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交易》 楔子 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像条小虫一样,微微不安地扭动身体。 何书晏低头望向履历表上的姓名栏,上头写着:陶安洁。 「陶小姐——」 「有!」 绑着马尾,有张可爱苹果脸的女孩立刻正襟危坐,大声喊有。 何书晏忍不住低声笑了,这女孩纯真得可爱。 「放轻松一点,不用太紧张。」何书晏柔声说道。 「是!」陶安洁又是大声地回答。 根本完全没有放松嘛! 何书晏有点无奈地一笑,翻阅履历表,继续他的面试。 「你会使用计算机吗?」他们要找一位办公室的助理小姐,使用计算机软件,是基本的技能。 「会的,我会用计算机。」陶安洁用力强调。 「那么,请说说你会哪些好吗?」 「好的,我会输入!」陶安洁很认真地回答。 「输入?」何书晏有些愕然地抬起头。「你是说,你只会输入?」 如果只需要输入,办公室里几乎人人都可以办得到,并不需要再特地请一个输入人员。 「欸?输、输入?」这回换陶安洁愣住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见她涨红了脸,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何书晏只觉得一阵同情。 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总是傻愣愣的又搞不清楚状况,他自己不也是过来人吗? 「我是问,除了输入,你还会使用其它软件吗?譬如说word、excel、powerpoint等等……」 「啊!我会,我在学校有学过,不过……可能不是很拿手就是了。」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有点心虚。 虽然学校教过,但毕竟只是纸上谈兵,要论实战经验,刚毕业的她可是半点都没有。 「没关系,只要有心,将来应该会慢慢上手。」 对于何书晏温柔的安慰,陶安洁是既感动又感激,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他是个斯文书生型的男人,不是那种唇红齿白的杰尼斯帅哥,但就是干干净净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一双眼神很温柔,让人几乎要沉溺其中。 根据他刚才的自我介绍,他是她所应征这间跨国公司的部门小主管,在这间有上百名员工的公司里,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是主管之职,应该很不简单。 至少陶安洁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很难办到的,所以她很钦佩他。 「小姐……陶小姐!」 「啊?!」陶安洁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不知道喊了她几次。 「对、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恍神……」 真糟糕!她怎么会在重要的面试时恍神呢?这下完了! 就算人家本来有意愿想录用她,这下也铁定泡汤了。 呜呜,我又要失业了啦…… 陶安洁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哀泣。 「陶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咦?你刚才说什么?」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陶安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上班?!耶?她、她、她录取了? 怎么可能! 「我、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上班!」 为了怕机会从眼前溜走,陶安洁巴不得立刻就开始上工。 「呵。」这回何书晏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不用太着急,就从下礼拜一开始好了。前三个月是试用期,试用期过后如果表现良好,就是正式员工了,薪资与福利都会再作调整,希望你好好加油。」 说完,何书晏顺道交代了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然后要她下礼拜一直接向人事部报到。 「谢谢你!谢谢你!」 陶安洁双手交握,眼眶里含着泪,双眼晶灿灿的,好像漫画里的美少女。 何书晏差点又噗地笑出来。 这女孩真的很有趣,有她在,将来办公室应该会是一片朝气吧? 第1章 「安洁!这个麻烦你帮我处理。」 「好的。」 「安洁,可以帮我下去收一下邮件吗?」 「没问题。」 「安洁,这个要影印……」 一转眼,陶安洁进入何书晏的部门里,即将要满三个月了。 她虽然是只傻乎乎、还在经常出错阶段的菜鸟,但也是勤劳苦干的可爱菜鸟,不知不觉间,部门里的职员们已经开始信赖她、依赖她。 而她对自己沦为打杂小妹并不感到委屈,还是很热心地帮大家跑腿办事。 她的表现,一点一滴,何书晏都看在眼里。 「奇怪,这个该怎么放大啊?」陶安洁歪头研究复印机,同事需要一份放大尺寸的报表,但她还不太会设定。 「怎么了吗?」何书晏经过,顺口问了声。 「课长,这个,要怎么设定放大啊?」 「喔,这个,要在这里设定。我教你……像这样,然后这样……好了!」 「谢谢课长!」陶安洁开心地露出笑容,急忙按下拷贝按键。 「啊,对了。」何书晏转身欲走,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又回过头,表情有点严肃地说:「等会儿你可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喔,好……」嘴里应着,陶安洁心里却是极度不安。 课长突然找她,会是什么事?该不会是觉得她只会跑腿打杂,又笨手笨脚,对公司没啥贡献,所以想要解雇她吧? 呜呜,怎么办?她好害怕喔! 「课长,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处理完手边同事们交托的事,陶安洁忐忑地走进何书晏的办公室,等着聆听宣判。 「嗯,这边坐。」何书晏带着她到一旁的会客区坐下,示意她坐下后,自己也坐下来。 「你的试用期三个月,已经快要到了。」他起了头道。 「嗯……」她怯生生地点点头。 他提起试用期的事,果然是要解雇她吧? 「这些日子你的表现非常好,勤奋又热心,我与部长讨论后,决定升你为正式职员,薪资也会增加两千元。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员工了,往后杂务性质的工作也会减少许多,我也会逐渐将重要的工作交付给你,希望你继续努力。」 「真、真的吗?」原来不是要解雇她,而是要升她为正式职员啊? 「谢谢你!谢谢课长!」 陶安洁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欢呼,她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地拚命道谢。 「别谢我,这些全是凭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她开心得快要发狂的模样感染了何书晏,让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才不是呢!要不是课长耐心教我、容忍我的错误,我一定惨兮兮,课长,你人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吗?我是这样的好人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故意挤眉弄眼开着玩笑,又把陶安洁逗笑了。 她瞇起笑得弯弯的眼,瞧着何书晏,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着迷的神色。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早在每日的相处之下,逐渐对何书晏动了心。 而且她也没发现,何书晏的视线,早已停留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会让何书晏动心的人。 女大十八变。 女孩子长大了,难免爱漂亮。 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向脂粉不施的陶安洁,某次经过百货公司专柜时,不经意被拉了进去,由于抗拒不了专柜小姐的舌粲莲花,而买了一条唇蜜跟粉底。 因为买了,不想平白浪费,所以她只好开始学化妆。 几天之后,当何书晏正在交代当日的工作时,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略斜着头打量她,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哪、哪里不一样?」他直盯着她瞧,让陶安洁面颊臊红,神色窘迫。 「你是不是化了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唇上亮晶晶的玫瑰色泽。 「呵……这是被化妆品专柜小姐强力推销买下来的……不好看吗?」她神色尴尬地问。 「不会啊!难怪我觉得安洁最近特别漂亮,原来是化了妆。」他瞇起了眼,以父兄般的欣慰语气,微笑着说:「安洁长大了,学会化妆了。」 特、特别漂亮? 陶安洁一颗心,都快跳到喉咙了。 他说谁?她吗? 他说她漂亮,他说她变漂亮了! 原本对自己毫无自信的陶安洁,这下可是瞬间充满信心,也更用心学习化妆,让自己清秀的容貌,更加亮丽出色。 每天早上,陶安洁都抹上色泽自然的粉底与唇膏,甩着马尾,笑容满面地到公司上班。 现在她愈来愈喜欢上班,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到公司,因为来了,就可以见到自己喜欢的人。 偶尔工作忙的时候,几乎连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别人叫苦连天,她可是半个字都不会吭,因为只要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她就开心了。 她一进办公室,下意识地先到处去找何书晏的身影,看看他在什么地方,如果找到了他,她就会很开心。 「课长——」 远远看见他半个身影出现在茶水间里,她正开心地要走过去时,才发现里头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公司里的一位同事——颜皓萸,是个长得很漂亮、待人又亲切的好女孩,总是像个大姐姐般照顾她,陶安洁一直很喜欢颜皓萸。 可是,他们靠得很近,看起来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两人之间给人的感觉,好像很亲密。 两人都是瘦高的体型,男的俊俏斯文,女的美丽优雅……她怎么从未发现,他们看起来如此登对?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偷偷贴过去茶水间的墙边,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还是没办法忘记吗?翔翔在天上见了,也不会开心你这样的……」 翔翔?那是谁呢? 「我没办法忘记!我怎么能忘记呢?每天一睁开眼,我的心都在提醒着我,翔翔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忘不了!」颜皓萸悲伤地哭了出来。 「皓萸,翔翔走了,还有我啊!」何书晏神情激动地说:「我会陪在你身旁,你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翔翔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颜皓萸痛哭出来,转身冲出茶水间,陶安洁根本来不及闪躲。 幸好颜皓萸是低头捂着脸一路奔离的,根本没发现她。 颜皓萸离开后,何书晏还在里面,陶安洁悄悄靠近门边,探头往里头偷觑。 只见何书晏低着头,痛苦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不! 陶安洁掩着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陶安洁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慌忙转身快速奔离。 一直跑到偏僻的楼梯间,她才沿着墙角蹲下来,试着厘清自己脑子里的紊乱思绪。 何书晏——何书晏他对颜皓萸…… 颜皓萸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虽然她刚进公司不久,但是颜皓萸未婚生子的传言,她也略有所闻。 但是刚才他痛苦的模样,全落入她的眼底,那确实是为爱所苦的神情,绝对错不了的。 是吗?原来何书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就是每天与她朝夕相处的好同事、好姊姊颜皓萸…… 「怎么会这样?」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恋爱,竟然就输了,万般的失望,让她眼眶一红,忍不住哭了起来。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酷?让她喜欢上一个人,却又在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前,就让她失恋了呢? 老天为什么要跟她开这种玩笑呢? 她咬着唇,难过地低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不断颤抖着。 这时—— 「安洁?安洁?有人看到安洁吗?」 她隐隐听到走廊那头的办公室里,何书晏在喊她的声音。 「不知道啊,刚才还看到的。」同事回答。 「真奇怪,跑哪去了?安洁?安洁……」 她站起身,知道自己该回办公室去了,不然事情会愈闹愈大。 抹去眼泪,她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走回办公室。 「安洁!」何书晏一看到她,立刻松了好大一口气。「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对不起,我……」 「真是的!就算有急事暂时先离开,也该交代一声啊,我差点去报警了。」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但他真的很着急,担心她怎么无故失踪了。 「我——我肚子痛,去上厕所了!」 陶安洁急忙掰出谎言,话一出口,四周立即爆出哄堂大笑,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羞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但何书晏没有笑,他只是温柔地问:「要不要紧,肚子还痛吗?」 听到这声温柔的关心,陶安洁的泪又差点落了下来。 「还很痛是吗?」见她眼眶泛红,何书晏以为她还肚子痛,连忙道:「医务室在九楼,你先上去休息,等好点了再下来。」 陶安洁连忙用力摇头说:「我没事!我可以继续办公,没问题的。」 「真的可以吗?如果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的。」何书晏又道。 「真的没有关系。」陶安洁低下头,泪珠已经在眼底滚动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不要对我这么好! 那会让她继续沉溺在对他的迷恋中,无法自拔的…… 「是吗?好吧。」他随她了。「但如果等会儿又不舒服,随时跟我说。」 「嗯。」陶安洁胡乱点点头,心中一片惶恐。 该怎么办呢?知晓了他的秘密,她要如何面对他呢? 在无法面对他,却又不可能不见到他的情况下,陶安洁只好尽量躲着他。 少见他一次,心应该就会少痛一次吧? 就让他们这样逐渐疏远吧! 但,事情却不可能那样轻易了结。 「安洁!」这天下班时,何书晏拦住她,笑着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他早就发现到,最近她好像闷闷不乐,而且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刻意躲着他的样子。他不知道是她有什么心事,还是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所以想约她出去谈谈。 「我……还有事。」 「那么,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事想跟你谈一谈。」 没办法,何书晏只好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目的。 他都这么说了,陶安洁自然无法拒绝,只好乖乖跟着走进他的办公室。 请她坐下后,何书晏开门见山地问:「最近,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陶安洁的身体开始扭来扭去,这是她不安时的下意识反应。 「只是感觉。因为你最近很沉默,不太常听到你的声音。」 她是办公室里的开心果,整天笑咪咪的,让人见了心情自然也变好。可是最近却很少看到她的笑容,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太到,让人觉得有点寂寞。 「可能是最近比较忙,所以没时间说话吧。」她一双眼睛心虚地左转右瞟,因为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是吗?你确实很努力,肯努力是件好事,但也不要太拚命把身体搞坏了,那样即使公司赚了大钱,大家也不会开心的。」 他柔声劝道:「工作很重要,身体更重要,天下没有任何东西会比你自己的身体重要,先把自己照顾好,然后再去想该怎么努力工作,好吗?」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好听,也依然那么诚恳、那么关心她,她实在…… 陶安洁垂下头,眼泪开始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不行了,她忍不住! 她还是好喜欢他。 她没办法放弃他,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他,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难道她非得放弃他不可吗? 陶安洁逼回眼泪,抬起头,幽幽露出一个哀戚的笑容问:「课长,你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听她问起这个问题,何书晏心想最近令她心烦的应该就是感情问题,所以也愿意以过来人的身分,与她分享心情。 「没有,我目前并没有女朋友。但是——」他轻叹口气,道:「我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只是她并不肯接受我。」 「她……不肯接受你?」怎么会? 「嗯,因为她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何书晏宛如对自己妹妹那样,轻轻抚着她的头,道:「感情不是绝对的化学方程式,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感情也是一样。没有那种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感情,所以你要自己想开点,如果你爱他、他也爱你,那当然最好,但如果不是,那么也要自己看开,告诉自己是他不懂得欣赏你的好,是你们没有缘分,不要伤心失意。懂吗?」 「嗯……」 陶安洁垂着头,无法抬起来,因为她满脸都是泪,不好意思让他看见。 「傻丫头,别再哭了。赶快把那个没眼光的男人忘了,你很快会再遇到更好的对象。」 「我不要……我不要把他忘记……我不要……」她拚命抹泪,哭得抽抽噎噎。 他对她这样温柔,教她怎么忘得了他? 她不要忘了他嘛!不要—— 「唉!」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更用力地揉揉她的头,轻骂道:「真是傻瓜!」 和他一样。 都是傻瓜! 第2章 原本曾有一丝退却的陶安洁,在那天过后,反而改变心意,决定要爱他到底。 反正她也无法忘记他,那又何必强逼自己遗忘呢? 逼自己忘了他,并没有让她比较快乐,反而使她陷入更大的痛苦中。 所以她想开了,她要在自己还能爱的时候,努力的爱他,并且在能让自己快乐的时候,尽量快乐。 于是她又恢复了乐观的天性,开朗地面对未来。 秋去冬来,忙碌的日子匆匆流逝,时序接近年底,因为年终结算,还有一整年的工作得做个了结,公司里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当然陶安洁也不例外,她一直忙到尾牙当天,还在公司里加班。 今年公司获利不少,所以在市区的知名大饭店举办尾牙宴,犒赏辛苦一年的员工们。 看看距离开席的时间只剩半小时,陶安洁赶紧冲往洗手间补妆,准备去参加尾牙宴。 对着镜子抹上粉色的口红,打量身上的小洋装跟马靴,望着镜子里朝气蓬勃的自己,满意地露出笑容。 她今天可是特地装扮过了哟,不知道何书晏会不会说什么呢?嘻嘻。 奔出洗手间,抓起挂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披上,她火速杀到饭店去。 一路赶往公车站时,眼尖地发现何书晏的车从前方驶来。 她露出惊喜的笑容,以为他是发现她还没到,特地来接她的。 「课长——」她高兴地举起手,正要呼喊他时,车子忽然在前方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咦?」她看见他按下车窗,正在招呼颜皓萸上车的样子。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颜皓萸一直走在她的前头,只是她没留意到。 原来他是来接颜皓萸的,不是她! 她难堪地立即收回高举的手,深怕被人发现。 颜皓萸上了车,何书晏很快将车开走,刚才原本还满心欢喜准备去参加尾牙宴的陶安洁,整颗心坠入了谷底。 不知打哪陡然一阵寒风刮起,她不由自主地瑟缩起身子。 天,真的变冷了。 在对尾牙宴不抱任何期待的情况下,陶安洁慢吞吞地到达饭店时,尾牙宴已经开始进行了。 台上的主持人妙语如珠地进行各项娱乐节目,台下的员工们则是开怀地享用桌上的美食,看到陶安洁姗姗来迟,纷纷惊讶地问: 「安洁,你怎么这么晚来?」 「没什么啦,只是有点迷路。」 「迷路?安洁,你连吃顿尾牙都会迷路吗?你平常也没这么路痴的嘛!」 大家全笑着调侃她,陶安洁也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笑笑,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坐定之后,习惯性地搜寻何书晏的身影,这时才发现他并不在这里。 「咦,课长呢?」难道他去和其它主管一起坐了? 「啊!对了,安洁你没遇到课长吗?」 「没有啊!怎么了?」 大家这时才说:「刚才你迟迟没到,课长因为担心你,到外头去等你了。他不知道你来了,现在可能还在外面呢。」 「什么?课长他……到外头去等我了?」 抑止不住的笑容,跃上陶安洁的嘴角。 他——还是关心她的! 或许比不上对颜皓萸的全心付出,但只要他心里记挂着她就好了。 「我去找他。」陶安洁才刚坐下,立即又起身想往外冲。 这时,何书晏回来了。 「安洁,你到了?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迷路,还是发生什么意外了。」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没事的,课长,抱歉让你担心了。」陶安洁是真的感到抱歉,如果早知道这样,她会快点来。 「不要紧,人来就好,坐下来吃东西吧。」 「嗯。」 大伙儿全部坐定后,气氛很快就炒热了。 每道菜肴都很美味,但陶安洁不是很有胃口,小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不时偷瞄坐在自己身旁的何书晏。 今天的他,似乎有点忧郁…… 虽然他看来和平常没有两样,但她就是能够感觉出,他和往常不同。 为什么心情不好?先前看到他去载颜皓萸的时候,还显得非常开心的样子啊,难道是他们在路上有什么争执? 