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尊和美强惨男二he了》 第1章 穿成魔尊和美强惨男二he了  作者:晏昕空  文案:  满级大佬腹黑魔尊攻x狠戾黑化重生美人受  -  阎攸宁无意间穿成某不正经bg仙侠文中的魔道至尊大反派。没想到那反派却是个炮灰男,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主,最后魂飞魄散,被女主做成了傀儡尸,惨惨惨。  穿书后,混乱中立的他却看中了文中的病弱美人男二。  男二池醉也很惨,女主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为女主赴汤蹈火,女主却和男主缠缠绵绵,最后他众叛亲离,还落得个为救男女主兵解而亡的下场。  阎攸宁:不知道我俩谁更惨。  他赶紧动手给池醉治疗损坏的灵根,教他正统道修之法……  池醉:就算这个魔尊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我的心也早死了,只有报仇才能让我活下去。  不久后,池醉的心又活了,还是春回大地那种。  后来,阎攸宁才知道,他面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池醉,其实人狠话不多,把原著里的障碍挨个儿扫除,只为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啥?男二原来是重生来的?!  阎攸宁:自家夫人,宠还来不及还能离咋的。  再后来,前来勾搭撩拨二位的女主,却目睹了一场震惊她三观的热吻!  池醉吻上阎攸宁,霸占阎攸宁所有感官,整个人都挂在阎攸宁身上,吻得浑然忘我。  同样穿越而来以为所有人绕着他转的女主:说好的我的两个忠犬舔狗呢???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阎攸宁,池醉 ┃ 配角:接档文:《霸道帝君怀了他的崽[穿书]》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二原来是重生来的!  立意:光的出现让人忍不住去追逐,紧握手心之时,向阳而生。第01章 魔僧  阎攸宁恢复视界时,看到的是满地尸骸。  入目有僧人,还有穿着长袍宽袖的修士。  那些人死不瞑目,到死都充斥着惊骇、愤怒、恐惧……种种负面情绪从一双双眼里和脸上透出,皆映入眼帘。  阎攸宁脑海里各种画面闪现,是部分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在网上倒是看过一些穿越故事,看时兴趣不大,当死亡之后真的迎来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却意外的心潮澎湃。  试问谁经历这种穿越能够平静呢。  激荡的心情因身体异常的疼痛逐渐趋于平静,浑身散架似的,又像是有什么器物狠狠敲击着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阎攸宁的右手掌心处传来某种不可言说,仿佛与心神牵扯的怪异感觉。  阎攸宁低头看去,看到染血的手中所托之物,竟是一盏以说不出材质,但看似玉石制成的莲花心灯。  莲花底座中央燃着一根灯芯,灯芯燃烧光芒不断闪烁,不同一般的烛火将极品的白玉染上了火红的颜色,正治愈着阎攸宁外伤和内伤。  “行苦,大逆不道,灭寺夺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你会有报应的……会不得好死的……”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倒地的尸体中传来,引得阎攸宁看过去,是个缺胳膊断腿,只剩下残缺的上半身的和尚。  和尚满脸是血,阎攸宁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原身的师兄,名叫变苦。  自打进入少林云莲宗后,变苦就给予了原身许多帮助。  原身成为新任掌教后,变苦本是满心欢喜,未曾想,不久后迎来的却是原身的灭寺之举。  直到此刻,变苦还是没从这位师弟的脸上看到半分悔恨,有的竟是令人恶寒的兴味盎然……  实在是可笑。  逐渐昏暗的眼瞳中映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英俊脸孔,最终力竭而亡。  “阿弥……陀佛……”一声充满悲凉的无力长叹悠悠传来。  阎攸宁看向前方,只见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人盘腿而坐,结着降魔印。  原身的伤势大多都是降魔印所带来的,但如今僧人即将圆寂,再也无法伤到他。  阎攸宁有些新奇地摸了下光滑的脑袋,他适应良好,面对这种场面也无心理负担,左手立掌,好似和好友语笑晏晏般道:“阿弥陀佛,大师走好。”  有泪大师脸上有诧异闪过。  一瞬间,仿佛看穿世事,明白了什么,眼中生出悲悯。  或许已经发现阎攸宁的不同,又或是明白原身所做这些事亦是身不由己,但因为无力,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这位得道高僧保持着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的姿态,脑袋缓缓垂落,终是圆寂。  背后宝相庄严的寺中佛陀浑身浴血,有血溅在佛陀眼下,仿佛佛祖泣泪。  有泪是少林云莲宗的上一任掌教,更是原身的师父,却不知原身进入云莲宗的一切就是个骗局——为的便是得到佛门至宝禅莲心灯。  阎攸宁看了眼右手所持心灯,脑海中不断有文字闪过,长篇累牍的故事没问他是否要阅读,一股脑的涌现。  他对手中所持法宝有些兴趣,正好看到禅莲心灯的介绍。  这是一件群体治疗系通天灵宝,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认主之后还能吸收灵气让修士快速提升修为,这速度堪比天赋超绝的灵根修行速度,且这份修为稳定而浑厚,绝非一般法宝可比。  这般的法宝可比天阶法宝,在修真界可遇不可求。  原身是金木双灵根属性,木属性本就于治疗相辅相成,与禅莲心灯格外契合,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而原身临死前,刚好将禅莲心灯召唤出来治疗自身伤势,阎攸宁如果能使用体内法力催动禅莲心灯的话,也是能够救下还有气息的这两人的。  只可惜,他目前除了能动动脑袋和四肢之外,连一丝一毫的法力都无法催动。  没等他做其他,天空忽然出现无数人影。  一声声诘问从天而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法力雄厚的轰击。  “行苦!枉费有泪大师将你推上掌教之位,你到底为何这般做!”  “你和这魔僧多说什么?!这般的人怕是已经入魔,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魔道走狗!”  “魔僧行苦!纳命来!”  阎攸宁可不想死第二次,他使劲催动体内的元婴法力,却还是无用,忍不住微微皱眉,眼看又要魂归西天——  突然间,一道血红色的屏障覆在他的头顶,将那些攻击尽数挡在上方。  “吾儿,既已成功,吾来迎你了。”  突如其来的低沉让人胆寒的声音近在耳畔。  一丈之外的半空,漆黑的夜空中被劈开了一条裂缝,随之渗透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紧接着,一个高大充满邪恶的身影从中踏出。  此人的背后,大批的逆尘教魔军纷至沓来。  见到这人的瞬间,阎攸宁心头浮现深深的憎恶。  仿佛有个邪性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念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面对前方释放强大威压让人胆寒的身影,阎攸宁愣了下。  “怎么,不愿意随吾回去?”逆尘教尊主阎摩,也是原身的生父似是很不满他的反应,方才愉悦的语调沉下来,让人更觉提心吊胆。  阎攸宁的上辈子,大半辈子都过着刀刃上舔血的日子。  作为杀手,他接触过的上位者枚不胜举,而他天生似乎就没有畏惧这种情绪,也正是靠着这点一步步成为最强。所以,面对这种人,他并不慌张,面不改色地唤了声:“阿父。”  在阎摩省视的目光中,阎攸宁道:“您与孩儿多年未见,孩儿有些不知所措罢了。孩儿自然要回去,从始至终,孩儿都是属于魔道的。”  阎摩被阎攸宁的话所取悦,赞许地点点头:“好孩子。”像是看出了阎攸宁的精疲力竭,阎摩随手便在他周围布下了牢不可破的上级阵法。  正道众修士目睹这一切,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终于明白,原来佛修行苦一直不曾存在。  从一开始,世上便只有阎摩之子。  随着阎摩一声令下,身后的魔军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拥而上,让人难以喘息。  正道修士额头冷汗直冒,他们根本不知道魔君竟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准备并不充分,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和明显早有准备的魔君对战。  他们纷纷拿出各种法宝,释放各种阵法。  霎时间,少林云莲宗这片区域充斥着各种法力光芒,天上地下各种爆炸声不绝于耳。  阎摩更是嚣张至极,手拿本命法宝破凰弯刀,一马当先,与无数修士交手,以一敌百,大杀四方。  阎攸宁目不转睛地看着阎摩释放的强大阵法,正道那些修士就算各种法宝齐出,根本无力招架。  “闻一知十”和“触类旁通”是阎攸宁为数不多的优点,否则在死前也不可能用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全新领域的顶尖。  “以后也能这样,倒也让人兴奋。”阎攸宁轻不可闻道。  他并不弑杀,上辈子起初成为杀手,不过是因为贫穷限制了他拥有和接触那些千奇百怪之物的机会。  之所以选择金盆洗手,也只是因为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当伤病过多,不适宜再干这行的时候,只能退下第一的位子,选择更安稳的生活。  说起来,他上辈子偶尔清闲的时候也会看一些文章,但看的都是纪实类或是传记,这种修仙玄幻类他因好奇也看过,后来觉得和现实严重脱离,便没了兴趣。  如今穿越而来,切身面临特殊的世界观,倒重新有了趣味。  阎攸宁看得出此次正道必输无疑。  阎摩如今是合体前期,和正道第一人玄微派的宿承宣相同境界,如今宿承宣闭关,另还有一些大能或是闭关或是寻求突破之法,根本无心参加这种耗费心力的战斗,阎摩便是当下最强者。  他这次前来,打得也是给正道一个教训的想法。  想要一下子将正道赶尽杀绝是不可能的,而阎摩要的也就是这么一次竖立“逆尘教是魔道第一魔教,他阎摩是魔道第一人”的机会。  今日他身为魔道第一人面对正道千百人,那嚣张的笑声震耳欲聋,笑声中附着的威压就足以让一些弱小的修士心神震荡,无法站稳。  也就这么一会儿,阎攸宁基本消化完了原身的所有记忆,原身心魔还在叨叨叨该如何杀了面前这人。  杀,他当然会杀了阎摩。 第3章 唯一可惜的是,这次真的要遏制贪心。  心念一转时,阎攸宁表情有些扭曲,语气倒是不疾不徐,对天不卑不亢道:“这次我真不贪心,只要一点点。”  金光中的男子墨发随风飞扬,敞开的黑色大袖猎猎作响,闪烁光芒的折扇顷刻间破碎成灰烬。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又或许是一会儿,神光给予的疼痛骤然消失,阎攸宁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焦黑,护体隐身咒皆在一瞬间失效,连带着先前服下的易容丹都失效,让他显出了真容。  可这些都不重要。  阎攸宁感受到合体大圆满即将突破的刹那,赶紧撤离了神光中央。  看来老天也计算了该给他多少。  落地的刹那踉跄了一下,阎攸宁抹掉嘴角的血迹,他脸色极差,却笑得开怀。  此刻,他看似外伤极重,其实化身的内部却是充盈的快要爆了。  暴雨骤停,又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  阎攸宁给自己施了个洁净咒,得赶紧回去……  先前所有精力都放在天授上,让他忽略了其他,此刻收了心,忽然感受一道视线。  转头之际,阎攸宁与一个穿得缝了无数补丁的小孩儿对上了眼。  男童看上去六七岁,琥珀色的眼瞳瞪得大大的,满是预料不及。  接着稚嫩脸庞上出现了好比成人的皱眉表情,转瞬即逝。  然而再看去,那双清澈见底的眼里有着惊诧和警惕,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瑟缩地站在原地,像是想逃却又没有力气挪动双腿。  一个脏兮兮的小不点。  阎攸宁无甚兴趣,不做停留,离开了此地。  只有雨声的夜里,站在原地孩童浑身湿透。  男童收起表现的恐惧,满脸惊疑不定,将离去男人的样貌和记忆中的魔僧行苦一点点对上。  记忆中的僧人头顶戒疤,不论何时都穿着一身血色袈裟,明明已入魔道,明明成了魔道第一人被奉为魔尊,整个人的气质却与其他魔道之人全然不同,没有魔道的欲壑难填,只有超然物外。  可今日见到的男子,除了容貌和魔僧行苦一样之外一概不像。  只是刚刚那一眼,似乎还没来得及收敛那份狂喜,眼尾微微上翘的瑞凤眼中更似有光,流而不动,给人异常疯狂、不可忽视的光芒。  “难道是相似容貌的人?世间怎会如此相像的人……”  孩童的声音稚嫩中还带着奶声奶气,语气却仿佛成人,言语之间所带的竟是与身体不符的成熟。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  夜色沉沉,逆尘教,星汉宫炼丹房上空,漆黑的天上突然出现一道蓝色闪电,闪电劈开苍穹,闪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逆尘教,其中散发的可怖压力让人肝胆俱裂。  有教众一抬头,看到蓝色闪电的一瞬间,后背冷汗遍布,双腿一软,直接倒地。  这并非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蓝色闪电。  犹记上一次,是在二十一年前,他们的尊主阎魔大人破境入合体时,他们便见证了这样的中九道蓝雷劫。  “中九道一九蓝雷劫?!又是少主的星汉宫!”有人惊诧至极,根本不敢相信。  “少主十五年前不是才进入化神期吗?短短十五年,怎么可能要面临合体期的中九道雷劫了!不可能!怎么可能!”  教众们意图向着星汉宫而去,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四周顿时狂风大作,如不是他们靠着法力,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结果因为中九道雷劫还未成形的隐约威力太过强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不一会儿,教众们纷纷聚集到大殿门口,他们齐齐朝着星汉宫的方向张望。  片刻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视野里。  是尊主!  蓝色雷劫的映照下,尊主的脸色有些骇人,他凝视着不断闪现闪电光芒的云层。  忽然,阎魔双臂大开,气势陡然变得恐怖。  只见漆黑绣金边的长衫大袖倏然展开,源源不断的法力即刻冲向前方,紧跟着是让人心惊的强大法器,尽数朝着星汉宫而去。  教众们开始以为这法力是朝着雷劫而去,心想,尊上还是心疼少主的,十五年前并未帮助少主渡雷劫,不过是觉得少主一定能够成功,而如今——尊主这是要帮少主一起地界蓝雷啊!  “如果少主这次成功破境,我们逆尘教就有两位合体大能了!”  “少主果然天赋异禀,下一任尊主非少主莫属了。”  “真是如此,就算宿承宣那些大能出关,逆尘教也能在正道横着走!”  刚这么想的人口出惊叹,然而下一秒,崇敬的表情倏然龟裂。  只因,阎摩声势浩大足以让一条山脉都随之倾覆的法力,竟齐齐朝着星汉宫那片地面区域而去。  【此子现在再不除,定成大患。】阎摩的内心只剩下这个想法,同样眼尾微微上翘的瑞凤眼中没有丝毫血脉温情,只有冷酷的杀戮之意。  阎摩曾想过用亲情感染阎攸宁,后来却发现,阎攸宁根本早就看透了的计谋。  回到逆尘教后,阎攸宁再未踏出过炼器房。  阎魔连一丝怀柔都无从使出,眼看着此子利用心灯快速修行,他越发的焦急和嫉妒,再也无法作壁上观,便有了直接抢夺禅莲心灯的念头。  但起初他并没想赶尽杀绝。  甚至,当他发现阎攸宁一个化神期的修士竟然利用法器、符箓和阵法建立起强大的保护屏障,连他一时间都无法攻破时,说实话,他是有些欣赏这个儿子的。  阎攸宁的强大似乎也在间接证明,他阎摩的血脉本就如此强大。  这也造成了阎魔一步步试探,想着给阎攸宁点苦头吃吃。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此子仿佛受天道眷顾般,修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也在今日让他有了“当初就除之后快”的咬牙切齿之感。  该是他的东西就必须是他的。  如果无法得到,那就全部毁掉,绝对不能留下丝毫动摇他地位的可能。  顷刻间,排山倒海般的法力宏光如同海浪吞没风雨飘摇的船只,眼看整个星汉宫在阎摩强力的一击之下瞬间湮灭,忽然,一个以蛇的鳞片镶嵌而成的倒挂金鼎陡然放大,即刻笼罩整个星汉宫。  转眼间,本应该牢不可破的金鼎之上出现几道裂缝,但还是挡住了阎摩的攻击。  老天似乎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  一直在天空发出蓝色光芒的闪电毫不留情地落下,直接劈在金鼎上,金鼎顷刻碎裂。  与此同时,第二道雷劫紧跟着落下,先前被保护着的星汉宫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而阎摩所要找的人,并不在废墟中。  他根本没感觉到阎攸宁的气息,对方仿佛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雷劫也像是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要承受它天雷之威的修士并不在此地,一边电闪雷鸣,一边朝着西南方而去。  “可笑,有雷劫为本尊引路,真以为能逃得过吗?”阎摩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凭借雷劫的前进方向,不停提前推演着阎攸宁必经之地。  一袭黑衣的魔尊消失在前方。  教众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在问是否要跟去。  “今日之事既是尊主所做决定,我们是尊主的仆从,哪有不跟随的道理。”凤护法昂首站出来,看了众人一眼后,跟随阎摩的身影离去。  五位长老也跟随其后,紧接着散三护教法王,四大散人等等都跟随前往。  这一日的逆尘教,所有人都以为渡天劫的阎攸宁必死无疑,就连阎攸宁自己,也都抱着“不破不立”这种沉痛的心情面对九死一生的未来。  阎攸宁身着天阶中品护身法宝蝉霓绣骨羽衣,可以隐匿自身气息,他正是凭借这件法宝让化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逆尘教的。  另外,还佩戴了天阶下品护身的法宝蛟龙玄光令。  有此法宝,阎摩一时间也找不到他的死穴。  而先前化作尘埃的地阶上品金鳞玄鼎是他废了九牛二虎得到的。  在炼器室修炼时,能幸免阎摩的干扰,这些法宝是大功臣。  如今,阎攸宁要面对的不只是阎摩,还有逆尘教人多力量大的教众,以及最令人胆寒的雷劫。  禅莲心灯隐没在心口,不停运转恢复法力,无数回元丹一口吞下,阎攸宁先后又祭出人阶高级攻击法宝释迦佛王珠、地界上品攻击法宝翠虹影焰爪等等法宝。  这三天三夜,中九道蓝雷劫尽数劈下。  阎攸宁豪奢地掷出数百张人阶高级水牢符和火球符,纷纷朝教众而去,跟随其后的是刻画着困神阵法的符箓,教众们在这样的窘境下死伤惨重。  阎攸宁在逃亡的路途中,花费十五年的心血,凭借原著先知得到的那些法宝和自制的符箓,十之八九归于虚无。  阎摩一双眼眸越发赤红,其中暗潮涌动,承载着绝对不会放过阎攸宁的酷寒。  阎攸宁灰头土脸,面无波澜,一颗心却在滴血。  教众们也是怕死了,这时候有人不禁喊道:“少主!如果是你做错了什么,快快向尊主道歉,尊主一定会原谅你的!”  阎攸宁看着狼狈,其实并无大碍。  但成功踏入合体期的实力,如果不是法宝的助力,他仍然不是阎摩的对手。  在修真界,拥有高阶法宝之修士也有机会可越境秒杀对方,老天真的不长眼,阎摩这厮法宝居然也挺多,让阎攸宁退无可退。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忽然,云层再度翻涌。  天上闪现三道紫色闪电。  恰好此时,阎摩手持本命法宝破凰弯刀逼近阎攸宁,意识到不对时,想要闪身离开之际,浑身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一般,和阎攸宁本人近在咫尺,紧紧锁定紫雷劫紧当头劈下——  阎摩已入合体后期境界,却也逃不过这紫雷劫,就算有护身法宝,也绝不会好过,他愤怒地嘶吼:“阎攸宁——!”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阎攸宁笑着道。  他五指成爪,爪子尖端仿佛连接着细长的丝线,丝线的另一边紧缚着阎摩。  这是一件从冰山雪池底下找到的地阶中品法宝冰蟾银丝线。  可以紧紧束缚另一个人,被束缚的人至少五秒无法动弹,更无法使用法力,趁此机会,手持法宝的修士便能在近在咫尺要了对方性命。  然而,这法宝在这时候用,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紫雷劫比五秒更快,几乎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当头劈下。  一瞬间,整片大地黯然之色。  那些先前还活着的教众心头震颤,原本正情不自禁地抬头。 第5章 有教众发现尊主没有理会他们,悄悄抬起头,正好看到阎攸宁嘴角的笑意倏然加深。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笑容,他深觉毛骨悚然,不敢再看。  ……  从魔僧行苦被阎摩带回逆尘教后,似乎因为有了强大的领头人,这二十年,逆尘教魔教众人坏事做尽。  而放眼整个修真界,合体期的大能寥寥无几,算上阎摩和一直都在寻找突破炼虚前期机缘的仙尊,再无第三人。  一些正道忐忑不安,时刻做好了逆尘教会起兵进攻正派的准备。  未曾想,毫无征兆的,一个震荡修真界的消息突然从魔道传出,销声匿迹多年的魔僧弑父夺位,登上了逆尘教尊主之位。  一时间,魔僧行苦的名声再次名震修界。  能够将魔尊阎摩斩杀,修为定然更加强大。  对阎攸宁实力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与之相对的,曾经阎攸宁犯下的大逆不道弑师一事再次被人翻出来,有破口大骂魔僧行苦的恶行、狠毒,更有胆战心惊对方修为的。  然而,正魔两道都想不到,包括逆尘教教众也没想过,他们以为拥有了更强大的尊主能迎来魔道更高峰,忐忑中带着兴奋的心情度过了三个月,谁能想到,三个月后,整个逆尘教从创教以来跌了最大的一个跟头。  教中的珍宝阁被洗劫一空,罪魁祸首就是成为魔尊没多久的阎攸宁!  作者有话要说:  阎攸宁:你们以为我是想一统修界,千秋万代?太天真了。  ——  下章和少年池醉相遇w  点击“作者专栏”里的头像可收获青年池醉,app的话点击人设图可放大哦~毕竟是花钱做的,想着还是这样可以直接晒晒。既然进了专栏,小可爱们顺便也收藏一下吧,感恩,么么哒。  ——第04章 阿醉  说到逆尘教的珍宝阁,连正道都艳羡。  这处暗室曾是一处洞府福地,其中的奇珍异宝和庞大的灵石数量都是第一位掌教留下的。  而整个逆尘教,都是在这珍宝阁的基础上往四周不断扩展的。  牢牢守护珍宝阁千载的两个阵法如今却被瓦解消散,走进暗室,曾经存放大量珍宝和灵石的地方,像被强盗洗劫一空一般,除了此时站着的两位长老之外,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烛火这么一照,反倒显得更加凄凉。  望着一室空空,两位长老脸色如蜡,浑身抖如筛糠,像是惊愕之际,又像是悲愤欲绝:“怎么可能!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守护珍宝阁的阵法,可是连阎摩都不敢轻举妄动的“迷神阵”的幻阵和“寂灭无生散魂阵”的杀阵。  这两个阵法是创建逆尘教的大能所出,那位曾是比阎摩都还要强大的修士,后来却不幸死在了天劫之下。  好在大能死后,留下一条解阵链,后来每一代尊主注入法力之后凭借解阵链就能进入珍宝阁。  而安全走出珍宝阁的前提是,每次只能够带走一样珍宝。  就说阎摩,也不是没有试过多带几样珍宝,但只要走出珍宝阁的瞬间,就陷入两个阵法中,非常诡异的是,之后如果他们真心诚意放下多带的珍宝,就能平安离开。  这也是两位长老对珍宝阁被洗劫一空无法接受的原因。  两人面面相觑,四顾无言。  半盏茶后,阎攸宁重新任命的好些人一一前来的珍宝阁,包括紫微、太微、天市三大护教法王,魑、魅、魍、魉四大散人,他们急匆匆赶来,当看到被席卷一空的珍宝阁后,全都骇然失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胖子太微法王难以置信的拔高了嗓音。  他们七人这三个月被尊主委以重任,带着教众四处寻找各种奇珍异宝,前几日才将一批珍宝交给阎攸宁看过,昨日再次出发后,今日却突然收到教内急函,怎么都没想到,回来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  北落长老控制不住颤抖,一张老脸从苍白变成了猪肝色,怒气中甚至带上了哭腔:“是尊主——!”最后一个字拉长甚至变了音调,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才又出声,“他今日从炼器室出来,来到珍宝阁后把这里席卷一空,就不见踪影了!”  三大护教法王面面相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成为逆尘教尊主不过三个月的阎攸宁,席卷所有大能留下的珍宝和灵石逃了!  “艹!”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如同堤坝打开了一道小口,引发了接二连三的怒骂。  ……  阎攸宁得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逆尘教,前往数年前购置的院落。  来到院子里那一刻,他肺腑震荡,调息一会儿才重新迈步。  那阵法比想象的要强大许多。  阎攸宁好歹是炼虚前期的修为,在修仙界也是能横着走了,结果破解了阵法,后遗症却有些严重。  好在禅莲心灯靠谱。  真想不通,原身在原著最后怎么舍得把如此珍贵的法宝心甘情愿的送给顾澜澜。  倏忽间,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月光快速掩埋于阴云中,大雨滂沱。  阎攸宁忽然想起,不久前,暗护法还愤愤不平地说起过正道编了首顺口溜编排他。  顺口溜道:“夺宝弑师又杀父,恶贯满盈遭人恶,行恶事来结恶果,天道定然不放过。”  阎攸宁呢喃起这段日子经常听到打油诗,抬头,遥望雷鸣不断的夜空,心想,我杀死阎摩也是还魔僧行苦的果,而行苦早已魂飞魄散。  至于他阎攸宁,不过就是凭实力拿走了一些应得的东西,又没有其他坏心眼,自然不会落得那般地步。  这次好不容易破解了两个要命的阵法,那条解阵链已经破损再无修复的可能,元婴又受伤颇重,要不是他提前炼制了好些上品丹药,说不定当时就要魂归西天。  但不管怎么辛苦,结果喜人啊。  阎攸宁长着一双迷人且充满魅力的瑞凤眼,眼尾自然的微微上翘,让本身凌厉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优雅。  此刻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笑得有些癫狂。  “这世界真是不错,反正我是很喜欢。你这天想捉弄我,是瞧不起我命硬呢。”阎攸宁优哉游哉地嘀咕着,来到密室才平复好心情。  他吞下好几颗上品回春丹,打坐了片刻,感觉内外伤和法力都恢复些许。  谨慎的布好数个结界,阎攸宁美滋滋地从储物袋拿出几样还没捂热的材料,准备重新给自己炼制一把折扇法器。  一个月后——  一把地阶上品法宝红瑞檀丝天蚕扇完成。  “刷”的一下,阎攸宁把折扇打开,看着扇面上炼器中自动成型的红梅,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有些晦暗。  这个世界中的法宝普遍分为人阶、地阶、天阶三种,其中还分上中下三品。  可以说,阎攸宁面对雷劫和阎摩使用的法宝,已经是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了。  可惜的是,阎攸宁的炼器水平还欠缺火候,上次炼制的扇器法宝是地阶中级法宝,这次虽然提升了一个品级,但他不太满意。  本来还以为能炼出个天阶法宝呢。  阎攸宁正好想起已经“命丧”天授神光的扇子,也就顺便想到了女主,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女主的特殊体质。  顾澜澜穿越而来,出身开始便身负融合灵根,可谓是天道宠儿,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结丹更没有瓶颈,这也是为什么结局女主飞升成功的最大原因。  不过,融合灵根带来好处的同时也给她带去了灾祸。  因为融合灵根之人的血肉或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一经发现便会成为各方追抢对象,小说名为《穿书后我成了人人追抢的对象》,也是非常契合了。  也因为此,顾澜澜本该从出生开始便活得胆战心惊,但因为天授金光的原因,天道又给了她另一份馈赠,让她表面上拥有了看似是治愈系灵根的木灵根属性。  至于暴露真实灵根后的故事,就是后来的事了。  思及此,阎攸宁的直觉告诉他,炼器的瓶颈说不定能在女主身上找到突破点。  可惜了,现在的顾澜澜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幼儿。  再等几年吧。  这么想着,阎攸宁细细琢磨了一下牢记于心的原著内容,着重划出了其中几处会出现法宝的地方。  贪心如他,总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这世界的趣味性远远大于他的想象,他还有许多的时间去收集那些只闻其名的宝贝。  很快,阎攸宁才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太天真了。  他以为能够提前原著剧情,抢先从原著角色手中得到那些法宝,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才发现,有些东西需要特定的角色才会出现,就跟玩游戏一样。  八年倏然而逝,修真界风云变化,日新月异。  阎攸宁第二次前往那个小村庄时,看到穿越者顾澜澜凭借超凡天资,小小年纪便成了村民们口中“小仙童”。  且不说顾澜澜的特殊体质,光是与普通孩童相比更可爱白净的长相,便深受大人小孩偏爱,称一句“小仙童”倒也不为过。  阎攸宁站在山顶远望山村某个角落,看到顾澜澜让其他孩子自己玩去,然后带着一些吃食偷偷跑到一个山洞,继而修炼起来。  他隐去身形和气息,靠近顾澜澜所处的洞穴后,就近观察了下融合灵根是如何吸收灵气修行的。  他们这种有特定属性的灵根,在吸收灵气之后,经过体内还要再转换成相对应的属性。然而,融合灵根却不需要,世间万物的灵气都能为之所有,可以说是全属性拥有者。  顾澜澜其实并不会任何修炼心法,可因为体质,每一次入定便能吸收庞大的灵气积存在体内。  未来如有机会习得心法,便能连破数个境界。  一如原著中描写的,这样的人天下之功无不可练,天下之法无不可学。  而越是强大,越是会被人觊觎。  正如之后顾澜澜暴露真实灵根后,面对的是未来整个修仙界的觊觎。  阎攸宁仅仅是站在顾澜澜身边,就能感受到比平时更纯粹的灵气。无怪乎,融合灵根者的血肉会被争抢,毕竟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阎攸宁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听到树叶沙沙脚步声从洞穴外传来,凝眸看到洞外,一道身影追着一只肥兔子跑了进来。  兔子跑得飞快,很快就跳到了女主打坐的地方。  鼻子抽动半晌后,像是察觉到了某种骇人的气息,瑟瑟发抖地缩到角落。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瘦弱少年飞奔而来,当看到洞内的女孩后,脚步微妙的顿了一下。  少年的刘海过长挡住了大半张脸,下半张脸沾着点泥巴,看着脏兮兮的,这么一来,叫人根本看不清少年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阎攸宁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继续注意顾澜澜周身萦绕的浓郁灵气。 第7章 等池醉吃完后,他一把扯起池醉的胳膊:“小友,我们速战速决。”  少年实在太瘦了,胳膊细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被他扯起时,池醉瞬间变成一只被扼住后颈肉的猫,四肢僵硬的如同石头,连颤抖都停止了,变得极其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  高情商:演技高超。  低情商:虚伪。  ——第06章 意外之喜  阎攸宁改成搂住池醉的肩膀,转头,笑着问道:“小友,你有师门吗?”  少年胆颤心惊道:“小人并无师门。”  阎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道:“没有师门,自学到炼气前期,天赋不错嘛。”  修者的境界划分为下境界、中境界和上境界三大阶段,下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中境界分别是合体、炼虚、大乘,最后是上境界的渡劫。每个境界分为初、中、后期和大圆满。  池醉如果真是无师自通到炼气前期,阎攸宁都要佩服他。  只不过……  “只不过就是太瘦了,整得跟修炼了魔功似的。修行这事吧,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1]。别太钻牛角尖。”他并没有和池醉建立深刻关系的打算,点到即止,“我现在要带你瞬移到这次目的地,走了。”  “……”  池醉知道瞒不过这人的。  如果没有一些遮掩修为的法宝,在修为高深的修者眼中,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好在就算对方再神通广大,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也不可能知道他修炼的是何功法。  但是,这看似提点的话语又是为何?  这人真是魔僧行苦吗?  池醉对对方的身份更加疑虑重重。  不过当男子开始施展瞬移他后,便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池醉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  整个身体仿佛都被空间给不断挤压与撕扯,空气从鼻尖与控制不住张开的嘴巴前呼呼飘过,不管他如何用力呼吸,就是吸不进去。  池醉浑身血液逆流,苍白的脸庞涨得通红,双眸充血,眼珠都快要脱框而出。  正当他疼痛难忍、窒息难当之时,男子带着笑意的致歉声传入耳中:“抱歉抱歉,突然忘记修为低微的人瞬移会很难受。”  瞬移是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施展的,只要大能有心,用法力在修为低微者周身建立保护屏障,修为低微者自然也能平安通过瞬移。  这次,看似是男子的疏忽,其实是故意为之。  池醉再度能够呼吸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直到终于脚踏实地,胸口还是有种不通气的窒息感,脚跟更是发软。  他单膝跪在地上支撑自己,不停敲打着自己胸口,像是敲打石块一样用力,直到逼出一口血才渐渐恢复常态。  好一会儿,池醉才从即将死去的恐惧中回过神。  衣袍缓缓曳地,阎攸宁蹲下身,两缕长发滑落到胸前,他双臂枕在大腿上,姿态惬意地问道:“还难受吗?”  池醉抬起头,脸色从朱红色变得白如纸,仰头时额前的刘海微微朝两边撇去,露出琥珀色的眼睛,噙着清澈的泪珠,衬得眼角的泪痣格外楚楚可怜。  碍于他的淫威,少年连忙摇头道:“小人没事了。”  阎攸宁刚才确实是故意的。  他都过分成这样了,少年男二却像是看准了他不会对弱小者出手,毫无原著中的清冷孤傲,依旧表现的可怜又无助,这种审时度势,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阎攸宁都怀疑他来到的说不定是个原著的平行世界。  否则角色性格怎会差别如此之大。  少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看到四周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全都生得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挡住了星光落下的些微光亮,形成更加黑暗的地界。  入夜的晚上,这座森林中的幽深与寂静结合起来,仿佛长成了蚕食人安全感的怪物,不断增加着焦虑与危机感。  或许是四周环境太过阴森诡谲,又或者是阎攸宁带来的压力太大,阎攸宁看池醉身形蓦然变得僵硬,恶趣味起,用阴森森的语调道:“这里名为仙域白林,分为外圈,中圈和内圈,越往内越危机四伏,凶兽和妖兽也越强大。不少门派会让年轻的修者来此历练,基本待在外圈和中圈,如有缘分,说不定还能抓只妖兽回去。命薄之人,丧命于此的也不在少数。”  所谓凶兽,都是些无智慧且本能的嗜血生物;妖兽则比普通野兽要聪明些,但也比不上真正通人性的灵兽。  真正开智的灵兽成长空间巨大,还有一定机会成为妖修,但它们数量稀少、弥足珍贵,大部分修者想要和兽类签契约,大多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妖兽。  少年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叫人看不清其中思绪。  阎攸宁不知池醉在想什么,也不在意,见人动也不动,催促道:“走,你凭着感觉随便走,我会跟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急切,池醉稍显镇定的感谢道:“多谢仙师。”  语毕,也不管黑夜不便行走,老老实实往前走去。  阎攸宁对妖兽什么没兴趣,带池醉过来的目的,是为找到原著里男二在这里得到的莲华清心铃。  那是一件攻击加治愈属性的法宝,初始品级只有人阶中品,但因为可以不断锻造提升品级,在法宝中格外稀有。  原著中,男二加入极烮门后,与顾澜澜年少分别,希冀这一份光芒的他,想着寻找机会与顾澜澜重逢,却因为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初期,不断寻求进阶之法,然而其中苦难甚多,遭遇不可谓不凄惨。  无巧不成书的是,男二后来进入仙域白林的中圈,幸运值爆表,没想到会意外得到一件法宝。这件法宝名为莲华清心铃,能够迷惑人心,得到的过程自然要受到十足的考验,也让他明白自己对顾澜澜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后来,那个傻瓜男二一与顾澜澜重逢,就把这珍宝送给顾澜澜当做了定情性物。  顾澜澜收下这份礼物,十分感动并与男二暧昧了一段时间,等到迟来的男一登场后,便将其送给了男一。  最后,靠着男女主的金手指,莲华清心铃不断提升品级,成为了仙器。  阎攸宁眼馋这法宝多年,梦里都曾出现过几次。  他相信,这次有池醉在身边,绝不会再宝山空回。  从黑夜走到白天,中途遇到过不长眼的凶兽,被阎攸宁一一解决。  直到天光破晓,阎攸宁耳朵忽然动了动,他察觉到有修士渐行渐近,伴随着清越优美的笛声,竖起耳朵能听到夹杂的谈话声,很快,变成了争吵声。  出乎意料的是,提及的东西竟然与他有些缘分。  “这金冠琉璃鸟是我们的了!湛廉动手——!”  法宝和法力的波动引起树叶无声自动,簌簌作响。  眼看池醉还要往前走,阎攸宁在暴露和暗中观察中选择了后者。  阎攸宁一把圈住少年细瘦的腰,另一只手捂住感觉随时都会发出颤音的嘴巴,动作一气呵成,身形闪动几次,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争斗发生之地。  躲到一丛茂密的植物后方,阎攸宁固定住池醉,轻不可闻道:“噤声。”  低沉略带磁性的男低音轻扫耳际,池醉不禁屏息。  清亮悠远的笛声中,传来威吓声:“继续吹!要是被金冠琉璃鸟逃了,我们就要你小命!”  吹笛人站在一旁,额头汗水滚滚,坚持不懈地继续吹走竹笛。  而他的身旁,一只蜷缩起来与男子同等高的鸟正趴在地上。此鸟头顶羽冠金黄,散发着夺目金光,翅膀、背部和腹部其色流云漓彩,长长的羽尾呈现冰琉璃色,根根分明,每一根皆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四周战斗的声音不绝于耳,鸟儿却对之充耳不闻,笛声对它而言仿若催眠曲,依旧睡得香甜。  看到金冠琉璃鸟的一瞬间,阎攸宁就被吸引了。  据说金冠琉璃鸟是已经略有智慧的初级灵兽,它的羽尾如同壁虎的尾巴,拔了之后还能再长。  因此,就算只拥有一根羽尾,阎攸宁便觉得此行来的值了。  阎攸宁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他拿出易容丹吞下,准备找准时机登场。  因为激动,连呼吸都加重了。  池醉从未和任何人如此靠近过。  就算是上辈子和顾澜澜,他也仅仅与对方短暂的拥抱过一下,甚至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过女子怀抱的温度,为了避免尴尬,就放开了对方。  此刻,后背抵着的胸膛坚实有力,体温明显高于池醉。  池醉的体温本就偏低,丝丝缕缕的热量仿佛从背部导入四肢百骸,好似蚂蚁到处爬行,让他难受的浑身不舒服。  与此同时,前方战况激烈。  现场一共四人,两人为一组。  筑基期的打斗如有法宝助力,照样能打得昏天黑地。  两组人马都想速战速战,一炷香的功夫,阎攸宁一样样看过那些人阶下品法宝,好不容易出现一件中品法宝,因为霸道的颜色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仿佛用血染红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油纸伞。  伞面上刻画盛放的白梅,显得纯洁又耀眼。  这把伞一出,直接锁住了两个筑基后期修士的身形,其余的法宝仍在冲撞,符箓爆发的光芒冲天而起,就在这时,两道寒芒划过两个修士的脖颈,血色弥漫,一瞬间,两人便绝了性命。  “湛廉,我就说我们两个筑基大圆满还能干不过两个后期的!你就是太谨慎了!这不你看,金冠琉璃鸟不就属于我们了。”先前威吓吹笛人的修者神色张狂。  清亮悠远的笛声仍在继续。  相比起他,被称为“湛廉”的要冷静许多,他的眼里闪过邪肆:“杀死金冠琉璃鸟后,我们带着它的尸体便走。”  金冠琉璃鸟安睡着,眼看小命就要不保。  猝不及防的,温热的掌心带着物什贴在池醉的唇上。  后颈被捏了一下,池醉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却被死死压制住,嘴前的掌心一推一送,舌尖再次碰到了干燥温热的掌心,池醉被迫吞下了一颗丹药。  “不是毒药,等会儿你待在这里别动,不会有人能发现你。”仿佛碰上了绝妙之事,男子刻意放轻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欣悦。  后背相贴的胸膛随即离开,有力的心跳声也跟着消失。  等身上的蚂蚁终于全爬走后,池醉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握了握手,察觉到手心汗湿,轻轻蹭到衣服上,屏息静气地看向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以他们三人联手,就算是元婴前期修士,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因此,柳浩琨自觉已经很给上官恒面子了。  “你是玄微派的柳浩琨吧?这些年你在修真界还挺有名的,所以这琉焰堡弟子不应该唯你马首是瞻吗?怎么,你还要给人家擦屁股啊?”阎攸宁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扫过三人都不太好看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阎攸宁:你以为的机会不过是我给你的机会。第08章 自救  阎攸宁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吹笛人身上:“我记得之前琉焰堡这两人还想杀了这位小兄弟。小兄弟,这金冠琉璃鸟是你引来的,你要交给我呢它还有命活,你也有命活。如果你要交给他们……反正我都替你觉得不值。”  吹笛人,也就是席安康没想到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已然明了,自称柳浩琨的仙师长得玉树临风的,却希望息事宁人。而那位自称上官恒的修士说的话,却字字戳中他的心口。  半晌,席安康缓缓朝着上官恒挪了一步,轻声道:“这位仙师,我听您的。”  吹笛人的声音和他的笛声一样,清亮悦耳,宛转悠扬。  要让阎攸宁比喻的话,好比炎热的夏季吃着冰西瓜,有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  阎攸宁的视线扫过之前被湛廉二人杀死的两具尸体,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挺好。”  但这两个字,听在柳浩琨三人耳中便是十足的挑衅。  就在此时,一声鸟鸣忽然响起,因上官恒的出现而被他们忽略的金冠琉璃鸟彻底醒过来,这种鸟本就胆小,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人,直接长鸣起来。  与此同时,展开的翅膀带起的风,吹动了四周的草木。  犹如风暴来袭,草木瞬间弯折,将躲无可躲的少年身影完全暴露。  这是池醉始料未及的。  湛廉比所有人的行动都要快,看到少年出现,猛地拿出一件法宝。  这件法宝犹如有意识一般,裹挟着长风,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直逼池醉。  柳浩琨还来不及阻止,便看到缚以银色锁链,形如鹰爪的锋利金属,骤然扣住少年纤细的脖子。  他怎么都没想到湛廉竟会选择伤害无辜。  柳浩琨一个字都未来得及出口,眼睁睁看着金龙抓刺穿少年细嫩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缓缓渗透而出,染上冰冷的爪牙之上。  湛廉控制着锁链,威胁道:“上官恒,不想他丢了命,就不要那么嚣张!如果你把金冠琉璃鸟给我们,吹笛人和他你带走也无妨。”  上官恒既然在乎吹笛人的性命,肯定不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无辜少年见死不救。  吹笛人席安康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修者会拿他人作要挟。  阎攸宁听得有些愣怔,也不知道是谁给了湛廉如此的勇气,他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捆绳索,在刚才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湛廉身上时,用法力控制着绳索捆住了即将要飞走的金冠琉璃鸟。  此刻,金冠琉璃鸟被困于一棵树上,不断发出鸟鸣挣扎,却逃脱不能。  这几乎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这之后,阎攸宁便听到湛廉的威胁,等反应过来其中想法后,他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  严泊本来看到湛廉的所作所为,还有些犹豫,毕竟柳浩琨还在此地,这柳师伯虽然风流好色,但神奇的是只喜欢美色,并不碰美人,本性更是喜好扶危济困,见到湛廉这样的行为,这事结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察觉柳浩琨面色很差,识时务的没有出声。  眼看池醉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阎攸宁终于停止大笑,擦着笑出的生理性泪水,叹息一声,困惑道:“你以为我是活菩萨,绝世大善人吗?”  湛廉彻底被激怒,怒火冲昏了头脑,暗暗施加法力。  柳浩琨面无表情地凝视湛廉,终于开口:“湛廉,这只是个凡人,快放开他。”他是想息事宁人,可湛廉这般作为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锈尘七圣剑散发逼人剑气,直指湛廉。  少年缝着补丁的衣衫染血,脸色苍白的都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看上去无比脆弱,似乎只要湛廉再用力一点,就会丧命。  先前,少年半张脸都被挡住长长的刘海挡住,此时被迫仰头后,头发从中间分开往两边滑去,终于露出少年的眼睛和光洁额头。  也让人看到了少年的容貌和表情。  少年看着十二三岁,长着一张惊艳的面容,起码阅美人无数的柳浩琨,都在一刹那愣了一下神,之后才注意到少年出乎意料镇定的神色。  阎攸宁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池醉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刻都冷静,对他见死不救的话并无反应。  似乎本该如此。  阎攸宁和池醉四目相对,一是看不出少年究竟在想什么,这反而让他产生了微妙的探究心理。  而池醉是真的没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松了口气。  只因他觉得,如果真是魔僧行苦,即便不杀老弱妇孺,也不会因这种刚认识的孩子而改变什么原则。  就很魔僧行苦。  至少,这点与他的认知是契合的。  重生后,池醉就明白,自己的命本就应该由他自己来掌握,包括自救和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正如这一刻,当他的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犹如蝼蚁,他不会将期待放在魔僧行苦身上,更不会放在柳浩琨身上——这个重生前被他视作劲敌,却一生都无法战胜的男人。  湛廉的攻击、问话以及阎攸宁的回答不过是在几个呼吸间。  池醉感受着紧扣脖子的金龙抓正在带走自己的生命气息,危机感节节攀升,催生求生欲。  恍惚间,上辈子无能为力的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闪现在池醉眼前。  为什么总是有人要逼他,总有人看轻他……  上辈子,他欲求得幸福,他们说他已入魔教,不配得到幸福,就该万劫不复,哪有资格去和柳浩琨争。  这辈子,他选择重修相克心法,没日没夜的修行,从未过过舒坦日子,因为方才的丹药被视作凡人后,却勾起了他记忆中深深刻在心底的,一双双瞧不起他的眼……  重生一世,他还有仇要报,岂能死在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手中。  不论哪辈子,皆是——  求人不如求己。  池醉思绪如电。  当阎攸宁的目光看过来时,他无波无澜地回望,随后,唇齿间泄露微弱的呻 | 吟声,耳边是湛廉自以为是的笑声。  笑声震耳欲聋。  池醉却从未有过冷静。  冷静地快速运转心法。  冷静的感受到体内的法力听话的聚集起来,四肢和五脏六腑,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但这一切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转瞬之间,法力凝聚成一颗金光灿灿的丹。  虚假的金丹自此结成。  池醉嘴角微微勾起,听到柳浩琨告诫湛廉的声音,察觉到湛廉分神的一刹那,伪金丹瞬间爆发庞大的力量——  一阵地动山摇。  少年凝视湛廉,伸手成爪,猛地一抓。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形成的气浪犹如一条火龙,瞬间缠绕住来不及做反应的湛廉。  湛廉不受控制地朝少年那里飞去。  严泊眼看少年周身倏然爆发出一阵金光芒,一下子被耀眼灼目的金光刺得抬起袖子挡住流泪的眼睛。  其余人的视线也跟着被吸引。  四周草木簌簌作响,旋即化作飞灰,吹散在风中。  而那把可以轻易夺去凡人性命,由湛廉法力操控,更能轻易粉碎石块的兵器,早就由少年纤细的手指抓住扯掉之时,变成粉末和草木一起消散了。  阎攸宁微微挑眉,便听到少年惨痛的叫声响彻天际。  “啊——!”  金光包围之下,湛廉的身影已然不可见。  “湛廉!”严泊瞳孔剧震,话音落下之际,刚要拿出法宝,无可抵挡的法力威压劈天盖地的袭来。  他浑身一震,肺腑所其震荡,吐出一口血。  根本无法站稳,严泊迅速单腿跪地,一手支地才没有狼狈地趴在地上,恐惧地大喊:“柳师伯救我!”  柳浩琨反应迅速,冷着脸出现在严泊身旁,施展法力护住他。  严泊连忙拿出回春丹,着急慌忙地吞下。  再看上官恒,护着吹笛人和金冠琉璃鸟,周围撑起保护屏障,姿态闲适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少年那里,眼神透着柳浩琨无法理解的欣赏。  柳浩琨眉头微皱,只看了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前方。  结丹期?!  自爆金丹?!  如此而为的修士,通常是在真正绝望的时刻……  柳浩琨顿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强硬出手制止。  即使少年真是个修者,他也不该看在湛廉是琉焰堡的人手下留情。他缓缓吐出肺腑之气,再仔细看去。  ……不,不是金丹期。  柳浩琨如今正在结丹期,他十分清楚结丹期修士如果选择自爆,方圆百里顷刻间定会被夷为平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即使仙域白林有上古时代大能设立的护林结界保护,中圈这一带也会被波及,至少他们所在的位置会被毁,变得寸草不生不说,至少方圆一里内会形成坑洞。  但是,少年金丹自爆的威力,只有真正金丹自爆的万分之一。  当风停,周遭一切安静并清晰起来,柳浩琨看到少年方圆五尺内形成了一个小型坑洞。  少年背脊笔挺地站立其中,令人瞩目的是原先满头黑发的少年发丝中多了一缕白发。  然而,他并不在意似的,纤细的五指爆发力十足,手背青筋跳起,狠狠掐着湛廉变形弯折的脖子。 第11章 与神识牵连的痛苦让柳浩琨蓦地流下眼泪。  柳浩琨的视线缓缓移到上官恒的指尖,看到师父送他的法宝,断裂成数片,犹如凋零之花,落在地上。  “上官恒——!”  柳浩琨因容貌好、天资高,从小开始就是天之骄子,从未在他人手下吃瘪过。  不久前,他还用锈尘七圣剑杀了好几个魔道中人,在进入仙域白林前,还想着捉只灵兽回去,然后再去人间游玩一把,结果——  天道就给他开了这样的玩笑。  上官恒让他明白,原来世间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柳浩琨从小只有别人嫉妒他的份,从未嫉妒过任何人,也不明白仇视他人是何种丑陋的感情。  但是这一刻,当面对上官恒时,嫉妒、仇恨、羞辱感等负面情绪一拥而上,将他的内心彻底填满。  俊美无双的脸第一次变得无比狰狞。  阎攸宁看向无能狂怒的柳浩琨,语气里满是可惜:“我得不到的东西,还是毁掉的好。”  他是真的舍不得,但谁让锈剑无法易主呢。  太可惜了,为了胜利,只能破釜沉舟。  阎攸宁实在是心痛,却又因为看到柳浩琨失去后的痛苦而心生畅快。  好比穿越前,当他确定无路可逃之后,亲手将收集的千奇百怪之物全部毁掉一样。  一旦想到那些杀死他的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他便快意无比。  池醉听到柳浩琨的怒吼,睁开眼便看到柳浩琨大肆咆哮的样子。  柳浩琨看上去无比痛苦。  池醉却恍惚地想起重生前。  当初,他还未死,以为还有机会,当得知顾澜澜身中奇毒后,为其拼死拼活寻找解药的日子里,柳浩琨和顾澜澜却缠绵得死去活来,柳浩琨更是靠着双修和自身体质原因,用洗髓易经的方式解决了顾澜澜身上之毒。  那年,他潜伏魔教,步步为营,结果众叛亲离,却因为想到顾澜澜还在等着解救而甘之如饴。  却不知,柳浩琨不费丝毫力气,便替顾澜澜解了毒,得到了顾澜澜的心。  事后,柳浩琨坚决认为池醉投靠魔道后,将锈尘七圣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后来他才知道,柳浩琨其实早就知道他为顾澜澜的付出,但因为那份私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池醉的所作所为实乃迫不得已。  如今,那把曾经刺穿过他胸口的锈剑断成一段段。  池醉觉得异常痛快。  他微微低下头,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但感受到心脏第二次热烈跳动起来,第一次还是当年重生之时。  他心情异常好,笑意自嘴角无法掩藏的悠悠绽放。  情不自禁抬头,看向自称上官恒的男子时,那人却恰好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男子挑了挑眉,似乎在困惑他为何如此高兴。  池醉忽然觉得,重生一世来到此境,他的心情似乎都因自称上官恒的男子而变得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10章 同情  柳浩琨纵然有再多不甘,在损失锈尘七圣剑后,确实无力再与上官恒对战。  这也让他确定,上官恒本不可能仅仅是元婴期……  原来,真正自以为是的是他自己。  有什么郁结心口,柳浩琨胸口起伏,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看向毫发无伤的上官恒,一个字一顿道:“我输了。”  “就知道柳道友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上官恒悠悠笑道。  嗡嗡的耳鸣中,柳浩琨好不容易才听清上官恒说了什么。连忙吞下几颗回春丹,迅速调息后让身体有了点力气。  这一刻,四周静得可怕。  柳浩琨确定能听清声音后才重新开口:“上官恒,你究竟是何修为?”  上官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柳浩琨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就听上官恒道:“元婴中期。”接着在柳浩琨质疑的目光中,伸出右手。  由精致的细密墨色鳞片炼制的手套,完美的契合上官恒的手指,仿佛就是为其炼制的,衬托的本就漂亮的手指更加修长好看。  怎么看就是灵兽墨蛇的鳞片,上官恒以为他蠢到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器吗?!  柳浩琨出离愤怒,这时,一缕阳光忽而从参天大树的缝隙间投射下来,恰巧落到上官恒的手套上。  柳浩琨一愣,这才注意到,手套上看似只是由普通的墨色鳞片组成,但每片鳞片上竟然犹如米上刻字,皆被画上了细致高级阵法。  这是柳浩琨并不知道的阵法。  漆黑的手套上,优美的阵法纹路镌刻其上,将原先只是人阶中品的护身法宝提升了不知几个品级。  柳浩琨被震撼的心绪不定,他屏息,描摹起阵法。  上官恒却倏然收起右手,双手负后。  他的视线落了空,继而看向上官恒的脸。  男子的容貌算得上俊郎,但五官并没有太出众的地方,而相比起不太扎眼的容貌,上官恒无所畏惧、潇洒淡然的气质更加惹眼,特别是那双总是略带笑意的眼睛,看着亲切,却又透着莫名危险的感觉。  这个人,不论放在哪里都不会显得平庸。  柳浩琨牢牢记住上官恒的脸容后,问道:“不止阵法,对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上官恒用无比欠揍的口吻反问道。  柳浩琨:……  再继续待下去,他很可能被上官恒气死。  柳浩琨深吸数口气,好不容易将再度涌上喉头的血腥咽回去,掩饰悲愤,十分艰难才佯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上官恒,最后再问个问题,你年方几何?”  “五十不到。”上官恒道。  柳浩琨今年二十岁到达了金丹中期,以他对自己的信心,绝对有机会在五十岁的时候超过上官恒的修为。  严格意义上说,上官恒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恶徒,否则破坏锈尘七圣剑后怎会留他性命。柳浩琨注意到,结束战斗后,上官恒就一直看向少年那边,想必是很担心少年的身体。  这样一个对他人言辞犀利,出手不留情面的人竟也会心有柔软?  一看到少年,心里就像是生了一根刺。  满心的愤怒和羞辱感中,还莫名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柳浩琨暂时不明白是什么。  他咽下满腔不甘,收起锈尘七圣剑的所有碎片,再不做停留:“严泊,走。”  柳浩琨失去锈尘七圣剑,被修真界其他人知道怕是会成为一些小人的笑柄了。也不知将会面临师父什么样的惩罚。  