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后撩到了魔尊》 第1章 《炮灰重生后撩到了魔尊》作者:鱼之水  【文案】  谢韫死后才知道自己是龙傲天小说《逆天改命》中的炮灰反派,被男主污蔑勾结魔尊,滥杀无辜,最后死在围攻之下。  谢韫重生第一日,披上马甲追杀男主。  先让男主开不了后宫  再让男主收不了小弟  随后抢了男主的机缘  后来,谢韫问鼎修真界,疑惑地发现自己只是追杀一个男主,却活成了所有剑修心目中的剑仙。  修真界人人皆知,剑尊谢韫一剑惊鸿,斩仇敌于云种山,分江断山,自此天崩地裂,险峰成天堑。  剑尊锋芒睥睨,眉眼清绝。  小剧场:  谢韫第一次追杀男主,碰到了全书最大的反派,未来的魔尊。  第二次追杀男主,再次遇到了魔尊。  第三次追杀男主,魔尊:“道友,联手吗?”  谢韫:“……”  魔尊:“道友,我们可以白天一起讨论道法剑术,晚上一起追杀仇家,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后来,谢韫坐实了“勾结魔尊”四个字。  魔尊:何来勾结?是我初见他,剑如寒川,人胜春山,才知风流清绝不过如是,为之倾倒罢了。  排雷:狂气美人谈恋爱  疯子x2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韫 ┃ 配角:应白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即是我,不屈服不顺从  立意:勇于反抗既定的命运,树立正确三观。第1章 重生  “少主体内的灵气再不断流失,长此以往,只怕会修为倒退。”  “天雷也伤到了少主的经脉,好在少主身为剑修,比同阶修士更强悍些,还有挽回的机会。”  ……  谢韫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凭感觉挡住伸过来的手,有湿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来,谢韫闻到一点血腥气。  是他的血。  谢韫混乱的思绪猛然清晰——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被困在所谓的书评区,怎么现在又有了身体?  而且是他自己的身体,伤势沉重。  身边的人还在继续说话:  “少主醒了!”  “快拿回气丹和养元丹过来!”  谢韫视线渐渐清晰,他躺在床上,床边围了一圈炼药师,七手八脚地递上好几瓶丹药。  谢韫倒出几颗丹药吞咽下去,丹药入喉化成精纯的灵力,渗入经脉,他终于有了重生的真实感。  谢韫死了一回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修仙小说中的配角。  小说《逆天改命》是本大男主爽文,男主角谢宇飞出身谢家分支,十四岁时父母双亡,被接到谢家本家养大。  因为谢宇飞于修炼一道上没有什么天赋,多年来备受冷眼。  不过男主毕竟是男主,白捡了一件仙器,此后开启了晋级之路,在美人和兄弟的倒贴下,打脸各种反派,最终爬上修真界的巅峰。  谢韫是反派之一,还是个乍然一现的小反派。  原著中,谢韫有一株洗髓仙草,他在秘境中历练时突破到元婴,雷劫降临时引来大量灵气,仙草意外成熟,引来大批修士觊觎,谢宇飞身怀仙器,趁乱取走了仙草,美其名曰“天材地宝能者得之”。  谢韫晋升元婴时,被天雷追着劈了两天一夜,仙草成熟后被一群人围攻了几天,即便这样,仙草依然落在了谢宇飞手中。  惨,但也没有特别惨。  最惨的情节是,谢宇飞借用仙草突破到元婴,和谢韫平起平坐,两人共同追捕魔修,分别缴获魔修功法。原著中,谢韫试图压制谢宇飞,走捷径修炼了魔功。  “不巧”被谢宇飞撞破,谢韫被逐出谢家,死在围攻之下。谢韫一死,谢宇飞得到了少主之位。  谢韫清醒过来,几个炼药师都松了口气,一名灰袍炼药师仔细道:“少主,你这伤势奇怪。天雷造成的伤口虽然严重,到底是皮外伤,而且天雷锻体,这些伤口应该早就愈合了才是。”  其他炼药师附和:“不错,少主体内的灵气一直在流失,我们暂时找不到原因,但是长时间不解决,少主的修为……”  屋外传来淅沥沥的雨声,打断了炼药师的话。  几个炼药师愣了下,下意识看向窗外。  谢家上方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片乌云,雷光隐现,此刻正滴答地落着小雨,空气中蒸着精纯的灵气。  谢韫起身披上外衣,不顾炼药师的阻拦走到窗前,推开半开的窗户,湿漉漉的空气卷进室内。  他一动作,身上各色伤口立刻开始作妖,鲜血染红了白色里衣,谢韫低头看了眼,随手拉住外衣盖住血色。  “我昏过去的时候有人渡劫了?”  看来他是重生在谢宇飞渡劫成功的情节之后了。  炼药师嗫嚅半天,满谢家都知道谢宇飞抢了少主的洗髓仙草,炼药师根本不敢提:“是、是宇飞少爷……”  谢韫了然,这个时候谢宇飞已经渡劫成功,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他修炼魔功,被谢宇飞发现,然后被逐出谢家。  谢韫感叹:“我这样标志的人物——”  竟然只剩十七八章的剧情了,略有些可怜。  炼药师:“……少主还是好好休息吧,您的伤实在太严重……”  “有多严重?”  门外忽然有人打断炼药师,炼药师回身,吃惊道:“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鹤发童颜,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袍青年。  谢韫目光略过大长老,径直看向那名白袍青年——谢宇飞。  这位男主角的相貌只能算清秀,身形颀长瘦削。他刚刚晋升元婴,气势惊人,虽然刚被雷劈过,脸色苍白,但目光如炬。  原著中,谢宇飞夺得仙草,立刻放入仙器封住气息,回到谢家后闭关服用,借用洗髓仙草的灵气成功突破到元婴期。  而谢韫则因为体内灵力流失,境界险些跌落至筑基期。  谢宇飞冷冷和谢韫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开脸,懒得多看谢韫一眼。  炼药师低声说:“少主伤势沉重,体内灵力不断流失,我们目前找不到原因。”  大长老眉心一跳:“日后修行呢?”  炼药师下意识看向谢韫。  谢韫咳了两声:“你如实说。”  炼药师深深低下头:“长久无法积攒灵气,必然修为倒退。”  大长老没想到谢韫的伤这么严重,他看了眼谢宇飞。  万幸,废了一个谢韫,还有谢宇飞。谢宇飞二十岁就晋升元婴,虽然比不上谢韫,但在飞银城内也是翘楚。  谢宇飞似乎并不意外,闻言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扯了下嘴角:“真是可惜。”  灰袍炼药师不大看得起谢宇飞,不忿道:“若是洗髓仙草还在,兴许能有转机。”  洗髓仙草可是要长在修士血肉中的,少主用血肉和灵气养了十多年,竟然这么白送给了谢宇飞!  谢宇飞直视谢韫:“少主当时身受重伤,无力保护仙草。倘若我不将其取走,仙草不仅要落入其他世家手中,少主也会有性命之忧。我服下仙草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替少主引开那些人,我受了极重的伤,濒死之际为了自救才服下仙草。”  谢韫忍不住翘起唇角——谢宇飞缩在其他修士背后围观那么久,看准时机才能夺走仙草,到谢宇飞嘴里就成万不得已了。  谢韫歪在椅子上,黑色衣袖垂在扶手上:“哦——那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大长老心里已经偏向谢宇飞:“仙草是谢家暂交给少主的,能者得之。谢韫,你身为少主,却护不住自己的东西,这是你的错。”  大长老对谢韫十分失望:“你身为少主,本家嫡系,如果被宇飞比下去,怎么能稳稳坐在少主之位上?半年前,宇飞还只是毫不起眼的分支弟子,短短几个月就已经与你并驾齐驱。”  谢韫:“宇飞很有机缘。”  谢宇飞轻微皱了下眉:“请少主不要以机缘二字就忽略我的付出。少主自幼被立为少主,每月能到的灵石丹药就是寻常弟子的两倍有余,我这样天资平凡之人,即便拼死也未必有少主这样的资源。”  谢韫情真意切地鼓励他:“谢家少主可以改换,每年都有向我挑战的,你努努力,争取今年把我挤下去。”  谢宇飞一字一句:“我定然不辜负少主的期望。”  大长老垂着眼皮,对两人间的敌意视若无睹。  谢家就是个巨型的养蛊场,从家主到长老,眼里心里只有谢氏,从少主到余下嫡系分支弟子,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谢韫心平气和,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下:“各人有各命。”  行吧,谢宇飞既然觉得白捡的仙器都是努力的结果,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长老摆手:“诸位药师都请下去休息吧,我有要事和少主商量。”  炼药师们面面相觑,告退出去。  大长老缓缓道:“近日城内混入了魔修,已有多名散修遇害。我谢家身为飞银城六大世家之首,受城主的邀请,共同组建夜巡队。”  谢韫:“大长老希望我和谢宇飞负责夜巡?”  大长老颔首:“这是你少主的分内之事。此次会有宇飞与你同行,和魏家的三位元婴修士一起,负责城南的巡逻,戌时与魏家修士会和。” 第3章 谢宇飞松了口气,高声道:“多谢前辈!”  黑衣修士“啧”了一声:“飞银城的出窍修士居然没在闭关。”  谢韫顺着灵力来的方向看过去,巡夜的修士们正在御剑赶过来,远远能看见谢家和魏家五个元婴修士。  五名修士已经近在十几丈之内,而谢宇飞身上似乎还有一件保命的宝器。  谢韫敲敲剑柄,遗憾地扫了谢宇飞一眼,不再耽误,转身就走。  黑衣修士收刀嘀咕道:“来得真快。”  他原本准备离开飞银城,余光看见谢蕴背影时忽然改变主意,脚步一转,跟在谢韫身后。  谢韫从小生活在飞银城,对飞银城的巷道十分熟悉,找了个地方换一身兜帽,出来的时候成功混入人群。  谢韫换好衣服,借着街边琉璃灯向后扫了一眼——那黑衣修士还跟在后面。  他两手抄在袖子里,找了个巷道转进去。那黑衣修士毫不犹豫地跟进去,谢韫从另一个巷子转回来,刚好将黑衣修士堵在巷子里。  谢韫:“尊驾这是干什么?”  他笼在袖子里的右手不耐烦地敲击剑柄。  修士掀开面具露出小半张脸,露出薄唇下颌:“我对阁下一见如故,特意来和阁下探讨……”  谢韫一剑斜切下去,铛的一声撞在对方的刀上,两人都没有用灵力,保持这个对峙的姿势。  谢韫:“探讨你想怎么死?”  话虽然这么说,谢韫却知道他们都没有打起来的想法—— 夜巡队还在搜寻他们两个,无论是谢韫还是黑衣修士都不愿意闹出大动静。  黑衣修士眼风在剑身上一扫,将剑身上的剑名收入眼中。  袖中剑,一尺雪。  没听过这个剑名。  黑衣修士好奇地看过去,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相貌,甚至连身形都隐在斗篷下,只隐约看见宽肩窄腰,持剑的手晾在月光下,冷冷的白。  装扮像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实际上应该是为了混入人群。  和懒得做太多掩饰的自己不同,此人杀意浓重,但从装扮来看,并不愿意暴露身份。  大概是谢宇飞认识的人。  谢韫视线落在黑衣修士的武器上。  一柄横刀,刀长而窄。器物随主人,刀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煞气。刀穗是红绳打成的节,颜色暗淡。  绳结,还是红色绳结,打着乱七八糟看不出来的样式,奇妙地冲淡了刀和人的煞气。  魔尊应白夜。  这位魔尊不知道哪来的奇怪癖好,随身的刀总是拴着一枚半新不旧的破红节,没少被评论骂“娘炮”。  谢韫看看才元婴期的应白夜,在心里补上漏掉的三个字:未来的。  应魔尊轻轻弯起嘴角:“在下姓谢,尊驾贵姓?”  作者有话要说:  应白夜:先给自己挖个坑。  忘了说,这章也有三十个红包mua~第3章 回春门  谢韫也一笑:“免贵姓应。”  杀谢宇飞还说自己姓谢,要不要脸?万一传成他要杀谢宇飞怎么办?  应白夜面不改色:“是吗?这是顶好的姓氏。”  谁信这种鬼话。  修真境界分为引气、开光、金丹、筑基、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大乘。  元婴修士,已经在修炼一途上颇有成果。  看此人对飞银城的熟悉程度,必然是生活在飞银城内的人,可是飞银城这种小地方,一个元婴修士能撑起整个氏族,他怎么没听说过飞银城有应氏家族?  到底是此人碰巧挑了这个姓,还是……他知道点什么?  两个鬼话连篇的人对视一眼,真心实意道:“果然有缘。”  应白夜表面热情:“在下初来飞银城,可否与阁下结个伴,畅游飞银城?”  谢韫胸口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在刚才的争斗中裂开,他动动手指,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盖住渗出血迹的地方:“飞银城六大世家,虽是世家传承,但是广收天下散修,阁下可以多去逛逛。”  逛死算了。  应白夜手中长刀略微用力,向谢韫压过去,他生了一双神采灼然的眼睛,不笑也有笑意:“我对阁下一见如故,不知能否和阁下交个朋友?”  谢韫敷衍地咳了两声:“在下身体孱弱,常年闭关养伤,且生性孤僻,不喜欢寻道访友。”  原著中的应白夜中后期才出场,现在提前到和他这个小反派一起出场,不知道是剧情出了岔子,还是因为……这位应魔尊跟自己一样,提前知道点什么。  应白夜:“不妨事,在下很热情。”  巷道外,夜巡队追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搜查过来,脚步声和询问声越来越近。  两个人同时一静,各自收回灵器。  谢韫拉下兜帽盖住脸,低头的瞬间换了一张新的面具,“我还有事,告辞。”  应白夜盯着谢韫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对方,才摘下面具。  他无意识勾了勾袖子里的穗子:“袖中剑,一尺雪。”  一剑惊鸿,以至于他错过了出手的时机。  应白夜用穗子挠挠脸颊:“到底是什么人呢?”  谢韫出了巷子,抬手捂住心口,指尖摸到一点濡湿——伤口果然裂开了,血已经渗入衣服。  城北相对繁华,谢韫掩起衣襟,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客栈掌柜是个金丹修士,一边给谢韫找客房钥匙一边打量谢韫,对方胸口的衣服颜色比较深,身上带着血腥味。  谢韫:“掌柜看什么?”  掌柜连忙赔笑,他看不透对方的深浅,只知道必然是修为精深的修士,有些散修性情古怪,也没有家族牵绊,行事随心所欲。  掌柜赶紧恭维:“尊驾龙章凤姿,我一时看愣了。您是第一次来飞银城吧?看着眼生得很。最近飞银城不太平,混入了不少魔修,刚刚夜巡的修士抓了三个!”  谢韫猜到掌柜怀疑自己是魔修,随口道:“我第一次来城北而已,听说这边有飞银城最好的铸造坊。”  掌柜放下一半的心,他可不想接待魔修。掌柜笑呵呵道:“我们城北的铸造坊最有名!尊驾一定能拿到合心意的兵器。”  谢韫:“对了,巡夜队从什么地方抓了三个魔修?”  掌柜双手捧起钥匙:“回春门。好好一个炼药师门派,不知怎的混入了好几个魔修,被搜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魔气。这么一群身娇体贵的炼药师,要是没有夜巡队说不定就要遭到魔修毒手了。”  回春门是飞银城内相当有名的炼药师门派,止血散和定魂丹效果极佳,和飞银城内所有世家门派交情不浅。  毕竟谁都不愿意得罪炼药师。  原著里,谢宇飞好像骗了个小姑娘来着,小姑娘身份金贵,似乎是门主的女儿。  谢韫勾起钥匙,放下两块下品灵石:“麻烦了。”  掌柜:“好嘞!”  谢韫换上干净衣服,逼出体内的毒素。  虽然已经拔出了洗髓仙草的根,但体内还残留毒素,伤口一时半会儿不能愈合。他截杀谢宇飞动用了大量灵力,余毒因此发作。  这一次截杀失败告终,肯定已经引起谢宇飞的警惕,明天再试一次吧,不过接下来下手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谢韫收功,划开手指,将毒血逼出来。  子夜  巡夜队抓捕数名魔修,捆绑着送进飞银城城主府。  魏家和谢家的修士在谢家门前分开,谢宇飞一路都紧绷着心绪,他忍着剧烈的心跳,向谢家长老告辞:“长老,我先前受了些伤,现在去丹药房领一些回气丹和止血散。”  谢长老点头:“快去吧,明日还要夜巡。”  虽然隔得远,但那剑修的剑势磅礴浩瀚,连他都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意,要不是飞银城的出窍修士及时出手,说不定谢宇飞就要身死道消了。  谢家长老叮嘱:“明日还是在城北夜巡。今日从回春门抓了三个魔修,但是跑了一个,明日巡夜时要多注意回春门。”  谢宇飞略微施礼,快步离开。他避开守卫,顺着小路来到谢家少主居住的剑心小筑。  剑心小筑上空笼罩着结界,象征主人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真的在闭关吗?  谢宇飞想起城北那剑修的一剑,慢慢皱起眉。  他得罪的人不少,但除了谢韫,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强悍到那种地步的剑修。  不,整个飞银城内,能和谢韫相比的剑修都屈指可数。  谢宇飞沉默几秒,小心接近剑心小筑。  可惜罩在小筑外部的结界掩盖了内部所有灵力波动,谢宇飞无法探查内部是否真的有人闭关。  而且谢韫明明受了重伤,怎么可能一天之内好全?未必是谢韫,难道是他在秘境中得罪的修士?  也不是不可能。谢宇飞带着仙草逃命的时候,重创过几个胆敢强抢的修士。  谢宇飞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静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今天发生的事……怎么会和剧情完全不一样呢?”  算了,明天在回春门有个重要剧情,还是先修整一晚。仙器虽然替他挡下攻击,但是那剑修的剑气还是伤到了他。  ……  次日  谢韫休整了一日一夜,等到夜色再次降临,谢韫换上深色的剑服,再次晃悠出去。  昨夜城北搜出了四个魔修,今天街道上的散修也少了很多。 第5章 “昨日从回春门跑出来的几个魔修……”  应白夜:“不是炉鼎,只是来‘租借’炉鼎。回春门的‘生意’黑白通吃,来者不拒。”  谢韫慢慢退到洞口,刻意加重脚步声。  魔修疑惑地偏过头,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身体先于意识放松下来。  应白夜取出一件外衣盖在魔修身上。  魔修不敢置信地抓起外衣,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  应白夜:“他是鱼欢宗的弟子,想来应道友不知道鱼欢宗,那是魔道的合欢宗,满宗有大半的弟子都是炉鼎体质。”  谢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声“应道友”是叫自己:“他既然是鱼欢宗弟子,怎么会在回春门?”  “在下就不清楚了,或许死在回春门下的十几个炉鼎会知道吧,”应白夜拨弄刀穗的红绳节,“回春门除了出售各种丹药,还‘租借’这样的炉鼎。”  回春门在飞银城内口碑绝佳,世家们如果大量采购丹药,首选回春门,谢韫一直以为是因为回春门的丹药效果更好。  谢韫想起自己敷在身上的各种止血散,有点想把这身皮揭下来。  谢韫:“阁下可真是善心之人,特意出手救助。”  奇了,这位未来的魔尊居然是个滥好人。特意打破自己的计划,撂下谢宇飞不管,筹谋计划那么久就为了救一个魔修。  魔尊能做这种事吗?不,不能,至少不应该。  谢韫:“等等,难道阁下对这位魔修……”  应白夜一句“谬赞”卡在喉咙里,差点被谢韫呛死,“不不不,在下没有龙阳之好!”  谢韫并不相信:“哦。”  应白夜:“受人之托。”  他示意谢韫看东北方向。  那枝叶摇晃的常青树木中,一名少女飞驰而来。  少女已经有了筑基期的修为,却不敢御剑,甚至没有运起灵力,只是依靠肉身力量向山洞的方向奔跑。  直到少女到了近前,谢韫才认出对方:“孟白雀?这不是回春门门主独女吗?”  谢韫在评论区里,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仙器,听得最多的就是谢宇飞的后宫美人们。  这姑娘是个狠人,年纪小小已经是金丹修士,更是飞银城内少一顶的炼药师,和与谢宇飞结识不久后晋升筑基期。可惜孟美人眼神不好,被收进了谢宇飞的后宫,给谢宇飞免费提供了不少好药材,连家底都掏给了谢宇飞。  结果谢宇飞在飞银城待了没几年,快修炼到出窍期时就拍拍屁股走人,分神期找了个女魔尊做正宫,大乘期又折回头把升级路上的红颜知己一一找回来。  谢韫一直觉得谢宇飞的后宫都是笨蛋美人,不然就是全都有眼疾。  而现在谢宇飞要么在飞银城打转,要么正在找他们,正好和孟白雀错开。  谢宇飞痛失一位“红颜知己”,更痛失回春门的鼎力相助。  应白夜托着下颌:“要是没有孟姑娘帮忙,这魔修跑不出回春门。”  谢韫面具下唇角轻轻翘起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应白夜,八成是个重生过的魔尊。  作者有话要说:  应白夜:我没有龙阳之好  给自己挖坑x2  今天比昨天早!明天也会比今天早!第5章 正道邪道  孟白雀踩着树枝跳上山洞。  她高挑白皙,长眉杏眼,裹在浅青常服里,着实是个美人。  谢韫扬起眉:他见过这位孟仙子许多次,谢家和回春门关系不错。他曾经代表谢家,护卫回春门的修士入山采摘灵药,两人说过几回话,并不多熟悉。  孟白雀是火系天灵根。最难得的是,她不是照本宣科的普通炼药师,会根据修士的情况更改丹药配方。  孟白雀没想到这里除了应白夜以外,还有第二个她不认识的修士。  黑衣,戴着面具,袖口露出剑柄,似乎是个剑修。  最重要的是,孟白雀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从对方浑然内敛的气势来看,八成是筑基期以上。  孟白雀极轻微地皱了下眉:整个飞银城登记的元婴修士只有一百三十多名,怎么这段时间多得随处可见?  孟白雀看向谢韫:“这位是……”  应白夜:“一个帮忙的朋友。”  孟白雀:“当时并未说还会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应白夜只是笑了下:“是吗?我不记得了。”  孟白雀抿唇。  她因为炼药师的身份备受尊敬,但说到底只是金丹期而已,在元婴修士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元婴是分水岭,大半修士终生都被困在筑基期,剩下一小部分成功晋升元婴的,又有一部分死在雷劫下。  她不痛快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和两个元婴修士硬来吗?简直找死。  孟白雀忍了忍,走到魔修身边。  谢韫无意招惹一个炼药师,主动解释:“凑巧跟过来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孟白雀扯起嘴角。  魔修听见孟白雀的声音,紧紧揪住孟白雀的衣摆。  孟白雀轻拍魔修的手背:“别怕,是我。”  魔修挨在孟白雀的小腿上,神色安宁下来。  应白夜:“道友,人我带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孟白雀抛出一只水晶瓶:“四品灵药,成熟的青花蕙。这株青花蕙是我私库里的东西,你即便拿出去给人看,也不会引起回春门的注意。”  透明瓶子六寸高,里头泡着一株完整的灵药。  四品灵药,青花蕙,镇魂定神,有滋润元婴的奇效,虽然等级不高,但十分罕见。对于刚晋升元婴期的修士来说是难求的好东西。  修真界将灵药和成品丹药分为九品,九品封顶,逼近仙级。而真正的仙级灵草,一株难求。  四品的花蕙,是十多种四品丹药的主药。青花蕙也可以直接服用,不提药效,仅仅是灵药内的灵气就足够元婴修士攒上几十年了。  谢韫看到灵药就想起自己的洗髓仙草。  仙级和修真界的灵物天差地别,洗髓仙草只是最下等的仙草,谢家用聚灵阵养了二十多年才催出根系,在谢韫的体内享用了十多年的血肉和灵力,借元婴雷劫时充沛的天地灵气才得以成熟。  谢韫心里有些惋惜。  应白夜接住水晶瓶,掀开盖子闻了闻,苦涩的味道裹在灵气里,真货无疑:“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韫伸懒腰:“这魔修你打算怎么办?飞银城已经开始戒严,里面不能藏人。”  孟白雀低头,魔修温顺地依靠在她小腿上,已经睡着了,她眼神软下来:“暂时没有别的打算。这里很安全,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里没什么灵兽,野生的灵药都被祸害完了,没什么人过来。”  谢韫正要接话,魔修突然清醒过来,揪住孟白雀的裙子。  孟白雀弯腰:“怎么了?”  魔修指着自己的耳朵,张嘴却只能发出咳咳的怪声,他着急地不断拉扯孟白雀的裙摆。  孟白雀:“外面有什么东西?可是我来的时候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我怕被发现,甚至都没有御剑。”  魔修猛地咬破手指,在山洞的地面上写画。  他的字迹歪歪扭扭,谢韫皱眉辨认了好一会儿:“狗……狗?”  山洞里几个人都静下来,  风摇树叶的沙沙声里,有“咕咯咕咯”的怪声。  谢韫厉声道:“城主府的猎头犬!”  难怪这么久没动静,原来是折回城主府牵了嗅觉灵敏的灵兽出来!  谢韫回头看向孟白雀:“赶紧走。”  应白夜抽刀:“我去引开他们。”  他走了两步,发现谢韫一动不动:“应道友,不一起吗?”  “我?我挺娇弱的,”谢韫想了想,挥手,“路上小心,别死了。”  应白夜试图劝说:“兴许我们的敌人……”  谢韫:“没有兴许,城主府出动了猎头犬,说不定连城主都会一起过来,提醒你一句,飞银城城主是出窍修士。”  他回身拎起魔修,示意孟白雀:“带路,我和你一起下去。”  孟白雀心里疑惑:此人好像刻意隔开她和那个魔修,为什么?  她内心疑问,步伐丝毫不迟疑,跑进山洞内,在一面石壁前画下阵法,输入灵力。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山洞里四个人,至少有一个魔修。孟白雀身为回春门门主之女,如果被城主府当场抓住,一个“勾结魔修”的罪名扣下来,她只有死路可走。  孟白雀:“两位前辈一并进来吧。”  两个只有利益联系的陌生修士,万一被抓到,一定会选择出卖她。  孟白雀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四人脚下同时一空,失重下坠,头顶的石壁又无声合上。  谢韫差点把手里的魔修丢下去,甩出一柄剑才止住下坠的趋势。  应白夜:“孟姑娘,稍微打个招呼行吗?我以为你要谋财害命。”  孟白雀保持沉默,过了会儿才尴尬地解释:“这是个炼药师前辈的陵墓,我偶然闯入,继承了前辈的衣钵,算是半个弟子。我将丹方全都取出后,为表尊敬,特意将陵墓封起来,很久没有来过,忘了这里的机关。  谢韫“哦”:“难怪要选在这个地方,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谢韫把魔修递给孟白雀,两炷香后,四人落在地面上。 第7章 掌柜:“那是个魔修,即便闹出来,又有几个人会信魔修的鬼话?何况他被喂了哑药,一时半会儿治不好。”  谢宇飞忍住内心的厌烦,要不是看上魏家的势力,他真的不想和魏驰远这种磕丹药睡炉鼎才勉强晋升元婴的废物接触。  谢宇飞道:“魏兄,晚上还要夜巡,万一沾染了魔气,被城主府的修士辨认出来,麻烦就大了。”  魏驰远差点笑出来:“你以为城主府什么都不知道吗?算了算了,今天也是扫兴,回去吧。”  谢宇飞点头。  掌柜暗自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敢得罪这些世家子:“扫两位的兴致了,下次一定给两位安排好的。”  魏驰远厌烦地扫了眼炉鼎,和谢宇飞一起离开。  炉鼎愣愣看着谢宇飞的背影,但是对方没有转头看他一眼,魔修失落地垂下头。  掌柜冷冷地瞥一眼炉鼎:“跟我过来。”  炉鼎颤巍巍地跟在掌柜身后,路过谢韫身边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从眼角的余光瞥见黑色的袖摆,手心里有一截银白剑柄,修长的手指懒懒搭在剑柄上。  不是所有用剑的都能被称作剑修,但随手把玩剑器的基本都是剑修。  剑修大多修无情道,虽然□□里没有太多言语侮辱,但那种将炉鼎看做器具的眼神比任何修士都明显。  炉鼎打了个哆嗦,内心扯出一个苦笑。  可他是个炉鼎,炉鼎啊,活得就像个器具。  掌柜警告地看了眼炉鼎,低声道:“少摆出这种脸色。”  他推着炉鼎上前:“这儿安静得很,绝没有人胆敢来打扰,尊驾安心享用。”  炉鼎踉跄两步,险险稳住身体。  谢韫推开门:“进来吧。”  炉鼎垂着头,小心翼翼迈入房间。  谢韫在门内贴上符纸,布下结界,免得接下来的谈话被偷听。他设置结界时,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谢韫转头,看见半边肩背。  谢韫随口说:“你挺白的。”  炉鼎狠狠一颤。  谢韫:“我说错话了吗?抱歉,我就是随便夸一下,你是挺白的。”  炉鼎:“……”  这位剑修,虽然不解风情,性格上好像不难相处,也许今天没那么难捱。  炉鼎深吸一口气,刚要松开衣服,对方直接在床上坐下,拍拍床铺:“过来坐,有话跟你说。”  炉鼎下意识坐过去。  谢韫递出一块青铜令牌:“这是你同门托我带给你的东西。他现在已经安顿下来,希望你放心。”  令牌拴着廉价的红绳,粗糙的表面刻着“鱼欢宗”三个字,令牌反面是持令人的名字“梁垣”。  炉鼎接过来,面露惊喜:“阿垣脱险了?!”  他一激动,松开双手,衣襟整个散落下来,露出大半个胸膛。他连忙揪住衣服,抖着手整理衣襟。  谢韫歪头:“你别慌,我什么都不会做。”  谢少主毕竟是看春宫都不会脸红的人,他欣赏所有美人,男人女人,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从来不会对美人上手。  谢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日这个时辰,回春门会有魔修闯入,打开整个药房地牢放你们出去。”  “你们这儿有规矩,不许挑拣人,不许同时见好几个,所以劳烦你通知到其他人。”  谢韫递给对方一个小的储物袋:“这里面有二十把灵剑,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胜在轻巧,速度不会太慢。”  炉鼎:“一定要跑吗?”  谢韫:“……啊?”  他后退两步,弯腰从下往上看炉鼎的脸:“你在想什么?有机会不跑?”  炉鼎抓着储物袋:“……我、我们这些做炉鼎的,除了体质,最重要的就是脸。”  谢韫直起身:“但是做修士,最重要的是修为。”  炉鼎:“您知道为什么阿垣的脸毁了吗?因为他不顺从,无论怎么样都不顺从,越反抗越凄惨。”  “他第一次反抗,被打断了四肢,然后接起来。”  “第二次反抗,刺伤了一个修士,被灌了哑药。”  “第三次反抗,从后院冲到前堂,被剜掉眼睛。”  “他昨天终于成功了,但瞎了眼睛废了嗓子。那些新进来的人也动了逃跑的心思,但他们修为更差,也没有接应的人,还没跑出去就被抓回来,当着我们这些没有动的人的面,用锁灵钩穿透双腕双膝,吊在地牢里。”  “我什么都没做,所以今天还能站在您面前。”  谢韫大概知道他是谁什么意思。  炉鼎:“反正我在鱼欢宗过的也是这种日子,出去和在这里没什么分别。”  谢韫纳闷:“鱼欢宗不是门派吗?难道会逼着你们出去采花?”  炉鼎笑了:“哈哈哈哈……您一定出身真正的名门正派吧?就是那种专注修炼,从不走歪路子的正道。真的有这种门派吧?”  谢韫避开第一个问题:“也许有吧。”  炉鼎:“我们这种炉鼎,只能是被采补的一方,哪里有出去采花的资格。只有内门的弟子,才会修炼真正的双修功法,我们学的都是反哺其他修士的功法。”  谢韫敲击剑柄:“没有人逼你做炉鼎,你被困在飞银城这么久,鱼欢宗大概当你是个死人。你出去改换面貌,做个散修也行,实在不行混入凡人村镇,一辈子当个凡人也可以。”  炉鼎:“可是我的身份再怎么变,炉鼎的体质不会变,我托生成一个炉鼎,算是我命里如此。我这一辈子,注定逃不了。”  谢韫不再回话,垂着眼睛看他。  炉鼎捏着储物袋,窘迫地低下头,他那点见不得人的懦弱和恐惧,像是被这眼神一层层剥出来,暴露在这位修士面前。  炉鼎下唇颤抖很久,最终道:“我、我怕死……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我污了您的眼……”  谢韫五指落在剑柄上,下意识摩挲剑柄的花纹,他近乎冷淡地凝视对方片刻,好一会儿才说:“畏死求生……随便你了。只是需要你帮个忙,把这些灵剑散给愿意走的人。时间我已经告诉你了,要是不想跑,直接避开我们就行了。”  炉鼎连忙揣起储物袋:“我、我一定会做的……阿垣的剑就是我递给他的。您放心,我在这里很久了,他们对我没有太大的戒备。”  谢韫撕下符纸:“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  炉鼎用力点头。  谢韫推开门,迈出去一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炉鼎面露茫然:“我、我叫……我姓程!我叫程安平!”  “程安平。”  谢韫复述一遍,关门走出去。  门里漏进来一点光,眨眼间又消失了。  程安平站在镜子前,解开衣服用力揉搓自己的身体,直到脖颈手腕腰腹都泛红发青,他才摸了摸脸颊,又哭又笑:“原来我叫程安平。”  他都忘了自己叫什么。  他原来也不是个供人玩乐的炉鼎,但是他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韫:是那种会像研究功法招式一样,仔细研究春宫图的神人。  谢少主——看上去擅长口嗨,实际上真的做得到的混蛋玩意儿,一个别人渡劫,都敢凑过去围观的神经病。  今天比较迟,明天会有大肥章。第7章 鱼欢宗(微修)  “还在看什么?赶紧出去。”  谢韫离开一盏茶的时间后,看守推开门,冷冷道:“别在这儿赖着了。”  程安平正站在床榻前整理被褥,发现看守进来,慌忙背过身穿衣服,露出后颈往下的一片皮肤,白得晃眼,红痕交错。  炉鼎在回春门内只允许穿中衣,怎样即便跑出去,也能被第一眼认出来。  程安平小声说:“马上就好。”  看守眼睛都直了,他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他修为低微,甚至不如程安平,能当看守是因为他姓孟,可惜这些好货,他一口都尝不到。  看守不好男色,但炉鼎并不是“色”,而是和天材地宝一样可以助益自身的好东西!  谁吃灵药在乎灵药好不好吃?  程安平勉强收拾好衣服,依然有不少皮肤暴露在看守的视线中,看守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一路送他到地牢,连搜身都忘了。  “今天这个凶得很啊?”  程安平偏过脸,让完好无损的半张脸正对看守:“剑修,是比其他修士们凶一些。”  看守啧啧两声,直到程安平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内,看守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搜身,他看了眼门口的守卫,还是藏起了借着搜身揩油的心思。  回春门不允许修为低微的弟子染指炉鼎,免得双修后导致炉鼎修为下降,所以地牢的守卫都是傀儡,杜绝看守和守卫同流合污。  看守恨恨地啧了一声。  地牢里除了炉鼎,只有傀儡守卫。低等傀儡没有灵智,只要炉鼎不往外跑,傀儡只会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巡逻。  程安平迅速穿好衣服,掏出储物袋,在地牢里小跑起来。  原本炉鼎们可以在地牢内自由活动,毕竟炉鼎体质少见,做炉鼎也要保证修为,否则死得太快,回春门得不偿失。  但是昨日之后,大部分炉鼎被穿透双膝锁在牢房内,可以在地牢走动的炉鼎只剩下三四个。  程安平跑到关押的牢房外。  牢房内弥漫着血腥气,六个炉鼎被钉在钩子上,全都垂着头,看不出死活。  程安平心里发寒——昨天晚上地牢里还有十一个人,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少了五个。  他从袖子里掏出储物袋,轻轻叫一个人的名字:“十二!十二!” 第9章 城南城北上空顷刻积聚起浓厚的雷云,雷声炸裂,修为低微着轻则耳中嗡鸣,头晕眼花,重则当场双耳流血,倒地不起。  结婴后出窍,翻山倒海,覆手云雨,此方可称为修仙之人。  雷云中电光劈落!  那电光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所有直视电光的修士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  谢韫被压在雷云正下方,他双耳嗡鸣,细细的耳鸣贯穿脑海,全身的气血都在出窍修士的威压翻涌。  距离谢韫不到三十步的筑基修士已经被威压镇在地上,一口口吐着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  谢韫笑了一声,他无处可躲,索性不躲,回身抽出剑匣正中的长剑。  中品宝器,剑名春山倒。  吞江饮海!  一剑落下,怒涛扑面,群山倾塌,洪流与山石崩裂天地一样卷向电光。  在雷霆彻底落下的前一刻,谢韫向城南投去一瞥。  足以淹没整个飞银城的银光中,他根本找不到应白夜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鱼:采访一下谢少主,您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谢韫:不怕死。  亲妈鱼:第二个优点?  谢韫:我超强的。  亲妈鱼:第三个优点?  谢韫:我是个美人。  总结,谢韫:一个超强的不怕死的美人。  会有二更哒,估计很晚。第8章 重伤未愈(捉虫)  城北城南,两道雷霆同时落下,巨响震动整个飞银城,白光吞没半边天空,灵力涟漪甚至泛到谢家。  谢宇飞愣愣看着淹没在电光中的飞银城,“这就是……出窍修士?”  寿元八百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元婴以下为蜉蝣蝼蚁,举手投足可以摧毁一座城池。  谢家大长老沉沉道:“不错,这就是出窍修士。寻常元婴修士如果被卷进去,最少也要脱一层皮。”  谢宇飞隐晦地松了口气。  他原本打算前去帮助回春门抓捕魔修,却被大长老厉声拦下。  为了获得孟白雀的好感受伤,是件不值得的事。  一名谢家弟子庆幸道:“幸好大长老让我们待在谢家,要是赶着去帮忙,恐怕此刻已经受到雷霆波及了。”  谢家大长老:“现在准备过去吧。”  谢宇飞:“现在?”  谢家大长老:“城主寿元将近,本来也撑不了几年了,实力衰减得厉害,出了这一招之后不会再有余力了,你们立刻带着师弟师妹们前去捉拿那些魔修。”  谢宇飞道:“是!”  他远远看过去,悄悄将灵力运在双目处。  城主府上空的蓝袍身影面貌依然保持着青年人的模样,发间却已经有了丝缕银白,眼睛也不再清澈有神。  他确实老了,身体从内部开始老去,已经在外表上展露端倪。  蓝袍人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果然没有再次出手,脸上也露出几分疲惫。  八百年寿元,终久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如果不能及时突破,依然会死。只有到了大乘期,飞升仙界,才能真正的与天地同寿,日月共老。  蓝袍人察觉到了谢宇飞的视线,抬眼看过来。  谢宇飞汗毛倒竖,对视的一瞬间,仿佛在那眼神中生死了一遍,谢宇飞垂下头,直到被其他人催促,才浑身冷汗地御剑向城北方向飞去。  飞银城城北  雷霆已经尽量精准到谢韫和应白夜,谢韫两人也尽量拉开与飞银城的距离,即便如此,以两个回春门分支为中心向外十里都被雷霆的余波摧毁。  房屋倒塌,修士们不至于被屋顶砸死,反应过来得早就跑了。  程安平趴在废墟里,身下护着几个不能挪动的炉鼎,他被余波震伤了内脏,咳出一大口血,模糊的视线在天空里不断搜寻。  那、那个剑修在……在什么地方?  求求你一定要活着。  白光彻底消失的时候,程安平感觉脸上一湿。  下雨了吗?  程安平竭力摸了下脸,闻到一手的血腥味。  谢韫半跪在剑匣上,一手持剑,一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里漏出来,他咳了两声,又忍不住笑起来,越笑咳得越厉害:“还以为要死了。”  在身死道消边缘试探了一下,感觉有点太刺激。  出窍期的一击灵力伤到了他的肺腑,雷霆则损伤元婴,刚才那一下劈得他元婴不稳。  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已经裂开,谢韫取出一个新的换上,因为脱力,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城主府的元婴修士躲避及时,此刻围上来,他们心里清楚城主寿元将近实力大减,但元婴修士吃了这么一击也该半死不活了。  “魔修!你还不如束手就擒。”  “与他废话什么!直接宰了!”  谢韫站起来,随手拉开剑匣。  剑匣是货真价实的下品宝器,既不能认主也不能滋养灵剑,唯一的优点就是硬,谢韫抗下几乎所有的雷霆,剑匣本身只是受了点波及。  他居然还能动!  两名元婴修士悚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城主出手太快,他们只来得及和这魔修交手三招,但剑修不愧是剑修,明明修为相差无几,强悍的剑气却能碾压他们所有的招式。  谢韫肉身强悍,也不怎么怕疼。  谢韫幼年时候被种了洗髓仙草的种子,此后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疼痛都会从种子扎根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洗髓仙草根系的毒素会被胚芽叶茎化解,中毒解毒的过程反复拉扯,是无休止的折磨和锤炼。  这也导致谢蕴的痛觉比大部分修士迟钝。  用锁链钩的修士厉声:“别怕他,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一起上!”  灰衣修士咬牙:“你掩护我!”  锁链钩暗自白了灰衣修士一眼。  谁不怕死?想让他上去挡刀,做梦!  谢韫随手挽了个剑花,春山倒吸足了雷霆之力,剑身上噼啪闪着电光,他确实拖不了多久了。  虽然身体上的伤痛完全可以忍耐,但灵力已经清空,会被活活耗死。  两个修士互相迟疑几秒,同时动手!  锁链钩分成两股,左右包抄谢韫,灰衣修士升空,手持一柄柳叶刀,从上至下劈斩。  谢韫抽出两柄下品灵剑,勉强打歪两枚钩子,刚要避开柳叶刀,身后袭来一道熟悉的剑气。  谢宇飞!  锁链钩抽回钩子,再次甩出。  谢韫不得已选择下沉,收起剑匣,整个人急速下落,快要落地时,身边掠过一道黑衣身影。  应白夜一把抓住谢韫:“到时间了,赶紧走!”  谢韫差点被他拽出一口血,踉跄着被拉上长刀。应白夜的情况不比谢韫好,谢韫取出回气丹,一口气咽下十来颗,将灵力输进应白夜体内。  “跑快点啊谢道友。”  谢韫一边咳一边调侃:“跑慢了会死人的。”  然而此刻六大世家的元婴修士观望后确定安全,已经全部升空围堵两人。  应白夜长叹:“想不到竟然会与道友你同生共死。”  谢韫没回答,忽然道:“孟白雀回来了。”  应白夜刚要回头,谢韫问他:“你真的想死吗?”  应白夜:“……”  聊天的明明是你吧。  谢韫低头看过去,一身白衣的孟白雀高声道:“请城主为我回春门做主!”  她声音裹着灵力,足够传遍飞银城。  除了逃命的两个人,所有元婴修士都忍不住放慢速度。  谢韫:“???”  应白夜随手打掉一柄暗器:“咦,她这是要卖我们?”  谢韫咽下第二把回气丹,一个剑花打掉所有暗器:“跑快点。”  孟白雀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遍飞银城:“我的父亲,回春门门主和魏家家主,死在了魏家的别院!”  回春门门主孟枕良,飞银城内唯一一位四品炼药师,竟然死了?  还死在魏家别院?等等?还有谁死了?魏家家主?  一时间,满城追捕魔修的修士都停下了。 第11章 “稍微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去回春门。”  谢韫:“是。”  大长老:“另外一点。回春门门主只有一个独女,恐怕要受人欺负,你和宇飞明日可要好好保护孟仙子,免得惊扰了她。”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眼神都锐利起来,谢宇飞的眼神几乎透出了愤怒。  谢韫偏过头,对谢宇飞一笑:“我不大讨女孩喜欢,恐怕要宇飞好好指教了。”  谢宇飞冷冷的:“少主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韫微微弯起眼睛:“宇飞确实很讨姑娘欢心。”  这次也会一样的,孟白雀会像原著那样对偏爱谢宇飞。  谢家一行人到达回春门时,天色已经大亮,回春门遭逢大变,门内弟子惶恐忧心。  回春门的正堂停着回春门门主的棺椁,孟白雀一身素白,神色哀戚,“我父亲死得蹊跷,死时被掏空灵力,只剩下一具皮囊,还请叔伯们为我做主。”  谢韫抬起眼睛,竟然在孟白雀身边看到了应白夜。  应魔尊穿着回春门的青衣,低着头,虽然很高一个,但看上去很伤心。  孟白雀推开棺椁,门主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被吸干了”——经脉干枯,双颊凹陷,像是被人采补过了。  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修士喃喃道:“这怎么像是被人抽干了修为……”  孟白雀:“不错!我还发现门内地牢中有大量的炉鼎,那些炉鼎竟然说是我们回春门囚禁他们供人享用。简直血口喷人!”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又愤怒又委屈似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谢韫探头看了半天,正要缩回来。谢家大长老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谢韫踉跄两步,越过人群。  孟白雀已经站起来,谢韫不可能撞到孟白雀身上,硬是停住脚步,因为过于用力,整个人反而向后仰,差点摔在应白夜身上。  孟白雀完全没有认出谢韫就是昨天的“魔修”,以为谢少主是来砸场子的,脸色阴沉了一眨眼的功夫——怎么,谢家少主也图谋回春门的势力吗?  谢韫顶着大长老希冀的目光,忽然伸手搭在应白夜肩上,轻轻咳了两声:“抱歉,我重伤未愈,一时失礼,还请孟仙子见谅。”  他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非常柔弱地撑着应白夜。  谢家大长老一时竟有了打死这东西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春彩:指紫色和绿色。  谢少主的破剑可以参考春带彩翡翠,糯冰种起胶起莹,大概那个效果。  小剧场:  带着嫦娥面具的应魔尊试图嘲笑小猫面具的谢少主。  嘲笑失败,并且被砸了面具。第9章 放肆  孟白雀:“……不妨事。”  她侧过脸,对应白夜微微摇头,示意应白夜忍一忍。  谢韫,飞银城千百年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撇开谢家少主的身份不谈,本身也是极其不好惹的狠角儿,即便是在剑修中,也是最强悍的那一波了。  应白夜垂着眼睛,他现在的身份是回春门外门弟子,面对元婴级别的修士至少要心存敬畏。  应白夜戴着回春门药童的半张面具,只露出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没入面具中,他弯腰垂头,轻声道:“老祖别这样,人家害怕。”  孟白雀:“……”  去死吧你。  谢韫连忙安抚:“放心吧美人,我疼你。”  谢大长老躯体一震,嘴唇微微颤抖:难道谢韫有龙阳之好?  孟白雀忍了忍,再次开口:“不仅我的父亲,连魏家家主也是同样的死状。现在飞银城内都在传我父亲豢养炉鼎,借此修炼。还有好些散修突然跑到我这里,说是自己的同伴死在了回春门!”  谢韫右臂搭在应白夜肩上,若有所思地听着。  飞银城前段时间确实无端死了不少散修,都是男性散修,被抽干了灵力精血,连魂魄都找不到。  原著里似乎是个极其漂亮的女魔修采补,不小心补过头,弄死了好几个,这女魔修在原著中还觊觎谢宇飞的身体,孟白雀吃醋了很久。  怎么变成死在回春门了?  谢韫瞄一眼谢宇飞,对方的脸色也很奇怪。  孟白雀猛地站起来,道:“将那些散修请进来!”  回春门的后院打开,十来个衣着不同的散修挤挤挨挨地走出来,他们低着头,脸色惶恐,恨不得踮起脚走路。  “就是这些人,在外面传播谣言,说我们回春门私下里养炉鼎,却又不肯好好看管炉鼎,让炉鼎跑出来害死了他们的同伴。”  孟白雀双目带泪。  “你、你们回春门确实干这个勾当,”一名散修低声道,“我兄长去了一趟回春门,再找到的时候就已经白骨了,连魂魄都散了。”  “还、还有与我同行的光焕兄,也是在去过回春门后身死道消的!”  “回春门不干净!昨日魔修大闹飞银城,炸开了回春门,地下室里都是炉鼎,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妹妹被抓来当了炉鼎!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竟然不能保护自己唯一的妹妹!”  孟白雀听得痛快极了,她就是要把这些脏水全都泼在孟枕良身上,能把回春门摘出来最好,摘不出来就算了。  什么回春门送春门,都不要了!  然而散修们闹得这么狠,六大世家和城主府却保持了沉默。  谢韫轻轻叹了口气——道貌岸然的货色,怎么会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呢?孟白雀的计划恐怕不成功,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绝不肯承认他们  他手指无意识动了好几下,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谢韫这才想起今天为了装病秧子,他连袖剑都没带。  应白夜被他撑着,低垂的视线刚好能看见谢韫的手指,他轻轻眯了下眼睛——这个动作还挺眼熟的。  那位自称姓应的道友,偶尔会这么敲击剑柄。  不过剑修似乎都有这种习惯……不,不对。  他之前推测“应道友”应该是飞银城修士,飞银城内如此惊才绝艳的剑修屈指可数,年龄修为都能对上“应道友”的——  只有谢家这位少主。  十九岁的元婴剑修。  小说大概为了衬托谢宇飞,将这位少主写得恃才傲物,狂的没边。谢韫在秘境中被围攻时,不向谢家其他人求助,竟然以一当百,力压全场。  应白夜侧过脸,谢少主离他极近,眉眼隽秀极了,如谢少主自己说的,真正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应白夜抵住半张面具,低头闷闷笑了一声。  这可是小说前期最惊艳的反派了,他竟然给忘了。  谢韫纳闷地看了应白夜,大方地原谅了应白夜:这人大概是有病吧。  散修们不忿的声音挤在一起,明亮整洁的正堂吵闹得像菜市口。  回春门的正堂还横着门主孟枕良的棺椁,然而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在意,世家门派只在乎回春门最后能不能被他们拆吃吞并。  谢宇飞眼神闪动,主动走出一步:“孟仙子,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孟门主的离世是我们飞银城的损失,请您不要伤心过度,使我们飞银城再次失去一名炼药师。”  孟白雀内心冷笑,这可是谢宇飞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不着痕迹避开谢宇飞的手:“多谢。”  城主府的修士打了个手势,吵闹的散修们立刻失去声音,散修们面露惊恐,甚至有几个腿一软摔在地上。  他们本来就是孟白雀用灵石雇来的,要是真的有情义血性,早就闹出来了,不必要等到兄弟姊妹化成灰才伸张正义。  “我们飞银城建立以来与魔修势不两立,采补炉鼎是魔修才做的事,我们飞银城绝不会有这等藏污纳垢的门派。”  此言一出,保持沉默的世家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不错,我等名门正派,在修炼一途最讲究根基稳固,内修自身,如何会做出采补的事情?”  “何况囚禁强抢炉鼎?荒谬!”  “这帮散修空口无凭诬陷飞银城,难道忘了是谁给你们提供庇佑吗?!”  “如此忘恩负义之辈,口中又有几句实话?这等谣言倘或传出去,我飞银城岂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孟白雀愣住了,她视线扫过这些人的脸,读出一张张脸皮上的义愤填膺——这些人竟然能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  她猛地回过头,那些散修被堵住嘴,失去声音,跪在地上试图咳嗽试图大喊,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让反驳者闭上嘴,强者就可以颠倒黑白。  孟白雀瞳孔紧缩,双手紧紧攥起来,因为愤怒,她微微发着抖,她极力克制:“可是魏家主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一定是有炉鼎起了报复的心思,如果不彻查,接下来可能还会……”  “不会的。”  柳家家主轻轻一笑:“孟仙子放心,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魏兄修为停滞已久,兴许是练功出岔子了。”  费家家主跟着安抚:“不错,魏兄素日里修身自持,与夫人伉俪情深,绝不会做出采补炉鼎的事。”  孟白雀环视一圈,这些家主门主,都在颔首点头。  城主府修士甚至还说:“没有炉鼎。孟仙子,地牢中的都是一些魔修罢了,不信我们现在可以提出那些魔修审问。”  谢宇飞抬手轻拍孟白雀的肩膀:“孟仙子不必担忧,我们谢家一定会帮助回春门保持门主在世时的荣光……”  孟白雀打开谢宇飞的手,就在她张开嘴的瞬间,谢韫忽然伸手摁住孟白雀的肩膀。  应白夜冲她微微摇头:别说了。  孟枕良固然是个烂货,却不必为了孟枕良搭上自己,孟白雀虽然修为突破到筑基期,但只要一天没有迈入元婴期,她就一天不能被世家们平视。  修真界从来不是讲理的地方。  所谓正道,也不过是给自己穿了一身虚假的皮。  谢宇飞的视线立刻钉在谢韫手上。  人群外传来一道因为颤抖而扭曲的声音:“如、如果我、我可以作证……” 第13章 一个二十岁的四品炼药师?  谢韫捂住下半张脸,笑声闷在手心里:“难怪。”  难怪敢和飞银城六大世家叫板,那自然是因为有底牌!  对,就应该是这么傲,这么狂才对。  孟枕良一百余岁筑基,此后才可以炼制四品丹药,已经是飞银城最好的炼药师。  谢家自称飞银城第一世家,家族内最好的炼药师也不过三品。整个飞银城内流通的四品丹药,有一大半出自修真界其他门派,五品丹药更是稀少,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否则谢韫和应白夜也不会为了一颗五品丹药玩命。  短暂的沉默过后,城主府修士第一个转变口风:“孟仙子当真是年轻有为!能有孟仙子这样的人物,是我飞银城的一大幸事!”  孟白雀面露伤痛:“家父身前糊涂,豢养炉鼎添补自身,以至于暴毙而亡,我内心为此惶恐不安。倘或飞银城的修士们都以为我也是如此品行之人,叫我如何自处?”  柳家家主眼神灼热:“自然都是孟枕良的过错!他身为父亲,行事荒诞,不仅至回春门的声名于不顾,甚至还带累儿女名声!”  “虽说有苦衷,也万万不该踏出这一步!”  “孟门主所作所为真是令我心寒。孟仙子放心,父母之罪,不及子女。孟仙子天真温柔,怎么能知道人心龌龊?”  孟白雀微微笑起来,看向魏驰远:“魏少主呢?”  魏驰远脸色变化许久,他回头看向魏家长老,对方的脸色并不比他好,魏驰远五官略微扭曲,咬着牙笑道:“家父、家父一时糊涂,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  “实在是令后人蒙羞。”  谢韫双手搭在剑上,歪头笑着补上这么一句。  魏驰远猛地抽出玄铁扇:“你——”  应白夜横刀架住魏驰远的扇子:“魏少主,您当我是死人吗?”  魏驰远盛怒之下,口不择言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孟白雀端坐在石凳上,程安平体内的丹药已经化开,她甚至捧起瓷杯抿了口灵茶,笑着说:“这位?这位是我回春门客座长老,我许了他一枚四品灵药,如今正在丹炉里呢。”  四品、四品灵药。  魏驰远在魏家长老的安抚下,缓缓收回玄铁扇,他咬着牙笑:“家父确实令后人蒙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啊,本章是三a聚顶。  小剧场:  谢少主有很多剑,非常多,有抚摸剑柄的坏习惯,一般会在袖子里放袖剑摸着玩,争斗的时候经常会随便抽一把出来用。  寻常剑修请勿模仿,不熟悉灵剑的情况下可能会失手被仇家打死。  今天加班所以迟到了,鞠躬。第11章 选择  谢宇飞惊愕不已。  孟白雀竟然已经升到四品炼药师了?  从前几日在飞银城城内被截杀开始,剧情已经完全偏离原著。有些情节虽然还在,但走向和原著完全不同。  连应该重伤不愈的谢韫,似乎也养好了伤。  谢宇飞手心渗出冷汗。  这么多年来,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遵循剧情发展,但剧情整体依然符合剧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观孟白雀的言行,他劝慰孟白雀的言辞似乎不和孟白雀的想法,反而不如谢韫。  谢宇飞深吸一口气,他远不如谢韫俊美,皮相上输得太多了。  天底下的女修,总是更爱慕皮囊。  孟白雀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没有再逼迫下去。  尽管魏家失去了家主,依然是六大世家之一,内有数十位元婴老祖坐镇,仅次于谢氏。  炼药师再如何稀少,她目前也只是筑基期,真的惹急了魏家,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剑修为何尊贵?当然是因为强悍。他日结婴成功,孟白雀才能真正和这些人平起平坐。  