她一面观察,一面揣测着。 「课长,感谢你这一年来的照顾,来来,我们敬你一杯。」 吃了几道菜,稍微填了填肚子,敬酒的人开始轮番攻向何书晏。 而何书晏推却不去,喝了几杯,但因为人缘不错,前来敬酒的人愈来愈多,再加上他可能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不自觉多喝了点,等到宴席结束,他也醉瘫了。 「课……课长,我送你回去啦……」几个摇头晃脑、喝得醉醺醺的人,争先恐后说要送何书晏回家。 他们连自己该怎么回家都成问题了,还想载人?酒后不开车,他们也不怕出车祸? 「不用了!我送课长回去就好了。」 「真的吗?那就麻烦安洁了。」 喝醉酒的人就像烫手山芋,没人乐意接手,有人自告奋勇,大家当然也乐得拱手相让。男女同事们醉的、没醉的,一哄而散,一下子全走光了,独留陶安洁看着醉趴在桌上的何书晏兀自烦恼。 他虽然瘦瘦的,但毕竟是男人,个子又高,重量也不轻,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把他送回家呢? 再说——他到底住在哪里啊?她根本不知道啊!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时,饭店的清洁人员来收桌,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何书晏跟一脸烦恼的陶安洁,便问:「他喝醉了啊?」 「是啊。我想送他回家,但是又不知道他家在哪里。」陶安洁点点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个女孩子也扶不动他吧?不如找个房间住一晚,等他明天酒醒了再回家比较轻松。」那人经验老道地建议着。 喜宴上,这种醉鬼看得太多了。 找个房间窝一晚?陶安洁的眼睛陡然一亮。 这倒是个好方法!既省事又不费力,而最方便的选择,当然就是直接跟饭店订房啰。 也幸好饭店还有空房间,她很顺利订到一间房。 在饭店人员的协助下,她终于顺利把何书晏送到楼上房间。 「送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到了房间门口,她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人家,给了那位服务生一点小费,便让他走了。 接下来的事,就全靠她一个人处理了。 「来,课长,进去休息了。」 她半拖半拉,笨手笨脚地扶着还醉得很的何书晏,吃力地走进房间。 而这一路的移动,已经让何书晏很不舒服了,他努力强忍住那股呕吐感,但她半拖半拉的粗鲁举动,让他实在忍不住了,当场就吐了出来。 「哇啊!不可以吐——」陶安洁尖叫一声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但吐得自己一身都是,她身上、以及地毯也遭殃了。 「糟糕!这下该怎么跟饭店解释呢?」 她不担心自己的衣服弄脏,只怕饭店会要求他们赔偿高额地毯的清洁费。 「抱歉……」何书晏喃喃地道歉。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连眼睛都睁不开,却知道要开口道歉。 陶安洁忍不住苦笑着安抚他:「没关系啦。」 把他扶上床,小心不弄脏床单,然后赶紧帮他脱掉脏污的上衣,但是裤子也沾到了,她只好红着脸也把外裤脱掉,只留下贴身衣物,再拧来温毛巾替他稍微擦拭一下身体。 把他打理干净后,让他舒服地躺平,然后盖上被子让他好好地睡。 也大概是吐过舒服了,他很快就平静地进入梦乡。稍微处理过脏污的地毯后,接下来陶安洁该烦恼的是自己的问题了。 她身上的洋装也弄脏了,这下该怎么办? 没办法,她只好麻烦饭店的人送洗,不过送洗再怎么快,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处理好。把自己洗干净后,没衣服可穿的她只能套上饭店准备的浴袍,权充睡衣。 折腾到现在,她也累得不象样,看看时间都快一点了,难怪她这么困。 饭店的床很大,即使何书晏睡在上头也还剩一大半的空间,那柔软的床垫、蓬松松的洁白枕头,彷佛在向陶安洁招手,她几乎是毫不抗拒地接受诱惑,立刻爬上去躺平。 闭上眼,还来不及做睡前的沉思,便很快沉入梦乡。 她累瘫了,只想好好睡个觉。 何书晏缓缓从睡梦中苏醒时,天已经亮了。 他一醒来顿时觉得头晕头痛、浑身僵硬酸痛、还隐隐作呕。 「唔……」他试图睁开眼睛,但是眼睛一接触到光线,就刺痛得几乎睁不开。他立即又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能张开。 睁开眼之后,他有片刻迷惘,自己房间的摆设,几时换了? 接着他才领悟到——这不是他的房间! 那么这是哪里?他立刻紧张地坐了起来,开始打量四周。 看房里的摆设,很明显是饭店,他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他想到昨晚的尾牙宴,应该是他喝醉了,有人把他送到饭店来。 这么一想,他便安心了,然而不经意转头,发现有人躺在自己身旁,他整个人惊骇不已。 「安——安洁?!」她怎么会在这里? 令人震撼的事实,把何书晏吓出一身冷汗。 她身上只穿着饭店的浴袍,浴袍凌乱,下半截已经松脱开,些许春光外泄。再低头看看自己,情况更糟,他身上只剩内衣裤而已。 他们紧紧相偎,她一条白嫩嫩的大腿,甚至还被夹在他的腿间…… 「老天!」 他倒抽一口冷气,飞快抽回自己的腿,拉起棉被遮掩半裸的身躯。 他们做了什么——不!是他做了什么? 安洁是那样天真保守的女孩,她不可能有什么大胆的举动,他们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必定是他做了什么! 罪魁祸首是他,不可能是她!绝对是他! 「课长?」他慌乱的举动以及叫嚷吵醒了陶安洁,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天哪,请以最严厉的刑罚来惩罚我吧!」他捂着眼,痛苦低吟。 「课长,你怎么了?」陶安洁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他一醒来就露出那副彷佛世界末日的表情?她实在不懂。 「安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啊?」陶安洁还是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他睡了一觉起来,就变得这么奇怪?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是想为自己脱罪,我只是没想到!对不起……对不起!」 「课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不该对你……做出这种事,即使我喝醉了……我怎能强迫你呢?我真是禽兽!」他低头看见她仍暴露在外的雪白大腿,痛苦地闭上了眼。 「啊?!」陶安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立即双颊爆红地拉好松开的浴袍,这时总算有点懂得他在说什么了。 原来他误以为他们发生超友谊的关系了。 陶安洁顿时有点啼笑皆非。 「不是的,课长,你误会了——」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没有其它补救办法的何书晏,只想得出这种亡羊补牢的办法。 「可是,你并没有——」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责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除了竭力弥补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是他唯一能为自己赎罪的方法。 「你的责任?可是你根本——」原本正要说出事情的陶安洁,吐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 照顾她一辈子? 一辈子——意思就是,他们将能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个承诺,比世界上任何高价的宝物都还要诱惑她。 她一直梦想着,能够得到他的爱。 如果能够与他厮守终身,那绝对是此生上天对她最深的厚爱。 她想要! 虽然从小老师父母就教导过她,做人不可以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是不能贪。 但是她好想得到他! 只要她不说出事实,她就能永远拥有他,这是多么美好的意外惊喜啊! 她实在太喜欢何书晏了,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何书晏那抹强烈的执着,让她放纵了自己的贪心,所以在一时间她没立刻说出事实。 而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她更难以说服自己坦诚事实。 这必定是上天怜悯她的苦恋,所赐给她的礼物。她如此说服自己。 反正,他一心喜欢的人也没有接受他,那么把他让给她,不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她会给他满满的爱,想办法让他幸福。 她一定会的! 极度的心虚与强烈的渴望,交相冲击着她的心田,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而她的沉默,就等于承认了何书晏的罪行,让他简直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为自己的兽行赎罪。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让我为自己所做的事赎罪。」何书晏闭上眼,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刻,罪恶感涌上心头,让陶安洁几乎想说出事实,但是基于对爱的自私,还是让她忍下来了。 只要她不说,他就永远属于她! 何书晏轻轻牵起她的手,沉重地许下承诺。 「从今以后,你将永远是我的责任。」 那天的事,宛如一场梦。 陶安洁还没从梦中醒来,却发觉自己成了何书晏的女朋友。 这太甜美的梦,让她不愿醒来,于是她更是紧闭双唇,不愿说出事情的真相。 虽然隐瞒事实,欺骗何书晏,让自己成为他的女朋友,使得陶安洁有着强烈的罪恶感,但,却有更强烈的喜悦掩盖这一切。 任何人在爱情这方面,都是自私的。她是错了,但并非罪无可逭,于是她认为自己的谎言是可以被谅解的! 在短暂的心虚之后,她开始享受恋爱的喜悦。 「书晏,等会儿我想去买一些工作上要用的参考书籍,你可以陪我去,帮我挑选吗?」 快下班的时候,她到何书晏的办公室里,软软甜甜地抛下请托。 打从那晚之后,两人私下相处时她就不再喊他课长,像要刻意与过去划清界线似的,她和所有的恋人一样,甜腻腻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好。」 「那明天晚上也陪我好吗?我们去吃饭看电影——」 「不好意思,明天要开主管会议,可能会开到很晚,大概没办法准时下班,改天再去好吗?对不起!」 基于对她的歉疚,她的请求,何书晏几乎从不拒绝,偶尔因为公事无法应允,他也会不断道歉。 她喜欢他宠她,但是不喜欢他这样,好像拒绝她的要求,便是天大的罪过。 「你干嘛道歉?你要开会,又不是故意不陪我去,我根本不会怪你啊。」 「你说得对,对不起。」 又道歉了!陶安洁不想跟他吵架,翻翻白眼,决定把不愉快的事抛到脑后。 「那今晚我们顺便去吃饭好吗?书店街附近新开了一间小馆子,生意很好,听说很好吃呢。」 「好。」何书晏的回答仍是这个字。 「你看来一点也不开心嘛。」陶安洁抱怨。 「我很期待啊。」何书晏微微一笑,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勉强,但是真的也不像很开心、很期待的样子,陶安洁咕哝几句,也拿他没辙。 回到座位,陶安洁脸上挂着笑,彷佛要说服自己她很开心。但,她的心情是沉重的。 她对自己利用他的责任感、勒索他的爱,充满了愧疚感,除此之外,还有他千篇一律,始终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回答,也让她郁闷。 他像一台机器,不管她按下任何按键,他必定会有响应,但她却感觉不到他的热诚与他的心。 不过她不在乎!只要他在她身旁就好。 只要她不断付出,终有一天他一定会被她感动的。 她如此坚信。 第3章 他不爱她没关系,只要她爱他就好了。 陶安洁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她错估了自己的容忍度,「交往」愈久,她愈来愈难以忍受他制式化的态度。 「猜猜我是谁。」 何书晏下班走出公司,忽然有双顽皮的小手,从后头捂住他的双眼。 「安洁。」他有些无奈地拉下她的手,转头看她。 「你不是早下班了吗?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等你呀。人家今天不想回家对着电视发愣,我想跟你一起去吃饭、去逛街、看夜景。今晚你陪我好不好?」她可爱地眨着眼撒娇道。 「好。」他依然没有第二句话,立即答应。 这时,陶安洁心里窜过一丝不满。 他就不能偶尔说说「不要吧,今晚我不想吃外面」或是「我们回家自己煮比较好」吗? 在餐厅里吃过晚饭,陶安洁提议去附近的百货公司逛街,何书晏不喜欢逛街,但依然说好。 走在明亮整洁的专柜之间,陶安洁知道他没什么兴趣,却刻意拖拖拉拉,假装对每样东西都感兴趣,慢吞吞地东看西瞧,挑战他的耐性。 不但如此,还很过分地一下子要他当男佣帮忙提所有东西,一下子又要他跑腿去买果汁、点心。 而无论她说了什么,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好。 原本会让所有女人喜悦的一个字,听久了却渐渐变得刺耳。 这句「好」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另一种形式的冷淡吧?而那冷淡,就是因为不在乎。 因为满不在乎,所以他根本不介意她说了什么吧? 她咬咬唇,随手指着玻璃柜里一条闪闪发亮的项链,故意说:「你看,这条钻石项链好漂亮,我很喜欢耶,你买给我好不好?」 「好。」何书晏几乎是只瞧了一眼,就点头说好。 这一回,终于让她情绪崩溃了。 「好!好!好!我说什么你都说好,连我随口胡诌想要买高价的珠宝,你也说好?我问你,到底是哪里好?!」 「安洁?」何书晏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飙。「你喜欢那条项链不是吗?」 他答应买那条亮晃晃的钻石项链给她,是因为她想要,这样不好吗?她为什么要生气? 他完全不懂她的心情!陶安洁觉得好伤心。 「你根本不在乎我,对吧?」最后,她找出了这个结论。「因为不在乎我,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哪怕我说要去寻死,你也会说好,对吧?」她哭着指控。 「安洁,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你去寻死呢?」何书晏无奈地看着她,那包容的眼神,好像正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为什么你从来不多跟我说说话?偶尔拒绝我也可以啊!为什么你总要那样冷淡地对待我?」 「我有跟你说话呀!」他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每天在公司里,我们不是都会交谈吗?我几时不跟你说话了呢?」 「那只是公事上的往来!我们明明是一对恋人,却只有公事上的对话,这多可悲!」她哭着大嚷。 「我们当然有其它的对话呀!」他更无奈地提醒道:「我们下班后不是也常一起出去吃饭吗?你忘了?」 「每次都是我开口约你,你才会去的,没有任何一次是你主动开口的。」从来没有! 这回,何书晏顿住了。 过去他自己从没察觉这些小事,不过经她一提,似乎真是如此。 只要她不开口,他就没想过要约她在外头碰面,或许是认为每天都会在公司见面,又何必多此一举在外见面呢? 如此看来,的确是他的错。他明明说要负责,却又让她流泪,他真是混蛋。 「对不起。」 「不……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不需要对我负责……其实那天晚上……」她断断续续地低语,已经打算说出事实。 「不!别这么说,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他立刻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轻声道歉。「是我的错,我会弥补你的。」 明明是他对不起她,「欺负」了她,如今还冷漠对待她,他真的觉得很愧疚。 他想,那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挂记着另一个人,所以他下意识选择忽略安洁,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欺负」了她的事实消失。 但那是不可能消失的! 他的罪恶与责任,将永远伴随着他,直到此生终了。 一股巨石般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 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他还想怎样呢? 难道他还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会消失,事情能再回到发生大错的那一天吗? 不!他必须做些什么,好让自己断念。 于是,他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安洁,去我家吧!」 「你家好干净喔!」 来到何书晏的家,陶安洁充满兴致地参观着。 他家里的摆设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干干净净、充满书卷味。 这是她第一次来呢! 想到自己终于踏入他家,彷佛他们的关系又更往前跨进一步,她忍不住暗自雀跃。 「谢谢。」何书晏将汽车钥匙放在鞋柜上,招呼道:「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啊。谢谢你!」她朝他笑笑。 「别客气。」 何书晏走进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两杯加了冰块的香槟。 今晚他需要这个。 大致参观完客厅的摆设,陶安洁回到沙发,乖乖啜饮甜美的香槟。 「哇,这是你以前的照片啊?」她眼尖地看见一旁的柜子上,摆了几个相框,她好奇地上前一看,是学生时代的他和—— 「这是皓萸吧?」她指着以前公司旅游的团体照里,站在他身旁那张清丽的脸孔,手指微微颤抖着。 「嗯,是啊。」她所指的,正是他视线最常停驻的地方。 当初会放这张照片,是因为这是他所拥有的唯一一张颜皓萸的照片。 心头阴霾笼罩,喝完了一杯香槟,他又再添了一杯。 「她真漂亮,从以前就这么美丽。」 望着那张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秀丽容貌,陶安洁只觉得又羡慕又嫉妒。 「安洁也很可爱啊。」何书晏一口饮尽最后的金黄酒液,起身走到她身旁。 「啊?」陶安洁红着脸转头看他,这时才发现他已经在她身旁,而且眼中还闪着某种强烈的企图。 火热的欲望、强烈的挣扎、无言的自责与痛苦…… 他眸中有许多她读不出的情绪,而那使她畏怯。 「呃……我要回家了。」下意识的,她想逃。 「别走。」他由身后抱住她。 「今晚留下来。」 「欸?!我……。」 她的唇,很快被封住。 「不行……」 陶安洁急促喘息着,想逃,但又逃不了。 他好像已将理智抽离,一改以往的温和,只剩强势的掠夺。 事实上,他狂乱的眼神令她害怕,好像他所面对的不是她,而是一个不得不除去的强大敌人。 「书晏,不……」陶安洁推拒着他逐渐压下的身躯,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刻意想隐瞒的事实,将会提前曝光。 「没有不,安洁,这对我们都好。」他凄凉地一笑,将她抗拒的双手,高举在头上。 直到现在,他才恐惧地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爱她。 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他对她有此生摆脱不掉的责任,但他还是没办法真正爱上她。 对她,是怜、是疼,但不是爱。 但他已犯下大错,无法再回头了,他必须负起责任。 他想,自己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犯下大错,所以他毫无真实感,相信只要在他清醒时,让它再次发生,那么他就会逼自己忘掉那个他爱恋多年的女人。 我必须这么做!他接近自暴自弃地催眠自己。 「书晏,不要——啊!」当她察觉他的逼近,想要大声阻止时,一道尖锐的刺痛贯穿了她,让她哭喊出来。 何书晏的动作当场僵住。 他不是阅人无数的大情圣,但也没单纯到不知道女人的生理构造,方才他所破坏的,是毫无性经验的女人才会拥有的东西——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早在尾牙宴当晚,就已经铸下大错,所以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没有经验。 然而——就在他慌忙抽身离开时,看见了血迹。 感觉或许会骗人,但血淋淋的事实就在眼前,那是不可能骗人的。 事实不会骗人,那么会骗人的就是——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床单上的血迹,紧绷地质问。 「我……」陶安洁拉紧床单遮掩自己的赤裸,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你骗了我?你竟然骗我!」 「不是,你听我说,我有试着告诉你……」她试图想解释,但他根本不肯听。 「我不想听!你怎能这么做?」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成妹妹般疼爱的女孩,竟用如此邪恶的心机算计他。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单纯天真的女孩,没想到在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下,竟藏着那样可怕的自私心眼。 她毁了他的幸福! 即使一开始错误未曾造成,如今也成了铁的事实。 他为了抢救踏进污泥里的一只脚,而让另一只脚也陷入污泥中,但却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原先那只脚其实是干净的。 他并没有犯下什么错误,但这回——他却是真的犯下大错了! 一抹绝望涌上心头,陶安洁,她毁了他继续爱颜皓萸的希望。 倏然间,一股强烈的愤怒瞬间爆发,他以从未有过的强烈语气怒吼道:「你实在太可怕了,竟然如此设计我,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欢你!」陶安洁哭喊着,道出自己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心意。 「你喜欢我?」何书晏脸上的表情,只有震惊与讶异,毫无喜悦。 「是的,我喜欢你……我以为只要不说出实情,任由你误会那晚我们发生了什么事,那么我就可以成为你的女朋友……我真的爱你啊!」 「你爱我?」何书晏难以置信。 自己视为好妹妹的部属,竟然爱上了他,而他却毫不知情。 如果他早知道了,一定会刻意避开她,但他并不知道,甚至做梦都想不到。 好像为了逃避似的,他仓皇下床穿上衣服后,很快离开房间。 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无法再跟她同处一个空间。 现在不能。 离开家后,何书晏在寒风中不停地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只是茫然地往前走着。 他对颜皓萸的执着,他坚持了四年的爱,全断送在一个看似单纯天真的女孩身上。 她怎能如此? 亏他如此疼爱她,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般疼爱,她却自私地用计谋摧毁了他的执着…… 他倦了,随意找张长椅坐下,刺骨的寒风阵阵袭来,使人不由自主颤抖,但也让何书晏愤怒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课长!课长! 眼前,彷佛浮现了陶安洁笑咪咪的可爱笑容,以及甜甜的声声呼唤。 