不论多久,他一定会让上官恒付出代价。  目瞪口呆的严泊直到此刻才回神,他知道带走和金冠琉璃鸟的尸体和夺回湛廉的法宝都是无望,悲愤欲绝,却又只能忍着。  先是跨了一步,却因为腿软倒在地上,赶紧站起来后,急急忙忙地跟在柳浩琨身后一起离开。  “柳、柳师伯,等等我!”  柔和清亮的笛声持续不断地吹奏,但与这两个离去的人再无关系。  阎攸宁拍了拍黑衣上灰尘,扫了一圈被破坏殆尽的周遭,最终走向平安无事待在一块的两人一兽。  阎攸宁站到金冠琉璃鸟身旁。  夺人眼球的美丽金冠琉璃鸟,在吹笛人安抚下,安安静静趴着,乖巧得很。  阎攸宁脱掉墨鳞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摸上这只灵兽油光水滑的羽毛,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渴求。  “你对金冠琉璃鸟如此熟悉,就由你帮我拔十根他的羽尾吧。”阎攸宁急不可耐的对吹笛人道。  吹笛人诧异地瞪大眼,悠扬的笛音瞬间走调。  席安康确实有办法能够让金冠琉璃鸟少受点痛苦,但是,这只金冠琉璃鸟一共也就十根羽尾,平时它们会经常对其他灵兽显摆羽尾,一旦变成暂时性的秃尾,可想而知,会遭遇其他灵兽如何的嘲讽。  但席安康已经见识了上官恒的强大,况且这人确实没想要灵兽的命,还救了他的命……  “你听下笛声,这灵兽由我制住,拔毛交给你了。”阎攸宁根本不在意吹笛人纠结与否。  金冠琉璃鸟羽尾对炼器有大用,好不容易逮到一只,一根都不能浪费。  拔羽毛的时候,吹笛人一边顺着灵兽的背部,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个点,每拔一根,金冠琉璃鸟就会发出一声婉转的鸟鸣。  于是,这片荒凉区域不断响起鸟鸣声。  直到十根羽尾全部拔完交到阎攸宁手中,他爱不释手地摸着琉璃色的羽尾,抬眼看到呆愣愣的金冠琉璃鸟。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灵兽扭头看向尾巴,看到自己变成秃尾后,猛然仰天发出凄惨的哀叫,。  席安康对金冠琉璃鸟满腹同情。  再看上官仙师,一边拿着漂亮的羽尾,一边对哀鸣的灵兽道:“十根羽毛救你一命,非常值了。”  金冠琉璃鸟流下两行清泪,似乎知道打不过对方,在限制行动的结界消失之后,展开双翅倏地一下飞走了。  席安康哭笑不得,随后面向上官恒,郑重地拱手道谢:“小人名叫席安康,今日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阎攸宁收起琉璃羽尾,问道:“你知道湛廉他们为何要杀金冠琉璃鸟吗?”  席安康摇头道:“小人之前是帮助一开始进入的二人的,他们说只是想取金冠琉璃鸟的羽尾。小人师父之前在中圈遭遇不测,小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以帮助他们为条件,让他们保护我来到的此地,不曾想他们出尔反尔,竟然要杀金冠琉璃鸟……”  幸好后来遇到了上官仙师。  “你师父也是吹笛人?”  席安康遇到过的修士除了师父外,很多都对凡人嗤之以鼻,像上官恒这般有些古怪,但对他好声好气说话的,反而让他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师父他是个筑基中期的散修,一直以来都靠着吹笛安抚金冠琉璃鸟来赚取灵石或者一些丹药。这八年来,总有修士前来寻找金冠琉璃鸟,他们都是接了悬赏楼任务的,因为金冠琉璃鸟是独来独往的灵兽,一只出没的地方不会再有第二只,他们说是发布者说取尾羽的数量还不够,至今来比一共有十五波人了。”  席安康没说的是,因为金冠琉璃鸟数量日料稀少,师父他们近年来总是无功而返,这次他能遇到这一只,亦是非常幸运了。  “两个月前,师父跟着三名筑基中期修士前来中圈,但他们都没再出来。”席安康这次也是担心师父急了,身为凡人不自量力选择同意带修士进来。 第13章 正在变声的少年声音虚弱又嘶哑,听着格外可怜。  阎攸宁拨动着柴火,慢悠悠道:“如果我不呢?”  池醉闻言一惊,迅速冷静后,才发现并没有从上官恒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但此种修为的人,同样可以将杀意掩藏得很好。  然而,如果动怒的话也不会等到自己醒过来。  池醉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没有彻底放松,正想说点什么,缓缓抬头时,却看到上官恒扭头看向他,便是愣住了。  上官恒的双眸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池醉以为是他看错了,却不想,那抹笑意越发浓郁,还逐渐扩散到上整张脸上。  对方扭回头,勾着偏薄的唇畔,拨弄火堆道:“我之前没守约护好你,给你一个怀抱让你好好休息,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池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傻傻的重复道:“是小人冒犯了。”  “我还没小心眼到和个小孩计较什么,再说,刚才你真的怪可怜的。不信你问问小兄弟,是否?”阎攸宁随口道。  席安康一愣,连忙点头道:“小仙师,上官仙师真的很担心你,给你喂了两次上品丹药才把你救回来。”  “……上品丹药?”池醉怔怔问道。  席安康一边点头一边解释。  池醉震惊地看着上官恒。  他再清楚不过,两种都是一千上品灵石才能买到一颗的上品疗伤丹药……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就是证据,难以想象有人会将上品丹药浪费在他这种人身上。这人怕是打得其他主意……  可他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一时间,池醉的心里乱得很。  “小友,你若是真的过意不去,就把锁身赫赤伞给我。价值虽不等同,但你也能心安一些。”上官恒用听着不以为意的语气道。  池醉:原来是在这里埋着坑等他呢。  乱了的心湖瞬间再度变回一潭死水,池醉依旧跪着,虔诚道:“上官前辈,别说是锁身赫赤伞,就是刚才得到的这个储物袋,前辈您想要的话,小人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说了一连串话,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池醉将储物袋和锁身赫赤伞捧到阎攸宁面前。  阎攸宁忽然伸手,缓缓撩开池醉遮住眼睛的刘海,露出那双含情脉脉的柳叶眼,其中只有诚挚,又像是半含秋水,瞧着让人深信不疑。  四目相对间,阎攸宁唇角带笑,问道:“心甘情愿?”  池醉眨眨眼,点头。  阎攸宁心情更好,一手接过锁身赫赤伞和储物袋,直接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口随心动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阎攸宁其实根本不用搞得如此麻烦,想要,明抢就是。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莲华清心铃还需要对方寻找是其一。  还有就是,池醉各种反应很有意思。  和原著的男二简直天壤之别。  一个少年的身体仿佛藏着一个神秘的灵魂,或许是同他一样来自异界,又或是……  他忍不住想窥视,探索其中究竟。  这其中的趣味和寻找奇珍异宝一样,都挺有趣。  这时的池醉还不知道上官恒卖得什么关子。  后来在中圈来回走过十天,当他遭遇了应该在多年后才会遭遇的事后,结合上官恒对法宝趁火打劫的行为后,终于明白——  上官恒有多贪得无厌。  而这个人像是早知道他会得到莲华清心铃,就等着他再次双手奉上。  阎攸宁将烤肉的肉递给池醉。  池醉双手接过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吃到一半后打破沉默,问道:“上官前辈,您想让我做什么?”  阎攸宁悠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池醉很是识趣的闭嘴,默默吃肉。  片刻后,却听到低沉悦耳的嗓音笑着问道:“知道莲华清心铃吗?”  池醉内心惊诧万分,好在低头头发掩盖了眼中的波澜,微微抬头看向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表现出碍于上官恒的强大而不敢询问的胆怯和惶恐。  却见上官恒笑得意味深长。  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看着温和可亲,却惊起池醉一身战栗。  “是法宝。”上官恒放缓咬字,轻声慢语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过,一听闻便心动不已。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找你来?”  池醉不知何时停下来咀嚼食物,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上官恒,见对方没有不耐烦和不快,便轻轻点头。  一声轻笑夹杂在火堆燃烧的噼啪声中。  池醉整颗心都被吊起来,与男人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目光对视,适当的表现出紧张。  “自然是……”阎攸宁微微弯腰,凑到少年耳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  单看少年的表面真是毫无破绽。  啧,有些讨厌这碍眼的刘海……  害他都无法窥探清楚其中情绪。  阎攸宁有些不满地伸手,掌心出现一把匕首,眼看池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又因为实力差距过大咬紧牙关控制着颤抖的身体。  “这头发看着碍眼极了。”阎攸宁说着,随便两刀就给池醉削了个平刘海。  呼,早就想这么做了,终于爽快了。  池醉愣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在火光下犹如透光的漂亮琥珀,清晰可见瞳孔骤然紧缩,一脸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池醉:我当时就傻了。  ——第12章 幻境  仙域白林非常之大,一行三人走了五日,继续在中圈游荡。但这么走下来,却是越走越有诡谲之感。  无人说话,只剩下脚步声回响。  所过之处竟然没再见到任何一只兽类。  幸好阎攸宁把之前多下来的凶兽肉放在了储物袋中,否则池醉和席安康怕是受不住饥饿。  池醉试着做下记号,虽说并没有绕回记号所在地,但周遭的一切看着极其相似。他上辈子有过这样的经历,已经十分确定这是进入了幻境中。  但看上官恒摇着扇子闲逛一般的样子,池醉一时不知该如何提醒。  犹豫间,席安康也察觉到不对劲,提出了疑惑。  上官恒“嗯”了一声,笑着问道:“池醉,你觉得呢?”  早在那天被削了头发后,上官恒就问了他的名姓。  得知他的名姓后,上官恒还颇为玩味地念了一遍。  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对方说出来时却让他浑身紧绷,产生莫名的警惕。  “小人之前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怕是我的错觉,所以不敢妄言。”池醉镇定道。  阎攸宁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转头问席安康:“我看起来可怕吗?”  席安康有些意外,赶忙摇头,怕阎攸宁不相信,又夸赞道:“仙师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一点都不可怕。”  阎攸宁刚看了池醉一眼。  池醉便抱拳道:“小人亦这么认为。”  阎攸宁笑了一声不再“恐吓”两人,直言道:“既然如此,你们之后有想说便说,不用藏着掖着。”  看似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  “既来之则安之,继续走下去,总能明白这是怎么了。若是害怕,紧跟我后方便是。”语毕,阎攸宁快步继续向前。  三人仍然不断在枝繁叶茂的林间打转。  又是五天,凶兽肉早已吃完,池醉和席安康因为饥饿加上没再遇到水源,步伐逐渐变得沉重,渐渐跟不上阎攸宁。  两人默默隔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谁都没有说话,但阎攸宁背后的呼吸声越发粗重,直到传来“砰”的一声,两人重重砸在地上。  阎攸宁转身朝看后去,看到席安康栽倒在地,呼吸微弱。  他抬眼看向苦苦撑着自己的池醉,少年脸色苍白,双唇干裂,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无神的。  相顾无言,阎攸宁冷漠地转身继续走。  “前辈……”池醉虚弱地轻唤。  轻重不稳的虚浮脚步声后,又传来一声重响。  阎攸宁脚步一顿,随后转身,轻摇手中折扇,看到少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望着他。  “池醉,争气点啊。”阎攸宁盯着地上的身影片刻,眼睛似乎透过命若悬丝之人看着其他什么人。  男子修长的指尖转动,手中折扇往前轻轻一扇,一阵风吹起,孱弱的少年犹如风沙一般迅速消散,顷刻间,他的前方只剩下看不到尽头和出口的草木。  阎攸宁继续向前走,走了许久,不知何时,走入了一片迷雾。  一些记忆变得模糊起来,这里的数载记忆逐渐被一层厚厚的迷雾裹住一般,无法再牵扯到阎攸宁。  似乎穿越后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  阎攸宁正站在一面玻璃窗前,有些出神。  手机恰好响起,阎攸宁看了眼屏幕,是此次生意的合作商的来电,他回过神后,清了清嗓子,点开通话,开口聊起熟悉的业务。 第15章 是他高看池醉了,再等下去不过是徒增不快,一想到真正的莲华清心铃就在幻境之外,阎攸宁便抓心挠肝的痒。  阎攸宁一把捏碎手中的“珍宝”,被幻镜压抑的法力蓬勃而起,犹如快速抽条的枝丫不断生长,咖啡店窗外的车来车往的道路陡然变得扭曲,一阵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入耳。  随后,阎攸宁听到声嘶力竭地呼喊。  作者有话要说:第13章 送你回家  “上官仙师!仙师!”  “救命啊——!!”  阎攸宁彻底脱离幻境后,慢悠悠睁开眼,一把拂开摇晃他胳膊的席安康。  席安康脚步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看到上官恒醒过来,喜极而泣地哭喊道:“上官仙师,求您快救救小仙师吧!”  阎攸宁看到席安康明显失血过多的脸色,瞟了眼脚下用血画作的阵法,挑了挑眉,又看向坐在另一个用血绘成的大阵下的池醉。  不远处的另一边,躺着四个身体干瘦的修士,修士的身边皆画着血阵。  四人气息似有若无,像是随时都会魂归西天。  怪不得幻境破得那么快,看来池醉也不是那么没用。  此时,阎攸宁目之所及处,花影密布,池醉所处的大阵之上聚集了附近大半的吸血嗜人花。  姿容卓绝的少年如同被寄生一般,瘦弱的身躯深陷长满血色花苞的藤蔓内,好似癫痫发作正在阵阵抽搐,发青的脸色眼下一朵花苞悠然绽放,有一种诡异又阴郁的美。  池醉的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失去生机,又不知在坚持什么,双手剧烈颤抖着,艰难维持着运行阵法的手势。  而在这所有之上,莲华清心铃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漂浮于半空中,却因为被池醉克制着无法发出丁点声音制造幻境,而它此刻散发着的微暖光芒,正是这些藤蔓花最为喜欢的力量。  剩余的吸血嗜人花还在朝着池醉攀爬,似乎要将其完全淹没才罢休。  原著中池醉因为有法力,本不用这般废命。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池醉即将殒命的刹那,阎攸宁甩给席安康一件护身法宝:“不想你师父他们死,就赶紧过去。”  说完,踏风而去。  修长的身形,宽袍大袖翻飞,来到池醉所处的巨大藤蔓处,一手抓住莲华清心铃收入储物袋,又迅速落到少年脆弱身躯的面前。  数张火爆符祭出,犹如花火怒放。  与此同时,一层透明保护屏障在池醉周身成型。  是阎攸宁的法力。  法力形成的屏障牢牢护住池醉,闪烁的火焰无法侵占分毫。  “轰——!!”  连续的爆裂声刺破云霄,喷出一团团金色的火焰,射向天空。  爆炸之际,藤蔓花仿佛感应到了危机,有四处逃走的,亦有想缠着池醉欲同归于尽的。  阎攸宁伸出五指,猛然一抓,那些逃散的藤蔓花即刻被湮灭成灰烬。  而因为有阎攸宁的保护,缠绕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它们再无法吸取池醉的生命力,便只能靠着原先的力量岌岌可危的扎根在池醉身体各处。  地面剧烈震动,带来强烈不安。  席安康靠在树旁,心惊胆战地望着看不见人影的爆炸中心,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下一瞬,便看到阎攸宁带着池醉出现在他的身边。  瞬息之间,比眨眼更快的速度,席安康重新呼吸时,好不容易才把气顺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池醉身上缠满藤蔓,鲜艳欲滴的诡异花朵盛放的身体各处,看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的程度。  他被阎攸宁抱在怀里,双目无神,呼吸微弱。  虚弱的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席安康惊疑不定,嘴唇颤抖,张口欲言,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等到好不容易憋出声音,已是泣不成声:“上官仙师,求求您救救他们。”  阎攸宁没有作答,也并未犹豫,禅莲心灯现于掌心,漂浮而起,灯芯闪烁柔和光芒。  禅莲心灯运转之际,四周肉眼不可见的灵气瞬间被榨干随后聚拢在一处,犹如灵泉降下,落到池醉等五个将死之人身上。  就连站在一旁的虚弱的席安康,也因为阎攸宁刻意为之,起到了治疗作用。  这是阎攸宁第一次将禅莲心灯用在其他人身上。  禅莲心灯不断的治疗和输送灵气让池醉身体的外伤逐渐治愈,有了力气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下意识地歪着脑袋,靠到阎攸宁胸口处。  只有在人事不省时才知道寻求庇佑。  “小兄弟,此刻发生的事到死都给我放在心上,否则……”  阎攸宁话还没说完,言语间的冰冷让席安康浑身一颤。  他随即狂点头,发誓一定不会将这一幕告诉其他人。  席安康虽然不知道上官仙师拿出的是什么宝物,单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也能从这件宝物身上感受到圣洁又温柔的感觉,且身体逐渐有力的情况来看,一定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  可能是觉得说些话能安抚自己,席安康话不停:“方才,小仙师用我的血画了两个阵法,他说他虽然没有法力,但知道一种用生命力抽作法力的法子……当小仙师坐到阵法中后,那些缠着师父他们的藤蔓花就慢慢向着他爬过去了……如果不是小仙师,师父他们或许就……”  席安康师父四人在这里的时间过长,若不是藤蔓花属于慢慢吸食生命力的妖物,又或是他们再晚来一步,这四人怕是真的命丧黄泉了。  要不是阎攸宁记得原著中描写过特殊命格之人脸上的胎记,可能当初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救下对方。  良久,池醉的呼吸逐渐平稳。  只不过,两次放肆调动生命力的行为,已损坏了本来就不够出色的灵根。  身体坏到,若要继续修行必定更加艰辛的程度。  席安康师父四人受伤的身躯一时无法恢复正常,但也有了呼吸,面色更是好了不少。  生长在池醉身上的藤蔓花牢牢占据阎攸宁的视界,他抬起手,扯开花朵的时候,连接在池醉体内的藤蔓喷溅鲜血。  席安康看到的一次刹那,惊呼出声。  阎攸宁面目不改色地继续拔出那些藤蔓与花朵。  手上和身上难免弄得鲜血淋漓,原本昏迷不醒的池醉因为痛苦叫出声。  阎攸宁用左手一把捂住池醉的嘴,池醉直接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随即竟然无意识地一口咬住他的手,却还是藏不住破碎的呜咽声。  阎攸宁眉头一皱,想抽出手。  但在看到池醉血肉模糊、可怜兮兮的样子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停了动作。  直到池醉身上的多处伤口在禅莲心灯治愈下,一点点长出新肉,重新恢复人模人样,阎攸宁才收起心灯。  低头之时,便对上暗含秋水似的柳叶眼。  池醉眨了眨眼睛,松开昏迷中抓着阎攸宁衣服不放的手,从阎攸宁怀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挂在腿上,身上染满鲜血,非常狼狈。  他掩去眼底的波澜,艰难开口道:“前辈,你太慢了……”  阎攸宁挑了挑眉,笑着道:“幻境带来的美梦实在太好,没你的阵法我一时三刻怕是破不了的。”  “前辈过谦了。”池醉语气里满是不信,随后又一改语调,平静地问道:“前辈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阎攸宁不置可否地笑。  “前辈是怎么知道的?”池醉又问道。  “听高人说的。”阎攸宁四两拨千斤道。  “前辈又为何找我来此?”池醉继续凝视他。  “高人说,只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有机会找到。”阎攸宁从容不迫道。  池醉知道再怎么问都无法从上官恒口中探出什么,显然他在这人眼里就是个工具罢了,但好在这个神秘男人并没有见死不救。  即便不知道上官恒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从地狱救回人间,但方才濒临死亡时感受到的真切温暖,却叫他永生难忘。  池醉缓慢移开视线,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又微微扯了扯嘴角,唇角轻颤着。  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一闪而逝后,变成一抹坚毅停留在眼底。  “师父!”席安康师父也跟着醒过来,见到席安康后先是难以置信,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中浮现泪花,笑着拍了拍席安康的肩膀。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阎攸宁顺利找到莲华清心铃,没打算在仙域白林多待。等其他人恢复一些体力后,他便带着几人离开了此地。  席安康等人千恩万谢。  三个修士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拜谢过后互相搀扶着先行离去。  席师父被席安康扶着,望着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仙域白林,表示以后如果能用得到他,他一定万死不辞。  阎攸宁怎么能放过这等好事,笑着道:“劳烦以后再碰上金冠琉璃鸟,帮我留几根羽尾,再把信笺送到岱舆客栈便是。”  席安康师父自然点头应承,随后叹息道:“要不是前几年修士大量寻找金冠琉璃鸟,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能给您寻到几根。也不知要大量羽尾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许是想干什么大事吧。”阎攸宁对此表现得无甚兴趣,道自己并不着急,说了些场面话后,送了一小瓶回春丹给席安康师父,又被一番千恩万谢后,准备带着默不作声的池醉瞬移离开。  阎攸宁揽住池醉的腰:“走,送你回家。”  池醉茫然了一瞬,轻不可闻地嗤笑道:“小的没有家。”  阎攸宁听到了,当做没听到。  重新落地后,池醉重新回到小村庄外的树林内。  一阵清新的青草香扑面而来。  天色已晚,晚霞满天。  池醉显然也不想和他再有牵扯,拖着仍有些头重脚轻的身子,果断的告辞。  正巧阎攸宁准备好好研究下莲华清心铃,便没多说什么。对方转身而去之时,阎攸宁想了下,还是出言叫住了池醉:“你帮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两本心法送你了。”  说是两本秘籍,其实是两块玉牌朝着池醉扔过去,池醉下意识地接住。  “一本有助于修复灵根,另一本和你现在的魔功不同,但对你修行有益。只要你的领悟力和法力足够强大,便能一步步打开玉牌禁制。”但其实以池醉当下的状况,再怎么修复灵根和修行,也不会再有很大进展。  除非,阎攸宁时常用禅莲心灯帮着治愈对方的身子。 第17章 少年瘦骨嶙峋,眼下泛着黑青色,脸色苍白一看便知身体不好。  宋如鹤看向一脸期待的顾澜澜,正准备先给少年探病,沉默的红衣男子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与顾澜澜并不相熟,反而是刚才可能惹她不快,才会有此戏弄之意。你收她为徒,与我无关。”  顾澜澜不禁瞪大眼,明显诧异他的言行。  “啊,阿醉哥哥,你醒了!”  顾澜澜一直注意着池醉,第一时间看到少年的指尖动了动,随后眼睑扇动,连忙蹲下身想要扶起池醉。  池醉睁开眼之际,却是佛开顾澜澜的手,有些虚弱地坐起身,先是对诧异的顾澜澜道了声谢,然后与独孤绝对视了一瞬。  很快又移开目光,缓缓看向宋如鹤。  顾澜澜的好意被拒绝,愣了下,有些生气但又很快调整,介绍起宋如鹤的身份,说完后顿了顿,又道:“阿醉哥哥,我知道你也有仙缘,若是你也能拜入仙门,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修炼了。”  如果是原著中的池醉,一定会答应。  可现下,顾澜澜忽然没有信心了。  阎攸宁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只想看戏,看池醉是否会和原著中一般,“顺其自然”的拜入宋如鹤门下。  池醉凝视宋如鹤:“这位仙长,多谢好意。但,小的方才已收下这位前辈的功法秘籍,再怎么样也不能拜入其他门下。”  再度尴尬的气氛里,红衣男子大笑出声打破沉默,他双眼笑成月牙,看着池醉,别有深意地问道:“小友是想拜我为师吗?”  也不知池醉在想些什么,顺竿爬道:“若前辈不嫌弃我蠢笨,愿意收我……”  顾澜澜觉得就像是个恐怖故事,立马打断池醉,口无遮拦道:“孤独前辈,你没说要收阿醉哥哥为徒吧,如果宋仙长也要收他为徒,你不会阻止吧?”  池醉分明该在今日拜宋如鹤为师的。就算改变了些许情节,她与池醉在原著没那么早相遇,可也不应该变得如此离谱!  顾澜澜急了。  突然冒出个独孤绝也就算了,也不知池醉与他发生了什么,竟然真的要拜他为师!  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和原著情节相悖,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第15章 拜师  阎攸宁知道自己穿越后的所作所为会引发一些原著的连锁反应,但从未想过,原著的人物性格变化会如此之大。  他越发想验证之前的猜想。  所以……  阎攸宁欣慰地拍了拍池醉的肩膀,对顾澜澜充满期待的目光视若无睹,遗憾道:“你阿醉哥哥那般诚心想拜我为师,我实在不忍拒绝。”随后又转向宋如鹤,“道友,我看你也没有那个意思,成全我如何?”  “道友,老夫可以先为这位小友诊脉吗?”宋如鹤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客气和暗含畏惧,自己都有些吃惊。  阎攸宁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池醉道:“麻烦前辈了。”  然后就见宋如鹤眉头越皱越紧,沉默片刻后,他才道:“小友,别怪老夫直言。”见池醉点头后,他再道:“修真本是一次强身健体的机会,被天道眷顾者更能长生不老踏碎虚空,继而成仙。然而,你身子虚弱,虽有仙缘却无仙骨,没有调养好身子便强行修真,与你,有害无益啊。”  “道友,有何建议?”阎攸宁问道。  宋如鹤捋了捋胡子:“就此不再修真,能活到百八十岁也不是问题。但如果继续……”言外之意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池醉从头到尾表情都很平静,听到最后甚至轻轻笑了笑,随后弯腰颔首:“多谢前辈。”  原著中,宋如鹤拥有一本相克灵根修行的功法秘籍,还是特别针对水火灵根的,测试得知池醉的灵根后,又在池醉不断恳求下才收下的池醉。  现在,仅仅是顾澜澜其实是无法动摇宋如鹤想法的。就算知道池醉已经踏入修真之列,但前有顾澜澜的对比,池醉的存在便显得可有可无了,加上独孤绝这位实力未知的修士在后,宋如鹤又怎么可能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极烮门本身就是依附炽巍派的小门派,修真资源都是炽巍派下发,故而每个修士的资源都很珍贵且有限,池醉没有仙骨,就算入门也不会有多少资源。  在独孤绝身边,或许更好。  再看顾澜澜似乎大受刺激的样子,宋如鹤叹息一声,接着起身,神色威严道:“顾姑娘,你愿拜我为师吗?”  顾父顾母一脸担忧地望着顾澜澜。  即便顾澜澜从小到如今都很乖巧懂事,却仍是生怕她忽然人任性不愿跟随仙长而去。  两位仙长早就知会过他们,一旦踏上仙途,修士便再不会与凡尘有所牵连,他们虽不舍不愿,但是为了顾澜澜,他们愿意狠心割舍与其的血脉亲情。  修仙一途对凡人而言遥不可及,一旦有机会触及,谁也不会想要放开。  顾澜澜与池醉漠然相对半晌,随后,她仰头面向宋如鹤,直直跪下来,一改先前不太情愿的态度,缓缓躬身,诚心恳求道:“我愿入仙门,望仙长收我为徒!”  她不再想池醉为何不愿。  也不愿再想,池醉为何走上了和原著背道而驰的路,又为何对她的态度好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来到这世界虽想谈情说爱,却也不打算放弃梦寐以求的修仙之路。  不过是一个男二……  进入极烮门后,属于她的故事才正式开始。  宋如鹤隔空施力,以法力托起顾澜澜,满意地捋着胡子点头:“去和你爹娘告别吧,因门派近日有事要办,今日就要回去。”  既然选择入仙门,凡间的一切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在宋如鹤看来,八岁的顾澜澜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乖觉。就如现在,下定决心的女童不哭不闹,走到爹娘身边,与爹娘轻声告别。  看着顾澜澜斩断所有,不再留恋的样子,池醉的心仿佛被一根线扯了扯。  疼痛中并带着微妙的快意。  重生前的种种画面不断闪现在脑海。  这一刻,池醉与顾澜澜彻底分道扬镳。  “舍不得?”  阎攸宁的声音在池醉耳畔响起。  托阎攸宁丹药的福,池醉的体力一点点恢复。池醉靠在岩壁上,声音微弱,否定道:“人生聚散有别离,修仙路漫漫,总会再会。”  要说舍不得,池醉更舍不得曾愿意收他为徒的宋如鹤。  可惜,这辈子他想走一条完全不同的修仙路。曾与宋如鹤的师徒情,以后若有机会,至少在宋如鹤还活着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报。  阎攸宁笑了一声,心想,光是这种洒脱就是原著的池醉没有的。  人通常会因为好奇去探索。  今日,阎攸宁愿意收池醉为徒,也不过是因为对其真实灵魂的好奇。至于解决这个问题后会如何,阎攸宁还无法提前做解答。  “池醉,你行个礼,便是我徒弟了。”阎攸宁缓缓站起,举手投足中带着难以形容的自在风姿。  他俯视着池醉,眼神说不上柔和,但也没有先前那种莫名的威慑。  池醉毫无瑟缩地站起身,然后跪下躬身,提气朗声道:“徒弟池醉,拜见师父。”  即便他内心不愿,但在这个弱肉强食,连阎攸宁似乎都变了个人的世界,一切都以强大为目的。他丢弃曾经紧扒着不放的尊严,给阎攸宁磕了响头。  阎攸宁用法力托起池醉,随后拿出一瓶丹药:“每过四日一颗,先调理好些你的身子再说。”  “多谢师父。”池醉乖巧道。  “独孤道友,不知你师门在何处?”宋如鹤围观拜师全程,问出早就在想的问题。  “无师无门,一介散修罢了。”阎攸宁道。  宋如鹤愣了下,接着看向一旁靠墙站立的少年,眼神微有波澜,一眼过后,视线再度扫过独孤绝。  转身前,宋如鹤暗暗将此人模样记在心中,悄然抹去心中对此人的畏缩。  世上的大部分修士连结丹都困难,宋如鹤在极烮门中已是个中翘楚。  而独孤绝明明连实力都没展露,他却已经露怯,说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如鹤又和顾父顾母说了些话,准备告辞离开之际,一抹剑光自黑夜里从西边而来,下一瞬,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踩剑从天而降。  这人似乎早早看到宋如鹤,匆匆落地后,直接疯跑向宋如鹤:“宋前辈!救命!”  紫衣男子十分狼狈,身后跟着四道人影,似有若无的琵琶声从天边传来,伴随着急促且催命般的音律而来的是两男两女。  四人穿着统一门派的服饰,蓝白两色还外衫还绣有铁鼎样式,一看便知来自百铸门。  他们落下时,仍然不断释放剑招和符箓,每一招都像要夺人性命,追击的紫衣男人越发窘迫。  其中的清秀女子急得眼红,大喊道:“妖人,快将法宝交出来!”  紫衣男子应该是有法宝护身,却也有些无法抵抗那琵琶声,额头青筋暴跳,胸口不断起伏,最终嘴角溢出一丝红后,不满地回头吼道:“我凭本事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要我交出来!你们百铸门除了有狐媚子勾引人之外,怎么还这般不讲道理吗?!”  另一个姿态妖娆的女子额头印有牡丹花钿,闻言,妩媚的脸上多了肃杀。  霎时间,琵琶声变得更加催魂夺命。  琵琶声声似摧魂,更好似刀剑切割神魂,使人气息紊乱,法力在体内不断乱窜,四肢百骸疼痛无比的同时,更让人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两个男子修士拿着剑,裹挟着法力,剑光四射,攻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人疯跑向宋如鹤:“宋前辈!百铸门要抢我的法宝!我快被杀死了!噗——”刚说完,刚躲到宋如鹤身后,挂在腰间的铃铛护身法宝蓦然碎裂,喷出一大口血。  宋如鹤一听到琵琶声,便早早拿出护身法宝护住自己的弟子和顾澜澜三人,之后又连忙护住来人。  然而,那琵琶声仍然勾魂摄魄般的夺人性命。  宋如鹤尽力护住身边人,至于山洞内的两人,他已无精力顾及。  当看到妖娆女子时,宋如鹤便知道来了是谁,那百铸门的护教法王之一汝鄢春雁。  据说不久前,汝鄢春雁率领一群人前去寻找铸造法宝的材料,而此时百铸门追赶的人是炽巍派弟子荀历。  汝鄢春雁在结丹后期,实力和宋如鹤相当,但因为拥有的琵琶是百铸门铸造的地阶上品法宝,只要有她在场,都会被人忌惮。  此刻,宋如鹤连脱身都困难。  他思忖着先把疗伤丹药给荀历,连忙询问到底发生何事,怎会有此冲突。  当宋如鹤和荀历交谈时,顾澜澜被爹娘紧张的护着,偷偷看向荀历。  荀历看上去不过二十,容貌算得上俊朗,但也因为长着一双吊角眼,第一眼看去给人凶狠刻薄的感觉。  原著中的荀历虽是个修炼天才,但儿时经历凄惨,年纪小小就目睹其父和别派女子有染的一幕,因不懂为何,还将其告知母亲,后成其母心魔。 第19章 池醉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多谢师父。”  虽然有丹药治疗身体,但池醉这一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确实已经疲惫到极点,他现在急需一个地方坐下。  “为师会闭关两三天,这几天你可先看看那两本秘籍。”阎攸宁叮嘱道。  “是。”  阎攸宁不再逗留,赶忙前往地下密室,首先把莲花清心铃拿出来研究了一番。  半宿后,他想起原著,文字曾描写过莲华清心铃品级提升需要用到金冠琉璃鸟羽尾。只不过,因为这法宝不是顾澜澜主用武器,全文除了最后一次锻造外,之前的锻造只笼统概述过提升品级之中用到过羽尾,其他材料的先后顺序一概没提及。  但如果总是犹犹豫豫,莲华清心铃将永远停在人阶中级。  阎攸宁也不是蹑手蹑脚的人,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开手脚,小心又小心地控制起材料与法宝的融合。  十天后,金冠琉璃鸟终于彻底和莲华清心铃融合。  阎攸宁拎着天蚕丝,眸色深沉地转动手里的法宝。  只见,莲华清心铃的白玉莲花和莲蓬周围附着着一层琉璃光彩,圣洁中透着一种难言的灵动。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变化。  失败了。  “金冠琉璃鸟羽尾、千年龟壳碎片、藤骨、雪梅残片、冰魄银草。”阎攸宁回忆起原著中提到的这些材料。  冰魄银草除了是极好的炼器材料,一株上生长十三朵,只能一次性全部摘取,分先后便会齐齐凋零,它更是摒除心魔、稳固神识、去除因果以及更好渡雷劫最好的仙草。  在修界能被冠上“仙”这个词便是对此物的最大赞誉,而有了冰魄银草,再不会被杂念所扰,每一次提升修为渡雷劫都将会比平常的修士更容易些许。  对于修士而言,就算只是提升一成的成功率,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原著中顾澜澜得到冰魄银草也是因缘际会,是一位恋慕她的男子赠予她的,从顾澜澜视角看,那人当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说口,便被他人用法器穿透胸口,当场死亡。好在阎攸宁看了原著,从上帝视角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有了冰魄银草,还要有将其炼化藤骨。  文里玄微派和炽巍派交好,便为顾澜澜提供了难得的藤骨。  除了冰魄银草和藤骨,另外的材料皆是顾澜澜偶然得到的……  阎攸宁乐得体验寻找天材地宝的过程,就是这冰魄银草只生长在魔教婆海刹的极寒界内。  有点麻烦,先找其他几样材料吧。  “就是这个贼人!他一定是看这家的主人不在,就霸占了这里!”  “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前几天还破破烂烂的,现在却吃得这般好,一定是偷了钱财买的!”  “看什么看?大家一起上,捉贼啊!”  屋外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说来这几天总有这些声音,但阎攸宁一直专心融合炼器,没怎么在意。而原本说好的两三天,因为过度沉迷,阎攸宁甚至将新收的弟子一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吵闹声逐渐变成打斗声。  阎攸宁收拾好所有器材,不疾不徐地走出密室,打开门之后,便看到池醉已将五个少年完全压制。  池醉并没使用法力,只是单纯肉搏,脸上有几处淤青,一身蓝色打短多了几块脏污,而且好几处破裂。少年精致秀气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神发狠,啐了一口血后,狠狠一脚,踩中倒地的光头少年的手臂。  伴随着光头少年吃痛大叫,池醉犹觉不够,仿佛地上的人是他的死敌一般,又是重重地碾了碾。  其余人瑟瑟发抖地挪到一起,想要逃走。  池醉松开脚,听到开门声,转头望过来,便看到恢复真容的阎攸宁,漂亮的柳叶眼中戾气缓缓消散,小跑着走到阎攸宁面前,眼神里的晦暗被压制,轻轻唤了声:“师父。”  “还以为你会走呢。”阎攸宁脱口而出。  池醉有些惊惶地抬头。  此时,少年虽然狼狈,气质却清爽干净,没有分毫刚才的狠辣。  此刻,太阳当空,耀眼的阳光仿佛投射到对方的眼睛里,清澈透亮的瞳孔中有些惊疑不定,似是为掩盖情绪,又似是阎攸宁的话让他有些难堪,眼眸略有些湿润时立即低头沉默下来。  许是暖阳怡人,抑或是风儿和煦造成的错觉。  温柔的万物包裹着纤弱少年的身躯,尖尖的下巴和单薄的肩膀,一切外物和形容仿佛都描述着少年不敢言说的委屈之意。  阎攸宁从不知道自己还吃这一套,他抬起手,想拍拍对方的脑袋,发现池醉身体僵硬,便在半空停顿一下改为放到肩膀上拍了拍。  全是骨头,跟个一捏就碎的娃娃似的。  “新衣裳挺好看,多买几件。”阎攸宁宽慰地拍了拍,看到不远处是桌上的饭菜,又看向那几个闹事少年,目光在显眼的光头少年身上顿了顿,笑得深不可测道:“继续去吃饭吧。接下来的事,为师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短了,可以做封面啦,封面没问题的话下午就能挂上  ——第17章 惩治小人  池醉走回石桌旁坐下,先看了眼阎攸宁,等阎攸宁点了点头后才抬起手,可能是扯到伤口,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午食。  低头时,池醉清澈的眼眸多了丝晦暗。  直到池醉吃了片刻,阎攸宁才将目光落到那些狼狈少年们身上,与五双充满惧意的目光一一对上。  不过是释放了一点忽略不计的威压,这些少年皆抖如筛糠,似乎连爬起来逃走都无力。  院落的墙上还留着这些人新鲜的脚印,一看就是习惯了用非正常手段进来。  光头少年的头颅和胸口先前被狠狠打了两拳,伤得不轻。他厌恶地盯着池醉,只觉明明是个看似瘦弱的小子,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打得他头重脚轻、肺腑剧痛,差点吐血,倒在地上时脚踝又被狠狠碾压。  此时,他站起来都困难,只能强撑着不断往后挪动。  光头少年名叫师秋扬,因为平时拿钱打点好官府,在镇子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他作威作福惯了,之前还对有点拳脚功夫的偷儿愤怒不已,想着下次要做足准备教训对方一通。然而,看到红衣男子现身之后,所有想法瞬间化为泡影。  身体又一次回忆起曾经被红衣男子折磨的场面。  他是见过对方的。  八年前,师秋扬还是个十岁的小孩,整天无所事事,因身体素质极好,学了点拳脚功夫便比成人还厉害,除了偷东西外,还靠抢外乡人的东西为生。  那年,红衣男子第一次到城镇来,他偷钱袋不成,当场被诡异的力量定在原地,随后整个人如同溺水般无法呼吸,四肢节节断裂是那种无法描述的痛苦,鼻子还有血流出来,等回过神时,师秋扬已经在地上连番打滚,而红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他听说过“神仙”的传闻,直觉这人就是可长生不老的神仙。  当时,师秋扬就暗暗发誓,如果以后再见此人,一定要拜他为师。  然而,往后多年却是再也没见过。  本以为他再无仙缘,没想到……  因为从未在这个院落看到过家主,师秋扬以为这里早被废弃,曾经还经常和小弟们翻墙来此地玩耍,见到池醉在这里生活后,还以为对方是不请自来,便有了想要赶走池醉霸占这里的想法。  当他看到红衣男人和池醉亲近后脸上先是惊恐,接着忽然不再逃跑。  师秋扬“砰”地跪下来,快速在地上往前挪动着,一边大喊道:“神仙,我错了!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欺负您的徒弟!求求神仙原谅我!神仙,神仙,你还记得我吗?”  师秋扬抬起头,一张脸上涕泪横流,眼中满是激动和希冀:“八年前,小的不知好歹偷了您的钱袋,被您狠狠教训了一顿!”  剩余四个人以为能得到点好处,没想到挨了一顿揍,看到红衣男子后直觉不妙,接着又看到,本该全力反抗的师秋扬居然没骨气的跪地求饶不说,竟然还一口一个神仙的叫着。  他们面面相觑,皆是骇然。  想要悄悄逃跑,然而匆匆跑了几步,膝盖后头忽然如骨头碎裂般一痛,旋即摔了个狗吃屎,四人接二连三地前扑倒地。  师秋扬根本不管这些小弟,只想着拜神仙为师,登上仙途,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起将来他在凡人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师秋扬的态度转变太快,阎攸宁愣了一瞬,随后便看到他以头重重抢地,发出“砰砰”作响声。  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一边磕头一边道:“神仙,这次是小的昏了头,求求神仙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阎攸宁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后,姿态肃然,眸光却有深意,缓缓道:“饶你性命,放虎归山?”  师秋扬躬着的背脊顿时变得僵硬。  原著对一些重要人物都会有些特别描写,比如面前这个相貌普通的光头少年,一眼看过去,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会是他额头中央长着的红痣。  拥有这般引人注目的标志,自然也不是个无名无姓的角色。  八年前,光头少年额头上还什么都没有,阎攸宁遇到并不觉得对方特殊。  八年后,却有了让阎攸宁一眼认出的标志。  光头少年名叫师秋扬,现在还没踏入仙途,从红痣出现后,代表他有了仙缘,修为一日千里不说,修到元婴后便能调整容貌,变得英俊起来。  在原著中,多年后,师秋扬将成为魔教婆海刹的护法之一,亦变成女主角的爱慕者之一,为证明其心,最终还将冰魄银草送给女主。  还记得原著里女主认识师秋扬时,男二池醉正为她潜伏在逆尘教中。后来,池醉众叛亲离,师秋扬早就想除掉女主身边所有的男人,处处给池醉使绊,致使池醉处境艰难,差点断送性命,甚至在某一时刻,还对容貌不输女子的池醉有过色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最终,师秋扬偷走冰魄银草一事被婆海刹魔主发现,继而死在其手中。  而对比原著善良的男二,师秋扬却是个杀人不眨眼,进入魔教后男女不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人,后来他被女主美色所迷,才装着放下屠刀。  说到底还是个炮灰。  “神仙,您不用放了小的!”师秋扬发出尖利的声音,他卑微地抬眼,看向阎攸宁漠然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后,摇尾乞怜道:“神仙,小的愿意待在神仙身边,侍奉神仙,做牛做马都甘愿,还有,小的有一事想告知神仙。”  师秋扬能感觉到仙路近在眼前,而等他将来强大起来,一定会将面前这男人踩在脚下,让他好好体会一番自己此刻所受的屈辱。  阎攸宁挑眉,神色意外,示意师秋扬继续说。  师秋扬有了希望,激动道:“神仙,有人说小的有仙缘仙骨,如果您愿意收小的为徒,今后不论您要小的作甚,小的万死不辞。”  本来默默吃饭池醉扭头看了过来。  ……原来是打着拜师的主意。  如果没有这一出,阎攸宁说不定还会承个人情让人离开,毕竟冰魄银草还需要这个主要人物。  然而,当清楚师秋扬是个怎样的人,再听他说要拜师,不论表现得如何诚心,都无法掩盖其口蜜腹剑,漆黑的心。  这是个翻脸无情的小人。  一如原著中,跪下让婆海刹魔主收他为徒时的他有多虔诚,内心就有多卑劣,全是“等我强大后如何杀死面前的人,如何颠覆婆海刹”的妄念。  阎攸宁都可以想象,师秋扬脑子里肯定少不了幻想自己跪下来求他饶命的画面。  四周温度似乎瞬间降了下来,阎攸宁的衣袍无风自动,眼眸和声音都很冷:“可惜了,我还真没有什么样的垃圾都收的癖好。”  师秋扬直觉不妙,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双眼瞪如铜铃,两手抓住自己脖子,他感觉嗓子发不出声音,鼻子又开始无法呼吸,脸憋得越来越红,眼睛更是翻起白眼。 第21章 阎攸宁口腹之欲不强,但总是让池醉跑腿帮买东西,这几年倒是吃了好些此境的小食。  那家店柿饼难得勾起他馋虫,但每次总是早早售罄,池醉时常被他使唤大一早前去,已买过多次。  “师父,我买了十五个。”池醉将柿饼拿出来,看到阎攸宁招呼他坐下后才坐下,又道:“店家说他们一家后天要回江南老家了,以后会把店开在老家,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  阎攸宁只拿了一块,将剩下的推给池醉。  池醉欣然接受,接连吃起来。  瘦瘦的下巴棱角分明,嘴巴却吃得鼓鼓的,让成年的容貌平添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别看池醉瘦,胃口从小到大都很大,这大概就是女子羡慕的吃不胖的体质吧。  阎攸宁挺喜欢池醉吃东西的样子,看得人容易满足,看了会儿便道:“正巧,我们等会儿就离开这里。”  池醉讶异地抬起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恍然道:“师父是带徒儿要去干点好玩的事?”  “看来你还记得。”阎攸宁欣慰地点点头,吃完柿饼后,转身朝卧房走去,背对着池醉嘱咐道:“收拾下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阎攸宁原本只打算花个一年半载给池醉疗伤。毕竟疗伤一事,可以一边寻找宝物一边做。但最后,可能是因为池醉足够乖巧、懂事,很多时候,面对他的各种使唤毫无怨念——即便是从忌惮产生的恭敬——加之少年长开后越发赏心悦目,阎攸宁难得多了点耐心,使之调养到如今的地步。  相处久了,倒还真有点照顾孩子的感觉。  不过时间久了,耐心总会消磨殆尽,那些法宝仿佛日日夜夜都在呼唤着阎攸宁,他无法忽视,不能再等了。  池醉收拾东西只花了半个时辰,肩膀上挂着的包袱,“咄咄”两声敲门:“师父,徒儿收拾好了。”  门很快应声而开,阎攸宁走出来。  男子今日脱去了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衣衫,换上一身低调内敛的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间系略带金边的腰封,显得格外潇洒恣意。  仔细瞧,这身劲装上满是繁复的花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阎攸宁手中多了一件红色白毛斗篷,一瞬间,仿佛其上闪烁流光溢彩:“换上这个,之后我们要去宝桐雪山,是个比凡俗界冬天寒冷得多的地方。”他将斗篷披到池醉身上,“这件法宝既能御寒,在温暖的地方穿着又不会热,算是冬暖夏凉的法器,为师给它取名‘红锦斗篷’,属人阶中品护身法宝,今年冬日更冷了,正好穿上。”  池醉解开原先披着的斗篷,有些愣怔地看向阎攸宁,被披上彻底隔绝严寒的法宝。  身体瞬间回暖,仿佛置身春日。  不得不承认,曾以为只剩下荒草的心,在这一日日的相处和被照料中,终是抵抗不了这份温度,融化伫立的城墙璧,让荒芜的心田焕发出点点生机。  池醉回过神后,微微垂首。  捏着柔软斗篷的手指似乎滚烫起来,这热度一点点烫到心上,令他忽视不去。  只有些许,已让他觉得害怕。  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眼前却似乎仍旧有着阎攸宁那张脸。  阎攸宁不笑时看着不怒自威,但方才为他披上斗篷时,神色沉静,气势凌厉的瑞凤眼与他四目相对时,微微上翘着。  池醉明知这是阎攸宁笑起来特有的魅力,却还是忍不住被其中的温柔与关心所摄。他挣扎了许久,今时今日,发现终究还是那个渴望温暖的软弱之人。  世人都说作为僧人时行苦无比良善,只一眼看去都会被对方全身的佛性感染,从而有入道的可能。  池醉并没有见过僧人行苦,只见过从佛入魔,性格喜怒无常的魔尊阎攸宁。  魔头阴晴不定、性情古怪,即便入魔却依旧保持着僧人的装扮和光头戒疤,一身红色袈裟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至于杀人的原因,可能是挑眉抬眼间的不爽,也可能是对方某一句话中的某个字让他不满。总之,池醉面前沉着冷静的阎攸宁与对方相差甚远。  仅仅是先前披斗篷的行为,就显示出双方的天壤之别。  因为除顾澜澜以外,魔僧行苦绝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做。  而或许阎攸宁和顾澜澜相遇时,顾澜澜还是个小女孩,所以并没有激起对方半分兴趣。  抑或是……  池醉不敢深想,只知这五年的朝夕相处,让他确定——这方天地的阎攸宁便只是阎攸宁,非是其他人。  此时,阎攸宁注视着池醉,气质清冷的少年一身白衣红斗篷,像是冬日腊梅一般,夺人眼球。  他想过红色适合池醉,却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配上池醉眼角的两点泪痣,简直光彩夺目。  阎攸宁勾起唇,拍了拍池醉的肩膀:“果然很适合你,为师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如何?”  池醉抬起头,眼睛瞪大布满惊讶,其中波动连阎攸宁一时间都搞不清是什么,而后又低头恭敬道:“多谢师父,徒儿铭感五内。”  “这件斗篷留在这里,走吧。”阎攸宁拿过黑色斗篷从敞开的门里扔到椸架上,随后门自动合上。  他走了一步,却见池醉还愣着,扭头看过去,疑惑看向对方。  “……我以为师父要瞬移过去。”池醉道。  “不用太过着急,我们等下先去悬赏客栈,在那里总能找到些有趣的东西。”阎攸宁服下一颗易容丹,嘱咐道:“为师这次化名令狐辰之,在外可别戳穿。”  “是,徒儿谨记。”  阎攸宁似乎真的不着急,先带池醉在镇上乱逛买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还有池醉要穿的各个季度的衣服。  仿佛要把许多年的份一起备好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希望大家看的愉快w 爱你们!明天再感谢大家~第19章 意外之事  池醉的身体修养过后从未有过的好,法力虽然微弱,但运行起来毫无滞涩,不像以前,一运行法力便有种筋脉寸断之感。  除了修炼进展太过缓慢,池醉说不焦躁是不可能的,但在阎攸宁眼皮子底下,他没表现分毫。  但池醉却知道阎攸宁是知道的。  就在不久前,池醉大半夜不睡不打坐,傻愣愣坐在房顶望月,他无意识地抿着嘴唇,后又咬起下唇软肉,眼眸在月光下仿佛蒙着一层薄纱,只觉怅惘和迷茫。  在阎攸宁的庇佑下,他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安稳。  比起重生前进入极烮门的残酷,他不用和顾澜澜虚与委蛇,也不用受尽门人欺凌,更不会被病痛和功法折磨,他只需忍耐阎攸宁总是透着戏弄的使唤和洞察一切的目光。  这段时光,阎攸宁做了身为师父能做的一切。  什么都很好,好的不真实。  一度让池醉觉得犹如幻梦,产生了自己真的能如此安心享受的怀疑心情。  池醉时常午夜梦回,看到自己被污蔑的过往,想复仇却被一次次陷害死亡的梦境。  这还不算什么,更甚者梦到过重生后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其实他不过是一缕亡魂……  一度还梦到过阎攸宁依旧是那个杀人不眨眼,除了对顾澜澜外不会给予他人丝毫温情的魔僧行苦。而他在梦中唤着对方“师父”,却被冷眼相看,一招轰得血肉模糊。  池醉夜夜不得好眠,日子久了,连修炼都有些无法专心。他重生后该是为复仇做准备的,而非享受这般轻松的日子,似都快忘了曾经那些事,于是池醉旁敲侧击问过阎攸宁是否有更快速的修行功法。  自然是没有的。  两人朝夕相处,些微的差异便让阎攸宁发现了池醉的反常。  当晚,也不知阎攸宁观察了他多久,出现在池醉身边,吓了他一跳。  阎攸宁一身红衣在月色格外惹眼,眼眸似笑非笑道:“我观你近日偶尔心不在焉,可有心事?”  池醉心猛地一跳,速速平静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无事。”  他以为阎攸宁问完也就好了,然而,一阵静默过后,阎攸宁意味深长道:“阿醉,实力对你而言真如此重要?”想必是又想到先前那事。  虽是问句,阎攸宁却语气笃定。  五年相处,池醉不再是初遇时什么都不敢说的少年,许是有恃无恐,又正好月色正好,夜风作祟,脑海里闪过的是上辈子惨烈的一幕幕,不禁又应了声“是”。  池醉低着头垂眸,遮掩住脸上不经意泄露的阴鸷。  “修行路漫漫,阿醉,我不知你有何难言之隐,但修行时切忌急于求成,否则积郁在心,会被心魔趁虚而入,真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交给你的这两本功法,一本《定禅秘法》,一本《水火既济卷》,讲究的都是切莫急功近利,从容不迫修行。”阎攸宁轻描淡写道。  阎攸宁又如何懂得池醉真正的焦灼。  不论是哪方天地,阎攸宁都强大到池醉望尘莫及,而阎攸宁似乎也不在乎自己在他人口中是何模样。  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或是各门各派追杀的散修?  不论是何看法,阎攸宁照旧活得肆意又潇洒,逍遥的活在这尘世中,更衬得池醉活得憋屈,每日带着乖巧恭敬的面具,蛰伏在阴暗的角落,只等待未来一个机会。  不甘和愤懑犹如泉水般咕噜噜地冒出来。  池醉这次没有卖乖,少有的沉默以对。  阎攸宁挑了挑眉,似是察觉池醉的不妥,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沉声道:“来,与为师切磋下。”  池醉轻咬的下唇有了些铁锈味。  阎攸宁大多时候是个和蔼可亲的师父,很少显露严厉的一面。而池醉面上乖巧温良,其实心里没怎么把对方当师父,不过两人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阎攸宁并没有说错,他确实不甘。  这一次,池醉突然的不愿再顺势而为。  因为自身的无能,池醉恨拜在阎攸宁门下的忍辱偷生,恨只能戴着乖巧良善面具的自己,心里满腹怨怼,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头,从无发泄的机会。  阎攸宁的邀请让池醉吐出一口气,应了声后站起来,明知不可撼动眼前的这座大山,却还是生出想一搏的冲动。  明知以卵投石……  当晚,池醉就被阎攸宁以切磋的名义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是真的拳打脚踢的打。  阎攸宁美其名曰锤炼池醉的身体,最终池醉被抱到药浴里泡着,身心俱疲的他,就这么睡死了过去。  什么都想不了,倒是一夜无眠。  翌日,池醉眼睑微颤,睁开眼,便看到阎攸宁坐在浴桶旁边,他瞬间瞪大眼睛。  阎攸宁手里拿着本书,头都没抬,意识到他醒过来,随着翻页哗啦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阿醉,你愿意寿命短促,走一条更快速的路,做你想做的事,这一切与我本无干系。”阎攸宁抬头望向他,眼睛仿佛可以看透池醉的一切,少有的认真道:“但我既然收你为徒,便不忍看你如此作践自己。再耐心一点,花个两三百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到时候,就算你是水火灵根又如何,照样能成为一位大能,在这天地功成名就。”  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池醉 ,眼尾上挑的瑞凤眼不带凌厉时,便总给人深情厚谊的错觉,池醉的心都好似被牵扯了一下,泛起微微酸涩。  池醉有过前生那样的遭遇,无法再像是个少年人交托全然的信任,就算阎攸宁对他再好,这五年来,内心的一角依旧藏着深深的戒备。  池醉之前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因为阎攸宁对他特别一点,就放在心上产生虚假的温暖,否则不过是重蹈覆辙。 第23章 第20章 成了特殊的人  阎攸宁屈起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那敲击声不禁让人屏息。  “看来真是这幅尊容的假和尚。”阎攸宁说得云淡风轻,还朝着池醉投注过来的眼神耸了耸肩,“真没想到, 为师不止与魔僧行苦同名同姓,容貌竟然也相似。”  与气氛很不相符的,池醉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忍住了,佯装愣怔地看过去, 哑然片刻,问道:“师父, 你见过魔僧?”  阎攸宁没想到池醉有此一问,顶着真容, 看到席安康瑟瑟发抖受不了要崩溃的模样, 又吞下易容丹变回方才的容貌道:“以前见过, 没想到世上真有人长得与我如此相像。”他神情突然严肃,告诫池醉,“阿醉,以后如果有人顶着我的脸, 可千万不要随便跟着对方走。”  “徒儿不会的。”池醉应道。  阎攸宁明显是戏弄他, 池醉表面恭敬相对, 内心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他只觉得不断撇清和魔僧关系的阎攸宁有点做作的可爱。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个人易容成魔僧行苦作恶, 所图为何。  而留下席安康这个活口,明显是为传话……  “看来我们被人关注着呢。”阎攸宁自然看出了这事不简单, 他注意到池醉安慰席安康的样子, 之后, 以考虑到席安康安危为由, 将席安康带回了小院。  不是他有多善良,而是自有考量。  除了寿数问题,席安康的品性没得说,阎攸宁离开以后,有席安康在,也能多个朋友。  席安康亦是思虑再三,走前抱着他师父的骨灰坛,问是否可以一起过去。他虽然不舍这居所,心中对那假和尚更是恨大于惧。但师父临终前让他保重自己性命,他绝对不能随便交代了。  说到底,他就是个无能为力的凡人。  阎攸宁当然没有反对。  他给席安康留了些银钱前往他的住处,但席安康并没有收下,只道自己能好好生活。  阎攸宁让对方自便,没再说什么,便带着池醉又一次离开。  “我们得先准备下怎么进入宝桐雪山。”阎攸宁这次没有瞬移,而是拿出梅花扇,挽出一个扇花后朝半空一掷,瞬息之间,梅花扇放大到可以站立两个人的大小,停滞在距离地面三米之外的半空。  阎攸宁本想带着池醉上去,却被池醉拒绝,带着点固执道:“师父,我可以。”  