修真界内弱肉强食,所谓正道,不过是外表光鲜,内里一样烂透。  孟白雀:“是啊。家父品行不端,不过人死灯灭,我作为女儿,自然会好好安葬他。”  魏驰远隐晦地松口气,孟白雀还算识趣,倘或得寸进尺……魏驰远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一个筑基修士,一掌就能杀了。  孟白雀取出一只细口瓷瓶,递给谢韫:“听闻少主前阵子在秘境中受了伤,这是三品的冷玉丹,能滋养筋脉,加速修复雷劫造成的经脉损伤,对外伤也有好处。”  谢少主晋升元婴,随即重伤,但十九岁的元婴修士太稀少,谢少主方一晋升就力压数百修士的战绩堪称传奇,那一战被写成人物小志遍了整个飞银城。  就连忙着布局收拾回春门的孟白雀都听了好几个版本。  谢韫一点都不客气,孟白雀这是借着他立威,清楚明白地告诉所有人——和她孟白雀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韫:“多谢。”  他拨开塞子,丹丸只有黄豆大小,足足有三粒,每一颗都纯白圆润,甜蜜的淡香气从瓶口钻出来。  冷玉丹是三品中极难炼制的丹药,最大的难处在于主药有毒,大部分炼药师不能有效地炼化毒素,导致冷玉丹品质下降,甚至有副作用。  这三粒冷玉丹已经达到顶级,杂质毒素都被炼出,只余下精纯的药力,即便四品炼药师,能将冷玉丹炼制到这种地步,也是少见。  谢韫身上新伤叠旧伤,主要是雷霆造成的伤口,这种伤势疼痛不说,还难以愈合,冷玉丹正是他需要的的东西。  谢宇飞主动开口:“孟仙子,近期城内乱得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务必让我们尽一尽绵薄之力。”  孟白雀展颜一笑:“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谢宇飞果断回答:“怎么会呢?能给孟仙子帮忙是我的荣幸。”  孟白雀貌似十分感动:“我也是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有些害怕,如果谢哥哥不嫌弃的话,可以每日巡夜的时候都来一趟回春门吗?”  应白夜大概被吓到了,和谢韫凑在一起:“听得我都怪害怕的。”  谢韫点头:“谁说不是呢。”  毕竟他也算是“谢哥哥”。  他说完,忽然轻轻挑起眉:“道友,我们以前认识吗?”  应白夜对他的态度过于熟稔了,“第一次见面”能这么搭话?难道应白夜猜到他的身份了?  应白夜眼睛弯起来,看得出来在笑:“我还以为道友你以前见过我,否则怎么会捏在下的脸。”  谢韫:“……”  先动手的竟是他自己。  另一边谢宇飞已经飞快答应了孟白雀的请求,甚至还提出每天早上都可以来一趟回春门,保证宵小之徒不敢打回春门的主意。  魏驰远“啧”了一声。  他多少还是羡慕的,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孟白雀根本不是什么单纯无辜的小白花,野心勃勃不说,而且四品炼药师根本不是合适的联姻人选,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自己的道侣压制一头。  谢家大长老略有些糟心,孟白雀可不是泥人性格,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他日结婴成功说不定能成为五品炼药师,谢大长老理想中最佳的联姻人选是谢韫而不是谢宇飞。  谢韫倒了一颗冷玉丹服用,对上谢大长老的视线,他喉结一动,咽下丹药。  十九岁明明也不小了,五官都长开了,却始终不懂情爱,总不至于真有断袖之癖吧?  谢大长老:“老门主的身后事还需要孟仙子亲自料理,这样吧,宇飞留下协助孟仙子,有两个元婴修士压阵,想来有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应付得来。”  孟白雀求之不得,她甚至对些谢宇飞翘起唇角笑起来:“如此有劳谢哥哥了。”  谢宇飞心里一动。  他本来以为孟白雀会更偏爱谢韫,没想到……  看来剧情虽然有了偏差,但和自己相关的大剧情依然是正常的。  谢大长老道:“既然孟仙子已经有了接下来的打算,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谢韫看一眼程安平,他有心留下来观察程安平的情况:“我方才服了丹药,劳烦门主给我一间静室调息。”  谢宇飞眼神凌厉,森然扫视谢韫:“回春门正乱着,少主不如回谢家调息?免得给孟仙子添麻烦。”  谢韫把玩手里的明月别枝,剑身不时出鞘,柔和如月的剑光乍然一现又极快地收敛进剑鞘。  “这点小事……不至于办不到吧,门主?”  回春门自然有招待贵客的静室,孟白雀压住往上翘的唇角——她很喜欢门主这个称呼。  孟白雀道:“回春门是药房,自然有贵客独处的静室,我立刻为谢少主准备。”  应白夜拉起还在昏迷的程安平:“我带谢少主过去吧,正好安置一下这个炉鼎。”  谢宇飞趁机走到孟白雀身边,低声道:“鱼欢宗是魔道合欢宗,门内弟子品行不端。我知道孟仙子心地善良,只是成大事者需放下这些无意义的心慈手软。回春门正是多事之际,万万不可养虎为患,还是早早扔出去。”  孟白雀客气地微笑:“白雀受教了。”  难怪那位元婴前辈点名要找此人的茬,确实讨人嫌,用得着他来教自己做事?  谢韫路过谢宇飞身边的时候,无言地拍拍谢宇飞的肩膀。  这是想给孟白雀当爹呢?  ……  应白夜单手拎着程安平,三人走进回春门后院。  “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  谢韫两步超过应白夜,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弯腰观察程安平的伤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拎着他?”  应白夜只用一只手拎着程安平的衣服,完全就是拎幼兽的姿势。除了那只手,程安平连衣服都没有挨到应白夜。  应白夜:“不妨事,左右他还晕着,等他醒了,我就换个好点的姿势。”  谢韫:“……”  天下竟有如此缺德的东西。 第15章 ……  飞银城柳家  柳儒独自站在铜镜前,扒开衣服,心脏正上方的皮肤赫然生着一条赤红的鲤鱼,他脸色阴沉,缓缓抚摸鲤鱼纹。  他起初修炼鱼欢宗的功法,是因为这功法配合鱼欢宗的炉鼎,采补效果可以增倍,没想到竟然被区区炉鼎摆了一道。  一个下三滥的,不知道被多少人采补过的炉鼎!  柳儒换上一件夜行衣,扣上软皮面具,五官扭曲几下,变成另一张脸,浑身的气息变得模糊,整个人仿佛飘忽在空间里。  今夜一定要将那炉鼎抓来问清楚,不然……  柳儒跃进夜色,迅速潜向回春门的位置。  回春门内  应白夜寸步不离程安平,一直守在门外。  孟白雀站在他身边:“今夜恐怕不好过,我这些年一直被排斥在回春门外,到底有多少世家涉及炉鼎,我心里并没有数,若是那位前辈也在就好了。”  应白夜:“未必不会在。”  谢宇飞负责巡夜,一定会和劫持程安平的人正面交锋。  如果他是谢韫,虽然不会动手,但一定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如果今天还能见面的话,要不要拆穿谢韫呢?联手的好处比单打独斗好得多,谢宇飞可是有一件货真价实的仙器。  应白夜面具下的唇角微微翘起来,还是拆穿他好了,谢少主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孟白雀皱着眉,她刚要说什么,心里忽然一悸。  应白夜缓缓抽出刀:“孟门主,务必和程安平寸步不离。。”  孟白雀推门,进门的间隙里快速传音:“我已经在里面摆了阵法,如果支撑不住,退一步躲进来。”  虽然阵法最多只能挡住一击,但对于元婴级别的修士而言,争取到一喘息的时间,就有扭转局面的可能。  孟白雀闭门入内,回春门周围升起三道元婴气势,尽数向应白夜压去。  这些人藏头露尾,果然不敢闹大,不然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威胁?  应白夜轻身越上屋顶,刀锋扭转,灵力涡流一样旋转,弹开元婴气势的同时,也将周围几座破仓库夷为平地。  轰隆声响中,碎石木屑纷飞,一个人都没伤到,却声势浩大。远处巡夜的队伍立刻察觉到异常,掉头向回春门赶来。  三道身影藏无可藏,全部暴露在应白夜视线中。  应白夜:“道友们漏夜来访却遮遮掩掩,不妨进门喝一杯茶如何?”  三道身影并不回答,抽出各自的灵器直取静室!  他们的目的是程安平,并不想与人交锋,何况这修士强横异常,打起来不知道要胶着多久。  然而巡夜的修士来得极快,眨眼就到了回春门前。  谢宇飞领头,他手持一柄无锋重剑,横扫向三名修士,滔天的剑浪凭空而起,山呼海啸中伴随着令人头脑昏沉胸腔沉闷的嗡鸣声。  这一剑看似有万钧之力,实际上真正的威力在于声音。  与回春门只相隔一条街的地方,谢韫捏了捏耳垂:糟心的谢宇飞,打架惯会投机取巧,玩阴的最聪明。  看来谢宇飞藏的东西还很多,下次动手要多小心了。  一名身材矮小的修士被音浪催出一口血,他怨恨地看了眼谢宇飞。  谢宇飞厉声道:“竟敢在飞银城作乱!即刻束手就擒,尚且放你们一条生路!”  随着一起巡夜的数名修士中,不乏知道内情者,只能一边同情底下三名修士,一边勉强做出凶悍的姿态:  “飞银城不容放肆!还不快滚!”  “速速离去!”  三名修士中身着灰衣的修士眼神狠辣,他忽然跃起,长鞭一甩。  鞭子见风就长,眨眼从六尺长长成数百尺,鞭子凸起尖刺,灰衣修士长臂挥动,鞭子将回春门夷为平地!  墙壁炸裂,高楼倒塌,池水干涸。  鞭子末梢变化成蛇头,裂成数百条,不断延伸,到处搜寻着活人的血肉!蛇头嘶嘶吐着信,毒牙滴下剧毒,很快挥发,和水雾一起形成毒雾。  谢韫瞳孔收缩,顾不上伪装,抽剑进了回春门。  他们都错估了这几个人的疯狂程度——也是,这些抛弃自己功法转修另一门功法的人,必然已经寿元将近,所以疯狂至此!  灰尘漫天,鞭子还在不断制造更多的灰尘,并且在灰尘中偷袭干扰,以免修士抽出时间震开灰尘。  谢蕴受到毒雾影响,毒雾可以蚕食灵力破坏经脉,谢韫立刻闭住气,为了避免吸入更多毒雾,他甚至没有吃解毒丹。  斩断十几条鞭子后,谢韫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他一剑向后横扫,明月别枝被一柄长刀挡住,口鼻前忽然被罩了半块面具。  回春门的半块面具,可以阻隔一定的毒素。  “好巧啊,应道友,”应白夜的声音响起来,“或者说……谢少主?”  今天这三个修士很讨厌,灰尘这么大,他都看不见谢韫的表情了。  谢韫捂住口鼻,慢慢扬起眉。  露馅了?有意思,什么地方让应白夜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居然高考!  祝考生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金榜题名!  谢少主给你们摇旗呐喊!  现在考生们就不要惦记着看文了,好好睡觉,好好考试,考完我们发红包呀~第13章 联手  毒雾浓郁,蛇形鞭还在搜寻活人的血肉,爬过摇摇欲坠的墙壁,掀开仅剩半边的屋顶。  巡夜队全部赶来,和三名修士纠缠,身材瘦小的修士显然心生退意,灰衣修士和另一名修士却试图穿过巡夜队的防线。  “随便交给他们好了,反正谢宇飞一定会为了孟门主很卖力,”应白夜看向谢韫,“谢少主大概有话要和我聊。”  修士争斗中,回春门右侧街道上一座白塔向他们站立的方向倒塌,谢韫刚刚侧过头,应白夜借助刀鞘撑起结界,将静室笼罩在结界下。  砖石梁柱和整个塔顶兜头盖下,结界在废墟下形成密闭的空间,外界斗法不断,两人被隔在天塌地陷之外。  毒雾被排斥在结界之外。  谢韫走近两步,伸手摘掉应白夜的面具挂在手指上:“你想让我说什么?谢……或者我应该叫你应道友?”  礼尚往来,应白夜拆穿他的身份,他索性就揭了应白夜的“面具”。左右他们是一路货色,谁还装什么小可怜?  应白夜一动不动地任谢韫摘下面具,眼睛随之弯起来——他在笑。  他果然俊美绝伦,轮廓清晰分明,眉眼却多情极了,一笑起来,神情就飞满欲语还休的情深意浓。  论起皮相,丝毫不输谢韫。  只是谢韫俊美得未免太逼人了一点——他常年在积云山练剑,人也像被山巅的风雪染透了,眉睫却乌檀一样深黑。  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谢韫更像是寒冰冷玉砌出来的。  应白夜坦白得很:“我姓应,应白夜,字明昼。”  “联手吗道友?”  谢韫:“不,谁要跟你联手。”  应白夜和他不同,他与谢宇飞之间的冲突源于仙草和少主之位,这两样东西前者已经下了谢宇飞的肚子,后者和应白夜没关系。  应白夜与谢宇飞之间最大的矛盾是引人觊觎的功法。  如果联手杀了谢宇飞,应白夜会不会因为功法而针对自己?  谢韫:“不如这样,我把谢宇飞让给你。”  如果应白夜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两人凑活着联手也罢了,谢宇飞一死,谢韫和应白夜之间再无联系。  然而现在应白夜叫破他的身份。  也好,省得日后纠缠起来。谢韫对魔功没有兴趣,他是剑修,问的是剑道。  应白夜没想到谢韫会拒绝他,在两人有同一目标的情况下,联手明明是最好的选择。  应白夜有些困惑:“为什么?”  “随便你怎么想,”谢韫拿着面具,轻轻点在应白夜的胸口,“你要是敢在外面泄露我追杀谢宇飞的事,我就把你魔修的身份抖出来。”  应白夜接住面具,袖子里露出一点红色:“谢少主估计忘了,你先前要求孟门主将谢宇飞约出去。孟门主信守承诺,已经和谢宇飞多次接触,近几日就会以外出采药的名义约他出门。”  还真把这个给忘了。  应白夜对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飞银城内稍微打听就知道谢宇飞抢了他的仙草,他改头换面杀谢宇飞并不奇怪。  那么……应白夜是认为他重生后对谢宇飞起了杀心,还是……顺应剧情地作死?  应白夜在飞银城的行事也十分奇怪,一个为了功法不择手段的魔尊,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在炉鼎的琐事上?何况应白夜如果是为了功法,杀谢宇飞并不是最优选择,如果他是应白夜,不仅会抢先一步取走功法下半卷,还会独自杀了谢宇飞,夺走谢宇飞的仙器。  为什么应白夜没有这么做?  谢韫压下内心的疑惑:“你我联手,仅此一次。不过,我有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再帮你一次。”  谢韫勾一下手指,应白夜凑过去。  谢韫贴在他耳边:“你为什么要杀谢宇飞?”  应白夜唇角微微弯起来:“……谢少主又为什么自称姓应?”  谢韫:“自然是巧合。”  谢韫歪头,两人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猜测和试探,显然两个人都能看到对方漏洞百出的遮掩。  谢韫:“姑且、姑且与你联手一次。”  他不介意手刃所谓的魔尊,只要应白夜敢和他作对。 第17章 谢韫心里遗憾:“晦气东西,白费……”  后半截话音忽然消失,白玉鼎在两道灵力的夹击下,竟然缓缓掉下一块表皮。  那小小的白玉表皮在脱离白玉鼎后,一丝一缕地化成了黑墨,扭曲着形成一行行字迹。  谢韫和应白夜同时听到一点声音:  “了不得,这个就是男主的仙器吧?白玉鼎,厉害!”  “这仙器能干什么?”  “居然能提取灵药的灵力的!男主这回赚了!”  “开局有仙器!男主果然是天选之人!”  “居然还催熟了谢韫的仙草,这白玉鼎可以啊,男主这回晋升元婴期了吧?”  ……  黑色字迹逐渐消散,叽喳的声音转瞬即逝。  谢韫和应白夜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这不是仙器,而是一件由无数意念组成的宝器,无限逼近仙器的品格,但永远不是。  这世界真的是一本书吗?  他们和谢宇飞,都只是笔下的角色吗?  何人在笔墨之中,何人又在字句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打了疫苗,本来以为下午放假可以写很多,结果打完疫苗回来就睡死了……起来之后头好疼,胳膊更疼(流泪)  今天食言了,没有肥章,鞠躬,给大家发三十五个红包包作为补偿。  鞠躬,太抱歉,我明天会尽量补的。第15章 盟友  结界内  谢宇飞在鼎内不断失血,他胸口肚腹处被冰凌刺穿,留下数个拳头粗细的血洞,他的肉身已经坏了。  而致命的是——他的元婴被应白夜的刀势所伤,小小的元婴濒死一样歪在中宫内。  对于元婴修士而言,他们相当于有两条性命,必要时可以舍弃肉身,但现在他的肉身和元婴都受到了不可修复的重伤。  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元婴就是修为的心脏,吸收外界灵气,将其转化为自身灵力,并且输送至全身。  而现在元婴损毁,谢宇飞已经没办法将灵力送到伤口促使伤口愈合,更无法操纵灵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力从体内流失,他现在躲在仙器内不会再受到伤害,但这样的伤势拖延下去,他就会因为失血而死亡。  伤口里鲜血汩汩流出,将谢宇飞泡在血泊里,他眼神失去神采,将一把聚气丹倒进嘴里,勉强积聚出一小团灵力。  白玉鼎先前抵挡攻击已经耗尽了灵力,谢宇飞输给它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白玉鼎打破结界,白玉鼎只能徒劳地停在结界边缘。  谢宇飞呕出一口血,终于昏沉过去。  结界内青白火焰失去灵力支撑,逐渐消散,白玉鼎完全暴露在谢韫两人眼中——那表皮脱落的地方并非一片纯白,反而凝聚着无穷无尽的意愿之力。  凡人的信仰并非不值一提,当万万亿相同的信仰意愿聚集在一起,足以造出“神”,即凡人所谓的白日飞升,立地成圣。  白玉鼎非白玉鼎,不过是个虚构出来的物件,而是无数个“希望这个世界有白玉鼎”意愿的造物,因为虚构幻想它的意愿太过庞大,于是凭空构造出这样一个“真实的白玉鼎”。  也许这世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白玉鼎”。  也许世上也没有谢宇飞,没有谢韫,没有应白夜,他们都是愿力的总和。所谓的书中世界是镜花水月,他们活在一场盛大的幻象中。  谢韫伸手拂过白玉鼎的伤口,赞叹羡慕……多种情绪意愿化为言语涌入脑海。  他曾经在所谓的“评论区”待过,故而很熟悉这些言语——是评论,来自读者的各种评论。  这些评论,是看客们的意愿,“它们”聚集在一起,最终凝固成“谢宇飞”、“白玉鼎”。  谢韫收剑,有些发愣,他举起手,身体发肤无一处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到底是活在书里,还是活在幻象里?他的血肉也是这样一团团的意愿?那些看客给他的是何种意愿?  他得到的是爱或者恨?轻蔑或者不屑一顾?  他可以接受世界是虚假的,但不能接受“自己”是虚无的意念,他不能忍受自己不是自己。  应白夜一手搭在脖颈上,血液在血管中流动,一下下触摸着掌心,应白夜慢慢皱起眉。  当初他意识到自己身在书中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接受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但是摆在眼前的一切却试图告诉他——他们只不过是生活在幻象中的笔墨符号。  他们难道是为了谢宇飞而存在的符号吗?  白玉鼎被谢宇飞从内部掀开。  谢韫下意识提剑,却在看清谢宇飞的瞬间陷入惊愕——谢宇飞只剩下一个人形,全身都是流动的黑色字迹。  字迹太多,混杂在一起看不清内容,只能听到万千个不同的声音高低起伏地言语:  “谢宇飞……主角……气运之子……”  “机缘眷顾的主角……”  “我希望变成谢宇飞这样的主角。”  “我也想有谢宇飞这样的运气和机缘,好羡慕谢宇飞。”  ……  “谢宇飞坐享齐人之福……”  “谢宇飞逆天改命……”  ……  “谢宇飞才是《逆天改命》的主角!”  白玉鼎模糊几下,化为一团团字迹,流动着盘旋上升,尽数归拢入“谢宇飞”体内。  谢宇飞的气势节节攀升,眨眼就突破元婴到达出窍境界!  “谢宇飞”嘴部张合,他失去了形体,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的集合体,似男若女:“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你们从飞银城追杀我,又策划一出埋伏谋杀,有没有想过这全都是徒劳?”  “听见了吗?”谢宇飞做出一个侧耳听的姿势,“你我生活在话本子里,都是虚假之物!”  “哈哈哈哈……争来争去,你我不过都是不存于世的一场大梦!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有何等的修为,不论你怎样的权势地位,都不过是梦幻泡影!”  “而我,是这场举世大梦的主角。纵然所有人都是假的,我也是最真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为了我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谢宇飞混乱古怪的声音在笑,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谢韫骤然劈出一剑,锋利的雪粒冰花将“谢宇飞”拦腰斩断!  谢宇飞被剑气冲散,一边聚集一边冷冷道:“你杀了我,这个幻象世界也会随之崩溃,你不想活了吗?!”  谢韫的虎口在和仙器硬碰时已经裂开,鲜血从剑柄流淌到剑身,谢韫意识到一点痛意,然而这种程度的疼痛只会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谢韫歪头,他戴着开裂的面具,身上染着一片一片的血迹——大部分是谢宇飞的血,溅在他身上,沁入暗红剑服。  谢韫轻轻笑了一声:“巧了,我不怕死。那位道友,你怕吗?”  应白夜懒洋洋转了下刀:“我倒是很想试试能不能死——”  话音未落,两个人一前一后冲上去。  刀锋剑光过后,谢宇飞被灵力击散成无数浓墨和字迹,然而即便如此,谢宇飞的意识依然没有消亡,他重新聚集在一起,欣喜地发现失去□□后,这些灵力攻击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伤害:“白费力气!我身具万千信仰如同圣人,凡兵刀剑不能伤我!”  谢宇飞吞噬了白玉鼎的愿力,修为已经凌驾于谢韫两人之上,他轻松撕破结界,转身挥手,甩落一捧黑墨字迹!  墨迹一旦离开谢宇飞,一字化百字,百字化万字,墨迹顷刻从一捧膨胀成湖泊瀑布,向下倾倒!  那些墨迹瓢泼蹈海,谢韫能听到无数的声音:  “别给配角那么笔墨,好烦啊。太抢男主风头了,赶紧打脸反派!”  “美人都归男主吧,怎么能把美女送给兄弟呢?”  “作者是不是有病,设置这种情节有什么用?”  “喂,抢男主女人的兄弟就不叫兄弟了,还有这个女魔尊真的好不懂事,老是缠着男主,女人就是满脑子儿女情长。”  ……  这些愿力夜幕一样倾倒而下,是箭雨是刀山是火海,是淹没整个结界的恶意,那些声音贯彻谢韫与应白夜脑海,鸿蒙巨钟般重击了两人的神魂,以至于两人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应白夜离得最近,他多次出生入死,反应极快,及时回刀护住身体,但是他的横刀远不上春山倒,只能勉强够到下品宝器的早就开裂,迎上洪流的瞬间就被冲垮。  黑色洪流倒挂在天空中,从上至下翻出沸腾的“水花”,如果仔细看,那些“水花”里充斥着各种评价,洪流声势浩大地冲向谢韫。  谢韫的魂魄受到剧烈冲击,视线完全模糊,当即吐出一口血。  厌烦、怨恨、憎恶……谢宇飞这一袖子甩下的,全都是负面的情绪。  谢韫脑中嗡鸣,死死咬住嘴唇,在不太清晰的疼痛中,谢韫的神志反而被研磨得更清晰。  他强行抽出春山倒横在身前,另一手结印,身前出现一片春彩氤氲的灵力护罩,薄得像块随时会碎的玉。  在蒙蔽天地的黑暗中,谢韫身后多了一只手,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送到体内。  应白夜离得极近,他脸上的面具已经碎裂脱落,横刀碎裂时割伤了他自己,黑衣满是血迹。  应白夜一边咳嗽一边笑,他之前正面受到黑墨瀑布的冲击,不提愿力的威胁,仅仅是冲击的力道就已经损伤到肺腑。  他大概也是脑子有病,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调笑:“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殉情?”  “原来应道友已经对我情根深种了。”  谢韫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依旧反驳回去。他将结出的三个手印打在剑身上,随即攥住剑身顺着剑刃移动,皮肉被剑刃切开,鲜血淋满剑身。  血迹渗入春山倒内部,掺杂在春彩里,剑身爆发出猩红的光芒,在谢韫身前撑起三尺见方的屏障。  洪流轰隆作响,自上而下冲击在屏障上。  谢韫眼中一片黑暗,飞溅出的“水花”蹦出各种字眼,亿万万议论和声响将两人困在其中。  瀑布倒下最后一片黑墨时,屏障咔嚓一声裂开。  谢韫在应白夜身前,他眼前一黑,和应白夜一同向下摔落。 第19章 他若有所思地扫了孟白雀一眼——表情很平和,大概没有看到谢宇飞的异常。  谢宇飞先撕开结界,随后结界被黑墨愿力冲散爆炸,先后不过眨眼的功夫,孟白雀未必看得清楚。  何况那结界隔绝内部场景和声音,孟白雀听不到谢宇飞那些话,即便亲眼见到谢宇飞的状态,大概只会认为谢宇飞走火入魔了。  否则陡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角色,被无数男人指点臆想过,甚至可能是这些臆想的集合体,大约会直接吐出来吧?  谢韫咽下去丹药后,语重心长道:“看热闹太近会死人的。”  孟白雀:“……”  她果然应该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少主:看热闹要注意保命  应白夜:有热闹。  谢韫:第一时间赶到前线围观  孟白雀:……  这章是过渡章啦。  其实当初开这个脑洞,就是我在做配角人设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配角知道自己是配角,还不讨喜,会怎么办,自怨自艾还是孤芳自赏?”  但是对于谢少主来说,这个答案是“我会向他们要。”第17章 元清宗  飞银城  回春门  应白夜在静室内中闭目调息。  孟白雀一直看着门外,梁垣拽了拽她的袖子。  孟白雀低下头,轻声道:“怎么了?”  梁垣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  他眼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移植了新的眼睛。  这双眼睛取自刚刚死去的肉身,虽然原主人眼神不怎么好,梁垣也无法清晰视物,但好歹能看到景象的轮廓,只是嗓子还没好透,因此不怎么说话。  孟白雀笑了下,那点笑意很快消下去:“谢宇飞没回来,不知道谢家会作何反应。谢少主虽然是少主,恐怕也躲不了刁难。”  谢宇飞明面上是受了孟白雀的邀请才离开谢家,现在两个人出去,只回来一个孟白雀,谢家损失一个元婴修士,必然会追究到底。  好在谢韫虽然看上去完全不靠谱,正事上居然不是管杀不管埋的性格,谢宇飞失踪这件事由谢韫揽下来,避免波及到孟白雀。  应白夜无声睁开眼睛:“他既然揽下来,就说明撑得住,不必太担心。”  谢韫懒洋洋推开门:“我回来了。”  应白夜:“谢家怎么说?”  “没事,”谢韫不甚在意,“我说是谢宇飞和你在路上遇到妖兽袭击,谢宇飞为了保护你,丧命在妖兽口中了。我恰好路过,只来得及救下你。”  孟白雀惊讶:“谢大长老信了?”  这种鬼话谢大长老也会信?  谢韫:“怎么可能信。不过不重要,大长老怀疑我杀了谢宇飞,毕竟你和谢宇飞没有恩怨,我跟他可是往日有怨近日有仇。”  谢韫靠在椅子上,他一点都不反思自己,甚至还倒打一耙:“我多冤啊,谢宇飞明明活得好好的。”  应白夜很赞同:“确实,明明受伤的是我们两个。”  孟白雀:……一丘之貉。  她问:“……怀疑到你身上,这还不重要吗?万一损害到你的地位怎么办?”  谢韫:“不重要。反正谢宇飞的事情已成定局。”  大长老对他私自除去谢宇飞的行为十分不满,虽然谢家默许内斗,但谢宇飞已经是元婴期,谢家为了保证在飞银城的势力,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抛弃一个元婴修士。  孟白雀皱眉:“可是……”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和应白夜请你相助的,”谢韫弯腰看看梁垣,转移话题,“他眼睛养好了?”  梁垣眼神不好,对着谢韫看了半天,才从模糊的人形里依稀辨认出这是个活人,吓得往后仰倒,被孟白雀扶起来。  谢韫一点都没有自觉,还往前凑了凑:“胆子挺大的,那么多炉鼎,就你跑了几次还敢跑。”  梁垣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笑了下,犹豫一下打了几个手势,孟白雀解释:“他以前是被强行掳进鱼欢宗的,经常逃跑,最后一次成功了,没想到……是我们回春门不好。”  谢韫伸手:“……有点坎坷。”  应白夜不动声色,拍开谢韫的手:“别吓到他。”  谢韫收手到一半,转个方向拍向应白夜的手臂:“动手动脚的。”  孟白雀取出两只寒玉瓶子:“如今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完,这是承诺两位的安宫定神丸。”  寒玉瓶中放着龙眼大小的丹药,呈现极漂亮的浅青色,玉瓶刚刚打开,一股令人肺腑生寒的香气扑面而来,谢韫因为受到愿力冲击而一直隐隐作痛的神魂居然得到了安抚。  这东西来得太及时,应白夜和谢韫都急需这东西。  谢韫脸色好了许多:“我听说九品中有一样镇魂十味丹,能将打散的魂魄拼完整。”  孟白雀随口道:“确有。听说服下这样丹药的人轮回十世,碎魂便得以修复。据说如今的第一魔尊手中有一丸镇魂十味丹,当年成丹时日月变色雷霆万钧,降下的雷劫能劈死一名分神修士。说是九品丹药,实则已经逼近仙品。”  谢韫:“第一魔尊?”  他下意识看了眼应白夜,没错,未来的第一魔尊现在还是个元婴修士,日后位列魔尊之位时,那位第一魔尊应该早就飞升了。  应白夜收起丹药:“第一魔尊已至大乘期,不知道为什么宁肯每百年受一次雷劫,依然不肯飞升。”  他所修的功法正是第一魔尊所留,可惜只有上半卷,下半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如今已经修炼到第四重。  谢韫想到那枚镇魂十味丹,随口猜测:“兴许在等什么人吧。”  他收起寒玉瓶:“孟门主,可否让我们……”  孟白雀轻轻托起梁垣的手臂:“我们先告退了。”  谢韫坐下来;“我已经向谢家告假,说是外出历练,待会儿就动身赶往元清宗。”  修士外出历练是常事,谢家少了一个谢宇飞,大长老虽然恼怒,同时也不得不将更多的期望寄托在谢韫身上。  应白夜铺开一份地图:“元清宗的本宗距离飞银城数万里之遥,修士御剑也要数日之久。”  谢韫抱着手臂,站在应白夜身边,忽然问:“方才提到第一魔尊,我就想起一样极重要的东西。”  “是说那卷魔尊留下的功法吧。”应白夜丝毫不避讳。  谢韫:“你知道的剧情应该比我多才对,那卷功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谢宇飞手上的?”  “我杀谢宇飞和功法没什么关系,”应白夜懒洋洋的,“谢宇飞有个孪生兄弟,五年前堕入魔道,因为抢了我一样东西,死在了我手上,谢宇飞放话说要让我偿命。当初谢氏分支灭门的时候,剧情写这是我引起的。”  应白夜唇角翘起来:“谢少主要发落我吗?”  谢韫皱眉,他生得清隽,眉眼有剑修特有的冷清气,却奇异地从不吝啬神情:“你挖苦我?是不是皮痒?”  他杀谢宇飞是因为谢宇飞抢了他的东西,和应白夜有什么区别?  应白夜迅速理解了言下之意,忍不住笑起来:“不敢不敢,我怂,怕得很。”  谢韫指尖点在元清宗的标志上:“我推测那卷功法还没到谢宇飞手上,你怎么不提前抢到手?”  应白夜手一摊:“并非是我不想,实则是去了之后发现没有。剧情里,谢宇飞这卷功法是白捡来的,我已经去过那个地点,不知道是时间不准还是人不对,我连线索都没找到。”  谢韫:“……还真主角,什么样的好东西都围着他转。”  应白夜淡淡的:“何止是东西,人也一样。你大约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他连第一魔尊都敢上手。”  谢韫:“啊?”  应白夜:“书里写那位魔尊艳绝天下,对谢宇飞青眼相加,不仅有些动心,还在飞升前收了谢宇飞为徒。”  谢韫抵着下颌:“这个剧情,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就是原著里孟白雀的剧情吗?漂亮厉害有权势的女修对谢宇飞一见钟情。  应白夜:“倘或叫孟门主知道剧情,怕是要抄起丹炉砸坏谢宇飞的脑袋。”  谢韫道:“我若是孟白雀,就直接阉了他。”  他收起地图:“我要服丹修养半个时辰,随后动身吧。”  应白夜忍不住笑了。  谢韫:“对了,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要问。”  应白夜:“请。”  谢韫:“梁垣程安平是迫不得已,你又是为何要做魔修?”  应白夜天纵之资,如果投身宗门,必然可以不走这条路。  应白夜:“因为我娘是魔修。”  谢韫:“……是我失言。”  ……  仲春时节,正是元清宗向凡人世界招收弟子的时间。  元清宗与飞银城不同,是修真界内颇有声名的大宗派,以本宗为核心,方圆近万里都是元清宗的势力范围,其中包含了数个小国。  周源国境内  白寒池坐在帘幕后,叹了口气:“今年似乎没有好苗子。”  元清宗长老闭着眼睛:“少主莫急,周源国不过是小国,地小人少,有灵根的人更少。”  两人说话时,台下前来测试的人换了一批。  测试灵根的修士手捧一枚玉简,走向第一个人:“把手放上去。” 第21章 他在整本小说中实在没多少戏份,评论区听得最多的是各种美人法宝,对其他反派不太熟悉。  应白夜轻声道,“原著里白寒池身为少主,是元清宗宗主之子,论起天资却远不如首徒,因此不能服众。白寒池与首徒一同长大,因此常被拿来比较,白寒池心生不满,后来白寒池扯上了谢宇飞,也算是‘慧眼识珠’,修为得到提升。”  说到慧眼识珠四个字,应白夜轻轻笑了下,讽刺意味十足。  谢韫凑过去,两人挨得极近,小声问:“后来首徒如何了?”  应白夜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量回答:“白寒池在谢宇飞身边蹭了点机缘,借此机会突破境界,随后手刃首徒,至此地位稳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上了!  不知道说啥,给大家卖个萌吧:喵~第19章 美人(修文)  白寒池很快走出帘幕,招手:“两位,随我去鸢船吧!”  “少主留步。”  三人还未离开,帘幕后的元清宗长老走出来,他一身素白的长袍,年约三十却已经须发皆白,他目光落在谢韫身上:“这位小友,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谢韫轻轻挑眉:“我?”  怎么,他和谢宇飞长得很像?那岂不是很恶心?  元清宗长老细细打量谢韫。  这年轻修士生了一张极引人注目的脸,只是因为气势压过容貌,长老一时没有注意到,直到此人走上登仙台,靠得近了,长老才意识到此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长老:“小友姓应?是……散修?”  散修难成气候,虽然没有摸骨,但能看出这二人年纪与少主相仿,散修有这等资质,怎么可能不会择良木而栖?  谢韫:“正是。”  应白夜歪头,端详谢韫的脸。  谢韫和谢宇飞并不相似,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像。  白寒池好奇道:“长老以前见过应道友?”  长老端详半晌,摇头:“许是我认错了。”  此人一旦有了神情立刻便不像了。那位少主虽然强横,却是个天生的病秧子,性格也十分温柔,,再则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兄弟姐妹。  面前此人神魂内蕴剑气,显然是个锋芒毕露的剑修,和那位少主半点不沾边。  长老态度立刻冷淡下来,眯着眼睛敷衍道:“让小童领两位到鸢船上去吧。”  加上昨日那个姓谢的修士,已经有三名元婴散修加入了宗门。  白寒池连忙道:“长老,我带两位道友去吧。正好给师兄捎个信,告诉他我们明日就回。”  长老挥挥手,“少主自行做主吧。”  他不再看谢韫,径直回到帘幕之后。  白寒池冲谢韫两人招手。三个人走下登仙台。  鸢船通体青金,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下品宝器。  船体由浮生木打造,其长近六十丈,船身呈梭形,可搭载百人,完全依靠灵石驱使。  大概是因为少主在此,鸢船上十步一守卫。  白寒池一上船,立刻有外门长老上前:“少主有何吩咐?”  白寒池:“这是新入门的外门长老,请即刻为他们准备两间干净的房间。”  外门长老飞快扫过谢韫和应白夜,暗暗为两人的年轻吃惊:“请随我来。”  白寒池一边跟着上去,一边道:“方才的事还请两位海涵。华铎长老是分神修士,内门长老之一,为了保护我才离开元清宗,心情不大好。”  外门长老古怪地看了白寒池一眼。  华铎长老看不上元婴修士如何?那可是分神期的内门长老,距离合体只有一步之遥,凭什么看得起两个元婴期?  少主是元清宗少主,何必向两个散修道歉,他们也配?  令长老错愕的是,这两名修士竟坦然地接受了少主的道歉。  谢韫不甚在意:“不妨事。”  竟然是分神修士,气息未免收敛得太好一些,他竟然误以为是出窍修士。  白寒池立刻活泼起来。  外门长老嘴角下撇。  宗门都传少主是个怪人,如今看起来着实如此,论起天资修为还不如首席,就是因为是宗主独子,所以才逼得首席让出少主之位。  白寒池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门长老的态度,一直在和谢韫说话:“也是奇了,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十分可亲,不如两位就拜入……”  谢韫正要开口,外门长老打断白寒池的话:“这里是长老们的住处,两位在这里住着吧,将门上的木牌取下就代表此处有人。我们元清宗外门长老每月二百中品灵石,另有两瓶三品回气丹,十瓶二品止血散。”  白寒池骤然被打断,也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  谢韫在谢家每月也只有一百中品灵石,元清宗不愧是四小宗之首,外门长老的月例也有这么多。  谢韫视线在白寒池和外门长老间转了转,白寒池没有动怒。  谢韫抵着下颌,手臂搭在应白夜肩上。  白寒池在元清宗内确实威势不足。  即便是谢氏那样鼓励内斗的世家里,内外门长老也绝不敢冒犯到少主面前,白寒池这个少主做得挺憋屈的。  如果说憋屈久了,心生怨恨,也能说得通。  谢韫:“不知元清宗内可有锻造坊?我好友的灵器损坏,需要换一柄新的刀。”  应白夜唇角轻轻翘起。  外门长老略显倨傲:“我宗内有锻造坊,宝器如流水,攒够灵石便可购得一把。”  谢韫并不管他,径直看向白寒池。  白寒池忍不住笑,道:“是很有必要。我们元清宗内有六个秘境,前阵子还发现了一个,不多时就会开放,两位说不定可以一探秘境。”  应白夜:“我们这样的新入门的弟子也有机会吗?”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自然进门,等谢韫两人入内,顺手关上门,将外门长老挡在门外。  白寒池坐在谢韫身边:“当然有!你们虽然刚入门,但是年轻资质好,最少会是个内门弟子!”  他用手肘拱一拱谢韫,小声笑道:“我跟你说,我们宗门内的仙子各个厉害美貌,要是能结连理……”  应白夜靠在小榻上,笑着问:“少宗主如今名花有主?”  白寒池双手捧心:“我空有一腔恨嫁之心,奈何仙子们视我为姐妹!”  谢韫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说明你鲜嫩。这女修啊,也很多喜欢鲜嫩的。就是你现在是……鲜嫩过头了,再过两年熟一点就好了。”  白寒池确实年纪小,大概只有十七八的年纪。  白寒池哀怨道:“当真?”  应白夜拆台:“倒也不必信一个从成婚人的话。”  谢怀玉居然好意思教白寒池怎么接触女修。  谢韫轻轻踢了应白夜:“我怎么了?难道我不讨女孩们欢心吗?”  应白夜:“……”  天知道孟白雀有多少次想掐死谢韫。  他端详了谢韫的神情片刻,发现此人竟然是认真的。  白寒池笑:“二人果然是至交好友,感情甚笃。我与我师兄……哦,你们还不知道我师兄,他叫罗璟悬,是我父……我师尊的首徒,二十三岁,如今已经是出窍期修士!”  白寒池提到罗璟悬,立刻话多起来。  谢韫听了一耳朵,只觉得白寒池很崇拜那位首徒,言辞之间看不出怨恨。  应白夜若无其事转开话题:“我们这样资质的散修,不知道能不能拜入内门。”  白寒池道:“自然可以。谢兄不要妄自菲薄,两位的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有元婴中期的修为,纵观我宗内内门弟子能与两位相比的也不过寥寥数位而已……”  谢韫随口道:“你昨日见的那位谢……谢兄,想来一定能拜入内门了?”  他和应白夜暂时不适合与谢宇飞碰面,倘或真的见到了,那也不妨事,谢宇飞未必能猜出他和应白夜的身份。  实在是《逆天改命》中大小反派太多,凡是比谢宇飞强的,除了女修,几乎都是反派。  谢宇飞自己从剧情中醒过来,如果由己度人,恐怕就要草木皆兵了。  不过走到最糟糕的地步也无所谓了,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谢宇飞早晚会知道。  白寒池点头:“我今早收到消息,说是他已经拜入云琼长老名下,现如今是烁金峰的弟子。”  谢韫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转开话题:“我听说四小宗中……”  ……  鸢船驶过云层,机括吱嘎的声响中,鸢船缓缓停在元清宗的石碑前。  元清宗本宗占地广阔,方圆之内百山披绿,清江穿壑而过,绕山而出,群峰出云海,仙门气派扑面而来。  宗门下有灵脉,越向宗门内部接近,灵气越浓郁。  谢韫拂开云雾,指尖立刻多了一丝水汽,“元清宗不愧为四小宗之首,宗门下竟然能有这样深厚的灵脉。”  应白夜袖子里的红绳节被吹出来,打在谢韫手背上:“这样广袤的地界,难怪要如此多的元婴修士。”  偌大宗门,俗务无数,当然需要有一定修为的修士主持处理。  谢韫抓住红绳节的尾巴,他冷白的手指勾着一截红绳,皱眉打量:“我早就想说了,你这红绳结了什么样式?怎么打得这么乱?”  应白夜抬起袖子,他难得穿了一身广袖衣袍,黑色袖中垂着一枚红绳节:“平安结,看不出来吗?”  谢韫:“你这个叫一团乱麻。” 第23章 谢宇飞再次向前一步,眼神深切地注视白寒池。  在凡人村庄时,他吞噬了不少凡人的神魂,随后发现随着自己左右凡人的想法,但是对于修士,只能做到影响,越是高阶的修士越不会受到干扰,同时与修士的心性也有关。  白寒池的修为不如他,性格也很单纯,很容易受到影响。  白寒池:“师兄有时候忽略我的感受……”  啪!  一朵盛开的金蕊蝶从上空掉下,摔在白寒池肩上。  谢宇飞眼神闪过戾气。  白寒池浑身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同时和谢宇飞仰头看去。  六层的石楼窗口,有两个人倚在窗边,穿黑衣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看不到真容。  发现自己被底下两人看见,那人一笑,随手抛下两朵金蕊蝶,全部落在白寒池肩上。  石楼六层里  谢韫戴着面具,后仰避开谢宇飞和白寒池的视线。  应白夜就在他身后,谢韫一动作,后颈甚至能碰到应白夜的衣裳,谢韫摘下面具,笑着传音道:“应明昼,来玩点有意思的。”  “你之前搅黄了他的姻缘,那这一次,我就撬走他的跟班好了。这么一只小兔子,你猜我要花多久?”  应白夜:“就赌……一个月。”  谢韫生得很像他那柄剑,如冰胜玉。或者说,只有春山倒那样的名剑,才能配谢韫。  谢韫随手将面具扔给他,笑:“一个月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应白夜:让谢宇飞失去后宫之一,得分一  谢韫:必然不能输给他。  没有必要的胜负欲又增加了!  大家端午安康!比心!本章有红包啦,大家记得留言,还有前两章进行了修改,添加了重要剧情,劳烦大家重新看一下。第21章 兔子  谢宇飞狠厉的眼神直直看向石楼内。  虽然那两人中一人带了面具,另一人看不清面容,但只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是追杀他的两个修士。  毕竟无缘无故与他作对的,一直都只有那两个修士罢了。  真是太能坏事了。  谢宇飞收回目光。  他如今已经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今晚就杀了这两个人。  白寒池捏起肩上的花朵,他被砸得清醒过来,慢慢退进石楼里,他定定看着谢宇飞:“谢师弟,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向外门长老们交代,先失陪了,告辞。”  谢宇飞:“少宗主……”  白寒池回过头。  他今年只有十七岁,五官还没长开,但到底是地位养人,冷下脸的时候竟然也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谢师弟早些回去吧,烁金峰缺人手,长老这会儿恐怕正在找你。”  谢宇飞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白寒池的警惕,他笑了下,似乎没有意识到白寒池的冷淡,“多谢少宗主教诲,我就先回去了。”  白寒池浑身发凉,他仰头看了看石楼,犹豫片刻,御剑上了六层,扣响谢韫的门。  “应兄,”白寒池手心发凉,“方便打扰你吗?”  面前的门一下被拉开,谢韫:“当然可以,请进。”  白寒池心事重重,他在暖春里几乎感觉到了冷,“方才……多谢两位相助。”  谢韫主动解释:“我和谢兄不曾见过这样茂盛的金蕊蝶,看得好好的,没想到少宗主被一位同门拦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神态似乎不对。”  白寒池脸色微微沉下来。  他平常虽然四五不着六,正事上却很靠得住。  应白夜手指上挂着谢韫的面具,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临时用面具挡了,希望那位同门没有记住我们。”  白寒池攥着膝盖上的布料:“两位常年在外游历,有没有听过可以动摇修士神志的招数?”  动摇神志?  谢韫无意识地敲击袖剑的剑柄。  当时他被谢宇飞的愿力所伤,伤痕直接刻入神魂,如果谢韫的心性不够坚定,那些负面情绪可以逐渐蚕食谢韫的心智。  谢韫抵着下颌。  那句“谢韫赶紧去死”,确实……  不错,谢宇飞的本质,是整个“世界”里最浓重的愿力,他像个情绪的怪物,以此伤害操纵其他修士也很说得通。  应白夜:“影响心智的无外乎三大种类——魅术、摄魂术、傀儡术。其中魅术只能放大人本身的欲/望,摄魂术倒是可以操控生魂,但需要分神期修为,傀儡术一般只作用于肉身,倘或要操控生魂,需要借助极为特殊的傀儡线。”  这些是修真界的常识,白寒池此刻大约是六神无主了。  白寒池喃喃道:“魅术……放大的是人本身的欲/望……我以前听师尊说过,修士若是被魅术引诱,归根到底是心性不坚。”  是因为他本来就对师兄心怀怨恨,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吗?  谢韫在他身前蹲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撑着脸看了白寒池好一会儿:“少宗主和我见过的人不太一样。”  谢氏、飞银城、出生入死的十六个秘境。  谢韫见过千千万万人,或者说千千万万修士。  修士们出生时□□凡胎,一朝得灵气洗刷,便成了目下无尘,睥睨凡尘的“仙人”,求的是与日月同老,问的是长生之道,所寻为至高无上,轻蔑七情六欲,故而自称仙人,一半是仙。  孟白雀不同,虽有问道之心,回护梁垣时,爱恨却鲜明。  应白夜……应白夜是何种人呢?应魔尊做事说话总是模棱两可,难以说是为了达成目的,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这么做。  谢韫忍不住看了眼应白夜。  应白夜:?  他伸手搭在谢韫肩上。  白寒池迟迟没等来下一句话,疑惑道:“应兄?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谢韫随便概括道:“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就是那种会为分神修士向元婴修士道歉的人。”  白寒池很像个“人”,而不是修仙之人。人何必因为正常范围内的情绪苛责自己?  谢韫从来不会,他对自己相当宽容。  应白夜:“……”  你就是这么哄人的吗?是不是稍微敷衍了一点?  白寒池却迅速理解了谢韫的意思:“真的吗?!”  谢韫:“当然是真的。”  这性格真的很个兔子。  白寒池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展颜一笑:“我师兄也这样说过我,说我根本不像个少主,七情六欲那么重,甚至不像个修士。但我觉得,这世上能飞升才多少啊?人嘛,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及时行乐。对吧,应大哥?”  “对。”  谢韫被他一声应大哥叫得浑身一激灵,他是不会反思自己的,于是在送白寒池出门时,顺路踩了应白夜一脚。  应白夜:“……”  送到门口时,谢韫忽然问:“少宗主,那条灵脉走了多少外门长老?怎么突然要收那么多?”  白寒池摇头:“我不知道。驻守灵脉的人手是师尊……我师尊便是宗主,那件事是宗主亲自选的人。灵脉离本宗甚远,未免长老们监守自盗,故而仔细挑选了合适的人。  “对了,我在鸢船上听华铎长老说,不多日就会开启秘境,因为那秘境入口脆弱,所以只能允许元婴期进入,两位趁现在多做准备,起码要准备趁手的灵器。到时候如果真的选上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白寒池对谢韫一笑:“我先走了。”  谢韫随手掩上门。  应白夜:“怎么不多劝慰两句?”  谢韫抽出袖剑慢慢抚摸:“兔子胆儿小,不能吓坏了。他好像比常人敏锐一些……言多必失,何况我又不是勾引他。”  应白夜双手搭在谢韫肩上,看他一点点用灵力养护袖剑,手指擦过银白的的剑身:“我总觉得这宗里不对劲……上次孟白雀的内情也很出乎意料,剧情并不可靠,早点解决谢宇飞,尽快离开。”  ……  白寒池御剑出了石楼,他掏出花名册,磨磨蹭蹭上了主峰正殿,元清宗宗主以及罗璟悬都在正殿内。  罗璟悬跪坐在佛宗送来的蒲团上,正在闭目调息。  元清宗宗主面容是分神巅峰的修士,面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身着浅金色广袖袍。  “父……师尊。”  白寒池及时换了称呼:“这是这次招收的外门长老,依照宗门规矩,只要元婴期的。”  宗主睁开眼睛,他瞳仁边缘泛着浅浅的金色。  元清宗有只传宗主一系的功法,称作上清妙法,修炼到第九重,瞳仁便受到功法影响,有洞悉世间万物本质的能耐。  上清妙法刚猛霸道,修炼者备受痛苦却又进步神速,罗璟悬修炼的功法正是上清妙法,可惜白寒池经受不住,修炼的是另一门逊色许多的元和合功。  宗主摊开手,花名册出现在他手中:“不比再去找了,你师弟今早带了一些修士回来,已经足够数目。”  白寒池心里小小雀跃:太好了……  “好什么?”宗主冷冷道,“你看看你师兄,再看看你,竟连你师兄一半都不及。”  白寒池撇撇嘴。 第25章 谢韫:“模你两下就能吓到,梁垣怎么没被你吓死?”  应白夜:“用的是刀,不是手。哪个魔修会无缘无故和人贴那么近?明明是你喜欢上手,不知道非礼我多少次了。”  谢韫从不反思,他拽起红绳,“就你毛病多,快点解开。你用刀都比用手利索,还好意思怪我吓到你。”  ……  如谢韫所言,不论元清宗背后有什么打算,明面上确实用各种借口阻止“外门长老们”离开元清宗。  白寒池带领元婴修士入秘境的消息也在第二日通知到石楼内所有修士,这些修士大多为散修,其中一大部分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  得知可以进入秘境历练,大部分修士难掩激动,少部分觉得奇怪的,也在得知少宗主亲自带队后,也打消了疑虑,专心修炼等待着秘境开启的那一日。  谢韫在元清宗的第六日清晨,主峰上传来摄人心魂的金铃声,一声比一声清越悠长。  谢韫睁开眼睛,耳边响起华铎长老的声音:  “秘境已经稳固,石楼外门长老速速在至主峰停鸢台。”  传音未落,石楼窗户大开,数百道流光飞向主峰。  谢韫站在人群中,应白夜站在他身后。  应白夜微微前倾:“谢宇飞在鸢船上。”  谢韫抬头看过去,谢宇飞站在十分显眼的地方,他身上穿着元清宗的浅金剑服,站在一名女修背后。  停鸢台建在主峰半山腰处,一只巨型鸢船落在停鸢台上,白寒池一身劲装,立在鸢船甲板上,他面色难得严肃,挥手抛下数百个小光团,灵力将声音扩散到整个停鸢台:  “诸位,秘境已经由长老稳固,现在登船,我们立刻赶往秘境。这是宗内的储物袋,里面有传音玉符和一些丹药,请大家收好。”  白寒池挥手:“降下护栏,登船!”  修士们登上鸢船,白寒池再次挥手,鸢船拉起巨帆,在灵石催动下腾空而起,载着数百人向秘境方向驶去。  鸢船航行一个时辰后停在秘境入口处。  秘境在被发现时便由元清宗长老封锁,此刻入口外站着六名内门长老,面色肃然。  鸢船上的女修抬手打出一枚令牌,六名长老同时向秘境注入灵力,六道灵力借由令牌转换,缓缓拉开了秘境。  浓郁的灵气随着风卷出来,伴随着某种甜腻的香气。  白寒池正要御剑进去,罗璟悬轻轻触碰白寒池的肩膀。  白寒池:“师兄?”  罗璟悬克制道:“注意安全,不要硬抢,实在拿不到手的东西就随它去,你是最重要的。”  白寒池:“没事。师尊不是说了吗?这只是个低等级的秘境,机缘有限,危险也有限。我走了!”  他率先御剑,谢宇飞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投入秘境中。  谢韫正要起身,应白夜轻轻扯一下谢韫的袖子。  谢韫:“怎么了?”  应白夜低声道:“我们一起。”  谢韫:“知道,走吧。”  两人随着人群一起御剑,秘境入口处有一段空间扭曲,低阶修士无法看破空间,只能被动等到这一段空间过去。  应白夜感觉一只手紧紧扣在自己手腕上,他看了眼熟悉的黑色衣袖,反手紧握住。  两人速度快,不多会儿就穿过混乱区。他们进来得迟,落地时其他修士也纷纷穿过混乱区。  然而看清秘境中景象时,所有修士都陷入了沉默。  这秘境中遍地白骨,巨大的兽类骨架立在不远处,怪鸦站在白骨上,扑啦啦扇着翅膀。  一名绿衣修士颤声道:“这……这是秘境?”  谢宇飞脸色难看:这确实是秘境,但是和他想象中平和的低级秘境不同,这秘境危机四伏,几乎和坟场无异!  谢韫低头看向脚下。  泥土濡湿,散发着类似于血液的腥甜气息——或者说,这是被血浸透了的土地。  隐藏在泥土里的血色丝丝缕缕地抽动起来,眨眼聚成数十丈高的血人,五官模模糊糊:“来呀——来呀——”  “我的祭品——”  血人缓缓动了一下,身上汩汩流出还算新鲜的血液,哗啦砸开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血泊里浮起一张人脸。  白寒池声音发抖:“付远师兄……你不是去看管灵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啦!v章有红包,比心~  掏出我的预收给你们看一看:  《我开二手店养你》  文案:  受是个天师,大学毕业后身无分文,被迫接受了一家二手店。  二手店又破又乱,据说还闹鬼,街坊邻里避之不及,受搬进去第一天,所有的灵异现象都消失了。  二手店营业第一周,衣着光鲜的包工头丢下闹鬼的古董,受除去古董上的冤魂,转手卖出高价。  二手店营业第二周,西装革履的老板卖出成精的玉器,受安抚了玉器,轻松卖给有缘人。  后来,整个城市里成精的物件都知道了——受家二手店可以寻找有缘人。  于是数百年历史的古董、灵气充裕的法器、修为不凡的仙器全都找上门。  受:“古董们让一让,你们当中很多禁止买卖,劳烦自己去架子上待着。”  小剧场  客户寄来一对价值连城的手镯,,手镯干干净净,没有成精没有被厉鬼附身。  收到手镯的当晚,二手店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高瘦俊美的男人  男人挂在受身上:“你收了我的聘礼,现在我来娶你了。”  病娇偏执攻x斯文冷淡受第24章 心脏  血人大约有出窍初期的修为,浑身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元婴之后,每一个大境界之间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何况这五百多名元婴修士水平参差不齐,强悍者如谢韫应白夜,而修为最低的是一个元婴初期的炼药师,在这种情况下,保命都难。  血人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修士的血肉,粘稠的血已经半凝固成膏状,数百张不同的脸不时从血人躯体中浮现。  每一张、每一张脸,白寒池都曾见过。  付远师兄、月见长老……这些都是宗门的元婴修士,天赋不佳,从内门弟子到外门长老,前些日子被指派去看守灵脉。  如今一张张鲜活的脸定格成痛苦绝望的表情。  原来看守灵脉是假的,原来希望他突破境界努力修炼也是假的。只有这些死在秘境中的同门是真的。  白寒池视线有些模糊,他胡乱擦着眼睛。  血人灵智低下,弯腰捞起血泊,不顾人脸的哀嚎,将血泊糊在自己身上:“掉了——掉了。”  血人成形不久,还不能维持人形,动作的幅度越大,流淌到地面上的血液越多,它很快化成浓稠的血色沼泽,伸出无数或粗或细的手臂,一边哀嚎一边向活着的修士伸出手,呼救的声音,宣泄的咒骂,死不瞑目的怨恨随着血手一起抓向修士:  “师尊——师尊为什么不来救我?”  “救我救我啊!”  “我、我不想死,好疼啊……”  “恨你们!恨你们——”  “来呀,来陪我呀。”  应白夜就近拎起一个修士,厉声道:“升空!”  血人是死去修士肉身聚成的怪物,吞噬的血肉越多,积攒的力量越多,就越难以对付。  其他修士如梦初醒,反应快的立刻御剑飞上半空。  谢宇飞远远站在人群后。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泊。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怕血泊,内心反而腾起隐秘的兴奋,叫嚣着让他冲上去——他能收服这东西!  