那样可爱的笑容,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恶毒的心机…… 不,他不相信! 第一次,他否决了自己的推断。 理智逐渐回来,他试着厘清自己的思绪。 直到此时,他心中仍有些被欺瞒的愤怒与不甘,但他已能理智地分析,安洁究竟是怎样的女孩。 他所了解的陶安洁,天真活泼,善良可爱;他所认识的陶安洁,总是宽容地对待别人;他所知道的陶安洁,不是个自私邪恶、会设计别人的女人。 绝对不是! 你实在太可怕了,竟然如此设计我,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想到离开家前,他丢下的那句愤怒咒骂,他便打了个寒颤。 「天哪!」 他竟然对安洁说了这种话! 安洁! 她在哪里? 立即地,他站了起来,朝家的方向奔去。 「呜呜呜……」 当何书晏愤怒地离开后,陶安洁抽抽噎噎地追到客厅来,但他已经不见了。 她不能就这样回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只能蹲坐在墙角,无助地哭泣。 他生气了。 他好生气好生气,她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她好害怕,也好后悔。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恶,根本不值得原谅,但她不是故意要骗他,更不是存心想设计他,她只是……她只是太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忍不住隐瞒事实,贪求他的爱。 她只是爱他呀…… 但这时再多理由,只怕都无法阻止他的愤怒。 她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他才会原谅她? 陶安洁将身子缩得更小,身躯因不断啜泣而颤抖,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哭泣声。 「安洁?」 忽然间,有人喊她。 但她没听见,仍是继续埋头啜泣。 「天哪!安洁,别哭。」 一双温柔的大手探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但那温度,暖和不了她冰冻的心。 「别哭了,我会心疼。」 何书晏伸出大手,缓缓拭去她脸颊的泪,心里阵阵揪疼。 当他回到家,踏进家门,看见缩在墙角哭泣的她,心里真是有如刀割般难受。 或许他不爱她,但他是真的疼爱宠溺这个女孩,无论她做了什么,见她哭得不住颤抖,他真的很难受。 「别哭了,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你别哭了。」擦干她的泪之后,他轻柔地拨开黏在她湿润脸颊上的发丝,认真地打量她。 这好像是除了颜皓萸之外,他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审视一个女孩。 原来,她的眉眼、她的嘴唇、她的笑容、她的香气…… 他环住她的背,圈紧双臂,把属于她的柔软,缓缓地收拢。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骂你,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希望你也别怪我,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望着她红肿茫然的眼,他好温柔地道。 无论他们之间是怎么开始,事情又是真真假假、如何地变化,如今结果一样没有改变。 他占有了她的纯真,他必须负责。 接受她,让事情回到原点,是唯一的一条路。 「重新开始……可以吗?」 陶安洁双唇因哭泣而颤抖得几乎无法开口。 「我是这样自私邪恶的女人,你真的肯原谅我,跟我在一起吗?」 她好委屈、好可怜地问道。 「你别这么说自己!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现在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他必须如此做,这是他欠她的。 「真的……我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陶安洁几乎不敢相信他原谅了她,她高兴得想要飞到天上去。 「嗯。让我们忘了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吧。」 他审视着她,缓缓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先前对不起,我太粗鲁了……还痛吗?」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陶安洁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轻轻摇摇头,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对不起,我会弥补你。」他再次吻她,大手轻柔地爱抚她。 这一回,他温柔地爱她,直到她在他怀中呻吟颤抖。 之后,他让她的头倾靠在自己胸口上,那重量不重,却让他的心口沉甸甸的。 从今以后,她将是他永远也无法卸下的责任。 永远也…… 摆脱不掉。 第四章 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们交往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然而一年过去了,却没人发现。 一般的办公室恋情,是最容易曝光的,因为即使刻意想隐瞒,那炙热的眼神也藏不住。 可是他们却和别人不同…… 陶安洁忧郁的眼,远远望着正与同事交谈的何书晏。 他是个斯文英俊的男人,高大俊挺,笑容和善,眼神温暖,对谁都一样——包括她。 是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他对她就像对其他人那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上班时,不会特地找借口绕过来看看她,不会趁着没人注意时与她眼神交流,更不会抓住空档偷偷打电话给她,即使有说话的机会,语气也是公事上的口吻,连一个特别的深情凝视都没有。 他现在对她,和交往前并没有太大不同。 他曾对她说过,在工作场合里,他没办法对她另眼相看,因为他是主管,他有他的责任在身。 她爱他、体谅他,从不要求他“公开表态”,但是当他下班之后的约会,也和上班时一样,是否透露某些令她难受的讯息? “你又在偷看课长了喔?”隔壁座位的小美将办公椅滑过来,好心地建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课长,干脆向他告白好了,省得一天到晚单相思。” 同事好心的建议,却像在陶安洁的伤口上洒盐,让她更加难受。 “不用了。”她牵强地笑笑,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座位。“我去洗手间。” 进了洗手间,她站立在洗手台前,望着晶亮镜面中的自己,默默地端详着。 进入公司一年多,她变了不少,原本俏丽的直发烫成了梦幻的波浪,学生时代只爱穿衬衫、牛仔裤的她,最近添购了许多美丽的洋装,当然,化妆的技术也更精进。 她变漂亮了!身旁许多人都这么说。 情人节时,她还会收到其他部门男同事送来的花或巧克力。 但她从来没有接受他们,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为了吸引别的男人的目光,女为悦己者容,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何书晏。 然而,他好像从没发现过她的转变,注视着她的眼神,从来不曾增添过一丝迷恋,反倒是她,与他相处愈久,对他的爱意愈是深浓,愈是无法自拔…… 只是,一个人的恋爱真的好辛苦,她多希望他能在下班后拨通电话给她,说说腻死人的甜言蜜语;在上班时偷瞄她、对她深情地微笑,要是他能这么做,她会高兴得跳到半空中。 但是他没有,他对她依然温柔体贴,但——对别人也是一样,她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特殊的情意。 他唯一会另眼看待的人,并不是她…… “啊,是安洁。” 这时,一位秀丽绝美的女子走进洗手间。 陶安洁转过头,看见了她 颜皓萸。 她的眼,蒙上了一层阴霾。 颜皓萸是个很好的人,美丽又温柔,而且待人很好,陶安洁原本也很喜欢她,但……她却是何书晏真心所爱的女人。 自从发觉何书晏喜欢的人是颜皓萸之后,陶安洁便再也无法去面对她。 颜皓萸并没有什么错,不好的人是她,她心胸狭窄、小心眼又爱吃醋,她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却没办法控制。 她很怕,嫉妒像邪恶的魔鬼,总有一天会完全控制她。 “怎么睡了?”颜皓萸走到洗手台前洗手,从镜中发现她忧郁注视着自己的眼,顿时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她。 “你脸色不是很好呢。” 看着颜皓萸那张满含着关心的秀丽面孔,陶安洁只觉得好像有千万根针扎着自己的心,好疼好疼。 这是何书晏喜欢的女人,这才是何书晏真正所爱的女人,若不是因为那场阴错阳差的意外,何书晏不会跟她在一起,而会与颜皓萸交往。 “安洁?” 听到颜皓萸再一次柔声呼唤,陶安洁才像突然回过神似的,慌忙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对了!公司最近将会提供员工进修的补助,像是学习计算机软件、语文、购买商业文书等等,都有补助款项可以申请喔,如果你想要再进修,可以趁现在提出申请,相信一定会通过的。” 颜皓萸好心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诉陶安洁。 “谢谢你,皓萸姐。”她真心道谢。 她最近一直想再去学英文充实自己,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别客气,对你有说明就好。我先出去了。” 颜皓萸笑了笑,擦干双手随即走出洗手间,望着她的背影,欣赏与嫉妒的情绪在陶安洁胸中交相争斗着。 她很想喜欢颜皓萸,但是嫉妒却让她无法敞开胸襟。 她实在太小心眼了!难怪何书晏喜欢的人是颜皓萸,而不是自己。 她羞愧地低下头,快步走出洗手间。 下了班,陶安洁没有离开。 她站在公司门外,等何书晏下班。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特别想见他,好像和他在一起,才能平息心中那抹逐渐加深的恐惧。 “咦?安洁,你还没回去啊?” 比较晚下班的同事出了大门看到她,讶异地问。 “嗯,我在等我男朋友。”她决定了,她不再隐瞒。 “你有男朋友了?可惜他还没来,不然真想见见他呢。我还有事,先走了!”同事说完,随即挥挥手走了,陶安洁想解释都没机会。 “其实我男朋友,你也认得的……” 她对着逐渐加深的夜色,凄凉地一笑。 天色愈来愈晚,风愈来愈强,寒流突然来报到,她却忘了带外套,也没去吃晚餐,她又饿又冷,只能瑟缩在寒风中不住颤抖。 当何书晏终于忙完踏出公司大门时,她已经冻得差不多快像根冰柱了。 “安洁?!”看见她等在门外,何书晏升起了难得的怒气。 “天这么冷,你还没回去,在这里做什么?你想把自己冻坏吗?”他拉起她的小手,发现简直跟冰块没有两样,当下真是又急又气,差点没发飙骂人。 “对不起……我只是想等你。”她虚弱地对他一笑。 “要等我怎么不在办公室里等?外头这么冷你不晓得吗?”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对他,她一向如此小心翼翼,就怕惹得他厌烦了,会跟她分手。 “你真是——” 何书晏想骂也不知从何骂起,连忙脱下外套裹住她,然后抓起她冻得像冰柱的小手,用自己温暖的双掌紧紧包覆住,想让她尽快温暖起来。 陶安洁身子还没暖起来,眼神却暖得快化了,凝视他的眼晶莹闪动,盛满了感动。 “赶快上车!”他搂着她上车,一上车,连忙转开暖气,让她快些暖和起来。 这些窝心的小举动,紧紧揪住陶安洁的心,让她每每在对这段感情绝望之际,又再度窜起希望的火苗。 他应该也是爱她的,如果不是,他不会待她如此温柔。她这么告诉自己。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先送你回家。”他发动引擎后说道。 “不要。”陶安洁从他的西装外套中挣脱开来,红着脸庞暗示地抱住他。“我想去你家。” 何书晏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了会,才轻轻点头道:“好吧。” 卧房里,激情的余韵在室内回荡,仍在微喘的陶安洁睁开眼,凝望着身旁那张布满汗水的面孔。 她是不是很大胆?是不是很不知羞? 因为每回的欢爱,都是她主动的,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拥抱她、亲吻她,只是在她主动时,很被动地接受她而已。 他到底爱不爱她? 这句话藏在心里好久了,但是她不敢问出口。 他!应该是不爱吧!因为他爱的人,是别人……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 何书晏睁开了眼,关心地问: “怎么了?” 不管他爱不爱她,他待她好,是事实。这样就够了! 只要这样,她就满足了! “没有!”陶安洁轻轻摇头,乌黑的发丝拂过他的胸膛,让他觉得有些搔痒,但无形中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他眼神一柔,不自觉地,伸手抱紧了她,这举动让陶安洁讶异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用那种眼神看我。” “唔,没什么。”陶安洁红着脸,摇摇头,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何书晏轻笑,伸手更搂紧她,两人享受这须臾片刻的宁静。 “我想再去学英文。”像想起什么似的,陶安洁微仰起小脸告诉他。 “学英文?那很好啊!再进修是件好事,你有这个心很好。”他对她的决定表示赞许。 但,陶安洁却反而有点小不开心。 “一旦我去学英文,我们下班后能碰面的机会可能就更少了,你一点却不在乎吗?”她嘟起小嘴问。 “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这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反对?”他觉得有点好笑。“难道要我大声说‘不准去’,你才会开心吗?” “也不是这样,只是……” 她也说不上来,就只是觉得,他答应得太快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装出凶悍的表情说:“你不准去,下了班给我乖乖待在家里!” “谁理你?就算你反对,我还是要去!”她对他扮了个鬼脸。 何书晏无奈叹息。所以呢?结果还不是一样。那么刚才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 陶安洁顽皮地扬起笑容,仰起头轻咬他的下唇。 他像是触电似的,浑身一颤。 她继续在他唇上肆虐,何书晏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绮色风暴瞬间再起…… 陶安洁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在办公室里替同事们倒咖啡,打从她来到公司,便一直这么做。 今天她心情似乎特别好,唇畔扬起甜滋滋的笑容,对每位遇到的同事问早。 “安洁,今天心情不错喔?有什么好事吗?”同事端起她刚倒好的咖啡就口,一面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她顽皮地耸耸鼻子,转身进茶水间,去泡第二壶咖啡。 她背对着门口泡咖啡,但能听到门外的走动声响与对话,当她听到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时,脸上不自觉扬起更甜美的笑容。 “早。” 何书晏一面朝她这个方向而来,一面与同事们打招呼,直到在茶水间门口,遇到某个人才停了下来。 那朝他打招呼的柔润嗓音不是别人,正是颜皓萸。 陶安洁不自觉绷起身子,紧抓着手巾的咖啡壶,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书晏。” 何书晏向下属交代完工作,正要转身回办公室时,在茶水间前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转身一看,他的双眼立刻变得柔软。 是颜皓萸! 何书晏喜欢颜皓萸,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那时她到公司里来应征,正是他亲自面试的,当时的她是那样苍白、柔弱,好像一朵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白色花朵,让他一见倾心。因为怜惜她,心疼她,所以即使她已怀有身孕却没有结婚,他依然录用了她。 而她也没令他失望过,她很聪慧,有学识、有能力,工作上也非常认真,虽然曾经因为生产及孩子病逝请了长假,但并不影响她在公司里的绩效。 “身体还好吗?”面对她,他的声音也特别温柔。 “最近天气变冷了,要特别小心啊。” 何书晏的关怀听来好温柔,嫉妒像一根尖锐的利刺,刺入陶安洁的心。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也对她很好,但是他从来不曾用这种万般温柔又深情款款的嗓音对她说话,好像对待一项稀世珍宝,深怕稍微加大音量,就会让颜皓萸当场粉碎似的。 “我很好,你别担心我。”颜皓萸无奈地笑道。 “可是你脸色不是很好,有点苍白。” “是吗?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颜皓萸淡然扯扯唇角。 “怎么了?还是会胡思乱想吗?”他的声音,显得很紧张。 听在陶安洁耳里,又是一阵揪疼。 “也没胡思乱想什么,只是突然睡不着,可能是因为邻居夫妇在吵架,有点吵吧。”颜皓萸故意把昨晚的彻夜难眠说得云淡风轻。 “那要不要换房子呢?我替你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不用了啦,又没有那么严重!”颜皓萸噗哧笑了。“哪个家庭不吵架?去哪找半点声音都没有的邻居?除非是墓园。” “说得也是。”何书晏也觉得自己似乎紧张过度,不由得尴尬地笑。 他们之间亲昵自然的交谈,是陶安洁所办不到的,他在她面前,就是无法如此轻松自然,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薄膜,柔软但坚韧,看不见碰不到,而怎么也穿不透。 “课长!”远处有人在喊何书晏。 “啊,抱歉,我得离开了。”何书晏立刻中断话题,准备离开。 “嗯,晚点再聊。”反正他们都在公司里,碰面的机会多得是。 何书晏赶了过去,颜皓萸也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这时,人在茶水间里的陶安洁想也不想,立刻追了出去。 “皓萸姐!”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喊住颜皓萸,她只是想做点什么,她不想再看到颜皓萸与何书晏那么亲密。 “噢,安洁。”颜皓萸一回头看见是她,立刻绽开笑容。 陶安洁停止前进,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她。 近来陶安洁经常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读不出不友善的气息,但却使人不自觉发毛,颜皓萸顿觉一股冷风从背脊窜起。 “安洁,发生什么事了吗?” 陶安洁直望着她,咬紧苍白的唇,突然道:“我——跟书晏正在交往!” “咦?你跟书晏正在交往?”颜皓萸愣了愣,随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惊喜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 这回换陶安洁愣住了。 “你不生气吗?”她以为,颜皓萸也喜欢何书晏。 “我为什么要生气?书晏是个很好的人,当然安洁你更棒,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合适,我很高兴你们在一起。” 颜皓萸脸上没有半分虚假,笑容是那么真诚。她的真诚祝福,只显现出陶安洁的善妒与小心眼,这让陶安洁对自己的厌恶与责备更深了。 “谢谢你,我……先回去上班了。” 她再也无法面对颜皓萸——或是自己,于是又转身逃离茶水间。 第五章 一整个早上,何书晏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每回碰到颜皓萸,她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很热烈、又很欣喜。 他满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 “恭喜你啰!”颜皓萸笑眯眯地道贺。 她实在忍不住要恭贺他,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认识他很久了,从没见过他身旁有亲密的红粉知己,他总是那样关心她、照顾她,她当然衷心期盼他身旁能有个亲爱的人相伴,如今得知好消息,她自然比谁都高兴。 “恭喜我什么?”她的恭喜没头没脑的,让何书晏一头雾水。 “恭喜你有女朋友了啊!”颜皓萸的笑容热烈又甜美,但却像针一样扎在何书晏的心上,她笑得愈真诚,他的心愈难受。 “是安洁告诉你的?”不知为什么,何书晏心里有股难受的气。 “是啊。”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这让颜皓萸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吗?你放心,我并没有告诉别人。”颜皓萸赶紧说道。 “也不是那样。” 何书晏也不是想刻意隐瞒,当然更没打算大肆张扬,但他就是非常不愿意让颜皓萸知道这件事,他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他根本还没有死心,他嘴里说着要对陶安洁负责,但心里却还渴望着得到颜皓萸的爱…… 你其实是个自私卑鄙的男人! 严厉的指责,窜入他的心底。 何书晏眼神一黯,几乎无法抬起头面对她。 而浑然不知他心事的颜皓萸,还是笑得那样灿烂。 “太好了!从今以后,就有人陪你吃饭、跟你看电影、听你说心事、当你的后盾啰。” “那你呢?”她只关心别人,自己呢? “我?”颜皓萸脸上的笑容黯淡了。“我无所谓,打从翔翔死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早已不再去想什么情啊爱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是看破了,想开了,现在的我反而不再感到痛苦了。忘了情爱,我才能真正好过。” “唉。” 颜皓萸的话,让他又心痛起来。她总是这样,所以才让他牵挂,永远放不下。 午休时间,陶安洁拿出自己的便当,正要打开来享用时,何书晏突然走了过来,神色有点奇怪地对她说: “安洁,可以麻烦你到我办公室里一下吗?” “啊……好的。” 陶安洁心里窜起莫名的欣喜,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他在公司很少主动找她说话的耶!即使是午休时间。 他突然要她进办公室,是不是想跟她一起吃饭呢? 于是她想着,是不是应该顺便把便当拿进去?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作罢,赶紧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看他找她做什么。 “书晏——” “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我们正在交往的事?”哪知道他一开口,就是带着指责的语气。 陶安洁倏然一愣。他在怪她吗? “我和你交往的事,有骄傲到值得你到处宣扬吗?” 当下,陶安洁的心好像被一根利箭穿透,无比难受。 “我没有到处宣扬!我只告诉一个人而已,那就是皓萸姐。你是在怪我不该把我们交往的事告诉她吗?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何书晏愣了会,有些狼狈地转开视线。 “我没在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特地张扬!” “是的!没必要张扬、没必要张扬,你总是希望别张扬!” 陶安洁隐忍已久的那根线终于绷断了,从来不曾对他大声说话的她,不自觉扬起音量。 “你是真的不想张扬,还是怕被皓萸姐知道我们交往的事?”陶安洁鼻头一阵酸涩。 她忍得还不够多吗?她这情人比地下夫人还委屈,只差没假装和他素不相识,他还要她怎样呢? “这跟皓萸一点关系都没有。”何书晏的俊颜上闪过一丝心虚。 “当然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她是你的最爱,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何书晏脸上既是惊慌、又是心虚。 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不可能会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她悲哀地一笑。 她只是不想点破,不是愚笨,她以为自欺欺人,这件事就会随风消逝。 “你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她沉痛地一字一字陈述。 “安洁,你听我说——” “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陶安洁的宣示,让何书晏心头陡然一颤,心情激荡,久久无法言语。 “我爱你!”陶安洁再一次大声告白。 “安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道谢、还是道歉? 或许他该道歉,因为他无法响应她满满的爱…… 但是最后他只能说:“谢谢你。” 有个人如此爱他,他心中只有感激。 陶安洁倏然一凛,他不是说“我也爱你”,而是“谢谢你”。 心底的悲伤与惊慌,让她不顾一切奔上前,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这是第一次,她在办公室里跨越公私的分际线,但是她不怕被他责怪,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她只想紧紧地拥抱他。 “对不起!” 对陶安洁,何书晏有满满的歉意,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爱,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这是事实,他却让她伤心哭泣。 “今晚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看电影,我一整晚的时间都是你的。” 争执过后,他感到很愧疚,想好好地弥补她,于是便订下约会。 在陶安洁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他主动策画的约会,大都是她吵着要去哪里,他才无奈奉陪。 因此打从得知这个清息,陶安洁就仿佛漂浮在云端,走出他的办公室之后,整个人一直是轻飘飘的,直到下班时间,仍处于惊喜的状态、还没能完全回到现实。 “我先下班了。”时间一到,她便迫不及待拎起包包,准备回家。 她要回家洗个香喷喷的澡,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开开心心地去约会。 “咦?你要走啦?”同事们见她这么早走,都有点惊讶。 因为平常她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也不会立刻离开公司的。 他们都以为是她太尽责,其实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何书晏大多会等大家都走了才下班,所以她也会刻意待晚一点,多留在办公室里陪陪他。 “嗯,今晚有约会。”欣喜又羞涩的笑容浮上脸庞,她禁不住满心的喜悦。 “约会……” 不顾同事们快掉出来的眼珠子,陶安洁挥挥小手,开心地下班了。 临走前,她回眸逡巡办公室,搜寻何书晏的身影。 很快地,她找到了他。 而他出发现她遥远的凝视,知道她要先走,他微微扬起笑容,轻轻点头,用唇语对她说: “你先过去,我晚点到。” “好。” 陶安洁回给他更热烈的笑,然后像只喜悦的蝴蝶,翩然飞出办公室。 回到家,她按照计划,洗了个澡,精心打扮一番后,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来到相约的地方。 外头的风挺凉的,她开始有点后悔,不该为了爱美而穿短裙。 不过只要能让他看到自己最美的模样,她愿意多受点风寒也不在乎。愈接近相约的时间,她愈觉得兴奋急躁。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约好的时间已过,但何书晏还没到。 陶安洁更加焦急,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或是出了意外,所以非常担心。 餐厅里的人潮愈来愈多,有携老扶幼的家庭,也有出双入对的亲密情侣。 这间餐厅的生意一直很好,若是没事先订位,现场用餐都要等上很久。 他们虽然在中午就已经订位,但是订位的时间已经到了,领位的服务生出来问道;“陶小姐,请问要开始用餐吗?您订位的时间已过,如果没办法及时入座的话,恐怕我们必须将位置让给其他客人。” 陶安洁看了看手表,确实已经超过时间,但举目四望,却连何书晏的影子都没看见,事已至此,当然只能忍痛放弃订位。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还没来,请把位置让给其他客人吧。” “好的,谢谢您的合作。” 服务生走了,留了一抹同情的眼神。 那眼神让陶安洁更加难受。她不需要同情!她男朋友不是不来,只是有事耽搁了,他很快就会到的。 她有些气愤地走离餐厅,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她虽有他的手机号码,但是很少打,因为很多时候他都在忙公事,她不想打扰他。可是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 嘟嘟…… 电话接通了,但无人接听,她不由得更加心焦,等到手机转入语音信箱,她又立刻再拨。 这回终于有人接了。 “请问哪位?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忙。” 这是何书晏的声音,但他竟然问她是哪位? 他忘了自己和她有约吗? “书晏。”她喊他。 “安洁。” 幸好不算太糟,她出声之后,他立刻听出她的声音。 “糟糕!我竟然忘了打电话告诉你。”他懊恼地低喊。“安洁,很抱歉,我必须取消今晚的约会。” “要取消?为什么?”她满心错愕,也感到焦急。他果真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皓萸昏倒了!”他的语气满是忧虑。 “皓萸姐昏倒?”陶安洁也很惊讶。 “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这两天可能又没睡好,晚上要下班时在公司里昏倒,我急忙把她送到医院来。” “原来是这样。”幸好不是他出事。“那,皓萸姐没事了吧?” “嗯,她现在已经清醒了,等会儿就能回家休养。” “那就好。我一直在餐厅等你,但是你没来,我好担心你怎么了。”现在她安心了。 “抱歉!我该打通电话给你的,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时间打……”何书晏真的真的感到很抱歉。他原本是想补偿她的,结果反而害她空等一晚。 “没关系,皓萸姐没事就好。” 失望,当然是有,但是遇上这种情况,她又能怪谁?只能怪他们机运不好,外事坏事都发生在这一晚。 “安洁,对不起,现在你先回家去,约会的事,改天我再重新安排。” “嗯,我知道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陶安洁收了线,叹口气,转头看看餐厅窗边亲密用餐谈天的情侣,眼底露出羡慕的神色,接着匆忙转身,瑟缩起身子,走入寒风中。 她生病了。 一早起床,喉咙的肿痛就告诉她,她被病毒感染了。 不只如此,她好像还有点发烧,四肢无力、步伐虚软,若不是有最后一丝意志撑着,她还真想倒头继续昏睡。 到了公司,同事们都到了,唯独何书晏还没来。 她撑着难受的身子,摇摇晃晃走到座位,开始一天的工作。 上班时间前一刻,何书晏总算赶到了! 陶安洁正想去找他,向他撒撒娇,但他已匆忙去开会。回来后,又一头钻进公事里,忙得连抬头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陶安洁脸色一直很差,又开始出现咳嗽症状,同事们都纷纷前来关心,唯独少了她最渴望得到安慰的那个人。 中午,她以为终于有机会和他独处了,但他却又急忙外出,陶安洁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同样地,下午上班前最后一刻,何书晏虽赶回了公司,但好像满腹心事似的,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好几次有人喊他,他都慢半拍才发现。 心想他或许是今天开会时因故被责备了,或者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所以陶安洁也不想去打扰他,强撑着愈来愈难受的病体,继续工作。 终于到了快下班时,她松了口气,起身到茶水间去为自己添杯热水,却不意听到何书晏在里头讲电话。 “皓萸,现在好多了吗?中午送去的粥有趁热吃掉吗……我很挂心你的事,今天一整天都没法好好上班……呵,我当然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但我就是放心……” 陶安洁听到这里,手一松,手上的杯子倏然掉落在地上,坚硬的钢杯碰撞地面发出响亮的声响,惊醒了正专注于电话的何书晏。 “你——” 他讶然转头,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陶安洁,全身僵硬无法言语。 “书晏,怎么了吗?”电话那头的颜皓萸好像听到一些声响。 “没什么……我再打给你。” 接着,他急忙收线。 “安洁……”他试着对陶安洁说点什么,安抚她,但张开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脑中一片混乱。 “你真的很在乎她。”陶安洁幽幽开口。 “你只在乎她!”这句话,几近指责了。 “不是的!安洁,你听我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相信我的眼睛和耳朵!或许……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我只是意外闯入的介入者……”最近她一直有这种感觉,而且愈来愈强烈。 真正的介入者并不是颜皓萸,而是她,毕竟他打从一开始爱的人就是颜皓萸,如果颜皓萸愿意接受他,那么她就是多余的人,是他们之间不折不扣的破坏者。 “你别这么说!”何书晏大声反驳她。“我和皓萸,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他们只是比一般朋友还要更好的朋友罢了! 或许,他是曾经爱着颜皓萸,或许,他现在还无法从那份迷恋中完整抽身,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有个女朋友,而她就是陶安洁。 “但是,你心里只有她,你真正在意的人,是她,不是我!”她心痛地控诉。 “不是这样的!”他再一次辩驳道:“我关心她,是因为她生病了,她身体一向虚弱……” “我也病了,你又知道吗?”她凄楚地一笑,溢出眼底的薄泪,透着凄凉。 “你也病了?!”何书晏急忙审视她,这才发现她确实脸色苍白,整个人看来很没精神。 “你哪里不舒服?头痛、胃痛、还是感冒?”他脸上总算出现担忧的神色。 这是为了她,不是颜皓萸。 陶安洁心里,很不争气地浮起一丝酸甜。 “是感冒。打从早上起床就觉得不舒服,来上班之后症状愈来愈严重,可是你完全没发现。”说到这,她真的忍不住伤心,快要滴下泪来。 “对不起!”何书晏先道歉,然后为自己辩解。“我今天太忙了……” “你忙,但还能抽出时间替皓萸姐送热粥,可是却没时间看我一眼?” “我……”这声指控,让何书晏哑口无言。 “对不起。”最后,他还是只能道歉。 疏忽了她、忽略了她,这是事实,他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 “我承认,我确实很关心皓萸,她在我心里,也有着很重的分量。” 听到他亲口承认他对颜皓萸的在乎,让陶安洁脸色更白,眼神愈加痛苦。 “但是——” “你是我的女朋友!在我心里,我很清楚你才是我必须付出的人,我确确实实把你放在心上。” “书晏……”陶安洁心里充满感动,眼眶发红,不由自主轻喊道。 “我不会忘记的,你是我的责任,这一生都是!” 这句话,将她的惊喜打得粉碎。 原来!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他下半辈子所该肩负起的责任,不是最爱。 强烈的失望与心痛,冲击着陶安洁,让她第一次升起了放弃的念头。 但——她不甘心啊! 她是那么爱他,也阴错阳差地,好不容易成为他真正的女朋友。她不能、也不愿在这时候放弃。 只要再多努力一些,他或许就会爱上她。 只要耐心等候,他一定会回头发现她的好。 她不要放弃! 绝对不要在此时放弃! 她紧咬着唇,浮起前所未有的倔强意志。 对他的爱,支撑着心力交瘁的她,继续努力了去。 只是,这种漂浮不定的爱,她还能努力多久? 她不知道。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陶安洁和何书晏的感情没有太大变化,算是在稳定中慢慢成长,但公司里却发生了几件重大事件。 第一,是年后何书晏和颜皓萸双双升迁,何书晏升为经理,颜皓萸则是副理,职务上的关系,让他们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他们常常一起去开会,一去就是一整天,也常一起出国、出差,这让陶安洁更加陷于患得患失的猜疑与嫉妒中。 然后,公司的老总经理退休了,美国总公司派了一位年轻的代理总经理过来。 “听说这位代理总经理又年轻又帅呢!” “要是能嫁给他,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代理经理到任这天,女同事们嬉闹着,一面忙着补妆。 陶安洁对这位代理总经理毫无兴趣,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个人,而她只想得到他所有的注意。 然而他的视线,依然只停留在颜皓萸身上,注视着颜皓萸脸上每个表情,紧张兮兮地关切着颜皓萸每个举动,对她,他不曾如此用心费神过。 “那是因为你健健康康的,没什么需要我担心的啊。”他总是这么说。 或许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也是女人,她的心也是柔软易受伤害的,在她心情不好或者生病的时候,也渴望能有双呵护的臂膀,紧紧地搂住她、安慰她呀。 “颜副理昏倒了!” 因为代理总经理上任,大家必须到会议室集合。 陶安洁跟同事刚走进大会议室,就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声。 陶安洁一惊,急忙快步跑向前方人群聚集处,想看看情况,或是有没有需要她帮忙之处。 挤进人群里,看见颜皓萸紧闭双眼倒在地上。 “皓萸……你怎么了?皓——”而何书晏完全没发现陶安洁也在人群中,满脸焦急惊慌,伸出颤抖的双臂想要抱起颜皓萸。 这一幕映入眼底,陶安洁的心口顿时闪过一阵强烈的抽疼。 这时,一个英挺的年轻男子忽然挥开何书晏的手,抢着抱起昏迷的颜皓萸。 陶安洁以前没见过他,心想他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代理总经理。而他也确实优秀出色,只是她还是毫无半分心动。 这位新来的代理总经理似乎很担心颜皓萸,匆忙抱起她转身就朝外走。 而何书晏也没有因此放弃,立即追了过去。 “医务室在九楼,我帮忙带路。” 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会议室里倏然响起吵杂的交谈声,大家七嘴八舌、八卦地讨论着代理总经理,以及颜皓萸突然昏倒的事。 陶安洁没有加入讨论,幽幽的目光,只是凝视着何书晏消失的方向。 第六章 电话没有人接。 陶安洁垂下头,幽幽望着手中的电话。 打从陪着昏倒的颜皓萸去了医务室之后,他就没再回到办公室,她打电话上去医务室间,才知道颜皓萸苏醒、而他送她回家了。 她有事急着想眼他商量,所以顾不得人还在公司,就急忙拨电话给他,但却没有找到他。 她挂上话筒,握住鼠标,移动箭头开启自己的邮件匣。 信箱躺着一封信,那是她英文教室的同学寄来的。 嗨!angle,我是jenny,上礼拜大家一起去吃饭,真的很开心。 是这样的,有件事想问问你。 目前我们公司有个职缺,是派驻海外的事务员,录取之后头两年将可派驻美国华盛顿,薪资与补贴都相当优渥,而且绝对是增广见闻、充实自己语文能力的大好机会。只可惜我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无法争取这个职缺。我觉得你英文能力不错,发音也很漂亮,很适合这份工作,不知你觉得如何?如果你有兴趣,请跟我联络,我舍帮你安排面试。 今天,她收到同学寄来的这封e-mail,不可否认,一开始一读这封信时,陶安洁真的很高兴。 有机会可以派驻到美国,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她几乎想立即回信,表明自己非常愿意。 英文是她的专长,而老实说,目前的工作无法让她发挥专长,她真正想做的工作,并非眼前这些繁琐的杂务。 如果能有机会转换跑道,又是派驻海外、能发挥自己专长的工作,她真的很想尝试看看。 但,冷静下来思考,万一她去面试而且被录取了,就表示她得辞去目前这份工作。对于这份工作,她留恋的不多,最最牵挂的,是自己的情人。 一旦顺利换了工作,去了美国,那么他们将相隔两地,原本就不算炽热浓烈的感情,还维持得下去吗? 这是她最担心的,所以她犹豫了。 可是,她还是很想要那份工作。若硬生生让机会从眼前溜走,她万般不舍,所以她急着想和他商量,想问问他的意见。 只要他肯给她一句承诺,表明愿意等她回来,那么她便会毫不犹豫去应征。 但—— 从中午一直连络到现在,他不但没接电话,就连回拨也没回拨一过,她不觉生起闷气来。 带着赌气的意味,她回了信。 谢谢你,jenny。 我很愿意接受这个机会,麻烦你帮我安排面试。 下午,何书晏总算回来了,不过立即又前往会议室开会,陶安洁连想跟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他都还没回来,陶安洁只好先回家。 回到家后,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已离开公司,她又试着再打他的手机,这回他终于接了。 “安洁,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正在移动,声音有点喘,好像走得很急的样子。 “你下班了吗?现在人在哪里?”她不是想象侦探一样查勤,只是纯粹好奇。 沉默了会,他才回答。“我刚替皓萸买了晚餐,现在正要送去她家。” “喔,是吗?”陶安洁想假装大方,想装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却藏不住语气里的酸涩。“那很好啊。” “安洁,你别乱想!我跟皓萸只是朋友,她生病了,没体力自己弄东西吃,所以我才替她送过去,就只是这样而已。”他有些急切地解释。 只是这份急切,听在陶安洁耳里,却只觉得有些心虚。但,她不想跟他争执。 “没关系,我没有要跟你吵,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疑惑地问。 “我——可能有换工作的机会。” 何书晏猛然停住前进的脚步。“什么意思?” “有朋友介绍我一份工作,是驻美国的海外事务员,如果顺利录取了,将会被派驻到华盛顿两年时间。”说完,她屏息等待他的回应。 她虽然回复同学愿意面试,但其实心里还在等待着,等他开口——挽留她。 只要他要她别去应征,那么她就不会去。 对她来说,在爱情与事业的天平下,爱情这边,总是比较重的,为了爱情,她可以牺牲自己的前途。 话筒那端有片刻的沉寂,好一会儿之俊,他开口了。 “好,你去试试看也好。” 他居然说好。 “你……要我去?”她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答应。 “能出去增广见闻是件好事,既然能有比现在更好的发展,那就别错过了,好好把握。” “你……不在乎我就要去美国、就要离开你身边了吗?”她的声音颤抖,几乎无法把话说好。他对她也太不在乎了吧? “即使你去了美国,我们之间还是一样啊,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不会改变。况且只有两年时间,很快就会回来了。再说——虽说是个机会,但是能不能被录取,还是得看运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她原以为他一定会大力反对,没想到他却爽快地一口应允。 这让她心里好慌,像一只被狠心母鸟推出巢穴的小鸟,羽翼还没长丰,就要被迫学习飞翔。 他到底是真的对她宽容,还是根本不在意她?她完全不敢去想。 “别担心,我会等你回来,安心去吧!” 他的保证,终于让她稍微放下心来。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面试的。” 接下来,一连串漫长的煎熬与等待。 因为竞争者很多,所以陶安洁必须先经历书面审核,然后还有初试、复试、再试,最后才静待结果的通知。 在她参加面试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人跌破眼镜的震撼大事。 “你们知道吗?颜副理要结婚了!” 这天,陶安洁一进公司就发现整个部门吵得像菜市场,号称广播电台的同事一见到她,就急忙广播最新消息。 她听了先是一愣,立刻急忙追问:“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颜皓萸竟然要结婚了…… “喜饼都送来了,还开什么玩笑!”同事指指堆在后头办公桌上像山一样高的红色喜饼盒。 “她真的要结婚了?和……和谁?” 不会是……他吧? “说出来吓死你,那个人你我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果然是他吗? “那个人啊,就是咱们伟大的代理总经理。” “诶?”代理总经理?! 幸好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不过也够让她震惊了。 “他们暗中在交往吗?”她完全不知道! “听说他们以前曾是一对恋人,后来因故分开了,当初颜副理生下的孩子,就是这位代理老总的,唉,只可惜没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他们又复合了,将来要生多的是机会。” 同事说得口沫横飞,八卦的人永远都能掌握最新情报。 陶安洁听了又是一阵惊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故事,竟然有着那么曲折离奇的过去,简直可以拍成一合电影了。 只是—— 颜皓萸要结婚了,那就表示——有人彻底失恋了。 她转头望向何书晏的办公室,只见那扇门扉紧闭,没有任何动静。外头兴奋的交谈讨论,吵得都快将屋顶掀了,也不见他出来制止。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凡人,心碎了,仍是会痛;失恋了,也会想哭的。 奇怪的是,她以往的嫉妒,在此时全部隐退,只剩满满的心疼。 爱一个人那么多年,最后却只能眼睁睁见她投入别人的怀抱,那种疼,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她懂得他的痛,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一样痛苦。 他和她一样痴傻,执意去爱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的人。他们真的好笨!为什么不早点清醒呢? 此时的她,不想追究他是不是还爱着颜皓萸,她只想抱住他,好好地安慰他。 转头看看同事,他们仍在热烈讨论着这桩备受瞩目的喜事,陶安洁旋身,悄悄地走向何书晏的办公室。 轻敲门板两下后,她立即推门进入,然后在无人发现前,又飞快关上。 