如果事事都依靠阎攸宁,池醉就跟没修行一般。  他虽然法力低微,但并非凡人,不过是轻轻一跃,池醉轻巧地站到扇面上,俯视地上挑眉微笑的男子,精致的眉眼带着一点执拗。  阎攸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挺倔。  “我说过什么,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偶尔撒娇耍赖或者发脾气都是可以的。”阎攸宁一跃而起,梅花扇随即而动,衣袂翻飞,两人便朝天空而去,留下阎攸宁接下来的声音,“哭泣自然也是正常的。阿醉,为师真怕你太过压抑,以后哪天爆发,会吓为师一跳。”  阎攸宁说这话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  一开始,池醉还觉得阎攸宁是为了试探他才说这种话,等相处久了,池醉发现阎攸宁确实是在关心他。  那种被真切关心的实感,让池醉心里生出安定,便真心实意地应声“徒儿知道了”,至于哭不哭,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毕竟池醉清楚自己的灵魂岁数,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掉泪。  况且,自从跟着阎攸宁后,池醉除了被刻意戏弄外,却也很少在碰上其他委屈事。  “师父,这次我们去哪里?”池醉问道。  这是池醉第一次随阎攸宁奔波,一天之内就去往这么多处地方,倒也验证了阎攸宁以前说过的“为师以前为了材料法宝到处奔波,可是很忙的”这句话。  作为修士,面对法宝自有一份贪念,但在朝夕相处中,池醉发现阎攸宁这份“贪”比一般修士强盛许多。  阎攸宁可以为了炼制法宝缺少的材料,不远万里寻找;也可以为品级很低,却造型奇诡的法宝筹谋许久,就为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甚至可以放下身段,哄骗懵懂无知的孩子交出看中的宝贝……  阎攸宁还曾对池醉道:“这世间或许存在投生仙人,有一种异宝只有投生仙人才能解开禁制。你相信吗?”  投生仙人是指自仙界因为个中原因转世投胎而来的仙人,他们的降生一般都伴随着特别异宝的降世。只不过,人和异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而一旦投生神仙找到异宝,寻到办法打开禁制,便能重新回归仙界。  据说此境百万年前曾有一个仙人投胎转世,从孩童到少年未曾修行过,却因缘际会找到属于他的异宝后,又阴差阳错打开禁制,便从凡人直接一步登仙。  更有传言,只要禁制打开,就算不是投生仙人,亦能得到福报飞升入仙界。  那时阎攸宁表情带着微妙的郑重,池醉怎么都觉得应该点头,于是便真的点了头,然后便见阎攸宁哈哈大笑,甚是愉悦道:“若你以后比为师更先找到异宝,一定要告诉我。为师就算是远在天涯海角,就算是在做天大的事情,也会即刻赶过来。”  那一刻,阎攸宁的神情无比认真,让池醉无法再当做一个笑话。  至于哄骗无知孩童,池醉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件事。半年前一日,他和阎攸宁在酒楼吃酒,阎攸宁忽然放下筷子,说他去去就来。  池醉扭头看向窗外,便看到阎攸宁悠然走在街道上,随手买了一枚坠着蝴蝶的精致步摇,然后走到一个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看上去不过五六岁,长得白净可爱,手里拽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手链,看到阎攸宁小脸警惕。  也不知阎攸宁说了什么,小姑娘表情逐渐放松,之后又被逗弄一番,彻底放松警惕,以物易物,拿着步摇喜笑颜开。  换完东西后,小姑娘就被丫鬟找到,向阎攸宁挥着手,心满意足左摇右摆地离开。  等阎攸宁回到雅间,池醉犹豫了下便问他去作甚。  阎攸宁大方地展示刚到手的珠链:“看得出特别之处吗?”  池醉注视片刻,刚想摇头,此刻窗外的阳光忽然照射进来一缕光,落在珠链的其中一颗墨色珠子上,珠子内部骤然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  放在平时,这本就是一串五颜六色的珠链,所以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颗墨珠有何奇特。而即便发现墨珠的特别,池醉对法宝、材料实在懂得不多,仍旧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一种少见的炼器材料,名为墨旸珠,炼化之后不同凡响,可让防御或储物法宝成为提升品阶的法器。”阎攸宁着迷地盯着珠子,当时只简单解释了一下。  而光是这点就让人震撼了。  这墨旸珠后来与他身上的红锦斗篷融为一体。池醉本来就对此印象深刻,如今更是想忘都忘不掉。  总之,阎攸宁为了这份“贪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如此贪婪的人,却因为这份温柔,而让池醉觉得美好。  羽冠随风而动,与墨发黑白分明,衬托得青年如下凡的仙人般清新飘逸。  ……  这次到达的是一处被弃置的洞府,外观看只是一处普通溶洞。  池醉前生并没有到过此地,腰被阎攸宁勾着,一瞬间腰间传来一阵麻痒,即刻钻到心底忽略不去,身形都变得有些僵硬。  阎攸宁知道池醉不习惯亲近的姿势,但他就是喜欢看池醉此时的样子,心情甚好地带着对方身形闪动,步移景换,偶尔停下驻足片刻。  千年前,曾有大能在此地修行,虽然真正的宝贝一件不剩,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灵草和奇花异石,其中就包括阎攸宁这次想要的东西。  阎攸宁本想速战速决,结果真的来到此地,看到洞内生长的绚丽多姿、奇妙异常的石花时,时不时停下欣赏。  顺便采摘掉目之所及的灵草。  阎攸宁在炼药上没有天赋,池醉却是天赋不错,怎么都有办法将利益最大化。  “前辈,就是在这前面了。此处九曲十八弯,小的上次也是艰难脱险才得到了那么点您口中说的藤骨,这次……”  一个充满谄媚的声音悠悠从几百米之外传来。  “放心,我自会保你安全。你该有的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带了点沧桑,语气淡然很有些高手风范。  “对了,前辈,小的寡见鲜闻。这藤骨到底是何种好物?”  “对你们凡人毫无用处。”想来此人并不愿多说。  池醉并没有听到声响,正要说话,便听到阎攸宁传音:【有修士来此,噤声。】  池醉的神情立马变得冷峻。  阎攸宁安抚道:【无事,莫慌。】  一盏茶后,两人在一块长约两米,形似“骷髅”的奇石前停下来。  骷髅石通体晶莹,好似琥珀一般包裹着数条白色藤蔓,藤蔓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诡异非常。藤蔓之上还盛开着诡异的黑色骷髅花,美丽又诡谲。  一些骷髅花从石头中长出来,露出一半花瓣,看似柔弱却又透着残忍,另外曲折的藤蔓四处缠绕,黑白两色交相辉映,显得格外古怪渗人。  而这块骷髅石的旁边皆是衣衫褴褛的尸骸。  池醉惊异地瞪大眼睛,轻不可闻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对比仙域白林的藤蔓,这些骷髅花实在古怪。  就算在重生前,池醉都没见过这么诡谲的东西。  【藤骨,长在石头里,取出来有些麻烦。】阎攸宁说完,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传音吩咐池醉去左边第三个骸骨那里拿走挂在腰间的令牌,与此同时,戴上墨鳞手套,不假思索直接将整块骷髅石都给砍了下来,收入储物袋中。  如果要当场取其中的藤骨,可要费一番工夫,没有坚定意志的弱小者便是和旁边尸体一样的下场。  阎攸宁收敛两人气息,拿出高阶隐身符,带着池醉旁若无人地走出溶洞。  就算半路真的和方才声音的主人碰上,他也不以为意。  反倒是池醉,看到须发皆白,身姿缥缈的老者时,愣了下。  出了溶洞,阎攸宁带着池醉,立马瞬移离开此地,再次落脚后,他们来到一片雪虐风饕之地。  因为有阎攸宁的施法保护,池醉纹丝不动地站在风雪中,却连头发丝都没任何飘动。  阎攸宁一面脱手套,一面语气柔和地问道:“阿醉,你识得玄微派掌门?”  方才的反应被看了去,池醉倒也不慌,立马摇头:“徒儿怎么会认识那般人物,只是看到那样仙风道骨的修士很是神往。当然,师父带着我从他们身边走过都没发现,那人肯定比不上师父。只是,徒儿万万不敢奢求和师父这般强大,有那老者一半……”  “没出息。”阎攸宁不满地“啧”了一声,用食指弹了一下池醉的额头。  池醉逆来顺受,白嫩的额头中央瞬间变红,愣怔的模样让阎攸宁手指发痒,又忍不住戳了一下,眼见对方旋即捂住额头,看着怪无辜的。  阎攸宁笑起来,笑中却有对池醉的自信:“不过一个化神前期的老修士,你以后若是连他一半都达不到,我收你这徒弟就太失败了。”  按照阎攸宁的设想,只要池醉安分的按照两本秘籍修行,不急功近利,不走歪路,以后绝对可以名声大噪。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不知不觉,阎攸宁发现他对池醉已经投入过多的师徒感情了。  大概还是池醉长得好看,而且越长大越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反正在穿越前后,阎攸宁所遇到的人里面,也就池醉能让他愿意付出真情实意来支付得到宝物的代价。  如今偶尔的试探,更多是戏弄池醉带来的喜悦让阎攸宁觉得有趣。  阎攸宁瞧着池醉,眼睛黑而隐有流光,仿佛能够看穿池醉的灵魂。  池醉的心狠狠一跳。  若是刚刚拜师的时候,池醉必定会认为这是害怕被看穿产生的紧绷,但如今却知道阎攸宁说的是真心话。  池醉并无紧张,只是莫名的心热。就算是教他《相克功法》的宋如鹤,其实对池醉能做到什么程度并无期待,只不过被他相求所勉强为之罢了。但阎攸宁虽然也是被迫收下的他,起先,生活中不乏试探,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在培养他。  池醉偶尔会产生一种“就算被试探出什么,阎攸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错觉。  潜移默化中,好似是阎攸宁的态度无形中给了池醉底气。  当然,阎攸宁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他是重生而来。 第25章 此地本无名,后来修士来到此地,发现其中阵法无可解不说,竟然能轻易撕碎弱小修士,觉得异常危险,才为此地命名“宝桐禁地”。  当然,早有其他修士探寻过这里,一波又一波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宝物。久而久之,便认为这里早已被弃置,除了能历练之外,没有可搜刮的。  因为这里对元婴以下修士非常不友好,所以很少会有修士靠近。  原著中的池醉擅闯宝桐雪山,也是在被玄微派弟子追击的过程中,阴差阳错靠近这里才卷入其中的。  禁地里依然冰天雪地,极大不同的是有山川,川河成冰,就算在上面行走都不成问题,不过没人会去一试,谁知道会不会和雪花一样,看似柔和,其实每一片都似乎由法力凝聚一般,刮在身上可致血肉纷飞,冰川亦能让人经历另一种死亡。  山脉被雪覆盖,银装素裹,风雪剧烈糊人眼,  阎攸宁用法力保护两人之余,还拿出蛟龙玄光令。  池醉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曾经无比艰难的禁地之行,得以轻松不少。  就是视野受限。  以阎攸宁的法力竟无法让风雪骤停。  这大能确实很能。阎攸宁勾起嘴角,胜负欲被激起,眼眸闪过凌厉的光,最近确实太散漫,等离开这里,该考虑寻宝之外的修行计划了。  隐约间,能在雪地看到一棵棵积满雪的银杉。  风景不错。  阎攸宁四处张望,一身宽袍大袖走在雪地银杉旁里,闲庭若步,四处观赏,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兴味。  池醉无语凝噎,毕竟这地方让他那般狼狈,结果阎攸宁就像是逛大街似的。好在有了阎攸宁庇佑,他也能无阻碍的前进,只不过……  “师父,您确定是让我来此历练?”  阎攸宁道:“我们不论过程,只看结果。”  这次,阎攸宁没有再叫池醉继续走,因为他记得原著中描写过,池醉找到雪梅残片之前,见到的是挂满白绸的银杉。  也不知走了多久,阎攸宁发现在这里瞬移都不管用了,七拐八绕一通,凝眸远望,终于在风雪中看到快要融为一体的满树白绸。  “知道这些是什么吗?”阎攸宁问道。  “徒儿不知。”  “这些树上白绸,都是玄微派长者用来祭奠死在这里的门人的。他们绝对想不到,会成为我们的引路物。”阎攸宁语气轻松,“这冰河里早有人摸索过一遍,阿醉,你与这里有缘,下去找找,找出两样东西,为师只取其中一样。”  阎攸宁还特意强调:“我要的,是你不需要的。”  他承认自己有些着急了,毕竟材料近在眼前,真让他焦躁难耐。随着岁数的增长,阎攸宁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修行出“视宝物如粪土”的高尚情操,反而越发深陷到处搜刮宝物的情结。  哎,执念太深,对修行不易。  但如果没有执念,他又活着作甚。  池醉表面不显,心中满是震惊,阎攸宁竟还知道这些!  这个男人仿佛独立于这方天地外,强烈的违和感再度浮现,压在池醉心头。他凝视阎攸宁不加掩饰的兴趣盎然,原先宽袖里紧握的拳头隐隐颤抖。  不论如何,先拿到东西再说。  池醉强行镇定下来:“徒儿遵命。”  话音落下,前方冰面倏然爆裂开来,阎攸宁不过是一抬手,普通修士根本无法撼动的寒冰便在他手中覆灭。  碎成一块块的冰块有的浮在水面上,有的直接沉入水中。  池醉刚想一头扎进冰河里,阎攸宁一把拉住池醉的手,嘀咕了声“真冷”,然后把蛟龙玄光令扣在池醉腰间。  强烈的不安霎时间转换成熨帖,安抚了池醉动荡摇摆的心跳,跳入冰湖前,池醉情不自禁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男子长身而立,一袭红衣灼灼如华,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尾天然上翘的眼眸优雅而迷人,鼻梁高挺,嘴唇颜色偏淡且薄,明知无情却又似透着多情,唇畔微微弯着,站在冰天雪地里,衣衫因风吹动,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似他抓不住的风。  池醉一跃而下入水间,竟有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窒息感。  冰河里并无水怪,也无妖兽,有的是修真者总会经历的幻境考验。  原著里,池醉慌不择路来到此地时满心都是对顾澜澜的担心,当他伤势加重后,就算是元婴期也抵挡不住时刻袭来的攻势,不只是天意弄人还是天可怜鉴,他昏昏沉沉,一头扎到冰面上,然后冰层直接裂开,落进水里。  最终,池醉只觉得自己沾了顾澜澜的光开了挂,靠着对顾澜澜的强烈思念,最终脱离幻境,意外得到幻境深处两样宝贝。  从前,他在湖中看到了顾澜澜对他微笑,旋即转身离他而去……  而今,他看到阎攸宁朝他微微一笑,池醉的身后满是修士,阎攸宁身形一闪大开杀戒,之后竟然连他都不想放过……  阎攸宁以为会等很久,在这冰天雪地的,他少有捡起仪式感,怡然自得地拿出储物袋中角落里的锁身赫赤伞,撑伞等待池醉。  出乎意料的,池醉没让他等很久,不过一盏茶,他还想另凹几个姿势呢,瘦弱的身影便从冰河里一跃而出。  红锦斗篷下的白衣已是一身血水。  狼狈又可怜。  池醉单腿跪地支撑自己,呛咳着,拿出一样东西,展现在阎攸宁面前,牙齿打颤道:“师父,我拿到两样东西,一样刚想收起来,却自己跑到我体内来了。”他现在又冷又热,浑身难受极了。  阎攸宁点点头,道了声“无碍”,然后拿起池醉左手的雪梅残片。  形如梅花瓣,色如透明冰雪,纯洁无暇,让人不忍沾染。  阎攸宁没有多看,收起后赶紧托起池醉的手臂,让池醉靠在自己身上,迅速用法力瞬间烘干池醉全身,道:“那是红莲心蕊,这秘宝只要吸收得当,便可让你修为产生质的飞跃,就是过程有些痛苦了些,忍耐过去就好。”  他让池醉继续下水里打坐吸收,冰河能够中和红莲心蕊带给修士锻造身体的灼热,池醉却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阎攸宁疑惑地看过去,他是真猜不出池醉着急慌忙爬出来想干什么,催促道:“发什么愣呢,为师给你护法,快。”  大概是此行太过艰难,池醉眼里浮现一些泪花,显得格外委屈,阎攸宁连忙又给池醉输送了点法力,让他暖和一些。  池醉浑身颤抖,却还是不听话,还他耳边莫名其妙问道:“师父,您会走吗?”温热的气息吹在阎攸宁耳边,让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阎攸宁愣了下,笑着用手刀轻轻劈了下池醉的脑袋:“走什么走,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等你之后睁开眼,我保证还在这里。放心吧,为师守着你。”说带到最后他放轻了声音,低沉的嗓音仿佛裹着春风,是少有的温柔缱绻。  池醉定定看了阎攸宁一会儿,仿佛要将他深深记入眼中,片刻后才闭上眼。  阎攸宁脱掉池醉身上斗篷收起来,用法力托起冰河之水,不断浇灌在对方身上。滚滚河水冲刷在对方过分纤瘦的身躯上,阎攸宁扫了一眼后,移开视线。  这一次护法,便是半年之久。  和原著的半个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效果也比原著好多了。  曾经在池醉体内平分天下的水火灵根,因为红莲心蕊,火灵根彻底占了上风,虽然仍旧是相斥属性,却奇异的比原先更加融洽。  修为更是从炼气前期,一跃至筑基中期。  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睁开时,清澈如水,然而,红莲心蕊后遗症严重,池醉轻唤一声“师父”后便差点倒地。  阎攸宁直接转身将少年背在身上。  就算不是第一次,迷迷瞪瞪的池醉却还是僵硬得双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他保持趴着的姿势,两条胳膊圈着阎攸宁的脖子,而后一动不动。  走了好半天,阎攸宁听道池醉像小猫叫一样喃喃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好家伙,怕是记忆还在闭眼前。  就是这口吻,修为没多少提升,语气倒是嚣张不少。  阎攸宁倒不觉得生气,逗弄小猫般回道:“有些事也不知,比如你接下来会做什么,又在想什么,这些为师都不知道呢。”  背着自己的人背宽阔而温暖,池醉无意识地再搂紧了一些,就连气息都透着安心的气息。  “……那你知道我在水里看到什么了吗?”池醉像是浸在水里,声音湿濡濡软乎乎的。  池醉喷薄而出的气息十分滚烫,眼角和脸色皆染上胭脂般的火红,明显红莲心蕊的力量仍有残余。  小说设定就是如此,原著里池醉踏入化身中期后,就像是醉酒一般缓了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如今池醉才筑基期,也不知道要缓到什么时候。  “让我猜?好大的胆子。”阎攸宁笑着道。  就原著里,池醉在冰湖里看到念念不忘的女主登场,经过从小到大的回忆杀后,池醉发现这是幻觉后狠心破除幻境的情节。  “你怎么不猜呀。”池醉不满地哼哼,像只奶猫,没听到阎攸宁的声音,自顾自说起来,“我在幻境里看到你了,你让我杀很多人,你杀红了眼,说如果我不杀人就要杀我,我学着你的样子,把那些我看不惯的家伙全给杀了……但是,因为我要走出幻境,最后也把你给杀了……”  “我不愿意的,真的没办法,我想出来见你,知道你在等我。”池醉第一次撒娇的状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头抵在阎攸宁肩膀上,蹭了蹭,找好了角度乖乖靠着,又道:“不论你以前是怎样的人,不论我知道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收我为徒的是你,对我好的是你,我以前可能还有不甘,但现在,师父,我是心甘情愿认你做师父的……所以……”  说到最后,池醉的声音越发轻了。  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被风雪吹散,却又清晰落入阎攸宁耳中。  “所以,师父,你是恶人也无妨,反正……我早已决定亦做个恶人……”  阎攸宁眸光微闪,扭头看向青年阖上眼安心的模样,透着别样的柔软,又抬头看向即将到达的出口,他一直从无顾忌,方才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犹豫了。  轻微笑声从阎攸宁唇边溢出:“小徒弟,你做什么恶人,做你自己便好。”轻不可闻的声响被风雪交加所掩盖。  驻足片刻后,迈步向前。  五年多的相伴,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真心实意的相待,阎攸宁不认为亏欠了池醉,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谁束缚停留不前,而池醉应该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师父,你在吗?”池醉似有预感般,又搂紧了一点阎攸宁,无意识地迷迷糊糊问道。  “我在。”阎攸宁道。  池醉安心地再度睡去。  ……  阴沉的天空下着滂沱大雨。  池醉在熟悉的软榻上醒过来,睁开眼的同时只觉得浑身舒畅,而后便听到席安康惊喜道:“池仙长,你终于醒了!上官仙长果然没骗我,太好了!”  池醉环顾四周,眼眸幽深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天前。”惊喜褪去,席安康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心头仿佛又什么闪过,池醉猛地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抓着被褥的手忽然紧握,淡淡地问道:“安康,我师父呢?”  席安康支支吾吾片刻,看池醉不耐烦似乎想要下床,一咬牙道:“上官仙长说,池仙长这次历练成长很多,以后一人修行足矣。这院落以后便是池仙长的,上官仙长他把地契放在你的储物器里了。”  直到席安康说完,池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席安康还觉得池醉不愧是修士,心态可真好。  直到,两声短促的轻笑从薄唇中吐出,青年轻不可闻喃喃道:“还真是意想不到……我还奢望这师徒情,原来是个笑话……”  如果池醉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或许虽然伤心,但真会以为阎攸宁是放他独自修行。  可惜,池醉拥有着一段失败的人生记忆,他知道人情世故,懂得真真假假。  阎攸宁在摆脱这份师徒情。  池醉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第27章 刺目的光影骤然消散。  阎攸宁瞧着飞刀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美人,有些入迷。  有人不禁惊呼出声。  阎攸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错。”  来到修界后,他看过的法宝不胜枚举,如今能入法眼的已不多。这飞刀就如小说中描写的一样,瞧着普通,但只要有澎湃法力,便能够展现极致美丽,让人临死前被“蝴蝶”般的闪光吞噬成骸骨的招式。  其实仔细一看,也能发现刀柄正反面各自镌刻着精细纹路阵法,而如果合起来,便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  可惜,这法宝碰上的他。  少女诧异地瞪大杏眼,双手再度施法,欲继续操控飞刀,然而,飞刀却依旧牢牢被中年人固定在指尖,根本不听她使唤。  不……  从还能感受到与蛊蝶刀的联系来说,与其说是不听使唤,不如说,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而遏制住了她控制蛊蝶刀的法力。  穆晓霜前不久已踏入结丹后期,在整个婆海刹的普通教众中已经可以横行霸道。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外人手中吃瘪。  穆晓霜不甘心,不断运行法力,憋得脸庞通红。  飞刀裹挟的澎湃法力被遏制,不断在阎攸宁指尖颤动,怎么都无法回应其主人的驱使。  “不可能!绝不可能!”穆晓霜狠狠跺脚,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是何人?!在婆海刹如此猖狂,是想被大卸八块吗?!”  谁都知道婆海刹魔主出了名的护短,如果有人想在婆海刹闹事,就算起因再有理,也都没好果子吃。  阎攸宁悠闲地把玩手中的飞刀,反问道:“婆海刹城此次城门大开,不就是为广迎散修吗?在下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要甘愿被人欺负?这位姑娘,婆海刹虽是魔教,也不能这般不讲理吧?”  魔教哪有讲理的!其余人只觉中年人说的就是笑话。  “你……”  穆晓霜刚吐出一个字,一条银色绳索从敞开的雅间内飞出,伴随着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青年三十岁的样貌,身量颀长,和阎攸宁差不多高,五官端正,没有婆海刹中人常有的邪气,反而看着有几分正气。  此人蓦地闪现在阎攸宁身前,浅灰色眼睛略带不快与反感,手中拿着绳索的一端,另一端已然缠绕在阎攸宁身上。  阎攸宁低头看了看紧紧缠在身上的绳索,这法宝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紧绷至移位,身上也像是没力气了一般,他坐到身后的椅子,泰然处之,抬头看向前方居高临下的青年。  与此同时,飞刀从阎攸宁手中坠落。  “叮当”一声。  还未落地的飞刀便被少女控制着,瞬间回到她手中。  四周修士一看到登场的青年出现,反应快的教众立刻双手搭在身前,恭敬地站好,反应慢甚至是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的一脸疑惑,直到有人悄声道:“这是魔主的两大护法之一,衡护法。”  于是赶紧做恭敬状。  其余散修也都独善其身,减少存在感。  一时间,客栈寂静无声。  阎攸宁忽然喊了一声:“小二,我的酒壶可在你手里,记得给我打满。”  傻愣愣的小二惊疑不定,最后看到掌柜轻轻点头后,脚步踉跄的赶忙跑去打酒。  中年人明明被绑着,奇怪的是居然不觉狼狈,反而让人恨得牙痒痒。  “哒哒”,木屐声再度响起。  穆晓霜从二楼跃到一楼,来到衡叙身边,双手负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中年人,接着看向衡叙,撇嘴嘴硬道:“叙哥哥,就算你不帮我,我也有办法要了这人的命!不过还是你对我最好,不像某人……”  杏眸幽幽瞟向雅间内,满是失望。  “晓霜,你该知道池护法的脾气。”衡叙叹息着,随后仰头看向似乎依旧不打算出来的某人,高声道:“池护法,酒喝得差不多了,该出来了吧?”  落针可闻的客栈内,众人屏息悄悄抬头,看向二楼。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抹身着白衣的瘦削身影缓步走出来。  白衣青年气质清冷,脚步缓慢,好似步步踩在人的心上。  青年一登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眼,是青年让人惊艳的脸精致却略显苍白,束冠的墨发中夹杂着一缕白发格外显眼,将青年本来魅色天成的容貌平添了一抹脆弱,更情不自禁想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如此风姿卓然的人生出了白发。  第二眼,便是青年生着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眼珠是独特的琥珀色,右眼下还长着两颗楚楚可怜的泪痣,眨眼时纤长的睫毛轻颤,仿若绮丽蝴蝶,但仔细看去,却并无丝毫含情脉脉,有的只是令人胆寒的阴鸷与霜寒。  让人望而生畏。  白衣青年飞身而下,衣衫飘落,脚尖落地时看向阎攸宁。  四目相对间,即使外貌毫不相干,阎攸宁却莫名有种一笑就会被发现真实身份的错觉,佯装探究地看向来人。  修真无岁月,弹指一挥间。  十二年过去,当年的小徒弟气质大变,继续走在和原著彻底不同的道路。不过这身体是怎么回事,给他的秘籍是被狗吃了吗?红莲心蕊带来的益处更是一点没瞧见,原先占上风的火灵根应该给池醉带来暖色,可好像完全被压制,浑身犹如坚冰般不可侵犯,像是又开始练起了邪功……  阎攸宁啧了一声,在外人听来这是明晃晃不爽的挑衅,而他背靠桌子,还毫无顾忌再度高声嚷嚷:“小二,酒打好了没?”  浑厚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萦绕在客栈内。  池醉目光冷凝地盯着中年人,全然不同的外貌,甚至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仅仅因为略显熟悉的声音,便勾起他以为早已遗忘在过去的记忆,袖中的手握紧,脸色越发冰寒。  从未见过新任护法的一些教众恭敬的同时偷偷看池醉,其余散修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但都被其气势所震,很快镇定下来,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穆晓霜痴痴望着池醉。  她喜欢美丽的东西,池醉是她目前见到的最美的人,怎么也看不够。  不论看几次都会被对方惊艳的衡叙收回视线,看向被绑着却毫无狼狈之色的中年人,问道:“池护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人?”  池醉嘴唇微张,还未说出话,便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一步。  “客……客官你的酒……”小二声音颤抖的响起。  一时间,在场许多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小二,好像都在指责他没眼力见。  小二瞬间颤颤巍巍,他只是个普通凡人,在修士们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随时都快撅过气去。  “给我。”阎攸宁并不在意婆海刹的人多势众,微微抬颌,示意小二把酒壶放到他被束缚起来靠在身侧的手掌上。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二抖如筛糠地把酒壶放到中年人手里,中途还差点掉在地上,成功后,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向后厨。  池醉的眼神同样带着探究。  阎攸宁沉稳如故,他每次易容后他都会换一种声线。好比之前的上官恒,都是低沉的声音,但与他本声亦有区别。  说起来易容次数多了,总会出现相似的情况。  池醉合上嘴,似乎并不打算再说话,身上的寒意重的让人越发退避三舍。  成长为青年的气质和十二年前大相径庭。  当年,望着阎攸宁时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明澈,胆怯的时候好似小猫不敢探出指甲,轻轻挠着人的爪子,只叫人觉得可爱得很。  现在嘛,却是一副让人望而生畏的姿态。  当然,这是对他人而言。  阎攸宁犹如看见一个陌生人,看了几眼后就低头研究起身上的绳索。  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穆晓霜终于回过神,跃跃欲试道:“在这里杀了他,如何?”紧接着,她又手指抵唇,杏眸微闪,目光从绳索转移到衡叙身上,脸上闪现邪气的笑容,“叙哥哥,我记得,你的捆仙索可不仅仅能困住一个人,我们慢慢折磨他吧!”  “晓霜,别胡闹。池护法也在这里,如何处置这人,怎容你说了算。池护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人呢?”衡叙问道。  穆晓霜连忙期待地看向池醉。  众人屏息以待,池醉将中年人从头扫到脚,终于出了声:“你说,婆海刹虽是魔教,也不能这般不讲理,是吗?”  清冷通透的嗓音回荡在客栈内,令人不觉仔细倾听。  阎攸宁仍旧低着头研究中,慢悠悠回道:“是啊。”  “错了,婆海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池醉一挥袖,一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边道:“衡护法,把此人关入地牢,走。”  一件红色白毛斗篷陡然出现在池醉手里,被他随手披在身上,给带子打上一个结。热烈的红色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亦添了几分灼灼其华。  “池护法,等等我!”  穆晓霜追上去的同时又回头对衡叙道:“叙哥哥,记得给我用你的捆仙索好好教训教训这讨厌的家伙。”  说完便犹如一只蝴蝶般飞了出去。  衡叙一手牵着绳索,用力一拉中年人。  中年人却像是屁股黏在板凳上一把,动也不动。于是,衡叙动用了捆仙索的另一种攻击方式。  只见中年人脸色忽然变白,汗如雨下,有些震惊抬起头后,控制不住地站起身,随后随着衡叙扯动,晃晃悠悠跟在衡叙身后走出客栈。  阎攸宁踉跄地跟在衡叙身后,心想这绳子确实不错,可惜又是个认主之物。  但这次却不是毫无办法。阎攸宁很是兴奋。  衡叙在原著中出场不多,结局是葬身三昧真火,死无全尸,他的法宝自然也不能幸免。而在原著里,对捆仙索这件宝物仅有两三笔墨,介绍过这绳索虽是地阶上品,但只要找到提升品阶的相应法宝,提升到天阶都不是问题。  捆仙索除了可困住一人外,其中蕴含的攻击强度,能够直接折磨灵与肉,让人痛不欲生。  衡叙目前没有下死手,蝉霓绣骨羽衣又彻底护着阎攸宁,所以他需要额头逼出点汗,装作虚弱快要倒下的样子。  这么多年都没有虚弱过,还真有点难度。  几个散修见到被中年人被如此对待,脸色有些不太好,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这里。  而婆海刹的教众们大多都拍手叫好,兴奋地举杯牛饮起来。  ……  婆海刹的地牢阴暗又潮湿,诡异的阵阵风声和莫名的寒冷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以及令人作呕的腐坏味飘入鼻尖。  一路走到最深处,越发的阴寒。  自称左丘珩的男人走在衡叙身后,穆晓霜走在衡叙身边,用手帕捂着鼻子,时不时扭头看看左丘珩,好像仅用眼神就能够杀死对方一般。  中年人时不时被扯一扯,脚步踉跄无力,脸色看着苍白,却还有兴致观察地牢的环境。  走过牢房,只要有人皆是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躺在稻草上,皆拷着压制修为的特制手铐脚镣。  见到有婆海刹的人走进来,囚犯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救声,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清,也无人在意。  都是些快归西的人。 第29章 穆晓霜动作一僵,紧急传讯符从指间划入衣袖中,她恨恨地咬牙切齿。  这左丘珩到底是何人!!  绝对不是普通散修!否则衡叙的捆仙索怎么会失效!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死牢的好处,其他牢笼里修士死的死重伤的重伤,而且这还是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并无人发现这里发生了何事。  一条锁链分别束缚住穆晓霜手脚,她发现法力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丝可以使用不说,手脚麻麻的,浑身无力,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穆晓霜最是惜命,看着打量自己的中年人,不断压制怒火,半晌无言后,脸色稍霁,缓缓勾出一个笑容,软和道:“左丘珩,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反正我如今也与凡人无异,我很惜命的,想要什么,我能做的一定给你。”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  原著中的穆晓霜乍看性子火爆、娇憨任性,其实能屈能伸,颇有想法。师秋扬后来能得到冰魄银草,亦有穆晓霜的相助。  只不过,师秋扬本性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和穆晓霜甜言蜜语花前月下一阵后便厌弃了。  穆晓霜和师秋扬不过是各取所需,但穆晓霜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前一秒两人刚友好分手,后一秒穆晓霜还在思索怎么弄死师秋扬,就被先下手为强要了命。  总而言之,穆晓霜是个比炮灰还炮灰的角色,每次都是伴随师秋扬登场的工具人。  现在的穆晓霜顶多十八岁,远远不及原著后期的大胆张狂、无所顾忌。  阎攸宁没有那种嗜好,正因为清楚其人,哈哈都没打,直截了当道:“我需要解开极寒界阵法的钥匙。”  昨夜池醉离开不久后,阎攸宁便走了出去,这地牢外的墙壁是通往极寒界的入口之一,他以为至少能用他解阵的手段解开,却是徒劳。  小说设定是,师秋扬无意中得知这个入口才有机会得到冰魄银草,而这面墙由一个阵法组成,需要钥匙的同时还需另一种血脉力量方能破解,若是强行破坏,正式入口就会崩塌,到时婆海刹魔主就会知晓。  阎攸宁还不想这时和魔主正面硬刚,只能用师秋扬的办法了。  穆晓霜愣了下,惊疑不定道:“你是为冰魄银草而来!”  阎攸宁不置可否。  穆晓霜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柳眉皱起,楚楚可怜道:“我真助你得到冰魄银草,魔主不会放过我。”  “现在死,还是之后想法子让魔主放过你,全在你一念之间。”阎攸宁把玩着蛊蝶刀,蛊蝶刀绕着穆晓霜上上下下的飘来飘去,闪烁着要人命的妖异光芒。  穆晓霜白洁的额头沁汗,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心想池护法怎么还没来。  娇嫩的脖颈忽然传来一丝刺痛,蛊蝶刀因法力声势割破了一点她的喉咙。  穆晓霜肝胆俱裂。  左丘珩道:“我知你在拖延时间,看来你是选择现在死。等你肉身死了,我会剖出你的金丹,让你魂魄俱碎,再无投胎转世可能。”  这是魔修一概的做法,穆晓霜的结丹后期有大半功劳就是靠着他人的金丹堆砌而来。不知是恐惧带来的幻觉还是真实,中年人微微眯起眼,姿态说不出的熟悉,像是池醉来到面前。  然而,再仔细一看,便发现眼前还是左丘珩,对方眼光晦暗不明,只是盯着穆晓霜,倏然抬手指尖画出一个印记,穆晓霜还未看清是什么,一刹那,那个印记狠狠刻印在她身上,神魂登时被搅碎般疼痛难忍。  “你愿意吗?”左丘珩意味不明地问道。  “我……愿意……”犹如痛楚镌刻在灵魂,穆晓霜趴在地上,痛苦地吐出三个字。  下一瞬,手脚一松,锁链被阎攸宁收回,居高临下地凝视穆晓霜。  穆晓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色白得比池醉还吓人,她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脖子,感觉到湿濡的血液,至少脑袋还在,抬头时对上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知道听命咒吗?”  穆晓霜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瞬间意识到方才自己说出的三个字将听命咒彻底束缚己身。  顾名思义,听命咒是一言一行不能违背下咒者的意志,如有违背,不论多强大的实力都会爆体而亡。  只要听命咒一日不解,一旦下咒者身亡,被下咒者同样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偶然得到的东西,试用一下。”阎攸宁优哉游哉道,“如你不想听命于我,可以试试怎么死。”  “我听我听。”穆晓霜抓着阎攸宁的衣衫,含泪讨饶。  “起来吧。”阎攸宁拂袖甩开穆晓霜的手,含糊其辞道:“我要的仅仅是这个后门入口的钥匙。”  要是以往,穆晓霜早就因为浑身脏兮兮而怒火冲冲了,现下艰难爬起来后,垂首站着,不敢再造次,小心翼翼问道:“左丘……前辈,我在婆海刹十八载,并不知此极寒界还有其他入口。”  不知也就是无法解决。  阎攸宁指了指外面的墙壁。  穆晓霜起先懵懵的,很快意识到什么,怔怔道:“左丘前辈,我该如何做?”内心满腹狐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连教中人都不知道秘密?  左丘珩身上满是疑团,穆晓霜离开前,看了眼又坐到地上自缚捆仙索的男子,不自觉的拿此人和魔主比起来。  还未深想,惊觉太高看此人,又默默抹除这想法。  离开死牢后,穆晓霜第一件事是把衣服给换掉,第二件事是前往议事堂。未曾想,一来到议事堂外,守卫齐聚,皆是严阵以待。  “今日这是怎么了?”穆晓霜问道。  穆晓霜在婆海刹无任何职务,但因为从小在教内长大,是长老们看着长大的,长老们对她都有一份宠爱,加上修为日益强大,婆海刹门人没人会给她脸色看。  守护一看到是穆晓霜,立马恭敬道:“两位护法、四位长老正在商议事务。”  穆晓霜恍然大悟。  她以前每日辰时都会去池醉那里花式问早安,今日去死牢一事,提前还和池醉提起过,本想给左丘珩一点教训,没想到吃到教训的是自己。穆晓霜抱着侥幸的心态以为错过时辰,池醉会发现异常,其实他们都在商议事务,估计是关乎左丘珩的,能想到她才怪。  穆晓霜定了定心神,默默站在门外等候。  现在是巳时,左丘珩给她的时间不多,只有四个时辰,说是等不到晚上。  但池醉他们不知会商量到什么时候,议事堂一旦开启,议事商量的不止一件事。穆晓霜三日前参加过一次,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说上一炷香,事无巨细的令人头大,而且都是衡叙和四位长老爷爷说话,池醉很少发表意见,总是静默不言。  就算有池醉美貌撑着,穆晓霜那次便放话再也不参加,现在进去一定会被怀疑。  她在外面心急如焚,咬着下唇焦虑的等待。  又一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从内而外打开。  穆晓霜刚想打招呼,却听衡叙道:“我这就去把左丘珩带到绝命岩。”  “……要杀了左丘珩吗?”穆晓霜一惊,背上狂冒冷汗。  长老们看到穆晓霜本想逗逗她,却见穆晓霜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她是否身体有恙,穆晓霜连连摇头,让他们先行离开要和两位护法说话。  穆晓霜一贯喜欢和池衡二人玩,长老们又叮嘱了几句照顾身体便无奈的离开了。  衡叙看到穆晓霜表情:“晓霜,你不该是最开心的吗?怎得如此震惊?”  “啊?我只是太惊喜了!”穆晓霜很快镇静下来,绕着鬓边长发打圈,眉目顾盼生姿,“我还以为要欢庆大典,为免打乱计划,长老们不会同意呢。”  “昨日酒楼一事,左丘珩本就是挑衅婆海刹威严,正好对外面的散修——”衡叙一抹脖子。  “杀鸡儆猴。”穆晓霜接着到了,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既然如此,何不等三日后欢庆大典现场动手,魔主一定会非常高兴,同样是一个婆海刹震慑外人的时机。”  魔主的心眼比针小,对任何蔑视婆海刹的人通常一视同仁,诛尽杀绝,故而,左丘珩怎么都得死。  池醉睨了穆晓霜一眼,眼神看不出情绪。  “好不好嘛,叙哥哥。”穆晓霜抱着衡叙胳膊撒娇。  衡叙与池醉相视一眼。  其实穆晓霜的点子衡叙当初也提过,反倒是池醉少见的开口,提出今日事今日毕。  听到穆晓霜这话,池醉缓缓点了头。  待衡叙离开后,池醉却没走。  穆晓霜对上池醉的眼睛,莫名紧张。  池醉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也一向情绪淡薄,不过是三十岁的人,说看透世事又不对,因为偶尔,穆晓霜去找池醉的时候,会看到池醉手捏着斗篷一角,目光狠厉凝视前方,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对方心头,未办成便谈不上消解。  池醉的身上有很多秘密,穆晓霜曾因好奇心想探寻,只发现过一个池醉在凡俗界认识的丑八怪,后来池醉再没给她过机会。  “池护法,你看我作甚?”穆晓霜脸皮厚,羞赧道:“不会是现在才发现我长得很好看吧?”  “清晨去死牢,发生何事了?”池醉眼神沉沉,忽然问道。  穆晓霜心神瞬间紧绷,摇头道:“能有什么事,左丘珩可是被叙哥哥的捆仙索绑着,我用蛊蝶刀在他身上狠狠划了好几刀,泄了愤就出来了。”  池醉闻言,看了穆晓霜一眼后转身而走。  穆晓霜被那一眼看的又是一激灵,跟着池醉背影喊着“等等我”,跟至半路道:“池护法,我想起来有件事要办。”  话刚到想起来,还未说完,池醉道:“去我那喝杯热茶吧。”  池醉从未主动邀请过穆晓霜,穆晓霜本不该拒绝,但天大地大我命最大,现在她哪有心情喝茶。池醉却不容她拒绝,冷冷道:“走。”  穆晓霜害怕池醉发现这件事,只能苦着脸,想着之后伺机而动。  池醉的居所是婆海刹最雅致的地方,但也如池醉这个人一样,是最冷清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仆从护卫。如果不是整天前来这里的穆晓霜,池醉这里真无一丝人气了。  穆晓霜跪坐在蒲团上,从前看池醉泡茶只觉得如画般百看不厌,如今坐立不安,只想马上飞走。  漏刻“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  两个时辰过去,穆晓霜心急如焚,数次张口想离开,池醉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看,每每看她一眼,便给她满上热茶。  茶香四溢,叫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池醉轻轻咳嗽两声后垂眸,抬袖品茗,看不清眼中藏着什么,却第一次让穆晓霜产生逃跑的冲动。  似乎知道穆晓霜耐心尽去,池醉眼神幽深,穆晓霜被看得背冒冷汗,池醉才道:“若真有事,便走吧。”  穆晓霜如蒙大赦,一口饮尽杯中茶,连忙告辞。  池醉看似不以为意地继续翻看手中书。  一炷香后,一道纤细身影持续现在议事堂外,守卫们依旧守在门外,再次看到穆晓霜很是疑惑。  “池护法有东西忘在里面,我帮他去拿。”穆晓霜大咧咧道。  守卫不疑有他,放她进去。  穆晓霜一进议事堂,不禁屏息,轻手轻脚走到主位的魔主宝座,宝座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夜色昙花图。穆晓霜以前从不觉得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左丘珩却说其中一朵昙花里有阵法钥匙。  她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苦着脸划破食指,法力包裹血迹弹入画上,然后源源不断注入法力,心惊胆战片刻后,夜色昙花图还是毫无变化,就在穆晓霜欲放弃时,灼灼盛放的昙花忽然闪烁白芒,右边一朵花苞悠然怒放,中间赫然藏着一把玉色祥云钥匙。  祥云的钥匙柄中央扣着一块冰蓝色的极品灵石,其余皆是洁白的玉石制成,温润精致。  穆晓霜本来怀疑左丘珩这解画之法,毕竟她的血有什么用,但事实摆在面前,喜悦的同时巨大的疑惑也泛上心头。  “穆姑娘,东西找到了吗?需要我等帮忙吗?”守卫在问。  “找到了,我马上出来。”  此时天色昏黄,离规定的四个时辰还有两刻钟。 第31章 话音落下,曾要撕碎修士的风霜在瞬间静止,紧接着竟是被融入那道红衣身影中去。  顶着魔主容貌的神秘人失声道:“怎么可能!”  还未等他再次施法,被冰雪覆盖的天地间忽然出现一道遮天火光,琉璃色的光彩闪耀其中,犹如一卷说不清道不明的江山湖海画卷,美不胜收,让人沉醉其中。  与魔主相似的人衣袍翻飞,面上显出恐惧,随后似是失了魂魄,不一会儿化作片片冰雪被卷入天光中,攻击对方的长剑瞬间回到风霜中。  穆晓霜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痴傻,还未回神,便被火光琉璃色刺的睁不开眼,流下泪来。  她捂着如针扎的眼睛,胆颤心惊,不敢再睁眼。  阎攸宁飞速收起焚天琉璃卷,池醉的身影逐渐在风雪中清晰,手持长剑,却是站立不稳。  阎攸宁一把托住池醉,看到池醉脸色出现诡异坨红,身上更是滚烫,目光幽深道:“那人是极寒界灵识所化,已经逃了。它想吞噬你的灵力,你却把它那部分吞噬了?”  穆晓霜一惊,察觉到四周风雪骤停,就连原先肆虐的霜寒都消停了许多,勉强睁开眼,抹着眼泪跑到池醉身边:“池护法,你没事吧?”  池醉先是对穆晓霜摇摇头,而后松开阎攸宁的手,想站稳,腿下却一个踉跄,复又靠在阎攸宁身上,还想独自站稳,却听阎攸宁笑着道:“阿醉,你想学蹒跚学步的小孩吗?站不稳就靠着吧,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不成?”  “徒儿不敢。”池醉任由阎攸宁扶着,四下无人说话的诡异安静下,池醉注意到阎攸宁的视线,微微抬眸,对上含笑又似无奈的双眸。  阎攸宁忽然看向穆晓霜,又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  有了听命咒,阎攸宁的命令就算不开口,穆晓霜也能听到。  她虽然也很好奇池醉刚才怎么了,却还是惜命,憨笑了一下跑到另一边,远离二人后喊道:“左丘前辈,我堵住耳朵绝对不会偷听的。”  其实阎攸宁布下个结界,穆晓霜就什么都听不多了。  但阎攸宁就是喜欢戏弄别人。  池醉知道这点,蓦地回想起多年不曾回忆的过往。  阎攸宁以前也总是喜欢让他东奔西跑地买各种东西,还提出让他不能动用法力,只能用肉体凡胎四处奔走。  初时,池醉总是跑得满头大汗,每当他将阎攸宁吩咐的东西拿到对方跟前,阎攸宁检查一遍,最后却塞回给他,捏着鼻子不满道:“今天就用这些药材泡澡,臭烘烘的,快去。”  池醉傻愣愣地要走,阎攸宁又喊住他,把另外一样东西抛到他怀里,笑着道:“加进去。”  不言而明,肯定是珍贵的天材地宝。  当下,阎攸宁一副必须说出实情的霸道样:“说吧。”  池醉以为自己能够坚定的守住城墙,未曾想,阎攸宁展露出关怀便让他溃不成军,心中苦涩难忍,面上依旧淡漠如初:“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换了种更快的修行功法,可将吸收的冰属性灵力转化成我可用水属性灵力,且因为是冰属性转换的,能够完全压制我的火灵根属性,方才一接触到攻击,我发现可吸收转为己用,便如此而为罢了。”  纵使池醉不愿多说,只是模棱两可的描述,但阎攸宁看过原著,却知道这功法是巫祺然,也就是婆海刹魔主修行的。  巫祺然同样是单系水灵根,当年因为修行了“冰巽水冥功”,比单纯吸收灵气还要事半功倍,婆海刹于他相当于一个宝地,而此时他正在闭关的寒冰域,其中的冰灵力更是多次让他更上一层楼。  阎攸宁没想到巫祺然居然将那功法都教给了池醉。  “池醉,你这是吃百家饭修行吗?”阎攸宁气笑了,“冰巽水冥功”虽比“相克功法”正常些,但说到底都是走的偏门。  当年送池醉两本秘籍,看来真被舍弃了。  就像是赌气一般,琥珀色的眼眸坦荡荡地回视,池醉道:“我以前就说,我想变得更强。您从前不愿教我,我自己找到了办法而已。”  阎攸宁看着池醉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松开池醉的手臂,平静道:“随你吧。”  ……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池醉的手臂僵硬了一瞬,并不意外的三字却莫名扯住得他心口酸涩,让人生出阎攸宁这下真的离他很远的感觉。  可,本应如此。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否则当年阎攸宁为何舍弃的那般轻而易举,只有他将一切都当了真,入了心,真以为找到了值得珍视的情谊。  池醉挺直腰背,长身玉立,任谁也看不出先前虚弱的样子,神色坚毅:“师父,您当初说我一人修行足矣,而如今这修行路,我走得无怨无悔。”  没必要解释,却又忍不住说些什么。  “如此便好。”阎攸宁平息怒火,反正冰魄银草也快到手,他又在生什么气。  和这便宜徒弟五年四个月的情谊,短暂得不过是修行路上的过眼云烟。  说到底,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也该为自己而活,后不后悔亦是自己选的路。  阎攸宁对穆晓霜招了招手:“过来。”  穆晓霜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哪还有初见时小魔女的嚣张样子。  她见池醉仍旧是冷若冰霜脸,又扭头看向阎攸宁,茫然问道:“左丘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阎攸宁笑了笑,笃定地指了指东南方。  极寒界灵识仓皇逃离,却是留下了气息,被阎攸宁发现该往哪里寻找冰魄银草了。  池醉灵力损失大半,幸而有红锦斗篷护身不受寒气侵扰,穆晓霜却是越走越哆嗦,到最后还是阎攸宁护着她,才能活着走到一片雪松地带。  停驻之时,穆晓霜几乎快力竭倒地,池醉及时托着她才没有狼狈得坐到地上。  颤抖的气息波动如丝如缕,阎攸宁看向一个方位,沉声道:“出来吧。”  池醉和穆晓霜面面相觑,心神一凛,立马也看过去。  只见鳞次栉比的雪松间,缓缓走出来一个肤白衣白发白,浑身皆白的女子。女子容颜娇美,无表情的脸透出七分楚楚可怜,但太过惨白的肤色使其平添三分渗人,削弱了那份天姿国色,让人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穆晓霜见到女子时愣了愣,感叹道:“她好美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长得不差的,整个婆海刹能比上她的也就只有池醉,至于修真界,她多次在外也见过不少容貌惊人的女子,却从未有过此刻心灵都被撼动的感觉。  池醉看了女子一眼,余光看到穆晓霜愣怔的神色,眸光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又将注意力放到阎攸宁身上。  极寒界确实和巫祺然的血脉有所联系,一旦极寒界出了什么事,巫祺然可通过灵识第一时间对此地获得感应。然而,巫祺然至今还未现身,结果不言而喻。  “这位仙子,我等只求一株冰魄银草,不知能否割爱?”阎攸宁直白地说道。  “你明知我是谁,故作不知,又是意欲何为?”女子唇未启,空灵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强大的威压随之而来,另外两人看着无动于衷,似乎只有穆晓霜被压得喘不过气。  池醉呼出一口气,白气吞吐而出。  已入化神前期的他,未料到还会陷入此种束手束脚的境地,而在这般的冰天雪地,他一直在默默运行冰巽水冥功,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只是,灵力不断恢复的同时,丹田内却是隐隐作痛。  阎攸宁悠然一笑,身侧的右手两指并拢轻轻一划,旁边二人身上的压力顿减,他没有被戳破的紧张,坦然道:“我确实可直接抢夺,就算是仙子也阻挡不住。但灵识生智,千年难得,更何况是仙子这般厉害的灵识,万年都不能生一,自然不能太过鲁莽,扰了仙子的安生。”  既然进入了极寒界,阎攸宁便有信心得到冰魄银草。  如若巫祺然出现,就算有地界加持,但更胜一筹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阎攸宁前世大半辈子在刀尖上讨生活,为天材地宝铤而走险更是常有的事,他总会做好最坏打算,如果每次都惧怕什么,那只会一事无成。  “你这修士,方才可是直接将我分神毁了。”女子讥笑道。  “攸关徒儿性命,我无法作壁上观。”阎攸宁说道。  “你徒弟先前却是护你的紧。”女子显然想起了阎攸宁刚才所处的位置,“你到底是何修为?”  “炼虚前期罢了。”阎攸宁说道。  “怕是不止吧。”女子语气是肯定的,却没有刨根问题,而是说道:“极寒界的冰魄银草同一时间只会生长两株,一株摘去后,直到另一株摘去才会在百年后再度生长另两株。如果我真将冰魄银草给你,巫祺然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直呼魔主名姓,这灵识真是胆大包天。  当然,这话穆晓霜只敢在内心腹诽,她还沉浸在左丘珩真实修为的震撼中,轻轻扯了扯池醉衣袖,悄声感慨道:“池护法,你师父真人不露相,我现在觉得他没有一下子弄死我,已是上天垂怜我了。”  池醉食指抵唇,警告穆晓霜噤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阎攸宁。  穆晓霜连忙捂住嘴,另外觉得池醉这样子真是难得。  她很少见池醉这般专注地注视一个人,就算是魔主讲话时,池醉也就是垂着头,叫人不清是何表情。此时此刻,一直仿佛寒潭般的目光终于有了柳叶眼的美感,给人一种半含秋水的感觉。  原来池护法是个闷骚,明明很喜欢他师父,却还装得不在乎。穆晓霜自认看清了池醉本质。  “我知你不怕巫祺然,甚至还恨极了他。”在了解原著的基础上,阎攸宁相当于开了外挂。他走向灵识化作的女子,在一步之外停步,面对女子越发冰冷的面容,笑着说道:“巫祺然曾经胆大妄为,以双修妙法提升修为,后来修为到达瓶颈,却将与其双修的女子抛弃,最终女子不知所终。听闻女子姓冷,名青槐,曾是玉女坞冷掌门坐下亲传弟子,貌若天仙,惊才绝艳,天生通玉凤髓之体。”  通玉凤髓之体,一旦女子进入筑基期,体内就会生出一丝精粹的通灵之气。如若与男子双修,男子凭借它便能洗髓易经,修为大进,在双修一途上更是事半功倍。  幸好穆晓霜捂住了嘴巴,否则已经惊呼出声。  池醉无意识咬住下唇内的软肉,震惊巫祺然竟然还有这种前尘往事,但转念一想,知道这件事的是阎攸宁的话,又似乎变成了不足为奇。  “与我有何干系?”女子盯着阎攸宁的目光仿佛要凿出一个洞来。  “我恰巧在冷掌门那里见过冷青槐的画像,仙子和冷青槐长得极为相像。”阎攸宁说道。稍微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和灵识融合的缘故,却也不会错认。  当“冷掌门”三字再次出现时,女子冰霜凝结的面容似是龟裂开来,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情绪出现在那张脸上,明明是灵识所化的女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冷掌门她,如何了?”  “她很后悔,当年不该放手让冷青槐离开,百年来,她从未放弃,一直都在寻找冷青槐。”阎攸宁叹息道。  女子望着阎攸宁,似想透过他看到另外的人:“……冷青槐没资格做她的徒弟。”  当年,冷青槐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执意离开玉女坞,最终落得个惨死在极寒界的下场。  这是冷青槐的报应。  但冷青槐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故而,冷青槐的怨念被这里的灵识吞噬,意外地生出了现在的她。  百年过去,她一直在找机会结果巫祺然,至今还是没成功。  冷青槐深陷仇恨,隐约忘记了一些其他的,如今听到师父还在寻找她,满是怨气的心里忽然涌进一股暖流及恍然。  一枚素色发簪蓦然漂浮在女子手边,她伸手握住时,阎攸宁说道:“冷掌门说找到冷青槐可用这发簪证明。”  “可惜,冷青槐没任何东西可给你证明。”女子苍凉道,“待你出去,能否告知冷掌门……”  “我这里有玉牌,有什么想说的,仙子可亲自说。”阎攸宁拿出玉牌。  女子:“……”  穆晓霜忍不住在心里骂起魔主渣得无愧魔修之称,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看着冷青槐亲切,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还疼出了眼泪,抹了抹,慨叹道:“池护法,真没想到,你师父竟是个好人。”她还想跟池醉骂几句魔主,却看到池醉神色微妙,又疑惑地问:“池护法,怎么了?”  池醉摇摇头,他难道要说,曾在悬赏客栈看过玉女坞的相关任务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加班中,心累了,抽空在厕所修文发出来,我真的很拼了qaq  ——第24章 乖徒儿  严格来说, 女子并非真正的冷青槐,她不过是拥有冷青槐记忆碎片的灵识所化,但她又确实是冷青槐的一部分。  池醉当然不会戳穿阎攸宁的谎言, 反倒是阎攸宁一如既往为天材地宝努力的样子,让他再次找到了熟悉的那面。 第33章 两人相对而,阎攸宁坐直接拿出禅莲心灯,嘴上却是戏谑道:“巫祺然对自己的护法倒是用心。”  “婆海刹以实力为尊,只要被巫祺然肯定,就能从他那里拿到想要的,而巫祺然也从不吝啬。”池醉有些虚弱地解释道。  “不叫魔主了?”阎攸宁挑眉道。  “……您似乎不想听我这么叫他。”不知为什么,池醉就是有这种感觉。  阎攸宁愣了下,池醉不说不觉得,真这么被告知还真就有了这种感觉。他挑了挑眉,手中心灯点燃,缓缓飘起,在两人中间散发温暖到极致的舒适光芒。  “倒是为师让你受委屈了。”这话颇有一语双关的味道。  “我并未觉得委屈。”池醉顿了顿,半响后又道:“您十二年前突然离开,徒儿才觉得委屈。”  池醉似乎抓准了提起十二年前那事,阎攸宁就拿他没办法的重点。  事实是,被一双清澈明晰的眼睛过于直白盯着,少有廉耻心的阎攸宁,竟也产生自己有些过分的感觉。或许,在这个充斥因果与天道等等神乎其神法则的世界,从建立师徒名分开始,冥冥中,他对池醉便再也不能只当个陌路人看待了。  阎攸宁想明白后,也不觉得不快,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曲起食指轻轻一弹池醉额头,眼看着苍白的容颜上多了一点红。  池醉一手捂住额头,一脸莫名。  “有自己想法是好事,但如此糟践自己身体,倒让我以前做的那些都成了无用功,我自然要生气。”