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堂主》 楔子 「小姐,我不能只因为一堆人穿着黑衣服聚在一起,就去逮捕他们啊!」 警察一脸无奈地告诉前来报案的女子。 这个清秀娇小的女孩,名叫凌舒媛,长得像尊瓷娃娃,秀气漂亮,是一名刚升上大三的学生,因为没抽到学校宿舍,最近租屋搬到外头。 很不幸的,遇到了一个黑心房东,竟然没把楼下是黑道堂口的事告诉她,结果她搬进去才一天,就被那些出出入入的黑衣人吓坏了,浑身发抖直奔警察局报案。 遗憾的是,警察也帮不了她。 警察早知道那栋大楼是高雄地区知名的帮派——杨家帮的堂口之一,但一来杨家早已金盆洗手,不混黑道了,二来杨家也没干什么坏事好让他抓,他凭什么去逮捕人家? 再说别看杨家是黑道出身,关于协助防护治安与捕捉人犯,他们可也都有不小的贡献,真要随便去抓人,局长第一个不放过他。 所以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无能为力啊!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想起他们的模样,凌舒媛还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比个高大的手势,再用力把眼睛撑到最大,竭力表达出对方凶恶的模样。「他们站起来有这么高,一双眼睛还瞪得这么大,真的快把我吓死了。」说着,她委屈得都快掉泪了。 「那他们有拿这——么大的刀子,或是这——么长的枪出来威胁你吗?」警察学她比着夸张的姿势。 「呃……那倒没有。」基本上,他们才瞪着她瞧几眼,她就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要一路用爬的爬来警察局。 「那不就对了?凌小姐,我可以告诉你,除非他们对你有明确的恐吓或伤害事证,否则连我们也不能动他们一根寒毛。要不然你就自认倒楣搬出去,否则是摆脱不了他们的。」 「所以?」 「请恕我们爱莫能助。」人民的褓姆两手一摊,送了她一句八字箴言。 凌舒媛的眼绝望地睁大,嫣红的唇瓣抖了抖,接着小嘴一张,哇地放声大哭。 「哇——」 第一章 「哎哟!」随着一声惨叫,一道人影从东边飞向西边,撞到墙壁后,软软地滑落到地板上。 夜色逐渐热腾鼎沸的pub里,正上演着全武行 一只大脚伸过来,狠狠地踩在这人的背上,像踩住壁虎的尾巴一样,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啊……」被踩的男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挺有胆的嘛!」踩在男子背上的男人长得帅气又邪恶,性格的唇咧开恶狠狠的笑容。「知道这是我们杨家开的pub,你还敢在这里捣乱?唔——」 杨靖枭眼尖地瞄到黑亮的皮鞋上有点灰尘,眯着眼弯下腰,吹口气将它拂净。 「呃——」重量下压的力道,快将男子的肋骨踩断了,男子赶紧哀号求饶。「冤枉啊!三少,这一切全是误会啊!我周起辉哪有那个胆呢?」 「没那个胆?」踩在他背上的大脚又往下重压了几吋,性格的俊脸冷冷地缓缓贴近。「胆敢在我店里卖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还敢说没胆?」 「三少、三少,这全是我一时糊涂,以后不敢了,请你饶了我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被逮了个正着,周起辉知道这时候只有赶快求饶脱身才是上策。 「饶了你?」杨靖枭嘴咧得更大,笑得也更灿烂。 「饶,我怎么不饶呢?你该知道,我们杨家已经退隐黑道很久啦,早就不做打打杀杀的勾当了。」 「哈哈!是啊,所以三少你快放了我吧!」周起辉痛到快流泪了。 「放了你?也没这么简单。」想得美。 「那三少是想……」既不打算对付他,也不放了他,到底想怎样? 「哼哼,最近警方好像在大力倡导什么治安月对吧?把你这家伙送给他们当慰劳的点心,相信他们一定会很开心才对。」 交给警方?「不,不要啊——」坐牢不会比被打死来得好。 「请你动手吧!我宁愿被我最敬爱的三少打死,也不愿落入他们手里啊!」 周起辉慷慨激昂地说着,眼角满是热泪,但杨靖枭却无聊得打呵欠。 「呵,有点累了,懒得跟他啰嗦,把这家伙带下去,通知条子过来。」 「是,三少。」两名手下过来,带走了周起辉。 「三少、三少——饶我一次啊!放了我吧——」 「快走吧!」两名壮汉无情地将他往门外拖。 「三少——」 可恶!杨靖枭,你竟敢这样对我,老子绝对要你好看。 杨靖枭回到后头的办公室,身子懒洋洋地一瘫,躺上自己那张尊贵的进口真皮躺椅,呼了口气,从烟盒里取出烟来。 他一拿烟,亲信陈士助立刻俐落地上前替他点燃,杨靖枭夹着烟,闲适靠在躺椅上,悠闲地吞云吐雾。 「老大、助哥——」底下的小喽啰兴奋地跑进来。「条子已经来把人带走啦!助哥——」 啪! 「哎哟!」小喽啰短得快没头发的脑袋瓜上,挨了一记热呼呼的巴掌。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助哥。」陈士助龇牙咧嘴地怒吼。 助哥助哥,怎么听都像「猪哥」。 骂完喽啰,陈士助转过头,面孔一变,好声好气地对杨靖枭鞠躬哈腰。「报告老大,那个周起辉已经——哎哟!」 这回换他脑门上吃了一记烧饼。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大。」老大都被抓去绿岛了不晓得吗? 「是。老大——不,三少。」陈士助抚着脑门,流下男人悲伤的泪水。 呜呜,好痛喔! 「害虫已经被逮,走,我们回去了。」杨靖枭长腿一收,起身带头朝外走。 他一动作,几名亲信手下立刻跟了上去。 就像往南飞行的候鸟,总是在最前端引导的候鸟,他永远是整个队伍的行动指标,手下们马首是瞻的对象。 ***bb***bb***bb*** 「你们知道吗?我们楼上那个老太婆,终于把房子给租出去了。」 黑色bmw330,宛如箭矢般划过街头。 造价不菲的高级房车,被杨靖枭当成平日出入的代步车,他按照惯例坐在后座右方,很没坐相地跷起长腿,听着手下们兴奋地提供八卦情报。 「喔,租给谁了?」他支着头,不怎么感兴趣地问。 提供八卦情报的喽啰认真想了想,然后道:「好像是一个年轻女生,那天我看到有个女孩子搬东西搭电梯上去。」 拜他们所赐,老太婆的房子空了三年也没人敢租,听说那间十坪大的套房,房租已经降到三千还包水电,但还是没人敢租。 哈哈,想来他们也觉得很光荣咧,敢情他们已经威震四方了? 「女孩子?!」其他人不禁提高音调。 他们最受不了那些爱哭又胆小的女生,不懂得欣赏他们这些英挺威武的男子汉就算了,每回见到他们,只会哭。 哭哭哭,连他们打个喷嚏都能把她吓哭,啐! 「对啊!长得好像挺漂亮的,个子小小的但很有料,被牛仔裤包裹的屁股好圆好翘,如果能像这样捏一捏,呼呼呼……哎哟!」 啪!喽啰二毫不留情地打断喽啰一的色情幻想。 「你这肮脏污秽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些?人家看起来就像女学生,那么幼齿稚嫩的女生你也吞得下去?」 「什么啊,是女学生?」他的亲信陈士助一听头更痛了。 爱哭的女生,又是像草莓一样娇贵的女学生,碰不得也大声不得,这下铁定会被他们吓出一大缸眼泪。 女学生? 杨靖枭眉头紧缩,兀自支着头,脑海中浮现一张身着制服、清纯秀丽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好像磁铁般牵引着他的心。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他依然无法忘怀当年那张清纯秀丽的面孔。 只是他也未曾忘记,那张清纯面孔带给他的羞辱与伤痛…… 「我真是不懂耶!」陈士助开始嘀咕起来。「三少家里那么有钱,金山银山好几座,堆起来的新台币比柴山还高,干嘛气派舒适的大房子不住,要窝到这种破烂的小公寓来?」 想到要回那间破旧的公寓,他的心情就给他粉不美丽,嘴巴也跟着唠叨起来。 要知道,他们三少是谁?他可是高雄地区响当当的大人物杨虎的亲生子耶! 虽然排行老三,上头尚有两位优秀突出的兄长,但要论领导能力与危机处理,三少可半点都不输给他们——虽然因为脾气暴躁,有时稍嫌莽撞,但大体上来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手下们尊崇追随的对象。 有着这样辉煌背景的三少,窝在这种卖都卖不出去的烂公寓里,未免太委屈了吧? 「我倒觉得挺好的。」杨靖枭不以为然地从鼻孔里哼了声。 有水有电,有床有椅,有什么不好?难道得像他那超级暴发户的老爸一样,把房子弄得金光闪闪、照瞎路人的眼,才算舒适? 「哪里好?房子老旧不说,电梯还经常故障。」 要不是他们只住二楼,陈士助真想叫人把那座常常罢工的烂电梯拆了算了。 这时,喽啰们出面说话了—— 「哎啊,助哥——」接收到陈士助从照后镜投来的恐怖眼神,喽啰急忙改口。「不,士助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三少崇拜历史传记中侠盗隐身市井、济弱扶倾的侠义精神,所以才以这座旧公寓为居身之所,他当然住得很舒服啰!」 他已经不知发过多少次牢骚,所以喽啰们也能够很流畅地回答。 「崇拜就崇拜,但不必住到这种破地方来啊!要是让三少的爹知道我们让三少住在这种地方……」 想到那位粗鲁凶蛮、脾气火爆更胜自家主子的前任黑道大哥大,陈士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后果——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那还不简单,别让他知道就好了。」杨靖枭嗤笑。 笨哪!谁叫你说的? 「欸,说得也是耶!」陈士助双眼一亮,双手用力一拍,心情豁然开朗。 「不让他知道就没事了。哈哈,三少,还是你聪明,哈哈哈!」 一旁的喽啰们与杨靖枭互看一眼,暗自摇头窃笑。 头脑简单的人,真好哄。 ***bb***bb***bb*** 门开启,一双骨溜溜的大眼,从门缝中往外探。 左看看,右瞧瞧——很好,外头没人。 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打开门,再轻轻地关上,然后上锁,她蹑手蹑脚地走向电梯,以轻如羽毛的力道,按下电梯的按钮。 然而老旧的电梯,完全不明了她想低调的心情,发出令她惊恐的巨大声响,嘎吱嘎吱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速度可比蜗牛的电梯爬到三楼,门一开启,早已胆颤心惊的人儿连忙冲进去,死命按住关门的按钮,让电梯门持续紧闭,不让它有任何机会停留在被她视同地狱的二楼。 嘎吱嘎吱!电梯龟速往下降,金属门旁边的指示灯显示,电梯已经越过二楼,正往一楼而去。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 好比电视里火焰大挑战的闯关游戏,通过了最艰难危险的区域,接下来终点就在眼前了。 卡卡卡…… 电梯门微颤地往两旁打开,她举步正想踏出,不料一抬头,却发现电梯前站着三名黑衣男人,不是高得吓人就是壮得可怕,面容凶恶,不是手臂上有刺青,就是脸上有刀疤,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出、出现了……黑、黑衣人。 凌舒媛整个身体像震动器一样,不由自主地发抖,娇俏的小脸也在瞬间变得比饭团还要白。 她两只小脚的其中一只,已经跨出电梯外头,而另外一只还在里面,她僵硬地低下头,盯着那只已经跨出电梯一半的脚,很认真地思索一个重要的问题。 现在这只脚到底是该跨出去,还是缩进来? 电梯里外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但她知道他们全紧盯着她瞧,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她的冷汗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到底该怎么办?现场的气氛好像老鼠遇到猫,野兔与猛虎相遇,僵硬、紧张、对峙,好像下一秒就要攻击撕咬——然而这只是凌舒媛的被害妄想,事实上她以为的那票「大恶人」,只是睁大眼,好奇地看着她。 她就是楼上那个新搬来的女孩子?上回没看仔细,原来她真的满漂亮的。 「助哥,她站着睡着了吗?」见她动也不动,一名小喽啰小声地问陈士助,她站在那里足足有两分钟了耶!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拍上小喽啰的脑门。 「噢噢噢……」小喽啰痛得弯下腰,忍不住飙下男儿泪。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助哥。」而且,光用看的也知道她吓呆了,还用问吗?笨! 打……打人耶!凌舒媛整个人完全傻住,连脑子都停止运转。 刚才那一巴掌真是响亮,他们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样凶残。呜…… 陈士助不耐烦地瞪着抖得更厉害的凌舒媛,这女人到底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你该死的要不要出来啊?!」 他突如其来怒吼一声,把凌舒媛吓得弹起半天高。那声大吼,让她好像被子弹扫射到一样猛然跳起来,无法克制地放声尖叫,接着哇地痛哭,死命地往外冲。 「哇啊——哇——」好凶,好可怕。 凌舒媛没命地逃,恨不得多长出一双腿,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士助拍着大腿,恶劣地大笑。 吓吓爱哭的女人,心情实在超爽的。他知道女人爱哭,不过只吼了一声,就把她吓得号啕大哭,这种女人也太没用了。 把小女生弄哭,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一旁两个小喽啰,偷偷用不屑的眼神瞪他。 「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吗?」陈士助挥舞着拳头,仗恃的就是自己资历比他们深,拳头比他们硬。 「没——没有。」形势比人强,两名喽啰吞下不齿的抗议。 「很好,哈哈哈哈——」陈士助仰起头,张狂地大笑。 ***bb***bb***bb*** 「啊啊——啊!」 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凌舒媛,一路哭喊着往外逃,笔直撞进一个坚硬宽大的怀抱里,撞疼了她的小鼻子。 但那抹疼痛,奇迹似的让她安静下来。 睁开微渗薄泪的眼,看见前方一片漆黑——怎么回事?天变黑了吗? 她微微眯起迷蒙柔媚的眼,呆呆地瞪着那片黑暗外加满眼金星。天黑了,还看到星星。这是怎么回事? 杨靖枭拧着眉头,瞪着黏在自己胸前的那坨麻糬。 刚才他去对面超商买烟,买完刚想踏进公寓大门,结果「啪」一声,竟然有团软绵绵、暖呼呼的「麻糬」迎面飞来。 那坨麻糬——不,是那个女孩,此时还趴在他胸前,黏得死紧,一动也不动。 难道是撞昏了? 「搞什么鬼?!你——」伸出大掌,把那坨「麻糬」拔开,拎到鼻端前眯着眼一看,双眼顿时瞪得老大,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中,僵硬无法动弹。 她……她…… 咦?墙壁发出声音? 听到「墙壁」说话,凌舒媛极缓慢极缓慢地抬起头,看见上方那张英俊但神情不耐烦的面孔时,双眼再度惊恐地瞪大,好不容易才合拢停止尖叫的小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恶人!那分明就是一张穷凶恶极的坏人脸。 性格的脸上,眼、鼻、口都有着自己的个性与主张,分开来看都不难看,但兜在一起,说不出为什么就是透出一股凶恶可怖的气息。 可能是那两道又浓又粗的眉毛,也或许是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不不,一定是因为那张薄唇,这会儿它正抿得死紧,好像下一刻就要张嘴咬她一口…… 当然,这又只是她的被害妄想,事实上,杨靖枭只是呆呆注视着她,整个人陷入痴傻状态。 好……好个清秀可爱的女孩!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长度刚好到肩上,所以有些发尾会不听话地翘起,但那样不但不显杂乱无型,反而更增加几分可爱的气息。 白里透红的瓜子脸秀秀气气的,闪耀着青春的光泽,一双大眼水汪汪的,小嘴儿则红通通,像果冻一样水润润,教人好想尝一口。 而一如手下所说,她的身材是娇小了点,但确实曲线凹凸玲珑有致,白衬衫配上一条简单的卡其色a字裙,显得清纯极了。 白皙的小腿纤细无瑕,和身材一样娇小的脚上,套着简单的帆布鞋。 她的全身上下,散发着女学生干净清纯的气质,像林间透明清澈的流泉,洗涤着他的污秽与幽暗。 她不算美,和他身旁那些艳丽的酒国名花相比,她真的不出色。 清清秀秀的容貌,干干净净的气质,看了就让人感觉好舒服,像一块磁铁般吸引着他的眼,让他只能看着她,看着她,一直看着她,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力撞击,那猛力的一撞,让他像跌进一个未知的世界里,变得迟钝呆傻,完全失去平日的强悍。 向来火爆的他,竟然像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一样,无法克制地脸红起来。 「你——」 他稍微跨前一步,想跟她说话,没想到早已吓破胆的她,一见他靠近立刻惊恐地大叫。「哇,不要杀我。」 她没头没脑地将手中厚厚的课本扔向他,然后好像看到鬼一样没命地往前逃,还隐约听得到她抽抽噎噎的啜泣声。 杨靖枭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厚厚的课本,活像兜头给人打了一棒似的,深感屈辱。「她怎么了?」 杨靖枭莫名其妙盯着她的背影,没发现手下们心虚的表情。 「谁、谁知道呢?可能、可能是她仰慕三少,所以才把书送给你,这就是所谓的『情书』吧?嘿嘿!」 陈士助哪敢托出自己的劣行劣迹?要是让三少知道他「欺压」弱女子,不先扁他一顿才怪呢! 「情——这算哪门子情书?不懂就别乱说。」杨靖枭心口一颤,给了他一记白眼。 「嘿嘿,传达情意的书,不叫情书叫什么?」陈士助嘻皮笑脸。 「真是胡说八道。」 「欸?三少,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一名喽啰发现这件怪事。 「真的耶!三少,你脸红了耶!怎么了,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哈哈!」 被手下大胆调侃,杨靖枭顿时恼火起来。 「胡扯什么?!今天闷得要命,我只是觉得热而已,脸红什么?你们没事拿我消遣吗?浑蛋。」 没头没脑地吼了手下一顿,他面色窘迫地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关上,才发现手上还拿着那本书。 该怎么办?他瞪着厚重的书发愣。 情书?经济学? 哈! 第二章 「我要退租。」 「不行。」 「拜托你,请把我的房租和押金还给我。」 「不可能。」 「不然——最起码把房租还给我。」 「想都别想。」 瞪着面前那张干瘪又可恨的老妇面孔,凌舒媛很难想像,她和当初租房子时那位亲切和蔼的老奶奶是同一个人。 原以为找房东太太谈一谈,她应该能够理解她的痛苦,没想到她竟然态度如此强硬,不但不肯道歉认错,连半毛钱也不愿吐出来还她。 「房东太太,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心呢?为什么恶意隐瞒楼下是黑道堂口的事不告诉我。」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耶!凌舒媛难忍气愤地质问。 「因为你也没问啊!」房东太太咧开满口大银牙的嘴,得意地奸笑。 等了三年,终于有只笨笨的小绵羊自己送上门来,饿坏了的大野狼怎么可能吐出来呢? 「那是我爸爸辛苦工作,要给我租房子的钱,拜托你还给我吧!」 理说不通,凌舒媛只好吸吸鼻子,挤出眼泪,改换温情路线,想以亲情攻势打动黑心房东太太的心。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实在不忍让父亲辛苦赚来的钱平白浪费了。 「噢,请代我向你父亲致谢,多亏了他,我后半年的生活费都有着落了。」嘿嘿嘿。 好吧,她认了,这黑心的老太婆是不可能良心发现的。 回到家,凌舒媛哪里也不敢去,甚至连肚子饿了也不敢出门去吃饭,就只能躲在被窝里发抖。 呜……她决定了,她要搬家。 就算回家跟老爸坦诚一切,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好过在这里天天担惊受怕。 楼下那帮人实在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活活吓死。 正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时,她的门铃响了。 门铃? 她一愣,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有人按门铃。 她刚搬来,还没告诉任何人她的住处,所以不可能有人来拜访她,会按门铃的除了那位黑心的房东太太,她想不出还有谁。 到底是谁?难道是房东太太良心发现,要将房租押金退还给她? 她溜下床,蹑手蹑脚地靠近大门,悄悄从门上的监视孔往外看—— 啊!不是房东太太,是楼下的黑帮土匪,而且还是那个光用目光就可以杀人的大头目。 他怎么会来按她的门铃呢?难道是刚才她得罪了他,准备上来寻仇? 看他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那一定是球棒或开山刀。他打算先揍她一顿,抢走她所有的钱,然后再把她给杀了吧? 哇,好可怕好可怕。 胆子小又染上被害妄想症的凌舒媛光是想像就快昏了,根本没勇气去转开那扇门。 干脆假装自己不在好了。 她瞪着那扇门,小心地一步步倒退。 砰砰砰。 门外的人显然不太有耐心,等没两分钟便开始用力擂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她想假装没人在家也没用,门下透出的灯光,清楚地显示她人就在里头。 「啊?他怎么知道我在家?!」凌舒媛浑身一震,险些踢到椅子跌个倒栽葱。 「我数到三,你再不开门,我就把你的门拆了。」她躲着不出来,惹恼了杨靖枭。 她像老鼠一样躲在里头是啥意思?怎么,他是会吃人的人魔? 「什么?」要拆了她的门?不行啊! 要是门被他拆了,房东太太绝对不会放过她,说不定她会立刻被赶出去,而且付出去的房租和押金更不可能拿得回来。 「不可以。」 心里一慌,凌舒媛不顾恐惧与危险,急忙转开门锁。 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惶恐的大眼从门缝中往外望。「请……请问有什么事?」 「你的书。」一本书,被粗鲁地从门缝间塞进来。 凌舒媛下意识伸手接过来一看,竟是自己的经济学课本。 欸?她的课本,怎么会在他那里呢? 「要是下回再乱扔,我就拿它来烤番薯。」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乱扔?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先前在楼下相撞时,她一时惊慌,将手中的东西乱扔,扔到他手上去了。 「那个……」她将门缝开大了些,想跟他道谢,但——门外已经没有人。 他走了。 「谢谢……」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她喃喃自语。 杨靖枭佯装镇定地回到二楼,一关上门,一阵热烫直冲上面颊。 终于……终于跟她说到话了。 ***bb***bb***bb*** 凌舒媛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 抽签没抽到便宜又方便的宿舍——倒楣;在外头租屋,却不幸和黑道份子住同一栋楼——倒楣;而且好死不死,刚搬进去就碰上他们,吓得跑去警察局报案,结果被轰了回来——真是倒楣。 最惨的是,被某个恶劣的家伙吓哭了,还撞上他们的大头目——有够倒楣。 她生性胆小怯懦,人生至今二十一年,有个任职公务员、管教甚严的父亲,在他铁的教育下,她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致力于成为一个奉公守法、奋发上进的好人。 