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逃妻》 楔子 一个小小的身子,躲在厚厚的被窝里,抱着一只沾血的布娃娃低声啜泣。 一对夫妇与一个小男孩站在被窝旁,却不敢轻易靠近她,因为只要一靠近,她就会哇地放声大哭。 躲在被窝里的小人儿名叫淳纯,今年刚满三岁,是丁氏夫妇刚从育幼院领养回来的小女孩。丁氏夫妇喜欢女儿,但结婚多年只有一个独子,因此才从育幼院领养了小淳纯。 小淳纯被带到丁家已经整整一天了,却一直不肯吃东西,只是躲在被窝里不停的哭泣,丁氏夫妇很怕再这样下去她瘦小的身体会承受不了,因此他们开始考虑,该不该将她送回育幼院去? 这个时候,他们的独子皓伦却突然说:“让我来试试吧!” “你?嗯……好吧!”丁氏夫妇虽不认为年幼的儿子能改变什么,但还是放手让他一试。 面对躲在被窝里不停哭泣的小娃儿,丁皓伦并不柔声安慰,也不上前劝导,他只将母亲准备好的餐点端过来,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拿起银制的小汤匙,舀起食物就往嘴里送。 “皓伦,那是——”淳纯的! 丁母压根来不及阻止,他已将煮得极为香软的咖喱饭送入口中,大口地咀嚼起来。 “嗯,好好吃喔!”丁皓伦表演似的,故意吃得喳喳作响。“这咖喱饭好香,马铃薯煮得真软,嚼都不用嚼就可以吞下去了。” 房里的三人都注意到,被窝里的啜泣声停顿了一下。 “哇!这么大块的鸡肉,好吃极了。”他又挖起一大瓢咖喱饭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尝着。“啧啧——真好吃,好吃得舌头都快溶化了。” 这次被窝里的哭泣声停顿得更久,像在专注聆听被窝外的动静,丁氏夫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笑了。 或许他们不用把这个可爱的孩子送回去了! “哇,还有布丁耶!你看好香、好软的布丁喔。” 丁皓伦发现被窝的一角悄悄掀开一条缝隙,他坏心地端着布丁,在那道缝隙前左右晃动,让焦糖鸡蛋布丁浓厚的香味飘进被窝里。 这回他似乎隐约听到咽口水的声音,但他也不多说什么,径自拿起小汤匙,挖起布了就往嘴里送。 “又软、又甜、又好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布丁呢?” 他再度发挥表演天分,仿佛享受人间美味似的,以极缓慢的速度将布丁吃光。 这时候,被窝里的哭泣声已经完全停止了。 “我来替娃娃绑头发好了!”丁皓伦吃完餐点,拿起母亲为小女孩买的金发洋娃娃,开始玩了起来。 他拿着橡皮筋,想替金发的洋娃娃绑辫子,但他从没玩过洋娃娃,不知道该怎么替洋娃娃整理头发,索性就乱绑一通。 “应该是这样吧?”他把洋娃娃美丽的金发弄得像一把乱稻草后,就想用橡皮筋胡乱扎起来。 “不是那样啦,好丑喔!” 一个童稚、娇柔的声音传来,丁皓伦抬起头,发现不如何时从被窝里钻出一颗小脑袋,像刚探出头观察世界的小小寄居蟹。 她早已忘了哭泣,只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手中的洋娃娃。 他的心跳得好厉害,但不敢露出得意的表情,怕她又缩回被窝里去。 “是吗?不然该怎么绑,你教我呀!”他将洋娃娃丢给她,一副莫可奈何的表青。 “要这样绑啦!”才三岁的小淳纯拿起洋娃娃,有模有样的将她凌乱的金发抚平,然后分成左右两束,再交给丁皓伦。“这样绑起来就对了啦!” “噢!”丁皓伦立刻用橡皮筋将她整理好的头发扎起来,讨好地问:“是不是这样?” “对啦!”她笑着点点头,很高兴他一教就会。 她歪着头打量他,疑惑的皱起小眉头问:“你是谁呀?” “我?我是你的哥哥呀!”他咽下唾沫,紧张地回答。 “哥哥?”小淳纯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露出可爱的笑容说:“嗯!淳纯记得,淳纯有个哥哥,哥哥很疼淳纯。可是……你好像跟哥哥长得不太一样!”她的小脑袋瓜里,隐约闪过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没有错,我就是淳纯的哥哥!”丁皓伦握住她瘦小的手臂,急切地说:“你记得吗?我是哥哥,从小陪你一起玩的哥哥呀!” 小淳纯睁着浑圆的眼睛,努力瞧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嘟起小嘴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在亲眼见到父母惨死于意外中,受到太大的刺激,遗忘了很多事,甚至连父母和兄长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了。 “不记得没关系,以后只要认得我是淳纯的哥哥,而哥哥的爸爸妈妈,就是淳纯的爸爸妈妈就好了。” 小淳纯审视三张和善的面孔,乖巧地点点头说:“嗯!淳纯记住了。” “好乖!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他摸摸她的小脑袋,疼爱地问。 “想!淳纯肚子好饿,淳纯要吃咖喱饭和布丁。”她舔舔唇瓣,没忘记刚才害她流了一堆口水的食物。 “好!”丁皓伦笑着转头对母亲说:“妈,麻烦你替淳纯准备一份咖喱饭和布丁,她肚子饿了。” “好!”丁母欣喜若狂,立刻走出房间去张罗食物。 “来吧!哥哥抱你出去吃东西。”丁皓伦朝刚获得的妹妹张开双臂。 小淳纯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四肢并用地爬出被窝,投入他的怀抱,毫不设防的将小脑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已经完全取得她的信任了! “淳纯……”丁皓伦抱紧怀中柔软的小东西,难以表达心中的感动是什么。 她是那么柔软、娇小,而且毫无保留的信任着他,他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重要!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一刻,他立下誓言: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他会珍惜疼爱她一辈子,因为那是他最重要的使命。 他对她的感情,或许就是从那时燃起的…… 那一年他十岁,淳纯三岁。 第一章 如果有一天,突然得知自己被当成交易新娘,再过五个多月就要披上白纱嫁人,该有什么反应?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她的哥哥邢孟夫匆匆忙忙要她收拾行李,准备隔天早上随他回台湾。 「为什么?」哥哥是为了追回被爷爷设计而「离家出走」的老婆,那她呢? 「我用『日夏食品』的经营权帮你换得的生日礼物在台湾。」 这可把邢茉心搞胡涂了,不久之前她从嫂嫂那里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么回事。「可是,我记得你用日夏食品的经营权交换的是紫英姊姊。」 「这是紫英告诉你的吗?看样子,夏御风显然没有吐露我们交易的全部内容,日夏食品的经营权不单是帮我换得紫英,同时也帮你得到夏御风。」 「什么?」 「夏御风就是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这几个字她听得很明白,也消化了它代表的意思,然后傻眼了。 「你们的婚礼订在明年四月初,在这之前应该多花点时间相处。」 邢茉心有一大串问题,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为什么不先询问她的想法?为什么她会变成他们交易的一部份?为什么…… 可是,当下她却傻不隆咚的像个哑巴似的,比起错愕、生气,她更惊慌,因为她要嫁的是一个在她心目中像天一样的男人,虽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他家司机的女儿,但对她而言,他依然是永远触摸不到的男人。 隔天一早,她带着混乱的心情随着哥哥回到阔别了十二年的台湾,暂时住进饭店。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她得以冷静下来思考。无论如何,她应该见夏御风一面,为了保住夏家的事业,他迫于无奈接受这门婚事,如果她愿意出面解决,他是否要取消婚约? 想到即将到来的重逢,她的心莫名的乱成一团。他还记得她吗? 应该不记得了吧当初她是个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小胖妹,他恐怕早将她忘得一乾二净。 邢茉心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这才终于站在他公寓的前面,举起手按下门铃。 门一开,夏御风连门外的人长相是圆是扁都不清楚,便劈哩啦的一串怒吼—— 「你没有时间观念吗?你是来打混的吗?说好十点,现在都十二点了,你以为我很闲吗?你不做,还有一堆人抢着做!」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夏御风,脾气教人不敢领教,骂人好像要宰了对方,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高大又狂野,再也没有当初那股羸弱的气质,可是那抹教她忘不掉的淡淡忧郁,依然流转在眉宇之间。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说的话啊?还杵在那里耍什么白痴,赶快进去打扫,在我回来之前整理好,否则下次不用来了!」接着,他粗鲁的推开她出门去了。 踉跄的一退,邢茉心赶忙稳住脚步,当然没法子唤住他,也没机会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唇角微扬,过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气还是没有收敛。 这会儿她该怎么办呢? 探头往屋内一看,她可傻眼了,这里是小孩子的游戏间吗? 铃铃铃——屋内的电话这时响起,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带上大门,快步走过去接听。 「喂,你好……是,这里是夏先生的住所……这样啊,伤势严重吗……今天不用再派人过来了,下次有需要我们会再跟你们连络。谢谢,再见了。」那个本该来打扫的钟点佣人居然半路出了车祸 放下听筒,邢茉心对于这样的巧合也只能苦笑,既然她必须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帮忙打扫一下打发时间也无所谓。 脱下外套、放下斜背包,她看到玄关边放了些打扫用具,她先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集中一处,然后开始动手大扫除。 一边打扫一边打量这房子的装潢设计,这是一个黑白的世界,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多余的摆设,因此五、六十坪大的空间显得很空荡,相对之下,墙上的世界就热闹多了,挂了一幅又一幅的摄影作品,署名都是「h。s。」。 这些都是夏御风的摄影作品吗? 这几年,她经由报章杂志,陆陆续续得知他的消息,也清楚他在摄影界的成就。她并不讶异他的成功,记得以前他身上就老爱背着一台相机,当时她还胡思乱想,他的相机是不是连睡觉的时候都不离身? 虽然那么多年了,她仍是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天天很蓝,云很白,风儿徐徐吹拂—— 前一刻大伙儿还叽叽喳喳的陪小姐坐在草地上下象棋,突然间毫无预警的,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跳起来鸟兽散,接着,一道媲美雷声的怒吼震动她的耳膜。 「全部给我站住!」 笨蛋才会停下脚步,而她这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要逃的人,当然是唯一的笨蛋。 「你是谁?」夏御风已经来到她前面,双手交叉盘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虽然他的外表有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眼神却凌厉而粗鲁。 「我叫……邢茉心,住在角落那间小平房。」她没办法移动,也许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也许是出于对他的好奇,除了哥哥之外,她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生。 「你是邢伯伯的女儿?」 点点头,她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他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的忧郁,吸引了她。 「那副象棋是谁拿出来的?」 「我拿出来的。」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没有人告诉你,不准进我的房间,不准碰我的东西,更不准移动我的东西吗?你这个该死的丫头,如果棋子少一颗,你一辈子留在我家当女佣,我一定会把你操到死!」夏御风越吼越激动,真教人怀疑下一刻他会扑过来把她碎尸万段。 「对不起。」她没有解释,其实那是小姐叫她拿出来的,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家可以在一瞬间穿上直排轮——溜了!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夏御风不禁一怔,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可是习惯性的大嗓门依旧不减威力。「这种事情以后不准再发生了!」 「是。」邢茉心不需要问,从对话中也猜到他的身份了,他就是下人口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小暴君——夏家少爷夏御风。 可是,在这之后这种事老是重演,夏御风很快就搞清楚,她不过是代罪羔羊。 小姐故意陷害她吗?不是,小姐只是喜欢玩闹又没胆量在小暴君嘴上拔毛,清楚的掌握明哲保身的道理,而她不懂拒绝,手脚却又不够灵活,来不及跟着大伙儿落跑,当然只能站在前头成为炮灰。 直到母亲病逝,父亲因为过度思念,在一个月后跟着意外丧生,而不曾见过的爷爷突然现身,带着他们兄妹回到美国,那些惊险又好笑的插曲终于如夏御风的期待,再也没发生了。 十几年过去了,这些记忆中的片段还是会偶尔造访,虽然当时老被大家嘲笑,她还受封为「小绵羊」,可日后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想念。 邢茉心终于忙完打扫的工作,她轻轻揉捏又酸又累的四肢,坐在沙发上等候主人回来。大概是太久没有做劳力的工作,时差又还未完全调整过来,她的眼皮不知不觉往下沉…… 当夏御风从外头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邢茉心蜷缩在长沙发上,睡得又香又甜。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他气冲冲的上前,正想伸手拍醒她,她刚好动了一下,原本被手臂掩住的脸儿露了出来。 先前太匆忙了,他没能正眼打量她,这会儿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瞧得失了神。 那张粉嫩的娇颜有如画家一笔一画细细绘成,柳眉密而修长,睫毛细致而卷翘,鼻子又巧又挺,菱唇饱满娇艳,诱惑的微开,美得很虚幻,在吸气吐气之间又是如此真实。 她眼睫毛微微抖动,慢慢睁开眼睛,两人这下四目相对,同时怔住了。 夏御风马上回过神,劈哩啦的又是一串。「你没脑子吗?我是请你来打扫,不是请你来睡觉,你的工作态度都这么随便吗?你们公司没教你规矩吗?混水摸鱼也要有限度,你还要这份工作吗?」 邢茉心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像个日本人一样九十度鞠躬。「我打扫好了。」 他皱起眉头道:「打扫完就可以睡觉吗?」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不认真工作才会发生不小心。」 「对不起,我一直等不到你。」 这会儿夏御风总算闭上嘴巴,他被魏钧扬那小子耽误太久,也难怪她会等到睡着,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放眼梭巡一圈,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还可以,下周末再来打扫。」 她呆住了,她又不是真的钟点女佣。 「有问题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凶神恶煞似的,教人忍不住怀疑,如果胆敢违反他的意思,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应该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我……没问题。」她实在没勇气在一只盛怒的狮子身上拔毛。 「我拿今天的工资给你。」他转身走回主卧室。 邢茉心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还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还是待会儿他走出来,她就一口气说了……可是,她脑海中马上浮现想象,当他发现搞出大乌龙的时候,表情会有多精彩,脾气会有多吓人……还是暂时保持沉默比较妥当…… 天啊!她怎么让自己陷进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况当中? 走进哥哥为嫂嫂在台湾购置的新家,邢茉心一眼就爱上这里,不是因为处处彰显的精致奢华,而是这房子有一种温暖的气息,看得出来设计者期望营造出家的舒适随意。譬如,落地窗边都设有卧榻,方便随时躺下来小憩或是阅读;每个角落都有置物篮,可以随手扔放杂物。 「这栋别墅因为想让紫英先搬进来,所以先让你在饭店住了好几天。」 邢孟天亲密的靠向老婆耳边又咬又舔,夏紫英娇羞的踩了他一脚,他故作疼痛的龇牙咧嘴,邢茉心见了咯咯笑。 「没关系,饭店事事有人服务,住起来也很舒服。」她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唯一不喜欢的是空荡荡的感觉。 「这里还没办法事事有人服务,不过我有请专人打扫,每个礼拜一次,你结婚之前都住这里,我想你应该还有印象,这里离紫英娘家很近,别忘了偶尔抽空过去看看未来的公婆。」 「是,我会找出时间过去……哥,我……」欲言又止,脑子有个声音催促她赶紧向哥哥表明想法,请哥哥重新考虑她和夏御风的婚事,可是当着嫂子面前讨论这件事情,又好像不妥。 「怎么了?」 最后,她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没事,只是想到附近逛逛,这里有大卖场吗?晚上我们可以自己下厨。」 「查尔斯,你先去看一下附近哪里有大卖场。」邢孟天转头看着后方那个总是无声无息的司机兼保镳。 查尔斯立刻点头,悄悄转身出了门。 「太好了,我要吃凉拌海蜇皮。对了,老公,打电话给我哥,邀请他今天晚上过来这里用餐,他和小茉心刚好可以见个面。」夏紫英前两天已经从老公口中得知邢茉心也被当成物品交易了。 点点头,邢孟天立刻拿出手机准备连络夏御风。 邢茉心见状吓了一跳,心脏顿时吊到喉头。不行不行,她不可以让夏御风在这种情况下得知她的身份,可是当她正想出声阻止时,哥哥的手机反倒先响起。 看一眼来电显示,邢孟天稀奇的挑起眉,按下通话键。「我们还真有默契。」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夏御风显然知道他们的行踪。 「差不多一个礼拜了,你又是怎么知道?」 「早上我在饭店看见你和紫英。」 用眼神示意娇妻把妹妹带去其它房间参观,邢孟天尽可能不着痕迹的往外移动,同时压低音量。「你是有婚约的人,一大早出现在那种地方不太好。」 「我只是跟厂商吃早餐。」 「那为什么没有跟我们打招呼?」 「当时不太方便。」 「如果你跟女人牵扯不清,我不会把妹妹嫁给你。」 「这个问题你一开始并不关心。」 「我调查过了,当时你身边并没有固定女伴。」除了心爱的女人,邢孟天唯一挂心的就是妹妹,邢茉心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就先后而过世,他这个哥哥自然肩负起父亲的角色,他怎么可能把妹妹交给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 「我本来就是一个浪荡子,从来不会把心思固定在某个女人身上。」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突然中风倒下来,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父亲辛苦奋斗一辈子的日夏食品落入别人手中,现在的他还背着相机四处飘泊,处处为家。 「过去无所谓,未来你必须把心思放在茉心身上。」 「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不会辜负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把我捧上天了也是白费工夫,我是『甜言蜜语』的绝缘体,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打电话给你,我有个企划案想跟你讨论,我们见个面吧。」 「我正想约你今晚过来我们新家用餐,茉心也在台湾。」 略微一顿,夏御风抱歉的说:「晚上我要去工厂,我们再另外找时间吃饭。」 「后天我和紫英会先回美国处理公事。」 「很抱歉,下次我再作东请你们吃饭,你把新家的电话和地址传简讯给我,改天我会打电话约邢茉心见面,明天早上你来公司一趟。」 「你好像忘了,我在日夏食品的百分之三十股权已全数转让给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没有立场参与日夏食品的任何事物。」 「我把话讲白好了,这跟日夏食品没有的关系,我需要你的资金。」 这个小子太狂妄了,想挖出别人口袋里面的钱也不懂得谦逊一点,不过,他又怎能期待小时候就被人家称为小暴君的家伙懂得礼貌? 「我很乐于投资,你要我掏钱不难,可是要有足够的吸引力说服我。」他是市侩的商人,有钱赚就ok,没钱赚就免谈。 「我知道你很会算计,总之明天早上我们见了面再说。」 结束通讯,邢孟天随即将这里的电话和地址用简讯传给夏御风,接着转身回到屋内,此时邢茉心和夏紫英已经坐在客厅煮咖啡。 「我喜欢这个味道!」邢孟天撒娇的挨着老婆坐下来。「真可惜,夏御风今天没机会品尝到这么香的咖啡。」 闻言,邢茉心卡在喉咙快蹦出来的心脏终于归位了,可在这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悄悄生起。如果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摊牌,总好过她老是再三考量,却始终难以寻到恰当的时机。 「我哥不能来吗?他知道我们后天就要离开吗?」 「我说了,可是他晚上有公事,只好牺牲我们。」 「你们后天就要离开了?」邢茉心显得有些惊惶失措,虽然这里是她的故乡,但她在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 「别担心,我已经交代严柔好好照顾你,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经营一家轻食小馆,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找她,有什么需要帮忙也可以找她。」夏紫英可以了解邢茉心的心情,若非邢孟天放不下工作,她可不想回美国,台湾还是比较有人情味。 「我想先跟你们回美国。」 「你要开始准备当新娘子了,什么都别想,夏御风会打电话给你。」邢孟天鼓舞的对她一笑。他了解妹妹,外表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很坚强,她很快就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唇瓣微微颤动,不过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她知道哥哥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她卷入他们的交易,可是她非得嫁给夏御风不可吗?她不认为那男人真心想娶她,如果他希望取消婚约,她会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哥哥最疼她了,一定会支持她的决定。 可是在这之前,他总要知道她的身份。 问题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比较好? 仔细盘算,邢茉心认为揭发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夏御风打电话给她,这也表示,她不能再跑去他的公寓当钟点女佣了。 因此周末一早,她坚持送哥哥嫂嫂去机场搭机,离开机场后便直奔轻食小馆,拜访嫂嫂的好友严柔。她努力忘了夏御风的「约定」,可是严柔一句话就戳破了她试图掩饰的事。 「你是不是有事?」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严柔笑着解释。「你一直在注意时间,我想你应该还有其它的事情吧。」 她应该摇头,可是却点了头。就这样,她又从轻食小馆搭上出租车,来到夏御风的公寓,这一刻,她对于自己下意识的冲动懊恼不已,不过,她还是举起手按下门铃,接着,面对大门一开就同时响起的怒骂声。 「你不想干了是不是?你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吗?现在都两点了,你是来这里喝下午茶,还是来这里睡午觉?你干么不等到天亮再来?下次再敢迟到一分钟,你给我回家吃自己!」 轻柔的说了一句「对不起」,邢茉心自顾自的走进屋内,脱下外套,连同背包跟上次一样,摆在玄关的置物柜上,开始动手收拾整理。 瞪着那道轻巧纤细的身影,夏御风气得头顶冒烟,却又发飙不起来。他不曾见过这样的女人,看起来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可是举手投足沉稳内敛,完全不受他的情绪影响。 这种感觉真是郁闷挫败,狮子明明是森林之王,却被关在笼子里,怒吼声再多么气势磅礡,也没有攻击性。 坐回他情有独钟的单人沙发上,他又重新埋头处理公事,可是眼睛瞄着茶几上的笔电,心思却不自觉的老是转移到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不坐在办公室里当花瓶,跑来干这种粗活?越仔细打量她,越觉得她比较像是养在温室的小花朵,而不是靠这种劳力挣钱的人。 「咳……」邢茉心的咳嗽声不时响起,虽然很想控制自己鼻子和喉咙,不要对周遭环境太过敏感了,可是这男人制造脏乱的本事实在高人一等。 过了一会儿,夏御风突然站在她前面,递了一个口罩给她。 「你是小孩子啊!不知道打扫的时候要戴口罩吗?没知识也要有常识,你的脑子里都装稻草吗?」他骂人比背书还流利,一口气说得一气呵成,好像这些骂人的话时时刻刻谨记大脑里。 「对不起,急忙出门忘记带了。」她还是一贯的柔顺,教人有气也发不出来,嗓门自动缩成一半。 「你的脑子老是搬家吗?」 停了三秒钟,她婉转的道:「对不起,脑子搬家就没办法活命了。」 他笑了,豪迈的哈哈大笑。这个女人还真有幽默感! 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的闪了神,原来他也是一个会大笑的男人。她喜欢这样的笑声,很阳刚,很有感染力。 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夏御风的笑声突然止住,转身走回沙发,状似专心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笔电上面,而邢茉心也赶紧戴上口罩工作。 不到三分钟,他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的一举一动,她做起事来慢条斯理,不是很利落,却像个优雅的艺术家,真搞不懂,她怎么会从事这一行? 很奇怪,越看她,越有一种熟悉感,彷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识人」的功力,见过一次,他就不会忘记。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喜欢摄影有关,如果见过她,就算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也可以确定他们是旧识。 也许,因为她的气质跟某个人很相似,他才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忍不住拿下口罩,邢茉心实在不习惯,感觉快透不过气来。 这时,她感觉到四周的氛围变了,不自觉的一颤,缓缓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夏御风,心跳猛然加速,半晌,她才平稳的吐出声音—— 「夏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迅速回过神,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刻意的疏离。