阎攸宁说道。  池醉嘴唇动了动,时隔十二年再度感受着禅莲心灯暖融融的光芒,仿佛这段岁月不过是一场噩梦。  然而,一切都是真的。  而池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拯救自己七零八落的心,只有这点池醉并不后悔。他偏薄的嘴唇显出微微笑意,犹如天地冰雪眨眼融化,春暖花开,眼神分外坚毅:“徒儿有想做的事,付出这些东西,我觉得值得。”  阎攸宁伸手挑起池醉那缕白发,柔顺的发丝在手指上滑过,注意到池醉很是紧张,叹息一声:“罢了,倒是会给我找麻烦。闭目调息,疗伤。”  池醉还在想如果阎攸宁问他要做什么事,该怎么圆回去,阎攸宁却什么都没问,松了口气觉得熨帖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怅然。  阎攸宁真的留下了。  这次,又是否会离开……  疗伤之前,阎攸宁已经在房间四周布下结界,以免有人突然到来坏事。翌日,魔主巫祺然提前一天出关的消息传遍婆海刹城。虽然巫祺然并未宣布什么,但教众都认为魔主修为必定顺利提升,皆沸腾起来。  巫祺然出关后不久,便让护法等人在晌午前去议事堂议事。  穆晓霜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停在衡叙书房里打转,脸上时不时出现一些令衡叙困惑的或哭或愁或恼的表情。  别人都以为魔主是今日才出关的,但她其实昨天半夜就见到过魔主。  事情要从昨夜说起,穆晓霜照常前往池醉小院,刚走到院外便听到左丘珩的心音,得知池醉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刻,让她不要打扰。  穆晓霜一头雾水,怎么池护法突然修炼了,但左丘珩说的她不信也得信。穆晓霜转身便想走,左丘珩却突然现身,吓了她好大一跳,然后便让她带路前去议事堂。  是要去偷偷摸摸把钥匙还了。  议事堂前日夜有人守卫,但左丘珩在此,随手用了昏睡咒,便让守卫呼呼大睡。  离开议事堂前,左丘珩极度嚣张地评价了一句:“你们议事的时候对着这画不觉得索然无味吗?”  “魔主喜欢,管它有趣无趣。”穆晓霜以前从不觉得议事堂这画有什么问题,但再看这画却是没啥趣味。  “这巫祺然光知道修炼,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左丘珩随口道。  穆晓霜乍听不懂生活情趣是什么,但再看夜色昙花图,不难看出是评价魔主没有审美,便问道:“我能知道前辈你的生活情趣吗?”  “死前可让你知晓。”左丘珩笑道。  穆晓霜还想活着,忙摇头,催促着左丘珩快点离开议事堂。然而,左丘珩刚恢复守卫意识,穆晓霜假装逛到此处和守卫聊了几句,无视守卫对她旁边护卫的探究,便听两个守卫惊呼:“魔主!”  紧接着,一道身影却从远处快速闪现而来,不一会儿便来到议事堂前。  “魔、魔主……”穆晓霜心如擂鼓。  这次绝对是真的魔主,穆晓霜下意识地想向巫祺然求救,她是因为听命咒被逼无奈的,绝对不是故意和外人联合谋夺冰魄银草,话到嘴边却被理智拦住。  一身黑金衣袍的高壮男子俯视着穆晓霜,淡淡道:“穆晓霜,汝在此地作甚?”  “回禀魔主,晓霜半夜无心修炼,四处逛逛,恰好逛到这里。”穆晓霜睁眼说瞎话,越说越真实,“我等会儿就去找池护法喝茶。”反正以前也时有晚上去找池醉的事迹,魔主应该不会怀疑。  巫祺然眼神仿佛毒蛇般盯着穆晓霜,未置可否,他的视线在黑夜里毫不受阻,移到另一边低着头的护卫身上,眸光微深:“汝,抬起头来。”  穆晓霜背上发寒,又不敢贸然说话。  左丘珩缓缓抬头,谨小慎微地恭敬道:“参见魔主。”  一抹莹润白色一闪而过,巫祺然双手负后,冷然道:“吾从未见过汝。”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小的是新来的,因欢庆大典即将到来,谭护教觉得婆海刹需增加护卫,便让小的入了教内。”左丘珩垂首道,很是沁汗惊惶。  穆晓霜愣了下,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急中生智,语气微软道:“魔主,我本来也不要什么护卫陪着的,但衡护法非要人跟着我,说最近外来是客,怕我做些出格的事。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况且我们可是婆海刹诶,什么事是出格的?”  反正在婆海刹里穆晓霜总是任性妄为的。  半晌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巫祺然收了威压,开口道:“汝等退下吧。”穆晓霜急忙要走,忽然又被巫祺然喊住,“穆晓霜,吾知汝钟情池醉,后天欢庆大典上,吾给你们指个婚,如何?”  穆晓霜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巫祺然竟会这么说,她思绪翻涌,又飞快冷静下来道:“多谢魔主的厚爱。只是晓霜若要嫁,必定也要池护法对我有意。晓霜平日里虽然骄纵跋扈,但就感情一事,晓霜要的是你情我愿。”  容貌娇俏的女子抬起头,直视巫祺然上位者的身姿,脸上的坚毅映在巫祺然的眼里。  一抹笑出现在巫祺然嘴角,令人背后发寒的笑声响起,意味不明道:“很好。”  随后,巫祺然挥了挥衣袖,让穆晓霜两人离开。  穆晓霜忍住飞奔的冲动,慢悠悠地离开这片地界。  等重回池醉小院外,她不断拍着胸脯,对左丘珩道:“魔主怎么会突然要给我和池护法指婚,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很喜欢我徒儿。”左丘珩瞥了穆晓霜一眼。  “喜欢是喜欢,但……”穆晓霜咬着下唇,重重叹了口气,瞪了左丘珩一眼,气呼呼道:“你不懂!我……哎……对了,左丘前辈,您是不是有什么法宝隐藏修为呀?否则,就算您比魔主厉害,也不可能隐藏的滴水不漏。”  “就算真有,我岂会告诉你这个小辈。”左丘珩悠悠道。  哼,肯定是有的。  穆晓霜想到这里,停下走动后拿了衡叙一根上等狼毫拔着毛,目光呆滞,神情不属。  衡叙又要站起来,穆晓霜却是身形一闪,迅速按住他肩膀坐下。  自从知道左丘珩和池醉有关系后,衡叙只想把捆仙索拿回来,可穆晓霜就此扎根在他书房,一步都不让他离开,昨夜到他这里来后,唉声叹气到现在了。  衡叙直觉有鬼,他一心都记挂着捆仙索,自从将捆仙索留在死牢后,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以前从未这样,心里的焦躁到达一个顶峰后,他终于出手,一把抓住穆晓霜的双手手腕。  威压的释放一下束缚住穆晓霜,衡叙无视穆晓霜的呼天抢地,抽出快被拔秃的狼嚎,另一捆绳索陡然出现,牢牢捆住女子纤细的手腕。  “叙哥哥,你从未这么粗暴对我的!”穆晓霜气得两颊鼓起来。  “我去见池护法。”衡叙身形一闪,已经来到门口。  穆晓霜狠狠一跺脚,在衡叙身后追赶,嘴里嚷嚷着等等我。  ……  阎攸宁脱掉黑袍,依旧一身道士衣服,捣鼓着手里的茶具,看了眼床上盘腿而坐的青年。  满室茶香,却差了点味道。  真正爱茶人士看到阎攸宁的手法怕是要怒气攻心大骂暴殄天物。  阎攸宁手里动着,实则脑海里全是巫祺然手上一闪而过的白玉扳指。  昨夜巧遇巫祺然,阎攸宁便注意到了对方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那可是好东西,是非常罕见的护身储物类可换主法器,属于天阶上品,用极北之地的冰寒玄阴铁精锻造而成,坚固无比,储物空间更是有一亩田那么大,一旦施法驱动,可按照其主人意志形成自动防御,最大可保护十人之多,就算是被炼虚后期的大能攻击,都能保其性命。  原著中,巫祺然将扳指送给了顾澜澜,才有了后来被魔僧杀死的结果。  如今要怎么得到呢。  阎攸宁的视线转回到池醉身上,收起方才的心思,注意到池醉脸上好了些许。用禅莲心灯疗伤结束后,池醉已经好了许多,但真正要好起来,还是得摒弃魔功才行,否则即便用上禅莲心灯和上品疗伤丹药也不过是缝缝补补。  忽然,两道气息从结界外而来。  阎攸宁放下杯具,床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倏然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窗外天光照入房内,落在腰背笔直的阎攸宁身上。  阎攸宁背光坐在那里,看到池醉醒来后,眼尾上翘的眼睛多了一点弧度,光芒似乎盛在两弯月牙里,温柔与笑意晃晃悠悠犹如水波,猝不及防荡入池醉心里,砰然撞击的声音让池醉瞳孔微缩。  刚识得阎攸宁经常笑,笑时并不一定开心,却很容易给人温柔的错觉,可在池醉看来,这份温柔不过是没有温度的虚情假意,所以他也并无真正亲近之心。后来,相处日久,阎攸宁眼里逐渐有了温度,一度让池醉怀疑是否是阎攸宁的伪装,但对方所做的一切又确实都是对他的好。  不知不觉,池醉开始陷落。  这一刻,如春风过境般的笑意真实的出现在此人的脸上,即便是全然不同的面容,在池醉眼中,却仿佛看到了阎攸宁真正的容颜。  阎攸宁对上池醉目光,清冷的眸光中含着惊诧,笑着说道:“为师在呢。”走到床边,问道:“好多了?”  “嗯。”池醉微微垂眸,却怎么都赶不走方才眼中的一幕。  “池护法,在吗?”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衡叙急切的声音,让池醉不受控制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呀。为了冲下夹子的千字,下一更是明天23:05左右~  ——第25章 干掉魔主  听衡叙这焦急的语气,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为何而来。  池醉让衡叙先去书房,他马上就到。  伴随衡叙的离开,还有穆晓霜迟疑不定的脚步声跟着离去。  阎攸宁还在优哉游哉泡茶。  池醉给自己施了个清尘咒, 披上红锦斗篷,走到阎攸宁跟前,评价道:“师父泡茶的手法别有一番趣味。”  “阴阳怪气。”阎攸宁抬眸道。  经过极寒界最后那么一出,清醒后的池醉明显对阎攸宁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对阎攸宁已经没有旁人那么冰冷。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过去那个乖巧顺从的小徒弟,阎攸宁心想, 目光别有意趣地盯着池醉。  阎攸宁的视线太过直接,池醉的嗓子有些干哑, 嘴唇动了动, 哪有师父你更阴阳怪气, 这话说出口指不定还要被阎攸宁如何戏弄,他话锋一转提到:“师父,衡叙的捆仙索您要如何处理?”  “各凭本事,到我手里的东西从没还回去的道理。”阎攸宁说道, “阿醉, 难道你还不清楚为师的性子?” 第35章 身为魔主,巫祺然有的是天材地宝,光是这点就足以诱惑其他魔修,但却迟迟不见池醉应答。  “池护法,如此好事,还需要犹豫不成?”一位长老察言观色连忙开口道。  池醉没说话,衡叙微微蹙眉道:“人生大事岂是儿戏,嫁人的是晓霜,魔主,难道不该问问晓霜愿不愿意吗?”  即使穆晓霜愿意,池醉却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段感情是由外来的压力结合,穆晓霜还会幸福吗?衡叙蓦地想起昨夜溜进他书房古里古怪的穆晓霜,突然明白穆晓霜为何一改风风火火的性格,连去池醉的小院都犹豫不定。  怕是早就知晓这事,而能憋着不说,穆晓霜定然也是迟疑的。  巫祺然看向衡叙,无甚情绪的眸中却让人背部生寒。  一阵让人畏惧的威压猛然袭来,衡叙的手抓住扶手,手背和额头上青筋毕露,依旧无谓坚定地凝视巫祺然。  一声冷笑从巫祺然唇中吐出。  巫祺然看向沉默不语且淡定坐着的池醉:“池护法,汝就没话要说吗?”  多日不见,虽然仍然看出病态,池醉的气色竟是好了一些,但这样天赋惊人的魔修,如果不是灵根有异,巫祺然当初可能直接会杀了了事。  另外的长老看不过去池醉的无理,正要说话,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便响起:“属下不愿,属下这一生短寿促命,自有缘法,并无寻找道侣的想法。”池醉站起身,长身玉立站在巫祺然面前,微微垂首道:“魔主,还望您能收回成命。”  “池护法,有了道侣可以双修,或许你这身上症结也能有所根治呢?”  “这构不成属下与穆晓霜成亲的理由。”池醉看了一眼出声的长老,那长老有些忌惮地捋了捋胡子。  池醉又看向宝座上的巫祺然,丝毫不惧,再次说道:“魔主,望您能收回成命。”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并没让巫祺然意外,沉吟半晌后,巫祺然笑了两声,他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巫祺然很少笑,但笑得理由一般只有两个,一个是真正的欣悦,一个是不快。  四位长老一致认为巫祺然对池醉非常不满。  池醉才坐上护法之位没多久,就如此挑战魔主底线,太过嚣张了,就算修为再高,能高的过魔主?以前的池护法沉默寡言,留给长老们多是阴沉冷漠的印象,可今日身上虽然依旧冷厉,眼角眉梢的阴郁却奇妙的消融了些许。  四人互相使眼色,想推个人出来说话,巫祺然却在这时说道:“吾昨夜偶遇穆晓霜,她说若是要嫁,必要是池护法心甘情愿娶的。如今看来,她和池护法是有缘无分。吾也不勉强池护法了。只是,此次汝伤了穆晓霜女儿家的心,望汝之后好自为之。”  “是。”池醉应道。  “接下来便来说说欢庆大典一事。”巫祺然扫视众人,而后停在左边的谭护教身上,“谭护教,近日汝增加的婆海刹护卫,下午带到演武场演练一番,婆海刹不留废物,吾会在旁一观。”  衡叙刚松了口气,呼吸又窒了一下。  魔主过去从不操心护卫这块,今日怎么突然这等事?  池醉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  “池护法,晓霜若是知道你拒绝的如此坚决,定然会很伤心。”从议事厅走出来,他人各回各处,衡叙走在池醉身边。  “我的态度如何,穆晓霜再清楚不过。”池醉说道,“若迟疑不决,为魔主给的利益屈服,才是对穆晓霜最大的伤害。”  衡叙顶多是外表迷惑人,池醉的心却不像魔修那么脏,衡叙叹息一声:“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个魔修。”  “换成是你,你亦会如此。”池醉淡然道。  “换成是我,我自然是答应。”衡叙耸耸肩,“毕竟晓霜长得漂亮,性格虽然任性,但挺可爱的。不过,我当她是妹妹是一回事,魔主也定然不会给我们指婚。毕竟,我可没有你这般天资超凡。”  衡叙到达化神前期的过程很不顺利,足足花了两百多年,这还是他尝试各种魔修办法才有了现下的修为。如今能和池醉这般和平相处,不过是衡叙性子好,换成是别人,早就嫉妒心作祟,明里暗里使绊子了。  “你口中的天资超凡,用寿数换的,要吗?”池醉冷声道。  “别别别,我告辞。”衡叙知道池醉的身体状况,连连摆手,他也想过劝池醉别那么急功近利,可魔修大多都如此,并无旁人可置喙的余地。  修者一途是好是坏,说得好听是时也,运也,命也,其实皆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池醉缓步走向自己的小院。  重生前,巫祺然实力不及魔僧行苦,一直都停留在合体后期无法突破,最终死在魔僧手上。但看现在阎攸宁一点没出手的意思,且巫祺然闭关前偶尔会露出暴躁之态,出关后却是心态平稳不少,难道是找到了突破之法?  池醉当初加入婆海刹,为的就是“冰巽水功法”,事实证明待在婆海刹的几年内修为确实进步神速,然而修行越是顺利,身体的衰败感也越是明显。  池醉感觉到了自己的寿数不断削减,这种被阎王随时追赶索命的状态,增加了他的焦急,让他想要更快速地完成自己的目的。  他只有不断变强才行,强大可以杀死荀历,以及曾在他死亡路上插上一手的人。再说荀历,亦在不断成长,有炽巍派提供的条件,荀历本就天赋不错,更有如神助,比其他修士都要轻松许多,池醉重生前,荀历最终达到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  凭借现在的修为,池醉本能轻易杀死荀历。然而,荀历至今仍然躲在炽巍派内,多年未出,直到麒麟焚境开启才会现身。  在麒麟焚境里,荀历会紧跟着顾澜澜,美其名曰要做护花使者。  距离麒麟焚境开启还有二十年……  池醉至少确定一点,他能比二十年活得再久一些。  ……  阎攸宁拿出一个瓷瓶,分出三滴灵液,倒入正在炼制的丹药中。  炉鼎下灵火剧烈燃烧,火光呈现中一种金红之色,是炼器最佳的颜色。外面的书房传来花屏被移动的声响,阎攸宁全神贯注,不断添加各种材料到炉鼎内,直到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他炼丹天赋虽然不及池醉,但炼制一些并不珍贵的丹药却还是能做的。  池醉默默站在阎攸宁身侧,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直到火势呈现平缓,阎攸宁收起所有器皿,注意着丹药不断被炼制,分出心神问道:“巫祺然说了什么?”  池醉迟疑了一下,阎攸宁看向他。  两相对视,池醉不禁把今日在议事堂发生的事尽数告诉阎攸宁。  阎攸宁挑了挑眉,玩味道:“没想到他一个魔主还做起红娘来了。”  至于演武场一事,阎攸宁有些意外,没想到巫祺然意欲何为。难道真因为个没见过的护卫要调查婆海刹是否混入了些别的人吗?  “师父,如果我想做个魔主当当呢?”池醉又沉默半晌,忽而问道。  阎攸宁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眼见池醉的神情无比郑重,并非玩笑,池醉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阎攸宁兴味地笑起来,道:“当下是无稽之谈,再努把力,不无可能。”  要是便宜徒弟真做了魔主,这婆海刹的宝贝不也是他的了吗?要说阎攸宁没点期待就是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除夕啦,春节七天假期快乐,祝大家除夕快乐哦,明天还是老时间12点更新,哈哈到时候再祝一遍!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捉虫的小可爱,么么哒所有看到这里的大宝贝们,啾咪~  ——第26章 恭迎尊上  时间倒退至昨夜, 半夜三更,月黑风高。  难以被人找到的一处幽暗密室内,熟悉的五人围聚在一起。  “还是没一点消息吗?”曾经逆尘教的五大长老, 如今只剩下北落师一个。再看面前的三大护法剩下太微、天市,四大散人还剩下魅、魍,每个人身上充斥着焦虑,脸色都不太好看。  真是何处话凄凉。  距离阎攸宁离开逆尘教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他们四处寻找、掘地三尺,除了十二年前突然有个消息说魔僧出现在仙域白林内, 举动莫名地杀死了所有金冠琉璃鸟一事外,就算正道对此义愤填膺, 他们便没有找到过阎攸宁其他踪迹的消息。  纸是包不住火的。  阎攸宁将珍宝阁洗劫一空的一年后, 不知何人泄露了此事, 对逆尘教觊觎已久的其他魔教将这些看在眼里,一直都蠢蠢欲动。  其中对逆尘教最为觊觎的便是之前仅次的婆海刹,巫祺然早就对逆尘教这块地颇有兴趣,得知此讯息后, 终于有所行动。  别看巫祺然如今修为是合体后期, 十二年前其实刚刚合体前期。当年, 就算他与阎摩相当,却因为忌惮同在一处的阎攸宁,一直都韬光养晦, 心里早就憋足了火气。  故而,听闻此事后, 在对付逆尘教一事上更是牟足了劲儿。  更有心怀鬼胎者, 找此机会便搅得逆尘教内部混乱不堪, 就此, 逆尘教的威名如今在修真界已经成了个笑话。  许多教众先后离开逆尘教,包括趁乱转投婆海刹,假装示弱的他们这五人。  毕竟婆海刹拥有冰魄银草,只要被巫祺然认可,便可受其眷顾,或许就有了让修为提升的机会。  谁又能不想要如此好处。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早该放弃了,况且,咱们还都深中蛊云毒,哪还有能力反抗巫祺然。”曾经是个大胖子的太微法王阴沉沉道,“今日是最后一次在这里相聚,以后咱们各修各法,别再说什么逆尘教的往事了。”  当年为保命叛入婆海刹时,五人皆服用婆海刹的蛊云毒,还是那种半年需要服用一次解药的,否则就必死无疑,最终将会直接化成一滩毒水。因这些年寝食难安,太微已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一个瘦子,即便吃了不少助长修为的丹药,修为却只堪堪从元婴中期到后期。  如今在婆海刹虽然地位不及当年,但好歹看在修为的份上,婆海刹教众就算瞧不起他们,却也不敢方面和他们较真,也就是背地里嘲笑他们没一点骨气。  可魔修要什么骨气,也就是他们曾在逆尘教有点身份,实在无法接受当下的事实,才保持“混吃等死”的状态,否则在婆海刹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了,哪轮得到别人给他们眼色。  这些不忿也就罢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巫祺然新提拔的护法池醉,不过四十岁都不到,竟然就达到了别人数百年都可能无法到达的境界。而他们这些百岁的老怪物,还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毕恭毕敬,怎么想都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其他人脸色都不好,他们并非有多崇敬阎攸宁,最不能接受的还不是阎攸宁不声不响带走了珍宝阁所有宝物。  他们现在虽然投诚,但婆海刹根本没人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用邪魔外道的办法修行更进展不大,但要是珍宝阁还在,用上那些天材地宝,他们的修为绝不仅此。  只要一想到阎攸宁用着易容丹,在外面恣意逍遥,他们就觉得憋屈得很。  北落师脸色铁青,一锤定音道:“好,就此之后我们各修各法,反正魔僧行苦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今后真的见到他,也别给好脸色。”  众人纷纷应和,回到婆海刹时,恰好碰上总是嘲讽他们不知羞耻无能投敌的穆晓霜。然而,平日里见到他们鼻孔朝天的少女,今日只瞧了他们一眼,随后指了指他们,和身边的护卫像是介绍起来,言语里依旧带着讥讽。  听得他们牙痒痒,但没人敢真出手教训穆晓霜。  谁让穆晓霜是婆海刹的宝贝疙瘩一样的存在。  那护卫只是瞟了他们一眼,眉眼略带凌厉,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熟悉感,然后便视他们如无物般与他们擦身而过。  “你说气不气,现在连个护卫都能给我们眼色看!”太微憋着怒火道。而且他还比不上穆晓霜一个女孩的修为!  气死他也!  其他四人亦是憋屈死了,很想一拳给护卫打得魂飞魄散,最终还是未能出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等他们修为上去,夺过那些护教护法长老等位子,婆海刹又将是一番新气象,十二年都忍下来了,再忍几年又何妨。  这时的北落师等人,并不知道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便是他们苦寻不着的尊主。  ……  丹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阎攸宁到中途又开始用金灵根灵火不断炼制,到后半夜炉鼎里的灵火终于缓缓熄灭。 第37章 而等见到五人出现在眼前时,阎攸宁倒是给人笑着的感觉,但笑意未深达眼底,优雅而贵气的瑞凤眼里虽有流光,却都是无情的凌厉。  这是一个对北落师他们而言梦里都忘不了的人。  但因为长年未见,再见的一刹那,他们都不敢置信对方是苦寻已久的那人。  男子的长发高高束起,随风而动,飘起的发丝有些在他俊美的脸上拂过,一身仙风道骨的黑白道士服套在身上,却透着奇妙的恣意洒脱,和不怒自威完美结合,让人甘愿臣服。  对方把玩着手里的拂尘,在察觉到他们到来后,看了过来,眼尾优雅上翘的眼眸微微眯起,这表情勾起他们骨子里熟悉的不寒而栗。  这是对方不怎么高兴的前兆。  一身令人颤抖至灵魂都要流下泪的震动威压袭来。  “恭迎尊上,拜见尊上。”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看到阎攸宁的瞬间,阎攸宁就算一个动作都无,北落师便被从心冒出的战栗打败。  太微、天市、魅、魍四人与扫过来的那一眼对上,亦情不自禁跪拜下来,异口同声道出对阎攸宁的敬畏。  数十年过去,才决定放弃寻找阎攸宁的行踪,并且足足憋了多年的火气,以为见到对方会忍不住发泄一通,未曾想,真的见到阎攸宁的那一刻,他们的愤怒与不甘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除夕快乐!  ——第27章 尊主夫人  阎攸宁被请到有些破败的小院里。  五人并未怎么精心打理过小院, 加上没任何侍从,五人来到这里后都是自顾自修行,本就乱糟糟的院子更显得破败。  太微、天市曾为护教法王, 以前只有别人给他们添茶倒水的份,现在彼此一个眼色就知道对方怎么想,连忙给阎攸宁添茶倒水。  魅、魍两个护卫纷纷给阎攸宁擦凳擦桌。魅护卫是五人里仅有的女性,请命要给阎攸宁捏肩揉腿, 被阎攸宁一口拒绝了。  北落师坐在另外一边,因脸上沟壑丛生, 一双眼望着阎攸宁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阎攸宁喝了一口杯中茶,觉得没有池醉那边的好喝就放下了杯子。他撑着脸颊, 微微抬眸, 扫向五人道:“就剩下你们五个了?”  “回禀尊上, 自从……”太微仔仔细细将多年来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对于阎攸宁洗劫珍宝阁相关的却只字未提。  当说到他们如今的处境时,太微忍痛道:“婆海刹趁着尊上不在教中,袭击逆尘教, 巫祺然那厮当年虽然只有合体前期, 却找到机会与逆尘教一些乌合之众合谋, 最终属下等人不敌大败。尊上,属下等忍辱偷生在婆海刹之下,皆是为了寻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这样啊。”阎攸宁拖长的音调听在五人耳中, 让他们心里非常没底。  每人都紧张地咽下一口吐沫,谁都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明明是尊上洗劫珍宝阁才引发如今这些事情, 但在实力面前, 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况且, 尊上今日突然现身,说不定就是逆尘教重新崛起的征兆呢?  北落师作为长老,思忖颇多,终于开口道:“尊上,您归来后需要我们作甚?只要为光复逆尘教,我等什么都愿意做。”  阎攸宁挑了挑眉:“你们几个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四south wind人连忙点头称是。  他们身中蛊云毒,离半年一次的解药还剩下五日,这时候叛离婆海刹,岂不是找死?还是等五日之后……但半年之后又半年,他们都是惜命才会苟且偷生至今,现下先要安抚尊上为上。  不过,太微先前说的忍辱偷生其实说到他们心坎儿里了。在婆海刹他们虽然吃穿不愁,但服蛊毒后所感受到的不过“憋屈”二字,就算和婆海刹那些人一起共杀正道修士,最后庆祝时,却还是有种格格不入被排挤的感觉。而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其实也有几分卧薪尝胆后东山再起的想法。  只不过谁都打不过巫祺然,只能匍匐在人脚下。  可现在尊上回来了!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好,既然如此,本尊有事情要交代你们。”阎攸宁先后拿出几个瓷瓶,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要交代的事。  北落师等人一看到瓷瓶上草书的“逆”字便知道这是曾经放在珍宝阁的上品丹药,他们的目光盯在药瓶上看了一瞬,飞快转移到阎攸宁身上,纷纷单膝跪下道:“任凭尊上吩咐。”  北落师一咬牙,道:“尊上,有一事告知。”  他将五人身中蛊云毒一事告诉阎攸宁,看着阎攸宁眯起的眼眸,心惊胆战。  “蛊云毒啊,本尊会想办法拿到解药。”阎攸宁话音落下,看到五人皆是眸光闪亮地望着他,犹如看着天神一般,面不改色道:“五日之内本尊会将解药交给你们。许是蛊毒作祟,本尊看你们修为窒涩,想必这些年在修行一事上遭遇了困境,这里有突破瓶颈用的破厄丹,也有提升法力增加突破几率的增元丹,都是极品丹药,具体如何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如果一直用丹药不断提升修为,到后期会越来越艰难,而且丹药堆砌的修为终究带点杂质,服用过多到达某个顶点,可能一生都无法突破炼气期。当然也无法和同境界踏踏实实修炼来的修士相比。  但有些修士始终无法沉下心来,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投机取巧。所以修真界多得是一些修为低下之人。  五人听到极品丹药时皆是瞪大眼睛。  阎攸宁说的两种名字的丹药在珍宝阁只有上品,唯一的可能就是尊上自行炼出的极品丹药。但这种丹药连上品都很难炼出,每炼制一颗就需要浪费很多材料,成丹率格外低,就算是举世闻名的筑丹世家轩辕家,也鲜少把破厄丹和增元丹拿出来贩卖。  这在修真界已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他们谁都不知尊上会炼丹这手,而且炼出的还是最顶级的丹药!  曾因见到空空如也的珍宝阁他们升出的怨念,因为随着到手的极品丹药瞬间化解。北落师五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动。  那是对解药即将到手,可能停滞不前的修为会有变化的激动!  阎攸宁一边交代打算,一边将一些天材地宝放到桌子上,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好在这些东西有的已经看厌无甚稀奇,有的是收了复数,不在乎这一个两个。  而北落师五人的眼神亦是越来越亮,到最后热泪盈眶,就差高呼一声“尊上万岁”了。  阎攸宁坦然接受后悄然离去,留下的五人大松一口气。  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先后坐下后,还是无人出声。  待确定阎攸宁真的离开后,天市护法开口道:“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按照尊上所说,我们开始行动吧。”  天市护法一直很有责任意识,之前以为阎攸宁消失,逆尘教不再,就要沦落成婆海刹的走狗,都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如今却是精神抖擞起来。  “说来,阎攸宁竟然已经炼虚中期,他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太微眉眼间都是深深的嫉妒,然后脑袋就被狠狠打了一下。  太微捂住后脑往后一看是北落师,只听北落师道:“不得如此不敬。”他看在尊老的份上,实则是干不过对方,没再大放厥词。  魍护法常年一言不发,转身朝门外走去,被魅护卫叫住问去作甚时,言简意赅道:“结界。”  四人这才想起还有个阎攸宁破坏的结界需要修复。  一面往外走,北落师一面道:“之后我们准备准备明日去欢庆大典该作甚。”这一切都要计划计划。  魅护卫走得摇曳生姿,卷着长发,舔了舔鲜红的嘴角不禁道:“你们觉不觉得,尊上越来越迷人了,现在妾身还有机会吗?”  “魅护卫,收收你那小心思吧。”太微翻了大白眼,魅护卫的功法就是靠和男修双修修炼,加入婆海刹后,虽然有蛊云毒作祟,但她靠着美貌仍然是五人中修行最快速的,如今已是元婴大圆满,甚至不久后就要进阶化神。  而魅护卫也是看在曾经同在逆尘教的情分上,仍然与四人交往甚密。  其余四人皆是眼馋却无能为力。  太微憋着一股气,再次直呼其名道:“阎攸宁和阎摩就没一个爱美色的,否则还轮得到你?”  当年阎摩带着还是婴儿的阎攸宁从凡俗界归来,他们都无比震惊,还以为阎摩动了情字滋味,前仆后继的男女魔修不计其数,却都被斩尽杀绝。后来阎攸宁作为魔僧归来,一些男女欲行不轨,下场亦是分外惨烈。  美色在他们面前仿若无物,根本魅惑不到他们。  这大概便是成为魔教领袖的定力。  魅护法妩媚生姿地瞟了太微一眼,对于太微显而易见的忌妒,嗤了一声,只觉心中美哉。  ……  欢庆大典当天。  婆海刹魔主终于登场,高高在上,俯视地面一众教众和外来魔修,倾吐而出的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压,听在耳中,地动山摇,情不自禁想就地臣服。  他们眼看巫祺然同时摘下那株冰魄银草上的花枝,分给两位护法和三位护教法王,纷纷发出羡慕的叹息。冰魄银草除了是顶级的炼器材料外,可还是顶级修行仙草。虽然名字里一个“冰”字,却能保任何灵根一次心魔干扰的机会。  只因修士结丹期后每一次雷劫,几乎都会可能出现心魔,冰魄银草便是摒除心魔的最佳之物。可惜目前所知的冰魄银草只有婆海刹拥有,其他修士只有眼热的份。  另一株冰魄银草被盗,婆海刹城正在大肆搜查,但巫祺然今日站在教众面前,却看不出丝毫怒火,一身气势让人无法直视,而他望着那些仰望自己的人,端起酒盏道:“今日的酒水美食皆由吾婆海刹所出,尔等随意畅饮,不醉不归亦是为吾婆海刹这盛世庆贺。这一杯,吾干了!”  声声入耳,每个字都裹着法力,皆震慑人心。  如今巫祺然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枝冰魄银草,但在外,他面色没有丝毫不悦,身着华贵的金丝玄服,身姿随意地坐在宝座上,俯瞰世间,犹如修界唯一的王者。  池醉默默坐在一侧,收回视线,脑海里不禁浮现另一张恣意张狂的脸孔。  这一日婆海刹城喝掉无数桶酒,全城除了继续搜查冰魄银草踪迹的护卫紧绷了神经,其他魔修皆是沉浸在欢快中。  “听说,炽巍派圣女已是元婴大圆满,但却因为心境问题,迟迟无法突破,炽巍派绞尽脑汁想寻找修界暂存的冰魄银草,但至今无处可寻。”  “不会是有人为夺得圣女欢心偷盗的另一株吧?”  “传闻圣女美若天仙,谁见过?”  “鄙人见过。当年炽巍派迎接圣女入派那日,鄙人偷溜到正道队伍里看了眼,那时圣女还是个少女,却已然有了绝色之姿,白衣如雪、冰肌玉骨,一眼望去,犹如天上谪仙,真让人想亵玩呐。”  “嘻嘻,比得上池护法?”  “男女是两种美,不能比之。不过,如果让我选,我还是更爱女子的柔软。十二年过去,圣女成长后的窈窕之姿,定是倾国倾城、秀色可餐。”  “炽巍派怕是要折在冰魄银草上喽。”有人豪饮一杯酒后,抹了抹嘴道:“我还听说另一件事,据说有修士碰上了行踪成谜的魔僧行苦,魔僧竟已是炼虚中期。”  “炼虚中期???”  “宿承宣上次闭关出来是合体后期,现在又在闭关了……魔僧怕不是修界最强境界了吧?”  “真是魔僧还会留人小命?”  “因为魔僧知晓了逆尘教被婆海刹找机会扫除这事,他要找婆海刹算账,所以放过那人是让他散布消息。”此人振振有词,“听说他还要重振逆尘教,现在加入逆尘教的都是元老,将有机会从珍宝阁中拿走想拿的宝贝。”  旁人一听珍宝阁三字,动作皆是一滞,眼中不禁流露渴望。  “就算有人想加入逆尘教,又该找谁?”  “一月后在城外渡鬼坡上,自会有领路人前来。这消息别大肆宣扬,否则到时候拿到宝贝的几率又小了许多。”  “自然。”  然而修士耳朵灵光得很,这边的议论早就传入他人的耳中。  不久后,逆尘教将卷土重来一事在婆海刹城内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因为如今都在婆海刹地界,无人敢明目张胆地说要加入逆尘教,全都是表面不屑,背地里却是偷摸着商量起来。  而这个消息很快又传到巫祺然等人耳中。  彼时,婆海刹主城内灯火辉煌,酒香扑鼻,无人不在欢庆婆海刹站在魔教顶点的时刻。  倏然间,两道戴着面具的暗影分别出现在衡叙和池醉身后,悄然传达白日里引起魔修们沸腾的消息。  衡叙听闻眉头一蹙。  另一侧则有温热的气息扑在池醉耳侧,池醉眉头亦是皱起,刚要发怒,宽大袖袍掩盖下,却是有人在他手臂处写到“归”之一字。  听着熟悉的声音说着今日之事,池醉却有些坐立不安,青丝遮掩下的耳朵爬上一片粉红,无人察觉,耳朵更是阵阵麻痒,逐渐痒到心里。 第39章 除了阎攸宁,目前无第二个让池醉信任的人, 哪里去找别人, 池醉垂眸道:“劳烦师父了。”  许是热气熏得房间闷热, 即便池醉是个修士,怪异的被这种热度熏得热起来,他快速地脱掉衣袍衣衫, 剩下亵衣时蓦然停下来。  背上已经被一层薄汗浸透,存在感十足的视线注视着池醉, 怎么都忽略不掉, 池醉湿润的唇微张着, 连呼吸的温度似乎都在升高。  “脱光, 否则药效无法完全起效。”阎攸宁无可讳言,随即转身背对池醉,原本是觉得没什么的,但池醉一咬牙一闭眼看似没什么表情但又透着视死如归的感觉,这么明显的不好意思若是平时,阎攸宁或许还会捉弄一下,今天倒是莫名其妙无法再无动于衷。  方才转身之际,阎攸宁的视线将池醉一览无余,瘦弱的身躯包裹在白色亵衣内,但领口微微扯开,锁骨分明,薄汗粘在过分白皙的肌肤上,一向苍白的脸上浮现两片嫣红,连嘴唇都染上胭脂色,不自觉地微抿着,这颜色犹如雪地盛放红梅,自是一刹那芳华无限,透着别样的诱惑,让人流连忘返。  手心忽然冒出点汗,连阎攸宁都有点热了。  美色误人。  “哗啦”的水声从背后传来,空气中似乎能感受到水汽升腾,一旦想象到是如何的美人入浴,轻易便能勾起人的旖旎幻想。  阎攸宁在一旁坐下,沉默片刻,拿出一本书:“等会儿打坐便可,有事我会叫你。”  池醉注意到这书是阎攸宁从他书房里拿的,讲的是凡俗界一些妖精神怪的故事,凡人的想象力自有精彩之处,就算并不知道修界的神奇,描述出的却是另一种精彩。  “劳烦师父了。”池醉下意识道。  阎攸宁转头看向池醉,挑了一下眉:“再说劳烦我就觉得是你故意了。”  池醉起先还没明白阎攸宁是何意,迅速反应过来后滞了一下,只觉得阎攸宁还是那么喜欢戏弄他,却还是脱口而出:“师父明知我并非故意让您为这些事费心,是真心觉得让你操心,于心有愧。”  “真的于心有愧,就乖乖按照我的法子来,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阎攸宁说话毫不忌讳,卷起书册敲了敲池醉的脑袋,“好了,闭眼打坐。我看你除了年纪大了,其他和过去也没什么两样。”  池醉心想,也就在你面前这样罢了。  面对阎攸宁的时候,池醉总是没法表现出面对婆海刹或巫祺然的姿态,只要一看到阎攸宁的眼睛,便感觉到一份为他独存的温暖,尤其在了解到阎攸宁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如今却因他而驻足后,这十二年的别离与怨恨仿佛烟消云散了。  似乎只要阎攸宁在身边,他便有了归处。  一道思绪闪过脑海 ,这几日只要一见到阎攸宁便激烈跳动的心脏,好像找到了原因。  池醉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青涩之人,他重生前爱慕过顾澜澜,如今再去回忆那种感情,已是恍若隔世。  以前和顾澜澜相处时,他能清楚意识到自己喜欢待在她身边,那时觉得只要看着顾澜澜的一颦一笑,他在这个世间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重生后之所以割舍掉这份感情,是发现原来自己的存在对顾澜澜而言,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人。  池醉也是自私的,他当然希望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当为顾澜澜付出过一次性命后,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池醉放下了。  重生后,池醉从未考虑过情爱。  只想着复仇的他,从未想过还会再次动情,还偏偏是阎攸宁……  为什么?  池醉一开始确实未将阎攸宁当成传道授业的师父,更多的是把阎攸宁当成一个全新的魔僧去面对。  “师父”对他而言仅是一个称谓,他对阎攸宁的仰视和遵从更多是不得而为之。  后来,两人相处日久,阎攸宁对池醉的好,才将他一颗顽固的心一点点消融,让他一度有了尊师重道的想法。  只不过,阎攸宁却离开了。  他刚开始想去珍视这份奇异的师徒情,便被无情打碎,甚至还对阎攸宁产生了怨恨。  如今重新再见,阎攸宁打消了池醉对其不告而别生出的怨憎恨,不再将魔头二字与其挂钩,未曾想,竟然将“情”投身到对方身上。  阎攸宁一定也只是将他当做徒弟的。  当隐约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时,池醉一时间慌了神。一个声音在说,或许无关情爱,只是信赖、依赖与安全感等情绪凝聚成的复杂感情,又怎么能轻易判定呢?  思绪急转,不过只是刹那。  阎攸宁重新翻开书页,察觉到池醉的目光看向他。  这个角度下,池醉与阎攸宁难得平视,男子的眼角似乎永远带着笑,优雅又温柔,倒映着池醉愣怔的表情。  “又傻愣什么呢?”阎攸宁问道。  池醉心绪激荡,瞬间回神,却又不得不收敛满心乱七八糟的思绪,闭眼胡编乱造道:“只是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师父一般厉害。”  阎攸宁的眼里,青年匆忙地闭上眼,透着点慌张的感觉,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犹如画笔勾勒在光滑细嫩的皮肤上,说话间,因脸颊微微的震颤,一滴水从精致的下颚线低落,另一滴沿着细长的脖子延伸,最后朝着被药浴遮挡的胸口处汇聚。  池醉还真是长成了一副蛊惑人心的样子,阎攸宁也没逃过美色魅惑,晃了晃神后嘴角笑意渐深,似有些兴味盎然,而后低头翻起书。  一个时辰过去,池醉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阎攸宁将丹药塞入池醉口中,指尖触及柔软粉嫩的嘴唇,池醉无知无觉地吞了下去,凸起的喉结向下滑动了一下。  收回手,指尖触感犹在。  这一日,阎攸宁一个时辰塞一颗丹药,时不时用真气加热下药浴,十二个时辰在一边看书,一边欣赏小徒弟的美貌中很快过去。  池醉睁开眼时,首先便对上阎攸宁耐人寻味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发现药浴有些凉下来,他保持着神情无懈可击,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心尖发痒的感觉消失,张口,嗓子有些干哑道:“师父,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阎攸宁笑了一下,收起戏谑的目光,站起身背对池醉,走到屏风外面道:“等会儿你把冰巽水冥功用法力刻在玉牌中,我想看一下。”  “好。”池醉在屏风后穿上衣服,走出来问道:“师父,您是有何用处吗?”  当初巫祺然是直接口述给池醉的,并无秘籍一说。  “你修行冰巽水冥功压制火灵根至今,其实和当初红莲心蕊的存在异曲同工,某种程度上都创造了水火灵根此消彼长的境地,你现在继续《水火既济卷》第三层,其实是事半功倍,但如果不好好修补灵根和丹田,最后可能会得来一个自爆而亡的下场。”阎攸宁的解释和魔功并无关系,池醉也并没有惊讶,想必已经想到过。  阎攸宁继续道:“你现在就给我好好泡药浴,每天一颗抚灵丹吃着就行,其他不要想。”  池醉沉默一瞬,随后便道:“师父想从魔功上找巫祺然的弱点吗?”  阎攸宁不置可否。  池醉不再多问,两人转移到书房,池醉提起法力,埋头将功法镌刻在玉牌中。  过于安静的氛围,池醉集中精神,一个时辰后,将玉牌交给阎攸宁,紧接着,低沉的声音悠然响起:“阿醉,你是如何从巫祺然那里得到这秘籍的?”  仿佛搔刮耳朵,控制不住心头发痒。  “上位者对弱者不屑一顾,但又喜欢听好话,故而,若是桀骜不逊的强者表示对他臣服呢?”池醉垂眸的眼里带着嘲讽,清朗的嗓子犹如冰泉般叮咚悦耳,“巫祺然本身也有招揽能人的能力与胸襟,如果师父您不出现,徒儿可能真会安于此地。”说到最后还有些自嘲的意味。  阎攸宁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轻笑一声,道:“那还好我来了。”  平静的心湖又被轻而易举的波动,池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无意识微微拧眉。  黑衣男子笑得轻狂不羁,池醉心想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人事物束缚,可却为自己停留,这便是自己在阎攸宁心里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阎攸宁是你师父啊!  池醉你真的倾心于他吗?  你想清楚了吗?!  无数杂乱的声音在池醉的耳边喧嚣,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痛楚唤回了神智。  阎攸宁发现小徒弟的眼神太过全神贯注,药浴和丹药的效果奇好,琥珀色的眼睛之前满是沉郁,此刻透着水润,不过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委屈,让阎攸宁觉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没委屈的哭过吧?”阎攸宁挑了一下眉,语气都不自觉得放轻放柔和了,还伸手揩了一下那两点泪痣。  池醉焦灼不安,对他人的冷漠姿态在阎攸宁面前自动融化,听到阎攸宁问话,刻意地放松了眉眼,否定道:“自然没有。”  “那一定是上辈子太过委屈,否则怎么会长两颗那么可怜的泪痣。”阎攸宁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调戏之嫌,咳嗽了一声,“凡生有此痣者,容易流泪,为师倒不曾看到你哭,想来也并不准。”  其实阎攸宁话没说完整,生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原著中男二不就是如此。  不过照阎攸宁看来,这世界的池醉并非如此。  好在池醉似乎并没有被调戏的意识,反而有些恍惚,眼睑颤动,垂眸间,眼内似有波动却被长黑的睫毛遮了起来,只道:“确实不准。”  阎攸宁瞧着池醉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恶作剧心起,手上动作变了变。  池醉震惊无比,眼睛立即瞪大了。  水润的瞳孔里倒映着阎攸宁悠然自得的笑脸,阎攸宁用两手捧住池醉两边的脸颊,缓缓朝内挤压。  此时,池醉惊慌失措的模样像只被炸毛的小猫。  阎攸宁笑着道:“去把第三层继续练起来。”手却没收回去。  “师虎,腻轰手,窝柴楞去修念。”池醉话说得都不清不楚了。  平时姿容卓绝,气质清绝的青年被阎攸宁轻易地揉捏,漂亮的脸蛋变形后显得滑稽的可爱。  眼看池醉脸上又冒出红晕,这次连眼角都染上了胭脂一般,阎攸宁不禁笑出声,终于收回了做恶的手。  池醉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以前总在心里腹诽阎攸宁,这次背对着阎攸宁前往密室时,脸上热度却不断升高,咬着下唇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跳,脸色红白交加。  ……  阎攸宁先在密室外设置了一个隔绝气息的阵法。  进入密室后,他环顾四周,又设置了几个高级聚灵阵,顺便将密室四角原本摆着的上品冰灵石全部换成了一块块可贵的极品水、火灵石。自此这个密室由灵石汇聚成一个微型灵脉,极适合个人修行。  池醉将阎攸宁为他做的都看在眼里,情绪波澜只有自己可知,他静坐后,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进入修行状态。  阎攸宁坐在一边,将冰巽水冥功看了一遍。  即便阎攸宁比巫祺然境界更高,凭着水克火的灵根属性,阎攸宁就讨不到好。  原著中,对魔僧和巫祺然的战役,可没有详细描写,只是女主被别人告知了句“巫祺然与魔僧斗法的过程中败亡了”的侧面描写,女主听闻后心情还出现过短暂的伤怀,毕竟巫祺然每次见女主,留下的印象都还不错。  阎攸宁眼神幽深,收起玉牌,看向一旁吸收灵气的池醉,以手背支颔,姿态慵懒闲散,看起闭目修行的青年。  在巫祺然不断渡劫的大半个月内,阎攸宁日复一日的陪伴在池醉身边,眼看池醉艰难地突破水火既济卷的第三层。  突破第三层后,池醉体内的水火灵根终于再度区域某种平衡。  当然这绝不是只用灵石就能达成的。  药浴、固灵丹、抚灵丹、禅莲心灯都起到了各自的作用,其中禅莲心灯为最佳。没有禅莲心灯,池醉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抚平两种灵根的强弱差异,或许这辈子终身都无法有成果。  这将近一个月,池醉再度体会到阎攸宁的用心,带着一种让他贪恋的温暖。  巫祺然即将出关,这也是池醉最近最后一次修炼。当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在青年周身散开,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打开。  池醉睁开眼后的第一眼便是男子收好禅莲心灯,双手环抱望着他的画面。  身高腿长的男子靠着身后的墙面,一身肃正的黑色劲装在身,却被穿出一种鲜活的气息,高束而起的马尾有一缕滑落在胸前,更多了几分不被任何人事物桎梏的轻松随意,优雅而迷人的瑞凤眼包含着温柔笑意,眼里倒映着池醉的身影。  犹如被风吹拂过平静无波的心湖,只是微风裹挟的点滴温柔,本是如坚冰的心便抑制不住的泛起涟漪。  这一刻,世间最美的景色就在池醉眼前。  并非美色误人,只是心之所向。  如果不抓紧,阎攸宁便如那无拘无束的风,一眨眼便从指尖溜走,根本不会为谁停留。  不论是从何而起的感情,他已经深陷其中,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况且这种仿佛找到了落脚处一般的安心感让池醉依恋,根本不想放手。  池醉知道,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改变。一如当年他将顾澜澜放在心尖上,成为只想着用心呵护不舍得让对方有任何为难的宝物,结果不过是将之拱手让人。而如今,这抹温暖虽然只是短暂的在指尖停留,却也只驻足在池醉一人身边,再无第二人能与池醉有一争之力。 第41章 “魔主谬赞。”池醉坦然以对,又将之满上。  “汝就是池护法一见如故之人?”巫祺然冷然问道。  中年男人容貌端正,留着道长胡子,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身黑色劲装,背扣拂尘,却并无多少仙风道骨,反而给人洒脱随性的感觉。  这姿态还是面对巫祺然,也无丝毫局促,姿态闲适,仿佛所处的是一处茶馆,巫祺然不过是偶尔坐在旁边的陌生人。  这类人和孤傲冷峻的池醉完全是两个极端。  两人却一见如故,怎能不叫人纳罕。  阎攸宁笑着对巫祺然颔首,端起茶杯,硬生生把茶喝出了酒的气势:“在下名叫左丘珩,没想到有生之年能有幸得见魔主。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上一杯。”语毕,也不等巫祺然的反应,又看向池醉,微微一笑道:“池道友,这还是托了你的福,我也敬你一杯?”说着把杯子推给池醉。  池醉自然地又将空杯满上。  两人之间似有他人插不进去的一种微妙气氛,衡叙看得提心吊胆,不明白这无所顾忌的左丘珩到底哪里吸引了池醉。  巫祺然眼色微沉,此人身怀高级法宝,这片刻间他仍旧看不出是何修为。  一声轻笑蓦然想起,比阎攸宁嗓音还要低的声音压迫感十足,巫祺然问道:“左丘珩,汝愿意留在婆海刹为吾效力吗?”  “如果在下说不愿意呢?”阎攸宁反问道。  瓷杯碰撞桌面的声音响起,犹如叩击心口的死亡钟声,巫祺然摩挲着杯璧,对此回应漠然置之,而是说道:“吾听闻,汝说过接下来就要轮到婆海刹被偷盗法宝。”  “在下加了‘或许’两字的。”阎攸宁没皮没脸道。  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胡子,衡叙倒吸一口冷气,矮桌下的手则是碰了一下池醉,提醒他让中年男人适可而止,然而,池醉无动于衷,甚至还换了壶灵泉水,让他头炸。  一旁的穆晓霜急得火烧火燎,就怕巫祺然和左丘珩打起来,哪怕左丘珩有万分之一会出事,连带着她也会被听命咒牵连。  四周静寂无声,穆晓霜咬了咬牙打破了极近窒息的气氛:“魔主,当时有旁的人在开玩笑质问,左丘珩不过也跟着开玩笑罢了。”  巫祺然冷冷地看了眼穆晓霜,穆晓霜被这一眼看得背上冷汗狂冒,紧接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压在穆晓霜身上,她被迫噤声,再说不出一个字。  “婆海刹的冰魄银草丢失,也是个玩笑?”巫祺然冷厉地反问道。  穆晓霜张了张口,就算可以说话亦是哑口无言,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毫无预兆的,她整个人蓦地从屋里往外飞去,狠狠撞在凉亭柱子上,背部震颤地摔落在地,穆晓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巫祺然的发难让她措手不及,脑袋发晕,神情恍惚。  “穆晓霜,吾对汝很失望。”巫祺然睨了穆晓霜一眼,眼里冷得犹如极寒界的霜雪。  那一瞬间,穆晓霜想要解释,解释自己是因为听命蛊才不得不偷盗钥匙,然而,看着巫祺然满眼想要直接夺取她性命的杀意,不知为何,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更何况,巫祺然封住了她的口,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巫祺然出手速度太快,衡叙反应不及,握住杯子的手指颤了颤,正欲起身,下一瞬,“轰——”的一声,四人中间的桌子轰然碎裂,长廊周围的湖泊直接炸开数个百丈水花,继而变成雨水狠狠砸下。  衡叙已然带着受伤的穆晓霜离开坍塌的凉亭。  其余三人凌空飞起。  骇人的法力攻势伴随着法器的庞大威力,一齐打在阎攸宁身上。  池醉下意识的也想行动,耳边随即响起阎攸宁的传音:“放心。”  只有两个字,瞬间安抚了池醉的心。  “偷盗冰魄银草还堂而皇之留在婆海刹,汝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巫祺然说话间不断朝着阎攸宁攻击,随后矛头指向池醉,失望道:“池醉,没想到汝有一日背叛吾是因为一个‘一见如故’的男人。”  一把锋利巨剑从天而降,闪烁着寒光,锐不可当地从池醉脑袋上落下。  落日剑,巫祺然的本命法宝,以炼虚中期修士的法力施展,连天地都黯然失色,化神期的池醉根本闪躲不掉,只有被劈成两半的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阎攸宁的梅花扇直面滔天法力,碎成粉末风化在雨水中时,一道遮天火光朝巫祺然席卷而去。  阎攸宁眼见池醉即将遭难,呼吸一窒,身形闪动,瞬息间来到池醉身边,护住池醉的同时,忽听“啪嗒”一声,一块令牌碎成两半落到了地上。  天阶下品护身法宝“蛟龙玄光令”彻底损毁。  “师父?”池醉有些懵地看着阎攸宁。  阎攸宁愣了下,回过神后无意识地皱眉,望着安然无恙的青年,才想起他早前为防池醉出事,把蛟龙玄光令和蝉霓绣骨羽衣都交给了对方。  紧绷在断裂边缘的心神忽然松弛下来,心跳回落,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阎攸宁摸了摸池醉的脸颊,意味不明道:“我竟是忘了……”  一个念头猝不及防的闪现于脑海,此刻却不是深思的时候。  阎攸宁松开池醉,深深地看了眼绮丽的青年,蓦然笑了笑,眼角眉梢绽放的笑容是与容貌截然不同的炙热耀眼。  巫祺然与焚天琉璃卷缠斗也不过是瞬息之间,落日剑被瞬间召回,攻向焚天琉璃卷,巫祺然才得以脱身。  一身黑衣金纹的魔主持剑立于天地,注意到池醉和男子刚才的一举一动,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他看向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魔僧行苦,果真是你。”  顶着道士形貌的中年男人闻言,挑了挑眉,衣袂翻飞间,真容逐渐展露于穆晓霜等人眼前,俊美夺目的五官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瑞凤眼此时微微眯起,给人不寒而栗的凌厉之感。  阎攸宁笑着说道:“巫祺然,穆晓霜是迫于本尊的听命蛊才帮了忙,对她你都能下得了手,可真是薄情无义呢。”  巫祺然冷笑道:“弑师杀父,汝也不遑多让。”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再度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天地失色。  婆海刹上空的斗法太过显眼,庞大的法力余波数次让地面震动,一些地方被法力波及已经坍塌成一片残垣断壁。  无数人怕被殃及池鱼,纷纷使出浑身解数逃往城外,直到逃得够远了,才胆战心惊地仰视起凌空相斗的两位大能,满脸惊恐。  他们一看到黑衣金纹便知那是巫祺然,而和巫祺然打的难分难解的人又是谁?  人群议论纷纷,直到忽然有人惊呼:“魔僧行苦!”  一石激起千层浪。  “魔主收服逆尘教后魔僧行苦来寻仇了?!”  “是又如何?他魔僧过去弑师抢夺法宝,过后杀父夺教,最后撇下逆尘教不管,如今又闯入婆海刹与魔主相斗,如此嚣张怎么一个死字了得!”  “魔主修为又大涨了!魔僧不过是炼虚中期吧,魔主一定能将其拿下!魔主威武!”  天空被乌云席卷,黑暗遮天蔽日,两道身影不断闪现交错,似有血色弥漫空中,不时有强烈气流形成漩涡,吹翻房屋和一些来不及逃离的弱小修士,死伤无数。  两方争斗却仍然没有休止。  修为低下的人根本看不出两人斗法用了什么招式,只能看出两道稍有区别的身影。  几个特地修炼目力的魔修凝神聚气,看到落日剑光芒正盛,似乎随时都能将魔僧大卸八块,然而,魔僧每一次却都能险险躲过。  不多时,那么一个瞬间,巫祺然的身影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火光斑斓里,一动不动。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缠绕蛇纹的剑绽放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骇人地刺向巫祺然。  “我看魔僧游刃有余,魔主怕不是要落败了。”  与他人截然不同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群婆海刹教众对此人怒目而视。  那人捂住嘴,显然是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看着脸色涨红,在他人逼视下慌忙道:“我是有根据的,这魔僧多年来踪迹全无,前不久逆尘教广收教众,魔主却只是闭关修行,明显是知道那时出手不敌魔僧。就算魔主如今炼虚后期,魔僧今日胆敢出现,不是有自信打败魔主又是怎样?”  有些人听着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不少魔修就算加入门派,但还是改不了墙头草的性格,他们本就不在乎其主是谁,如果此次巫祺然被灭,大不了就转投逆尘教。  只不过巫祺然真会一败涂地?  再说另一边,池醉等人方才速速退离战圈,穆晓霜一看到池醉从落日剑下逃脱,吓得魂不附体,让衡叙带她前往池醉那里,见到对方全须全尾,脸色苍白地心有余悸道:“池护法,你没事吧?”  池醉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这个。”  穆晓霜明显被巫祺然一击伤得不轻,问也不问,直接服下,感受到先前崩溃般的丹田逐渐被一股热流包围,连忙盘腿打坐。  衡叙见池醉仰头专注的样子,他知道一些池醉的私事,思虑片刻,还是问道:“我听到你称对方师父。池醉,你师父不是名叫独孤绝吗?……难道独孤绝就是魔僧?”  池醉不置可否。  “你莫不是真的背叛了婆海刹?”  “当年我不过是为找一个安身之所。”  衡叙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再次问道:“你真要为了你师父背叛婆海刹?”  池醉虽然性情冷淡,但没成为护法前,对婆海刹很是尽忠,否则巫祺然也不会将其提拔成护法。不曾想,池醉的师父竟是那个魔僧行苦,很难不去想池醉在婆海刹多年,是不是潜伏的细作。  清冷的目光移向衡叙,依旧干净明澈,同时又多了一抹衡叙从未见过的坚毅。  一身红锦斗篷的青年长身玉立,身形看似纤瘦,却蕴含着连衡叙都艳羡的强大修为。然而,这是池醉无视寿数,硬生生修成的实力,若是衡叙,定然没有这份勇气和决心。  “衡叙,我欲做这婆海刹之主,你会与我为敌吗?”  池醉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问衡叙今日要不要去小院吃茶,却在衡叙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瞳孔骤然放大:“你?!”  “不是玩笑。”池醉说完又仰头看起在空中相斗的两人。  衡叙怎么可能觉得这是玩笑,况且池醉从不开玩笑!  明明该是难以置信的事,但许是池醉说得太过云淡风轻,衡叙竟然在惊悚过后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长袖下的手指缓缓紧握,池醉明知阎攸宁不会败,却还是在血色弥漫时提起了心神。当修为相差过大,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池醉只能接受此种退居一旁的事实。  不过,池醉并不想完全壁上观,他看了眼衡叙:“衡叙,穆晓霜醒来替我告诉她,我师父会赢,他不会死。还有,如果你想拦我,趁现在。”  话音落下,身形消失在原地。  衡叙握紧了袖中的手,看向仍在打坐调息的穆晓霜,停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到第二日,巫祺然的水属性灵根一施展,竟然转变成冰属性,整座城被冰柱覆盖,不断有锋利的武器切割那些冰柱,不知何时起,婆海刹城的上空下起了雪。  许是整日笼罩在遮天蔽日的火光中,那些雪花并非是晶莹剔透的白,竟是毛骨悚然的红。  而在婆海刹城之外,北落师五人站在悬崖处,身后跟随着上百人,他们早就召集好加入逆尘教的人,似乎正在等待着谁。  风水如轮转,五人皆是意气风发。  婆海刹过去如何做的,他们都要加倍奉还。  不久后,一抹红色御风前来。  