走路靠右边,骑车不闯红灯,吃饭不挑食,考试不作弊,看到老人、小孩会让坐,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一定伸出援手…… 自认已经很努力当个好人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么多厄运? 难道只因为她不该走错一步,贪图便宜的房租,而误闯贼窟吗? 想到住在二楼的那些人,她又开始发抖。 那票人真的很可怕,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更教她胆颤心惊——虽然他长得其实满帅的。 这样夸赞一个混黑道的男人,好像太恭维了,但她相信所有的妇女同胞都会跟她眼光一致,因为他真的很有型。 短短的发,理成简单俐落的飞机头,浓眉下的大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五官显眼立体,好像明星一样,身材高大挺拔,她很少见到那样又高又帅的男人。 而她怕他,也不是因为他对她特别凶恶。 事实上他除了盯着她多看几眼之外,并不曾对她有过什么粗暴的举动,甚至还帮她把书送回来,但不知怎么着,她就是怕他。 那副强健的躯体,一看就知道蓄满了蛮力,一个拳头,可能就会将她打飞到五公尺外。 即使他静止不动,身上依然透出一股野蛮力量,就是那股力量使人畏惧。 「凌舒媛,我送你回家好吗?」 放学后走到校门口,忽然后头有人喊住她。 这学期换了讨论的组别,新的小组里有个男生对她似乎颇有好感,打从开学之后就特别关注她。 今天他特地骑着机车,在校门口等她。 「这……」凌舒媛并不特别需要专车接送,但同学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 「你只有一顶安全帽吗?」她找了找,那辆造型很炫的机车前后,看不到另一顶安全帽的踪影。 「对,我只有一顶。」不过男孩立刻说:「没关系啦!只要小心不被警察发现就好。」 「不可以的。我爸爸说骑机车一定要戴安全帽才安全,再说不戴安全帽是违法的事,我们怎么可以犯法呢?」她严肃地道。 男孩有点窘迫地看着她。「那——我把安全帽给你戴吧?」 「那更不行。」凌舒媛好像听见什么可怕的提议,睁大了眼。「我怎么可以占用你的安全帽,反而让你暴露在危险之中呢?我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我还是搭公车回家就好。啊,车来了,再见。」 公车来了,凌舒媛赶紧向男同学道别,然后跑向公车站。 「哈哈,吃了闭门羹?」 旁观的几位同学调侃道:「你不知道凌舒媛很难追吗?别看她秀气可爱,甜得像颗软糖,其实她怪毛病一堆,而且迟钝得很,先前曾经有好几位同学、学长想追她,结果你看谁追到了?没被她那颗死板的脑袋瓜气死就算不错了。」 男同学先是沉默不语,接着抿唇微笑。「我非追到她不可。」愈是追不到的,愈有挑战性。他自信地昂起头,发出战帖。 ***bb***bb***bb*** 离开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变了。 才在公车站牌下车,便听到天际传来几声闷雷,不到两分钟,豆大的雨滴开始落下。 凌舒媛本来还想趁着雨势变大之前赶回家,但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要是强行赶回去,很快就会淋成落汤鸡,她不得已只好找户人家的屋檐暂时避雨。 「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呢?」 被雨打湿的身体有点冷,她缩起身体,将昂贵的精装版课本护在胸前,望着不断落下水滴的天空,哀叹这场雨不知何时才会停?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中传来尖锐的煞车声,一辆黑色跑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一张性格的脸孔探出来,简单俐落地下了命令。「上来。」 刚才杨靖枭开车经过,见她一个人躲在这里避雨,立刻绕回来载她。 吓!发现车内的人,是住在楼下的那个黑道大头目,凌舒媛吓了一大跳,但没有尖叫,只是将书袋紧抱在胸前,好像这样就可以防御他的威胁。 「怎么,你不上车?你要回家不是吗?我可以送你,反正刚好顺路。」他取下嘴边叼着的烟,眯起眼打量她。 说起打量——凌舒媛发现每回见到这位黑道大头目,他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该不会在评估她能卖多少钱吧?想到这儿,她不禁往后退一步。 「你不上来,在做什么?」他发现她不但不上前,反而还往后退,当下拧起眉头。 「我、我等雨停再回去就好。」她忙不迭摇头,她才不要被卖掉。 「等雨停?哼,你没看气象预报?从今天开始会连下三天大雨,你想等三天后再回家吗?」杨靖枭哼笑。 「三天?!」不会吧! 「或者你可以待在这里碰碰运气,或许到了半夜雨势会稍缓也说不定。」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车上有没有伞?我向你借把伞就好。」她看看丝毫没有稍减的雨势,局促不安地问道。 「雨伞没有,不过有垃圾袋,你要吗?」他故意恶劣地问。 「……」那比没有更糟。 「我劝你快上车,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对你有任何不良企图,不必这么麻烦等到下雨了才找机会,直接走进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键就行了。所以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完全是杞人忧天。」 「……」说得也是,他何必舍近求远? 「但是……」她还是有点犹豫。 「给你三秒钟时间上来,还是你要我亲自下车去『请』你?」 这句警告一出,她几乎是立即跳上车,不用再催促第二次。 杨靖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踩下油门上路。 幸好他果真朝公寓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不正经的举动,甚至没跟她说什么话,只把一条干净的毛巾扔给她,让她把身上被雨打湿的部分擦干。 「到了。」驶过几条巷弄,很快到了住处,他把车停在公寓门口,让她下车。 她抓起书袋下车,有些羞涩地转头想道谢。「呃,谢——」 没想到一声谢谢还没说完,他油门一踩,又飞驰而去,只留下雨幕中的一缕轻烟,好像后头有人在追似的。 错愕地呆看着汽车的尾灯愈驶愈远,许久,凌舒媛才因寒冷回过神,赶紧走进公寓里。 而大雨中,另一辆车停在公寓对面,有双窥视的眼透过玻璃窗,不怀好意地跟随着她…… ***bb***bb***bb*** 一般来说,个性温和的人,比较容易和邻居成为好朋友。 如果那位邻居正巧帮过你几次,那么你毫无疑问应该与他结为好友。 但问题是——如果那位邻居是一位混黑道的黑道份子呢? 「唉!」凌舒媛背着书袋,走在往常惯走的放学路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规律行进的双脚,重重叹了口气。 最近她经常在烦恼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到底是该与楼下那位黑衣先生成为朋友呢?还是像以前一样保持适当的距离? 想起那天他突如其来的善心送她回家,她心中不是没有感激,但想起他凶蛮的眼神,她还是浑身发抖。 「不行,我还是怕他。」她用力摇摇头,嘟起的小嘴喃喃嘀咕。 他那双深沉又火热的眼眸,让她的心房阵阵发颤,那到底是害怕?还是—— 啊,她也不知道啦! 远远看见家门就在前方,她开始左顾右盼,收敛足音缓缓潜行,深怕又遇上那些黑衣人。那扇斑驳的红色铁门就在前方,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心想今天应该能平安过关。 不料才一转眼,竟有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里头步出。 她一见到那道黑影,原本欣喜的小脸瞬间垮下来,简直快要哭了。 出现了!又、又是他。 「妈呀!」她下意识转身,逃向超商。 即使每天战战兢兢、刻意低调地出入,但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她真的衰神附身,偏偏就是会遇上他。 呜呜,她是命格带衰吗?不然怎么那么倒楣啊! ***bb***bb***bb*** 杨靖枭单手插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才正要出大门,便看见「她」迎面走来,他眼眸紧锁,目光不自觉转柔。 又见到她了! 然而,她一见到他,却像只躲进树洞里的惊惶野兔,慌忙转身逃进超商里。 杨靖枭一开始有些错愕,接着便怒火狂燃。 他有那么可怕吗?他是恶鬼不成。 嘲讽地将唇一掀,他很恶质地跟进超商,她愈是怕他,他愈是故意要出现在她面前。 没错!他就是恶人怎样? 凌舒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躲的人竟会跟进超商来,当下慌了手脚,赶忙随手抓了一瓶饮料、一小盒鲜奶,和一个明天要当早餐的面包,心想快快结好帐就逃出去。 结帐金额是五十五元,超商店员很热心地问:「请问要不要凑满七十七元,可以得到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喔!」 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她有在收集。好想要……可是那个人好像就在附近,怎么办? 可爱的hellokitty跟可怕男人的脸孔,在她的脑海中交互出现,左右着她的决心。 想了又想,最后是hellokitty略胜一筹。 「那……我再看看能买什么好了。」 只差二十二元而已就能凑到一张集点贴纸,她舍不得放弃,只好在结帐柜台附近到处瞧,看看还能买些什么好凑到七十七元。 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她在收集? 杨靖枭听到她与店员的对话之后,好像被催眠一样,不由自主抓起购物篮,两只手开始动了起来。 他沿着超商的陈列架,每走过一个区域,就随意抓起架子上放置的物品,看也不看地全往篮子里丢。 很少吃的泡面、甜得腻人的糖果零食、八百辈子没看过的杂志、搞不清楚什么作用的清洁用品、袜子、牙刷、面纸、鸡蛋……看到什么就抓什么。 最后,甚至买了半打啤酒。 名下有好几间酒吧的人,还需要在外头买酒?说出去会笑掉人家大牙。 不过没关系,这里没有人认得他。 「结帐。另外给我两包万宝路。」 提着满满的篮子走到柜台,她还在犹豫不决地东张西望,他瞥了她一眼,先让店员结帐。 「好的。」店员替他拿了烟,然后开始一样样的刷条码,机器判读条码的嘟嘟声,清脆地响起。 趁他结帐的时候,凌舒媛正好躲到一旁慢慢考虑,到底该买一包口香糖,还是两条巧克力? 「先生,全部总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七元。」 听到这金额,凌舒媛暗自吐吐舌头。哇,大户! 杨靖枭取出皮夹付帐,另外又多买了两个大塑胶袋,让店员替他把所有的东西全装进去。 店员装好了也找好了钱,接着把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数给他。 「八百七十三元找您,还有十四张集点贴纸,请小心收好,谢谢您的光临。」 「嗯。」杨靖枭收回零钱,却把那十四张小贴纸推给店员。「这些贴纸送给旁边那位小姐。」他以下巴撇撇凌舒媛放置在桌上的物品。 「咦?」店员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要送给她?人就在他后头的凌舒媛自然也听到他的话,当下错愕呆愣。 没等他们回应,杨靖枭迳自提着两大袋东西步出超商。 电动门开启的叮咚声惊醒呆愣的两人,店员这才赶紧高喊。「谢谢光临。」 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凌舒媛心中五味杂陈,愣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冲到门口,朝着他的背影高喊。「谢谢你。」 杨靖枭听到她的道谢,停下脚步转过头,性格的薄唇微微扬起。 「不客气。」 凌舒媛这才发现,他一笑起来,脸上的暴戾之气竟然完全消失了,使他看起来像个开朗的大男孩,她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 原来他笑起来,是那样好看啊! 提着两大袋物品走向家门,杨靖枭的嘴角无法克制地逐渐上扬。 她说谢谢!她向他道谢?她已经比较不怕他了,是吧? ***bb***bb***bb*** 回到住处,手下们看到他买了那么多东西,差点没吓死。 「三少,你不是去买烟吗?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超商倒店大拍卖是不是? 「全给你们。」整个人还飘飘然的杨靖枭对买来的东西压根没兴趣,放下提袋便往房间走去。 「三少买东西犒赏我们,好耶!哇,有酒耶……可是我们酒吧里就有酒啊!」 某位手下错愕地瞪着那半打啤酒。 「对啊!还可以喝免费的,干嘛买啊?」其他人更纳闷。 再往袋子里一翻,他们眼睛差点凸出来。 「三少,你买卫生棉做什么?!」 杨靖枭好像完全没察觉后头的吵杂,一迳儿傻笑着。 走到房门口,他才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以后你们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如果有拿到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通通拿给我,知道吗?」 「噢!」几名手下呆愣地点头。 他一转身,他们就开始飙泪。 买卫生棉,还收集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老天!三少怎么了?! 回到房里,杨靖枭点了根烟望着窗外,凝睇着那抹从超商走来的纤细身影,目光不自觉变得温柔。 他想自己又病了,害了一种名为相思的怪病。 以前他也曾如此疯狂思念着一个有酒窝的甜美女孩,只要能见到她的笑容,他愿意像傻子一样追逐着她。 但那女孩,最后却带给他难以抹灭的伤痛,如今他又迷恋上另一个。 他很清楚,她不是自己能碰的女人。 他出身黑暗的黑道,打小把刀枪当玩具玩,举止粗蛮,脾气火爆,动拳头永远比动脑子快,而她一看就知道是善良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乖巧守法,知书达礼,这辈子八成还没骂过一句脏话。 天与地,云与泥,这样巨大的差别,怎么搭配得起来呢? 不该让自己继续沉沦,也不该再看她,即使他不断告诉自己,目光—— 依然无法转离。 第三章 「小姐!」上学途中,在前往巴士站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住凌舒媛。 「啊!你叫我吗?」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约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模样俊美,有些流理流气,但感觉不像坏人,便没那么防备。「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这条路,但不知道怎么走,好心的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男人倚在车旁,拿着地图,状似烦恼地低头研究。 他没走过来,凌舒媛也看不见他手中的地图,只好自己走过去。 「你要去哪里?」 「就是这里……」 待她凑过来观望地图,男子立即拿出预先准备好、沾了迷药的布巾,罩住她的鼻端。 「唔,唔唔——」一开始还剧烈挣扎的凌舒媛,不消片刻就慢慢停止动作,昏厥在男子怀中。 男子望着她昏迷的面孔,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诱饵,到手了。 ***bb***bb***bb*** 「三少,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看见杨靖枭又提着一大包东西从超商回来,陈士助终于忍不住了。 「请你停止吧,三少。」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三少已经走火入魔了。 「什么?」将手中的提袋交给几名欢天喜地的喽啰去瓜分,杨靖枭懒懒地瞄他一眼。 「我知道三少喜欢三楼那个女孩子,但是像她那种天真的女学生,根本不适合三少。」陈士助狠心打破他的美梦。 他从小与杨靖枭一起长大,杨靖枭成长的一切过程,他都参与了,他们虽名为主仆,但实则情同手足,他真的不愿看自己的好兄弟再次受伤。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的事几时轮到他来管了? 「我无法不操心,难道三少忘了以前的事?当年那个女人也——」 「住口。」杨靖枭狂怒大吼,大伙儿全都噤若寒蝉。「不许提起当年的事,我也没有喜欢那女孩。」 他下意识否认。他的心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有!三少,我从出生起就认识你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还会不晓得吗?幼稚园时你喜欢小美同学、国小时你暗恋我们的级任老师、国中时迷上隔壁女校的校花,至于高中时则是爱上——」 陈士助顿住了,不想说出那女人的名字,免得污了自己的嘴。 「三少,仔细回顾,你没发现自己喜欢的都是同样类型的女人吗?但是你再好好想一想,那样的女人真的不适合你。」 「我说住口!」 「那种柔弱得像朵花、只会尖叫跟哭泣的女孩,有什么好?」陈士助不顾他的吓阻仍继续说下去。 他冒着被打死的危险,就是希望三少能诚实面对自己。 「三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露露、美美她们才是适合你的女人——」 「我叫你住口!」 杨靖枭揪住陈士助的领子,狂暴地把他推向墙壁,陈士助的背狠狠撞向墙壁,痛得好像快碎了。 「我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我,不用你管,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可恨!真的非常可恨! 他恨陈士助毫不留情揭穿他的心事,更恨自己的软弱无助。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该对那种清纯、甜美的脸孔动心,但偏偏克制不了自己。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拥有她,也从没想过要占据她,他只是想多看她几眼、多看看她的笑容而已…… 就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可恶!」他恨恨地握起拳头捶向墙壁,五个指节顿时破皮挂彩。「可恶、可恶!」 「三少,请别这样——」 他再度举起手,陈士助连忙用自己的拳头去挡,不让他伤害自己。 「让开。」 「不,三少,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绝不让开。」 「三少、助哥,你们不要吵架啊!」几名喽啰快吓坏了。 嘟……正争执时,杨靖枭的手机忽然响起,他低咒了声拿起一看——未显示号码。 这种电话十通有九通是诈骗电话,他本来也不想理会,但因为需要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好缓和紧绷的情绪,所以还是接了电话。「是谁?」 「呵呵,杨靖枭。」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奸佞的笑声。 「你是谁?」既然知道他的名字,想必是认识他的人,但这声音很古怪,他一时听不出来。 「怎么?才把我扭进警察局,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周起辉?」他第一个想到他。 「哼,想知道我是谁,你就乖乖到我指定的地点来赴约。」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自大的口吻让杨靖枭大感好笑。他凭什么? 「难道你不管你小女朋友的死活了?真可惜了这样白嫩的脸蛋,要是我在上头划上几刀,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不要!救命啊!救命——」 旁边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哭泣求救。 「我的小女朋友?」杨靖枭拧起眉头,心想自己果然遇上诈骗集团了。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杨家的人也敢骗? 「是啊!她说她叫凌舒媛,我看你们挺亲密的,你应该不会不管她死活吧?」从他们相处的情况来看,周起辉笃定杨靖枭绝不会弃她不顾。 「凌舒媛?」她是谁?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她不是已经跟你同居了?我好几次看见你们一同出入,你还想瞒我吗?」 「同居?一同出入?哈,你疯了吗?我看你——」未完的话冻结住,杨靖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很可怕的推断。他该不会以为…… 「你抓住了谁?!」 一股可怕的惊慌,从心底直窜出来,猛烈的怒火在眼底燃烧,可惜匪徒看不见他此时的模样,否则应该会当场吓破胆。 「告诉我她长什么样子。」他厉声命令。 「长什么样子?就白白嫩嫩的,清纯得像女学生,一张小嘴红通通的,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怎样?嘿嘿嘿。」 「你敢!」一听到他说像女学生,他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那人邪恶地威胁。「我给你一个钟头的时间,要是晚到一分钟,我就代替你安慰她,好好品尝她的滋味。」 「周起辉!」生平从未有过的怒气,在胸腔里窜流撞击,让他的胸口疼得像快炸开似的。 如果她受到伤害,如果她因为他而受到无可抹灭的伤害,老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完全乱了方寸。 「不许你碰她一根寒毛,要是你敢碰她,我会亲手撕碎你。听到了吗?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他从来不曾这么愤怒、恐惧过,想要疯狂地摧毁每一个企图对她不利的人。 他的严厉警告让周起辉心里发毛,但仍佯装嚣张地叫嚷。「那你就乖乖过来,不然我就剥光她。」 「告诉我地点。」 杨靖枭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问明地点,然后单枪匹马冲出去—— 想到那个柔弱无辜的女孩,有可能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他就懊悔万分。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接近她的,是他不好,他为什么不能忍住呢? 如果她真的被伤害,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补偿她。 她叫凌舒媛…… 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去救你! ***bb***bb***bb*** 她果然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凌舒媛仰望着看不到天空的屋顶,发出心底最深的哀叹。 