼻血横流,但除了身体发热,最初没别的症状……  “不可能,”噬阴吼道,“补药怎么可能有麻痹身体的效果!?”  顾云起抬手弹了弹水壶:“因为你喝下去的水才是重点啊。”  水壶中是被顾云起灌注了灵力的水,今日说是比毒,但童儿阅历尚浅,用药方面即便再天才,其实现在也胜不了噬阴,因此毒不是重点,水才是。  “水里本来有毒?不对,我根本没……”  御水决的事就不用解释给他听了,魔罗笑嘻嘻道:“顾家主,我跟他有仇,能把这人留给我吗?”  顾云起:“不巧,我跟他也有仇。”  “这样,”魔罗亮出自己的弯刀,“那一起?”  “我说句话就走。”陈竹书作为妖族见证人,没有上前的打算,遥遥朝着噬□□,“我替药老人带句话,就三个字:你错了。”  噬阴瞪大眼,他看着陈竹书离开的背影,嘶吼道:“我没错,没有!” 第99章 得到后再失去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事情,他连一个拥抱也给不了,他跟顾云起说的话除自己外没有人能听到,顾云起独饮的时候,其实谢兰亭就在他身边,轻声的,一声声呼着云起。  顾云起叫他名字时,他也有答应,哪怕没人听见,他也不厌其烦地回应。  “兰亭……”  “嗯。”  “仙君。”  “我在呢。”  “新酒又出坛了,用的雪梅居的梅花。”  “嗯,我闻不到,但看着就好香。”  “我好想你。”  “……我也爱你。”  无数个这样的日夜过去,顾云起撑下来了没有疯,谢兰亭的残魂也没有疯,当顾云起踏上九天,上一辈子的他们终于重逢。  时光倒转,重新分隔。  第九道雷,最后的雷落下,谢兰亭的剑光竟有盖过雷光的声势,刺目耀眼,简直连云层也要跟着破开——  然后如今,他们重逢了。  不完全一样的相遇、奇奇怪怪的认知,一个回到了原点,一个以为自己是异世的人,饶是如此,他们依然走到了一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哪怕忘记前尘,忘掉约定,不记得自己跟人说好了要再见,他们还是会遇见彼此,系紧手中的红绳。  与你的命运,从来是主动握在手里,拼尽一切也要抓住,抓住了,就绝不可能放开。  上一世,谢兰亭发现自己修为刚恢复时,调侃过顾云起一句,等恢复化神,以后什么事仙君都能帮你摆平,顾云起那时却摇摇头,他说——  “你越过红尘来我身边,该我护你。”  在谢兰亭早早离去后,是当初那个满身戾气的小子,登顶九天、跨过生死,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你才是红尘万丈之后,我的无穷无尽。  九道雷劫已过,雷云散——揽月仙君,化神已成。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渡劫时候出现的回忆,是他俩上辈子的相遇,如果大家有兴趣,或许可以在番外里写一写,让大伙儿看看那时候的他们第90章 都乱了才好  谢兰亭重登化神, 旁观了渡劫的人自然免不了要上前恭喜,顾云起摸出一件衣袍,先披在谢兰亭身上, 其余人刚凑近了些许, 就见谢兰亭一把拽过顾云起衣襟,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顾云起只愣了一下, 立刻就顺着亲回去。  众人脚步一顿, 人群中有惊呼的, 有吹口哨的,还有捂眼的, 陈竹书自然很兴奋,现场真人比话本刺激多了!  在外呢,两人也没有过火, 只是狠狠一亲, 没干别的。  谢兰亭意犹未尽退开, 他刚渡劫, 又重新将道与人生悟了一遍,正好又进入化神, 这会儿正是思绪翻涌,身上又有劲儿没地方使的时候,看向顾云起的眼神太明显了, 随便落哪儿都能点火。  顾云起将披在谢兰亭肩头的衣服往上一拉, 将他整个人罩住, 不让他的视线往外露半点。  大庭广众,顾云起将谢兰亭抱了起来, 面色端庄道:“兰亭累了,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累了?在场修士们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是个修仙的都知道, 只要渡劫成功,过后必定生龙活虎,没见过谁走不动路还需要抱的,更何况那是化神,屈指可数的化神!  但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捏着鼻子捂着嘴,与其吃狗粮,不如好好回味先前观看渡劫得到的领悟。  谢兰亭和顾云起回了卧房,刚到屋子,谢兰亭就掀了随手披上的袍子,两人一路踉踉跄跄,从前屋吻到后屋池水中,清澈的池水漫上腰际,及腰的长发浸在水中,氤氲了一池雾气。  谢兰亭抱着顾云起,顾云起在他耳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往事观花过,去留在心田,他此生、不,谢兰亭两生以来最大的慰藉,就是眼前人。  谢兰亭闭着眼靠在他肩头:“在想你。”  这话说了可是要负责的。  清水起珠落玉盘,莺鸣浅吟指尖弹,云雾蒸腾覆倩影,曲径深处暗香盈,涟漪声声泛,鸳鸯阵阵欢。  一条胳膊搭在池边石台上,十指白皙如玉,慢慢蜷缩着收紧,顾云起将他的手捞了上来,搭在自己肩头。  “别抓地面,伤手,抓我吧。”  谢兰亭轻哼一声后抓紧,如他所愿。  白日里渡劫,回屋一闹就闹到晚上,被拒之门外的暗卫们终于有了机会进屋,朝主子汇报消息。  谢兰亭穿着睡衣,懒懒坐在顾云起怀里,捏着他发丝玩,顾云起一手处理要紧公务,一手把人抱得稳稳当当,初一初二进门看见,闹了个红脸。  不同的是初一看一眼又低头、然后悄悄咪咪紧紧张张再抬头看一眼;而初二直接大大方方看,如此美妙的画面,不看白不看。  顾云起盯着公务都没空抬头:“如何,苍行山有动静吗?”  顾薄死了,噬阴也死了,虽然这两人的死因在明面上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当初的共犯就剩苍行尊者一个,不排除他有起疑的可能性。  “苍行山其余人正常在苍行尊者住处来往,暂时没看出不妥。”  苍行尊者毕竟是化神,想直接完全监视他难度太大,只能通过苍行山其余人的反应来猜测。  谢兰亭放过顾云起的头发,伸手摸过一本公务帮他处理起来:“我既然已经重回化神,未免夜长梦多,也不给他们在背后阴人的时机,我建议直接打上门去。”  正面出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揭开,说完后就把人宰掉,不给他布置的时机。  上辈子顾薄那一手逐个击破之所以能成功,就在于战力悬殊,谢兰亭没能恢复到化神,只要挑白千叶不方便裂空赶到的时机动手,他们就能成功。  按照顾薄的算盘,顾云起和谢兰亭两人都该毙命,谁能料到顾云起竟然生生将苍行尊者拖住。  如今顾薄和噬阴皆死,苍行山没落,没多少人能配合苍行尊者了,谢兰亭也绝不会给他机会。  谢兰亭旧伤痊愈,底子在那,能很快恢复化神,顾云起再天才,想冲击化神也得再好好修炼一段时日,时间是多久还待定,如果非要等到顾云起也化神,中间没准还会有变数。  带着一堆人杀上去,顾云起也在自己身边,把顾薄三人杀人真相公布出来,苍行山的其余人也不敢动手,那对面就苍行尊者一个,杀起来岂不是很方便。  谢兰亭觉得合适,帮顾云起批完一本公务,下意识想伸个懒腰,因为半窝在人怀里,腿也跟着往上抬了抬,顾云起放下手里公务,另一只手抱过来,用宽大的袖袍给谢兰亭做了遮掩,避免只穿着件睡服的人走光,被他人瞧见。  顾云起对初一初二道:“你们先下去吧。”  暗卫们应声退下,顾云起将谢兰亭抱起,来到床榻边:“我也觉得尽快动手为好,但你重回化神,是不是还得巩固一下?”  谢兰亭点头:“给我两天。”  他喜欢柔软的床铺,顾云起本来是个硬床派,毕竟方便打坐,但跟谢兰亭在一起后,寝具织物都按软乎的来,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谢兰亭被他放下,一沾着被褥就不想起来了。  “两天,我知道了。”顾云起在他额上亲了亲,“不早了,你先休息。”  谢兰亭:“不一起?”  “下午闹久了,精神正好,把公务都处理了,既然两天后要动手,总得把时间腾出来。”  顾云起之间划过他发丝:“不然这时候跟你一起,你就别想睡了。”  谢兰亭本人是不介意昏天黑地的玩,反正他也有好好享受,不过刺激太大时精神是真有承受上限,跟体力无关,单纯就是过头后稍微被撩拨一下就能手脚发软,从心口处开始塌,化得没法动的那种。  谢兰亭于是拉起被子:“我睡了。”  顾云起从嗓子里笑出声,替谢兰亭掖好被角,就在床边守着,等谢兰亭睡熟后,才重新坐回桌案前,开始处理公务。  长夜将尽,总会迎来黎明。  苍行山,山主正居内,苍行尊者板着他那张雷打不动的脸,看着面前一团黏腻诡异的黑雾:“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黑雾曾经出现在他们藏在地下的凶兽身上,也给苍行山主峰融出一个大坑,此刻它出现,这玩意儿没嘴巴不能言,但传递的信息竟然能直接递到苍行尊者脑子里。  它说顾云起知道苍行尊者也是他的仇人,如今谢兰亭重回化神,他们要来找他报仇了。  