当渐渐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就算是魅护卫也不得不承认池醉确实长得极好,绮丽脸庞上冷如霜雪,如皎皎之月不可接近,就算看过多次,还是会被这般气质和绒毛结合起来的美丽所惊艳。  当池醉落地后,他们齐齐朝来人行礼。  气质清冷的青年解开斗篷的系带,小心地叠起收进储物器中,一身洁白衣衫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只有一个字:“杀。”  随后,池醉率领北落师五人带着逆尘教一众,朝着聚集在婆海刹城周边的魔修袭去,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婆海刹教众早有防备,但在逆尘教发动奇袭的时候还是惊慌了一下,而且真正打的教众猝不及防的是——此次奇袭的领头人竟是他们的护法。  当看到那抹曾经清冷如霜宛如天上之月的身姿时,教众们曾对池醉有的旖旎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  池醉对他们攻击和布防都一清二楚,而在实力上除了衡叙护法还能守一守之外,根本没有与之匹敌的人。  这时候,衡叙护法又去了哪里?!  他们心凉了大半,着急的跟无头苍蝇一样,从一开始便输了一筹。 第43章 “北落师,接下来的事你们处理。”池醉说完,长剑消失,不等北落师的应声,人也自原地不见。  “北落长老,你可是长老,就这么被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命令,可真行。”太微不嫌事大的调侃道。  北落师懒得和太微争论。  巫祺然说的可没错,而池醉要是真的在阎攸宁耳边吹吹枕边风,他们都要玩完,所以就算太微趁着两个主事不在胡说八道,他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加理会了。  穆晓霜心神皆震,愣怔许久。  池醉回到这处安静无比的地方,给自己施了去尘诀和洁净术,全身重新变得洁净如新,确认再无丝毫脏污后,披上了红锦斗篷。  红色加身,却显得面色更加苍白,犹带脆弱感的容貌很难让人相信池醉方才参与过一场屠戮。  穆晓霜堪堪回过神,缓缓看向池醉:“池护法,你和你师父……”  “晓霜。”衡叙握住穆晓霜的手腕,穆晓霜无措地看过去,衡叙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穆晓霜愣了下,随后低头沉默下来。  池醉袖中的手指收紧,大拇指无意识地扣着食指指缝,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停止,他眼底压抑着阴霾,对周遭一切漠然置之。  巫祺然说这话不过是为引起魔修议论,可恰恰说中了池醉不可言说的感情。想必师父不会在意吧,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份不在意,池醉的心口便感受到细密的疼痛。  就算被阎攸宁制止,巫祺然仍不罢休,声音嘶哑破碎,声若蚊蝇道:“看看池醉看你的眼神,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利用完要翻脸不认人了吧,可真是吾等魔修的典范哪。”  阎攸宁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依旧,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厌烦道:“废话真多。”  巫祺然的笑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声音似乎卡在他的嗓子里,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他伸长了青筋凸起的脖子,怎么都叫不出来,瞳孔满是血丝即将脱框而出似的,余光看到地面一道清丽的身影,视线就此定格。  “咔嚓咔嚓”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白玉扳指从断裂的指骨上滑落,落下之际,飘落到阎攸宁的面前消失不见。  尤为漫长的一阵折磨过后,巫祺然终究还是咽了气,死绝的身体犹如一块破布松松垮垮的挂在捆仙索上。  阎攸宁嘴角笑意微淡,伸手一抓,一抹意图逃离的神识碎片发出无声的呐喊,剧烈挣扎片刻,无果,被塞进玉瓶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玄微派,落萍峰。  一座洞府内隐隐有气息不断震荡,繁茂的草木左摇右摆却顽强地扎根在地上,而在草木的中央,竟有无数冰琉璃色羽毛组成的七尺高的圆球闪烁绚烂的光芒。  圆球的中央,一位鹤发童颜的修士盘腿坐在其中,长发飞扬,似有突破之象。  修士腰间的玉牌忽然闪烁震颤,一双眼睛倏然睁开,玉牌脱离腰间飞到他眼前,有些灰白的瞳孔看似没有焦点,似乎什么都无法入其眼,而后玉牌在震颤中崩裂。  修士神色不变,复又闭上眼,重入修行。  ……  染红的飘雪逐渐褪去血色,雪花飘落,依旧是纯白,残垣断壁上不断有雪覆盖,放眼望去,一切都干净的可怕。  巫祺然的死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之前两人斗法明明是势均力敌,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巫祺然逐渐败下阵来,最终就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在魔僧手里。  魔修们还未来得及惊慌,接着便见百里东方外的一座山顷刻间被夷为平地,随之显现的是一群正道。  想着来个袭击魔道的正道修士傻了眼,未等阎攸宁挥袖的动作再出手,识时务的急忙撤退。  再看魔僧不算狼狈,两次都没有使出全部实力的样子……魔修们目瞪口呆,一旦深想便觉分外惊悚,对于先前巫祺然所说的魔僧和弟子之事,他们将调侃咽回肚子里,无人再敢深想。  而在远处的山巅站着三人,目睹落下帷幕的大战,无人出声。  衡叙对婆海刹的事从来尽心尽力,他确实喜欢这种管事的感觉,然而,当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便再也不想掺和这些事了,如今逆尘教纳入婆海刹管辖,他奇妙的感觉轻松了不少,不过——  “池醉,有你师父在,你又如何做那魔主?”衡叙别有深意地问道。  穆晓霜站在一旁,她以为这几天吃惊的次数够多了,没想到又听到一个震撼无比的消息,这时候反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池醉沉默不语,凝神注视前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揉了揉脸,面无表情的脸配上这般的动作分外怪异,直到脸色红润了些许才罢休。  不一会儿,熟悉的身影便来到了此地。  身高腿长的男子御风而来,依旧是那身黑色劲装,之前只是普通的英俊,如今恢复真容后,只觉脸上每一笔仿佛都是浓墨重彩,气质更是潇洒不羁,却因瑞凤眼含着锐利,叫人不敢逼视。  漆黑的眼里映入池醉的身影,阎攸宁眼角眉梢的凌厉气息才渐显舒缓。  风雪吹拂墨发,头顶的羽冠随风轻颤,一身红锦斗篷的青年戴着兜帽站在雪色中,看到阎攸宁走近,缓缓脱下帽子,一张绮丽的容颜犹如画作一般,看到阎攸宁安然无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明明是笑着的,眉间却是皱着的。  身随心动,阎攸宁用食指轻抹池醉皱起来的眉头,凝视着那双琥珀色清澈眼眸:“阿醉,这逆尘教以后的魔主便是你了。”  穆晓霜倒吸一口冷气。  衡叙亦是诧异的瞳孔骤然放大。  池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他想到什么,心口产生细细密密的疼,迟疑着,最终还是难以自制地伸手,抓住了阎攸宁的衣角,神情不变,眼中却流露些许被剥离重要之物的茫茫然:“您又要走?”  阎攸宁只说了一句话,却让池醉再度感受到绝望来袭。  如果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如果说阎攸宁又将离他而去……  他又为何要继续遮遮掩掩?何不展露全部?  至少让阎攸宁离开前知道池醉对他的感情如此不堪,让阎攸宁在漫长岁月里,至少在某段时刻深深记住他曾有个弟子叫“池醉”。  一股冲动漫上心头,冲垮了池醉用来压抑情绪爆发的冷静,所思所想彻底被感情支配,再无法压制。  两人四目相对,阎攸宁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迟疑:“这个嘛……”  阎攸宁拖长了音调,却见青年的眼角逐渐红起来,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怎么都透着极度的委屈,满眼的孤注一掷和绝望,有些苍白的唇畔微启,微带沙哑的声音满是释放压抑过的沉重:“师父,罔顾人伦的是我,爱慕您的是我,不可自拔的亦是我。”  他多么想直接拥抱阎攸宁,多么想直接吻上对方的唇,将所有的感情都让对方知晓,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光是说出这句话就用光了池醉所有的勇气。  一句话,仿佛一座大山将面前清瘦的身躯给压垮,池醉眼眶蓦然红起来,其中是再也无法忽视的爱慕与痛苦。  池醉不会说对不起,如果阎攸宁注定无法接受的话,这三个字像是对自己这份感情的亵渎。  脱口而出之后,覆水难收,池醉并不后悔。  不再被隐藏的情绪从透亮的眸中传递出来,直接了当地扣在阎攸宁的心门上。  曾经阎攸宁不屑一顾的感情,清晰无比的映现在冷冰冰的青年身上。  奇妙的是,阎攸宁竟然不觉得难以接受,甚至有种恍然,再看池醉孤注一掷的模样,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决绝的准备。而,这一刻的池醉全身都似裹着蜜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让阎攸宁有些束手无策的同时,竟第一次生出了尝试去品尝一番的冲动。  阎攸宁是个容易接受所有事物,亦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接受不了什么的人。  当池醉道出真心话却没有让他觉得厌恶,他便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须臾,阎攸宁便不再踌躇,倏然一笑,不顾旁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青年。  阎攸宁的反应显然对池醉而言很出乎意料,身躯僵硬的跟块人形石像差不多,他脸上笑意渐浓,轻抚着掌下紧绷的背脊,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缓缓松弛下来。  又过了片刻,阎攸宁凑到白皙透明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小徒弟对我的心思这么龌龊……不过,我并不讨厌。”  说到一半时,池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直到听到最后几个字时,愣怔了许久,池醉嘴巴微张,鼓动不止的心脏带起滚烫的血液涌向全身,比明白这份感情时还要汹涌的情感奔腾而来,池醉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让他有种快要烧坏掉的感觉。  而他面上的神情极其慎重,微微抬着下巴,嘴唇颤抖地问道:“师父是不走了吧?”  阎攸宁松开怀抱,挑起池醉鬓边的那抹白发,眼看粉红已经从池醉的脖子爬上脸颊再到耳朵,怎么看都害羞的不行,攥着他衣服的手确实紧得很,与镇定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无所适从姿态,十分可爱。  “又擅自替我决定了?”阎攸宁笑着反问道。  池醉缓缓摇头,像是怕破坏美梦一般很小的松了口气,又极浅极淡地笑了下,转瞬即逝,拘束道:“徒儿绝无此意。”  逗弄人不能太过分,阎攸宁适可而止。  那些打斗声传入耳里的同时有两个人的气息朝这里而来,阎攸宁浑不在意,牵起池醉白净修长的手,看到血迹从食指拇指的指甲盖渗出来,他仔细看了看,又轻柔地吹了吹,问道:“这伤口哪里来的?还有,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做了什么吗?”  池醉是不在意这种连小伤都称不上的伤口的,但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时,密密麻麻的痒瞬间传达到心尖,他缩了缩指尖,下意识想收回来,却被阎攸宁牢牢抓着。  阎攸宁的视线让池醉有种自己是掌中之物的错觉,莫名有了想逃的危机感,却又不舍逃离,脑袋发蒙,语速极快地一连回答两个问题:“是我不小心,涂点伤药很快就好。还有我并没有受伤。”  阎攸宁挑了下眉,拿出药膏细细涂好指尖的伤口,放开池醉的手后,察觉到对方松了口气却又眼神犹带留恋。  像只在外高傲冷酷的猫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那份软绵绵的渴求。  以前怎么从没发现。  “我们待会儿再谈这事,赶紧去调息下。”阎攸宁捏了下池醉的脸蛋,待池醉听话地坐下,又服下一颗丹药调息后才收起唇边笑意,侧了下头,看向空无一人的一处,温和的语调不再,只剩下威吓,“既然来了,难不成还要我们迎接不成?”  曾经是婆海刹长老的二人心神皆震,他们刚刚来到此地,知道瞒不过阎攸宁,赶忙撤掉隐身法器,显露真身,竟是有些狼狈。  二人走到阎攸宁面前,看到穆晓霜安然无恙后如释重负,齐齐跪地行礼道:“拜见魔尊。”  两位长老怕惹得阎攸宁不快,其中一位赶忙开口道:“魔尊,我们二人愿意交出婆海刹藏书楼结界的钥匙,只求魔尊解除穆晓霜身上的听命咒,饶她一命。”  如果说穆晓霜之前是震惊,此刻却是惊诧和纳闷了。  她以为长老们在巫祺然决定对她出手时默许了她的死,便是对她不管不顾了,这时候却突然庇护起她,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委屈的想哭。  阎攸宁看上去对此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问道:“长老只剩下你们二人了?你们的命呢?”  两位长老皆是如临深渊,但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死到临头,也只觉命该如此:“另二人不久前被我们所杀,已经形神俱灭。至于我二人的性命,魔尊想拿去便拿去。”  “我要你们的命作甚,但又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不如,就废去一身修为留下身上所有法宝吧,这样更有诚意,是也不是?”阎攸宁笑着说道,“否则等你们东山再起,抑或我遭遇不测被你们算计,可不合算。”  穆晓霜咬着下唇,她想问另外两位长老爷爷触犯了何事为何会被杀,但阎攸宁在一旁,衡叙亦缄默不言,她犹豫到最后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黑衣男子并非左丘珩,而是魔僧行苦。  她的性命被对方捏在手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份,甚至于如果她跪地求情,阎攸宁可能连她的命都不会留下。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震动。  修士一旦被废去修为,寿命将会比凡人还要短促。两位长老活了两三百年,成为废人后也不过还能活个一二十年。  这一二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他们将会从中青年模样快速走向苍老,头发牙齿掉光,腿脚不便,这些都将一一经历,对他们来说将比死了还要难受……  两位长老看向站在角落的穆晓霜,一双杏目梨花带雨,欲言又止,像是在说让他们走吧。他们以为自己无情,结果将穆晓霜从小照顾到大,不知不觉间却真将其当成了亲缘血脉。这么多年疼宠的感情,岂是说不存在就不存在的。  巫祺然当时说要教训穆晓霜,言语里带着杀意,就算是亲生血脉,巫祺然对穆晓霜却无多少感情,想杀也就杀了。  他们无能为力,想阻止却什么都做不到。  当初,四个长老以为巫祺然不在乎穆晓霜,结果巫祺然临死前却给他们传讯,让他们想办法解了穆晓霜身上的听命咒,还有告诉她“身体”的秘密,让她将来为父报仇。  他们看着巫祺然夺得教主之位,为提升修为做过什么,最终走到这一步,说到底是技不如人。  至于穆晓霜这个意料之外,另外两个长老却产生了别样的心思,竟然想假装示弱,之后再由他们代表婆海刹东山再起。说到底,就是他们想做那魔主。  他们二人不愿如此,四人内讧,最终那两人便死在了自己的妄念下。  早在杀死同行百年的友人时,他们就决定了以后的路。  犹豫不再,二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决绝,跪地行礼,将致命点留给阎攸宁:“魔尊,请动手。”  阎攸宁向前一步,双手成爪隔空抓住了两位长老的头颅,仿若有气流冲击着他们的身体,一阵抖如筛糠的剧烈颤动后,他们翻着白眼,阎攸宁收手,两人喷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瞬息间,黑发尽白。 第45章 池醉一开始忘记呼吸差点喘不上气,但对阎攸宁的情感占了上风,竟然很快便学会了融会贯通,双臂从抱改为搂,牢牢环住阎攸宁的脖颈,沉溺在两辈子从未接触过的亲密里。  这漫长的一吻谁也不输谁的,作罢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音。  阎攸宁抵着池醉的额头,凝视着那双清澈明亮此刻满是春意的眼眸,指尖轻轻扫过那泛红的眼尾和更显妩媚的泪痣。  池醉深深地望着他,眼中仿佛有道不尽的情思:“师父,你为何这么娴熟?”  阎攸宁揩去池醉嘴角的湿润:“虽没有亲生经历,但见识过,略有了解。”即使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但不论是前世做杀手的时候,还是后来做生意偶尔出入声色场所的时候,比这种更劲爆的场面都见过不少。  池醉看着眼前开合的水润嘴唇,感受着窝在心上人怀里的温暖,他听清了阎攸宁说什么,喃喃道:“师父,再亲一下?”  阎攸宁挑了挑眉,随后笑得仿若任君采撷。  于是池醉情难自制,又一次吻了上去。  池醉怎么亲吻阎攸宁都嫌不够,好在当他轻啄着诱惑他的唇畔时,阎攸宁也回应着他。  某一刻,忽然想起曾经遇见过的一些发乎情止乎礼的道侣,不明白他们为何面对心爱之人时,能够忍耐得了这份想要触碰的冲动。  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那缕白发,缓慢搂住池醉的脖颈,拇指指腹慢悠悠摩挲池醉凸起的喉结,那一瞬间,池醉猛地一颤,浑身发软差点歪倒,好在他反应迅速地一手抓住阎攸宁的胳膊支撑自己,然后不知餍足的继续维持亲吻。  天色渐晚,夕阳染红天边,雪色染上了绚丽的华彩,这座过去充斥魔修的混乱魔教,此时透着无声的静谧。  小院的书房内,等双方停下来时,双唇都有些红肿。  池醉端正地跪坐于阎攸宁面前,双颊红得更深,微微低下头,声音却清晰又干脆:“师父,徒儿鲁莽了。”  光听语气实在看不出池醉其实羞愤欲死。  “回应你的我可不觉得自己鲁莽。”阎攸宁单腿曲起,高束而起的马尾有些凌乱,长发滑到右肩散落下来,端的是风流自在。  他笑着伸手勾起池醉的下巴,指尖自然而然的贴在池醉的红肿唇畔上,想到自己也差不多的嘴唇,笑意染满眼眸,轻轻摩挲着说道:“阿醉,以后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若我不喜欢,你还能勉强我不成?”  池醉看着阎攸宁脸上的笑愣了一下,嘴角勾了勾,眸中浮现清浅的笑意。  如果不是遇到这个不一样的阎攸宁,池醉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一面,更不会知道原来被人接受的情爱如此甜蜜。  “师父,我可以唤你的名字吗?”池醉问道。  “可以。”阎攸宁说道。  “阎攸宁。”清朗的声音低声细语,舌尖卷过每一个字,仿佛缠绕着缱绻眷恋。  池醉全心全意地凝视眼前的人,目光扫过阎攸宁脸上、身上每一处,只觉无一处不合他心意。  他曾经深陷阴霾,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遇到这个人,此一生他的心中将只有复仇。他也知道阎攸宁离“爱他”还有很远,但这一切放在眼前笑望着他的男人身上,似乎不断勾画着终有一日能够实现的美好。  当唤着对方的名字,连带着舌尖都带上了甜意,直入心头。  阎攸宁,阎攸宁。  攸宁,攸宁,君子攸宁。  只要在对方身边,便是安宁美好,无忧无虑。  “阿醉,我们去一趟极寒界吧。”阎攸宁说道。  “师父是打算?”  “巫祺然一死,冷青槐应是能感应到这一结果,我还有点其他事要麻烦她。”阎攸宁拉了池醉的手下了榻。  曾经的死牢已经塌陷,那些被困于此地濒临死亡的魔道或正道人士基本死绝,有活下来看到他们想要求救的,阎攸宁正好看到便给了一个痛快。  通往极寒界的墙面也已经坍塌,空无一物的地界中闪现阵阵波纹,前一次为避免被巫祺然发现,阎攸宁还要了钥匙和穆晓霜的血,这次直接施法破坏了阵法。  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动过后,阵法破碎,过去被隐藏在另一个空间内的极寒界暴露无遗,几乎顷刻间与婆海刹融为一体。  暴风雪瞬间肆虐婆海刹城,曾经只被普通风雪席卷的地界不一会儿变得寒冷入骨,金丹后期的修士在这里都挺不过一天。  二人畅通无阻走了片刻后,阎攸宁忽然站定,池醉跟着停下来。  融合冷青槐怨念的极寒界灵识缓缓现身,她的视线在阎攸宁二人周围扫过,没有看到在意的那个人时闪过刹那的颓丧,转瞬即逝,视线重新回到二人身上,问道:“她呢?”  “走了。”阎攸宁说道,“有个还算不错的家伙陪着,以后的路怎么走,全看她自己。”  肤发洁白的女子愣了半晌,随即笑了下,毫无生机的脸上展露一抹笑容,便如春花盛开,刹那芳华。  冷青槐呢喃道:“这样也好。”言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  “极寒界外的护界阵法已破,这里看似与婆海刹城融为一体,但只要找到承载极寒界的须弥芥子,即便你想离开这里,亦不是空想。”阎攸宁说道。  须弥芥子就是空间储物器,而能够存在一个极寒界这般空间的芥子空间,必定拥有奇珍异宝,在这个修真界,极其弥足珍贵。  原著中的巫祺然死前有过回忆杀,提到过他曾怀疑极寒界出自于芥子空间,可惜到死都没有找到过这个须弥芥子。  值得一提的是,巫祺然死后,婆海刹依旧被逆尘教吞并。  只不过魔僧之后追寻着女主的身影,对法宝毫不在乎,阎攸宁对此实在不能苟同。  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  再说当下,冷青槐以前或许不知,机缘巧合与灵识融合后,一定能感应到本源是何物。  “议事堂内挂有一幅夜色昙花图,画后藏有一把钥匙,钥匙上有一块极品灵石,打碎灵石后便是一粒佛珠。”冷青槐微微失神后道,“极寒界诞生于一位佛修大能之手,他在即将飞升之前创造出极寒界,种下冰魄银草。”  佛修本想造福修界众生,却不想,时过境迁,机缘巧合中佛珠被一位魔修得到,此魔修后又创建婆海刹城,经年累月里,极寒界变成了只有婆海刹教主才知道的所在,再者这须弥芥子是何物,亦被有心人刻意隐藏起来,变成无人知晓的存在。  然而,巫祺然用特别的方式与极寒界建立联系,冷青槐也已经和极寒界合为一体,根本无法分离也无法逃脱,冷青槐早已心如死灰,以为永生都等不到巫祺然死亡,没想到,今时今日却突然等到了巫祺然殒命的消息……  巫祺然与极寒界的联系已经断绝,只要找到佛珠,重新认主,灵识便能脱离极寒界而出。  “我想先出去看看。”一句话似乎绝了其他的想法,而说话间,冷青槐脸上展现别样的生机,打碎了她原本楚楚可怜的气质,让因为肤白发白产生的渗人感觉也减弱了些许。  池醉扯了扯阎攸宁的衣袖,传音问道:【这是极寒界灵识?】  【嗯,毕竟冷青槐确实已经死了。】阎攸宁握住池醉有些冰冷的手,池醉愣了下立即回握后迟疑了一下,又改成与阎攸宁十指交扣,清冷的气质瞬间柔和下来。  ……  那一日,正道门派见证了巫祺然的陨落,他们还来不及出手,看到阎攸宁全须全尾的出现,姿态潇洒的横扫大山后,便知道他们赢得对方的机会渺茫,连忙撤退,重新商议灭魔之事。  好在魔僧自打杀死巫祺然后并没有其他行动,让正道门派心下稍安,想着一切等仙尊出关再议。  只不过一些人还是动摇了本心。  魔僧炼虚后期的修为已是修界前所未有,仙尊闭关前是炼虚前期,这么多年未见紫雷劫降临,怎么想都是魔僧更胜一筹。  要不是魔僧似乎并没有攻打正道的企图,正道门派说不定就要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然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不久后传遍修界。  卷土重来的逆尘教迎来新一任教主,竟是曾经巫祺然坐下护法池醉。而魔僧行苦便是位居悬赏令第三的独孤绝一事已是人尽皆知,据说他本人只想做个闲散魔修,便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徒弟池醉,而且他们二人不只有师徒关系,还有悖人伦,简直令人发指。  “魔僧和徒弟苟且,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恶心透顶,怕不是两人各取所需。”  “就这样还想修行,渡劫时雷劫一定不会放过这二人,等着万劫不复吧!”  “怪不得独孤绝当年能抢走灵龟碎片,目前有人怀疑悬赏令上第一第二人皆是魔僧易容扮作。”  “抢走正道那么多法宝,真是不要脸!”  一众正道门派的掌门齐聚炽巍派琅雾堂,之前还算冷静的商议着正魔两道的事,后来却因为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议论的剑拔弩张。  “听说极烮门宋堂主曾经遇见过池醉和魔僧扮作的独孤绝,炽巍派圣女和池醉还是一个村落出来的。”  “池醉是水火废灵根,他拜魔僧为师时想必就决定走一条歪门邪道的修行路了,吾派圣女莫说与池醉毫无瓜葛,就算曾在一个村落,那时池醉也还未入魔道,只是个拥有废灵根毫无修行资质的少年,请林掌门慎言。”  “池醉从婆海刹护法登上逆尘教教主之位,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有魔僧相护,如何除之?”  这一问问倒了在场所有人,琅雾堂静默片刻后,一个声如样貌般吸引人的女声响起:“二十年后麒麟焚境开启,若是我等有幸获得麒麟神兽青睐,池醉算什么?阎攸宁又算得了什么?”  麒麟焚境百年开启一次,秘境设有结界,一旦突破元婴大圆满便无法进入其中。以往秘境一旦开启,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修士肯定是好处多多,不说各类极品灵石、珍奇异宝数不胜数,被天道眷顾的说不定能收服一头实力超强的灵兽。而这次秘境开启前,一个启示逐渐在正道间传开——据传,百万年诞生一次的麒麟神兽将会再次现世,一旦被神兽认主,那以后在修真界便是横行霸道的存在。  毕竟上一个麒麟之主,是这不知存在了多少载的修真界唯一飞升成功的修士。  说话之人是汝嫣春雁,她代替闭关的百铸门掌门前来,容貌妖娆妩媚,眉眼间却是忽略不去的煞气。  多年前,汝鄢春雁被独孤绝抢走过找寻许久的龟壳碎片,如今得知独孤绝就是魔僧行苦,又碰上有牵扯的池醉自然更是愤怒不已。  在场掌门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既然再次谈及麒麟焚境,话题自然又变成了商议秘境之事。  二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这个在正道间流传的启示很快便传遍修界,当太微护法将此事禀报给池醉的时候,池醉的神情毫无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池醉长发用发带高束,冷声道:“退下吧。”  太微关上冰冷的议事堂门,冷不丁想到待在炼器室好些时日的阎攸宁,一个笑面虎,一个冷面佛,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他脚下生风,飞快离开此地。  与此同时,议事堂内主座上已无人影。  池醉来到炼器室。  身高腿长的男子束发成冠站在炼器炉前,一身红衣外披着一件敞开的黑色大袖衫显得格外闲适,从骨子里透出的潇洒不羁仿若待的不是这方寸之地,而是广阔天地。  阎攸宁见到池醉,脸上带笑,招呼他过去。  池醉看着阎攸宁盯着炼器炉的侧脸问道:“炼成了?”  “巫祺然的残魂帮的好。”阎攸宁极为满意地说道。  霎时间,炼器炉冒出烟雾,烟雾饶里奥中,顶盖升腾起来,重新炼制的琅环羽冠飞入阎攸宁手中。  虽然知道会成功,但真的见到阎攸宁把扳指修复好,还彻底炼化融入到琅环羽冠时,池醉还是极为震撼。  这种炼器术在这方天地怕是绝无仅有。  轻软的羽毛型发冠被阎攸宁托着,仿佛闪烁着莹润的光泽,阎攸宁笑着说道:“我曾说过它可以拓展储物空间,如今实现了。”  池醉凝视着阎攸宁,仿佛在问师父你怎么舍得的。而阎攸宁曾经说过让池醉自己想办法,却是自己收回了这话。  阎攸宁对法宝的爱有目共睹,实在难想象阎攸宁真将扳指和羽冠融为一体后要送给他。  “先前就说好你做教主,我只挑感兴趣的法宝拿。”阎攸宁掐了一下池醉的脸蛋,“巫祺然这宝贝确实不错,但对我用处不大。而且我感兴趣的是巫祺然收集的一些法宝,现在都在这羽冠里,等会儿我直接拿走,你也不能说什么。”  说得有理有据,让池醉无言以对。  如果是过去,他大概会再三拒绝,不敢轻易收下。但因为这个人是阎攸宁,现在开始认真思考起戴或挂的问题,片刻后,池醉说道:“师父,我无以为报。”  阎攸宁沉吟半晌,抬手将池醉的发带解下来,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池醉不舍得转身,阎攸宁给他束发,直到戴上琅还羽冠道:“和阿醉相得益彰,只有你适合它。”  随后,阎攸宁将一块串上了红绳的平安扣系在了池醉的胸前:“上次在藏宝楼的发现的暖玉,我炼化成了平安扣的形制,贴身戴着,对你修行颇有益处。”  池醉低头用手指轻触胸前的平安扣,有些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第47章 这周围可是布下了防御结界的,一旦有人进来他们都会察觉到,除非是修为已经强大到能轻易瓦解结界的人。  在逆尘教除了阎攸宁还有谁?  皓月当空,一道红衣黑袍的身影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似笑非笑的眼角微弯,嘴角含笑,温柔的面目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的那种。  天市直接酒醒。  这次四人反应极快,和北落师齐声高喊“先生”,其后乖巧地站好,低着头,分外恭敬。  剩下伺候五人的魔修们皆是脸色惨败,瑟瑟发抖地跪趴在地,来人的气势太过凌厉可怖,一身不屑于收敛的气势已经让他们背上冷汗直冒,不敢抬头看一眼。  阎攸宁闲适地坐到空位上,也不管这几个总是在背后肆意议论他和池醉的下属,从储物器拿出一盏琉璃杯,正要拿起酒壶,另一个酒壶便落到石桌上。  魍护教道:“先生,这酒壶是满的。”  方才那一眼魍护教看到阎攸宁的嘴唇居然红润且有破口,以及立领都掩盖不了脖子上的红痕。  他赶忙又低下头,当什么都没看到。  阎攸宁挑了挑眉,倒了杯酒,醇厚的酒香沁入鼻尖,喝了一口后,入口丝滑,酒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阎攸宁出现的始料未及,一声不吭的行为压迫着他们的心脏,仿若四周不断响彻的虫鸣吵得头疼。  如今池醉上位成为逆尘教尊主,这一个月处理事务有条不紊之余更是给他们定下了今后目标,让他们有了比阎攸宁在位时更多的安心。  然而,即使阎攸宁退居池醉身后,已经不管事,在教众心中,笑面虎还是比冷面佛更令他们忌惮。  阎攸宁倒酒喝酒,只剩下器皿碰撞的声音,颇为考验心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阎攸宁终于舍得给五人一个眼神,抬眼看向他们,最终扫向魅护教:“魅护教,你说的坊间画本是什么?”  魅护教一时语塞,微抬头看到阎攸宁看似温和的表情,咽了一下口水,老实道:“回禀先生,是修士神识双修以及床笫之事的画本。”  阎攸宁手指轻轻敲击在石桌上,语调悠扬地问道:“尊上收下你书的时候很好笑吗?”  不过就是被阎攸宁盯上,魅护教的灵与肉便有种正被凌迟的错觉,她哭出来的心都有了,面上亦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怎么可能好笑呢,那样子正义凛然极了,根本不是妾身可直视的。”  她又委委屈屈道:“先生,尊上是您的人,妾身从不敢觊觎,说起那事不过是为了在北落长老等人面前挣点脸面,好让他们觉得妾身不是个好欺负的女流。妾身知错了,以后不会自作主张更不会再逞口舌之快,如有违背,就让我渡劫失败,神魂俱灭。这次呢,您就饶了妾身吧。”  太微瞪向魅护教,心里已经把这甩锅的女人千刀万剐,刚要开口争辩,一阵无形的指风弹在他手背上。  北落师出手让他消停定是察觉到了阎攸宁用意,太微只能无奈绝了说话的念头。  “谁人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阎攸宁淡淡道,即便续了发,却仍有几分讲禅的高僧气质,“魅护教,池醉面皮薄,下次把书交给我,由我交给他便好。”  魅护教愣了下,心想原来阎攸宁打的是亲自看看池醉可爱的样子,真是坏透了,但她可不就喜欢这种男人嘛,可惜不是她的。魅护教心里九曲十八弯,面上立即应道:“是,先生。”松口气地同时想着接下来怎么看好戏。  却不想,阎攸宁没有再继续掰扯这件事,而是先问起北落师法宝分配的如何了。  再建逆尘教之前答应过会给予第一批加入的魔修应有的赏赐,逆尘教的珍宝阁是指望不上了,但婆海刹的藏宝楼却有无数的好东西可以赏赐。顶好的已经被阎攸宁拿去,北落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账算平。  北落师严谨又有条理地回答完,心中纳闷不再管事的阎攸宁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又见阎攸宁启唇,不明就里道:“退了吧。”  “还不走?”北落师瞥了眼那群废物魔修,一阵气劲激得几个魔修衣袍翻飞。  废物魔修们吓得魂飞魄散,爬了好几下才站起来,慌不择路地离开小院。  等人离开后,阎攸宁缓缓倒满一杯酒,伴随着咕噜噜的酒水声,低沉的嗓音道:“最近,派了不少人前往各个正道门派潜伏,尊上交代了你们何事?”  当初,阎攸宁把尊主让给池醉继承,他自然相信池醉做的会比他好,先前也说过不会再干涉和过问教内事务,但观察着最近教内的发展,他好奇起了池醉的目的,与其因为担心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找人打听。  反正阎攸宁只说过不干涉不过问,却没保证不打听。  五人左看右看,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尊上并未说不能告诉先生。】天市还有些微醺。  【我们也实在打不过他,这事就算被尊上知道,又能奈我们如何?】魅护教的手指摩挲着新做的染甲。  【真被池醉知道了,我们就说被迫于阎攸宁的实力被迫告知的,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太微瞪着眼,完全不惧。  【……】魍护教低垂脑袋,没人在意。  【说吧。】北落师一个眼神示意。  太微开口道:“尊上想彻底瓦解正道门派势力,目前先从一些小门派开始,解决那些在外历练的弟子,接下来还会涉及到炽巍派和玄微派两大门派,这件事我们还在从长计议,只因两大门派的潜伏教众最需要心性稳定之人,不能轻易被正道发现从而控制或利用……”  虽然知道池醉已经不是原著的男二,也猜想过池醉的真实身份,但当太微说清楚池醉的目标后,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其一,其二是让一些人变成众矢之的……”  太微讲到这里,阎攸宁笑了一声,太微顿了顿,接着继续说,其实五人全都心神紧绷,背上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就怕性情阴晴不定的阎攸宁又不满什么。  然而等太微说完,阎攸宁只是放下酒杯,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空坛子,再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这酒不错,哪里来的?”  “属下自己酿造的。”魍护教这次终于出了声,直接又拿出五坛酒,绝无仅有的说了最多一次话,“这酒名为落霞酒,一口酒有祛病延年、疏通经脉,让法力运转更顺畅的功效,对先生可能收效甚微,但胜在口感颇佳,属下还剩下五坛,皆送先生。”  “那我就收下了。”阎攸宁一点都不客气,转身之际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依旧恭恭敬敬站着的五人,“尊上从今日起闭关,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要事向我禀告。当然,你们自行处理得好也无碍,省得我再操心。”  池醉决定闭关后,阎攸宁难得空闲,便找这群家伙打听池醉要做的事后,如今不免有了点其他的心思。  “是,先生。”  魅护教眼睁睁地看着阎攸宁带着五坛酒离开,暗暗咬牙切齿,以前她要从魍护教那里要一坛都好说歹说,搁在阎攸宁身上却如此简单的要了最后五坛。  看来还是得抓紧修炼,什么时候她修为超过池醉和阎攸宁,她也做个教主当当,到时候就让魍护教专门给她酿酒。  逆尘教的后山有一座沧洺宫,洞府建造在一个微型灵脉上,外头有数道护关结界,非常适合个人修炼,这里也一直都是教主用来修行闭关的地方,阎摩也曾在这里修行多年。  如今沧洺宫成了池醉的修行之地。  阎攸宁席地而坐,靠坐在洞府外,望着前方的怪石嶙峋的山川,抬头便见布满星光的夜空,夜风轻浮,衣衫和发丝微微浮动,他一条腿屈膝,一手拿出酒坛,仰头喝起来。  犹记宿承宣在原著后期登场是炼虚中期,那时的魔僧实力与之相当,锈骨钉便成了宿承宣获胜的最大因素……  当知道发生在巫祺然身上的事后,就算知道原著情节,阎攸宁莫名觉得宿承宣的修为怕是会有变故,许是会成为之后发展的阻碍。  杀手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  阎攸宁品着落霞酒,满口皆是醇厚的酒香,不由想到麒麟焚境中的神兽。  原著中,麒麟神兽最初不过是一颗还未孵化的蛋,顾澜澜后来遭遇很多事,麒麟也不见孵化,等到最后池醉牺牲,顾澜澜才开始崛起,之后阴差阳错在伤怀喝酒时把酒倒在麒麟蛋上,麒麟终于破壳而出——  阎攸宁所知的故事到这里便没有了后续。  作者要写的就是一篇女主爽文,最后必定是顾澜澜成为修界他人无法企及的存在,至于垂涎顾澜澜体质的宿承宣,估计会落得个凄惨的结局。  说起来,池醉在原著中酒量很差,几乎是喝几杯就会醉的体质……阎攸宁的思绪九曲十八弯,很快便转到想看看池醉醉酒的模样。  池醉,池醉……  两个字含在唇舌间,连吐露都仿佛包裹着一份令人心醉的滋味。  阎攸宁很意外自己原来也会钟情他人,即便这份感情如今并不深厚,但光是动情已难得,而对方也在一步步学会珍视自己的同时表达自身想法。  思及此,阎攸宁不自觉弯了眉眼。  数天后,魍护教肩负汇报打探到的消息的重任,他来到洞府外,便见到那道红衣黑衫的身影。  男子微微仰着下巴,凝视远方,细长瑞凤眼中凌厉的气势消减,犹如春光下长出的嫩芽,拥着一抹柔暖的春风,展露着无法言说的魅力。  不知不觉天便亮了,东方升起鱼肚白,霞光映入对方眼帘,男子双手枕在脑后靠着岩壁,无边舒适惬意,风流自在。  魔僧行苦真的变了很多,过去杀死阎摩的阎攸宁同样总是笑着,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更多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现在的阎攸宁依旧笑着,却真的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是的,魍护教知道这就是错觉,你以为对方可轻易接近,但其实骨子里根本丝毫未变,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是对池醉一人展现的,他人依旧是阎攸宁眼中的蝼蚁。  魍护教收起眼中所有情绪,垂首,恭敬道:“先生,尊上特地叮嘱我们一定要详细汇报玄微派和炽巍派的动向,尤其是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这块玉牌中有这段时日的所有情况。”  阎攸宁眉毛一挑,手指动了动,魍护教手中的玉牌即刻飞入他手中。  玉牌大概书写了五日前一些事。  玄微派掌门孟鹿以让年轻弟子比武切磋为名,带着一批弟子到达炽巍派,首徒柳浩琨与圣女顾澜澜切磋后获胜。  切磋交流后,柳浩琨对顾澜澜颇有好感,两人交谈甚欢,称得上交浅言深,孟鹿得知后欲与炽巍派联姻,却被炽巍派掌门断然拒绝。  据说炽巍派掌门拒绝的直截了当,毫无迂回的余地。而柳浩琨身为至阳之体一事在整个修界几乎无人不知,当初柳浩琨降生时,天现异象,亦是这种异象奠定了玄微派的地位,而这种体质天生适合双修,能更快的提升修为,可以说道侣双方的修为都会有所提升。  柳浩琨年少时,就有无数门派携带貌美弟子前去玄微派,但都无功而返。渐渐的,修界也有了一个传闻——柳浩琨决定反其道而行,不找道侣双修,他决定修“无漏之身”,也就是童子身。  当然柳浩琨那般喜欢流连花丛的一个人,无人相信他真的在修什么童子身。而如今,玄微派离去之前,柳浩琨似乎犹不甘心,直接当着两派人的面对顾澜澜表达心意,更直接宣告正道,他愿意为了顾澜澜放弃无漏之身,如果他说的是谎言,那便遭遇天打雷劈。  这相当于变相承认多年来他确实一朵花都没采过。  顾澜澜惊讶不已,而后表示她如今意在修炼,无意儿女之情。  最终,柳浩琨黯然离去。  这个消息震惊世人的同时,不少人也觉得顾澜澜确实有让人舍弃一切的资本,毕竟光是那容貌就不是修界常见的。  此事如今在修界已经传开,不久后应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修长的五指缓缓紧握,玉牌在阎攸宁手掌间化作粉末,张开手时,粉末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阎攸宁抬眼看向魍护教:“尊上出关,我会告知他,你且退下吧。”  魍护教总觉得阎攸宁有些不快,照理说玉牌直接留给池醉不就行了……他不敢多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躬身告退。  “尤其是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阎攸宁轻声低语后轻笑着重复道。  怎么说呢,如果池醉的来历是真,听到他那么在意顾澜澜的事,阎攸宁比想象的还要不悦几分。  他不想多做猜想,毕竟想得多了心情不美实在得不偿失,且等池醉出关后听对方亲自解释一番。  而等待池醉出关的日子里,阎攸宁也不虚度,打算打坐消磨时间。  到阎攸宁这种境界,单纯的修行需要的是百年千年才能有所变化,他守在洞府外并非只为护法,光是护法在洞府内也同样可以,主要是为了感受四季轮回,晨昏变化,这对修行的益处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阎攸宁还决定找点事做,第二次用出分神化形,分出一抹元神凝练的实体化身前往外界。  所谓化身,化神期便可创造,但这时需借助其他□□或者道具,将分出的元神融入其中制作。等进入合体期后如要创造化身,便不再依靠□□或者道具,分出的元神趋近实体化,如同再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虽说洞府有护关结界,但就怕万一,阎攸宁的真身还是守在洞府外。  犹记当初首次分神化形是为自身突破杀死阎魔,如今回想,仿佛已过百年。  化身经历的一切真身也能够感受到,如同亲身经历。不过阎攸宁以前甚少用身外化身,毕竟此种感受和真正的亲身经历还是有些微差别的,他对此并不热衷。  ……  “最近修界不太平,还是不要随便历练了!不少门派在外历练的队伍都出了事,前不久,万鹤派带队供奉容殷,元婴大圆满啊,直接死无全尸!”  “一些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凄惨死去,差点都疯了。”  “恐怖如斯!化神以上?”  “修界化神以上的修士屈指可数,何人如此歹毒?!” 第49章 现在想来,那是迄今为止,衡叙唯一一次见到池醉展露笑容。  拥有绮丽容貌的青年勾着苍白的唇畔,披着一件红色斗篷,衬得气质倒有种清冷的脆弱,与眼中的戾气结合显得极为特别,带着笑颜的模样犹如罂粟般勾人,让人不为霜寒都想靠近。  而那些人很快便死在了池醉的剑下。  一把凝霜寒剑裹挟无情剑意,几个魔修根本不是池醉的对手,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先干净热闹的大堂变成一片血海,到最后魔修在哀嚎中得来了祈求多时的致命一击。  亦是凭借那一次出手,让池醉进入了巫祺然的眼里,事后被收做了手下。  “池醉当时已是元婴前期,仅凭他自己不要命的修炼至此境界,光是这点我就很佩服他。”衡叙说到“不要命”时加重了语气,两人都知道这是何意。  阎攸宁道:“看来你们都知道。”  “阎先生觉得巫祺然又为何会那般重用池醉呢?”衡叙苦笑着反问道。  双方沉默片刻后,衡叙话题一转,又对阎攸宁说了些和池醉共事的趣事,要么是池醉出面处理,魔修直接被池醉砍死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要么是衡叙想去处理,结果池醉先一步解决了对方的冷酷做法。  衡叙叹息着对阎攸宁道:“后来共事多年,我和晓霜时常与他来往,但我们都知道,他并未对我们交心,没有人能够走入他的心,而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警惕,仿佛一旦放松下来,我们就会要了他的命。”  “其实多得是这种魔修,但在我看来,池醉于阎先生面前却很不一样,他似乎觉得你永远不会伤害他,面对你时,他轻松自在,再也不是凛如霜雪的池护法了。”  阎攸宁的心里浮现一种奇妙的感觉,当他人肯定的说出他对池醉的重要性时,一种并不排斥的特别心情徘徊在心头,难以忽视的叫嚣着想知道更多类似的事。  然后他就知道了另一件事,多年来,只要是空闲时,池醉每年都会有一天离开婆海刹前往凡俗界。  衡叙说一开始他们都并不知道池醉去的是凡俗界,只不过年年如此,引起了穆晓霜的好奇,后来池醉拗不过穆晓霜的纠缠,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去的是凡俗界。  “池醉说他不过是去以前曾经的地方待上一日,大概是还算信任我们,后来也带着我们去过那地方,不过并没有让我们留宿。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衡叙遗憾道,“那一次,我们看到他和一个容貌丑陋的凡人交谈,甚至连身上的戾气都消失了几分,变得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后来,晓霜出于单独好奇去找过那个凡人,而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对池醉的事,那凡人一言不发,似乎就算是死也甘愿。当然啦,晓霜并没有为难他,谁让池醉对之那般特别呢。”  两年后,和衡叙做完要做的事,阎攸宁也去看了穆晓霜,两位长老终究抵不过失去修为的反噬,到此再也撑不住咽了气。  而穆晓霜仍然是少女姿态,当她得知有机会让母亲以另一种活下去,即便希望渺茫,仍旧决定去母亲依依不舍的门派瞧瞧。  衡叙自然是要陪着穆晓霜去的。  那年分别后,让阎攸宁意外的是,多年后,玉女坞多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女修,名为秦微惜。  不少正道子弟前去玉女坞求亲之际,传出秦微惜早已有了道侣,而且还是入赘于玉女坞的一名男修。  男修身份神秘,姓名无人知晓,只知确实有人在修界看到过秦微惜与一名男子相依相偎,好不恩爱。  又是数年,据传秦微惜收了一位弟子,是个同样天赋异禀的女修。  这让修界忍不住感叹怎么天资聪颖的女修都扎堆在玉女坞呢。  当然,还有那炽巍派的圣女,风采无人能敌。目前这修界,大概也就秦微惜能够与之相比,但因为在修士眼里,圣女仍旧纯洁无瑕,自然更受他人欢迎。  此时的阎攸宁还不知以后,听闻衡叙的话语,他与二人分别后便前往了曾经居住多年的院邸,见到了偶尔来此打扫的席安康。  人到中年的席安康看不上没有想象中精神,比一般的中年凡人还要苍老,他看到阎攸宁喜出望外,有些灰败的脸色浮现了些许神采。  当得知师父的仇人已死,席安康愣愣地听完后忍不住流泪满面,直接跪地磕头,脑门撞在地上砰砰作响:“多谢上官仙长,师父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凡人生活的凡俗界打听不到任何修界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修界远在天边,是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仙人的世界”,而修界人人皆知的事,席安康一概不知。如果不是阎攸宁带来这个消息,席安康将会带着遗憾入土。  阎攸宁受了席安康的跪拜,待对方起来后让人坐下,等席安康不再气喘吁吁后,并未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池醉偶尔会回来这里吗?”  席安康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是的。”  他一五一十地告诉阎攸宁,池醉前前后后一共回来过八次。  等听到阎攸宁问当年自己离开,池醉是什么反应时,席安康愣了愣,微微垂眸道:“池仙长修行顺利,过得很好。”  “他让你说的?”阎攸宁并不意外。  席安康惊讶地看向阎攸宁,意识到瞒不过阎攸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沉默不语,而后听到了一件足以颠覆他这么多年认知的事。  “我与池醉曾是师徒,现为爱侣。”阎攸宁言简意赅道。  席安康瞠目结舌,哑然许久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纵然心里有震感和许多疑问,最终只是沙哑地说出了阎攸宁曾经不告而别后,他见到的池醉的另一面。  那冰冷面容上泛着红色的眼瞳,里面是令人望而却步的惊涛骇浪。阎攸宁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原先落在池醉身上的些许暖阳。  池醉像一只仅剩下黑暗再无其他的困兽,整个人都深陷在阴霾里,无人敢伸手拉扯他,而他也再不需要其他人。  “上官仙长,恕小人大胆,这数次见到池仙长的时候,小人觉得他像是独自背负着千斤重担,就算什么都不说,可能是待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偶尔会透露出一种不能如愿、不得所欲的苦痛。”席安康说道。  阎攸宁听在耳里,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然而却知道,原本冷硬的不曾进驻任何的人心真的悄然走入了青年的身影。  时至今日,他才觉得心疼。  好在,为时不晚。  既然说到这里,而且上官仙长更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知道两人是爱侣后,席安康便不再隐瞒,继续道:“自从上官仙长您离去后,池仙长到了夜间,便会待在你的房内直至天亮离开为止。”  阎攸宁挑了一下眉。  该说的话已说完,席安康察言观色,知道阎攸宁接下来更想一个人独处。  他人到中年,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正要起身,却见上官恒忽然伸出手,手掌上是一颗仿若带有流光的莹润丹药。  席安康呆愣愣。  “席安康,我知你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你与我们也算旧识,这丹药可再续你二十年性命,拿去吧。”阎攸宁说道。  席安康嘴唇颤抖,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然后再次跪地道谢。是人都想长命百岁,当他知道自己确实时日无多自然痛苦无奈。他希望能陪伴家人更久,但见到上官恒却并没有祈求延寿的心思,对方是修仙人,却没有义务帮助他一个凡人,然而,上官恒却真的出手了……  不论上官恒能让他过多久,都是席安康赚来的,没想到竟是续命二十年,他欣喜若狂。  席安康明白人要知足,再次磕头道谢,把该说的都说了后轻声告辞,关门之际,看到上官恒走向房门的背影,心里不禁祝愿两位仙长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阎攸宁打开门,房内还是他离开前的光景,熟悉的平头案上摆着几本熟悉的书,阎攸宁不过是看了一眼,最终,目光停在了案上显眼的画轴上。  画轴被人刻意卷了起来,阎攸宁将其展开,一看那运笔和旁边的字迹便知是池醉的画作。  而画的并非是什么人物,竟是阎攸宁过去时常把玩的梅花扇,扇面的梅花栩栩如生,有含苞待放的,有怒放艳丽的,有凋谢纷飞的……  “师父,您为何喜欢扇子当法器?”  和阎攸宁相处日久后,池醉终于放开了些许,有一日,瞧着他手里的扇子,别有意味地忽然提了这个问题。  那时,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三年有余,少年的容貌已经长开,堪称绝色。  阎攸宁展开扇子挑起池醉下巴,扇面上红色的梅花映衬着青年白皙姣好的面容,真如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微微一笑,在青年认真注视等待解答的目光中,阎攸宁戏谑道:“当然是为了此刻欣赏为师徒儿的相貌。”  那一刻,青年瞳孔微缩,瞬间又恢复常态,随后吐出一口气,微微撇过脑袋,将下巴从扇面上挪开,垂眸苦笑道:“师父,您别打趣我啦。”  “你都说了为师的名字和那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一样,那魔头定是阴晴不定的性子,绝对不会用扇子装什么悠闲自若,有了扇子,你是不是就不会搞错了?”阎攸宁表现出了一瞬的认真,转瞬即逝,又扇着扇子,笑眯眯道:“最关键的是为了附庸风雅,你看,多潇洒。”  谁知青年定睛朝着扇面好一会儿,忽然凝眸看向阎攸宁,郑重道:“师父,就算你与魔头容貌一样,徒儿亦绝不会错认。”  池醉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已经将阎攸宁记住了。  ……  修行无岁月,转眼流年过。  逆尘教上空电闪雷鸣,中九道蓝雷劫不断闪现,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又比一道狠,那声势的可怖程度让所有教众都惊恐万分,就怕一个不慎被雷劫劈到魂飞魄散。  好在阎攸宁在后山守着,给教众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半年时间,后山洞府上空从未安宁,除了蓝雷劫便是一道身影站在雷劫外,守护着其中渡劫的那人。  从夏末到入秋,从秋季到入冬,蓝雷劫缓缓消散于天际,终于还逆尘教一片安宁,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池醉仍在稳固境界,还未出关,但他渡劫成功,顺利踏入合体前期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相对而言,仙尊宿承宣却依旧毫无动静,当正道惴惴不安之际,玄微派洞府上空倏然出现紫色雷云盘踞,给人看一眼便有神魂俱灭的压迫感。  一下子,正道沸腾。  玄微派更是严阵以待,忐忑的等待仙尊成功渡劫。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宿承宣成功渡过三九紫雷劫后,紫雷劫依旧不断,竟是从炼虚前期直接突破到中期再到后期,正道一直关注玄微派上空的雷劫,见此,皆是瞠目结舌。  这次真的是实实在在的雷劫。  化身御风而行,回到逆尘教后便回归真身上。俊美无俦的男子嘴角含笑,心情颇好,毕竟他感觉得到池醉快要出关了。  又是一年过去。  二十年匆匆而过,对修界而言不过短暂的可能只是一次闭关,于凡俗界来说,却可能连帝王都换过了一代。  冬日时节,天上飘雪,沧洺宫中修炼洞府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身白衣的青年身披红色斗篷,姿容卓绝,面容却有些苍白,一身清冷气息犹如易碎的琉璃,他悄无声息地踏步而来,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一会儿便来到靠壁假寐的男子身前,停下脚步。  容貌俊美的男子,姿态潇洒地席地而坐,背靠石壁,周身毫无被风雪侵袭的痕迹,一片洁净。  男子倏然睁开眼,眼眸映现青年卓绝的容貌,没有丝毫惊讶,勾起双唇,微微上翘的眼尾迷人而富有魅力,看到来人时冷厉的眉眼柔软下来,然后伸出手。  池醉交握上去,被阎攸宁轻轻一拉,整个人便往前倾倒,瞬间跌入对方宽厚的怀里。  “脸色怎么还是那么差?”阎攸宁问道。  冰天雪地里,阎攸宁的体温仿佛渗入了池醉的心口,暖融融的,他将身体彻底陷入阎攸宁怀里,凉凉的面颊蹭了蹭阎攸宁的脸,呼吸着近在迟只的熟悉气息,只觉找到了安稳的落脚点,他瓮声瓮气道:“自从听从师父的教导后,我自觉好了许多,可能还需要些时候来修养。”  遵从阎攸宁的教导后,池醉这次破境比以往顺利许多,而且身体也没有往更坏发展,甚至开始逐渐恢复,这已经是池醉以前从未想像的事了。  脑后的温暖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池醉,压抑了无数次的思绪在见到这个人一刹那涌现,如今再也压抑不住,化作言语,池醉道:“师父,我想你。”  顿了顿后,又重复道:“很想你。”  闭关时明明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池醉还是思之如狂,在醒来的时刻只想快点见到阎攸宁。如今见到了,只想和气其长长久久就这么相拥在一起,  池醉抬头,与阎攸宁四目相对,看似平静却又透露不安的问道:“师父,你呢?”  阎攸宁一时不答,看出池醉的情绪从忐忑到低落转变后,依旧不语,反而将二十年前和北落师五人的交谈,以及记着的玉牌上的事一一告知池醉,最后问道:“尊上,你为何让人调查玄微派首徒和圣女的事?”  池醉愣了下,阎攸宁第一次这么称呼他,掩饰低落的情绪解释道:“这几年我时常想起过年少的事,发现顾澜澜体质特殊,而柳浩琨不知是否知情,如果是,又是否是玄微派打着其他目的,所以我让魍护教他们调查了他们的事。”  池醉没想瞒着阎攸宁,这是早就想好的理由。  阎攸宁挑了挑眉,池醉似乎有些胆战心惊,埋首在他的胸口,连发顶都有一缕发丝翘起来,显得惴惴不安。  池醉不敢再看他,阎攸宁却微微勾着唇角,心口充斥一种难言的情绪。  情之所至,忽而低头,在池醉有些愁绪的额头轻轻一吻。  池醉猛然抬头,瞪大眼。  阎攸宁又将吻落在有些苍白的唇畔,趁着池醉愣怔时,探入对方放松戒备的唇齿间,勾住无措的柔软舌尖,一边深吻,一边凝视池醉的面容。  唇舌纠缠的一吻作罢,池醉喘息不止,阎攸宁轻抚着对方的长发,抵着对方额头,道:“阿醉,二十年前,我对你的情爱或许更多的是好奇,然而现在,更多的是情难自禁。”  阎攸宁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无法自制的一日。 第51章 “我很好。”池醉注视席安康苍老的面容,心中沉郁,面上却微微展露一抹笑颜,灼灼其华,美得惊心动魄,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且安心吧,你的师父……”  池仙长有上官仙长陪着,看上去果然再无阴霾。  席安康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嘴角的笑意渐深。  池醉当年离开时满身戾气,后来一次次回来时亦是如此。席安康每次看到池醉平安回来担忧便觉消减,但不知为何,看到池醉那终日带着阴翳的面容,席安康真的担心极了。  二十年前知道过阎攸宁和池醉是爱侣,如今真的见到他们一起出现,果然是如画上的谪仙般般配。  真好。  “多谢你们。”  席安康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闭上眼便辞世而去。  小辈们的哭声再度响起,又一刹那停顿后,站在病榻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席家人目瞪口呆。  席荣从门外跑进来,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撼与了然。  阎攸宁和池醉离开席宅后并没有立即回逆尘教,而是在这个生活过五年的小镇逛了逛。  为了方便,他们给自身施了隐身咒,熟悉的店门如今变得陌生,对修士而言转瞬即逝的数十年,对凡俗界而言却可能是凡人的一生。  要是没有阎攸宁的帮助,池醉重生后所经历的人生长短不会超过百年,而如果没有阎攸宁在,即便他找到了能延长修行岁月的方法,也没什么趣味。  温凉的手握住阎攸宁的手,缓缓十指交握。  阎攸宁微微低头看着身旁青年安逸的脸容,忽然有些明白那种想让时间暂停的描述是何种意思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和池醉在一起,就算是眼前这条没有任何在意的街道都变得特殊起来。  “阿醉。”  池醉应声,看向阎攸宁时,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水波滟潋,眼角下的泪痣衬得人楚楚动人,眼中映照着阎攸宁的模样,毫不掩饰的情谊传达过来,和过去冷冰冰的样子截然不同。  