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戏》 楔子 秋日的天空,碧蓝如洗。 银白色的飞机,从遥远的高空飞过,机尾拖曳著细长的白烟,像神奇的粉笔在天空画了一条白线。白线的末端,逐渐淡化成烟雾,消失在空中。 庭院里的草皮上,坐著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的约四十岁左右,有张方正且温和的脸;小的约十岁,模样俊秀,灿亮的黑眸直盯著数万呎高空上,那个拖著长长尾巴的小白点。 “大哥,那架飞机要飞去哪里啊?”飞机飞远了,他转头询问身旁的男人。 男人认真地想了想,转头朝他歉然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飞到很远的地方吧!” “喔!”小男孩点点头,抬头继续看著那道长长的白线,往遥远的天际直飞而去。 男人看著男孩的侧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小浩喜欢飞机吗?” “嗯,喜欢。”提起飞机,小男孩脸上绽开天真灿烂的笑容。 “那么你想不想搭著飞机,到世界的另一端去呢?” “我想啊!”虽然不知道,世界的另一端有什么,不过男孩天性中不安定的因子,早已在血液中奔流。 “好,那么大哥会实现你的愿望,替你扛下所有的责任,让你自由的飞翔,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哥所求不多,只希望你快乐。” “大哥……”男孩并不是很懂大哥话里的意思。 他才十岁,对未来的人生还有家族的责任,都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却莫名有种难过的感觉。 他偎过去,紧紧拥抱著大哥,好像怕他飞走似的。 男人笑著搂了搂男孩,然后起身道:“大哥陪你玩遥控飞机吧?我们来比赛,看谁的飞机飞得高、飞得远。” “好!”男孩拿著遥控飞机,笑容灿烂地奔向草地中央。 十年后,男孩如愿以偿搭上飞机,远离故乡,到了遥远的国度。 又过了十年,男人病逝。 如今已长大成人的男孩,再度回到自己成长的这块土地…… 第一章 本报消息:远景集团总裁余壬远,于昨日凌晨病逝于医院,享年五十七岁,家属随侍在侧,送他最后一程。余壬远两年前发现患有胰脏癌,经手术切除患部并实施养生疗法,病情曾一度好转,但今年年初又开始恶化,几经抢救还是药石罔效。 据了解,余壬远的亲弟弟余壬浩已自美返台,暂时代理远景集团总裁一职,至于是否能升任为正式总裁,将由董事会开会商讨后宣布…… 看到这则消息,正在餐厅吃饭的姚欣琳整个人兴奋得发抖。 当然,她高兴的不是余壬远的辞世。 余壬远过世,她深表哀恸,但旧一代的逝去,不也意味著新世代的交替与新局面的开启吗? 当然,这也表示他们与远景集团,双方即将面临全新的商机与挑战。 余壬浩吗…… 她一手支著纤巧的下巴,另一手白嫩的指尖在桌上轻敲。 虽说现在只是代理总裁,但她知道,余壬浩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被遴选为下一任总裁。 毕竟余壬远的亲生子余守谦不过才七岁,除了他的亲弟弟,还有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正思考时,不经意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餐桌前掠过,定睛一看,姚欣琳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 她没看错,果然是── “表哥!”她连忙站起身,朝那人猛力挥手,像看见了十年不见的失散兄弟那般热络。 “喔,mygod!”那人一见到她,像被三秒胶黏住似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身体也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自动转身往外走。 “等等!张钰威,你给我站住!”姚欣琳大发雌威,咚咚咚踩著三吋高跟鞋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地把他拖回来。 “啊──喔!表妹,原来是你啊!奇怪,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呢?” 姚欣琳发誓,张钰威的笑容比强力促销过期商品的店员还要虚伪。 “少来,你明明看见我了。说,干嘛一见到我就跑?” 姚欣琳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当下只差没揪著他的耳朵大声质问。 “谁教你每回找我总没好事!” 呜呜呜,他已经被她搞得快倾家荡产、众叛亲离了,她饶了他行不行啊?!这个比毒藤花还要毒的超级恶表妹,长得是很明艳照人啦──大大的眼睛明亮又透澈,双眼皮又深又明显,还带著会让人酥麻的电力,豆腐似的皮肤又白又嫩,仿佛掐得出水来,红润润的小嘴诱人得很,只要稍微一噘嘴,就像在向人索吻似的,难怪想追她的人直到现在还在领号码牌。 他该庆幸自己母亲与她母亲是感情极好的表姊妹,他与姚欣琳打小一起长大,她甜甜外表下的那些“邪恶心眼”,他完全一清二楚,否则搞不好连他也会被她给迷了过去。 