在遭遇一连串的厄运之后,她竟然还被绑架。如今,她被囚禁在一座破旧的小屋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只知道是一座偏僻的山区。 而那名绑匪就在一旁监视着她,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绑。 「请问……你是不是绑错人了?」凌舒媛的牙齿上下打颤,万分恐惧地问。 一来她家没钱,二来没与人结仇,他绑她做什么? 「绑错人?怎么可能。你是杨靖枭的女人不是吗?我不绑你绑谁?」 「杨靖枭?」那是谁? 见她一脸茫然,周起辉快气疯了。「又来了,你们一个个全给我装傻,明明就同居了,还想装不认识吗?」 周起辉气得跳脚,若不是木屋里空无一物,他真想摔东西泄愤。他们把他当白痴啊? 「我没有装不认识,而是真的不知道杨靖枭是谁。」这到底是哪号人物啊?可把她害惨了。 「还装蒜!那天下大雨,送你回家的不是杨靖枭,难道是鬼吗?」 「下大雨?送我回家……啊,是他。他就叫杨靖枭?」她突然领悟,原来那个人就是他口中的「杨靖枭」。 「哼哼,不装了?我就说你是他的女人,你还不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而是真的和他不熟。我们只是住在同一栋公寓,根本不是同居,我甚至是直到刚才才知道他的名字。」 「不错,装得很像。」周起辉冷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不是的,你真的误会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真的不是。」知道绑匪误会了,凌舒媛急得快哭了。 他不会来救她的,因为她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 「哈!演得真的很像,连我都快被骗过去了。」 「我发誓这是真的,我真的不是——」 「闭嘴。」 她一再否认,磨掉了他的耐性。「你给我安分点,要是你再鬼叫,我就塞住你的嘴。」 周起辉看着手表倒数计时,等着杨靖枭若晚来一分钟,就要凌辱她泄愤。 「呜……」她忍不住开始哭泣。 她为什么这么倒楣?明明是奉公守法的好国民、用功听话的好学生,为什么老是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都是因为他!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名叫杨靖枭的人,若不是他,她也不会遇上一连串倒楣透顶的事,只要一扯上他们那伙人,她就会变得很倒楣。 都是他不好,他果然是恶人!呜……哇…… 「吵死人了,不准哭。」周起辉被女人的哭声搞得快烦死了,劈头就骂。「你再哭,老子就掐死你。反正我只是要利用你把杨靖枭骗来,不必管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听到他的威胁,凌舒媛不敢再哭了,但还是忍不住悲伤,只能咬着嘴唇低声啜泣。 要利用她把那个人骗来?不可能的!哪个人会笨到来救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邻居呢?呜呜,她死定了。爸爸、妈妈,姐姐,弟弟——我们来生再见了。 砰! 正哀伤地在心底默默跟家人道别时,忽地一声巨响,一辆吉普车挟带着开山破土的气势,冲破木门直冲进来。 腐烂得和纸差不多脆弱的破旧木门,受到吉普车的猛力冲撞,破裂的木头碎片当场齐飞,像火山爆发的火焰一样四处喷射,整扇木门瞬间尸骨无存。 「啊!」周起辉用手挡在脸部的前方,避免自己的眼睛与引以为傲的脸皮被刺伤,但那却是他最大的失误。 「周起辉。」一声凌厉可怕的怒吼声响起,杨靖枭抄着枪从吉普车上跳下来,铁青的脸色就像复仇的鬼魂那样可怕。 「杨靖枭?!」周起辉没想到他竟然开着车撞破木屋的门,就这么冲了进来,当下吓得魂不附体,一回过神,立即连滚带爬地冲到凌舒媛身后,勒住她的脖子,拿她来当人质,顺便兼作盾牌。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触到凌舒媛,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哒哒声给打断。 哒哒哒哒…… 「啊啊——」 ***bb***bb***bb*** 「呜……」 凌舒媛紧贴着那个宽大怀抱,抓着他的衣物,不停地颤抖,完全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被她紧抓着的男人,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笨拙地安抚道,却逼出她更多眼泪。 「都是你。」忽然间,一个愤怒的小拳头捶上坚硬的胸膛,紧接着,又是另一个拳头。「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被那么恐怖的坏人抓走,都是你害的。」 因为受到太大的惊吓,她彻底崩溃发飙,像擂鼓般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阵乱捶乱打。 「喂,你——」从来没人敢这样骂他,当然更不可能有女人敢打他,杨靖枭浓眉一拧,准备发飙骂人。 然而恶狠狠的眼瞪着她好半晌,望着那张哭花的可怜小脸,又忽然没了气。 「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咳,别哭了。」从没哄过女人的他,第一次开口哄女人,霸气的俊颜因窘迫而发红,但抱着她的大手,却像捧着豆腐一样,万般温柔。 「呜……」她哭得岔了气,软软地瘫倒在他的胸口。 望着淌满泪珠的凄惨脸庞,他心田渗出许多的疼,更多是怜惜,于是缓缓伸出大手,却不敢搭上她孅弱的肩。 曾经拥有无数场欢爱的他,却在一名女大学生的面前感到怯懦自卑,一双大手高举在空中许久,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不敢碰触她一根发。 「对不起。」想来想去,还是先道歉再说。 「我没想到周起辉会误会我们的关系,而把你抓走,害你受了这么多惊吓,我很抱歉。」 「你把他打成蜂窝了。」想到他持冲锋枪扫射的那一幕,凌舒媛简直吓坏了。 别说周起辉当场倒下去,就连她也差点被活活吓死。 「我没有。」杨靖枭拧着眉,大声辩驳。「我只瞄准他脚边的地板,根本没打到他,他只是吓昏过去而已,并没有死。」 「骗人!」她明明听到绑匪惨叫,接着即刻倒了下去。 「是真的,他已经被收押了,不信我明天带你去警局看。」他怎么可能让胆敢威胁他的人轻易好死? 他一再信誓旦旦,这才让凌舒媛稍微卸下心防。「是真的?」 「百分之百真确。」骗人的是小狗。 凌舒媛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终于肯相信他没有因为她而杀人。 收回最后一声哽咽,她眨眨满是泪雾的大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投奔到他怀中,双手还紧扯着他胸前的黑色真丝衬衫,把它绞扭得像一条抹布。 「啊!」她涨红脸,惊呼一声,慌忙松开自己的手,倒退好几步。 怀中的温度瞬间消失,杨靖枭心底浮现一种难言的怅然若失,好像有人自他怀中夺走某样宝物。 他自嘲地一笑,痞痞地扬起唇角。「现在解释清楚了,你也安全了,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了?」 「嗯。」她轻轻颔首。 「那么,以后可以不用再躲着我了吧?」他开玩笑地问。 原来他知道她躲着他!凌舒媛听了顿时面色羞赧,尴尬极了。可是,那怎能怪她? 「是、是你们吓坏我的,怎能怪我怕你们?」她抗议。 「我们吓坏你?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吓着你的事?」 「明明就有。」这时候狡辩已经来不及了。「你那个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的手下,就曾在电梯里对我大吼大叫,你还敢说没有?」 「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的手下?」杨靖枭皱着眉头略为一想,立即猜到她所说的人是谁。 是他?! 「陈『士』助——」杨靖枭转头高声咆哮。 「有!」正在不远处收拾善后的陈士助吓了一跳,连忙立正站好。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吼,但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大错。只有当他犯错时,主子才会喊他陈「士」助。 他很聪明地咧开嘴,露出无辜的笑容。相信他,他什么事都没做、都没做喔! 然而,在暴怒的主子面前,装可爱也没用。 这下他终于知道,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到主子喜欢的女人。 第四章 杨靖枭坐在窗边,一手夹着菸,双眼无神地凝视下方。 几位手下们玩牌的玩牌,看电视的看电视,吵杂的声浪他充耳末闻,偶尔不耐烦了才转头吼一句,要他们安静一点。 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正朝公寓靠近。 也该是她下课的时间了…… 似乎是感受到上方凝注的视线,凌舒媛抬起头,正好对上窗口那道视线。 有些羞涩地,她对那双眸子的主人微微一笑,但他却没有任何表情,而且立刻转身离开窗口。 凌舒媛怔仲一愣,咬着唇低下头,心底有些受伤,拖着变沉重许多的步伐,缓缓走进公寓大门。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回救了她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便冷淡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总觉得他好像在回避她。 以前,经常会在电梯里、楼梯间、大门口,或是便利商店相遇,但现在不但很难碰到面,即使碰到了,也是刚才那种态度,冷淡得好像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到底怎么了?咬着水嫩的唇,凌舒媛对他态度的回变,感到很难受。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恐惧,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但他反而躲着她、不理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 离开窗边,杨靖枭一转身,就看到陈士助像根柱子似的挡在自己面前。 「做什么?」 懒懒瞥他一眼,想要走开,但陈士助不让。「您真的要这样做吗?」陈士肋看不下去。 他宁愿三少像傻子一样,蠢兮兮地为那女孩收集hellokitty的集点贴纸,也不想看到他像失了魂魄的木偶,毫无斗志地浑噩度日。 「我怎样?」杨靖枭冷瞄他一眼,再度举步想离开。 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现在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特别是有关凌舒媛的话题。 「三少如果真的喜欢,那就去追吧!即使受伤,也好过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也是后来才明白,他岂有资格阻止三少追求爱情? 感情是男女之间的事,不是第三人应该插手干预的,虽然他还是担心三少会受伤,但比起成为没有灵魂的木偶,他宁愿看见会哭会笑、敢爱敢恨的三少。 「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喜欢任何人。」杨靖枭浑身一震,大声咆哮否认,用暴怒来掩饰自己被人看穿的情感。 「三少,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何必还要隐瞒我们?我们看得出来三少喜欢那个姓凌的小妞,既然喜欢,那就去追啊,我们都支持你的,三少。」 「你懂什么?」杨靖枭生气地对他怒吼。「你不也说了,她只是个学生,而我是黑道老大的儿子,我们永远不可能有结果,你以为我会再傻得把感情与自尊捧在手心,让人拿去摔得粉碎?」这种蠢事,一生做过一次就好,不必再试第二次。 「摔得粉碎,那又怎样?」陈士助很呛地反问。 「什么?」杨靖枭怒瞪着他。陈士助这家伙八成活腻了,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所认识的三少,可不是这种遇到挫折就畏缩逃避的孬种。小时候你常跟高年级的学长打架,打输了也没看你哭过。国中时被讨厌你的老师诬陷,被记了两支大过还被罚抄课文五百遍,你也咬着牙全部写完了,毕业时还笑着从那位老师手中接过毕业证书。刚接手帮务时,许多长老不看好你,常在背后质疑你的能力,你不也咬着牙、一一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不过一次谈恋爱受挫,就让你站不起来呢?」 杨靖枭沉默不语,冷漠又火爆的双眸眯起,直盯着陈士肋,听他继续激昂地发言。 「被甩了又怎么样?如果被拒绝了,那就再追啊!难道凭三少的本事,没法子让一个女人对你掏心挖肺吗?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如果是,那么你根本不是我们心目中那个谁也击不倒的三少,只是—个怯懦的孬种,往后我们将不会跟随在一个孬种身边。」 杨靖枭瞪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出半点情绪,陈士助慷慨激昂地畅快发言之后,才开始害怕起来。 呜,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了。他快被那双恐怖的眼珠子,瞧得窒息了—— 就在他很没用地打算跪地求饶时,杨靖枭突然笑了,而且是无法克制地仰头大笑。 几位手下面面相觑,心想他是不是疯了? 「陈『士』助——」他猛然伸出大掌。 听到熟悉的绰号,陈士助下意识闭上眼睛缩起脖子,心想自己要挨揍了。 但是,他以为的拳头没有落在脸上或脑袋上,而是豪爽地落在他的肩上。 「说得好。」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他说得没错,他杨靖枭岂是那种一遇到挫败就躲起来的人? 情伤虽痛,但并非无法痊愈,无法痊愈的只有胆怯与自卑。那件事曾经困扰了他十年,如今该是他站起来,重新出发的时候了。 「谢谢你。」拍拍他的肩,杨靖枭真诚地道谢。 多亏了这位好兄弟,这么多年来陪伴着他,虽然时常像个蠢蛋搞不清楚状况,也常在紧要关头扯他后腿,把他气得半死,但是护卫他的心,陈士助绝对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强的。 他的好兄弟啊! 「不必客气,三少。」陈士助吸吸鼻子,感动得眼中泪花乱转。 呜呜,他的一片赤诚,三少终于看见了。 三少—— ***bb***bb***bb*** 凌舒媛锁上门,沿着楼梯一阶阶往下。 现在她已经很少遇到杨靖枭了,但还是习惯走楼梯,已经养成的习惯,想要改掉并不是那么容易。 就好比已经习惯经常在身旁的人,突然不见踪影,难免会不习惯,不时下意识回头去寻找、去搜寻。 但是,经过二楼时,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凌舒媛轻叹口气,继续往—楼走去。 落寞地低头走出公寓,忽然听闻一声轻快的招呼声。 「嗨!」 讶然抬起头,看见杨靖枭立在黑色bmw代步车旁,微笑看着她。 「你……」 「要去上学吗?我送你。」他咧开嘴,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可是……为什么?」愣愣看着他好半晌,凌舒媛呆呆地问。 他不是不理她了吗?前几天他对她的态度那么冷淡,害她伤心了好久,今天却又突然冒出来说要送她上学,变脸跟翻书一样快,教她如何适从? 「为什么?因、因为我时间太多,闲得发慌,行吧?」杨靖枭面露窘色,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一个男人特地接送一个女人,意图还不够明显吗?这还用问,笨蛋。 「那个,你是不是在脸红啊?」 妤像是耶!从脖子一路红到头顶,仿佛还可以看见蒸气阵阵冒出—嘻,好好玩。 「哪有,你—到底要不要让我送?」杨靖枭脸红得更厉害,也故意装出更凶恶的表情,好掩饰自己的窘迫。 要不要让他送?这个嘛…… 睇着他的俊颜,凌舒媛想起她被绑走的那一天,当她被他救出时,她爆发出来的怒气。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被恐怖的坏人抓走,都是你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想起他被她的小拳头攻击时,明明吃痛却不敢还手,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自己脸上也忍不住染上红晕。 原来,他是这么样的容忍她,即使他故意装得很凶,她心里还是很清楚,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好。」 「啊?」她的声音好小,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得正确。 「我说:好。」她愿意让他送这一程——不,倒不如说,她愿意敞开心怀接纳他,给彼此机会正式交往。 「真的?!」杨靖枭咧开嘴傻笑。 立即的,他发现自己笑得太夸张,所以连忙清清喉咙,摆回那张酷酷的脸。「咳,那么上车吧!」 他按住她的肩,将她推入车内。「我不知道你念哪所学校,你要替我指路。」他坐上驾驶座,轻松惬意地开车上路。 一路上,他问了好多关于她的事,包括她老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还有念什么科系…… 「我念会计系。」 「你也念会计?我二哥拥有律师跟会计师双执照,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会拜托我二哥教你。」 「真的吗?谢谢你。」微笑着点点头,凌舒媛忍不住疑惑地问:「杨靖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打从一开始,他就对她特别关照,在雨天送她回家,替她收集便利超商的集点贴纸,还在她被绑架时,不顾自身安危将她救出……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想多了解自己心里的那个女孩。」 「什、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女孩? 凌舒媛还在发愣,名贵轿车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嚣张地停在学校正门口,当然也引来不少人侧目。 「到了。」杨靖枭倾身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方便她下车。 「噢!」还处于浑噩状态的凌舒媛像机器人,接受到指令,乖乖地爬出车外。 一出车厢,四面八方递送来的目光,让她瞬间清醒。 发觉众人所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她知道罪魁祸首是后头那辆又大又亮的高级轿车——还有驾驶座那个性格英俊的男人。 顾不得礼貌,她急忙转身催促他快走。「你赶快回去吧,再见。」 杨靖枭却不急着走,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下课?我来接你。」 「四点……啊!」下意识说出时间,她想捂住嘴已经来下及了。 「那好,四点我在校门口等你。」绽开胜利的微笑,他油门一跺,潇洒地消失在街头。 罪魁祸首走了,可是周遭那些好奇打量、艳羡嫉妒的目光,并没有跟着消失,凌舒媛脸一红,低下头,急忙快步走进校园内。 ***bb***bb***bb*** 第三堂课的下课时间,亮晃晃的高级轿车大剌剌地停在校门前最显眼的位置,引得出入的老师和同学都忍不住好奇回头多看几眼。 当然,凌舒媛也远远就看见了。她直觉低下头,想从侧门那扇小门溜出去,但杨靖枭眼尖地从余光瞄到,立刻高声喊住她。 「凌舒媛,下课了?」 那响亮的招呼声,害她想假装不认识他都不行。 「我们快走。」 几十道目光像箭一样射向她,凌舒媛缩着脖子,飞快打开车门滑上车,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些黏在她身上的视线一一拔除。 「没问题。」杨靖枭愉快地勾起嘴角,日夜颠倒的他在睡过一场饱觉之后,更加神采奕奕。 「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她必须告诉他,他这么做已经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向来习惯躲在人群中的她,一下子被他拉出人群,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而她并不习惯如此。 「说什么?对了,你饿了吗?我买了可丽饼,店家说女孩子最喜欢吃单莓鲜奶油,所以我就买了这种口味的。」 「草莓鲜奶油可丽饼?」难怪她打从一上车就闻到一种酸酸甜甜的香气。 「你喜欢吗?」 「喜欢啊!」思绪被拉开,她呆呆跟着他起头的话题走。 「听说这间可丽饼很有名,我特地去买的,你赶快尝尝看。」他腾出一只手,将还有余温的可丽饼纸袋塞进她手里。 「啊……」望着手中的甜美点心,凌舒媛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很罪恶。 她怎么可以觉得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给她带来困扰了呢?她真不应该。 万分歉疚地对着可丽饼忏悔好一会儿,她才怀着虔诚的心情,张嘴咬下一口。 「好吃吗?」车子正在等红灯,杨靖枭也没闲着,那双和以往的暴烈截然不同的柔情眼眸,万分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嗯,很好吃。」感受到他专注而炙热的眼神,她有些害羞地红了粉颊,头也愈垂愈低。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但不讨厌,反而愈来愈喜欢他凝视的目光? 难道她的心,已经…… 不,不是的,绝对不可能。错觉!这种感觉,只是一种错觉,她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很快…… 「嘴上有奶油。」耳边忽然传来低喃声,她直觉将头转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结果正好落入狡猾等待的猎人手里。 一如甜美的奶油,她的唇,也成了他的食物。 ***bb***bb***bb*** 「你——能不能换一台稍微小一点的车?」 在温馨接送情持续一个礼拜之后,饱受同学、师长眼神关爱的凌舒媛,终于受不了,以僵硬的笑容委婉地暗示道。 「小一点的车?!」 「嗯,我认为……低调一点比较好啦!」 他太嚣张了,这样一台董事长级的大房车,霸气地停在校门口,挡住其他汽机车的出入口,实在太醒目招摇了,她希望他稍微收敛一点。 「低调一点?」杨靖枭沉吟地抚着下巴,认真审视自己的车。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台车哪里不低调,不过既然心仪的女人要求,那么他自然是遵命照办。 第二天,凌舒媛步出公寓,看到一台蓝色的蓝宝坚尼停在面前。 那耀眼的蓝,好像西藏高原毫无污染的蓝色天空,这种名牌轿车,不必行驶上路,光是停在路旁就已经引来无数注目的眼光。 他——似乎不懂耶! 凌舒媛只能苦笑,试着再次暗示。 「你要不要再换一台稍微小一点的车?要……更低调一点啦!」 「还要更低调?」