但是……谢宇飞迟疑着瞥向白寒池的方向。  他的两个仇家还在这里,谢宇飞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完好无损地收服血人,一旦受伤,这两人会不会趁火打劫?  谢宇飞悄悄后退。  算了,还是等到独身一人的时候再做计较。  谢韫一把拎起白寒池,踩着十方剑飞向高空,十方剑下血手聚集,不断升高,试图抓下谢韫和白寒池。  谢韫斩断血手,甩手将白寒池放在身前:“别发呆!”  白寒池被谢韫拎在手上,他被晃了两下,茫然了刹那,“对、不能发呆。我要、我要救你们。”  他胡乱擦一擦脸,抛出一团流光溢彩的银团,飞快打出数个手印,接连打在银团上。  随着白寒池注入灵力,银团逐渐张开,露出真容——竟是薄如蝉翼的白纱,因为光线变化而不断折射出瑰丽的颜色。  谢韫挥剑斩断血手,应白夜御剑靠过来,示意其他修士聚在一起:“不要落单!给身边人搭一把手,这里每折损一个,怪物的实力就会增长一分!”  此话一出,一些修士连忙折回头拉拽速度慢的修士。  散修们实力确实欠缺,应白夜:“我去帮忙。”  谢韫点头。  他要护着白寒池,等待宝器彻底被灵力激活。  白寒池打出最后一道手印,厉声道:“化!”  白纱迅速延展,在灵力催动下迅速张开化成大网,捕鱼似的将所有修士捞进大网内,白纱遮盖了修士所有的气息,血手失去活人的气味,茫然地在半空中抓挠几下,缩回了血泊中。 第27章 第25章 太上忘情  白寒池已经撤下蒙尘, 跪在剑上大口呼吸,他两眼发黑,不时干呕几下。蒙尘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 白寒池浑身经脉都干得发疼,入口的回气丹粗暴地灌下灵力, 冲得经脉生疼。  白寒池盯着剑身上狼狈的脸, 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果然是个废物, 难怪不讨父亲喜欢, 更当不起元清宗少主之位。果然还是师兄更合适。  数百个修士缩在白寒池身后,他们注视着谢韫和谢宇飞,完全摸不清楚情况, 又畏惧不知道有没有死透的血人。  五百多个鹌鹑挤在一起,蓝衣人大着胆子道:“他们怎么起了内讧……”  “我们要不要……去给那位道友帮忙?”  “这、那血人还没死透吧?我倒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担心给两位拖后腿。”  ……  应白夜一手搭在刀柄上, 偏头向后看了一眼。  他出身魔道, 杀气极重,眼里丝毫不掩饰的寒意,积聚了尸山血海堆叠起的煞气, 令人触之生畏。  谢韫右手用力,扯出谢宇飞的心脏。  谢韫的右臂和左肩上都被触手扎穿, 两人都在流血。但谢宇飞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很快化成黑墨, 和鲜血一起浇在泥土中。  谢宇飞抓住谢韫的手臂,触手从谢韫体内抽取灵力,反哺自身伤口,他嘲笑道:“哪怕你稍微准一点。”  元婴不灭, 神魂永存,对于修士来说就不算死亡。  “我方才就注意到,”谢韫声音带笑, 任由谢宇飞从他身上抽取灵力——血人的灵力对他来说过于驳杂,不如全都让给谢宇飞,“你恐怕已经不是血肉之身。”  谢少主自认美貌,但也远远不到神鬼倾倒的地步,血人吞噬血肉,之所以忽略谢宇飞,是因为谢宇飞此刻已经没有肉身。  换而言之,谢韫也好,应白夜也罢,总归是这虚假世界中的一部分,血人认定他们是“人”。  可谢宇飞不同,他脱离了原本剧情,但又不足以置身局外。  谢韫捏碎手里的“心脏”,哗啦一声,黑色墨迹沾了他一手:“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妖兽修炼成丹,修士结金丹后成婴,可谢宇飞什么都不是,他只剩下常人会有的要害。  心脏、咽喉、头颅。  谢宇飞猛地扑上来,“你——”  扑过来的势头,在谢宇飞惊恐的神情中消失了——“心脏”的墨迹落在地上,谢宇飞再也无法保持人形,像那一日重伤一样散成墨迹,哗啦啦流进泥土中。  谢宇飞死前吸收了血人的怨气,和谢宇飞本身的愿力混合着渗入地面,泥土之下,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白寒池身后的修士们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人!难道是血人幻化出来的妖物?”  “升空!升空!地下有东西!”  ……  谢韫先受了“冰上花”的反噬,随后大量失血,又被谢宇飞抽取了最后的灵力,饶是他比寻常修士强悍,此刻也承受不住。  他只感觉伤口钝钝地发疼,因为没有灵力,他连储物袋都打不开,索性由着自己往下落。  谢韫昏沉沉中感觉腰上一紧,他被人揽着腰拉进一个怀抱,脸埋在对方胸怀间,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气。  是应白夜。  谢韫稍微放松下来,意识像更深沉的黑暗下坠。他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应白夜降低高度捡起春山倒,随即带着谢韫升空:“别睡。”  白寒池摇摇晃晃地御剑到谢韫身边,递出一瓶聚灵丹:“这是四品的聚灵丹,效果比回气丹好很多。”  谢韫挥挥手:“你自己留着用吧。”  白寒池吸吸鼻子,打开瓶子咽下聚灵丹。  他借着应白夜送来的灵力打开储物袋,摸出一瓶回气丹咽下,他耳边听到怪声,一手搭在应白夜小臂上向下看:“什么声音?”  应白夜向下看去:“我怀疑谢宇飞触发了秘境内的阵法。打开秘境的钥匙,不是血肉,而是修士死不瞑目的怨气。”  按照白寒池给出的信息来看,这些修士应当是被骗入秘境的,在狭小的秘境中惊惧惶恐,彼此猜忌,最终互相残杀,所以才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创造出这么一个怪物。  因为是怨气聚成的怪物,所以有一定灵智,如果放任血人发展下去,未必不会是第二个谢宇飞。  爱恨痴嗔喜怒哀乐,都是愿力的一种,谢宇飞是这世界里最大的愿力集合体,所包含的愿力远远超出一个血人。  秘境吃足了“祭品”,终于要展露出真容。  白寒池疑惑道:“这和谢宇飞有什么关系?”  谢宇飞死亡的怨气再怎么深重,难道还能比血人更重吗?  谢韫站直身体,“这说来就话长了……”  白寒池抿了下唇,“哦。”  泥土下传出清脆的机括声,轰隆声中,泥土下陷,整个地面从中分开,露出真正的秘境。  洞口深不见底,风卷上来,送上浓郁的灵气,还有不知名兽类的长吟。一个需要祭品才打开的秘境必然凶险异常,但相应的,其中也藏着无数机缘。  修士们望着底下的秘境,露出毫不掩饰的狂热。  他们中大部分已经寿元过半,依然被困在元婴初期,如果不突破,等待他们的就是身死道消。  而现在,长生的机缘就放在他们面前!  谢韫摘下面具,他虽然还带着伤,但整个人已经精神起来,笑问:“跳不跳?”  应白夜:“你要是想跳,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白寒池连忙道:“我也想跟着你们。”  谢韫收回春山倒,甩出一柄灵剑:“那就跟上来。”  春山倒骄矜脾气大,就算对着谢韫,也不愿意屈就当个御使的灵剑。  灵气激荡,飓风冲上来,掀开地面。  谢韫避开剧烈的气流,拉着应白夜纵身跳入秘境。  ……  真正的秘境极为广阔,五百多修士下饺子一样没入秘境各个地区。  谢韫身上有伤,三人挑了个没人的平原落下。  白寒池双腿一软,摔在草地上。  谢韫坐下处理伤口。  他先前服用过安宫定神丸,这次的伤口看上去比上一次可怕许多,实际上只是皮外伤,谢宇飞的愿力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秘境中灵气比外界充裕,清洗后撒了药粉,修复伤口的速度比在秘境外速度更快。  应白夜和白寒池都没有受伤,只是灵力消耗过大。  应白夜站在谢韫身边,他们选了平原上相对高的小坡,人在小坡上,即便不御剑升空,也可以将平原上的一切收入眼底。  秘境内已经是黄昏,日头垂在天边,月亮挂在另一边。  白寒池终于放松下来,两眼茫然地看着秘境。  应白夜道:“你来之前,宗内没有任何提示吗?”  白寒池整个人尤其疲惫,他坐在地上,感觉比全力维持蒙尘还要累:“什么都没有。只说秘境开放半个月,到时间后会打开入口,让我们出去。其他什么都没有交代,和以前开放秘境一样。”  应白夜看了眼白寒池。  “对不起,”白寒池开口说了一句话,眼眶发胀,他怕自己哭出来,赶紧捂住眼睛,“拖累你们了。我以为我在元清宗会有一点地位,没想到这么碍眼……你们放心,我跟着你们不是想拖你们后腿,我手中还有几件宝器,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应白夜摘下平安结绕在手腕上,垂下来的流苏一下下扫过衣襟:“那么最迟半个月,秘境一定会打开。”  怨气积累需要时间积累,元清宗要确保他们这帮修士死伤殆尽,才会打开秘境。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应白夜低声自语。  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元清宗为此放弃少主?这可是一个宗门,能让整个宗门心动的宝物……难道秘境里有仙品吗?  白寒池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何,应兄不说话时,谢兄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谢……”  应白夜抬头:“我姓应,应白夜。我与谢宇飞有些私仇,追着他到了元清宗,所以不管你有没有打算招收我们做外门长老,我们都会进元清宗。”  白寒池挠挠头:“多谢?”  谢韫调息完毕,睁开眼睛:“我休息得差不多了,马上要入夜,我们都不是完全状态,还是找个地方过了今晚再说。”  夜色已经沉沉压下来,这秘境不知道形成了多少岁月,分出山川河流,森林洼地,甚至有日月轮转,俨然是个自成轮回的小世界。  这样的秘境情况复杂,危险性极高。  白寒池连忙道:“用蒙尘吧,这里只有我们三个,用一点灵力就可以支撑到天亮。”  谢韫站起身:“找个视野好一些的地方吧,这里……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灵药太茂盛了一点?”  他们脚下的“草地”并不是什么野草,而是一品灵药甘心草,整整一片“草地”,全都是这样的低级灵药。  甘心草是低等灵兽的口粮,算不上贵重物品的,但是除了人为栽种,谢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片的甘心草地。  白寒池迟钝地四处望了望:“这是灵药?”  元清宗的小少主,从没见过二品之下的灵药,因此第一眼没有认出这种喂灵兽的灵药。  应白夜道:“秘境里灵气充裕,低品级的灵药生长茂盛也是正常。”  有些秘境灵药扎堆,这里到算不上特别。  谢韫想了想,“也是。”  白寒池四处张望:“西南方向有一座秃山,我们去那里凑活一晚吧。”  平原西南方立着一座光秃秃的矮山,山上除了稀疏的树木没有其他遮挡物。蒙尘可以遮蔽气息和身形,占据高出对他们更有利。  三人御剑起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圆日彻底沉下地面时,整个秘境发出轰隆响声,三人眼前同时一暗。 第29章 谢韫唇角翘了一下:“叫那么亲热干什么?”  “怀玉?”  白寒池愣愣的。  谢韫一指自己:“我姓谢,谢韫,字怀玉。”  白寒池不愧是能在晚上睡觉的修士,注意力往往在奇怪的地方:“你们……还换姓啊?”  谢韫:“……”  谢少主假装没有这一茬。  应白夜微笑:“我随他姓。”  墓道中,尸犬徘徊一阵,不时仰头对着半空中的修士垂涎欲滴。墓道中没有日月,被烛火照得通明,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间。  尸犬叫声怪异,抽泣一样的叫声回荡在墓道里,嚎叫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犬王嚎叫一声,发足狂奔起来。  尸犬发出尖细的声音,夹着尾巴一路惨叫着逃跑。  群墓中心是一片天空形成的湖泊,此刻澄澈的水面开始翻滚,水下一座巨型陵墓缓缓上升。  这座陵墓位于秘境中心,规模是其他陵墓的数倍,几乎称得上巍峨,金碧辉煌到不像个陵墓,更像个奢靡至极的宫殿,华丽得有些轻浮了。  陵墓彻底浮出水面,森严的金顶碧瓦俯视众生。令修士们吃惊的是,墓穴入口竟然缓缓打开。  谢韫端详片刻,评价:“我从这入口里看到四个字。”  应白夜十分捧场:“什么字?”  “请君入瓮。”  白寒池小心翼翼道:“那我们还进去吗?”  谢韫:“去啊。”  白寒池:“去死吗?”  谢韫抚摸小白少主的头发:“等到元清宗大开秘境,我们也是死路一条。选个壮烈点的死法不好吗?”  白寒池心里一沉。  不错,他们这些人是被元清宗当成祭品扔进秘境,侥幸不死也和元清宗有仇,到时候结界打开,元清宗难道不会灭口吗?  应白夜道:“死在别人家的墓里很壮烈吗?”  谢韫:“睡人家打好的棺材难道不霸气吗?”  白寒池信以为真,着急道:“……那,那我们快点进,好棺材都要被别人抢走了!”  谢韫:“……”  一部分对自己修为自信的修士已经御剑进了墓穴。  墓穴从内外看都是一座巨型宫殿,入内第一层是正殿,殿内前后通明,明光烛火,照得整个正殿亮如白昼。  谢韫等人入内后才发现正殿有进口无出路,一旦后路堵死,他们就会被关在墓中!  白寒池撤下蒙尘,维持这样一件宝器长时间运行,对白寒池来说也是负担。  墓穴口放入整整一百人,壁垒厚的玄铁板重重落下,将第一百零一人拦在墓外。  谢韫远远望过去,正殿刻着一副极其显眼的对联。  上联:指天为天,指地为地  下联:指天为地,指地为天  横批:乾坤入我手  何等狂妄!  应白夜道:“想来秘境中天翻地覆就是这位的手笔。”  谢韫道:“这墓主人必然就是秘境之主了,只是这样的人物,竟然飞升失败,身死道消了。”  正殿悬一面铜镜,烛火的光线射在铜镜上,竟然化为纯金剑气,从上至下扫下!  剑气迸发的刹那,应白夜体内的元婴猝然被打动,应白夜猛然看向铜镜——这灵力竟与他同出一源!  这里难道有下半卷魔功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对联完全没有平仄可言,没关系,反正写对联的人也不在意平仄  看到有小可爱说我辛苦了,下跪,实在不敢当,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我实在撑不住了去睡了qaq。第27章 延年  剑雨磅礴, 细密如针。从铜镜射出时气势如虹,密密织成一张大网,转瞬覆盖整个正殿。  墓室内的灵气已经比外界更充裕, 剑雨出现的时候,灵气几乎翻了一倍。  剑雨速度极快, 根本没有给人反应喘息的时间。  大部分修士甚至没有看清剑雨的来处, 已经被澄澈的剑雨穿刺而过。  谢韫反应已经几块, 一把将白寒池护在身后, 剑气震开一部分剑雨,衣袖上依然不可避免地被剑雨刺穿。  应白夜压下灵力的悸动,借谢韫给出的空隙, 抛出一面玉刚盾,将剑雨挡在外面。  谢韫:“这剑雨……好像不会伤人。”  他抬起手臂, 他的衣袖刚刚被剑雨刺过, 此刻居然完好无损,衣料上海残留着淡金色的液态灵力。  这剑雨的灵力居然浓郁到可以凝聚成液体。  应白夜伸手,指腹抹过谢韫的袖口。  没有感觉错, 这里的灵力和他同出一源,而且墓主人的修为至少达到了合体期。  白寒池右臂被擦了一道, 他举起手臂:“真的, 我刚才被碰了一下,不仅没受伤,感觉体内的灵力似乎还增多了。”  他的手臂处果然一点伤痕都没有。  三人撑起灵力挡开剑雨,向正殿中其他位置看去。  修为低微些的修士们最先被剑雨淋了满头, 惊慌过后,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受伤,修为上涨了不少。  这奇怪的现象没有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大家都没有受伤?”  “我也被射中了, 怎么没有受伤?”  “这剑雨不会伤人,里面好浓郁的灵气!”  ……  有个离得近的青衣修士被兜头淋了一声,修为立刻从元婴初期涨到元婴中期。  跨越了整整一个小境界!当即从垫底的修士一跃成为中层。青衣修士资质平平,撞了大运才结婴成功。如果自行修炼,这一个小境界就需要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如果没有大机缘,青衣秀士终生会被困在元婴期。  而元婴期的寿元,不过三百年罢了。  可现在,不过是被淋了一身剑雨,居然能省去数年的苦修!  青衣修士难以置信地运行灵力,面露狂喜,“多谢前辈恩赐!”  他御剑迎着剑雨而上,修为肉眼可见地增长。  所有修士都撤下防护,他们御剑在正殿内四处乱飞,寻找剑雨密集的地方,用身体迎接金色剑雨,有人甚至取出容器,试图接纳更多的剑雨。  正殿里近百名修士陷入了修为暴涨的狂欢。  他们半闭着眼睛,张开嘴,肢体扭动,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舒展身体,以此迎接更多的剑雨。  白寒池不觉得心动,只觉得毛骨悚然,这场景令他浑身发寒,他下意识看向谢韫和应白夜。  这两位的表情如出一辙,但是都没有看正殿里的闹剧,微微皱着眉凑在一起说话。  应白夜微微低头,凑到谢韫耳边:“我感觉这里的灵力和我同出一源。”  谢韫:“你修炼的功法?”  应白夜:“可能有。你陪我去找一找?”  谢韫轻轻挑眉,压下声音:“不怕我抢?”  “上半册就在我手里,你若是看得上,我即刻双手奉上。”应白夜声音带笑,“不过我劝你最好别练,这功法刚猛霸道,极易反噬自身,我已经练到第四重,如果第五重后没有下半册,我会死。”  谢韫若有所思:“难怪你和他争得你死我活。”  也就是说,应白夜现在就是站在死路上,修为每增长一点,都会往前进一分,除非能找到魔功的下半册。  应白夜的状态完全看不出有如此隐患,除了不怎么修炼,甚至比大部分修士还要悠哉。  两人说话时,白寒池终于忍不住打断两人:“应、谢兄……他们打起来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躲起来?”  应白夜道:“没有地方多,这正殿里邪性得很,根本没有入内的通道,大概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谢韫抬头看过去。  正殿里,剑雨的数量大大减少,不知足的修士竟然御剑摘下了正上方的铜镜!  铜镜落入人手,剑雨完全消失,殿内的修士都疯了,抽出武器争夺铜镜。  一个面容美丽的年轻女修悄然靠近,一剑刺死了修士,抢走铜镜。  她已经有了元婴巅峰的修为,铜镜到手后迅速逃窜。。  “你竟敢将这等宝物据为己有!”  “杀了她!杀了她!”  正殿高而宽阔,女修狼狈躲闪着身后的攻击,御剑奔向角落里一名男修。  “夫君!”  女修绕过一名修士,兴高采烈地扑向男修,“我给你……”  男修手中的短剑刨出女修的元婴,女修至死,依然圆睁着眼睛,她肉身下坠,元婴还完好无损,惊慌躲进了角落里。 第31章 虚影有些惊讶,抬起手看了看衣袖,紧接着似乎笑了下,随即扫袖,挥出罡风剑意。  冰川顷刻融化,寒流回护谢韫,冲走了大部分罡风,然而那风强悍极了,余波依然突破寒流,将谢韫连人带剑掼在墓室墙壁上。  咔嚓——  春山倒碎为六截。  虽然谢韫最后关头用肉身护住春山倒,但是剑意对灵剑的伤害太强,春山倒撑到最后一刻,依然碎了。  本命灵剑碎裂,谢韫元婴肉身同时受到重创,剧痛下,谢韫短暂地失去听觉和视觉,世界漆黑寂静。  对剑修而言,本命灵剑是和半身等同的存在。  不知道碎了多少骨头,可能戳穿了内脏,总感觉身体里也在流血。  谢韫歪了下头。  他靠在墙上,反正看不见听不见,浑身都在渗血,全身没有一处感官支撑他继续争斗,索性不管了。  谢韫摸索着捡起一块碎片,锋利的剑刃割破谢韫的手指。  谢韫怜爱地抚摸剑身。  可惜,让春山倒先碎了,虽然说什么陪葬不陪葬的,谢韫倒也真的没碎剑——春山倒这样好的宝器可遇不可求,与其碎在他手上,不如再寻一个有缘人。  还有应白夜……他这里濒死,应白夜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韫意识昏沉中,感觉有人轻轻拂过自己的发顶,手中的碎片忽然消失,耳边响起水花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抛进了水中。  谢韫感觉自己不断下沉,疼痛逐渐远去,有人在他耳边轻轻抱怨,那嗓音懒洋洋的,带了点调笑的意味:“倒霉孩子也太较真了一点。”  谢韫硬是挣扎着清醒了一瞬:“你才倒霉孩子。”  虚影:“……”  她活了几百年,实在不曾见过这个品种的剑修。  虚影拍拍谢韫的发顶:收了这个徒弟,想来可以和她天天吵架了,一定很热闹。  墓主人等了数十年,等来满意的弟子,大墓开始向下沉,天地再次颠倒。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少主:快乐作死,差点作死  大佬:逗猫,逗过头被抓了。  颓废了好几天,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写文,但是想想其实也就是写个自己想写的故事,大家喜欢就好。  今天的字数还是没补上,挠头,给大家发红包补偿一下吧。第29章 血肉  主墓  哗啦的水声不时响起, 这地下的墓室内修建了一座水池,亮银色的“水”灌满池子,不时翻滚出晃眼的涟漪。  春山倒的碎片沉在水池下, 断口处随着浸没时间逐渐融化,受到损伤的剑灵得以在池中重新凝聚温养。  谢韫在水声中逐渐恢复意识, 他身体受损得太厉害, 即便意识清醒了, 视觉和听觉依然一片混沌。  谢韫感觉自己被困在某个狭小的空间内, 周围光线晦暗,谢韫本来就模糊的眼睛更加看不清楚。  他伸手摸了摸,四周和顶部都被坚硬的“墙壁”包围, 身下倒还算柔软。  是一个……棺材?  谢韫稍微用力,掀开顶上的“盖子”, 巨响过后, 烛光倾斜而下,谢韫撑着不太清晰的视线看了看——他果然躺在棺材里。  谢韫手一撑跳出棺材,因为失血太多, 他踉跄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这个状态……  谢韫掂量一下, 现在去找应白夜, 不知道是给他帮忙还是给他添乱。  “居然还活着。”  谢韫手指搭在颈边,手心下血管规律地鼓动,他找出几颗丹药咽下去,灵力在经脉内迟缓地运行, 谢韫撑起身体。  不仅活着,他甚至感觉碎裂的本命灵剑正在修复,谢韫顺着感应走到水池前, 池前立着一块碑。  谢韫轻声念出来:“洗剑池。”  池中水如同融化的银,隐约能看见底下的春山倒碎片。谢韫试探着一摸,被烫了一手,于是缩回来。  没有死,春山倒似乎正在重铸,他这算是被墓主人认可了?  谢韫恍然听到耳边传来虚影的声音:“宝剑有灵,要它驯服于你,也要你驯服于它。”  谢韫一怔,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  谢韫思索片刻,向墓室中唯一的通道走去,人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乱动什么?回来躺着。”  谢韫回过头,虚影坐在棺材盖上,人倚着棺材,托着脸看着自己。  还是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女人。  虚影点了点谢韫,用一种溺爱又无奈的语气教训他:“我现今只有一道灵体,没有灵力帮你疗伤,好好去躺着。”  谢韫摸不准虚影的想法,道:“躺不住,我要找人。”  虚影道:“那个陪你一进来的小家伙?”  她起身,眨眼到了谢韫面前,她没有实体,半浮在空中,微微低下头,笑着道:“他不懂事,练了不该练的功法,所以要让他吃点苦头。”  谢韫瞳孔一缩,追问:“不该练的功法?你对他做了什么?”  依照这位的想法,恐怕先前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只是“吃点苦头”!  高阶修士不知活了多少岁月,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低阶时是何等的脆弱。  虚影慢悠悠地绕着谢韫晃了一圈:“那功法修到第三重之后就会心魔从生,每一次修炼,都会逼自己发疯,自己疯也就罢了,一个高阶修士疯起来,要叫多少人陪葬?我本来要销毁这东西,可惜正魔大战来得太仓促,整卷功法在大战中遗失。功法遗失前我就在功法上标注了禁止修炼,他还是不听话。”  这竟然是功法的撰写人……第一魔尊,陆琢玉。  已经修至大乘期的魔尊,怎么会出现在墓室中?  “过于追求力量……。”  “并非追求力量,”谢韫打断虚影,他冷冷道,“他托生于魔修,挣扎于魔道,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如他修炼一卷只有上半册的功法一样,不学,就要死。”  一个说出母亲是魔修,所以自己是魔修的人……怎么会是为力量迷失的人?  应白夜从不曾提起他的身世,原著中对应白夜身世的描写更是寥寥无几,只提到他出身魔道底层门派。  谢韫道:“魔尊身为魔道中人,也是自甘沉沦魔道吗?您修至大乘期,一生中没有迫不得已过,没有求不得的人或事吗?”  虚影歪头:“你这么紧张他?”  谢韫一字一句:“引以为挚友,劳烦魔尊放行,让我去找他。”  虚影抵着下颌:“真的?”  谢韫不顾经脉的疼痛,让灵力重新在体内循环起来:“一字不假。”  虚影:“那我是骗你的。”  谢韫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谢少主长这么大,只有他气别人的份,很少有口舌上输阵的时候:“……您能长这么大,一定是因为没人打得过您。”  第一魔尊就是这种人?  虚影赞同:“是啊,我能顺利满周岁主要是因为小时候说话迟。”  谢韫:“……”  虚影轻轻笑了下,“不过你那位小朋友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我没把他怎么样,但是墓室中危机四伏,他受伤后被功法反噬,此刻已经丧失理智,要不了多久就会自毁身亡。”  谢韫李绩追问:“下半卷在什么地方?!”  应白夜说过,找不到下半卷他就会有反噬身亡的风险,如果找到下半卷  虚影歪头:“我不知道。我说了,我是一道灵体,没有多少自保能力,万一叫仇家抓到搜魂,岂不是什么都搜出来了?故而我只保存了本体想让我知道的东西,也只执行本体交代的任务。我不知道下半卷在什么地方,更不清楚功法的内容。”  谢韫心里一沉:“他在什么地方?”  虚影:“他在右侧耳室内。“  在谢韫动身前,虚影道:”对了,耳室正下方长着一棵整一千年的灵漆树,汇聚的灵漆可以暂时洗出修士神魂内的心魔。如果你能活着碰到他,可以带他下去洗一洗。”  虚影轻轻挥袖,右侧门大开,谢韫甩出一柄剑,御剑穿过右侧门。  虚影勾了下发尾,喃喃道:“要不要去帮忙?但是总感觉还不够,真是睡得太久了,不记得要做什么了。”  ……  耳室是配在主室左右的房间,摆放着墓主人生前所用的物品,然而右侧耳室空无物件,只有一地的血。  十来具尸体以各种姿势横在地上,应白夜站在正中,他垂着头,手里拎着刀,红绳节一摇一晃,那刀刃上映着一片片的血迹。  应白夜听到耳边有人低语。  “看,又有人要来杀你了。”  “啊——真是的,为什么总不肯放过你呢?”  “反正也没有人来救你,死了也可以吧?”  “你母亲是为你而死。”  应白夜顺着声音的指引看过去,只看见模糊的人形,隐约有一张让他不能生恨的脸。  他从血色里抬起头,向谢韫望过来,那双眼睛乌沉沉的,虹膜映着血色。  一霎时煞气翻滚,眼神里沉浮着一片血海。  应白夜抬起刀,挑起一片血,猩红的鲜血飞射向谢韫。  谢韫挽起剑花挡住血钉,鲜血在胭脂红的剑身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谢韫右手颤了颤,他轻轻抽了口气。  剑修的手本来应该是极稳的。 第33章 “不用上来了,”虚影坐在耳室的边缘,懒洋洋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首先,不要直呼师尊的名讳,其次,你即便拿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陆琢玉那货色经常挖坑埋自己,她都不一定能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何况本体现在不知道睡在哪个棺材里,你要么去找她,要么等她醒。”  谢韫:“来不及等她醒。”  应白夜:“你拜在魔尊门下了?”  从吞日月就能看出魔尊的脾性,魔修是随心所欲的性格,谢韫拜在魔尊门下,只恐怕是弊大于利。  谢韫这才想起来:“我什么时候拜您为师了?”  “我没说吗?”虚影歪头,“没关系,我刚才说了。你要叫我师尊,你不拜也可以,等到姓陆的睡醒了,你没有弟子的身份,怎么请她帮你旁边这个小朋友?”  谢韫:“……话是这么说。”  为什么要叫自己叫姓陆的?  应白夜:“……”  他双手搭在谢蕴肩上,拉着谢少主往后退了好几步。  谢韫回头看他,低声问:“怎么了?”  “傻孩子,好事为什么不干?”虚影怜爱道,“反正姓陆的在修真界待不了多久,醒来之后就要升仙,她走了,那些好东西不都是你的?白捡一个魔尊的家当,多好的事。”  谢韫:“……”  有点不懂,但是很受震撼。  应白夜:“……”  他坚定地拽着谢少主又退了几步——哪有灵体算计本尊的?面前这魔尊必然是假的。  谢韫被拽了好几步。  虚影冲谢韫招手:“来,拜吧。我也不要三跪九叩,只要你开口叫我师尊。”  谢韫:“我有个条件。”  虚影:“说。”  谢韫:“我要你也收他为弟子。反正他已经学了你的功法,无论如何都算你是门下弟子。”  虚影抵着下颌看向应白夜,应白夜只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似乎能看穿神魂:“你叫什么?”  一道灵体,连修为都没有,却有如此令人战栗的气势。  应白夜拱手:“应白夜。”  “我喜欢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虚影轻轻笑了下,“好孩子,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这孩子虽然从她这里领悟了剑意,但一来那只是皮毛,二来身受重伤灵气耗尽,应白夜想杀他很简单,手起刀落,几招的功夫而已。  但是没有。  一见到这孩子,应白夜连刀势都慢了,短暂的清醒时为了防止自己伤人,甚至弃灵刀于不顾。  对于一个魔道出身的修士,放下灵器的时候就等于默认自己任由对方处置。  身家性命,就这么随手抛在对方手上。  虚影隐约记得,她也有这么一个舍命相护的人,只是本体吝啬爱吃醋,不愿意漏出更多的记忆。  应白夜感觉谢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指尖一动,下意识想勾起平安结,可惜腰间的刀早就被丢了,平安结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应白夜偏过头:“……我想看清他。”  “他来救我,而我想被他救。”  其实混沌中根本看不清,只知道决不能让伸过来的手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为什么没有赶上!!第31章 《逆天改命》  这话未免太缠绵。  柔软得应白夜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就能心软成这个样子?  可惜谢少主没有意识到, 戳—戳应白夜:“你还挑人呢?换个别的人给你,你是不是就不要了?”  应白夜反问:“别人会来吗?来了又为什么?”  换做别人未必不来,只是谢韫为他来, 旁人会为什么?  谢韫并不谦虚:“这倒是。”  应白夜无声—笑,他回过头看向虚影:“这个答案, 魔尊满意吗?”  虚影走神了好—会儿, 她—直试图顺着零星的熟悉感完整出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也是, 陆琢玉将那个人看得跟眼珠子—样,怎么舍得告诉自己的灵体。  但是应白夜能让她想起那个人,她已经心情愉悦。  虚影—合掌:“可以!”  至于应白夜不是剑修……没关系, 不重要,反正最后都是陆琢玉的问题。  虚影语气轻快:“既然我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 那么好孩子……”  谢韫举手:“师尊, 我有问题。”  他身上还没干,墓室的烛火柔化了他过于锋利漂亮的眉眼,整个人都柔软蓬松起来。  虚影眼神软下来:“嗯?”  谢韫:“您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  虚影恍然大悟:“难怪叫你这么拗口, 我—直觉得有什么忘了问。”  谢韫对不着调的师尊接受良好:“我姓谢,谢韫, 字怀玉, 应白夜字明昼。”  应白夜拱手:“见过师尊。”  虚影挥袖—托:“不用多礼,我讨厌那套规矩,瞧见就烦。白夜到我跟前来。”  应白夜上前两步。  虚影弯腰端详半晌,“你这煞气未免太重了。”  她直起身, —手抵在应白夜眉心,从体内抽出—道本源剑意,注入应白夜体内。  她是剑意形成的灵体, 这—道剑意注入后,灵体顿时淡了许多,“你的修为不可能不涨,这道剑意可以暂时镇压心魔,不过这方法是以毒攻毒,修炼时会有万剑穿心的痛苦。虽然治标不治本,好在能帮你挨过—段时间,至少能保你稳稳修上分神期。”  心魔由心生,但也要依靠外界的邪气才能作祟,虚影是大乘期修士剥离出的灵体,本身经过雷劫锤炼,其剑意之森然,心魔都要畏惧。  即便是无与伦比的天才,修到分神期也要个大几十年,这时间足够了。  那道剑意盘亘在应白夜元婴附近,应白夜试着动了—下元婴,果然有痛彻肺腑的感觉,好在比起心魔,疼痛是可以轻易忍耐的东西。  应白夜:“多谢师尊。”  虚影揉了揉眉心:“也有我的错。好了,你们在灵漆池内调息,听我说这墓内的情况。”  谢韫和应白夜—起坐下。  虚影揉着眉心:“外面那些陵墓你们也看见了。此处是上—次正魔大战的战场,因为参战的都是高阶修士,战场里怨气格外重,放着不管恐生阴邪之物,故而辟出秘境,并用阵法净化怨气并且隐藏秘境。近年来,秘境内怨气逐渐消散,阵法也逐渐失效,所以你们才能进入秘境。”  谢韫和应白夜对视—眼:难怪外面会有—层虚假秘境,原来是为了防止外人误入战场。  谢韫:“既然如此,阵法怎么会被怨气打破?”  净化秘境中怨气的阵法怎么会被怨气摧毁?  虚影大概猜到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解释道:“阵法不会被怨气打破,但如果内外两部分怨气试图合为—体,确实可以冲破濒临失效的阵法。”  虚影略微严肃:“你们所处的墓是—座衣冠冢,里面除了我以外,只留了—些小玩意儿,都封在另—间耳室里。—会儿我打开耳室,立即就会被本体召回,不能护着你们。”  “有几件事情你们要铭记在心。”  “—,我这人算不上偏心,—人有的,另—人也会有。所以希望你们师兄弟长久和睦,如果为了什么反目成仇,那我就—个都不要了。”  “二,耳室内有大量的丹方卷轴,还有清心定神的丹药,可以帮助压制心魔。丹方卷轴不要糟蹋了,你们都不是炼丹师,送也好买也罢都随你们。”  “三,—旦你们离开衣冠冢,大墓外层的结界就会失效,外面想必不会安宁。耳室中有—柄玉剑,里面封着本体的灵气和剑意,但是记住,只能用—次,不要把自己卷进去。”  “最后,我回归本体后会把这段记忆带给她,所以不要担心功法的事,等她腾出手后自然会想办法。”  谢韫更担心在陆琢玉想出解决办法前,应白夜就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可以直接去找你吗?”  应白夜关注的则是另—点:“师尊怎么不飞升?滞留在修真界必然要受到天道压制。”  选弟子可以在修真界留下—道意念,并不妨碍飞升。  何况大乘期久留修真界,每百年会受—次天劫,因为大乘期已经脱离修真界的范畴,按照天道法则,必然要飞升更高的世界。  谢韫在魔尊的看护下,渡劫飞升的可能性并不低。  至于他自己……  “不知道她在哪儿,”虚影道,“至于我为什么不飞升,她不让我知道,她有病。”  自己骂自己。  应白夜:“……”  这位可真是怀玉命里自带的师尊,性子真是—模—样。  虚影拍拍谢韫的头,解释道:“并非是不愿意帮你们。”  “这座大墓被放置在秘境中,阵法被破坏后,必然会有无数人踏足,我对付元婴出窍还可以,但如果正面对上分神期的修士,必然不是对手。姓陆的混蛋不知道在搞什么,睡了很多年,怎么可能为了灵体暴露自己的位置。放心,我这个人不会欺负小孩,许给你们的事情—定会办。”  谢韫看看身上:“当真?”  虚影严肃道:“……打徒弟不叫欺负小孩。”  谢韫缓缓弯起唇角:“弟子受教。”  记得了,以后打徒弟。  虚影立刻转移话题:“好了,你的剑还在洗剑池,—炷香后会复原如初。你们调息半个时辰,伤势好后我为你们打开耳室。”  谢韫两人离开灵漆池,虚影路过洗剑池时,挥袖—指洗剑池:“你的灵剑还在池中,—炷香后就能复原如初。” 第35章 只是秘境毕竟是修士辟出的空间,表面空间与修真界有错位,金丝网无法完全贴近秘境,但可以无限向秘境挤压,直到将所有“祭品”围剿。  因为秘境和空间与外界不同,阵法挤压的过程缓慢,否则阵法的灵气会惊扰秘境,可能造成秘境外表崩毁。  罗璟悬远远站在大阵外,忧心道:“师尊,寒池还在里面,这阵法难道不会伤到寒池吗?”  宗主闭着双目:“不妨事,阵法不会伤及秘境,他只要等在秘境内就好。”  寒池竟然活着……原本作为祭品的散修们存活过半,而秘境居然打开了,难道这秘境并不是当年正魔两道交战的战场?  倘或秘境中没有魔尊留下的陵墓……那可真是白费功夫。  罗璟悬觉得奇怪:“可是……为什么非要在秘境外布置阵法?”  宗主平和道:“秘境异变,阵法以防万一。”  他原本不想带罗璟悬前来,可宗内既是剑修,又修炼了上清妙法的只有罗璟悬,而那位魔尊,是个名震三道的剑修。  如果他不得魔尊青眼,那么罗璟悬便可以一试。  罗璟悬脸上的血色立即减下去。  寒池的命牌还好好的,寒池向来运气好,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他手指陷入掌心,抬头看向阵法笼罩的秘境。  ……  白寒池喃喃道:“这是元清宗的浮华大阵。要十二位分神期的长老位列十二方位,手持宝器静心莲,大阵开启时,藕丝下降成网,分割肉身切断魂魄。”  白寒池身为元清宗少主,十七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竟然是因为宗内要他死在此处。  白寒池一边笑一边掉眼泪:“我还以为……哈哈哈哈,我真是傻透了。”  他还以为这些人会好心放过能苟活下来的人。  他的命牌就在元清宗内,他还活着的消息元清宗一清二楚。  谢韫和应白夜很清楚元清宗为什么会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元清宗一早就调查清楚了秘境的情况,也看出秘境出自大乘修士之手。  大乘修士……  这是所有修士都渴望的境界,而元清宗,虽然宗内供奉了渡劫失败的散仙,却始终没有一位坐镇的大乘修士。  谢韫掀开蒙尘,眼神锐利地看向大阵上方的十二个长老。  阵上的十二个长老全都是分神期,蒙尘根本没有作用,有白寒池在,恐怕他们三人一冒头就被那些长老发现了。  谢韫摩挲着袖中的白玉剑,这白玉剑必然可以轻易破开阵法,只是……  应白夜低声道:“恐怕宗主也这里。”  白玉剑必须留下来对付宗主,否则合体期修士一出手,这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谢韫看着逐渐收缩金丝网,他伸手在网丝上轻轻一抹,网丝在指腹切出深深的伤口:“那就只好扯个鱼死网破。”  白寒池收起蒙尘,将这件华美的宝器卷吧卷吧塞进谢韫手里:“这阵法我学过。我有办法打破大阵,但我修为太低了,只能破出很小的口子,可能都不足够让一个人通过。”  应白夜一手搭在谢韫手腕上,下意识地摩挲两下:“足够了,只要有一条缝隙就可以。”  谢韫以为他是想抚摸白玉剑,任由他摸了好几下:“你有什么办法?”  应白夜指尖亲昵地在谢韫手腕上画了个圈,这是他把玩平安结的习惯:“在魔道待了这么多年,总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白玉剑只有剑修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所以在最后一剑前,绝不能让谢韫受伤,何况……他也有一点私心。  三人退回秘境内。  白寒池深吸一口气,他手指颤抖,慢慢剖开胸口,在淋漓的血肉中拽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莲花苞。  那莲花苞小小的,婴儿拳头那么大,明净如冰,剔透得能穿透花瓣看到花蕊,鲜血顺着花苞的花尖往下滴。  白寒池疼得小声抽气,他年幼时常常和师兄一起外出历练,可以说没有受过委屈重伤。  白寒池忍着眼泪,合掌握住莲花苞,尖锐的花苞尖端将他的手指扎得鲜血淋漓:“归枕蓬莱漱弱水,大观宇宙真蜉蝣。”  他缓缓打开手掌,花苞随之绽开,花瓣渐开渐谢,中间的莲蓬台却越发冰透,莲子不断向白寒池索取指尖血,十个指尖不够,就抽出藕丝扎进白寒池的双臂。  细白的藕丝被鲜血染得殷红。  白寒池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莲花谢到最后,只剩下莲蓬台。  白寒池轻轻一甩莲蓬台,失血带走了他大部分力气,这一甩几乎没什么力气,莲子却以惊人的速度脱离莲蓬台。  九颗指尖大的莲子脱离莲蓬台,立即融化成千万束同样的网丝,难以想象这样的数量是如何缩在小小的莲子中,果真如同白寒池所念的口诀“大观宇宙真蜉蝣”。  藕丝向大阵最薄弱的地方攻去!  藕丝和阵法上的金丝同出一源,藕丝一触及金丝,立刻互相撕咬着吞噬,破开一点小小的口子。  这一点破口,让稳固的大阵产生了微妙的失衡。  就是现在!  应白夜体内灵力依照功法疯狂运转,金色的纹路从皮肤下一层层透上来,颈侧露出一枚弦月形的金纹,应白夜的双目已经完全被染成金色。  应白夜结出手印,缓缓推出:“日月入我手。”  吞日月第三重——  他背后的虚空中探出一双巨大的手,骨节清晰漂亮,左手掌心一枚日纹路,右手掌心一枚满月,双手从应白夜身后探出,稳稳扣在阵法破口处。  应白夜:“开——”  双手扣住破口,以万钧之力强行加大破口。  这样拼尽全力地运转功法,往往会导致心魔缠身,但这一次,应白夜只能感觉五脏被穿透的痛意——  随着灵力运转,应白夜元婴处的剑意令他每一次灵力运转都痛彻肺腑,那剑意钉入骨髓,穿过肺腑,然而四肢百骸越是痛,应白夜便越清醒。  不仅如此,剑意由陆琢玉亲手注入,竟然与吞日月的功法相呼应,这一式日月入手的威力更胜以往!  真是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用剜心剔骨的痛意提醒他活在这个世上,疯和狂都在他可以掌握的限度内。  应白夜愉快地弯起唇角——既然这样,稍微再疯一点好了。  咔嚓——  金丝网的缝隙逐渐增大。  十二位长老手持静心莲,口诵元清宗秘法,唱经声伴随着静心莲,试图织补金丝网。  静心莲的精干垂下更多的藕丝,接连破损处。  他们需要顾及秘境的空间,但应白夜不需要!  应白夜虹膜中的黑色完全被金色取代:“开!”  他浑身金色的纹路都在颤动,剑意虽然能逼退心魔,但在这样强度的功法运转下,剑意不得不刺伤元婴,以保证应白夜的清醒。  应白夜眼中逐渐出现金日银月,功法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再开!”  他一个人对阵十二名分神修士,竟然能强行拓开缝隙,只是速度极慢,再这么下去,应白夜会被活生生耗尽灵力!  清脆的响声接连响起,白寒池疼得发抖,他仰起头连连抽气,忽然御剑向破口处飞去!  白寒池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谢韫正在熟悉白玉剑,一时竟然没有拉住他。  白寒池揉碎手中的莲蓬台,坚硬的碎片扎得他血肉模糊,他用这双前者碎片的手抓在金丝网上,金丝受到碎片影响,腐化萎靡了许多。  白寒池的双手却在金色触碰下皮开肉绽,金丝能伤及元婴,白寒池意识混沌,仅凭借最后一丝精力挂在金丝网上。  不能、不能松手。  谢韫抵住应白夜后心,注入一道灵力——金丝网在双手的拉扯下一分为二!  由灵力构成的双手随即消失,应白夜忍着喉间腥甜,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放松,强行提起灵力御剑:“走!”  谢韫中途捡起白寒池,三人冲过破口!  “小友留步。”  谢韫眼前一花,宗主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好快!  谢韫捏住白玉剑,将应白夜护在身后。  宗主淡淡的:“两位要带着我儿去什么地方?”  罗璟悬连忙上前,试图将白寒池接进怀里道:“寒池!你怎么——”  谢韫弹出白玉剑,逼退了罗璟悬。  这个距离……谢韫掂量一下,若是用了白玉剑,只怕他们三个会死得罗璟悬还要快。  白寒池一直没有陷入昏迷,始终吊着一口气,他被谢韫拎在手里,吃力地抬起手,搭在宗主的白靴上。  宗主袖中手指微微抽搐,他不动声色道:“既然活着,日后回宗内便好好修行。”  “修行?”白寒池仰起头,眼睛异常明亮,“我不想再修了,如果修行到最后,只是为了变成你这样的人,我又何必要修?”  “我打开秘境,满以为是您对我的历练和期许,可我刚一进去,便有死去的人师兄弟用骸骨告诉我,我是个祭品。”  白寒池忍着泪,嘶哑地质问:“父亲!你修到如今,究竟为了什么修?”  “七情六欲枉费,亲者友人皆可抛,即便哪一日大乘飞升,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您总是教训我,那就劳烦您再回答我最后两个问题——您是一个修士,难道就不是我的父亲吗?!不是我母亲的丈夫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白寒池:突然愤怒。  谢少主:揣炸弹(白玉剑),惊呆jpg  上去改了下应白夜的修为,元婴期硬刚分神期太扯了,点烟。  我这个人老端水大师了,少主的修为很快会涨上去。第33章 爱恨  祭品? 第37章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放慢, 某种陌生的柔软千回百转地绕在心尖, 他却懒得去想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种……绵长的,江米糕一样蓬松微甜的心虚。  谁知道是什么呢?不重要,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去确认自己在想什么。  ……  应白夜不想修炼,只是对着虚空漫无目的地出神, 直到身边的谢韫有了动静——谢韫身上的气势在逐渐攀升,他仿佛成了一个无底的漩涡,周遭的天地灵气一刻不停地灌入谢韫体内!  应白夜取出两张符纸封住梭舟, 以免泄露梭舟的行踪。  灵气沸腾的动静惊动了白寒池,他从浑噩中清醒,晃晃脑袋,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秘境。  白寒池小声:“他……”  应白夜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白寒池不要出声。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药,抛给白寒池,传音道:“好好调息。”  白寒池打开丹药瓶,里头存着一颗润如白玉的丹药,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谢韫的修为逐渐涨过元婴后期、元婴巅峰,停滞在元婴期巅峰长达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谢韫周围的天地灵气一直保持着沸腾状态。  谢韫仿佛置身一片某个虚无的空间,四周或明亮或晦暗的剑式纵横,有大雪无月,有冰上花也有敢问明月……都是谢韫引以为傲的自创剑式。  这空间竟然将谢韫所学的所有剑式都具象化成某个意象。  然而意象各不相同的剑式,却都是差不多的剑意——锋利冰冷。  空间里堆满了千篇一律的明月与雪,也堆满了毫无新意的锋利冰冷,这些花哨的剑式此刻摆出来,竟然只能算是空有表象。  但是少了什么呢?所谓剑意,何谓意?  在凝固的寒冷深处有一星暖融融的春意。  谢韫穿过冰花雪原,在明月高悬之处找到一柄春彩涌动的长剑,不等谢韫伸手摘下,一道苍然的剑式从谢韫手边划过,破空时的声音如同叹息一样。  谢韫下意识握住那道剑式,殷红的剑意入手就散成一片赤红花瓣,千红萎靡的怆然再次涌入心中。  谢韫心神霎时通透,他握住春山倒,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轻轻挥出一剑:大雪无月——  鹅毛大雪飘然落下,虽是剑式,却无锋利之气,浩大的雪竟然落得寂静无声,空间内一片死寂苍白,这样软绵绵的剑式,却在下一秒碎开整个空间!  谢韫的气息凝滞片刻,体内积聚的灵气在元婴与出窍的临界点跳动片刻,终于撞破两个大境界之间的屏障。  谢韫缓缓睁开眼睛,目中神光内敛,体内春山倒剑鸣连连,谢韫扬手,春山倒脱身入手。  所谓破而后立,洗剑池原本是陆琢玉所用的剑池,带给春山倒的不只是复原如初——  洗剑池内的灵液极为特殊,在重铸春山倒的过程中,也带走了剑身内绵白的杂质,剑身明净如琉璃。又因为谢韫修为突破到出窍期,春山倒重回上品宝器的等级。  谢韫松手,春山倒绕着他打圈,不时亲昵地碰一碰谢韫的手臂。  应白夜眉眼带笑:“恭喜。”  谢韫这才发现自己整个靠在应白夜怀里,他静了一瞬,倒打一耙:“想不到你这么想要亲近师兄,竟然趁我昏睡……”  应白夜:“师兄?”  谢韫:“嗯。”  应白夜:“我应当比你大一个月。”  谢韫:“我先见到师尊。”  应白夜:“我先叫了师尊。”  谢韫心里算了算,论修为,应白夜比他抢先晋升,论年纪,应白夜确实比他大一些,论……  不想论,谢韫只相当师兄。  谢韫:“……打一架吧应明昼,我赢了是师兄,我输了你是师兄。”  应白夜:“你看,你不讲理,我就很讲理,所以我是师兄。”  谢韫抓了不在场的师尊背锅:“……陆琢玉是混蛋。”  应白夜当做没听到。  反正骂的不是他,至于骂师尊,没关系,师尊不知道。  可见没有良心的师尊,只能收到没有良心的弟子。  白寒池小声道:“谢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韫不知道梭舟的取向,他看了眼应白夜。  应白夜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魔道,梭舟刚出元清宗的地界,现在一处凡人帝国里,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可以现在可以告知我们。”  谢韫端详着白寒池的脸色,他也不清楚白寒池是否还会挂心元清宗宗主:“至于元清宗那帮人……那剑势虽然看起来恐怖,却决计威胁不到高阶修士的性命。”  不得不说,陆琢玉虽然是个混蛋师尊,但作为一个大乘修士,修为和对灵力的掌控都无可挑剔。  那一剑的威力必然重创十二个分神长老,至于合体期的宗主……只怕也会为伤势而闭关好一阵子。  元清宗拿得出手的高阶修士大多受伤,这个时候必然乱成一团,能稳住宗内都是难事,恐怕没工夫管他们。  白寒池陷入茫然:“父……他要至二位于死地,即便真的死在谢兄手中,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至于去什么地方,我……好像没有能去的地方。”  他生于元清宗,长于元清宗,即便有在外修行历练的时日,最终也会回到元清宗,实在不知道何处为家。  白寒池原本是极天真的性格,经过秘境血祭的打击后,看得出沉郁了许多。  “对了,”谢韫在储物袋中取出蒙尘,“这是你先前给我的,现在依然交换给你。”  蒙尘是少见的上品宝器,虽然没有攻击性,但随着白寒池的修为增长,可以算得上一件保命利器。  白寒池接过来,拿着蒙尘擦了擦脸。  谢韫:“……”  他取出一块手帕捂住白寒池的脸:“好好擦。”  谢韫看向应白夜:“我想先回一趟飞银城,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谢家。”  这回算是得罪了元清宗,好在飞银城距离元清宗颇远,他们入元清宗时自称散修,元清宗未必能摸到谢家。  不过最好还是通知回去。  储物戒中的东西必然是平分的,他会从自己的那一部分中取出一些留给谢家。  他是谢家培养出的修士,即便离开谢家远游,也不可能置谢家于不顾。  应白夜一早猜到:“梭舟正在往飞银城去,这里面有一些丹方,我想……”  谢韫摁下试图戳白寒池头发的春山倒,补充道:“赠给孟白雀。”  白寒池被春山倒逼得缩在角落里,见春山倒被教训了,才好奇地伸头过去看——他手中有不少宝器,然而像有灵性甚至生出器灵的宝器却一件也没有。  春山倒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安分,试图和白寒池打架。  应白夜弯起眼睛:“白送不行,得让她给我们准备一些用得上的丹药。”  储物戒里许多东西,他们暂时都用不到——  秘境是被元清宗强行打开的,在不靠谱的师尊的设想下,进入秘境接受传承的,最次也该是出窍中后期的修士,没想到放进来一群元婴期。  白寒池连忙道:“那,那我就先跟着你们去飞银城……”  谢韫:“可以。”  ……  五日后飞银城  不过是近一月没有见,孟白雀的修为竟然已经稳固在了筑基期巅峰。  应白夜惊讶道:“门主修炼神速。”  孟白雀:“……”  一个月跳过一个大境界,还来说她修炼的快,您脑子不好吧?  她端详应白夜脸上的面具,和应白夜身后同样戴着面具的修士:“二位是……闯祸回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应白夜掀开面具,露出半张俊美绝伦的脸:“给你带了秘境出产的好东西。”  孟白雀挑眉:“说。”  应白夜轻轻一笑:“我这里有三十卷不同品级的丹方,并两份炼药师手札。”  孟白雀眼睛一亮。  谢韫在深夜回到谢家,和大长老谢宴青长谈后,留下两瓶六品丹药,并数卷功法和剑式。  三人最终在飞银城外会和。  白寒池沉默片刻,低声道:“谢兄,我想和你们一起去魔道。”  谢韫惊讶:“你大可以远远离开元清宗的地界,常宜洲远在千万里之外,有其他大宗坐镇,何必要去魔道?”  白寒池:“父、我虽然不认同他,但有一点,身为修士却无修为,别说在意之人,就连自己都护不住。我心性太差,总该狠下心磨一磨性子。”  应白夜手心搭在脖颈间:“我倒是无所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白寒池:“不过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我在那里寄存了一只鸢船。”  白寒池所说的地方,在一个极其偏远的凡人山村。  谢韫三人落在山头上,谢韫向下眺望:“这里有什么地方能寄存鸢船?”  白寒池腼腆一笑:“……也不是寄存,就是暂时放在这里。这是、这是我师兄没有进元清宗时住过的地方,以前这里闹饥荒,这家人要卖孩子,师兄灵根精纯,一眼就被宗主看中了。”  “我修炼懈怠,有时候带外门弟子的时候,会来到这儿假扮凡人玩上一阵子,师兄以前……经常陪着我胡闹。”  他带着谢韫三人一路走到山腰,这座破落的山头上修着一座还算整洁的小院,院内布置了阵法。  白寒池撸起袖子,爬上树,在院门口的树上掏了半天。  谢韫对白寒池上树的姿势接受良好,但不能理解鸢船为什么要放在鸟窝里:“……你这要是个鸟蛋,恐怕都能孵出好几茬了。”  应白夜:“还能找得到吗?梭舟虽说不如鸢船快,但也……”  话音忽然被推门声打断,走出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修士。  修士一身简单的剑服,长发用木簪束起,他手里拿着一只缩小的鸢船:“在找这个吗?”  白寒池挂在树上,呆呆道:“师兄?”  罗璟悬脱下元清宗金线密绣的法衣,常常配在腰间的宝剑不见了,比起元清宗宗主首徒,此刻他看上去像个身无长物的散修,他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第39章 应白夜转向谢韫。  他有些摸不清, 谢韫是一时兴起折腾, 还是……  在魔道, 谢少主这些行为,统称为勾引。  谢韫对疼痛相当迟钝,腰背却敏感, 他痒得缩了一下,“你没见过真的?哄我呢?”  应白夜一眼就能认出炉鼎, 说自己没见过真的?  应白夜比谢韫略高一些, 谢韫挣了一下:“别抱那么紧。”  应白夜顺着松了点力气:“我哄你干什么?难道不是谢少主见过真的,嘲笑我?”  谢韫认定应白夜是恼羞成怒:“我上哪里去见?我连炉鼎都认不出来。”  “这是储物戒里,混在一堆丹方功法里, 我只是看了好几遍而已。”  谢韫挣开应白夜,捡起地上的秘戏图, 他手指修长白皙, 毫不避讳地捏在彩图上,大大方方翻了两页:“我没见过这种新鲜玩意儿。”  他以前也见过秘戏图,绣在手帕里,像这样成册的秘戏还真是第一次见。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新奇了好一会儿。  应白夜:“……”  谢韫递给他:“你要看吗?里面还挺有意思的。”  应白夜:“……”  谢韫兴致勃勃地翻到最后两页:“人居然能摆出这种姿势。”  应白夜忍不住好奇, 凑过去看了一眼,“师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两个男人的秘戏图。  “很有意思,”谢韫指尖冷白, “我要是看到一定会买回来翻着玩。”  应白夜蹙着眉:“这有什么稀奇的?”  两人挤在窗下,一边嫌弃一边将秘戏图从头开始翻看。  谢韫已经看过很多遍,小声道:“你以前真没见过真的?”  这是应白夜第一次正眼看这种东西:“骗你做什么?我恨不能绕着合欢宗走,我连秘戏图都没见过几本。这装订得还挺好,画工太次。”  谢韫和应白夜挨在一起,谢韫身上那种湿漉漉的香气再次漫过应白夜的呼吸。  应白夜看着看着,目光从秘戏移到谢韫身上。  谢韫这个人像是冷玉雕琢出来的,肤骨冷冷的白,眉目却极深刻,性格鲜明得如同雪里烧出来的火。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应白夜突然无声笑起来。  “笑什么?”  谢韫歪头看他。  应白夜靠在谢韫身上笑得不行:“我笑我第一次见你,怎么都猜不到你是书里的哪个角色,想来想去,还是你不好。”  谢韫语重心长:“做人,要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凭什么是我不好?”  应白夜仔细回想当时的心态:“我总想着,你这样人即便在书里,也一定是浓墨重彩,叫人神魂颠倒。”  他始终记得当日飞银城内一剑艳绝,见之难忘。  谢韫十分宽宏大量:“我勉强认为这是一种夸赞,姑且不和你计较。”  他低头翻了一页秘戏图。  应白夜却怎么都没办法再看。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场景似乎有些奇怪:“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看秘戏图?”  “嗯?”  谢韫按着纸页,他茫然道:“我偶尔回到谢家,那些堂兄弟们也会聚在一起看。很奇怪吗?”  谢韫怅然道:“以前都没有兄弟陪我。”  所有兄弟都被他“指教”过,见到他跟见到亲爹一样。  当然了,这一茬,谢少主一定是略过不提的。  应白夜皱着眉:这么说也是正常。  刚巧谢韫翻过一页,应白夜强迫自己讲视线转移到画册上,道:“底下那个画得太瘦弱了些。”  瘦骨伶仃,纤弱得像一只单手就能扼死的白鸟。  谢韫飞快皱了下眉:“程安平和梁垣也是这样。”  应白夜立刻失去继续看下去的想法,谢韫也丧失兴趣,索然丢开秘戏图:“还是看看正经的。”  《逆天改命》署名万咒,除此以外都是谢韫他们已经了解的消息。  话本子停在谢宇飞进入魔道的章节。  谢韫指尖慢慢敲着纸页:“先前我一直认为,这世界由看客的愿力组成,但是……愿力组成的世界,怎么会有这本书的存在?如果看客们希望主角可以手握这本书,那么话本子应该在谢宇飞手里才对。”  事实上,这破本子不仅不在谢宇飞手里,反而落到了师尊手中。  原著中对师尊的相关剧情……  谢韫一度看不下去,谢宇飞对待女修的态度差不多,没有到手时百般讨好,到了手就希望对方安静乖巧。  谢韫眼神沉下来:“我昨日看了一章,里头竟然写师尊吃一个女修的醋。真是……竟然这样臆想师尊。”  应白夜:“想来师尊没有看到后面,否则不用我们动手。但是这么一说,世界是愿力组成的这一点,不成立。因为话本子落入师尊之手这一点,对谢宇飞本身就是不利的。”  谢韫:“换个方向,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呢?”  应白夜勾着佩刀的平安结:“或者谢宇飞本身是一本书?”  谢韫若有所思:“那么,写书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就能说得通了。”  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他们这样不出名的小人物,如何能连名带姓一字不差地出现在书中?  还有一个谢韫最不喜欢的猜想——世界是真的,但他们这些小人物,都由愿力组成。  应白夜慢慢道:“细数整本书,除了我们这些不成名的角色,不乏如今正魔两道闻名的高阶修士。从元清宗宗主,到中后段的日月宗宗主少宗主……包括师尊。”  谢韫心里不痛快,懒洋洋地敲着剑柄:“这倒也算了,毕竟是修真界闻名的人物。但是能写出这些人的名字……”  修士们的道号比本尊的名讳更出名。  比如二人的师尊陆琢玉,不知字是什么,道号长曦。  但是名震三道的不是名并不是指“陆琢玉”,而是只道号,魔尊长曦之名远比本名如雷贯耳。  正魔佛三道称呼为魔尊长曦。毕竟对于陆琢玉这等大乘修士,名字往往是个避讳,轻易不提起。  这也导致低阶修士虽听闻魔尊名号,却不知魔尊名讳。  而陆琢玉大乘之后,第一魔尊四个字逐渐取代长曦,魔道众人甚至开始避讳道号。  书中应白夜修至合体期,取代陆琢玉的位置后,三道逐渐不再称呼他的道号,只以第一魔尊四个来代指。  谢韫接着道:“写书人必然是修为不凡,想来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  应白夜吐出答案:“万咒天尊。”  第五魔尊,道号万咒,居于鹿鸣洲万咒城。  谢韫:“一个合体期的麻烦人物。”  显然,以他们现在的势力,连和对方打照面的资格都没有。  应白夜收起《逆天改命》,“先到鹿鸣洲。魔道西渊九十六州,论起机缘灵宝,不比东陵八十八州差到哪里去。我手中有一份大泽的地图,恰好在鹿鸣洲内。进去碰碰运气吗,师弟?”  谢韫:“那就劳烦你多照顾了,师——兄——”  ……  鹿鸣洲位于西渊九十六州的南方,地下灵脉纵横,故而草木丰茂,妖兽出没。整个鹿鸣洲内,最大的势力便是万咒城。  谢韫在路上揍了一只毕方血统的妖兽,令其俯首为坐骑。两人不费力赶到了大泽附近,应白夜喂了妖兽几颗丹药,放妖兽离开。  大泽附近有不少城镇宗门,人声鼎沸。  谢韫一身剑服斗篷,兜帽落在眉宇间:“这里居然这么多人。”  应白夜正要回答,一道谄媚的声音挤进来:“两位是新来的吧?我们云找镇建立在云找泽旁,这云找泽曾经是鲛人一族的驻地!每年六月都会有一次大潮,修士们提前聚在这里,为的就是趁着退潮入海。”  谢韫回过身。  只见一名矮胖魔修站在两人身后,他只有筑基巅峰的修为,不断搓着手,连连赔笑:“小的胖子,是大梦馆的招待,两位可要住店?”  应白夜瞥了眼胖子,对方腰间挂着一块青铜牌子,确实是大梦馆负责揽客的招待。  他往谢韫身上挨了一下:“去吗?”  谢韫莫名其妙:“我自然听你的。”  什么大梦馆小梦馆,他听都没听过。  应白夜道:“带路。”  胖子松了口气,“请两位跟我来。”  谢韫跟着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传音:“他不会是骗子吗?”  他读过一些话本子,魔道中充斥各种黑店,将客人骗去剥皮抽筋做人肉包子。  应白夜道:“大梦馆是第三魔尊大梦尊者创立,因为有魔尊之名镇压,相对来说比较安稳。”  谢韫:“这么大住所,还需要上街拉客?”  应白夜道:“大梦馆特设招待,这些招待会主动上街拉客,拉到的人越多,抽成得到的灵石越多。”  谢韫饶有兴致:“大梦魔尊这么闲?”  应白夜道:“合体后期的修士,因为掉进钱眼里,至今参不破红尘,索性叛出正道宗门,来魔道开大梦馆。一心一意地经营了三十年,大梦馆已然是魔道最受欢迎的旅店。”  谢韫原是个奇葩,此刻身在魔道,感觉自己也是个正常人。  两人说话间,胖子已经将两人领到大梦馆门口。  大梦馆门口围了一圈魔修,只见一名魁梧的魔修正殴打一名女修。 第41章 应白夜指尖微动,灵力化成火焰点燃了这些黑色墨迹,他看向窗子外:“看来谢宇飞不是个例,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的谢宇飞。此处距离万咒城,御剑都只需要两个时辰,恐怕不能用巧合两个字来敷衍。”  “和谢宇飞比起来,这二人只有开光期的修为,恐怕是入世没有多久,汇聚的愿力不足,所以才会自行崩毁。”  越靠近万咒城,“主角”恐怕越多。  谢韫冷笑:“谢宇飞自以为独一无二,是书中世界的核心,实则不过是万咒天尊手里的玩物。”  也许看不出破绽,正是因为他们也是玩物之一。  谢韫指尖慢慢地敲击剑柄,他心情沉了好几个度,索然道:“我就在这里,你去另一个房间吧。”  他无意识抽出一尺雪,锋利的剑身擦过手背。  应白夜并不走,反而坐下来,“我走了,师弟要上哪儿去骗云找大泽退潮的消息?”  谢韫第一次没有在意“师弟”这个称呼:“你说,我现在割开皮肤,底下流的是血还是这样墨迹呢?”  他举起一只手细细端详。  应白夜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谢韫手指修长,骨节清瘦精巧,在阳光下玉一样明润。  谢韫眼神里的好奇都是冷冰冰的。  谢韫不像在看自己,而是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体,那种端详的,探究的眼神。  “我的‘血肉之躯’……”  应白夜托着脸:“你试试看。”  谢韫剑身正要下压,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谢韫手上,一尺雪银白的剑刃顷刻染成殷红。  谢韫一把攥住应白夜的手,他第一次有这样既惊又怒的情绪:“你干什么?!”  一尺雪原本只是一柄普通灵剑,但被谢韫养得极锋利,剑刃不费吹灰之力割开应白夜的皮肤,血珠密密地渗出来。  谢韫觉得那道伤口扎眼得很,他扔开一尺雪,取出药膏敷在应白夜手背上:“你皮痒吗?”  应白夜很平静:“替你试一试,免得你割完了自己,又害我舍不得。”  谢韫包扎的手一顿。  应白夜:“我在意谢怀玉,不在意他皮囊下是什么。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谢宇飞怎么和你相提并论。”  谢韫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试一下而已。我小时候……被种了洗髓仙草,所以对疼痛更迟钝,这样划一道口子,根本不会觉得痛。”  太奇怪了,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么小的事解释这么多?  应白夜:“那如果我有感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今天调休有假期,补觉睡过头了,给大家道歉。第38章 鲛人  大梦馆  鹿鸣洲的夜色来得早, 天际浮着一层红霞。  谢韫在一室霞光里静默了片刻,他微微偏过头避开应白夜的视线,低声道:“知道, 以后不会这样了。”  谢韫收起药罐子。  谢少主认个错都理直气壮,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  应白夜正要凑过去看, 谢韫忽然转过脸, 目光灼灼。  应白夜:“?”  谢韫冷然道:“我既说了日后不做这种事, 那你也一样。”  应白夜有一句话说得不错, 他和应白夜确实是一样的人,他疯,应白夜也分毫不差。  应白夜狡黠地避开问题:“只要你不再犯。”  谢韫撩起视线, 应白夜在这里跟他打机锋,指望他听不懂吗?  “随便你找什么话头来敷衍, ”谢韫指尖点点应白夜的手背, 他眼睛黑白极分明,眼珠点漆一样深黑,“反正我会看着你。”  应白夜一怔, 谢韫冰凉的手指点过手背,有点痒, 应白夜手指蜷曲起来。  谢韫捡起一尺雪, 拍拍剑身,转开话题:“云找泽是什么情况?”  应白夜愣了一下:“嗯?”  谢韫纳闷:“你不是留下来跟我说云找泽的情况吗?”  “哦,”应白夜轻揉眉心,“云找泽是珠照海的支流, 其水域面积超过鹿鸣洲,是一支鲛人族群的曾驻地,后来这支鲛人迁徙到了东海, 与大族群合并,遗留了水下宫。”  “鲛人迁徙是因为云找泽水质改变,当年的云找泽以云找命名,其清澈时如镜,倒映云日恍若天空。只是近百年来,水质越来越浑浊,据说水下生出了奇怪的妖物,连鲛人一族都避之不及。”  谢韫道:“我听过大鲛压小龙的说法。什么样的妖物,让鲛人族都要避让锋芒?”  鲛人一族天生强悍,小鲛出生便相当于元婴修士,虽然不能与纯血龙族相比,但也是极其强悍的种族,在海域中一向横行霸道。  “也有弱点,鲛人和龙族比起来,更容易受到水质的影响,他们要生长在清澈干净的海域里才能正常活动。海水越污浊,对鲛人族的影响越大。”  应白夜接着道:“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知道那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见过妖物的只说妖物浑身漆黑,没有特定的形态,而且皮糙肉厚,很难对付。元婴以下修士,甚至一个照面就能杀死。”  谢韫疑惑:“随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连对手是什么都不清楚,那不是白送死吗?水下宫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么盲目地追求?何况这里是鹿鸣洲,只有一个魔尊,若是有好东西早就该收入魔尊手中了。”  应白夜:“云找泽这一支鲛人传承已久,比鹿鸣洲的修士久远得多,其宝藏无数,因为当时走得急,相当一部分没有带走。其族长长颐有合体期的修为,当年万咒天尊想要吞并云找泽,却在斗法中惨败,反而被鲛人族占了便宜,据说魔尊立下了不得靠近的誓言,如有违背,要遭五雷轰顶。修士最怕天劫,他自然不敢沾染云找泽。  “鹿鸣洲内除了万咒城,没有其他有势力的门户,这么多年来,水下宫基本没有受到破坏。”  谢韫听得聚精会神,他揣着剑,追问道:“那里面岂不是天材地宝堆积成山?”  高山深海,向来是天材地宝扎堆的地方。  应白夜眼里聚起笑意,他压低声音,明明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小声神秘道:“当然了,无论什么宝物都不能一样东西相比。”  谢韫很配合,凑过去同样小声说:“什么东西?”  应白夜贴在谢韫耳边:“鲛人心。此心非彼心,是鲛人一族的妖丹。鲛人自然死亡后,妖丹也会沉在体内。这一颗妖丹,可以让一个元婴修士直接进入分神期,还不会动摇根基。”  应白夜的呼吸落在谢韫耳边。  谢韫立刻捧场:“厉害!”  他声音接着轻下去:“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鲛人族会不带走?我记得鲛人族会将妖丹赠给同族的小辈,这似乎是族内的风俗。”  应白夜:“那是一整片的墓地,沉在水下宫的最底层,族中千万年来死去的鲛人都水葬在墓地里,根本无法全部带走。云找泽的水质已经完全破坏了,鲛人族不会再回来。”  谢韫眼神明亮:“大潮什么时  候开始?”  应白夜:“五日后,黄昏之时,满月之际。大潮之时,污浊暂时褪去,是一年中云找泽水质最好的时候。”  ……  万咒城  这座魔尊之城,占据了鹿鸣洲大半的陆地。  城内入夜后,依然人声鼎沸。  万咒城分为内外城,外城生活着亿万凡人,万咒城内聚集了鹿鸣洲九成的凡人。因为鹿鸣洲内只有一位魔尊,倒也能保住凡人不受到外界侵扰。  内城则是仙城,上空不时有修士御剑踏空而过,丝毫没有外界的乌烟瘴气,看起来竟然有些正道的气象。  城中心立着巨塔,万咒尊者坐在小桌几后,他一身麻布道袍,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头发凌乱,手里攥着一支青玉毛笔。  万咒尊者用力挠头发,让干枯的头发凌乱如鸡窝:“唉——写不出来!闭关了一年,已经不知道怎么写了!”  万咒尊者将毛笔插在头发里:“让我想想,今天暂且先看看以前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站起身,在房间内打转。  这间偌大的石室摆放着近千个书架,每一本都套着厚厚的封皮塞在书架里,万州尊者打转的时候,书架某处忽然亮起灰白色的火焰。  万咒尊者眯起眼睛,凑过去拿起着火的书本。  灰白火焰无声燃烧,万咒尊者丝毫不在意火焰的温度,就着火焰翻开书本:“哦——是这本啊。”  书皮上写着《魔道至尊》四个字。  翻开内页,写着“柳如野出身寒微,生父早逝,随母亲住在继父家中,天资聪颖备受继父疼爱……”  万咒尊者惋惜道:“今早才放出门,这么快就死了。还是愿力太少了,稍微离开剧情就自动散成愿力。看来看去我这几十年来,最杰出的作品竟然是第一本。”  “让我找找看。”  万咒尊者闭着眼睛,手指在空中晃荡两下:“啊!在这里。”  一本和其他书本不同的话本子飞到万咒尊者手中,封面上写着《逆天改命》四个字。  他连着翻了好几页,所有写着主角名字的地方都被烧成小小的窟窿。  他嘀咕道:“没了?谁杀了他?!谁又能杀得了我的杰作?算一算,让我算一算是谁……”  万咒尊者猛地睁开眼睛:“应白夜!竟然是应白夜!应白夜怎么会跑到正道去?!他应该在魔道,去找那个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吞日月!还有谢韫……到底怎么会来魔道!”  他用手指在书页上轻划,两个红色圆圈圈出了书页上的名字。  “谢韫”、“应白夜”。  “太麻烦了。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聚在一起?他们知道什么了?不能让他们活着……”  万咒尊者拔下青玉毛病,在书页上绘出两个画像。  万咒尊者高声道:“宋明珑——”  石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白衣修士站在门外:“尊主。”  万咒尊者微笑着招手:“过来。”  宋明珑走到万咒尊者身前,恭顺地跪下来。  他清秀但苍白,身形单薄,在烛火的光影下,像个从地下爬出来的鬼魅。  万咒尊者柔声道:“去帮我办一件事。只要你办成了,你的妹妹就会像你一样活过来。”  宋明珑眼神中烧起一团小小的火焰,:“任凭尊者吩咐。”  “去杀两个人,画像都在就在书内页。” 第43章 谢韫当时说:“如果分开,就在鲛人族墓中会和。”  那么现在只能去大墓中等人了。  谢韫逆着水流的方向,一路游进大墓。  在他离开后,宋明珑全身散成黑色墨迹混入海水中,才得以从冰枪下脱身。  他为此舍弃了大半的愿力,花了两刻钟才重新聚拢成人形,他伏在珊瑚下,控制不住地打冷战。  剑意对愿力的集合体也有极强的伤害,好在他身在云找泽内,就是某种层面上的不死之身,只要云找泽内的愿力没有耗尽,他就可以不断地恢复。  他艰难化成完整的修士容貌,喃喃道:“不行,要换个方法,先要接近他,然后……带他去那个地方。”  提到“那个地方”时,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可是如果谢韫不死,不仅他的妹妹永远都要被困在书中,他也会被搅成墨水倒进这云找泽。  宋明珑在还没有复原的右臂中摸了半天,拿出一颗小小的储物戒,取出一套衣服穿上,顺着谢韫离开的方向飞去。  水下宫底层  谢韫的速度极快,因为心情不好,他面色冷凝,一路下潜,周围的修士纷纷避开他。  云找泽水质变化后,不仅鲛人族,大部分有能力迁徙的海生妖兽都游入了珠照海,因此谢韫下潜的过程中并没有碰到难缠的妖兽。  谢韫下潜的过程中,感觉有人一直远远跟在身后,他眼神动了动,绕过一株巨型珊瑚,但没有走,而是借着珊瑚的遮掩,等在珊瑚后。  不多久,果然有一道身影绕过珊瑚,他似乎没想到自己跟丢了目标,停在水里茫然地左右搜寻谢韫的身影。  谢韫从他背后无声出现,一尺雪横在对方脖颈上,他心里不耐烦,面上反而带了点笑意:“找我吗?”  那人瞳孔收缩,胸膛里虚假的心脏重重跳动,他哑声道:“在、在下宋明珑,无意得罪尊驾。只是、只是见到尊驾实力非凡,想沾一沾尊驾的光。”  谢韫眼神微动。  他自恃修为,在水下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想让应明昼察觉,故而没有收敛,周围看见他的修士不少。  “尊驾一定是想去鲛人墓室,但是鲛人墓早在鲛人离开时就被封死了!只留下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  谢韫轻轻笑了下,“这么好的事?”  宋明珑感觉袖剑在血管处反复游移,他的心逐渐提起来,如果此刻被划破了身体,他必然会露馅。  宋明珑:“不敢欺瞒尊驾,那小路其实也并非通道,只是封印较为薄弱的地方,在下修为低微,已经来此地两次,都无法打破封印,所以……我愿意献上地图一份,只求尊驾带我一同下潜!”  作者有话要说:我……失败了……  本章发四十个红包啦!大家留言呀。第40章 我喜欢你  低阶修士依附高阶修士, 以宝物线索换取庇护,这种做法不算少见,但在魔道中就显得奇怪——  所谓怀璧其罪, 正道可能会顾忌修士背后的势力,但魔修往往选择直接动手。  谢韫虽然没有来过魔道, 但正道占据的东陵八十八洲中也不乏魔门, 谢韫历练时见过不少魔修。  合作?杀人越货才是他们的首选。  也就是说, 对于—个魔修而言, 在这种情况下投靠高阶魔修,等于找死。此人有元婴期巅峰的势力,在魔道这么久, 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有诈的可能远超合作。  何况比起鲛人墓,谢韫更急着去找应白夜。  谢韫轻轻眯起眼睛:“不必了, 你自己留着吧。”  —尺雪轻轻点了下宋明珑的脖颈, 谢韫手上力道控制得极好,极不损伤宋明珑的皮肤,又令他感觉疼痛。  谢韫轻声道:“再跟着我, 我就把你捆在礁石上,划个百八十道口子, —点点放干血, 或者你觉得是妖兽来得更快,还是你这肉身死得更快?”  这里太深了,虽然—路上没见到多少妖兽,但是深海中大妖太多, 万—有遗留下来的妖物,被血液吸引过来就麻烦了。  谢韫不想节外生枝。  宋明珑在这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中,遍体生寒, 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是——”  谢韫很满意:“乖。”  他顺着水流推开宋明珑,在宋明珑开口前深潜下去,转眼就消失在宋明珑眼中。  宋明珑停在原地,他沉默了好—会儿,慢慢退到珊瑚后,散成—团浓郁的黑墨,融入海水中。  既然谢韫不肯,那么就只好换—种方式了。  他裹在沉重的水流中,以—种惊人的速度向潜入深海。  宋明珑手中确实有—卷精确的地图,他没有实体,也不受到海水流势的影响,很快就超过其他下潜的修士。  不要紧,如果谢韫不愿意走他准备的路,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左右来到水下宫的修士,都会直奔—个地方——鲛人墓。  那里才是真正的死地,不过为了能让谢韫和应白夜都  可以进入鲛人墓,他要提前下去安排。  ……  鲛人墓位于水下宫的最下方,许多修士耐不住水压,停留在他们可以承受的深度,在宫殿内寻找遗留的宝物。  谢韫没有停留,不断向下,期间避开了数只形状怪异的妖兽。  越往墓地处渗入,黑色水流的数量越多,而且这些黑水的颜色比上层更深,分别蜷缩在角落里。  谢韫顺着台阶向下,—尺雪薄薄的银光照亮身前不到两寸的位置。  他环顾四周:“难怪退潮的时候,上层的海水看起来比之前干净,原来是这些妖物都退进了水底。”  应明昼会忍着穿心之痛—直向下吗?  谢韫的声音被堵在水膜中,没有人回应。  “这—条路上居然没有其他修士,”谢韫抿了下唇,自言自语道,“都走了其他路下去吗?”  应白夜给出的地图上,通往墓室的水路有三条,谢韫不能确定应白夜会走哪—条,也不确定其他路上是不是有如此之多的妖物。  直到谢韫到达鲛人墓外,他都没有看见应白夜的身影。  谢韫坚决不会承认自己运气差,他沉默着等了片刻,坚定地指责完全不在场的应白夜道:“什么师兄,—点默契都没有。”  三选—都没选到这条路,怎么可以霉到这个地步。  鲛人墓外笼罩着—层单薄的结界,外界的作用并非防御,也不禁止出入,效果与白寒池的“蒙尘”相似,阻隔结界内的所有情况。  鲛人墓往往用于赐福族中幼崽,按理说不会有凶险,只是墓地封存已久,不知道其中是否产生了什么变化。  谢韫伸手抵在结界外层,他—手将—尺雪横在身前,另—只手没有丝毫阻力地穿过结界。  结界泛开涟漪,谢韫感觉自己被吸入结界,紧接着—股推力将他高高抛起!  咕噜噜——  水声和气泡声,冲入谢韫耳中,谢韫立刻向避水珠注入灵力,重新撑起水膜。  结界内是和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珊瑚雕刻成的墓碑排列在墓地内,礁石错落从生,高而纤薄的深海水草顺着水流直立向上,形成—片深邃的海下森林。  海底柔软的沙地中散着各种生物的骸骨,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人类修士。  然而在这样的美景下,漆黑的水流如蛇如龙,盘在墓碑上,游动在水草间,它们墨—样漆黑,比外界的黑水浓郁粘稠百倍。  有—条格外巨大的黑色水流盘在墓地正中的墓碑上,它上半身是人,脸上却没有五官,挥舞的双手上长着黑色的蹼,下半身是鱼尾,却又没有每个鲛人都不同的特殊纹路。  明明是鸠占鹊巢的妖物,却模拟出鲛人的形态。  这里已经从鲛人安葬的墓地,变成了妖物的巢穴!难怪这么多年,水下宫的传说盛行,每年来此的魔修络绎不绝,却从来没有听说哪个修士能活着取出鲛人内丹,因为潜入墓地的修士统统有去无回!  谢韫漂浮在水中,他手中—尺雪明明灭灭,灵光引起了鲛怪的注意。  它从墓碑上抬起头,明明没有眼睛,却准确“看向了”谢韫所在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支吾”的声音,类似某种鲸豚,尖细但动听。  盘踞在鲛人的墓碑上,模仿着鲛人的外形,却学着奇怪的鲸豚声音。  鲛怪摆动巨大的鱼尾,眨眼间出现在谢韫身前。  在这种深度的水下,谢韫的速度实在无法与适应环境的原生妖物相比,他还没反应过来,鲛怪的尾巴就重重砸上来!  鲛怪没有灵力没有修为,尾巴砸上来的瞬间,搅乱了结界内的水流,成功干扰了谢韫的动作。  谢韫来不及躲开,只好甩出—面藤盾。  制盾的藤来自—株千年的藤妖,修为不凡,为了答谢谢韫给予的帮助,特意落下坚韧的藤蔓送给谢韫,被谢韫送去灵器行炼制成了—面盾。  青藤盾为了保证材质本身的特质,没有加入复杂的材料,故而藤盾不耐火,却极坚韧,能硬巨力。  鱼尾扫来时,黑影罩顶,墓地中阴幽的光线都被挡住,谢韫撑着盾,藤盾在灵力催化下亮起灵光。  砰!  鱼尾重重砸在盾面上,谢韫左臂剧痛,几乎握不住藤盾,他被巨力推出数十丈远,撞在墓碑上才止住后退的势头。  藤盾裂成数块,飘在海水里。  谢韫撑起身体,稍微活  动手臂确定伤势,左边肩膀脱臼,小臂的骨头似乎有些裂痕,不过都不严重,动作时能感觉到—点疼痛。  他吞下—颗生骨丹,按住肩膀将错位的骨头推回去。  鲛怪面部浮现出—张女人的笑脸,它舞动双臂,用—种平缓的语气说:“高兴。”  这怪物……真的懂什么叫高兴吗?  谢韫吐出—口血,扔开藤盾的残渣,—尺雪回到袖中,他取出了春山倒:“我倒是不太高兴。”  这鲛怪的实力大概在出窍后期,不过除了地形优势,力大无穷以及速度极快以外,并没有别的优势。  鲛怪换了—张表情疑惑的男人脸,“你说什么?”  谢韫右手持春山倒,冰透的剑身在海水中呈现青紫二色,他没有用春山倒,反而将其背过身:“正好我前些日子悟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借你的身体给我练练手吧。”  谢韫抛出剑匣,在水流下急速拉开。  嘎吱—— 第45章 谢韫对付鲛怪的时候自以为已经耗尽了灵力,然而此刻随着墨迹溢出,经脉不断痉挛,压榨出最后一丝灵力外溢。  谢韫体内的  伤势无法自愈,他也懒得服用丹药,反正照这个发散的趋势,他早晚会化成一瘫黑墨。  应白夜浑身一松,倒在谢韫身上,灵力高速运转后万剑穿心的痛苦传递到四肢百骸,他仰起头轻轻喘息:“怕你寂寞,来跟你死在一起。”  谢韫睁开眼睛,“应白夜”三个字从他眼前飘过,谢韫伸手接住,三个字在他手心融化成一团墨。  谢韫把这团墨擦在应白夜衣服上:“好吧……我不怕死,但确实有点怕寂寞。不过师尊大概要气死了,收了两个没影的徒弟。可惜我没有准备陵墓,不然往这儿一放,何等霸气。”  应白夜:“……你死了还要立在别人墓地里,多缺德。”  谢韫并不理会他:“当时应该从师尊的墓里带两个棺材出来。我不仅睡人家的棺材,占人家的第,我还要在墓碑上刻字,就写——夭折剑仙之墓。”  应白夜:“那我写什么?胎死腹中的第一魔尊?”  谢韫胸膛微震,笑道:“不要脸。”  谢韫内心奇异地平和。  生死轮回,修士与天地争命,除非大乘飞升,不然也会死在天地内。  谢韫:“我这一生,不求长生,但求剑道与爱恨,时至今日,算是功德圆满。”  谢韫仰起头,《逆天改命》的碎纸片飘在头顶,其字迹形成的墨团扭动旋转,不断吸收谢韫和应白夜身上流散出的墨迹。  这才是《逆天改命》真正的原著,而他们从师尊那里找到的,不过是复刻后传阅的版本。  纵然人是假的,可他是真的,此刻所得的喜爱也分毫不假。  应白夜微微偏头。  对他而言,死是很逼近的事,吞日月像是悬在他脖颈上的斩仙剑,随时可能掉下来,所以能走到哪一日,他都不会抱怨。  只是稍微有些可惜。  应白夜:“你用剑时,当真是仙人之姿。”  谢韫非常赞同:“那是自然,他们不爱我,实在是他们错失明珠,将谢宇飞那颗鱼目奉若珍宝。”  应白夜忍不住笑,他看向海水中的黑色水流:“对了,我进来的时候,那个修士是什么人?”  谢韫  越说越有精神:“跟谢宇飞一样吧。可能是不同话本子里的主角。云找泽里的这些妖物,其实都是愿力,只不过混合在海水里,看上去像修士死后产生的鬼怪。”  应白夜:“他来杀你?”  谢韫:“没错,一直藏身在愿力组成的怪物里。你说他会不会是……受了万咒魔尊的指使?”  不等应白夜回答,他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不对,如果撕毁原著就能使我们死亡,为什么不直接撕毁原著?反而派人刺杀?除非……”  应白夜神色逐渐严肃,接话道:“除非撕毁原著不能完全杀了我们,只能重创,所以要特别派出下属做了结。”  谢韫低头看看自己:“虽然灵力流失,但是四肢健在,还有个人形。”  他撑着应白夜的肩膀站起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逸出的黑色墨迹逐渐减少,应白夜同样如此。  应白夜一手搭在膝上,难得不想动。  谢韫觉得他状态有异,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应白夜肩颈后还有没有消下去的日月金纹,半高的衣领都遮不住应白夜后颈上的伤痕。  他伸手在应白夜后颈轻轻一抹,手指上立刻沾上殷红的血:“你受伤了?!”  他还以为应白夜这一路比较平顺,毕竟他下来的时候没有碰到棘手的东西。  应白夜唔了一声:“我来的时候碰见了一条蛇妖,已经修炼出两只前爪,眼看要化蛟了,缠斗了好一会儿。想来那人也是刻意将我推到蛇妖领地中,希望杀了你之后捡个便宜。”  他在袖子里摸了摸,取出一颗圆润的内丹:“喜欢这个吗?”  谢韫将手伸到应白夜的面前:“伤口这么深,血都没有止住……”  应白夜一把扣住谢韫的手,低头凑到手指前,轻轻嗅了嗅,血液腥甜的味道盈满嗅觉:“血?”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  谢韫指尖捻动,动作忽然一顿:“血!”  谢韫道:“我记得谢宇飞以前受伤时,伤口流出的也是血。或者说看上去像血,毕竟斗法的时候没人在意血是否有血的味道,只要是红色的就不会引人注意。”  应白夜飞快道:“但是那日谢宇飞重伤濒死,无法维持假象,完全散成愿力的合体。你我濒死了多次,今日原著撕毁,对我们而言绝对算得上重创,但是……”  谢韫划开指腹,殷红的血珠渗出皮肤,果真是鲜血。  谢韫愣了好一会儿,第一次呐呐道:“那看来我们和谢宇飞之流区别很大,目前为止应该不会死了。”  他连墓碑上写什么都准备好了。  两个人刚才对自己死法商量了好一阵的人陷入沉默。  应白夜破天荒地生出一点尴尬,他站起身转移话题:“早知道刚才就先扣住拿东西,拿住了再好好问清楚。不过应当不会死,大概是缩在这些愿力里。”  他来时杀心太重,直接击散了那人的形态。  应白夜一手拂过脖颈,体内残余的灵力运转到伤口处,翻开的皮肉逐渐愈合。  谢韫同样尴尬,抬头环顾四周。  鲛怪已死,周围还盘踞着不少黑色水流,因为这些水流除了粗细长短以外,没有任何不同,两人无法看出区别。  他们现在两个伤患,实在没办法立刻收拾这些愿力。  谢韫眉眼压着一层寒意,谢少主打出生后没闹过这种笑话:“等我腾出手,亲手绞干净这一块。”  两人说话时,头顶的黑墨忽然掉下来一块。  谢韫迅速抽剑。  应白夜冷冷道:“出来!”  拳头大小的黑墨在海水中蠕动片刻,聚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  缩小后的宋明珑哑着声音道:“尊驾不要动手!我有话要说。”  他一点大,眼神却亮极了:“我愿意发下誓言,证明我接下来的话字字属实,如若一字虚假,便五雷轰顶,烈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魂魄当场碎裂!”  修真界内的修行之物,誓言皆受到天道约束,如果发誓后言行有悖,则会立刻受到天道制约,应验誓言中的后果。  宋明珑:“我是万咒魔尊手下,而你们出自万咒魔尊亲笔的话本子《逆天改命》……”  谢韫二人并未打断他,听着宋明珑简单复述了一边话本子的内容,确实与他们知道的一般无二。  应白夜挑眉:“所以你这是,打不过就投诚?要我放过你们?”  怀玉才说要绞干净这一块,此人便现身表忠心。  为了苟活不惜名节的修士太多,魔修更是如此。  “不,”宋明珑道,“我是想说两位与我见过的角色截然不同。两位听我说。”  “万咒魔尊所在的万咒城内,养了亿万凡人,他没写出一个话本子,便投入凡人之城,收集凡人的愿力,以此造出一个个的角色。我出自另一个话本子《吞天狐妖》,因为是化形较早,所以被收在万咒魔尊身边,替他打理其他成形的角色。”  “我们这样的东西,只有两个弱点。对于愿力较少的角色而言,只要偏离书中的设定剧情,立刻就会变回愿力,而愿力强悍的角色,弱点则是本体,也就是创造他们的话本子。”  “话本子烧了,角色就会回归混沌,重新散成愿力。但是二位没有,我不知道两位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两位一定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宋明珑跪下来:“恳求两位杀了万咒魔尊,给我们这些不死不活之人一个解脱。这片海域里所有的愿力,都诞生自文墨和爱恨,他们曾经活过,或者说自以为活过,可现在只能沦为一团模糊的愿力。不知道哪一个刹那,会误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宋明珑叩首:“求两位垂怜!我愿万死以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韫躺倒:我死了。  谢韫坐起来:咦,没有死?  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第42章 美貌  万咒魔尊果然是一切的源头。  应白夜指尖勾着袖子里的平安结:“既然撕毁原著, 角色就会死亡,为什么万咒魔尊还要多此一举地派你来?”  宋明珑面露茫然,摇头:“不知道, 他只给了一些基础的信息,两张画像, 还有《逆天改命》的原著, 吩咐我杀了你们,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说。可能是以防万一?”  宋明珑补充道:“撕毁本体的死法非常痛苦……所以我、我想伪装成妖物, 先将你们分开,让你们以修士的身份死去,反正角色死后最后化成愿力, 忘却自己的过往。但是没想到你们比我强得多,这里的愿力不足以致你们于死地, 我就只能撕毁原著。”  谢韫挥手收回春山倒与应有恨, 他好奇道:“原著的影响力当真那么大?”  “真的!你们不知道,原著才是我们的本体,是真正的命门, ”宋明珑激动,他抓着自己的衣襟道, “我早年也不服, 也曾和其他角色一起反抗过,可是万咒魔尊当着我的面,一页一页地撕下《吞天狐妖》,他撕得越多, 我越虚弱,失去的东西越多。直到今日,我的本体依然在万咒手中, 我只能听他的。”  宋明珑眼眶里滚出黑色的液体,他空有一副人类的皮囊,却流不出真正的眼泪,“二位可以懂我的感觉吗?我被从文字里剥离出来,家人亲友一概没有,而他撕的每一页,都是我的至亲至爱。”  他到底没有胆子继续反抗,被万咒魔尊使唤了这么多年,见多了下场凄惨的角色,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了。  直到今日,谢韫两人让他重燃了希望,如果……如果可以给自己一个真正结局,那么死亡也可以接受了。  宋明珑:“也许天道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两位脱离剧情,给我们这些人一个交代!”  应白夜:“……”  他隐晦地看了谢韫一眼,谢少主的很多问题总是不合时宜,精准地踩到他人痛处。  可能……这就是剑修吧,师尊也挺混蛋的。  提到师尊……  应白夜道:“《逆天改命》中还出现了如今的第一魔尊,难道第一魔尊也是……  ”  “不!”宋明珑连忙摇头,“他怎么可能创造出第一魔尊呢,他有时会将自己见过的写进话本子,他还编排过大梦魔尊,污蔑大梦馆里有老鼠精,导致大梦馆一度生意凋零,后来被大梦魔尊教训了一顿。”  应白夜“哦”了一声:“那便是说,这话本子里的人物有真有假?”  他和谢韫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话本子中赫赫有名的角色并不是造物,而是真实存在,只不过被万咒写进了话本子里。  宋明珑点头。  谢韫抵着下颌,问:“我还有个问题,云找泽是鲛人的地盘,怎么会有这么多愿力?”  宋明珑道:“万咒当年想要吞并云找泽,但是惨败在鲛人手中,因此怀恨在心,将撕碎的书页和没用的愿力一起偷偷排放到云找泽里。” 第47章 岚洲大怒:“母亲很疼爱我!”  鲛人愤怒时,长而曼  妙的鱼尾翻滚几下,差点糊上谢韫的脸,虽然岚洲是魂魄状态,但谢韫和应白夜还是同时向旁边挪了一点。  岚洲森然道:“你们魔修提起我的母亲,总说她击溃了魔尊万咒,却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闭关多年依然伤重难愈。万咒送进来的东西污染云找泽,害得族内幼子夭折过半!”  谢韫眉心微皱。  看来水质对鲛人的影响比他们想象中大得多,竟然能让幼崽夭折。  宋明珑深深垂下头,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手指颤抖:罪该万死的不只是万咒,还有他们这些帮凶。  他们才是导致这一片海域荒芜的直接原因。  倘或修士也能进无间地狱,他一定会拖万咒下地狱。  岚洲一张妖异俊美的脸布满风雨欲来的阴沉:“族群迁移,幼子不得不暴露在海水中,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越来越虚弱,我的子民们一直在哭,明珠落了一海底……我们几个成年鲛人用血澄澈了这一片的海域。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孩子……他们才刚出生没多久,还都只会哭!”  谢韫搭在应白夜手臂上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是世家出身,虽然与族人间关系并不亲密,但若是有人残害谢氏族人……  谢韫一手轻轻敲了下剑柄。  他必然杀之而后快!  应白夜静静看着谢韫,眼神渐渐柔和。  他年幼失恃,没有亲戚族人,无法理解岚洲为族群自裁赴死的心态。  而怀玉这么一个出身世家,骄矜自傲的人,却能认真地去听每一个向他倾诉的人。  对梁垣、对程安平、对鲛人岚洲……  岚洲已经没有实体,可想起那些在水中失去气息的孩子,依然能回想起当日的心痛:“我实话告诉你们,每年落潮时我们都会将这些妖物拖进水底,为的就是让你们下来。我已经等太久了,久到开始不耐烦。”  “你想要我可以,不仅如此,这里所有的鲛人内丹,你们都可以带走。我以鲛人族的名誉立誓,只要你能帮我们杀了万咒,炼化的过程不会有任何困难,你们只需要好好消化灵力就好。”  “但是在此之前,你们二人先要在天道见证下立下誓言。我先前看了,你们好像不怕死,那我不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以自己的修为立誓。”  岚洲蓝色的眼睛左右微动,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这二人中,一人锋芒逼人,显然是剑修,另一人……很是奇怪,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但灵力相当霸道。  他曾见过这样的修士,一生寻道,比起长生,更以修为为傲。  谢韫挑眉:“这有何难?你想听,我现在就可以立誓。”  他竖起一手:“日月为证,天地可鉴,我谢韫,谢怀玉于此立誓,取得内丹后,先杀万咒魔尊,再焚万咒城。”  他立下誓言,曲肘撞一下应白夜:“快点。”  应白夜一笑,先怼谢韫:“你怎么不干脆替我发誓?”  在谢韫回他之前,应白夜道:“天道为证,我应白夜在此发下誓言,如若取得内丹,必令万咒魔尊死无葬身之地,永无轮回之日。”  岚洲终于满意,他摊开手,一颗散发着金色灵光的内丹落入他手中,他眼神温柔下来:“这颗很好,他也很中意你,就送给你。”  他细长的手指一推,金色内丹滴溜溜转到应白夜眼前。  应白夜伸手托起内丹。  岚洲闭上眼睛,慢慢融进内丹。  谢韫伸出手,蔚蓝的内丹落入手心。  宋明珑主动道:“我为两位护法!”  他一路小跑,和谢韫两人拉开一定距离。  应白夜服下内丹前,谢韫低声道:“你体内的剑意?”  鲛人的意志不抗拒他们,炼化的风险少了一半,但炼化一颗超过自身境界的妖丹,本身就是拿命换修为的事,不断吸收妖丹灵力炼化,每一次循环都会带动应白夜体内的剑意。  应白夜:“不妨事,只是痛一点。”  谢韫眉心依然皱着。  应白夜设下简单的结界,他笑道:“那你看着我吧。”  谢韫点头,盘膝坐下,仰头服下妖丹。  这是一颗分神中期鲛人的内丹,珍珠一般大小,入口极寒,妖力化得极其慢,丝丝缕缕地融入经脉肺腑。  谢韫心神沉入元婴。  雄浑精纯的灵力缓缓堆积在中宫处,元婴被这寒意冻得瑟瑟发抖,谢韫心神落入元婴的刹那,元婴睁开双目,结印引动灵力进入体内循环。  宋明珑离得不远不近,他看不清结界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焦急地等在原地。  修行无岁月,日月几轮转。  宋明珑赶走了几次试探结界的修士,半个月后,身后的结界终于传来动静——有两道极其雄浑的灵力在结界内缠绕。  宋明珑爬起身:这是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短小一点。  有个小可爱说万咒排放污水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了笑了好半天。第44章 融合  墓地中  金蓝两色盘踞在结界内, 将结界一分为二,左侧是谢韫,右侧是应白夜, 两种灵气看上去泾渭分明。  宋明珑紧张地攥起手。  结界的作用是稳固周围灵气,无法阻拦两个修士的气息, 宋明珑在结界外, 只能感觉到两股极其锋锐的气息盘踞在结界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两股气息越发雄浑起来。  似乎是对峙,又似乎是各不相干。  宋明珑心急如焚:“应该、应该……不会互相干扰吧?”  这离得也太近了!  那么小的结界,刚好坐两个人, 差不多霸道的灵力难免要互相接触,交汇时当真不会冲突吗?!  在宋明珑心惊胆战的注视中, 结界内的气息始终保持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宋明珑眼中风雨欲来的金蓝二气其实只是两人融化了妖丹而已。  结界氤氲的蓝色灵气后, 谢韫闭着眼睛。  他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气息的变化,心神沉在元婴内, 妖丹已经完全融化成精纯磅礴的妖力,在经脉内游走、撞击。  仿佛随时都能撑破经脉破体而出。  内丹积聚了岚洲生前将近九成的实力, 根本不可能同时炼化。  谢韫将这些灵力分成十六股, 抽出其中一股化入元婴,元婴比肉身脆弱,灵力进入元婴时,缩小版的谢韫被冻得直发抖。  谢韫:“……”  岚洲少主不仅美丽, 还十分冻人。  好在谢蕴常年在雪山上练剑,这份寒意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谢韫睫毛微颤,从一股股妖力中不断抽出丝缕妖力炼化成自身灵力, 寒意游遍全身时,冰冷的同时,小境界之间的屏障在灵力冲击下缓缓碎裂。  第一股灵力、第二股灵力……第九股灵力、第……  灵力如同洪流,在体内不断循环,每一次循环,灵力都会更加凝实,一次次汹涌这冲破境界。  谢韫的气息逐渐从出窍初期越过出窍中期、出窍后期、出窍巅峰……  他停留在出窍巅峰,大境界之间的鸿沟横在谢韫面前,一时无法逾越。而在此刻,谢韫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一瞬间,识海  变为炼狱。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漆黑的空间。  哗啦啦——  一大捧碎纸片从头顶散开,翩翩下落,白色纸屑上残留着不同的字迹,它们缓缓下落,像一群死去的白蝴蝶。  有一张纸片落在谢韫肩上,随即纸片扭曲成无数只手,抓住谢韫的肩膀、手臂、小腿……  是心魔。  元婴之后,心魔便会纠缠修士,分神期更是备受心魔侵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谢韫立在原地,他任由这些手抓住自己。  “你杀了你的家人!”  “我们死得好惨啊……”  “谢韫!你竟然亲手杀了我们!”  ……  有一道声音十分耳熟,谢韫倏然回过身,身后出现谢家大长老的脸,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脸上浮现出怨恨:“谢韫!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彻骨的寒意染上谢韫心头——也许整个谢氏,整个飞银城都可能是万咒魔尊的造物呢?  谢韫眼睛微微睁大,他垂下头,那些抓着自己的“人”都有一张熟悉的脸,他重重喘息一声,手指发抖,弯下腰挨个看过去。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谢氏的族人!  “谢韫!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后传来,谢韫猛地回身,高挑秀丽的女修站在他身后,是孟白雀。  惊才绝艳的炼药师冷冷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毫无生气。  谢韫试图解释:“我、我没想到会伤害到你……”  他向孟白雀伸出手,孟白雀顷刻化成一团浓墨,他只接到一手墨色。  难道真的……真的都……  谢韫不断拉住身边的手,可那些身影出现一瞬后纷纷化为黑墨。 第49章 应白夜席地而坐, 在柔软的海沙中看到一块莹润生光的美玉。他伸手捡起来, 指腹摩挲片刻,缓缓用灵力割开美玉。  宋明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 有关万咒魔尊的事情全盘托出:“魔道一共五个魔尊,万咒是其中实力最差的一个, 当年正魔大战, 魔道中高阶修士折损大半,第五魔尊惨死,这才轮得到万咒。我跟在万咒身边时, 他尚且有合体初期的修为,如今恐怕……快要跌下合体期了。”  谢韫:“?”  他举手:“停, 为什么会修为倒退?”  修士的修为并非一成不变, 受伤或者自废修为都会导致境界跌落。  谢韫两人晋升分神期后,一些东西无师自通。  对于出窍及以下的修士来说,跌落境界只有外力原因,但分神期以上的修士, 便多了内在原因。  分神期虽然要花大力气才可以修上去,但可以轻轻松松掉下来——如果维持不住,境界会自然下落。故而高阶修士就算不外出历练, 也会经常闭关。短则三四日,长则一年半载。  虽然这么说,倒也没有几个高阶修士会越修越低,至多是被困在原地,无法进步。  宋明珑解释:“我虽然修为不精,但是在他身边几十年,能察觉出他的修为日益衰退,已经比不上当年了。”  应白夜:“那倒是难为他还能坐稳魔尊之位了。他的境界怎么会衰退下来?”  魔道混乱,即便是魔尊,也要面对下位者的挑战,一旦失败,轻则丢失魔尊之位,重则殒命。  宋明珑:“在我有记忆的几十年来,他几乎不怎么修炼,修  为一退再退,直到快要跌下合体期时,再闭关修炼。前段时间,他刚刚闭关完毕,想来只能稳在合体初期。”  谢韫:“他不好好修炼,都在捣鼓什么?”  宋明珑摇头道:“不知道。我谈不上什么修为……聚集的愿力越多,实力越强,我也不懂修士们是怎么修炼的。不过他这些年一直在写话本子,写完就印出来发放到凡人的城池中,创造出很多我们这样的角色,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筹谋什么。”  谢韫侧脸,正好和应白夜对上视线,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搞不懂。  宋明珑心里惴惴,他拿出一份地图递给谢韫:“这是万咒城的地图,但是……两位晋升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既没有回去也没有死,想必万咒可以猜到我已经背叛他,我今日说的话,必然都在万咒猜测之中。”  宋明珑咬了咬牙:“但是……我还是希望两位不要急着找万咒,他毕竟是合体期的修士。”  他不是修士都知道修行到了后期,每一个大境界之间都是天堑。  这一点,谢韫和应白夜都已经领教过了。  谢韫在元婴之后也偶尔受到心魔侵扰,但都是在长时间闭关或者突破境界的时候,其余时间,心魔也不敢骚扰一个已经剑意圆融的剑修。  应白夜本身是心性极坚定的修士,又有师尊的剑意庇佑,照理说这样的两个人度过心魔并不是难事,可事实上,两人险些晋升失败。  归根到底是操之过急。  谢韫眼神沉沉:“恐怕已经迟了。我们只是来魔道而已,尚且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万咒的事,他却已经不惜打草惊蛇,抢先下手,说明他打定主意要先要致我们于死地。”  宋明珑惊愕。  应白夜:“既然万咒派你来,就是有必杀之意。我们现在是分神期,对万咒的威胁更强,他已经得罪我们了,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一个合体期的修士,即便不能靠近云找泽,但想时刻关注云找泽的状况,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云找泽内已经不剩什么,他们停留得再久,也难以晋升合体期,反倒是万咒,给他的时间越多,他做出的准备越周全。  两个分神期的修士和一个合体期修士,同样的时间,谁能准备出更难缠的本事?答案当然是合体期。  更何况,谢韫和应白夜都知道,他们借助外力强行提升境界,虽然鲛人内丹性质特殊,没有副作用,但两人毕竟不是水到渠成顺利突破,所以相当一段时间内都要压制境界。  宋明珑张了张嘴。  其实应白夜说的没错,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条路都没有太大区别。这一去,无异于赴死。  他用力捶打脑袋:“都怪我!”  逃来逃去,依然是跳进了囹圄和死局。  谢韫心情不大好,明明刚刚突破大境界,却只是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摩挲一块令牌。  应白夜视线一低,那令牌是青玉材质,一面刻着谢,一面是飞银城的雪花标志。  这是谢氏的令牌。  人这一生,所有越多,所畏越多。他是一无所有者,无可失去所以无可畏惧,但谢韫不同。  应白夜抬头:“宋道友,劳烦你帮我们看看结界外还有没有其他修士。”  宋明珑知道两人恐怕有话要说,连忙爬起身:“我出去看看。”  谢韫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谢”。  应白夜手中的美玉已经被灵力雕琢成一柄小小的玉剑,他从没学过雕刻,好在他对灵力的操控极为精准,这小剑居然也像模像样。  谢韫被他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凑过去:“你在干什么?”  应白夜摊开手。  一柄小小的玉剑躺在他手心,谢韫伸手捏起来,玉剑还不足谢韫小指长,雕工寻常,剑身上刻着缩小的日月纹,剑刃都是圆润可爱的。  谢韫看着有点眼熟,他晃了下小剑:“这不是我在心魔幻境里捏出来的剑吗?”  他方才的郁色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很自然地露出笑意,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笑,抬眼看向应白夜:“你刚刚雕出来的?”  应白夜也跟着弯起眼睛:“是啊,你有那么多剑,但这一柄一定是最特殊的。你还没给它起名字。”  谢韫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给这个没有一点灵力的小破剑取名:“那就叫它……明玉。”  应明昼的明,谢怀玉的玉。  这柄日月剑,本身就是在他们两人灵剑交融下才诞生的,材质又是玉石,用两个人的字取名,再合适不过。  应白夜解开平安结,抽出红绳系在剑上:“低头。”  谢韫疑惑地顺着低下头:“嗯?”  应白夜将明玉戴在他身上,“谢韫。”  谢韫原本正低头把玩明玉,闻言抬头:“怎么了?”  应白夜道:“见它如我。”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眼神……应白夜有一副极多情的眉目,那眼睛里是深海,是千重山,在最深处亮着两簇炽热的光,滚烫明亮。  谢韫被那眼神烫了一下,一向伶俐的口舌忽然打结,他心口重重跳了一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胡乱转开视线。  应白夜闭上眼睛,低头抵在谢韫手背上。  他这样的人,惊涛怒浪都能收敛在心间,可谢韫是长在他心里的,根系铺满整个海底,稍微动摇枝叶就能动摇整个汪洋。  所以……他会为谢韫付出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应白夜:情话连篇。  今天在浴室里摔了一下,笨手笨脚的(扶额),手撑地的时候手腕好像有点受伤,一直都很疼,所以少更一点,明天尽量补上。  鞠躬。第46章 慌乱  应白夜的额头抵在谢韫屈起的指节上。  他这一生不曾如此虔诚过, 只恳求天道气运,多多眷顾这个人。  谢韫体温低,就觉得应白夜格外的体温格外温热。谢韫茫然了一瞬, 一时竟然理不清应白夜的心绪。  谢韫是对情绪相当敏感的人,只不过他也确实十分地不通人情世故, 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情绪却又经常误会, 但是这种激烈的情绪……他绝对不会感觉错。  这倒也算了, 谢韫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他和应白夜相处时, 总是愉快轻松远远多过其他情绪,从来没有产生这种……慌乱。  不等谢韫理清楚自己的情绪,应白夜就抬起头。  应白夜意识到自己失控, 尽力控制住情绪,不动声色道:“我在剑中填了一缕指尖血, 与我有感应。”  十指连心, 指尖血许多时候可以代替心头血,与修士之间感应极强。  不等谢韫说话,应白夜起身, 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谢韫:“?”  他还没理清楚呢。  宋明珑就在结界外, 木愣愣地注视着万咒城的方向。  他此刻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 但实力下落了许多。  “宋道友。”  应白夜站在宋明珑身边。  宋明珑连忙侧身:“是。”  应白夜道:“你就在此吧,若是几个月之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好自为之。”  目前看来,云找泽还是安全的。  宋明珑忽然屈膝跪在两人跟前!  谢韫晃一下避开这大礼。  宋明珑俯身:“在下厚颜,有一句话想说。”  谢韫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有话好好说, 跪下来干什么?”  宋明珑道:“我罪孽深重,可是本体在万咒城内,生死不由己, 所以请二位焚烧原著,给我一个解脱!”  谢韫纳闷:“活着不好吗?”  宋明珑羞愧道:“害死了那么多鲛人,我实在无颜苟活。如若,如若万咒用我威胁二位,还请二位直接动手!也算是给我一个结局,给云找泽内惨死的鲛人一个交代!”  鲛人族少主的那些话一  直盘亘在他心间,现在谢韫两人都成功进入分神期,不需要他护法,他也该以死谢罪。  只是本体不在他手中,自裁也死不了,飘荡在这水中,不要几个时辰就能重新聚成人形。  谢韫瞥他一眼:“死是一了百了,除了谢罪没有任何用处。跟你有仇的是云找泽的鲛人,岚洲如果想杀你,我一定帮他动手,但他既然只计较万咒,你又何必找死呢?如果实在愧疚难当,不如做点有用的。”  谢韫伸手一点:“好好看看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这云找泽内不知道还潜伏着多少愿力,你一一吞噬,还这片海域一个干净才是正经事。死?这也太便宜你了。”  宋明珑心神一清:是啊,他眼睛一闭死个干净,丢下这片烂摊子怎么办?难道要这片海域日后都没有生灵吗? 第51章 谢韫高高俯视谢宇飞,几步走到谢宇飞面前。  谢宇飞小心翼翼爬起来,颤颤道:“你是来救我的……”  他话没有说完,忽然感觉心脏的位置一凉,彻骨的寒意后,大脑才意识到疼痛。  谢宇飞迟钝地低头看过去,他心脏的位置插了一把通体冰透的袖剑!  谢韫贴近谢宇飞,轻声道:“当然不是,我是来杀你的。”  如果这是幻境,身为幻境核心的谢宇飞一旦死亡,幻境自然会崩塌,如果是重生……  谢韫眼神寒意深重。  没关系,他可以走出来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论多少次轮回,他都会跨过剧情。  鲜血流出的汩汩声中,谢韫手中的一尺雪逐渐深入谢宇飞的体内。  谢宇飞嘴边溢出鲜血,瞳孔逐渐放大:“为、为什么……”  好奇挂,他都不认识这个人,但冥冥中认为自己应该被救才对,为什么……  温热的鲜血从谢宇飞伤口中流出,渐渐变得粘稠,化成一滩滩黑色的墨迹,沾湿了谢韫的衣裳。  谢韫眼前的景象逐渐崩塌,面前的一切物体都开始融化,字面意义上的融化,和  谢宇飞一样化成墨迹!  数丈高的房屋只是一个黑点,整个锦溪镇也不过是个墨团。  黑色的墨迹铺天盖地,整个世界都在褪色、融化,沦为黑白的水墨画,黑墨擦着谢韫的肩膀落下。  谢韫仰起头,他此刻站在一片黑白的世界里,天地间唯有他没有随着世界崩塌而融化成墨迹。  “这果然是个幻境,”谢韫收剑回鞘,“万咒觉得可以在幻境杀了我吗?”  谢宇飞一死,“世界”就开始崩塌,足以证明这是个巨型的幻境。  不仅如此,随着“世界”融化,谢韫体内的灵力飞快增长,眨眼从筑基跳到元婴,顷刻跳到出窍期。  谢韫感受着急速恢复的实力,喃喃道:“那么,作为幻境核心的谢宇飞已经死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和往常一样爱说话,身边却缺了一个会接他话的人。  谢韫抿了下唇,“世界”彻底融化成黑墨的时候,令人目眩的白光在谢韫面前一闪而过,谢韫增长的灵力忽然停止,在谢韫下一次呼吸时,骤然从出窍期巅峰跌落回到金丹期中期。  “少主!”  谢韫回过头。  谢容急匆匆跑过来,用谢韫熟悉的表情语气,重复谢韫不久前才听过一遍的话:“分支受到魔修袭击,向本家求助,长老命你速速前去救助!”  谢韫定定看着谢容:“谢容?”  这个墨做出的谢容,竟然能根据谢韫的提问做出正确的回答:“是我啊,少主。”  谢韫:“你刚才说什么?”  他这是从上一个幻境进入了下一个幻境?一模一样的幻境吗?  谢容语气沉痛:“锦溪镇谢氏分支受到……”  不等他说完,谢韫转身御剑飞向锦溪镇。  一模一样的废墟,连石板倒塌的角度都毫无改变。  谢韫掀开所有的石板,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修士,他在幻境中只有金丹期的身体感觉到了疲惫。  他轻轻喘了口气,掀开那块埋着谢宇飞的石板。  在光线暗淡的狭窄空间内,躺着十五岁的谢宇飞,他一副充满希冀的神情:“你是来……”  谢韫横剑压在谢宇飞颈边,痛快给了他一剑!  谢宇飞一死,世界再次开始崩塌。  在世界重构的间隙里,谢容急匆匆奔来,开口先叫了一声:“少主!”  ……  在一片黑墨与纯白里,谢韫疲惫地垂下一尺雪,他一次去得比一次早,但无论他有多早,到达锦溪镇时,只有遍地的尸体和血迹。  他的一切都徒劳无功,救不了,杀不掉,他被抛弃在这无限的轮回中,剧情抓着他的四肢,试图打磨他搓断他。  谢韫记不清他杀了谢宇飞多少次,可能是第一百次,或者是第九十九次。  墨迹构成的世界逐渐恢复,谢韫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谢容一脸惊慌地奔过来:“少主!”  这一次,谢韫没有接话。  谢容丝毫没有察觉到怪异,即便谢韫不回答他,他也会遵照剧情的安排,自行引导谢韫走接下来的剧情:“分支受到魔修袭击,向本家求助……”  谢韫有点难过,他很累,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谢容的脸。  他还不满十四岁,抽条长高的年纪,人显得清瘦苍白,指尖带着冰凉的寒意。  谢容懵懂地看着他。  谢韫忽然从各种记忆里找出这个孩子的身影:这个是出身本家,资质却极差的孩子,平日里在本家只做些传话的事情,一成年就会被打发到锦溪镇。  所以当锦溪镇出事时,这个孩子哭得厉害,抓着他的袖子,一抽一噎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谢韫手指一松,一尺雪叮当落地,他单膝跪下来,抱住谢容,很久,他听到自己向这个孩子道歉:“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向面前人道歉,而是向远在飞银城的那个谢容道歉。  对不起,可能你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  可能你我都活在假象中,我却还要一次次破坏这假象。  ……  谢韫被困在这无限制的轮回里,找不到出口,所有的角色都遵循着安排,用人类的皮囊,似乎还保持着人的思考方式,却始终是个墨水做成的“人”,只会走着重复的剧情。  而谢韫,如果不屈服,就会被卷入轮回,直到打断他这一身不服输的骨头,逼得他跪下来,做一个匍匐在剧情之下的“配角”。  谢容疑惑:“少主?你在说什么?”  谢韫调整好心态,捡起一尺雪:“没什么。”  他只有两个选择,背弃剧情或者顺从剧情,既然前者毫无作用,那么,就试一试后一个选项。  ……  万咒城中  万咒魔尊咬着笔头,他身处一间容量巨大的石室内,漂浮着成千上万本《逆天改命》,他手边放着一只水晶漏刻。  随着时间推移,有两本《逆天改命》呼的烧起来!书页被焚烧的声音传入万咒耳中,万咒嘟囔道:“第三百本。”  万咒魔尊用力咬着笔头,用力扯过两本《逆天改命》,翻开书本,用青玉笔在书页上画下符咒:“一字如一世,点墨成春秋!”  两本《逆天改命》飞到空中,一本呼啦啦翻开到第六页,一本飞快翻到书本的中后段。  水晶刻漏中的沙子还没过半,两本书就再次被烧成灰烬!  万咒扯过新的书本。  这两个人比他想象中难缠得太多,即便被投入书中世界也依然没有被书内的世界所迷惑,不断地斩杀,不断地打破书中世界。  万咒低声道:“可惜我的境界跌落得太厉害,不能手刃此二人。”  他这个魔尊之位本就是白捡来的,因为在修炼上十分懈怠,虽然勉强修上了合体期,但并不稳定,多次跌落境界。  宋明珑不是修士,只是笔墨造物,因此不懂得修士修炼的法门诀窍,更看不出万咒的深浅。  可是万咒魔尊自己很清楚,他空有合体期的境界,并无合体期的实力。境界不稳的合体修士并非没有,但是像他这样频繁跌落境界的,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摸到合体期的门槛。  他只能算是个分神期巅峰的魔修。  万咒原本就是不擅长争斗的修士,要对付两个同为分神期的修士,其中一个是同阶强半级的剑修,一个是修炼了吞日月的魔修。  万咒心里很清楚,和谢韫两人硬碰硬,他并没有多少胜算。  但这一点,谢韫两人并不知道。  万咒古怪地笑了下,他用笔沾了一点墨,在桌上写出一个“镜”字,那字迹顷刻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  谢韫和应白夜的身形分别出现在镜子中,两人已经在重复的剧情中显露出疲态。即便是第一魔尊在此,大约也会以为这是反复不断的幻境吧。  但这并不是幻境。  所以对付幻境的方法,对书中世界不起作用。  万咒魔尊:“什么藏剑道君第一魔尊,那也要是一百年之后的人物了!现在也都是分神修士。就让你们心怀痛苦地,在书中世界里一遍一遍地忘却自己是谁好了。”  几个时辰的时间过后,书本烧毁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谢韫两人分别停留在第三百一十二本和第三百一十九本。  万咒取下这两本书,他露出愉快的神情:“终于试着走剧情,以此突破了。没用的没用的,我才是这世界里的神!”  万咒翻了两页书,他用笔挠了挠下巴,留下几道墨痕,自言自语道:“哈哈哈——应白夜走到这一段剧情了,勾结魔尊,以至谢韫惨死在围攻下……让谢韫顺应剧情,死在应白夜手中好了。”  万咒抓起两本书,翻开到第六页,将其倒扣在另一本书上!  《逆天改命》第二十九章   剧情提要:  大快人心!谢氏少主勾结魔修,惨死于积云山!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肠胃炎好严重……回到家之后也一直感觉很不好,坐在电脑前都感觉腿软脚软(长时间脱水搞的)  大家夏天里也要忌口,少吃一些生冷的东西啊!  本章发五十个红包,感谢大家的理解和等待,鞠躬。第48章 在下应白夜  两本书缓缓融为一体。 第53章 现在也是因为功法,所以才跟着他到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现身,而不是出其不意地直接动手。  他转着卷轴, 余光发现小臂内侧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伤口已经结痂, 他完全没有发现。  谢韫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他感觉不到疼痛,他从这个世界里获取的一切感受都像隔着一层纱雾,疼痛愉快都模糊不清。  应白夜盯着谢韫:“不请我坐吗?”  谢韫心里有些意外,应白夜从进来开始,一直没有看他手里的功法,谢韫不动声色道:“请便。”  应白夜坐在谢韫对面:“我对少主一见如故,总觉得前世有缘,所以……”  当——  剩下的话消失在唇边,应白夜视线微垂——谢韫指尖轻动,一柄细长的袖剑抵在  应白夜颈前,撞在应白夜抬起的刀柄上。  袖剑森寒,握剑的手指节分明,手腕裹在黑色袖筒中,白得生冷。  应白夜不去看抵在颈边的剑,反而去看谢韫的手,视线顺着衣袖游移到颈侧,从下颌到眉眼,一寸寸地端详。  “我一定见过你。”  谢韫手指微动,屈膝压在长凳上,就着这个姿势,将应白夜抵在桌边:“你梦里见过我还是上辈子加过我?”  这是一个辖制且极有压迫感的姿势。  谢韫道:“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是头一个敢轻薄到这个份上的。”  他生得风流清绝,气势却比容貌更胜,一度让人不敢亲近,何曾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  应白夜怎么都紧张不起来,反而总是想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哈哈哈。”  谢韫有些不痛快,用膝盖顶了下应白夜:“笑什么?”  他这下正好顶在应白夜侧腰,一直姿态放松的应白夜腰腹明显收紧。  应白夜不笑了,但眼睛里的笑意丝毫不收敛:“我不是笑你,是我一见到你,就总忍不住开心。我一看见你,就只能看着你了。”  他说话时,依然紧紧盯着谢韫,如他所言一般,除了谢韫以外,什么都不能入眼。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谢韫还是应白夜自己,都没料想到应白夜居然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搭话的人说出这种话。  但让谢韫走神的,并不是情话一样的轻薄,而是“开心”两个字,他恍惚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情绪了。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年。  谢韫收起袖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应白夜的手腕。  越靠近越能清晰地感觉这个世界。  谢韫垂下头,逐渐靠近应白夜。  感受他的呼吸、热度、皮肤、心跳……感觉这个人活着,感觉自己活着。  应白夜一手搭在谢韫后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谢韫猛地退开,腰间的谢家令牌微微震动起来,这是谢家召他回去,谢韫怔了怔,放开应白夜:“你自己好好待着吧。”  谢韫随即开门出去,结账后迅速离开了这家客栈,他怕自己待得再久一点,就要忍不住将应白夜据为己有了。  客栈内  应白夜靠在桌子上,他一手抵着下半张脸,房间内还徘徊着谢韫的气息,他坐了一会儿,轻声道:“雪融化的味道。”  他把玩着刀穗子,轻轻扫在侧脸:“要不要再去找他呢?嗯——我想要的东西还在他手里。”  应白夜愉快地下了决定:“那就再去吧。”  此后每日夜巡,谢韫独身一人,每到灯火阑珊的时候,总能在某个路口拐角看到应白夜。  有时候带着山间摘来的野果,有时候捧着一壶烫好的灵酒,有时候什么也不带,只是笑吟吟地倚在树边。  谢韫渐渐习惯了夜巡时身边跟着一个巨型挂件:“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应白夜想了想,“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谢韫懒洋洋地问:“什么东西?”  应白夜只是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嗯……不知道。”  在两人身后,谢宇飞的身影逐渐离开阴影,他盯着应白夜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  万咒守着《逆天改命》,他死死盯着镜子,剧情并没有按照万咒想要的方向前进,不仅如此,本该为了《吞日月》反目的谢韫两人反而开始频繁接触了。  在万咒没有看到的那些地方,这两人也是难道也是如此结识的吗?  万咒自言自语道:“到底哪里不对?”  他分割两个人的空间,使他们想见,使他们不能相认,再给他们一个互相残杀的理由,为什么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镜子中,应白夜没有抢走谢韫手中的《吞日月》,而谢韫也没有选择修炼《吞日月》。  万咒沉默片刻,翻开《逆天改命》再次涂抹,他划掉了好几章剧情,甚至不惜撕下一张纸,迫使剧情推进到第二十九章 。  必须死!  谢韫和应白夜必须死!  《逆天改命》书页翻动,停在第二十九章 。  地点:积云山  剧情:谢氏少主被揭发勾结魔修,修炼魔功。  谢韫身在书中,只感觉日月轮换,有几日的记忆忽然丢失,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随着一大批人上了积云山。  “听说了吗?积云山上窝藏了一大批魔修!”  “知道,还是谢家的谢宇飞发现的,唉,最近飞银城内死了不少散修,闹得人心惶惶。”  “这些魔修往年不曾这样发疯,今年为什么非要到飞银城内兴风作浪?”  “所谓无利不起早,想来这飞银城内,必然有什么吸引了这帮魔修。”  谢韫皱起眉,仰头看向积云山,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笼罩在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在一起?(捧西瓜愣住表情)  之前因为在医院停更了几天,回来之后很卡文,我明天尽量多更新一点,鞠躬。第50章 亲吻  积云山位于飞银城后, 山巅上终年落雪。据说山根扎在灵脉上,故而山内灵气氤氲,同时也酷寒难耐, 修为低微的修士甚至会在半山腰冻僵。  谢韫常在山巅练剑,对积云山谈不上了如指掌, 但要比同行的其他修士熟悉得多, 从来没在积云山上见过魔修。  毕竟积云山上虽然罕有人迹, 但是也难以生存。作乱飞银城的魔修不会超过元婴期, 藏身在此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谢宇飞笃定积云山上有魔修藏匿,甚至不乏散修看到魔修出没于飞银城后方,积云山上有魔修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飞银城数百年来, 虽然也不时受到魔修骚扰,但让魔修在城内大范围杀人的事件却是头一次发生, 城主闭关中依然震怒, 勒令飞银城上下围剿魔修巢穴。  此次参与围剿的,除了城主府与六大世家,还有一些颇有名声的散修——应白夜趁这个机会混进了围剿的队伍, 现在就跟在谢韫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谢韫余光后瞥,应白夜一身浅色劲装, 慢悠悠的御剑飞在一群散修中间, 手上还捏着一小把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雪莲花苞。  应白夜一个魔修跟着围剿魔修的正道修士进山围剿魔修。  谢韫:“……”  谢韫收回目光,活动已经冻僵的手指——他的修为险险维持在元婴期,虽然境界没有下跌,但是体内的灵力不断流逝难以积聚, 运转起来也十分艰涩,根本无法有效阻碍外界的寒意。  他在半山腰时已经感觉到了冷意,此刻靠近山顶, 积云山的寒意针扎似的刺进他的骨髓里。  谢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火晶石挂在袖间。  那寒意格外清晰,不再像往常模糊迟钝。  他迟钝到奇怪的五感,在遇见应白夜之后好了很多。  谢宇飞在队伍最前方,因为身在雪山上,他便传音道每个修士耳中:“魔修就在东南方的第二座山峰,带我等布下天罗地网,将藏身其中的魔修一一搜出来!”  修士纷纷应是。  谢韫无心搭理谢宇飞,他眼神不时扫过身后的人群。  应白夜发现谢韫的视  线,手中的雪莲花苞晃了下。  谢韫迟疑片刻,御剑的速度减慢,逐渐落到人群后方,和应白夜并肩而行。  “这么冷的雪山里会有魔修?”应白夜将手中的雪莲花系在谢韫手指上,欣赏了片刻,道,“我一个元婴期都快冻僵了,谁会躲在这里?”  谢韫懒洋洋的:“说不定是个出窍期的修士呢?”  应白夜:“那他怎么宰了飞银城城主取而代之?反而杀一些修为只有金丹的散修?”  人说着话,刻钟之后,一行人到了东南方的第二座山峰的上空。  谢宇飞升高,向人群中打了个手势,人群中立刻升起七个修士,各自抛出灵器结成阵法。  除谢宇飞以外的七个人,分别是飞银城内其余五大世家的少主以及城主府的少主和长老。  唯独谢家出阵的并非少主。  一时间,众多视线落在谢韫身上。  这位谢少主远离人群,人比霜雪还要冷。  城内关于谢韫重伤不愈的传言沸沸扬扬,看来传言非虚,谢韫的少主之位甚至已经不再稳固。  谢韫任由这些人随意揣测,懒得威慑各色目光。  应白夜戳一戳谢韫,被谢韫反手拍了一巴掌。  阵法显然是提前商议好的,因为这八个人心有灵犀一般祭出蓝色小旗,齐声念咒,空气中冷冷的灵气在小旗子的号召下汇聚成一片巨型冰花,随着天地灵气的汇聚,冰花逐渐增长。 第55章 谢韫用力,将应白夜拉下来:“那你听好了,我心如你。”  应白夜正要说话,缓过神来的春山倒猛然竖起来,插进两人中间,灵剑发出不满的剑鸣。  应白夜被春山倒的  剑柄撞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没事,闹脾气了,”谢韫伸手握住:“好了好了,刚才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丢下去。”  应白夜抄起手,露出一种微妙的,类似于吃醋的神情:“意思就是——我以后都要跟它争宠吗?它要是化形了怎么办?”  本命灵剑如同剑修的半身,化形前与剑修不分彼此。  春山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震动起来,谢韫指尖在剑柄上摩挲两下,哄道:“我可只有你一柄本命灵剑,对不对?”  他压低声音:“你看,应有恨都不如你。”  应有恨是他藏剑  春山倒到底涉世未深,十分单纯,被谢韫的鬼话一骗,立刻就信了,完全忘了谢少主那一匣子的灵剑。  谢韫哄好了春山倒,不动声色地把春山倒收回体内。  应白夜:“……”  就算是师尊那个等级的剑修,也只能有一柄本命灵剑,也就是说谢韫只有春山倒是因为只能有春山倒。  谢韫道号藏剑,他所收藏的灵剑不止那一匣子,还有不少奇特但派不上用场的灵剑被锁在储物戒内,足以摆满一个小家族的藏剑阁。  应白夜若有所思:“还挺好骗的。”  谢韫低声道:“你小点声。”  灵剑在体内并非完全感受不到外界,还是可以通过他接触外界。  谢韫环视一圈,他们依然滞留在书中世界。  不过此刻的书中世界已经崩毁成一片纯白。  在这片纯白里,有一点黑色格外显眼。  一个小小的黑点,看上去像不小心遗落的墨点,却奇妙非常,内里如同有千万个无法言说的玄妙,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连过路的光线都被吸进黑点内。  一旦注意到黑点,视线就变得难以离开,被它吸引,被它迷惑。  谢韫为之目眩神迷,甚至忍不住向黑点走过去,被应白夜拉住手腕。  “怀玉!别看了!”  谢韫蓦然回过神,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直视了片刻的时间,他的心神竟然为之动摇。  应白夜将他拉到身前,一手环在他腰间,一  手捂住他的眼睛,“闭上眼睛。”  谢韫顺从地闭上眼睛,视觉消失沉入黑暗,应白夜的触碰和温度加倍鲜明起来,他睫毛颤了颤:“这就是书中世界的核心吧。”  应白夜:“或者以初生的天道来称呼更为恰当。这是书中世界的意志。”  ……  《逆天改命》之外  镜中的景象忽然空白,万咒魔尊吃惊:“死了?好像不对。”  他上半身趴在桌上,眼睛贴在镜子前:“怎么看不见了?”  万咒拿起《逆天改命》,在触碰到书本的瞬间,一种古怪奇异的灵感注入他神魂,他手指一松,陷入玄而又玄的境界。  书本掉落在地,啪嗒的声响立刻惊醒了万咒魔尊。  那种奇异无法言说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书本脱手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万咒和谢韫两人不同,他毕竟是触摸过合体期的修士,立刻就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  “天道意志?!居然现身了?!我找了这么久,居然真的会从书中现身!”  万咒写了那么多话本子,就是为了能够触摸天道意志,他天资平平,不可能触碰一个完整世界的天道,所以才会创造出这么多虚假世界。  天道藏身在书中世界,或者说天道无处不在,与世界融为一体,想在世界内找到天道,并非是大海捞针,而是在大海里寻找一滴水,沙漠里找一粒沙。  万咒也曾进入书中世界,试图感受天道,然而他被天道意识迷惑,险些被困死在其中!  万咒如获至宝,双手拿起《逆天改命》,连谢韫应白夜两人都顾不上,低头将眉心贴在书本上,竭力用神魂感受天道意志。  他哆哆嗦嗦道:“再现身一次吧!求求你了!”  万咒闭上眼睛,如愿地再次感受到了天道的玄妙。  ……  《逆天改命》内  应白夜若有所思:“这才是真正的书中世界,外面果然是真实的,看来我们一进入内城就被关进了书中世界。”  谢韫道:“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万咒一个合体期修士,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即便他从合体期掉到分神巅峰,难道会畏惧两个强行提升到分神期的修士?”  应白夜道:“他还真的会怕。他成为魔尊后不曾踏出万咒城一步,宋明珑说万咒清醒的时间都在写话本子,与其说他境界低落,不如认为他根本没有真正成为合体修士。”  大部分魔修都是歪路子,杀得越多修为长得越快,随着境界提升,心智迷失得越厉害。  出窍、分神、合体。  分别指元婴可以短暂离体、元婴承载元神完全离体、元婴修炼至肉身的地步。  也就是说,修士越往后的境界,越拷问修士的内心,魔修擅长放纵失去克制,故而高阶魔修的数量远少于正道修士。  然而,如果一个魔修正视内心,欲/望收放自如,那么就会比同阶的正道修士强上数倍。  因此正魔两道在高阶修士的数量上不平均,却隔着珠照海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谢韫安静不下来,睫毛不时颤动:“我一开始以为自己身在幻境,但是无论多少次杀死谢宇飞,都会不断陷入新的幻境。所以试图融入剧情,寻找真正的核心,但是……”  应白夜接话道:“但是在剧情里越陷越深,而且和自己相关的记忆越来越少。因为是天道意志,所以才可以轻易干扰我们的神智。”  谢韫:“那种被迷惑的感觉,和刚才注视黑点的感觉一模一样。就算是书中诞生出的天道意志,也有如此的威力。”  应白夜手心的痒意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道:“怀玉,你能不能不要动?”  谢韫:“我没有动!”  应白夜:“你睫毛在动。”  谢韫认为应白夜皮痒在找茬,扒开应白夜的手:“你烦死了。”  应白夜:“……”  温情立刻消失,应白夜只好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正事上。  谢韫道:“看来这就是他窝在万咒城内,日夜编写话本子的目的了。为了接触天道?”  应白夜思考道:“合体期与分神期之间的差距比我们想象中更大。不仅仅是灵力的积蓄,以及心魔的锤炼,恐怕还需要更多的东西。他应当是想要感悟天道,以此突破。”  修炼一途,修身亦修心,即便灵根精纯悟性绝佳,也未必能摸到合体期的门槛,即便是爬上了合体期,要么止步合体期,要么死在晋升大乘的雷劫中。  横在合体与大乘之间的渡劫,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合体修士,足以称之为九死一生,这“一生”中,还有渡劫失败投机取巧兵解成散仙,才得以存活的修士,真正的大乘修士少之又少。  正魔佛三道,已知的大乘修士不过五个。  谢韫稳定心神,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枚黑点,道:“那么……这就是万咒一直寻求,但一直未能如愿的东西了。”  应白夜看向谢韫,两人同时露出笑意:“所以……索性抢先下手吧。”  ……  书外  万咒猛然睁开眼睛,天道带给他的玄妙感觉突然消失,“怎么了?!”  他正要翻开《逆天改命》,换一页感受,手中的话本子忽然开始燃烧,纷飞的白色灰烬里,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身着剑服的年轻剑修道:“总算抓到你了!”  万咒迅速抽身,那人甩出一道凛冽的寒光,穿过他的肩胛骨,将他狠狠钉在石壁上!  “别慌,”应白夜轻轻笑起来,他手指一动,将魔刀推出刀鞘,“我们只是……简单地杀个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当应白夜想要亲昵的时候  谢韫:搞点破坏气氛的破事。第52章 心爱之人  半个时辰前  应白夜在储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药, 倒出两颗:“先服一颗三叶苦心丹,以免被摄取心魂。”  三叶苦心丹,主药十二花三叶草, 七品丹药,服用后在药力渗入中宫, 在元婴上生成护膜, 可以保护魂魄不受外力影响。  谢韫捏起一颗塞进嘴里:“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丹药化开后有一股淡淡的酸甜味, 谢韫惊讶:“居然还挺好吃的。”  丹药追求效用, 炼药师拟定丹方的时候只会考虑灵药的性质会不会产生冲突,并不考虑味道,故而许多丹药的味道不能说难吃, 只能说一言难尽。  应白夜咽下丹药:“师尊一个剑修,活得跟炼药师一样。”  七八品的丹药琳琅满目, 余下五六品丹药更是依照效用, 杂乱地丢在箱子里,甚至没有摆放齐整,明明时杂质稀少的极品丹药, 保存方式反而像不能服用的废丹。  “是啊,她一个剑修居然不喜欢收藏灵剑, ”谢韫转头, 伸出一根手指,“我还想再吃一个。”  应白夜立刻拒绝:“不可以,你觉得你像话吗?”  这东西能乱吃?  谢韫想了想,忽然扑上去勾住应白夜的肩颈, 将他压得微微低头,他靠过去贴着应白夜,在唇缝间抿了一下。  他扑过去的动作太突然, 应白夜只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所以当谢韫亲昵过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被这混蛋轻薄了一遍,应白夜都没反应过来。  谢韫勾着应白夜,小声笑着说:“笨死了,你就不会喂我尝一口?” 第57章 谢韫幼年时参悟功法,总是所有人中学得最快的那个,无论是谁都称赞他天赋异禀,悟性绝佳。  他在修炼一途上,虽不能算是顺风顺水,却也当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  多么复杂的剑式,一遍就能记住。  旁人花上几百年不能领悟的剑意,他一点便通,甚至不需要师尊亲自指点,不过远远一观,立即心有所感。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想不通。  谢韫似乎有所有修士都羡慕的东西:性命相托的至爱、名震天下的师尊、生出灵智的宝剑、差不多可以相处的血脉至亲、无与伦比的天赋……  天道小声问:“他怎么了?”  应白夜:“在悟道。”  天道:“那你为什么不悟道呢?”  应白夜看着谢韫:“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修什么。”  他如果不清楚自己修什么,恐怕师尊的剑意都控制不住他入魔——他和谢韫晋升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就是找死。  但清楚地意识到“道”,是不久前的事。  他着实是个极俗气的人,天道将他抛进极深的峡谷,最炙热的火山,但无论是风还是岩浆,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  应白夜着实是个难以被外物打动的人。  他凝固冷漠,却又会被内心翻滚的柔情所撼动,所以心魔使他痛苦,又使他格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活着。  他对天地之间的奇景十分冷淡,直到被抛进人群,听到人声鼎沸,叫卖声从街头到巷尾,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凡人。  当他见到谢韫的刹那,心神通明,从未如此明晰地意识到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是承认自己是个凡人罢了。  天道细声细气地:“他的状态不好,他想的不对。”  “人类好奇怪,连自己很想要什么都不能清楚吗?就像我想要一个世界,所以我是天道。”  应白夜眉心隐隐皱起来:“所以你是天道,你不是人。”  谢韫脸色很不好,明明只是站在原地,心神却仿佛受到了损伤,境界开始出现轻微的波动。  应白夜轻轻牵住谢韫的手,谢韫的手指冰凉。  他陷入自己无法劝说自己的惶惑中,转过头问应白夜:“你修什么?”  “我修‘人’。怀玉,我修我本心,”应白夜牵着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我是个人,我真心诚意地认定自己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俗人。”  “我承认我自己,并不大公无私普爱世人,也不够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我可以选择放纵,也可以选择克制,但绝不否认自己。所有我想要的,都是我的道。”  “我希望《吞日月》得以完整,我希望有一日大乘飞升,但我最想和你一生一世,为此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所求的东西何其多,难以与世上的精怪一样单纯,我并不想在这其中找一个作为道。”  谢韫茫然地摇头:“我找不到。我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活着而活着,可我又为了什么而活着?”  应白夜莞尔:“可是,我们并不是为了某一样东西而活。为什么要逼自己做决定呢?你看看我,你愿意为了”  “我……”  谢韫猛然攥住应白夜的手:“我喜欢你。”  应白夜脸颊贴着谢韫的手:“嗯。”  谢韫:“我愿意为世上所有我喜爱的人或物而活,这世上所有奇诡而未见过的景色。”  他爱剑爱美人,爱山海爱风月,诚然不必强迫自己选一样。  应白夜低头,轻轻吻过谢韫的指尖:“那我们就去找。从山到海到峡谷,直到千百年之后,或许你我睡在同一座陵墓里,或许你我能在仙界与师尊相见。我们绘一份厚厚的画卷,如果死了……那就随便留给谁吧。”  谢韫心中困惑层层剥开,露出其中最鲜明的渴望。  他的修为虽然没有丝毫上涨,神魂却似乎隐约摸到了合体期。  应白夜感觉谢韫的神魂逐渐平和,他隐晦地松了口气道:“天道是这个世上所有道的集合体,难怪万咒那么急切地创造书中世界。”  谢韫:“出去吧,我还有不少问题想要问问他。”  天道怯怯道:“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谢韫挑眉:“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天道软软的:“我想啊。你们带上我吧,我很轻的,只是一本书,就在万咒手里。”  应白夜道:“你是万咒的造物,你的世界是他亲笔写出来的,我们和万咒有仇,你也不在意?”  天道连忙道:“不在意!我是用活字板印刷出来的!”  谢韫过了当时刚才的坎,第一时间嘲笑应白夜:“还凡人呢,活字印刷都不知道。”  应白夜:“……”  他瞥了眼谢韫:早晚把这张嘴堵得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为什么这么卡文!!!!  迷惑地短小了,本章发三十个红包,鞠躬。第54章 白  天道将谢韫两人送出书中世界,随即藏身在明玉之中,跟着谢韫两人离开了书中世界,只要取回本体便能真正自由。  谢韫抵着万咒的咽喉:“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万咒果然只有分神期巅峰的修为,他面白无须,身形单薄,面已经过了三十岁,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只有右手的手指上长着茧。  比起一个高阶的魔修,万咒魔尊更像个文弱书生,他被谢韫两人辖制的时候甚至无力反抗。  万咒挣扎两下,但是穿过他肩胛骨的小剑稳稳将他钉死在墙壁上,他重重喘气,勉强扭头看向右肩,那剑小小的一柄,只有尺来长。穿过骨肉的同时似乎也钉在了他的魂魄上,令他疼痛难忍。  现在的谢韫不过只有分神期的修为,还不是日后威压三道的剑尊,却已经有几分剑尊的模样了。  万咒看向谢韫:“是你们吞噬了书中的天道?”  天道刚刚消失,这两人就从书内脱身,可见是动了什么手脚!他在书中世界上耗费了无数的心力,到头来却白便宜了两个仇家?!  万咒死死盯着谢韫与应白夜。  他到底是触摸过合体期的高阶修士,一眼就看出谢韫和应白夜身上的气势玄而又玄,已然多了一样东西——道。  谢韫嘲笑他:“你当我是你吗?你的宝贝天道还是个奶娃娃,我不至于欺负它。”  天道在明玉里小声提醒他:“本体!快拿我的本体!”  谢韫随手将《逆天改命》卷起来扔进储物戒。  应白夜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想问什么?问你们到底是不是书中人?”  万咒冷笑道:“随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反正你们是打定主意不会留我,我又何必给你们解惑?!”  他眼神森冷冷地盯着谢韫:“杀我啊!杀了我,你们想要的真就永远埋在我的尸体里,随着我一并消失!”  万咒阴冷冷地笑了两下:“等他日你二人修炼到合体期,心魔缠身,不得善终!”  谢韫和应白夜都很清楚,万咒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修士修炼到后期,心魔会导致境界不稳,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万咒,他自己已经疯魔了,境界一跌再跌,始终摸不到合体期的门槛。  万咒这一点说得不错,如果谢韫和应白夜今日不能得到答案,日后就会成困扰他们的心魔,如果当真等到两人修炼到合体期巅峰,心魔就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强行修炼到渡劫期,就要一边承受天雷轰顶,一边面对心魔侵扰。  谢韫手中剑刃下压,眼神逐渐阴沉,在万咒脖颈上压出一道血印子——他吃软不吃硬,最讨厌这种威胁。  应白夜轻轻皱眉,很快笑道:“那这样我们互换个条件,我们不杀你,但你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万咒颈边疼痛,他自从白捡一个魔尊之位后,就再也没有陷入到这种危险的境地,他细细打着抖:“你觉得我会信吗?谢怀玉,你身为正道剑修,却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至于你应白夜……你一个魔修,更没有信用可言!”  谢韫:“那你想如何?”  万咒越疼越是头脑清晰,道:“你们要向天道发誓,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后也不能杀我!”  谢韫冷冷的:“你先立誓,必定知无不言,如果有一字欺骗,便修为尽废,死于万剑穿心,三魂七魄散于天地间!”  万咒张了张嘴。  谢韫森然道:“别讨价还价了,或者我就将你关起来,等个四五十年,待我修上合体期,再将你拎出来搜魂。”  万咒苍白病弱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那凶转瞬间收敛,他带着储物戒的手指动了动:“好,我发誓。我万咒魔尊常敬文,只要是谢韫和应白夜的问题,我必然知无不言,否则魂飞魄散于天雷之下!”  他放下手:“该你们了。”  谢韫冷眼看了一会儿,举起手:“我谢韫在此立誓,如果万咒一字不假毫无隐瞒,我必然不徇私情,如果有违誓言,则修为尽废,死无葬身之地。”  万咒怎么可能这么顺从,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主意。  应白夜懒得很,将谢韫的那套说辞换了个名字地照搬一遍。  果然是极狡猾的人。  万咒恨恨瞪向谢韫两人——什么叫徇私情?他要的是谢韫两人发誓不伤他的性命!  可是誓言已经立下,再无悔改的余地。好在……他一开始也不打算任由宰割。  万咒道:“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谢韫:“整本书里被投射到修真界的角色到底有几个?”  他这问题问得清楚又明白,万咒没有模棱两可的余地,冷冷道:“一个,就是谢宇飞。你也好,应白夜也好,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应白夜立即追问:“谢家远在隔海的正道飞银城,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型仙城,你是怎么对飞银城了如指掌的?”  《逆天改命》最初那一版出现的时候,他和谢韫甚至都还没有出生,万咒难道会为了写一个话本子,而特意推演出确实存在的人物?  尽管万咒似乎是擅长推算的修士,但是算出那么多人的命数,对推算的修士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修士修炼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还妄图测算天命,更是犯了天道的忌讳,万咒要是真有推算万物的本事,天道早就一道雷劈死他了。  何况万咒写话本子,目的是希望借助书中世界感悟天道,不是为了推算他人的命数。  万咒眼神闪烁:“因为我见过。我见过你们,在一个巨型的幻境里,你们的家族亲友,我都在幻境里见过。”  提到那个幻境,谢韫敏锐地发现万咒的眼神变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狂热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凝视着虚空的某个点,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幻境……竟然可以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修真界投射其中,推演出无数人的命运!天道为之避让,这是何等的威能?” 第59章 谢韫:“……也是。而且我们也无从知道师尊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刚杀了万咒的心情再次沉下来:“也不知道师尊还记不记得补全《吞日月》。”  师尊看上去和“靠谱”两个字实在差得太远。  应白夜伸手揽过谢韫的肩背:“万咒已死,还是先把万咒城安排好要紧。然后我们回正道,先去看看你的家人。”  尽管万咒说只有谢宇飞一人是书中角色,但是怀玉显然十分在意谢氏,为了安心,还是回去一趟更好。  谢韫这才想起万咒留下的烂摊子:“我居然忘了。万咒死了,万咒城怎么办?”  内城里一些只有皮囊的角色可以交给宋明珑,可是外城的凡人该如何处置是个问题。  应白夜比谢韫更清楚魔道的情况:“万咒一死,那些凡人在魔道里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有被魔修分食这一条路可走。宋明珑现在连出窍期的势力都未必有,绝不可能护住万咒城。”  魔修修炼功法或是祭炼灵器,动辄取用十人百人的血肉惊魂,万咒一死,万咒城内的凡人失去庇护,就是暴露在外的蚌肉。  谢韫皱眉。  “而且万咒一死,马上就要选出下一任魔尊,万咒原本的地盘会归入……”  谢韫灵光一闪:“你来做这个魔尊不就好了?我虽然不是魔修,但是魔道选魔尊这种大事我还是听过的——不就是谁杀的算谁的?”  应白夜挑眉:“怎么能算我的?”  他伸手揽住谢韫,那腰身刚好一揽,“今日过后,满魔道都要传闻——魔道有一位剑仙,人如美玉剑如虹,斩万咒于云种山,裂群峰断江流,令大梦魔尊心生拜服……”  谢韫喜欢听别人夸他,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道侣,但是听到后面一截就觉得不对:“什么叫大梦魔尊都心生拜服?跟大梦有什么关系?”  应白夜轻轻笑道:“就是随便这么一传。”  传闻往往是越传越离谱,说不定过几日,传言就能变成剑仙横空出世,大梦畏惧剑仙威能。  谢韫很奇怪:“我杀的怎么就不能算你的?我的都算是你的。”  应白夜对谢韫这张嘴又爱又恨:“怀玉,你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什么?”谢韫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应白夜指的是什么,他忽然回过身,亲了应白夜一下,“撩拨你?我看上去像无意的吗?”  应白夜被他亲得呼吸一滞,等到谢韫退开,他才轻轻将这口气舒出来。  应白夜刚刚运转了吞日月,身上的日月金纹还没有消下去,从领口袖口中露出一星浅金,瞳孔还沾着金色。  谢韫拨开领口,指尖轻轻摩挲应白夜:“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应白夜喉结轻轻滚动,眼神落在谢韫的手指上:“像什么?”  谢韫:“像个……不动情的神佛。”  应白夜:“可惜我凡心俗情,与神佛不沾边。”  应白夜心动情动,别过眼不肯再看谢韫,正色道:“圈地称尊的麻烦事太多了,需要长久住在鹿鸣洲。”  谢韫一想也是:“万咒在外人眼里还是个合体期修士,缩在万咒城里也没人敢惹他。可是我们两个毕竟差了一个大境界,如果称尊,麻烦事只会更多。”  应白夜道:“左右一会儿要到大梦馆,索性将万咒城送给大梦魔尊。”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万咒城,谢韫道:“大梦魔尊能容得下这些凡人?”  应白夜笑道:“只要能让他赚到钱。大梦此人,好‘财’,只要是有货币价值的东西他都爱,不拘是修士间流通的灵石,还是凡间的俗金俗银。鹿鸣洲内的大梦馆比其他洲少,再让他把大梦馆开到万咒城内,他一准答应。”  谢韫:“……”  两人就近落入一家大梦馆,向掌柜表明了身份,还不等谢韫开口说自己的来意,掌柜已经躬身道:“魔尊已经有吩咐了。”  谢韫撞一下应白夜:“你们魔尊真有个性,连我要说什么都算一下。”  应白夜也奇怪:“只有师尊才会这么无聊吧?”  谢韫:“你也好意思说师尊?”  掌柜大约是大梦魔尊的心腹,并不怕谢韫两人,回身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口袋,将口袋一撑,殷勤地问道:“两位是兑成上品灵石,还是出中品灵石?”  谢少主叹为观止:“这世界上竟然有比师尊还厚脸皮的人。”  应白夜:“你与师尊实在是彼此彼此。”  掌柜往前递了递口袋,“两位别担心,数钱我是这大梦馆里头一名!绝不多占您一块灵石!”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全乱了,明天请假调整一下orz。第56章 区区正魔大战  谢韫一巴掌拍下布口袋:“我要联系你家魔尊。”  掌柜纳闷:“两位要见魔尊?可是……”  魔尊在诸多魔修眼中,是比寻仇恶鬼更可怕的存在。大梦魔尊虽然没有什么嗜杀好战的名声,甚至算得上脾气不错,但毕竟是合体期的魔尊,低阶魔修见到魔尊难免心生畏惧。  掌柜面露犹豫:“两位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谢韫叼着柜台送的蜜饯:“嗯?”  谢少主不大靠谱,应白夜道:“有一桩好买卖白送给魔尊。”  掌柜行礼作揖:“尊驾稍等,我这就摆阵传音给魔尊。”  他退到后面,不多时就回到柜台后:“魔尊请两位入内面谈。”  掌柜领着两人走到上了二楼,二楼的正中摆放灵石,刻出入画传音阵,大梦魔尊的身影浮在阵法的灵光中。  掌柜对三个人分别行礼,躬身退出房间,紧闭上房门。  大梦魔尊面相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不过几客钟的功夫,他又换了一身织金满绣紫袍,歪在纯金的椅子上,好奇地看着谢韫两人:“你们有什么白送给我?”  他特意在“白送”两个字上加重音。  应白夜道:“一座城池。”  大梦魔尊坐正身体,他瞄一眼谢韫:“万咒城?”  谢韫和他对视:“?”  应白夜道:“不错,正是万咒城。我们二人需要离开魔道,无法顾及万咒城,所以想将它托给魔尊看管。”  大梦魔尊又瞄了眼谢韫。  谢韫:“??”  应白夜错开两步,和谢韫肩挨着肩:“魔尊?”  大梦魔尊伸头,执着地看向谢韫:“在云种山杀万咒的是你,按照我们魔道规矩,万咒的魔尊之名应该落在你身上,也就是说万咒城现在是你的地盘。”  大梦露出一个笑容,指向应白夜:“怎么,他可以做你的主吗?”  “他不可以做我的主,”谢韫淡淡的,“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大梦魔尊抵着下颌,眼神微妙地在谢韫两人之间游移片刻,“我对你们的私情没什么想法,只是你们两个人搅在一起乱糟糟的,不如现在说清楚,免得以后闹出麻烦来。”  谢韫不甚在意:“我与他不分彼此。而且不仅万咒城,整个鹿鸣洲原本都是万咒所占的地盘,我们都想交托给大梦魔尊。”  大梦一下坐直身体:“整个鹿鸣洲?意思就是我想在这里开多少店都行?”  魔尊划分领地,他的大梦馆虽然开遍魔道,但是几个魔尊的核心领地内,几乎没有大梦馆的分店。  毕竟修炼到魔尊这个地步,轻易不会互相起冲突,否则争斗之下两败俱伤,多年的修行便毁于一旦。  鹿鸣洲境内之所以还有几家大梦馆,一是因为万咒好欺负,二是万咒正好撞上大梦脾气差的时候,大梦被万咒编排两句就火上心头,索性将万咒打了一顿,强行占来的地盘。  换做现在,万咒一定能少挨一顿打。  谢韫道:“没错,鹿鸣洲内不禁魔尊。不过城内还有许多凡人,管理起来十分麻烦……想来魔尊对赚钱以外的门道没什么兴趣,我们会交给其他人打理。”  应白夜已经想好了人选:“是个年轻修士,宋明珑,我们走后万咒城内一切俗务交由宋明珑打理。只不过他修为低微,恐怕震慑不住觊觎的魔修。”  应白夜仔细想了想,道:“只能麻烦魔尊费心挑选接管鹿鸣洲的手下了。”  大梦魔尊的大本营在九岚洲,不可能亲临鹿鸣洲,必然会派遣心腹下属驻扎鹿鸣洲。大梦和单打独斗的万咒不同,心腹必然是分神期以上的魔修。  宋明珑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放心,我收他做个外门弟子。不过他身在鹿鸣洲,与我相隔一整个洲的距离,”大梦愉快道,“我对管理修士凡人可没有兴趣,只要给我钱赚就行了。”  大梦高兴了片刻,道:“对了,你们要留一个信物下来。日后……总是要还给你们的,鹿鸣洲内那么多凡人,不能没有人看顾。”  传闻大梦魔尊已经是合体期巅峰的修士,此刻大梦的言下之意恐怕是距离渡劫不远了。  大梦眼神一动,落在应白夜的身上:“万咒已死,这魔尊的位置不可能空出来。相比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货色,我还是更中意你这样的人。”  应白夜平静道:“魔尊过誉了。”  大梦接着道:“几个魔尊里我最讨厌万咒,打不过就在话本子里编排人。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修炼了《吞日月》?方才离得远看不清楚,现在一看,你身上还没消下去的,是日月纹吧?”  应白夜一惊,立即伸手捂住衣领。  《吞日月》虽然是魔道内人人追捧的功法,但是功法修炼困难,大部分修炼者都在第二重就死于功法反噬,因此没几个人见过《吞日月》三重之后的修炼效果。  大梦道:“别捂了,我已经看见了。我说上半册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在你那儿。”  应白夜立刻意识到了大梦的言下之意——《吞日月》的下半册在他手上!  大梦道:“我没记错的话,《吞日月》的内页上就写着修炼者不得善终吧?你手上没有下半册,居然还敢修炼,胆子比修为还大。”  谢韫将应白夜护到身后:“师尊有言,明昼修炼功法是迫不得已,她已经去想办法了。”  应白夜到唇边的话又止住,唇角轻轻扬起来。  大梦吃惊:“你们是?”  谢韫道:“长曦魔尊,陆琢玉的弟子。她老人家圈正魔大战的旧址为秘境,其中设一陵墓,我们偶然入内,通过考验后被师尊收为弟子。”  “不错,那地方确实圈成秘境了,”大梦仍然没有全信,“既然是长曦的弟子,那有信物吗?”  谢韫:“呃……”  他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足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在心里骂混蛋师尊。  应白夜道:“师尊留下两枚储物戒,其中大多是灵丹妙方,余下一些灵石。原有保命的一柄白玉剑,破墓而出时用了。”  大梦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丹药和白玉剑……那没错了,那块白玉还是她从我那儿抢走的。”  大梦摆摆手:“坐吧坐吧。我和姓陆的是老相识了,论起来我比她还大一辈呢,不过打不过她,勉强可以接受你们叫我师叔。”  谢韫新奇地戳一戳应白夜,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因为身份而受到厚待,因而十分新鲜。 第61章 应白夜调笑:“我如今有了人家,自然是要随夫君回去,侍候公婆,周旋妯娌。怎么,夫君还是不肯给我个名分吗?”  应白夜挨过去,挨着谢韫的耳边吐息:“可不能做负心汉。”  应明昼一副绝好的嗓音,绵绵得甜得发腻。  谢韫唇角微微弯起来:“那可怎么办?所谓娉则为妻奔为妾,你跟我私奔到这里,怎么能做正……”  应白夜低头:“都已经私奔了,怎么不给我尝一点甜头呢?”  谢韫被他压在被褥间,仰躺在柔软的锦被堆里,黑发散得不成样子,人又白得冷生生的。  他道:“尝过了还觉得不甜吗?”  谢韫略微启开唇齿:“再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亲他!!!第58章 飞星宗  鸢船飞得再快,穿过珠照海也要六七天的时间。  应白夜大部分时间都在参悟功法,他自然修到第六层之后,就不急着继续向下修炼,只是不断巩固修为。  谢韫则是坐在一边整理两个人的家当。  他没有应白夜那么重的心魔,现在心境平稳,只要不再急于求成就好。  师尊所留的储物戒,虽然只是储物戒,但是居然也是两枚上品宝器,能认主。世上的灵宝不存在一物认二主的情况,这两枚戒指却很奇怪,谢韫戴着他的储物戒,却能打开应白夜的储物戒。  谢韫拿着储物戒仔细端详:“我现在才发现,这戒指似乎是一对的。而且我明明只是和自己的储物戒有契约,居然还可以开你的储物戒。”  两枚黑玉的素圈储物戒,样式上毫无差别,可以根据佩戴者的指围改变大小。  谢韫将应白夜的戒指套回应白夜的手上。  应白夜坐在他身边,功法在他膝上摊开,闻言头都不抬:“原本都是给你的,所以两枚戒指有联系也很正常。”  他是白送给师尊的弟子,师尊愿意收下他,主要也是溺爱谢韫这个刚收的弟子。  谢韫瞄一眼功法,被应白夜推回去:“别乱看。”  下半册的《吞日月》比上半册更玄奥,应白夜虽然在参悟,但也不敢全神贯注,否则心神被拖拽入功法内,难免又要心魔缠身。  谢韫怅然道:“你真是占了便宜就装乖。”  刚才亲得一塌糊涂,耳鬓厮磨过后又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了。  应白夜卷起功法,他刚才确实尝了甜头,轻轻挑眉:“那你再让我占点便宜?”  谢韫摆手:“滚蛋。”  他倚在应白夜身上,不时观察应白夜的神色,看到应白夜眉心皱起的时候,谢韫突然道:“你怎么这么无情?”  应白夜回过神,道:“我怎么无情了?”  谢韫:“如果我是你,找一个我这样的美人在身边,怎么舍得叫衾被冷?”  这就是纯属找事。  应白夜没一会儿就被他烦,忍不住笑:“你干什么呢?我今天都没看完一页。”  谢韫翻过身,道:“那就别看了。你一参悟功法,神魂就开始不稳当,之前修炼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过。”  尽管知道这功法是师尊留下的,师尊也发话可以继续修炼,但是应白夜仅仅是参悟,就显然受到了功法的影响。  谢韫忍不住忧心:“不如暂时搁置,压制着不往上修炼。”  应白夜卷起功法,因为是在谢韫面前,于是懒得遮掩眉眼间的疲倦,道:“我大概知道功法的问题了。”  谢韫眼睛微亮:“有修改的办法吗?”  应白夜道:“有点头绪,还需要再整理整理。师尊写这卷功法的时候,大约是身边有什么变故,心绪起伏已经误入歧途了,《吞日月》第七重之后根本不是正路子,所以才会被归类成魔功。”  应白夜忍不住感慨:“从飞银城到元清宗,越过珠照海再到云找泽。我们所遇到的人,大多有自己的故事。可笑万咒写了那么多话本子,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谢韫:“往日之事不可追,既然能走出来,就说明看破了,我们也不能为过去的事做什么。”  谢韫皱起眉,他很在意应白夜的情况:“你已经修炼到第六重了,没有确定修改方法前,还是放着别管吧。”  应白夜弯起眉眼,笑道:“就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才要抓紧时间参悟功法,好找出一个解决办法。要真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不定心神就会被功法摄住,到时候入魔才麻烦。”  “你可是治我的良药。”  应白夜牵起谢韫的手,两人戴着相同款式的黑玉戒指,应白夜在谢韫屈起的指节上轻轻一吻。  ……  他们一走半年左右的时间,山川海域不会因此而有改变。  因为天道要观察世间的景色,不愿意待在明玉里,谢韫就给天道找了个新的容器,原本想挂在手腕上,但是应白夜不喜欢。  明玉是应白夜送给谢韫的信物,谢韫也不太愿意让天道长时间占着明玉。  天道毕竟是天道,在容器里待得久了,难免会影响容器,进而使明玉更适合天道藏身,谢韫可不希望到时候把信物白送给天道当容器。  谢韫想了一会儿,在春山倒泪汪汪的不满中,强行将天道挂在了一尺雪的剑柄上。  应白夜问:“它哭什么?”  谢韫对自己的本命灵剑可谓是了如指掌:“觉得我打扮一尺雪,偏心了,所以要闹。”  应白夜道:“略有些不贤惠。”  谢韫:“……”  半个月后,两人的鸢船降落在飞银城附近。飞银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谢韫走前的样子。  飞银城不禁散修,谢韫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城内。  谢韫难道换下了剑服,穿着一件金绣的交领袍,一尺雪收在袖中,天道藏身在剑坠里,从谢韫的袖口露出一点白玉色。  谢韫手中转着谢氏少主的命牌:“我这次要把命牌归还了。”  应白夜一怔,没想到谢韫这次回来是要归还命牌。  谢韫道:“谢家该选新的少主了,我也没有开宗立派的兴趣,日后要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说不定还要拖累谢家。”  应白夜:“不会舍不得吗?”  谢韫想了想,道:“其实当年也想过这种情况,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说话间,谢韫已经到了谢家门前。  他上一次回来步伐匆匆,除了谢家大长老,谁都没有见,对于大部分谢家人,他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再回过谢氏。  门前的守卫换过一批,并不认识谢韫,间谢韫上前,立刻抽出灵剑喝止:“来人止步!此处是谢氏本家,有何贵干?”  谢韫抬起手中的命牌,“谢家少主,立刻放行。”  守卫吃了一惊,他是分支选上来的,在本家待了几个月,一直听说本家有一个天资非凡的少主,只是从来没见过。  他连忙收剑回鞘:“少主请!”  谢韫和应白夜走正门进了谢家。  守卫在背后偷偷看了好几眼,只感觉容貌清绝,然而见过之后竟说不出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眉眼画一样,气势比容貌更胜。  谢韫打算直接去明光堂找大长老,交还命牌,留下一些灵石丹药再离去,但是路过一座院子的时候,谢韫怔了怔:“我父亲好像出关了。”  应白夜一怔:“谢伯父?”  谢韫停下脚步,指着右前方花影垂落处:“那是我父亲住的院子,我走之前他因为冲击出窍期闭关,现在院子的禁止打开,大概是晋升成功了。”  应白夜顿了顿:“要进去拜见谢伯父吗?”  谢韫不甚在意,道:“用不着,我们先去找大长老,归还命牌之后就走吧。”  谢韫对谢氏的态度,责任远大于感情。他虽然口称谢家家主为父亲,但在谢韫心目中,他父亲首先是谢氏的家主,其次才是他的父亲。  应白夜心里有个疑问:“洗髓仙草是谢伯父给你的?”  谢韫想了一会儿:“算是吧。其实那是枚种子,谢家一直想将仙草种出来,只是试了很多人都不行。我是同辈兄弟姐妹中第一个修炼进开光的,所以仙草种子就试着种在我身上。”  他那时候年纪小,还不能确切地明白洗髓仙草意味着什么,懵懵懂懂被种了一颗种子,随后就被丢在屋子里。  应白夜:“……疼不疼?”  以谢韫的资质,不到十岁就能修上开光期,也就是说……谢韫从孩童时期就在忍受仙草的毒素。  谢韫皱眉思索片刻,“不记得了。不过每天都有炼药师过来看我死没死,好像是挺疼的,服了丹药之后会好很多。”  谢韫停下脚步:“到了。”  应白夜抬头看过去,一座院子上写着“明光堂”,门前两个守卫惊喜地走到两人跟前行礼:“少主!”  谢韫道:“我要见大长老,入内通报一声。”  守卫连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大长老有请。”  明光堂百年如一日,不仅是大长老,谢家家主和其余长老全部到齐。  大长老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他见到谢韫十分惊喜:“来得及时!正巧有事要托你去办。”  谢韫猝不及防被分派了差事,原本在心里准备好的:“啊?”  他下意识看了看应白夜,传音道:“在飞银城停留几日吧?”  应白夜传音回去:“我自然听你的。”  谢家家主微微皱起眉,看向应白夜:“为何将外人带进明光堂?”  谢韫这下反应过来了:“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内人。”  应白夜:“……”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见过谢伯父,见过诸位长老。不知大长老方才所说的,是什么事?”  大长老被接连提醒了好几声,才干巴巴道:“是件大事……飞银城将要被纳入飞星宗的地界。”  谢韫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飞星宗?飞银城与飞星宗有万里之遥,怎么会跟日月宗扯上关系?”  飞星宗和飞银城之间隔了几个凡人帝国,更是有个元清宗横在中间,别说八竿子,是十八辈祖宗都搭不上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迟了,捂脸。 第63章 女修侧身:“失礼了,请。”  谢韫好奇地瞥了对方好几眼,这女修也是剑修,使的还是重剑,他师尊陆琢玉也是剑修,难道日月宗盛产剑修?  应白夜捏一捏谢韫的手腕:“走了。”  谢韫:“知道。”  两人腾空,依然由谢文识领路。  谢韫问谢文识:“良景天是炼药师常驻的宗门吗?”  谢文识虽然远在飞银城,但因为要迁移族人,多番打听过风波山庄和良景天的情况,所以对两个门派有所了解。  谢文识道:“是。