不过,他得说句公道话,这毒藤花表妹虽然老是让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甚至总是奴役他、使唤他,逼他上刀山、下油锅、吞剑、跳火圈──呃,后面这部分没有啦──但其实她本性还挺善良的,不失为一个纯真率性的可爱女孩。 这也正是姚欣琳让他又爱又恨,却又无法狠下心不理的原因。 “谁说的?这回我找你就是有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你不希罕。”她故作遗憾地松开他的手臂,迳自转身走回座位,满脸惬意地开始品尝饭后的咖啡。 “是什么好事?”迟疑几秒,张钰威被好奇心吸引过来。 她愈是故意不说清楚,他愈是想知道。 难怪有智慧的先人总会告诫后辈:好奇心是最要不得的毒药。 俗话也说: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 其实好奇心不但能杀死一只猫,还能杀死一个人──如果那颗好奇心不凑巧让某人惹到不该惹的人的话,那么张钰威很快就要为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付出代价。 “什么好事?嗯,应该说是一个情报吧!这个月底,我们几个姊妹相约要一起去垦丁度假,你知道的,在那里看海,然后大家泡在泳池里喝一杯鸡尾酒,那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姚欣琳陶醉地述说著,仿佛自己已经沐浴在垦丁暖暖的骄阳下。 “你们要去垦丁度假?!”色令智昏,张钰威吐舌大表惊讶状。 “大家说好了,会带比基尼过去喔!”她故意把泳装说成比基尼,很明显有诈欺的嫌疑。 “包括你吗?”张钰威狐疑。他记得这表妹明明很保守,从不穿暴露的泳衣。叫她穿比基尼?这有可能吗? 姚欣琳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 “哎,我穿比基尼有什么好看,我那些姊妹们的身材好,穿比基尼才漂亮呢!你想想看,在那一望无涯的碧海蓝天化身为快乐的美人鱼,会有多迷人啊!我们正好缺一位司机,可惜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怎会没兴趣,他当然有兴趣!谁教他煞到了她那票死党中的某位佳人,打从这件事被黑心的表妹知道后,从此掐住他的七寸命脉,有事没事就把好友搬出来,当成挂在驴子前头的红萝卜,驱使他替她做牛做马。 更该死的是他每次都自告奋勇,抢著当那头驴子,永远学不到教训。 “萃萱的比基尼泳装……想看吗?”姚欣琳的笑容既甜美又──邪恶。 “想看,当然想看!”驴子用力地点头。 “只要帮我一个忙,我就大力推荐你担任我们的随车司机。” “什么忙?”狐疑的眼警戒地眯起。 “只是一个小忙,真的。” 瞪著那笑得愈发美丽的笑脸,张钰威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呜呜,妈啊!我后悔了! *** 一周后远景集团 姚欣琳薄施脂粉,身著合身的白色套装,脚踩著三吋高跟鞋,一身精明干练的模样,大大方方地走进远景集团大楼。 打从她在门外下车,就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男人痴迷、女人羡妒,她知道自己有副好容貌、好身材,也一直深以为傲,但她更加自傲的,是亮丽外表下的头脑。 对自己极度的自信,造就她迷人的魅力与丰采。 “小姐,麻烦你,我是姚氏企业的企划部副理姚欣琳。” “姚氏企业?”接待小姐好像见到鬼那样瞪著她。 姚欣琳假装没听见她倒抽一口气,万分镇定地继续说:“我与余壬浩先生约好三点钟碰面,麻烦你帮我知会一声。” 她露齿一笑,笑容又甜又亲切,连服务台的接待小姐都差点被迷住了。 “好……好的!请稍候,我马上打电话通报。” 利用服务台小姐打电话的空档,姚欣琳乘机打量这栋她从未造访过的知名企业大楼。 挑高约三层楼的大厅宽阔明亮,堪称气派恢弘,一盏盏灯泡装置在水晶长管子中,高高低低的由天花板垂挂而下,颇有约克大教堂里古老管风琴的感觉,很别出心裁。 整体采用沉稳的蓝色调,深的蓝、浅的蓝搭配得恰如其分,地砖则采用乳白色的抛光石英砖,更显雅洁宽敞。 无论这是谁的设计,她都喜欢极了。 欣赏完毕,刚好接待处小姐也给了她回应。 “请直接到二十二楼的第三会议室。” “好,谢谢你!”她再给那位接待小姐一个灿烂的笑容,便直接走向电梯。 进了电梯,按下二十二楼的按钮后,电梯便一层一层地往上,将她送到指定的楼层。 今天的会面,得来不易,所以她非常珍惜,而会面的机会,就是她的表哥张钰威居中牵的线。 说来巧合,余壬浩出国念书以前,与张钰威是同一个网球俱乐部的球友,每个礼拜固定打两次球,张钰威常说他们几名球友会在运动后一起去洗三温暖。 她想,既然都能袒裎相见了,那么应该没有什么事不能拜托吧? 于是她威胁利诱,用尽一切手段──老实说,根本不用使出什么手段,只要祭出红萝卜,驴子就会乖乖帮这个忙。 所以今天她能见到余壬浩,真该感谢那头驴子──呃,她的意思是,她表哥的帮忙。 不过,这余壬浩似乎不太好惹,记得当初表哥听到她要托他利用关系安排会面时,立刻像只被切断脖子的火鸡一样,当场呱呱大叫,打死都不肯帮这个忙── “什么?!要我替你约壬浩见面?这不成,不成!壬浩打从以前就不管家族事务,而且他最讨厌人情关说,你别害我失去朋友。” “第一,余壬浩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远景集团总裁,所以他不可能‘不管家族事务’。