杨靖枭的粗眉拧起,好像两条大跳黏巴达的毛毛虫,不过想了想,眉头又松开了,心爱女人的建议,他自是没有异议。 第三天,门前果然停了一台更小的车,座位仅能容纳两个人,但——根本一点也不低调。因为,那是一台保时捷跑车。 不但是保时捷,还是珍奇的911turbo改装车,酷炫的外型,早就引来一堆热爱名车的群众围观。 「你——你为什么有这么多车?」她想尖叫。这太夸张了! 「因为喜欢,所以就买了。」杨靖枭耸耸肩,好像吃饭喝水那样自然地回答。 只因为喜欢,就买一堆高档车?他是暴发户啊! 凌舒媛嘴角抽搐,真的、真的,快要笑不出来。 她想,以暗示的方式他可能没办法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决定说得更白一点。 「我在想,你可不可以骑摩托车来载我就好了?」 「你想坐那个?」他神情怪异地看着她。好像无法理解有龙虾可以吃,为什么要吃虾米? 「嗯。」给她摩托车!拜托,只要用摩托车送她就好,她不要再被老师教官请去喝茶了。 「那个我们不叫摩托车,正确来说该叫机车。」 「没关系,只要它不是四个轮子的就好。」 「喔……好吧!」他心里有点嘀咕。 一下要坐这种车、一下要坐那种车,她很难搞耶! 结果,隔天一身皮夹皮裤的他骑了一台bmw的r1200gs重型机车来。 将安全帽扔给她戴上之后,他就像驾驭一只凌空翱翔的鹏鸟,豪情壮志地载着她一路呼啸过街,除了风声之外,她就只听到自己的尖叫声,一条命差点给吓去半条。 这下,她真的完全笑不出来了。 她终于发现他很迟钝、非常非常地迟钝,除非明明白白地说,否则他绝对不可能自己「领悟」她的用意。 「杨靖枭,以后如果你要接送我,请骑小绵羊来,否则我拒绝上车。」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 「小绵羊?」杨靖枭神色大惊。 她所谓的小绵羊,不会是他所想的那种造型老上、最高时速五十、只能龟速爬行的逊咖货色吧? 「没错,就是小绵羊。5、时速太高就会摇摇晃晃的大众品牌摩托车,除了那个,我什么都不要坐。」 她发狠了,绝对绝对不要再让自己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杨靖枭终于发现—件事,那就是女人真的很麻烦。 尤其是这个名叫凌舒媛的女孩更麻烦,开着又酷又炫的跑车、重机载她,她一点都不开心,非要坐小绵羊乌龟车,谁能告诉他,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 「好吧!」她高兴就好。 小绵羊就小绵羊,难道他会怕吗?虽然实在逊了点,但只要她高兴,就算要他背她上学,他也愿意。 不需要旁人提醒他也知道,现在的他,俨然就是恋爱中的傻瓜。 超级大傻瓜啊! 隔天,恋爱中的傻瓜骑着用bmw跟手下强换来的小绵羊出现,凌舒媛这才笑逐颜开,高高兴兴地坐上后座。 对嘛!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 因为小绵羊车速不快,所以他们可以边骑边聊,为了怕他听不见,她把下巴靠在他肩上,贴在他耳边说话。 而她又怕掉下去,所以害羞地把他的腰搂得好紧,那软绵绵的身子贴着自己,让杨靖枭晕陶陶、喜不自胜。 他突然发现,小绵羊其实也不赖。 呵呵! 第五章 「凌舒媛,我送你回家。」 上完最后一堂课,那位想追求她的男同学又拦住她,嚷着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神色为难地轻声拒绝。杨靖枭会来接她,实在不需要他送啊! 「没关系啦!今天我有多带一顶安全帽喔!」男同学得意地表示。 「可是……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实在很缠人,凌舒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快快闪人。 凌舒媛快步走住校门口,而他依然不肯放弃,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我载你嘛!你有事要办,我也可以载你去啊,不然搭车多不方便?」 「不行啦!我……」她应该怎么告诉他,她所谓的「有事」,其实是有人要来接她? 「凌舒媛。」自己拼命地死缠,而她还一个劲儿的埋头往前走,男同学顿时有点不悦,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停下来。「我这样百般追求,你到底是——」 「你想干什么?!」一道响雷劈下,当场分开了纠缠不清的男女。 「杨靖枭。」见到救星出现,凌舒媛立即露出安心的笑脸。 「你是谁?缠着我的女朋友做什么?」杨靖枭瞄了凌舒嫒一眼,确定她安然完好,这才将视线转回眼前的臭小子身上,准备专心对付他。 女朋友?凌舒媛听了有些害臊,粉腮晕红,对于他自作主张公开宣布他们是情人,一点也不感到厌恶,反而有丝微微的甜快速渗出。 「女——女朋友?!」男同学仿佛受到莫大打击,脸色当场变了。 「怎么,不行吗?」杨靖枭瞪他一眼,拉着凌舒嫒的手,把她带出校门。 「戴上,快点上来。」他将安全帽递给她,要她赶快上车,好避开那个觊觎人家女朋友的讨厌小子。 「好。」凌舒媛乖乖戴上安全帽,扣上扣环,爬上小绵羊的后座,环抱住他劲瘦结实的腰。 她熟练地往前靠,在他的肩上磨蹭几下,找到放置下巴的舒适位置,这才让自己放松偎着他。 「抓紧了。」再朝呆愣、伫立的男同学懒懒扫一眼,杨靖枭冷笑了一声,催动油门,扬长而去。 男同学这才清醒过来,瞪着他们的背影,恨恨地咬牙。可恶!竟然敢抢走他喜欢的女孩子。 ***bb***bb***bb*** 几天后的早上—— 平安把凌舒媛送到目的地,杨靖枭停下小绵丰,双脚踩地,牢牢地稳住车体,不舍地让她从后座滑下。 「下午下了课,我再来接你。」他接过凌舒媛递来的安全帽,同时说道。 「好,掰掰。』 「bye。」杨靖枭骑着车走了,凌舒媛转身准备走进校门,却被站在后头的班导吓了一大跳。 「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问。 导师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她想老师应该有话想说。 「有人告诉我,你和黑道份子交往,本来我还不相信,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舒媛,你一向乖巧,怎么会跟那样的人在一起呢?」女老师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老师……」凌舒媛想替杨靖枭解释,告诉导师他不是坏人,但是张大的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刚认识他的时候,她也认为他是大恶人,经常被吓得半死,还曾被吓哭,她要怎么让别人第一次见到他,就相信他是大好人? 「舒媛,我想你是深陷在爱情中,看不清楚真相,但那种逞凶斗狠、无恶不作的男人,真的不适合你,你要想清楚啊!」 「可是……」他真的没什么不好啊! 「舒嫒,我希望你疏远他,停止和他见面,否则,老师会将这件事告知你的父母。」这是她身为导师的责任。 「不,不要,拜托老师,请你不要告诉我爸爸。」姑且不论杨靖枭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是让爸爸知道了,铁定先把她骂个臭头,然后要她立刻转学,不准她再留在高雄念书。 她很喜欢高雄这个地方,也还不想离开,因为一旦离开,就表示将与杨靖枭分离。只要一想到那场面,她的心就好难受。 这时她才终于明白,她是真真确确地喜欢上他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对她好,疼她、宠她,让她有求必应,把她捧在手掌心,怕她掉眼泪,怕她不开心。 如果失去他,她还能再找到一个这么爱她,而她也爱他的男人吗? 不!她想是永远也找不到的。 她不要失去他!不要: 「我……我会疏远他。」她眼神闪烁地别开头,因为说谎,她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杨靖枭别再出现在学校了,这才是平息老师忧虑的方法。 「很好。」她的导师满意地点点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老师往后会密切观察,如有必要,还是会告知你的父母,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了。」 ***bb***bb***bb*** 下午四点,没课的学生们陆续背着书包往校门口移动,三三两两的放学人潮,让原本平静的校园开始躁动起来。 一出校门,每位学生都明显一顿,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接着立刻恐惧地低下头,快速从校门两旁溜走。 似乎唯恐稍慢一点,就会被恶鬼抓去祭五脏庙。 他们会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尊又高又壮、俊颜上明显写着不满、不悦、不爽的男子,双手环胸、大腿架开站在校门前,而且不闪不躲,就那样大剌剌地站在校门正前方,只要走出校门的人,一定会看到他。 面对许多投来的视线,他脸上没有半点羞涩不自在,隐含怒火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直盯着校园内。 下午,凌舒媛打了一通电话给他,要他暂时别到学校来接她了。 当然,以后她也不会再让他送她到学校,唯有避开众人的注意,他们才能继续在一起。 然而,杨靖枭并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更不晓得她是如何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忍痛做出决定,只以为她也…… 他气疯了,所以四点不到,他就一脸凶相地站在这里,等着那个莫各其妙的小女人出来。 他打算等她一出来立刻逮住她,好好地逼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这位……」大哥。 终于有位男老师看不过去,戒慎惶恐地靠过来。「这、这里是校门口,是学生们学习求学的地方,所以能不能请你……」闪远点? 杨靖枭连头都懒得转,直接斜眼睨他。 「不是学生,就不能站在这里?」他冷笑。 不能怪他对老师不敬,—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谁教他心情不好?而害他心情这么糟的罪魁祸首,恰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他不给他臭脸看给谁看? 「不、不是……可是,你站在这里,会挡住出入的车辆……」男老师涨红脸,结结巴巴地据理力争,但非常可怜的,丰点气势都没有。 「我在等人,等到入之后,我自然会走。」懒得多做解释,杨靖枭把视线转回前方,继续等他要等的人。 男老师垂头丧气地走了,终于他看到凌舒媛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遥远的大道彼端,正慢慢地往校门口走近。 但,杨靖枭并不因此高兴些,脸色反而愈加难看,因为—— 她不是一个人,在她身旁还有个男孩子,状似亲昵地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拳头捏紧,杨靖枭脸上开始乌云密布,看起来好像随时要刮风下雨、打雷闪电的样子,吓得原奉就已经很惊惶的学生们闪得更远。 完了,黑道要火拼啦!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咦?」 还没走到校门,凌舒媛远远就看到那尊臭脸的铜像伫立在校门前,她猛地停住脚步,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前头那个是幻影吗?后来想想不对,哪有幻影脸那么臭的?是谁惹到他了? 不对!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已经告诉他要他别来了,他怎么还是—— 「凌舒媛。」杨靖枭大步走过去,顺道狠瞪她身边的人一眼,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不,他们不能在这里见面。凌舒媛紧张地觑望左右,很怕导师是不是就在附近偷偷监视着。 「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管周遭有多少眼睛瞧着,杨靖枭非得立刻逼问出答案不可。 打从下午起,她的那番话就像一根利刺扎在他心口。 「就……就是那样的意思。」回避着他的眼,她只担忧究竟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是不是又会有人去向老师告状? 「那样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说了就是那样的意思,你、你听不懂吗?」和她走在一起的男孩颤抖地对他叫嚷。 他就是一直想追求凌舒媛的那个男同学,虽然他也害怕这个看起来像讨债集团成员的男人,但在心仪的女孩面前,他怎么可以缩在后头像只乌龟呢?于是他鼓起勇气,冒出头来替她说话。 原本只盯着凌舒媛的杨靖枭,勉强扯离视线,上下打量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几眼。 带着副眼镜的普通相貌、普通的身材,看衣着应该也只有普通的家世,将来铁定也只能过着普通的生活。这就是她想要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生? 「没人问你,我要她说。」杨靖枭的视线,又回到凌舒媛身上,非常固执地要她的答案。 「就是,那样的意思啊!」别再问她了,万一让老师看到该怎么办? 凌舒媛眼眶一红,急得快哭了。「你不能来这里,拜托你快走吧!」 「你要我走?」杨靖枭脸色倏然一变。 「对,求你以后别再来学校找我了。」 求他别——再来找她? 求他?! 「你不是要找我一起去吃饭吗?我们走吧!」咬着嫩红的唇,狠下心丢出那句话之后,随即快步走到男同学身旁。 「好啊!」男同学喜出望外,故意朝杨靖枭得意地哼笑。「现在你总该知道,她选择了谁吧?」 「这就是你的选择?」杨靖枭不理会他的小人嘴脸,只是瞪着那个低着头的小女人,固执地逼问答案。 「我们走吧!」凌舒媛什么也不说,默默和男同学离开了。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杨靖枭整个脑子都空了,什么也没办法思考。 凌舒媛低着头快步离开,根本不敢看杨靖枭脸上的表情,但知道他那双突然变得好冷的眼眸,一直从后方直盯着她。 直到她走得好远,还感受得到那道视线,宛如冰刀般,穿透她的背脊。 ***bb***bb***bb*** 「对不起,我……不想去吃饭了。」 走了一段路,确定后头的人看不见他们了,凌舒嫒缓缓停下脚步。 「我还是回家好了。」 现在她满心都是杨靖枭的事,实在没心情陪男同学去吃饭。 原本欣喜若抂的男同学一听,当场变了脸色。「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吃饭,现在为什么又不去?!你在耍我吗?」 「对不起。」她没办法辩解什么,只能道歉。 「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他放软语气向她表白。 「对不起。」 「我对你一片真情,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对不起。」凌舒媛还是只有这三个字。对他,她就是没感觉。 瞪着凌舒媛黯然失魂的脸庞,男同学很快就明白了。 「该不会——你是因为刚才那个流氓,所以拒绝我吧?」 想通事实,男同学更加生气。 「那种人有什么好?浑身野蛮气息,看起来一点文化素养都没有,我打赌他连高中都没毕业。」 「不要这样批评他。」男同学突然口出恶言,让凌舒媛既惊讶又生气。 他根本不了解杨靖枭,凭什么批评他呢? 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凌舒媛会用这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指责他,男同学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恼。 「你就这么在乎那个男人?」他露出阴沉的笑,刻意提醒道:「你还敢跟他在一起?不怕我们班导知道吗?」 「班导?」凌舒媛吃了一惊,因为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班导。 「是啊!你应该不会希望班导发现了,然后去通知你的家人吧?」他语带威胁地加重语气。 她一听更加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只有她和导师两个人知道。望着他眼中的得意光芒,凌舒媛蓦然明白了。 「是你?!」是他去向导师告密的? 「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我可没去说什么,一切都是班导自己发现的。」男同学大概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连忙澄清道。 但这样做反而是欲盖弥彰,她什么都没说,而他却清楚地知道她和导师之间的秘密协定。 不是别人,向导师咬耳朵告密的人,就是他。 望着文质彬彬却心胸狭窄的男同学,凌舒媛忽然觉得好可怕。 为了拥有,可以不择手段,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要毁掉吗? 她心寒轻鄙的表情,让男同学心虚紧张起来。 「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稍微跟班导提了一下,希望她多留意你,我也是关心你……」 够了!凌舒媛不想再听了,她再温和,也无法容忍他假藉关怀之名、做出控制她、伤害她的行为。 在他告密时,心里想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她心痛地闭了闭眼,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 「凌—舒—媛。」后头传来他不甘心的吼叫。「我好歹是个大学生,到底哪里不如他啊?!你说呀——」 要她怎么说? 喜欢,还有道理的吗? ***bb***bb***bb*** 度过辗转难眠的一夜,第二天早上,凌舒媛肿着双眼出门上课。 公寓的门前,没看到杨靖枭坐在小绵羊上等着送她上课的身影。 凌舒媛松了一口气,但也有点怅然若失。 咬着唇,郁郁寡欢地到学校去了。 下了课,他当然也不可能出现在校门前等她,于是她又心情低落地回家。 她想,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等下回遇见他,她会再好好向他解释。 可是,接下来两天、二天,甚至连续一个礼拜,她都没再见到他。 他不但不再接送她,甚至连出入都刻意避开的样子。 她这才开始担心,那天她那样强硬地赶他离开,他是不是生气了? 于是有点心慌地,她开始找他。 奇怪的是,以往几乎天天都会偶遇的两人,现在却完全碰不到这种巧合,简直像个别被放进了不同的时空里,明明住在同一栋公寓,却怎么也碰不着面。 她想去找他,但脸皮太薄,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登门拜访? 他们甚至不是情侣关系。 她又耐心等了几天,还是遇不见他,于是她开始注意他出门与回家的时间,以最笨的方式守株待兔,等他回家。 将近清晨时,公寓的楼下传来煞车声,还有一些细碎的交谈声,她立刻从椅子上惊醒,奔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望。 是他回来了! 她转身披上一件薄外套,开心地冲下楼去了—— 杨靖枭打开车门,抿唇下车,迈开长腿朝电梯走去,半句话都不说。 这阵子,他一直是这样。 「三少……」看着他弧寂的背影,陈士助喃喃喊道,为他感到心痛。 为什么同样的事,又让三少遇上了?上天为何如此残忍?这世界对他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为急着见他,凌舒媛从三楼搭电梯下来,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他正好走过来,她立刻欣喜地喊道:「杨靖枭—」 然而杨靖枭迳自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步入电梯,按下开门钮,好像没看见她。不,简直像根本不认识她。 「杨靖枭……」凌舒媛瞪着紧闭的电梯门,像被打了一巴掌那样错愕难堪。 他——真的生气了。 第六章 站在门前许久,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的凌舒嫒,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按下电铃。 就算他还在生气,她也非要和他谈谈不可。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不过站在门内的人不是杨靖枭,而是凌舒媛很怕的陈士助。 她怕他,不单因为他曾经凶过她,而是他身上老是散发出一种轻蔑排斥的不友善气息,让她明白他并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 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诉她。像你这种爱哭、胆小人没用的女人,凭什么得到我们三少的关爱? 不过这回凌舒媛并没有退却。 「你好,我想找杨靖枭,请问他在吗?」 她昂起头,打量那个竹竿似的高个儿。人生至今,她就属今天最勇敢。 平常见了她不是讥讽就是白眼的男人,今天异常沉默。而且有点奇怪,今天他身上的不友善气息似乎没那么浓厚了,是她自己的错觉吗? 「三少在房里。」他咕哝着吐出这句话。 「噢,那我可以——」 「凌小姐。」陈士助下定决心,抬起头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谈一谈。」 「啊?」 ***bb***bb***bb*** 他们所住的公寓一共有三个楼层,其实顶楼还有一个大家都很少用的阳台,此刻他们正站在这里。 「请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强风咻咻地吹,吹乱了凌舒媛短短的发,她不得不用手按住它。 她真的很好奇,一个向来对她不屑的人,要跟她谈什么? 陈士助还是不说话,只是一直打量着她,直到她快忍不住那永无止尽的沉默而逃走时,他才开口。「你——对我们三少,是什么感觉?」 「啊?」凌舒媛不禁有点傻眼。 他特地把她带来顶楼,就是要问她对杨靖枭的观感? 「我对他、对他……」该怎么说呢?凌舒媛粉脸涨得通红。他突然这么问,要她怎么说嘛? 「你讨厌他吗?」他有点急迫地问。 「不。」怎么会呢? 「那么你对他,有一丝喜欢吗?」 「我……应、应该有吧!」其实她很清楚,那不只是一丝喜欢,而是比一丝还要多更多的喜欢。 「凌舒媛——」陈士助突然大吼着跨前一步,凌舒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骇得倒退一大步。 「啊!」 「我拜托你。」陈士肋猛然低下头,额头靠在膝盖上,以沉痛的语气大声高喊着。「请你别离弃我们三少,求求你。」 「啊?!」向来用鼻孔看凌舒媛的人,此刻谦卑地垂下头,用最诚恳的姿态低头央求,这可把凌舒媛吓到说不出话来。 「你……」她震惊地看着他。他,他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过去对你不客气,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要我做什么来赎罪都可以,但请你回到三少身边。我们三少情路受创,整整消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你、喜欢上你,拜托你不要轻易离开他。」 「情路受创?」