阎攸宁搂过池醉的肩膀,倾身吻在池醉的泪痣上,看着青年一下子红透的耳朵,怎么还是这般害羞,他扯了扯对方的脸颊肉,手掌从脑后逐渐移到池醉脸颊旁。  还是有些凉,但也因他的触碰温度逐渐上升。  温热的拇指移到缺多血色的嘴唇下方,苍白的肤色上陡然多了两抹红晕,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阎攸宁缓慢地摩挲池醉的下唇,半晌后,捏住池醉没多少肉的下巴,池醉被迫抬起下巴,显露青年明显的下颚线。  以前就觉得池醉有种故作坚强的脆弱感,让阎攸宁这个冷心冷情的人都破了戒,少年时让他怜惜,青年时让他动了情,甚至到了不舍得放手的地步。  池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搂住阎攸宁的脖颈,眼巴巴地瞧着阎攸宁。  阎攸宁犹如叹息道:“怎么那么招人疼呢。”  方才池醉那一眼,有着让阎攸宁一眼明了的感激,而目睹席安康逝世后,池醉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这般可怜可人的青年长身玉立,而阎攸宁说到底亦是初尝情爱,与想要独占各种法宝的贪念有些相似,这次他也欲独占池醉,除此之外,便是给予池醉他的爱。  思绪急转,话音落下,阎攸宁低头俯身吻在池醉的唇上。  池醉想,只有阎攸宁会这么觉得,而他也只需要阎攸宁疼爱就够了。  街道上看不见两人的行人步履匆匆,从旁经过的脚步声倏然远去。这一刹那,周围的人事物仿佛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相拥而立的两人。  直到池醉吐出一个“我”字,两人间温馨缠绵的气息才被打破,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以启齿,池醉憋红了一张脸,张了数次后都没法顺利说出来,最终还是闭上嘴,有些泄气地靠在阎攸宁怀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又是如此,仿佛只要阎攸宁吻一吻他,他便情难自禁。而席安康刚去世,他却如此不知廉耻,尽想这些事。  “阿醉,席安康逝世,倒让我明白不止凡人的年华值千金,我与你年华亦是如此,我们这就回去双修,如何?”略带疑问的句子落入池醉耳中,阎攸宁的嗓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沙哑,犹如搔刮过耳朵般让池醉浑身颤栗。  池醉蓦然抬头,撞入阎攸宁带着笑意的眼眸里,焦虑无措的情绪逐渐消散,原来再不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他心跳如雷,却体会到了一种真实活着的鲜活感觉。  池醉一脑袋扎进阎攸宁的胸口,又倏然抬头,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眼眸满是情真意切,郑重其事道:“现在,马上,立刻,随时都可以。”  与此同时,池醉思绪急转,他想到二十年前虽然看过画本,现在一时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然回去后先问魅护教要几本新画本再温习温习,还来得及吧?  池醉方才的声音里带着点本人都没意识到的颤音,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外加想欺负一下。  阎攸宁的指尖摩挲着池醉的脖颈边,眉眼微弯:“那就现在,我们回去。”  怀里的青年浑身紧张的僵硬,阎攸宁笑了一声,将池醉带离。  当意识是心动后,看到池醉,拥抱池醉时,阎攸宁自然也会产生真正拥有对方的想法。  逆尘教,星汉宫内。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倒在床榻上,池醉一下子跌入阎攸宁怀里,他能听到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阎攸宁还在耳边低声问道:“我们又回来了。阿醉,这次,你想与师父神识双修还是……?”  低沉的嗓音拖长音调,将后面的未尽之言衬托的极近暧昧,听得池醉血液似乎灼烧起来,他盯着男子的模样,理智一寸寸被燃烧殆尽。  和清晨衣衫整齐的样子全然不同。  此时,阎攸宁高束的马尾有些松散,几缕发丝散落在鬓边,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披在身上的黑袍松松垮垮,长袖垂落地床榻上,宽大温热的手掌贴在池醉的脸颊,露出的小臂与池醉的细瘦全然不同,结实精瘦,多一分偏壮,少一分偏瘦。  现下,似有流光的瑞凤眼只有池醉一人,凝视他时仿佛一把收鞘的利刃,再也没有丝毫凌厉的感觉,将所有温柔向池醉倾注,任他触碰。  阎攸宁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让他脸红心跳,让他情不自禁想去拥抱的致命吸引力。  “我知双修如何做,却有些不明白凡人的男子间该如何,你教教我?”阎攸宁知道如何让池醉化被动为主动,浅笑着提议道。  池醉咽了咽口水,无意识地微微侧脸蹭了蹭阎攸宁的手掌,眯起眼,眼里满是意乱情迷,然后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吻住阎攸宁的唇,想要轻啄却因为紧张而变成了轻咬,听到阎攸宁“嘶”了一声,僵硬地松了口,紧贴着阎攸宁,抬起眼皮,眼角都染上红晕,眼里满是湿气,小心翼翼道:“我看了一些画本,真的可以吗?”  阎攸宁轻抚池醉的脸颊,柔声道:“自然可以。”  如果是曾经的池醉,只会让阎攸宁决定,因为只要能在对方身边便是他此生奢望。如今面对让他感受到真切情谊,也曾说着让他教如何去爱的阎攸宁,难以言说的勇气从心口涌出,池醉发现原来两情相悦是如此美妙的滋味。  池醉的表情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感觉,柔软的眉目都坚毅起来,说道:“师父,我不会让你不适的。”  阎攸宁发现池醉会错了意,愣了下,随后无声地笑起来。  看得出池醉十分紧张,而这种紧张却因为想要努力尝试的样子显得更加可爱。  阎攸宁搂住池醉,亲吻池醉的脸颊,手顺着池醉的后背,慢慢让身上的人僵硬的背脊软化下来,微微笑着,亲昵地问道:“阿醉,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对吗?”  池醉靠在阎攸宁怀里,有些发懵地点了点脑袋。  这个世界,比身体的结合还要彻底的方式便是双修,修士的双修并非只讲究阴阳,双修的道侣中同性亦不在少数。  因为双修归根结底要的是灵根相合相生,以一种超越身体结合,让双方更为彻底融为一体的方式,通过双方神识创造的识海在其中让精气神融为一体,便能达到比单纯修炼更快速的结果。  而阎攸宁和池醉分别是金木和水火灵根,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两方拥有的都是平常修士认为的相克灵根,但他们在修行中已经找到了将两种属性完全区分的方式,只要注意让金和火两种属性维持平衡,这一点其实就算池醉做不到,由阎攸宁来做引导者也能更处理好。  属性合适,不容易出岔子不说,两人都能大有获益。  当然,他们都清楚,池醉是最大的受益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池醉想象的截然不同。  当被阎攸宁拥抱的那一刻,池醉意识到真的实现愿望的感怀,他深陷阎攸宁怀抱,感受其温度,完全容纳阎攸宁的一切,所有的都让他心满意足。  视线模糊不清,思绪分崩离析之际,他听到阎攸宁低哑隐忍的声音响起:“阿醉,我从未想过会与人如此亲近,直到遇到你。”  就是这个人,令他魂牵梦绕,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这一刹那,曾经让池醉痛苦的经历和过去,仿佛从身体剥离,阎攸宁的言语和触碰包裹着他的灵魂脱离了冰天雪地的世界,坠入只属于彼此的春暖花开。  ……  又一个半年,麒麟焚境即将开启前,玄微派上方的紫雷劫终于偃旗息鼓,逐渐消散的雷劫展露绚丽天光,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玄微派全体上下欢腾,仙尊渡劫成功了!  终年闭关的宿承宣成功渡劫,且还是连跨三个境界,实实在在经受住了紫雷劫考验,跨入到炼虚后期。  虽然他们都不愿承认,魔僧行苦亦是炼虚后期的实力,在这修界和仙尊是棋逢敌手。但修士有时靠得并非只有实力,法器也是关键,仙尊可是拥有星斗罗盘的!  而他们对神兽亦是势在必得。  逆尘教,议事殿。  一身黑衣身披红袍的男子坐在首座左下方,两眼似乎带着天然的笑意,微微弯着,望着台阶下方的教众,即便已无任何身份,可一旦盯着对方看上一眼,便会产生惶恐的心情,手脚都有些颤抖起来。  此人不是阎攸宁又是谁。  于阎攸宁上座的,便是成功出关的池醉。  池醉的腰上多了佩戴着一块红蓝两种颜色的阴阳玉坠,颜色瑰丽,上方雕刻着繁复的针法花纹,但因为太过复杂,竟然无人能看出是何阵法,而能够雕刻无数的阵法叠加在一块,这不是一般的阵法大师能够做到的。  想来便是到处寻宝的阎攸宁送给池醉的。  再看尊主的气色,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所有人都知道池醉半年前出过一次关,后来又和阎攸宁一起闭关,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两人出关后,气氛就与半年前不太一样,再蠢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半年里做了甚。  “宿承宣成功渡劫,正道普天同庆,这是其一。其二,尊上先前吩咐我等所办之事已成,三日前,玄微派弟子严泊已得到冰魄银草。其三,我教之人多年前与荀历有所接触,荀历曾打过冰魄银草的主意,试探问过所在之地,但因麒麟秘境即将开启,炽巍派极为看好他,将他关在洞府闭关。前不久,荀历刚出关,练至元婴大圆满,并未再问询冰魄银草之事,正与顾澜澜为前往麒麟焚境做准备。”太微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一呈报,尤其是关于荀历的,讲得格外仔细。  他们都不明白池醉为何要针对这只蝼蚁,即便池醉给出的理由是用荀历这个正道天赋奇佳的弟子作引,破坏正道名声云云,但太微不觉得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不过,以他们的能力可没有说不的权利,况且将正道引入歧途,确实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很好。”池醉语气毫无波澜道,“这几日如果荀厉再度问起冰魄银草,依旧那般说即可。半个月后,本座与先生将前往麒麟焚境,尔等找些人一些前往,其余人镇守逆尘教,听我和先生号令。”  看出教众的诧异,池醉继而道:“尔等应该知晓,一旦突破元婴大圆满就无法进入麒麟焚境,如若进入秘境,还未达到元婴大圆满之人只要跟着前往便是,剩下之人……若你们想去寻宝,为避免稍有闪失被秘境排斥损坏修为,先生为尔等研制了抑修丹和解药。”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吾愿随尊主和先生前往。”  一听到可自行寻宝,接二连三响应响起。  池醉一挥袖,一个瓷瓶落在太微手中。  太微拱手领命,之后会将丹药发放给愿意前去的教众。  “此次前去麒麟焚境,本座只需你们做一件简单的事,之后你们在其中做了什么,得到什么,本座皆不会管束。”池醉说道。  池醉说话的时候,阎攸宁单手支颔,目光扫过台阶下俯首称臣的教众,而教众们被阎攸宁的视线看着,背后早已湿透。  似乎只要他们说出一个“不”字,便会神魂俱灭。可是他们也不会说“不”,毕竟麒麟焚境那么多宝贝,眼馋的多得是,就算池醉不说,他们也会想法子进入秘境。  教众们静静地等待池醉的吩咐。  首座上的青年拥有绮丽容颜,气质清冷,生人勿进,比过去要红润的双唇上下开阖,说出的那件事让座下教众惊诧的看过去,只见那双从来冰冷的眼眸泛起秋水般的波澜,连眼下的泪痣都熠熠生辉。  池醉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一身白衣红斗篷,犹如未入世的谪仙人,然而眼里和嘴角的笑意却令人胆寒生畏。  “听明白了吗?”池醉最后问道。  “吾等听令!”北落师首先领命,其他后纷纷跟上。  即便心里有着深深疑问,却也知道这个在阎攸宁身边会羞红脸的冷面美人,面对他们时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池醉话音落下时,议事殿落针可闻,他冷冷道:“退下吧。” 第53章 “看来那位前辈所说属实。”柳浩琨很是惊诧道。  “是啊,前辈果然没有骗我。”顾澜澜感叹道,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在路上,顾澜澜编纂出一个故事,说自己儿时遇到过一个大能前辈说她极有仙缘,如果不是他无门无派又马上要闭关,真就想与她结成师徒。因为遗憾他们缘分浅薄,前辈告诉了她修界的很多趣事,其中就包括麒麟焚境的琼林玉树间有一个晶石洞,里面晶石无数,不少都是铸造法器的上品材料,其中还有一块极品晶石,会是她未来需要的东西。  总之顾澜澜为表真实,将虚构的大能描述的强大而神秘,那块修士们会争抢不休的极品晶石在前辈他人更加需要,所以他并未带走,最终告诉了顾澜澜。  三人都是极其激动,迈着步子进入其中。  当三人消失在晶石洞口时,参天大树的树干又恢复了完整的模样。  “像是有人来此的痕迹。”柳浩琨看着洞壁上被拿走晶石的痕迹,微微皱眉。  这里或许并非只有他们三人。  顾澜澜走到石壁前,仔细查看两块下品晶石之间空空如也的痕迹,方才的喜悦之情骤然变成惊骇。原著中,这里只有池醉带着原身和荀厉踏足过,他们收获满满,如今石壁各处痕迹昭示着早有人先他们一步。  “怎么回事?”荀厉眉头狠狠皱着,“难不成那位前辈还告诉了其他人?”  “我们先把能带走的带走,说不定他们还未离开,碰上的话……”顾澜澜欲言又止。  “若真的有小友拿了太多,也不怕惹祸上身。”荀厉阴恻恻道,自动补全了顾澜澜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  柳浩琨沉默不语,却是多看了荀历几眼。只觉有这样的人在顾澜澜身边怕是会招来祸事。他身为玄微派赋予厚望的弟子,对于这些外物并不怎么渴求,不过如果是顾澜澜想要的,他也会帮忙便是了。  “顾道友、荀道友,我们再走进去些看看吧。”柳浩琨说道。  平静低醇的声音微妙的安抚了顾澜澜不安的心情,她温温软软地“嗯”了一声:“听柳大哥的。”  荀厉将顾澜澜浅笑安然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想把顾澜澜拽到身边,对她大喊你是我的女人,好不容易压抑下去这份心情,再看柳浩琨朝顾澜澜颔首,似是清心寡欲的样子——  明明之前还向顾澜澜表达心意,说想与其结成道侣却被拒绝,现在还装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这柳浩琨脸皮子可真厚。  不知不觉,在荀历心中,柳浩琨的形象与勾引了父亲的汝鄢春雁结合到了一起,心里冒起想将柳浩琨大卸八块的冲动。  荀厉阴沉着脸走在顾柳二人的身后,听着两人交谈,他沉默不语,直到顾澜澜忽然唤道:“荀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舒服吗?”  “无事,我只是怕先一步来此的要是魔修怎么办。”荀厉继而又道:“不过我们元婴大圆满还怕他们不成。”  晶石犹如长在山洞狭长的甬道中,他们走了足足两柱香的功夫还未到头,路上中品和上品晶石皆被席卷,他们三人一共也就找到了两块中品。  就在这时,柳浩琨忽然察觉到前方有他人的气息,让二人停下来,使出探查修士气息的法器,是个精致的罗盘,罗盘上指针闪动,最终停在一个点上,柳浩琨看了眼后,沉声道:“前方有二人,他们修为不比我们低多少,亦是元婴大圆满。”  法器名为“探息”。  多年前,柳浩琨因为遇上官恒大败,师父孟鹿为了让他往后遇到修士时不再自恃强大,懂得自持,以作警示送与他的。  多年来,上官恒成了梦魇一直纠缠着柳浩琨,甚至还一度鬼迷心窍想和同样天赋卓然的顾澜澜结成道侣,让自己能够早日登顶大能境界。  柳浩琨做下过决定,终有一日,他要让那个小觑自己的男人看到,他柳浩琨再也不会和曾经一样不堪一击。  柳浩琨的目光从罗盘上收回,每当拿出探息,他就会想起上官恒,此刻的思绪不过是一瞬间,他屏息看向前方道:“小心为上。”然后迈步向前。  荀历对柳浩琨小心翼翼的样子格外鄙夷,冷哼道:“我们三个元婴大圆满,还怕他们?!”  “荀师兄。”顾澜澜蹙眉看向荀历,朝着他摇摇头。  荀历磨了磨后槽牙,不再言语。  三人小心地朝着前方而去,直到在尽头处看到两道身影。  尽头那处,身着白衣白袍的青年正看似轻巧地拿起一块闪烁光晕的乳白色晶石。  青年四肢修长高瘦,皮肤白皙,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苍白,他拿着并非凡品的晶石,不论是晶石还是手指,都衬得格外美好。  青年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红袍的男子,男子身形高大,容貌说英俊吧,却又无出彩的地方,但男子本身又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气质,他浅笑着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晶石:“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极品玄乳晶石就这么被人先一步找到了……  顾澜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青年片刻,有些晃了神,只觉得青年怎么看怎么陌生,但身上的气质却莫名熟悉。  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看过。  就在这时,身旁的柳浩琨突然从愣怔中回神,一把剑蓦地出现在半空中,剑指那个微笑的男子,厉声喝道:“上官恒!”  柳浩琨的声音打断了顾澜澜的思绪,她忙看向对方,再怎么回忆原著中的剧情,却还是找不到上官恒这号人物。  然而,那两人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青年凝视身前人,目光里似乎只容得下对方,随后才缓缓转头看过来。  那冰冷的视线扫向顾澜澜时,同样的修为,却让她顿生一种灵魂都仿佛被穿透的极度冰寒。  被柳浩琨称作上官恒的男人转头看过来,看到柳浩琨时挑了挑眉,转身时一手搂着身旁青年的腰,看上去无比亲密,而后抬起一只手,却是一挥袖,原先锋芒可怖的剑光瞬间调了头,回到柳浩琨的手上。  柳浩琨握紧了长剑,脸色难看。  另有微妙的心情,看来他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今日再见上官恒,他的修为和对方一样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莫名的不安丛生。  上官恒似无所觉,笑得极其欠扁:“柳道友,真没想到你我竟会在这里碰上。”他看向柳浩琨左边的两人,最终目光定在顾澜澜脸上,悠悠然笑道:“想必这位便是炽巍派圣女吧?”  修界早就四处流传圣女画像,很多人从未见过顾澜澜,却都藏有她的画像,所以听到不认识的人识得自己,顾澜澜也并没有惊讶,淡淡地点了点头,拱手回礼,并未多言。  柳浩琨并未回应上官恒调侃似的语气,他压制着那份想要和上官恒比试一番的冲动,定定凝视上官恒。  “你们想要这个?”上官恒无视柳浩琨刺人的目光,抬了抬手里乳白色晶石,随后收了起来,戒备道:“这是在下道侣送的,怎可将其让给别人。阿饰,你说呢?”  顾澜澜蓦地一个激灵,音节太过相似,她差点以为上官恒唤身旁的人作“阿池”,但再看那位青年的清秀面容,面色看上去还有些病容,似乎身子并不太好,亦无半分池醉的绝色,又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名为阿饰的青年握着上官恒的手,依靠着对方,看向上官恒的目光温柔多情,待转向顾澜澜三人时则变得淡漠无情,冷冷道:“当然是不能给他人的。”  荀厉上前一步,憋着一口气好声好气说道:“这一路走来,品质绝佳的晶石想必都被二位拿走了吧,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如今这块晶石对我师妹的法器颇有益处,不知二位能否割爱?”  听着有商有量,其实暗藏威胁。  在阎攸宁看来,这荀历从过去到现在也就皮相长开了些许,那双眼睛其实早将内心的绪暴露了出来。  “我们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三位道友,难不成你们要仗着人多,直接抢不成?”上官恒歪了歪脑袋,鼻子发出一声嗤笑。  荀历收起方才佯装的从容,眼中迸射怒火,就要使用法术,小臂忽然被顾澜澜抓住,见顾澜澜对着他摇了摇头,荀厉恨恨皱着眉停下动作。  顾澜澜听柳浩琨提起过这人,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又朝着两人拱了拱手,笑得如春花烂漫道:“两位道友,你们误会了。这晶石是你们先找到的,自然是你们的。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炽巍派弟子顾澜澜,这位是我师兄荀历,我身边这位想必两位已经识得,就不多做介绍了。”  柳浩琨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后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急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自己,再看面前的上官恒,这个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男人竟然有了道侣?他的道侣真不怕哪天发现自己被上官恒利用而道心受阻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上官恒悠悠笑着,看上去好脾气得很,对顾澜澜道:“散修上官恒,这是我道侣,同样是散修,阎饰。”  这一瞬间,荀历像是听到了无比震惊的事,瞳孔陡然收缩。  幸而他此时站在最右边的位置,顾澜澜和柳浩琨的注意力集中在上官恒两人身上,听到两人是断袖,皆是一惊,并未注意到荀历神色的变化。  断袖道侣在修界不是没有,但并不多见,修士间虽然也不是主讲阴阳调和,看的很多是灵根相辅相成,但如果告诉他人自己是断袖,还是会有异样的眼光,少见像上官恒这般坦荡的。  顾澜澜在现代也看过纯爱小说,看到这两位长得干净清爽的人是断袖,并不艰难就能接受了。  柳浩琨在听闻此事后,有些愣怔。  上官恒和阎饰对不同的反应全无所谓。  而之后,又一个消息更是让荀历犹如五雷轰顶。  “如果是以前这晶石给你们也就罢了,我们亦愿意做个成人之美。可惜了……”上官恒叹息着,似乎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这是,发生何事了吗?”顾澜澜有些犹豫地问道。  上官恒又是长叹一声,板着脸的阎饰这时忽然握住上官恒的手,知道他很难开口似的软声说道:“我来说吧。”他看着顾澜澜三人,语气又恢复了面对死物一般的无波无澜,“我爱侣多年来发现自身境界迟迟无法突破,我听闻冰魄银草是摒除心魔的最佳之物,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半年前前往已经被逆尘教收归的原婆海刹,极寒界已经和婆海刹融为一体,用了点法子,取走了最后一株冰魄银草。”  顾澜澜面现惊诧,万万没想到冰魄银草在眼前人的身上。  修士总会有点不能说的法宝,即便顾澜澜三人怀疑阎饰所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在这时却也不好多问。  不过看上官恒叹息的样子,这件事大概出现了反转。  阎饰复又看向上官恒,有些歉意地抿了抿唇。  上官恒摸了摸阎饰的脑袋,摇摇头表示无事,阎饰才继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拿到冰魄银草后被逆尘教教众发现,后突出重围,却身受重伤逃离。未曾想,在路上被人拦了去路,那人放我一条性命,冰魄银草却被抢了去。”  “是谁?”荀历蓦地出声问道。  “玄微派弟子严泊。”阎饰第一次在面对上官恒之外露出了其他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眼神阴狠,仿佛严泊在他眼前就会被他碎尸万段。  顾澜澜看到阎饰这般神色后,那种怎么都和池醉有些牵连的微妙感觉彻底消失。  她实在难以想象池醉会露出这种表情,毕竟原著的池醉即便冷若冰霜,却是气质干净,眼眸清澈的人。  池醉如今成了魔教教主,也很难会这幅样子吧。  顾澜澜这里思绪百转千回,荀历听闻玄微派时立马看向柳浩琨,再看柳浩琨也是大吃一惊,显然没想到顾澜澜急需的冰魄银草会在师弟身上。  严泊此人原先是琉焰堡弟子,而琉焰堡又一直受玄微派庇佑。  当年,严泊目睹柳浩琨不敌上官恒的狼狈样子,锈尘七圣剑更是被上官恒破坏粉碎,玄微派后来为堵严泊之口,将其收为了外门弟子。  此人天赋不佳,但极会做人,后来也不知怎么进了内门,成了柳浩琨名副其实的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复仇进行时  ——第36章 此生之幸  时至今日, 除了严泊之外,修界再无他人知晓锈尘七圣剑已碎,如今柳浩琨所持的是与锈尘七圣剑极为相似, 但品级只有地阶上品,与天阶上品的七圣剑完全不能比。  而玄微派对外给出的理由是,锈尘七圣剑被收了起来。  毕竟现如今玄微派有如此的分量,除了仙尊宿承宣之外, 还与柳浩琨和锈尘七圣剑有关。  不论正道魔道都知道玄微派有一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名叫柳浩琨,过去说到玄微派会提到现做, 如今提起玄微派便会提到柳浩琨。  如果被他人知晓七圣剑被一个散修轻易破坏,整个玄微派都将受到挑战。  柳浩琨与上官恒一战后被挫了锐气, 一直潜心修炼, 过去的他或许是世人所说的风流浪子, 即便是从不采花,但他依然欣赏花,然而这二十多年来,他渐渐摒弃了这个爱好, 专心修行。  事实证明, 他依旧是天之骄子, 连跨数阶,千年难得。  然而,宿承宣当初步入炼虚后期时, 场面太过震撼已然盖过了柳浩琨的渡劫光景,其后宿承宣顺利出关一事传遍修界, 柳浩琨紧接着出关, 这才传出柳浩琨年纪轻轻便踏入了元婴大圆满的消息, 玄微派也以此成为修界正道的中流砥柱, 甚至有了被奉为正道第一的趋势。 第55章 其实早在他们来到秘境,荀厉联系顾澜澜之前,严泊就通过炽巍派其他弟子的玉符联络过顾澜澜,只不过严泊离顾澜澜实在太远,就算是御器飞行都需要颇久,她也并未把这件事告诉荀历……  “圣女莫忧心,找到严泊说不定也能找到你师兄,相信你师兄是个理智之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上官恒对顾澜澜道。  顾澜澜思忖了一番后,强迫自己忽视了心里那份纠结,而是宽解自身,反正严泊和荀历想的都是将冰魄银草送给他,最终都是对她有益。就算荀厉再目空一切,也不会为了样东西做不可饶恕之事吧?  想至此,顾澜澜点了点头。  这片密林枝繁叶茂,又都是百丈高的树,还被设下了禁止御风飞行以及使用飞行法器的阵法,于是众人直接跃上枝丫,脚尖轻点快速地行进,一个时辰后出了密林,而后柳浩琨拿出一艘飞舟,四人站上飞舟,刚站稳,飞舟便飞快地前行。  上官恒吃完了剥好的花生,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刚要自己剥壳,就见阎饰一掌盖在上官恒满是花生的手上,翻了下手掌,花生尽数落到阎饰手里。  “我来吧。”阎饰道。  阎饰把剥好的花生抬手喂给上官恒吃,上官恒侧着头目不转睛看着阎饰。  直到阎饰觉得不对劲停下手问道:“怎么了?”  “我以前怎么说过。”上官恒说道。  柳浩琨刚好收到了关于严泊最新的方位,顾澜澜连忙看过去,刚看完抬头之际,恰好看到船头的两人又剥起了花生,随后便看到上官恒脸上看到近乎严肃的表情。  这是遇到上官恒,她首次在这个好像永远眉眼含笑的人脸上看到认真。  阎饰愣了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手里带壳的花生,分了一半后放到上官恒的手掌上,他微微抬头与上官恒四目相对,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眼眸里仿佛有着一种易碎的脆弱,但因为有人呵护着变成了柔软。  阎饰有些浅色的唇勾了勾,道:“那你的剥给我吃。”  上官恒这才又展颜笑起来,一面剥着花生,一面抬眼看着阎饰问了一个让顾澜澜不明所以的问题:“还可以吗?”  阎饰又轻轻地笑了笑,瞧着上官恒,郑重道:“有你在身旁,是我过去从未想过的,过去我一人可以,如今更觉得自己所向披靡。”声音渐轻,舒缓道:“如果不是有他人在一旁,我想……”欲言又止,却又好像都在眼里。  上官恒了然于目,宽阔的大袖倏然展开,直接遮挡了顾澜澜和柳浩琨的视界。  而在大袖的另一边,两道身影靠得极近,片刻后,黑色大袖垂落,露出上官恒和之前毫无二致的侧脸,再看阎饰,则有艳色爬上白皙的耳尖和面颊,但因为阎饰快速转了头,只剩下一个后脑勺可看。  上官恒眉目含情地凝视阎饰,即便他眼前人的面容普通至极,在他眼中仿佛都带着极致的春色。  顾澜澜竟一时看呆了。  柳浩琨负手而立,当看到两人毫无顾忌的亲密姿态,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冒出了些微的不悦,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愣怔半晌,随后马上意识到不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移开视线,看向一望无际的天。  顾澜澜感叹道:“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女子悦耳的声音在柳浩琨耳边响起,他闻声转头顾澜澜,看到女子眼里带着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艳羡,还偷偷地瞧着他。  柳浩琨忽而忆起当年急切向顾澜澜表明心意的自己,再思及此刻对自身莫名的厌弃,似有滔天大浪掀起打在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却仍有窒息之感。  刹那间,飞舟晃了一晃,顾澜澜惊疑不定道:“柳大哥,你没事吧?”  柳浩琨瞬间回神,脸色恢复正常,握拳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人是否太旁若无人了点?”暗指旁若无人的上官恒二人。  上官恒微微侧身看过来,面对他人时神色兴味索然,有些低垂的眼睑带着种居高临下,但又似乎只是他们的错觉,仔细看眼里明明是看似温柔却无情的浅淡笑意。  男子呵呵笑起来,眼神在柳浩琨和顾澜澜身上打转,暧昧道:“听说玄微派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向炽巍派圣女示爱被拒,但在下看你们倒挺相配的。阿饰,你觉得呢?”  阎饰目光犹如冰冷的锥子凿过二人,微微点头道:“是极为相配的。”  “前辈你们说笑了。”顾澜澜大方地回应道。  柳浩琨则是皱眉,反驳道:“我既已被圣女拒绝,便是圣女对我无意,我与圣女清清白白,还望二位莫要开此种玩笑,毁圣女清誉。”  顾澜澜不禁诧异地看向柳浩琨,柳浩琨也恰好看了她一眼,一刹那,她似乎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丝毫的情谊。  这一瞬,仿佛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不过是恍然一梦。  顾澜澜无比震惊,又与原著不同了?!难道自己穿越的真的是一本同人?!  这天的太阳很好,顾澜澜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脑胀,不禁踉跄了一下,靠在舟沿上,用手撑了一下额头。  柳浩琨目光坦然,竟有种放下了对顾澜澜情谊的感觉。  阎攸宁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暗道了声有点意思,嘴角的笑意都带着点兴味盎然,手忽然被池醉紧紧握住,注意力被拉回。  池醉看向他,眼里萦绕着复杂。  “怎么了?”阎攸宁疑惑地问道。  池醉却是沉默不语,随即一把抱住阎攸宁,阎攸宁被怀里的人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舟沿上,他单手揽住池醉的后背,另一只手抬起池醉的下巴,微微低头看向望着他的青年,嘴角带笑,耐心的重复问了一遍。  池醉眼里的复杂不明转变成纯粹的爱意,凑到阎攸宁耳边,清朗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柔软,耳语道:“只是觉得,曾经的我真是个傻的。”顿了顿,又道:“仙师,能遇到你,是我此生之幸。”  又不知是哪一点戳中了池醉的不安,但很快又转变成安定,还甚是甜蜜地唤了一声初识之际对阎攸宁的称呼。  过去种种快速闪过。  阎攸宁没有多问,眉眼弯弯,紧紧拥抱住青年,前方碧空如洗,却不及怀里人明净的双眸。  不知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极为符合阎攸宁此刻的心意,他眼里根本容不下他人,一手覆在池醉的后脑上,轻轻摩挲笑着道:“我亦是,余钟意于卿。”  作者有话要说:第37章 秀恩爱  池醉突然再次表明心迹大概是刻意为之, 阎攸宁并没有设下结界,顾澜澜和柳浩琨估计都听到了他们的言语。  转头时,看到顾澜澜面色苍白的扶着舟沿, 一副头晕脑胀的难受样子,看来柳浩琨刚才的话对她着实是个打击。  再看柳浩琨,神情有些愣怔,恰好视线相交, 柳浩琨浑身一震,仿佛从某种魔障中抽离出来, 连忙撇开视线看向顾澜澜,低声关切地问对方是否不适。  其实顾澜澜对上官恒的秀恩爱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是两个原著中都未登场的角色, 她并没有那么多想法, 而对于柳浩琨的关心,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柳浩琨俊美无俦的面容的映入眼眸,其人一身正气,蓝白色的门派服饰更衬得对方身姿挺拔, 俊逸非常。这样外貌和气质都极为出色的人若是放到现代的娱乐圈, 绝对会让女子疯狂。  然而, 这一刻,顾澜澜的脑海里忽然又闪过画上池醉的模样,只觉若是池醉的话, 大概男女都回为他疯狂吧。  可惜,原本该对女主一往而深的男二和同样是原主舔狗的男三走在了一起……  要是连男主都对她无动于衷了, 那她还是女主吗?  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内心惊涛骇浪, 顾澜澜面上仍旧佯装镇静, 她认真地凝视柳浩琨, 心绪百转千回,忽然一咬牙,单刀直入地问道:“柳大哥,你可还喜欢我?”  柳浩琨愣了下,诧异地瞪大星目,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要说顾澜澜对柳浩琨一点感觉也无是不可能,她穿越前从未被什么人表白过,如今到这里后被如此俊美无暇的男子倾诉衷肠,她又怎么可能一点悸动也无。  更何况,今日柳浩琨现身时让她产生的安心,以及对方在阳光下的一笑,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心动了。  一旦想到柳浩琨有一丝想逃的意思,顾澜澜突然生出了想抓住对方的冲动,抹掉残存在脑海里的池醉画像,她口随心动,第一次扔掉了自己的矜持,直白地询问柳浩琨。  不用柳浩琨说什么,她望着那诧异的目光,只觉得一瞬间,两辈子的尊严仿佛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她自嘲一笑,见柳浩琨准备开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顾澜澜抬起手正要阻止对方时,便见柳浩琨又是温柔一笑,对她道:“顾澜澜,二十年我说过什么,时至今日,仍旧是那般想的。”  方才瞬息间,顾澜澜总觉得柳浩琨眼里百转千回,在某一瞬间,终于做下了决定。她惊疑不定,和柳浩琨四目相对时,发现对方先前干干净净的眼里又满是情谊,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似乎先前的漠视不过是顾澜澜的错觉。  此刻,柳浩琨微微垂眸,似是不敢看她,轻声叹道:“方才那般说,是我怕被人误会,污了你的清白。如今你这般问我,我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只是不知你是何想法。”  一时间,顾澜澜看得愣住,心口狂跳,启唇刚要说什么时——  “咳。”  一声清咳蓦然想起。  顾澜澜闻声有些恍惚地望过去,看到是阎攸宁虚握拳头抵唇又咳嗽了一声,笑道:“年轻人谈情说爱直白点好,这样才不会错过喜欢的人。”  如果原著中的池醉也如此勇敢,大概也就不会有意难平了。  不过,阎攸宁遇到的池醉已经足够勇敢了。  说起来,前方故事里的男女主的感情之路,原著中出现了不少牺牲者,但他们又算不上罪恶滔天,除了对不起池醉外,从头到尾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然而,就伤害池醉一事,阎攸宁就有随时出手的理由。  本是两个对阎攸宁而言可有可无的人,如果池醉说要顾澜澜和柳浩琨好看,阎攸宁便不会放过他们。  阎攸宁看到池醉,问道:“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但凡池醉点头……  池醉先是摇头,随后愣了下,似是发现阎攸宁并非问他真实的身体状态,疑惑地看向阎攸宁,他眼里有些许茫然,似是对阎攸宁的话不明所以。  眼瞳干净又真挚,如果不是知道池醉到底从何而来,阎攸宁可能还真会被骗。  阎攸宁笑着,轻声道:“我都知道。”  池醉又愣了片刻,当意识到阎攸宁的话是何意时,瞳孔骤然放大,面上皆是难以置信。  那边厢,顾澜澜因为上官恒的话缓过神,杏眸逐渐坚定,她确实不想错过柳浩琨,毕竟现在所有人里,柳浩琨已是她目前的最优选……  顾澜澜知道不能在此时将真实体质告知柳浩琨,但至少她可以说些别的,于是便道:“柳大哥,二十年前我只觉应该专心修炼,岁月漫长,却没想到见之不忘,后来更是时时思念,今日再见你,我才知自己是心悦柳大哥你的。”  在池醉他记忆里,顾柳二人虽然同是在麒麟焚境在一起的,但他们并非是此种境地互诉衷肠,而是之后秘境中第一次肌肤之亲后……  当然,那时池醉也在秘境里,却并不知情他们的事,这些都是后来柳浩琨为让池醉看清自己的位置,亲口对他说的。  池醉看着柳浩琨微笑的样子,眼里透着冷到骨子里的霜寒,忽然被紧握手的温度唤回思绪,复又想起阎攸宁所说的话,经过刚才的走神,再思及此,又看到阎攸宁含着温柔的笑意眉眼耐心等着他回答,池醉放松了不少。  他微微仰头眸中带着深深安心,痴痴凝视着男子,极度贪恋阎攸宁的目光:“我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阎攸宁下巴靠到池醉颈边,低声耳语道。  两人没有明说,相视半晌,好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池醉混乱的思绪慢慢平静,心却狂跳不止,只觉得这段重生的际遇除了报仇之外便是为了与阎攸宁相遇。  而不论阎攸宁是何人,不论从何而来,池醉喜欢的便是如今站在面前的人。  突然而来生出感谢的心情,他却知道阎攸宁绝对不想听到那般的话,池醉将感谢吞回了嗓子眼,点了点头后道:“有你在身边,哪还有什么不舒服。”顿了顿,他目视后方无声对视的二人,传音道:【始终是两情相悦的人,本就无我插足的余地。】  只不过,池醉看了柳浩琨几眼,眼神迅速又冷了几分。  方才柳浩琨看着阎攸宁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他产生了莫名的警觉,而就算这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池醉也会将其扼杀在还未出现之时,这才有了和阎攸宁诉衷情的一幕。  而此刻看着顾柳二人两情相悦的现状,他从前觉得刺目无比,现下心情却毫无波澜,还能够冷静地审视两人,尤其是顾澜澜的相貌。  再怎么美若天仙的女子,已经无法撩拨他的心一丝一毫。  阎攸宁有些吃味道:“看什么呢?”  池醉立马回神,慌张地看向阎攸宁,口不择言道:“我只是觉得如今不论是谁,就算是九天玄女站我面前,都不及你让我心猿意马的分毫。”  阎攸宁扯了扯池醉的脸皮,觉得池醉情话说起来也是一溜一溜的,且还好像是天赋技能,他忍不住笑道:“知道就好,不过和你开玩笑的,我自然信你。”  吃过易容丹后皮相会跟着改变,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池醉,看着阎攸宁时满目深情的模样,以及此刻听之任之的小表情都让阎攸宁很是受用。 第57章 阎攸宁看在眼里,知道池醉并非是羡慕什么,但还是问道:“想什么呢?”  “想着我曾经为何那般执着。若是我早点遇到你……”池醉认真地凝视阎攸宁,忽而一笑摇了摇头,“不,现在便很好,很好。”  “我亦觉得很好。”阎攸宁又举起袖子,挡住他人窥探的视线,与池醉在这天地间,在他人看不见的视界里,吻在一起。  雪域近在眼前,前方的结界并不能挡住他人的去路,而离开这里时却会起到迷惑作用。  洛宁巍现在结界前有些不安,柳浩琨来到他身边,轻声安慰说有他在身旁,不会有事的。  洛宁巍手脚终于不再颤抖,迈步走入结界中。  雪域极其的大,漫天飞雪,看不到尽头。  这雪域的冷像是被人为地设下过某种阵法,就算是修士若不运行法力护身,都觉得寒冷透骨。  顾澜澜看到上官恒和阎饰周身已风雪不进,然而上官恒还是给阎饰穿上一身红色斗篷,为其戴上斗篷的兜帽,周围一圈毛绒绒将青年冷硬的表情衬得似乎多了点柔软。  双方对视间,阎饰微微仰着头,对上官恒笑了笑。  一笑生花。  与先前爬上青年脸颊的艳色相似的,都给这平平无奇的容貌添了抹瑰丽之色。  阎饰一身红白相间的着装,一刹那,顾澜澜鬼使神差想到了池醉。  再一看阎饰和上官恒恩爱的模样,竟想到池醉和阎攸宁是否也会是这般样子……  脑海里一想到那画面,顾澜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快步跟上柳浩琨,来到柳浩琨身旁后,和柳浩琨相视一笑,并肩在这雪地前行。  荀历看到这一幕,微微低头,眼中满是阴鸷,再抬首又恢复如初,这次却是走到柳浩琨身旁道:“柳道友,看来在我离开的这片刻,你与我师妹处得越发好了。”  “我们本就处得不错。”柳浩琨笑着道。  “但我记得师妹拒绝了你的求亲。”荀历呵呵冷笑道。  柳浩琨还没觉得尴尬,反而是顾澜澜先尴尬起来,她脸颊有些发烫,这模样在他人眼里便是最美的景色。她看向荀历,忍着脸上的热度,严肃道:“荀师兄,我们此次找人为先,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顾澜澜开口,荀历便照做,他做了一个缝住嘴巴的动作,随后加快脚步,朗声道:“众位道友请跟我来。”  越是往前越是寒冷,洛宁巍这般修为的根本撑不住走不动了,柳浩琨便起保护他们的作用,后来顾澜澜也加入其中,保护起洛宁巍的朋友。  走着走着,洛宁巍忽然道:“师伯,这里与宝桐雪山怎会如此相像?”  “这里或许是曾经那大能创造的另一座宝桐雪山。”柳浩琨能找到的解释便是如此。  洛宁巍不知道的是,前方的路与宝桐雪山通往禁地的路极也为相似。  巍峨山川中有一条条河流,川河成冰,风雪糊人眼,一切的一切都和宝桐雪山一模一样。  顾澜澜听到宝桐雪山时神色一凛。  原著中没有写过麒麟焚境有这么一处地方,她从进入雪域后就精神紧绷,如今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而与围聚在一起前行的柳浩琨等人不同,上官恒和阎饰走在一旁聊着天。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两人对雪域的各个地方指指点点,带着新奇的神色,优哉游哉仿佛游览名胜古迹。  阎攸宁和池醉走在这里,想过了过去。  跟着荀历的人交流愉快,荀历却暗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里越发的焦躁,总觉前方似乎有什么等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第38章 解恨  半个时辰后, 众人来到一片冰河前,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河水,有人因为紧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严泊与另一位玄微派弟子便是在此地与凶兽缠斗的。”荀厉说道。  柳浩琨等人仔细察看了四周, 就算这里的风雪猛烈,以修士的攻击方式,很难不留下痕迹。  除非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凶兽的痕迹为何也没有?”洛宁巍眼睛红红的,有些茫然地问荀厉。  荀厉啧了一声, 不耐烦地道:“这我哪知道。反正我最后一次见他们俩就是在这里。”  “会不会是一起落入了这冰河里?”上官恒忽然出声。  说是冰河,更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洛宁巍神情呆滞, 显然是没了思绪。柳浩琨思忖片刻,决定自己到河中找找。  顾澜澜对这里感觉不好, 担心柳浩琨一人下去会出什么事, 便对荀厉道:“荀师兄, 你能不能与柳大哥一起找找看?”  荀厉犹豫半晌,点了点头。反正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线索,顺便下去还能警告柳浩琨离顾澜澜远一点。  于是两人跳入冰河中。  顾澜澜等人全都紧张地等待着结果,阎攸宁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容, 问道:【阿醉, 当年你趴在我背上, 说了好些话,让我觉得如果再与你相处下去,可能会被你就此束缚, 才会有后来的不告而别。】  【我记得,我全记得。】池醉望着漫天冰雪, 无半分厉色, 转头看向阎攸宁, 改了多年前昏昏沉沉的言语, 神色柔和,郑重道:【师父,你是恶人也无妨,反正我早已是个恶人。】  阎攸宁莞尔一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池醉的鼻子,温声道:“小徒弟,你做什么恶人,做你自己便好。”  先前两人对话皆是用的传音,这次阎攸宁直接说了出来,顾澜澜关注着河面,也注意着他们这边。阎攸宁直接这么说,引得了顾澜澜惊讶的目光,像是不懂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师徒关系。  池醉愣怔了片刻。  “我以前说过的。”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依旧愣愣道:“我并没有听到……”  “现在听到也不迟。”阎攸宁顺了顺池醉有些紧绷的背脊,池醉欲言又止,接着阎攸宁笑问道:“此刻欢喜吗?”  池醉呆呆地盯着阎攸宁许久,清澈的眼中水波潋滟,他似乎才反应过来阎攸宁的话,嘴角翘起,笑着道:“欢喜。这一世,我行我欲行知事,我爱我欲爱之人。”  这话顾澜澜的耳畔,她终究没忍住看过去,看到那两人心照不宣的甜蜜笑容,不知为何,心里某个角落竟有些空落落的。  这时,有人的脚步声和陌生的气息忽然传来。  顾澜澜和洛宁巍等人警惕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灼灼红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头上步摇轻晃。女子面容端庄秀丽,额头印着红色荷花花钿,一身绣荷红衣和花钿都昭示女子来自玉女坞。  女子明明一身耀眼的颜色,气质却透着清冽。  如果说顾澜澜是那倾国倾城的牡丹,这位女子便是清丽脱俗的水仙。  看到女子的一刻,便有人惊诧出声。  ——秦微惜!  竟是玉女坞的秦微惜!  玉女坞曾有天生通玉凤髓之体、惊才绝艳的弟子冷青槐,当冷青槐与魔头巫祺然相恋后,冷青槐便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玉女坞也在一段时间内受正道排挤。  但已经是过去式了,十八年前,玉女坞终于有了与曾经的冷青槐齐名的后人,便是眼前修界少见的单系冰灵根秦微惜。  冰灵根是特殊灵根,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秦微惜还像是天生结丹没有瓶颈一般,不过三十六岁,已经达到了元婴大圆满,是目前正道女子修士里,唯一能与炽巍派圣女齐名的天才女子。  据说秦微惜的眉眼与当年的冷清槐长得很相似,但以她的天资,不论在哪里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就算如此惊才绝艳,秦微惜的名字在原著中并未被提及过。  顾澜澜看到秦微惜时自觉对方容颜并不如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其清冷的气质让整个人变成了绝色。  就这样绝色的天才女子却早就有了道侣,据说还恩爱非常,也有人说其道侣是个修为低微的散修,如果不是靠着秦微惜,绝对不可能有如今在玉女坞的待遇。  女子背后跟一个少女,说是少女身高和秦微惜差不多,手长脚长,但脸蛋圆圆的,很是可爱,不说话时却又透着中矛盾的楚楚可怜的气质。  仔细一看,少女和秦微惜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不过因为气质差别过大,第一眼很难看出其相似之处。  少女同样一身红衣,额头印着荷花花钿,说话时却言语放恣:“师父,我们到了啊,那混球在哪里?”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就此了了,否则心里难安。”叹息一声,犹如仙乐般的嗓音响起,随后看向顾澜澜等人,秦微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又透着不可言说的妩媚。  她目光从顾澜澜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洛宁巍身上,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拱手道:“玉女坞弟子,秦微惜。我身旁的是我徒弟秦槐儿,她性情活泼,不喜拘束,说话间多有得罪的地方我先替她说声抱歉。”  “师父,你又替我道歉做甚?我真做错了说错了,我会自己来!”秦槐儿双手抱胸气道。  看到秦微惜无奈的眼神后,秦槐儿随意地拱了拱手,视线看过顾澜澜后,停留在上官恒和阎饰身上,微微歪着头,漆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转着。  四周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秦微惜再次开口,对洛宁巍道:“小友是玄微派弟子的话,可识得这两人?”  一块雪白晶石出现在秦微惜的手上,知道其物的人很是震惊。  上官恒挑了挑眉道:“这不是稀有的刻画灵石吗?据说可记录四方天地发生过什么呢。”  原本不知其物的人闻言,皆是一惊。  秦维惜点了点头,只见她单手施了一个法诀。  众人不禁屏息。  紧接着,一幕画面倏然在空中映现。  一个背影正对着两位玄微派弟子,拦在了严泊和蔡维两人的面前。  双方怒目而视,似乎因为某件事谈不拢而随时都会大打出手。而就算是背影,顾澜澜等人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谁,身高服饰以及羽冠上的玉簪,看不到面容也罢,一切都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是荀厉!  顾澜澜瞳孔骤然放大,很快又冷静下来,道:“荀师兄说过,他确实碰到过他们。”  秦微惜摇了摇头:“请众位道友接着往下看。”  风雪呼啸声中,眼前的画面传出荀厉不满的声音:“严道友,我今日好声好气与你谈条件,不过是想让你把冰魄银草让给我,我会与你交换其他东西。”  当听到冰魄银草时,洛宁巍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逆尘教的冰魄银草怎会在严泊的身上?!  画面中的蔡维亦是震惊非常,谁都知道冰魄银草被逆尘教的人重重看守,虽然前段时间确实传出了冰魄银草被盗,但到底被谁盗走却无人知晓,如今竟是严泊……  他看向严泊,似乎一下子有些认不出这个师兄。  严泊冷笑一声道:“冰魄银草是我要送给他人的,现在就算给我神器也不换!”  荀厉嗤笑一声:“严泊,我好声好气与你以物易物,你自讨苦吃,可不是我的错。”  “荀厉,你不要假心假意了,我知道你也喜欢圣女,但这么明目张胆要从我手里抢走冰魄银草,真是不要脸。”  “你从他人手里抢走冰魄银草的时候难道就要脸了吗?!严泊,就凭你这修为,澜澜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  顾澜澜目瞪口呆,虽然猜到过两人都是为了将冰魄银草送给她,未曾想过如此在众人的眼前展现出来。  一时间,她尴尬无比。  而接下里发生的事,更是让众人呆若木鸡。 第59章 荀厉奄奄一息地翻了翻眼皮,发出呜咽声,而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澜澜,他似乎努力睁大着眼睛,泪水浑浊,极度凄惨。  但顾澜澜也没办法了。  顾澜澜告诉自己杀人夺宝的荀厉并不值得同情,转过头不忍再看,不一会儿,便听着洛宁巍朋友口中继续骂声连连:“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柳大哥,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就按照你说的做吧。”顾澜澜看向一望无际的冰河,这个越发脱离原著轨道的世界接下来不知会如何发展……  顾澜澜心里茫然失措,不安与惶惑交杂,侵蚀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情绪。原先她以为,前来麒麟焚境会是个突破心境的好机会,不曾想心魔似乎更重了。  “我会立即联系家师。澜澜,还望你也一同联络你的师父。”柳浩琨做事雷厉风行,只想赶快了了此事。  麒麟焚境有进来的入口,自然便有出口,但一旦出去便再也无法进来。虽说从入口进入后便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方,但每个门派从发现秘境后就各自占据了一个出口,所以只要将荀厉带到出口,他之后会被如何审判,便是两个门派掌门的决定了。  顾澜澜不能再犹豫,否则便是她不把两个修士的性命当回事,她点点头,用令牌联络了今年守在出口的同门弟子。  那里的弟子会用特殊的方式联系外界,此种方式极其耗费灵石,还是耗费地极品灵石,所以就算是两个大派,要不是十分紧急的讯息是不会轻易传递给外界的。  柳浩琨亦同时传讯。  顾澜澜看向眉目冷峻的柳浩琨,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经此一事,两大门派若是生出嫌隙,那对她和柳浩琨可不是好事。  然而,事已至此……  很快,玄微派和炽巍派纷纷传来了讯息。  当玄微派得知,两位弟子被炽巍派备受宠爱的弟子弄得魂飞魄散后,掌门孟鹿大怒,命令柳浩琨马上将荀历带到玄微派的内界出口,自会有人将他带回外界。  而炽巍派似乎也自知理亏,呈默认态度。  至于荀历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一定不会善了。  整个正道都知道,孟鹿外表看似是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其实手段狠辣,面对被捉到的魔修,可是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手。  眼见阎饰将捆仙索收了起来,顾澜澜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阎饰,随后听到上官恒悠悠然道:“此事已了,接下来的事便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可告辞否?”  “两位可否与随我们一起去见……”  顾澜澜的话还未说完,上官恒脸上不再带笑,用责怪的眼神看着顾澜澜,顾澜澜被那视线看得惊疑不定,接着便听到上官恒淡淡道:“炽巍派圣女,此事已证明我们并未说谎,冰魄银草你们也已到手,接下来是你们两派之间的事,哪里有我们掺和的道理?”  上官恒的质问让顾澜澜哑口无言。  多了个原著没出现过的雪域,多了个原著从未出现过的秦微惜,更多了荀历这次突如其来的作恶,一切都像在与顾澜澜作对,可恶!  “两位,我与阿饰也有事要办,哪有一直跟着你们的道理。说实话,若是我们想走,凭你们能够拦住吗?”上官恒不禁嗤笑道。  阎饰扯了扯上官恒的袖子:“我们走吧。”  上官恒点点头,在十几双眼睛注视下乘风而去。  “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能走了?”秦槐儿早就不耐烦了,看到那二人离去后,扯了扯秦微惜的袖子。  秦微惜看了秦槐儿一眼,秦槐儿笑得乖巧可爱,她无奈地摇摇头,随即道:“诸位道友,我与爱徒亦就此告辞了。”  眼看四人先后离去,顾澜澜眉头紧皱,看向荀历。  虽然捆仙索已经不在,但法器给荀历身体带来的疼痛却像是镌刻入灵魂中一般,荀历全身的法力似乎再无法运转,他此刻就像个凡人似的,遭遇不测后性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魂归天外。  然而,对荀历而言,身体疼痛其实是其次,相比起来,顾澜澜和柳浩琨相恋一事反而带给他的打击更大。  下一瞬,一颗丹药被喂入荀历口中。  “至少在带到你我师父面前时,他还不能死。”柳浩琨给的是一颗普通的续命丹,不过是吊着荀历的命。  而在修界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半死不活。  “师叔,炽巍派会给严泊师兄和蔡维师兄一个交代吗?”洛宁巍眼眶红红的,强忍着没有再掉下泪来。  柳浩琨却是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顾澜澜。  在这一刻,顾澜澜竟觉得柳浩琨眼里是有不悦的,可这事全是荀历的自作主张,她又没让荀历去抢夺冰魄银草啊,她很无辜啊。  顾澜澜咬着下唇,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郁闷。  ……  距离雪域极远的另一处春暖花开之地,两道身影停留不久后,又有两道身影来到此地。  草长莺飞,鸟儿啼鸣。  阎攸宁和池醉看向前来的女子,阎攸宁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多谢道友相助。”  穿着火红罗裙的女子便是后一步离开的秦微惜,而她身旁的秦槐儿有些茫然地看向师父,再看向让她觉得气息莫名熟悉的二人。  秦微惜拱手:“不谢,惩奸除恶本就是正道作为。”话语之间,微微扫了身旁的弟子,温柔道:“槐儿,你到一边玩会儿,我与两位道友说些话。”  秦槐儿本想闹点脾气,但看着秦微惜的神情却觉得如果坚持己见,师父定会生气。  不知为何如此肯定,她不开心地跺了跺脚,而后闷闷道了声“知道了”,便走到了一边。  距离那边百丈后,秦槐儿站定展开神识,想去听听三人的对话,却发现那边已设下隔绝屏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秦槐儿还想读唇语,但盯着三人的嘴形,越看脑袋越迷糊,连带着看三人的表情都是层层叠叠,像是入了虚幻阵,便知是有人设了迷惑阵法,遂放弃,一屁股坐下来哀怨地拔着地上的小草。  “我算是不负所托吧?”秦微惜一改方才清冷的气质,笑得灿烂无暇道。  她知道阎攸宁已经接连设下了阵法,也就没再维持那份伪装。  “比之当年,你这信口胡诌的技艺已是出神入化。”阎攸宁笑着道。  池醉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嘴角微微带着弧度:“穆晓霜,多谢你这次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要解决主动搞事的宿承宣了~宿承宣那里也有个大宝贝。  阎攸宁:眼馋.jpg  ——第39章 麒麟幼崽  “我这不是恰好知道嘛, 再说,你们帮我的更多。”秦微惜,不, 是穆晓霜下意识地看向正郁闷看着这里的秦槐儿。  穆晓霜漂亮的杏眼不自觉染上柔软,她又看向二人,道:”阎攸宁,当年你给我的极寒界灵识, 如今孕育而出秦槐儿,我才该谢你, 多谢。”  阎攸宁笑了一声,随后一点都不避讳, 直截了当地问道:”她曾是你母亲, 现在你是她师父, 感觉如何?”  “我并未感受到过母爱,但终究是她费尽心力生育的我。如今让她知晓,作为师父的我很爱护她,便够了。”穆晓霜谈笑间的气质确实清雅出尘。  穆晓霜的气质真的变了许多, 先前还以为是伪装, 现下看来也并非全是伪装。  双方对此点到即止, 这次池醉和阎攸宁二人找到她帮忙,正好她也需要雪域里一种爬行的植物,便达成了合作。  池醉问道:“衡叙如何了?”  “叙哥哥就知道你还是关心他的。”穆晓霜笑起来, 神色里满是谈及倾慕之人的幸福,“他啊, 每天遛狗逗鸟, 无所事事, 很自在也很无聊。”  “那你和他说, 若他以后再觉得无聊了,便来逆尘教玩玩。”池醉道。  惹来有些惊讶的眼神,上下左右看着池醉,池醉疑惑回视。  穆晓霜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想到有一天池护法也会开玩笑了。既然你这般热情好客,我一定会转达他,什么时候来打扰你们恩爱就不要怪我了。”  “那让他还是别来了。”阎攸宁嫌弃道。