黑雾劝他先下手为强,去把顾云起做掉。  黑雾动了动,苍行尊者古板的脸被屋子里黯淡的灯火添上阴影:“如果真如你所说,谢兰亭肯定会守在顾云起身边。”  化神要裂空,目的地必须得有自己灵力痕迹,他在顾家内是有,但在顾云起身上没有,不可能直接裂空到顾云起身边。  再说裂空会有灵力波动,当年谢兰亭感知也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如今恢复了,他要是裂空到顾家,从缝隙里踏出去,恐怕迎面就是谢兰亭的剑。  黑雾似有不甘,它暂时也没办法把谢兰亭从顾云起身边引开,而且就算把他俩分开了,顾云起手上现在还有妖王和白家主的印信,还要保证这两人都正好不能立刻裂空赶来,实在有难度。  苍行尊者:“暗处我奈何不了他们,而如果他们手上有证据,我哪怕人逃了,名声也会一落千丈,不能再回到此地,苍行山没了我,就真成小门小户了。”  他看着那微弱的烛火,仿佛看到了苍行山摇摇欲坠的前景。  他一辈子都想将苍行山的声望立于修真界之顶,为此什么事都做尽了,可结果老祖的传承没有选他,自己也被逼到了如此境地。  何等讽刺。  谢兰亭有老祖传承,苍行尊者不能对他先动手,否则会被入门誓言反噬,也就是说明知对方要打他,他也得等对方出手,才能打回去。  苍行尊者不打算逃:“那就让他来。”  黑雾气得扭成一团,它气急败坏在苍行尊者脑海里骂了不少难听的话,苍行尊者只淡漠地看着它:“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雾见说不动,在他脑海里冷笑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苍行尊者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够如此轻易入侵,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在劫难逃,苍行山将跌入尘埃,那他还管别人做什么,最好这玩意儿能在修真界掀起大麻烦,拉更多的人陪葬,都乱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章了,好久没写超过九十章的文了!第91章 但是他们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谢兰亭花了两天时间来调整自己, 如今重新回到化神,锤炼过两次的筋脉比从前更加强韧,别看他刚过化神劫, 但跟那些在化神期待久的人打起来, 胜负可未知。  顾云起这两日更是勤勤恳恳处理公务,事儿都办得不错, 长老们一把鼻涕一把泪, 觉得终于迎来个靠谱的家主, 不过也有人嗅到味道,因为有些事赶得急, 仿佛在挑选什么时机。  新任的大长老看过文书后委婉道:“家主,勤勉是好事,但你也不用过于劳累, 也要顾惜身体。” 第101章 第92章 “你是个什么妖孽!?”  “吞噬?”  晓清风:“它之前只能摆弄死的东西, 现在看来,半死不活的东西也能用了。”  这次黑雾给人的感觉比前几次还强,顾云起朝自己带来的人道:“大乘以下的退开, 都回飞舟上去!”  众人得令, 走得干脆,修为太低的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添乱, 葛闻拽着陈竹书飞走, 顾云起看着苍行山的几个长老:“让你们凑热闹的弟子也散了吧。”  苍行山就剩这些人了, 长老们再怎么绝望,也不会拿剩下的苗子开玩笑, 凶兽那日黑雾有多可怕大伙儿都见识过了,如今突然出现的黑雾气势更狠,他们费劲起身, 忙招呼着弟子们散开。  二长老转身前深深看了地面不断蠕动的黑雾……苍行尊者躯体已经被完全覆盖, 看不见了。  苍行山的辉煌终究是过去了。  谢兰亭没闲着, 朝黑雾挥出几道剑气, 可惜黑雾即便被斩开一点却又立刻很快拢起,根本不痛不痒。  谢兰亭:“晓清风!”  晓清风已经拿出了之前谢兰亭收集到的黑石, 头一回见他终于正儿八经掐着手指,而且掐得飞快:“在算了在算了!”  他之前说过,有几块石头在, 只要世界裂缝的力量再度附身在什么东西上, 他就能算出裂缝的位置, 黑雾就是裂缝分出的力量,但现在它能吞噬附身还没死透的苍行尊者, 显然也给晓清风的卜算带去一点麻烦。  裹成一团的黑雾终于分开, 原本已经倒下的苍行尊者站了起来, 他失去的手臂变成了黑雾,双目血红,不好说还是不是个人。  他的本命在一旁震颤,大约是在为主人悲鸣,但最终还是被苍行尊者拔起,重新握到了手里。  不死不活的……  谢兰亭摸出瓶灵药喝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痊愈,之前因为苍行尊者自作聪明朝顾云起出手,被誓言反噬,因此谢兰亭跟他这一战消耗不算大,还能打下一轮。  晓清风缩到一边掐算去了,黑雾有了附身,力量大增,不仅铺到脚下,将地面腐蚀成黑泥坑,还在苍行尊者身后形成了八条触手,八爪鱼一般,跟着苍行尊者一同发起进攻。  很快,谢兰亭就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顾云起没有离开,还有其余部分大乘也在,但他们都纷纷腾空,饶是如此,地面上的黑雾都能窜起八丈高,追着他们打,尤其对顾云起更是穷追不舍。  跟从前不同,这次的黑雾对大乘的压制太大,顾云起防身法器已经用了许多,黑雾附身在化神期身上,也能发挥出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的实力。  苍行尊者那只剩半口气的命当然扛不住黑雾这么造,他手中本命剑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预示着主人已经死亡,但躯体依旧被黑雾操控着战斗,动作丝毫没有迟疑,如果不是血肉正渐渐崩坏,真如同还活着一般。  黑雾要的只是这个身体,死了照样用,好不容易缠上个化神期的,一定要赶在躯壳崩坏成片之前杀了这俩气运之子!  至于天道意志在人间的化身?反正戳过去也不可能伤得了他,等气运之子没了,天地灵力重创,它就可以趁机疯狂扩张,然后真正将天地吞噬。  谢兰亭被一道黑雾擦过脸颊,黑雾留下的伤口即便很浅也不能轻松痊愈,他从怀里摸出羽令,果断捏碎。  顾云起见状,也捏碎了白千叶留下的令牌,这是作为继任顾家家主的贺礼,白千叶送他的。  有灵力作为坐标,化神期的大能就能直接裂空赶过来,虚空中传来波动,两道裂缝出现,妖王炎辰和白千叶几乎同时出现,一出现,用不着开口问,就能明白对手是什么东西。  炎辰看着黏腻的黑雾皱眉:“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白千叶也记得:“嚯,上次是苍行山豢养的凶兽冒黑雾,这回是苍行尊者本人?”  谢兰亭召出数十把剑,一人起了个大剑阵压下,头也不回:“苍行死了,这玩意儿已经不能说是他了。”  炎辰已经将朱雀真火捏在手里:“我看也是。”  他们一出现,黑雾就杀了过来,显然是不管不顾,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杀干净。  三个化神聚集于此,同时动手,居然跟黑雾打了个平手。  有他们三个拖着浑身黑雾缠绕的苍行尊者和大部分攻击,对其余人的攻击倒是减缓下来,大家趁机想清理地面的黑雾,却发现自己招式很难管用。  即便将一大片黑雾全部化成灰,它又能补足,区别只是快慢,而且已经有大乘期被打成重伤,差点从天上一头栽下去,还好被旁边的人捞住了。  凭黑雾的腐蚀能力,这要是下去,只怕就惨了。  这样下去不行。  顾云起深吸口气,让其余人全数撤退。  大长老手里拎着伤员,也觉得吃不消,他看了看远处三个化神,建议道:“家主,一起走吧,这里就交给仙君他们。”  顾云起摇摇头:“打成平手不行,虽然苍行尊者身体正在慢慢被腐蚀,但谁也说不好究竟哪边撑得更久。”  “我有办法,你们先走。”  顾家人只好领命离开,但谢兰亭带来的傀儡没有走,跟凡胎□□不同,他算是里面最能打的一个。  苍行山的大乘期也没有完全离开,留下了两三个,他们宗门已到如今地步,若是放任黑雾把主峰全毁掉,那就是真的什么也没了。  顾云起请傀儡替自己护法。  顾云起往嘴里塞了颗丹药,这丹药短时间内能让人修为提升,但是还不够,得是能媲美化神的修为才行,先前苍行老祖留下的修为其实还没消化完,本来想慢慢来,好不出差错,如今看来得一口气全吞了。  还有……顾云起缓缓按上自己的心口,还有谢兰亭留下的道心。  按理说世界重置,谢兰亭上辈子留给他的道心也该消失,但不知为何留了下来,里面还存着谢兰亭曾经的修为,悄无声息帮助着顾云起修炼。  自从恢复记忆后,顾云起停下了对谢兰亭道心的消耗,他想让其一直保存在心口处,与自己道心相依,他曾在失去谢兰亭的日子里,无数次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告诉自己兰亭的一部分还和自己同在,还活在自己心里。  