第二,我只是想跟他见个面,‘聊聊未来合作的可能性’,又不是要你关说,让我走后门,你怕什么?” 这么没胆的表哥,难怪追不到她的死党! “既然是公事,你干嘛不请秘书帮你约?或是干脆亲自上门递名片,你亲自出马诚意够,壬浩一定会见你。”张钰威拚命想办法要她打消念头。 “咦,你不知道吗?”姚欣琳诧异地看著他。 “不知道什么?” “远景集团与我们姚氏企业,互不往来已经很久了。” “为什么?我记得以前表姨丈跟远景的前总裁余壬远关系还满不错的,经常在一起打小白球。” “这件事我也有印象,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双方闹翻了。我毕业后进入公司才知道,双方不但私交破裂,就连生意上的往来也完全断绝。”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这件事她也很纳闷,原本好好的两家人怎么突然闹得不可开交?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能主动与远景集团接触,也不能冒失地冲上人家的办公室去拜访,万一被轰出来,我这脸岂不丢大了?” 她正值花嫁之年,还要留点面子给未来的夫家打听呢! “那你找壬浩做什么?” 难道是“淑女报仇,二十年不晚”,当年姚家与余壬远发生不愉快,现在当事人死了,她打算找他弟弟余壬浩算帐? “我自有打算,但绝对是跟赚钱有关的事,保证对余先生也有好处,我相信他一定会满意的。” 姚欣琳自信地微笑,但她的笑容说服不了张钰威。 “你说得这么含糊,要我怎么说服壬浩见你?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萃萱的──比、基、尼。” 红艳的小嘴自言自语似的说出这几个字,张钰威马上抓起手机拨打电话…… 这就是她今天能够正大光明站在这里,没被对方用扫帚请出大门的原因。 当! 电梯来到二十二楼,两道金属门打开,她快速又不失优雅地走出去。 一出电梯,就看到有条铺著灰蓝色地毯的走道,笔直延伸到走廊另一端。 宽敞的走道两侧,不知有多少扇门,看来这层楼似乎有不少办公室和会议室。 “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长、执行长、副总裁、总裁……” 她一边默念各扇门上头烫金的名牌,一边寻找会议室。 终于,在走道的尽头,她找到贴著「第三会议室”牌子的门。 “有了!”她抿唇一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顿时讶然大叫。“啊──” 刚才东看西看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想到她竟然超过约定的时间三分钟了。 她急忙推门进去,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坐在会议桌前等候,这人正低头在翻看资料。那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应该是余壬浩的秘书或幕僚,被派来这里等她的吧! 嘻嘻!他的秘书在这里刚好,她可以利用等余壬浩的这段时间,向他打探一些余壬浩的个人机密。 “你好!”她绽开笑颜走过去,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大方地坐下。“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那名身穿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合上资料,抬头看著她。“我姓余。” “真巧!你也姓余,跟你老板同姓耶!啊,你该不会是余家的远房亲戚吧?” 除了年龄、长相都神秘兮兮的余壬浩她不熟之外,其他余家的人,她都还算清楚。 据她所知,余家人丁单薄,这一代就只余壬远、余壬浩两兄弟,以及一位远嫁美国的余家公主。 据说余壬浩一直未婚,但他大哥余壬远却结过两次婚,与第一任妻子只结褵数年,妻子便病逝了,而她并没有生育。 大约十年前,余壬远才又娶了第二任妻子,也有一个今年刚满七岁的儿子,算是老来得子,值得恭贺,只可惜他并没有机会陪儿子长大。 除了这位年仅七岁的小太子外,余家并没有什么近亲,可见这个人就算是余家的亲戚,也必定是关系颇远的远亲。 “不,我并不是余家的远亲。”那人摇头轻笑。 “我就知道!”她继续甜蜜地微笑。“对了,我叫姚欣琳,是姚氏企业的企划部副理,我想你应该是余壬浩先生的秘书吧?” “余壬浩的秘书?”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惊讶,姚欣琳认为那是因为她一下子就猜对的关系。 “是啊!既然你是他的秘书,我想你对他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一面小心地打听,一边暗自打量那位男秘书。 常听人说远景集团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一位小小的男秘书,居然有如此俊美出色的容貌、昂藏英挺的身材与伟岸不凡的气度,实在教人惊讶。 