何书晏站在窗前,背对着门,不动如山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与高楼大厦。 听到门扉开合的声响,他僵硬地转头,朝她望来。 他眼中的空茫与悲痛令她心痛,她无声地走过去,小手轻轻抓住他的大手。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她的眼神是那么地温柔,充满了仁慈与体谅,何书晏心底一颤,几乎要如她所愿,放声痛哭起来。 但他没有哭,反而给她一抹难看的苦笑。 颜皓萸闪电结婚,他是很震惊,但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虽然一直仰慕着她,却没想过自己可能有机会独占她。 从来没有独占她的贪念,就不会觉得锥心刺骨、疼痛难当。 只是,伤心是难免的。 虽然他也诚心给予她祝福,但毕竟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却即将披上嫁衣,让另一个男人接替他的位置,呵护她剩余的人生,心,当然很痛。 他倏然转身抱紧陶安洁柔软娇小的身子,紧得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体,好温暖。 “让我抱你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他紧闭着眼,沉痛地喃喃低语。 陶安洁没有喊痛,只是默默地贡献出自己,今天她愿意当他的大布偶,她以同样的力道回抱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阳光从窗外照入,落在紧紧拥抱的两人不同色泽的发上,映出一片耀眼金光。 之后,就连阳光也悄悄隐没,把空间完全留给两个彼此舔舐伤痕的人。 二月,颜皓萸出嫁了。三月,陶安洁的生日来临。 陶安洁万分期待这一天,老早就开始策画了。 而问她最想一起共度的人,当然就是何书晏。 自从颜皓萸结婚之后,他似乎真的死了心,逐渐把注意力拉到她身上,陪伴她的时间也变多了,为此陶安洁感到欣喜万分。 原来努力不是白费的。等久了,爱情也会是她的。 现在她真庆幸自己当初有耐性,一等就是两年多,虽然过去让她痛苦万分,但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可以享受爱情甜美的果实了。 而且,她还同时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他。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微蹙眉头,充满喜悦的心底,泛起浓浓的不舍…… “安洁。”忽然有根手指点点她白净的额头,她讶然回神,才发现何书晏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在想什么?”他都来一会儿了,她都没发觉。 “唔,没什么啦。”她很想立刻告诉他,但那是秘密,怎么可以先说呢?还是忍住吧。 “是吗?”何书晏向来就没有太多好奇心,所以也没多问,只说:“那我们走吧,肚子饿了吧?先去吃饭。” “嗯。”陶安洁主动把手腕探进他的胳臂弯里,甜蜜蜜地贴紧他。 在他家弄了点简单的炒饭,吃饭时,她有点担心地再次确认。 “下礼拜三是什么日子,你没有忘记吧?” 生日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日子,她绝不希望他忘记。 “是你的生日不是吗?我怎么会忘记?”他吞下嘴里的炒饭,宠溺地笑笑。 她每两三天就提醒一次,他想忘记都很难。 “那可难说喔!你常常一忙起来就昏天暗地的,什么都抛到脑后,我不知被你放过几次鸽子了。”她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看她瞪圆眼睛扁起小嘴、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何书晏歉疚之余,也不由得感到好笑。 “是是,过去都是敝人在下的不好,我往后一定诚心诚意、改过迁善,用我的后半生竭力弥补对陶安洁的亏欠。”他低下头,假装难过地喃喃说着誓语。 陶安洁睁大了眼,讶异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好稀奇喔!他居然会跟她闹着玩耶! “不好笑吗?”何书晏脸上有点尴尬。 唉,他果然不适合走搞笑路线。 “怎么会?原来你也很幽默嘛,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她一副“相见恨晚”的惋惜表情。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好啊,看我怎么教训你!”他佯装生气地扑上前,十指灵活地攻击她全身上下的痒穴。 “哇!不要——” 战场从沙发前的小茶几转移到沙发上,陶安洁逃到沙发上,但他随后追过去,持续追杀。 “啊,饶了我……啊……不要了……”她笑得浑身无力,不断地求饶,浑然不觉自己的叫嚷声有点暧昧。 何书晏被挑动了情欲,呼吸开始急促。 他封住她的唇,原本单纯的玩闹,不知何时变了质…… 陶安洁坐在办公桌前,把各项档案分门别类,她最近总会利用空档时间,把自己所负责的工作内容整理成档案,让人一日了然。 这也是她为了不久后的将来,所预先做的一项准备。 目光偷偷瞄向何书晏的办公室,想起那晚的疯狂,整张脸立即染上红晕。 那天他们真的太疯狂了,居然在沙发上就…… 她急忙抓起一册档案朝脸猛扬,好降低脸上的温度。 “安洁,准备下班了?”同事兄她桌上已干干净净,只剩一本档案簿,便好奇地问。 “嗯,今晚有点事,要早点回家。”说着,她的心已忍不住溢满了兴奋。 今晚,不是什么伟大的日子,但是,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 她从小就爱过生日,况且这次有恋人相伴,更让她特别期待,而今天,终于来临了。 “今天是你的生曰吧?生日快乐!”同事们纷纷围拢过来,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这些都是给我的?我不知道……”她既惊喜又感动。 中午,她请大家吃了蛋糕跟珍珠奶茶,也告诉大家她过生日,但她不知道大家偷偷准备了礼物。 “你的生日,我们当然没有忘记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谢谢你平常帮大家倒咖啡、跑腿影印送档。” 几个平常跟她没什么往来的男同事,也为她准备了礼物,更让她感动万分。 “谢谢……谢谢你们!” 这一刻,心里突然浮现了不舍,如果有一天她必须离开……唉,那她真的会很舍不得。 下了班,她用大袋子把同事们送的礼物装起来带回家,而何书晏从下午就去开会,直到她离开时都没回来。 所以她用简讯告诉他她先回家,要他开完会赶快过来。 回到家,她连拆礼物的时间都没有,赶紧先下厨准备好菜。 料理好了饭菜,把事先准备好的蛋糕端上桌之后,她赶忙去洗澡,换上新买的漂亮洋装,再拿出最新添购的化妆品仔细上妆。 今晚,她要把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末了,她在胸前、发上喷上淡雅的香水,红着脸想象他嗅闻这迷人的香气…… 打扮好了,她回到客厅里,小心地为自己的生日蛋糕插上二十四根粉红色的小蜡烛,打算等他一到,立刻点燃它们。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抬头看看时钟。 七点二十三分。 有点晚了,他会还没开完吗? 要不要打通电话问问他?她犹豫着。 七点半过了。 她传一封简讯问他:会开完了吗? 但他没有回复,人也没到。 到底怎么回事?她提醒他好几次了,今天要离开时也发了简讯给他,他应该不会忘记吧? 八点钟。 她忍不住又发了一封简讯:你人在哪里?离开公司了吗,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语气已经有点抱怨,但这封简讯也没人回,当然人也依然没到。 准备好的热腾腾菜肴,早就变冷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绊住了,还是怎么了? 她好担心、好焦急,也好生气。 就算是有急事,也该打通电话告诉她啊!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却让她悬着一颗焦虑的心等待他。他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耐着性子继续等到八点半,她忍不住又拨了电话给他,但还是没人按。于是她又再打一次—— 这回手机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但是才一接通便有道急促的声音喊道:“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在医院,我的朋友昏倒了,有事请留言,我会再拨给你!” 说完随即匆匆收线,陶安洁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在收线前,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类似医护人员的叫喊声:“颜皓萸?颜皓萸的家属?” 颜皓萸?又是她! 是的,只有她!只有她! 陶安洁隐忍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她抓起桌上精致的香槟酒杯,狠狠地甩向墙壁。 她一直不让自己去恨任何人,但这一刻,她真的对颜皓萸生起了恨。 她所有的痛苦根源全部来自于颜皓萸!颜皓萸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易左右何书晏的心,让她也跟着他们欢喜跟着悲,只有颜皓萸,才拥有这种令人憎恨的神奇力量。 她急促喘着气,望着满地碎片,还有被红色酒液污染的白色墙面,忽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是怎么了?”她问自己,抑止不住阵阵颤抖。 她居然去恨一个无辜的女人!她很清楚颜皓萸从头到尾不曾存过恶心,而她竟然把罪名强安在对方身上? 她好可怕,她何时变得如此丑陋了? 嫉妒,使她变成了个可怕的女人。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这样!” 她真的好害怕,怕她会彻底发狂,变成连自己都不认得的疯狂妒妇。 “我真的好怕……” 她抱紧双臂,缩起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小的虾米,默默地垂泪。 第七章 这晚,陶安洁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何书晏真的不爱她! 无论她如何努力,他就是无法爱她。 她付出所有的爱,却换不到他的一丝真情。 昨晚,在伤心痛哭后,她依然不死心。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他,等待他能想起与她的生日之约,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赶过来。 但,时针一格一格地爬行,转眼间九点、十点、十一点过去了。 她从满心期待,等到心灰意冷。 当最后时针指向十二的位置之时,她为自己点上蜡烛。 “祝我生日快乐。”她微启双唇喃喃自语,然后吹熄它们。 两行清泪,就像蜡烛的烛泪缓缓滴落。 他真的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 他怎能遗忘?他明知道,她是如此期待这一天,她甚至还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他啊…… 他怎么可以不来?怎么可以?! 她趴在桌上,再度痛哭失声。 这一刻,她真的好恨。 她恨自己太爱何书晏,爱得忘了好好对待自己,爱得让自己失去尊严,爱得连对未来的美好期待都消失了,只像株向日葵一样跟着他转,随着他悲、随着他喜。 对不起她的人,是她自己,不是颜皓萸! 一直以来,她都像独自在打壁球,她必须努力挥拍,这场游戏才能持续下去,只要停止挥拍,那颗球就不会自己弹回来。 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旦她停止单方面的付出,这段感情就不可能再维持了。 她早就明白这一点,却始终不肯放弃,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他也会爱上她。 而今,梦不得不醒了。 何书晏打着呵欠,精神萎靡地走进办公室。 昨天在会议中,颜皓萸突然昏倒,送医检查的结果居然是怀孕了。 而颜皓萸的丈夫——他们的总经理元霆,正好下新竹巡视工厂,不在台北,他只好代替元霆,守在颜皓萸的病床边,直到元霆赶回来为止。 本来以为这样就没事,他可以离开了,哪晓得元霆不顾他的劝阻硬将怀孕的消息告知颜皓萸之后,她又再度昏倒,害他走不了。 眼着那对夫妻折腾到大半夜,何书晏回到家后什么都没办法去想,累得倒头就睡,隔天早上才有体力起床盥洗。 一进办公室,便有部属急匆匆赶来报告:“经理,安洁今天没有来上班!” 平常这时候,她早已泡好咖啡,笑吟吟地替每个人添满杯子,但今天眼看都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她还是不见踪影。 “什么?”何书晏一愣,诧异地问:“她怎么会没来呢?” 突然,有个可怕的记忆窜入他脑中。 礼拜三是我的生日,晚上我会准备好蛋糕跟好吃的菜等你,你一定要来喔! 一定要来喔、一定要来喔、一定要来喔…… 老天!昨天是安洁的生日,他竟然忘了! 昨晚实在太累,从医院离开后他就直接回家休息,把跟她约好的生日约定,忘得一乾二净! 不用说,她一定很生气吧? “我有急事,替我跟公司请假!” 说完,他随即转身往外冲。 赶往陶安洁家途中,在出租车上,何书晏取出手机查看讯息,才发现昨晚她发了几封简讯给他,未接来电也有好几通。 天!她等了他一整晚吗? 安洁…… “赶到陶安洁的住处,他开始猛按电铃。 “安洁?安洁?!” 何书晏焦急地狂按电铃,但里头没有回应,于是他改用双手不断拍门。 “安洁?安——” 大门忽然开启了,陶安洁憔悴地出现在门内。她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裳,脸上美丽的妆因为不断哭泣,全掉得差不多了。 她脸色苍白,眼眶凹陷、双眼红肿无神,看得出一夜未眠。 “安洁……”一阵强烈的心痛重重击向何书晏。 他怎么又让她难过了呢?他真该死! “有什么事吗?”陶安洁的语气,竟冰冷得像陌生人。“这里不是皓萸姐的住处,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呢?” “安洁!”何书晏心痛地喊道。 “你别这么说!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忘了跟你的生日之约,但是开会是皓萸突然昏倒,送医后才知道原来是有身孕了。可是依她的状况,并不适合生下小孩,所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冰冷的嗓音,无礼地打断他。 “你说什么?”何书晏错愕地看着她。 他听错了吧?这样冷血无情的话,不可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没听错!我确实那么说了。怎么?觉得我面目可憎吗?”他的错愕讶异,反而让陶安洁有一股报复的快感。 “不然你期望我说什么?像过去一样告诉你没关系,我一个人不要紧的?你想听到的是这些?”她冷然嗤笑。 “安洁!” “那些都是虚伪的客套话,不是我的真心话,刚才说的,才是我的肺腑之言!她生病了还是怀孕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需要为了她的病痛,慷慨捐献出自己的男朋友。” 她可怕的言论,让何书晏许久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几近哀求地道。 “我是!我就是这样小心眼又自私的人!我一点也不想看你离她太近,不管她是不是昏倒送医,或是流产住院!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就是这么可怕。” 她自暴自弃地丑化自己。 “我已经厌烦了当一个好人,为什么我非得那样慷慨无私不可?有时候我只想自私地占有你全部的时间,那是不可以的吗?我有这样的想法不对吗?” 她的高声诘问,何书晏无法回答。 突然间,她哭了起来。 “其实,我也很讨厌这样自私又小心眼的自己!但我就是克制不住,到最后,我甚至恨她、也好恨自己……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何书晏心疼地抱住她哭泣颤抖的身子,连声哄道:“全是我不好!我不会再让你有那样的挣扎,从今以后我会——” “很抱歉!你的保证,我再也无法相信了。”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冷冷地把他的誓言掷回他脸上。 “我不想再当一个痴痴等你的傻女人,也不要再被爱绑住,从今以后,我要过自己自由自在的人生!” 她顿了下,接着以坚定无比的语气说。 “我们分手吧!” “你……你说什么?”何书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无法消化这巨人的冲击。 “我要和你分手,还有——”她走向柜子,拉开抽屉取出早已写好的档,递交给他:“这是我的辞呈,请允许我住最短的时间内辞职。” “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一连两大冲击,让他完全无法招架。 “就算不是情人,难道连同事也做不成了吗?”她一定要这样与他彻底划清界线吗? “我很想说是,可惜事实并不是那样。”她看着他,问:“你还记得我向你提过,我英文班的同学介绍我去应征的工作吗?” “我记得。”虽然这阵子他几乎忘了。 “面试的结果,我得到这份工作了,下个月我即将出发前往美国,所以希望尽快办理职务交接。” “你得到那份工作了?”何书晏替她高兴,又深感不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本来想在昨晚告诉你这个大消息的……”她强撑起笑容,耸耸肩,佯装不在乎地说:“不过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我只希望你尽快批准,毕竟我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事。” “你……真的要离开我?”她果真毫无半点留恋?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从现在起,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你想爱谁,都没有人会干涉你,恭喜你,你终于自由了!” 恭喜他?她如何确定自由是他想要的? 她绝情地离他而去,不会心痛吗? 何书晏有太多问题想问,但,都说不出口。 是他的错,是他让她彻底绝望,是他咎由自取,他必须背负所有的罪。 他甚至无法开口求她多考虑一下,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他,什么都没办法说。 递出辞呈,办理好工作的交接手续,陶安洁如期在隔月月底,带着大批行囊,飞往异乡赴任。 她出发当天,何书晏悄悄到机场送她,但没让她知道。 看着她托运行李,拿取飞往异国的登机证,进入海关,逐渐地远离他。 他没让她发现他的存在,就只是默默地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许久许久,他才怅然离开机场。 回到车上,正要发动引擎,忽然手机传来收取邮件的提醒音。 他取出手机打开来,看到了那封道别信: 是我,安洁。我现在已经入关了,再过不久,飞机就要起飞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怪你了。不能爱上我,并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怪你?希望你也别再怪自己,将来如果幸运,能再遇上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好好把握,和她共组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最后,我想谢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呵护包容。让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爱你。 “安洁……” 望着手机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一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痛楚,逐渐加剧,不断撕扯着他的心口。 那抹疼痛提醒他:你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 你这个笨蛋已经失去她了! “安洁!”他痛苦地闭上眼,懊悔地深深呐喊,但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他流下心痛懊悔的泪水。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对陶安洁不是没有情。 只是他太习惯追逐颜皓萸的身影,所以忽略了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傻女人。 他终于明白自己爱她,只是这份爱,来得太迟了。 太迟太迟了! 陶安洁走后的两个月,何书晏过得浑浑噩噩。 他习惯在办公室里搜寻她的身影,但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周末时,他大都躲在家里耍自闭,偶尔外出,也总是不时低头看着身旁,好像那里还有个人陪着他。 他的手,还感觉得到她小手的柔软与温度…… 他向来不是个有太强烈悲喜的人,但这回他的意志消沉,大家都感受到了。他的人生,好像坠入冰河里,不再有任何生趣。 他意志颓丧,直到公司里最大的掌权者,叫唤了他。 何书晏站在那张大办公桌前,任由那个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男人,当他是货品一般打量着他。 许久,那人结束恶意的评估,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一直瞧你不顺眼。” 这句辛辣又直接的坦白,让何书晏挑起了眉。 所以呢?现在要请他滚蛋?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或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信任,使他相信这个人不会那么做。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在的这几年,你一直觊觎我老婆。”元霆阴恻恻地冷笑。 何书晏依然没何任何恐惧感,如果这男人是这样心胸挟窄的人,不会让他留在公司直到现在。 “不过,看在你在我不在的这几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的分上,我决定慷慨地原谅你。” “我该谢主隆恩吗?”或许是死到临头,何书晏反而有心情开玩笑。 “那倒不必!但是,原谅你,不代表我就喜欢你,事实上,我依然讨厌你!我决定不要让你继续留在我眼前碍眼。”那男人眯起眼,冷冷一笑。 “我要将你流放到边疆!” 那男人下了决定。 “我能请问,你打算把我流放到哪个边疆地区吗?”哪怕是将被处死之人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死期吧? “不远!搭机二十几个小时而已,但那已足够让我可以很久不用见到你。” 元霆狂傲地将调职命令扔在他面前,何书晏瞄过去,看到了几个重要的字眼,顿时诧异地睁大了眼。 职称:驻美红酒转销处处长 分公司地点:维吉尼亚州,安娜湖小镇…… 那个小镇他曾经听过,那里盛产葡萄酒,甘醇可口。 但是……维吉尼亚州? 依他对美国大陆的了解,维吉尼亚州就在华盛顿隔壁而已,这两地的地缘关系极近,近到某些城市只要跨过一座桥,就能互通了。 而他即将被派驻的小镇,开车到达华盛顿应该也不会太远。 这简直像刻意安排好的,帮助他去追回旧爱。 “你这究竟是要流放我,还是在帮我?”他迷惑了。 “当然是流放你,那还用说!”