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其实,过去三少也曾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 ***bb***bb***bb*** 半个小时后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三少还在念一所私立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喜欢上同校的一位女同学。」 坐在附近的咖啡厅里,陈士助语气沉重地娓娓道出多年前的往事。 「那个女孩,跟你很像,有张清纯秀气的脸蛋,柔柔弱弱的,好像连书包也拿不动,每天都是三少亲自接送她上下学,替她拿书包,像个宝一样捧在手心里。而那女孩只会装可怜,指使三少替她忙东忙西,做牛做马。」 听到杨靖枭也曾将另一个女孩视若珍宝,不但上演温馨接送情,还天天替她提书包,胸口顿觉一股酸气涌上,一丝嫉妒撕扯着她的心。 「他们交往了两年,为了她,三少什么事都愿意做。」 「然后呢?」凌舒媛别开视线,不是很想听杨靖枭当年如何地宠爱别的女孩。 「毕业前夕,女孩要将杨靖枭介绍给她的家人,她父母没说什么,只要她邀请三少参加她的毕业庆祝舞会。而三少——三少是个很能干的男人,什么都很厉害,但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半点舞蹈细胞。」 「看得出来。」凌舒媛笑了。无法想像粗枝大叶的杨靖枭穿着笔挺的礼服,熟练地带着优雅的女性满场旋舞。 「虽然完全不会跳舞,但是他非常看重那女孩父母的邀请,还特地请了社交舞的老师到家里来教他。他每天花四、五个小时学舞,只要一有空就死命练习,好几次跳到脚打结绊倒,摔得鼻青脸肿。后来因为练习过度,还得了肌腱炎,连走路都痛……」 知道他为了那女孩如此拚命,凌舒媛听了真是心酸又心疼。「那,后来呢?」 「舞会当天,三少脚踝的肌腱炎还没好,但是他坚持要参加那女孩家的舞会,我只好开车送他过去。 那女孩是千金小姐,家里有点臭钱,那天的舞会邀请了上百位贵宾,个个都是大老板或是他们的千金少爷,当年三少家里的事业才正要起步,还比不上他们家境优渥,再加上是黑道世家出身,所以大家都很瞧不起他。」 家里的事业正要起步?怎么,他家也做生意吗? 心里有许多疑惑,但凌舒媛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喜欢那女孩,三少忍受着大家对他的轻视眼光,拼命求好求表现,只希望那女孩的父母能接受他。舞会开始,女孩的父母请他们开舞,三少因为紧张还有肌腱炎肿痛,一不小心摔倒,撞翻了放食物的餐台,整个人也跌进一团混乱中,身上满是残渣菜汁,狼狈不堪。」 「天哪!」他一定很难过。 「在场的人全都笑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去拉他——尤其是那女孩的父母,笑得比谁都大声。」想到当年的事,陈士助还是很生气。 「原来那个女孩的父母根本不赞同女儿跟三少交往,也和大家一样瞧不起他,所以才故意要女儿带他去参加舞会,为的就是想让他当众出丑。」 「居然有人心肠这么坏。」凌舒媛既心疼又气愤。 如果不赞成,大可公开说清楚,为什么要表现假装赞同,背地里又设计让他出丑呢?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真可怕! 「事情发生后,那女孩大概觉得太丢脸了,立刻藏了起来,没出面替三少说半句话,后来也一直躲着三少,直到三少去堵她,要她把话说清楚,她才轻蔑地告诉三少——」 「告诉他什么?」 「你根本配不上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太过分了。」 「那女孩这样告诉三少,而且当时她身旁已经有另一个男孩,还说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跟三少——只是玩玩而已。」 「好可恶……」凌舒媛听得好想掉眼泪。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残酷?她一点也不爱他吗?否则为什么忍心这样伤害他? 「从那天起,三少就变了,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以前那个三少,粗鲁不文、脾气坏、爱大吼大叫,但是他封闭了自己的心,不再追求任何女人。」 「你的意思是—他这十年来都没跟任何女人交往过?」凌舒媛藏不住满脸诧异。他看起来实在不像那种清心寡欲、潜行修道的柳下惠。 「呃……」陈士助一僵,当场石化。「这个,也、也不能这么说……」 他不追求女人,但不代表女人不会主动送上门来啊!这些年来,三少拥有过的女人虽不像其他公子哥儿那样夸张,但身旁也没空虚过。 「难道是——」凌舒媛倏然眯起了眼。「他有很多女人?」 「这……呃,也、也没有很多啦!」陈士助拼命干笑,冷汗都流了下来。 「反正那些都过去了、过去了,所以,一点都不重要。」 「是吗?」凌舒媛噘起小嘴,强迫自己收起嫉妒。 他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自然没有嫉妒的权利,但她可不许他未来这样。 如果要和她交往,他眼中就只能有她,就她一个。 「所以,凌小姐,三少看起来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禁不起这样的凌迟与折磨。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那么请你别轻易舍弃三少,你这样突然疏远他,让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让他——真的很伤心。」 「我知道,我不会离开他的,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放心吧!」 「真……真的吗?」 好像听到难以置信的答案,陈士助呆若木鸡好半晌,接着吸吸鼻子,抓起衣袖拼命往脸上抹。「呜呜,太好了!呜……」 「你、你怎么了?!」他在哭吗?凌舒嫒没想到他说着说着,竟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因为三少、三少太可怜了。请你千万不要抛弃三少啊,哇啊——」这会儿他竟然开始号啕大哭。 霎时,整间咖啡厅的人都在看他。 凌舒媛哑口无言,仿佛看到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他说哭就哭,她真的被他吓傻了,不过心底的感觉是好笑无奈、又掺杂着些许感动。没想到那样高头大马、面目凶恶的大男人,竟也拥有这样的真性情。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对不起。」她虔诚地道歉。 「啊?」 「是我的错。」她只考虑到自己的情形,没顾虑到杨靖枭的心情,虽然她完全不知道他曾经历过那样的事,但这还是她的错。 她好愧疚,又好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断在心里向他赔罪。 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她呢? ***bb***bb***bb*** 「出去。」 一推开门,就听到冷得像冰的狂怒喝斥。 「滚出去,我说过不准来吵我。」 凌舒媛往床的方向望去,只见杨靖枭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背影看起来落寞萧索,没想到耳朵还是利得很。 她想,他大概把她当成陈士助他们了。 「咳,是我。」她澄清。 听到她的声音,杨靖枭立即从床上弹跳而起,瞪大眼诧异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不过几秒后,他蒙头倒回床上,继续瞪着墙壁,不肯瞧她一眼。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凌舒媛暗暗偷笑,壮大胆子走向床边,拉拢裙摆,在床沿坐下。「听陈士助说你心情不好,所以我来看看你。」 她安静地坐在他床上,身上淡淡的香气飘散,让杨靖枭不觉心猿意马起来。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还在生气,所以继续保持连凿冰钻都敲不破的冶硬臭脸。 「谁要他多嘴的?!」他心里行点暗喜,但表面上还是假装生气。 「你别怪他。」看不出他的心思,凌舒嫒急着为陈士助解释。「其实他真的很关心你,你这几天心情不好,他非常担心呢!」 「奇怪了,你不是很怕他,怎么现在不怕了?」他爬起来瞪她。 难道她对陈士助…… 「以前怕他,是因为不了解他,现在我知道他是个很不错的人,自然就不怕他了。」她柔柔地笑着道。 她脸上的笑容,令他感到刺眼。 「不理我的时候,你倒是跟陈士助走得挺近的嘛!」他酸不溜丢地冷笑。 终于听出他的语气酸得呛人,凌舒媛诧异地看着他。 「我哪有不理你啊?杨靖枭,你在嫉妒吗?」 「我没有。」他立即躁怒地否认,但一张俊颜可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凌舒媛立即明白,原来所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这个意思啊? 明亮的大眼逐渐眯小,红润的唇办甜甜地弯起,她倾身靠向他耳畔,用好温柔好温柔的声音低喃。「其实,除了被陈士助对你的忠诚感动之外,我对他没有任何异样的情感,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是谁?!」杨靖枭听得双眸喷火。 好像一让他逮到让她倾心的「凶手」,便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个人啊,不是很好相处,脾气也不太好,爱乱吼乱叫,而且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有着小孩子的脾气,常跟我闹别扭。但是,他也很爱我,天天接送我上学,怕我冷怕我热,怕我赶车受罪。你说,他是不是个好男人?」 杨靖枭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想通她说的是谁。 「好,好什么啊?」他面红耳赤,随即讥讽地驳斥道:「那个人有个从黑道漂白的流氓老爸,家里从事的大部分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八大行业,除了最小的妹妹还算出污泥而不染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了黑道气息。他可能永远也不会乖乖当个善良老百姓,而且八成一辈子也混不出什么伟大的名堂。」 「只要那个人答应我,不会随意伤害善良无辜,不会让自己受伤,那么就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又何妨?」 「你是说真的?」杨靖枭瞪着她:心脏跳得好快。「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其他更合适的对象。」 「你是这么以为的?」这回换她瞪他。 她假装惊讶地问:「既然如此,你还放我在外逍遥啊?没拿把刀把我砍了,或是泼汽油放火,还是用强酸强硷什么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恐怖份子吗?」他恶狠狠地瞪她。「我没那么没格调好不好。」 「是吗?」她笑嘻嘻地强搂着他劲瘦但结实的腰,不管他愿不愿意。 「你做什么?」 她软绵绵的身子靠着自己,杨靖枭其实心里乐得快飞上天了,但故意装出凶恶的脸。 「我告诉你喔,其实……我很爱那个人。」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猛然一震,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什么?!」他猛然想转身,但她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回头。 「你不要转过来啦!」那样她说不出口。 杨靖枭逐渐停止动作,屏住呼吸,静静地听她说。 「虽然他不是出自书香世家,职业可能也不怎么光明高尚,但我就是爱他啊,连老师威胁要我离开他,我都不肯。」 「老师威胁你?!」杨靖枭立即跳起来怒吼。「是哪个老师好胆敢威胁你?」 「是我们导师啦!但她也是为我好,怕我被骗被伤害嘛!所以为了让她安心,我才不让你到学校接我的。」 杨靖枭整个傻眼。「这就是你不让我接送你的原因?那你干嘛不说呢!」 「我想说啊,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从那天起就闹脾气不理人的是谁啊?」 「呃……」是他。 「所以,你并没有讨厌我,或是不愿跟我交往?」他有点不确定地再次确认。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注意听啊?」凌舒媛翻翻白眼,这人真不是普通的迟钝耶! 「我爱你。」她索性附在他耳边,清楚地表白,让他听个明白。「我爱你、爱你、爱你——」 没等她说完,杨靖枭已狠狠吻住她的嘴,将她的惊呼,全数含进口中。 她的唇好软,嘴好甜,他像饥渴已久的旅人,贪婪地撷取生命中的绿洲。 这是凌舒媛的初吻,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刺激的亲密接触,甚至也不敢幻想自己温热、柔软的唇,会这样让人亲昵地占据,而且还意犹未尽地细细品尝。 她揪着他的上衣,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心跳快得好像快昏过去了。 「杨……靖枭……」 「嘘,再让我吻一下。」他不但不放,反而吻得更加深入。 她可知道,他忍了多久?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息下稳,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双眼仍紧紧锁着对方,好像要将对方藏进自己眼里。 深情望着对方,两人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他们知道,曾有的误会,如今都已雨过大晴。 成功了,万岁! 房门外,陈士助将手肘往下一拉,比了个「yes」的动作,无声地跳舞欢呼。 三少的感情,这下总算有了归属,太好了! 望着住了好几年的老旧公寓,他知道该是他相喽罗们退出的时候了。 唉!这间老公寓曾经被他嫌弃到不行,如今真要走了,居然有点舍不得咧! 哈哈!不过他们不想走也不行,因为小俩口的世界,不需要这么多电灯泡。 第七章 他不懂!真的不懂! 杨靖枭盘腿坐在拖得干干净净的木质地板上,歪着头,单手支着下颚,非常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他与凌舒媛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也对彼此互相坦承爱意,那么依据他以往的经验,现在他们早该亲亲热热地拥抱,顺道滚上床去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那现在,他们为什么要窝在这里,看一只天才老鼠如何教导愚蠢的人类做菜的爆笑喜剧片?! 「哈哈哈!」 顺着笑声望过去,只见凌舒媛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被影片里有趣的画面逗得捧腹大笑。 凌舒媛笑了一会儿,感觉到身旁注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着他,满足地一笑,说:「有大萤幕真好,对不对?」 她一见到他客厅里这台四十寸超大液晶萤幕,立刻嚷着要看片子,他也就带她去租了她喜欢的片子回来。 「嗯。」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一双眼专注地注视着她。 因为刚才的大笑,她的美丽大眼闪啊闪,格外明亮,粉嫩的双颊浮现淡淡的红晕,更显白里透红,连颊畔深深的酒窝,都好像可爱了一百倍。 他眼神—柔,以往强悍的心柔软得好像快要融化了,微微勾起嘴角,无声地朝她伸出手。 不用他多说,凌舒媛立刻像只撒娇的小狗,挪动臀部移啊移的来到他身旁,窝进他怀里,杨靖枭紧紧搂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揉揉她的发,他疼宠地笑了。 罢了!现在这样也很好,只要能够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笑、听她说话,他就觉得很幸福了。 就算一直不做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也无所谓…… 才怪! 搂着她柔软的身体,闻着她身上飘来的阵阵淡香,就好比在煮沸的锅子底下猛加柴火,不冒火才怪? 他欲火焚身,饥渴难耐,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想要她,被欲望驱使的魔爪,从她的腰部开始,一寸寸地爬向上方的禁区,妄想攻占顶峰…… 幸而在理智的捍卫下,另一只手把被恶魔驱使的手狠狠抓下来,不让它越雷池一步,以免吓坏纯洁的宝贝。 只是安静不了几分钟,魔手又开始不安分,爬呀爬地往上溜。 很快的,理智之手又把它揪下来。 没多久,魔手又开始作乱…… 就这样,反覆不断地挣扎抗战,后半场影片他全没心思观看,只忙着跟脑中的邪恶欲念奋战。 最后,是理智获得胜利。 当片子结束时,凌舒嫒的每件衣服都还完美无缺地在她身上,一件都没少。 「啊,这部片子真好看!」凌舒嫒心满意足地关掉录放影机,嘴角噙苦很甜的微笑。 杨靖枭凝睇着她,心里感到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这样爱她? 论美貌,她不是顶尖;论身材,她也不是顶尖;论才情气质,她也不是顶尖;要论撒娇使嗲的手腕,她更不是顶尖。 既然她样样都不是顶尖,那他为什么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为了她,他毫不怜惜地立刻断绝与其他女人的往来,专心一意地对她,甚至连多瞄其他女人一眼都觉得罪恶,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向她忏悔。 她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神奇魅力? 仔细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才逐渐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 她有张很可爱的脸,好像糖果一样甜甜蜜蜜的,没有人会真正讨厌糖果,即使再不喜欢甜食的人,见着了糖果,心情也会多少变得柔软。 而且,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温温柔柔的气息,她的世界里仿佛没有战争与争执,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纷争与丑恶。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在她身边,好像连自己都变得澄澈高贵。 像他这种出身黑暗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像她这样的清澈流泉,洗涤他阗黑的心灵。 他自嘲地一笑,更加搂紧她,将脸埋进她的发里,嗅闻属于她的特有香气。 「阿枭?」他怀里的人儿,扭着身子,有点害臊地轻喊。 「嗯哼?」他眼眸微眯,佣懒的鼻音听来万分性感。 「人家有点……有点想耶!」 哎哟,说起这件事,真是令人难以启齿! 「想?有点想怎样?」他浑身一震,心房剧烈颤动。 老天!难道是上帝听到他的心声,知道他快被逼疯了,所以…… 他暂停呼吸,等着她说出剩余的话。 「我有点想、想……吃东西。」 「吃东西?」他错愕。 「对啊!我肚子饿了,因为已经中午了嘛!」她不好意思地解释。 她很容易饿,虽然每餐量都吃得不多,但就是容易肚子饿,所以会常常找东西吃。幸好她天生体质易瘦,不用担心变成大胖猪。 「是——是吗?」 原来不是……唉! 「你让我起来,我要去煮东西吃啦!」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怎么走得开? 「好吧!」他很无奈、很不甘心地松开手,让那抹温暖从怀中溜走。 凌舒媛拉整身上微微凌乱的衣服,朝他甜甜一笑,接着便向厨房走去。 ***bb***bb***bb*** 「唉!」杨靖枭意志消沉地倒头仰躺在地板上,重重叹息。 他可能禁欲太久,脑子已经全被欲望占领,只要搂着她、亲吻她——现在严重到只要看见她可爱的酒窝,身体就开始发热发烫,不由自主想袭击她、占有她。 要不是最后一丝意志力支撑着他,他早把她扑倒在床了。 杨靖枭,你给我像话点!她还是学生,又那样清纯无邪,像株荏弱的小花,你忍心对她伸出「魔爪」,玷污她的纯洁吗? 但是,他真的想…… 不可以!你这淫虫,真令我失望!你精虫冲脑、你色欲薰心、你禽兽不如…… 他一面甩自己耳光,一面痛斥自己,看能不能把自己骂醒。 「阿枭——」 当他正在痛打自己时,凌舒媛那张可爱的笑脸探了进来。 「你在干嘛?」她怪异地看着他的手僵硬地停在脸上。 「我……我在打蚊子。」他没脸说清楚原由,只好猛拍脸颊假装打蚊子。 「打蚊子?」她疑惑地左看右瞧。没有看见蚊子啊!不过有没有蚊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阿枭,我忘了问你,你要不要炒饭?」 「炒……炒饭?!」杨靖枭再度傻成一尊石像。老天!不——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吧?! 「对啊,你不要吗?」看他吓成那样,好像炒饭很恐怖似的。 难道他讨厌炒饭? 「你不该问我的,该问你自己准备好了没有。」他真佩服自己,明明渴望她渴望得浑身发疼,却还能假装君子地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我?我已经准备好了啊!」材料早就洗好、切好,就等着下锅去炒,这样应该算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你、你确定?这样……会不会太早?」他一直忍着不去摧残一个清纯的女学生,但她却说她—准备好了?! 「太早?不会吧!」凌舒媛抬头看看墙上的钟,都这么晚了还算早吗?「你不要是吗?」 她有点失望,看他问了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谁说我不要?!」他等了多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当、然、要! 「啊!」杨靖枭大步上前,握住她的双臂,低头急切地吻住她惊呼的小嘴。 「我……唔,不是这个……我是说,我要炒、炒饭……」 「遵命!」他抱起她,急吼吼地走进卧房。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 不!不是啊—— 凌舒媛还来不及大叫,房门已被关上。 ***bb***bb***bb***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凌舒媛娇小的身子躲在柔软的被窝里,面颊红扑扑的,神情羞涩娇柔,一看就知道刚刚做完某项激烈的运动。 一双大手,坚定但温柔地从身后揽住她的腰,硬硕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柔地来回摩挲。 「别走,再多留一会儿。」他沙哑地在她耳边低喃,温热的唇顺势吻上她的发鬓,腰上的大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溜达。 别又来了!凌舒媛快昏倒了。这人的欲望,简直没有餍足的一天。 