直至如今,他也舍不得,但是……顾云起看着正在与黑雾搏斗的谢兰亭,轻轻呼出口气,眼前的人更重要。  他铭记曾经,如今绝对不要再失去。  顾云起又扔出几件法器形成屏障,将自己保护起来,傀儡也在外,阻拦了部分黑雾的攻击,顾云起手放在心脏处,闭上了眼。  丹药效力上来、再加速将苍行老祖的修为消化,他没有时间,消化得太快,经脉难免不好受,但他一声不吭,最后就是心脏处,谢兰亭曾经的道心——  说来也怪,明明丹田经脉被突然磅礴的灵力冲刷得刺痛,但谢兰亭道心的灵力流出来,却如同甘露一般,抚平了他不少伤痛,灵力从他心口温柔地淌出来,汇入他全身。  温柔地让人想流泪。  兰亭……  顾云起低吼一声,倏地睁开眼,那头谢兰亭惊愕地看过来,顾云起的气息在短时间内暴涨到了化神!  通常强行拔高自己灵力都是非常手段,但顾云起已经冲了过来,与他们三个化神站到一处,白千叶明显也不赞同:“你这是做什么,当心丹药用多毁了根基。”  他还期待未来切磋的好对手能多一个呢。  谢兰亭一手执剑,一手抓住顾云起手腕,用灵力一探,只觉他体内此刻果然灵力汹涌澎湃,但不像完全是丹药的效果,经脉有负担,可还在合理范围内,除了难受点,没别的毛病。  顾云起:“不会,我有数,而且这个局面要打破。”  这话是说给谢兰亭听的,察觉到顾云起没大问题,谢兰亭才松了口气,而且顾云起的判断是对的,难缠啊,他们三个化神才堪堪打平。  苍行尊者半个身子已经全变成白骨,只有一半还挂着血肉,被黑雾驱使着上前,察觉敌人也变强了,苍行尊者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地面的黑雾冲天而起,搅和成旋涡朝他们直接冲来!  白千叶的刀劈得半边黑雾恢复极慢,炎辰趁着空隙抬手凝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远看宛若烈日,随时准备砸下,谢兰亭笑道:“说来我们还没一同结过剑阵。”  顾云起也笑了:“愿与仙君一试。”  二人以灵力御本命剑,伴随着金色的符文在半空勾勒,以听雪和藏月为中心,无数糅合了灵力和剑气的虚影出现,等白千叶和炎辰发招打得黑雾暂时无法凝结的时候,谢兰亭和顾云起操控剑阵,俯冲而下!  没有交流,没有沟通,但他们同时动了,时机也刚好,是最佳的选择。  火光与剑光同时冲天而起,苍行尊者的身体血肉彻底崩坏,骨头架子晃了晃,而后跪地,顷刻间就化成了齑粉。  黑雾失去凭依,发出诡异地咆哮,挣扎而起的黑雾简直要把天空也染成凄惨的颜色,但不过是垂死挣扎,终于被光芒盖了下去,消失不见,天空啪嗒啪嗒掉下了一堆黑色石头。  众人终于落地,地面已经寸草不生,被腐蚀下了好几层,炎辰和白千叶警惕地试探黑石,想琢磨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刚想回头问问谢兰亭,却发现谢兰亭根本顾不上他们。  “云起,云起!”  顾云起半跪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胳膊,额上冷汗连连,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抬头,却发现天上居然聚集起了渡劫的雷云。  众人抬头看雷云,又低头看顾云起,面上皆是震撼,再抬头看看雷云,再低头看顾云起——  炎辰倒吸一口冷气:“你是个什么妖孽!?”  白千叶也不淡定了:“谁家短时间提升修为的丹药能吃出雷劫来!?”  雷云中心旋涡就是冲着顾云起来的,化神的雷云,二十岁的化神!离了大谱!  谢兰亭心头却一沉,让顾云起用这种样子渡劫,也太危险了!  把苍行老祖和谢兰亭道心的灵力都化掉后,不仅让他短时间内拔高灵力,更是直接把雷劫堆了出来,顾云起苦笑一下,说实话,这个连他也没料到。  他在谢兰亭唇上亲了亲,站起身:“既然来了,那就渡,兰亭,你等等我。”  那么难的路都走了过来,他绝不会折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炎辰/白千叶:震惊我全门!第93章 我在九天之上赢回了我的爱人  谢兰亭抓紧时间留下一堆法器, 末了把听雪也放进他手中:“我就在旁边等你。”  说是旁边,其实也是雷劫范围外,距离还挺远的, 顾云起把听雪握住了:“好。”  渡劫外人不能干涉, 但只要谢兰亭不用灵力驱动听雪,就不算自己插手, 他把本命剑留在了顾云起身边, 算是替自己在雷劫中心陪着他。  毕竟如果本命剑折了, 对修士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预估的。  顾云起的经脉暂时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灵力了,他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 温和的药性能有巩固经脉作用,在天雷落下前,他抓紧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炎辰和白千叶停在谢兰亭身边, 炎辰道:“我本来以为你的天资已经是千年一遇, 没想到你家道侣更过分, 不过他这状态不妙, 我们渡化神劫都是精心准备再迎战,他这也太仓促了。”  白千叶摸摸下巴:“要说精心准备也不至于, 我是跟一堆人打着打着有所领悟,才终于突破了,但起码全须全尾, 也没受伤。”  “不过这时候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我们多说无益, 聊点别的吧。”炎辰手里托起一块黑石,他没直接触碰, 拿火隔着, “关于奇怪的黑雾, 仙君是不是了解什么?”  谢兰亭朝晓清风的方向看了一眼,此人周身正悬着复杂的咒文,闭着眼,一看就还在掐算,没空搭理其他事。从方才的战力看,世界裂缝不是简单能搞定的,帮手多点好,于是谢兰亭一边关注着顾云起,一边挑能说的说。  简单来说,世界裂了条缝,放着不管大家都得完蛋。  顾云起将听雪佩在腰间,第一道天雷落下时,睁开眼,身上套好了护甲法器,握紧了藏月。  他幼时是个真锦衣玉食的少爷,爹娘和周围人都爱护他,但从不骄纵他,顾云起小时候或许也有顽皮,但做的事都在一个方圆内,张弛有度是他从小就学会的东西。  爹娘埋在他心中的善念救了他,以至于虽后来走在复仇的路上,也没有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他的童年破碎得太快了,幼年的时光宛若一场美梦,猝不及防跌进深渊。 第103章 魔尊将手放在王座上:“揽月仙君想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只是所有化神齐聚,诸位之间的交情若有一潭水, 我与诸位怕只当茶一杯, 魔族一共就三个化神, 诸位可是有……哦,方才又有人渡劫成功了对吧, 你们可有七个。”  他站在魔族的立场, 这么考虑无妨, 炎辰冷笑一声:“那大家都立个誓,起码这回彼此之间和平共处,如何?”  他和魔尊几乎是从小打到大,哪怕说话在理,对着彼此都未必有什么好口气,从毛头小子到一族之尊,这个毛病好像从没改过。  魔尊:“是有必要,见着你欠揍的模样我只要想想誓言,好歹能管住手。”  魔罗懒得听两人吵:“我们化神全部要去,总得让别人知道原因。”  确实,白千叶摸了摸下巴:“最好是能让人直接看到我们的情况。”  他们身上背的担子都重,既然摆明了要去危险地方,也总得让在外等着的安个心。  众人纷纷用神识扫过芥子空间,翻找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法器,顾云起只是一转念,便想到了能用的东西。  他开口道:“诸位,我这里有一件法器,能让旁人直接看见我们的情形。”  他一说,谢兰亭立刻明白顾云起指的什么。  正是当年顾云起父亲留给他的法器“千里镜”,由镜子和符箓组成,只要将符箓带在身上,拿着镜子的人就能看见他周边的情况,当初顾云起正是透过千里镜看到了杀害自己爹娘真正的凶手。  现在那块镜子被他俩当做纪念物和梳妆镜,搁在房间里。  顾云起把功能一说,其余人纷纷表示能行,顾云起将符箓拿出来,分与众人,若是多人同时携带符箓,届时可催动灵力让镜面变大,画面会切割成数块,把所有人视角都显示在上。  “镜子既然在顾家,便让其余人都到顾家去看吧。”白千叶摸出传讯玉牌,“我跟白家的人说一声。”  顾云起的玉牌正被占用,谢兰亭的玉牌早就给他开了权限,便把自己的玉牌给他用,顾云起联络已经退到飞舟上的大长老,炎辰问谢兰亭:“竹书是在顾家做客对吧?”  谢兰亭点点头:“正好也在飞舟上,你要见他吗?”  炎辰摇头:“不用了,那妖族这边就让他和身边的人过去,我也省的派其他人。”  魔罗打了个响指:“我去看看有哪些魔修刚好在南林附近。”  事情宜早不宜迟,趁着风暴海的乱流还没开始,当然是尽早动身的好,魔族选人也选就近的,节约安排时间。  “你让留在顾家中的五长老把千里镜从我房间中搬出来,带去议事厅,一应事务让他先张罗着,你现在就带着飞舟上其他人回去。”  顾云起吩咐着,大长老尽数应下,不敢怠慢。  