「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略微一顿,她暗示的说:「你可以称我『小茉』。」 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姓「墨」的人。「你是墨子的后代吗?」 她怔住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怎么会突然扯上墨子呢? 摆了摆手,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墨子的后代。「以后你固定周末来这里打扫,别再迟到了,这种坏习惯没有一个老板可以忍受。」 「我是……」话到了嘴边又卡住了,她在这种情况下表明身份实在不恰当。 「你有意见吗?」他横眉一竖。 「不是,对不起,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算了吧,她就耐心的等到适当的机会。譬如,他决定找邢茉心的时候,真相自然会大白。 「『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吗?」从她走进来到现在,她说「对不起」已经超越他过去二十八年使用这三个字的次数。 微微一怔,她腼觍的一笑。「我的口头禅不好吗?」 「我不喜欢,这三个字适合没脑子的人,如果你的脑子没有搬家,就不要老是挂在嘴边。」 「我会记得老板的教训。」 「那最好,我可不喜欢扯着嗓门骂人。」说起来,他的脾气已经收敛不少了,尤其接下日夏食品之后,他必须适应一大堆脑子不灵光的人,如果火气还不知道降温,他没呛死别人之前,就先烧死自己了。 不喜欢吗?她倒觉得他已经骂人骂上瘾了。 「还有,除了打扫,以后这里的采购也要交给你。」 「采购?」 「我没有时间逛大卖场,有时候想吃碗泡面解饿,却发现食物柜里面连蟑螂屎都没有。我会列清单给你,你按着买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钟点女佣兼任采购,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这种越陷越深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安。 「还有,动作快一点,不要拖拖拉拉,摸鱼打混也要有限度。」如果她的动作可以敏捷一点,他就不会老觉得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害他没办法专心工作。 呆怔了半晌,邢茉心的口气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会加快动作,不过,也请你让我安安静静的把工作完成。不打扰你了,我进去书房打扫。」如果他不拉着她说个不停,她这会已经结束工作了。 望着她的背影,夏御风有一种陷入流沙的感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不管他如何出招,她总维持一贯的温顺,说她没个性,又不见她有那种唯唯诺诺的胆怯样…… 她让他觉得像是水做的女人,好似没有任何形状,可以是圆形,是长方形,是三角形,一点原则也没有,却又坚持的顺势而下。 第二章 「我的天啊!我走错地方了吗?这里真的是我们夏大摄影师的猪窝吗?」魏钧扬夸张的倒抽一口气,两眼瞪得好大,手指抹过茶几的桌面!一尘不染,这真的不是一时的幻影! 他太大惊小怪了吗?不不不,从他成为夏御风的经纪人至今,还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愿意跟「干净整齐」结为朋友。 举衣着为例,这位少爷永远破t恤配上破牛仔裤,衣裤上通常沾有尘土之类的污垢,即使接下日夏食品董事长一职,还是不改原先的品味,只是识相的换上黑色衬衫,衣服脏了看不出来,董事长的形象不至于毁了。试想,这样的人怎么能期望他的猪窝有象样的一天? 夏御风送上一记白眼,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咖啡出来,递给他,又窝到那张最爱的单人沙发。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有舒适的书房,他却老爱颓废的窝在客厅,为此,他特别砸下重金在沙发上面,好的沙发应该兼具睡觉小憩的功能。 魏钧扬喝着咖啡,赞叹的东摸摸西看看。「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这里也有像人住的一天。」 「这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愿意花钱,请个擅长料理家务的清洁工,这种情景天天看得见。」他想起昨天「小墨」突然带了一堆竹篮子过来,她把竹篮子分配到每个空间的角落,指示他把随手乱扔的东西丢进竹篮里。 他最讨厌人家管东管西了,可是,面对她那种软绵绵的语调,熊熊怒火就好像遇到了二氧化碳,发飙了几句,他还是认命的照做了,不可否认,这的确大大的改善屋里的整齐度。 「奇怪,冬天都还没过,我怎么闻到春天的味道?」看到夏御风脸上出现那种破天荒的表情,魏钧扬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 「什么春天的味道?」他一脸的「你在耍什么白痴」将手上的咖啡杯摆在茶几上,魏钧扬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很认真的看了好友一遍又一遍。「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这未免离得太远了吧!「我们现在在讨论的不是清洁工吗?」 「可是,我比较关心的是让你神情变得温柔有人性的女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魏钧扬在单人沙发扶手坐下,往后一仰,贼笑的啾着他。「我看你这张脸那么 多年了,你的表情不外乎凶神恶煞、杀气腾腾、龇牙咧嘴、暴跳如雷……反正,就 是跟『温柔』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吗?」他嗤之以鼻的哼了声。 「铁汉会变成绕指柔,就是因为女人,你干么不好意思承认?」魏钧扬挤眉弄眼的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手臂。 夏御风把黏人的「苍蝇」一把推到长沙发上,又不是没地方坐,干么坐在扶手上?「我现在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我可是有『未婚妻』的男人。」 「对哦,我都忘了你『名草有主』,不过,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 「我有资格不娶吗?」 「少来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娶她,一定有办法帮自己脱身。」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当初我就不会跟邢孟天交易了。」虽然他对婚姻没有期待,结婚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对方不会令人生厌,可是,任谁也不喜欢被人家当成交易的对象。 「这个邢孟天到底在想什么?硬把妹妹塞给你,难道他不担心自己的妹妹不幸福吗?」 「也许那个丫头小时候就迷恋上我了。」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过,难道是邢茉心嫁不出去,邢孟天只好把妹妹硬塞给他?邢家在美国的华人圈是名列前茅的大财团,投资事业遍及饭店、银行、零售业,想必有一大堆人抢着跟邢家结为亲家。 还是说,是邢茉心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印象中,那个小胖妹似乎不是这么主动的女孩子,而且他自知形象不佳,小胖妹一看到他就吓得两脚发软,连落跑的力气都没有,不可能迷恋上他。那又是为什么?邢孟天不肯明说,他也想不出结论……算了,反正答案不重要。 「如果有哪个女人会迷恋上你这个糟糕的家伙,她肯定有被虐待的倾向。」魏钧扬不是否定夏御风的魅力,实在是这个家伙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能够忍受他的女人绝对是异类。 这个小子未免太小看他的魅力,他的艳遇可从来没有停过,只是他讨厌跟女人啰唆。「既然迷恋上了,还会计较对方是凶神恶煞、还是木头人吗?」 「这么说也对,还没体会到暴君的杀伤力,当然不会死心……呃,我是说,你那位神秘未婚妻什么时候来台湾?」魏钧扬很识相的转移焦点,要不然下一刻,他铁定会被某人一脚踹到门外,而他的公文包会狠狠的砸在他脸上。 「她已经来了。」 「神秘未婚妻现身了,怎么样?漂亮吗?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 他冷眼斜睨。这家伙干么那么兴奋,到底是谁的未婚妻啊?「我都还没见过她。」 「你不想早一点见到她吗?如果她是个丑八怪,你也可以赶在筹备婚礼之前想办法退婚啊。」 「我对她的长相没抱过期望。」他记得她白白胖胖,相信在美国那种快餐环境下,她已经肿得像颗气球了,差别在于只能沉入海底,没办法飞上天。 「你也太消极了,真的不担心抱着猪八戒睡觉吗?」 「假日一早跑来这里吵我,关心的事情跟你毫无关系,你有这么闲吗?」 魏钧扬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瓜,差一点忘了正事!「莎娜香水准备推出一款名叫『self的香水,公司请了重量级的艺人代言,希望由夏大摄影师操刀这次香水的形象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吗?」偶尔,他还是会背起相机到处拍照,不过,那是兴趣,是为了发泄成天窝在一个小地方的无奈。 「大家都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了,他们还说,愿意配合夏大摄影师的时间,你就卖个面子吧。」 皱着眉,夏御风还是让步了。「以后没事不要来这里烦我。」 「以前老爱我帮你多接点工作,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要待在台湾。」魏钧扬忍不住嘀咕。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想远离台湾,那是因为想远离父亲身边。 从小,叛逆的他就一直不愿意遵行父亲的指示,父亲要他学商、继承家业,他偏偏踏进艺术领域。 反抗父亲,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伟大的梦想,而是单纯想反抗,反抗那个关注外人永远多过于家庭的父亲,反抗那个总是只能注视他背影的父亲,好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 可是有一天,父亲一声不响的倒下来,中风了,他猛然惊醒,原来他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反抗,只是想吸引父亲目光的手段。 夏御风并不如同外表那么潇洒,就像所有的孩子,也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赞赏,可是父亲是一个严肃、不擅言词的人,父子之间始终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有一天,他带着生日礼物!外公送给他的相机!流连在外错过晚餐时间,吓得父亲大发雷霆,从此,他就迷恋上这种跟父亲抗争的方式。其实他自私的程度不亚于父亲,父亲背弃身为父亲的责任,他又何尝不是背弃身为子女的责任,所以他甘愿出卖自己的婚姻保住日夏食品,或多或少也是为了弥补那份亏欠。 「我知道,现在身份不同了,日夏食品的董事长背着相机抛头露面,不符合形象,我会尽量离你远一点,可是别忘了介绍我认识你那位神秘未婚妻哦。」 这个家伙真是可笑,对人家的未婚妻有必要这么感兴趣吗?不过屈指一算,邢茉心来到台湾有半个多月了,他是应该找个时间约她见面,可是…… 最近手头上有个很重要的案子,实在没那么多闲工夫扮演未婚夫的角色,还是算了,等到挑好黄道吉日再说吧! 「我要果汁。」夏御风抬头对着正在擦地板的邢茉心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在笔电上敲敲打打。 无声一叹,邢茉心放下手上的拖把,走进厨房。当上钟点女佣已经很苦恼了,然后兼任采购,接着连伺候这位大少爷的工作都落到她头上,他说肚子饿,她就进厨房帮他下碗面,他说要喝咖啡,她就进饭厅帮他煮咖啡,他说要泡脚,她就进浴室帮他准备一盆热水……她根本变成他的专属佣人了。 她有一种越来越棘手的感觉,过一个礼拜,他会不会要求她陪他出席宴会? 甩了甩头,她胡思乱想想太远了,这种事当然不会发生。可是,他确实很懂得找人麻烦。 不可以再拖了,她应该尽快向他坦白身份,而且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要开始筹备婚礼了,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厨房带了一杯果汁回到客厅,邢茉心静静的摆放在他方便顺手取用的地方,转身又立刻拿起拖把,虽然他没再嫌弃她拖拖拉拉,可是她耗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工作时数从两三个小时变成五六个小时,好像真的在打混。 「你过来坐吧。」夏御风突然道。 怔了一下,她不解的看着他,同时挑了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他闲聊式的问:「你怎么会做这种清洁的工作?」 「不好吗?」 「不是,只是从事这种工作的人通常都是四、五十岁的妇女。」 「我是阴错阳差。」如果他早一点发现不对劲,这个阴错阳差就不会发生了。 「阴错阳差?」 「就是意外的巧合,因为意外的巧合而接下这份工作。」 夏御风还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意,可是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奇,毕竟他是有未婚妻的男人……是啊,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应该跟其它的女人保持距离,可是…… 每次看着她,他总会有一股想了解她的念头,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像一道和风,温暖舒服得教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这与他过去对女人的认知完全不同。 他一直认为女人又啰唆又麻烦,紫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然而小墨却颠覆了他这种刻板印象。 他的未婚妻又会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不求她美丽动人,但是至少有小墨一半的温顺,如此他想他的婚姻就不会变成一场灾难了。 「你对我的工作表现不满意吗?」 「不是,你有没有考虑换正式的工作?」一怔,他怎么突然蹦出这句话呢?好吧,他承认,他喜欢她待在身边的感觉,她总是有办法安抚他暴躁的情绪,可是,总不能因此把她弄进公司吧…… 「什么正式的工作?」 「办公室朝九晚六的工作,譬如董事长的特别助理。」他八成疯了,不但想把她弄进公司,还想弄进董事长办公室,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有另外一份工作了。」 「另外一份工作?」 「我在朋友的餐馆帮忙,工作轻松,时间又弹性,我很喜欢。」虽然不领半毛钱,她却很乐意在轻食小馆「打工」 「那会比待遇好、福利佳的董事长特别助理还好吗?」他真的疯了,她拒绝他一时冲动的提议,他应该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他只有闷闷不乐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想为某个人开后门,人家却不领情,当然会郁闷吧! 「每个人的价值不同,我很庆幸没有经济方面的困难,工作追求的是开心。」略微一顿,夏御风状似不经意的问:「那你在这里工作也觉得开心吗?」 「这里的工作很轻松,当然开心。」他是一个令人头痛的男人,可是当他心情愉悦的抱着清洗干净的被子、心满意足的吃着她煮的面,她也会跟着心情愉悦,心满意足……她的心情好像太容易受到他摆布了。 皱眉,他不满意她的答案,可是这会儿也只能说:「很好,以前来打扫的人老说这里是个恶梦,我已经换了好几家清洁公司了。」 邢茉心想这里被称为恶梦,并不是因为主人生活习惯不好,而是主人脾气糟透了。 「你说什么?」他对她挑了挑眉。 「我……我什么也没说。」她不小心说溜嘴了吗? 「我脾气很坏对不对?」不需要说出口,她的表情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又何尝不了解自己呢?从小,他就习惯用发脾气来宣泄不满―对父亲忽略家人的不满,对母亲只会卑微注视父亲背影的不满……久了,也改不掉了。 「习惯就好了。」 「你从来没有那种想揍我的念头吗?」 「我自知身高和体力不如人,不敢有这种念头。」 提到这事,夏御风又忍不住飙高嗓门了。「女人干么老想着减肥?可以被风吹走就很得意吗?在我看来,根本就像排骨一样,哪来的美感?何必饿肚子减肥,搬到非洲不用一个月,你就可以瘦得只剩下骨头!」 「我没有减肥。」 「那你为什么瘦成这副鬼德行?」他没见过比她还瘦弱的女人! 停了三秒钟,她担心的问:「我知道我不漂亮,可是很像鬼吗?」 这会儿夏御风骂不出来了。这个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浇熄他的火气,她真心认为自己不漂亮吗?这种话说出去,一半的女人会活活气死,另外一半的女人会认定她虚伪做作,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从气质来看,她都是个美人胚子。 「我小时候很像气球,圆滚滚的,后来搬家,大概是水土不服,就再也胖不起来了。」 「什么水土不服,我看是减肥的借口,多吃一点,你的肉一定会长回来。」 「以后我会多吃一点。」 「那就好。」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度关心,他连忙换上冷淡的面具,又摆出老板的架子。「你去忙吧。」 起身欠身,邢茉心再一次回头拾起拖把。她越来越习惯他这种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个性,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点定性也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邢茉心无奈的看着身边的夏御风―他正粗暴的扯着那条教他喘不过气来的领带,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没想到,她的胡思乱想竟然会成真,现在她又从专属佣人跃升为出席宴会的女伴。 伸手将他那两只不安份的手拉下来,她温柔的帮他整理领带。「你不要一直惦记着它,就会慢慢习惯它的存在,相反的,你越去拉扯它,越会感受到它带来的压迫感。」低下头凝视着她,夏御风感觉从踏进这里就引爆的那股焦躁不见了,她就是有这种魔力,他才会冲动的叫她把打扫的工作丢一旁,陪他一起出席今天的宴会,如果她是邢茉心,那该有多好……甩了甩头,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放轻松一点。」按理,她应该比他还紧张,现在她的身份是清洁工,不该是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可是他看起来比她还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宴会。」从小他就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家里举办的宴会,他没有一次出席,刚开始,老爸总是气得半死,不解他为何宁可扛着相机跋山涉水的拍日出,也不愿意站在身边分享他的荣耀,后来每举行宴会时,就干脆当作没他这个儿子。 她知道他不喜欢宴会,夏家的宴会从来不见夏家少爷的身影,因此有个传言,夏家少爷比凶神恶煞还可怕,夏家老爷不准他出来吓人。「那为什么要参加?」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我只是一个背着相机到处飘泊的摄影师,就不会参加。」 「既然非来不可,你就试着在这里找到乐趣。」放眼一瞧,每张面孔都是笑容可掬,但在他看来,那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具,这个地方他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不顺眼,教人浑身不舒服。「在这种地方找得到乐趣吗?」 「食物很丰盛,看起来也很美味。」 「享受美食,勉强算得上一种乐趣,可是这种气氛下,很难享受美食。」 「御风?」忽地,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他们两个同时过身。 「御风,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你说过不喜欢这种场合的。」美女动作迅速的贴了上来,完全无视于他身边的女伴。 「香琳,好久不见了。」夏御风不自觉的看了小墨一眼,同时推开钱香琳的爪子,可是她的爪子比强力胶的黏性还惊人,他几乎是使用蛮力才扒开。 「一个月没见到你,怎么会久呢?」眉毛纠成一团,他最受不了这种女人,他们几百年前就划清界线了,干么说得好像他们一直有往来?没错,一个月前他们「不小心」在饭店见过面,那天他跟南部来的厂商用过早餐后,竟然遇到她,她就啰哩巴唆的抓着他不放,害他看到自己 的妹妹和妹夫也不敢过去打招呼。 真是可恶,又不方便在这种场合大吼大叫……这就是他讨厌参加宴会的原因,说话要注意音量,除非他很享受有关自己的八卦被广为流传。 「小墨,你去吃点东西,我和钱小姐有事要谈。」摇下话后,他粗鲁的抓着钱香琳走向阳台。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邢茉心还是清楚的看见他们两个在阳台窃窃私语的身影。 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人吗?哥哥用日夏食品的经营权帮她得到夏御风,并没有帮她得到夏御风的爱情,她怎能期望他的忠实?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她不喜欢他跟别的女人那么亲密,她不喜欢他眼里有别的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那么小心眼呢? 这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来到她身边。 「我是不是作梦?我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我在内华达州立大学可爱的学妹呢?」 倏然转过头,她惊呼道:「询浩学长!」 李询浩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没有把学长忘记。你怎么会在台湾?」 「我有事回台湾处理,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今晚宴会的主人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我们全家上上下下都受邀出席,想找个借口闪躲都不行。」他好哀怨的叹了声气,好像他真的很受不了这种场合。 邢茉心见了做了一个鬼脸,他们都清楚他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你呢?你怎么会出席今晚的宴会?」 「我陪朋友来的。」她下意识的又把视线移回前方阳台,夏御风还在钱香琳的纠缠下难以脱身,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 顺着她的视线,李殉浩微微一怔。「他是刚刚接下日夏食品的夏御风?」 「你认识他?」 「他是最近登上财经杂志的传奇人物,炙手可热的摄影师转战商场,而且是接手一家经营不善的食品公司,难免引人注目,大家都很好奇他在商场的表现是否像在摄影界一样耀眼。可是我听说他有未婚妻了,你怎么会……等等,『邢』茉心,『邢』孟天……你是他的新娘子!邢孟天的妹妹?」 她吓了一跳的转头一瞪。「学长怎么会知道?」 「我女朋友是夏紫英最好的朋友,最近听她提起邢孟天和夏御风之间的交易,可是没想到,你就是这场交易的主角之一。」 「你是严柔姊姊的男朋友?!好巧!」 「我们是青梅竹马,因为搬家的关系分开一段很长的时间,两年半前我从美国回来时意外重逢,可在三个月前才让她点头答应跟我在一起。」 「没想到你们也是青梅竹马。」 「是啊,跟你们的情况有点相似。」 这时,邢茉心瞥见夏御风大步的走了过来,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学长,请你帮我一个忙,不要说出我的身份,假装我们今天才认识。」 李询浩开玩笑似的挑了挑眉。「难道他还不知道你是邢茉心吗?」 点了点头,她还来不及解释清楚状况,夏御风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再跟你好好聊聊,我们再连络了。」李询浩很绅士的欠个身,然后对夏御风点头致意,便转身走人。 「你还真了不起,这么快就找到猎物了。」他不在意自己的口气是不是太过尖酸刻薄,满肚子的酸醋如果没有宣泄出来,他会胃溃疡。 「他以为我是他认识的朋友,过来打招呼,才发现弄错对象了。」 「这是搭讪的好借口。」 「你真的误会了。」 「麻雀总要找到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这种场合的猎物都有点底子,如果你有幸射中其中一头猎物,就不需要窝在我那里当个蓬头垢面的清洁工了。」 这个男人非要用言语伤害别人吗?他好像忘了,不久前她还拒绝他提供的工作机会……但她还是嘴巴一闭,什么话都没说。 「干么不说话?」他的火气越飘越高。 「……你在生气。」她很无奈。 「我哪有生气?我为你高兴,我还担心你的脑子装稻草,现在可以放心了,原来你不笨,很懂得为自己的未来盘算,真是太好了!」如果在夏御风前面摆上一面镜子,他就会知道自己气到快要脑溢血了。 「我知道了,如果你可以把声音放轻,宴会的主人一定会很感谢你。」这个男人真的很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shit!他竟然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参加宴会! 「你肚子饿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吧。」 「我已经气饱了,没有胃口!」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宣称她还没有答应跟他分手,他不可以抛弃她,气得他超想伸手扭断她的脖子。不知死活的女人,他们只是有过几次的肉体关系,连男女朋友都谈不上,竟敢妄想缠住他。 如果不是考虑场合,第一时间他就一脚踹开她了,哪容得了她啰哩巴唆,在那里耍笨。 他被那个笨女人搞得快抓狂了,却又看见他带来的女伴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简直是火上加油,这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邢茉心实在是哭笑不得,他刚刚不是说他没生气吗? 「我们走了。」他蛮横的抓起她的手,快步移向大门。 「等一下,你还有没有其它必须打招呼的对象?」 「不需要,宴会的主人是我父亲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看样子,这男人已经气到把基本礼仪完全丢到脑后,她还是闭上嘴巴,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没说没错。 第三章 假日早上九点,许多人都还在赖床补眠的时候,夏御风已经结束self香水形象照的拍摄工作,坐在饭店的咖啡厅里。 「大清早就臭着脸,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惹我们夏大摄影师不开心?」魏钧扬殷勤的帮他的咖啡加入牛奶和砂糖,这个家伙在各方面都是标准的大男人,唯独喝咖啡的习惯偏向一般的女人,受不了苦味。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心不在焉的道:「我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了,今天天气不佳,脸色看起来当然阴沉黯淡。」