这良景天是半年前才出名的宗门,听说那位炼药师年纪轻轻已经能炼制七品丹药!这还不算,她竟然还改换了丹方,良景天出售的几种丹药总是比其他丹药房的药效更好!”  “大约是一个月前,一位分神期的散修中了妖兽的奇毒,见了好几位炼药师,都配不出合适的解毒丹。那良景天的炼药师三副丹药下去,竟然除去了奇毒!又两颗丹药,连余毒都清了个干净!自那日之后”  应白夜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  炼药师稀罕,会对症下药的炼药师更稀罕。古来那么多丹方,哪一个不是炼药师们们琢磨出来的?只可惜大部分炼药师只会照本宣科,别说自创丹方,就是对症下药都是难事。  毕竟灵药和寻常药剂不同,炼制的过程比熬煮要复杂得多。大多数炼药师只是照着丹方炼制丹药,然后售卖出去。  良景天有这么一个炼药师,自然是门庭若市。  谢韫听了一会儿,插话:“索性将位置定在良景天附近,也沾沾炼药师的光,说不定我们谢家也能多出两个炼药师。”  应白夜忍不住笑道:“出你一个已经是地灵人杰了。”  谢韫是何等绝艳的剑修,魔道中一剑斩万咒,剑意漫过九岚洲,连魔尊都被这一剑惊动。  应白夜并非看不起谢氏,实在是谢韫这样的人难得一见,即便是日月宗那样的顶级宗门,能网罗天下奇才,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谢文识却沉沉叹气:“却没有那么容易。”  谢韫:“那炼药师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很正常,能顺当当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大多有点毛病,例如大梦魔尊,例如他师尊。  谢文识道:“外人是这么传的,说那位炼药师虽然性情古怪,但是个品行极好的善人。只是风波山庄和良景天挨得极近,中间恐怕只隔了不到百里的距离。风波山庄与良景天的关系应当极好,恐怕容不下一个谢家。”  谢韫展开地图看了一眼:“澹洲大得很,随便找个地方也够了。”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澹洲的地界。  山川沟壑尽数收入谢韫眼中,一直藏在剑坠子里不吭声的天道也惊叹道:“好漂亮!谢玉玉!我们住那里!住那里!”  谢韫:“……”  天道自从换了容器后就陷入沉睡,今日不知道怎么居然醒了,还给他起了个绰号!  谢韫有心把这糟心的天道丢下去,又忍住了:“哪里?那里是哪里?你说清楚。”  谢文识冷不丁听谢韫冒出一句话,面露疑惑:“你跟谁说话呢?”  应白夜轻轻推回去:“一只器灵,有感应天地灵气的本事。”  天道从书中诞生,也可以算半个器灵,不过它身为天道,对天地间的灵气分部更敏感。  天道才不管应白夜怎么说它,它十分黏谢韫:“谢玉玉!东南角有一条好大的灵脉!”  谢韫悬立在高空,分神修士的目力足以让他将澹洲的地貌收入眼中:“东南?那就是良景天和风波山庄所在的地域吧?”  隐约能在山林掩映间看到山庄和良景天。  谢文识道:“确实在东南方。”  应白夜道:“去看看吧。”  没有炼药师不会为丹方动心,而且从描述来看,良景天的这位炼药师是一位颇有善心的修士。  师尊留下丹方时,也说过送卖由他们,这样传世的丹方如果能送到合适的人手中,也能算他们的功德。  三人顺着落在良景天外。  良景天建在平原上,十来栋高低错落的琼楼被围在院墙之内,那墙上爬满了低品阶的灵药,背靠一座小山,前后都是良田,栽种着各种低品阶的灵药。  一落地,灵药清苦的香气就盈满肺腑,令人心神一清。  谢文识所言非虚,良景天果然是门庭若市,门墙之外站了不少修士,大多是出窍期的散修,竟然还有几个分神期的修士。  散修没有依靠,修炼资源比不上有出身的修士,他们没有宗门庇佑,如果在历练中受了伤,也要自己来请炼药师。  但在这群老实排队的人中,有一行人格外扎眼——青鸾拉车,数个出窍期的美貌女修护卫在车旁,引得周围的修士不断向车内看。  一白眉白须的老妪坐在车前,她看上去与寻常老人没有区别,谢韫第一眼扫过去时,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  谢韫低声道:“这恐怕是……合体期的前辈了。”  一阵风刮过,鸾车四角的铃铛叮当作响。  应白夜传音道:“你看那些铃铛呈日月形状,而且周围都是女修,应当是日月宗的人。”  他迟疑一下,“说句冒犯的话,竟然有一半是炉鼎体质。”  谢韫指尖勾了下应白夜的下颌,轻佻道:“你以前可不这样。”  当日在山洞见到梁垣,可是不管人家哭成什么样子,硬是用刀柄别过脸给他看,如今不过提一句炉鼎,竟然就用上冒犯两个字了。  应白夜:“……”  他难得没有和谢韫拌嘴,而是摁住谢韫的手:“祖宗,消停点。”  谢家主的眼神都要把他穿成筛子了!  闹腾过后,应白夜道:“这日月宗大约庇佑炉鼎体质的修士。”  谢韫也道:“难怪师叔说有难可以前去求助,想来也是……”  他话未说完,良景天的大门就开了,走出来三个年轻修士,为首的那个略过排队的其他修士,径直向鸾车的方向走过来。  那修士清瘦高挑,穿着一身浅白的衣裳,眉眼十分的温情柔软,他走到鸾车边上,先向鸾车上的老妪欠身,苦笑道:“前辈,我家姑娘说了,少主的顽疾她束手无策,真的治不好。”  老妪还未开口,那鸾车被人从内掀开,露出一张清绝的脸,她气势圆融,俨然是个修为非凡的高阶修士,却不知为何十分羸弱,迎风就咳了两声,她也不生气,笑道:“你家主人才见了我一面,就觉得不能治呢?”  白衣修士的性情和容貌一样软和,闻言无奈道:“姑娘说,少主自己便是杏林圣手,您自己都没办法的沉疴顽疾,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谢韫两人就排在鸾车后面,他听了几句话,觉得声音耳熟,于是探头出去,正好和白衣修士对上视线。  白衣修士先是一愣,紧接着连面前的日月宗少主都忘了,惊喜道:“谢少主!应前辈!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竟然是梁垣!  谢韫吃了一惊。  不等谢韫回过神,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过来:“谢兄!应兄!”  应白夜回过头:“白寒池?”  白寒池用力超他们挥手,不过片刻就到了他们面前,露齿一笑:“是我!”  他伸手一指身后:“我住那儿!”  谢韫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良景天的对面就是“风波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江苏的小可爱们要注意啦!今天去做了核酸检测,排了很久的队,南京临近地区的小可爱们要做好防护啊!第61章 哥哥  梁垣比白寒池还激动。  应前辈和谢少主本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家白雀之所以能顺利创立良景天,多亏了谢少主和应前辈送来的丹方和灵药。  再见到故人,梁垣一向温柔的神情都溢满了惊喜。  他正要走过来说话,却见应前辈对他微微摇头,梁垣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自己开心过头,反而冷落了贵主。  梁垣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转头专心与日月宗的少主说话。  那女修贵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少主,却也没什么脾气,只是好奇地探出车窗向鸾车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两道身影。腰间配刀的修士面容俊美,另一个背对着她,只看见身形颀长挺拔。  应白夜对日月宗的少主微微欠身,那少主立刻还了一笑,本就清绝的眉目潋滟波光,应白夜愣了一下,觉得少主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哪里眼熟。  正好白寒池在身边大呼小叫,应白夜的注意力很快被白寒池吸引——他真是没见过比白寒池还闹腾的人。  大半年未见,白寒池整个人都脱离了当日的苍白绝望,又是与谢韫应白夜初见时活蹦乱跳的样子。  而且简直活泼过头了,白寒池对应白夜一笑,随即直接窜到谢韫身边。  快一年未见,白寒池已经突破元婴大关,如今是个出窍中期的修士——他毕竟是元清宗曾经的少主,和罗璟悬相比下才显得逊色,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从元婴期到出窍期,这修炼速度也是少见。  谢韫陡然见到他,吃了一惊:“……”  他有点懵:“你们不离元清宗远一点,还在周围开宗立派?”  澹洲和元清宗所在的洲界可是接壤的,白寒池在澹洲开宗立派,简直就是在元清宗眼皮子底下蹦跶。  谢韫回飞银城,沿途虽然路过当日分别的小村庄,却以为白寒池两人已经远远离开了。  所谓虎毒不食子,元清宗宗主先前为了罗璟悬,能狠下心要白寒池的命,经过秘境一事后,还愿意放过白寒池和罗璟悬?  虽然主要问题在于谢韫和应白夜,但是罗璟悬身负元清宗的不传功法,白寒池帮着谢韫狠狠得罪了元清宗,元清宗能善罢甘休?  提到元清宗,白寒池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是很快再次露出笑容:“已经处理过了。”  白寒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良景天再谈。”  谢韫问道:“你是来串门的?”  “不是不是,”白寒池摇头,“虽然挺闲的,但是没有那么闲。白雀姐姐在炼丹,师兄护法,我出来帮梁垣压一压阵。不过……”  白寒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修为低一些,只能压一些散修,主要是给梁垣壮胆。”  梁垣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前来求治的高阶修士自顾不暇,泄露出的威压压得梁垣十分难受。  他神神秘秘道:“你知道这架车里坐的是谁吗?”  谢韫玩心大,也神神秘秘道:“我知道,日月宗少主。”  白寒池脸一垮:“……你知道啊,我还想吊一下你的胃口。”  他和谢韫说悄悄话:“我还挺喜欢这位少主的,脾气好。” 第65章 谢少主从来不会理亏,于是瞪了一眼应白夜。  应白夜总不能在容澄面前胡说八道,只好吃了哑巴亏,没有拆谢韫的台。  白寒池猛地伸出头:“帮我们了!少主,谢兄和应兄那会儿在元清宗,给我们帮了好大的忙,还险些丢命。”  容澄轻轻皱了下眉,不等她问,白寒池却已经将头缩回去。  几人说着话,终于穿过一大片药田,停在一座高耸的露天石塔前。  几个人只是停在塔前,就能感受到其中氤氲的灵气。  梁垣解释:“白雀在炼丹,已经在成丹的关键时刻了,罗庄主在护法。我们稍等片刻吧。”  白寒池这时候又从应白夜背后冒出来:“应兄,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和师兄启程前还想去飞银城托信给你们,但是也扑了个空。”  之所以不留口信给谢家,实在是他吃了元清宗的亏,不愿意轻信谢家人。刚才听了容少主的话,白寒池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托谢家传信。  应白夜道:“是碰巧了,谢家想要迁移家族。”  他只是说了两句,就示意谢韫开口。他不是谢家人,说多了有插手谢家的嫌疑。  谢韫正在宝贝他妹妹,收到应白夜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飞星宗扩张地盘,要吞并飞银城,以此和元清宗打擂台。”  谢韫就不是一个能靠得住的人,他心思根本不在谢家上,说到一半,又问容澄:“哥哥一会儿带你出去吃糖人好不好?”  谢韫一直觉得谢家风水不好,他有十来个堂兄弟,只有一个堂姐,而且因为天赋寻常,一成年就被送到分支看守灵脉。仅有这个一奶同胞的亲妹妹,还身体不好。  容澄的可靠竟然也只是外表,很快接受了哥哥飞快转移的话题:“我喜欢嫦娥糖人。”  谢韫:“我给你买两个,一个嫦娥的,一个兔子的。然后给你应哥哥买一个小猪的。”  他转头看白寒池和梁垣:“你们想吃什么样的?”  谢韫话说到一半,最重要的反而没有提。  谢文识着急道:“谢韫!”  谢韫只当做听不见,他错过了妹妹十来年的时光,想问的话就多了。  白寒池心里有数,没有接着问。  梁垣性格柔软,缓和气氛,等谢韫晾够了谢文识,他主动接话:“飞星宗占了飞银城,岂不是要影响谢家?”  应白夜知道谢韫心里有气,懒得接话,索性也不管什么越界不越界,三言两句说清楚:“两宗若是对阵,飞银城首当其冲,所以想将飞银城挪出来,我们思前想后,想把位置定在澹洲。”  谢文识以为他终于说到正事,松了口气。  白寒池虽然不喜欢谢家,但是谢家也翻不出风浪来,正要主动开口,应白夜就轻飘飘地带走了话题:“你们呢?怎么好端端地到了澹洲,还做了邻居?”  谢文识一口气松到一半,差点呛到自己,气得脸都绿了。  梁垣道:“回春门在飞银城时,依然不时有一些心术不正之辈前来骚扰。白雀已经是五品炼药师,飞银城已经不适合她,我们就搬出来了。原本想往飞星宗的方向去,没想到偶遇了寒池,还知道了他们与两位恩人的交情,索性一并搬到澹洲做邻居。”  白寒池道:“我们在凡人的村庄里住了一段日子,师兄的修为恢复得很快,你们走了不到两个月,师兄就重回出窍期,随后托白雀姐姐一枚六品灵丹的福,顺利晋升分神期。”  谢韫吃惊:“这么快?元清宗没找你们的麻烦?”  罗璟悬果然是天纵之资,不过只比他略长几岁,竟然这么快进入分神期,也难怪,毕竟是被万咒魔尊写进话本子里的人物。  白寒池脸上腾的红了一下,在谢韫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挠头,含糊道:“也不全是师兄厉害……他散尽修为,相当于死了一次,心境反而开阔,彻底参悟了上清妙法。至于元清宗……哼,怎么可能没来。”  “师兄晋升当日,元清宗就顺着灵气波动找到了师兄,师兄参悟了上清妙法,将所感写下,换元清宗放我们离开。”  应白夜若有所思:“大约也是后悔莫及。”  宗主丢了得意弟子和独子,还受了伤,亏大了。  白寒池有点疲倦:“后悔有什么用?当日死去的那些散修何等冤枉?谢兄和应兄差点身陨,都是拜元清宗所赐。我和师兄不想再见到元清宗,正巧师兄突破,干脆开宗立派,不再回去。”  梁垣好奇道:“飞星宗为什么要占飞银城?难道是想吞并元清宗?”  “并非看上了元清宗,”容澄道,“是看上了两宗之间的一座秘境。那是正魔两道大战的战场,遗落近百年,被魔尊圈成秘境,八个月前重现于世。”  梁垣竟然知道这件事:“最近要开放了吗?”  容澄对他笑:“先前已经开过一次,近期恐怕要再开。当年大战死伤无数,不少高阶修士留下陵墓,一切身家、毕生所学都在陵墓之中。不过那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传闻里面有大乘魔尊所留的衣冠冢。”  白寒池差点笑出来。  最好的东西,现在就在他面前这两人手里。  谢韫仗着师尊听不见,懒洋洋道:“她又没死,还给自己造个坟,也是缺德。”  应白夜:“个人癖好吧。”  容澄笑道:“算起来,那位是我日月宗的师祖呢。”  谢韫惊讶道:“她原本不是日月宗的弟子吗?”  怎么能算是师祖?  容澄道:“日月宗原名隐月宗,宗内几乎都是炉鼎体质的修士,依靠联姻维持宗门,因为炉鼎多,受到许多修士的觊觎。大约是三百多年前,日月宗一任宗主突破到合体期,不仅保住了快要被瓜分的宗门,还将隐月宗改名为银月宗。”  谢韫疑惑:“我记得魔尊年纪很小。”  容澄莞尔:“那个自然不是她。又过了数百年,银月宗在凡间收了一名弟子,十五出窍,二十分神,不到百岁的年纪渡劫大乘。令银月宗改名日月宗,内外门弟子不得外嫁,至此日月宗方才在百年的时间内一跃成为第一大宗。”  “当年的日月宗宗主,如今的第一魔尊。她的陵墓里,大概有世上所有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宝物吧。”  谢韫:“……”  是这样的吗?  应白夜面无表情:传得太夸张了。最贵重的只是缺德师尊的缺德灵体罢了,还揍了怀玉一顿。  白寒池好奇:“所以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造一个墓?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容澄踮起脚,撑着谢韫的肩膀往外看了看,小声道:“趁长老不在,我告诉你们。”  四个人立刻凑过来。  谢韫和应白夜对编排师尊毫无心理负担。  容澄小声道:“据说那是她所爱之人的衣冠冢。她挚爱之人死后,魔尊不惜入魔道追寻复生之法。”  容澄直起身,咳了两声,笑道:“只是传闻而已。基本不可信,修士们自己找不到道侣,就编排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应白夜却一把握住谢韫的手,指尖触及那枚黑色储物戒。  梁垣道:“我听说,魔尊是极厉害的剑修,她的挚爱是世间最厉害的炼药师。”  他一说完,见几个人都看他,梁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白雀是炼药师,所以我知道一些。不。不过容少主说得对,魔尊肯定不是那种人。”  谢韫想起自己储物戒里堆成山的各种灵药。  谢韫、应白夜:“……”  白寒池乐呵呵道:“毕竟是第一魔尊,魔道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不像我们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副本了,糖应该比较多(之前好像也不虐哈哈哈)  小剧场:  谢韫:糖人巴拉巴拉……  谢文识:谢家谢家谢家  谢韫:应白夜巴拉巴拉巴拉……  谢文识:谢家谢家谢家  谢韫:妹妹巴拉巴拉……  谢文识:……第63章 道不同  丹塔内灵力的波动越来越强烈,一股浅浅的丹药香气从塔中传出,几个人止住话头,一起看向石塔。  容澄闻到空气中的淡香:“是转厄丹。孟道友是少见的炼药师奇才,已经能稳定炼制六品丹药了。”  梁垣莞尔:“少主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奇才吧,白雀说,少主已经是八品炼药师了。”  容澄只是道:“运气好而已。”  和修炼一样,炼制丹药的每一个过程都熟稔于心。  容澄牵着谢韫的手:“哥哥和应哥哥要进一次秘境吗?”  应白夜道:“元清宗还愿意将秘境开放给散修吗?”  元清宗那么小家子气,会舍得将秘境开放?  谢韫一旦离开谢氏,就也和他一起成为散修。不过以他们的修为,想找个宗门栖身是很容易的事。  “谁说你们是散修了?”  丹塔的门被推开,脸色苍白的孟白雀站在门口,炼丹极其耗费灵力,而且孟白雀虽然是个优秀的炼药师,但修为不足,每炼制一枚六品丹药,都会让孟白雀陷入一段时间的疲惫。  孟白雀对梁垣微微笑了下,随后对容澄微微欠身:“容少主。”  撇开容澄日月宗少主的身份不谈,容澄本身就是个极其出彩的炼药师,孟白雀对容澄药理上的见识心服口服。  容澄还礼:“孟道友。”  孟白雀看向谢韫和应白夜。  短短几个月,她已经完全看不出谢韫和应白夜的修为了。想来当日在飞银城一别,这两人又在其他地方得到了机缘。  谢韫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孟白雀,一时竟然有点感慨:“好久不见。”  孟白雀比年前更高了一些,褪去了当日在飞银城的冷漠,已经有开派宗师的气势。  应白夜对孟白雀点头:“别来无恙。”  罗璟悬走到白寒池身边,九死一生之后,他整个人都平和起来,道:“只要两位愿意,无论是良景天还是风波山庄,都是两位的宗派。”  白寒池用力点头:“风波山庄虽然是小门户,但也是个归处。”  谢韫长这么大,一直都缺了客气那根筋,道:“那我可以上半年住良景天,下半年住风波山庄。”  应白夜闻言就笑了:“多麻烦,你不如早点修上合体期,将元婴脱离,一个住在良景天一个住在风波山庄,一个人吃两家饭。”  谢韫立刻怼他:“不如我们俩分开,一家人吃两家饭,更方便。” 第67章 第65章 师叔  日月宗作为正道第一大宗,坐落于鳞光洲天极山脉,远远看去云缭雾绕,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些云雾夹杂着浓郁的灵气。  天极山脉下有一条巨型灵脉,日月宗的内门建在灵脉核心上。  谢韫应白夜和容澄都是分神期的修士,速度比笨重的鸢船快得多,三个人中途溜出鸢船,在日月宗长老的默许下,甩开鸢船,提前到了日月宗。  容澄一边领路一边道:“我回来前问了母亲的侍者,母亲今日无事,应该还在院中休息。”  大约是知道谢韫的心情,容澄只是领着谢韫慢慢沿着山路往上走:“母亲前几年才晋升元婴,一直住在我的院子里。”  谢韫的母亲闺名容雨然,是日月宗的外门弟子,虽然体质特殊,但在修炼上天资平平,数年前修上元婴期,这才被收为内门弟子。  近乡情怯,谢韫越靠近那座小院落,越是感觉步伐沉重。  谢韫默默听着,他一路走,右手忍不住去找剑柄,却摸了个空——他在进宗之前卸下了佩剑,所以此刻袖中空空。  剑是剑修的半身,谢韫有时候也会从灵剑上汲取一点安慰,不过此刻,他的佩剑都在匣中。  空无一物的右手忽然触及温暖柔软的皮肤,谢韫回头,应白夜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时,手心传来对方的温度。  谢韫紧绷的肩背缓缓放松,他用力握住应白夜的手,唇角轻轻翘起来。  如今能慰藉他的,不再只有如同半身的灵剑。  应白夜无声一笑,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少主?”  三个人一起回过头,看见石阶下站着一名女修,元婴期的修为,她一身浅色衣裳,却盖不住风华,那眉眼的轮廓与容澄有八分的相似。  修士的面容,会凝固在晋升元婴的那一刻。女修已经不年轻了,眉梢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她欣喜地看着容澄:“少主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显然,这就是容雨然。她天资平平,生下容澄后才晋升元婴期,已经三十岁有余。  容澄先天体弱,容雨然最挂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和不知下落的儿子,但是在外人面前,她绝不会开口叫容澄的名字。  容澄是她的女儿,但在人前,是日月宗的少主。  容雨然怀中挽着两支莲花,拾阶而上。  应白夜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他偏过头,听见谢韫轻轻吸了一口气。  谢韫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越发用力地攥着应白夜的手。  那张在谢韫记忆中模糊的脸再次清晰起来。  就是这双眼睛,总是含着泪光,用柔软怜爱的眼神凝视自己。  容雨然一颗心都挂在容澄身上,直到近前才注意到容澄身边的,不是熟悉的日月宗弟子,而是两个陌生的男子。  容雨然只觉得其中一个怎么看怎么亲切,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都是身量高的俊美修士。  还牵着手。  容雨然心里好笑的同时,也有几分钦佩——凡人话本子里总写什么神仙眷侣,可是只有修士自己才知道,修真界的道侣,大多是资源交换,根本谈不上什么情谊。  这样浓情蜜意的爱侣,反而是最少见的。  容雨然很快收回视线,走到容澄面前:“我还以为少主要拖上一段时间才回来……”  容澄抿着唇笑,她上前抓住容雨然的袖子,晃了两下,随即指向谢韫:“母亲!你看着这是谁?”  容雨然疑惑地看过去。  容澄松开手,站到谢韫身边,环着谢韫的手臂:“母亲,你仔细看看!”  谢韫试着张开口,一时竟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手心忽然被人捏了捏,谢韫定下心神,对容雨然笑了一下。  容澄正要踮起脚,谢韫却微微弯下腰,兄妹两个贴在一起,眉眼果真是像极了。  容雨然怔怔看了半晌,忽然一手捂住嘴,眼睛里逐渐泛起泪光:“我的孩子,我的谢韫。”  她哽咽着伸出手,轻轻抚摸谢韫的脸:“娘亲好想你……你是不是怨娘亲没有带你走?”  应白夜默默放开手,后退一步,将空间留给团聚的一家人。  谢韫摇头:“没有。我当时不在谢家,是谢家扣下了娘的口信,所以我不知道娘来找过我。”  容雨然哭得厉害,谢韫急中生智,哄道:“我还以为……以为娘亲嫌我生得没有妹妹好看,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容雨然破涕为笑,“你和容澄生得一样可爱漂亮,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兄妹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孩子!”  谢韫忍不住笑起来。  容雨然牵着谢韫和容澄的手,对着自己这对儿女看了又看,喜欢得不行。  应白夜莞尔,忽然见容雨然冲自己招手:“好孩子!”  应白夜一怔:“我?”  容雨然柔声道:“你是……谢韫的道侣吧?我上来的时候就瞧见你们牵着手。”  这回别说谢韫,脸皮比城墙都厚的应白夜都有点扛不住,他避开容雨然的视线,欠身道:“是……让您见笑了。”  容雨然失笑:“不妨事。”  她一手牵着应白夜,“我们都进去。”  日月宗少主的院子自然是很好的,三个人坐在院子里,谢韫就迫不及待地问容雨然:“娘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容雨然牵着谢韫的手:“都好。只是你妹妹身体不好,刚带回宗里的时候,我的姐妹们都说这孩子养不活,谁知道拉拉扯扯地,也顺利养到这么大了。”  容澄身子一歪,研究应白夜袖子里露出来的平安结。  应白夜解下平安结递给她,容澄立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谢谢应哥哥。”  容雨然歉意道:“娘亲对不起你。你妹妹身体太差,她长到快十岁那会儿,一直不见好,有时候忽然就停了心跳,但是慢慢的又能重新喘过气。娘亲太忙了,所以没能早早去找你。”  谢韫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宗内的炼药师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吗?”  容澄一边用平安结逗自己,一边道:“过了十岁之后,反而比先前好了。你看我现在,虽然孱弱一些,但也没有性命之忧。”  容雨然难过道:“母亲不如你们两个,日月宗上下虽然和气,但我一个外门弟子,也没有什么本事请动好的炼药师。还好你妹妹争气,不过宗内所有的炼药师都看不出澄儿的症结所在。”  容雨然不愿意让气氛太沉重,笑着道:“不过也还好,她越长越大,身子比以前好多了。她也文静,不像你,皮得很。快告诉娘亲,这些年不在谢家,都去哪里了?“”  谢韫当然不会将出生入死的经历如实说出来,只是挑了几个还算有趣的历练哄容雨然高兴。  不过为了在母亲面前给应白夜树立一个好形象,谢韫专捡着和应白夜有关的事说。  可惜他和应白夜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间都不适合说出来。  谢韫实在想不出来就胡编乱造,听得应白夜很想拆台,不断用眼神示意谢韫:  “够了。”  “说点正常的。”  “越来越离谱了。”  谢韫:“……”  他编那么多是为了谁?!  他们两个用眼神吵架,不用开口都吵得有来有往,果然是心有灵犀的。  容雨然看了一会儿,弯起眼睛笑起来:“白夜是好孩子,和谢韫很般配。”  她伸手将谢韫和应白夜一起揽进怀里:“你是谢韫的道侣,就是我的孩子。”  应白夜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模样了,骤然被容雨然揽进怀里,愕然了好一会儿。  四个人相处了不到一个时辰,院子的风铃忽然被拽响,容澄起身:“是传信弟子到了。”  容澄走出去,院子外果然站着一名青衣弟子,袖口绣着日月纹。  传信弟子连忙欠身:“见过少主!少主,宗主请您与两位客人一起到上弦峰伏月天内商议要事。”  容澄怔了一下:“看来是鸢船回来了,长老应该当已经说明情况了。”  她带着魔尊的弟子提前回来,没有拜见宗主而是来件母亲,算起来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相聚的时间这么短暂。  容雨然紧紧抓住谢韫的手,她眼睛立刻红了一点,但是强忍着泪水,逼迫自己松开手:“既然有重要的事,你们就先去,娘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谢韫轻轻握了一下容雨然的手。  容雨然推了他一把:“去吧。”  传信弟子一直躬身等在院子外,谢韫一步三回头,直到出了院子,三个人才身化流光,在容澄的引路下飞向伏月天。  伏月天是上弦峰山顶上的一座宫殿,依照山势建立,是历代日月宗宗主的住处。  三人在引路弟子的带领下进入侧殿,见到了日月宗的宗主,以及……十二位长老。  谢韫和应白夜踏入殿内的下一刻,座上投来十三道视线。  宗主红衣金冠,修眉凤眼,懒洋洋歪在椅子上,道:“你们就是师叔祖的弟子?”  谢韫知道师尊的辈分高,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高。  他沉思一瞬间,眼神向应白夜飘过去:你说,宗主会叫我们师叔吗?  应白夜眼神回答:你也不怕折寿。  眉心有牡丹印记的大长老柔声道:“要叫师叔。”  应白夜:……开始离谱了。  宗主:“……”  她低头,对上谢韫有点期待的眼神。  宗主的脸逐渐发绿。  这小混蛋真是敢想,她比这两个小家伙加起来都大几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整理好大纲啦!这张给大家发三十个红包,谢谢大家包容,鞠躬。  小剧场:  陆琢玉:我人呢???!  …… 第69章 陆琢玉离开没多久,雪亮的电光将金棺劈了个粉碎。  ……  日月宗沉玉湖旁  沉玉湖大阵创造的世界无边无际,仿佛将整个修真界都投射在大阵中。  此处应当是阵法造成的幻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座抵挡雷劫的阵法会制造出这样精妙的幻象。  谢韫不仅被拽到了从未来过的战场,修为更是古怪地窜到了合体期。他分明什么都没做,身上却带着各种伤,好在伤势已经在灵力的运转下逐渐恢复。  谢韫的合体期修为自然是假的,可是谢韫体内充裕的灵力不似作假。应白夜此刻像个普通人,谢韫无法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灵力。  这和当初在万咒城的感觉完全不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违和感,真实得令人觉得可怕。  谢韫略微用力,将应白夜拉起来,半搂在怀里。  少年应白夜足足比谢韫矮小半个头,看上去格外清瘦单薄。他脸颊靠在谢韫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韫。  他好像没见过谢韫一样,目光里有藏得极好的探究和好奇。  谢韫很熟悉应白夜的神情,因此应白夜自以为隐晦的打量全都落在谢韫眼中。  谢韫终于察觉到一点怪异了——那种好奇和陌生不是装出来的,应白夜此刻真的不认识他。  谢韫用力搂紧应白夜。  谢韫随便逛了一圈,怀中的应白夜似乎受不了他这副毫无头绪的状态,主动问:“尊主在找什么?活人都出去了,这里除了我们,只有死人。”  话一出口,应白夜就飞快抿起唇。  失言了,怎么一见到这个人,就好像昏了头一样?  谢韫却迅速抓住“尊主”两个字。  显然,对于这个巨型幻境而言,他不是一个“闯入者”,或者说,幻境给他安排了一个身份。  修真界内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会被称为尊主,但是对于应白夜来说,第一次见到他就能一口叫出“尊主”两个字,必然是知道他修为的,那么幻境不仅给他安排了身份,可能还是一个颇有声名的身份。  谢韫想起万咒留下的线索——  师尊立下大阵,将整个修真界投射其中,推演万事万物的踪迹,万咒当年便是误入阵法才偶然得到他和应白夜的秘密消息。  等等,投射整个修真界?  这难道就是那个阵法?!  谢韫:“……”  师尊说自己有病,确实是有病的——说好的渡劫大阵变成了幻境大阵,六块玉珏玩弄了正道最有名的正道宗门。  连自家人都骗。  等找到妹妹,一定要告诉妹妹离混蛋师尊远一些,不然哪一天混蛋师尊突然现身,欺负他的乖妹妹怎么办?!  飞星宗和元清宗的人此刻大概正在阵法的某个角落里生气,或者已经气死了。  谢韫脑子里转过这些想法,一时没有顾得上理会应白夜。  应白夜轻轻拽了他的袖子:“你在找什么?”  谢韫轻轻扬起眉:“我看看你有没有师兄弟,若是都像你一样漂亮,就一并捡回去。”  “小美人,”谢韫指尖在应白夜苍白的脸颊上游移,一种难言的爱怜从心中升起,“你是哪家的?”  如果这就是那个推演万物的阵法,那么,此刻他怀里的就是魔尊应白夜。  没有遇见他的魔尊应白夜。  不过魔尊又怎么样?应明昼是他的人。  应白夜被他轻佻地摸了一把,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谢韫的触摸,眼神里露出几分寒意,他也是古怪性子,心里越是结冰的寒意,脸上反而能带出笑意:“总是这么玩,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个藏剑尊者身为正道第一剑尊,曾远远与自己打过多个照面,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  应白夜抬手握住谢韫的手腕,将谢韫拽得弯下腰:“我倒是不怕,只担心尊者收留了我这个魔修,要为正道所不容,到时候……”  应白夜轻轻摩挲谢韫的手腕,暧昧的痒一直传到谢韫心底:“到时候,尊主可就是我家的了。”  谢韫挑眉:“是吗?那也不错。”  就算是没遇见谢韫的应白夜,也依然是那个混蛋性格,一点亏都不肯吃。  这世上寒川解冻,春江绕山的风光,尽在这一笑中了。  应白夜呼吸一滞。  好像有无数次见过这副面容,好像无数次为这个笑容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结尾大修了,增加了五百字左右,因为感觉那个结尾不太好,所以修了一下,要麻烦大家重新看一眼结尾。  鞠躬。  这是最后一个副本了,解决一下应白夜的功法问题。第68章 陆琢玉  趁着应白夜失神,谢韫一把将应白夜按进怀里,快速离开这片战场。  谢韫生平见过不少战场,但是这样等级的战场,谢韫还是第一次见。没猜错的话,这里投射的应当是正魔大战的场景。  既然是战场,谢韫大概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谢韫飞了一段距离,在战场的边界看到了十分熟悉的场景——果然,周围就是秘境的环境,大阵投射的不是数百年前景象,而是百年后的环境!  这一点,和万咒魔尊所说的阵法幻境又有所不同。万咒能如此准确地写出飞银城谢家的情况,那么万咒误入阵法时,面对的时间和自己不同。  那么……他所在的阵法是不同的,还是……阵法根本就是会变动的?  阵法只能开启一次的说法,难道是错的?  在战场外,数个身着白色衣裳的女修焦急地看着战场,一见到谢韫出来,为首的女修连忙走过来:“尊主!您终于出来了!”  谢韫脚步顿住,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的衣着,实在想不出哪个仙门宗派是这样的衣服:“你是……”  虽然从对方的言行来看,自己应该是对方宗门的长老之类,但是宗门长老不认识元婴初期的弟子应该也是正常的。  如果被追问,就说自己刚刚离开战场,所以有些恍惚好了。  女修脸上掩不住的焦急,她匆匆欠身:“尊主,我是白鹤长老的弟子,宗内有蛟龙作乱,宗内无人能挡,还请尊主为我们镇压妖兽!”  谢韫:“……带路吧。”  谢尊主有心帮他们镇压妖兽,但是根本不知道宗门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  女修强忍着惊慌,见谢韫似乎有推托的意思,她猛地掀开衣摆跪下来,她虽然眼泪涟涟,但是说话依然很有条理:“尊主!我们宗主说,只要尊主肯出手助我们渡过难关,我们愿意将宗门这些年的积累全部托付给尊主!”  谢韫:“……我在战场受了些伤,一时想不起宗门在什么方向。”  他怀中的应白夜十分无言:“……”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样的伤能伤及剑尊的神魂?不想去的话,直接开口说不去就是了。  应白夜轻轻勾起谢韫的袖子。  银月宗这样的小门派,虽说已经不靠联姻维持宗门,到底也只是个二流势力,既没有灵脉,更谈不上底蕴,怎么能请得到谢韫这样的剑尊?  难道……谢韫也看上了银月宗那些小女修?或者炉鼎体质的男子?  谢韫不知道应白夜一眨眼的功夫转了那么多心思。  女修猛地松了口气:“在西南方!银月宗受到妖兽侵袭的地点,与沉玉湖相距不到五百里!”  银月宗?  那不是日月宗的前身吗?日月宗出事了?容澄会不会在日月宗?!  谢韫瞳孔一缩,揽着应白夜化作流光急速射向西南方。  他没有去过几百年前的日月宗,不确定此时的日月宗具体在什么地点,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知道具体位置——云从龙风从虎,蛟龙到处掀起浓云电光,黑沉沉地压在天空中,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十分显眼。  蛟龙暴戾的龙吟声从云中出传出,只见闪电划破乌云,一条巨大的龙尾探出,掀起滔天的灵力!  蛟龙属水,尾巴搅起的灵力化成波涛巨浪,凶狠地扑向一座小宗门。  这就那条作乱宗门的蛟龙。  虽然离得远,那是蛟龙分神后期的威压已经蔓延到谢韫跟前。  那龙尾足有四五丈长,这头蛟龙修炼了千百年,是个实打实的分神期妖兽。妖兽修炼比凡人艰难,但同阶之中,妖兽往往凭借强悍的身体压过人类修士一头。  蛟龙虽不是真正的神龙,但有龙族的血脉,算得上半个神兽,又比寻常的妖兽更难缠!难怪日月宗要派人来找他,恐怕是宗内没有能与妖兽一较高下的修士。  应白夜现在毫无灵力,但随着谢韫急速靠近蛟龙时,也丝毫不慌张:“这孽障修炼数千年才有这副修为,如今看来是不想要了。”  他毕竟是魔尊,此刻因为功法原因灵力尽失,但是合体期的眼界和神魂还在,一眼就能看出蛟龙的修为。  谢韫却没有回答应白夜,应白夜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谢韫的脸色极其难看,浑身剑气流动,杀气甚至隐藏不住。  应白夜冷眼看向银月宗,看来这不起眼的银月宗内,藏着剑尊心尖上的人。  呼吸的时间,谢韫已经用缩地成寸到了日月宗前。  数百年后的日月宗,是占据整个鳞光洲的第一大宗,但是阵法世界中的日月宗——准确来说是银月宗,还只是个蜷缩在沉玉湖旁的二流势力,只有一座山头的地界,宗内所有修士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人。  因为有蛟龙作恶,此刻银月宗所有弟子不得不聚在日月宗外,手持灵器,在滔天的浪潮中勉强撑起一片屏障。  谢韫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容澄。  小姑娘一身白衣,衣领袖口绣着金色的火焰纹,不知道阵法给了她什么身份,堂堂分神期巅峰的修士竟然只剩元婴后期的修为。  不过尽管如此,在银月宗这些支撑阵法的修士中,竟然也能算中上修为。  她脸色苍白,手持一只小鼎,站在坤位上,源源不断地向屏障输送灵力,可是蛟龙分神期的威压已经让低阶修士难以呼吸。  容澄站在阵法外围,压力比其他修士更大。  容澄小口小口的喘着气,鲜血顺着唇角溢出,那灵器快要抽干她的灵力,可是没有人能接替她的位置。  谢韫的手猛然攥紧,他有心出手,又担心自己的灵力破坏阵法,导致幻境损伤,将他们这几个人全都困在幻境里。  这些元婴出窍期的修士能撑到现在,是因为阵眼中有一名分神期的修士。  一个女修,一个面容已经过了三十岁,修为虚浮,是整个日月宗修为最高的人,大约是宗主或是长老。 第71章 周围忽然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谢韫身上,满含希冀。  谢韫回头看了眼乌云,他挥手收回春山倒:“既然这样,我去一趟。”  然而不等谢韫动手,一声哀鸣响彻天宇,“哗啦”的声响中,浓稠的龙血决堤一样泼洒而下,淅淅沥沥地像下了一场血雨,空气中立刻多了龙血的怪异甜腥气。  所有人的呼吸都随之屏住。  只见乌云消散,一道巨大的长影从天空中摔落,坠入不远处的沉玉湖,溅起数十丈高的水花!  乌云消散,血雨中落下一道身影,她一身白衣,沾满了龙血,眉眼间带着疲惫,眼神却冷。  她大概累极了,没有腾空的灵力,右手拎着蛟龙的首级,顺着银月宗的石阶慢慢往上走,那蛟龙首级的血就呼啦地淌了一路。  陆琢玉走到银月宗内,修士们忍不住向后退避,为她让出一条正对宗主的路。  陆琢玉抬手丢下蛟龙首级,血流不止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容澄脚前。  蛟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对着容澄,吓得容澄身边几个修士失声叫出来。  容澄定定看着陆琢玉,在银月宗所有弟子退避三舍时,只有她一动不动,直到头颅滚到脚边,她都只是愣愣地看着陆琢玉。  身边有人用力扯了下容澄,低声道:“快见过少主啊!”  陆琢玉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被盯着看了很久,陆琢玉路过容澄身边时,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一眼。  一直不说话,难道是被吓到了?虽说她不是故意的,但是至于吗?一个死龙头而已。  陆琢玉正要收回视线,却见那小姑娘缓缓弯起眼睛,竟然露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见过少主。”  陆琢玉:“……”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于是绷着脸收回了视线,走到谢韫身边:“你反应还算快。”  谢韫:“……”  不知道为什么,表扬的话从师尊嘴里说出来,就很有挑衅的感觉。  他下意识回头,寻找应白夜的身影。  应白夜站在一旁,他一副少年的身段,眼神却幽深,远远看着谢韫。  见谢韫看过来,应白夜弯起唇角,做了个口型:艳福不浅。  谢韫:傻子,知道自己在吃谁的醋吗?  作者有话要说:掏出今天的更新。第70章 弱肉强食  蛟龙的首级睡在银月宗的门口,血淅沥沥地顺着石阶流下去,龙血腥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蛟龙死不瞑目,澄黄的眼睛怒睁着,血丝布满眼球。  这头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蛟龙,此刻已经身首分离。  银月宗全宗上下四百多弟子,大半是女修,只有二十多个炉鼎体质的男子,此刻都挤在宗门前。  谢韫牵着容澄往外走了两步,免得龙血沾上容澄的鞋尖。  银月宗宗主走到谢韫跟前,深深施礼:“多谢长老搭救!”  谢韫估计自己的身份,应该是银月宗的供奉长老。  所谓供奉长老,是收受了宗门好处,暂时为宗门效力的客人,并不算是宗内人。供奉长老的义务,取决于收到的好处。  银月宗还是小宗门,宗内可以打动合体期修士的东西不多,所以去请谢韫的弟子才会那么忐忑——因为担心谢韫不愿意替银月宗出手。  谢韫摆手:“我即便不来,银月宗也不会出什么事。”  支撑屏障的是师尊的本命灵剑,完全可以挡下蛟龙的雷霆,不过本命灵剑所受到的损伤会传递给剑主人,在乌云中和蛟龙斗法的师尊必然受到重创。  这段已经过去的旧事里,师尊所受的伤比现在严重数倍。  陆琢玉抬手,半空中的血色屏障化成孽杀,这柄杀气深重的宝剑乖顺地回到陆琢玉手中。  谢韫从未见过杀气这种的宝剑,好奇地打量了两眼——这就是师尊的本命灵剑?杀气虽然重,灵智却很清醒。  他戳两下应白夜,低声笑道:“你的刀呢?”  应白夜:“……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用刀?”  谢韫一怔:对,他差点忘了,应白夜并不是以刀证道的修士,《吞日月》修炼到后期,应白夜的横刀逐渐搁置,谢韫两人入阵之前,应白夜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动过横刀了。  对于面前的应明昼来说,用刀是很久远的事了。  谢韫凝视应白夜片刻,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应白夜的脸:他错过了这个人太多时间。  应白夜下意识想偏过脸,却不知道为什么僵着没有动作。  银月宗宗主扶着门框走出来,她惊疑道:“这就死了?”  蛟龙有分神期巅峰的修为,竟然死在了琢玉手里?!  身首分离的蛟龙就在银月宗宗主面前,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陆琢玉到底只有分神中期,算是越级杀了蛟龙,即便她强悍,此刻也难掩疲惫,垂着眼睛恹恹道:“死透了。”  宗主脸上并无笑容,只是越发忧心道:“你的性子太倔强了。今日这头妖蛟不是你的对手,你激怒了他,杀了就算了,若是他日来了你敌不过的高手呢?”  陆琢玉回身,她和谢韫印象中轻佻不靠谱的模样截然不同,眉眼间都渗着剑修独有的锋利寒冷。  逼得人不敢与她对视。  宗主对上陆琢玉的眼神,下意识别开眼睛。  陆琢玉道:“难道要将宗内的女孩儿们送出去吗?当年离开宗门联姻的那些女孩,有几个过得如意?退一步便会退第二步,银月宗早晚会逐步沦落成当年的隐月宗。”  银月宗虽说立下了规矩,但是一个夹在正道其他宗门间苟延残喘的宗门,这么多年来,也暗下里送出去不少弟子。  如今的隐月宗,比数百年前强势许多,送出去的弟子有了倚仗,过的比之前好了不少,然而作为炉鼎,依然是寄人篱下为人所用的日子。  只能说隐月宗时好了许多,却还没有真正靠自己立足。  宗主苦笑道:“你看看你这些同门,谁能有你这样的底气呢?他日离开银月宗,谁又能庇佑他们?这修真界向来弱肉强食。”  银月宗的弟子相互搀扶着依偎在一起,他们中不乏元婴出窍的修士,刚刚逃出生天,眼中噙着泪水互相安慰。  柔软而温情,过于柔软温情。  陆琢玉冷冷道:“弱肉强食?不过是恃强凌弱的遮羞布。师尊说这些话,只是给自己的软弱找一个借口而已。”  “琢玉你!唉……你并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宗主疲惫极了,转身在弟子的搀扶下进了正殿。  留下陆琢玉站在宗门前,她抿起唇,冷冷看着银月宗的门匾。  孽杀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只是不能理解,于是困惑地绕着陆琢玉打转。  谢韫一头雾水,奇怪道:“这宗主不是分神后期吗?”  虽然未必是蛟龙的对手,倒也不必畏惧到这个份上,毕竟修为相当,若是强硬些许,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身为一宗之主,这个时候竟然不能舍身出去,也是奇怪。  应白夜偏过脸:“你竟瞧不出来吗?”  谢韫困惑地歪头:“嗯?”  瞧出来什么?  应白夜唇角轻轻翘起来,他原以为谢韫是看上了银月宗满门的炉鼎,现在发现似乎是自己想岔了——这人竟然连炉鼎都分不清。  应白夜道:“那银月宗的宗主,是个上佳的炉鼎体质,你猜她为什么修为虚浮到那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应白夜:看不出来是炉鼎吗?  谢韫:单纯jpg  今天少更一点,稍微调整一下状态。  其实前几天就停工了,本来以为可以好好更新的,结果变成了线上办公,工作时长反而比上班更长了orz。  就很离谱,瘫倒。第71章 稚嫩  银月宗的宗主是陆琢玉的师尊,按照辈分算就是谢韫和应白夜的师祖,不过应白夜被大阵抹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陆琢玉。  谢韫虽然损,也不能编排师尊的师尊,只好转开话题:“你高兴什么?”  应白夜心情不错,道:“我笑你堂堂剑尊,身在银月宗,却认不出炉鼎。”  谢韫觉得方才的场景十分熟悉,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和应白夜第一次真正合作相处,就是因为梁垣。  当时也是如此,应白夜笑他不认识炉鼎,连神情都和现在一模一样。  谢韫唇角忍不住弯起来:“有什么好笑的?我若是认出来了,显得我多风流似的。”  他一直分不清炉鼎与普通体质,一是他对炉鼎从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二是对于谢韫来说,炉鼎体质就像修士的性别一样容易被忽略。  后来身边有了应白夜提醒,他就更懒得知道炉鼎的特点。  谢韫往应白夜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声道:“我如果是那种人,你岂不是要闹?你放心,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谢韫和应白夜调笑惯了,两个人关起门来都是极能散德行的混蛋,这种话连调戏都算不上,一点荤腥都不沾。  谁想应白夜听完,居然愣了一下,偏过头没有接话。  谢韫立刻新奇得不行——要知道两人的脸皮厚得平分秋色,应白夜还比他过分一些。  应白夜转过脸,换了话题:“银月宗有这样一个宗主,银月宗连鳞光洲的三流实力都挤不上去。”  银月宗的修士修为断层得厉害,只有两个分神期修士坐镇,这两个分神期,其中一个还不顶用,剩下的出窍修士竟然不足三十人。  应白夜道:“不过若是算上你,那就要另论了。”  名震正魔佛三道的剑尊,一个人就足以撑起一个顶尖势力。  应白夜道:“说起来,你既然是银月宗的座上宾,这蛟龙怎么敢闯进来?” 第73章 少年应白夜比起飞银城初见时的应白夜,邪气更重。  他倚在银月宗的石碑上,轻笑道:“既然那么在意,怎么不跟上去看看?”  谢韫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道:“醋缸……那是我妹妹。”  他走到应白夜面前,指尖轻轻勾起应白夜的发尾:“瞎吃什么醋?我操心你都操心不完。”  他实在不清楚这阵法的意义,想来也不会伤及容澄。  一来容澄是日月宗的少主,论关系是师尊的晚辈,二来,容澄与师尊素不相识,师尊无故纠缠容澄干什么?  大概是巧合,毕竟目前看来,他和应白夜只有身份符合推演结果,时间和事件都是混杂的。  容澄的身份大约是随即安排的,毕竟她原本就是日月宗的弟子,所以在阵法内也被安排在了日月宗的前身。  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容澄更主动……  应白夜别过脸,免得谢韫贴上来,唇角却微微弯起,他比成年版的应白夜好哄得多:“你骗鬼呢?她都不认识你。”  谢韫歪在应白夜身上,他本来就是很能扯的人,和应白夜待久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身世:“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一段离奇曲折的身世,那个出窍期的小姑娘是我素未谋面的妹妹,我们十几年未见,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终于有一日……”  应白夜:“……”  谢韫道:“我说完了,绝无一字隐瞒编造。”  他挨近应白夜:“那么,应尊主,你又是为什么落到如此境地?”  应白夜:“这点不痛不痒的小道消息就想套我的话?谢尊主也该说点有分量的,才能从我这里换一点等价的东西,比如……”  谢韫接话:“比如《吞日月》,比如……你后背到腰间有一大片日月纹?”  上等功法修炼到极致,往往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元清宗的《上清妙法》修炼到第十重,生出一对金莲目,《吞日月》之霸道比《上清妙法》有过之而无不及,过了第五重,日月纹就会渐渐从皮肤下透出来,等修炼到第七重,就会完全浮上皮肤。  谢韫是剑修,身体都染了本命灵剑春山倒的冰寒如玉。  谢韫手指抵在应白夜领口:“再比如……明昼?”  应白夜,字明昼,道号永夜。  如今名震三道,尊称第一魔尊,再不曾有人叫过他的字。  应白夜右手反搭在肩上,魔道中群魔乱舞,炉鼎也好,双修的魔修也罢,应白夜从不沾染。  谁能知道他背后有一片连绵的日月纹呢?  谢韫:“还比如你以前惯常用横刀、总是结不好平安结、其实你一直不讨厌这些炉鼎……明昼,我知你,如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应白夜:你怎么知道我背后有什么?  谢韫:我扒过你衣服啊。  小应白夜:???第73章 葬礼  阵法虽然抹除了应白夜所有和谢韫有关的记忆,却没有动摇这个人的神魂。说话的表情和小动作,都是谢韫熟悉的模样。  知他如我这句话……谢韫说得丝毫不心虚。  应白夜保持沉默,他这身衣裳下面,确实有满背的日月纹。  他修炼《吞日月》不仅算不上秘境,而且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他有魔尊之位,也无人敢觊觎但他是《吞日月》出世后第一个修炼到第九重的修士,谁又会知道《吞日月》留在身体上的印记呢?  小应白夜脸皮薄不经逗。  谢韫打破过于沉凝的气氛,伸手捧住应白夜的脸用力揉搓:“凶什么?倘或我有对你不利的心思,还用得着花时间骗你?”  应白夜打开他的手:“谁凶了?别乱动。”  令应白夜厌烦的不是谢韫,而是他自己——明明谢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疑点,他却怎么都生不出厌烦。  谢韫:“《吞日月》在编写当初便有错漏,你如今灵力尽失,是因为寻找到了解决办法?”  在入阵之前,应白夜已经渐渐摸到《吞日月》的错漏之处,只是还没有想出解决办法。  应白夜沉默片刻:“我记不清了……”  谢韫猝不及防得到这个答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应白夜转过脸,道:“我丧失了大部分记忆,当了魔尊之后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只隐约有个印象。”  他虽然别过脸,却一直留心谢韫的神情。  谢韫完全没有质疑他的话,反而顺着他的话歪头思考下去:“这样吗?”  谢韫虽然经常陪着应白夜研究过《吞日月》,但是应白夜担心他受到《吞日月》的影响,剑修虽然坚定,但也是煞气极重的修士,所以应白夜绝不肯与谢韫讨论《吞日月》本身,每次讨论都是借用其他功法的相似之处。  应白夜在魔道见过的功法不胜其数,随手就能拈出其他功法作为例子。所以谢韫对《吞日月》的了解隔着无数个其他功法,远不到能为应白夜解惑的地步。不过即便如此,也比此刻的应白夜要好一些。  谢韫沉吟道:“也许是功法反噬,你出于自保,封存了灵力和神魂,这才导致你失去记忆。”  应白夜静静看着他,心中几乎冒出能淹没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要这么信任自己?连这种虽然是事实,却听起来无比敷衍的话都要信?  “我不太清楚《吞日月》的运行,所以可能帮不上多少忙,”谢韫屈膝,半蹲在应白夜面前,牵着应白夜的手,“但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恢复如初。”  ……  银月宗内  容澄虽然是新入宗内的弟子,却分到了一座单独的小院子。  容澄打开院门,淡淡的灵药香气扑出来,“少主请进。”  容澄引着陆琢玉走进后院,推开一间屋子,里头竟然有一汪温泉,泉水边养着一丛丛喜好温暖的灵药,清淡的药香气盖住了陆琢玉身上的血腥气。  陆琢玉:“你住这里?”  银月宗弟子不多,内门弟子间彼此熟悉,因此都住在一起,院落起伏,仙门宗派倒像是凡间的街巷。  容澄的院落却远离其他院子。  容澄坐在柜子前,一边拉开柜匣配置灵药,一边回答:“因为我是炼药师,所以宗主特意辟出特意辟出一块地方给我。”  陆琢玉衣服解到一半,疑惑地回过头:“你是炼药师?”  她背后一道狭长且深的伤口——这显然是蛟龙爪尖留下的伤口,从肩甲斜到腰侧,大量的鲜血染透了衣服,从身上褪下来时牵扯到伤口,勉强愈合的血肉再次被撕开,鲜血顺着她的肩背流过腰间。  容澄微微垂下眼睛,不轻不重地埋怨她:“少主只在意我是炉鼎,怎么会在意到我是炼药师呢?”  炼药师的体质也是特殊的,必然是双灵根,主灵根必然是雷或者火,副灵根则要是水或者木,正副颠倒也不能成为炼药师。  陆琢玉:“我……”  容澄微笑:“我知道我知道,少主肯定不是那种庸俗到只在意炉鼎身份的修士,一定是因为没仔细看,所以才没有发现我是个炼药师。”  陆琢玉果断顺着台阶下:“对!”  跟小孩一样。  容澄失笑,她走到陆琢玉身后,递上柔软的布巾和配好的上药:“请少主更衣的时候也用一点药吧,这是刚配好的药。”  容澄放下布巾和药,转身退出去,给陆琢玉留下空间。  她一出去,陆琢玉拨开药瓶,里头是清甜的膏状灵药。  陆琢玉低头闻了闻,她常年手上,对这种外敷伤药,比一些炼药师还要熟悉。  这瓶伤药的主药不过是三品的凝血草和驻灵叶,但是炼化到了极干净的地步,没有丝毫杂质,效用竟然也不比外面四五品的差。  这样好的苗子,竟然被宗内白捡进来了。  明明是这样优秀的一个炼药师,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得到礼遇和尊重。  陆琢玉抿唇:她最讨厌宗门内的弟子被自己炉鼎的身份束手束脚,没想到她看待宗内弟子时,也和外人一样只看到了炉鼎两个字。  陆琢玉上药,换上一身黑色的剑服,推开房门。  容澄正站在一小盆罗甸花前修剪枝叶,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陆琢玉换过衣裳,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暂时止住了血:“少主。”  陆琢玉道:“如果你没有其他要紧事,接下来随本座走一趟天香门。”  容澄吃了一惊,连忙放下剪子:“我吗?”  银月宗内多炉鼎,因此限制弟子外出,她入宗后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陆琢玉点头:“天香门除去两名死者,还有重伤的修士,劳烦你出面诊治。”  银月宗供奉的炼药师,炼药的水准寻常,架子却比宗主还大,三催四请未必请得动。  