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穆晓霜嘻嘻笑道,”好啦,他来之前会传讯给你们的。”  “识相。”阎攸宁道。  池醉忍不住也笑起来,惹得穆晓霜啧啧称奇,多看了几眼后便被阎攸宁挡住不让再看,她不屑地啧了一声。  而后穆晓霜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惜”字,交给二人,让他们无聊的时候可来玉女坞找他们,只要有这块令牌,玉女坞就不会有人拦着。  双方相谈甚欢。  半柱香后,秦槐儿终于等到三人说完话。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啦?”秦槐儿撅着嘴,不满师父背着自己有了小秘密。  “聊一聊最近修界怕是要变天了。”穆晓霜柔声道,“槐儿,与两位道友告辞。”  秦槐儿拱手:“告辞。”说完,又盯着并肩而立的二人看了一会儿,直到师父唤她才回过神。  二人逐渐远去,还能听到交谈。  “看他们看的那么入神,是想找道侣了?”穆晓霜打趣道。  “才不是,我才不要找道侣,我要和师父与师公过一辈子的。”秦槐儿大声辩驳,“我只是觉得他们很眼熟罢了,也不知道是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就……就和我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一样,总觉得有些熟悉。”  “许是缘分。”穆晓霜语含笑意道。  “这样啊,他们是散修的话,以后还能有缘再见吗?”  “为师让他们有空可来玉女坞坐坐。”穆晓霜道。  “哦。”秦槐儿轻轻应声,脸上很是欢喜。  或许是潜意识里仍有着对阎攸宁二人的印象,以至于秦槐儿对二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她也觉得奇怪,为何对两个陌生修士这般亲近,然后师父却说她也觉得与二人一见如故。  便觉大概是那两人的魅力如此吧。  报了该报的仇,不久前还帮了宋如鹤一把,曾经死在麒麟焚境的宋如鹤平安无事,池醉做到了曾经立下的誓言,此时一身轻松,以往压着嘴角的压力骤然消失,他笑着看向阎攸宁:“走吧,去寻麒麟蛋。”  阎攸宁顿时兴奋起来,差点就要搓手:“我期待许久了,可一定要比顾澜澜他们先。”  “有我,一定比他们先找到。”池醉的印象里记得麒麟蛋出没在一个山脉的山涧里。  池醉握住阎攸宁的手,两人齐齐消失在草地间。  ……  炽巍派那边听闻了消息,原本打算悄无声息解决荀厉这件事,然而,很快便发现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开的,整个麒麟焚境都开始议论起,炽巍派名叫荀历的弟子所做之事有多恶劣。  一日过后,秘境之外亦开始传起这事,越来越多的说法甚嚣尘上。  一时间,荀历声名狼藉,连炽巍派都受到波及。  炽巍派备受议论,有说名门正派教导出了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弟子实在不该,有说修士之间夺宝争斗免不了烧杀抢掠,但有一波人无比坚定荀厉是个早已入魔的修士,要让炽巍派做出表率一定会将荀厉绳之以法,以告被杀死修士的在天之灵。  很快,炽巍派为证明自身清白,当着玄微派人的面将荀厉就地正法。  据说那一日,荀历还没脸没皮地向炽巍派掌门哭喊求他饶了自己,但这只是更激怒了玄微派弟子,群情激奋过后,荀历迎来了自己的终局。 第61章 阎攸宁倏然一笑,伸手一把将池醉拉入怀里:“麒麟再好,也没有我的阿醉好。你若是想玩我的法宝,都给你又何妨?”  说着,多彩多样的法宝一样样从储物袋中飞出,纷纷落到地上,有一样更是准确无误地落到池醉的怀里。  池醉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竟是禅莲心灯。  “你……”池醉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阎攸宁晃着躺椅,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慢悠悠道:“也就是它是和与你结契同生共死的麒麟仔,否则谁也别想见到这些东西。不过,没想到阿醉你连麟起的醋都吃。”  池醉让阎攸宁把禅莲心灯收回去,阎攸宁挑了挑眉,池醉便直接道:“拿回去,我没办法抱你。”  惹得阎攸宁笑起来,把所有法宝都收回。  池醉脸靠在结实的胸口,环抱住对方,瓮声瓮气道:“逆尘教事务太多,我不想管了。”  一个月前,阎池二人一找到麒麟蛋便离开了秘境,他们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麒麟破壳而出,于是回到逆尘教后便对外表示两人又要闭关。  在星汉宫炼器房内,阎攸宁先是设置了防止灵气散溢的闭灵阵,接着拿出大量极品灵石堆满整间房,把麒麟蛋埋在灵石中间。  不过半日,原本盛放光芒的灵石便黯淡下来。  又是半日,月儿高挂之际,麒麟在炼器房诞生。  随着麒麟呱呱坠入,释放出庞大的精纯灵气冲击闭灵阵,那是不论什么灵根都能吸收的灵气,而这些灵气随后冲着与麒麟结契的池醉而去。  池醉坦然接受,承接后连忙打坐吸收。  阎攸宁则将多余的部分吸收,麒麟不愧是仙兽,那点残余的灵气便让阎攸宁原先即将破境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整整半个月,池醉都在吸收灵气中度过,某一日睁眼的刹那,看到阎攸宁在身旁守着他,而麒麟幼崽已经可以蹒跚走路,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玩着一样法器。  池醉弯起眉眼,宛如珍宝般璀璨夺目:“师父,我们双修吧。”  阎攸宁挑了挑眉,兴味盎然拉了池醉起来:“就为了给我吸收那点灵气?”  “这你也知道?”池醉惊讶道。  池醉其实并未完全吸收完麒麟带来的灵气,如果阎攸宁和池醉双修,那收益将颇大。阎攸宁不置可否,一挥袖先给麒麟幼崽周围画了个圈,就算麒麟天生神力都无法离开这个结界,随后带着池醉来到卧房,倒在床榻上。  池醉压在阎攸宁身上,望着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又见阎攸宁似有流光的瑞凤眼微微弯起,让他目眩神迷。  阎攸宁一手轻抚池醉的脸颊,一手撩动着池醉的长发,戏谑道:“尊上,您如何帮属下提升修为?”  池醉瞳孔震动,完全没想过阎攸宁会玩这手,完全是勾引他!  此刻,池醉的五官神色沉着,要不是通红的脸蛋泄露了真实情绪怎么都看不出有羞赧。他情不自禁低头亲吻阎攸宁,抬着眼帘,痴痴望着阎攸宁含笑的眼眸,还没说出话,整个人都翻转过来,面对上方的阎攸宁。  “就一个吻?”阎攸宁笑得池醉脸红心跳。  两人潜心吸收麒麟灵气,整整四个月,出关后阎攸宁就带着差点闷坏的麒麟幼崽到处闲逛,也就有了魔僧抱着灵兽的传闻。而池醉则是肩负起尊主的责任,一直都在处理玄微派的教务。  但是,池醉起初管理逆尘教也不过是为了统领魔修,如今所有魔教都归顺逆尘教后,教众太多,所带来的事物也比以前要多数倍。  池醉大仇已报,原本是打算做个称职教尊主的,但事务一多,能够和阎攸宁相处的时间就变少了,就算不久前才双修了一段时间,池醉还是食髓知味,如今更是眼睁睁看着阎攸宁一直逗弄麒麟幼崽,还在一些人面前直晃荡,仿佛就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得到了这么稀罕的东西,就是要晒出来给大家看看的。  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嫉妒。  阎攸宁怀里的位置明明该是他的。  如此这般,属实是舍本逐末。  就算这麒麟幼崽给池醉带来的好处甚多,与其结契后,获得了极高的法力,让他无需渡劫直接跨入炼虚中期不说,还让他原先仍有病根的身子彻底恢复康健。但能走到这一步,这其中悟性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麒麟幼崽对他的肯定。  池醉前世也见过麒麟幼崽,那时候麒麟对顾澜澜喜爱万分,却是对柳浩琨不屑一顾,怎么到了阎攸宁手里就变了性子呢?  麒麟幼崽明明第一眼见到的是他,认主的也是他,但却更喜欢粘着阎攸宁,实属怪哉。  “不想管就别管了,反正还有护法和护教他们。”阎攸宁悠悠道。  午时正好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池醉有些慵懒道:“师父,我带你去寻宝吧?”  阎攸宁瞬间来了精神,挑起池醉的下巴,看着对方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感受到满满的情意,指腹擦过那点泪痣:“什么宝贝?”  他看着池醉白皙的脸颊浮上两抹红,更显气色。  “正道第一筑器大师吴嘉熊,她那里多的是好宝贝。”池醉道。  “入眼的怕是都被有心人买了去。”阎攸宁又瘫软下来。  “那我们就去抢。”池醉无所谓道。  阎攸宁笑出声,戳了戳池醉的额头中央,看着池醉的脑袋后仰:“你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我以前常干的事可没想让你做。况且我在炼器方面难道还输给她?好吧,可能,她确实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阎攸宁比了一点点指头,顿了顿,他看向乖乖坐着的麒麟幼崽,忽然道:“麟起,人身。”  名为麟起的小麒麟立马幻化成一个三四岁的肉嘟嘟孩童,穿着红底黑衫,和阎攸宁一模一样的款式,皆是缩小版,他走到躺椅一侧,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软糯地问道:“阎怪物,干嘛?”  “我们去找正道第一筑器大师将你的蛋壳做成厉害的法器。”阎攸宁道。  “还有阎怪物你不会做的东西啊?”麟起笑嘻嘻道。  “好东西交给好手能做得更好。”阎攸宁不置可否道,过去他遇到顾澜澜后在炼器方面有所顿悟,总得来说是在提升法器的品阶上更有经验,至于一开始得炼制……  且还是如此好的材料,怎么也不能糟蹋了,当然要找天下第一的人。  阎攸宁也不担心吴嘉熊察觉那是麒麟壳后说什么做什么,吴嘉熊这人在原著中是个只管炼器,不管法宝最后是何用途的人,而只要是她感兴趣的材料,她都愿意答应,且很有职业操守,不会透露合作者的任何信息。  原著中,女主易容后,曾拿着麒麟焚境得到的极品玄乳晶石前去百铸门,找到吴嘉熊后拜托对方提升法器品阶。吴嘉熊因看到千年难见的材料,不管这是女主因体制的暴露而腹背受敌,还真替她提升了铁凛玄鞭。  “做成了是我的吗?”麟起歪着脑袋问道。  阎攸宁笑道:“当然……”眼看着麟起那兴奋样,立马又道:“是我的。不过你以后就能想变成人身就变,我不再勉强你。”  麟起想了又想,他虽然更喜欢保持原型,但偶尔也会想化作人身,到时阎攸宁也没办法再命令他,他傻傻的觉得这买卖不亏。  而麟起皮糙肉厚,就算是天阶法器攻击,对他也不过是挠痒痒,蛋壳于他而言并没什么用处,给阎攸宁又何妨。  至于为什么要听阎攸宁的话,因为阎攸宁总是会给他玩很多有意思的法器,就怕阎攸宁以后不给他玩了,所以麟起特别的狗腿,脆声声应道:“好!”  麒麟的蛋壳能做什么法器,最好的便是护身法器。  原著里的顾澜澜其实也用麒麟壳做了法器,只不过找的不是吴嘉熊,而是柳浩琨的朋友所造,当时炼成的是地阶上品。  脱离了原著剧情后,阎攸宁倒是很期待,吴嘉熊能够造出什么品级的法器。  不过在前往百铸门前,阎攸宁让麟起先独自玩会儿,拉了池醉进了屋子:“离开前,再来一次。”  池醉知道阎攸宁在想什么,红了耳朵顺从地“嗯”了一声。  修界第一筑器大师身处闻名遐迩的百铸门,百铸门也因吴嘉熊的存在而在铸造法宝、器物上越发兴盛。  如今修界已经传出阎攸宁手里可能有麒麟一事,他们当然无法光明正大前去寻找吴嘉熊,而是再次易容前往。  另人始料未及的是,当二人来到通往百铸门山门的千阶梯前,竟看到了玄微派弟子,其中还有柳浩琨。  这剧情原著中可没有过。  “没想到在此还能遇见柳道友。”阎攸宁走上前。  池醉抱着软乎乎小小的人型麟起,麟起待在二人的怀里飞了一路,此时趴在池醉肩膀上睡得正香。池醉冷冷地凝视柳浩琨,不过过去二个月,柳浩琨修为虽然精进了,可看着憔悴了许多。  柳浩琨诧异地看向上官恒和阎饰,目光在麟起身上停顿了半晌,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遇,阎饰怀里还抱着一个孩童。  他拱了拱手,语气淡淡道:“真是有缘。”  阎攸宁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圣女失踪了,你真的不知她的去处?”  柳浩琨摇头,正视道:“不知,这一年我也一直都在寻她。”  “那还真是遗憾。”此地鸟语花香,阎攸宁摇了摇手里的桃花扇,一派风流,“现下修界哪处都对圣女垂涎不已,怕是只有与她两情相悦的柳道友才能护住她,她没有找柳道友帮忙,难不成还有其他比你更信得过的人?阿饰,你觉得呢?”  池醉摇摇头,面朝柳浩琨,嗤笑道:“我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或许也会忍不住心中欲壑,抓来圣女炼制逆天丹药。”  柳浩琨紧皱眉毛看着池醉,显然池醉的话让他极为不适,不禁诘问道:“阎饰道友,若你真是如此,与魔修又有何不同?”  “仅是阿饰想象,柳道友切莫当真。”阎攸宁解释道。  柳浩琨舒展了眉头,但看上去心情依旧很糟,凑到阎攸宁身旁,轻声道:“道友,你还是小心你这道侣为好,哪天说不定把你都炼了丹药。”  池醉冷眼旁观,等柳浩琨说完话,一把扯过阎攸宁拉到身后:“说话就说话,这般亲密干嘛?”  千阶梯很快便走到了头,百铸门的山门近在眼前,柳浩琨无视池醉的做派,拱手道:“我还有事要忙,两位道友请便。”  池醉冷笑道:“知道你无辜。”  阎攸宁扯了扯池醉的脸颊:“好啦,别和这种人动气。”  柳浩琨似乎听到了阎攸宁的话语,脚步顿了顿,而后百铸门弟子从大门而出迎接玄微派,主事人竟是百铸门百里掌门。  这算是大张旗鼓的阵仗了。  【他说自己并不知情,怕是假的。】阎攸宁传音道。  【前世,顾澜澜这时便是躲在玄微派。】池醉道。  而原著里此时的宿承宣正打着顾澜澜的主意,当然最后因为柳浩琨对顾澜澜情根深种,直接背叛师门,带着中了毒的顾澜澜离开玄微派。  而吴嘉熊还拥有着名为“洞若观火”的眼眸。她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据说就算是修炼至人身的灵兽,她都能看出属于兽类的灵光。  作者有话要说:第40章 原来仙尊也贪啊  阎池二人对柳浩琨英雄救美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如今只想着吴嘉熊能炼制麒麟壳。  待柳浩琨等人全部进门后,门口只剩下一位百铸门弟子,注意到阎攸宁二人气质不凡, 迎了过来。  阎攸宁说明来意,拿出一种龟壳材料:“此物乃是在下偶然所得,名为万年渤海龟壳,想着如果我自己炼制便是暴遣天物, 便来百铸门寻求吴佳熊吴长老帮忙,自有丰厚报酬, 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吴长老的炼器已排到两百年后,若是能等到了……”两块极品火灵石悄悄地塞入此弟子的手中。  百铸门弟子看了一眼灵石, 眼睛霎时瞪大, 回过神后扯了扯嗓子, 脸带微笑道:“行吧,我可以帮你们传讯给吴长老,但她会不会帮你们炼器就另说了。”  好巧不巧的是,此人后来介绍自己便是吴长老门下的寻料小夫之一, 名叫廖喜。  所谓寻料小夫便是百铸门每个炼器大师身边必有的弟子, 是为寻找各种稀奇炼器材料而培养。  廖喜前段时间刚回门派, 恰巧今日玄微派来找吴佳熊取炼丹炉,他跟着出来便看到两位散修,以他结丹前期的修为看不出二人是何实力, 又觉得两人气质不凡,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看风使舵。  回讯来得很快, 让廖喜赶紧带二人前去。  廖喜见怪不怪, 直接带人走了近道, 比正大光明七拐八绕还要去大殿喝茶的玄微派更快到院落内。  “师父, 我把人带来了!”廖喜在门口便大喊道。  一个穿着琳罗绸缎的中年美妇闻声走出来,朝廖喜招手道:“快!正缺你方才说的两块极品火灵石呢。我都懒得去找裴长老要,又要被拉拉扯扯絮叨一大堆,说我浪费材料。” 第63章 阎攸宁又给了他一把,他的心情又好起来,明显记吃不记打。  在麟起吧唧吧唧吃肉干的声音里,池醉提议道:“前面一半由我来找,后面你来找,你我分头行动,这样也能快点交给吴长老,好不好?”  阎攸宁愣了愣,但看池醉很是认真的样子,再看纸上前面一半里正好有残杨柳,挑了挑眉,随后应了声“好”,他看向麟起:“麟起过来。”麟起看向阎攸宁,不太情愿地抱住了阎攸宁的胳膊,阎攸宁继而道:“他太闹腾了,比较怕我,我还能让他给我乖乖干点活。”  “嗯,确实比较怕你。”池醉笑了下戳了戳麟起的额头,额头和他之前一样脑袋后仰,一脸傻样,“随时传讯联络。”  “好。”阎攸宁道,顿了顿兴致勃勃道:“在这之前,我们先问问吴长老还有什么法宝卖。”  池醉忍俊不禁笑起来。  阎攸宁的到来正好带着无数极品灵石和各种可交换的极品丹药,对吴嘉熊而言亦是如愿以偿。不过她忙着炼器,介绍法宝和交易都交给了廖喜。  阎池二人精挑细选了几样法宝后,当阎攸宁看到其中一样名为“须弥锁”的法宝时,有些兴趣。  一块白玉雕成的八卦锁,形似正方体。  廖喜在一旁解说道:“须弥锁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它能够创造一个巨大境界,一旦修士大能使用,便会形成结界,待在其中不会再受外界所扰。虽说是地阶上品,那结界却是连大乘期修士都无法打破,而一旦在其中斗法,还会不断吸收双方法力,最后形成毁灭炼虚期以下修士的一击。就算如此,外界亦也不会有任何异常,更窥探不到里面发生任何情境。只不过,它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  这般可以说毁灭大能的法器,吴佳熊竟然愿意做交易买卖?  阎攸宁和池醉对视一眼,阎攸宁兴趣十足问道是什么。  “必须大乘期才能使用。”廖喜挠了挠脸颊,这条件不能说苛刻,是修界根本没人达到这个境界,所以也就不可能用他毁灭炼虚期修士了。  这并非吴嘉熊炼制的法宝,而是她曾在一个秘境里因缘际会得到的,当意识到使用者有多苛刻后,从得到至今,便无人愿意花十万极品灵石拿走这一个有生之年都不能使用的法器。  而十万极品灵石可是连玄微派都能难倒的数额,这些灵石也足以买到数个极好的法器。  阎攸宁摸了摸下巴,想着原著从未出现过此物,随后笑着拿出十万极品灵石交易了这个须弥锁。  廖喜在收到十万极品灵石时,手都是颤抖的。  买了些需要的法宝后,阎攸宁和池醉分别,分别朝东西两个方向而去。  阎攸宁脚踩梅花扇,风吹拂着他和麟起的头发,麟起皱着小脸道:“主人明明想随时随地和你在一起的,今天的他真奇怪。”  “我也觉得。”阎攸宁随口道。  麟起看了眼阎攸宁,浑身抖了抖,吓得肉干都差点掉了。阎怪物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明明笑着,但那眼睛和嘴巴的弧度都透着种有人要遭罪的感觉。  ——真不乖。  早年说过不许擅自替他决定,池醉这次又不乖了。  池醉的谎言太过拙劣,丝毫比不上和柳浩琨说话时的底气十足,对上阎攸宁的眼神时,柔软的一塌糊涂的琥珀色眼瞳居然错开了阎攸宁的视线。  正如麒麟仔所说,光是池醉要与他分头行动这事就足够奇怪了。  毕竟以池醉不想分开的想法,大概率会提出让化身去找材料。  阎攸宁啧了一声,随后气急而笑,以池醉的修为大可以在玄微派来去自如,只不过要是对付宿承宣,对方有星斗罗盘还是有些麻烦……  先前还想着找法子得到星斗罗盘,池醉此种做法倒让阎攸宁没了烦恼,直接分神化身,让化身抱住麟起。  麟起看都没看阎攸宁本身,很懂事的一把抱住化身,战战兢兢地埋首在对方脖颈处,不敢再看。化身与阎攸宁没有丝毫交流,带着麟起,直接朝着第一个材料出现的地方而去。  阎攸宁则破空消失。  他不会让池醉出事,星斗罗盘他也要。  ……  池醉前往东方之前,先分神化身,让化身去寻找材料。  他脚踩长剑,快速飞行,不出意料在一炷香之后赶上了柳浩琨。  方才在柳浩琨离去之际,池醉悄无声息地给了柳浩琨讯息。  当池醉来到柳浩琨面前时,柳浩琨皱眉看向他:“为何要瞒着上官?”  “他有其他事要做。”池醉极为敷衍道,接着话题一转,淡漠道:“我说了可以帮你,只是纯粹的交易。我帮你救出顾澜澜后,你需将一百两残杨柳和炼丹炉鼎交到我手上。”  “你……”柳浩琨似是有话要说,随即被池醉打断。  “你找上我们,难道不是认为我们足够强大?”池醉冷笑一声,“想必你也发现我们是隐瞒了修为的,我是合体前期。”  柳浩琨大为震撼。  但修界隐藏实力的不止阎饰这一个,多少大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修界到底有多少强者。  池醉又道:“当然,要救顾澜澜,最重要的是你找到一个好时机。”他还记得前世自己和柳浩琨一起救下顾澜澜时,自己差点命丧玄微派,然而,当年他就算拼了命也没办法阻止顾澜澜中毒一事。  至于柳浩琨,玄微派又怎会伤害他们的大师兄,不过是狼狈了点,最后抱着顾澜澜离开时,池醉看着一大群追兵,主动挡在二人面前,大喊着让他们先走。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为何那般拼命的心情,不过是重生后每每想来都觉得愚蠢至极。如今他依旧可以帮上一把,但前提是柳浩琨可利用。  柳浩琨松开眉头:“明日卯时三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救出顾澜澜,我只保证她还活着。”池醉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转瞬即逝。  柳浩琨并未察觉,但从认识阎饰到现在,青年面对他人总是一副戾气加身的乖张样子,也就只有在上官恒身边才会露出柔软的神色,仿佛变了个人。  而阎饰是合体前期,想必上官的实力也绝非元婴大圆满。  柳浩琨在秘境里生出的“胜过上官恒”的心思倏然摔得粉碎。如此看来,他在上官恒的面前又如同一个笑话。  羞耻感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柳浩琨淹没。  柳浩琨脸色惨白,眼前却闪过上官恒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什么温度的笑,这段时日却总是出现在他眼前。  ——浩琨,你应该问问你的心,它到底在说什么。  耳边再度萦绕老祖见他一面时说起的话。  柳浩琨觉得此时的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和阎饰说:“你跟在我身后,相信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我会找机会让你进入玄微派。如何进入落坪峰我会处理,你只要帮我对付一个元婴大圆满便可。”  另一个想着心到底在说什么。  他是喜欢顾澜澜的,难道不是吗?  柳浩琨不愿承认,当时是不愿深想才会走出自认为最适合那步的自己。  他与圣女在一起,更是师父提出的要求,毕竟两派联姻不论是对哪边都有好处。  柳浩琨走了师父让他走的那条路,可如今师父又说他不用走这条路了,因为老祖要顾澜澜的血肉了。  那天,柳浩琨听到孟鹿的这些话时,无比震惊的同时,内心隐秘的角落竟是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第41章 真不乖  池醉用隐身符跟在柳浩琨身后。以他的修为, 用上隐身符是锦上添花,玄微派弟子这下绝对不可能察觉到他。  夜空漆黑,寅时, 池醉顺利进入玄微派。  柳浩琨带着他暂时待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自己则先去处理事情。  池醉倚在门边的窗户,双手抱剑,房内一览无遗。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室内, 想到的是,重生前的二人怕是在此地有过各种耳鬓厮磨。  如今想到这些事, 池醉内心毫无波澜,但一想到自己提出分头寻找材料时, 阎攸宁有些意外的表情, 便很是在意。  直觉告诉池醉, 如果阎攸宁之后知道真相,怕是会被狠狠欺负。但前有修行功法,后有麒麟蛋,多年来阎攸宁助他的何止这些, 即便知道道侣不该算得这般清楚, 可他还是想凭一己之力给阎攸宁获得点什么。  池醉知道阎攸宁对炼丹炉鼎很感兴趣, 正好他经历过柳顾二人这件事,最知道有哪条缝可钻。  想到阎攸宁拿到想要的物什后的喜悦,池醉不禁勾起嘴角。  又想到瞒着阎攸宁决定做这件事, 对方亦会对他自作主张而不太高兴……  一想到这里池醉便有些坐立难安。  逐渐升起的旭日东升,些微橙色的光透过窗户纸照入屋内, 落在池醉的半身上。  时辰倏然过去, 门倏然而开, 柳浩琨推门而入, 抬眼便看到倚在门边的青年看着手里的玉符,眉眼微弯,有些欢喜,那平平无奇的眉眼宛若在这一抹微笑里染上了绮丽色彩。  而柳浩琨到来后,池醉立即将玉符和笑意一起收了起来,他撇了眼柳浩琨,恢复面无表情,仔细看还有点晦暗不明,似乎柳浩琨打扰了他什么。  柳浩琨清了清嗓子,知道对方是合体期后,心情变沉重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微妙的嫉妒。这份嫉妒来的莫名,柳浩琨压抑在内心,沉声道:“老祖闭关五十年,出关后今日卯时三刻将前往大殿讲道。我们大概有半个时辰可利用,我会想办法引开看管顾澜澜的同门,拿到解除阵法的方法,到时候请你救出顾澜澜。”  看似简单,柳浩琨也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只有池醉知道,重生前自己面临了什么。  当初宿承宣还在闭关,是宿承宣闭关中途对孟鹿下的命令将顾澜澜囚困。  当时,就算柳浩琨出现想要引开了玄微派的人,玄微派的人又哪里会那么愚蠢,他们没有全部都跟着柳浩琨离去。仍然还有人留守在那里,池醉当时还未找到红莲心蕊,因为灵根原因艰难地刚入元婴初期,却在这里遭受元婴大满园修士攻击,差点就命丧黄泉。  还记得池醉那时浑身是伤的挡在顾澜澜面前,即便有人想要通过他带走顾澜澜,但他依旧誓死保护着对方,就算鱼死网破也不怕。  只因顾澜澜被下了缚法咒,无法使用法力仿若凡人。  而受了点皮外伤的柳浩琨这时登场,绕过池醉抱住顾澜澜,口中说着:“我说过的,一定会来救你的!即便背弃门派,我绝对会带你离开这里!”  真是情深如许。  而用命相护却木讷寡言的池醉,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顾澜澜亦是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当然,她也注意到受伤颇重的池醉,大喊着让池醉不要如此拼命,坚持住,他们三个要一起逃出玄微派。  那时,池醉并不知顾澜澜和柳浩琨已经秘境双修过,一听顾澜澜的安慰,只觉心里有力量涌现,不论顾澜澜喜欢谁,他都会拿命去救他。  愚蠢至极!  不过,如今的池醉已全无所谓。  静默一片,池醉抱剑在桌前坐下。  柳浩琨跟着坐下来,忽然问道:“你不问我为何不用去?”  池醉前世就知道理由,冷冷道:“懒得问。”  柳浩琨哑口无言,停顿半晌还是说道:“我对师父说准备闭关。从麒麟焚境出来后,我其实一直都有突破元婴期的征兆,但因为顾澜澜的事一直都抑制着,今日在他们面前我表现出实在无法抑制终于要突破的姿态,所以才让我离开。”  不过合体前期罢了,池醉极其敷衍的“哦”了一声。  柳浩琨知道在池醉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有相对沉默,而是问道:“我能知道上官是何实力吗?”  池醉瞥了柳浩琨一眼,言简意赅的胡邹道:“合体大圆满。”  “你们能进入秘境是用了什么秘法吗?”柳浩琨又问道。 第65章 用绳索用符箓束缚他们,柳浩琨身上大伤小伤不少,有的还在流血,被他用止血符止了血,然后又不要钱一样吞了各种各样的疗伤丹药。  紧接着他走向牢笼,伸手刚要触碰其上的阵法,顾澜澜忽然喊道:“小心!”  “我知道,没事的。”柳浩琨笑得温柔,说得轻柔道。  那一瞬间,顾澜澜似乎看到过去的柳浩琨回来了。  柳浩琨咬破自己的食指,一滴血出现的刹那,柳浩琨用这滴血汇成了另一个阵法,半晌后,牢笼周围的阵法瞬间消失。  池醉重生前,他们还因赵炳虎的攻势难为,好不容易柳浩琨才有机会解开阵法,却又被人连连攻击。  如今池醉俯视着蜷缩成一团的虚弱女子,见到柳浩琨时,泪流满面,像是见到了英雄一般投入对方的怀抱,先是小声地啜泣,越哭越大声,最终放声大哭。  柳浩琨如同安慰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顾澜澜的背:“没事,没事。”  池醉不合时宜地提醒道:“柳道友,炼丹炉鼎。”  “就在前面的洞府内,我带你去拿。”柳浩琨正要将紧紧依偎在她怀里的顾澜澜抱起来,一把还未出鞘的剑却横在他的眼前,他抬头。  池醉低着头,看向柳浩琨:“你去拿。”  柳浩琨愣了下,随后看向顾澜澜。  “我在这里,她会出什么事?”池醉冷笑着反问道。  于是柳浩琨只能放下紧拽他衣襟的顾澜澜,在顾澜澜落泪的时候,好似下意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去就来。”随后身形一闪朝着洞府而去。  “阎饰……你的修为……”顾澜澜恐慌的再次屈膝抱腿坐着,抬头看着池醉。  池醉都懒得理顾澜澜,看了眼那几个即将断气的人。  柳浩琨来得很快,他举着一人高的漆红色大鼎出现后,朝池醉一抛。  池醉一挥衣袖,炼丹炉鼎便被收入了储物器中。  紧接着,赵炳虎的神识便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个粉碎,池醉凝视着那具没了声息的尸体幻化成粉末,淡淡道:“我还是喜欢利落点。”  这次,池醉可不会看在柳浩琨的面子上。  周遭的屏障缓缓消失,池醉准备离开,然而,另一种屏障倏然出现,让他无法施展术法。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眼前。  此人出现的无声无息,一身青衫,头束碧玉发冠,一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怜悯众生般慈悲的笑意,叫人看着仿佛觉得周遭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顾澜澜绝望的声音响起:“是宿承宣……”  池醉却是看向柳浩琨,语气平静:“陷阱?”  柳浩琨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是苦笑:“阎饰,我也是无可奈何,谁让老祖看穿了连我自己都没看穿的心,他说我明白的时候,便会选择最正确的路。”说着他又蹲下身,揉了揉顾澜澜的脑袋。  顾澜澜嘴唇颤抖,她望着柳浩琨,双唇开始发紫,仿若中毒毒发,脸色青紫,难以置信道:“你……”  “世间美人无数,光是我见过的美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但顾澜澜,拥有融合灵的你却是其中最出色的。师父与我说,我合该与你在一起,旁人也在说,我们真是天造地设。”柳浩琨与顾澜澜四目相对,眼里无丝毫情意却是神色复杂,他像是在和什么告别一般,唯剩叹惋,“我到最后却发现,我所想要的竟不是你。”  顾澜澜呆滞道:“柳浩琨……你在说什么……”  宿承宣飘飘欲仙地落地,少年人的脸上满是庄重,朝着柳浩琨招了招手:“乖孩子,过来吧。”  柳浩琨看了眼崩溃的顾澜澜,转身的刹那便变成了恭敬之色,他来到宿承宣身边,眼内无悲无喜。  “你真认为这条路是对的?”池醉有些想笑,随后真的笑了出来,明明笑着表情却有些无奈。  柳浩琨忽然展现了真正的自己般,嘲讽道:“不论对错与否,皆是自己所选。你真以为我还在元婴大圆满吗?”  池醉不禁挑了挑眉,笑声渐止后道:“我并未说过信了。”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柳浩琨面露讶异,池醉的视线从顾澜澜的身上转到宿承宣二人身上,“本来就这么走了对谁都好,如今……”  “如今却是不得不再打一架。”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  男子拿着折扇微微地扇着现身,一身红衣黑衫,五官英俊却又不扎眼,但因那落拓不羁的气质却让人见之不忘。  池醉看向阎攸宁时并不意外,被轻轻扯了扯脸颊后,抓住阎攸宁的手,紧紧地交握,有些不好意思承认道:“宿承宣是有点难对付。”  “所以我来了。”阎攸宁笑着道,“阿醉,就算你知错了,提前告诉我你要做的事,还是得罚你,至于怎么罚,回去再说。”  “嗯,回去随你怎么罚。”池醉说得认真,耳朵却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阿醉越来越像阎哥了,果然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像。  昨天忘记祝宝们情人节快乐,今天再祝元宵节快乐!吃汤圆啦~  ——第42章 要他的爱作甚  上官恒说话时用了隔音结界, 让人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而阎饰也回了什么,却是耳根微红,眼里带着清浅笑意, 犹如繁华满天,引人瞩目。  宿承宣微微笑着,他眼里的阎攸宁早已褪去了易容的样貌,暴露真容, 但他却又并未直呼对方的真实名姓,而是唤道:“上官恒。”  这名字在宿承宣口中道出, 带着一种让人背脊发冷的压迫感,顾澜澜听到名字时感觉身上压着千斤重般, 直接趴在地上喘不过气。  而阎攸宁看似毫无所觉。  两人在一刹那似乎心照不宣, 阎攸宁用扇骨敲击掌心代替鼓掌, 笑得风流潇洒,赞叹道:“不愧是在占卦卜算上出神入化的仙尊。”  柳浩琨总觉得有些异常,下意识道:“老祖?”  “乖孩子,我说过会帮你。”宿承宣拍了拍柳浩琨的肩膀, 随后看向上官恒, 阎攸宁怕是已经和他境界不相上下。就算是同样修为, 宿承宣也有着不输的信心,他满脸和少年脸庞相斥的慈爱笑意,说着最冷酷无情的话:“浩琨, 如今你选择这条路,顾澜澜便要交予我, 就算我要她的血肉亦要她的灵魂, 你都没理由阻止我。”  “顾澜澜与我已无关系。”柳浩琨像是入魔一般说得无比轻巧。  顾澜澜躺在地上, 神色崩溃, 眼泪已流不出来,只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要醒过来,她依旧在炽巍派被奉为圣女……  抑或是她并未穿越,仍然是那个普通的考研生。  “宿承宣,你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仙尊。”阎攸宁笑着道。  “身为修者,最后皆是为了渡劫飞升。修界生生死死是自然的适者生存,强者当道,所谓正道做的都是好事吗?”宿承宣灰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定下结论道:“最后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  在场的人都一样。  “这番话我倒喜欢。”阎攸宁微微一勾唇畔,眼眸半阖,凝视宿承宣,颇有些悲天悯人,“看来今日是不死不休了。”  池醉在一旁看向阎攸宁,首次在对方看到了些许悲悯,霎时间,仿佛看到了曾经头顶戒疤身穿僧袍的佛修。他的嘴唇动了动,再看那边仿若疯魔的柳浩琨,觉得自己早该把柳浩琨杀了。  柳浩琨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恋慕的一个人的情感又如何能遮掩的干干净净。  前有顾澜澜,现在是阎攸宁。  池醉对顾澜澜已无所谓,但阎攸宁绝对不行!  阎攸宁忽而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间,池醉柔软了眉眼。  阎攸宁眉眼弯弯,宛若春光乍现,道:“我都知道,但我要他的爱作甚?”  一语作罢,阎攸宁自池醉眼前消失,远处的宿承宣亦不见踪影。  两道身影蓦然出现落坪峰的上空,衣衫猎猎作响。  阎攸宁双手负后,面对十足笑面虎样的宿承宣,很是希冀道:“宿承宣,让我见识下星斗罗盘,如何?”  其实他觊觎宿承宣的星斗罗盘许久了。  阎攸宁穿越而来所得知的原著还未完结,其中最后一章却用一大堆词藻描述了宿承宣所持有的罗盘如何厉害。  据说星斗罗盘是修界万年前唯一飞升的涂佛大仙留下的,如今是修界唯一一件仙器,即便是仙器中的下品,亦足以毁天灭地。  当然,使用它的前提是拥有磅礴法力,对此境的修士条件极为苛刻,那便是必须炼虚期以上,若是不到炼虚期强行使用仙器只会被瞬间抽干而神魂俱灭。  简而言之,这是件可以推演卜卦、移山倒海、撼天动地,关键时刻还能改变自身气运的法宝。  气运这东西说来缥缈,但对修士而是却极为重要。有些修士气运高,便能成为天之骄子,有些修士气运低,可能一辈子徘徊在炼气期。  而星斗罗盘最大的益处是,能够在渡劫时需要看天道脸色才能活下来的修士,有了此物后面对雷劫可以找机会躲过。  当初涂佛大仙能够飞升,亦是靠着它才平安度过。  飞升前他将其留在下界,宿承宣当年外出历练,因缘际会得到后一直都在研究其用法,今年到达炼虚期后才使用起来。  即使只是仙器下品,但“仙器”两字便足以让阎攸宁眼馋,更别说还有能帮忙渡过天劫,顺利飞升的功效。  阎攸宁从穿越到此后对它一直念念不忘,然而一直没到找机会下手。多年来境界不到炼虚是一回事,另外便是宿承宣的实力也一直和他不上不下,加上其闭关,玄微派无比重视,周围的结界、阵法绝对不容小觑。  阎攸宁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对上宿承宣,不过是机会刚刚好。  他无所畏惧,甚至很是兴奋,漆黑的眼瞳卷起这些年很少出现的疯狂与贪婪:“我可一直都想一睹星斗罗盘的风采。”  宿承宣双手插袖,含笑悠悠,温和道:“直到死,你怕是都不会看到它。”  阎攸宁浑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压缩成一块,宿承宣周身的空气全部积压在一块,整个人却岿然不动。  而阎攸宁手持焚天琉璃卷,直接释放了曾经吸收的两道紫雷。  一刹那,天地失色,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  今日本是仙尊宿承宣讲道的日子,玄微派弟子们聚集在大殿外,还未听老祖讲几句话,老祖忽然便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而他们并无慌乱,似乎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立即听从掌门的命令严阵以待,每个人的神色间皆带着难以言说的亢奋。  不论今日成功与否,都将是正道与魔头一决胜负的日子。  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后,老祖闭关修行的落坪峰出现了大能斗法的场面。  那是怎样一幅场景,在如今炼虚期修士寥寥无几的修界,那方天地的变化仿佛空间都被扭曲,连他们所在地方都地动山摇起来。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修士从远方而来,那些人穿着不同门派的服饰,或御器或御风。  即将到达玄微派上空之际,孟鹿让所有玄微派结丹期以上的修士率先带着其他门派的人前往落坪峰。  为防止死伤无数,玄微派后继无人的情况,他让结丹以下的弟子就算不甘心也都要留在大殿。  孟鹿在大殿外设下护盾阵等防护阵法和结界,确认无误后御风前往被一片漆黑笼罩的落坪峰。  有些修士一边飞速赶路,一边怒斥没有前来的两大门派。  “玉女坞此次门派全体闭关,真是不怕之后被挂上魔道帮手的名头!”  “炽巍派的人也是不识好歹,此次玄微派给一个机会让他们擒拿两个魔修以示证明,就算不明真身,但邀请如此多人一定是魔僧或池醉其中一个!”  “此次面对魔修堂而皇之的行为,他们一个弟子都未派来,真是把正道的脸都丢尽了。”  …… 第67章 青年盘腿而坐,脸色白得可怖,神色却甚是轻快,他相信阎攸宁一定会胜利。  只不过,这场战或许会比想象的还要久。  顾澜澜目瞪口呆地看着弄出如此大阵仗的青年,她勉强站起来,剧烈地喘息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阎饰不远处坐下。  女子如黄莺般美妙的声音此时带着沙哑,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不用池醉回答,易容丹的功效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逐渐消失,比之顾澜澜毫不逊色的容貌映入眼帘,她惊愕的嘴巴微张,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二。  她还记得当初拿到的池醉画像,画像中气质清冷,眼眸冷冽的青年显得生人勿近,透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此时,池醉就在她面前。  当年蹭过她灵气,后来拒绝拜宋如鹤为师,选择了另一条路的池醉……  顾澜澜愣神间,池醉吞下数颗极品灵丹,他抬头望了眼上空的须弥佛珠,这法器每时每刻都在蚕食他的法力,而他选择此种方式只是为了不让那些正道给阎攸宁添麻烦,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护法收到池醉传讯后便率领教众门赶过来,池醉必须再坚持一个时辰。  察觉到顾澜澜目不转睛的目光,池醉终是看了顾澜澜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毫无对虚弱美人的怜惜,面不改色打了声招呼道:“小澜,好久不见。”  此时的顾澜澜只有池醉可以依靠,被叫了一声小澜,委屈从心底蔓延而上,化作眼泪落下来,她呜咽着,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扑向池醉:“阿醉哥哥……”  眼看顾澜澜就要扑到池醉身上。  池醉眉头一皱,食指轻轻一划,气劲带着顾澜澜整个人便朝一旁倒去。  “砰”地一声摔倒在地,顾澜澜身上一阵疼痛,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是中毒更痛苦还是身上的疼痛更让她委屈,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无助地请求道:“阿醉哥哥,我中毒了,宿承宣给我喂了毒……你和魔僧行苦是道侣,能否求求他,让他用禅莲心灯救救我?”  顾澜澜呜咽哭泣着,发丝凌乱,身上好略有脏污,一张貌美如花的脸上梨花带雨,整个人都仿若点缀着露珠的玫瑰,叫人忍不住想精心呵护,外人看到顾澜澜这样怕是什么都会答应。  然而,池醉却忽然不明白自己过去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心如止水,他心烦气躁,漠然凝视顾澜澜,视线继而扫了一眼顾澜澜腰间的挂坠,思绪急转,语气淡淡的思忖道:“你我都知道,魔僧一向我行我素,并非什么人的话都听的……”  “可你是他的道侣呀。”顾澜澜忍不住提声道。  池醉定着顾澜澜半晌,顾澜澜被他看的缩了缩脖子,抿着唇,继续可怜兮兮地轻轻啜泣。  片刻后,池醉再度出声,缓缓道:“我可以帮你求情,至于魔僧答不答应便是他的事。我并非无偿帮你,要你一样东西。”  “您要什么?”顾澜澜颤声道,只觉此刻就算池醉要她的身体,她大概也会犹豫一下给出。  “你腰间的挂坠。”池醉道。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章文案名场面上线。  ——第43章 救她一命  顾澜澜没想到池醉要的是柳浩琨送她的定情信物。虽然, 如今再说定情信物这个词只觉得可笑又悲凉。  “既然你如此珍惜此物,我也无法可助。”池醉冷声道,随后闭上眼, 不再去看狼狈的顾澜澜。  顾澜澜愣了一下,惊慌道:“等等,我给!我给!”她连忙坐起身,眼前发黑, 双手颤抖地解下腰间的四朱雀神火罩。  在她所记得的更新段落里,都没有找到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唯一知道的,便是这是孟鹿从秘境中找到的, 定然不会是凡物。  不论以后是多特别, 一切都没有此刻的性命重要。  顾澜澜赶紧奉上。  池醉睁开眼, 面无表情地收起四朱雀神火罩,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原先停留在顾澜澜上方的红梅伞飞速旋转, 形成的保护结界瞬间笼罩住池醉与顾澜澜二人。  池醉匆忙转了视线, 远处那团无比巨大的漆黑圆球内部骤然爆发一阵眩目的光, 刺目到再也看不见里面二者的身影。  池醉定睛看去,终于在白茫茫一片里找到了一身红衣的男子。  阎攸宁原先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外衫不知何时没了,只剩下一身勾勒腰线身材的红衣劲装, 衣衫已经有些破损,但不减男子分毫的从容自如。他眼眸微微弯着, 似浑不在意, 然而瑞凤眼里只有凌厉并无温度, 紧接着, 只见阎攸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正对宿承宣说什么。  隐约间,池醉似乎听到了宿承宣的朗声大笑,充满挑衅。  阎攸宁挑了挑眉,兴味十足的样子,不一会儿,他便徒手画了一个复杂阵法,池醉知道这是“化神烬坠魔阵”,几乎在两个呼吸间绘出,而宿承宣的攻击已经朝阎攸宁身上打来,如毁天灭地之势。  出乎意料的是,攻击被什么法宝挡住了一半,并没有奏效。  而阎攸宁的红衣劲装更添了破损,最里面的白色内衫更出现微微焦黑。  未等池醉再看清其中状况,视界里出现层层雷火相融,如波涛般汹涌伴随雷火而来形成浓密的漆黑液体,即刻挡住了他的视界,再看不见阎攸宁和宿承宣的战况。  阎攸宁和宿承宣这一战,不知要打到何时。  “那是阎攸宁吗?”顾澜澜突然轻声问道。  池醉扭头看了眼顾澜澜,正魔两道一般称呼阎攸宁为魔僧行苦,恶毒点的便是各种污糟的骂声,至少多年来除了池醉外,从未有人唤过阎攸宁这个名姓,他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澜澜对他的冷漠露出些许的受伤神态,眼眸黯淡,多了点泪光,本就我见犹怜的容貌更惹人怜惜。  她没想到再遇池醉自己会如此狼狈,更没想到池醉真的冷漠到和之前别无二致。  顾澜澜又放轻了声音,弱弱问道:“阿醉哥哥,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吗?”  池醉闭上眼,继续调息前道:“并无,如今我为魔道教主,你是正道圣女,你我之间是天壤之别。方才我帮你,算是还了你曾经让我待在一旁修行的情谊。”池醉就差把“我不想与你废话”刻在脑门上了。  如今再看顾澜澜,满脸的楚楚可怜,中毒后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在说“阿醉哥哥,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只觉女子如同等着一个英雄救美。  但池醉过去做不了顾澜澜的英雄,如今更不想做她的英雄。他只想是阎攸宁的池醉,再不想与顾澜澜扯上关系。  在顾澜澜听来,池醉方才的话更像是觉得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无法终成眷属刻意说的话语。  或许,池醉对她还是有请的……  “阿醉哥哥,我中了毒。你有办法解这毒吗?”顾澜澜凄楚,微微抬着眼又道,“阎攸宁拥有一件群体治疗系通天灵宝,名为禅莲心灯,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解万毒,我身上的毒或许便能靠禅莲心灯解决。阿醉哥哥,你收下了四朱雀火神罩,若是阎攸宁胜了,澜澜的性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说着再度潸然泪下。  曾经的池醉大概会心疼不已,只会觉得是自己无能才导致顾澜澜落得这般境地。  如今的池醉心无波澜,只觉保顾澜澜一命到此已是他仁至义尽,至于她中毒该如何解,收了东西后能说的他自然会说。  “等他回来我会与他说,但救与不救,任由他做主。”池醉古井无波道。  “他……”顾澜澜艰难地抬头,看向完全看不清战斗状况的黑色大球,将“他真的能赢”的问话吞回了肚子里,看池醉的表情似乎对此并不担心,只不过若是宿承宣赢了,她绝对会没命,而此次正道队伍里更没有炽巍派的人,也让她对活命这件事更是忐忑。  此时只能紧抓着池醉不放,不论池醉是否厌恶自己。  至于阎攸宁,原著里阎攸宁一见到原主便种下情根,如果阎攸宁见到自己,是不是也会迷恋她,从而断了和池醉这场莫名其妙的爱恋?  顾澜澜看了眼池醉那冷若冰霜的模样,想到阎攸宁可能会痴迷自己,就算只是些微可能,可她这一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生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一转方才犹豫的态度:“阿醉哥哥,阎攸宁他到底是何修为?看你对他很有信心的样子。”  池醉这次看也未看顾澜澜,只道:“我需要调息,安静。”  ——阿醉,别太拼命,等着我得胜归来,到时我们一起分一分宿承宣手里的宝贝。  阎攸宁先前用玉符带给了他一些话,其中便有这么一句,池醉再次想到这句话,甚至能想象出阎攸宁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大抵是对法宝的望眼欲穿。  池醉放松了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专心调息自身。  顾澜澜被池醉的态度冻得透心凉,但她很识趣的没再开口,只是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凝视着池醉。  一个时辰后,须弥佛珠所形成的结界消散,池醉又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收起须弥佛珠,见柳浩琨等正道修士终于找回了神智,却不再将视线分给那些人一分一毫。  终于赶来的逆尘教教众一句废话也无,直接朝着一些还没回神的正道攻去。  正魔两道大战由此开始,持续多日,尸体一具具从半空落至地上。  有正道修士袭击池醉,却被一道法力击穿了身体,直接身死倒在池醉周边,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没了生息的。而池醉收回了弹指,依旧静坐望天。  不久后,炽巍派终于得到消息赶到落坪峰,他们找到毒发即将身亡的顾澜澜,想将其带走对方,却又害怕池醉的存在。  不曾想,池醉微微一挥袖,倒在地上的顾澜澜直接飞了起来,随后落到炽巍派弟子们的附近。  炽巍派掌门张净鹭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看到顾澜澜在这里时,掌门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理由,但看到顾澜澜此刻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立刻让人给顾澜澜治疗。  张净鹭从一开始发现这位爱徒拥有融合灵根,但从来没想贪图过什么,只想好好培养这个徒弟,让她断情绝爱,只专心在修行上,然而,顾澜澜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可终究还是他的弟子,他还没狠心到见死不救。  从头至尾,这场大战玉女坞都未加入。  又不知过去多久,有人注意到在生人勿进的池醉身边,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魔修。他们长着最普通不过的脸,一看便知是服了易容丹,对着池醉还能喜笑颜开,最后,其中的男修甚至还坐到池醉背后,给池醉疗过伤。  他们说了一些话,无人能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知当二人离去后,池醉有些柔和的神色再度变得冷厉可怖,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池大哥,若需要我们帮忙,你便直说,就算在天涯海角,我和叙哥哥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穆晓霜看向一旁的衡叙笑道,“再说了,叙哥哥本就无聊,是需要点事情做做了。”  衡叙双手插袖,一副老好人样的点头:“确实。”  要是被曾经的逆尘教教众看到衡护法这副表情,大概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多年未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却丝毫未变。  池醉一直等着阎攸宁得胜归来,先前还镇定的心情越来越焦急,他明知该相信阎攸宁,却还是抑制不住不安。  恰巧这时,穆晓霜和衡叙的到来让他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确有一事。”池醉不客气直接道,他将麒麟的事告诉二人,说起他的化身早已回归本身,阎攸宁的则是已经消散回归他本身。而麟起如今还在百铸门的吴嘉熊那里,“希望你们暂时帮忙照顾麟起一段时间,等阎攸宁出来,我们会去接他。”  穆晓霜和衡叙一口答应。  不久后,修界传出玉女坞的秦微惜和其道侣领养了一个孩子,这个男童冰雪可爱,在玉女坞颇受喜爱,而男童也是生活得风生水起。  数年后,修界无人看到过男童的身影,只知对方仍旧待在女人堆里,未有一日离开过玉女坞。  这一场正魔大战争斗多年,波及甚广,过去闭关的数位正道大能也先后出关加入,但全都被须弥佛珠挡住了。  最终,正魔两道两败俱伤,结果是两方各退一步,退离落坪峰,战火暂熄。  而已然入魔的柳浩琨被孟鹿关在死牢,任其发狂。  又过了数年,玄微派早已将落坪峰圈为了禁地,不是没人想进去找机会给阎攸宁找麻烦,然而每每都因为须弥佛珠而无功而返,甚至弄得身受重伤。  久而久之,落坪峰变得鸟无人烟,除了身在其中的池醉和那个未曾消失的巨大黑色球体外,再未有其他人进去。  ……  不知境外时间的流逝,阎攸宁和宿承宣斗了许久。  两人的周围除了许久前出现过一次短暂的明亮之外,再加上偶尔因彼此双方的攻击造成的明亮,其余时间的视界皆被漆黑席卷。  阎攸宁毫不在意,甚至于还乐在其中。  至于宿承宣,神色却是越来越严峻。他想得到禅莲心灯,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阎攸宁的实力和所拥有的法宝,都令他产生了不想承认的胆寒。 第69章 再看炽巍派的弟子一直都扶着顾澜澜,先前也是对方御器带她而来的。  顾澜澜分明是命不久矣之态。  即便无人赶来落坪峰,但所有人都注意着此地的战况,当宿承宣死亡那刻,修界的人有一百种方式得到此地的结果。  而顾澜澜一得知阎攸宁活下来后,先是化了个淡妆,让气色不至于太差。她不断给池醉使眼色,但池醉像是忘记了十年前的约定一般,顾澜澜眼前一黑,咬了咬涂了口脂的唇定了定神,当机立断当着在场三人的面跪了下来,她抬着头,楚楚可怜,眼眶似随时会有眼泪落下来,凄哀道:“阎前辈,能否请您用禅莲心灯救我一命?”  原著只见过她两面,就愿意献出禅莲心灯,最终落得个死亡的下场。  如今不过是救她一命……  见阎攸宁毫无表示,她想起十年前给予池醉四朱雀火神罩做的交易,眼神扫向池醉,含着哀求。  顾澜澜自欺欺人:以我的魅力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  阎哥:一点都不想搭理顾澜澜。  亲亲我我中被打扰的阿醉:烦死了.jpg  作者:醒醒吧!  ——第44章 投生仙人  阎攸宁移了一步, 瞬间挡住顾澜澜看池醉的视线,笑问道:“我为何要救你?”  言语带着的笑意却叫人胆寒,那笑容更是让顾澜澜不寒而栗, 她呜咽道:“阿醉哥哥,你说过会求阎前辈帮我的。”  “你找他可没用,就算他说破了舌头,我也不会帮你。”阎攸宁眼睛弯着, 眼里却无笑意,“还是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修界的人都知道, 阎攸宁除了喜欢池醉外,还喜欢各种珍奇法宝。  多年来, 随着魔僧和仙尊开始决战后, 曾经突然冒出来抢夺他人宝物的散修全部失去踪迹, 当有人将这些人与魔僧行苦结合到一起后,自然而然捕捉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从而确定不仅是独孤绝,什么上官恒、慕容独步等等都不过是魔僧在外行走的易容身份之一。  陪着顾澜澜而来的炽巍派弟子下意识地想维护顾澜澜, 就是拿个法宝救人一命, 魔修还想着有利可图, 真不愧是諵砜魔修!可耻至极!  然而,一对上魔僧看似笑着实则凌厉的目光后,他便觉身体仿佛都在遭受凌迟, 顿时如鲠在喉,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顾澜澜所中之毒名为“朝暮星夜”, 听着很唯美的名字, 却每日的早晚都让顾澜澜苦不堪言。  经脉法力逆转, 浑身冰凉, 五脏六腑四肢百何皆是撕裂般的剧痛,顾澜澜甚至差点想过去死。  炽巍派也不是没有找过修界有名的医修,但最后除了让顾澜澜好受一点外,怎么都无法彻底根治。  时至今日,顾澜澜的元婴形同虚设,再无可运行的法力,好似一个废人。  顾澜澜并非没有自救过。当年,正道第一医修陶莞儿曾给她研制过一种暂时可用的解药,却只安稳了五年,这五年内同样是无法使用法力,但却再无病痛。  所有人都没想到,不久后,朝暮星夜再次毒发,产生了比过去还要惨烈的状况,顾澜澜差点死在毒发的雨夜,后面又是服用各种灵丹妙药,但都无用。  陶莞儿曾道:“朝暮星夜的毒无药可解,任何灵丹妙药都无用,除非与身负特殊体质的男子双修抑或是用魔僧的禅莲心灯医治,否则,你总会在哪天无法忍受,自毁元婴而死。而时间越久,元婴和神识都会被彼此所影响……”  接下来的话陶莞儿并未说,顾澜澜亦不愿深想。  她心惊胆战,思绪急转,朝暮星夜这毒的特性其实在原著中就描写过,而那时候也有这么一行字提到,“世间怕是只有柳浩琨和禅莲心灯才能治好顾澜澜”,所以不论顾澜澜用多少灵丹妙药,这个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的。  意识到自身对这个阎攸宁就算色诱也无用,而池醉显然是过河拆桥,顾澜澜来不及伤心,立即调整心态,她知道不可能再拥有这件法宝了,一狠心不再犹豫,双手奉上:“这是我曾因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法器,名为……”  阎攸宁接着顾澜澜的话,眼神都明亮起来,趣味盎然道:“镇天统御幡。”  他伸出双手,毫不客气却又似乎含着少有的敬畏,接过金色的长条形旗子。  阎攸宁看过幡外,见上面刻画着极其玄妙的谶言,谶言之外又环绕着玄奥阵法,仿若天道灵音,看一眼便让人目眩神迷。再看幡内,刻画着阴阳五行,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势,原先目光略过便会神魂震荡,却因为上面一道裂痕而少了点威慑。  但这不妨碍旁人看到镇天统御幡而生的震撼。  据说只要镇天统御幡一出,连渡劫的九九金雷劫都能躲去五六,而这原本是天阶上品的攻击法宝,亦正是当年渡劫的大能对抗雷劫时产生了破损,才会降至地阶上品。  但是,就算是地阶上品攻击法宝,也比同等阶的法宝要强大许多,足以和天阶中品比拟。  而有关镇天统御幡还有一个传闻,幡旗一出,妖鬼避让,神仙绕道。  这件法宝是炽巍派掌门收顾澜澜为徒时,送做的礼物。  顾澜澜之所以没有用过,亦是因为镇天统御幡看似只是地阶,但其上却设有禁制,对比起只需要炼虚期就能使用的星斗罗盘,镇天统御幡更为苛刻,需要大乘大圆满才行。  当年,炽巍派掌门相信顾澜澜凭借天灵根绝对能到达大乘期,未曾想,顾澜澜却遭到了如此的重创。  此次顾澜澜愿意交出镇天统御幡,大概也是炽巍派掌门的意思,他依旧想救自己的爱徒,否则不可能给出这么一个诱惑的条件。  只不过,阎攸宁也不是个讲武德的人。  “不够。”阎攸宁笑着道。  顾澜澜瞠目咋舌,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真是一丘之貉,一样的不要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却还要装作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  然而阎池二人完全不吃她这套,依旧是笑得让她心里骂声不断。  顾澜澜不断在心里想着自己还有没有能被看中的法宝,却自知应该都入不了阎攸宁的眼。本来在原著里,原身会拥有不少法宝,好几样还是男二送的,结果现在男二去了阎攸宁身边,也就没他的份了。  阎攸宁可真是贪心啊。  但这人又有贪的本事。  顾澜澜轻柔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惨兮兮道:“阎前辈,我身上真没有你看的上的东西了。”  她是真的没有能拿出手的法宝了……  就在顾澜澜万念俱灰之际,池醉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响起:“攸宁,我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十年前我答应了顾澜澜帮她一个忙,她用四朱雀火神罩作为交换,让我求你用禅莲心灯救她一命。”  阎攸宁挑了挑眉,看向池醉:“哦?”  顾澜澜微微抬头,看到池醉一点不怵,脸上还泛起浅淡笑意,犹如雪山中盛开的绝世雪莲,美得出尘绝世,而这笑只有阎攸宁在的时候才会显现。  只见池醉拿出四朱雀神火罩,道:“我听你说起过它,要来送你的。”  阎攸宁一看到四朱雀神火罩眼睛一亮,嘴角笑意扩散,仔细欣赏一番,手指摩挲着上面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兽,不知为何,一刹那竟觉得离成仙不远了。  男子俊美脸上抑制不住愉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好东西似的大笑起来。  然而,除了同样无声笑着的池醉,顾澜澜和炽巍派弟子都是冷汗涔涔,两腿颤颤,只觉得可怖。  阎攸宁终于在收起四朱雀火神罩后,勉为其难中带着欣悦道:“看在我家阿醉的份上,我便给你解这毒吧。”  而后,顾澜澜终于看到了本该到她手里的通天灵宝。  宽大的掌心托着禅莲心灯,莲座底端中央一根灯芯缓缓燃起来,灯芯燃烧光芒不断闪烁,不同一般的烛火将极品的白玉染上火红的颜色,而那烛光犹如世间最温暖的温度吸引着顾澜澜飞蛾扑火。  