可是当魏钧扬转头往窗外一看,恨不得咬舌自尽,蓝天白云,艳阳高照,这是寒冷的十二月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闭上嘴巴。」 「可是,两个大男人无言的坐在这里喝咖啡,你不会觉得很怪吗?」 「我没叫你坐在这里陪我喝咖啡。」每次结束工作,他总是习惯步行到附近的饭店喝杯咖啡。 略微一顿,魏钧扬小心翼翼的说:「你忘了吗?你说有个计划想跟我讨论,要我抽空去你的办公室,我说今天要帮self香水拍形象照,干脆结束后一起喝咖啡,你说好啊。」 皱了一下眉头,夏御风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现在太忙了,难怪会忘记。」魏钧扬连忙帮他找台阶。 不是太忙忘记了,而是为了那个把他气得半死,却从不生气的女人。他昨晚辗转难眠,早上若不是魏钧扬来电提醒他,他连今天安排的工作都忘得一乾二净。 收拾混乱的思绪,他打起精神道:「我已经决定为日夏食品成立文教基金会,从事公益活动,这么一来,不但可以大大提升日夏食品的形象,也可以让日夏食品的招牌更鲜活,『日夏文教基金会』的第一个活动就是我的个人摄影展。」 瞪大眼睛,魏钧扬用力掏了掏耳朵。「我是不是听错了?你竟然决定为日夏食品献出你的『第一次』?!」 夏御风没好气的送上一记白眼。这个小子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吗? 「以前为了说服你开摄影展,我不惜下跪,可是你连考虑一下都不愿意,现在为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日夏食品,竟然肯献出你的第一次,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日夏食品在通路、新产品研发方面,已经大大改善,公司的亏损暂时止血,可是在形象和品牌认知方面欠缺独特性,一直很难大大提升销售额改善盈余,因此我必须思考的重点是如何营销日夏食品,想办法擦亮日夏食品这块招牌。」 「成立日夏文教基金会需要资金。」 「我有一个财力雄厚的妹夫,已经成功说服他支持我的提案。」 抚着下巴,魏钧扬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看什么?」夏御风横眉一竖。 「我老实向你招了,当初我根本不认为你有办法把日夏食品经营得有声有色,可是现在我要改变这种错误的认知,你绝对有经商的天份,这一点伯父恐怕也没有想到吧?!」 是啊,他是他父亲的儿子,身上流着父亲喜欢挑战的血液……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曾经他那么努力想跟父亲划清界线,好像找出他们之问的不同,他们就不是父子了,根本没想过血脉相连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对了,伯父现在身体还好吗?」 「他现在很努力的复健,可以慢慢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不过脾气还是很坏,什么事都要我母亲服侍照顾,一向高高在上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受不了就会努力复健,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你每天都回去看他吗?」 「有空我会回家陪他们吃晚餐。」 「你干么不搬回家?」 「你以为我父亲倒下来了,我们父子的关系就会变好吗?他是个强者,不会承认自己也有软弱的一面,尤其在我面前,他太喜欢摆出架子了,如果不想短命,我们父子两个最好别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魏钧扬良心建议。「你还是赶紧结婚生子,有媳妇和孙子当你们的缓冲剂,你们就可以和平相处了。」说到结婚,夏御风顿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氛围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最近,他对结婚的念头越来越抗拒了,所以尽管大脑有个声音一直催促他,他应该尽快跟邢茉心见面,然而他的电话怎么样都拨不出去。 「你和那个神秘未婚妻见过面了吗?」 「我还没有连络上她。」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小墨今天会来吗?昨晚他把她说得那么不堪,她会不会不来了?不来最好,她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他们还是赶紧拉开距离;可是,万一她来了呢?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跟她见面的时间?」 「没有……我有事先走一步,咖啡你请客。」不理会好友错愕的表情,夏御风匆匆忙忙背起背包起身走出咖啡厅,她没有说不来,就一定会出现。 果然,当他一路飙车回到公寓,她已经蹲在门口,显然等很久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今天要过来打扫。」 邢茉心站起身,可是蹲太久了,脚麻了,她支撑不住的双脚一软,还好夏御风及时伸出手抱住她。 「你干么傻傻的在这里等我?万一我今天不回来呢?」一开口就声势吓人,这是他的习惯,也是用来掩饰心情的好方法。推开他站直身子,她又是那种教人软绵绵的语调,「对不起,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 「我忘了,我刚好回来拿东西。」他拿出钥匙开了大门,率先走进去。 「你有事尽管去忙,打扫完了,我会把门带上。」 「我晚一点再出门。」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专属的沙发上,可是今天他没有搬出笔电,而是拿出背包里面的手机把玩。 邢茉心似乎没有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混乱,如同往常,她很快就投入打扫的工作中。 夏御风刻意打开邢孟天先前传给他的简讯,上头有邢茉心在台湾住处的电话和地址,他一次又一次的背记,想把眼前的信息牢牢塞进大脑,可是心思老爱飘走,小墨忙碌的身影就是比较有吸引力。 不行,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一定会失去控制,他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下定决心,静待她完成手边的工作,他一鼓作气的说了。「以后不用再来打扫了。」 邢茉心怔怔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家的管家会请佣人过来打扫,我不需要再另外找钟点女佣了。」 「这样啊。」没错,这样比较好,他们不应该再继续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可是,她心里头就是有一种失落感,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重心…… 是啊,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绕着他打转,这两天她甚至开始动脑筋,要做什么小菜放在冰箱,以便他肚子饿的时候随时可以配上白饭享用。 虽然她现在只是他雇用的钟点佣人,可是她却完全把自己当成他的未婚妻,照顾他的生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缺工作。」她闷闷的说。 「……如果需要我帮助,你随时可以找我。」他干么一直废话个没完没了?既然要了断,就要切得干干净净,干么还故意留个尾巴?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放在心上,不打扰你了,再见。」欠个身,邢茉心快步转身拿起背包走人。结束了,她再也不能左右他了,她要勾搭哪个公子哥儿、她是否想飞上枝头当凤凰,都与他无关了,往后他不会再为她心烦不安,他会把心思全部投注在邢茉心身上,两个人慢慢培养感情,未来应该不会太糟糕。 没错,两个人慢慢培养感情,未来应该不会太糟糕,可是…… 看着手机上面的电话和地址,夏御风实在不懂,天天看上好几回,努力想把这些信息刻进大脑,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为什么还是记不住? 好吧,这又如何,难道就可以推说老天爷暗示他不要去找邢茉心吗? 他承认,他一直为自己找借口,明知道不该如此,却好像有一股力量拉住他,教他迟迟不愿意按下电话号码。 正因为如此,他下了班就直接来到饭店,坐在咖啡厅,无非是想逼自己打电话约她见面吃饭。早晚要跨出这一步,他就别再迟疑了。正准备拨电话时,他竟看到了想见却不应该见面的人。 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夏御风忘了要做什么,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很快,他就发现她此刻攀谈的对象,正是宴会上跟她有说有笑的那名男子。 这与他无关,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可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画面太刺眼了,令人不爽,他很想骂人!踹人!揍人! 双手握成拳头,两眼瞪得都快脱窗了,才见她终于向对方挥手道别,接着走出饭店。当下,他再也没有迟疑的掏出钞票结帐,起身快步追过去拦截。 「……夏御风!」看清楚突然挡在前面的凶神恶煞是夏御风后,邢茉心已经蹦到喉咙的心脏又缓缓回归原位。 「你跟我来。」他抓起她的手折回饭店,搭了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怕了吗?」 她不怕,虽然这个男人老像个凶神恶煞,骂人比机关枪还要流畅,可是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他只是喜欢做做样子。 他知道她不怕,外表像只胆怯的小绵羊,事实上沉稳内敛,天塌下来了,她恐怕也不会惊慌失色,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他更恼更火。 坐上车,车子驶出饭店,刚开始,车子缓缓的随着车潮移动,可是出了市区之后,越开越快,夏御风像是在追求速度的飙车族,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邢茉心紧张的看着车速不停上升,十指扭紧裤子,脸色惨白,直到他突然靠边紧急煞车,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插上翅膀变成了小天使。 转头一看,见她一副苍白惊恐的模样,令他自责又生气。「你是哑巴吗?害怕为什么不说出来?」 缓了一口气,她已经平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在生气。」 「而你宁可被我吓得半死?」 「如果飙车可以让你心情变好,我没有关系。」 她越是逆来顺受,他越是生气! 「你这个笨蛋干么不离我远一点?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你干么还出现在我面前?」 「……对不起。」心,怎么会那么痛呢?她好像快喘不过气。原来,她在他眼中竟是厌恶到不想见到的人…… 「你只能说对不起吗?」 「我……你要我怎么做?」 夏御风不发一语的再次开车上路,路过一家超商时,他停车买了一些东西,又再次上路,最后来到了海边。 强劲的海风渗透进了毛细孔,教人连筋骨都在打颤,邢茉心不由得拉紧外套,想办法阻挡刺骨的寒气,可是,寒风还是钻进体内,冷得教她直打栘嗦。没想到,夏御风突然取下垂挂风衣外面的围巾,粗鲁的在她脖子上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一个结,彻底把冷风阻隔在外。 抓着脖子上的围巾,她怔怔的看着他,感觉到绵绵密密的温暖从心田向外泛散开来,缓缓滑进四肢百骸,其实,他并不像嘴巴上说的那么讨厌她吧!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径自就地而坐,将购物袋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海滩上,全部都是啤酒,他拿起一罐,拉开拉环,啾一声,然后递给她。「你要来一罐吗?」 「我不敢喝啤酒。」她也跟着他坐了下来。 他也不勉强她,猛灌了一口,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适合吹海风、喝啤酒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吃巧克力冰淇淋,冰冰甜甜,这是最棒的味道。」 「你也会心情不好吗?」 「机器人都会故障罢工,我当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是啊,我都忘了机器人也会故障罢工,你又不是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当然也会伤心难过。」 静默了半晌,她轻柔的说:「如果我惹你生气,我很抱歉。」 「除了稻草,你的脑子难道不能装点别的吗?干么老向我道歉?你也可以反过来指责我,骂我干么老出现在你面前?」夏御风几口就喝完,懊恼的捏扁手上的空酒罐,接着又开了一罐,往嘴里一灌。这个女人干么容忍他像疯子似的无理取闹?如果她大声的反击他,说不定他对她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对不起,我不习惯指责别人。」无言以对,他只能努力的喝闷酒。这个女人真是笨得无药可救! 邢茉心不知道他干么那么生气,但她不喜欢他生气,她希望他快乐,如果她的存在让他不快乐,她会选择离开。 看着他一口气灌了三罐啤酒,她不由得担心的说:「你不要喝太多了,待会儿还要开车。」 「我醉了,你来开,你不会开车,我们就在这里待到天亮,等我酒醒。」今天晚上他要狠狠的大醉一场,明天清醒了以后,要将她彻底从他的脑海中驱逐出境。 「我会开车,可是我担心绕不回去。」他们来这里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她的方向感再好,也没办法清楚的掌握方位。 「我会当你的gps,保证你会安全到家。」 「你这个gps意识不清楚,我们很可能会迷路。」 侧过头看着她,夏御风稀奇的挑了挑眉。「原来你也懂得反抗。」 「万一迷路了,你又要骂我笨蛋了。」 「迷路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两个一起迷路。」如果她一个人迷路就糟糕了,有他在,他可以保护她。 她喜欢他的「我们两个一起迷路」,感觉上,她是他的一部份。 所以,她没有再阻止他喝酒,等到他喝到甘愿了,她也顺利的在他这个gps的导航下,安全将车子停进他家的停车场里。 「你还好吗?」她很犹豫,她需要护送他上楼吗? 「不好……我不好……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夏御风双眸紧闭,喃喃自语的好像在说梦话。 见状,邢茉心只好护送他上楼,直到他安然的躺在床上。 这下子她可以转身走人了,忍不住多看一眼,她没办法对他身上的风衣牛仔裤视而不见,这样子他根本不可能好好睡觉,于是她又动手帮他脱衣服。 当他全身脱到只剩下衬衫和内裤,她已经满头大汗了,跌坐在床沿,稍稍喘口气,床上的人突然伸手抓住她,她转头想看发生什么事情,却在他的拉扯下整个人扑向他的胸前。惊呼出声,邢茉心抬头直视,想弄清楚他在搞什么鬼,他竟然用力捧住她的脸,双唇随即贴上来。 彷佛被点了穴道,她两眼惊愕的圆瞪,可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僵硬,唇舌更亲密的展开攻势,渐渐的,她软绵绵的闭上眼睛,也许是他口中的酒味传染给她,她觉得自己也醉了…… 下一刻,他突然推开她,翻身背对着她睡着了,可是嘴里不时发出呢喃。「我不要见到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出现……不要……」 他越说越小声,她听不清楚他后面说了什么,可是够了,这种话听太多只会让人更伤心难过,连醉梦中都心心念念这件事情,可想而知他有多讨厌她。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会请我哥解除婚约,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用手背抹去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邢茉心站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深深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既然决定解除婚约,当然没有再留在台湾的必要,可是邢茉心却在李珣浩的安排下进入饭店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股力量拉住她离开的脚步,关于婚约的问题,她只用一封e-mail求哥哥解除婚约。 e-mail二天前就发出去了,夏御风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恢复自由之身了? 当他得知自己恢复自由之身,他会有什么反应?开心吗?当然,他本来就是一个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男人,这会儿不用被迫守着一个女人,他应该会大肆庆祝。 邢茉心下意识的把下巴缩进围巾里面,虽然白天太阳高挂,可是天一暗、风一起,还是会冷得教人起鸡疲疙瘩。 她很喜欢站在饭店外面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每一张面孔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她习惯单线条的思考没有编写故事的本领,纯粹享受观察别人的乐趣。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李询浩体贴的递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请你,这不是饭店的咖啡,是我特地绕到后面巷口的咖啡专卖店买的,味道很棒。」 「谢谢。」邢茉心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棒,身子似乎也因此变暖和了。 「虽然回来台湾一阵子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欣赏台北的夜色,很高兴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欣赏。」 「这是不是表示你不介意陪我走一段路?」 「这里离我嫂子的旧公寓很近吗?」她知道突然传一封e-mail说要解除婚约,哥哥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可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她认为暂时搬离别墅比较恰当,因此询问学长是否可以帮忙寻找住处,而学长又请严柔姊姊帮忙找,因而得知嫂子有一间旧公寓空着。 「不是,夏紫英的旧公寓在轻食小馆附近,因为我的车子今天下午进厂保养,我们必须搭出租车过去跟柔柔会合,而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那里离饭店只有两个站牌,想请你陪我散步过去。」 「学长要去哪里?」 「珠宝店。」 瞪大眼睛,邢茉心兴匆匆的问:「你要向严柔姊姊求婚吗?」 「我是想早点把老婆娶回家,可是正式交往不过三个月,她不会那么容易被我拐回家的。」他摆了摆手,对这件事情不敢妄想,还是按部就班比较实在。 「这个周末是她的生日,我想送给她类似定情的信物,我最没有这方面的眼光了,所以只好拜托你帮我出主意。」 「严柔姊姊好像不太喜欢珠宝,我看她身上从来没有配戴饰品。」 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他更是没有头绪。「她说珠宝太招摇了,可是我想她应该可以接受定情信物。」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边慢慢往珠宝店走。 「你在饭店的第一个礼拜过得如何?」 「虽然很忙,可是很开心,大家都很乐意帮我。」 略一沉吟,李询浩怎么想都不放心。「不让家人知道你的行踪,这样好吗?」 「我不会闹失踪,我哥知道我有带笔电来台湾,他随时可以透过e-mail跟我保持连络,就算他没有写mail给我,我也会天天写mail向他报平安,只是,严柔姊姊擅自让我住进那间公寓,这样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柔柔说房子空在那里不好,夏紫英也不会介意把房子借给小姑使用。」 「不会让严柔姊姊为难,我就放心了。」遇到红灯,他们停下脚步,李殉浩指着下一个红绿灯的巷子道:「珠宝店从那条转进去两百公尺就到了。」 吱!一声刺耳的紧急煞车响起,邢茉心正想转头查看发生什么事,前面的红灯变为绿灯,她只好跟着李殉浩快步穿越斑马线,因此没瞧见夏御风正惊险万分的闯过车阵,拚命的在后头追赶。 终于安全通过车阵,又被红灯挡住了,夏御风紧紧盯着他追寻的背影,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了,他赶紧急起直追,可是转进巷子,就不见她的身影了。 这一刻,当他发现周遭好奇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多疯狂,因为瞧见她,就叫司机紧急煞车,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抓住她! 他是不是喝太多了?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明天一早他要南下工厂,于是提早在中午回家陪父亲吃饭聊天。父亲健康状况进步神速,忍不住喝了几杯酒,母亲坚持由司机开车送他回家……在半路上演出这场惊魂记,司机肯定吓出一身冷汗。再看一眼,夏御风失落的转回头,虽然知道「擦身而过」比「相对无言」好,可是总想再见上一面,问她好吗? 他希望她过得很好,可是又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也同他一样为失眠所苦?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至少她还可以悠闲的陪另外一个男人漫步在台北街头,不像他每天用忙碌的工作压榨自己,只为换取一夜好眠。 他真的应该断了自己的杂念,专心面对邢茉心。 说到邢茉心,他们两个真的很不对盘,他好不容易打了电话,他却没有一次跟她连络上,难道要他亲自登门拜访吗? 好吧,如果他有空的话,他会亲自去拜访她,但愿她不要吓坏了。 第四章 叮咚。叮咚。叮咚"拉开被子,夏御风怒发冲冠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六点整,嘴里劈哩咱啦的就是一串。「哪个混蛋!父母没有教规矩吗?大清早的不在家里吃早餐,跑来按人家的门铃欠扁吗?最好有事,要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跳下床,他抓起睡袍随意披上,像是准备跟人家干架似的冲了出来。 叮咚"叮咚"叮咚。 「我又不是聋子,你干么吵个不停?」他开门一瞪,在看见门外的人时不禁怔住了,这两个人不是在美国吗? 「我还没开始吵。」邢孟天没有一丝火气,但脸上表情比十二月的气温还低。 「你们夫妻的乐趣是扰人清梦吗?」夏御风转身走回屋内,睡眠不足,他的脾气真的糟透了,当然没心情招待他们夫妻俩。 「我的脑子还没有清醒,你们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动手。」 「我们不是来这里吃吃喝喝,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说要解除婚约?」邢孟天可没有闲工夫拐弯抹角,而夏紫英开始收拾屋内可怕的乱象,当她看到墙角的竹篮子里塞满衣物,差一点昏倒了。 夏御风瘫在沙发上的身子猛然竖直。「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小茉心传了一封e-mail给孟天,说要解除婚约。」夏紫英很好心的暂停手边的工作,补充说明。 怔了半晌,他还是不敢相信收到的讯息。「这是恶作剧吗?」 「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废话,你从哪一点看出来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依我看,百分之百是恶作剧,想吸引人家注意的手段。」他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邢茉心这么幼稚。 「你不要把她当成那种无聊的女人。」邢孟天看起来好像快要扑过去掐他脖子。她家老公要发飙了,因为她哥哥实在很欠扁……夏紫英赶紧拖着满坑满谷的衣服闪到后面阳台,不想卷入两个男人的战争。 「如果她这举动不是抱着某种目的,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正为了找不到她,感到奇怪呢。」前两天他抽空去过别墅,等到快睡着了,依然不见她的踪影,他还在纳闷,她是在做什么大事业吗? 「你还没见到茉心?」邢孟天不可思议的尾音上扬。 「我打了一个礼拜的电话了。」 这个小子竟然有脸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来这里一个半月了!」 「……前阵子我很忙,现在才有时间跟她连络,我还特地走了一趟别墅,可是她的交际应酬太多了,十点半还不回家。」虽然理亏,他的声势可是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她已经搬出别墅了。」 夏御风真的吓了一跳。「她搬出别墅?」 「昨天晚上我们就抵达台湾,在别墅却找不到她的行李。」略一沉吟,夏御风像在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她惊觉嫁给一个陌生人是个大错误,决定毁婚走人?」 「不可能!」茉心或许没有自觉,但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却很清楚,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夏御风这个人,他就知道她有多在意夏御风。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单凭小时候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断言「夏御风」这三个字还刻在妹妹的心版上;可是当夏御风在摄影界崭露头角,名字登上报章杂志,她开始收集夏御风的消息,他就知道这男人不曾从她的记忆中消失,如同夏紫英始终搁在他心上。 哼了一声,夏御风不客气的纠正,「我们是勉强被凑在一起,算不上承诺。」 「我可以肯定,茉心不会无缘无故解除婚约,率性的抛下一切一走了之,这是你夏御风的专利。」姑且不论她对夏御风的情意,她也不是那种任性行事的人,总是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作任何决定之前都会考虑再三,她会这么做必有原因!夏御风咬着牙,阻止自己口无遮拦的发飘,看在这个家伙找不到妹妹的份上,他也不要太计较了。 「是她决定解除婚约,你应该找她问清楚。」 「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要问清楚,你负责把人找出来。」 夏御风激动得差一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你说什么?」 「你们还没有正式解除婚约之前,她都是你的未婚妻,你当然有责任把人找出来。」邢孟天根本认定解除婚约的罪魁祸首是他。 张着嘴巴半晌,夏御风第一次气得不知道怎么骂人比较好。 「如果你不要拖到现在才找她,情况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错,这倒是事实。可是,他还是很不甘心,这个家伙摆明了刁难他。「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我去哪里找人?」 「我会交代美国那边找到茉心的照片寄过来给你。」 「我听小茉心说过,她很想来个台湾环岛之旅,尤其向往自然纯朴的花东,既然决定解除婚约,她说不定会想在回美国之前实现梦想。」夏紫英不知何时又悄悄溜回客厅,她跟老公站在同一阵线,认为解除婚约一事必定祸起于自己的哥哥。 狠狠一瞪,夏御风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你是要我找遍全台湾的饭店吗?」 「这是个好主意。」邢孟天代替老婆回答。 「你们疯了吗?你们知道台湾的饭店有多少间吗?」他气呼呼的道。 「我又没算过,怎么会知道?可是,就算有上万间,你也要找到茉心。」邢孟天的口气根本是命令。 夏紫英深表同意的点点头。 「我哪有这种闲工夫?」