打从「袒裎」相见之后,他就好像初尝糖果的贪心孩子,被诱人的甜蜜滋味吸引后,便完全不知餍足,总是不断地索求,一逮到机会就将她哄上床,羞死人地对她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 即使她呐喊恳求,他依然不肯轻易放了她。 每回傍晚放学后,她下楼来找他,果然没多久就给带上床,如今想走他还不肯放人。他到底哪来的过人体力? 「不行!」她以生平最强的意志力,推开他的手,飞快抓起衣服翻身下床。她明天还有考试,再这样跟他厮混下去,她一定会被当。 「我还有考试,要回去看书啦,明天再来找你——掰掰!」 「媛嫒——」 快速穿好衣服,凌舒嫒在他伸手把自己逮回来之前,赶紧溜了,留下喷火龙独自坐在床上吹胡子瞪眼。 杨靖枭赖在床上生了一会儿闷气,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夜才正要开始。「算了!到酒吧去瞧瞧好了。」 说来惭愧,自从跟凌舒媛交往后,他好一阵子没到酒吧去巡视,一切都交由陈士助及几名亲信手下帮他打理。 因为傍晚到深夜这段时间,是唯一可以和亲亲女友甜蜜相处的宝贵时段,他当然会特地空下来给她,不会笨得拿来工作。 不过既然今晚被提早放鸽子了,那么干脆去巡视酒吧,看看营业状况。 洗过澡,穿上衣服、外套,杨靖枭便开车出门去了…… 凌舒媛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濡的发刚坐到书桌前,便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狐疑地起身从窗口往下望,看见一辆熟悉的房车快速驶离,很快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车影。 真的是他!这么晚了,他要到哪里去? 她前脚才刚走,他后脚马上跟着离开,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心里有点闷地坐回书桌前,扔开半湿的毛巾,打开课本,强迫自己专注其中。 ***bb***bb***bb*** 「三少?!」看见许久不曾在这时间出现的杨靖枭现身酒吧,陈士助开心地大喊,只差没上前热情地拥抱。「真稀奇!你怎么有空来?」 「来看看酒吧被你们玩垮了没有。」杨靖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向酒保点了杯惯暍的酒,神态佣懒地咧嘴一笑。 来到这里,看到大夥儿,心里被「抛弃」的郁闷总算减少了些。 他点的调酒送上来,他一面啜饮,随口问道:「近来酒吧怎样?」 「很好啊!顾客上门奉很稳定,也常有熟客带斩朋友来光顾。」陈士助骄傲地昂起下巴。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经商天才啊!哇哈哈哈! 「是吗?那很好。」 「对了!三少……」陈士肋忽然想起一件事,神色为难地指指某个方向,附在杨靖枭耳边耳语几句。 「什么?!」杨靖枭瞪大眼,顺着陈士助所指的方向望去,浓眉立即紧紧皱起。 他立即起身,大步走过去,对着一名穿着性感火辣、并且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怒喊。「周露露,你在这里做什么?!」 「喝、喝酒啊!」那位性感女子眯起眼,摇头晃脑地认真打量他。 「我要喝酒,把你们那个负心老板的事,全部忘光光……呃!」她打了一个酒嗝,呆傻又凄凉地笑道:「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说分手就分手……呃!真没良心……」 「唉!」杨靖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他就是「负心老板」本人? 「我也不是负心,只是……」不爱你罢了! 况且他也给了她一大笔足以让她优渥生活好一阵子的分手费,原以为她会很高兴,没想到…… 看着她喝得烂醉,杨靖枭心中浮现一丝不忍。 毕竟曾经要好过,就照顾她最后一次,当作回报他欠她的情吧! 「走吧!你也喝够了,该回去了,我送你。」他上前扶起她,一手抓起她的皮包,朝手下们吩咐一声后,将她带出酒吧! 上了自己的车,他将她安置在后座,随口道:「你还住在原来那里吧?我送你回去。」 他指的「原来那里」,是他当初买来「金屋藏娇』的豪华公寓,不过在协议分手时,他把那栋房子过户在她名下给了她,所以才会认为她会继续住在那里。 「我……呃,我已经不住那里了!我不想再住在那块伤心地,所以早就把房子卖了,呃……连爱情都卖了,哈哈、哈……」她干笑几声,往皮椅上一躺,立即昏睡过去。 「什么?你把房子卖了?!那你现在住哪里——喂!露露,别睡,告诉我你住哪?露露?周露露!」 杨靖枭掹拍她的脸颊,但她不满地咕哝几句,翻个身继续睡,身体一半挂在皮椅上,一半已经滑跪在脚踏垫上,那副烂醉如泥的丑态,让人见了又好笑又怜悯。 他头痛地瞪着她许久,最后摇摇头喃喃自语。「算了!」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反正自从陈上助他们搬走后,空房间多得是,随便借她一间窝一晚就是了。 ***bb***bb***bb*** 因为明天要考税务会计,所以午夜十二点多了,凌舒媛还在挑灯夜战。 最近忙着谈恋爱,享受两人时光,比较没时间看书,但课业绝对不允许退步,所以只好利用深夜时间多看点书。 「税务会计是将财务会计的内容依照各种税法之规定,做成税务报表等课税资料,供税捐稽徵机关申报核定……」 咬着笔杆、闭着双眼,努力背下书里的重点,这时,外头传来汽车驶近的引擎声,还有车库铁卷门开启的声音, 杨靖枭?他回来了!她惊喜地睁大眼,赶紧趴上窗口往下看。 还以为他大概天亮才会回来,没想到还满早的嘛! 从窗台上往下望去,看见杨靖枭从车库走出来,她张大嘴想喊他,但见他又走进车库,没多久就看见他搂着一个女人走出来。 即使深夜灯光昏暗,再加上三楼与地面的距离,她仍然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个女人穿着有多性感,身材有多火辣。 她第一个反应是低下头,打量自己包裹在卡通睡衣下的身材。 差好多—— 不对,她猛然觉醒,差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可以带着其他女人回来?! 一股怒气顿时由心而生,当下她好想立刻冲下楼去质问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或许是她误会了!那可能只是一位朋友,来这里作客,可能等会儿就走了,如果她现在就像护妇一样冲下去理论,不是丢他和自己的脸而已吗? 对,现在不是大吵大闹的时候。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与怀疑,告诉自己应该信任他。 她听到他们开门走进二楼公寓,又关上门的声音,她也缓缓坐回椅子上。 就给他一次机会,或许那个美丽的女人很快就会离开了…… 结果,她所认为的「很快离开」,竟然让她一直等到隔天早上。 那女人一整晚都没步出公寓。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进她的窗口,落在她彻夜末眠的红肿眼皮上,她的心早已结冰。 男人,果然部是好色无耻又没节操的混蛋! 啪!一滴泪水滴落在课本上,她愤愤地用力抹去。 啪啪!又落下两滴,她再抹去。 啪啪啪!更多的泪滴落下,像断线的珍珠,怎么接都接不住,一颗颗从她指缝间坠落。 「哇——」 看着课本上逐渐渲染开的水渍,她悲从中来,趴在书桌上,放声痛哭。 第八章 昨晚被折腾到快天亮,因此清早电铃声响起时,杨靖枭还像一滩烂泥,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剠耳的电铃一声声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根本不想理会,只想狠狠睡个饱,但是脑中某条神经突然清醒,提醒他住在这栋建筑物里、又会来按电铃的人,就只剩那么一个。 想到这一点,浑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连忙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冲去开门。 「媛媛——」 泼啦! 门一开,站在门外的果然是他的可爱小女友,他咧开笑容,才正要开口,一大桶凉透心脾的冷水就兜头泼来。 「你、你这个用情不专、好色无耻的混蛋!我恨你……呜……」 他的小女朋友手里抓着空空如也的水桶,很没气势地骂人,肩膀一抖一抖地,哭得好伤心。 他瞪大眼,脸歪嘴斜,震惊错愕地看着她,仿佛看见一只温驯的小绵丰,像狮子般张开血盆大口咬他。 他相信她一定装了满满一桶水,因为这一泼,他浑身都湿透了,连头发都在滴水,整个人奸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请问我犯了什么错?」他抹去脸上不断落下的水滴,很无辜也很忍耐地问。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能够这么冷静,要是换成其他人胆敢泼他水,现在早就已经被抬到殡仪馆去了。 而且最离谱的是,在她莫名其妙泼他一桶水之后,他竟然只心疼她为何伤心哭泣? 「你还敢装蒜,我都看见了……呜呜……」无赖、骗徒! 「你总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吧?」唉! 「我才一个晚上不能陪你,你就带女人回来过夜!你这个色胚、淫魔、卑鄙龌龊的爱情骗子、道德沦丧的大坏蛋——」 砰!水桶落地,她伤心地掩着脸,放声大哭。 「女人?等等,你是说周露露?」 原来她看见了? 「那、那是——」 冤枉啊! 「我承认我有带女人回来,但那是因为她喝醉了,我只让她借住一晚,并没有和她上床!」 他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要泼他水可以,但是误会他可不行。 「真的吗……那周露露是谁?」她渐渐停止哭泣,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事情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吗? 「她是……一位朋友。」杨靖枭背脊发寒,笑容僵硬,神情心虚,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光是让周露露借住一晚,她就抓狂地泼他一桶水,要是让她知道周露露是他以前的女人,不泼他一桶汽油才怪咧! 「是吗?是什么样的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虽然感觉他不像在说谎,但又觉得他好像在隐瞒什么。 「我们是……呃,是……」 杨靖枭还在犹豫该怎么说比较好时,后头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道佣懒沙哑的娇媚女声响起。 「三少,这就是你的住处吗?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从不让我来,原来长这样啊!」 衣着凌乱性感的周露露步出房间,撩撩蓬松的大波浪长发,极其性感地对杨靖枭一笑。 丰满的胸,因为抬手撩发的动作而鼓起,挤出深如沟壑的乳沟,连凌舒媛都瞧得脸红了。 糟了!杨靖枭暗自心惊,大喊不妙。 果然,凌舒媛大眼在周露露身上转了几圈,眼眶一红,抛下水桶,便转身冲上楼。 「媛媛——」 杨靖枭大惊,急忙追上去,但只得到她赏赐的一碗闭门羹。 「媛媛!」 他在门外猛力敲着门,但她怎么都不开,像只受伤的小白兔躲进树洞里,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bb***bb***bb*** 「媛媛——」 第一天登门解释,吃了闭门羹。 「媛媛——」 第二天特地等在门前,想送她上学,但她置之不理。 「媛媛——」 第三天埋伏在学校附近等她,她却视若无睹。 第四天、第五天是周末假日,她索性连门都不出了。 他呆立在她门外,完全无计可施。 他从不知道柔弱的小白兔发起威来,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完全无力招架。 她一不理他,他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全面投降。 「唉!」再望了眼无论怎么敲也不会开的门,他无力地往后靠墙缓缓瘫坐在地上,烦躁地猛搔着短短的发。 他到现在还是不懂,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些牵扯不清的鸟事啊? 以前真有女人时,两个三个也没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没了女人,只专心三思对待凌舒媛,反而出了大问题。 女人—果真是麻烦的制造者! 但谁教他要喜欢那个头号小麻烦? 就认了吧!唉…… 「你在这里做什么?」前方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轻柔女声,猛然抬起头,看见凌舒媛背着一个大包包,站在自己前方。 「你、你不是……」他惊讶地张大嘴,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后头的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她在家,这两天掹按门铃。她几时跑出去的? 「我们举办班游,和班上同学到清境农场去玩了。」她淡淡解释,越过他迳自去开门。 杨靖枭打从心里发颤。前几天还很气他,没给他只字片语和半分好脸色的凌舒媛,态度忽然变得很平静,这让他觉得很可怕,心里非常不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呃,你……」 「进来吧,我有事想跟你说。」门开启了,凌舒媛先行走进去。 杨靖枭一听,整个人都傻了。 不会吧?真像他所想的那样,只为了一个过去的女人,她就要跟他分手?! 「你不想进来吗?」 进了门,发现他还像耸木头雕像一样呆立着,她瞅着他柔声询问。 「想……」明明手已经在颤抖,但杨靖枭还是挺起胸膛,勇敢地走进那扇门。 罢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虽然很想没用地逃走,不去面对最坏的结局,但逃避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凌舒媛在铺着短毛地垫的矮桌前坐下,与他面对面,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阿枭——」 来了!杨靖枭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提分手时冰冷决绝的表情,懦弱地闭上眼。 「这几天……对不起!」 「啊?」杨靖枭蓦然睁开眼,诧异地看着她。 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说—— 对不起?! 「不,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他傻了。错的人是他,不是她吧? 「其实我知道你和她是清白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我还是闹脾气、使小性子,因为我嫉妒她和你的过去……我真的很小心眼,对不起!」 「你知道?你相信我?」他不在意什么嫉妒、小心眼,他只想知道她真的愿意相信他? 「那天看到她从客房走出来,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你们真的是清白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们曾经交往过……」 有点自嘲地笑笑,她低下头说:「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性感迷人,我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她,所以才会突然躲起来不见你。」 「傻瓜!」他突然进出大笑,用力揉着她的发。「你嫉妒什么?又对自己没自信什么?有够傻的!」 「可是你的历任女友一定都很美、很性感吧?我才会忍不住怀疑,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我杨靖枭看上的女人,还有差的吗?当然个个都是万中选一的,但你自有你的优点,去跟人家比什么?或许你样貌不如她们娇艳,身材也不比她们性感,但是那又怎样?我现在爱的女人是你不是她们,那就够了啊!现在在我眼中,你才是最美的。」 「阿枭……」眼泪溢出眼眶,凌舒媛跳起身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尽情地撒娇。 「你笑得可开心,哼,把我冷落这么多天,害我提心吊瞻、吃不好睡不着,你得好好地补偿我!」他佯装生气地怒目瞪视。 「那……你要怎样嘛?」 她咬着唇,装出好可怜、好无辜的表情。 「当然是……嘿嘿嘿!」他露出诡异的笑,将她扑倒在床,其中涵义,不言可喻。 将她搂在怀里,热情地吻遍每一寸肌肤,杨靖枭的脑子隐隐浮现一个念头。 误会冰释了,从今以后,他们应该能顺顺利利地交往下去吧? 才怪! ***bb***bb***bb*** 「爸爸?!」 刚和杨靖枭看完电影、逛了夜市回来,凌舒媛看到站在公寓前那个熟悉的人影时,立即捂嘴惊喊。 「爸——爸?」 杨靖枭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老头——呃,不,是那位老人,同样也很诧异。 这就是他亲亲爱人的老爸?怎么看起来那么不和蔼?见到女儿连一个笑容也没有,一张臭脸好像来讨债似的。 「爸!怎么了?您怎么突然从台北跑来?』在高雄念了三年书,爸爸从来没来过,没想到今天竟然一声不响就跑来,凌舒媛快被他吓死了。 「他就是那个混黑道的流氓吧?」凌父指着杨靖枭,跳脚咆哮。 不必否认,看他那张坏蛋的脸就知道! 「流氓?」凌舒媛紧张地猛摇头。「爸!你怎么这么说?是谁乱讲啦!」 「哼!我辛苦工作让你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凌父劈头先是臭骂她一顿,继续说道:「要不是你同学好心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偷偷交了个男朋友。而且,还是个黑道大流氓。你马上休学跟我回家,书也不要念了。」 「同学?」 噢!不用问她也知道那是谁,八成是那个坏心眼、又没风度的男同学。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得赶紧先解释。「爸!不是的——」 「不是什么?!他不是流氓?还是他不是你男朋友?」凌父锐利的眼,直盯着女儿仍和那小子紧紧交握的手。 凌舒媛顺着他严厉的视线住下一看,惊呼一声,连忙抽回自己的小手。 「他、他是我男朋友没错。」这点她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 「那不就对了?他也是个流氓对吧!」 「不是的,他不是流氓!他……」她慌张地看着父亲,又看了看杨靖枭,一咬牙,随口胡诌了一个爸爸心目中排行第一的可敬行业。 「他其实是……是……老师。」 「老师?!」 凌父和杨靖枭同时大叫。 两人互看一眼,凌父冷哼一声别开头,杨靖枭则尴尬地摸摸鼻子,忍受这臭老头——不,是未来岳父的轻鄙目光。 「他从头到脚哪个地方像老师?」骗肖啊?说他是流氓他绝对相信,说他是老师他可不信,哼! 「我几时……」杨靖枭也不满极了,连忙想抗议,但她扯住他的手,他立刻乖乖闭嘴。 「因为他是……体育老师,所以看起来很有肌肉,又比较凶,其实他人很好相处的。」 开了先例之后,第二次说谎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体育老师?」凌父拧着眉头,很认真地打量杨靖枭许久。 嗯,他个儿很高,体格也很好,说他是体育老师就有点像了。 「爸……别站在外面嘛,上去坐啊!」 见父亲好像不再那么暴怒,凌舒媛赶紧把他请上楼去,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bb***bb***bb*** 坐在女儿的套房里,凌父沉默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想像着女儿离乡背井,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情形。 而迷你厨房那边,小俩口正躲在流理台前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你为什么说我是老师?」偷瞄了眼矮桌前那位不和善的老人,杨靖枭压低声音,忿忿质问。 「因为我爸最尊敬老师,一直期望我能嫁给当老师的。」她也压低声音回答。 「问题是我根本不是老师啊!」他龇牙咧嘴地以气音咆哮。 「那就假装你是老师嘛!不然我都已经跟我爸说了,你要我再去跟他承认我骗他吗?他已经威胁要我休学,逼我回家去,如果让他发现我骗他,我们就永远别想再见面了。」 说着,她眼眶泛红,委屈得快哭了。 他以为她喜欢说谎骗人吗? 要不是爸爸实在太顽固,根本不听人家解释,她何必冒着被拆穿的风险,说谎骗自己的父亲? 「好好,你别哭嘛!我知道你为了我们的将来用心良苦,我只是……不想当『老师』而已。」 他从小学开始就跟老师不对盘,对他来说,老师是应该排入全球最不受欢迎的十大行业之一,而现在他居然变成「老师」了? 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张镀金包银的脸要往哪里摆! 「又不是真要你去当老师!只要我爸留在高雄的这段期间,装装样子、骗骗他就好了。如果你真的不肯,那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跟我爸回家了。」 「好吧!我答应就是,不许你离开我。」 为了留住她,也为了他们美好的将来,他愿意「下海」。 「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讲什么悄悄话?」 女儿说要去倒杯水,结果却和那小子躲在厨房交头接耳了老半天,凌父火气又上来了。 「啊,马上来!」凌舒媛赶紧打开冰箱,倒了杯凉透心脾的青草茶端出去,给父亲退退火。 杨靖枭乖乖跟出去,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当陪客。 哎呀,想他杨靖枭出身不凡,一呼百诺,没想到却得在这个臭脸的老头面前装乖扮老实,想来真是呕人。 但是,为了心爱的女友,这点牺牲也不算什么…… 凌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青草茶,然后,还算尊敬地喊道:「杨老师?」 不过,他这老头还真不是普通难搞,要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摆谱,早让他一脚踹进太平洋了。 「杨老师?」没听到回应,凌父扬起眼来看他。 但话又说回来,再难搞他还是嫒嫒的爸爸,她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对自己的爸爸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杨老师!」凌父用力放下杯子,有点恼火地大声叫喊。 「啊?」杨靖枭终于回神,不过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杨老师?他在叫谁? 「我爸在叫你啦!」凌舒嫒赶紧提醒他。 她快昏倒了!他可不可以装得像一点?再这样下去,马脚就要露出来了。 「啊?噢——是、是!」 糟糕!他差点忘了,自己就是「杨老师」。 「请问伯父有什么指数,请尽管说。」 「我看杨老师人坐在这里,却心不在焉,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比听我这老头子说话更重要的事?」凌父锐利的眼神像针一样,直扎着他。 「不!」