自称将他恨得牙痒痒的男人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 “我已经厌恶透你老在我老婆身旁打转,所以当然要流放你,而且愈远愈好,这里是我唯一能想到最远的地方。” 元霆露出万分不满的表情,好像没有更荒凉的地方可以流放他,让人很遗憾。 好吧!某人想帮他但是脸皮薄不愿承认,何书晏也只好服从上意,当自己是被流放。 “可以请问一下刑期吗?” 总不会要他在那个小镇待到终老吧? “不长,两年而已。” 两午后 “好熟悉喔!还是自己的故乡最有亲切感。” 踏上睽违两年的土地,陶安洁拨了拨发,绽开了比骄阳还炙热的笑容。 刚到美国时,她一时冲动剪短了发,加今过了两年,剪短的头发又长长了。二十六岁的她,不再有女学生的青涩,笑容与举止都透着成熟女性的妩媚风情,迷倒不少男性。 “是啊。”在她身旁推着行李车的男人,温文地笑着。 别过眼眸,陶安洁瞅着身旁的男子,还是不清楚,自己怎么又会跟这个人扯上关系呢? 话说两年前,当她飞往美国,开始适应异乡的新生活时,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把她吓得震惊莫名。 问他为何会到美国来,他只淡淡地说:“得罪了老总,被流放了。” 她更惊讶了,依她对元霆的了解,他不像这种没肚量的人啊。 只是看何书晏一副难过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可见啊,即使肚量再大的男人,也会有小心眼的时候,任何男人都无法容忍有个爱慕自己妻子的男人待在自己身边。 巧的是,他正好被“流放”到维州,离她生活的城市很近,所以过去两年,他们经常碰面,褪去了爱情的外衣,他们反而能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自然地相处。 能像这样也很好,不谈感情,就只是很好的朋友。 而今两年过去了,他们同时转调回台,何书晏说要顺道替她搬行李,他们便选在同一天回国。 “来吧!我事先叫了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何书晏推着堆得高高的行李车,加快速度朝玻璃门外走去,一辆崭新的厢型车早已在那里等候。 他们都在美国住了两年,行李远比一般人还要多,另外有一些是用寄的,目前还在海上,当然还有带不回来的,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或是送给需要的人了。 “来,我帮你。” 见陶安洁吃力地提着那个超重的蓝色宠物笼,何书晏立刻上前接手,轻松地把那个大旅行箱扛上车。 在美国生活了两年,他没胖多少,却变结实了,以往文弱的体格,增添了几分猛男般的肌肉,尤其只穿着短恤时胸膛更加迷人,她常瞧着偷流口水。 搬好行李,上了车,直往台北市区奔去。 陶安洁心情极好地打开窗户,让故乡熟悉的暖暖和风吹拂在脸上。 何书晏坐在她身旁,宠溺的眼神直盯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放,但陶安洁完全没有发现。 不久,迎面拂来的暖风熏得她昏昏欲睡,归乡的行程漫长难熬,在飞机上她也没睡多久,现在爱困得很。 看出她的困倦,何书晏按着她的背,将她的小脑袋按向自己的膝盖,轻轻拍哄她。 “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唔。”实在太爱困了,陶安洁想也不想地点点头,然后闭上眼,几乎是立即陷入昏睡。 开车的司机从照后镜瞧见了,笑着说:“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是啊。” 何书晏轻轻一笑,视线转向窗外绿油油的行道树与草地,心底也是无比轻松。 两年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第八章 “这里是——” 刚睡醒的陶安洁望着这栋郊区的透天别墅,头上飞满问号。 她以为他会先让司机送她到饭店,怎么一觉醒来,人会在这里? “我家。”他简略回答着,指挥司机帮忙把车上的行李全搬下来。 “等——等等!”看见他们正在搬她的行李,陶安洁急忙赶去阻止。 “我不是说了要住饭店的吗?怎么把我的行李搬下车了呢?” 何书晏瞧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指向行李箱最上方的猫笼,慢条斯理地问:“你认为,有哪间饭店可以让你把这种东西搬进去?” 陶安洁顿时哑口无言。 她居然忘了杰克! 蓝色的猫笼里,蹲坐着一只肥嘟嘟的银灰色美国短毛猫,正眯着眼打量周遭的环境,不时瞄呜鬼叫,大概是肚子饿了吵着要吃饭。 那是陶安洁在美国工作时不经意捡到的“小猫”,因为同情它孤弱无依,再加上自己独居异乡很寂寞,所以便收养了它,取名为杰克。 谁知道杰克会吃又能睡,每天有大半的时间是蹲在饲料碗前大啃干粮,其余的时间则是在呼呼大睡,等她某天警觉时,它已经吃成一只超吨位的肥猫了。 两年的相处,她与杰克早巳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因此要回国,自然也不忘替杰克办好检疫手续,把它带回来。 可是她却忘了很重要的事——猫是不能带进饭店的!这下她跟一大堆行李还有一只饥饿的猫,该怎么办? “不然,请送我回台中老家吧,我会多付车资给你。”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别傻了!” 那司机张开嘴正要拒绝,何书晏已经抢先说话了。 “杰克已经饿坏了,你不怕它抓狂吗?而且它旅途劳顿,短时间内只怕也禁不起长途的移动。我看你先暂时住下,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 他这番话很有说服力,转头看看已经臭着脸很不爽的杰克,陶安洁无计可施,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可是我一找到房子,就要立刻搬出去。”她赶紧表明道。 “没问题,我会帮你找房子。”何书晏用他一贯的温柔嗓音承诺道。 就这样,陶安洁暂时住了下来。 晚上,因驻外两年,而手艺有所精进的何书晏,下厨煮了意大利面,饭后上了甜点,佐以冰镇过的甘甜冰酒,让她齿颊留香。 “好喝吧?再喝一杯?” 甜美的酒液,让陶安洁不由自主一再举高杯子,让他填满酒液,直到她不胜酒力,醉倒餐桌为止。 “安洁?”何书晏放下手中几乎被喝得精光的酒瓶,柔声唤道。 没有反应?很好,已经睡昏了。 唇角缓缓上扬,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容。 大概没有几个人想得到吧?甘美好喝的冰酒,酒精浓度却挺高的,要是低估了它的后劲,贪杯喝多了,可是会后悔的。 何书晏相信,明早醒来之后,陶安洁绝对会很后悔。 非常非常后侮! 他站起身,抱起满脸红咚咚的陶安洁,稳健地走进卧房里。 “叮……” 暖暖的阳光,照在陶安洁脸上,她粉嫩白皙面颊上,透着不知是被阳光晒红、还是昨晚被酒精熏红的两抹红晕。 她睡醒了,缓缓睁开眼,并没有宿醉后的痛苦,只觉得浑身懒洋洋地,怎么也不想动。 这样不知赖了多久,她软绵绵地翻过身,小手碰到某具温热的躯体,她才好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猛地跳起来。 “啊唔——”她定睛一看后,急忙用小手盖住张大的嘴,制止自己放声尖叫。 裸男! 她的床上,有个脱得半光的俊美裸男。 而且,那个裸男不是别人,正是与她相识四年的何书晏。 他还在昏睡中,但睡姿诱人,赤裸的胸膛大剌剌地袒露在薄毯外,而被薄毯盖住的部位,不知道有没有穿。 最可怕的是,他的胸膛上布满了数十个唇型的红色印记,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杰作。同样的,红色的印记消失在薄毯边缘,底下不知道还有没有…… 天哪!她倒抽口冷气,双眼瞪得比碗还大。 她、她、她……她做了什么…… 误会!她努力挤出僵硬的笑容,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误会! 就像当年一样,这绝对是个不太美丽的误会! “书、书……书晏?”她颤巍巍地叫醒疑似“受害者”的他。 “嗯……”何书晏发出性感的低吟声,慵懒睁开迷人的双眼。 “书晏!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她急切地求证,其实她并没有犯下可怕的“罪行”对吧? “你全忘了?”何书晏坐起身,脸上出现受伤的表情,薄毯稍微自腰际滑落,半点春光外泄,陶安洁涨红脸,急忙转开头。 “请问……我该记得什么?”她非常小心翼翼地求证。 在铁证出炉之前,她拒绝认罪。 “昨晚我们疯狂地度过一夜的事啊!你好热情……我完全无法抵挡你……”何书晏轻叹口气,英俊的脸皮上,浮现羞赧的薄薄红晕。 喔no! 陶安洁眼一翻,差点没昏厥过去。 他们果真做了!而且,她还是元凶。 天哪!怎么会这样?才过了两年守身如玉的尼姑生活,她就有如春情泛滥的荡妇,趁着酒意“逞凶”,当场把他生吞活剥了! 瞧瞧他胸膛上那些可怕的证据,就知道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饥渴”的豪放女!她羞愧得几乎要昏厥。 “对、对不起……”她现在总算能够明白当年他的心情了。 除了道歉,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正好很享受那过程,只是……”他眼一眯,非常温柔帅轻问:“你打算把我当成便利的免洗用具,用完即丢吗?” 那话语虽轻,但就是莫各地透出隐隐的威胁,好像她若敢回答是,他将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没……没有!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肯负责了?”笑容又回到他脸上。 “呃,也不是那样……”她只是一个女人,又不能娶他,她要拿什么负责?“只是昨晚的事,只是一时的激情作祟,不能算数的!” “嗯?”冷意又回到何书晏脸上。 “原来你是在利用我,玩玩我,然后就想把我丢了!” “我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真是冤枉啊! “那么请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要负责,还是不?” “我……”天哪!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当然会负责!” “如何负责?”轻声诘问,幽幽传来。 “这……”她就是不知道啊!“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好。”他露齿一笑,脸上是好温柔、好温柔的表情。“你知道的,我一向无法拒绝你的要求。你慢慢想,想出来之前,先暂时住在这里。” 以往总会被感动得乱七八糟的陶安洁,这回却只觉得一阵恶寒窜过背脊。 呜呜,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啦?她裹着被单,慌忙逃进浴室里。 在莲蓬头下清洗身体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晚用餐前,她涂了口红吗? 在卧房里,何书晏早已擦净胸膛上的唇印,手指间正把玩着被他当成“犯罪工具”的名牌口红,脸上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真亏她居然会相信,自己做了这样夸张的事。 天底下会被他所骗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天真的傻瓜了。 啊啊,好烦喔! 何书晏出门到公司去了,陶安洁暂时还休假,她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望着窗外满满的绿意。 杰克窝在她的腿上打盹,她则咬着指甲,烦恼自己该怎么对他“负责”。 给他钱? 唔,他会气死吧! 跪地求饶? 他恐怕不希罕。 还是——干脆嫁他? 可是,他要吗? “哎哎,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抓乱一头碍事的长发,吓得杰克喵一声起身逃走,她被这头乱发烦得要命,真想冲出去把头发理个精光算了。 都是她的错,为什么要逞一时“兽欲”,把人家给吃了呢? 要是她喝醉了能安分一点,现在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想了大半天,都没得出个结论,她真的已经完全想不出任何一点办法。 撑着小巧的下巴,凝望着庭院里的日光,她恍然出了神,直到汽车的刹车声传来。 她回神往门前望去,何书晏刚好打开车门下车,手里抱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纸袋。他用长腿顶上车门,然后嘟地按下遥控锁。 她变换姿势,趴在窗前,下颚撑在手背上,迷恋的目光直追着他。 他实在是个英俊儒雅的男人。她忍不住无声地赞叹。 他迈开大步向门前走来,从上方可以看见阳光在他乌黑的发上跳动,映出天使般的光环。 他跨上阶梯、拿出钥匙开门,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说不出来的优雅。 她曾经那么爱他……突然间,有个声音跳出来问她: 只是曾经吗?那么现在,你不爱他?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问题的答案。 无论她爱或不爱,他们都已经分手了,是她亲口提出的,而他……也答应了。 爱或不爱,都不在具有意义。但是…… “我回来了。”何书晏走进家门,笑着朝她扬扬手中的纸袋。“公司附近的巧克力专卖店新开幕,所以我去买了一些回来。我记得你很喜欢巧克力对吧?” 望着他的笑,陶安洁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她想要他!不管她还爱不爱他,她还渴望着他是事实。 她是成年的女性,有欲望也是正常的,她不必假装自己不渴望他温柔的拥抱。 反正他日前也没有女朋友,暂时的欲望分享,对谁都没有伤害。 她自认为合理地下了结论。 “我想到该怎么负责了。” 她舔舔突然变得干燥的唇,有些紧张地道。 何书晏放下袋子的动作一顿,挑起眉,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们可以在一起——暂时的。”她赶紧补充道。 “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合适的交往对象,但却有正常的……呃,生理欲望。所以我想,在我们其中一人找到伴侣之前,可以暂时在一起。不谈感情,就只是分享彼此的……呃,身体。” 何书晏没说话,动也不动,只是用一种她不曾见过的眼神,细细地打量她。 她读不出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什么含义,只是被那打量的视线瞧得很不自在,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个女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果然是太大胆了吧?难怪他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唉,早知道刚才别提就好了…… 沉思的目光盯着她许久,才慢吞吞地问:“你的意思是,不谈感情,就只当对方是方便好用的性伴侣?” “呃……可以说是欲望分享,或是单纯的肉体往来比较好听。”她红着脸纠正他的说法。 何书晏又拿那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瞧了会儿,才哼地一笑,满不在乎地说:“好啊,你要以这样的方法对我负责,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反正我是男人,这种事绝不会有人认为是男人吃亏。” 他答应了!陶安洁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难过他们往后没有心灵的交流,只有肉体的分享。 “既然这是你的善心提议,那么我们何不省下虚伪的客套,直接进入重点。”何书晏扔下为她买来的巧克力,倏然拦腰抱起她。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开始‘肉体分享’吧!” 他走进房内,将她扔上那张大床,然后无情地逼近过去…… “啊,糟糕,留下痕迹了!” 出门前,陶安洁对着镜子抹唇膏,却看见裸露的领口间,出现了可疑的红色痕迹。 那不是蚊虫盯咬或是皮肤炎,而是在欢爱时,何书晏所留下的吮痕。 以前就算在床上,也是温柔万分的他,近来愈来愈激狂,而且老爱在她身上留下红印,让她羞得几乎不敢出门去上班。 她急忙打开蜜粉盒,抓起粉扑拼命往脖子上扑,企图遮掩那羞人的痕迹。 “真奇怪,他以前不会这样的!难道男人过了三十也是如狼似虎?”她不由得嘀咕抱怨。 温柔的情人,突然变成激狂的野兽,这转变还真让人难以适应。 当然,她并不讨厌就是了…… “安洁,准备好了吗?” 早就发动引擎等候的何书晏,开门进来催了。 “好了!”那痕迹已经被粉遮去火半,她将粉扑扔回盒子里,飞快盖上盒盖。 “出发吧!” 虽然说好了分享彼此的肉体,但陶安洁还是觉得两人分开住,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会比较好,对于她的决定何书晏没说什么,依照约定陪她去找房子。 但奇怪的是,找了大半个月,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陶安洁觉得自己不是难缠的房客啊,为什么房东就是不肯把房子租给她? 这回他们看的房子,是位于城市另一侧的单身公寓,交通便利、环境雅洁,陶安洁非常喜欢。 “只是不知道房租要多少呢?” “我帮你去问问房东。”何书晏主动说道,转身走向房东。 她不擅于跟人讨价还价,最近找房子,房租方面都是何书晏替她出面跟房东斡旋,让她轻松不少。 不过大概是经济不景气,房东个个都把房租咬得很死,怎么也杀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何书晏回来了。 “房东太太说,每个月一万五,不含水电跟管理费。” “一万五还不含水电管理费……”陶安洁惊讶地低喊。 现在房租居然涨得这么高?只是城郊一间六坪大的小套房而已耶! “太贵了。”收费这么高,她有点吃不消。 “我去帮你跟房东谈谈。”他又替她去跟房东杀价。 一会儿之后,他回来了,摇摇头告诉她:“房东太太说不能降,这已经很便宜了。” “那,我不能租。”这样的房租,只比抢劫好一点而已。 “既然不租那就走吧!” 何书晏礼貌地告知房东房租对他们而言太高,没办法承租,然后便带着陶安洁离开。 房东太太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消失在电梯里的背影,大呼遇到奥客。 “这样干净漂亮的房子,一个月只收八千会太贵吗?真是离谱!” 就这样,从夏季找到秋季,眼看着夏衣都快收起来了,房子的事还是没着落,陶安洁也死心接受何书晏的建议,正式住了下来。 反正这间房子她也住惯了,而且正好非常喜欢,所以就没再提要搬出去的事。 下雨了。 下了班,陶安洁刚要从公司离开,却正巧了起雨来。她躲在公司的廊檐下,无奈地抬头望着黑抹抹的天色,以及如细针般不断坠下的雨丝。 真讨厌,这雨是不大,但要一路跑到车站,只怕也会弄得半湿,偏偏她压根没预料到今天会下雨,根本没带伞出来。 幸好廊下还有好多和她一样的同事,大家边聊边等雨停,倒也不算寂寞。 这时,一辆汽车逐渐驶近,引起大家的注意,每个人都暗自猜测,这是来接谁的? 陶安洁也发现了那辆车,发现它熟悉得诡异。 那该不会是…… 才正想着,车子就停了下来,挺拔的身影打开车门,撑伞钻出车外。 “安洁。”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她。 陶安洁倒抽一口气,没想到真的是何书晏! “哇,好帅!” “是特地来接安洁的吗?好浪漫喔!” 何书晏走近。对她身旁的同事和善地笑笑,那温雅的笑容,迷倒了一票芳心寂寞的怨女,也让绝世旷男们嫉妒得搥胸。 然而陶安洁可没大家那么浪漫感动,她咬着牙,恨恨地质问:“你、怎、么、会、来?” 他们协议好了,如无必要,不会出现在彼此的工作领域或是私人的生活中,而他现在突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下雨了,我看你早上出门时没带伞,所以特地来接你回家。”他好温柔地说着。 “喔!”陶安洁身旁响起几道抽气声。 我看你早上出门时没带伞,特地来接你“回家”…… 哇哇,这太暧昧了!这不等于摆明告诉大家,他们正在同居? 陶安洁连脖子都染红了,恨不得立刻拿胶带封住他的嘴。 “你们别误会,他是我邻居!”她亡羊补牢,企图解释,但却是欲盖弥彰,徒劳无功。 那些女同事们早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他们相识相恋的过程。 “我们以前是同公司的同事,至于现在是不是恋人,你们自己去问她啰。”他很狡滑地把球丢回给陶安洁。 而那些浪漫过头的同事早就替他们编好一段曲折离奇、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尽管陶安洁喊破喉咙拼命解释她跟他毫无关系,也没一个人听得进去。 最后,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出气。 而很会做外交的何书晏还大方地说:“我车上还有几个空位,加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欢迎搭我的便车回去。” “好啊、好啊!”当下一大票人蜂拥而上,差点没把车门挤破。 最后三个强者在大家欣羡的目光中,乘着舒适的轿车,扬长而去。 何书晏先帮忙把大家送回家,一路上,他亲切地与大家闲聊,妙语如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位同事羡慕极了,不断对陶安洁道:“安洁,你这男朋友真的很不错耶。” “我说过了,他只是邻居!”她不知第几次大声澄清。 对于她的否认,大家只当她是害臊,完全不予理会。 陶安洁有口难言,于是把所有的罪怪到何书晏头上。都是他害的! 就在送完最后一位同事回家后,她立即发作。 “你为什么要来?”她语气不是很好地质问。 “我们说好了,不互相影响对方的工作或生活,你这样突然出现,要我怎么跟大家解释你的存在?你不是存心要害我难做人的吧?” 何书晏用一双深幽的黑眸望着她,眸中盛满令她心口一揪的无言哀伤。 “我很抱歉,我承认我事先没有思虑太多,只是一发现下雨了,而你又极可能淋雨回家,我就顾不了与你的约定,飞奔而来……我真的做了让你很为难的事了是吧?” 他、他干嘛这样低声下气? 如果他也凶巴巴地吼她几句,她可能还痛快点,但像这样毫不辩解、全盘承认是自己的错的态度,反而让她心生愧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他怕她淋湿,特地来接她,那是善意,嘴巴长在他人身上,他又怎能控制人家要怎么想?她因为“奸情”被大家发现,就骂他出气,实在说不过去。 “咳!你……你别道歉啦,其实你也没错,你来接我也是好心,我……刚才我不应该那么凶的,对不起啦。”她别扭地道歉。 她低下头,很努力地自我反省中。 何书晏假装咳嗽,侧头面向另一侧,一抹狡猾的浅笑,缓缓爬上嘴角。 第九章 回台后的第一个新年结束了。 年后第一天上班,下班后何书晏浑浑噩噩地回家,进了家门之后,就呆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陶安洁见他神情怪异,心里担忧,于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听到她温柔的关心,何书晏缓缓抬高视线,盯着她哑声说:“我的职位又有变动了——” “什么?!” 陶安洁一听简直怒不可过,立刻联想到他因为爱慕颜皓萸得罪元霆,而被流放到美国的事。 那个元霆也小心眼得太过火了吧?虽然何书晏以前是喜欢过他老婆,但人家现在早就已经死心了,他还要怎样?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况且何书晏曾经那么照顾他的妻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他这样做简直是恩将仇报! “这回他又打算把你流放到哪里去?我去找他!我要亲自问问他,老是这样欺压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他就出来和我决一生死!” 说着,义愤填膺的陶安洁真的打算冲出门去找人算账。 “等等——安洁!”何书晏好不容易才扯住像只跳蚱蜢的陶安洁。 “你误会了,他没有要流放我。”他一字一句,仔细地澄清道。 “没有?”陶安洁狐疑地回头。 “没有。”他肯定地回答。 “我刚只说我的职位有变动,没说我又被流放。” “那你一定是被降职了吧?”那小心眼的可恶男人,绝对会公报私仇,借机整他。 “不,是升职了。安洁,我被升为副总了。”何书晏说出这个职称时,还忍不住颤抖。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 “喔,是副总啊——什么……副总?”陶安洁比他更惊愕。 “你确定是正正当当的副总,不是什么厕所管理部的副总,或是便当采买部的副总之类的?” 她的比喻,让何书晏差点忍不住太笑。 “不是,是货真价实的副总,老总一入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 “这是最新的整人游戏?或者是公司要倒闭了,所以骗你当顶罪的人头吗?” 这回,何书晏真的笑了出来。 “呵,我想应该不是那样。公司近来业绩稳定成长,没有倒闭的疑虑,而且公告已经贴出,所以他应该不是整我的。” “那么是真的?!”陶安洁这才肯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瞧你很不顺眼吗?” “据他自己的说法,是这样没错啊。” “既然讨厌你,为什么还要升你当副总?”这完全不符合小心眼男人的做事风格。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天他说了,他虽然讨厌我和他老婆太亲近,但是不会因此埋没人才,他说我有能力坐那个位子,所以提拔我是为了公司着想。” “这么听来,他也不是真正小心眼的男人嘛。”而且,还满有气度的。 “是的,我一直怀疑,那个流放也许是个借口,其实他只是想……”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想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所以,你现在真的是个副总了?”怀疑退去,兴奋的感觉逐渐涌上。 “刚出炉、热腾腾的。” “太棒了!”陶安洁扑了上去,抱着他开心地猛跳。“恭喜你!” “谢谢你。”有了她的祝福,真实与喜悦才慢慢扬起。“谢谢你刚才为了我的事,那样愤慨。” 陶安洁霎时脸一红,强辩道:“我只是看不惯,才不是特地为了你,你少臭美了。” 何书晏但笑不语,知道她是害臊。 “啊,那个根本不重要!对了!为了庆祝你升迁,今晚叫披萨吃好不好?” 陶安洁话才刚说完,立刻猛力摇头,推翻自己的提议。“不对不对!吃披萨不够丰盛,我们出去吃牛排好了,最好是贵死人的顶级牛排,或是要花三个小时去吃的法国大餐……” “安洁。”何书晏柔声扎断她,说:“不需要那样大肆庆祝,我只想在家,安静地吃顿晚饭。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就好。”他柔声补充。 陶安洁猛地一震,他的话,就好像一记槌子,狠狠地敲进她心底。 那话语、那温柔的眼神,让她再度着了迷,于是她情不自禁问出绝对不该再问的话:“书晏,你……还在等吗?” 不必明说,他们都知道她所指的等,是在等谁。 何书晏给了她一记深深的凝视,然后说:“是的,我还在等。” 陶安洁又是一震,微微扯唇,笑得有点酸苦。 真不愧是何书晏,这世界上绝对找不到比他更痴情的男人了!颜皓萸真的很幸运,这一生能有个这么好的男人,无怨无侮地爱她。 “我都可以,如果你想在家吃,那就在家吃吧。” 她牵强地笑笑,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走进卧房里。 在她身后的何书晏,以略带哀伤的眼注视着她。 最近,陶安洁有些烦躁,目光老是无意识地往桌历上瞟。 日历上的某些日子,总像女人的生理期,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她注意。 她不想在意,却老是不自觉地去注意,搞到最后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其实这个礼拜天,是她的生日。 她故意不提,也假装遗忘,打从两年前的那一次生日之后,她便改掉过生日的习惯。 生日本来就没什么好庆祝的,如果真该做什么,她该做的也是回家陪辛苦生下她的妈妈。 何书晏的生日前几个月过了,他生日时,她没帮他庆祝,当然也没送他礼物,因为那会使她感觉自己像他的正牌女友。 结果,反而是他这寿星买了蛋糕请她吃。 既然吃了人家的蛋糕,不送礼似乎就显得很小气,所以隔天她特地到百货公司去,想挑选一个礼物补送给他。 名牌的衬衫很实用,有几个领带夹也很合适,或者真皮的万用手册也不错…… “小姐,要买东西送给男朋友啊?有什么看中或是喜欢的东西吗?我可以拿给你看。”专柜小姐笑眯眯地招呼她。 “不——我只是随便看看。” 专柜小姐的话,把她吓得转身就逃。 她才不是来帮男朋友挑选礼物的,少乱点鸳鸯谱了,他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 最后,她什么都没买地离开百货公司。 不买算了!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干嘛这么费心帮他挑选生日礼物? 陶安洁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晃,不自觉晃进了一间小店。 这间大约才两三坪大的店面里,摆着许多日本、欧美进口的各式精致模型、玩偶与公仔,大从栩栩如生的机器人模型、小到手机吊饰都有。 她逛着瞧着,不经意瞧见了非常有趣的手机吊饰。 那是一个棉绳娃娃,小小的身体,配着一颗大大的头,身体缠出类似木乃伊身上的绷带效果,不同的造型,还有着各自不同的丑怪表情。 她觉得有趣,好奇地拿起一个小玩偶,转身问老板……“请问这是什么?” “那是巫毒娃娃。”叼着烟的老板取下嘴里的烟告诉她。“那是时下非常流行的小玩意儿,每种娃娃各自有不同的含义,可以招来幸运,送人自用两相宜。” “巫毒娃娃?”她好玩地扬起嘴角,开始认真研究起每个娃娃不同的造型,然后好像找碴似的,拿起每一种娃娃追问老板的意思。 “这是做什么用的?” “噢,那是事业巫毒娃娃,挂在身上,可以为自己招来事业运。” 事业运?他事业运已经够好了,都升到副总了还要招什么? 她放下那个巫毒娃娃,改拿起另一个。 “那这个呢?” “那是祈求好运的,运势不好,经常倒霉的人,佩戴它会为自己招来好运。” 那也免了!他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倒霉的迹象。 她又拿起一个娃娃,那娃娃抱着一颗好大的红色的心,上头还插了一根箭,模样逗趣可爱。 “那,这个呢?” “那叫恋爱中毒,是招恋爱运的,有了它,就像有爱神加持一样,无论是谁都能恋爱圆满成功。” “恋爱中毒?”好吧!或许他最缺的就是这个。 “那我要买这个。”于是她用了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跟何书晏的形象风格完全不符的手机吊饰送给他。 他会不会使用她不知道,反正她尽了送礼的义务就是了。 后来她发现,他真的把那个巫毒娃娃挂在手机上,她反而吃了好大一惊呢。 唉!当初她没为他庆生,礼尚往来,现在轮到她过生日,自然出不会期望他为她庆祝。 生日,是最孤单无聊的日子! 她啪一声把桌历压倒在桌上,抿起唇,开始处理档…… 周日的早晨,陶安洁在床上赖到很晚还不想起床。 好像不起床,就可以不用去面对这个令她悲喜交集的日子。 “安洁?该起床了。”家庭煮夫大概是煮好了菜,来叫她起床了。 “我不要起来!”她将头埋进枕头里,模糊地抗议。 她好后悔留在台北,早知道就回老家去,至少妈妈会为她煮一碗猪脚面线。 正抱着枕头嘀嘀咕咕时,忽然屁股一凉,有人粗鲁地把她的棉被掀开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的妈妈杀到台北来叫她起床,凶手只有一个人。 “做什么啦?”她翻转身,气嘟嘟地瞪着他。 “都快中午了,该起床了,去梳洗一下,等会儿要吃午饭了。”他像老妈子一样把她赶下床,然后开始整理睡得七零八落的被褥。 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勤劳,倒显得她这个女人太懒惰,她脸一红,赶紧抢过他手中的被子说:“我来迭啦,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他也没有继续跟她争,只是又吩咐一声:“准备好就赶紧下来吃饭。” “知道了啦。”她不情不愿地咕哝。她根本没胃口吃午餐呀! 懒洋洋地梳洗完毕,换上普通的家居衣裤,顶着一头乱发,懒洋洋地踱步到客厅。 可是一进客厅,她就愣住了。 餐桌上,有好几道精致的菜肴,桌广正中央摆着一个大蛋糕,上头插着蜡烛,窗帘被拉上了,点燃的点点荧光,透出温暖的气息。 “生日快乐!”他穿着围裙,站在桌旁,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陶安洁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些。 “你……你干嘛擅做主张帮我过生日?我又没拜托你!”她喜极反怒,很不识好歹地怪他害她这么感动。 “你不用拜托我,你的生日,我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句满含歉意的温柔保证,让陶安洁没来由地想哭。 讨厌!他这是干嘛?他是故意想害她哭的吗? 她别过头,咬着唇,努力逼回眼里逐渐弥漫的泪雾。 “来,快过来吹蜡烛切蛋糕,等会儿我还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还有礼物? 原本想装作很不屑的陶安洁,眼神中不自禁流露出期待。 她乖乖走过去,在吹蜡烛之前,偷偷在心底许了个愿。 她不求自己大富大贵、也不求自己加官进爵,但求何书晏能平平安安,永远快乐。 “好乖,送你礼物。”他宠溺地笑笑,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好奇地问。 “自己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道。 她依言打开包装纸,看见一条昂贵的漂亮丝巾。 “现在天气还有点凉,系上丝巾可以保暖。专柜小姐说,这是今年春季当红的颜色,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丝巾的花色粉嫩高雅,又是知名品牌,无论怎么看,都比她的巫毒娃娃有诚意多了。 “我喜欢,谢谢你。”她略带鼻音地道谢,偷偷把不听话溜出来的眼泪给逼回去。 “不客气!我还煮了一些你爱吃的菜,还有猪脚面线,你快趁热吃。” 他为她煮了一桌好菜,好像要把当年他所欠她的,一次全补回给她。 “谢谢……可是,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好。”她已经决定不要爱他了,他别削弱她的意志。 “我愿意的。对你好,我很快乐。” 泪水,猛然掉了下来。 他干嘛在她死心之后,才对她说这些暧昧的话? 都到了现在这地步,他再说这些话,又能怎么样? “安洁,我害你哭了吗?”他微蹙着眉凑过头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 陶安洁不由分说,用唇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问下去。 明天如何她不管,今日,她只想好好地爱他。 时光匆匆,一转眼,时序又往后推进几年。 何书晏的手机上,已经换过三个不同的巫毒娃娃,那表示她已经陪他度过三次生日。 他们依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依然不谈爱,只分享肉体,他们的关系好像孽缘似的,怎么都斩不断。 当年初出茅庐的天真女孩陶安洁,如今都已经快二十九了,而大她六岁的何书晏,也已经三十四岁。 外表依然年轻斯文的他,笑起来眼尾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但是不仅一点也不显得老,反而更议人感觉到熟男迷人的魅力,陶安洁相信他在公司里绝对还是一大票年轻女部属暗恋的对象。 很多男人在他这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爸爸了,但他却连老婆也没有,而且似乎一点也不急。 她没见他认真找过对象,简直当自己还有一百年时间似的慢慢耗。 有次睡前躺在床上,她挨不过好奇心,咕哝着问他:“你干嘛还不结婚啊?世上女人何其多,别告诉我你一个都不满意。” 大千世界,能和颜皓萸匹敌的好女人,总也有几个吧? “那你呢?为什么还不结婚?”他以问题回答问题,又把问题扔回给她。 “哎!我又没遇到合适的物件。”她摆摆手,随便打发他。 “那么我也一样,没有合适的对象。” “你怎么可以那么狡猾学我回答?”她指控。 “可是我们的想法真的都一样啊,这样也不行吗?”他无辜地回答。 “这……”她哑然无言。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像我这样的男人,事业还算成功,长得也不是太难看,晚上的‘家庭功课’也很努儿在做,怎么就是没女人要嫁我啊?” 他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叹息抱怨。 陶安洁涨红脸,不客气地吐槽。 “那是因为你太挑了,要是你肯多释放一点善意,想嫁你的女人绝对会把你家大门挤破。” “那如果是你呢?你要嫁给我吗?”他忽然这么问。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让陶安洁的心脏重重撞击一拍。 “你……你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干什么?赶快睡啦!明天还要上班耶。” 她飞快翻身背对着他,假装入眠,好遮掩自己心慌意乱的表情。 讨厌!他干嘛突然拿这种问题来问她?这下她可要失眠了。 对于自己的婚事,他们两个是都不着急,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父母亲友给他们的压力,才让人吃不消。 尤其是陶安洁,女人的青春不比男人值钱,更何况她已逐渐逼近三十大关,家里的逼婚声浪更是一日日加剧,她娘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骚扰她,逼她回家去相亲。 这天她才刚下班回到家,手机就响了。 打开包包取出一看,是她的母亲大人。 陶安洁很想不理,但妈妈的脾气做女儿的当然知道,要是让她找不到人,她会冲上台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揪出来。 她认命地掀开手机盖,按下通话键:“妈。” “下班啦?刚到家?” “嗯。”她掏掏耳朵,准备聆听母亲千篇一律的逼婚台词。 她和何书晏同居的事,家人都不知情,她每个月固定回家省亲一次,而家人也不是爱找机会溜上台北来玩的人,所以这两年的同居生涯,还算瞒得很好,没有穿帮。 “这个礼拜回来一趟,婶婆要帮你介绍一个对象。”没问她有没有空,陶母直接下命令。 啊啊,又来了!陶安洁开始哀号。 “妈——不要啦!” 她才不要结婚。结婚又如何?结了婚就能保证永远幸福吗? “不要什么?”陶母凶悍得很,劈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开骂。“你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明年就要二十九了耶!我们村子里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拖到七晚八晚不结婚的?你再不结婚,是打算当老姑婆吗?” “妈!现代晚婚的人很多,法律又没规定下结婚犯法!” “那是别人!我们陶家的女儿,三十岁以前就得乖乖给我结婚。” “那就等明年再说,明年我一定去相亲。”她很不负责任地开了空头支票。 现在是能拖则拖,能跑就跑,礼义廉耻先丢一边啦。 “明年二十九,能结婚吗?”陶母诘问。 依照台湾习俗,二十九岁结婚不吉利,她不迷信,但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蚂,我真的不要相亲啦!”救命啊!谁来救她! “你干嘛老是拖拖拉拉不去相亲?相亲又不会少一块肉!”陶母起了疑心。“还是!你不会在台北给我偷偷藏了一个男朋友吧?” 有时候她打电话给女儿时,会有种奇怪的直觉,女儿身旁好像还有其他人,只是女儿总是说没有,她也就信了。该不会…… 陶安洁倏然一僵,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怀疑。姜果真是老的辣! “哎哟,哪有啊!我根本没有男朋友啊——啊!”她抱着手机一转身,却看见何书晏站在玄关,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瞧着她。 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忙着跟母亲缠斗,竟然完全没发现到。 “干嘛?”陶母眯起眼,那种“奇怪的直觉”又跑出来了。 “没——没什么啦,只是刚刚看见蟑螂跑过去。”陶安洁贴近手机,压低声音回答。 “关于相亲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陶母打算老调重弹。 “好啦好啦!这礼拜我会回去,不多说了,再见。”为了不让母亲缠着她说个不停,她胡乱应允,然后飞快收线。 收了线,她下意识藏起手机,然后朝何书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回来啦?呵、呵,什么时候进门的?” 奇怪,他们说好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不牵涉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好像自己背着他偷爬墙似的。 “刚到。”何书晏面色平静,换上室内拖鞋,走进客厅里。 呼,好险!他大概没听到吧? 他穿过客厅,直往卧房的方向走去,陶安洁刚松一口气,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伯母要你去相亲?” 咦,他听到了。 “呃,是啊……常常打来吵我,实在教人受不了,所以……呵呵呵。”她喉头干涩地干笑。 “是吗?” 原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继续走进卧房里。 陶安洁眼神一黯,意志消沉地垂下脑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只是—— 唉,很失落。 第十章 周日的餐厅里,总是热热闹闹的,陶安洁坐在软绵绵的座椅里,手拿精致的刀叉,用力切割着餐盘上鲜嫩的牛肉,然后塞进小嘴里,享受地咀嚼着。 嘻,这家餐厅的食物真是不错,真不愧是高级餐厅,这一趟算没白来。 她忙着切开牛排,一口口塞进嘴里。 她豪迈的吃相,让对桌那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咳!”身为媒人的婶婆拿出手帕擦嘴,一面发出假咳声,提醒某位正大啃大嚼的女人,稍微顾忌一下形象。 像眼前这女人这样,在相亲这种场面还能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的人,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更丢脸的是,这人居然是她的侄孙女。 “阿洁!”陶母当然懂得婶婆的暗示,连忙用手肘撞撞身旁的女儿,要她收敛一点。 “干嘛?”陶安洁停下进食的动作,狐疑地大声问。 “别吃了。”陶母羞得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为什么不吃了?还剩很多啊。”她指指盘子里还剩一大半的肥嫩牛排,难道要浪费不成? “反正,别吃了。”陶母头都快垂到桌面上了。 “唔,好吧!”陶安洁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吃就不吃啰。 她放下刀叉,开始东张西望顺道发呆。 此刻媒婆大展手腕,试着让相亲顺利进行,哪晓得陶安洁的配合度是零,虽然对于问题有问必答,但答案却是句句惊人,分明就是故意要把人吓跑。 “请问陶小姐,假日的休闲活动是什么?”对方男士有点害羞地问。 “我吗?我假日向来没什么休闲活动,大都是在床上睡一整天,睡到饱为止。告诉你,我很会睡喔,我最长的纪录是连睡二十二小时。” 她骄傲地比出两根手指头,现场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咳,陶小姐,关于家庭的清扫工作,你认为该如何分配?”对方母亲推推眼镜,犀利地上下打量她。 “清扫工作?不用说,那当然全包给我老公来做啊!因为我一样也不会嘛,不过虽然我不会煮饭出不会打扫,但是我很会鼓励人家喔,要是我的先生打扫好了,我会替他拍拍手,说他做得很好。如果他为我煮好了饭菜,即使很难吃,我也会努力吃光光,我真是个很仁慈的太太喔。”她一副自己很牺牲、很伟大的样子。 大放厥词之后,她清楚地听到那位欧巴桑倒抽一口气。 嘿嘿,这下这回相亲,不搞砸也难啰。 果然男方家族不安地坐了一会儿,便找个借口很快离去,陶安洁也乐得早早收工回家。 “你这个死丫头——” “出餐厅大门,陶母就开始发飙。 “你是存心搞砸相亲的吗?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假日本来就是睡到自然醒嘛,只是没有刚才说的那么晚罢了,而打扫煮饭我也确实没多在行,难不成你要我说谎骗人?” 陶安洁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模样,简直快把陶母气死了。 “没要你说谎,但是更少也——也——也别说得那么老实嘛!” 有哪个女人在相亲时会说自己睡一整天、打扫煮饭也不会,这样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她按着抽痛的额角,气到说不出话来。 陶安洁歉疚地看看母亲,心想自己可能玩得太过火了,气坏了可怜的妈妈。 “安洁。”这时,忽然有个人影挡住他们面前。 “咦?”听到那温和的呼唤声,陶母和陶安洁都诧异地停下脚步。 陶安洁一看到来者,随即震惊得当场跳起来,颤抖的手指直指着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书晏。 “我正好来台中,想说从没到你家拜访过,于是便买了礼盒顺道绕过来。可是去了你家,你不在,你父亲说你来这里‘用餐’,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他有条不紊地说明道。 “呃,请问你是……”陶母一见他堂堂的仪表、温文不凡的谈吐,当场睁亮了眼。 这年轻人对她的味,这才是好老公的上品人选嘛。 “想必您就是伯母吧?您好!我叫何书晏,是安洁的——”他用深情的微笑瞧了安洁一眼,才说:“朋友。” 骗鬼啦!他用那样的眼神和语调说话,谁会相信他们,只是“朋友”?陶安洁咬着牙,赶紧补充:“对啊对啊,普通朋友啦。” “喔——”陶母拉长了尾调,有点怀疑,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 这小子会是她家阿洁的秘密男友吗? “伯母,难得有机会碰面,不如由我作东,大家去喝杯下午茶,坐下来聊聊如何?”何书晏提议道。 “好啊!” “不用了!我们刚才吃得很饱了,谢谢,再见!”陶安洁飞快说完,硬推着母亲要转身离开,却被老妈恶狠狠地敲了脑袋瓜子一记。 “慢着!刚才虽然吃了,但是根本没吃饱。气都被气饱了!况且只是喝杯茶,根本没问题的。” 陶母转头一面对何书晏立刻变脸,满脸堆满热络的笑,问:“不知道要去哪喝茶呢?” “这间购物商城里有好几间咖啡厅和餐厅,但是安洁最喜欢港式饮茶不是吗?我们放假时也常去吃啊,不如就去吃港式饮茶好了。” “喔,原来如此啊。”还说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分明已经这么好? 陶母嘿嘿笑着打量女儿,嘴角浮现冷笑。 敢欺瞒我,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陶安洁脖子一缩,扁起小嘴。呜呜,事情穿帮了,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一定会被老妈骂到臭头啦。 都是何书晏害的!他干嘛忽然跑来啊?她扁着小嘴,一脸哀凄。 “伯母,我开了车来,不如等一下顺道送安洁回台北吧?”仿佛瞧出陶安洁的窘境,何书晏宛如救世主般翩然降临。 “是吗?那也好,这样我比较安心。”陶母露出慈母的微笑。 臭丫头,算你走运,这回的帐,下次再算! 逃过一劫?