夏御风拳头咯咯咯作响,如果可以一拳把这对夫妻打昏,扔到外面,他会很开心。 「你可以找征信社啊。」夏紫英好心的建议。 这个丫头的脑子平时不太灵光,怎么今天这么机灵?他敢发誓,她是故意整他的!「你最好祈祷,我会在某个观光景点的某家饭店找到她,要不然,你千万不要离开你老公半步,我一定会把你宰了!」 「也许她不住饭店,而选择民宿。」她不怕死的再补上一句。脸色一阵惨绿,他都忘了台湾越来越风行的民宿,这数量再加上去,他要找到何年何月。 「哥,你好好加油,我会为你祈祷。」夏紫英幸灾乐祸的嘿嘿嘿笑了起来。如果当初他接受他们的邀请到别墅晚餐,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小茉心莫名其妙失了踪,他当然要收拾烂摊子……最好他赶快把人找出来,否则她老公会做出什么事她也不敢保证……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真的跟她老公学坏了。 夏御风怒不可遏。很好,但愿他不用把全台湾的地皮掀起来,要不然他一定会宰了这个丫头! 听着手机那头传过来的报告,夏御风的脸色越来越差,当他结束通话,第一个反应是举起手机想摔了泄愤,可是手机刚刚离开手心,就被某人惊险万分的抢救下来。 「你这个小子难道不能改掉这种坏习惯吗?」虽然这种恐怖的场面有过好几次的经验,魏钧扬还是吓得冷汗直流,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你在酒吧摔手机,危险的不是你的手机而已,还有墙上那些昂贵的酒。」 「摔破了就赔钱啊。」大惊小怪的家伙,他又没有对着墙上的酒瓶摔手机。 「你就不能改一下脾气,不要老是拿手机出气,你知道自己摔坏了多少只手机吗?」魏钧扬真是心疼死了,那些手机都是高档货,想换手机,可以送给他嘛。 「你很啰唆!」 「我是为你好,你也不要那么大声。」魏钧扬自己却是越说越小声。没办法,这个小子没有是非对错之分,纯粹是高兴与否,当他变脸的时候,旁边的人最好识相一点……不过,他变脸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吧! 夏御风又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这一次又是哪个家伙惹你大少爷不开、心?」虽然这个小子脾气不佳,可还不至于把闹脾气摔手机这种事当家常便饭。 「邢茉心传了一封mail说要解除婚约,就消失不见了,邢孟天要我把人找出来,两个人当面说清楚,据说她现在在环岛旅行。」 吹了一声口哨,魏钧扬对这位神秘的未婚妻充满崇拜之情。太帅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胆敢将夏御风一军。狠狠一瞪,这个家伙是不是很希望被他一脚踹出去? 魏钧扬往隔壁的高脚椅一坐,身子微微往后缩,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这种小事交给征信社,你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你知道台湾有多少个县市、多少间饭店吗?」 「又不需要你一间饭店一间饭店的打电话,就算有上万间的饭店,辛苦的人也不是你啊。」这就是有钱挥霍的好处。 「我讨厌事情搁着,越快处理越好。」刚刚征信社告诉他,花莲在接着台东之后又「杠龟」了,这种「遥遥无期」的感觉当然令人沮丧。 魏钧扬也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对好友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急着摆脱那个邢茉心吗?」 「难道你喜欢事情卡在一半吗?」 抚着下巴,他再三打量好友的结论是―「我看你应该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你胡思乱想的功力还真是了不起!」这时,夏御风听见酒吧外面传来小墨的呼叫声,浑身一僵,下一刻,他抢过还握在魏钧扬手上的手机,跳下高脚椅。「我出去一下。」 不理会好友的鬼叫声,他急忙跑出酒吧,先往对面一看,没有人,往左边一瞧,没有人,再往右一瞧,还是没有,接着靠向凭栏往下一看,他见到了,她正从对面的手扶梯下楼。 他一边盯着她,一边顺着凭栏往手扶梯跑,一路追出饭店,才从后面抓住她。 吓了一跳的邢茉心慌张的转头一看,当她看清楚微弱灯光中那张面孔是夏御风时,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见到我不开心吗?」 「我只是很惊讶。」不开心的人应该是他,那晚他说的话还刻在她脑海,她以为他不想再见到她,两人即便在路上遇到了,他也宁可假装不认识。 「我更惊讶,为什么你老是在这家饭店进出?」 「我现在在这里工作。那你呢?你好像也常常进出这家饭店。」台北的饭店那么多,他们却老是在这里巧遇,这就表示他经常出入这里。 「我跟朋友习惯在这家饭店二楼的酒吧喝酒。」这是最近养成的习惯,而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是为了她,因为在这里见过她,又在这附近的街道看过她,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跑来这里。 「你……都不吃饭吗?」她不想对他表现得过度关心,担心他不开心,骂她多管闲事,可是他双颊明显消瘦下去,她没办法教自己视而不见。 自从决定解除婚约之后,她就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挂记他,不管他发生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了,如果有一天他们在路上巧遇,她可以无动于衷的将他视为陌生人……但现在她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早已盘踞她的心。 「最近胃口很差,你陪我吃饭吧。」夏御风强行拉着她走进一家义式餐厅。 这里餐厅环境中上,虽然灯光装渍都还不错,但是桌位稍嫌拥挤,不适合谈情说爱,看得出来是间纯粹满足味蕾的餐厅。 已经过了用餐时间,但餐厅里还是高朋满座,可见得料理应该很不错,果然,当第一口南瓜浓汤经过味觉的评分之后,他们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一口接一口,接下来是色拉,再来是主餐牛肉意大利面,最后是饮料和甜点,而此时餐厅的客人也散去了一大半。 「你最近好吗?」他喜欢这种感觉,不再有顾忌,不需要强迫自己远离她。 「每天上班下班,生活很规律。」不好,也要告诉自己她很好,她必须赶快恢复正常的生活作息,回到过去的生活。 「你怎么会在饭店工作?」 「我本来就在饭店打工,只是停了一段时间,听朋友提起这家饭店要征人,我就想试试看,就录取了。」 「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 「不是,饭店最近有活动,比较忙,过完元旦假期,工作步调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你呢?工作很忙吗?你看起来很疲惫。」她还以为他恢复自由之身,应该过得神采飞扬。 「手边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家里还被我搞得乱七八糟,有可能不疲惫吗?」 铃。这种像家里的电话声正是他的手机铃声,可是他假装没听见。 「工作不要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可以放手的就放手,家里不是有佣人打扫,怎么会乱七八糟?」 「管家派来的佣人没办法配合我的时间,你回来帮我打扫吧。」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向管家求救。 「对不起,我现在的工作假日要轮班,你还是请清洁公司派人过去打扫。」 「假日晚上也可以。」 「我自己的住处也需要打扫,我能够利用的时间就只有假日晚上。」 「你不考虑一下再决定吗?」这个女人真爱惹他生气,他可不曾如此迁就过人。 听到他急速上扬的音调,邢茉心忍不住默默叹息。真伤脑筋,这个男人又生气了,如果她想浇熄他的怒火,还是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是你的手机铃声吗?」 「我现在没有心情接手机!」 真是哭笑不得,她发现他根本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你还是接一下比较好,说不定对方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急事,只是担心我掉进马桶。」 呃……她的脑子再灵光,也实在搞不懂这他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她一脸傻不隆咚的样子,夏御风忍俊不住的笑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手机实在太吵了,他还是请服务生结帐走人。 「我搭公交车就可以了。」 他没有勉强她,只是坚持送她到公车站牌,目送她搭上公交车离开。此时,手机又响了,他终于愿意接听。「我不小心掉进马桶,刚刚从马桶爬出来,现在要回家清洗,没有闲工夫理你……」 结束手边的工作,收拾好东西,邢茉心一一向同事道别,赶紧打卡下班。离开饭店,她一路忙不迭的梭巡那道熟悉的身影,虽然没有口头约定,可是最近夏御风都会在公车站牌等她下班,两人共进晚餐,最后他会目送她搭公交车回家。当公车站牌进入视线,夏御风高大俊挺的身影也同时映入眼帘,她立刻慢下脚步,可是卜通卜通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她慢慢走到他前面。「你怎么又来了?」 「你陪我去海边。」他拉着她的手往前面走,上了他停在路边的车子。 他真的很爱去海边,可是她没有阻止他,每当他心情低落的时候,眉宇之间那股淡淡的忧郁会更加明显。 路上,他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停下,到了海边,他们不但有美味的寿司当晚餐,还可以享受到热呼呼的味嘈汤。 他们没有下车,前座窗户降下一半,冷空气灌进车内带来寒意,却可以让他们听见海浪击岸的声音。 「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吗?」虽然他脾气很糟,但是她很少看到他这么郁闷,眉头都打结了,可想而知,他一定遇到什么大麻烦。 「不是,只是事情太多了,觉得很闷。」他快要被邢茉心那女人搞疯了! 这个麻烦的女人,他很庆幸自己不必娶她了,要不然,他迟早有一天会抓狂的扭断她的脖子!征信社几乎把全台湾的饭店查了一遍,但全都没有她投宿的纪录,而美国那边也苦寻不到她收藏的照片,他没办法透过照片请求征信社寻人,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放在邢孟天和夏紫英身上,他们临时有急事赶回美国,答应尽快找到照片,送过来给他。 他们的婚约可以说是解除了,可是在没有当面说清楚讲明白之前,总是不能算数,这就好比杀一只鸡,只杀了一半,要死不死,当然不能期望那只鸡还若无其事。 「我不是说过了,工作不要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放手的就放手。」 「如果可以随心所欲,我绝不会为难自己。」 是啊,在她眼中,他是谁也无法驾驭的暴君,若非为了保住日夏食品,他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终身?虽然她已经解除婚约了,可是这段日子想必带给他很大的困扰。「对不起。」 「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夏御风不解的挑了挑眉。 「我让你觉得很烦很讨厌。」 「我有说你很烦很讨厌吗?」 「呃……你没有明说,可是你说不想见到我。」 哑口无言,他确实说过这种混帐话,可是她听不出来那是气话吗?如果不想见到她,这些天他干么频频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脑子里果然装稻草! 「我……我说错了吗?」 他懒得废话那么多,这个问题选择直接跳过去。 转身探向后座,他从行动小冰箱里面取出事先准备的红酒和两只酒杯,拔开软木塞,他先倒了一杯八分满的红酒递过去。「我们来干一杯吧。」 她连忙摇摇头。「我不行,我很容易喝醉。」 「上次不敢喝啤酒,这次很容易喝醉酒,你的借口还真多。」 「我真的不敢喝啤酒,也真的很容易喝醉酒。」 「喝一杯而已,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吧。」 「这要看酒精浓度。」 「这瓶红酒酒精浓度不高,保证你不会一杯就醉了。」夏御风直接把那杯红酒放在她手上,可是她依然不肯握住,显然还犹豫不决,他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我叫你喝你就喝,干么那么啰峻?」 看样子推托不掉了,邢茉心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那股冰凉教她冷不防的抖了一下,可是随后有一股甜甜的酒味在口腔泛散开来,没想到这味道如此讨人喜欢。 满意了,夏御风也为自己倒上八分满的红酒,轻轻碰撞了一下她的酒杯,品尝的喝了一口,不过,他却皱起眉头。「这个味道太甜了。」 「我喜欢这个味道。」她很快就把手上的红酒喝完,他很顺手的又帮她的酒杯添上八分满,这一次她一口气干了,接着自己把酒杯递过去。 他调侃的对她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很容易喝醉吗?你最好别再喝了。」 「你不是说酒精浓度不高吗?我再喝一杯就好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没有喝醉酒的迹象,他就再给她一杯好了,可是这杯一进了胃,她就变了一个人,两眼闪闪发亮,笑得甜滋滋的好像吃了蜜果子。 「你在海滩上跳过舞吗?」邢茉心没有等他回答,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置物箱上,便推开车门走下车。虽然寒冷的海风不住袭来,却不减她跳舞的乐趣,旋转又旋转,她随着只有自己清楚的旋律,摇摇晃晃的跳着舞。 夏御风收拾好红酒和酒杯,赶紧抓起椅背上的大外套跟着走下车,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舞姿,唇角不由得上扬,她喝醉酒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走过去,他抓住她的手,暂停她的即兴表演,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跳舞?」她对着他傻笑,两颊因为醉意染上了嫣红,这样的她娇媚令人心荡神驰,很想一亲芳泽。 念头一转,他低下头贴上她的唇,好似两人早已期待这一刻,唇舌立刻火辣辣的纠缠,这美妙的滋味教两人越来越忘情,如果不是快要窒息了,他们大概不会结束。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邢茉心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摇着头。「不可以,我已经决定跟你划清界线了。」 「我不允许你跟我划清界线。」 「可是,你叫我要离你远一点。」她真的很困扰,话都是他说的,到底要她怎么办才好。 「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皱着眉,她轻轻敲打着脑袋瓜。「我的头好痛哦!」 「外面的风太大了,我们回车上吧。」他连忙将她推回车上,同时把两边的车窗升起,强劲的寒意瞬间被隔绝在外。 也许车内太暖和了,邢茉心打了一个哈欠,不安份的动来动去,经过一分钟,她头一缩,睡着了。 见状,夏御风忍俊不住的笑出声,原来她酒醉之后的习惯跟他一样!睡觉。 帮她系好安全带,盖好外套,他轻轻拨开散乱在她脸上的发丝,像在宣誓的说:「我要定你了。」 第五章 瞪着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邢茉心颤抖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上镜子,可是,镜面并没有在她的预期下发生波动,换言之,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双脚一软,她抓着洗手台在浴缸的边缘坐下,早上发现自己在夏御风的床上醒过来,她就应该认清楚状况了,可是她不信邪,坚持这是幻象。这会儿怎么办? 顿了一下,她用力拍了一下脑袋瓜,什么怎么办,她是笨蛋吗?不管是穿上直排轮,还是抹上润滑油,总而言之―赶紧逃啊! 咻一声,她健步如飞的冲过去打开浴室门,可是还没踏出去,夏御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建议你先冲个澡,换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我的衬衫可以借你。」他坐在床尾,拍了拍折迭在旁边的黑色衬衫。 「我回家再冲澡就可以了。」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连大门都不好意思踏出去,我可不想被人家当成喝醉酒的臭乞丐。」夏御风起身走出房间,在带上房门之前,又补充道:「你对这里很熟,需要什么东西自己动手,托舍妹的福,现在我家管家每个礼拜会派人过来打扫,浴室里面备用的洗洁用品保证都是新鲜货,你可以安心使用。」 怪不得放眼看过去,并没有他先前形容的乱七八糟。 喝醉酒的臭乞丐?邢茉心低头看着身上的衣着,再用力吸一口气……是啊,衣服脱下来当抹布也不会可惜,酒味也有那么一点,可是,没有这么夸张吧。 不过,真教她以这副邋遢的样子走出门,她确实没有那勇气。 算了,这会儿就算逃走了,也无法追回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消除夏御风昨晚的记忆。 今天是假日,又不赶时间,她就冲个澡,这里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只要几个小时……是啊,几个小时而已,她没什么好害怕……害怕?没错,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何处,她的心就很慌乱不安。虽然喝醉酒,但她不至于对昨晚的事情毫无印象,她和夏御风吻得天昏地暗,如果当时他们是在房间,很可能就…… 甩了甩头,她不要胡思乱想,跟自己再一次强调: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走出浴室,取走了床上的衬衫,她再度转回浴室,快速冲了一个澡。 从头到脚将自己检查一遍,黑色的衬衫适度掩饰好不着片缕的娇躯,她探头探脑再三确认卧室没人,抱着换下来的衣物浴巾走出浴室,送进洗衣间清洗处理。 这会儿她就专心等着衣服洗好脱水烘干,可是,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等吧。 走出洗衣间,她不自觉的四下寻找主人的身影,不过还没找到人,倒是先闯进那片美丽的「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有六、七坪大,位在和室的后面,坐在和室欣赏后花园的绿意盎然,既不用担心日晒,也不用担心雨淋,累了就躺下来,从外头传来的风儿很舒服,当然,冬天稍嫌冷了点,可是把一旁叶片式电暖炉打开,那就不用担心冷空气会害人着凉。她很喜欢这个小花园,觉得这是都市中最令人着迷的奢侈。 夏御风无声无息的从后面将她圈在怀里,她的身体瞬间一僵。「夏御风……你……」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想做什么?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一直以来,他不允许自己对女人太过认真,从小看着母亲总是痴痴注视着父亲的背影,他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变成母亲那样的傻子,也许他执意投入摄影领域,过着到处飘泊的日子,就是不想踏上母亲的悲剧,可是人的际遇着实难以预料。 扯开他的手,邢茉心慌乱的转身看着他。「你……开玩笑的吧!」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他要她的意念如此强烈,老实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试图抗拒,不愿意相信他已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着迷,可是他的心却不断的想靠近她,他不想再为难自己,心想也许这只是短暂的迷恋,他不用顾虑太多。 「你……别闹了……不可以……」心都乱了,她根本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就是要你当我的女人,没有『不可以』。」夏御风伸手将她勾回怀里,低头贴向她的耳畔。「你也渴望我不是吗?」朱唇轻启,邢茉心想反驳,可是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娇躯却好像在响应似的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也渴望我。」他的唇舌诱惑的舔吮娇嫩的耳垂,一股酥麻瞬间滑过她的四肢百骸。 「不可以……」虽然理智还在,她的挣扎却越来越薄弱。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他的气息很强悍,声音却异常温柔,一只手挑逗的顺着她的背脊下滑,一只手从大腿往上滑入衬衫里面,他正一步一步引诱她走进激情的风暴。 「夏御风,我……」如果她现在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一切就会结束…… 她真的疯了,怎么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时光可以倒带重回昨晚,她绝不会贪嘴喝那么多杯红酒,今天早上也不会有机会让情况失去控制……真是如此吗?如果换了另外一个时间点,她就不会在他身下沉沦吗?回想今天早上的激情缠绵,身体还会不禁颤抖,他们从卧室转战到浴室,单纯的泡澡变成一场情欲的嬉戏,她明明已经虚弱无力了,却又轻易的在他的撩拨下娇吟回应。 洗好澡,以为结束了,用过早午餐,两个人贪得无厌的又激战了一场,她放荡的行径连自己都吓到,可是当下那一刻却又如此自然。 此时,她还感觉得到他烙印在自己肌肤上的温度,那么炽热、狂烈…… 算了吧,她是在自欺欺人,他早就占有她的心,她的人又怎能逃得了? 转头仰视身旁高硕俊伟的男人,他一路上笑逐颜开、心花怒放,可她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连扯动唇角一笑的力气都没有。 想必他已经从哥哥那里得知婚约取消一事,因此才会要求她当他的女人,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令他困扰的未婚妻一直在身边,一旦他发现「邢茉心」和「小墨」是同一个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每次想起这个问题,她就头痛,根本不敢想象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这恐怕不是大发脾气就可以了事,他绝不会原谅她的欺骗,只是事到如今,她更是难以启齿。踏错第一步,如果不能及时导正,第二步、第三步……就会步步错下去,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你在偷看我。」夏御风侧过头,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 两朵嫣红浮上娇颜,她力持镇定的说:「我已经好久没有来夜市了,我在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是吗?那你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靠过去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这会儿哪管得了她看到什么,邢茉心又羞又慌的左右张望,担心他们是否成为人家观赏的对象。 眉头一皱,他将她的脸转向他。「你不要管别人,看着我就好了。」 「这里是公共场所,哪有不管别人的道理?」 「我不管,你只能看着我。」 瞪着他半晌,她很无奈的嘀咕,「暴君。」 那一瞬间,彷佛有一道异样的电流通过五脏六腑,他眼前出现一幅诡异的画面!她和十二年前的小胖妹重迭在一起…… 「怎么了?」她察觉到他的闪神。 「没事。」他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联想。 「你真的没事吗?」她取出手帕帮他擦汗,这么冷的天气他竟然在流汗。 「我真的没事。」虽然他对邢茉心没有感情,但是不免对她的失踪感到愧疚,如果他早一点跟她连络,她就不会采取失踪这种手段反击他……没错,他认为她的失踪是一种反击,存心教他不得安宁。 不管她是基于何种心态解除婚约,如今他享有的欢愉终究来自于对她的伤害,他会产生那种幻觉也是情有可原。 「明天一早要上班,我得回去了。」如果不是他一直缠着她不放,逼她一再退让,她中午就想走了。 这个男人的花样真的很多,他们原本约定好了,用过晚餐就送她回去,可是他不带她去餐厅用餐,跑来夜市,说什么好久没有品尝夜市的美食了。结果除了吃,还要玩,他根本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她突然有一个想法,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时间太晚了,他又可以顺理成章的带她回家。 夏御风两眼陡然一亮,存心跟她唱反调的盯着前方正在表演甩饼的人。「我想吃印度甩饼。」 「你还没吃饱吗?」他从头吃到尾,嘴巴都没有停过。 「我的胃口很大,可没有那么容易喂饱哦!」 他一语双关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又害羞的红了脸,娇嗔的瞪他一眼。 他似乎上了瘾,继续口无遮斓的逗弄她。「你饿了吗?」 这里没胶带可以封住他的嘴巴,她只好撇开头,试着稳住慌乱的心情。「我快撑死了。」 「是吗?」他亲密的贴向她的耳畔,挑逗的呢喃,「待会儿我们测试一下。」 天啊!她肯定变成一只煮熟煮斓的虾子了!「你……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不理你了!」 她推开他,径自往前走,他立刻追上去,还刻意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你在干什么?」她一边忙着东张西望,一边忙着拉开他,可是他执意为难她的时候,她的力气岂能奈何得了他? 「不准乱动!」他一声令下,她马上僵硬得像木头人,见了,他当然又是一把火。「我是叫你不要乱动,不是叫你僵硬得像尊石膏像。」 从他急速上扬的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他的脾气冒上来了,她很无奈的抬头请教他。「对不起,我的脑子装稻草,不知道如何不要动又不会僵硬?」 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他又恢复好心情了。「这个很简单,当你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你就知道如何保持不动又不会僵硬。」 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他一样「目中无人」。 「对不起,我资质驽钝,一时半刻学不来。」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训练你。」 她真的变成跟他一样「目中无人」,第一个喊救命的人恐怕是他,不过,她可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时间真的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吧,他也不再拐弯抹角。「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 「不可以。」 夏御风没有预期她会立刻点头说好,外表柔弱,个性却独立自主,她当然不会轻易待在他的公寓过夜,除非像昨晚那种无法控制的状况,可是她断然的否决还是教他不悦。「为什么不可以?」 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过激动了,邢茉心缓了一口气,轻轻柔柔的说明自己的立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女孩子不可以随便在外面过夜,如果昨晚那种情况被我爷爷知道了,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闻言,他的不悦总算是缓和下来了。 虽然脑海总是有个念头想将她绑在身边,以便消除内心那种莫名的不安,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两个适度的保持一点距离,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毕竟他也不乐意自己变成一个离不开女人的男人。 