就连论剑大会这种整个修真界的盛事上都很久没见过所有化神都露面了,光是听到他们所有人要齐聚一堂,大家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担忧。  世界裂缝之事从前闻所未闻,关系到所有人生死存亡,大家自然都紧张万分。  顾云起这边先将事情吩咐完,谢兰亭见其余人都还有事要吩咐:“诸位先忙着,我和云起去换件衣服。”  他身上那件沾了血,顾云起的更是直接报废,既然还有点时间,能打理下最好。  炎辰那头也已经说完事儿,点点头:“换件衣服的时间总归还是有。”  他们在苍行山借了间屋子,没时间好好泡个澡享受下了,用灵力清洁了身体,而后拿出衣服换上。  谢兰亭的情况比顾云起好,因此先收拾完,大大方方在旁边看着顾云起换衣裳,一边欣赏他身材,一边问:“怎么不穿我挑的衣裳?”  顾云起如今大多衣服都是谢兰亭选好样式布料,让人给做的,只有少部分是暗卫或者顾云起自己买来,因此是不是谢兰亭挑的衣裳,他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云起手顿了顿,才继续整理:“闲时再穿。”  他将碎掉的衣裳收起来,这件样式很好看,但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也是谢兰亭挑的,就这么不能穿了,顾云起觉得颇为可惜。  接下来要去找裂缝,摆明了要干体力活儿,所以顾云起换了自己买的衣裳,就算再划破也不心疼。  谢兰亭看出来了,上前替他整理衣服:“舍不得弄坏我挑的衣服啊?”  顾云起垂眸看着谢兰亭葱白的手指勾过自己衣衫布料,轻声道:“嗯。”  谢兰亭喜欢花时间打扮他,还会亲自画些衣服的图样,顾云起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将自己的挚爱锦衣玉食养着,花团锦簇拥着,看他在自己身边含笑惬意的模样,你就会觉得自己也是一等一幸福。  谢兰亭变着花样给他挑衣服,他寻着各类美食投喂谢兰亭,都是一样的。  日子要细水长流地过,人要一点一滴的疼,无论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能把人捧在手心一辈子,方敢说此生不负。  谢兰亭将一块玉佩悬在顾云起腰间,将玉佩位置调好,而后把手顺势搂过去:“那我把你所有衣服都变成我挑的,这样即便你舍不得,也得穿。”  顾云起:“又想到新样式了?”  谢兰亭:“瞧着你的脸,总是能有灵感。”  没有泡澡的时间,但接个吻的时间总是有的。  两人离得近,缱绻温柔吻了一会儿,分开时眼中尽是浓情厚意。  如今苍行尊者已经不能算活着,顾云起血海深仇已报,谢兰亭也回到化神替御剑宗扫平障碍,他们好不容易续上的缘分,一定要长长久久。  谢兰亭和顾云起虽没明说,但眸中之意胜过千万言语。  他俩换好衣裳,出门跟其余人汇合,众人都把事情吩咐完毕,也交换了一下灵力印,如此一来,在风暴海附近留了印记的人可以立刻裂空过去,剩下的人也能顺着灵力印跟上。  片刻后,十个化神都出现在风暴海边缘。  顾家的人听从命令,早已把千里镜从顾云起房中搬到议事大厅,施展法力后让镜面变大,悬在厅中,化神们已经激活了身上带着的符箓,画面被切割成十块,但照样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只有十块,是因为没算晓清风的份儿,他的视角或许也不方便让所有人看得清楚,考虑到这点,才没有给他符箓,而且他的安危也算是最令人放心的。  按照顾云起的吩咐,也请来了玄机阁的人记录消息,徐柳玉亲自带着人过来,此时不仅事关重大,还涉及师兄,他自然要来看一看的。  顾家大厅陆陆续续聚集起从各方赶来的人,众人或有交谈都是低声进行,人虽然多,但不喧闹。  风暴海入目荒芜,但盛产适合锻造的矿石,平日里也有人会来开采,快到乱流期时大家就会全部撤出去,而且开采一般都在外围,很少有人深入查探。  此番除了十个化神,自然还有晓清风,其余人不知他来历,玄龟君隔着白绡瞧了他一眼,惊为天人,当即要拉下白绡睁眼看个清楚,只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怪哉。”玄龟君将白绡重新蒙回眼上,“即便是揽月仙君和顾家主,我也能多少摸到点门道,但唯独你,什么也看不清。”  晓清风摇摇扇子,笑而不语,要不是他自己使了个障眼法,妄图给他算命的玄龟君岂止是看不清,怕不是要当场眼瞎。  众人循着晓清风算出的方向一路过去,大规模乱流风暴还没有开始,但是已经能遇上小股罡风,这就是为什么只让化神来的原因,如果遇上风暴,修为低的很难自己抵抗。  许多人都没有深入风暴海的经历,因此千里镜那边大家也看得仔细,玄机阁记录消息的人笔杆已经舞到飞起,要是能顺便弄一幅风暴海深处的地图就好了。  即便有乱流,空中也只是夹着部分黑色沙尘,但一个时辰后,流动的沙尘中带上了红色,与黑色夹在一块儿,不算明显,也不容忽视。  谢兰亭避开一处乱流:“和黑雾的颜色有点像了。”  炎辰朝前方看去:“越往前面越浓。”  晓清风:“诸位注意一下,快到了,裂缝短时间内不能移动位置,它应该要发起攻击,阻止各位接近了。”  其余人点点头,其实即便没他提醒,大家就早已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又往前飞了一炷香,乱流变得更加密集,不,与其说是乱流,不如说正是裂缝释放的诡异黑雾裹在乱流中,一起攻击他们。  炎辰袖袍一挥,朱雀真火卷着风烧出去,风中火焰正旺,烧乱流不行,但烧黑雾好使,那些黑雾发着古怪的声音从乱流中蹦出来,如虫子般逃窜开。  魔尊睨了眼:“你火还挺好用。”  炎辰:“呵,那是比你强。”他回完嘴,面上却没有得意之色,“苍行山凶兽时,我的火将黑雾烧了个干净,但附身苍行尊者的,我的火就没那么有效了。”  居然好好跟他说话谈正事,魔尊听懂了他的意思,眼前的只是先遣军,厉害的还在后面。  “小心!”晓清风道,“乱流风暴来了!”  谢兰亭曾直面过乱流风暴,疯狂的龙卷飞沙走石,直连天地,混沌的旋涡张开大口,要把卷进其中的一切都撕碎,摧枯拉朽,连空间也可以扭曲,他以为自己从前见过的已是骇人,没想到还可以更恐怖。  黑红的旋涡竟横有数十丈宽,人在其面前多么渺小,沧海一粟、蚍蜉撼大树,都可以用上,在这样的环境下躲开风暴,正因为他们反射神经都很好,所以众人才不可能全朝一个方向。  谢兰亭和顾云起立马给手腕的红绳注入灵力,一条灵力构建的红绳将他二人连在一起,他们俩同时往一处退开。  “之后再汇合!”白千叶灌注灵力的声音在风暴撕扯声中也变得含糊,他喊道一半,惊骂了句,“周围空间也在大片扭曲!”  要么说叫空间乱流呢,众人全速狂退,千里镜外众人看得屏住呼吸,简直比身处其中的人还要惊恐。  原本按他们的速度退到安全范围应该不成问题,但某个瞬间,众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极细的咔擦声。  明明连灌注灵力的嗓音都变得模糊,为什么这么细碎的声音反而会如此清晰?  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而后千里镜外的众人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化神们眼前的世界突然如玻璃般骤然破碎,什么天空大地,荒石狂风,整个裂成了一片片,尽数崩坏,蛛网裂纹爬满视线,冲击性太强,看着千里镜的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而顾家大长老和陈竹书他们才刚赶回来,看到眼前一幕,都愣在原地。  这是空间被风暴活生生撕裂了。  黑雾夹在在风暴中要趁机把他们全部绞碎,在空间崩坏时用裂空很不明智,但事已至此,几乎所有化神立刻动手裂空,有些人刚好在一块儿,便合力一起开了道缝,而后果断穿过缝隙。  赌一把总比在原地无为要好。  从缝隙穿过,面前是光影飞速后退,但由于此方外部空间动荡,所以裂空出来的通道也在不停震颤,仿佛随时要垮塌,瞧得外人是心惊胆战,唯独这些化神一头扎进去,就没打算回头。  等众人落地时,千里镜外瞧着的人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方才简直要窒息。  谢兰亭一抬手腕,顾云起就在他身边,白千叶和炎辰也跟他们在一处,几人环视四周,发现在一片陌生的林子里。  谢兰亭和顾云起都不认识地,一问白千叶和炎辰,也不认识。  既然都不认识,只有一个结论,谢兰亭道:“这么说,此处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留过灵力印记的地方。”  裂空本来只能裂去他们去过的地方,这里四个人都不认识,只能是由于之前空间崩坏造成的。  顾云起抬手,再度试图裂空,却发现他切开的缝隙飞速合拢,压根就没法让人穿过去。  其余人愣了愣,纷纷尝试裂空,发现都是一样的结果。  