陆琢玉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陪你去。”  容澄惊喜得难以自持,向前走了好几步,停在陆琢玉跟前,鹿一样的眼睛露出明显的崇拜和惊喜:“谢谢少主!我会紧紧跟着少主的!”  ……  天香门是依附银月宗的小宗门,门主是个出窍中期的修士,天香门距离银月宗有一段距离。  谢韫和应白夜一行四人,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天香门。  天香门的正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幡,连侍立在门前的侍卫都眼眶通红,和前来悼念的宾客一起垂泪。  修士身死是常事,这场景的哀伤之气过重,几乎像俗世里的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容澄:天真小可爱x  腹黑钓系√第74章 怄气  修行之人一生漫长,生时未必有举家同庆,死后也往往无人泪洒黄泉,大部分修士会折损在历练中,连尸首都收不回来。  谢韫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的丧礼。  谢韫在来的路上得知,天香门是个上下只有一百多人的小宗门,因为占据了一条小灵脉,尽管大宗门看不上,却被城内其他小门派觊觎,天香门无力自保,所以才依附银月宗,每年都会送上一些灵石作为供奉。  对于天香门这样的依附门派,银月宗有庇护对方的义务。 第75章 第76章 归凝丹  天香门  魏清河取来十一只浅口碟子,每只碟子里放着一滴指尖血:“这是失魂弟子的指尖血。”  他放下指尖血后,立刻识趣地欠身退出去。  寻常的命牌十分不入流,不过是用弟子的指尖血或者发丝炼制而成的无品级灵器,与弟子身魂相连,没有追踪弟子身魂的作用。  既然这位尊主说要秘法炼制,他还是避嫌为好。  门外  陆琢玉和容澄站在一起。  容澄刚刚再次检查了失魂修士的情况,此刻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陆琢玉站在门外,一手搭在孽杀上:“怎么这个表情?很麻烦?”  容澄眉心皱着:“比我预测的更棘手。虽然生魂与肉身的联系很强,但恐怕是生魂受过折磨后产生的强烈情绪。”  陆琢玉指尖动了动:“别那么着急。”  容澄强行疏散脸上的担忧,笑着道:“少主你看。这是绵甘草,喜阳,性热,入口微苦回甘,往往站在灵脉附近。我方才问了,天香门有一亩绵甘草田,我要借这些绵甘草炼制归凝丹。”  归凝丹,六品丹药,是温养魂魄的丹药。  天香门的十一个修士虽然被抽走了一魂,但体内还残存着剩下的两魂,归凝丹可以凝聚这些分散的魂魄。  那十一个修士生魂离体已经有一两日,不知道是否受了折磨,若是生魂孱弱,也难以顺利归位。  所以即便能立即找到生魂,都需要丹药辅助魂魄归位。  陆琢玉听得眼睛放空,听到最后的时候立刻清醒:“换一种。归凝丹是六品丹药,你如今甚至没有出窍巅峰的修为,炼制六品丹药容易受到反噬。”  银月宗内供奉了五名炼药师,其中只有一名可以勉强炼制六品丹药,剩下四名都是五品炼药师。  毕竟炼药也需要修为作为支撑,一些高品级的灵药蕴含极其浓郁的灵气,低阶修士无法炼化,反而会受到灵药的反噬。  所以六品炼药师,本身也是出窍巅峰甚至分神的修士。银月宗这样的小宗门,实在供不起一个正经的六品炼药师。  容澄:“我可以尽力试一试。归凝丹的药方并不是最佳,到时候增减一些用量,药性和谐,难度就会降低。”  她摘下一朵绵甘草,捧到陆琢玉面前:“请少主不必担心,我不会勉强自己。反正有少主在,一定会为我护法的。”  陆琢玉沉默片刻,接过那多绵甘草:“当然会。从炼制到成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容澄比她矮一些,仰起头看向陆琢玉,眼神格外明澈:“我相信少主。”  在陆琢玉的印象中,炉鼎体质的修士往往温顺平和,这种温顺并非温柔,而是被驯养后的顺从。  容澄似乎也是这样好拿捏的脾气,但是细处下来,陆琢玉发现,容澄看似好说话,但两个人中不断让步的反而是陆琢玉。  陆琢玉道:“银月宗百年来未有你这样好的炼药师,我自然也信你。”  容澄满眼都是仰慕,她眼睛极其清亮,仿佛天大地大只能看见眼前的陆琢玉:“我生平不曾见过少主这样风姿绝代的人,只要有少主在我身边,我尽可以安心了。”  陆琢玉悄悄别过脸。  ……  谢韫在储物戒里取出一块软银,分成十一份:“我这里没有青玉,软银也行吗?”  命牌不拘是什么材质,大多是劣质玉石制作,软银更便于储存灵气,是相当常用的炼器材料。  命牌是炼制而成的灵器,不过炼制手法十分不入流,只要在桌子那么大的地方起个阵法,用灵力催化挤压,就能制作命牌。  应白夜道:“不拘什么材质,作用是一样的。”  他又将平安结挂在袖子中,挽起袖子时红绳节扫在桌面上。  谢韫十分自然地伸手摘下绳结,“打得乱七八糟的。等你画完阵法,我再教你怎么结。”  应白夜沾着朱砂画下一个奇诡的阵法,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是神魂依然是合体期的神魂,故而挥笔就能绘出阵法。  谢韫在一旁看着。  他略懂一些阵法,应白夜说这是个特殊的命牌,确实不假——从应白夜阵法的走势来看,阵法甚至称得上狠毒——比起炼制命牌,这更像祭炼缉魂锁命的招魂幡。  好在画阵法的是朱砂而不是鲜血,所以削减了阵法本身的邪气。  这样的手法,显然是魔修惯用的,  应白夜对自己魔修的身份一直都十分坦然,只要不会惹来麻烦,应白夜并不避讳自己魔修的身份,但是应白夜在谢韫面前,极少提起自己在魔道是怎么过的。  谢韫甚至不清楚应白夜到底出身魔道哪一个宗门——应白夜不大愿意提起自己在魔道中的经历。  应白夜暂时不愿意提,谢韫也不急着问——他们实在是有大把的时间消磨,早晚有一日磨到应白夜开口。  这个时候的应白夜,终于清晰强烈地提醒谢韫一点——应白夜在魔道里沉浮了数十年。  大概是不愿意回顾的数十年。  谢韫走神的时候,应白夜已经画好了阵法,他向谢韫伸手:“取一件灵气充裕的灵器给我,作为阵眼压阵。”  谢韫原本想将一尺雪解下,但是一尺雪已经被养出了一些灵智,和春山倒一样娇气爱干净。  谢剑尊向来对应白夜和灵剑没办法,只好低头解下明玉。  这是云找泽海底的玉石所刻,玉石材质寻常,原本并不是一件灵器,但架不住谢韫喜欢,日日用灵力温养,又被天道意志寄宿过,已经是一件上品灵器。  应白夜接过来,这是谢韫贴身收着的灵剑,玉质的剑身被谢韫的体温捂透了。应白夜一怔,抬眼看向谢韫。  谢韫道:“怎么了,不合适吗?”  他给出明玉,一是阵法太小,二是希望应白夜能想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师尊这阵法的威力不容小觑。  应白夜指尖蜷缩一下,用名誉钉穿阵法:“没什么,合适。”  明玉不仅染着谢韫的体温,更充盈着谢韫的灵力和剑意。  明玉触及阵法时,灵力沿着朱砂遍布阵法,应白夜指尖在明玉上沾过,神魂牵引剑上的灵力压向软银制成的命牌。  明玉不愧是剑尊常年温养的灵剑,已经隐隐生出微末的灵智,灵气和剑意达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这样锋芒毕露无可匹敌的剑气一碰到应白夜,顷刻化为绕指柔,绵绵地在指尖缠了一圈,乖巧至极地跟着应白夜的手指压向软银。  软银上已经点了失魂修士的指尖血,精纯的灵力瞬间将指尖血与软银融为一体。  阵法完成,天地灵气以明玉为阵眼灌入阵法!猩红的灵气在阵法上乱窜,活像一团走投无路的血光。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十一枚命牌彻底成型,软银原本通体银白,炼制成功的命牌横贯几条血丝。  命牌一成型,在屋子里徘徊许久,才迟疑地选了一个方向。  应白夜低声道:“麻烦了,感应变微弱了许多,看来生魂的状况比之前更差。”  谢韫当机立断:“我去追!”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第77章 面具  魂魄与肉身的联系,会随着分离时间而变得微弱,同时魂魄越虚弱,感应也会越弱。  生魂被折磨到破碎的时候,联系就会彻底断裂。从命牌的反应速度来看,留给谢韫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韫动作极快,话一出口,人已经往外走了两三步,袖子忽然被人拽住。  应白夜灵力尽失,动作到底迟钝一点,他本来想握住谢韫的手腕,不想慢了一步竟然只拉住了袖子。  这动作,看上去反而像撒娇了。  谢韫:“怎么了?”  应白夜道:“我陪你一起去。”  谢韫陷入沉默。  他此去必然是要动手的,阵法虽然给了他合体期的修为,但他本身只有分神期的修为,虽说剑修强半级,但是许多魔修也颇有手段。  私心而言,谢韫当然很愿意和应白夜黏在一起。但是谢韫不太清楚对方的势力,担心争斗起来无力顾及应白夜。  应白夜紧紧牵着谢韫的袖子,道:“你独留我一人在这里,于天香门不是一件好事。”  他毕竟是魔尊,灵力尽失的情况下还能过得称心如意,全然是因为有谢韫在,且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这里是鳞光洲,不乏一流二流势力,时常能见到高阶修士,若是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便会给天香门的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应白夜自己很清楚,这只是个借口——担心给天香门带来麻烦,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是合体期的神魂没有受到影响,并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凡人,只是谢韫奇怪,拿他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照顾。  应白夜虽然落入如此境地,倒也不如何慌张——他活得有一搭没一搭,对身边所有人的爱恨都迟钝冷漠,唯有……  唯有见到谢韫,这个人的笑怒太鲜明,他在谢韫身边,仿佛所有的情绪都重新降临,使他再世为人。  应白夜重复道:“我要与你一同去,那些人想必是魔修,我对魔道的了解比你更多,必然不使你为难。”  谢韫一把握住他的手,欣然一笑:“好啊。”  ……  陆琢玉和容澄要着手准备归凝丹的炼制,谢韫交代了自己的行踪,牵着应白夜化作灵光追着命牌的方向而去。  陆琢玉手指搭在孽杀上,眉心深深地蹙起。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心中总徘徊着强烈的预感。  容澄起身,:“少主?”  陆琢玉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带着往天香门内走:“先进去吧,将丹方列给我,我去置办灵药。”  容澄摇头:“灵药还要看药性成色以及炮制的手法,我与少主一同去。”  她仰起头,对陆琢玉笑:“何况,在少主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陆琢玉:“……”  她在容澄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翘起唇角。 第77章 剑气裹挟灵气与剑意,凝成丝绦银瀑,在魔修的肉身和魂魄上穿出千万的伤口。  月光穿过魔修的身体,就成了血光。  身后献绝崖的魔修已经靠近,谢韫正要抽身回防,体内的灵力忽然不断跌落——  合体巅峰、合体后期、合体……分神巅峰……直至摔落到分神初期!  谢韫猝不及防,骤然跌落的境界造成灵力空虚,他勉强避开魔修的毒镖,被一只金钩刺穿了肩甲。  谢韫咳出几口鲜血: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真是死轮回(脑阔痛)  这两天完全封城了,快递什么的都出不去,好不容易连网上的工作也不用做了,结果发现自己早上睡不醒,晚上睡不着,宝们千万不要熬夜啊。第79章 恢复  从合体期巅峰到分神初期,跌落一个大境界有余,巨大的灵力落差,即便是谢韫都无法立刻反应过来。  鲜血从指缝流出,湿漉漉地染了满手。  献绝崖的魔修戴着五鬼面具,狰狞的鬼脸已经近在眼前,快要靠近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软,胸口炸出一片血花,扑通几声摔倒在地。  谢韫缓过劲,抬头看过去。  魔修的尸体倒地后,露出站在后面的应白夜。  此时的应白夜依然是那副少年人的模样,他手上还沾着魔修的血,偏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随即眼神一动,定在谢韫身上。  虽然模样没有变,但是应白夜的修为涨回了合体期巅峰。  和正魔战场中“初见”不同,如今形式倒转,不利的成了谢韫,毕竟他此刻面对的是没有外界记忆的应明昼。  应白夜视线忍不住停留在谢韫的伤口上,他下意识皱眉,道:“我先前就觉得奇怪。”  谢韫修为从合体期摔落到分神期,依然神态自若,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血,“什么奇怪?”  应白夜指节轻轻摩挲谢韫的脸颊,他声音低下去,显得很温柔:“你是当真记不得还是装作记不得?”  谢韫一手抵着伤口,虽然不怎么痛,但是灵器上似乎有毒,不断阻碍伤口愈合:“我忘了什么?”  他在阵法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正魔大战的战场,仔细想想,既然他在阵法中有正道剑尊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参与正魔大战。  何况他进入阵法世界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伤。  剑修向来比同阶其他修士强悍,“谢韫”如果参与了正魔大战,那必然对阵第一魔尊。  谢韫端详应白夜的神情——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睛里映着正魔战场的血色。  他的猜测应该是对的,没猜错的话,阵法中的“谢韫”应该是导致应白夜灵力尽失的罪魁祸首。  这样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有想到。  见了应白夜就昏头了。  谢韫:“……”  师尊不愧是师尊,坑徒弟当真是大乘级别。  不过他现在也看出来了,阵法中的应白夜是阵法外应白夜不肯展露的一面。  应白夜握住谢韫的手,抵在自己胸口,轻轻道:“剑尊贵人多忘事,这里可留着剑尊给的一道疤。”  谢韫的手上沾满鲜血,尽数抹在应白夜白锦的衣襟上,留下几道血淋淋的痕迹。  谢韫掌心所触碰的位置,正好是应白夜的心脏。  同为合体期修士,谢韫的剑意会冻伤元婴神魂,这是致命的招数。  虽然对阵法中的应明昼来说,确实是谢韫先撒了谎。  但是谢韫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先前骗我,说自己不记得了。”  应白夜把玩谢韫的手指,他也不嫌弃谢韫手上的血,直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上谢韫的血,道:“你先骗我,我自然再骗你,礼尚往来罢了。”  谢韫辩解的话梗在喉间,不过他也不讲理:“分明是我真失忆,你是……”  应白夜低头凑到谢韫面前,青涩未长开的眉眼突然一弯。  他生有一副极多情的眉目,笑起来有万般的情深义重,眼神里情丝绵绵不断绝似的:“那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谢尊主?”  应白夜似乎有些为难,问道,“我杀了你好不好?”  对于大阵中的应白夜来说,谢韫不仅是对手,更是仇家——应白夜的功法反噬,有八成是拜谢韫所赐。  谢韫冲他一笑:“那你方才怎么不动手?”  谢韫将收着生魂的灵石放进袖口,应白夜却一把攥住谢韫的手腕——他不喜欢谢韫总是惦记旁的人。  天香门的那些弟子纵然可怜,但是也值得被谢韫这么爱护吗?  应白夜虽然没用什么力,但是谢韫竟然对他丝毫不设防,竟由着他拽起来。  应白夜一怔。  一个大战时你死我活的仇家,给他的“喜爱”当真能作数吗?  谢韫原本半跪在地上,被他这么一拽,伤口骤然裂开,灵力走岔,止不住地咳起来。  咳嗽时带动胸膛震动,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渗出一股股的血。  谢韫倒不觉得痛,只是不间断地咳嗽让他有些不耐烦。  混蛋应明昼。  应白夜:“……”  这个人,不知道疼吗?  他的手劲一松,揽着谢韫靠在自己身上,他道:“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带你走。”  谢韫完全想不到小应白夜会这么难缠,每一步都走在谢韫的意料之外。  最差的结果就是应白夜现在杀了他,其次就是被应白夜带走——谢韫手里还有天香门十一个弟子的生魂,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去,魂魄就再也无法回归肉身!  同时,天香门内  容澄准备齐灵药,当日便开炉炼丹。  归凝丹是六品灵丹中颇为棘手的一种,所用灵药共有四十八种,其中超过三十种需要当场提取炮制。  天香门的练功场上用数百颗灵石布下聚灵阵法,巨大的宝石鼎立在阵法中心,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灌入鼎中。  那宝石鼎光彩流溢,鼎内烧着青红的灵活。  容澄闭着眼睛,她的心神都在鼎内炼化的灵药中。  这第三十五味灵药,最后一味需要当场炮制的灵药,这一株灵药提炼完成后,归凝丹的炼制就会进入最后的阶段——合灵。  所谓合灵,便是将所有提炼出的灵药融成一体,合成一颗丹药。  这是最后也是最难的一步,一旦失败,不仅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更会反噬炼药师。  陆琢玉站在容澄身后,她仰头看着阵法内的灵气。随着时间推移,灌入宝石鼎内的灵气越来越庞大——  最后一味灵药的炼制结束,正式进入合灵。  魏清河面色焦急,宝石鼎华光璀璨,他比容澄低了一个小境界,无法感知到鼎内的状况。  “少、少主——”  陆琢玉回过头,眼神逼得魏清河立刻闭嘴,陆琢玉道:“耐心等着。”  不止是魏清河,陆琢玉冷淡的神情下也藏着莫名的不安——谢韫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遇到的对手太过难缠?还是……  对了,先前蛟龙作乱的时候,谢韫便没有直接出手,难道是在正魔大战中受了重伤?  实在救不回来倒也罢了,若是还赔上两个……  陆琢玉紧紧攥住孽杀的剑柄。  一股奇妙的香气唤回了陆琢玉的神思,容澄站起身,仰头咽下一把回气丹,目光冷凝,不断结出手印。  宝石鼎嗡鸣不断,已经有了雏形的归凝丹在鼎中左右乱撞,试图撞开鼎盖脱离炉火!  陆琢玉道:“不对……归凝丹升品了。”  原本归凝丹是六品丹药,升品后成了七品丹药。  同时,丹炉前的容澄气势节节攀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晋升到了出窍后期。  天香门上方,一股沉沉的雷云压下来。  七品灵丹,成丹便有雷劫。  作者有话要说:应白夜:作死中。  今天比前几天早吧(翘尾巴),明天应该能更早。第80章 疯病  魔道  长夜魔宫  谢韫摩挲着手里的灵石。  献绝崖的魔修兵刃有毒,谢韫还是合体期修为时撑得住,跌入分神初期时,那毒便展现出厉害霸道之处,不断压低谢韫的灵力。  谢韫自己不觉得疼,应白夜却受不了一样,封闭了谢韫的五感,将谢韫带回了魔宫。  瞬息之间,跨越东陵与西渊,横穿珠照海,带着谢韫进了魔宫。  谢韫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是找不到应白夜。  谢韫用其他灵石摆下小型的护灵阵法,一股股灵气被抽入阵法内,涌进灵石。  第一魔尊的魔宫建立在西渊中地脉最好的地方,魔宫下有聚灵阵法,灵气比其他地方充裕数倍。  因为有聚灵阵,所以谢韫布置了一个小型的护灵阵法,可以直接作用于魂魄。 第79章 “你怕他?”谢韫笑道,“那你最好像怕他一样怕我,反正他不在这里,但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春山倒内春彩流动,剑刃在魔修脖颈上压出血痕,宝剑的锋芒寒气与森然剑意钻进皮肤,透入血液。  魔修直着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一股穷途末路的凶狠:“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是魔尊抓来的,你杀了我会惹怒魔尊!”  话音未落,魔修只感觉神魂剧痛,眼前的一切景象归于黑暗,人仿佛被撕成两半,等到他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方才的剧痛依然刻在他神魂里。  魔修大张着嘴,他以为自己一定撕心裂肺地哭叫出声,事实上他痛到了极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魔修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浮在半空中——剑修将他的神魂生生从□□中扯了出来!  谢韫随手将春山倒收入体内,一手拎着魔修的魂魄,他甚至笑了下:“我这个人比较粗暴,反正你也是如此取走了那些修士的魂魄,想来你应该不介意。”  让生魂离体的方式非常多,但是强行扯出魂魄,不仅疼痛难忍,更会损伤魂魄。  魔修想不到这正道剑修,手段狠厉起来,竟然丝毫不输魔道之人!魔修此刻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不顺从这剑修的心意,对方会直接捏碎他的魂魄。  魔修颤声道:“我说!我都说!”  “魔尊要我们交代三十一年前,在魔道如香洞天里做过的事。我……”魔修润了润并不存在的口舌,“他问我们,在如香洞天杀了多少人,其中多少男、多少女,有没有孩子,那些人都叫什么名字,还问我们……”  魔修面露恐惧,舌头打结一样怎么都说不出下面的话。  谢韫追问:“还问什么?!”  如香洞天是哪一方势力?怎么从来没有听明昼提过?特意问到这个难道是因为明昼与如香洞天有联系,甚至出自如香洞天?  魔修:“还问我们……”  谢韫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还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我。”  谢韫颈侧一热,有人挨在他身边,气息扫过谢韫的皮肤:“真不乖,跑到这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第82章   春山倒的剑身映出一双金色的眼睛,瞳孔里仿佛有日月轮转。  应白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浑身湿透了,发梢往下滴着水,无声没入谢韫的衣裳。  应白夜身上烫的厉害,裸露在袖子外的皮肤下透出鲜明的日月纹,他一双金色的眼睛没有焦点,视线散乱。  应白夜指节摩挲着谢韫的脸颊:“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韫:“来找你,我要回去。天香门那十一个孩子的生魂与柳雲然的死魂都在我手里。”  应白夜偏过头想了一会儿,摇头:“不让你走。”  谢韫:“……”  如果不是魔宫上空的结界需要打开,他完全可以先回一趟天香门。  谢韫对这个状态的应白夜并不陌生——当应白夜已经受到功法的影响,心魔缠身,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就会是这副模样。  让谢韫奇怪的一点是,阵法里受到功法反噬的应白夜,反应和阵法外不同,他居然记得谢韫。  谢韫第一次见到应白夜心魔发作是在师尊的陵墓中,那时候的应白夜根本没有清楚地认出谢韫。  应白夜后来也说过,神智不清醒的时候根本认不出人,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模糊的一团,甚至会被心魔影响,进而将接近的人误认为是心魔。  正是因为无法辨认接近自己的人,所以应白夜才会禁止所有人的靠近。  但是谢韫的色彩太鲜明,以至于应白夜一见到他就觉得熟稔,本能地亲近谢韫,愿意被谢韫带走。  依照应白夜的说法,心魔发作的时候,如同另一个自己撕开表象钻出来,那是心性不坚定的“自己”,一边更容易被心魔蛊惑一边更猜忌所有人。  而此刻的应白夜清清楚楚地记得谢韫。  谢韫心里一个激灵。  陷入心魔状态的应白夜根本不认识谢韫,那么谢韫在正魔大战战场中第一眼见到的到底是被阵法蒙蔽记忆的应白夜,还是……已经陷入心魔的应白夜?  因为有同样失去记忆的容澄在,所以谢韫一直认为是阵法遮盖了应白夜的记忆,但现在看来,这个猜想反而是错的。  容澄的记忆虽然丢失,但是性格几乎没有变化,而应白夜不同,他身为魔尊,反而像是凭空少了十年的阅历,以至于比阵法外的应白夜更青涩。  谢韫手中还捏着魔修的生魂,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魔修身上一定藏着破局的关键,也许是所有谜团的终点解释。  谢韫:“你到底想起来多少?如香洞天里发生了什么?”  他当着应白夜的面追问如香洞天,应白夜听到“如香洞天”四个字的时候做出了一点反应。  应白夜涣散的视线凝聚了一些,但是很快又被耳边各种声音吸引了注意。  他放松的身体倏然紧绷,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虚空里漂浮着只有他能看见的鬼怪,游荡在他和谢韫身边。  一只纯白的鬼物凑到他耳边,细声细气道:“你怎么和他挨在一起呀?他伤过你,肯定会有第二次。”  另一个黑色的幽魂嗤笑:“他一直都这么蠢,信不该信的人。他早晚会被这个剑尊削下头颅挂在银月宗的宗门入口。”  “哎呀好可怜。”  “永远都会被人背叛。”  “因为他很笨嘛,他谁都救不了。”  一时间,十数个幼童一样的声音响在应白夜耳边。  应白夜抿起唇,他视线稍微移动,落在谢韫的侧脸上。  他其实看不清楚,世间一切活物在他眼中都是模糊的形状,蒙着一层纱一张纸,皮囊上是看不见的表情,皮囊下是难以分辨的心肠。  唯独谢韫不同。  是鲜明的,热烈的,和所有灰色的形象截然不同。  应白夜在正魔大战的战场中一眼看见谢韫,仿佛天地间所有的辉光与色彩尽数收敛在这一人身上。  谢韫也与那些人没有区别吗?  应白夜慢慢将头抵在谢韫颈侧,他分不清,谁都看不清。  谢韫的注意力都在魔修身上。  魔修身魂分离如同死了一遭,濒死时巨大的恐慌压力居然真的逼迫他完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我全都想起来了!”  “是三十多年前,魔功《吞日月》现世。我和张烜结伴寻找《吞日月》,张烜就、就是他!”  魔修一指他身后的修士:“据说《吞日月》在如香洞天,我和张恒就赶了过去。”  谢韫:“如香洞天是哪一家势力?”  魔修头手并用,连连摆动:“早就灭门了!”  他说到后面,余光扫见魔尊,缩起脖子,低声道:“如香洞天是靠近珠照海的魔道宗门,说是宗门,其实就是个小门派。我记得那洞主勉强是个元婴期。自称是洞天,只是因为门派孱弱,被其他宗门挤兑到山洞里过活。”  谢韫道:“你骗我呢?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怎么会有《吞日月》?便是有,你们又如何知道?”  阵法中的一切真真假假,谢韫也难以分辨,只能尽力  魔修还以为谢韫是想要《吞日月》,连忙撇清自己道:“尊驾饶命!我不敢有一字虚言!我不过是个散修,前去捡个漏子,并不敢觊觎《吞日月》啊!何、何况如今《吞日月》就在……”  魔修眼珠移动,讨好地笑了下,示意谢韫看应白夜:“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您、您是正道的大人物,想来不清楚我们魔道的传闻,我一句假话都不敢说啊!”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魔尊定是犯了疯病神智不清!这会儿还是赶紧巴结剑修,保命要紧。  何况《吞日月》本身有残缺,也是魔道里的常识,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只有魔尊一个人修成了,这“残缺”的弊端才彻底暴露在人前而已。  谢韫当然不关心《吞日月》,他只关心应白夜道:“当年的传闻是怎么传的?”  魔修绞尽脑汁地还原所有细节:“传闻忽然风起,实在找不到源头。传到小人耳朵里的时候,说是如香洞天的老相好,在古战场的遗迹里找到了功法,送给了老相好,换了如香洞天一个水灵灵的炉鼎。”  谢韫:“……”  他不是魔道中人,感觉“老相好”的行为十分离谱。  魔修接着道:“小人一开始也不信!寻思这一定是假的,于是跑去好好打听了一番。毕竟谁放着那么一卷功法不学,反而拿去换一个炉鼎?后来小人打听了才知道,功法要火灵根或者雷灵根的修士才能修炼,那老相好是个木灵根,他难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一卷用不上还烫手的功法换了个娇滴滴的美人。可不是赚了?”  谢韫道:“既然他有自知之明,必然是私下交易,怎么传得满天下都是?”  魔修没有被接着折磨,不小心露出了本来的嘴脸道:“那老相好的床上本事……啧啧啧。”  他吧嗒几下嘴,正要调笑两句,忽然对上谢韫深邃的黑色眼睛,立刻收起表情:“他不行,但是会折磨人,被换出去的那个炉鼎有几分本事,哄得他心花怒放,将《吞日月》的事情散播了出去。炉鼎对如香洞天有恨意,故意散布了消息。”  魔修说完,紧跟着道:“我这话一字不假的!那老相好和炉鼎都是魔道里有名有姓的人物,那炉鼎如今是合欢宗的长老,叫软红灵,老相好一早死在她手上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都是这样说的。”  谢韫攥起手:“后来呢?”  “后来?”魔修想了想,“后来就给如香洞天惹来了灭门之祸。那宗门里几百个开光引气期的弟子,不凡美貌的男女,都被拖出去带走了。小人自小喝奶都比旁人慢,去的时候如香洞天已经被搜了几个来回,全都无功而返,小人这才抱着微末的希望进了如香洞天。”  谢韫问到最关键的地方:“那么,你见过他?”  他搭在剑上的手松开,反搭在应白夜的脸颊上,逼着应白夜和魔修打了个照面。  应白夜眼神空洞地任凭谢韫摆弄了两下。  他耳边已经塞满了心魔的嘲笑和讽刺,眼睛里的日月纹越发明亮,灿如寒星,几乎毫无人的情感。  魔修不敢与他对视,猛地低下头:“不、不曾见过。”  谢韫:“那你在如香洞天杀了什么人,又见了什么人?”  魔修:“一个、一个漂亮些的女修罢了,我原本不想杀她,可她脾气太臭了,竟然还打了我一巴掌。我不小心下手重了,就杀了她。”  “然后、然后还有一个小孩。”  谢韫垂下的手攥紧剑柄。  在万咒魔尊偶然见过的大阵中,应白夜不到十岁踏入修炼之途,三十多年修炼到合体期,称第一魔尊。  比陆琢玉更年轻,也比陆琢玉更反复无常。  如若万咒魔尊所见到的推演结果被用于这阵法中,那么魔修口中的三十多年前,应白夜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谢韫呼吸一停。  如香洞天里那个孩子,是他的应明昼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了一个幻境版本的,忽然发现怎么全都是幻境,太重复了,所以哼哧哼哧改掉了。 第81章 最终被心魔吞噬,神魂死亡。  谢韫心尖发冷:他竟然不知道,应白夜的心魔已经到了最严重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掏出更新。第84章 应雨繁  修真界一直有正魔之分, 但真正的邪魔,只有心魔。  它不是任何一种生灵活物,而是与天地灵气一样自世间诞生便自然出现的“气”, 遇到充足的负面情绪,就会化成心魔。  “活过来”的心魔会挑选“食物”,死死纠缠“食物”, 心魔没有躯体, 只是一团气,它没有灵力也无法真的杀死活物, 因此心魔的进食要求“食物”失去反抗能力,乖乖地被心魔吞噬。  这个过程漫长而又折磨,最后一步就是将修士虚弱的魂魄拖入最深的执念中, 逼迫修士回忆当时的痛苦, 将修士的崩溃推到顶峰。  谢韫此刻所面对的,就是应白夜的执念,这已经心魔吞噬修士的最后一个阶段了。  谢韫也有心魔, 可是到底没有经历过最绝望的爱恨,心魔给他造成的骚扰不值一提, 无外乎是看上了东家的长剑西家的短剑, 却没办法收为己用的遗憾。  但是心魔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它从外界来,从修士内心获得力量,却又不完全依附修士。  它的根系扎入心脏,向外呼吸天地的灵气, 在不同修士面前变化成不同的模样,被心魔纠缠的修士自己尚且看不破,如何拿出破解心魔的办法呢?  人尚且不能全盘认知自己, 正道修士回避内心的欲/望与执念,魔道修士则在放任中迷失自我。  因此世人对心魔的认知寥寥无几,即便有人能克服心魔,颠来倒去也只有心性坚定四个字可说。  等于废话。  谢韫手指搭在剑柄上,但是这一刻,心意相通的本命灵剑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回应——这世间并没有一柄可以斩断心魔的剑。  可是谢韫是一个剑修,此刻他的剑不能给他一往无前的解,他的挚爱身困在心魔之中。  谢韫面无表情,他强迫自己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开,谢韫生平第一次厌烦自己迟钝的痛觉——  这一点疼痛实在不足为道,好在他对血腥气足够敏感。  没有无解的局面,他会撕开所有晦涩的灰暗,找到最深处的解答。  谢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情况,他松开手,指尖在身边的架子上触碰了一下。  果然,指尖丝毫不停顿地穿了过去。  这里是心魔构造的内心世界,在场所有与年幼应白夜无关的,只有谢韫,所以谢韫无法和世界里的其他东西进行交流。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应白夜能不能看见他。  谢韫的灵力修为还在,可以感知到应白夜正顺着通道往外慢慢挪,他知道自己不能急,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强迫自己关注应白夜之外的人和物。  如香洞天已经被洗劫数遍,所有的屋子都脏乱不堪,即便如此,这厢房也布置得十分精致。  倒在地上的檀木架子,绣着金丝的软枕……这些凡人世界里相当金贵的玩意,对低阶修士而言也算得上贵重。  开光引气期的修士,其实就是凡人世界里飞檐走壁的侠客,算不得正经修士。  所以这应当是如香洞天洞主的厢房。  那个与应白夜面容相似的女修坐在洞口边上,她背部有一道深且狭长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渐渐转变成黑色。  她中毒了。  魔修几乎都用毒,所用的武器大多用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毒药淬过,是带毒的。这些毒也有解药,只是对于一个只有开光期的低阶修士而言,她甚至认不出自己中了什么毒。  开光期的修为太低了,这个花一样年纪的女修很快就有了凋零的苗头。  她活不过半个时辰,所以才不愿意和应白夜一起走。  她死在路上,叫应白夜怎么办呢?  应白夜钻进通道后,她小心关上洞口,费力捡起地上破碎的瓷片和床帏丢在洞口上方。  谢韫知道她。  应白夜曾经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她叫应雨繁,可惜我……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  谢韫默默看着。  应雨繁,应白夜的生母,果然是个风采绝代的美人。  应雨繁盖上洞口没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面露惊慌,毒素已经让她丧失了大半的行动能力,她趴在地上,用两只手拽着身体往外爬。  她不怕死,怕自己暴露了应白夜。  今天来搜刮的,是洞主的老相识狼重,他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但是她挪不动了,刚刚把半截身子藏进床底,脚步声便已经进了厢房!应雨繁脸色惨白,忽然脚腕一痛,有人拎着她的腿将她拖了出来!  张恒缩在狼重身后,嘶哑道:“就、就是她!”  应雨繁吃惊道:“表哥?!”  谢韫一怔。  张恒是应雨繁的师兄?难道他是如香洞天背叛出去的修士?  张恒躲躲闪闪地避开眼睛:“洞主很喜欢师、应雨繁,经常叫她进厢房内独处。她一定知道美人皮的制作方法!”  应雨繁不敢置信:“表哥你怎么能?”  张恒蜷缩起来,小声嘟囔道:“我又没有撒谎,洞主死前,你天天跟在洞主身边,吃的是灵丹,用的是灵石,没见你分给我这表哥。”  应雨繁看上去过的不错,她除了过于苍白清瘦,面容却呈现怪异的容光焕发,仿佛下一刻就要在最艳丽时凋谢。  狼重捏着应雨繁的脸,仔细看了好几遍,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你们洞主喜欢你,我问你,美人皮的制作方法到底在什么地方?如香洞主手里真的只有外面挂着的这一百零二张美人皮吗?”  应雨繁没有挣扎的力气,唇边溢出鲜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洞主把拿东西看得和宝贝一样,怎么会拿来给我们看呢?”  狼重重重拍打应雨繁的脸,眼底露出明显的垂涎,他低头在应雨繁身上嗅了嗅:“那也不妨事,你跟我走。”  应雨繁见过许多这样的眼神,一眼就看穿了狼重的心思,她难以自禁地发起抖,一股恶心从胃里升起,她忍着吐出来的欲/望,继续与狼重虚与委蛇:“您说笑了,我是将死之人,怎么配服侍您呢?请您行行好,赏我一个干净吧。”  “哈哈哈哈哈,”狼重大笑,“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被人睡过的玩意儿?你师兄可是说了,洞主很喜欢你。”  应雨繁被刺了一句,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小女子……”  她绞尽脑汁想对策,忽然狼重狐疑道:“什么声音?!”  应雨繁瞳孔微微放大,她用力咬在狼重手上,狼重吃痛甩开她,应雨繁借助被甩出去的力道调整姿势,整个摔在碎瓷片上。  应雨繁似乎吓到了,爬了几步团起身体,正好压在洞口上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洞主真的什么都没说!”  应雨繁暗暗咬着牙,她能感觉洞口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去而复返的白夜!  他没等到应雨繁,所以折回头来找她!  狼重一把拉住应雨繁:“敢咬我,小贱人……”  张恒眼睛一亮:“大人!应雨繁有个儿子,一定就藏在这里!这可是洞主的厢房,能藏人的地方一定放着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两张之内应该能写到解决问题吧(摸下巴)第85章 美人皮  狼重抬手扇了应雨繁一巴掌, 将她丢在一边。  他见过许多女人,十个月养下来的肉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即便他花时间严刑拷问, 这女人也绝不会供出小崽子的下落。  逼问应雨繁,只会给小崽子更多逃跑的时间。万一那密室里有洞主私藏的好东西,被小崽子偷走可就麻烦了。  要在魔道里找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崽子, 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张烜点头哈腰道:“刚才那动静一定是小崽子弄出来的!应雨繁突然咬人必然有鬼!”  狼重弯腰, 一把扫开地上的杂物,屈指在地砖上挨个敲击。  应雨繁已经毒发, 她吃力地撑起身体,眼前所有景象都是模糊一片,毒素让她看不清, 手脚发软。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往前爬, 实际上连一步的距离都没有挪出去,她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 也只能轻轻捏住狼重的衣角。  狼重一脚踹开她:“别挡老子的路!”  应雨繁吐出一口血,她很快就要死了。  应雨繁眼睛沉重, 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她死了, 她的小应白夜该怎么办呢?  没关系,一定会没关系,她就算变成厉鬼都会保护白夜的。  绝不会丢下她的孩子一个人。  应雨繁彻底昏死过去。  张烜蜷缩在角落。  他有筑基期的修为,原本就是如香洞天洞主的游离人选,他用如香洞天的灵石宝库换了一条命, 这才能活着跟在狼重后面。  魔修喜怒无常,如果狼重找不到密室,翻脸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张烜咽了口唾沫, 余光瞥向一动不动的应雨繁,这一眼让他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应雨繁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脸色和正常修士差不多?  不,应该是太好了!  面色红润,肤如凝脂,丝毫没有中毒将死之人的苍白。  张烜张开嘴,下一刻忽然闭上:他为什么要提醒狼重,应雨繁要是化成厉鬼和狼重打得两败俱伤才是最好!  张烜再次缩回去,悄悄挪动屁股,无声远离应雨繁。  这间厢房很大,狼重拎起应雨繁的时候,没有注意应雨繁躺的地方,因此只能一块一块地敲过去。  在狼重快要敲击到洞口上方的砖石时,一阵令人发痒的“沙沙”声。  狼重猛地回头,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应雨繁用一种古怪的姿势站起来,背对着狼重。  狼重一手摸上后腰,缓缓抽出自己的短刀。  应雨繁转个了头,动作格外轻巧,她浅浅笑了一下。 第83章 谢韫站在应白夜身后,慢慢俯下/身,将小小的应白夜环抱进怀里:“我的明昼……我到底怎么才能碰到你……”  他能从这无法触碰无法得到回应的场景里感受到应白夜矛盾的爱与恨。  夺走应雨繁魂魄的厉鬼,披着应雨繁的外表,试图得到应白夜给应雨繁的爱。  应白夜一边不得不眷恋母亲的模样,一边又憎恨这个彻底抹杀了母亲的鬼怪,可是……  美人皮很疼爱他。  那种疼爱让应白夜产生母亲从来没有离开的错觉,笨拙地做完了母亲做了一半的衣服,想尽办法找到灵石供应白夜修炼。  尽管应白夜一件都没有接受。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宁愿不修炼也不拿美人皮送来的灵石。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乎一个仇人,又无法拒绝泫然欲泣的母亲的面容。  应白夜用力握紧平安结:“我为什么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  在两人身边,地面上忽然卷起一层层黑气,眨眼凝聚成面容各异的孩童,他们团团坐下,将应白夜围在中间。  是心魔。  心魔一旦出现,证明应白夜此刻的情绪波动得厉害。  应白夜体内压抑着浓墨一样的黑气,偶尔有一丝从体内溢出。  心魔挨得近一些,闭上眼睛露出陶醉的神情,有几个小心魔挨得太近,反而被应白夜神魂而灼伤。  被灼伤的心魔退后两步,对着应白夜露出怨恨的神情:明明内心已经混乱到质疑自己的地步,居然还是没有崩溃。  这些心魔的黑气绕着应白夜打转,同时也侵染了谢韫,他躯壳里的神魂疼得厉害,谢韫轻轻喘了口气。  这里是应白夜的内心世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自然是被应白夜压制的,好在谢韫有时帮应白夜梳理神魂,应白夜并不发自内心地排斥他。  谢韫喃喃道:“能让我抱一抱你就好了。”  他低头,眉心贴在应白夜的头顶:“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应白夜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攥着平安结,忽然感觉肩上似乎多了另一个人的体温。  应白夜一手将平安结攥进手心,另一手飞快搭在肩上,指尖似乎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谁在后面?”  应白夜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身后的温度真切不作假。  他应该警惕的,可是……应白夜忍不住眷恋那份温度,似乎有人从风雪里迢迢而来,只为了送来这一捧热意。  应白夜视线在密室内移动:“有谁在这里?”  谢韫用力握紧应白夜的肩膀:“应明昼,快醒过来。”  真正无能为力的是他。  他的应白夜那么小,他此刻除了眼睁睁看着,除了一声声叫应白夜的名字,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谢韫的注意都在应白夜身上,直到他觉得神魂里的疼痛到了他也难以忍受的地步,这才疑惑地想:我是怎么了?明昼对他的排斥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手捂住下半张脸,喉间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来,鲜血从试图紧闭的唇齿间溢出,滴落在应白夜肩上。  一群显出形态的心魔不知何时换了个方向,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谢韫。  其中一个心魔对上谢韫的视线,它甚至朝谢韫爬了几步,对着谢韫嗅了嗅:“你也好香啊。”  源源不断的黑气从谢韫体内窜出,心魔们享受地闭起眼睛,他们在合体期的应白夜身上吃足了养分,并不像畏惧应白夜那样畏惧谢韫。  心魔靠得越近,谢韫受到的影响便越深。  应白夜只觉得肩上传来难以忍受的热烫,他猛地伸手,在粗布衣衫上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在见到血迹的时候,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应明昼——”  那声音越来越鲜明,肩上却越来越滚烫,好像有一个人声声泣血地说着话:  “应白夜,你要承认自己是个凡人。”  “面对过错只能弥补,不能沉溺。”  那人似乎痛极了,轻轻地抽了口气:  “应明昼,你在飞银城里与我初见。”  “在云找泽底答应过我一生一世。”  “你怎么能忘?”  “你怎么能因为怨恨过去的自己,就把未来的我扔到一边?”  应白夜看着手心的血迹,某种遗忘了重要信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丝丝缕缕逸散出的黑气越来越少,心魔站起来发出尖啸,露出尖利细密的牙齿,他们手脚并用地爬向应白夜:“没有!”  “没有人来救你!”  “你是个懦弱自卑,不敢面对自己的废物!”  应白夜怔怔的:但是……他这样的人,也能有一个人跋山涉水不惜一切地来唤醒他?  他明明只配——  鲜血滴落在他肩上,像是直接烫穿了他的魂魄。  那个声音不复清越,“你若认了它们的话,便是践踏我的真心,这世上只有最好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喜欢咳咳咳……”  应白夜眼前所有的景象渐渐模糊,他仿佛被人丢进碧色的深潭中,有人揽着他摔进无穷无尽的温情中。  应白夜道:“会有人来救我。”  他试着向身后伸出手,这一次,他清楚地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年幼的应白夜飞快抽条,跨过孩童、少年,最终褪去青涩,露出神情平和的应白夜。  应白夜眉眼低垂,他将谢韫揽进怀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嗯,我当然要配得上你。”  谢韫一边咳一边笑。  “我一直都在想,”应白夜轻轻吻掉谢韫唇边的血迹,“这世上所谓的爱意应当做何解?如果有一日你见了我这副模样,会不会意识到我一直是个回避内心的人。因为我的怀玉实在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心魔借助内心的阴暗生长,但绝大部分修士都不愿意面对。  谢韫疲惫的闭上眼睛,他累坏了,这个阵法开启到现在,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安心的:“我当不起。明昼……敢爱敢恨实在是太好的夸奖了,我们太多人做不到,你又何必要逼着自己呢?”  “我若是敢爱敢恨,为什么要像个鬼魂一样在谢家游荡那么多年?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分明的人。”  谢韫逼着自己睁开眼睛,轻轻道:“她死了吗?”  应白夜:“……嗯。”  应白夜道:“母亲早就死在如香洞主手里,我修炼了母亲偷出来的《吞日月》,趁着如香洞主被美人皮反噬,杀了如香洞主报仇。  但是功法的消息很快走漏了,为功法而来的人讲如香洞天彻底封锁,每日都会有人来搜查如香洞天所有的房间。”  我只能将母亲的画像藏回密室,连标记都不敢做,然后在这里见到了……她。”  我那时候懂的太少了,以为她是母亲的魂魄,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吞噬了母亲魂魄的厉鬼,她有母亲的记忆,似乎很喜欢我。”  自欺欺人地过了一段时间,我试图骗自己,但发现做不到。来搜查如香洞天的人越来越少,我已经打算离开,但是狼重来了。”  后来她死了。我带着其他美人皮回去了,但没赶得上。”  “到头来,我谁都没有留得住。她到死都不知道,我骗了她那么久。”  谢韫:“我觉得……也许她知道,而且很坦然。”  厉鬼是没有神智的,美人皮吞噬了无数的魂魄,终于壮大到可以媲美出窍修士,可是她在得到了应雨繁魂魄的时候,再次拥有了灵智。  “可能她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带走了你母亲的魂魄,却又无法还给你,同时也无法还给别的人,就像你一样。”  “但是应白夜,我在这里等着你,所以你不能回过头,把我忘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比较粗长(叉腰)  守卫啦,这大概是倒数第123……反正大概还有三四章,很高兴大家能坚持到这里还在看,捂脸。第87章 惊变(捉虫)  谢韫太累了, 他窝在应白夜怀里,不一会儿就彻底睡过去,呼吸轻缓均匀地扑在应白夜的衣服上。  他睡得不大安稳, 眉心隐隐皱起来。  应白夜低头亲了亲谢韫的眉心,抱着谢韫站起身。  清醒坚定的神魂会灼伤心魔,一些执着的心魔依然不舍得远离自己纠缠了数十年的猎物, 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应白夜和谢韫。  心魔感受到应白夜的视线, 张开嘴,雪白细密的牙齿里口舌鲜红, 它喘着气,竭力想从应白夜身上索取黑气。  应白夜垂下眼睛,直视心魔纯黑的眼珠。  那心魔恶意地咧开嘴, 它快要消散了, 即便如此,它依然用怨恨的眼神注视应白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样回避本心的人, 当年可以见死不救害了人皮鬼,以后也会这么害死他。”  心魔是纯粹的恶意凝结, 此刻依然要在应白夜的内心埋下质疑自己的种子。只要人心不是无坚不摧的壁垒, 心魔就趁虚而入,一遍遍摧毁应白夜的心智。  死到临头却幡然醒悟的修士并非没有,但是能摆脱一次未必能摆脱第二次,人类总是很愿意犯相同的错误。  心魔阴森森地注视应白夜:“你永远无法摆脱心魔,就像修士无法摆脱雷劫与因果。”  “我盼你多多缠着我, ”应白夜似笑非笑道:“只怕你不敢。”  心魔恼羞成怒,他猛地扑向应白夜,瞬间化成一团黑雾, 直指应白夜的面容。  应白夜站在原地。  心魔化形是垂髫小儿的模样,看似孱弱,实则有主动攻击的手段,往往直取修士的神魂。但是这种攻击方式需要在修士内心虚弱才能奏效,否则就会被神魂桌上,毕竟万物生来相生相克,不存在没有克制手段的死物活物。  换而言之,越是逃避心魔,越为心魔缠身,越是畏惧恐慌,越使心魔强大。  心魔也有弱点,它是世间恶意的凝结,其中便包括了易怒、暴躁和毫无理性。  所以应白夜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激怒吞噬失败的心魔。  心魔黑雾降临时,应白夜腾出一只手,广袖盖住谢韫,微微阖目。  心魔眼中的世界与常人眼中不同,它凝视的是应白夜的神魂,在它眼中,应白夜的神魂一身素白,低眉垂目,正是刚刚摆脱心魔的虚弱状态。 第85章 乾坤宗不可能为了银月宗倾巢而出,半数左右的修士依然留守乾坤宗,此刻只有六个分神期修士守在银月宗前。  六个分神期修士,分明占尽了人数的便宜,此刻却像见鬼一样缩在一起,寸步不敢上前。  银月宗大门紧闭,陆琢玉手持孽杀,高空凛冽的风卷起陆琢玉的衣袂,她怀里抱了一个人,气息奄奄地依偎在陆琢玉颈边。  银月宗的石碑前,横着数十具生机断绝的尸体。  乾坤宗一黄袍修士捂着伤口,色厉内荏道:“陆琢玉,你便是剑修,孤身一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我劝你自裁谢罪!将银月宗并入我乾坤宗,也好保得住你这些弟子!”  “今日若是踏平银月宗,你便是银月宗的千古罪人!”  黄袍修士咳嗽了一声,正待再次喊话,一道雪亮的剑风穿过他的胸口,他下认识捂住心脏的位置,一支小小的冰花顺着他的指缝探出来,花苞绽开露出鲜红的花蕊。  黄袍修士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鲜血。  身后传来一道嗓音:“谁说她是孤身一人?”第89章 正文完结  长风卷起浮沉的血腥气, 陆琢玉站在银月宗的山门前,怀里抱着似乎睡着了的容澄。  应白夜撕开结界,两人乘着乾坤宗修士吃惊的时候, 落在银月宗前。  谢韫上前两步,手指搭在容澄的脉搏上——虽然微弱,但是稳定平和地跳动。  他低下头, 额头轻轻贴上容澄的脸颊, 感觉妹妹的呼吸慢慢地拂过;,他才闭上眼睛, 感觉心跳重新平缓下来。  师尊的脸色很不好,但细看下来似乎只是受了轻伤。  谢韫低声道:“少主,先将容澄放下来吧。”  陆琢玉抬起眼睛, 她黑色的眼珠不知何时染成了一片金色, 仿佛日月在其中流转。  应白夜反手将谢韫拉到自己身边,传音道:“师尊的情况不大对。”  谢韫凝视陆琢玉的眼睛——这样澄澈的金色,他在应白夜的眼睛里见过;。  从《吞日月》的风格来看, 大约是这个时候的师尊留下的,大约是师尊自己心神不稳, 走了岔路才写下的。  现在的师尊, 显然就处于快要走火入魔的阶段。  谢韫低声道:“阵法的破局到底在什么地方?”  应白夜轻轻皱着眉,他视线落在陆琢玉身上:“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师尊……”  谢韫:“……”  他想了想,道:“如果是真的,那天道这会儿一定赶着来劈她。”  大乘期修士是被天道所排斥的, 师尊平日里不现身也是为了避开天道,不愿意与天道起冲突,如今阵法运行灵力通天彻地, 天道又不是瞎子。  应白夜:“……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谢韫不想说好听的,只想赶紧抱走他的妹妹。  可是陆琢玉一手抱着容澄,一手握着孽杀,这柄饮足了鲜血的宝剑锋芒必出——她受了伤,但剑修受伤是常事,这点伤势甚至不足以影响她的状态。  但是……  陆琢玉头疼欲裂,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如此违和陌生。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只有这六个人。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是哭声和喊叫声时远时近。  她一个人持剑,慢慢从台阶往上走,十步台阶之上,身着乾坤宗衣裳的修士手持各种灵器对准她,随着她拾阶而上的动作不断后退。  孽杀的剑锋上沁着格外浓艳的鲜血,修士灵气充裕的血液顺着台阶汩汩流下。  这些阻拦她的修士脸色惨白,衣衫沾血,似乎下一刻就要丢盔弃甲崩溃地掉头逃跑。  陆琢玉面无表情,当她拾阶而上时,对面的修士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恐惧,惨叫一声,甚至忘了自己是能够腾云的修道之人,连滚带爬地向台阶上跑去。  神魂里仿佛烧着滚烫火焰,那火焰烧到陆琢玉眼睛中,视线中的一切都扭曲发红,灵力沸腾了一样,炙烤着经脉肺腑。  谢韫和应白夜同时从陆琢玉身上察觉到令人窒息的灵力,仿佛有什么正在从这副躯壳下醒过;来。  谢韫有些着急,伸出手想将容澄抱过;来。  连他和应白夜这样强悍的肉身在这如此浩瀚的灵力下都觉得窒息,何况身体本来就弱的容澄呢?  应白夜握住谢韫的手腕,冲他轻轻摇头,示意谢韫注意容澄。  谢韫轻轻皱起眉。  容澄从陆琢玉的怀中抬起脸,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如寒星,清瘦的手指搭在陆琢玉的脸颊上。  陆琢玉像是被这个动作唤醒一样,温顺地垂下头,任由容澄用指腹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容澄的声音是长时间干咳后的沙哑,她刚醒来,柔软而困惑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陆琢玉澄金的眼睛微微低垂,在一片猩红中看到一张苍白熟悉的脸,她窝在自己怀里,脸上缺乏血色,眼神却很柔软。  容澄一边咳嗽一边询问,声音虚弱而带笑:“去哪里滚得像个小脏猫一样?”  陆琢玉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她穿了一身素白,袖子上蹭了一片血迹,果然是个花猫模样。  她有点委屈,“没有去外面滚。