「好吧,我送你回家。」 神采飞扬的走进办公室,夏御风完全不像是刚刚开完一场马拉松会议的人。手上的一迭公文随意的往紊乱的办公桌一放,他转身背靠着办公桌,看着等他等到快要睡着的魏钧扬。魏钧扬一看到他,两个人好像看到救星似的扑过去抱住他,可是下一刻,他一掌将他甩回原位。 恶心死了,一个大男人干么抱他抱得这么紧? 「我听秘书说你在办公室,还以为有人假冒你的名义偷渡进来,真奇怪,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你最近太忙了,约你见面没空,也不准我去公寓打扰你,我只好来这里。」 魏钧扬实在很无奈,左看看、右瞧瞧,他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看到这里,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工作呢?」 「我老爸不重视门面,留给我的办公室就五坪大,现在公司没有能力更换更宽广气派的地方,我好只安份的待在这里。」 「自由放荡的夏御风居然可以忍受这么小的工作场所?太不可思议了!」 「人会改变,也许是被迫而改变,也许出于全新的体认而改变,不管是什么事情,习惯之后,也没什么差别。」虽然他付出很大的代价换得日夏食品的经营权,可是日夏食品却是负债累累,每天走进这里,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何让公司起死回生,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办公室的空间是大是小。 「看样子,你真的很适应现在的生活了。」魏钧扬有点失落。 「当你有一大堆的想法必须付诸行动,根本就没有适应的问题了。」 「真是伤脑筋,我还以为你一定很希望呼吸一点外面的新鲜空气。」 眼神转为锐利,夏御风已经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厚!魏钧扬觉得很不服气。「你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是麻烦制造机。」 「现在对我来说,你确实是麻烦制造机。」 「我……你至少先听我说明来意嘛。」 「我没兴趣。」夏御风凉凉丢下这一句。 魏钧扬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死缠斓打」是他的专业之一。 「你一直都是joy的御用摄影师,这是joy睽违三年发行的新专辑,这一次还计划连同写真集一起推出,他们怎么可能迁就其它的摄影师?」魏钧扬笑得好谄媚。 夏御风对他脸上的笑容充满嫌恶。「我不是要你让这种事离我远一点吗?」 「我也很想离你远一点,可是双方交情匪浅,你偏偏又是无人可取代。」 「你少来了,我的饭碗不是没有其它的人才可以捧。」 「没错,是可以找得到其它知名摄影师,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像夏御风一样,本身就是镁光灯的焦点。」 「想利用我炒新闻吗?」 「这是附加价值,最重要的是,你的镜头可以捕捉到他们最有魅力的一面。」 魏钧扬连忙把企划书送到他的办公桌上。「你先看一下,何时开会定案,唱片公司和joy的四名团员全部配合你。」 抚着下巴,夏御风沉思了半晌,作了一个决定。「我们来个交易,如果他们同 意用友情价接下日夏食品的广告,我也同意用友情价接下他们的案子。」 「日夏食品的广告?」 「我计划推出日夏食品的一系列广告,如果想一口气打响公司的知名度,产品的代言人很重要,我正在为这件事情伤脑筋,因为公司的广告预算有限,请不了符合我标准的艺人。」嘿嘿嘿的笑了,魏钧扬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进行敲诈。「如果交易成功,以后我们有事好商量。」 「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 「你以前不会这么计较。」 「你眼睛瞎了吗?我本来就是一个很爱计较的人。」他可不容许自己吃亏。 瞪大眼睛,好像第一次才认识他,半晌,魏钧扬终于发现了。「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我不能心情好吗?」 「可以,我希望你天天心花怒放,你周遭的人就会少受一点罪……我是说,恭喜你从上万间的饭店当中找到神秘未婚妻,如愿解除婚约。」真是糟糕,嘴巴老是管不住,一不小心就说出真心话。 送上一记白眼,夏御风绕回办公桌后面坐下,顺手取过那份企划书翻阅,漫不经心的说:「你搞错了,我还没有找到邢茉心。」 「你不是解除婚约了?」 「我已经解除婚约了,只是征信社还没有找到她的下落。」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获得解决,邢孟天已经找到他妹妹的照片了,下个礼拜会带来台湾,届时有照片助阵,征信社就更容易搜索了。 「没有当面说清楚,她随时可以反悔,严格说起来,你们还是未婚夫妻。」 「我不会容许她反悔。」他又不是任人玩弄的傻子。 魏钧扬恍然大悟的击掌叫道:「我知道了!」笑得很暧昧。「爱情得意。」 爱情得意吗?错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不管他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小墨就是不肯在他那里过夜。 对她,他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陷得还深,每当夜深了,两人要分开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想把她留下来,也许他没有期望她会退让,可是看到她的立场那么坚定,完全没有动摇的可能性,他当然不开心。 虽然她总是顺服得像只小绵羊,可是,他就是感觉得到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距离,她似乎有意防着他,不愿意让他太靠近。举例来说,她同意他送她回去,却不肯让他踏进住处一步,她给的理由名正言顺,因为借住朋友的公寓,她在那里招待其它人并不适合。因为她有意保持距离,他总觉得她像是缠上线握在手中的气球,如果他没有抓牢,她就会在不经意之间脱离他的掌控,飞走了。 不知是否这种不安的心情引发猜疑,他有个奇怪的念头,他好像遗漏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想破脑子,怎么也拨不开眼前的迷雾,找到头绪。 「哪个女人掳获我们夏大摄影师的心?」魏钧扬两眼闪闪发亮。 「你不需要知道。」 「你不要这么小气,我保证不会乱来,最多远远瞧她一眼。」魏钧扬已经整个人趴到办公桌上,好奇心就像搔痒一样,如果没办法获得满足,他会很痛苦。 「我听你在放屁!」夏御风大刺刺的举起脚,狠狠的从魏钧扬的肩膀踹过去,他还会不了解他吗?这个家伙根本是犯了喜欢窥探别人私生活的病! 跌回沙发,魏钧扬龇牙咧嘴的瞪着他。「没见过比你还粗鲁的人。」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可以滚了。」 「你的待客之道真的很糟糕……好啦,你不要瞪我,我这个人很识相,不会待在这里惹人嫌,万一你不爽改变主意,我岂不是白白挨了一脚?」边说边拿着公文包走到门边,临走之前魏钧扬不忘了重申一次。「事情谈成了,我会立刻跟你连络敲定开会时间。」 「不用急,慢慢来。」夏御风举手送客。 可是隔天一早,他就接到魏钧扬的通知,周末早上开会,并且邀请他当天下午出席joy的手表代言活动。 原本他对那类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然而一听活动地点就在小墨工作的饭店,因此他改变主意,答应出席。 第六章 戴着墨镜,夏御风隐身在不起眼的角落,目不转睛的看着忙碌的用无线电连络事情的小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在饭店工作中的她,虽然有一种上班族的干练,却依然散发出柔和温暖的气质,大概是因为她总是笑脸迎人吧。 她的笑容很美,有如和煦的春风,软绵绵的教人通体舒畅,这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待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真好笑,以前他可不曾这样子「窥探」一个女人,而且乐在其中,还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刻意隐瞒今天要来这里参加joy的代言活动,否则他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得以静静欣赏她的一举一动。恶作剧的光芒从眼中掠过,如果他突然走到她旁边,吓她,她会有什么反应? 念头一动他就付诸实行。迈开脚步,他正想悄悄靠近她,这时有个身着饭店制服的男子走到她身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退回原来的角落,夏御风定睛瞧了一眼那名男子,很快发现自己认识对方,此人就是三番两次出现在小墨身边的男子……难道她在这里工作是因为他吗? 皱起眉头,他可不喜欢这个可能性,这表示他们的交情不浅。 如果那次的宴会是他们第一次认识,他们的交情未免进展得太快了…… 「你干么躲在这里?」魏钧扬轻轻拍了一下夏御风的肩膀。 「我又不是主角。」他的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低声交谈的两个人,那男人好像请求她做什么事情,她一直摇头回绝。 「不是主角,但也不用当壁花啊。」 「这跟你没关系吧。」 「如果你宁可躲在这里当壁花,那干么来凑热闹?」魏钧扬不自觉的越说越小声,没办法,他就是很怕惹火这小子。 「我来饭店吃饭,顺道过来凑热闹,可以吧!」 「你是不是踩到狗屎?开会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火气那么大……你在看什么?」魏钧扬后知后觉的发现了。 「你不要在这里烦我!」这时,夏御风看见小墨向那个家伙点点头离开会场,那个家伙随即走向其它的工作人员,低声交代了几句,接着也转身离开,当下,夏御风很自然的迈开脚步准备跟过去。 「活动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魏钧扬伸手抓住他。 「我去洗手间。」甩开魏钧扬,他快步追了过去,离开之前,他听见魏钧扬嘀咕着「待会儿不会又掉进马桶吧」 走在前方的李珣浩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追踪,他急忙回到办公室,从背包找到随身携带的药包,赶紧又转往员工休息室。 看到邢茉心正在啃面包和牛奶,他忍不住皱眉道:「你的午餐会不会太随便了?」 「我中午不喜欢吃太油腻的食物,如果严柔姊姊的轻食小馆在饭店隔壁,我就可以吃得丰盛一点。」 「我早就想过在这附近帮柔柔找一间店面,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可是这附近的租金太贵,她说利润都被店租吃掉了,她宁可待在现在的地方。」李殉浩走到开饮机倒了一杯温开水,连同手上的药包放在她前面,在对面的椅子坐下。「里面有各种药,你先放在身边备用,不过我想你需要的是胃药吧。」 邢茉心惊讶的瞪大眼睛。「学长怎么知道我胃痛?」 「我听说你中午没吃,又看到你一直摸着肚子,想到柔柔饿肚子的时候,胃一痛就会习惯摸肚子,我猜你有可能是胃痛。」 「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有这种习惯,其实我已经很久不会闹胃痛了。」 「明明知道自己有这种毛病,你就不应该饿肚子。」 「我想活动快要开始了,忍一下就好了。」她本来就是一个习惯迁就的人。 「会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工作人员,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紧张了。」 「我想要全程参与,多学一些东西。」如果她和夏御风没有婚礼,哥哥一定会要她回美国,到时候,她会回到爷爷的饭店工作,而她希望自己可以从过去的打工性质变成正式员工,全心投入工作,她就不会一直惦记着夏御风。 「不管如何,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只好让柔柔通知夏紫英把你领走。」 「不要!以后我会按时吃饭。」 顿了一下,李珣浩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和夏御风现在如何?」 「他还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 「真相总会大白,你还是早一点跟他说清楚,否则等他自己发现了,他会更生气,会认为你故意耍他。」 「这个我知道,可是三番两次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你很在意他……不对,应该说你很爱他。」 怔了半晌,邢茉心顿悟的苦笑。是啊,她很爱他,因为她清楚一旦说出来,他们很可能到此结束,不同于十二年前,这一次她会真正退出他的生命,因此几度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结果让自己越陷越深,难以回头。 「你好好向他解释,刚开始他或许很生气,毕竟从头到尾都当傻子的滋味不好受,可是我相信气过了就没事了,毕竟这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乌龙。」 「如果事情那么容易解决,那就好了。」学长只知道错误是如何开始,根本不清楚这中间的细节,他当然无法理解夏御风可能会有多愤怒。「既然真相一定会大白,为什么不用最有机会说清楚的方法解决?」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忽地,邢茉心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下意识的转头望向百叶窗半掩的玻璃窗外,可那里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那种不安的感觉却甩不去? 「怎么了?」李殉浩也顺着她的目光往玻璃窗一看。 「没事,我们还是赶快回会场吧。」这几天天天加班,不能像往常一样陪夏御风吃晚餐,只好改吃宵夜,回到家通常凌晨一、两点了,可以睡觉的时间只剩三、四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精神自然耗弱,也许因为如此,她才会疑神疑鬼。 「我先回会场,你可以慢慢来,吃完药休息一下再出来。」李珣浩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离开休息室。 假日一早睁开眼睛,看到闹钟显示十二点了,邢茉心惊叫一声,赶紧跳下床冲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她换上白色毛衣搭配直筒牛仔裤,再喝了一杯鲜奶,便匆匆出了门。 昨天饭店活动结束后,他们企划部举办每一季的聚餐,欢迎新人加入,她根本没办法陪夏御风吃宵夜,为了补偿他,她答应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会留给他,可是她竟然拖到中午还没出现,他肯定气炸了! 搭上出租车来到他的住处,已经过了一点,她可以预见迎接她的是一串劈哩咱啦的训话,所以当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抢先道歉。 「对不起,昨天太累了,我刚刚才起床……」她却冷不防被夏御风一把拉进去,接着「砰」一声,大门直接关上,她被他一路拖进卧室,肩上的背包也掉落在地,接着她被摔在床上。 吃痛的叫了一声,她看着他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来不及开口,他就发了狂似的扑过来,蛮横的低头堵住她的嘴。他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因为她到现在才出现吗?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她柔顺的回应他的粗鲁,任由他在她身上留下吮痕齿印,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愤怒,她确信他不会伤害她。 夏御风确实在生气,在对自己生气,生气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被她搞得如此不安? 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容易被这个女人摆布,他想用欲望控制她,证明自己才是她的主宰者。可是当他深深栖息在她温润的柔软当中,赫然明白,他早就变成她的俘虏了,彻底臣服在她的温柔包容之下。 狂风暴雨慢慢退去,看到她苍白的模样,再看到她身上的印记,他很自责,可是又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只能紧紧的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我明明转了闹钟,可是闹钟竟然没响,我大概不小心按掉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让人又生气又心疼,错的人明明是他,道歉的却是她,如果她可以大声指责他的不是,他会好过一些。 「你没出现,又没办法连络你,我很担心。」 「对不起,我会找个时间办手机。」当初她停掉美国的手机,是因为哥哥和嫂嫂的别墅有电话,之后他们两个又一直没有正式见面,因此她没有急着帮自己办手机,没想到就一拖到现在。 「你……」不行,他问不出口,他害怕从她嘴里说出有关那个家伙的事情,也不想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好、多优秀。 「什么事?」 「没事,以后不准再吓我,我没办法睡觉,没办法吃饭,你想害我早死吗?」 「对不起。对了,你吃过午餐了吗?」 夏御风摇了摇头,昨晚想起她在饭店活动之后有聚餐,而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连络到她,他就一直像座火山濒临爆炸的边缘,一夜无眠,好不容挨到早上,却不见她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午餐,他连早餐都没有胃口。 「我去煮午餐。」邢茉心起身准备下床,可是刚刚一动,她就痛得失声一叫。 「你不要动,午餐交给我就可以了。」他跳下床跑进浴室,放好热水,又跑出来抱她进去。「你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点。」 是啊,泡个热水澡真的舒服多了,当她穿戴整齐离开房间时,夏御风已经准备好餐点了。「我最擅长的是三明治,简单快速,不过我还煮了热汤,干贝海鲜汤。」 「看起来很好吃。」这会儿只要可以喂饱肚子,她都会说好吃。 事实证明,夏御风的料理虽然没有多大的学问,却是美味可口,饿坏的两个人很快就将食物一扫而空,接着两人转到客厅煮咖啡。 「这个给你。」他将放在小茶几上的纸袋递给她。 「手机?」她从纸袋外面就可以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搔了搔头,他难为情的说:「真可笑,昨天晚上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你的连络电话,原本想打电话到清洁公司查问,却发现清洁公司的电话早就搞丢了,也不记得是哪一家清洁公司,我想干脆自己帮你准备一支专线电话,这么一来就可以随时找到人。」 邢茉心吓一跳。如果他真的打电话到清洁公司,她岂不是穿帮了? 他不解的皱起眉头。「奇怪,你从来不用手机吗?」 「不是,我……正准备换手机,因为没有急迫性,就一直拖到现在。」 「怎么有你这种人?没有手机不会觉得很不方便吗?」他接着恶狠狠的一瞪。「我警告你,我给你的手机要收好,如果漏接一通电话,我会跟你算帐!」 「上班开会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 「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脾气一来,他确实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她又不能老实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状况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 「如果你不要让我找不到,我很好沟通。」 「我不会无缘无故让你找不到。」 「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否则你死定了!」 「夏御风,我……如果我不小心隐瞒你什么事情,你会原谅我吗?」她还是没有勇气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绕着弯先迂回的探问。 挑了挑眉,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他觉得不舒服。「你会隐瞒我什么事情?」 「没,只是假设。」 没事会提出这种假设?他不相信,可是又不想破坏眼前的气氛。「我宁可受伤,也不要隐瞒。」如果是她,她不也宁可受伤,而不要隐瞒吗?邢茉心顿时有一种乌云密布的感觉,看来迟早会刮风下雨,问题在于何时爆发开来。 坐在员工休息室,邢茉心看着被咖啡烫伤的手腕,心头还乱糟糟的没办法平静下来,今天她一整天都处在恍神状态。 昨晚夏御风突然蛮横的要求她留在他那里过夜,她想大概是因为空等了一个早上,他的气还没有完全消退,因此闹别扭,她只好频频道歉,表示以后再也不会让他找不到她了。 是啊,现在她有了手机,他当然可以随时连络到她,她的保证对他根本没有意义,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她的衣服从窗户丢出去,吓死她了,当下也只好顺从他的意思留下来过夜。因为这件事情,她发现他越来越难敷衍。一旦他起了疑心,就会察觉到她并不是真正的清洁工,如果他有心追究下去,她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为了想这些,她手都受伤了。不行,她必须尽快说出真相。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事情做个了结。 取出手机,可是还来不及按下夏御风的号码,有一名客服人员推开玻璃门走进员工休息室。 「请问你是企划部的邢茉心吗?」 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位客户请我把这封信当面交给你。」送上信件后,客服人员随即转身离开。 困惑的打开信件一看,她不禁怔住了,这是哥哥和嫂嫂给她的留言,他们现在在饭店的一二○二号房,请她下班后过去找他们。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难道严柔姊姊忍不住向他们透露她的行踪? 不对,如果严柔姊姊真的说了,不可能不先打个电话提醒她。算了,再过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到时候就可以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回到办公室,她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完毕,便收拾东西打卡下班,满怀疑惑的来到一二○二号房。 房门一开,夏紫英激动的扑过来抱住她。「终于找到你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她连迭道歉,「对不起,我几乎每天都会传mail给哥哥,就是不希望你们担心。」 「收到信不代表看见人,怎么可能不担心呢?」邢孟天的声音很严厉。 抬起头来,邢茉心正好对上他指责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只能内疚的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没事了,平安无事就好。」夏紫英将她拉进房内,随手带上房门。 「你们怎么会……」一看到站在落地窗边的夏御风,她完全说不出话来,手脚瞬间失温,从他阴沉的表情,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又是怎么发现她的身份的? 「小茉心,我来向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哥哥夏御风,如果不是我哥记得曾经在这里见过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你。」夏紫英把她往前一推,让他们两个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对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夏御风淡然有礼的对她欠身道。 「……你好。」邢茉心差一点挤不出话来,她知道他生气了,不是普通生气,而是非常非常生气! 「茉心,如果你坚持解除婚约,哥会尊重你,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不应该由你单方面决定,你们两个单独聊聊,看是要解除婚约,还是要履行婚约,两个人说清楚讲明白,我等你们的消息。」邢孟天随即带着妻子离开。 这会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毋需再假装彼此是陌生人。夏御风冷笑的问她―「这个游戏好玩吗?」曾经在她身上看到小胖妹的影子,这下子有了答案。他老是拨不开的迷雾终于散去了,她也曾经暗示有所隐瞒,可是,当她走进这里之前,他还是怀抱着一丝期待,也许「邢茉心」和「小墨」只是长得相像,小胖妹怎么可能变得如此纤细柔弱? 不是,这不是游戏,可是邢茉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管现在她说什么,恐怕都是多余的吧。 「你不帮自己解释吗?」她的沉默让他的火气迅速飙升。 「我想解释,我想让你知道这是无心之过,可是你愿意好好听我说吗?」 「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你并不是直中心想听我解释。」 「我有权决定要不要相信你的解释,但是你有责任向我解释清楚。」没错,他不是真心想听她解释,只是想看到她急于辩解,担心他误解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她当下应该有的反应吗?如果她在乎他,她一定很担心他误会。 此时,邢茉心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婚约,她是不是邢茉心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 眼神转为锐利,他好像要揍人的握紧拳头。「你说什么?」 「我哥不应该拿日夏食品的经营权逼你娶我,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现在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就是取消婚约,让一切回归原点。」 「你就这么想解除婚约吗?」 「我只是想回归原点。」 「是吗?我看你应该是有其它的男人吧!」 怔了半晌,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急着取消婚约,难道不是因为有别的男人吗?」 他的口气不是质疑,而是指控,她的心彷佛被狠狠划上一刀,痛得让她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你真的认为,我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 瞧了她一眼,夏御风冷酷的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身体一晃,她连忙抓住沙发椅背稳住快瘫软的身体。 「难道不是吗?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跟『墨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真正的名字叫邢茉心,你是邢孟天的妹妹!」今天早上,当邢孟天和夏紫英风尘仆仆来到办公室,送上她的照片,他好像被最亲密的人从后面偷袭,狠狠打了一棍,震惊又难以置信,不清楚情况的夏紫英还取笑他被美色迷得张口结舌。 邢茉心无奈的苦笑,此「茉」非彼「墨」,他会产生如此大的误解并非她的原意,可是现在任何解释都是强词夺理,不管如何,她并不是没有更正错误的机会。