白千叶环视四周,看着没什么奇怪之处,但是——  “这里真是普通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咯!第95章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里的空气居然使将智  绿草如茵, 山高水长,众人纷纷放开神识去扫,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东西, 但当神识扫到约百里范围处, 仿佛碰上了什么无形障壁,被挡住了。  众人直接飞过去, 发现神识碰到的边缘仿佛一面镜子, 身前的景色完全是背后景色的复制, 不过他们几个人身影自然不在其中,白千叶拿刀戳了戳, 没感受到什么巨大的排斥力,但反正戳不动。  谢兰亭若有所思:“除了花草树木,连个活着的虫也没有, 有虚无边缘拦路, 此处更像是一方独立空间。”  炎辰看了看生长的植物, 辨认了下种类, 与外界常见的都不同。 第10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社死现场。  落在其余地方的人:本来觉得倒霉,现在突然就觉得挺幸运的,真的。  ps:上一章最后跟谢顾白落到一起的我错写成魔罗了不好意思!已经改了,是炎辰第96章 “我好痛啊,兰亭。”  谢兰亭拉了拉罩在脑袋上的衣服, 他本来正仔细思考究竟哪里不对,被顾云起一抱一打岔,反应迟钝的脑子立刻走偏, 不愿意思考了, 他仰起头:“再亲一下?”  顾云起立刻就想遵照执行,可惜玉牌里传来晓清风的大嗓门:“还亲什么亲!干正事啊两位!!!”  这个声音吼得他俩激灵一下, 偏头看看旁边的字, 终于用极大的意志力松开手, 潜意识催促着他们赶紧办正事。  先前两人接吻还能刺激另外两个单身狗,但现在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了, 炎辰道:“没人要看,我自己也很好看。”  他按着胳膊,背后终于不受控制, “刷拉”一下张开大翅膀, 翅膀骤然出现时炎辰还吓了一跳:“我为什么有翅膀!?”  愣了片刻他才偏了偏头:“哦, 我本来就不是人。”  白千叶:“嗯嗯, 你不是人。”  陈竹书在外捂住脸,惨不忍睹, 他爹一世英名啊……陈竹书扭头对自己身后其他妖修道:“不然你们先去大厅外逛逛?”  给他爹在族人面前再留点面子吧!  白千叶亮出自己的法器双刀,舞了舞:“知道吗,这刀是我爹传我的, 好像还有谁也想要来着?哦对, 我弟!我和他打一场, 赢了刀就归谁,然后我把他打哭了哈哈哈哈哈他哭了哈哈哈哈!”  白家众人在水镜外, 看着领头的, 直冒冷气的白千叶他弟, 咽了咽嗓子:“二爷……”  白二爷冷冷道:“闭嘴。”  有什么都等那人出来再算账。  只有水灵兢兢业业,听从主人的命令,把河水全部抬了起来,哗啦作响的水声终于把四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谢兰亭之前就想到随着时间推移若是逐渐变傻,自己行为难免会出岔子,因此趁着脑子还灵光时,他在自己身上设下了能应变催动的法术,比如现在,一根灵力线从他手指尖飞出去,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这东西怎么使的,但线飞出去后,他脑子里的感觉还知道:哦,线是在找东西。  他们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空间核心足见藏的好,而且它真的在河里,泥沙之下,不仅如此,还会逃窜。  只是它也受到限制,似乎无论如何无法离开河流。  如果空气不使人降智,它已经被抓住了,这就是时间拉锯战。  谢兰亭指尖的灵力似乎终于找到目标,线条猛地扎进河底沙石里,飞速朝前钻,而核心也跟个掘地鼠似的,在底下疯狂打洞飞快逃跑。  由于底下泥沙也有水分,水灵似乎察觉到什么,将泥沙中的水分操控起来,把底下搅了个天翻地覆,让灵力线条更快朝核心逼近,比正在逐渐愚蠢化的人类靠谱多了。  终于,谢兰亭的灵力线条成功拴住核心,往回收,猛地将它从地底下拽了出来。  然而四人盯着核心半天没动静,谢兰亭拨了拨手里的线:“……那东西,干嘛的?”  顾云起:“奇形怪状。”  炎辰扑着翅膀:“管它干嘛的……看我飞起来了!”  白千叶:“很好砍的样子,我来砍!”  白千叶说着提起双刀,本能灌注灵力,猛地朝空间核心砍去,“噼啪”一声,核心碎了。  同时碎开的还有此方空间,四人身边周遭环境骤然变回了光秃秃的荒漠,是风暴海没错了。  没了降智的空气,正常空气一入胸腔,四个人纷纷清醒过来。  一时间,四人都僵在原地,没人动弹,没人说话。  千里镜外的众人长出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差不多同时,其余空间的人也破开空间出来,他们分开时进入了不同裂缝,落地后距离倒很近。  魔罗面色臭烘烘的,暗骂一声晦气,觉得脸都丢光了,他平日里虽然随性,但无论杀人还是打架都游刃有余,哪有那么暴躁,简直一番丑态,而后他看见这边四人,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晓清风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钻了出来,玄龟君走到自家师兄身边,识趣地没有出声。  炎辰将翅膀收起,白千叶擦着刀看天,谢兰亭将脑门上的衣服取下,顾云起则默默把谢兰亭有些乱的衣衫理整齐——这都是他方才失了智时给揉乱的。  他们才是丢脸丢大了!  顾家主、御剑宗长老、妖王还有白家主就在方才,当着千里镜的面,给大家贡献了足够回味几百年的乐子!  炎辰摸了摸袖子里跟千里镜配套的符箓:“我现在把它撕了还来得及吗?”  谢兰亭叹气:“来不及了。”  顾云起对着千里镜那边的人说道:“没人拿水镜录吧?不准录。”  众人听闻,这才恍然大悟,这会儿暂时不用担心,大家松了口气后纷纷扼腕,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录下来!  徐柳玉默默收起了录了全程的水镜。  不是他有什么想法,主要是玄机阁收集资料必定是专业的,十位化神齐聚风暴海探查这种大事,录下来分析不是更严谨吗,没毛病。  众人再度集齐,周围虽然依然有小股的乱流风暴,但再没有方才那种声势浩大毁天灭地的了,晓清风:“毁灭大片空间的力量不是随时能动用的,我们赶快过去。”  黏腻的黑雾虽然孜孜不倦袭来,但十人的攻击即便不能全灭它们,开路却足够了,一路顶着打上前,不过几里路,以化神的功夫平日里眨眼便到,却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他们才终于来到晓清风算出的目的地。  别说千里镜外的人,就连谢兰亭他们也全都被眼前景象给震惊了。  只见半空中浮着一条约十丈宽,二十丈长的大裂缝,宛若一只诡异的大眼睛,虽无瞳孔,但仿佛有什么幽深的东西从裂缝的黑暗中窥伺着万物,黑红的色彩在其中形成了旋涡,又仿佛随时能化成血盆大口,能将一切吞噬。  而这样巨大的怪物面前,立着一个渺小的人影。  真的只能称为影而不是人,因为它是黑雾凝结成的人形而已,空有形却没有貌,只是顾云起看着它,突然若有所感,浑身一震。  谢兰亭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  晓清风也略睁大眼:“那是——”  已经到了裂缝跟前,黑雾自然是疯狂反扑,然而它们正要聚起砸下,却突然全部僵硬,而后发出古怪的声音,如同先前被消灭一样,就这么炸开了。  可分明不是在场任何一人动的手。  此时那个漆黑的人影动了,它随手抓住一条黑雾,吸收进了自己体内,可黑雾挣扎着似乎要逃离,这是先前都没遇见过的,怎么,黑雾还能窝里反?  那黑影没有嘴,却开口说话了:“凭你们也配伤他?”  炎辰:“声音有点耳熟?”  谢兰亭猛地扭头看向顾云起,那是顾云起的嗓音,他绝不会认错!  顾云起则死死盯着黑影,没有吭声。  谢兰亭察觉不对,离顾云起又近了些,而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其余黑雾全部匍匐趴地,那黑影慢慢朝前走,身上逐渐有了人的真正容貌,宛如一个人褪去壳子,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那人有着和顾云起一模一样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衣,冷冰冰地站在那里,死气沉沉,视线却在触及谢兰亭时冰雪消融,看得谢兰亭心头一紧。  ……太像了,像极了上辈子他死后,顾云起心如死灰的模样。  那人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想笑,但面部肌肉只是微动,不太成功:“你来了。”  他按了按自己嘴角,也意识到自己表情没做好:“抱歉,太久没笑了,我都快忘该怎么笑了。”  幻术?不,谢兰亭以自己的幻术造诣保证绝对不是,那眼前的究竟是什么!?