陶安洁又感激又埋怨,恨恨地瞪着何书晏。 他这是干嘛?先捅她一刀,再赶来救她,这样有比较伟大吗? 话虽如此,她还真的很需要他的解救。 要不如此,今天她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那天的事,何书晏戴罪立功,虽然载着陶安洁回台北途中,被念了一整路,但事后她也没再多责怪他。 事情都已经发生,怪他又有什么用? 她也不想当个小鼻子小眼睛又爱记恨的女人。 可是!他实在给她惹了很大的麻烦耶,他到底知加不知道? 到现在她还是经常接到妈妈打来的骚扰电话,只不过内容换了,不是逼她去相亲,而是—— “阿洁啊,什么时候带书晏来家里坐坐?” 陶母几乎每个周末之前都会打来问。 “哎哟,人家有没有空,我怎么知道?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想太多啦——啊——啊啊!” 她的手机被抢走了! “伯母吗?”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何书晏,兀自抢过她手中的手机,笑吟吟地与陶母对话:“很感谢您的邀请,这礼拜我正好有空,我会带安洁一起回去的。您要煮拿手菜招待我?哈哈,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那实在太令人期待了,我们一定会准时赶回去。嗯嗯,那就见面再聊了,再见。” 他结束通话,一合上手机,双眼赤红的安洁立刻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笨蛋吗?”她像只喷火母暴龙,猛力摇晃他的身体。“你不知道我妈已经误会了吗?要是你再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家的人会怎么想啊?啊?” 我就是要他们误会啊!何书晏垂下眼皮,藏起眼眸中的心机。 “可是伯母一再热心邀请,我实在不忍拒绝啊。”他的语调好不委屈。 “你不理她,她吵久了自然就会死心了,可是现在你答应了她,往后她一定会三天两头来邀请,到时候看要怎么收场?哪天你拍拍屁股结婚去了,我怎么去跟我那些会错意的家人解释?” “不会的。”何书晏柔声安抚。“我不会结婚的。” 陶安洁一愣,掉头跑出家门。 “随便你啦!” 陶安洁走过一间又一问橱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最后,一个布置美丽的橱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自觉停下脚步,贴近玻璃橱窗。 橱窗里摆着几尊塑料的模特儿,身上穿着精致的婚纱,店门口还展示着新人的婚纱照,她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其实,她很想结婚。 她是个思想传统的女人,渴望走入家庭、走入婚姻。 但是她身旁的他,却无法给她所想要的。 他说他不会结婚。 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已经嫁人了,他当然不会有结婚的念头,可是她不一样,她想要丈夫,想要几个孩子,想要正常的婚姻生活。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相亲,努力把自己嫁掉才对! 郁闷地收回视线,不愿多看一眼地转开视线,走离婚纱店的橱窗。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黝黑的眼眸,默默注视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 周末,何书晏开车载着陶安洁回台中老家,毫不意外受到陶家上下极热烈的欢迎。 “未来姊夫,谢谢你的牺牲!如果可以的话,麻烦请尽快把这个贪吃又会睡的虎姑婆娶回去,我等着接收她的房间哪。” 她家年纪最小、目前念高三的毒舌小弟,拍拍何书晏的肩,一脸诚恳地请求,结果换来陶安洁的恼怒追杀。 “别跑,你这个臭小子!” “哇,救命啊!杀人了——” 何书晏被逗笑了,赶忙打圆场救人。 吃过陶母精心准备的午餐后,陶家人便以要睡午觉为借口,早早把他们丢出门去约会,要他们天黑之后再回来。 何书晏乐于从命,带着陶安洁逛街去了。 何书晏开着车带她穿过半个市区,来到某间百货公司,这间百货公司因为位置偏离市区的缘故,她从来不曾来过。 何书晏带她到里头吹吹冷气、看看东西,顺道评论一下价格与质量。 陶安洁心里纳闷着,他不是台北人吗?怎么一副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喝下午茶,顺道休息一下。” 逛了大半圈,他看看手表,如此提议道。 “欸?!刚才在我家吃得那么饱,你还吃得下啊?”她大惊。 “喝杯咖啡也好啊,休息一下嘛。”他不由分说将她拉出百货公司大门,直往旁边一家饮茶店而去。 “可是我真的连一杯咖啡也喝不下。” “那就纯休息也行啊。”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咖啡厅门前,就在他伸手准备去拉门把时,那扇木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 “啊!”里头走出一对衣着高雅的银发族夫妇,一见到他就发出惊呼声。 “书晏,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书晏?他们认得他? “书晏,这两位是……”看着这对夫妇与何书晏相似的面孔,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浮上她心头。 “他们是我爸妈。” 果然,何书晏的解释,一如她所预料。 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拼命躲着不想见他们,却在这里与他们偶遇——等等!为什么他爸妈会出现在台中呢? 她正要举起小手发问,何书晏的父亲已经开口先问:“书晏,你什么时候回台中的?” 回——回台中?! 陶安洁张大嘴,错愕地瞪着何书晏。 看出她的疑问,何书晏先解释道:“你不知道吗?我老家也在台中,你来应征时我知道你也是台中人,所以才对你特别照顾。” 鬼才会知道啦!他从来没说过,她哪会知道啊? “爸妈,这是安洁,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她家也在台中,这次我就是特地到她家拜访的。”何书晏对自己的父母说明道。 合情合理的说明,虽让陶安洁飙出一身冷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他到底会不会说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说法,会引起他爸妈的误会吗?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他爸妈立刻发出“喔”的会意声,然后马上改用看媳妇的眼光上下打量地。 他们看来似乎不讨厌她,两人脸上都笑眯眯的,愈看愈满意的样子。 “呵,呵。”陶安洁对他们挤出僵硬的笑,心里却很想狠狠跺何书晏一脚。 看看他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既然你已经拜访过安洁家,那也请安洁到我们家来玩嘛!”何母热心地邀请道。 “对啊!”何父跟着帮腔。 “啊!正好我们家就在附近,不如现在就请安洁过来玩。” “这个主意不错耶。” “那个……其实,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陶安洁试着说明事实,但是她的微弱抗辩,完全无人理会。 他们径自讨论着:“那要走路回去还是坐车?” “坐车好了,虽然不太远,但是走路怕安洁走不惯会累,反正四个人正好一辆车。” “那好,我马上去开车。”何书晏立刻回百货公司的停车场开车去了。 陶安洁与何书晏的父母留在原地等,初次见面,彼此都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时僵笑着互望。 这时何母突然轻叹一声,欣慰地开口了。 “安洁,书晏和你在一起,我们真的很高兴。这孩子眼看着都三十四了,事业是很拼,但就是不肯找个对象好好安定下来,我和他爸一直都很担心。如今看到他跟你交往,我们就安心了,将来你们想不想生孩子都无所谓,我们不会勉强,但是请代替我们在书晏身边,好好地照顾他。” “何伯母……” 您误会了!书晏所爱的人不是我,我们只是依恋彼此的体温,互相慰藉取暖罢了。 陶安洁多想说出事实,但是面对一个母亲最诚挚的请托,让陶安洁无法把真相说出口。 那天下午,他们在何家陪何书晏的父母闲聊,因为与陶母约定好了,所以到了傍晚,他们又驱车返回陶家吃晚餐。 之后每隔几个周末,大约就会有相同模式的家庭拜访行程出现。不是陶家,就是何家,两个家庭都很高兴自己的儿女带了情人回来。 然后不知怎么地,陶母拿到了何母的电话,热情地邀请何家夫妇到家里吃饭。 然后礼尚往来地,何家夫妇也回邀陶家夫妇来用餐,在儿女没回来的时候,双方家庭的活动依然热络得很。 然后接近年底时,终于有人提起了婚事。 “既然小两口感情不错,我看不如趁着今年,大家把婚事办一办吧。”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获得双方一致的赞同。 “说得是!书晏都三十四了,安洁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再不办婚事,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趁着年底之前,赶快办婚事。” “好好!那我马上拿他们的生辰去合八字。” 所以,当陶安洁知道他们自作主张地筹办婚事时,连八字都已经合好了。 天作之合,缘定三生。 她看了这几个字,只觉一股火气涌上。 那些算命大师凭什么下这样的论断?只凭着所谓的生辰八字?他们晓得他所爱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吗?他直到现在都还在等那个人。这些他们都知道吗? “我不要结婚!”她愤怒地大喊。 “就算他们全安排好了,我也不会步上礼堂,我们说好只分享肉体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她质问何书晏。 “安洁——” “别叫我!反正,我不会答应结婚的,我绝不结婚!” 失控地嚷完,她转身冲出家门。 “安洁……” 何书晏垂下双肩,痛苦地低语。 “我真的爱你,但你就那么不愿意嫁给我吗?” 她快疯了! 她真的要疯了!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要逼他们结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基础! 没错!她承认自己是还爱他,但他呢?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一对没有爱的男女要结为夫妻? 别开玩笑了! 她气呼呼地在街道上以竞走的速度狂走,直到有人喊住她。 “请问——是安洁吗?” 听到有人喊她,她猛然煞住脚步,回头一看,叫住她的是一位推着婴儿车的漂亮妈妈。婴儿车里,坐着一个年约两三岁的可爱小男孩。 虽然几年没见,她外表有些改变,但陶安洁还是一眼就认出她——颜皓萸。 “皓萸姐?”她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真的是你!好多年没见到你了,真想念你呢。”几年不见,颜皓萸对她还是一样和善热情。 想起自己过去曾因为嫉妒,而对她有过不友善的言行举止,陶安洁实在感到很不好意思。 以前的她实在太不成熟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书晏呢?他没跟你一起出来?”颜皓萸笑吟吟地问。 “书晏?”听她提起何书晏的名字,陶安洁有点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 “当然知道啊!你忘了?我到现在还是书晏的同事喔。”她笑着说:“你们交往的事,他很早就告诉我了,上回我问他什么时候要结婚,他也说快了,不知道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呢。” “他告诉你我们要结婚?”陶安洁更惊讶了。 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得知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他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知道? “是啊!”她的反应让颜皓萸觉得奇怪。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陶安洁连忙用力摇头。 “其实,在我决定离职去美国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手了,已经分手的我们,怎么可能结婚呢?” “可是!你们住在一起不是吗?”难道是她情报错误? 陶安洁霎时粉颊一红,嗫嚅地解释:“那只是……只是互相慰藉,其实他根本不爱我,他爱的……另有其人。” “你该不会还以为,他爱的人是我吧?” 颜皓萸的问题,让陶安洁又是一惊。“你知道他爱你?” “嗯,一开始不晓得,后来才知道的。”要不是她老公乱吃飞醋,把人家视为眼中钉,她还不敢确定呢。 “没错……他是喜欢你。他很痴情的,直到现在,他还深深爱着你……” 她低下头,眼眶悄悄泛红。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颜皓萸眨眨眼,诧异地看着她。 “以前他或许是喜欢过我没错,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后来他爱上了你,对我早已不再执着。” “他爱我?!”陶安洁呼吸一窒,喉咙紧绷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你猜错了,他怎么会爱我呢?” “我没有猜错,因为这是事实。你知道在你走了之后,他有多么伤心失意吗?元霆会突然把他调去美国,就是因为看不下去他意志消沉,所以才想让他出去接受磨练。而且你人正好在华盛顿,相隔不远,彼此连络也很方便啊。” 陶安洁完全傻住。 她原以为他是被元霆欺压,才会被流放到美国的偏僻小镇去,万万也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因素。 “或许他的意志消沉,只是不习惯我突然离开而已,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爱我的呢?” 她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关于这一点,你何不回去亲口问问他?”她但笑不语。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说得太白,就没有意思了。 “不好意思,我的孩子该回家喝牛奶了,下回欢迎你跟书晏到我家来坐坐,我再告诉你更多书晏的事。” 颜皓萸笑着挥挥手,一面跟儿子叽叽咕咕对话,一面推着婴儿车逐渐远去。 他爱我? 何书晏爱陶安洁? 陶安洁不敢相信,她是骗她的吧? 她愣愣地站着想了好久,忽然飞快转身,冲向他们的家。 颜皓萸说得对,她不要再一个人胡乱猜测,她要亲自去问个清楚! 大门悄悄开启,陶安洁轻声走了进去。 何书晏坐在沙发上,低头撑着额,神情哀伤痛苦。 她讶异地看着他,他不是个容易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她也很少见到他如此难过的样子。 他现在的哀伤,是为了她吗? 真的真的是为了她吗? 她屏住呼吸,不敢去想,又深深渴望那答案是肯定的。 “书晏?”她走过去,轻声呼唤他。 何书晏抬起头,眼中立即进射出激烈的爱意。 刹那间的眼神变化是无法骗人的,陶安洁读出了里头深浓的爱。 是的,他爱她! 天哪,他爱她! 不敢置信的欣喜泪水,盈满她的眼眶,那爱意是如此明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迟钝,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回来了?”何苦晏朝她走来,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爱的宝贝失而复得,他万般欣喜。 “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他声声哀求。 被他紧拥得几乎快不能呼吸,陶安洁却是满心甜蜜。 “书晏……其实,你也是爱我的吧?”她好轻好轻地问。 何书晏条然一僵,稍微推开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到现在才知道?”他以为她早该知道,他的爱从来没有隐藏过。 “可是,上回我问你是不是还在等,你明明说——” “我是在等,只不过,这回我等的是你。”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说呢?”她怨怪地鼓起小嘴。 要是他肯早点表白,他们就不用兜这么大一圈了啊。 “因为我伤你太深,所以自觉没资格开口说我爱你。况且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对吧?所以我只能尽我一切的力量,宠你爱你,让你明白我的爱。我不亲口告诉弥,是要让你自己发觉,行动的证明,比任何虚无的口头保证都值得相信。” “话是没错,但是你不觉得我们彼此浪费了很多时间吗?” “过去这两年多来的相处,让你觉得沉闷无聊、或是痛苦难熬吗?” “不会啊。” “既然不会,那么我们之间所经历过的一切,便完全没有白费。相聚、离别、分手、重逢,都是为了让我们的爱情更坚定。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啊……”她感动了会,不禁又想到一件事。 “可是还是好奇怪!你又没跟我求婚,怎么会跟皓萸姐说我们快结婚了呢?” 真是奇了,他会神机妙算不成? 不然他怎么知道他们的爸妈会擅自筹办婚事? “不是我猜的,而是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当然知道。” “你的计划?”陶安洁一愣,不太明白地问:“你所说的计划,是指什么?” “就是结婚计划。你以为没有我的策画,结婚的事会进展得这么快速吗?” “我早就想跟你结婚了,也曾经暗示过要娶你,但那时你的态度避如蛇蝎,让我受伤,我只好利用你爸妈跟我爸妈的力量,促成这桩婚事。” 陶安洁又是一愣,瞪大眼,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跟我妈偶遇、还有跟你爸妈偶遇,外加两家莫名其妙的联系,都是你干的好事?” “没错,确实都是我。”要结婚了,他也不想再瞒她。 “当初你要找房子,却总是租不到合适的,我承认是我暗中动了手脚,故意虚报高额的房租给你,或是故意向房东压低房价,让你租不到房子。还有,那个你以为自己犯下大错的晚上,其实你什么也没做,是我故意灌醉你,再制造出受害者的假像,好逼你对我负责。” “哇啦!”陶安洁倒抽一口冷气。太离谱了!简直荒谬到不可思议。 “啊!难道……当年在美国,曾经有几个男人想追找,但是最后都无疾而终,那些该不会也都是你的杰作吧?” “是的,那也是我。我知道他们想追你,就先找上他们,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未婚妻,相恋好几年了。那些老外算很有风度,听了只是耸耸肩一摊手,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所以他才能顺利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没被人追去当老婆。 “难怪!”那些人总是在约会当天突然爽约,之后也没再来找过她,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他在背后搞破坏! “顺道一提,在你脖子上留下印记,还有故意让你同事都认识我,也都是我事先设计好的。”为了怕有人觊觎他的宝贝,他得先宣示主权。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直呼不可能。 “你不可能是这么有心机的男人!”她捣着双耳,不敢置信地大叫。 他不可能有这么重的心机,那个温柔亲切、诚实正直的男人去哪里?! 啊啊—— 何书晏凑向她甜美的唇,缓缓掀起嘴角,给予最真诚的忠告。 “宝贝,相信我,只要是男人,都是很有心机的。” 说完,轻松地以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尖叫。 【全书完】 安琪的闲言闲语 一进入九月,日本的天气突然急速变冷。(其实是八月底就莫名其妙转凉,连冷气都不用吹了) 时序进入十月,气温更是如溜滑梯一般急速往下降,十一月当然更冷……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气温一下子升高到二十度以上,还出现热烘烘的太阳,烤得人浑身暖洋洋。因高气温时高时低,再加上学校、商店、电车里都已经开始放暖气,而一出车厢冷风便迎面扑来,一冷一热之间,最容易感冒了。 琪入秋以来已经由中奖两次了。 第一次是上回交稿时,结果才隔了半个月了。第二次感冒病毒又来找安琪报导了。幸好这次感染的病毒没像上次那么强,大约一个礼拜就痊愈了。只是鼻涕鼻水让人受不了,上课走路睡觉都在擤鼻涕。 然后周末放了个假,到学校去时发现四个同学戴着口罩——在日本,为了不把感冒传染给别人,感冒时外出大都会礼貌性地戴上口罩——可见这波病毒来势汹涌。 (惊!是被安琪传染的吗? 台湾最近天气也多变,不知道亲爱的读者们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呢?小心千万不要感冒哦! 说到秋天,日本秋季的代表性蔬果就是栗子、地瓜、柿子,日本柿子安琪很喜爱,又甜又脆,而且不贵,是安琪目前最常吃的水果。而生栗子也不算昂贵,但是很难煮熟又不容易剥皮,所以安琪只买了一次就忍住了。打算会台湾才会买香喷喷的糖炒栗子。 而地瓜是营养丰富又能养生的好食物,现在许多蔬果行,超市都已经摆上烤炉兼卖烤地瓜,那甘甜芳香的味道实在诱人,但——安琪找不到时机吃它! 当早餐吃,不习惯! 当饭后甜点,没这习惯! 当晚上宵夜,还是没这习惯! 而且虽然日本的地瓜皮红红的看起来很好吃,不过个人觉得味道还是还好,并不是很甜,口感也比较韧,所以安琪大多只是看看,再闻闻烤地瓜的香气就好啦。 说到秋季,另一项大家绝对不会忘记的活动,就是赏枫啦。 虽然最近天气都维持在二十度以下,但是东京地区的枫叶还没有全红,唯一能提早欣赏到枫叶的地点,就只有偏离市区的山林地区。 月初,安琪去了一趟奥多摩湖。这是安琪来到日本之后的第一个赏枫行程,一路真是历尽波折。 首先是远——单趟车程要两个多小时。然后贵——到湖区的巴士大约二十分钟要价五六百元日币。而且还冷——气温虽有十一度,但空旷湖心吹来的阵阵冷风,真是让人冷到骨子里。裹着大衣、围巾、手套都还是缩成一团,连牙齿都不住打颤。 不过奥多摩湖真的很美,虽是为了供水而开凿的人工湖,但湖水呈现一种漂亮的蓝绿色,像宝石一样璀璨。环绕湖边的几座高山都已经染上红红黄黄渐层的颜色,只可惜那天天气不太好,天空灰灰暗暗的,看得并不清楚,如果天气好的时候,这样眺望一定非常美丽吧。 日本外食都很贵,而这几天外出旅行回家大都晚了,安琪也没时间做便当,于是就去商店买现成的饭团带去当午餐吃。 饭团味道是还不错,只是在冷冰冰的气温之下,吃着冰冷冷的饭团,那滋味真是难以言喻啊。 大约从十一月底开始,东京的银杏会开始转黄,尤其以明治神宫外苑的银杏大道最为知名与壮观。听老师说,这里是许多日剧经常出现的场景,他们大都会利用一大早还没什么人出来活动时,先到这里出外景拍摄,所以老师建议同学可以一太早去那边参观,运气好的话就可以一边赏景,一边观看戏剧的实地拍摄。 可是老师啊!您知道现在清晨大约都只有十三四度吧?要我们在清早五六点离开暖呼呼的被窝,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为了看连续剧拍摄,到底有多少吸引力啊! 和亲眼见到偶像明星相比,我们更想要一顿好眠。 不知道各位读者今年,是否也有外出赏枫的计划?祝大家旅途愉快! 这回【一夫多妻】系列四本全部结束了,下次将是全新的系列,安琪又要改变笔峰,写写轻松愉快的欢乐爱情小说啦。 不过根据安琪以往的经验,每当安琪很认真要搞笑时,事情通常就会变得很不好笑……(泣) 安琪的新系列,咱们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