他再笨也听得出老头在讽刺他。 「晚辈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时闪神,是晚辈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这时候除了道歉,还有什么话好辩解? 「哼!」凌父总算稍稍清了气。 「小媛说你是体育老师?」 虽然他依然有点怀疑,不过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儿。 「呃,是。」 「那你是体专毕业的?」 「呃,是。」 「那你的体育专长是什么?」 「体育专长?嗯,是……」该说什么好?是网球、标枪、举重,还是什么鬼名堂啊? 「应该是柔道跟跆拳道,还有射击也不错。」他随口瞎掰。 「是吗?那你应该有得过全国大赛的名次,或是拿过一些竞赛的奖牌吧?」 「呵……有啊!」算有吧!毕竟他在高雄名气很大,那不就跟得奖一样名声响亮吗? 「嗯。」凌父点点头,总算稍微有点满意了。 「伯父远从台北过来旅途劳顿,我想您一定很累了吧?媛媛这里也没地方好让您过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到晚辈家里休息,我那里还有好几间空房。」杨靖枭赶紧献计巴结一下未来的岳父。 「你住哪里?」 「楼下。」 原来! 凌父总算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被拐走的。 第九章 杨靖枭发现,应付一个臭脸又龟毛的岳父大人,比应付十个女人还要累! 凌舒媛的父亲脾气古怪、顽固不说,还非常节省。 请他去吃大餐,不要! 陪他逛百货公司,他也不要! 带他上酒店——呃,他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 反正要花钱的,他几乎都说不要,在这种情况下,杨靖枭只能带他去参观名胜古迹,吃吃路边小吃。 「伯父,这就是我们高雄最有名的爱河,夜晚灯光旖旎,非常诗情画意,如果您有兴趣,我请您喝杯咖啡怎样?」 他笑容满面地猛力推荐,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曾经笑得这么「灿烂光明」过。 「我不喝那种东西。」淡淡一句话,打回了他的好意。 杨靖枭面颊抽搐,笑容僵在脸上。愣了片刻,他自顾自地找台阶下。「哈哈!也是啦,喝咖啡只能聊是非,我们没是非,当然不用喝咖啡啦!哈哈……」 这个笑话很难笑,凌父和凌舒媛同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呃……好吧,我知道很冷。」呜,他回家好了! 「爸,你饿了吧?那边有间小馆子,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东西便宜又好吃,在这附近还满有名气的,我们去吃饭。」凌舒媛知道爸爸不喜欢这些年轻人的时髦玩意儿,又正好中午了,赶紧带他去用餐。 进了经济实惠的家常饭馆,她点了两盘海鲜炒面和爸爸爱吃的虾仁蛋炒饭;杨靖枭则另外加点了卤味小菜,幸好凌父没拒绝。 没多久,炒饭、炒面送上来,大家开始用餐。 凌父嚼着炒饭,看杨靖枭拿起筷子,很快从凌舒媛的盘子里夹走花枝,然后又从自己的盘子里挑出肥美的大虾仁给她。 察觉凌父一直盯着他换菜的举动,杨靖枭抬起头对他一笑,解释道:「媛媛不喜欢花枝,嫌太硬,但是很爱吃虾。」 凌父这才恍然明白他的用意。女儿养这么大,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不喜欢吃花枝,而且跟他一样很爱吃虾。 这小子知道许多他这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的事!凌父心中五味杂陈。 两天的相处下来,感受到杨靖枭对自己的讨好与敬重,他其实已经不再对他那么感冒。 但是全天下做父亲的心情都一样,自己辛苦养大、疼大的女儿爱上别的男人,心里真不是滋味哪!往后女儿的手将不再是由他来牵,而是这个小子呀…… 「伯父,您多吃点卤味。」杨靖枭殷勤地夹了海带、豆干、卤蛋到他盘子里。「啊,您的茶没了,我替您加一点,还是您要喝汤?」 刚放下筷子,杨靖枭又忙着倒茶舀汤。 看着这个粗手粗脚的大男生,手忙脚乱地替他布菜、倒茶、舀汤,饶是石头般顽固的凌父,也不由得被他的真诚打动了。 「嗯,别光服侍我,你也快吃吧!」 这应该算是凌父见到杨靖枭以来,说过最有「人情味」的—句话,杨靖枭与凌舒嫒互相对看中晌,逐渐扬起笑容。 成功了! 他们终于成功打破凌父对他的偏见与敌意,让凌父接纳他了。 怎奈好景不常,大和解的美梦只是昙花一现。 因为凌父很快就发现—— 原来自己被骗了! 「耶,这不是三少吗?」 听到自己背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正低头吃炒面的杨靖枭浑身一僵,故意不回头。 「您是三少没错吧?」那人见他不理自己,以为他没听到,特地走到他身旁,大声地嚷道。 那人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男人,戴黑墨镜、理超短平头、穿花衬衫配西装、胸前挂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脚上踩着蓝白拖鞋,旁边还跟着几名小喽罗。 一伙人看来,没有一个不像流氓。 「……」毁了! 杨靖枭脸黑了一边,神情晦暗,低着头死不肯抬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遁地隐形、消失无踪。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些人?难道是天要亡他吗? 「果然是三少!」 这人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不晓得杨靖枭恨不得他滚,还一迳亲热地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人的!三少,什么风把您吹来这里?您是来吃饭的?哎啊!」 那人先往他们桌上一看,随即大惊小怪地喳喳呼呼。 「三少,您难得到我的地盘上吃东西,怎么只叫这么一点东西?真是太不给我游老大面子了!喂,老板——我说老板,你耳朵聋啦?我在叫你,你没听到吗?」 这位自称游老大的人,扯开嗓门,对正在前头忙的饭馆老板大声叫嚣。 「请问有什么事?」老板丢下手边的工作赶来,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隐忍怒气不敢发作。 对方可是流氓啊,得罪了他们,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把你们好吃的小菜通通送上来!尤其是那个香肠、卤牛肉什么的,给我多切一点,今天我要好好请我的好兄弟吃一顿!哈哈哈—」 「杨老师,这位是你兄弟?」凌父诧异地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这家伙一看就令人讨厌,衣着俗气不说,态度还那样嚣张,而且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道道地地的大尾流氓,瞧那老板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真教人同情。他女儿这个当老师的男朋友,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来往? 「不是的!我——」杨靖枭急忙想解释。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下人流的朋友?顶多只是倒楣恰好认识他而已! 每回出门,总免不了遇上这种明明没交情、却老喜欢攀交情的人,谁教杨家名声太大? 要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会笑一笑、虚应几句,毕竟多交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好。 但他对游老大向来反感,所以一直没什么往来,真亏他脸皮够厚,敢自称为他的兄弟。 「没错,我当然是三少的兄弟!」游老大哈哈大笑,猛拍凌父的肩膀说:「你不知道我跟三少的交情有多深厚,哈哈!不过——你这老头叫谁杨老师啊?」 游老大眼一眯,眼中出现杀气。 见他不过是个呆板老头,压根没去想他跟杨靖枭是什么关系,一得意就开始嚣张了。 「老头子,给我张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哪是什么老师啊?他可是高雄最有名的杨家帮的少帮主,人称三少,你有没有一点见识啊?」 「住口!谁准你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你知道他是谁吗?」杨靖枭拍桌跳起,用力揪住游老大的领口,恨不得使劲捏断他的脖子。 「三……唔……三少啊……」游老大被他吓坏了,浑身发抖,面色死白地看着他。 「阿枭,你别这样!快住手啊!」凌舒媛赶紧先劝他住手,万万不能在她父亲面前打架。 「杨家帮?」凌父的眼神先是错愕茫然,接着转为清晰锐利,他毕竟人生阅历不算少,高雄杨家的大名当然多少有所耳闻。「你是杨家帮的人?」 凌父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颤抖的手指着杨靖枭。 老天,那可是道道地地的流氓世家啊! 「伯父,您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老师,还是杨家帮的人?!」凌父严厉地质问。 「我……」杨靖枭动了动唇,很想再次说谎,只要能够骗过眼前就行了。但他明白这次真的瞒不过了,况且,他也真的不想再撒谎骗他了。 于是他坦承了。 「伯父,对不起!我根本不是老师,而是杨家帮的人。」 「什么?!」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凌父瞪大眼,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竟然联合起来骗我?!」 「爸爸……」父亲的样子好生气,凌舒媛害怕得不住颤抖。 「住口!」想到女儿也是欺骗他的共犯,凌父气得几乎想甩女儿一个耳光。 「跟我走!你回去把话给我说清楚!」凌父震怒地拉着女儿的手,气冲冲地朝外走。 「伯父!媛媛——」杨靖枭连忙甩开闯出大祸的游老大,飞快追出去。 ***bb***bb***bb*** 「爸爸——」 一进家门,凌舒媛就被父亲用力甩开,身体摇晃了下,差点失去平衡而摔倒。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说谎骗我?!」凌父转身面对女儿,万分震怒地质问她。 「我……」凌舒媛低下头,咬着唇不敢说话。犹豫片刻,才抬起头,勇敢地告诉父亲。「因为我喜欢他!爸爸,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怕你逼我离开他……」 「你明知道我会反对,还跟这种人交往?我辛苦赚钱栽培你、让你念书,就是要你找一个地痞流氓当男朋友吗?」 「爸爸!请你不要这样说,阿枭他不是地痞流氓,你不了解他,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坏人……」 「你还替他狡辩!你没看到他的朋友是什么德性?跟那样的人来往,他会是什么好东西!你——马上跟我回去!」凌父硬声命令女儿。 「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你马上跟我回去,学校方面我会请人来办休学,以后不准你再到高雄来!」 「不要,爸爸!」凌舒媛猛力摇头,面色惨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爸爸要将她带回家,拆散她与杨靖枭。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啊?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收拾啊!」 「不!爸爸,我不能跟你回去。」凌舒媛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壮大胆子违抗父亲,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你说什么?」凌父也没想到女儿会对他说不,一时之间愣住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爱阿枭,我要留在他身边。」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肖女!」凌父怒气冲上脑门,想也没想就伸手狠狠甩了女儿一巴掌。 那响亮的巴掌声,让父女两人都愣住了。 看着女儿白嫩的脸颊迅速发红肿起一大片,凌父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他打了她…… 他教女虽严,但因为女儿向来乖巧听话,所以她长这么大,他还没打过她,如今竟然破了戒,只为了一个男人! 「爸爸……」捂着肿痛的脸颊,凌舒媛的眼泪掉了下来,虽然父亲打了她,但是她并不怪他。 「我是真心喜欢阿枭,请您答应让我们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用功读书、乖乖听话、懂礼貌、守规炬……只要是你说的,我没有一样不听。 有时候我真的很累、很累,不过为了达到你的期望,我还是勉强自己尽全力去做。但是这一次请你听我的好吗?我真的想和阿枭在一起,请你不要逼我离开他,我求求你!」 「你……」凌父呆望着女儿,好像看着陌生人。 「你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 「是的,爸爸。」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父女俩默默地对望,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许久,凌父垂下头,失望又痛心地说:「好!我不逼你,你要和他在一起,随你去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说完,凌父像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出女儿的住处。 「爸——」凌舒援震惊又心慌。 他的意思是——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不!她不要失去阿枭,也不要失去爸爸,她两个都要! 好不容易止息的泪又开始狂流,她想追出去,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半寸也无法动弹。只要她向父亲低头,就得跟杨靖枭分开,但她不要那样。 不要!不要!不要…… 「媛媛!伯父他怎么了?」这时,杨靖枭赶回来了。 他刚才在楼下遇到凌父,但凌父失魂落魄地走着,好像没看见他,连他好声好气地喊他,他也不理,迳自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阿枭!」凌舒嫒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媛媛?!你的脸——老天!你爸爸打你吗?」杨靖枭倒抽一口气,他发现她脸上的红肿,难掩心痛地大叫。 「爸爸他……他逼我离开你,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怎么办?」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心头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伯父他真的那么说?」 「嗯,阿枭,我该怎么办?」凌舒媛眼中尽是茫然。 她爱他,也爱爸爸,为什么她不能两个都要? 杨靖枭眼中浮现痛楚,闭上了眼。 深思许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缓缓睁开眼,忍痛说道:「你……跟你爸爸回去吧!」 「什么?」凌舒媛震惊地瞠大圆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跟你爸爸回去吧!他一定希望你跟他一起回去。」 「你——你也要赶我回去?」她一听,整颗心都凉了。 为了留在他身边,爸爸气得要与她断绝关系,而他竟也不要她了。 她唇瓣一颤,豆大的泪当场落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一见她哭,杨靖枭就慌了。 他伸手想替她拭泪,却破她赌气地拨开。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哭吗?」 「我几时不要你了?」 「刚才你明明叫我走!」 「我只是要你先跟你爸爸回去,不是要赶你走。」 知道她误会了,才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只是不希望因为你的反抗,让你爸爸更有理由反对我们的事,所以才要你先听他的话,跟他回去。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你,一定还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同意让我们在一起。」 「我爸这么排斥你,你不气他吗?」她惊讶地问。 她还以为依他的脾气,一定会霸道地要她离家跟着他,永远别再回去。 「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爸。」他勾起嘴角,有些哀伤地淡淡一笑。 「在这世界上,比我好的男人还有很多,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定还能找到其他更好的对象,但是爸爸就这么一个,要是真的断绝开系,就永远都没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此遗憾终身,痛苦不堪,我不想看到你将来后悔。」 「阿枭……」她感动地红了眼眶。没想到向来粗枝大叶的他,竟然想到了这么多,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她与她父亲伤心难过。 「我才不会爱上别人呢!」她捶着他的肩,又哭又笑地抗议。 「我也不会。」他伸出手,握住她软软的小手。「我也是个男人,能够了解你父亲的心情,要是将来我有了女儿,打小捧在手心里疼,长大后却有个出身不正又不学无术的家伙,妄想娶我的女儿,我也一定会严厉反对。 不是不希望女儿得到幸福,而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女儿了!正因为深爱着她,所以不希望她受苦。这是全天下父母的心情,我能够体会—所以,你还是跟他回去吧!」 「阿枭……」 「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喔!」 杨靖枭恢复霸气的笑容,假装凶恶地威胁。「破我这种无赖又恶霸的黑道头子缠上,你最好快点认命,这辈子你别想摆脱我,我会永远缠着你,也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你爸爸的认同,让他答应让我们在一起!」 「嗯,我相信你。」凌舒媛笑了,但笑容有些凄楚,脸上还有斑驳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 他怜惜地轻轻吻去她的泪水,放柔语调道:「你爸爸应该是去搭车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找他。」 「好。」这回,她不再哭了。 虽然即将分离,但是她心中充满信任。 他会来接她的。她相信! ***bb***bb***bb*** 「爸爸!」 他们在距租屋处几条街的地方,找到正在街上踽踽独行、还生着闷气的凌父,凌舒嫒赶紧追上前喊住他。 听到女儿的声音,凌父停下脚步,转过头,五味杂陈地看着她。 虽然很气女儿,但是她追来了,代表她心里还是在乎他这个父亲的!他心里一软,正打算原谅女儿时,不经意抬眸,发现杨靖枭就站在不远处,当下怒气再度扬起。 「你不是不跟我回去,那又来做什么?」凌父寒着脸,冷冷地问。 「爸,对不起!」凌舒媛不在乎父亲的臭睑,哭着跑上前,紧紧抱住父亲。「我错了!我愿意跟你回去,请你别生气。」 「你不是只要这个小子,不要我吗?」想到女儿只要男朋友不要他,凌父不禁鼻头酸涩,连忙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发现父亲眼眶泛红,凌舒媛才知道自己有多伤他的心。 「不是的!爸爸,我没有不要你啊,我只是一时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爸爸,我没有不要你,真的没有!」她一再的解释,不希望父亲胡乱猜想。 「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爸爸!」 「那么,那个臭小子跟来做什么?』 凌父不以为然地朝杨靖枭的方向昂昂下巴。 「阿枭载我来找你啊!还有,是他劝我跟你回去的,他告诉我,绝对不能惹你生气,因为你是因为疼我、爱我,才会这样管我,他说他能了解你的心情。」 「他?!」凌父非常讶异。他以为他会趁机怂恿女儿离家,最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他竟会帮他劝女儿回家。 「嗯,他说,爸爸只有一个,不可以让爸爸难过,因为那样我也会很伤心。而我伤心,他会更伤心,所以我的任性会让大家都不好过,他希望我无跟你回去,至少——绝对不能伤了爸爸的心。」 「他……」怎么可能!他真的说过这些话? 他把他当成毒物害虫,瞧不起他,还逼女儿远离他,他不但不恨他,反而还这样为他着想?为什么? 许多疑问,在他脑中冲撞着,使他的脑子一片紊乱,凌父呆立出神。 这时,他身后的巷子钻出一辆摩托车,「噗噗」的引擎声打破寂静。 凌父正想察看噪音的来源,忽然手上一轻,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提着的行李袋,竟被人抢走了。 抬起头,看见抢走他行李袋的抢匪嚣张地甩动袋子,摆出胜利的姿态。 「啊!我的行李——」 他才张嘴想喊,但不远处传来撼动山河的震怒咆哮。「该死的混蛋!连路人的行李也敢抢,你们真是丢尽高雄人的脸,快把行李还来!」 紧接着,引擎声与车影快速飙过,原来是杨靖枭开着车,追那两个飞车抢匪去了。 「喂!你——」 凌父想告诉他不用追了,但杨靖枭的车与抢匪的摩托车都跑远了。 「混蛋——」 杨靖枭猛踩油门,如同赛车手般熟练地驾驭跑车,穷追前头慌张蛇行企图摆脱他的机车抢匪。 「你们可知道你们抢的是谁?是我岳父哪!我未来岳父的东西你们也敢抢?真是活腻了!」 未来的岳父在他的地盘上被抢,连带的害他也觉得有够没面子。 他审视周遭的地形,迅速评估情势,按下车上某个连接行动电话的通话按键,朝手下简单吩咐几句话后,结束通讯,继续专心地追人。 「啊啊,他追来了!」 坐在后座的抢匪转过头,看见后头的车还猛咬着他们下放,顿时惊慌地大叫。 刚才后头的追兵速度放慢了,他们原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才一眨眼的时间,他又追上来了。 「甩掉他啊!快甩掉他!」 「我知道!」 前头的抢匪拼命地加速、蛇行,还企图钻进巷子里摆脱追兵,但后头的人十分顽强,依然死命地猛追他们。 「他还在追啊,怎么办?」 「看我的!」 抢匪对这附近的地形也很熟,把手一弯,急速转弯拐进一条仅容半辆汽车通行的小巷,成功地甩掉穷追不舍的杨靖枭。 「甩掉了!哈哈,甩掉了!」后头的抢匪见追兵被挡在后头,当下开心地又跳又叫。 「哼哼,这下看他怎么追!」有本事竖着进来啊! 「看他们追得这么紧,这个袋子里头一定装了很多钱喔!」后座的抢匪捧着袋子,晕陶陶地幻想,里头不知道会有多么庞大的金额。 「没错!我们发了!