裂缝逸散的黑雾有过操控某些不在的人或物的力量,但是顾云起就在他身边,眼前这个又是什么!  谢兰亭的手不由攥紧,只是指甲还没掐进手心里,顾云起就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顾云起眸光沉沉,终于开口道:“他是我的……心魔。”  在所有人都在想黑色影子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顾云起就感觉到了,那是他的心魔,准确来说,是上辈子被他割裂出去的心魔。  心魔一旦被割裂,就是主人赢了,早该灰飞烟灭的,没想到裂缝居然把他拽了回来,应该是作为最大的底牌。  但是顾云起看了看裂缝周边明显施加多次又修补多次的各种法阵,还有黑雾被心魔压得动弹不得的景象,很显然,这张底牌不怎么配合。  晓清风给谢兰亭传音:“是神尊的心魔。”  他这么说,谢兰亭就明白是上辈子的事,但不可能啊,在他的记忆里——  慢着,心魔诞生后,仅主人一人可见,哪怕他是窝在道心里的残魂,也看不见顾云起的心魔。  只是顾云起从来没有走火入魔的样子,也不会对着心魔说瞎话,所以就没人发现过他生了心魔。  如顾云起这般道心坚定的人,若非万念俱灭,怎至走火入魔。  心魔在那个雨夜就诞生了。  在准备见天道前,顾云起才终于对心魔动了手,因当时明心静神,谢兰亭的残魂不得不飞回道心里窝着,就不知道顾云起做了什么。  “我以为我灰飞烟灭了,结果一睁眼,居然还在。”心魔道,“裂缝说你们还活着,要我杀你,怎么可能呢?”  谁都可以死,兰亭不行,他不会杀,也不会让裂缝杀,于是裂缝好容易找来的大杀器反吞黑雾力量,居然在这里牵制住了裂缝。  “我其实想把顾云起杀了,然后取而代之。但是这么做你会伤心。”心魔叹了口气,“我舍不得你伤心,所以也不行。”  心魔乃是执念,谢兰亭就是顾云起最深的执念。每个心魔的本能就是杀死主人取而代之,但对顾云起的心魔来说,什么都得给谢兰亭让道,他绝不会伤害谢兰亭,也不要让谢兰亭伤心,谢兰亭不愿,他就不做。  本能?心魔的本能算什么,他可是顾云起的心魔啊。  “兰亭,仙君,我终于见到你了。”  谢兰亭嗓子里仿佛生吞了铁,哽得眼眶发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魔费力拉了拉嘴角,露出个比方才明显一点笑,他张开双臂,像引颈受戮,又像是寻求一个拥抱。  “我好痛啊,兰亭,让我解脱好不好?”第97章 此生不负。(正文完)  谢兰亭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 有人快他一步,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冲上前, 一剑干净利落的捅进心魔胸口。  是顾云起。  没有血, 心魔似乎也完全不觉得痛,他面无表情, 出现这么久, 终于给了顾云起一个眼神:“光凭这样是杀不了我的。”  看样子的确, 但顾云起没有收剑,反而把剑更推进几分, 从心魔前胸透到后背。  心魔冷冷道:“你挡着我看他了,让开。” 第107章 *  世界出现裂缝这件事,最初只有部分人知晓,后来玄机阁把消息放了出去,大家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发生了这么惊险刺激的事。  十化神守护此方的故事很快被传了许多版本,为人津津乐道,什么你说去的有十一个人?那人谁啊,记不清了啊。  谢兰亭消耗太多灵力,回来躺了两天,陈竹书一天来看一回,想凑着热闹玩。  不过三天后,谢兰亭就完全恢复了。  这天,陈竹书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两人。  陈竹书招手:“仙君,顾家主!”  “哎,正要去找你。”  谢兰亭笑着对他道:“我们准备出趟远门,你若是还想留在南林玩,顾家的客房也还给你留着,有什么吩咐他们就是。”  陈竹书眼睛一亮:“若是不留,能跟你们一起去?”  谢兰亭和顾云起相视一笑,顾云起道:“抱歉,这回不行。”  陈竹书垂头丧气:“唉,这样啊……”  谢兰亭揉了揉他脑袋:“因为这回我们决定只两个人出行。”  陈竹书瞬间领会精神:“我知道了,二人世界啊!”  顾云起和谢兰亭没有答,只笑着朝他告别,一路朝前走去。  要同你携手踏遍五湖四海,三山六景,一言既出——  ——此生不负。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章下送五十个红包!  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文了,是有大家一路陪伴,灵感才能汇聚成故事!真的很感谢!这两年我换过不少文风,这本让我找回了一些不知不觉丢失的感觉,果然我还是喜欢写出来的文能博大家一乐,诸位抽空来看,如果我的文能让你感到一点开心,那就太好了。之后会有番外,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告诉我哦,或许我就会写出来!  那么接下来是新坑预告,喜欢可以先收藏等更新哦么么!感谢!  【现代小甜饼】《替身受就要造作[穿书]》  文案: 轻松甜饼  萧疏朗穿成了个替身受,他要跟主角攻结婚,替攻的白月光挡下各种腥风血雨,在时机成熟时默默身退,让白月光平稳上位。  萧疏朗看完剧本自信一笑:简单!  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萧疏朗决定合理作死,让主角秦霜提前踹了他。  跟秦霜一起上恋综,在白月光面前他疯狂营业,务必让白月光陈醋抱坛喝,好给秦霜吹枕头风,让他和自己分手;  在秦霜朋友面前大秀演技,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居心叵测,对秦霜别有所图;  而跟秦霜独处时,秦霜往南他往北,秦霜吃甜他吃咸,怎么反着怎么来。  感觉作得差不多了,萧疏朗自信满满验收成果——  结果秦母对他万分满意:“疏朗啊,你跟秦霜要好好的。”  秦霜朋友们热情围堵:“以前是我们眼拙,你俩简直天造地设必须是一对!”  白月光眼含热泪握住他的手:“你们是真爱,千万别分开!”  而本来该跟白月光相亲相爱的秦霜朝他伸出手:“疏朗,回家了。”  萧疏朗懵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跟想的完全不一样!?  1v1he,秦霜x萧疏朗,甜爽完事儿  【古代修真小甜饼】《仙君穿成渣男后》  文案: 欢乐小甜饼。  池玉舟一觉醒来,穿到了渣男身体里,此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渣遍三界,声名远扬,连各路大佬都没能逃过。  池玉舟:……我一生行善积德,怎会如此!  剑尊对他深情款款:“跟我在一起,我待你好。”  妖王抓着他的手笑得很疯:“你喜欢什么款式的镣铐,我都给你找来,栓住你,除了我谁也不能见。”  魔尊冷笑一声非常霸道:“跟我成婚或者死,你只能二选一。”  池玉舟:救命!  他逃,他们追,他插翅难飞!  魂穿的事不敢说,池玉舟试图编故事:“各位且慢,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众大佬:“这句话你说过五次了。”  池玉舟改口:“……那其实我有道侣!”  众大佬:“这个借口你也说过三次了。”  众人一副我静静看着你还能怎么瞎编的模样。  池玉舟:……身体原主这么狗!?  但是他真的有道侣,只不过他选择性失忆,记不起道侣名字和脸了!  池玉舟被迫跟众人周旋,整个修真界,一半馋他身子,一半要他狗命。  直到一天,隐匿千年的龙君暴躁出世,修真界如临大敌,暂时顾不上他了。  池玉舟难得轻松:感谢兴风作浪的龙君!  龙君却红着眼一把抓住他,厉声质问:“你居然离家出走!?”  池玉舟:“等等,你如果也被他渣了,请拿号排队;如果你找的是我本人,请证明我是谁,你又是我的谁。”  龙君:“……???”  他怀疑自己道侣睡傻了,但是没关系,他是一条有耐心的龙,可以让他全身心回忆自己究竟是他的谁。  1v1he,天下老婆第一我第二霸霸攻x倒霉仙君受  (文案都有存图,请勿挖梗)第098章 番外一  谢兰亭喜欢湖光山色, 也喜欢人间烟火,所以他和顾云起外出云游时并不拘泥于地方,世外桃源去得, 山村小家也别有一番体验, 这天,他们假装凡人, 混在一个商队里, 跟着出行。  路过某座山头时, 有山匪跳了出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当然,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因为光给钱这些人是不可能满足的, 绑了人还可以继续索要赎金, 更何况老爷身边跟着几个如花美眷,怎么着也不能放过。  