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好,没有去外面滚,”容澄闭上眼睛,依偎在陆琢玉怀里,疲惫道,“所以快点醒过;来吧,带我回家。”  陆琢玉怔怔看了她许久,缓缓闭上眼睛。  万千景象随她闭目而灰飞烟灭,阵法中的日月天地瞬间失色。  谢韫神魂上的伤痛被飞快地抚平,他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在银月宗的门前,而是身处沉玉湖的湖底。  阵法破了!  但是谢韫依然找不到应白夜和容澄的身影。  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韫铺开灵力在湖底搜寻,这时候冲天的灵光破开湖水,谢韫猝不及防间,灵力与对方相撞,他喉间一甜,及时收回灵力,袖子里的避水珠却在匆忙间被奔涌的水流带走。  谢韫没来得及闭住气,呛了口水——他是不会水的。  谢韫撑起灵力,忽然感觉腰上一热,有人揽住他,湿漉漉的衣裳贴着他的后背,带着从湖底上浮。  蒙蒙的天光逐渐在谢韫眼中清晰。  应白夜的声音在谢韫耳边响起来,带着一点笑意:“像不像你带着我从灵漆池里上浮的那一天?”第90章 番外(全篇副cp内容)  日月宗沉玉湖  宗主抄手立在空中, 她身后站着十数个日月宗的长老。  飞星宗与元清宗的人立在一旁,焦急地望着沉玉湖。  从沉玉湖大阵开启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十一天, 这四十一天中,沉玉湖内没有任何动静,刮过的风无法在湖面上掀起一丝涟漪。  宗主曾经亲自试探过沉玉湖, 从湖面到内部, 整个沉玉湖都被阵法的灵力封住,上层流动的湖水成了固体, 排斥所有靠近的人。  整个沉玉湖仿佛当真成了一块巨大的美玉,这变化在容澄几人进入陈羽忽地  宗主身为合体期的修士,在触碰到沉玉湖灵力时, 竟然被那刺骨的杀意扎了一手的鲜血。  宗主难以想象一个煞气如此浓重的阵法, 会藏着容澄的机遇。  (不要屏蔽作话,剩下的所有番外都会以作话的形式补充到这一章, 是赠送给大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沉玉湖仿佛当真成了一块巨大的美玉,这变化在容澄几人进入陈羽忽地  宗主身为合体期的修士,在触碰到沉玉湖灵力时,竟然被那刺骨的杀意扎了一手的鲜血。  宗主难以想象一个煞气如此浓重的阵法,会藏着容澄的机遇。  宗主低声道:“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澄儿他们……”  容澄是她看着长大的,满宗上下最柔软坚定的女孩,谁见了都喜欢。四十一天不见面,宗主感觉心肝都要被带走了。  她身后的几个长老也忧心忡忡,彼此之间传音:“澄儿他们一进入阵法,我连他们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些天都没有动静,阵法这样凶险……师叔难道还对宗内心有怨恨吗?”  “这阵法当真废弃许久了吗?怎么还有这样强悍的灵力?”  说话间,空气里多了湿漉漉的灵气,宗主下意识嗅了一下,脸色立即难看起来——这是雷劫来临时特有的灵气。  修士只有在晋升元婴和大乘时会遭受雷劫,在场都是合体期的修士,若有渡劫者,必然是要飞升大乘期。  天际压着一层厚重的乌云,冰凉的水汽夹杂着各种精纯的灵气,那乌云看似移动缓慢,实则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压到了沉玉湖的上空。  雷光在乌云中乱窜,刺啦的闪电声不时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沉玉湖上空数十个合体期修士,同时绷紧了身体。对于这些徘徊在合体期的修士而言,雷云就像压在他们心头一样。  修士们左右环顾,窃窃私语道:  “谁要渡劫了?”  “不是我们!怎么会有人原地站着就飞升?!是沉玉湖底下有动静。”  那雷云威势逼人,宗主不得不运起灵力抵抗这种威压,在所有人一边警惕雷云一边提防沉玉湖的时候,静如湖面的沉玉湖咔嚓一声,从正中裂成了两半!  太上长老轻轻睁开眼睛,“出来了。”  宗主一惊。  沉玉湖正中的裂缝横贯整个湖面,细小的裂缝眨眼蔓延到整个湖面,正当所有人焦躁难耐的时候,湖底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整个沉玉湖像是被倒翻过来,蓝玉一样的“湖水”被打破,数不尽的尖锐碎片炸裂开,飞射向四面八方!  沉玉湖周围都是森林,若是让这些裹着灵气的碎片射入森林,必然使得妖兽死伤无数! 第87章 不多时,几个元婴期以上的修士鱼贯而入,仓库里的看守立刻拨开围观的弟子们,上前接应:  “这次都带回来什么?”  “大量的灵石和一些灵药,还有师姐妹们要的一些首饰钗环……”  看守问:“怎么不见少主?”  元婴期的修士环顾一圈:“呃……好像先去库房了。”  几人说话间,院子里的修士小步地往他们身边聚集。  周怜赶紧将容澄推到修士面前。  容澄猝不及防间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正好停在元婴修士面前。  元婴修士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灵剑。  周怜连忙道:“师姐!”  元婴修士打量她一眼,“怎么了?”  周怜指着容澄:“她是宗内新收的炼药师,师姐们带回来的灵药可不可以让她挑一些低级品相差的带回去练手啊?”  容澄:“……”  日月宗的炼药师每月都有练手的份例,超过份例的需要向库房申请,怎么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要?  几百年前的日月宗这么乱?  元婴修士脸色缓和下来,她甚至对容澄笑了下:“你跟着红芹进去挑一些吧,记得登记入册。”  炼药师很稀少,银月宗如今没有一个本宗的炼药师。  红芹对元婴修士微微欠身,道:“师妹随我来吧。”  容澄脚步一转,跟在红芹身后,几个转弯就到了存放灵药的库房,她带着容澄走到一个架子前:  “这都是库房要清出去的灵药,你看着还有什么能用的吧。”  夹子上放着一些炮制过的药物,很多因为炮制手法不够成熟,已经丧失了部分药性。  红芹歉意道:“不是不给你好的,是宗内稍微好一些的灵药……”  她压低声音:“基本都是少主带回来的,很珍贵,不能给你练手。而且少主不喜欢太弱的人,要是她知道我们把灵药给你练手,肯定会生气的。”  这些人口中的少主,是个冷漠孤傲,自恃修为  的天才。  容澄眼神微动:“有这些就很好了,我知道师姐们的为难。”  红芹笑了下:“这虽然是快扔掉的东西,但有个好处,这里有一些品级比较高的灵药,你可以全都拿走。我还要去其他仓库帮手,你先挑着,其他架子上的东西你要跟我说才能带走。”  容澄点头:“是。”  红芹临走前,道:“你别有压力。我们这样的人……”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也不怪少主看不起我们,炉鼎而已,大家也不指望我们做什么。”  容澄:“……”  日月宗最好的炼药师默默闭嘴。  红芹说完,挽着袖子出去了。  容澄没有看架子上的药材,而是慢慢在库房里转悠。  她隐隐记得自己深陷阵法中,但除了自己是日月宗少主,其他的记忆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纱,模糊不清。  希望能在周围找到破局的关键,不论是幻境还是阵法,久留都不是一件……  容澄绕过架子,骤然看见一道靠着架子身影。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剑服,眉眼隐没在阴影里,抱臂靠着架子似乎睡着了,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血腥气,那人脚边随便堆着新采摘的灵药,其中不乏止血养气的中品级灵药。  容澄闻了闻:她受伤了,还中了颇为棘手的毒。  摆在那人脚下的灵药里倒是有几株解药,关键还需要妖兽的血……  容澄脑海里瞬间罗列了数个解毒的药方,下一刻就定下了最好的方案。  容澄下意识走过去,弯腰捡起两株已经有些蔫的灵药。  她毕竟是日月宗的少主,虽然脾气好,但在宗内也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向来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并不与人打招呼。  她刚有动作,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围绕在容澄身边。  容澄心里一寒,倏然抬头——  那靠着架子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生得冷白,鸦青的发和点漆一样的眉眼,此刻深潭一样的眼眸凝视着自己,那只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上,指腹有薄薄的茧。  容澄呼吸一滞。  容澄感觉手背火烧一样,她猛地收回手,仓促地站起身:她差点忘了,她现在不是日月宗的少主,而是一个连元婴期都不足的外门弟子。  容澄面无表情,偷偷将手背在身后。  和黑衣修士对视的那瞬间,容澄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此时日月宗的少主。  在所有用剑的修士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被称作剑修,他们神魂里的锋芒  在所有修士中,炼药师和剑修是最好认的,前者的体质万里挑一,后者连神魂里都透看剑意锋利。  显然,日月宗此刻的少主,是个剑修。  也就是说,这些灵药都是对方带回来的。  所以她此刻在对方眼中,应该就是个偷占便宜的外门弟子。  容澄:"……”  果然,少主开口,她大概是累了,嗓音有些哑:"你干什么?"  容澄眼眸低垂,扫过地上这些灵药:”我……”  此时的容澄不是名贯三道的炼药师,而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新手,少主带回来的灵药,大多四五品灵药。  少主站直身体,她比容澄高了大半个头,虽然受了伤,气势却邁人得厉害:”你是仓库里新来的弟子》”  容澄下意识仰头直视她的眼睛:"不。我只是见少主中了毒,想先挑出适合解毒的灵药。"  陆琢玉。  这个名字如此突兀又理所当然地对上了面前这个人的面容。  陆琢玉眼神微动”定定地看看容澄:”你是炼药师? ”  她眼眸极黑,凝视某个人的时候,仿佛满心满眼地只有一个人。  容澄内心提醒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略懂一些,刚刚开始学。"  女孩子高挑清瘦,眼睛鹿一样,和所有躲躲闪闪的眼神不同,她望过来的眼神坚定清澈。  陆琢玉被这眼神烫了一下,无所适从地转开视线,生硬道:“这里都是四品以上的灵药,不适合你,炼药的事情交给宗内的炼药师。容澄很在意陆琢玉身上没有处理的伤口: 是。少主的伤还没止血,我给少主包扎一下吧。”  陆琢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甚在意:"小伤。你既然是炼药师,就先用这里的低品级灵药练手,如果库房不肯批,你可以来找我。”  她顿了下,大概是担心容澄不知道自己,道:"我姓陆,陆琢玉,银月宗的少主。”  容澄轻轻垫了下脚,她唇角轻轻翘起来:”我知道少主的,我是外门弟子容澄。”  陆琢玉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你笑什么?"  容澄:"我……”  她刚刚开了个头,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过来,那准许容澄入内的元婴修士急匆匆走进来。  她一见到陆琢玉就松了 口气:”少主果然在这儿!”  红芹一脸紧绷地站在元婴修士背后,冲容澄拼命招手,做口型:"快过来!"  容澄迟疑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陆琢玉,高瘦的日月宗少主并没有看她,去是面无表盾地和元婴修士说看话。  容澄抿了下唇,站在红芹身边。  红芹松了口气,拍拍容澄的手,拉着她安静地低头站在一边。  元婴修士小声道:”乙字十二号的仓库阵法破损,已经往外泄露灵气了,贮存的许多谷物都已经开始腐败了,少主快去补一下阵法吧。“  须弥阵虽然不是复杂的阵法,但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整个宗内修为的元婴修士只有三十多个,出窍修士更是不到十人,其中修为凝 练的出窍修士,只有陆琢玉一个人。  陆琢玉:”腐败的谷物都清出去了吗?损失如何?"  元婴修士迟两步跟在陆琢玉身后:"已经清理出去了,损失了两成左右的谷物,不过今年收上来的谷物可以填补这个亏空……”  容澄看看陆琢玉的身影,少主黑色的剑服上干着不明显的血迹,随看她的动作,新的血不断渗出来,打湿衣服。  然而红芹和元婴修士任着头垂看眼睛,所以只有容澄看见了陆琢玉的伤。  "少主。"  容澄叫住陆琢玉。  红芹吓了一跳,刚想拉住容澄,可是对方动作太快,她伸出去的手拽了个空。  陆琢玉停步回头。  容澄展颜一笑:”多谢少主。“  陆琢玉指腹轻轻摩拏剑柄,她似乎总不敢容澄对视,避开视线时睫毛微微颤动:”分内之职。”  她转身,几步离开库房,身影在容澄视线里彻底消失。  陆琢玉一走,红芹就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拍心口:"你突然叫住少主,吓死我了!"  容澄不理解,笑道:"为什么? ”  红芹小声道:”哎呀,你刚进宗门不知道,少主是剑修,冷冰冰的从来不和我们这些弟子亲近。而且很严厉,她讲经传授心法和剑术的时候,不容得我们出错。有一次,我只不过是练不好一套剑法,她就罚我一日之内练上整整一百遍!可是我们只是些炉鼎啊,怎么能和少主比呢?"  容澄:"便是炉鼎又如何呢?"  红芹奇怪地看了容澄一眼:"炉鼎就是用来采补的体质,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和正常的修士相提并论。"  ”可是,”容澄轻柔地打断她,有点无奈地笑了,"师姐你不只是炉鼎啊。”  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部分,而否认自己的全部呢? 第89章 ”丹炉好象开裂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又要失败了吗? ”  清水宗弟子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攥住窗框,”又失败了? !怎么办,师弟和师妹他们……”  炼丹房外,银月宗的炼药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开口: ”这一炉丹必然废了。”  火焰冲出丹炉的瞬间,几乎与灵力爆炸无异,未成形的丹药必然保不住,就算没有碎裂,也已经被没有提炼的天地灵气所污染。  清水宗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对方胸口的丹炉绣纹,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缓缓熄灭了。  等在炼丹房外的炼药师剔了剔指甲,在所有人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悄悄松了口气,捻看胡子道:"到不奇怪,真元丹是四品丹药中炼制难度最高的几种之一,容仙子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每一个品级中,不同丹药的炼制难度也不相同。"  银月宗的供奉虽然不多,但炼药师只是个四品炼药师,还只能炼制简单的四品丹药,如果离开银月宗,也难以找到安稳的栖身之所。  短时间看出来,容澄还未成长起来,银月宗依然需要他们这些供奉炼药师。  银月宗的弟子更关心容澄的安危:”既然失败,那容师妹会不会受到反噬? “  炼药师颔首:"不错,即便重开一副新的丹药,容仙子也无力再开炉炼制,此时最好立刻放弃炼制,运功调息……“  然而炼丹房内,容澄并没有接受红芹的搀扶,她推开红芹,双手成圆,平复体内沸腾的灵力。  炼药师皱眉:"她:要做什么? !"  容澄虽然还未到筋疲力尽的地步,但数日聚精会神地炼制丹药,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她强忍着闭上眼睛的冲动,向冲出丹炉的火焰伸岀手,然后用力收紧:"结! “  在这一声喝令下,火焰肆意蔓延的趋势骤然一滞!  容澄布满血丝的眼睛异常明亮,她再次开口,细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指尖仿佛被什么强行拉拽看,用力到指尖发白,以至于一个收拢手指的动作都如此艰难:”结!"  火焰像是被约束在那纤瘦的手指之中,不再向外泛滥,灵力织成无形的网,将火焰尽数收拢,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分散的火焰聚成一团,阵法升腾的灵气源源注入火焰的茧。  容澄咳了一口血出来。  火茧不断吸收灵气,紧紧抱合,等待恰当的时机破茧而出。  清水宗的弟子忽然道:"那是什么? ! ”  炼药师却道:"此刻即便成丹,也是瑕疵品了。为何还要坚持?"  炼丹房内,容澄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中只剩下眼前旋转的火茧,两盏茶的时间,她伸出手向上托举。  在数十道视线的注视下,火焰缓缓绽开,炽热的火舌尖上吐出一颗乳白的丹药。  四品真元丹,成丹。  丹药脱出火焰的时候,奇异的香气充盈整个炼丹房。真元丹通体纯白,有成人拇指大小,底部隐隐有火焰纹——上品以上的丹药才会出现火焰纹,极品丹药的火焰纹清晰鲜明。  真元丹上的火焰纹证明这不仅不是一颗瑕疵品,甚至是一枚上品的真元丹。  “成功了? “  清水宗大弟子直勾勾盯看悬在空中的頁元丹,”頁的成功了吗? ”  他难以置信,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贴在窗户上:"真的炼成了! “  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无法服用整颗真元丹,四品丹药所蕴含的灵力足以撑爆一个金丹修士。服用时需要分成小份量,这一颗真元丹足够数百个金丹期的修士服用了。  清水宗大弟子眼中燃起希望。  这一颗丹药,就意味着清水宗上下近百个修士的性命和修为。  银月宗弟子中也有给炼药师打下手的修士,目光紧紧黏在容澄身上:”这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炉火失控了,居然没有影响到成丹!"  "太了不起了,容师妹是我见过最好的炼药师!我们银月宗终于有一个自己的炼药师了。"  炼丹房内  容澄一把抓住丹药,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药瓶中,递给红芹:"给。“  红芹连忙接过,真元丹是她接手过等级最高的丹药,红芹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收起真元丹。  容澄:”别收起来,立刻分成一百份,融入温水中”给重伤的弟子们喂下去。”  炼丹已经耗费了数日的时间,清水宗的弟子已经等不下去了。  红芹如梦初醒,揣起药瓶拔腿就跑:”我这就去!”  丹药炼成,容澄心神放松,险些摔在地上,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下意识扶住丹炉,手心立刻被滚烫的丹炉烫掉一层皮。  容澄恍惚间觉得手心灼痛,凭看本能收回手,炼丹房内没有其他人,容澄垂看头慢慢走出去。  供奉炼药师:"不可能啊……炉火失控的瞬间,未经提纯的天地灵气,一定会污染丹药。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炼制出上品的真元丹? ”  容澄身心俱疲,懒得应付他,只当做没听见,绕过供奉炼药师往自己的院落里走。  供奉炼药师一把攥住容澄的手腕,眼神从一开始的排斥转变为狂热:”你做了什么?方才炉火已经冲出丹炉,丹药为什么没有受到污染?!“  控火是每个炼药师必修的本领,然而不同的灵火性质不同,灵火失控是炼丹过程中最常见的问题。  一旦出现失控的情况,丹药要么被污染变成劣质丹药,要么因为内部受到冲击而变成一颗废丹。  供奉炼药师是野路子,没有收服或者修炼出本命灵火,炼丹时炉火失控是常有的事。  容澄手心的伤口一片焦褐,她抬起眼睛,直视供奉炼药师,轻声道:”道友,我受了些反噬,请让我回去调息。”  她一个人撑不起整个银月宗,轻易不愿意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不肯松手,各个炼药师都有压箱底的本事,轻易不肯传授给外人,他担心容澄淸醒后不肯说。  两个炼药师陷入拉扯,周围的银月宗弟子却不敢上前劝说,她们都是普通的弟子,炼药师对她们而言就是不得不仰视的人物了。  她们心疼容澄,却又不敢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道:”请容仙子教教在下。”  容澄实在累极了,灵力被抽空,经脉干得发痛,捜遍全身也找不到一两的力气:”这有何难,等在下调息过后,一定会请道友论一论炼丹之道……”  她说着话,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发黑。  有个圆脸的女孩牵看自己的袖子,鼓足勇气道:"容师姐她现在状况不好,大约是没有精力和您论道……”  供奉炼药师眼睛一横。  圆脸女孩抿唇缩到了同门背后。  供奉炼药师:"你懂什么?修道之人,岂能因为皮外伤而动摇道心? !与同道之人论道,更是增进修为与心境的绝佳途径,你一个小小炉鼎,只用躺看,怎么会理解修士修炼之苦?”  圆脸女孩双颊通红,她才十来岁,正是懵懂颤又脸皮薄的年纪,听看供奉炼药师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容澄混乱的神志都清醒了几分,鹿一样的眼睛含着冷光:”你——"  ”你一个不上不下的炼药师,有什么难言的苦处吗? ”  —道声音从容澄身后传来,一支剑柄压在拨开供奉炼药师的手上,稍稍用力就压得供奉炼药师痛呼出声,不得不松开钳制容澄的手。  紧接着,容澄肩上一紧,整个人陷入一团熟悉的香气里。  陆琢玉一手揽看容澄,一手压看剑柄,眼风扫过供奉炼药师,轻轻翘了下唇角:”你觉得辛苦,那是因为你废物。”  银月宗的少主陆琢玉,天资绝艳的剑修,绝顶美貌同时也绝顶地...…难相处,别说身在宗内,心在宗外的供奉炼药师,就是一心一意的宗内弟子,在陆琢玉面前也未必能讨得到好脸色。  银月宗的宗主与几个长老都是软弱的性格,因此供奉炼药师在银月宗内,完全可以横看走,唯独陆琢玉这个少主,从不给他面子。  孽杀的剑柄在供奉炼药师的手腕上压出一道痕迹,孽杀是煞气极重的灵剑,虽然剑刃尚在鞘中,森寒的杀意已经隔看几层衣料渗入供奉 炼药师的骨髓。  供奉炼药师盾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避开陆琢玉的视线,嘴角扯出尴尬的弧度,“少主教训的是。”  供奉炼药师侧身,给陆琢玉让开一条路:”请。”  容澄细长的手指搭在陆琢玉黑色的剑服上,陆琢玉大约是赶回来的,没有沐浴换洗,身上带看难以察觉的血腥气,容澄暂时清醒了一下。  容澄右手手心一片烫伤,血肉糊在一起,大约是疼得厉害,指尖蜷曲地虚搭看陆琢玉的手臂。  陆琢玉眼帘微垂:”我送你回院子。”  容澄强撑着站直,即便此刻面对陆琢玉,她也不愿意在礼仪上有丝毫欠缺,微微颔首:"有劳。"  陆琢玉揽看容澄的手下滑,搂看容澄的腰身,化为流光投向容澄的院落。一进院子,陆琢玉就横抱看容澄到寝室。  容澄累极了,陆琢玉带她回院子的功夫,手心的烫伤好像也缓过劲,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容澄下意识想抓住冰凉的被褥,试图缓解手心的疼痛。  陆琢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乱动,我给你擦点药。”  陆琢玉蘸看药膏敷上容澄的手心。  她常年受伤,身上带看各种伤药,什么样的伤药都找得出来:"这就是药铺里最常见的烫伤药,肯定没有你调配的好,你凑活用吧。" 冰凉的药膏擦过手心,抚慰了灼烧的疼痛。  容澄窝在被褥里,从蓬松的云被里偷看陆琢玉:”多谢少主。少主怎么赶回来了? ”  陆琢玉专注地盯看容澄的手心,道:"我前几日收到了宗主的千里传音,所以带看弟子们往回赶。"  容澄心里记挂着妖蛟,"沉玉湖的那只妖蛟为什么要为祸清水宗? “  陆琢玉:”清水宗的弟子说妖蛟即将化形,想要将沉玉湖完全圈入他的地盘,所以驱逐了清水宗。”  ”清水宗分明算不上什么威胁,”容澄眼帘沉重,困倦道,”我担心妖蛟会危害银月宗,毕竟这妖蛟不是良善之辈,胃口未必不会越来 越大……”  陆琢玉包扎伤口的动作顿住,轻轻挑眉:”你想做什么? ”  容澄直视陆琢玉:"弟子想请少主加强银月宗的防卫,道义上不必为清水宗报仇雪恨,但唇亡齿寒,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宗内大多是体质特殊的女修,妖蛟修为非凡,倘或一日化形成功,贪欲作祟下,恐怕要染指银月宗。”  ”所谓未雨绸缪,请少主千万——“  陆琢玉起身,取了一块帕巾慢慢擦拭手指:”你不太像个炉鼎。”  容澄跟看仰起头,笑道:”少主,我先是容澄,容澄便是如此。”  ”请少主, ”容澄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来,笑容格外明媚,”更看重我炼药师的身份吧。”  和红芹说得不同,少主虽然不喜欢炉鼎体质的修士,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陆琢玉一怔。  容澄刚刚炼完真元丹,沾染了一身薄薄的丹药香气,刚刚刚挨近,就能知道她炼药师的身份。  还是一个年轻的,不到二十岁的四品炼药师……炉鼎,炉鼎怎么会比一个天才炼药师更贵重?  陆琢玉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炼丹时灵力走岔,好好休息。待我处理完其他事务,会看手妖蛟的事。” 陆少主虽然性格烂脾气差,唯一的好处就是靠得住。  容澄心里安定下来,疲惫顿时将她吞没。她累坏了,此刻最需要的不是调息,而是蒙头大睡。 第91章 陆琢玉握看孽杀的手逐渐收紧:”世上没有几个人生来就杀伐果断,师尊此举并不是爰护她们,而是替她们拒绝了选择的机会……”  宗主摇头:"琢玉,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少数。你不是炉鼎,天资卓越,根本不会懂她们。她们再怎么修炼,再如何努力,都难以和其他修士一样,所谓的磨炼不会使她们更强大,只会使她们更惊慌。“  一长老温和地劝告:"琢玉,你性格过于冷硬了。"  "你总是想着更强,扩张银月宗的势力,所以才总会担心旁人反过来侵占银月宗。"  "何况宗内都是炉鼎体质的修士,你倘或放他们出去巡逻,岂不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安稳待在宗内,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宗主道:"你看,你这样天资绝艳的孩子,被我藏起来这么多年,不也一直没有被发现吗?越是展露自己,越容易将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  长老与宗主你一言我一语,堵死了陆琢玉所有的话。  容澄看看垂下头的陆琢玉,这个年轻气盛的少主也有这么沉默的背影。  容澄不肯放弃,上前一步:"宗主,那便让少主的人"  最后,宗主埋怨陆琢玉:”你怎么就是不肯安稳一些呢?我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虽然比以前清苦些,但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宗内遮掩炉鼎体质的功法不是完美的,长时间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很有可能被看出破绽,届时你一个人能护得住整个宗门吗? ”  ”琢玉,”宗主沉沉地看看陆琢玉,”你天纵之资,”  长老附和:"不错,如今的日子平和,每月只要向大宗门缴纳一定量的灵石——”  "我听说,”容澄轻轻打断长老的话,”宗内有弟子与其他大宗的弟子联姻,凡是资质不错的弟子都会被大宗带走收为弟子,故而宗内这些年来,几乎留不住稍有资质的弟子。"  长老长长叹了口气:"不错。联姻的弟子都是不小心暴露了炉鼎体质,她们......”  银月宗所在的小洲界没有大的宗门,但与洲界接壤的洲界却有几个规模较大的宗门,向小洲界内所有的宗门征收灵石,强行吸纳小洲界宗门内的优秀弟子。  压迫整个小洲界的所有宗门,名为庇护,也确实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庇护——小洲界这样的不毛之地,大一点的宗门都看不上。  这样的行为,本质是压制和掠夺。  陆琢玉每年都会在大宗门侍者来临前离开宗门,小洲界为数不多的宗门多少都曾承过陆琢玉的人情,何况对小洲界而言,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剑修是一件利远大于弊的事。  故而陆琢玉在大宗门的眼皮子下,藏了十几年,成长为一个符合绝大多数人期待的少主。  而那些炉鼎呢?她们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如今过着的即便不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恐怕也是暗无天日。  容澄道:"除非可以蜷缩到无人之境,否则永远都会……”  宗主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和琢玉一样倔强呢?如果待在宗门内,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了。好孩子,你的改变只会比现在更糟糕,至少我们现在是安稳的。”  "是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  ”说不定会变得更糟糕。”  "她们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孩子而已,更是炉鼎体质,当不起什么事的。"  容澄这一瞬间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失望。  陆琢玉倏然转身,她脑海里像煮看一锅灵药,在跳跃的火焰里沸腾翻滚,冷静和理智全部蒸发。  陆琢玉三两步离开议事厅,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再多停留一眨眼的时间,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剑修是杀气极重的修士,陆琢玉更是剑修中格外悍利的一类。孽杀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在剑鞘中嗡鸣不断。  山巅的寒风刮过陆琢玉的衣衫和皮肤,却不能吹灭她的厌烦和怒火,直到她走到台阶前,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险险牵住了她的袖子,陆琢玉回过头——  容澄小跑着跟上陆琢玉,她轻轻喘着气 指尖恰好拽住陆琢玉的袖角。  陆琢玉:"干什么?"  容澄仰起脸,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宗主与长老的影响,眼神依然清澈明亮:”请少主以后带着我一起巡查吧。”  容澄的修为增长得很快,真元丹的炼制成功后的第四天,她成功结婴。渡劫前一天,陆琢玉带看她离开洲界,在临近洲界的偏僻场所渡劫。  大宗门每五年向小洲界的宗门征收一次弟子,每月征收一次资源。现在距离上一次征收弟子刚刚过去一年,但是元婴修士渡劫时的动静足以惊动半个小洲界的宗门,势必引起大宗门的关注,届时向银月宗施压,银月宗根本无力保下容澄。  —个如此年轻的四品炼药师,即便是最顶尖的宗门也难找到这样的天才——天资卓绝的炼药师,原本就比优秀的修士更难得。 因为容澄成功晋升元婴,银月宗库存的丹药数量逐渐增多,她甚至研究出一种新的丹药,可以配合银月宗的功夫遮掩炉鼎的体质。  丹药炼制成功的当日,容澄自己服下一颗实验药效,效果比容澄想象中更好,对炉鼎体质格外敏感的陆琢玉都察觉不出。 拿到丹药的时候,银月宗的弟子们欣喜若狂。  容澄以最快的速度炼制出大量的丹药,她本以为这些丹药可以让弟子们尝试看迈出银月宗的大门,但是她失望了——  即便她费尽心思,除非有陆琢玉亲自带队,大部分弟子依然不愿意离开银月宗,只有少数几个年纪小的弟子服用丹药后,愿意参加历练。  陆琢玉为此不痛快了好几天,她跟猫似的爰撒娇好生气,好在十分好哄,随便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  容澄心知此事急不得,她和陆琢玉一样执着难动摇,处事倒是比陆琢玉温吞柔和得多,宗内的弟子愿意与她亲近,日渐活泼开朗。  —切都似乎朝看容澄和陆琢玉期待的方向发展,但弱者的平静如此容易被打破——  沉玉湖中等待化形的妖蛟终于等到雷劫降临的那一日。  雷云铺天盖地,堆积在沉玉湖上空,深紫色的雷霆隐藏在雷云中,雷声响彻半个洲界。  一时间,小洲界中靠近沉玉湖的所有宗门都注意到了雷劫的动静。  银月宗内  —群弟子聚集在一起,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曾见过雷劫,因为宗内晋升元婴的修士全都提前避出去渡劫——雷劫很容易泄露炉鼎的身份,所以会选择偏僻的地方渡劫。  元婴雷劫是所有雷劫中规模最小的一种,只有个别天资极其优秀的修士才会迎来大型雷劫。  ”好厚的劫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雷劫!”  "那是什么地方?我们洲界里要出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了吗?"  "元婴也不稀罕,我们宗内有好多的元婴修士。"  ……  "那是沉玉湖的方向吗? “  容澄仰头注视雷云,她脸色很难看,眉心紧紧皱看。  她身后站着银月宗的元婴修士,脸色比容澄好不到哪里去,眼中还多了恐惧:"是的。"  腰间悬看灵剑的元婴弟子难掩颤抖:”我记得清水宗的弟子说过,沉玉湖的蛟龙快要化形了。”  容澄扶着门框,"少主回来了吗? “  佩剑弟子惶恐地摇头:"不知道。"  另一弟子低声道:"妖蛟已经占了沉玉湖,就算化形成功,沉玉湖也够他折腾了,想必......想必看不上我们这块小地方。何况、何况妖蛟生性喜水,沉玉湖肯定比宗内好得多。”  银月宗只有两座山峰,推倒了都填不了沉玉湖的一个拐角。  另外几个元婴修士立刻赞同了这个说法,试图从更多的方向找出佐证,似乎只要这样做,内心的恐惧就能消减一些。  容澄不理会她们自欺欺人的讨论,御剑离开了宗门,很快在银月宗附近的一座高山上找到了陆琢玉。  陆琢玉绝艳的容貌,在雷霆的光芒下惊心动魄,听到容澄收剑落地的动静,她转过脸,向容澄伸出手:”过来。”  容澄走过去,"少主。"  陆琢玉抬手指向雷云:"看到那层血色的业障了吗?"  容澄蹙眉望过去,她修为弱一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浓厚的乌云中找到隐约的,还在游动的血色……  不,不是隐约的血色,是血色红得发黑,几乎与乌云融为一体。  业障代表妖蛟嗜杀成性,背负无数条性命才得到今日的修为,所以才会在化形之日迎来规模巨大的雷劫。  "如果妖蛟渡劫成功,"陆琢玉指尖轻轻抚摸孽杀,"银月宗是距离沉玉湖最近的宗门。"  未尽之言,容澄心领神会。  容澄抬手,轻轻搭在陆琢玉的剑柄上,也直接打在了陆琢玉的手指,她微微用力,按下了快要出鞘的孽杀:"雷劫会无差别攻击每个踏 入雷云范围内的生物,少主……”  "放心,我总不至于冲进雷云的范围里挨劈,”陆琢玉缓缓松劲,”雷劫虽然间接保护了妖蛟,但我相信,它比我更想弄死那东西。” 陆琢玉:”你快回去吧,稳住宗内的弟子。撤就不必往外撤了,跑不远的。”  银月宗里有大批修士不能御剑,靠腿走不掉。何况师尊虽然修为虚浮,好歹有个分神期的虚壳,出窍期的蛟龙怎么都该忌惮几分……  陆琢玉脸上没有表情,脑子里顷刻将所有能找出的优势全都过了一遍,最后,陆琢玉道:"你不要出来。"  容澄……太出挑了,在一宗的漂亮女孩子里,她也是最好看那几个。  容澄:“……”  她指尖几次蜷缩,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冲陆琢玉弯起眉眼:"好,我在宗内等看少主。“  容澄顶看轰鸣的雷霆声回到了宗门,在其他修士的协助下稳住了银月宗弟子。她则留在宗门前时刻注意雷云的状态。  然而雷云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一一三个时辰后,令天地惨白的雷霆落地,容澄暂地失去了听觉,雷云散去,蛟龙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容澄的心脏缓缓缩紧。  天空中,蛟龙深深吸气,在湿漉漉的空气里闻到了新鲜的血肉的味道,他金黄色的竖瞳一亮,他转过头,看向银月宗的方向。  蛟龙的胸腔剧烈起伏两下,舌头舔过嘴角:”有鲜嫩的小女孩,嗯......不对……“  而在那血肉的味道之中,还参杂看更特殊的味道。  蛟龙仔细嗅闻片刻,随即裂开嘴:"炉鼎的气味。"  蛟龙一族是真龙的远亲,真龙与凤凰等神兽早已升入仙界,留在修真界的唯有神兽的远近亲族,蛟龙远不如真龙强悍,但对于寻常修士和妖兽而言,是相当难对付的角色。  沉玉湖的蛟龙血脉驳杂,因为暴虐嗜血,好食人肉,在原住地遭到了修士们的联手驱逐,身受重伤的妖蛟出逃,正巧离他化形之日越来越近,妖蛟看中了沉玉湖清澈的水域,所以选择沉玉湖作为养伤的场所。  原本他可以安稳地待在沉玉湖中,可是妖蛟劣性难改,吞吃了大半个清水宗,独占整个沉玉湖。  吃饱喝足的妖蛟心满童足地闭关修炼,直到化形雷劫降临。  妖蛟舔看嘴唇,熟悉的饥饿感催促他继续作恶,他摸看脖颈上雷劫留下的伤口,  自言自语道:"只留下炉鼎,剩下的女修全都吃掉吧,正好补补身子。"  妖蛟打定主意,兴奋甚至让他忽略了雷劫造成的伤痛,妖蛟拖着还不熟悉的人类躯体飞向银月宗的方向。  随着他靠近银月宗,空气中炉鼎特有的馨香越发明显,妖较内心的贪欲随之高涨,几乎陶醉在香气里,速度越来越快,接近银月宗时, —道剑光携着睥睨的杀意挡住了妖蛟的去路。  好重的杀气!  与罪孽业障深重的妖蛟不同,这杀意极其纯粹,不掺杂贪欲,仿佛宝剑悬于脖颈上方,寒意一丝丝侵入皮肤,将要破开眼前所有阻碍的锋芒。  是剑修!好在只是一个比他弱了两个小境界的剑修。  妖蛟皱起眉——此人此刻现身,难道是那个宗门里的修士?  妖蛟道:"你是何人? !"  剑光散去,露出陆琢玉的身形。  她挡在妖蛟的去路上,面上毫无表情,全身的灵气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行。 第93章 内门长老分别跪坐在正殿中,兰佩就跪在软榻正前方。  三宗围攻,日月宗伤一百二十五人,死一人。  亡故者——容澄。  陆琢玉:”……”  她茫然了片刻,绕过兰佩,径直走向容澄。  兰佩紧紧拽住陆琢玉的衣服:"宗主,天渊飞星元清三宗围攻,战一日,日月宗伤一百二十五人,死一人,亡故者…… 日月宗小宗主,容澄。”  陆琢玉很平静道:”她只是太累了。”  兰佩膝上的衣料湿了一片,她垂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不肯韬光养晦?为什么要选在那天离宗?  她抬起头,脸颊濡湿:"你无坚不摧无可匹敌,但是你即便问鼎修真界,难道就能保护所有人吗? !你——”  红芹扑过来抱住兰佩,含泪揺头道:"别说了!别说了,宗主她……她只会比我们更自责。”  陆琢玉坐在软榻上,牵起容澄冰冷的手贴上脸颊,小声叫她:”容澄。”  "别睡了。"  "你看看我。”  ”我以后都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  陆琢玉等了很久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  容澄再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同年六月,日月宗宗主持剑叩问三宗,杀一宗主,一百三十五长老。  同年七月,日月宗吞并天渊宗。  同年九月,日月宗宗主堕入魔道。  次年十一月  沉玉湖附近  两道流光先后落在地上,待光芒散去,露出三道身影。  先落地的是一对道侣,男修抱着女修,用身体挡住下落的冲击力,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他抱紧道侣,艰难地在地上挪动。 陆琢玉从剑光中显出身形,她穿了一身半红半白的衣裳,白的是丧服,红的是西服。  她一手拿着剑,慢慢走向道侣,她眼珠微动,看向男修:”我只要她。”  女修已经陷入昏迷,男修却死死抱看不肯松手,他哽咽道:"求、求您了——只要您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可以把我这条命给您,只求魔尊饶了我的道侣!"  陆琢玉冷淡道:”我不需要男人。”  她需要一百个与容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修,用魂魄炼制镇魂十味丹,拼凑容澄已经破碎的魂魄。  而面前的女修是第一个。  男修还有力气独自逃跑,他呆了一下,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惨然道:"那就请魔尊,连我一并杀了吧。"  陆琢玉握着剑,她可以一剑挥下去,却迟迟动不了手,只是一步步逼近。  陆琢玉听到自己内心有个沉闷模糊的声音质问:你要杀她吗?  杀f与自己所有爰恨都无关的人?  可是那声音太小了,陆琢玉听不太清楚。容澄死后,所有的情绪都仿佛隔在世界之外,模糊不清。  陆琢玉横过孽杀,衣角忽然一沉一那女修醒了过来,伸手揪住了陆琢玉的衣角。  女修仰看头,她目光清澈,狼狈而又坚定,那眼神在灰暗的日头下简直闪闪发光:"您贵为魔尊,合体期巅峰的修为,应该也不想杀生,只要您放了我的道侣,我会心甘情愿地自裁在你面前,元婴、肉身、魂魄……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陆琢玉的动作一顿。  女修死死盯着陆琢玉,她知道此刻并非穷途末路。  魔尊,合体期巅峰的剑修魔尊,想杀他们二人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何故要追杀那么久?  那迟迟没有出鞘的宝剑,是被魔尊自己遗忘的怜悯之心。  毕竟这可是……庇护过无数炉鼎的剑尊陆琢玉啊。  女修轻轻吐息,缓解伤口的剧痛,她面上甚至笑了一下:”请您放了我的道侣,我愿意留下。”  女修有一对敏锐的、漂亮的眼睛。  陆琢玉开始走神:有一个人仰起头时,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陆琢玉问:"为什么要笑?你不怕吗? “  女修:"我不怕,因为我觉得您不会杀我,我不觉得您是这样的人"  女修:”我第一次被容宗主救下的时候,就明白她最珍爱的人,一疋是和她一样好的人。”  陆琢玉:”..…  她突然想起来,她也曾问过容澄为什么不怕她。  容澄的回答是:我要怕什么?怕你口是心非?还是怕你天天打看我的旗号出去救炉鼎?琢玉,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人?  你是一骄傲到蔑视弱者,冷漠轻贱性命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  陆琢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沉默很久后,她垂下剑。  她是一什么样的人?不太好,但也不太坏的人,所以……她下不了手。  陆琢玉不会因为恨意而残忍,她只是听不见心里柔软的声音,躯壳里依然是容澄珍爰的魂魄。  陆琢玉:”走吧。在我反悔之前。"  女修撑起惊呆的道侣,甩出灵器飞快向其他方向离开。  陆琢玉松开手,孽杀自动入鞘,她闭上眼睛,心情却出奇地轻快起来:比起杀更多的人得到一枚不知道有没有效用的丹药,她还是选择追随容澄而去更好。  咔嚓——  陆琢玉放下杀欲执念的瞬间,心魔破裂,天空中飞快积聚乌云,天地间的灵气呼吸间就浓厚到肉眼可见的地步。  乌云方圆千百里,渡劫飞升的雷鸣响彻东陵八十八州,向正魔两道宣告——时隔一百多年,这世间再次有人叩响了升仙之门。  九日后,魔尊陆琢玉,渡劫大乘。  正魔大战后,魔尊彻底失踪,却在沉玉湖留下了巨型阵法。  她到底没有炼成镇魂十味丹,但绘出了轮回不息的推演阵法,在一百世的轮回中找全了容澄的魂魄。  (把番外当成正文写了orz,下章开始更新主角番外啦!)第91章 番外(主cp)  《番外——妹夫》  “咳咳咳……”  谢韫不识水性, 阵法破裂得太快,谢韫被应白夜捞起来之前已经呛了两口水,撑住应白夜缓了好一会儿。  谢韫和应白夜的脸色微白——陷入阵法中的是神魂, 肉身则被定格在沉玉湖中,两人虽然有分神期的修为,神魂的强度依然不能与肉身相比, 大阵消耗了神魂的力量, 谢韫和应白夜都感到了久违的疲惫。  应白夜轻拍谢韫的后背,灵力烘干两人的衣裳。  谢韫顾不上自己, 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心里顿时下沉——容澄不在。元清宗与飞星宗的人反倒还在,大约是在湖中一无所获, 正不甘地看着沉玉湖, 似乎在等待容澄出来。  他倏然转头询问日月宗宗主:“宗主,容澄还在阵法里?”  (其实本来昨天就写好大婚的章节了,但是因为之前更新过所以番外在审核, 后台无法更改,只好拖到今天啦!  本章发五十个红包, 感谢陪伴, 感谢包容,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月宗宗主神情沉重,慢慢摇头:"没有。只剩容澄还在阵法中。"  谢韫手指握紧春山倒,立刻就要下湖,被应白夜一把按住:"怀玉,阵法关闭我们进不去!否则我就陪你一起去。"  谢韫关心则乱,内心一团乱麻——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倘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要如何与母亲交代呢?  应白夜屈指弹出一块灵石碎片,裹挟灵力的灵石落在湖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阵法启动后,湖面禁止出入。  谢韫手指松握几次,还是缓缓垂下,被应白夜勾住手指。  应白夜指腹安抚地轻蹭谢韫的手心:”这是师尊的阵法。我的心魔已经在阵法里解决了,阵法必然是为了我们而设的。”  谢韫稍稍放下心:师尊尽管有一百万个不靠谱,正事上却没有错漏的。  而且阵法中师尊对容澄的态度……  日月宗宗主见谢韫心急,她拍了拍谢韫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不妨事,容澄算起来是魔尊的晚辈呢,魔尊是出了名的护短偏心,不会 为难容澄。"  何况……  日月宗宗主向后瞥了一眼,日月宗太上长老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容澄与阵法有缘是这位太上长老亲口所言。  太上长老是魔尊的师妲,魔尊离开日月宗后,太上长老接过了日月宗的重担,直到选岀下一任宗主,太上长老才隐世不出。  也许太上长老知道沉玉湖的真相,或许……或许太上长老和避世不出的魔尊还有联系。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看沉玉湖,半个时辰之后,凝如镜面的沉玉湖终于有了动静!  刻在沉玉湖底的阵法上浮,凝固的湖面瞬间爆裂,冰块i以的湖水在空中重新回到液态,从一群人的头顶瓢泼而下!  那湖水中蕴含极其精纯的灵力,竟然穿过了所有人护身的灵力,公平公正地将在场修士淋了个落汤鸡。  刚刚被应白夜烘干的谢韫:”……”  应白夜:"……"  沉玉湖上空仿佛淅沥沥下了一场雨,蒙蒙的水汽中,陆琢玉抱看容澄缓缓落在谢韫两人面前。  日月宗宗主愕然睁大眼睛,她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一魔道第一魔尊,销声匿迹多年,竟然真的藏身在沉玉湖的阵法中!  这是谢韫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师尊,陆琢玉依然穿着那身半红半白的华服,腰间佩剑,怀中抱看容澄。  陆琢玉的眼睛扫过飞星宗与元清宗。 第95章 "那不就是道侣?这可就糟了,飞升的两位魔尊都是不近女色的人物,难道这位新上位的魔尊也是如此?”  另一人嗤笑道:"道侣又怎么样?咱们魔道里有几对道侣能得善终?你当谁都是长曦魔尊与大梦魔尊那样缺根筋的修士吗? “  "更何况啊,第二魔尊送了一批美貌修士过去。"  九岚洲,长夜魔宫。  这原本是大梦的魔宫,修建得富丽堂皇,主位宽阔得能容下四五个人。  应白夜正坐在主位上,正殿中还站看”恭贺”他登上魔尊之位的”道友”。他的视线却落在一边——  谢韫锦衣佩剑,斜斜倚在正殿红漆上,一边啃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正殿中的衣香鬓影——这都是第二魔尊养在身边的美人,有男有女。  送美人来的灰衣修士对应白夜和谢韫欠身,谄媚道:”这些都是我们魔尊素来疼爰的美人,昨日便差遣我送到长夜魔宫。”  灰衣修士冲美人中一个格外显眼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顺从地低头走上前,灰衣修士笑道:”听闻尊主口味特别,所以我们魔尊特意为您找了一个。“  应白夜:"……“  他看向唯一合他口味的混蛋——那混蛋叼看果子,正歪在柱子上高兴。  魔道虽然弱肉强食,但修炼到魔尊这个地位,轻易不与其他魔尊产生摩擦,因而新魔尊稳固地位后,其他魔尊送上贺礼示好是常有的事。  这些贺礼包括灵石、玩物和各种奇珍,甚至……活人。  与正道中被私下转手的炉鼎和宠物不同,这些被送来送去的美人,全都是修炼合欢秘法的魔修,辗转在各个高阶魔修之间,依靠双修修炼。  第二魔尊送来的美人虽然站在正殿中,却都悄悄用眼神偷看应白夜,动作虽然小,但眼神很热辣。  就算在历代的魔尊中,这位长夜魔尊,也是少有的俊美,他倚坐在主位上,隐隐有日月的眼眸沉静而摄人心魂。  故而第二魔尊送来的魔修擅长云雨之事,修为最高的竟然有分神期的修为,尤其是被灰衣魔修推出来的男修,竟然是分神中期的修士。 灰衣修士高兴地介绍:”这是咱们平栾洲出名的美人初缘。”  初缘冲应白夜抛了个媚眼。  应白夜:”......”  他抵住下半张脸,默默转过头。  谢韫啃一口果子,随手将果核扔回盘子里。  初缘显然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他十分知分寸,也很会看眼色——魔宫正殿高耸巍峨,大梦魔尊喜好的奢华配饰尽数摘除。殿内空荡冷肃,主位高高在上,连个端茶送水的侍女都没有。  看得出这位长夜魔尊生性好静,而且定然有极强烈的距离感,说不定是那种掌控欲和领地意识强烈的性格。  初缘了解魔尊各有怪癖,故而只是站在原地冲应白夜送秋波。  谢少主是极喜欢卖弄美貌的性格,应白夜至今没有修炼出应对谢韫的本事,不过对着其他人,倒是一副心如止水快要入定的模样。  应白夜淡淡的:"不必了,本座心有所属。魔尊的好意我心领了,美人你自行带回。"  此言一出,前来恭贺应白夜位列魔尊的侍者面面相觑一一虽然早就听说这长夜魔尊与那剑修不清不楚,即便传闻中是同吃同睡,但魔道向来混乱,魔尊勾搭下属不算什么稀奇事。  魔道中奇葩甚多,其中情种最少见。故而他们都没有将听到的传闻当真,现在长夜魔尊竟然亲口承认了?!  那他们带的美人若是送不出去,该怎么和自家魔尊交代?  初缘:”……”  他眨到一半强行停止,眼皮抽搐两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应白夜:这、这就拒绝我了?  像、像我这样的美人……  初缘不死心,他并不多喜欢应白夜,只是很馋长夜魔尊的修为和身体——他已经厌倦了第二魔尊,何况与第二魔尊纠缠半年,第二魔尊能提供给他的修为和乐子早就少得不够塞牙缝了。  如果能换一个魔尊睡……  至多半年,他就能晋升分神后期。  魔道中的道侣他见的多了,浓情蜜意时生死不离,到了两看相厌便恨不能死。何况魔尊与下属这样微妙的关系,此刻山盟海誓,哪一日稍有逾越,指不定就是你死我活。  “尊主,”初缘大大方方地欠身,他有分神中期的修为,并不像其他修士那样胆怯,”请容许我留在尊主身边,我对尊主一见倾心……"  ”什么一见倾心。”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重重的暗红色帘幕后,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来人锦衣佩剑,脸上扣着一张狐狸面具,狐狸耳朵上追着长长的红色流速。  他漆黑的眼睛微动,视线落在初缘身上,轻轻笑了下:”隔老远就听见有人说你美貌,确实美貌。"  他声音懒洋洋的,咬字干脆又简洁,尾音似乎还含看一点笑意,引得人忍不住细听每一个字。  初缘的视线落在那柄佩剑上,心里一惊:这必然是长夜魔宫中那位剑修!  这世上竟然能有剑修将杀意收敛得如此圆融如意,看来传言不假,长夜魔尊身边的剑修,有媲美魔尊的实力。  初缘收敛神情,躬身。  谢韫不急不缓地拾阶走上主位,应白夜向他伸出手,谢韫随手拍了把应白夜的手心。  应白夜:”?"  你看我是要跟你击掌吗? !  "你喜欢他?"谢韫屈指挠了挠应白夜的下颌,然后揺头,狐狸耳朵上的流苏一摇一晃,"嗯——不行,他是我一个人的。"  初缘怔怔看看两人,魔尊独一无二的尊位此刻坐了两个人,他张了张口:"尊主……”  两个字刚刚出口,初缘忽然感觉口舌僵硬,一个字都蹦不岀来。  应白夜轻声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喜欢别人反驳他。”  番外大婚  谢韫大概天生少一根谈情说爱的筋,他那套乱七八糟的风流手段,全是从其他世家少爷那里学来的,还学了个半生不熟。  他一路从谢家的小少主到魔尊身边神秘莫测的剑修,再到正道的剑尊,这一点始终没有改掉。  谢剑尊总是可以成功错过应魔尊想要黏糊的暗示,再后知后觉地随便撩拨一把,撩拨完便自认哄过,然后继续新鲜他刚到手的灵剑。  譬如此刻  风波山庄内  ”我不能理解,”应白夜倚在门框上,沉沉道, ”他那柄破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谢韫两人处理了魔道的事宜后,回到了澹洲,坐镇风波山庄和良景天——孟白雀琢磨出一种八品的灵丹,炼丹期间需要高阶修士在场, 以震慑四面八方的宵小之徒。  丹成之后,两人要在正道停留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谢韫几乎不着家,天天在后山上练剑。  白寒池歪在另一边的门框上,惆怅道:”是啊,我也不懂。”  应白夜回头:"你不懂什么?"  白寒池无力道:"应兄,你和谢兄什么时候能回魔道?自打谢兄过来,我师兄也整天看不到影子,我若是问起来,他便说谢兄新得了灵剑要请他一块看。”  白寒池捂住脸:”应兄,我已经有连续三日没有好好与师兄相处过了。"  应白夜:"怀玉又从哪里找了新的灵剑?这么稀罕吗?"  春山倒用力撞击门板,"非常稀罕!"  宝剑随主人,谢韫已经是合体期的修士,春山倒碍于天地灵气的缘故无法修成人形,但早就能开口说话了。  应白夜拍拍春山倒:"你看,他得到了新玩意儿,连你都不管了。"  春山倒再次撞击门框:"就是啊!"  应白夜:"他太过分了!"  春山倒附和道:"没错!"  应白夜:”我们去找他评理! ”  春山倒果断回复,"我不敢!"  应白夜回头瞥一眼春山倒:"你也太没出息了。"  春山倒惆怅地围绕应白夜打转,垂泪道:”那怎么能是我没岀息呢?谢怀玉那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嘤嘤嘤,他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前阵子应有恨养出了灵识,他一天看她八百遍!"  ”你都没这个待遇! ”  春山倒持续拱火:”他都不新鲜你!应明昼,你就不怕他跟小灵剑跑了? ”  应白夜静了片刻,转身走了。  春山倒怂恿成功,快乐地绕着白寒池打转。  白寒池:“……不对啊。就算谢兄跟小灵剑跑了,他也只会抛弃你,不会抛弃道侣啊!"  春山倒如遭雷劈,一路甩看自己的剑鞘追了过去:"等我——“  白寒池痛苦地捶打门框:"那我呢?那我呢?只有我一个人是被抛弃的小可怜吗?!不行!我要找梁垣喝酒,让孟白雀一个人待在良景天! ”  良景天内  孟白雀别过脸连打了两个喷嚏,梁垣关心地凑过去:”这是怎么了? ”  孟白雀微微皱眉:"一定是谢怀玉那玩意儿背后骂我。"  ……  风波山庄后山  澹洲多山,风波山庄更是山明水秀,后山单独为谢韫辟出藏剑阁,万千的宝剑尽数收藏其中。  谢韫藏剑尊者的名号,也是由此取的。  藏剑阁掩映在竹林之间,穿过竹林,便能看见山环水抱之中的藏剑阁。这里可以算是谢韫一人的居所,剑阁内剑意纵横,即便是与谢韫同等级的修士,靠得太近都会觉得不适。  今日的藏剑阁却少了那份逼人的锋芒之气。  应白夜指尖勾起一缕红丝,惊讶:”红线? ”  应白夜抽出丝线,在指尖碾过,稍稍触碰就明白这是剑穗子上的红线——质感厚重柔顺,是怀玉喜欢的剑穗材质。  谢韫喜欢各种颜色,尽管身上的剑服一年到头都是黑色,却带看各色各样的剑穗子,走动时腰间的剑穗调皮地扫过腰身,那腰身好像将将够一个臂弯。  应白夜推开剑阁的门。  —进门,他就被铺天盖地的红震住了,愕然地环顾四周——剑阁上下百尺高,从顶垂下红线,随看微微的风曼妙舞动。这颜色艳得像黄昏时间的霞光,更像……凡人世界里恩爱夫妻的成婚大礼。  应白夜顺着剑穗摸过去,果然摸到了剑柄,他随手抽出来,剑身上刻着剑名:涵光。  这满天满地的红线,竟然都是灵剑上的剑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