她痴痴地望着禅莲心灯,伸手就要触碰,禅莲心灯却忽然飞了起来,而后在顾澜澜身上扎根甚至渗入到元婴处的毒素竟然由内而外地化作紫色轻烟,从她脑袋上方飘出来,不一会儿便被吸入心灯中。  片刻后,白玉底座化作七彩的光不断闪烁,整个禅莲心灯冒出阵阵白烟,白烟快速消散在空气中。  不足半盏茶,让顾澜澜极近疯狂的朝暮星夜就这样解了。  顾澜澜只觉身体无比轻松,嘴角刚刚放松,突出几个字:“多谢阎……”还未说完,连带着身体都倏然再次绷直,她的体内十年来形同虚设的元婴竟有缓缓崩毁的倾向。  就像化作水流般,与她堵塞在筋脉里的灵气一起淌过顾澜澜身体内,开始朝外渗出。  顾澜澜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的如水流般的法力不断蒸发,不多时,竟再也无法从身体里捕捉到分毫。  顾澜澜瞳孔皱缩,就算是妆容也挡不住惨白的脸色,她难以置信体内的变化,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好在身边的炽巍派弟子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为、为何?”顾澜澜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炽巍派弟子看到顾澜澜的状况,心里不住的担忧,连胆子都大起来,对阎攸宁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不是说能治好吗?!”他又看向池醉,质问道:”你和圣女不是有同村之情吗?!你为什么看着魔僧如此作为?一样的魔头,一样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冷血无情……”  此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像是被扇了狠狠一巴掌,脸朝着一边歪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人也跟着方才的力度飞到一旁,狠狠砸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像是遭遇剧痛般,蜷缩起来,想要大叫,嗓子却像是被掐住了,怎么都叫不出来。  顾澜澜无人搀扶,倒在地上,抬头看向阎攸宁,眼里满是悲愤,为何解毒后一点法力都没有?  一定是阎攸宁做了什么手脚!  她想说话,却难以发出声音,实在是她的身体如今好似大病一场后虚弱无力。  池醉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冷厉地俯视着地上疼得死去活来的炽巍派弟子,一言不发。  而他的手腕即刻被阎攸宁握住,一点点下滑直至与池醉的十指交缠,阎攸宁笑着夸奖道:“阿醉做得好,你不出手就是我出手,这人死了世上还少了一人与我争那天地灵气,岂不美哉。不过嘛,你替我出手,那便算了,不生气了吧?”  池醉的目光软化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生气了。”  阎攸宁又看向顾澜澜,变脸似的收起笑容,摇头叹息道:“你这毒年岁日久,已深入神识和元婴中去,若你还想保有这些,当禅莲心灯解毒后,便会爆体而亡。顾澜澜,想必你并不想就那样死了,如今做回一个凡人,对你而言其实是件幸事,因为你本身拥有融合灵根,虽然以后再也不能修行,但活个两百岁不是问题。”  ——可我并不想做个凡人啊……  顾澜澜朱唇轻启,与阎攸宁四目相对,却发现这时说什么都是徒劳,话语堵在喉咙里,无法顺利说出口,而她不禁泪流满面。  凡人会死去不说,关键是会老去!  如果顾澜澜还是当初那个未穿越的女子,便不会在意容颜老去这件事,然而在此境中,修士至死都能保持最出色的容貌,为何偏偏是她顾澜澜不行?!  一个瓷瓶忽然飘落到顾澜澜面前,落在地上后,她双目通红瞪着池醉,眼里有着无法抑制的愤懑,好似在怒吼“为何不救我”。  池醉与顾澜澜漠然相视,仿佛在说,我又为何要救你?  如今的他们毫无干系,这一世,曾经顾澜澜让他吸收灵气的恩情,用地上这瓶丹药足以偿还。  池醉道:“凡人是无法服用修士灵丹的,只是有害无益,这是对凡人身体大有益处的九华还元丹,能够补气活血,且能让你至死都容颜不老。”  顾澜澜呆愣愣地拿起这瓶丹药,紧紧握住。当听到容颜不老四字时,她发现原来池醉知道她内心所想,并未觉得轻松很多,反而觉得实在可笑,凄惨笑起来。  一阵风吹过,地上风沙卷起,炽巍派弟子连滚带爬地来到顾澜澜身边,而阎攸宁和池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顾澜澜眼神涣散片刻,重新有了神采后眼里带着浓烈的痛恨。  就算不会老去又如何?她就此失去了修仙的机会,再也无法见证各种仙途奇景,甚至本来可能会有的飞升,都成了妄想。  池醉以为一瓶九华还元丹就能满足她吗?  人本就是难以满足的生物,更何况顾澜澜还是在体验过美好后突然遭逢变故,她又如何能说服自己的仙途真的就到这里了?  顾澜澜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将脸上所有的胭脂水粉都抹掉,重回苍白的颜色,决然道:“阿轩,带我去见玄微派孟掌门。”  程桦轩闻言惊疑不定,但看到顾澜澜的脸庞,便鬼迷心窍起来,狗腿地扶着其实已经恢复康健的顾澜澜,殷勤道:“师姐,我御剑带你过去,你坐上我的剑,小心。”  ……  阎池二人离开落坪峰后,瞬移到了一片茂密树林内。  阎攸宁换去了蝉霓绣骨羽衣,穿上了曾经那身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系略带金边的腰封,勾勒出宽肩细腰,显得身形颀长有力。  池醉说起柳浩琨的遭遇:“柳浩琨入魔后未死,后来被玄微派擒住,孟鹿将他关入死牢,任其发狂却不打算对他如何。” 第71章 第45章 尘埃落定  阎攸宁对池醉说的是真心话, 但还是恨不得把顾澜澜胡说八道的嘴巴缝在一起。  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阎攸宁摩挲着池醉的腰间,一把被池醉一掌盖在上面, 阎攸宁眨了眨眼,无辜道:【习惯也有错?况且,我还没吃顾澜澜喜欢你的醋呢。】  被一双满是情谊的眼眸看着,而且还带着点酸味, 池醉又哪里还有脾气,他重新看向站在牢房内外的两人:【你说顾澜澜想做甚?】  知道池醉是不好意思, 阎攸宁没有在得寸进尺,而是反手握住池醉的手, 十指交扣道:【大概是想给我们找麻烦。】  池醉微微皱了皱眉。  如今的剧情和原著已经大相径庭, 人设也千差万别, 阎攸宁觉得这种脱离原著的人设,可能是每个人都真正有了自我,只不过,若是给他和池醉带来麻烦的话, 不要也罢。  “顾澜澜, 我现在可没有以前的好脾气, 有话直说,打哑谜的话直接给我滚!”柳浩琨最后一声低吼出来,明明身上的法力已经被完全束缚, 顾澜澜却感觉整个人都差点惊吓到站不稳了。  “那我便直说了。”顾澜澜稳定心神,紧紧抓着铁栏杆道:“你为何不能装作好好的, 出了这死牢然后把阎攸宁从池醉那边抢过来呢?”  柳浩琨愣了一下, 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倏然站起身, 晃晃悠悠的,朝着顾澜澜走过去。  顾澜澜动了动脚,想后退却又觉得后退只会显得没有气势,便逼着自己松开铁栏杆,双手放在身侧,淡定地瞧着柳浩琨。  两人中间隔着粗重的铁栏杆,这栏杆是由让修士神魂俱裂的黑晶石融炼制作而成,柳浩琨一旦触碰便会感到极致的痛苦。而当他看到顾澜澜方才的举动后,便有了一个想法:“顾澜澜,你从一个元婴大圆满修士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凡人了,对吗?”  顾澜澜并未回答,却已让柳浩琨有了答案。  “你以为魔僧是想抢就抢的?!顾澜澜,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在修界生活这么多年,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柳浩琨问完又恍然大悟,眼神血红,神智根本就是疯魔状,“哦对了,你是圣女,四周都是阿谀奉承的炽巍派弟子,走在外面又都是为你倾倒的修士,当年的我就和你一样,以为这修界非黑即白,以为我的天资就是天下第一,然而这修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多的是比你我强大,比你我狠毒,比你我有心计的修士,就凭我们现在这样?一个被困死牢,一个法力全无。顾澜澜,你不觉得可笑吗?”  柳浩琨确实说中了顾澜澜的痛点,她的脸色越加苍白。这么多年,她似乎永远活在自以为的小说里,可其实每个角色早就脱离了既定的轨道,朝着她根本无法想象的道路前行。  而她自怨自艾,以为是世界抛弃了她,但其实是她从未想过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若说一开始穿越到修界有多欢欣雀跃,那顾澜澜后来就有多悔不当初。  后悔当年为何要在公车上睡着,如果不睡着,是不是就不会穿越?  她有着疼爱她的父母,生活在和平年代,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疼她宠她爱她的男友,也不至于站在这里,看着曾和她共度良宵的男人摆出一张厌恶的脸,让她越发仇恨这个世界。  “就算我可笑,也没有你可笑。”顾澜澜以为用言语可以让柳浩琨清醒,却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她破罐破摔般道:“柳浩琨!你根本就是个生活在小说里的角色!你根本不是真人!你只是一个被创造的角色,你永远无法得到阎攸宁,阎攸宁该为我献出蝉联心灯,最后死得凄惨无比。池醉该对我一往而深,为我付出一切,最后为救我而死!我才是这世界的中心,你们都该围着我转,为何现在……为何现在一切都不同……为何……”  顾澜澜说到最后落下大颗的泪珠,她抹着眼泪:“我不该对你抱有期望的。柳浩琨,你就在这个死牢被折磨致死吧。”她狠狠地瞪了眼柳浩琨,仿佛要诅咒她般,转身欲走,却突然被柳浩琨叫住。  “顾澜澜!你刚刚说什么?”柳浩琨声音嘶哑地问道。  顾澜澜已经被这不符合原著的剧情人设折磨得够呛,她不想只有自己知道这些事,柳浩琨这一问似乎给了她一个倾诉的机会,而她也停步,转身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个故事本该有多少男子爱慕她,她和柳浩琨的修道之路该有多顺畅,而非此种凄惨的境地。  柳浩琨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回过神,等再次抬头看向顾澜澜时,血红的眼睛清明了一瞬:“有什么办法?”  “柳浩琨,我们合作吧。你我双修,我的融合灵根对你有益,你的至阳之体对我有益,你我这是双赢。之后,玄微派是你的,炽巍派又是我的,两大门派联合,总有一天阎攸宁和池醉会落到我们的手里。”顾澜澜说的一板一眼,似乎已经展望到了美好未来,眼神里充斥亮光。  柳浩琨眼中的疯狂在顾澜澜述说中逐渐狂盛,刚想说说什么,忽然间哑了声音,视线定格在顾澜澜身后。  顾澜澜皱眉,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到身后熟悉的二人。  “阎攸宁、池醉……”顾澜澜难以置信道。  阎攸宁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对柳浩琨癫狂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把你们做对手,我都觉得不好施展。”  一个被孟鹿的保护得太好,另一个则是穿越而来拥有现代意识的大学生。  就算在修界活了那么多年,大多数时间却还是在修行中,还未经历过后期那些能让他们成长起来的故事。  所以,柳浩琨后来才会被宿承宣轻易的利用,顾澜澜才会被柳浩琨骗入玄微派却还信任对方。明明柳浩琨没有和原著一样,将她带入宝桐雪山的禁地就该有所提防。  这两个小孩就算设计再险恶的计谋,也比不过阎攸宁的一点心思。  阎攸宁一挥手,围困柳浩琨的铁栏杆倏然从中间往四周凹陷,出现一个圆洞来。  顾澜澜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惧怕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计划要对付我和池醉,我们知道这事难道还放虎归山?”阎攸宁有些疑惑地看向池醉,“阿醉,顾姑娘似乎觉得我们很傻,不知道以绝后患是何意。”  话音落下,阎攸宁什么都未做,顾澜澜的喉咙却觉得一阵窒息,仿佛被一直手用力掐着,丝毫无法呼吸。  顾澜澜脸色瞬间从青白变成紫红,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从头至尾,柳浩琨缓缓走向阎攸宁,像是在想着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说。  当顾澜澜即将断气的那一刹那,那双手忽然消失,她整个人瘫软下来,拼命地咳嗽着倒在地上,她蜷缩成一团,眼睑颤抖,微微抬头看向阎攸宁,求饶道:“我……我绝对不会再想什么……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阎攸宁却不明所以地笑道:“我方才可什么都没做。”  一瞬间,此间落针可闻。  顾澜澜的目光愣怔地从阎攸宁转向池醉脸上,只见池醉如同俯视蝼蚁一般望着她,明明那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可说清澈,但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却叫她觉得自己丑陋无比。  这一刻,池醉似乎什么都知道。  霎时间,顾澜澜只觉一阵强烈的羞耻感将她淹没,想去祈求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埋着头忍不住啜泣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四朱雀火神罩。”阎攸宁拿出类似挂坠的倒挂钟鼎,”柳浩琨,你对这个真的毫无印象?”  柳浩琨走出牢笼,与阎攸宁面对面,他手脚皆无法自由行动,欲抬起手时撩条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他似乎想拿过四朱雀火神罩,但在即将碰触到之际,阎攸宁的手倏然移开,他直接抓了一空。  柳浩琨深深注视着阎攸宁,似乎要将阎攸宁的身影映刻在眼睛里一般,压抑着疯狂问道:“你为何这么问?”  “我觉得此物不简单。”阎攸宁笑着道,“听说你师父找到此物时,旁边的石壁上刻着的生辰八字和你的一模一样。”  柳浩琨显然很震惊,这么隐秘的只有他和孟鹿知道的事,阎攸宁为何会知晓?他伸手想去抓阎攸宁衣袖之际,一把剑鞘登时出现,抵在他的手肘上,剧痛袭来,他的手骤放下,再没办法接近阎攸宁。  池醉的剑未出鞘,带来的剑气却已然让柳浩琨无法动弹。  柳浩琨转头瞪向池醉,目光中的恨意好似要食其肉饮其血寑其皮,下一瞬,他的双腿忽然被狠狠打了一下,他猛然跪在地上,一口血忽然喷出来,一滴血溅落在阎攸宁手里的钟鼎上。  柳浩琨抬头时,看到阎攸宁微微弯着的眼眸全无笑意,漠然地凝视着他,他却忽然笑了。  疯魔的柳浩琨仿佛失了智,竟然一把抱住阎攸宁,然而还未碰到阎攸宁,刹那间,人直接被法力弹开,狠狠摔在铁栏杆上。  “柳浩琨,你疯了吗?”池醉下意识地站到阎攸宁身前挡住,厉声道。  “阎攸宁,当年你那般羞辱我,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倾慕你……”  “你这哪是倾慕,不过想拉我入地狱看我痛苦罢了。”阎攸宁看得很清楚,拉了池醉站到自己身边,蹲下身看向柳浩琨,明明是平视,却还是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笑着道:“当年,你是万千修士憧憬的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又身负天阶法宝,从出生便像是注定会走在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上,站在修士之巅。可我打败了你,毁了锈尘七圣剑,让你受辱,让你觉得不甘,你才会时刻想到我。柳浩琨,你不爱我,也不爱顾澜澜,你爱的其实是自己。”  顾澜澜缓过气,听到阎攸宁所说的话,重新抬起了头,她愣愣地看向柳浩琨。  柳浩琨却疯狂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理智已然崩溃,心魔不断大喊着他当初抛弃顾澜澜,走到如此田地都是为了得到阎攸宁,而得到阎攸宁后做什么,当然是做那些阎攸宁曾做过的一切。  “那又如何?”柳浩琨笑到最后反问道。  “不如何。”阎攸宁摇摇头道,他人的想法与他何干。  阎攸宁没那么多心思去猜测别人的想法,这世间,能够让他花费心神猜测的只有池醉,也只有池醉才能让他有耐心的带领对方走出阴霾。  “不过就是要借你的魂魄一用。”阎攸宁嘴角勾起弧度,随后,他的手指隔空点在柳浩琨额头。  虽然柳浩琨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阎攸宁说什么就能怎么样,但柳浩琨嘴角邪气的一勾,忽然拼着经脉寸断的痛苦催动了身上的禁制,禁制一有异动,孟鹿便会察觉。  阎攸宁并无丝毫惊慌,不慌不忙地抽出柳浩琨一缕魂魄,将魂魄引到四朱雀火神罩之际,孟鹿划破虚空瞬移到此间死牢。  柳浩琨手脚抽搐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像是失了智,极度狼狈。  电光火石间,池醉身形一闪,长剑出鞘,与孟鹿的浮尘法器拼斗在一起。  法器的阵阵法力余波卷起地上的尘土,顾澜澜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紧抱自己的双腿瑟瑟发抖。  来自强大修士的余波刮在顾澜澜身上,身上衣衫破损,娇嫩的肌肤被划出一道道血痕,身体的疼痛让她捂嘴啜泣,就怕出点声音就成为众矢之的。  顾澜澜曾经作为修士,自认使用的招式酷炫帅气,如今重回凡人身才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恐怖,一不小心就会让凡人丢了性命。  这一刻,顾澜澜泪流满面,泪水里满是后悔,后悔冲动跑来死牢,深觉若是这次能够活下去,她再不想求仙问道,只想做个普通的凡人,平安康顺的过这穿越后的一生。  “魔僧行苦,魔头池醉!你们可真是嚣张!”孟鹿看到阎攸宁是战栗的,毕竟这是杀死宿承宣的人,而柳浩琨疯魔,无数弟子死亡、宿承宣死去后的玄微派,已经不再是正道第一了。  此后,玄微派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可就算如此,孟鹿依旧是玄微派掌门,要做的便是守护门派。  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孟鹿身后,此镜四周的青铜上盘旋着六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当孟鹿现出的那一刻,青龙立马化做实体,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攻向二人。  阎攸宁依旧旁若无人地让魂魄和挂坠融合。  池醉挡在阎攸宁身前,霎时间,剑光四射,光芒刺目的叫人睁不开眼睛,猛烈的剑意裹挟着诡异的冰冷分成六道冲向青龙。  与此同时,池醉无比迅速地画了一个阵法,阵法一出,浮尘便被卷入其中。  “孟掌门,这次你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这就离开。”阎攸宁笑着道,言语里并无半分忌惮,似乎真的只是和孟鹿商量。  孟鹿皱着眉,知道阎攸宁和池醉联手,自己不可能有命活着,如今阎攸宁好好说话不过是不想动手罢了。  原本以为柳浩琨出了什么事开启了身上的禁制,未曾想却是这两个魔头前来。  孟鹿和池醉一个眼神对视,顺着阎攸宁给梯子往下爬,同时收回了法器和武器。他双手负后,抑制着极速抽空法力后手部的颤抖:“魔僧行苦,你来死牢做甚?”  死牢外是有结界和阵法阻隔的,一旦被破坏,整个逆尘教都将死牢的颤动得知,今日二人能够进入这里,一定是死牢里有内鬼。  “孟掌门,我不过是想找柳小友聊聊天罢了。若我真的要他的性命,还会等你过来?”阎攸宁单手负后,握拳的手轻轻松开,一缕魂魄重新回到柳浩琨的体内。  倒在阎攸宁身后的柳浩琨逐渐恢复正常,方才的那一刻,他感到濒临死亡,似乎见到了死后的十八层地狱,重新活过来后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瞪着眼,看着阎攸宁。  柳浩琨从未看到过阎攸宁真心诚意的笑意,面对他人,那弯弯的眼眸仿佛永远都带着凌厉的寒光,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然而,此刻四目相对,柳浩琨却第一次在阎攸宁眼里看出了欣悦。  与柳浩琨入魔后的疯魔不同,却同样是足以让人胆寒的癫狂。  “阿醉,我们走。”阎攸宁语含笑意,搂着池醉的笑,开怀笑着亲了亲池醉红嫩的双唇,随后靠在池醉的肩头,一派潇洒恣意,身形消失的一瞬,笑着对孟鹿道:“孟掌门,多谢啦。”  孟鹿皱着眉不懂阎攸宁为何突然对自己道谢,眼看二人旁若无人的来去自如。  可修界便是如此各凭本事,他若是比阎池二人强大,也可以做各种想做的事。  “他拿了四朱雀火神罩,似乎借了柳浩琨的魂魄做了什么。”顾澜澜柔弱的声音响起。  孟鹿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顾澜澜,他看向顾澜澜,顾澜澜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虚弱道:“孟掌门,该说的话我已经与柳大哥说了,如今我法力全无,不过是个凡人,以后也只想做一个凡人活着,能烦请您送我出死牢吗?”  眼前的女子和柳浩琨的一样皆是天之骄子,如今却也落得这般的田地。  孟鹿叹息一声,问道:“需要送你回炽巍派吗?”  顾澜澜摇摇头:“不回了,我想回凡俗界。”  方才阎攸宁的话以及一直以来的行为让她有了种想法,穿越来此的或许从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若是过去得知这件事,顾澜澜可能会震惊到发狂,但如今,她却觉得一切的发展都有了理由。  惊骇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在的只想回家。  不是回炽巍派,而是回凡俗界的家。 第73章 只可惜,宿承宣终究还是踏上了仙途。  一旦对方修行,阎攸宁下在其灵魂上的追踪术便会起到提醒的作用,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第46章 十年八载  宿承宣选择夺舍的原身精神力异常强悍, 也正是因为本身适合修仙,宿承宣才会选择这具身体。  原本他更想夺舍已经疯魔的柳浩琨,毕竟柳浩琨的体质天赋在那里, 宿承宣怎么会不垂涎。然而,孟鹿虽然将柳浩琨困在死牢,却也是变相的保护了他,因为宿承宣根本无法破坏结界进入, 在那之后,孟鹿更是直接拒绝了他寻找身体的要求, 直言以后老祖所作所为皆与玄微派无关。  孟鹿这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即便宿承宣再不甘,却也没办法斗过孟鹿, 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地先离开玄微派, 去寻找其他合适的身体。  当然, 后来才知柳浩琨在死牢自尽,真是暴殄天物。  宿承宣后来几经波折,辗转到此,才找到了如今的身体。  起先, 宿承宣还只是寄宿, 只因原身虽然父母早亡, 生活贫苦,是被爷爷拉扯大的,但因为有爷爷在身旁, 宿承宣没有完全地找到可趁之机,以此完全霸占这具身体。  他在原身的身体里寄宿了十五年, 最终在老人离世后找到了机会。  当亲人相继离世, 宿承宣终于在原身顽固的孝道执念里找到了崩溃的缝隙, 将原身的魂魄彻底吞噬, 而后掌控了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仙缘仙骨皆是天资卓绝,并且拥有着单一水灵根,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结丹更是没有瓶颈。但对于宿承宣而言,单灵根是远远不够,即便他有凝魄珠,仅靠正统修行,再用百年或许就可以成就一位炼虚修士。然而,如今的他是要找魔僧行苦报仇的。  以这天地间的灵气来修行,想要到元婴怎么都要个二十多年,宿承宣可以等,可是,魔僧或许在这百年间就会成为又一个飞升的大能。  一想到魔僧已是大乘期,如果他再慢慢悠悠修行,说不定哪天对方便先一步飞升仙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宿承宣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与此同时,似乎有个声音一直都在宿承宣脑海里叫嚣着,你是无法战胜魔僧的,曾经的仙尊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笑至极。  ——我不信!!  你莫不是真以为有了个仙尊的名号便是修界最强了,已被魔僧打得兵解夺舍,还能如何?难不成也是入魔,成为又一个魔尊打败魔僧不成?!  ——若能打败魔僧,成魔又如何?  ——如今的我又算得上什么正道?反正我的所作所为只有孟鹿知晓,孟鹿为保全玄微派颜面,绝对不会告知天下,我又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当他选择兵解夺舍,且还是夺舍一位心地良善的凡人,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称不上是正道。  既然如此,成魔又如何?!  正道以为魔修一定会接受天道的惩罚,绝无飞升的可能,然而再看魔僧,那般轻而易举便到达了大乘期,那是无数修士千年都无法到达的境界啊,那是宿承宣就算与巫祺然合作,用了那么多金冠琉璃鸟羽翼都无法成就的境界啊。  凭什么一个魔僧轻易达到了?!  凭什么是魔僧行苦?!  既然他都能做到,他宿承宣为何不能?!  连圣女的血肉都想吞食炼成丹药的他,又为何要坚守那些荒谬的正道法则呢?!  是啊,不用犹豫,做吧。  一旦想通这点,宿承宣便记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魔修功法。  当到达炼气前期后,宿承宣用特别的方式找到了曾有上古大能留下聚灵阵的城镇,在驰泊镇设计引来了数个乐于助人的炼气期正道,又用自身吸引了几个觊觎少年修为的魔道。  宿承宣刚利用功法吸收了一个魔修的法力,首次享受到了作为魔修的快乐,随即便感受到了修为有了松动,似有立即突破的征兆。  这便是魔修一直在做的事。  原来,无需时间历练便能成就强大修为,真就如此爽快!  宿承宣愉悦的同时,又一次想到回到玄微派,从而光复门派的未来。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异常危险的气息突然出现,竟是朝他这里前来。  明显是更为强大的修士气息。  那是对方故意释放的气息。  若是过去的宿承宣定然不会提心吊胆,现在的他为求安稳,只能咬牙放弃了目前囚困的修士们,只能着急忙慌地逃离宅子。  宿承宣又怨又恨,每逢这种时刻,便只能靠着臆想快速修炼后将魔僧千刀万剐的场面来慰藉这段奇耻大辱。  受了那么多耻辱,甚至走上魔修的道路,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宿承宣飞快遁走,当不断飞奔远离那股气息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是城郊,四周除了偶尔有马车经过并无任何的行人。  他刚松了口气,视野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倏然瞪大眼,瞧着一身漆黑劲装的人影,看似缓步朝他而来,却又像是缩地成寸,不过四五步,竟然快速地靠近了他。  电光石火间,宿承宣运起法力凝聚目光,看清男子陌生的面容后,却并未松口气,而是将法力集中到双腿,就要飞奔之时,宿承宣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朝他而来。  一个呼吸间,男子便来到了宿承宣面前。  如波涛般让人骇然的法力威压倾斜而下,盖在宿承宣身上,“嘭”的一声巨响,他双膝骤然跪地,发出猛烈撞击声的同时似乎还伴随着断裂声。  宿承宣痛得面色发青,整个身体都趴到地上,就算他再怎么反抗,他那法力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撼动来人分毫。  当宿承宣整个人五体投地般趴在地上,身体仿佛都碎裂了,他竭尽全力抬起一点头,宿承宣眼珠充血,仰视着站在身前的男子。  就算是陌生的容貌,看到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宿承宣已猜到这是何人现身。  他想要说话 ,嗓子眼里却仿佛充斥着血腥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魔僧行苦……”  “仙尊,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时你竟如此狼狈,可真让我惊讶。”阎攸宁语气里毫无讶然,反而脸上笑容洋溢,看着心情甚是不错。  但魔僧的心情又何时不好过?  言语间,阎攸宁轻轻一挥袖,宿承宣的身体蓦然翻转,仰天而视。  “为何……”宿承宣每说一个字便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嘴边的血液流到地面,而他只能保持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姿势,狼狈地仰视阎攸宁。  阎攸宁好心的未等宿承宣说完,笑着答道:“魂魄追踪术。”  每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宿承宣的身上,让他越大不能逃离身上的压力。  这地面犹如一只巨兽,缓慢地张着口,好似要将宿承宣吞噬。  宿承宣的脸色宛如死尸,体内的金丹好似被一双手揉捏着,一点点碎成粉末,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在与地面融为一体,竟在缓缓下嵌。  宿承宣费力地动着下巴想说话,张口时,连下巴都抬不动,半晌后,似乎有脱臼的声音传来,但他丝毫不顾,不断有血从嘴里流出来,血流不止,他拼尽全力让上下唇开合,发出沉闷的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阎攸宁不置可否。  “为何当初不让我魂飞魄散?!”宿承宣横呈的身体一半入了土,磨砂纸般的嗓音犹如从地底下喷薄而出,带着无比的愤懑。  阎攸宁低头,俯视着犹如嵌着一层人皮般的地面。  此刻,宿承宣承受的不止是身体疼痛还有被羞辱的精神痛楚,而那好不容易即将松动的修为壁障,在魔僧面前轻易瓦解,再无法找到那种快意的感觉。  而宿承宣还没来得及再加一层怨愤,忽然停止了思考,彻底归西。  夺舍后的宿承宣自以为走上歧途便能打败阎攸宁,却不想当初,阎攸宁为何会放他走?对自己可真有自信,还以为当年逃走的无知无觉呢?  袖袍一挥,宿承宣破损的残魂又一次飘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阎攸宁做好了准备,宿承宣再无逃跑的机会,残魂融合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被收入了一个透明的瓷瓶当中。  阎攸宁手拿瓷瓶,望着没有丝毫异常的泥土地,听到不远处正有马车而来,他笑了笑,一改先前令人发憷的笑意,眼眸明亮,身体转了个弯,一面瞧着瓷瓶,一面朝着西方前行。  咕噜噜的马车前进着,马夫专心地赶马,车厢里坐着的赶考少爷赵召冉不断在叫骂,随后,一脚把小厮踢了出去,大喊着这天太过炎热,还不抓紧赶路。  赵召冉用扇子扇着风,听着小厮卑躬屈膝般的应承更是心焦气躁,打开布帘想着透口气,却在郊外西方数丈外看到了一道身影,视线蓦然顿住。  晌午的烈日下,身着黑衣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走着路,似乎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男子微微扭头看了赵召冉一眼。  赵召冉瞬间愣了神。  那是活了十八年的赵召冉第一次看到气质如此特殊的人。  男子的气质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眼眸明明微弯,却让赵召冉觉得凌厉至极,仿佛一刀将他劈开,让他身体战栗,浑身颤抖的同时心脏狂跳不止。  明明容颜不算俊美无双,却因为难得一见的气质让人一见不忘。  赵召冉觉得,就算此刻天下第一美人出现在面前搔首弄姿,都无法和男子相比。  就此,一眼便是一生。  似乎是赵召冉的愣怔逗乐了对方,抑或是男子只是很意外有人如此无礼地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那一刻,赵召冉不寒而栗,直觉小命不保的同时,眨眼间,男子身形一步千里,瞬间消失在他视界里。  亦是那一日,原先准备进京赶考的赵家少爷突然嚷嚷着让马夫改道,嘴里大喊着:“我不考了!我不考了!考什么状元郎!仙人,仙人……我要去寻仙人!”  马夫和小厮皆是怕惨了赵召冉,连忙从驰泊镇改道,不断朝西前行,然而,马儿都快要跑断了腿,还是没能找到赵召冉说的什么神仙。  不久后,赵召冉回到家乡,在全家上下怒骂他有心疾的情形下,先是打包了行李,而后解除了婚约。  不论亲人如何谩骂,甚至气死了奶奶,六亲不认地踏上了寻找修真门派的旅途。  十里八乡都知道赵召冉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聪明博学却怎么都不愿上京赶考,后来一时兴起前往京城,却在路上折返,回家后便嚷嚷着要寻仙。  赵召冉就是个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的人。  而赵召冉对此毫不介意,他从小活得自私又自我,如今,更是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再遇到那个夺他魂魄,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仙人。  再说回那日,阎攸宁明明使用了隐身术,却意识到马车上有人看着他,扭头便发现是个少年人,竟然还能够看穿普通的隐身术,一看便知少年拥有仙缘仙骨的同时,更有慧根。  传闻中拥有慧根的修士便是天生的制阵、解阵、制术以及解术的天才。  这慧根在少年的双目中,只是凡人的他便能够看穿一些普通的阵法结界,一旦修仙,前途不可估量。  而对修士而言,一旦遇到拥有慧根的人,定然会争得头破血流。  可对阎攸宁而言,不过亦是个索然无味的人罢了。  只一眼,阎攸宁便瞬移离开了郊外。  回到星汉宫时,池醉迎面而来,几十年如一日,依旧喜欢见到阎攸宁,就直接撞入他的怀里。  两人相拥而立,池醉顷身吻了上来。  麟起看到他们这么羞羞,习惯成自然,跑到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玩起阎攸宁给他的新鲜法器。  唇齿相依,皆是对方的气息。  一吻作罢,阎攸宁拉了池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池醉自然地斜着坐到阎攸宁腿上,勾着对方的细腰,阎攸宁拿出透明的瓷瓶,在池醉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琥珀色瞳孔骤然大睁,却并非是因为其中的珠子,而是看清了残魂是谁。  池醉转头看向阎攸宁,满是讶异:“宿承宣还活着?!”  “我故意的。”阎攸宁笑得特别欠揍。 第75章 麟起眨眨眼,大声嚷嚷道:“我不要,我要回来的!主人和阎怪物等着我回来的!”  “可……可阎攸宁实在不该……”  衡叙话还没说完,麟起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吐苦水的对象,滔滔不绝地说着阎攸宁利用他的火焰炼制法宝,出关拿走后就把他甩给衡叙的怨念。  ……原来是这样?  衡叙这才明白是误会了,很是汗颜的同时,心里暗暗决定要让秦槐儿离麟起远一点,否则以后在阎攸宁面前口出狂言真被阎攸宁记在心上,倒霉的就是衡叙这个没教好孩子的人。  不过,衡叙却也失算了,因为麟起一到玉女坞就被秦槐儿叫去了桃林,两个人玩得疯狂,根本不听衡叙说的话。  穆晓霜便说让秦槐儿去吧,开心就好。  衡叙无奈却也没再阻拦。  而麟起这一待又是十年,十年后阎攸宁和池醉再度前来,他们修为并未有变化,但池醉身上再无丝毫病气,看得出阎攸宁是花了心思的。  这时的麟起已经比起初诞生时高了半个头,看上去已有六七岁的样子。  二人要带麟起回家,麟起还闹起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回逆尘教。  阎攸宁没拿新鲜玩意儿,没拿各种吃食诱骗麟起,什么都没做,反而是池醉来到麟起面前,蹲下身,柔声道:“此后我们一起修炼,若是能飞升入仙界,你可要与我们一起?”  “一起。但是,你们总是把我推给别人。”麟起极其委屈道,想想自己身为麒麟神兽,本是此境人求之不得的宝贝,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据他为己有,结果池醉和阎攸宁倒好,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秦槐儿都说了,阎攸宁和池醉这是嫌弃他碍眼,才把他扔到玉女坞的。  池醉看了眼笑着不嫌事大的阎攸宁,叹息一声,真情实意中带着点心虚道:“麟起,你是仙兽,轻而易举便能飞升。若我与阎攸宁不努力点,到时就怕只有你孤身前往仙界。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有些陈疾烂疴,修士双修可以巩固修行的同时,阎攸宁亦在用禅莲心灯和其他方式帮我治愈这些问题,如今你看我全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修行了。”  除了没有说的双修是因为情爱而起,池醉这些话说得极为动听,当然也都是真的,加上池醉的容貌温柔如水说话时,实在蛊惑人心,麟起眼睑颤了颤,眼眸里噙着泪水,被说得有了动摇。  原先同样气他们一直“抛弃”麟起的秦槐儿都没了脾气,数次张口,似乎想对麟起说什么。  麟起犹豫着,视线从池醉身旁探到身后,看到默不作声的阎攸宁。  阎攸宁来到麟起面前,一撩宽袍大袖蹲下身,直接把麟起抱在怀里,随后不顾麟起带有委屈的挣扎,抱着他便向衡叙三人告辞,嘴里还说着让衡叙来做客的话。  衡叙道:“你这话我听了超过三次,但你见过有过真的作为客人登门吗?!”语气抱怨,表情却是笑着的,他其实并无所谓,反而觉得能帮上池醉一些忙,亦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穆晓霜像是知道衡叙在想什么,扑哧笑出声。  而秦槐儿则是看着麟起,意识到对方眼里的不舍后,皱了皱鼻子,对他大喊:“爱哭鬼,等你下次来玉女坞,我们一起下山找法宝去。”  麟起被逗笑,咯咯笑起来。  等离开玉女坞,阎攸宁和池醉御风而行,麟起依旧闹腾着表达不满。  “别闹了,给你买了很多好东西,回去够你玩上许久。”阎攸宁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麟起的屁股,麟起又要发作,继而道:“这次是我和池醉错了,回去给你赔罪。”  麟起一下子神气起来,梗着脖子道:“我要你们陪我看山河湖海、日月星辰,还有世间万象、人生百态。”  阎攸宁挑了挑眉,和池醉对视一眼,对此心照不宣。这话绝对不是麒麟自己能想到的,不过麟起说出了口,那便亦是他心中所想,他们双双答应下来。  麟起心情舒服了许多,趴在阎攸宁肩上,哼着不着调的歌谣看着地面矮小的山川,忽然听阎攸宁问道:“方才的话谁叫你说的?”  “秦槐儿。”麟起脱口而出,才知说错了话。  “方才与我们闹脾气是不是秦槐儿出的主意?”阎攸宁又问道。  麟起闭嘴闭眼,誓死不说,但这种态度就表明了真相。  “所以你其实想不想跟我们回家?若是不想,我和池醉也不会逼你。”阎攸宁声音温柔,听在麟起耳里却犹如想要再次丢下他的恐怖言论。  他立马对池醉伸手,池醉抱住过他,他埋首在池醉怀里,瓮声瓮气道:“我听到你们来接我,是很开心的,但秦槐儿说不吓吓你们,你们下次又要把我扔玉女坞了。”  “再无下次。”阎攸宁轻轻地揉了揉麟起的脑袋。  麟起不禁扭头,看到阎攸宁脸上的笑,再不如先前那般让人发憷,反而让他觉得这话一出口,阎攸宁便是立下了誓言。  他噙着泪,点点头:“我相信你了。”  而阎攸宁这次遵守承诺,确实没有再让麟起离开过二人。  当然,关键的原因自然是麟起自身所带的灵气让二人获益良多。  两百年后,阎攸宁在各种外物加持、麒麟神兽加上禅莲心灯的帮助上跨入大乘大圆满。  中间有十年间,逆尘教的星汉宫上空被遮天蔽日的黑雷劫笼罩,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不断劈下,即便星汉宫周围设下了保护结界和阵法,在黑雷的劫难下,一切都荡然无存。  逆尘教教众早就退得远远的,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在关注着这次渡劫,而就算知道这是阎攸宁和池醉在分别渡劫,却还是有种死亡临头,永无宁日的错觉。  十年一过,正魔两道都知,阎攸宁和池醉已是无人能敌。  池醉这时已大乘中期,对于两本秘籍运用的更是炉火纯青。  三人除了一块儿修炼,和偶尔阎池二人关起门来,让麟起自行修炼之外,便是一起在修界游山玩水,顺便遇到阎攸宁感兴趣的奇珍异宝,便易容成普通修士,争夺一番后拿到手,然后逃之夭夭。  池醉慢慢明白过来阎攸宁如此做的心情,确实爽快。  此次,他们经过一个山脉中隐藏起的洞府,洞府外侧是层层叠叠的石块,阎池二人本没有发现此地,还是麟起靠着敏锐的嗅觉说此地有被隐藏起来的浓郁灵气,以及大量灵石。  麒麟对于灵气极度敏感,阎攸宁带着麟起一起出门,亦是打着让麟起好好用鼻子的打算,浓郁的灵气如今对他和池醉而言至关重要。  两百年时间,麟起早已脱离了幼童的模样,成了成年麒麟,能够化形成俊朗的男子,但因为阎攸宁的趣味,一起出去游玩时,麟起会维持孩童的模样。  毕竟三个大男人在外闲逛,按照阎攸宁说实在放浪,另外,阎攸宁还说过:“我可不想和你被看成是爱侣,麟起,小孩模样多适合你,我还能给你买糖葫芦吃呢。”  “我已经过了吃糖葫芦的年纪了。”麟起双手抱胸板着脸,这已经是第三次让他出去游玩前变成男童模样了,他很是生气却又打不过阎攸宁。  麟起却不知道,自己因为保持着三四岁孩童模样,如今发着脾气,反而有种反差,显得更加可爱。  麟起格外不情愿,池醉却道:“麟起,抱着还是孩童的你一边走一边闲逛,倒让我很欢喜。”  “唔,好吧。”麟起即刻缴械投降。  实在是池醉的相貌太和他的喜好,池醉只要每次说话,眨眨那琥珀色的眼眸,温声软语的说一句话,明知池醉跟着阎攸宁学坏了,麟起还是无法再闹脾气。  当然,他对池醉绝对没有丝毫不轨,他儿时叫池醉“主人”,长大后池醉便让他改了称呼,如今他叫池醉“师父”,而他对池醉只有敬重。  至于阎怪物,那还是阎怪物。  当下,三人穿过巨大的障眼法石块,又解决了一个结界后,阎攸宁和池醉相视一眼,还未说话,敏锐的麟起便道:“有几个修士朝着这里来了。”  这洞府一看便是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福地,麟起也说他感觉里面有什么厉害的法宝吸引着他,阎攸宁可不想有人比他先一步拿到洞府的宝物,连忙道:“那我们得赶紧了。”  连连破解洞府的阵法、结界,三人来到洞府的最里间。这个布满晶石的石洞内,中央的案桌上摆放着我一把折扇,仿佛供奉折扇一般,桌案空着的地方皆被灵石占满。  五颜六色,各种属性都有,且还都是上品和极品灵石。  当年,阎攸宁先是为了孵化麒麟蛋,后来又为了制作麒麟蛋壳的法器,前后两次直接掏空了自己的灵石腰包,如今终于又能一次性填补上,真是妙哉。  阎攸宁嘴角的笑意渐深,转而看向那把架起来的折扇。  扇子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通体雪白,看一眼便觉扇面泛起涟漪,心神皆震,一刹那,仿佛坠入迷雾中,眼前皆是怒放的梅花。  阎攸宁霎时回神,抓住池醉的手,紧握住,池醉也瞬间被拉回心神。  麟起却毫无异样,已经走上前去观察起来。  这法器的扇面硬要说材质的话,由类似暖玉的硬质材料一片片组成,其上被精心刻画着一枝梅花,仔细看还能发现这并非画笔勾勒,而是一个处处潜藏心机的阵法。  法器的扇尾处还坠着一块血如意,玉身清透,光是看着便觉一阵温暖袭来,同时又附着着一种心惊肉跳的诡异感。  麟起碰了碰血如意,撤回手,惊呼出声:“好强的灵气!”  阎攸宁一看到这把扇子微微睁大眼,难得变了脸色,握着池醉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荒天墨梅如意折扇?!”  原著中提到星斗罗盘时,附带描述过修界曾有过这么一把扇子,天阶上品,攻击防御兼并的绝世法器,是某个大能飞升时落下的通天灵宝,但这样法宝在修界遍寻不着,无人知晓在何处。  冥冥中,竟然被阎攸宁找到了。  既然是大罗金仙的法宝,便不是普通修士能够使用的,一旦使用,弱小者会被直接吸成人干,起码需要真正跨入大乘大圆满的修士才能催动,而这一把荒天墨梅折扇还曾是大罗金仙对付金雷劫用的。  有血如意护身,玉面折扇阻挡金雷的同时给予攻势,能让金雷飞散。这样的攻势若是给予修士,那一击便是必死无疑,魂飞魄散。  这是同样能助人渡劫的法宝,比禅莲心灯更诱人的宝物。  阎攸宁介绍完这件法宝后,池醉神色震惊,然后便察觉到那些年轻修士顺着他们先前破解的阵法,来到了此地。  其中修为最高的中年修士先是看到阎攸宁和池醉,紧接着,目光扫向灵石和中央不凡的扇子后,眼神都冒出了精光,踏出一步,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些人穿着岭烟阁的弟子服,一看便是下山历练偶然寻到此地,而中年人是岭烟阁的供奉,名叫崔屏,元婴后期的修为。  “岭烟阁的啊。”阎攸宁轻笑一声,他还记得当初化名司徒平丈,抢夺了岭烟阁弟子找到的释迦佛王珠,是人阶高级攻击法宝,至今还挂在悬赏堂无人领取。  可惜,释迦佛王珠后来毁在了他和阎摩的争斗中。  阎攸宁的五个字对岭烟阁弟子而言充斥着轻蔑,有人吊着嗓子大喊道:“这是我们岭烟阁的历练之地,你们三个散修别不知好歹,现在离开,我们岭烟阁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以前从未发现过此地有这么个洞天福地,如今发现了,怎么都不能被人夺走其中任何东西,如若将此地告知门派,说不定他们人人都能得到不少灵石。  崔屏同样打着这个主意。而且,现在拿走一些,谁都不说,岭烟阁也不会有人知晓。  每个人都打着小算盘,看着两大一小三个散修,有人甚至想着除之而后快,毕竟若是他们传消息给奇门洞知晓,那真就不清不楚,有得争了。  “哦?”阎攸宁挑了挑眉,“这地方我记得是在岭烟阁和奇门洞的夹缝,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岭烟阁的了?那奇门洞是否也可以分一杯羹?”  崔屏和弟子们示意,一个眼神,弟子们便摆出了一个阵势。他们定然不会让给奇门洞任何东西。两百年前,奇门洞寻到一位拥有慧眼的天灵根弟子,就此那凡人一步登天,不论任何法术、结界或阵法在那人眼中都如无物,据说对方两百年便入炼虚,是继魔僧和池醉之后,又一位绝世天才。  奇门洞自从有了那弟子后便有如神助,在正道中的地位与日俱增,如今更是替代了当年的正道第一玄微派。  今日发现这个福地,岭烟阁是绝不可能让给奇门洞的!若和奇门洞商量,怕不是哪天就要把他们岭烟阁给吞并了去。  崔屏作为岭烟阁供奉,自然明白这些,若是岭烟阁掌门在此,亦会如此决定。  崔屏叹息道:“道友,别怪我们出手,这是你们自找的。”他们必须把这三人给杀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福地占为己有。一想到结果,崔屏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阎攸宁朗声笑起来。  池醉在一旁冷声道:“强者为尊,动手便动手吧。”  阎池二人都懒得应付,直接几下便解决了这群年轻修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麟起还在一旁加油助威。  待正道弟子尽数倒在地上,一阵无可匹敌的威压压在他们身上时,他们站都站不起来。  有机灵的岭烟阁弟子假装晕倒,其实害怕得要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散修,不,这三个绝对是魔修。原以为供奉实力算强大的,结果面对两个魔修时,脆弱得不堪一击,如今仍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还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看来是我把你带坏了。”阎攸宁笑得毫无愧疚,反而看到池醉脸上的笑意后,知道池醉并无法半分勉强。  池醉冷冷看着地上哀嚎着,他从这些人眼里可都看到了杀意,毕竟少一个人和他们争福地洞天,他们便能多分一杯羹。但在实力面前,这些修士只有被打的份。  池醉的目光看向几个胆怯到欲往后闪躲却又无力的年轻修士,淡淡道:“人还在,都未死,是我们心善了。”  有人自觉身为正道如何都不能丢弃自尊,便用”生死有命”的眼神看向魔修。  阎攸宁对之不屑一顾,反而是池醉的话让他大笑出声,他再度展开折扇,看一眼更确定这就是荒天墨梅折扇,笑意直达眼底,略出多年未见的疯狂:“好东西啊。”  “你刚说的什么什么扇是什么?”麟起踮起脚尖却看不到扇面,直接御风飘了起来,同样研究起这把折扇。 第77章 池醉紧握折扇,收起两样法宝。  “阿醉,方才看到四朱雀火神罩了吗?”阎攸宁问道。  “那红光?”池醉诧异道。  “我还以为这法宝虚有其名,没想到最后真就有了效用,最后运行荒天墨梅如意折扇完全无需我动手,破坏了最后一道最强大的金雷。”阎攸宁把破除禁止,散发浓郁仙气的“四朱雀火神罩”又放到了池醉手里,如果不是这法宝,阎攸宁怕是会极为狼狈的渡劫。  而只要有这仙器,池醉渡劫又有了保证。  相顾无言,池醉已然明白。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沉默片刻。  “池醉,我等你。”阎攸宁眼里笑意翩然,才又有开口。  虚空出现的一刹那,阎攸宁本该就此离开,但他不舍池醉,知道池醉或许又要胡思乱想,最终在刚入虚空前用上成仙的法力折返。  池醉的心情如同落到实地一般,再无丝毫无措,绮丽的容颜勾勒一个笑容,犹如一张绝美画卷展开。  他双手搂着阎攸宁的脖颈,清浅地笑着应声。  “我很快去找你。”池醉一点点松开阎攸宁的腰,压下所有恐慌,不论之后他能否渡劫成功,今日他都必须笑着目送阎攸宁离去,“快走吧。”  结合万年前飞升仙人所说,修士皆知,一旦有人渡劫成功,留在此境的每一刻都会被这里的天道法则压制,阎攸宁也不例外,若不是为了不让池醉担忧,此刻他承受着的天道压制足以令他狼狈不堪。  但为了池醉,他忍了。  阎攸宁重回还未消逝的虚空,最后望了一眼池醉,虚空即将合上之际,响彻天际的大喊传入阎攸宁耳中:“前辈!四百年前,您是不是在驰泊镇郊外出现过?!”  一道身影映入阎攸宁眼帘,那是个长相俊俏的青年,腰间挂着个刻有上下两个八卦阵的法宝金色葫芦。  因为慧眼的特征明显,阎攸宁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曾见过少年人。  阎攸宁只觉对方眼里的炙热令他不喜,不过是一个念头,原先还堪堪稳住身形的年轻人便身体一颤,而后从空中坠入。  最终,阎攸宁对山巅的池醉留下一抹笑,虚空便彻底合上。  一身白衣的男子消失在众人视界,碧蓝的天空再无其他颜色。  “是他!一定是他!”赵召冉被威压震落,掉落至山间,砸出一个巨坑,他元婴波动,肺腑起伏,无比兴奋地大喊大叫后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因神魂震荡形成的剧痛令赵召冉蜷缩起来,他脸色发白,嘴角渗血。但是,他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疯了一般发出闷闷的笑声,笑着笑着就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一些正道关注着赵召冉的样子,他们摇头叹息,对其这幅疯魔的姿态却不以为然,嘴里喃喃着:“赵召冉真是疯了,好好一个天纵奇才,竟然是这种疯子……”言语里满是爱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慨叹。  他们早知道赵召冉为寻找一眼万年的仙人而疯魔了……  等等!  结合赵召冉方才的话,有人神色大变,难道说让赵召冉一眼忘不了的“仙人”就是魔僧行苦?!  有人迟迟无法消化这个猜测,但再看赵召冉仿佛要捅破这天的疯狂状态,却又不得不去相信猜测为真。  麟起知道赵召冉这人,毕竟他平时除了修行便是吃喝玩乐,以及听魅姐姐说说修界最近发生的事。  据说,赵召冉这人以疯癫著称,他视法宝如粪土,视美人如无物,拥有慧根不过百年就能成仙,却只惦念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仙人。  赵召冉是个魅护教都直叹可惜的人。  而看着不知失态二字为何的赵召冉,麟起小脸皱起,他和池醉都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修士对着阎攸宁质问。而那时,池醉的目光连一丝一毫都没给对方,一直注视着阎攸宁,直到阎攸宁的身影消失。  “我去去就来。”  麟起刚听到池醉的声音,池醉便瞬移到了赵召冉身边。  大型坑洞之内,赵召冉依旧笑着躺在其中,待池醉来到坑洞之上,站在边沿俯视他之际,赵召冉似乎察觉到有人来此,终于从蜷缩的姿势变成了平躺,而后仰视上方。  与池醉四目相对,赵召冉眼里的笑意仍未消减,嗓音沙哑却又带着愉悦问道:“四百年前,魔僧行苦去过驰泊镇郊外对不对?”  池醉神色冰冷,眼里带着鲜明的厌恶。  重生前,池醉很少会这么直接的展露厌恶的情绪,就算当初柳浩琨与他同时喜欢顾澜澜,他也并无所谓,只觉只要自己对顾澜澜好便够了,甚至还深觉自卑,觉得柳浩琨和顾澜澜在一起才是真正相配的。  若说池醉面对他人似是冷冰冰让人噤若寒蝉的天上人,那此刻便多了份鲜活,好似终于沾染七情六欲堕入了凡尘。  池醉不答反问:“听闻你一直在寻找曾看到的仙人,找到了又能如何?”  赵召冉睁大了眼睛,满是疯狂,笑着道:“他在修界,我便待在修界,去仙界,那我便亦去仙界。”  就算面对的是魔僧的道侣,赵召冉全无所谓。  他对魔僧的追求不似情爱,却又胜似情爱,曾经只是一眼万年的执着,在这百年的找寻中早就变质,成了必须实现的热烈情感。  他人觉得赵召冉疯了,只有赵召冉知道,爱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不论对方是魔是仙,是在此境还是彼界,只要有这么一个人,赵召冉便必定会找到对方。  然后他一定要告诉对方自己潜藏百年的感情,若对方已有道侣,他也不会介意,只要对方看他一眼,他便已觉得知足。  若是三人同行,他更无所谓。  最好的莫过于,仙人只属于他一人。  赵召冉每一次修行都是靠着美好的想象度过,这或许便是四百年不靠奇珍灵宝,只靠着本身的慧根便修出了炼虚后期的原因。  他必须再见到魔僧,他绝对不能死。  一股危机感倏然席上赵召冉心头,他突然跳起来,御风而起,眼内出现池醉的身影,这个人便是魔僧的道侣,有何地方让魔僧迷恋?像块冰块,无丝毫柔软情态,魔僧或许只是没遇到真正不害怕他对他展现柔软的人罢了。  赵召冉生出将对方击杀的想法,但他知道并无胜算,当下必须找机会逃才行……  腰间的葫芦陡然变大,壶嘴对着依旧站在边的池醉,一阵惊天飓风骤然吹起,将周边的所有事物全部卷入葫芦内。  除了不动如山的池醉。  视野里一切都变得混乱,池醉眨眼间,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身处葫芦中,蓦然祭出长剑,葫芦瞬间破裂,而赵召冉已经不见踪影。  “师父!赵召冉逃了!”麟起四处嗅鼻子寻找,他本想出手,结果还没来得及,葫芦出现的刹那,赵召冉便消失的没了影子。  “无事。”池醉抬手让麟起不用找了,淡淡道:“麟起,传我旨意,今日起,本尊要闭关修行,之后玄微派一切事宜都交给北落长老和太微护法他们。”  赵召冉想找到阎攸宁,只有飞升入仙界,而能不能过得了金雷劫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至少池醉不会等赵召冉先一步迎来金雷,他如今只想快点修行,快点渡天劫,快点见到阎攸宁。  “好,等我告诉他们后就来陪你。”麟起说完消失在原地,前往不远处的山崖,北落师几人正等在那里。  麟起身的修为已到了此境的顶点,如要再突破就必须渡劫后破虚空入仙界才行,而如今只要有他在身旁释放灵气,对池醉而言便是莫大好处。  又是三百年过,修界风云变化,人才辈出,但正魔两道依旧维持着某种平衡,照常是占据修界的两股势力。  而这数百年的变换,一些门派长久不衰,一些门派早已湮灭。  但不变的是魔教依旧以玄微派为首,正道却从早期的玄微派变成了奇门洞。  这日,玄微派的天空隐约有金光之势。  教众们已经有过一次经验,马上意识到是属于上境界的渡劫金雷在蠢蠢欲动。  他们的尊主终于也要渡劫了!  当正道们亦注意到这点,关心起魔道那边的池醉情况如何时,奇门洞后山的洞府上方竟然也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金光。  闭关百年的赵召冉也要渡劫了!  玄微派和奇门洞在修界的南北两边,各自出现金雷行迹后,玉女坞上空竟然也有了金光闪现,正魔两道皆是震惊不已,不明白那里又是谁即将渡劫。  这三场金雷势均力敌,持续数年之久,直到十八年后,先后偃旗息鼓。  玉女坞的金雷首先停止,那一日,修士们见到了只有古画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一只威武神圣的麒麟身上背着身着火红衣衫的女子,女子美如天仙,笑容却带着种天真无暇。  待绕开另两处的金雷后,麒麟在一座雪山停下,化身为俊朗男子。  秦槐儿看向麟起,笑着犹如世间最娇艳的花:“麟起,今日我很开心。我知你留在这里是受着苦的,你走吧,若有幸,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虽然秦槐儿是极有天赋的修行人,但终究有所限制,如今不过炼虚前期,而这期间麟起已帮她甚多。  这之后的路,她得自己走。  麟起点了点头,再多的话他们百年间也已经说尽了,如今能做到的便是不露悲伤的走。  即将转身之际,麟起忽而一个转身。  雪花纷飞,一身黑衣的男子在红衣女子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犹如一片冰晶雪绒,短暂停留最终不留一物。  天际的虚空已然合上,秦槐儿眼前的人影离开了此境,而她的鬓发间还多了一枝明媚烂漫的桃花,好似阳春三月,与女子发丝相融,妩媚艳丽。  从头到尾,秦槐儿都乐呵呵得笑着,她的手轻轻触碰了下发间的桃花枝,有水珠落下,即刻便融入了落在皑皑白雪中。  这对麟起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一年过后,天上占据两边的金雷齐齐消散,在穆晓霜等人的注视下,池醉着白衣身披火红的斗篷,从虚空中回到他们面前,面色平静,将一些法宝留给他们后,最后交代了几句话。  两方相视而笑。  最后,池醉头也不回的踏入那道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南边地界的赵召冉一脸狼狈,全身没一块皮肉是好的,却肉眼可见的神采奕奕,他用仅剩的法力给自己施了洁净咒和恢复术,至少外貌恢复原样,内里虽然有生出的仙力维系,还是有些虚弱,但他却精神振奋,好忙划破虚空,飞升成仙。  ……  仙界一重天,袅袅仙气,东西南北四座天门分处四方,天门高耸入云,看不到顶层在何处。  天门一重天仙来仙往,除了穿梭在各天门间不做停留的上仙外,更是迎接飞升入仙界的仙人之地。  据传,今日南天门便将迎接两位凡仙。  【这次上来两位凡仙,还都是一个小世界的,不知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两位门持枪而立,站在南天门两边,背脊挺直,正用传音聊着天,他们神色看着端正,眼神里却免不了带着点贪婪。  不一会儿,两道金光从下方照射而来,两道衣袂翩翩的身影飞身而来,稳稳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凡仙容颜绮丽,右眼下长着两颗泪痣,气质清绝,才刚飞升的人物便有了种脱尘绝世的绝色上仙味道。  这仙界多得是容貌卓绝的,但这样出色的属于上品。  而另一个长相俊俏,看人时眉眼弯弯带着格外兴奋的情绪,只见这人看到门将后,微微颔首很是高兴,不会觉得虚情假意,给人一种天然的讨喜感觉。  这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互不交流,看着不像是一路人。  “门将大人好,在下赵召冉,初来乍到,不知仙界可是有什么规矩?能请大人们给我讲解讲解吗?”赵召冉说着便拿出两样东西借着大袖的遮掩递给了俩门将,轻不可闻含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门将最喜欢这种懂规矩的凡仙了,笑嘻嘻地收下后,瞥了眼沉默不言的绝色凡仙,发现这人很没眼力见的依旧没有行动,真是不识趣。  于是不满地设下结界,两人单独和赵召冉说起仙界的各种规矩。  池醉看着高耸入云的南天门,再看了眼聚在一起无声交流的三人,抬手轻轻拿出一直贴身挂在脖颈上的平安扣,摩挲着这块暖玉,粉嫩的唇轻启,似乎无声地说了什么,目光也跟着柔软下来。  门将们已经从赵召冉那里知道了绝色凡仙的名姓,还知道对方看着清冷,其实是个喜欢勾引他人道侣的无耻凡仙。按赵召冉说的,他的道侣先他一步飞升成仙,今日他终于也跟着来此,便想打听道侣的所在。  “你道侣是何人?”门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