商队里护卫数量跟山匪人数差距太大,打是打不过的, 山匪们拎着刀要所有人下车,最后一辆车上没动静, 山匪凶神恶煞拿刀去掀帘子,看着轻飘飘的帘子碰上锋利的刀,却居然把刀给拦住了, 戳不动。  山匪愣了愣,转头朝商队老爷吼:“这辆车上是人是货?”  老爷抱着女眷, 战战兢兢答话:“是两个游人, 跟我们同行一段。”  “是人, 那还不赶紧下来!”  虽然刀戳不进去有古怪,但他们人多势众,没完全放在心上,正准备一起上的时候,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撩开了。  是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俊逸非凡,无论是不是好男风的,看到他的脸都愣了愣。  等他怀里那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打着呵欠抬起头时,众人纷纷瞪圆了眼珠,这回是哪怕不好男风的,都觉得自己心脏里有弦被拨了拨,全给看呆了。  什么叫惊为天人?这就是!  顾云起打着车帘,视线从所有匪徒身上扫过,心头冷笑,谢兰亭睡醒了,一看外面架势,登时精神了:“什么,有人打劫?”  商队众人本来心惊胆战凄凄惨惨,一听他语气觉得不对啊,明明都是被打劫的,怎么他语气听着还觉得有点惊喜?  顾云起和谢兰亭从马车上下来,山匪们打眼一扫两人穿着,确认是有钱人,有钱又有颜,肥美的打劫对象。  谢兰亭看了下山匪人数,三十来人,个个身强体壮,一看就过得不错,他被山匪拿刀对着,神情自若,居然还跟人聊起天来。  “我看诸位威风凛凛,想必是有门有户的大人物?”  山匪们劫财害命,凌虐人凌虐多了,喜欢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听到谢兰亭这话,一人抬起下巴,骄傲得很:“那是,我们黑虎山寨的名头谁不知道!”  有山寨,有老巢,山寨里没准还关着其余人,适合一窝端,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点了点头。  一行人被全部押回黑虎寨,谢兰亭和顾云起看似被绑着手,实际上两人一人手上拿着油纸包,一人负责动手吃,手腕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没错,谢兰亭用了幻术,两人自在着呢。  顾云起抬头看了看队伍,弯弯嘴角:“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谢兰亭闻言也笑了:“的确记忆犹新。你差点成了别人压寨夫人呢,小美人。”  顾云起神情自若:“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美人陪着我吗?”  二人对视,在幻术的掩饰下明目张胆笑出声,说起两人的初见,的确是想忘也忘不掉。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了,当时同样是逃婚出行,也相聚在一个茶摊,不过谢兰亭没有碰上陈竹书,顾云起的暗卫们正在周围踩点,也没有跟他坐在一桌。  顾云起照样凭借谢兰亭头上的流云簪一眼看穿他身份,谢兰亭那张掩饰身份的面具对他来说是没用了,不过难得碰上,顾云起还是想知道谢兰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二上了壶茶,他端起茶杯就发现了不对,在修士面前,普通凡人的蒙汗药可以说无所遁形。  周围人接二连三倒下去,顾云起视线扫过谢兰亭,就发现这人分明半口水没喝,但跟周围人一样装着中招,趴倒在了桌上。  顾云起:“……”  几乎铺满整张桌的菜,谢兰亭就这么趴下去,可别说仙气飘飘的衣袖了,愣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沾上半点油或水,晕得非常有水平。  暗卫们正要出来,却见顾云起给他们打了个手势,然后……顾云起也假装晕了。  一众暗卫:“……”  算了,少主总有些想法是他们无法揣摩的。  这时候一桌人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小二也一扯头巾,把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堵着布料的人拖出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店小二,匪徒被他绑了而后假装身份,在酒水菜肴里都下了蒙汗药,来坑路过的行人。 第109章 南国的礼官们骑着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他们一众文官,被谢兰亭策马甩了八条街,急急忙忙赶上来,缺乏运动的胳膊腿儿感觉都要散架。  谢兰亭拉着马:“我来接他,过几门、走哪道都是规规矩矩来的,怎么就于礼不合了?”  礼官们语塞,今日迎亲,皇城内已经清出道路,可以策马,好像谢兰亭除了跑得快点,确实没别的毛病。  顾云起正悄悄打量谢兰亭,谢兰亭跟礼官们回完嘴,一转头,顾云起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谢兰亭就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顾云起猝不及防,这时候再移开视线也不合适,只得硬着头皮看回去。  孰料纨绔王爷冲着他又是个勾魂夺魄的笑:“我好看吗?”  顾云起:“……”  还不等他回答,谢兰亭又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以前不懂其中真意,见了你就懂了。”  “小夫君,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小夫君已经要熟透了。  该世界设定顾云起目前二十,谢兰亭二十六,谢仙君可算又年轻了一回,又碰上外表和心里年龄都还年轻的顾云起,这撩拨的心情和撩拨的嘴一时就收不住了。  顾云起脸上发烧,垂下眼眸不敢再跟此人对视,同时他心想,不愧是风流纨绔的王爷,一个照面就打得自己猝不及防,无论从神色到语言,都仿佛在描述这个人真心喜欢你——  也不知他这身风流功夫是拿多少人练成的,想到这里,顾云起总算冷静了点。  他在马上规规矩矩抬手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谢兰亭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和面颊,乐不可支,拉着自己的马凑近:“我们同乘一匹马进去可好?”  显然,旁边礼官的大呼小叫谢兰亭是听不进去的,他见顾云起没开口,似乎准备要翻身到顾云起马上,顾云起也不知怎么想的,抢先一步翻身到谢兰亭马上,并且抬手拉住了缰绳。  如此一来,谢兰亭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动作一气呵成完成后,顾云起才稍微懊恼,暗说自己心性还不够,居然被谢兰亭激起了莫名的脾气。  好在谢兰亭并不介意被人圈怀里,就放心把缰绳交给顾云起,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百姓夹道的热闹中一路行回王府。  在书里,有些不想体验的剧情是可以快进的,谢兰亭快进了王府宴席环节,直接来到天黑,洞房花烛夜。  算来他们二人两辈子成婚的时候,新婚当晚都什么也没干,倒是在书中体验剧情在对的时间把该做的都做了。  谢兰亭吻上来时,顾云起没有排斥没有拒绝,只是手搭在膝上收紧成拳,成婚么,肯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忍忍就好了……而且不得不说,虽然他心中带着忍辱负重的情绪踏入新房,但吻着吻着就有点变味儿了。  ……倒也不是想开了或者随遇而安,实在是被亲得有点舒服。  简直像在品尝一块温热的蜜糖,化在口中,轻易就把他吸引过去,温度跟甜味儿都正好,他握成拳的手松开,不知不觉就被带着压住了人,谢兰亭显然不满足:“愣着干什么,替我宽衣啊。”  顾云起看了看被自己压制住的谢兰亭,有点意外,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  谢兰亭将他一缕头发丝捏在手里把玩:“伺候好了有赏。”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顾云起明知自己如今处境微妙,不该冒犯眼前的人,但此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以下犯上,质问起王爷来。  “您跟其他人在一起时……也都是如此?”  风流多情四处撩拨,还喜欢在下位。  明明跟他穿着喜服入新房的人是自己,只要一想到这人实则不知被多少人碰过,顾云起心里就莫名不舒服。  吃醋?  