快找个地方分钱去——」 驾驶得意地大笑,准备加快速度冲出巷子逃离这个地区时,视线转回前方,忽然发现前头的异状,立即瞪大眼,两手两脚并用地紧急煞车。 人?! 巷弄的尽头不知打哪冒出几十个人,个个穷凶恶极,把巷弄的另一头堵得死死的,就算他们想用飞的,只怕也飞不出去。 「该死的!」 抢匪的驾驶连忙调头,准备往原路冲回去,但一道气势惊人的高大身影,正从他们身后一步步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追了他们好几条街的杨靖枭。 「把我岳父的袋子还来!」 「老、老大……」坐在后座的抢匪害怕地猛拉同伴的衣服。 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来这么多人围堵他们,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抢匪头子也害怕得不住颤抖,杨靖枭一步步走过来,嘴角阴恻恻地掀起。 「你们竟然敢在我未来的岳父头上动上,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抢匪心一横,催动油门朝外冲,竟打算撞倒杨靖枭之后趁隙逃逸。但杨靖枭早看穿他的企图,在他冲向自己时迅速闪开,并快速伸手攫住他的手,把他从车上扯下来。 「哎哟——」惨叫一声,摩托车斜飞着在路上滑行,两名抢匪都摔车了,而且摔得十分凄惨。 「你……你是谁?!」他们捂着红肿破皮的脸,恐惧地问。 为什么他看来这么眼熟? 「他们问我是谁耶?」杨靖枭好笑地瞥了手下们一眼,大家早已捧着肚子,笑得不支倒地。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他是谁,还敢出来混喔?」真好笑啊!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们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杨家帮你们听过没有?杨家的传奇人物,三少杨靖枭就在你们面前,还不快跪地求饶?」 「三少?」 「杨靖枭?」 不—— 两名抢匪垮下脸,如丧考妣,凄凄惨惨地大声哀号。 他们怎么会去抢到他的人? 喔no! 第十章 「阿枭!」抢匪已被抓到,并且移送到警察局,凌舒媛立刻与父亲一同赶来做笔录。 「嫒嫒!」一见到她,杨靖枭很自然地迎过去,露出大男孩般欣喜又腼腆的笑容。 而凌父则杵在后头,拖拖拉拉地不愿走过去,因为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以为是流氓的年轻人,竟然帮他把抢匪抓到了! 可是因为他很好面子,要他开口道谢,他拉不下老脸;但要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又说不过去…… 「伯父!」杨靖枭朝他走去,把从抢匪手中抢救回来的行李袋,郑重地交还给他。「高雄治安不够好,让您受惊了,我感到很抱歉。」 「不,别这么说……咳,谢谢你!」凌父也不是完全不懂得礼数的人,他这样尽心尽力帮他,再怎么样,他也得道声谢才行。 杨靖枭没料到他竟会向自己道谢,立刻笑得开怀,道:「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真的很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忙。」 「是啊、是啊,这位老爹说得是啊!」警察局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猛拍杨靖枭的背,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多亏三少长期与我们警方合作,共同打击犯罪,我们才能抓到这么多偷鸡摸狗的嫌犯。三少虽然出身黑道,却是个明理守法的有为青年,真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哈哈哈……」 「咳!报告局长,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一旁的警员偷偷地提醒他。 「喔?那该怎么说才对?」局长悄悄地反问他。 「呃,这个……说『出淤泥而不染』会不会比较好?」 两人的对话让杨靖枭猛翻白眼。这两个人真是够了! 「老爹——」 局长清清喉咙,走到凌父面前,热情地握住他的手。 「据说令嫒是三少的女朋友,那你就是三少未来的丈人了?」 「这是——」 「哎呀,你真是好福气啊!能跟杨家结亲,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们实在太幸运了!」 「不,其实我们——」 「哈哈!欢迎你有空多来高雄玩,如果改天令嫒和三少结婚,一定要记得请我们喝杯喜酒啊!」局长猛拍他的背,好像他们很热似的,其实,他们才刚认识不到半个钟头。 「这……嗯,好,呵呵……当然。」凌父只能干笑虚应。 他终于能够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受。 「报告局长,笔录做好了,现在要移送抢匪了吗?」一位员警过来询问。 「好好,赶快移送、赶快移送。」这些偷鸡摸狗的家伙,看了就心烦,最好快点送走! 「等一下——」被戴上手铐,即将被移送检方的其中一名抢匪突然停住脚步,大喊一声。 他望着凌父,懊恼又懊悔地问:「我想知道,那个袋子里究竟装了多少钱?」如果金额太少,他会想吐血,但如果是一笔钜款,他会更呕。 「你是说这个袋子?」凌父笑着摇摇头,当场拉开拉链,大方地展示内容物给大家看。「会有什么呢?除了一些穿过的衣服和袜子,什么都没有,里头甚至连一块钱都没放。」 「一块钱都没有?!」抢匪面色惨白,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他搏命飞车抢劫,还为此得去坐牢,结果里头除了脏衣服和臭袜子,什么都没有?! 不——把他拖出去毙了吧!太丢脸了,他不想活了啦! 「噗,哈哈哈……」 不知谁先笑出声,那笑声好像有传染性,一个接着一个,平日严肃威严的警察全部笑得东倒西歪。 当然杨靖枭和凌舒媛也笑到不行,就连凌父也忍俊不住。 「原来你抢到咸鱼啊!」杨靖枭已经在抹泪了,还是忍不住想笑。「喂,你运气不错喔,竟然抢到珍贵的咸鱼,我看干脆请伯父把咸鱼送你,你带进牢里慢慢吃怎样?」 「我才不要!」两名抢匪羞愤不已,懊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呜呜,大没面子了!明天新闻报纸一定会报导这件换事,呜,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 杨靖枭仰头大笑,俊容爽朗,白牙闪闪发亮。 凌父定定看着他许久,严厉的目光逐渐软化,他终于愿意承认:女儿眼光确实不差,这小子真的很不错! 虽然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老师、公务员女婿,不过只要不为非作歹、肯疼他女儿,就是个好女婿。 他想,自己可以慢慢学习,如何欣赏他的长处与优点。 ***bb***bb***bb*** 「欵!要去杨家?」 半年后的某一天,凌父再度来到高雄,并且带了一盒高级的水果礼盒,表示要去拜访未来的亲家。 半年前的「咸鱼抢劫事件」过后,凌父独自返回台北,不再强迫女儿与杨靖枭分手,也等于默许他们交往。 为此杨靖枭非常感激他,有事没事就打电话问候,伯父、伯父地喊他。 凌父虽然口气总是不太好,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从来没有挂过他的电话。 「对啊!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毕业了,我想就算毕业了,你也不会回台北,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杨家,请他们替我多关照你。」 事已至此,凌父也认了。自己的女儿爱惨了人家,除了念书之外,一颗心几乎全向着人家,这时他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爸爸!」凌舒媛不依地跺脚,神色羞涩、窘迫。 「怎么?我说错了吗?还是,他不想娶你?!」凌父刀剑般的利眸,朝—旁的杨靖枭射去。 杨靖枭连忙举起双手澄清自己的无辜。「我当然想娶!只要嫒嫒点头,我可以马上筹备婚礼。」凌父不知道,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必那么急,至少得等我女儿毕业。」没毕业就嫁人,人家搞不好会以为他女儿是大了肚子,急着嫁人呢! 唔,说到大着肚子— 「你没占我女儿便宜吧?」凌父锐利的眼,再度扫向杨靖枭。要是他敢点头,他会当场把他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呃……」杨靖枭的笑容好不尴尬,与凌舒媛两人不停地以眼神交谈,考虑着该不该说实话? 要告诉这个暴躁的老人,他早把他的女儿吃干抹净? 不!那他肯定会被撵出去,而且未来的岳父搞不好会脱下鞋子敲他的脑袋。 不、不,那太危险了! 既然不能承认,那么答案很明显只剩一个。 「不!」他堆起牲畜无害的温和笑容——顺道—提,这是跟他二哥学来的。「我跟媛媛当然是清白的,这点您可以放心!」 你可真敢说!凌舒媛背着苦父亲,悄悄对他扮鬼脸。是谁老是缠着她一整夜,不让她回家的? 「是吗?」但凌父相信了。 或许,他是强迫自己相信。总之,他不再追究这件事。 「很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到府上拜访?」 「我现在马上带您过去。」 ***bb***bb***bb*** 偌大的庭园,花木扶疏,春意无限。 青青草地、淙淙流泉,几座雅致雕像错落其间,别有一番欧洲宫廷的气息。 目前正值杜鹃花开的季节,放眼望去院子里繁花簇簇,幽香扑鼻,嫣红姹紫,好不美丽。 漫步在枕木夹道的小径,太阳的金色光辉从稀疏的木叶间洒落一地斑驳,林间深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啁鸣,使人心旷神怡…… 即使如此,他还是只想去拜会未来的亲家啊! 「阿枭,我不是要你带我去你家吗?你带我来公园干什么!」隐忍许久,凌父忍不住发作了。 明明说好要上他家拜访,他却带他来逛公园,有没有搞错啊?! 悄悄叹了口气,杨靖枭转身,无奈地告诉他。「伯父,这就是我家啊!您现在看到的,是我家的院子。」 「喔,这是你家的院子啊——唔?!你说什么?」 凌父双眼瞪得比碗大,震惊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家的院子?!」 不可能!这明明就是公园,不然就是某殖民时代留下来、又经过重建的古迹。 「是的。」很遗憾的,他必须这么告诉他。 「我们从外头走进来花了多少时间?」凌父瞪着手表问。 「大概二十分钟吧!」 「都走了二十分钟,还没看到你家在哪里?」凌父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午时我们都会开车出入比较快,但是今天我想带你们逛逛我家的庭院,所以才特地走路进来。」其实他是想缓和一下他们的情绪,怕他们一下发现太多真相,会无法承受。 「那你家的房子和你爸妈到底在哪里?」凌舒媛也被这座大得恐怖的庭院吓呆了。 「就在那里。」他指着林荫的尽头,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贴着金箔、被烈日映出耀眼金光的屋顶。 又走了十分钟,他「家」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不是一栋房子! 凌舒媛立刻掹力摇头。 它是一座城堡,或者是国王的行宫。 凌父也这么认为。 什么奢华、顶级、华丽、壮观、阔气、高贵……任何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见到这栋超、超、超高等级的豪宅。 「你家……很有钱?」 「是有点小钱。」 「……」凌氏父女无言以对。 这已经不是谦虚地说声「有点小钱」,就可以交代的情况,他家是非常、非常有钱好不好? 「请进来吧,我爸妈已经在等候两位了。」 杨靖枭踏上大理石彻成的台阶,双扇对开的大门立刻从内敞开,数名仆佣站成两排,迎接他们进门。 「三少爷,欢迎回来!两位贵客请进!」 管家带领他们进入大厅,一进入屋内,凌舒媛就被头顶上方那些亮晃晃的水晶吊灯给吸引了视线。 「那是什么?好漂亮喔!」她拉拉杨靖枭的衣袖,悄悄问他。 「那是水晶灯,你要是喜欢,我帮你在房间里也装一盏。」他豪迈地回答。 「不用了啦!我的房间才几坪大,装这个做什么?」她低声嘀咕。 而原本还像走进美术馆、到处东张西望的凌父,突然沉默不语,眉间有着挥不去的凝重神色。 「啊!你就是阿枭心爱的女朋友吧?果然好清秀、好可爱喔!」忽然,一位穿着绚烂华丽宫廷服的美妇人走过来,亲热地拉住凌舒媛的手。 「请问问您是……」他姐姐? 「我是阿枭的母亲。」美妇人自我介绍。 「不可能吧?您好年轻啊!」凌舒媛直觉地大喊,却无意间给杨母戴了一顶高帽子。 「哪里!你这孩子真诚实。喔呵呵呵!」美妇人用缀着羽毛的精美摺扇,掩着嘴呵呵笑。 「亲家,请『够』来这里『奏』!』虎背熊腰的男人—个箭步上前,把凌父吓得倒退一大步,以为他是要冲过来揍他。 「阿枭,这位是……」呃,好可怕的壮汉!这是他家的保镳?打手?护院? 但是,他身上穿着什么——燕尾服?! 「那是我爸。』杨靖枭无奈地介绍,同时对父亲说:「爸,请后退一点,你吓到我的客人了。」 「你爸?!」凌氏父女同时发出惊喘。 骗人的吧! 那个据称是杨父的男人,和杨靖枭完全没有一点相似,满脸横肉,眼神凶恶,看起来就是一身蛮力,好像一个拳头就能把他们揍扁。 尤其凌舒媛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呜呜,原来她一直误会阿枭了! 以前她怎么会认为阿枭看起来就像坏人呢?跟他爸爸相比,他简直是幼稚园的乖宝宝,瞧他多么眉清目朗、俊逸出尘啊! 幸好他完全不像他爸爸!谢天谢地!幸好完全不像…… 「偶跟阿枭长得一点都不像对不对?」不甘寂寞的杨虎又凑过来,咧开大大的嘴。 凌舒媛悄悄后退一步,近看他感觉更震撼,虽然满脸的笑柔和了凶恶的戾气,配上完全不标准的台湾国语,形成一种诡异的憨傻与滑稽。 「跟你们搜(说)喔,偶年轻的叔(时)候也是粉帅喔,不信偶拿相片给你们看——」 凌舒媛猛眨眼,还没听懂杨虎在说什么,杨靖枭已飞快抓住父亲的手,阻止他拿照片出来献丑。 「够了!爸,你的照片没人想看。」杨靖枭很没爱心地吐他的槽,气得杨虎哇啦大叫。 「你说什么?你这锅(个)不肖子!早猪(知)道当初就叫你妈别生下你,光会惹偶生气——」 「妈!」杨靖枭转头看看母亲,杨母立即会意地一笑。 「阿虎?」她走上前,轻轻按住丈夫的手,原本暴跳如雷的杨虎立即像被浇熄的火焰,当场安静下来。 「我们先坐下吧!」 「好。」杨虎乖乖被老婆牵着,走往沙发去。 「好厉害!」凌舒媛忍不住发出敬佩的赞叹,所谓的「驯夫」,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大概是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她未来的婆婆转过头,对她微笑道:「阿枭的个性跟他爸爸很像,性子又急又暴躁,对这种男人啊,不能来硬的,只能以柔克刚,对他们轻声细语两句,会比跟他们吵架来得有用喔!」 「是。」受教了。 稍后,凌舒媛又见到了杨家其他的家族成员,杨靖枭已婚的大哥、温柔细致的大嫂,玉树临风又潇洒的二哥,甚至连已经出嫁的小妹都从台北赶回来凑热闹。 大家都远比她想像的还要和善亲切,将来她若嫁进来,应该也能跟大家融洽地相处才对。 她害羞地在心中暗忖。 但——事情永远不会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很抱歉,我不能让小媛嫁进这样的家庭!」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像一家人那般开心地闲聊时,凌父突然站起来,发出惊人之语。 「什么?!」 他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震得大家满头问号又满天金星。 尤其杨靖枭与凌舒媛,更是震惊万分。 「为什么?爸爸?」凌舒媛立即问。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 「为什摸(么)?」杨虎站起来,逼向前一步,凌父立刻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素(是)不素(是)怕偶们家太穷,养不起小媛啊?」杨虎兜着手指头,好羞怯地问。 穷?在场所有人纷纷赏他白眼。 他们家什么罪名都构得上,就是「穷」这个字,想攀也攀不上关系。 「你们跟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们家很有钱,实在太有钱了!有钱的人大多绝情又势利,我家小媛两手空空嫁进来,难保不会受到欺负。再说——」 凌父觑了觑杨虎,很委婉地道:「我们两家气质水准相差太多,恐怕不适合结为亲家。」 人家光看女儿未来的公公,就会怀疑他女儿的水准。 「不会啊!亲家你跟小媛看起来气竹(质)都粉好啊,你不必担心配不上偶们啦!」 杨虎自以为是的解读,让大家又纷纷翻白眼。 「拜托!人家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我们,而是怕我们配不上人家。」 杨靖枭的小妹杨靖卉受不了地偷偷吐槽,她老公连忙偷捏她的小手,要她别说了。 「不好意思!今天很谢谢你们的招待,小媛,我们回去了。」凌父依然坚持要带走女儿。 本来跟大家聊得好好的,却突然被父亲拉走,凌舒媛只觉得错愕万分。 「爸爸——」 「未来亲家,你怎摸要走了咧?啊偶已经说过,偶们不会嫌你们气竹(质)不好,你别走啊……」 「够了,爸!」杨靖枭阻止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父亲,赶紧追上前去。 「伯父——」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让小媛嫁到这里来!」凌父不再多说,迳自拉着女儿快步朝门口走去。 「爸爸,我不要啊!阿枭……」凌舒媛转头看着逐渐被拉远的距离,眼眶里开始聚集了泪雾。 「伯父!请留步,请您听我说,伯父——」 杨靖枭追了上去,想留他下来,但凌父坚持不肯。 「不必了!我等会儿就要回台——」凌父猛地停下脚步,双眼瞪大,直盯着身侧的墙壁。 怎么了?所有人都纳闷地看着他激烈的反应。墙上有什么吗? 大家开始认真地研究那面墙,墙上除了几幅不知是谁画的国画之外,就是一大片墙壁啊! 啊!难道是看见蟑螂了? 「这……」惊愕许久,凌父终于不敢置信地嘶哑低问:「这该不会是齐白石大师的画作吧?」 「齐白石?」凌舒媛立刻眯眼凑近细看,好像——真的是耶! 「我不会看错的!这一定是齐白石所画的『虾』。我买了好几本他的画册集,这细腻精致的笔法、这活泼灵动的神韵,绝对是他的亲笔真迹!」 凌父一生勤俭,没什么休闲嗜好,唯独对国画有着极大的兴趣,除了自己习画之外,还苦心钻研几位知名国画大师的作品。而齐白石,正是他最崇拜、景仰的一位。 「素吗?那壶(幅)画真的是那锅什么石的大输(师)画的?」杨虎小声地附在老婆耳边问。 「我也不知道啊!当初画廊的人说这是最贵的虾,我一听是最贵的,立刻就买了,哪知道是什么齐白石还是齐黑石画的?」杨母更小声地回答。 「奇怪!这壶(幅)画本来不是挂在厕所里吗?素(是)谁把它搬出来的?」 「不晓得耶,前阵子我有交代过屋里的布置偶尔要更换一下,所以可能是阿香她们打扫时顺便换的,要不是亲家看见,我还不知道墙上的画有换呢!」 幸好他们的交谈没让凌父听见,否则大概会当场吐血吧! 凌父生平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有幸亲眼监赏齐白石大师的画作,那份感动自是不在话下。 他眼眶含泪,专注地凝视许久,才转头歉疚地对杨虎夫妇说:「我错了!」 「啊?」杨虎夫妇傻愣住。 「我以为你们是财大气粗、没有文化水准的暴发户,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只是作风豪迈,其实非常有艺术涵养,懂得欣赏齐白石画作的人,怎么可能是粗俗之人呢?我不该以为你们是暴发户,真的非常对不起!」 「哈哈哈,别这么说啦!知错能改,善莫大『马』啊,哈哈哈……」 杨虎得意地大笑,杨家子女们却个个像是吃了泻药的表情。 他们同情地看着轻易被一幅齐白石国画骗倒的凌父,很想告诉他:你没有错,我们真的就是你所认为的那种暴发户! 但是这么一来,恼羞成怒的凌父一定会强行带走女儿,那么他们可怜的老三又要失恋了,所以他们很有默契地闭紧嘴巴,超然世外! 「啊,未来亲家,你如果喜欢这些虾子——呃,我是说这幅画,那就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杨母甜蜜蜜地笑着,很有手腕地开始拉拢人心。 「送给我?!」凌父倒抽一口气,身体剧烈颤抖,心脏更是猛烈地扑扑跳。 能够拥有齐白石大师的作品,这辈子他连想都不敢想啊!要是能够得到这样一幅画,他连在梦里都会偷笑…… 但是,他向来不是贪婪之人,所以硬是一咬牙,很有骨气地忍痛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不!这样名贵的画,少说也要几百万,我怎能接受这么昂贵的礼物呢?」虽然这么说,凌父双眼还是依依不舍地盯着墙上的画。 「呃……」杨虎夫妇对看一眼,不忍心告诉他,他所说的金额,只是这幅画的零头而已。 「没关系,这样的画,我们金库里还有很多呢!阿枭,赶快把那幅画拿下来,包好送给你岳父。」 杨母赶紧指使儿子取画,好巴结他未来的岳父。 「金库里还有很多?」凌父捂着胸口,神情狂喜又有点羞涩地问:「那么……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参观一下?」 「当然口(可)以啊!」杨虎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过厚,金库里头堆满太多东西,可能要找很久才找得到喔!」 「没关系,没关系。」 凌父喜出望外地随杨虎夫妇到金库看画去了,只是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些每幅都是天价的世界名画时,会不会突然心脏病发? 「所以?」 凌舒媛错愕地看着父亲喜孜孜离去的背影,难以置信地看着杨靖枭。 「我被一幅齐白石的画给卖了?」 「怎么可能?」杨靖枭毫不害臊地甜言蜜语道:「一百幅齐白石的画,也比不上一个凌舒媛啊!」 「讨厌!」凌舒媛听得面红耳赤又心花怒放。「你就是说话太老实了。」 「嗯!」旁人听得一阵作呕,差点没把午餐吐出来捐给垃圾筒。 这一对恶心情侣,果然很有乃父、乃母之风! 「走了。」杨家老大拉起妻子,淡淡地说:「你现在有孕,胎教很重要,别让孩子被叔叔带坏了。」 「我们也该回房去了,孩子应该快醒了。」杨家女婿也有些尴尬地起身说道。 「什么?可是人家还想继续看……」杨靖卉的小屁股还舍不得离开椅子。 这样的戏码,比什么连续剧都好看耶! 「呵,我也该走了!」杨家硕果仅存的黄金单身汉起身伸伸懒腰,懒懒地斜睨弟弟一眼。「打铁趁热,我劝你最好在她爸爸还没发现事实真相前,赶快把婚事办一办。」 这是他最中肯的建议。 说不准哪一天,她老爸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美丽的误会,他们真的全是一窝草包,到时被退婚,可别到他面前来哭。 「说得也是。」杨靖枭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凌父古板难缠,而且反反覆覆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快结婚比较好。 「等你一毕业,我们马上结婚!」 「啊?」 「不!那样还得等好几个月,我看一个月后就结婚好了。」 「啊?」 「不、不!一个月也太久了,我看我们明天就结婚,你说怎样?」 「啊?」 「干脆,我们现在就去登记公证结婚吧!」 「啊?」 凌舒媛呆愕地瞪大眼,傻傻地被他拉着走。 「走吧,结婚去!」 什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