其实「小茉」是「小茉莉花」的简称,这是父母对她独有的昵称,父母总是戏称她是一朵小茉莉花,洁白柔静的散发着淡雅的香味,因为小茉莉花是在脐带绕颈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上,出生时可以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父母因此格外珍惜疼爱。 父母总是说,她是他们最钟爱的宝贝,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初会脱口请他称呼她小茉,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他最钟爱的宝贝吧。 「是啊,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不深,还是解除婚约比较好。」 闻言,夏御风的愤怒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不要,我们立刻筹备婚礼!」 无声的一叹,邢茉心知道盛怒中的他很难沟通,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附和他,待他怒气消退,再慢慢解释。 可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决定终身大事,她会觉得自己好像在骗婚,眼前的她只能用拖延之术让此事暂缓下来。 「你不要为了跟我闹脾气,仓皇作出这么重大的决定,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我们再来讨论好不好?」 可是,这会儿他的态度更强硬了。「我们过完春节就举行婚礼。」 天啊!她好像把事情越弄越糟了,现在他完全气昏头,没办法沟通了! 第七章 虽然过了快一个礼拜了,躺在床上,邢茉心还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拉开被子,她有气无力的坐起身,回想过去这段时间,像是作了一场梦,很不真实,又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 低下头,她摸着右手上的钻戒,这是货真价实、闪闪发亮象征着永恒,每个女孩子期待的爱情誓言,可是对她而言,这只是夏御风赌气之下的错误。 他果然说到做到,那天他们离开饭店之后,她就在他的主导下搬回兄嫂的别墅,三天后,他选好黄道吉日,同时带她到珠宝店挑了一枚钻戒,隔天他们就前往婚纱店挑选结婚礼服,并安排好一个礼拜后拍婚纱照。 既然决定结婚,这些过程当然免不了,可是接下来他进一步要求她辞掉饭店的工作,美其名是要她专心准备当新娘子,但她不愿意,表示很喜欢饭店的工作,他竟然再一次用那种冷酷的指控中伤她。「我看你喜欢的不是饭店的工作,而是饭店的工作伙伴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想无所事事的成天闷在家里,工作和结婚并不冲突,你不也是像往常一样上班吗?」 「你要工作可以,你来日夏食品当我的助理。」 「我读的是旅馆管理,饭店才是我可以发挥专业的地方。」 「你在我身边工作不好吗?」 「我不想当花瓶,我想当一个有价值的人。」 「你想当花瓶,还是当有价值的人,取决在于你的工作态度。」 「也许,但是主事者的态度也很重要,你并不是真心想借用我的长才。」 「你要我借用你的长才,你总要先进入日夏食品,否则,我又怎么知道你有哪一方面的长才?你听好,如果你不辞掉工作,我会出面帮你把工作辞掉。」 这个男人真的快把她逼疯了!「难道你不能讲点道理吗?」 「我想怎样就怎样,从来不讲道理。」 「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身份,你错把我当成清洁工,而我阴错阳差取代因为受伤无法前来打扫的人,这是巧合,我也曾经想要告诉你实情,可总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后来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现在才想要解释清楚,以为可以改变什么吗?」 「你至少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不管错误是如何开始,这期间你有太多机会可以说明白,可是你没有,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确实如此,所以她还是屈服的把饭店的工作辞掉了,只是很对不起帮她安排工作的学长。 情况演变至此,她不认为夏御风真正在意隐瞒身份一事,倒像是为了跟她赌气,因为她想取消婚约,他只好硬着头皮坚持结婚。 今生她只想当他的新娘子,不管他是抱着何种心态,她都无所谓……是啊,她可以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披上白纱,可是她做不到,因为他不是真心想跟她结婚,将来他一定会后悔。长声一叹,双脚移下床,她跟着室内鞋,起身拿起披在梳妆椅上的外套穿上,走出房间。 借着墙上艺术夜灯的指引,她来到饭厅,为自己冲了一杯热茶。 喝着热茶,她背靠着饭桌,凝视玻璃窗外的夜景,今晚的月色温柔迷人,散发着沉静之美,可是寒冬的冷风却毫不温柔,吹动枝叶摇曳作响。 放下手中的热茶,她走过去打开通往花园的落地门,踏进夜色当中。 她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婚礼,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他,可是,怎么阻止呢? 难不成要她逃婚吗? 全身好似窜过了一道电流,邢茉心顿住一僵。逃婚? 没错,除了逃婚,恐怕找不到其它的方法可以喊停了。 如果她逃婚,夏御风肯定气坏了,可是过些日子,当他冷静下来,会明白她的苦心,问题是她唯一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剿了,她还可以躲到哪里? 脱下室内鞋,她赤脚踩在草皮上,走过来走过去,想借着脚底窜上来的凉意,教自己冷静下来。她可以躲到哪里呢?她在美国认识不少台湾前去求学的朋友,可是交情不深,而记忆中,她也不曾听过母亲提过任何亲人。 「你这样子很容易着凉哦!」夏紫英悄悄的来到落地门边。 邢茉心慌乱的转过身。「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晚餐吃太少了,肚子一直嚷着要吃宵夜,我想看看厨房有没有好吃的东西,可是还没找到吃的,就先看到你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你想吃乌龙面吗?」 闻言夏紫英两眼闪闪发亮,咽了口口水,很用力的点点头。 邢茉心穿上室内鞋,回到屋内,进了厨房煮了两碗乌龙面,两个人各自拿着一碗坐在落地门前面的台阶上,边吹着带着淡淡花香的冷风,边享受热呼呼的乌龙面。 「我以前都不知道乌龙面这么好吃。」夏紫英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很有义气的主动提议。「为了答谢你的乌龙面,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我暂时不需要。」她总不能拜托嫂嫂帮她逃婚吧。 虽然不清楚邢茉心脑子在想什么,但是在旁边观看了那么多天,不难猜到她和哥哥之间发生了一些状况。夏紫英婉转的说:「如果是跟我哥哥有关,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他是我哥,你是我的好朋友外加小姑,你比他多了一层关系,我当然挺你。」 迟疑了一下,邢茉心忍不住问了,「你认为我应该嫁给他吗?」 略一思忖,夏紫英反过来问她,「你可曾想过你哥为什么把你卷入他们的交易中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哥哥很疼我,他不会无缘无故把我卷入这场交易里。」 「我问过他,他说,我哥是他妹妹的心上人。」 怔愣,然后邢茉心缓缓的转头看着她。 「对你哥而言,父母死后,你是妹妹,更是女儿,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全力满足你,当他察觉到你的心上人是我哥,他当然要想办法把他送到你面前,虽然这种做法有待商榷,但是那份疼爱你的心却令人羡慕。」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夏御风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夏御风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之前,连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难以忘怀的眷恋,哥哥竟然早就察觉到了。 「你应该问自己,你想嫁给我哥吗?如果你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你可以告诉你哥,你哥唯一在乎的就是你的幸福。」 停了三秒钟,邢茉心老实道来,「我不是不想嫁给他,而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结婚。」接着,她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一看到你的照片,他就说出你的下落,当时我还觉得奇怪,饭店工作人员那么多,他怎么可能对一面之缘的人这么有把握?」 「我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结婚,可是现在的他完全没办法沟通,看样子,除了我逃婚,好像没有其它的方法可以阻止他。」 「那就逃婚啊。」夏紫英超级爽快的说……何止爽快,她根本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这会儿邢茉心又怔住了,她没想到夏紫英会支持她逃婚。「新郎新娘摆着一张臭脸走红地毯,拍出来的照片怎么会好看呢?又不是要结好几次婚,你一定要当个开心的新娘子,所以还是等我哥冷静下来,认清楚你对他的意义就像生命一样重要,慎重向你求婚之后,你再当他的新娘子,传送消息的责任就包在我身上。」 「可是,我不知道能逃去哪里。」 「你们在台湾没有亲戚吗?」 「我不知道,从有记忆开始,我在台湾的生活圈子就脱离不了夏家的别墅,从不知道自己有个爷爷在美国,还家财万贯,如果不是因为他反对爸妈在一起,以我爸爸的学识和才干,我们也不可能过那么穷苦的日子。」 「我去问孟天好了,他大你八岁,我听他提过小时候的事情,六岁之前为了躲避你爷爷的搜寻,你父亲每半年就会带着他和你母亲搬家,他应该知道你们在台湾有什么亲戚。」 「就算我们在台湾真的有亲戚,我也不能冒冒失失的跑去投靠人家。」 「这件事情还是一样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藏身之处。」拍了拍胸脯保证,夏紫英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赶快进去睡觉。」 「谢谢你,嫂嫂。」 邢茉心随手收拾摆在一旁的空碗筷,夏紫英见了立刻抢过来。 「这个交给我就行了,你赶快进去休息。」 两人随即互道了一声晚安,邢茉心关上落地门,回到房间,夏紫英则捧着碗筷进厨房清洗。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鼓吹茉心给自己的哥哥难堪!」邢孟天悄悄的从后面抱住老婆。 吓了一跳的夏紫英差一点摔破手上的碗,冲掉手上的泡泡后,她恼怒的转身一瞪。「你干么三更半夜跑出来吓人?」 「做贼心虚。」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回咬他的手指一口。 「下次你让我吓吓看。」 「不要转移话题,你不觉得这样子有点过份吗?」 撇了撇嘴,她用手指戳他的胸膛。「你很没礼貌,怎么可以偷听人家说话?」 「如果我半夜失踪不见人影,你难道不担心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会掉进马桶吗?」 「我不会掉进马桶,但是也许会摔下楼……」嘴巴被某个心急的女人捣住了,他开心的笑了,明明担心得要命,干么装模作样呢? 狠狠一瞪,这个男人难道不知话不能随便乱讲吗?松开手,夏紫英不跟他扯些有的没有的。「你觉得我很过份吗?你不也希望小茉心得到幸福吗?我是用心良苦,这是给我哥的考验,确定小茉心的未来是不是可以放心交给他。」 「是吗?我倒觉得你在报复,当初你哥把你当成交易嫁给我,你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他当然在乎妹妹的幸福,可是热爱自由的夏御风既然坚持结婚,这就表示他对茉心有多认真。 当着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就坦白一点好了。「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报复的心态,可是严格说起来,他也算得上帮我找到幸福的功臣之一。」「那你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过去他一直潇洒的在外头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愿意承担夏家长子的责任,现在有机会可以小小的惩罚他,你说我可以错过吗?」 「你哥的脾气那么坏,如果他知道你在背后搞鬼,绝不会放过你。」 「我老公这么高大魁梧,我才不怕他!」她神气的扬起下巴。 叹气摇头,邢孟天很认命的说:「我知道了,我会负责保护你。」 两眼睁得闪闪发亮,夏紫英满怀期待的问:「这么说,你是不是有小茉心可以藏身的地方?」 卖关子的回以一笑,他拉着老婆回房睡觉,告诉她睡饱了就会有答案了。 夏御风: 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骗你,也知道不可能隐瞒你一辈子,可是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为什么说不出口呢?因为我害怕,害怕你生气,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隐瞒身份是我的错,可是今天换成是你,你可以不考虑后续引发的问题,直率的说出来吗?如果你顺意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或许你可以体会我当时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无奈。 对不起,我真的不愿意用逃避的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争议,可是,你并不是真心想委我为妻,你只是想跟我唱反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解除婚约?因为我宁可当你认识的「小墨」,而不是跟你有婚约的「邢茉心」,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愿意见到将来你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阻止你继续这个错误。 「这是什么意思?」夏御风暴跳如雷的挥着手上的信,那天他把邢茉心送回这里的时候,他还提醒妹妹要多注意她,结果这丫头竟然把人搞丢了! 「什么什么意思?」夏紫英充满困惑的眨着眼睛。「她不是写中文吗?难道她写英文吗?可是,你应该也看得懂英文啊。」 「你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你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夏御风的嗓门全开,夏紫英当然不愿意输给他,声势也非常惊人。 「这太好笑了,我怎么知道她会逃婚?小茉心性情好,又善体人意,我怎么可能想得到逃婚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在搞鬼?」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唬弄,没错,他也知道茉心不可能如此任性,因此不难推想,铁定是有人在旁边敲边鼓、编风点火,而唯一有可能干这种事情的当然是自己的妹妹。 夏紫英瞪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干么搞鬼?」 「从小你就喜欢找我麻烦。」他不仅是个不及格的儿子,还是个令人唾弃的哥哥,妹妹为了吸引哥哥的注意,只好不时跨越禁区,想方设法的惹他发火,这是他们兄妹的互动模式。 「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没错,小时候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找哥哥麻烦,他可以任性的到处当野猴子,她却只能在家里学习当千金小姐,这让她非常不爽,没有勇气向父亲抗议,她只好用其它方法转移自己的不平。这丫头打定主意跟他耗到底是吗?冷冷一笑,夏御风往沙发一坐。「人的劣根性很难改变。」 「奇怪,你干么把矛头对准我?在我看来,八成是你做了什么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情,逼得她不得不逃婚。」她懊恼的瞄了一眼坐在卧榻上看书的男人,这个家伙未免太悠闲了,他没看到他老婆正被人家欺负吗? 「看样子,她已经把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点了点头,夏紫英也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没错,我觉得你的逻辑很奇怪,你自己错把她当成清洁工,凭什么怪罪她隐瞒身份?」 「这跟我们结婚是两回事。」对于邢茉心的隐瞒,他的确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毕竟错误从他开始,如果他细心一点,早就发现不对劲,其实更教他气愤难平的是她对婚事的态度,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解除婚约这种话? 「怎么会是两回事呢?你对她不谅解,你们结婚后怎么会有幸福?」 「你真的认为她是为了这件事情才逃婚吗?也许她是有别的男人。」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可是想到那小女人不试图化解他的怒气,而是逃婚,他就无法心平气和。 怔了一下,夏紫英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狗屁话,小茉心才不是那种人。」 「你确定她不是吗?」 「我百分之两百确定,小茉心是那种守旧传统的老古板,如果她跟你在一起,绝不会让别的男人靠近她一步。」她从来不知道老哥是这么迟钝的男人,若非对他有感情,人家千金之躯会愿意被他当成女佣使唤吗? 「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二年前。」 「我们在美国相处了两个多月。」 「你以为两个多月就可以看清楚一个人了吗?」 夏此英终于明白小茉心为何要逃婚,她哥真的是「蛮牛」喝太多了―无法沟通! 天啊!以前被邢孟天气得哇哇大叫的时候,她都还不会那么想揍人,现在真的很想试试看自己的拳头有多硬,能否一拳打扁她哥这个臭家伙。猛然站起身,她气呼呼的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东翻西找,搜到了一瓶葡萄汁,赶紧倒一杯消火,也不管瓶子上面的保存期限是否过期了。喝一杯不够,再带一杯回到客厅,她又可以冷静的跟他说话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可以问自己,你认为小茉心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是个又可恶又狠心的女人!」 「你的嘴巴干么这么贱?说这种气话,你就会觉得开心吗?冷静下来,认真的问自己,你就会看见答案。」她又一口气把手上的葡萄汁喝了,没办法,任何人遇到猪脑袋都会抓狂。 「不知道!」他哪有办法冷静下来?心胞一次不同于上一次,她是在有人包庇的情况下躲起来,他很难找得到人。 「那我就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回家冲个冷水澡,让脑袋清醒一点,你再重新问自己好了。」当作没有他这号人物,夏紫英转向那个过份悠哉的男主人。「老公,我肚子好饿,可是冰箱里都没有东西。」 邢孟天的视线终于离开手中的书本。「你不是一个小时之前才吃过午餐吗?」 「肚子就是饿了嘛。」她最近的食欲确实好得有点不象话。 「我知道了,我让查尔斯帮你买下午茶回来。」他推开落地窗,原本在外面整理盆栽的查尔斯立刻靠过来。 既然是她的下午茶,夏紫英当然不能置身事外,赶紧凑过去表达意见。「查尔斯,我要吉士、草莓和巧克力蛋糕,配上珍珠奶茶,还有烤鸡翅、薯条,另外还要鱿鱼片、猪肉丝、牛肉干……」 「老婆,我发现你最近变胖了。」邢孟天悄悄向查尔斯比个手势,示意他赶紧出门买东西,免得他老婆没有节制的要一大堆垃圾食物。 「我……我只是胖了一公斤,干么?你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她可怜兮兮的獗起了嘴巴。 「你就算变成小胖子,我也爱死你,可是太多垃圾食物有害健康。」他把娇妻勾进怀里,两人的嘴立刻如胶似漆的纠缠一起,接下来连双手都忙碌的加入令人血脉愤张的战场。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夏御风看得两眼暴凸,这对夫妻太超过了,竟然就这样当着他的面上演限制级戏码,他们想害他喷鼻血吗? 「夏紫英,你到底把邢茉心藏在哪里?」 夏紫英由趴卧转为坐姿,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暧昧,她恼怒的转头一瞪。这个家伙干么破坏人家夫妻之间的情趣?「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你有本事,自己把她找出来啊。」 没错,他会找出她来,他已想到线索了,他会要征信社跟踪李珣浩……这个家伙一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虽然邢茉心已经离职,他还是透过关系查到李询浩和她是旧识。 他相信邢茉心迟早会跟李珣浩连络,那男人绝对可以帮他引出她来!虽然这是他最不乐意找到邢茉心的方法。 第八章 夏御风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情况比想象中的棘手,征信社跟踪李珣浩一个礼拜的结果是―他每天固定上下班,偶尔回家之前会绕去一家轻食小馆,通常待上一个小时就会走人。 农历春节快到了,他每天忙得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没有闲工夫等候消息,干脆直接找上李殉浩,可是对方表明邢茉心离职之后,他们就没有连络了。 邢茉心真的没有跟他连络吗?夏御风心存怀疑,邢茉心十二岁移居美国,她在台湾能够求助的朋友屈指可数,可是也不能再冀望这个家伙可以帮他引出邢茉心,他必须寻求其它的搜寻管道。 这下就算不愿意让夏紫英那个丫头笑话他,可是为了找回「逃妻」,他还是硬着头皮找上门。 「你又跑来这里干么?」夏紫英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心情正陷在剧中女主角悲惨的命运当中。好奇怪,为什么老是租到一些复仇女的影片呢? 这是她最近的生活乐趣,租一大堆片子打发时间,没办法,她没心情拿画笔,老公又离不开工作,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挂在网络上,站在书房外,就可以听到他对计算机叽哩呱啦说个不停的声音,快把她闷死了……她好想念美国,那儿有个每天陪她唇枪舌剑的爷爷,两个人好像看对方不顺眼,却又因为彼此天天活力四射。 「邢茉心在哪里?」 「她家在加州,你去那里找啊。」她恨恨的咬着手上的抱枕。如果电视里面的狐狸精此刻站在眼前,她一定会扑过去拔光对方的头发,敢抢人家的老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你把她藏在哪里?」 「我哪有打马虎眼?她家本来就在加州……喂,你不要挡到我的视线,这里正精彩……喂,你干么把电视关掉?」她想跳起来冲过去打开电视,可是很不争气的又跌回沙发上,没办法,坐太久了,屁股都麻了。 再度转身面对妹妹,夏御风挡在电视屏幕前面。「你先解决我的问题。」 「你自己找不到人,干我屁事?」没耐性的家伙,一个礼拜就哇哇大叫,她想让他找个一年半载……这样子好像太久了,三个月好了。 他忍不住皱眉。「你这个丫头能不能有点女人该有的温柔贤淑?」 「你都说我是『丫头』了,怎么会有女人该有的温柔贤淑呢?」 「邢孟天怎么受得了你?」 眉一挑,她戏谵的道:「你是不是小茉心的口水吃太多了?以前你对女孩子好像没有那么多意见哦!」 一抹红潮浮上他健美阳刚的脸庞,以前女人在他眼中代表的是沉闷生活的调剂,至于她们的长相美丑、性情如何、是否聪明能干,这些从来不是他在乎的事。 清了清嗓子,他粗声粗气的道:「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哥,你脸红了吗?」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一点,真的是脸红了! 「你这个丫头不要废话那么多,人到底在哪里?」夏御风的怒气迅速飙升,这个丫头真的很欠扁! 缩着脖子,她双手捣着耳朵。「你小声一点,说不定她真的回美国了。」 「你少唬我了,如果她回美国了,你和邢孟天干么不回美国围炉?」 「他们比较重视圣诞节和新年……眼睛不要瞪得那么大,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仇人,好吧,就算你的推论有理,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她在哪里?」 「邢茉心不见了,你们夫妻还可以这么快活的过日子,这不就表示你们知道她的下落吗?」 略微一顿,夏紫英点头承认部份事实。「好吧,我们确实事前知道她有逃婚的意图,可是,这不代表她会向我们吐露行踪啊。」 「如果不知道她去哪里,你们会安心的放她离开吗?」 ○x※&△……她好想骂脏话,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老哥这么棘手难缠?这样子下去,她根本无力招架。「你这个人很没品,自己没有本事找到人,竟然跑来这里逼供,没有用啦,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敢对天发誓吗?」 「什么?」 「如果你敢拿邢孟天对天发誓,我就相信你。」 「……我又不是傀儡,凭什么你教我发誓,我就要发誓?」她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你少装模作样了,你根本没胆子发誓。」夏御风走到单人沙发坐下,双脚大刺刺的往茶几一摆。「你不愿意老实招来,我也没办法,那只有一个方法喽。 「什么方法?」 她不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有一种不祥的预戚。 他从西装外套口袋抽出邢茉心的照片,挥了挥,这是那天邢孟天给他的,他一直随身携带。「登报重金悬赏逃妻,如果有人帮我找到逃妻,我就赏他一百万,在这么不景气的时候,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抢着帮我找到人。」 瞪大眼睛,夏紫英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你疯了吗?」 「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吗?」 「这根本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很疯狂的人吗?」他笑得好像得到最棒的赞美。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打消哥哥这个念头。这时邢孟天正好从二楼走下来。「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救星出现了,夏紫英立刻跳起来,跌跌撞撞的扑过去,邢孟天连忙趋上前扶住她,以免她摔跤。 「老公,我哥疯了,他竟然要登报悬赏逃妻!」 「登报悬赏逃妻?」邢孟天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个家伙脑子动得很快嘛! 「这太疯狂了,你教他不要登报啦。」 「夏御风,你听见了吗?我老婆快被你吓死了。」其实他比较想看热闹,可是老婆的请求不能置之不理,他只好出声声援,同时抱起软绵绵的老婆回到沙发坐下。 「你们坦白说出邢茉心的下落,我就不用大动作找人。」夏御风一副很好商量的把照片放回口袋。 「我没意见,一切尊重我老婆的决定。」邢孟天根本身在曹营心在汉。 闻言,夏紫英狠瞪了老公一眼。他根本是越帮越忙,这不是等于承认他们夫妻俩知道小茉心的下落了吗? 「你可以说了吧,还是要我登报?」 半晌,她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只知道她在宜兰。」 「为什么跑去宜兰?」 她正想用「不知道」搪塞,邢孟天却抢先一步道出更明确的信息。「我有一位阿姨住在宜兰,她好像开民宿。」 