谢兰亭笑吟吟拉过顾云起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带着他手指来勾衣裳:“你来验验不就知道了?”  顾云起想,别的先不说,起码自己在风月上是比不过这个纨绔王爷的。  没有现实中的记忆,好像北国皇子这个人设也是不通风月,连个话本都没看过,因此他真是格外青涩,谢兰亭在大汗淋漓中喃喃说了实话:“……技巧不如他啊。”  不如重生后顾云起的第一回 ,好歹人家也是看过话本图册事先学习过的!这位北国王子除了莽根本没技术啊!  顾云起听闻此言,咬了咬牙:“那还真是抱歉。”  新婚之夜还想着别人?  谢兰亭:“没关系……哎!轻点,轻点!啊!”  感时花溅泪,芙蓉泣香露,别拿青涩不当回事,狠起来是真带劲儿,架空的时代身体素质不如修仙,谢兰亭分在书里的这缕神识生生给晃晕了,居然半途晕了!完成了他们在现实中都没有做到的事!  谢兰亭晕过去前想,刺、刺激……  第二天一大早他醒来时,顾云起已经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站在床边,见他醒来,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紧张,开口就是为昨晚的失态道歉。  这孩子戏精的毛病是治不好了,谢兰亭呼出口气,往枕头上一趴,指了指腰,颐气指使:“过来给我揉揉。”  顾云起从善如流,一边揉一边道:“不用进宫请安吗?”  谢兰亭:“不用。我跋扈惯了,不去请安我那皇兄肯定觉得更省事。”  顾云起盯着他的背,手不敢乱动,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画面,他鬼使神差道:“王爷,昨晚若是我伺候得不好……我可以学。”  谢兰亭闻言笑了,扭头朝他挑挑眉:“拿我学?”  “不敢。”顾云起道,“是向您学。”  可真会说话,谢兰亭心情大好:“准了。”  接下来几天的剧情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谢兰亭跳过大部分,剩下的那部分主要就是新婚燕尔跟顾云起腻歪,他要将北国皇子的心勾过来,逗人也太有意思了,不过等出去后,下一回估计又该轮到自己的神识不带记忆了。  在顾云起看来,就是这几天王爷虽然没事干,但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也没有别的时间出去花天酒地,不管怎么说,他在南国本没有靠山,若是能利用王爷站稳脚跟也不错。  不过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千万别被谢兰亭这几日的表现欺骗,他是花花公子,如今对自己好不过是得了新人尝个鲜,谁知道哪天就会扭头去找别人,所以不能把心交出去。  新婚第五天时,一个公子哥儿找上府来,也不去客人待的地方,径直闯到后院,王府里的人居然也不拦,顾云起本来在院子里自奕研究棋谱,那人直直走到他面前,不客气地用目光将人打量起来。  “你就是顾云起?”  从鼻孔里哼出来的语气,来者不善,顾云起心里有了谱:“阁下是?”  “我乃当朝尚书家嫡次子,你还不配知道我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我和王爷从小就有婚约,王君的位置本来是我的!”  “原来如此。”顾云起,“不好意思,如今王君反倒成了我。”  尚书公子怒道:“别得意,我们婚约还在,我迟早还是要过府的!”  顾云起袖子底下的手指收紧,面上毫无破绽:“可如今你尚未过府,就直闯王府后宅,于礼不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过府了,那也只能是侧君,侧君无通传不能来正房,尚书公子要不要提前学学规矩?”  “你!”  尚书公子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竟扬手就要打人,可惜他抬高的手还没挥下,一片树叶破风而来,直接将他手背擦出道血迹,尚书公子惊叫一声捂住手:“谁!?”  “在我的府里朝我的人发火,公子好大脾气。”  顾云起和尚书公子顺着视线看去,就见院中大树枝干上坐着一个人,不是谢兰亭又是谁。  尚书公子立刻慌了:“王爷,我不是……”  “我都看着呢,尚书公子擅闯王府,更言行无状,冲撞王君,我会如实禀报皇上,婚约肯定作废,你还是回家多念念书,让尚书好好管教一番吧。”  尚书公子当即跪地求饶,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偏偏谢兰亭睁眼说瞎话:“看看你,说话过分,王君温良,哪儿说得过你,都快哭了。”  尚书公子不可置信,啪嗒嗒掉着眼泪扭头看顾云起,顾云起眼珠转了转,抬袖遮住脸,眼神随着谢兰亭的话语一变,似乎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人畜无害得紧。  刚被堵得说不出话的尚书公子:“……”  谢兰亭看着顾云起的样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抬手让人赶紧把炮灰弄走:“还不送尚书公子回府?”  王府下人这才拉着尚书公子就走,他不起来就直接拖出去,哀嚎声拖出老远。  顾云起心情复杂走到树下,仰头看谢兰亭:“王爷——”  他话没说完,听得谢兰亭“啊”了一声,居然没坐稳,从树上掉了下来!  ——当然,谢兰亭是故意的。  顾云起只觉得自己心脏重重一顿,他慌忙抬手,行动快过脑子,扑上去接住了谢兰亭。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牢牢把谢兰亭抱在怀里,心跳也因为紧张和担忧加快跳动,他差点就直接呵责谢兰亭怎么如此不小心,但空白后的脑子里想的全是“还好他没事”。  谢兰亭手搭在他肩上,在怀中扬起脸来,天光下尽是滚烫芳华,他吐气如兰:“吃醋了?”  “放心,本王就要你一个。”  顾云起听到自己心脏雀跃的跳动声,看着谢兰亭的脸,完全移不开眼。  明明说好决不能动心的……顾云起低头闭眼,带着点狠劲吻住了这可恶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天道送出的道具书一本!他俩能玩出花来第100章 番外三  在书中, 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同的,有的是时间可以玩,除了直接酱酱酿酿, 剧情起伏和角色设定给两人带来的情感体验才是最大乐趣, 顺便还能欣赏下不同世界的风景,权当旅行。  因此接下来这段剧情, 谢兰亭决定不快进。  他作为过来人, 从北国王子顾云起的反应来看, 可以打包票,这小子绝对已经对他动心了, 但是碍着北国王子的身份,还跟他装呢,这种时候剧情上当然要来点刺激啦,完善主线又推动感情, 合情合理。  于是到了剧情点, 谢王爷这天烹茶听琴,听到一半,对顾云起道:“此人琴音虽不错, 但是没有倚翠楼的花魁弹得好听。”  顾云起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就听谢兰亭施施然继续:“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过了, 甚是想念,今日就去看看吧。”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谢兰亭故意道:“咦, 什么声音?”  顾云起手上青筋暴起,把茶杯捏出裂纹, 他费了好大劲才控制自己没有当场把茶杯捏碎, 甚至挤出个笑来:“臣不知。”  谁前些日子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要你一个, 倚翠楼这种地方,去了难道是喝茶看戏的吗!  根据书里的设定,王爷的伴侣若是男子,则封王君,自称臣,但顾云起这三个字吐出来可真没多少恭敬意味,笑得再好看,也掩不住酸醋味。  谢兰亭忍俊不禁,他摸过手边的折扇探出去,抬起了顾云起的下巴:“倚翠楼是好地方,你来南国这么久,也不能整日闷在府中,机会难得,我带你一起去。”  带着结发夫君逛秦楼楚馆!顾云起深吸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笑容崩掉,把本该咬牙切齿的话回答得春风化雨:“承蒙王爷厚爱,荣幸之至。”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玩得多荒唐!  谢兰亭:“好,先去换件衣裳,本王带你玩去!”  两人分别换了衣服,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打扮,谢兰亭手里还拿了把折扇,好不风流倜傥,顾云起一身石青锦服,自然也是英俊非凡,只可惜这位美男子哪怕面上带着笑,眼神细看却是怎么看怎么冷。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