「还有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其它的你必须靠自己想办法。」 他不相信邢孟天会只知道这样,继续再问:「你总要给我对方的名字吧。」 「卓云,卓别麟的卓,不是昨天的昨,她是我母亲的姊姊。」 夏紫英毫不客气的爆笑出声,当然,立刻招来夏御风恶狠狠的一瞪。 别扭的道了声谢谢,夏御风迫不及待的想冲去找征信社,夏紫英连忙唤住他。 「哥,小茉心外表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很刚强,她不是那种任你操弄的傀儡娃娃,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跟她携手共度未来,不管她有多爱你,都不会委屈自己跟着你。麻烦你动一下脑子,女人很容易讨好,一场浪漫的求婚,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愿意被套牢。」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他随即像一阵旋风似的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不听良心的建议,你最好碰一鼻子灰……邢孟天,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妹妹?」 夏紫英转头瞪着身旁的男人,故作生气的抓起他右手手肘狠咬一口,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就不能对老公温柔一点吗? 叹了一声气,他将她搂进怀里。「你看不出来吗?他很爱茉心。」 「经过苦难,才会更懂珍惜。」她的口气却明显软化下来。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哥哥是一个自我保护很强烈的人,讨厌人家入侵他的城池、碰触他的东西,可是即便最心爱的相机惨遭她的毒手,他顶多扯开嗓门臭骂一顿,这意谓他并没有真正在乎的事物,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疯狂。 「你不用替他们担心,他们会欢欢喜喜的步上结婚礼堂。」 「如果小茉心怪罪下来,你要出面承担哦!」 「茉心不会怪任何人。」 「也对,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脾气好得不象话,她啊,正好跟我哥相反,常言说得好,一物克一物,我哥那个小暴君注定要栽在小绵羊的手上,真好奇他们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双面人吗……」夏紫英越说越小声,最后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 邢孟天见了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抱着老婆回房睡觉。这个女人怎么还没发现自己怀孕呢?原本是想让她自己发觉,看样子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找个时间主动告诉她。 坐在花园的秋千上,邢茉心轻轻用脚推动秋千,前后缓缓摇晃,今晚的星星没有乌云的遮蔽,一闪一闪的,好亮好美,就像她手上的钻戒。 低下头,看着那枚钻戒,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取下来,一看到它,总是忍不住想到夏御风,因为她的逃婚,他肯定正大发雷霆,他一生气发脾气,胃口就会变不好,晚上也不容易入眠……唉!她根本是在自我虐待。虽然一直教自己不要牵肠挂肚,可是人的心不听使唤,总忍不住思念惦记,她,好像注定摆脱不掉这个男人了…… 「这里的夜晚是不是很美?」卓云端着两杯热巧克力走了过来,一杯递给邢茉心,她走到另外一个秋千坐下。 「是啊,我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她用双手捧着热巧克力啜了一口,巧克力的香气在口中散开来,寒冷的身体也随之温暖起来。 「我就是爱上这里的宁静,才会游说老公在这里开民宿。」喝了一口巧克力,卓云坦白的说:「我本来还担心你受不了这么沉闷无聊的生活。」 「在这里的日子很好,很轻松,很惬意,没有充满压迫感的高楼大厦,能够一直住在这里是一种享受。」 「我很欢迎你住下来,可是,你在这里真的快乐吗?」 一怔,邢茉心避重就轻的道:「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步调。」 「喜欢不见得等于快乐。」沉默了下来,是啊,她很喜欢这个地方,但是她没有一刻是快乐的。「你母亲从小就特别聪明,一路第一名读上大学,最后还领奖学金出国留学,顶着洋硕士的光环回到家乡,她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们相信她前途一片光明,个性好,有学识,又漂亮,将来没嫁入豪门,也是大公司主管的老婆。」 是啊,妈妈个性好,有学识,又漂亮,是她梦想中的仙女。 「可是,她却一天一天的消瘦下来,就像人家所说的纸片人,一问之下,我才知道你父亲的存在,因为你爷爷的逼迫,她不得不离开你父亲回到台湾。我劝她想开一点,没有得到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可是,就像钻进了死胡同,她根本走不出来。后来姊夫追来台湾,她更是义无反顾的跟定他了。」 母亲曾经说过,虽然跟着父亲很辛苦,但是她从不后悔。 「我也知道应该力劝你母亲回头,你爷爷三番两次派人抓你父亲,他们被迫四处迁徙,你母亲甚至不敢出现在家人面前,他们的日子一定很苦,可是从她每个月寄给我的信件和照片,他们看起来那么幸福,我也只能给予祝福。」 「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一定很怨我父母吧?」 「怎么可能没有埋怨呢?他们的心肝宝贝被迫过那种日子,当然心痛,可是他们夫妻相继去了,你们兄妹到了美国之后,孟天每个月都从美国汇钱回来孝敬他们,多年来的怨气也慢慢消了。」 「哥哥从来没告诉我这件事情。」 「孟天大概认为自己只是代替母亲孝顺外公外婆。」略微一顿,卓云导入重点。「茉心,我只是想透过你母亲的事情告诉你,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不懂阿姨的意思。」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逃避某个人吗?」 她想说不是,可是又不想撒谎。 「人终究要面对自己的心,逃得了一时,逃不了永远。」 过了半晌,邢茉心叹了一口气,坦白认了。「我也知道逃不了多久。」 「那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逃呢?也许,她是想测试他的反应吧。那男人绝不会料到她会逃婚,生气过后,他会如何回应?不理她,照常举行婚礼,因为她最后一刻一定会现身,她不忍心让他一个人站在红地毯的另一端;还是,天罗地网的追逐她的下落,将她带回去? 「我想逃,是为了找回我的幸福。」如果他不是出于真心,他们的婚姻是看不见幸福的,不管他如何回应她的逃婚,她想给他的是时间―确认自己心意的时间。 「这话怎么说?」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可能会耽误到阿姨的睡眠时间。」 「说吧,如果没有满足好奇心,我会严重失眠。」 轻声一笑,邢茉心一点一滴,细细的从哥哥和他的交易道来。 听完后,卓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外甥女,语重心长道:「你其实是希望他来这里带你回去吧?!」 「我……是这样吗?」这是她的期望吗? 「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世界上最爱生气闹别扭,又很大男人的男人,可是在某一方面,他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总是直率的表达自己,不懂得虚伪。」 「你很爱他。」 脸红了,邢茉心不禁回想起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刻。「我不知道,记得从第一次看见他眉宇之间那股淡淡的忧郁后,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惦记着他。」 「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 怔了一下,阿姨没头没尾的话教人摸不着头绪,可是她很确定一件事情。「我不像妈妈,妈妈美得像仙女。」 「无论是外表,还是个性,你跟你母亲可以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天你走进这里的时候,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你是我外甥女了。」 「我小时候很胖,经常有人取笑我是爸妈从外面偷偷抱回来的孩子,这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后来爸妈告诉我,我是在多么危险的情形下来到这个世界,百分之两百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你母亲小时候也是个胖妞,有机会见了照片,你一定不敢相信是她。」细细再打量了她一会儿,卓云眼中满怀思念之情。「你们两个不仅外貌性情相似,连对男人都一样死心眼,你母亲第一眼就是被你父亲那股忧郁的气质深深吸引,从此再也放不开他。」 「我记得爸爸最爱逗我笑了,他说笑容会让一个人变得很美很美。」 「你爸爸是衔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人家羡慕他,他却不知道快乐的滋味,家里没有温暖、父母貌合神离,他的肩上又被赋予继承家业的重责大任,直到遇见你母亲,他才发现笑容有多美,是你母亲把幸福带进他的生命当中。」 其实,夏御风也是一个不知道快乐为何物的贵公子,背着相机爬山涉水,不过是为了逃避「家」带给他的失望,他不停的用相机捕捉动人的画面,却没有一个画面让他愿意结束飘泊的日子……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是那一幕教他不愿离去的画面,是他生命中的幸福。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多久,可是记住一件事,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认真倾听心里的话,你才会快乐。」 「我知道,谢谢阿姨。」 一口气喝掉手上的巧克力,卓云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夜深了,休息吧,你不是说明天想去市区走走,顺便帮我去大卖场买东西好吗?」点了点头,邢茉心起身随着卓云一起回到屋内,同时听着她叨叨絮絮的交代明天去大卖场采购的细节。 「……阿姨,泡面真的很急吗?改天再买不可以吗?我已经……我知道了,我回头就是了,那我挂了。」 切断手机通讯,邢茉心伤脑筋的叹了声气,推着推车离开正在排队准备结帐的队伍,回头寻找阿姨临时要她买的泡面。 阿姨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忘了这个,一会儿忘了那个,每隔十分钟打一次电话,连续打了三通,说是犯了健忘症,也太离谱了。 每次出门采购之前,阿姨总会检查一下采购清单,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因为从民宿到大卖场有一段距离,东西没有买齐全很麻烦,所以不应该发生眼前这种忘东忘西的情况。如果她喜欢疑神疑鬼,一定会以为阿姨故意拖延她回民宿的时间。不管了,她还是赶快买齐东西回去,她不习惯逛街采购的双脚已经快不听使唤,再走下去,两只脚就要磨出水泡了。 这个时候,夏御风已经在民宿等得快要抓狂,可是走到卓云面前,他还是安份的放低姿态,因为他能不能见到茉心,完全要看这位长辈的脸色。 「阿姨,可以请你告诉我,茉心现在在哪里吗?」 「你耳聋了吗?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她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你慢了一步。」卓云还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阿姨,请你让我见她好吗?」如果不是来此之前,他做好也许会遭到阻斓的心理准备,他绝对没有耐性耗到现在。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继续等下去。」 「我知道她在这里,我一定要见到她。」他的口气不自觉的转为强硬,若是他平日的作风,早已经楼上楼下、前面后面,四处喊人。 「你这个小子怎么那么番?又不是听不懂中文,怎么啰唆个没完没了?你要等就等,不要站在这里妨碍我工作!」 这位阿姨真是个难缠的人物,不过,他夏御风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想考验他的耐性,他接受。「阿姨,可以给我一杯开水吗?」 「我这里只提供住宿客人服务。」 「我会付钱。」 「我不缺钱,我这里只提供住宿客人服务。」 还好及时控制住了,要不然他八成已劈哩咱啦的开口狂骂,保证让隔着一个柜台的卓云傻眼。 缓了一口气,他知道情势比人强的道理。「那请给我一间房间。」 「今天全客满了。」 「我在这里等那么久了,只看到客人离开,可没看到客人上门。」这分明是谎言,农历春节快到了,这会儿公司行号忙死了,谁会有闲情逸致跑来度假? 「刚刚离开的是昨天投宿的客人,今天投宿的客人下午才会到。」 「客人还没到,客房算还没有租出去,那就先让给我。」 「客人已经付订金了,除非过了三点没有入住或者来电延后checkin的时间,否则房间不可以转让给其它人。」 瞪了一眼,邢孟夫倏然转身走出去,一路低声咒骂!该死、王八蛋、混蛋……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骂了什么,他只是需要发泄,因为他很确定卓云在刁难他,这表示邢茉心确实在这里,明明近在咫尺,却没办法相见,这种滋味教他超级不爽! 捣着嘴,卓云快笑出来了。这个小子的脾气果然很糟糕。 老实说,她也不忍心为难他,可是经过苦难,得到的果实会更甜美。 夏御风发泄够了,还是认命的返回屋内,坐回窗边的沙发上等待。 一早收到征信社传给他的数据,他匆匆处理完手边的工作,飞车来到宜兰,因为担心打草惊蛇,他不敢先打电话来查探前来这里的路径,这一路上为了找到藏在田园之间的民宿花了不少工夫,可想而知,此时已是又饥又渴又累,可是没见到人,他不会离开的。 卓云悄悄的转身闪进厨房,用手机连络邢茉心。「你的心上人出现了,要不要见他,你自己决定吧。」结束通讯,卓云回到柜台,开始熬煮黑糖姜茶,这是冬天民宿特地为客人准备的驱寒圣品。她开始注意时间,她有预感,那个丫头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果然,三十分钟之后,车子煞车的声音从民宿外面的车道传了过来,接着邢茉心两只手各提着一袋东西笨重的跑了进来,因为跑得太急了,她脸儿红通通的喘着气。 卓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指示窗边,此时夏御风累得睡着了。 望着他,邢茉心缓缓放下手中的袋子,走了过去。 这些日子纷乱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平静下来,丝丝的喜悦像绵绵细雨渗透进每个毛细孔。原来,她一直期望他来找她,期望他大声的告诉她,他不是为了赌气结婚,而是真心想要她当他的新娘子。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夏御风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睁开眼睛。 站起身,他贪婪的凝视着她,一遍又一遍,将她瞧得仔仔细细,确认这真的不是梦,终于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半晌,他开口了,「我不是要你把手机收好,不可以漏接一通电话,不可以让我找不到你,否则你死定了,你忘了吗?」 邢茉心没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此时两人之间不需要言语,他紧紧的抱住她,确定自己真的找到她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九章 看到床上的人终于闭上眼睛,邢茉心过了大约十分钟,帮他拉好被子,悄悄起身准备下楼洗衣服,可是刚刚转过身,她的衣服就被拉住了。无声一叹,她回身看着夏御风,很有耐心的再重述一遍。「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半夜落跑,这个时候没有火车,也没有巴士,你可以安心睡觉。」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他像个讨价还价的小孩子,他承认自己太紧张了,可是他真的吓怕了,她似乎老爱从他身边溜走,如果再来一次,他还真不知道上哪里找人。 「我只是洗几件衣服,你放轻松,闭上眼,很快就会睡着了。」 「这里没有洗衣机吗?」他担心的检查她的手,还是一样白嫩细致,不像是每天做粗工的样子。 见了,她不禁轻笑出声。「几件衣服而已,不需要动用到洗衣机。」 「你明天再洗好了。」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想让她离开身边半步。 「你来这里的路上应该发现了,这里离车站有一段距离,就算男孩子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在外面趴趴走,何况我是女孩子。」 坐起身,夏御风决定将问题提前摊牌。「我们明天一早回台北。」 「我保证不会离开这里,躲到其它的地方,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台北。」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 「你同意解除婚约吗?」 虽然听到「解除婚约」这四个字,他的感觉还是很不好,但是脑海突然闪过妹妹说的话,如果他不是真心想跟茉心携手共度未来,不管她有多爱他,都不会委屈自己跟着他。 为什么她认为他不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仔细想想,从他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始终像只盛怒中的狮子,不愿心平气和跟她说话,因为不想听见她要取消婚约的话,他完全没有给她当新娘子的喜悦,也没有给她对婚姻的期待。好吧,他愿意用时间证明自己对这桩婚事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如果你不跟我回去,那我只好守在这里,直到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你有工作,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我在这里也可以工作。」 没错,拜现代科技之赐,他确实可以照常工作,真要遇到紧急状况,他也可以台北宜兰两地往返,可邢茉心还是不相信他可以在这里住下来,不到一两天他就会受不了了。 「因为民宿今天客满,我不得不收留你,如果你想在这里待下来,明天你必须跟阿姨订另外一间房间。」 「为什么我不能睡你的房间?」 「阿姨和姨丈只收留我,可没有收留你。」她不满的抗议。 经过了一分钟那么久,夏御风很不情愿的说:「我知道了。」 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待不上一天就会走人了,可是她错了,隔天一早,夏家的管家就帮他送衣服过来,转眼间过了一个礼拜,看起来他真的准备好长期抗战,等她点头跟他一起回去。 「这个小子越看越讨人喜欢,而且还是个帅哥,眉毛浓密很有男人味,可是脸型和五官组合起来又很斯文秀气,眉宇之间带了点淡淡忧愁,像极了电视连续剧里面的忧郁小生,唯一的缺点是黑了点,好像成天在阳光下挑砖头的工人。」卓云双手交叉搁在柜台上,目光盯着窝在窗边沙发工作的夏御风。 「他喜欢拍照。」邢茉心好像很专心的忙于更新民宿网页的信息,可是眼角也时不时注意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难怪长相斯文,全身上下却充满了狂野的男人味……对了,可以请他帮民宿的网页换上几张漂亮的照片吗?」 「好啊,我记得他会随身携带相机。」 卓云转身进入后面的厨房,过了一会儿带来一杯现压的奇异果汁。 「他太辛苦了,你叫他休息一下吧。」卓云把果汁塞进邢茉心手里。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其实看到他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还要「监视」她,她也觉得很心疼,她肯定把他吓坏了。 「快过年了,你还不想跟他回去吗?」 「快过年了,他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虽然我认识他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可是我相信他是个会坚持到底的人,你又何必折磨他?难道他受罪,你就会好过吗?」卓云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把果汁端过去。 放下手边的工作,邢茉心站起身走出柜台,同时想着阿姨的话,她对他是不是真的太苛刻了? 「这是要给我的吗?」夏御风转头看着一脸呆怔站在桌边的邢茉心,主动拿走她手中的果汁,一口气喝到底,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真好喝!」 看到他残留在唇边的果汁,她轻声一笑,从口袋取出手帕帮他擦拭。 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我们出去散个步吧。」 走出民宿,他们十指相扣,沿着田埂漫步而行,虽然这个季节没有绿色的视觉飨宴,可是放眼而去的心旷神怡却是心灵的盛宴。 「其实住在这里也挺不错的。」夏御风很满足的深吸一口气。 「快过年了,你在这里处理公事很不方便,还是赶紧回去吧。」 夏御风懊恼的送上白眼。「你都知道快过年了,就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又不像你必须回家陪父母过年,在哪里都一样。」 「你不跟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你要回家陪父母过年。」 「我妹跟你哥会陪我父母过年,我不回去也没关系。」 拉住他前进的脚步,邢茉心伤脑筋的道:「我求求你,不要这么任性,我都还没嫁过去,你就想害我被冠上恶媳妇的罪名吗?」 闻言,他唇角上扬。很好,她已经认定自己是夏家的媳妇了,那他也应该给予善意的响应。「我们的婚礼绝不可能取消,不过我可以延期。」 「延期?」 「对,我可以延后三个月,让你改当六月新娘……你不要露出那种听到笑话的表情,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让步了。」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敛住笑意,邢茉心很无辜的说:「我们现在还耗在这里,婚礼不延期也不行啊。」 这倒是事实,那天太生气了,匆匆选定春节假期结束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时间上确实很赶,单是宴客地点就迟迟无法敲定,如果不是她逃婚,婚事被迫停摆,还真是伤脑筋。 现在可好,多出三个月的时间,他总算可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这已经比我当初跟邢孟天约定的日期慢上两个月,你不要再挑剔了。」 其实,只要他说一句「我真的想要你当我的妻子」,她根本不在乎结婚日期是明天还是三个月后,可是不能否认,他的态度改变了,至少他现在没有赌气的成份,而且一个不习惯迁就别人的人竟然愿意退让,她是应该满足了。 不过,不可以太快顺从他,他必须学会尊重别人,不该认为别人一定要接受他的让步。 这时一阵冷风袭来,夏御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怎么了?」她担心的打量他,其实今天一早她就发现他气色不太好。 他靠过去,两个人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没事,只是喉咙有点不舒服。」 「放慢脚步,不要太累了,这两天寒流来袭,你这样子很容易感冒。」 「你放心,我的身体一向很壮,否则,哪有本事背着相机爬山涉水?」他又开始打喷嚏了。 微蹙着眉,邢茉心只能更紧密的挨着他,希望把身上的温暖分给他。「外面真的好冷,我们还是回民宿吧。」 人真的不能太铁齿,半夜,夏御风就意识到自己像是被丢进火炉烧烤,全身热呼呼的,难受极了。 下了床,他努力撑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房间,扶着墙壁,原本一分钟的路程却让他花上十倍的工夫,终于,他来到邢茉心的房门口,伸手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邢茉心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哪一位?」 「是我……」他将额头抵着房门,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真是舒服。 「哪一位?」她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是我……」他试着把嗓门放大,可是平时任他鬼吼鬼叫的声音,这会儿完全不愿意配合,他只好继续在房门上敲打。 半晌,邢茉心慢慢的打开房门,他整个人虚弱的往前一扑,接下来他听见惊叫声,她担心的问东问西,他想回答她,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最后连意识也模糊了。当他清醒过来,已经躺在床上了。 看着天花板,他还浑浑噩噩的脑子试着厘清眼前的状况,当现实跟大脑完全接轨,他终于注意到右手边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转头一瞧,看到是那小女人疲倦的趴睡在床沿。 举起右手,轻柔的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轻抚着她的脸庞,可是这一动,让她立刻惊醒过来。 「你醒了啊!」她连忙坐直身体,同时伸手触摸他的额头,高烧退了。 回以一笑,他试着想坐起来,她连忙上前帮忙,先扶他坐好,把枕头垫在他背后,弄好后她坐回旁边的椅子上。他四下打量了一眼,这里不像一般的医院。 「这是私人诊所,因为离民宿比较近,医生也是阿姨和姨丈的朋友。」 「……」他的声音沙哑得好像含在嘴里,古兀全没办法听清楚,可是邢茉心不难猜到他在问什么。 「你感冒了,又没有好好休息,还好表哥昨晚回来,否则单凭姨丈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你送过来。」 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可是清楚多了。「吓到了吧?」 「你存心吓我吗?这么高大的人突然在我前面倒下来,而且全身热呼呼的会烫人,我还以为自己在作恶梦。」此刻的她还余悸犹存,从来没遇到这种状况,真担心他脑子会烧坏。 「我体温本来就偏高,每次戚冒都会发烧超过四十度,通常吃颗退烧药、睡一觉就没事了。」这种事对他而言称不上家常便饭,但也算得上习以为常,因此每次出门他必定随身携带药品,可是一开始并没有计划在这长期住下来,当然也没有留意到这方面的准备。 「我警告过你,要你放慢脚步,不要太累了,你却工作到三更半夜,难怪身体要抗议。」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你怎么那么清楚我工作到三更半夜?」 「我……猜的啊。」这会儿轮到她满脸通红,看起来好像着火了。 每晚睡觉前,她总会不自觉的走到他房门前巡视一番,也许是想确定他没有包袱款款的半夜落跑回台北。 「真是了不起,那你猜猜看我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夏御风靠向她,显然不打算就此善罢罢休。「还是说,你根本是半夜躲在外面偷窥我?」 「我……干么偷窥你?」眼睛不自在的飘来飘去,她就是不敢直视他。 「你当然不用偷窥我,只要敲门,我就会欢天喜地帮你开门。」眼神转为幽幽的哀怨,他一定要藉此机会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 「我的女人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每天晚上我要『独守空闺』呢?」 独守空闺?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邢茉心实在不知道如何响应比较好,还是转移话题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台北。」 瞪大眼睛,他是不是听错了?「你要跟我回台北?」 「我还以为你很希望回台北,难道我误解了吗?」 「我真的不是在作梦吗?」他抓起她的手,示意她拍打他的脸,她却柔柔的捏了一下,感觉很不真实,他干脆自己一巴掌打下去,她惊吓的连忙抓住他的手,他咧嘴一笑。「这真的不是梦。」 「这当然不是梦,如果我让你在这里过年,我很难对夏伯伯、夏伯母交代。」 笑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嘴一撇,没好气的道:「我爸妈的面子还真大。」这个女人很可恶,她就不能单纯为了他吗? 「还有,我也不想让日夏食品的员工把我当成狐狸精。」 「……日夏食品的员工也挺有面子的嘛!」他的嗓门越来越大,这会儿没有人相信他是个病人。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舍不得夏御风太辛苦了。」 「夏御风……」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唇角往两边上扬,嘿嘿傻笑了起来。 「你安静的躺下来休息,吊完点滴就可以回民宿了。」她想帮他躺下来,他却一把抱住她。 「夏御风,生病的人就应该安份一点。」她不敢乱动,就怕拉扯到他另外一边打点滴的手。 「我已经好久没有抱你了,这种感觉真好。」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柔和的馨香,闻到这味道,他就会觉得很平静、很舒服。 「你来这里的第一天不是抱过了吗?」那天他抱了她有十分钟之久,如果不是阿姨出声打断他们,赶他们回房间,出入民宿的客人说不定以为他们是雕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等你身体好了,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我已经好了。」他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精神抖擞。 「你忘了自己还在打点滴吗?」 「我可以不用打点滴了。」 她威胁的道:「你不安份点把点滴打完,我们只好后天再回台北。」 这下子夏御风马上放开她,乖乖躺下来,虽然他也喜欢这,但能早点回去还是好的。 原本以为回到台北,他就可以每天晚上抱着心爱的女人,可是他错了,道理很简单,而他完全没有反抗的立场。 「你们两个还没有结婚,不可以住在一起。」 邢孟天轻轻松松一句话,夏御风瞬间从天堂摔回地上。原来不是只有女人会为难女人,男人也会为难男人。 振作一点,此路不通,还有别条路可以通,漏洞是人钻出来的,他好歹不是摔到地狱,顺着杰克的魔豆仍然可以爬到天堂。 「每天晚上十点之前,我要看到我妹妹回到家。」邢孟天真的有够狠,瞬间又泼了他一盆冷水,完全断了他偷鸡摸狗的可行性。早知道如此,他和她待在宜兰的民宿还比较幸福,如果他有心半夜偷渡进她房间,绝对轻而易举。 后悔莫及,如今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晚上十点之前,茉心是属于他的。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一个悲惨的情况!他工作太忙了,农历春节之前,他们连通电话的时间都很可贵,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可以待在他的公寓里甜甜蜜蜜,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这么久没有抱她了,夏御风打定主意大门一关上,就不客气的扑过去大快朵颐,可是他的苦日子显然还没有结束,邢茉心一看到公寓乱得像垃圾场,马上发挥清洁工的本能,而他只好被迫删除脑海中的色情画面,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忙。 终于打扫完毕,午餐时间也到了,她很自然的转进厨房,他能够拉住她吗?当然不行,满足生理需求之前,的确要先填饱肚子才会有体力。 用完餐之后,两人很习惯的转移到客厅煮咖啡,咖啡的香气让午后显得那么闲适慵懒。 「你哥他们什么时候回美国?」这会儿总算可以把佳人抱在怀里了,夏御风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虽然短短几天,却漫长得好像无止境。「他们陪夏伯伯夏伯母过完农历春节后,会先回美国一趟,等到我们要结婚前一个礼拜再来。」 太好了,少了那对碍事的夫妻,他可以尽情的把心爱的女人缠在身边。 虽然夏御风没有说出来,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得很明白,邢茉心不得不告诉他一件事情。「我哥说他不在台湾的时候,每天都会打电话查勤,要我不可以乱跑,只要有一天找不到我,我就得回美国。」 「你回美国,我们怎么筹备婚礼?」那个家伙的心眼未免太多了吧! 「我哥说你可以去美国筹备婚礼。」 ○x※&△……压下那一串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夏御风真的恨不得扭断邢孟天的脖子。那家伙存心跟他过不去! 「我哥说他们结婚前连培养感情的时间都没有,你应该满足了。」 「我们的情况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邢茉心早知道他会哇哇大叫,可是会认命接受。 懊恼的一瞪,他忍不住向她发牢骚。「你都不会向你哥抗议吗?」 「我们再过三个月就要结婚了。」 「三个月至少有九十天,现在一天都嫌漫长了,何况是九十天……等一下,我有个好主意,结婚之前你暂时来日夏食品帮忙,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抿了抿下唇,邢茉心很谨慎的说:「我真的不想当花瓶。」 虽然花瓶这两个字还是令他感冒,可是又不能否认,事发突然,实在很难有适当的安排,现阶段她来公司确实有可能沦为花瓶,真是两难。「你不是觉得没事做很沉闷吗?」 「我不会傻呼呼的闷在家里,我会找事情让自己活动筋骨。」 「我在公司忙翻天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因为太无聊了,我去轻食小馆打发时间。」 身体瞬间僵硬,夏御风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有些紧绷。「轻食小馆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那是一间专门卖热量不会太高的小馆子,像是色拉、五谷杂粮之类的食物。」看了他一眼,她可以感觉到不太对劲,可是累了一个早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思考。 沉住气,他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当服务生。」 「为什么要去那里当服务生?」 「那是一位朋友开的店,我来台湾这段日子多亏有她照顾,有空的时候,我就会过去帮忙。」 「什么朋友?」稍稍推开她一段距离,怒火已经悄悄的在他眼中点燃了。 「你不认识的朋友。」 「你不说清楚,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他的嗓门不自觉的往上飘高。 轻蹙眉头,邢茉心觉得很困惑。他怎么会像突然吃了炸药似的发那么大的火? 「你怎么生气了?」 跳下沙发,夏御风焦躁的走过来走过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现在犹如正在沸腾的滚水,怎么可能立刻冷却得了?没办法捺着性子慢慢来,他转身面对她,决定爽快的问清楚。「你和李珣浩到底是什么关系?」 怔了一下,她直觉的问:「你怎么知道他?」 「这不重要,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在内华达州立大学的学长,我们两个都是学旅馆管理。」 「我看你们两个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他还安排你进家族饭店工作。」他只是陈述事实,可是口气听起来倒像在指控。 「学长照顾远从美国来台湾的学妹是很自然的事情。」 「是吗?你们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学长学妹吗?」 手脚瞬间发冷,邢茉心有一种又陷入恶梦的感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认为你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单纯。」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狠狠甩了一巴掌,可是那股火辣辣的疼痛却落在心上。「那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夏御风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可是到了嘴边的话不吐不快。「你们是旧情人,因为分隔两地被迫分开,现在又重逢了,他发现对你旧情难忘,于是安排你进饭店工作。」 「因为他安排我进饭店工作,你就认为我们之间有私情吗?」 「如果你们只是单纯的学长学妹,当初你陪我参加宴会的时候,为什么在我面前假装不认识?」 「当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们也只能假装不认识。」 没错,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假装不认识,可是……「在joy的手表代言活动上,我亲眼看见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互动亲近热络,他很关心你,还送药到员工休息室给你。」这才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瞬间,所有令人不解的事情都连在一起了,原来当时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是幻觉,难怪他会莫名其妙的指控她……这会儿她不是手脚发冷,连心都冷了,他早就凭着自己天马行空的猜疑,认定她背着他跟别的男人乱来。 「如果你认为我可以这么轻易的作践自己的感情,你就不应该娶我。」她神情疲惫的拿起背包站起身。 「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夏御风没有阻止她离开,看着她柔弱的背影,他犹豫了起来。难道他搞错了吗? 静下心想一想,她和李殉浩的互动确实比一般人来得亲近,但是真要说他们之间存在着男女之情的亲密,确实没有。他误解了吗? 看样子,他只能亲自走访一趟轻食小馆,寻找答案了。 第十章 微微摇动手里的酒杯,看着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邢茉心无奈的苦笑,虽然伤心难过,却不知不觉染上夏御风的习惯,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可惜没有车子,否则她会一路飙到海边…… 喝了一口,她忍不住皱眉。这味道有点涩涩的,根本不讨人喜欢,当时怎么会喝那么多呢?不过,这个味道比较适合她现在的心情,但愿她可以像那天一样醉倒,再也没有烦恼的一觉到天亮。 他呢?现在是不是也一个人在喝闷酒呢? 终于等到美好的假期,却弄到两个人不欢而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还以为今天你会被我哥缠到最后一刻,十点准时抵达家门,可是,你们两个怎么会没有约会?」夏紫英挨着她在落地门前面的台阶坐下,看着花园里面的樱花开了,象征着春临大地的。 「嫂嫂,陪我喝一杯好吗?」 「你忘了吗?我现在不能喝酒。」夏紫英幸福洋溢的摸着肚子,她是个胡涂妈咪,肚子里有小娃娃了竟然毫无所觉,还要老公严肃的提醒她,未来的十个月不可以再蹦蹦跳跳。 「对哦,我真是胡涂,你要当妈咪了。」邢茉心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不应该找你喝酒,你那么幸福,哪需要借酒浇愁?」 「为什么要借酒浇愁?我哥又惹你不开心吗?」 轻声一叹,邢茉心说起自己莫名其妙惨遭夏御风误解,两个人又陷入僵局了。 闻言,夏紫英居然兴奋的吆喝一声,拍手叫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我哥也是个醋坛子!」 「我快难过死了。」她有气无力的倾诉。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哥是个浪荡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安定下来,可是他接下日夏食品,现在还会为了你打翻醋坛子,这对我来说就像在作梦一样。」夏紫英调皮的歪着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头。「傻丫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哥很爱你吗?」 怔住了,她因为他的误解而伤心难过,却没想过他是在吃醋,这不也是一种爱的表现吗? 「你根本不需要伤心难过,他又不是心里有别的女人,误会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把事情解释开来就没事了啊。」 是啊,如果当时她不是伤心难过的离开,而是打电话请学长出来解释清楚,这会儿两个人不就开开心心,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如果不是我父亲中风倒下来,我母亲一辈子都在追逐我父亲的背影,从小看着我母亲孤单寂寞的身影,脑海总有个念头―这辈子绝对不要被爱情束缚,不要像我母亲一样那么悲哀,相信我哥的感觉比我还强烈。」 这不难理解,因为父母至死不渝的爱情,让她对爱情也一直抱着这种态度,一旦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虽然得不到父母的疼爱,但我毕竟是女孩子,佣人们总是会特别细心关照,哥哥就不同了,男孩子的独立性比较强,他的脾气又很差劲,佣人们根本不敢跟他多话,这也因此让他变得更孤僻,不容易与人亲近。」 邢茉心终于明白了,他眉宇之间的那股淡淡忧郁从何而来。 「我哥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背起相机四处飘泊,不让自己停下来、不让自己有思考的空间。可是,老天爷偏偏喜欢找他麻烦,硬是在他面前摊开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当然,他可以视而不见,坚持自己原来的生活方式,逃避老天爷给他的挑战,不过生性骄傲的他绝不容许自己退缩。」 「日夏食品让他不得不待在一个地方,他一定觉得很痛苦。」 摇了摇头,夏紫英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我不觉得这是痛苦,也许这正是他长期渴望拥有的安定。」 「他长期渴望拥有的安定?」 「对,就好像孤单寂寞的人渴望被人群拥抱,其实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比任何人更渴望安定。」 「是啊,不管多热爱自由的人,都会想拥有一个可以放松休息的地方,温暖的家是真正可以教人身心灵都得到休息的堡垒。」 「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念头!如果说日夏食品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那你就是给他勇气接受改变的人。」 微微一怔,邢茉心苦笑的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力量?」 「你有,明明像水做的女人,却无比坚强勇敢,我哥注定栽在你手上。」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太小看自己了,你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力有多惊人,他竟然准备以一百万登报悬赏逃妻,把我吓坏了,只好把你的下落告诉他喽。」 「登报悬赏逃妻?」 回想当时的情况,夏紫英忍不住做了一个鬼脸。「就是啊,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疯狂的人,还好我肚子里面的小娃娃还没成形,否则一定被他吓到提早报到。」 邢茉心听得瞠目结舌。「他没有告诉我,他是用这种方法找到我的。」 「老实说,他真的很酷,可是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是故意吓你的。」 「你错了,他不是那种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人,敢说就一定敢做。」 没错,她不也亲身体会过他疯狂的行径吗?他确实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很任性,却又教人不能不折服。 取走邢茉心手上的酒杯,夏紫英握住她的手,郑重交托。「请你对我哥多一点耐心,就当他是小孩子,慢慢化解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除了外表,他确实像个小孩子。」 「我哥一定让你伤透脑筋吧。」 「他不要误会我就好了。」 「我们生活当中存在着无所不在的误会,我明明说东,你硬要想成西,这不就是误会吗?当人家误解你,说开来就好,不说清楚,那才会变成问题。」 「这么说也对。」 「吃醋有益健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哥计较了。」脑海有一道闪电划过,夏紫英贼兮兮的一笑。「不过,你可不能太快原谅他哦。」 「为什么?」 「虽然吃醋有益健康,可是动不动就吃醋,相信你也受不了吧。」瞧她说得义正词严,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她是想借机整人。 邢茉心点点头。「我会好好沟通,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他的疑心病会得到改善。」 「错了,男人很难记取教训,你绝对不可以太快放过他。」 这么一来,他们难得的美好假期不就泡汤了? 看到她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夏紫英赶紧补充道:「你至少要等他登门求你原谅,否则太便宜他了。」 「我知道了。」刚刚还教她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这会儿却教她不可以太便宜他了……她果然是夏御风的妹妹,兄妹两人的逻辑一样搞得她头昏脑胀。 「家里还有没有你上次煮的乌龙面?」夏紫英嘴馋的咽了一口口水,心情太好了,胃口也跟着大开……其实最近她没有一天胃口不好,再继续进补,很快就会变成小胖子,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有啊,你等我,我去煮。」邢茉心拿起红酒瓶和酒杯站起身。「我来帮忙。」夏紫英也起身跟了进去。 晚上六点我在饭店的一二○二号房等你。 下午三点收到夏御风传来的简讯,邢茉心就紧张得像只跳蚤一样,一刻也没办法安静下来。虽然嫂嫂说得没错,他应该先登门请求原谅,可是这几天他音讯全无,她每天守着手机,守到心都慌了,真担心他会不会就此不理她,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传简讯给她。 他为什么要用简讯约她在饭店见面?这是好还是不好? 抓着手机,她真想直接打手机问清楚,可是又忍不住退缩。万一是不好的事情,怎么办?想想,不管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两个人总不能在电话里面谈论,终究要面对,她就勇敢的赴约吧。 当她到达指定的地点,正准备举手按门铃,房门就开了。 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好像多年不见,贪婪的直盯着对方,直到夏御风伸手将她拉进来,关上房门。 「台北的饭店那么多,你不担心我走错饭店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简讯上指的是哪家饭店,我就是在这里正式认识你。」 没错,因为一二○二号房,她很自然的就认定是这里。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吗?」 「我知道你不会狠心让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你为什么叫我来这里?」她怯怯的问出口。 「我们在这里正式认识,我想在这里正式求婚。」 「……求婚?」邢茉心被眼前的情况搞胡涂了,他不是为了学长的事情很生气吗?现在不气了?看着眼前的他,他不但不生气,看来还心情相当愉悦。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态度为什么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紫英那个丫头曾经提醒我,我欠你一场浪漫的求婚,可惜我这个人不太懂得耍浪漫,你就将就一下吧。」夏御风转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玫瑰花,玫瑰花里面放了一枚叶子编织而成的戒指。 清了清嗓子,他把花束递给她。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实在很不自在。「真正的戒指在你手上,只好编一枚戒指代替。」 怔怔的看着他带来的惊喜,邢茉心久久无法言语,感觉好像作梦。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还是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这几天你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后悔了,不想跟我结婚了……」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要定你了,我不会把你让给其它男人,一定会把你娶回家。」 「你不会有情敌,因为我眼里、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她鼓起勇气,脸红说出自己的保证。 「那你还不赶快答应我的求婚。」 「我们结婚的日子不是都订好了吗?」 握起她的右手,夏御风把叶子编织而成的戒指套进手指,正好卡在钻戒上面。「你不跟我生气了吗?」 他拉着她在床尾坐下。「我去了轻食小馆。」 「你干么跑去那里?」 「李珣浩也常常到那里去。」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女朋友是轻食小馆的老板,他们也要约会啊。」 「我今天中午才发现,原来轻食小馆的老板是紫英最要好的朋友,正巧李询浩今天休假,他也去了那里,我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你认识严柔姊姊?」 「我们在紫英的婚礼上见过面。」 「早知道你认识严柔姊姊,我就告诉你那是她的店。」 「其实轻食小馆是紫英和严柔合伙开设的,如果我这个哥哥可以多关心妹妹,我早就知道轻食小馆,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误会。」 虽然这个误会解开了,可是不代表再也没有误会了,他的性子太急躁,星星之火他可以瞬间烧成熊熊大火,她必须好好的跟他沟通。 「没有学长,还会有其它人,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夏御风将她手上的玫瑰花束放到一旁,在她面前蹲下来,大掌将小手轻柔包裹,很坦诚、很慎重道来。「我有一个很严重的缺点!没有安全感,我想要的,就会死命的抓住,不容许稍微放松,更不容许威胁存在,这是不是很糟糕?我知道,可是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调整自己。」 「不安是灵魂的一部份,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不安带来的恐惧,学习乐观面对每一件事情,就不会再感受不安的威胁。」 「我会努力,可是你要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时时刻刻提醒我。」 「你要先跟我打勾勾。」邢茉心抽回自己的手,比出打勾勾的手势。 「为什么要打勾勾?」虽然不解,他还是跟她打了勾勾。 「这是你跟我的约定,以后心里有疑惑就要提出来,不可以搁着,否则疑惑就会变成误解,伤神又伤心,这实在太笨了。两个人要永永远远在一起,一定要彼此坦诚,否则没办法一起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把事情闷在心里。」 她低下头靠向他,两个人的额头相抵。「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要跟你交易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邢孟天,他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但时间已经解开他一半的疑问,邢孟天很爱紫英,因此紫英成了他们交易的新娘之一;可是茉心又为何会卷入这场交易中,他还是不清楚。 「因为早在第一次相遇,嫂嫂就落在邢孟天的心里,而夏御风也……落在邢茉心的心里。」 两眼瞪得好大,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明确的答复他,只是万般缠绵的说了一句「我爱你」,便深情的吻住他,用行动诉说绵绵的情意。此时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了,最要紧的是他们彼此相爱,在这场为爱进行的交易当中,他们四个都是赢家。 【全书完】 *想知道这场交易中,另两个大赢家如何获得最后的幸福吗?请看花园系列1205交换新娘之一《霸王的新娘》邢孟夫和夏紫英精彩解答! 尾声 春寒料峭的二月,丁皓伦远嫁到日本的妹妹淳纯偕同夫婿回到台湾,参加丁皓伦与舒瑾妤的婚礼,顺便陪丁父、丁母以及她的亲哥哥齐威过春节。 元宵节过后的早晨,神野夫妇辞别众亲友,预计搭机返回东京。 “淳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日本天气冷,可别感冒了。” 丁皓伦送他们到门口,细心叮嘱道。 “哥哥,我知道啦!”淳纯可爱的吐吐舌头。 “你现在是神野太太了,别再那么胆小,当心被人欺负。”他若有所指的瞄了凶神恶煞的神野岚一眼。 她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他真担心她在异国受了委屈,没人替她做主。 “不会的!岚虽然凶,可是他最怕让我哭了,只要他敢大声吼我,我就哭给他看,那他就会乖乖投降了。” 她得意的在丁皓伦耳边炫耀自己的驭夫法宝。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可别把这招教给你嫂嫂!”他开玩笑道。 “唉!嫂嫂出来了。” 丁皓伦听到妹妹的话,转头看家门的方向,果然舒瑾妤抱着小婴儿走出家门,站在大门前望着他们。 他立即朝妻女绽开笑容,举高手朝她们打招呼。 “好了!哥哥,你进去吧!我和岚也该走了。”淳纯回头看看夫婿,他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好,那你们路上小心,多保重!” “哥哥也是。还有不要把我的小侄女吓坏了!听嫂嫂说,你半夜会偷爬起来,溜到婴儿房看孩子。少吓人了!宝宝半夜醒来看见你,一定会被你吓哭的。” “你说什么呀?”丁皓伦真是哭笑不得。说得好像他是虎姑婆似的! “总之,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都快乐。” “我们会的。再见!” 丁皓伦挥手目送载着妹妹的黑色轿车远去,宽慰的一笑,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家。 他最爱的妻子与女儿,正在那里等着她! 他走向妻子,接过她怀中的婴儿,逗弄刚睡醒的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 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唇,然后在她的耳边柔声倾诉—— “瑾妤,我爱你!” 他知道她喜欢听这些情话,而他则喜欢她听到情话时,晶灿水亮的眼眸。 二月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他们身上,丁皓伦的心中也是一片温暖。他知道,淳纯代表他晦暗的过去,而瑾妤则是他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