要不是她很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可能当场口水就淌满一地。 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几秒钟后蓦然笑了。 “呵!如果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我对他的确挺了解的。”他耸耸肩,动作优雅且流畅。 她想他应该留过洋,感觉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出一种自信与慵懒的气质,那是在拘谨的东方国家很难培养出的独特气息。他那翩翩风采真教人著迷…… 不!不行!姚欣琳,你是来谈公事的。 姚欣琳拍拍双颊,努力把理智给拉回来,不让自己被那张俊帅的皮相给迷得失了魂。 “咳!那么,能不能请问一下,余壬浩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吗?他人好相处吗?会抽烟、喝酒吗?喜欢吃什么东西?” “停!”那位“余先生”举起手,比出一个“stop”的手势。 “麻烦你一次只问一个问题好吗?你一下子丢出这么多问题,我难以回答。再者,我有什么义务回答你这些问题,今天我是接受狗仔记者的专访吗?” “耶?”看他长得一表人才,人也风度翩翩,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姚欣琳连忙安抚兼撒饵。“哎,别这么说嘛!你就告诉我啦,改天我会请你吃饭,算是答谢你的热心帮忙。” 听到她这么说,男人通常都会很高兴。当然他们不是高兴可以白吃一顿,而是开心能够与她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不是姚欣琳自傲,商界知名的“姚氏之花”可不是浪得虚名,想与她约会的男人送来的名片,多得能塞满一整个抽屉,要不是她工作太忙──呃,还有半个也看不上眼的关系,岂会让自己空虚了整整两年? “我看起来像饿到没饭吃的样子吗?”这句话很明显是在嘲讽。 “余先生”好客气地微笑,却让人好想拔光他的牙。 “当、当然不是!”姚欣琳必须猛掐自己的手心,才能制止自己去掐住他的脖子。“那只是……只是我表达对你感谢的一种方式,如果你不想跟我去吃饭,那么换别种方式也可以。” 想怎么做都随他,她奉陪就是了。 “那么,陪我上宾馆也可以啰?” 这句试探,让姚欣琳压抑著的怒气,几乎快隐忍不住。 “陪你上宾馆?这是什么意思?!”她从牙缝中吐出质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真是有够无耻,竟然还说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哈哈哈!”姚欣琳终于火山爆发了,她咬牙切齿地冷笑,紧接著骂人不带脏字地将他痛骂一顿。“不好意思,是我耳聋了,还是你瞎了?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们有可能在一起?我再怎么随便,也只跟人类上床呀,你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这可真是糟糕啊!” 是,他是长得够帅,也够吸引人,但光凭那张皮相就妄想要她陪他上床?请他再等八百年吧! 无论他给她多么有力的情报都免谈,她姚欣琳是非、卖、品! 她的嘲讽既犀利又毒辣,“余先生”听了差点笑出来,不过及时忍住。 “所以你不肯?” “很明显是。” “即使我肯告诉你更多关于‘余壬浩’的个人机密?” “谢──谢!你自己留著慢慢享用吧!” “很好,至少你不是无药可救。”他满意地点点头。 “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又瞬间变回那张正经八百的脸?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余壬浩还满好相处的,但前提是你不能踩到他的底线。他不抽烟,但偶尔喝点小酒。他不挑食,但不喜欢吃生的或是口味重的食物。另外──”他站了起来。 “很抱歉,你的时间到了!我只排了十分钟给你,接下来恕我不能继续奉陪,若想再跟我会面,请重新跟我的秘书预约。我先走了,再见!” 他拉开椅子起身,将文件资料夹在腋下,昂首阔步地从她身旁走过,直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 当他的手拉住门把时,姚欣琳的脑子才完全清醒过来。 “你……”她用颤抖的手指著他。“你是──” “噢,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他转身面对她,脸上挂著调侃的笑容。“我是余壬浩,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不!姚欣琳在心底放声尖叫。不── 第二章 “哈哈哈……” 张钰威趴倒在沙发上,不停地纵声大笑。笑得热泪迸射,笑得全身发抖,笑到不可自抑。 “你笑够了没?”出了个超级大糗的姚欣琳,噘著性感的红唇,恨恨地瞪著那个没良心的表哥。 “你以为余壬浩是个老头子?你不知道他只有三十岁?哇哈哈哈哈……” “谁晓得嘛?我想他哥哥余壬远都已经五十七岁了,余壬浩少说也该有四十几岁,谁晓得他竟然只有三十岁?都怪你没事先告诉我!”她将炮口转向,开始轰起自家表哥。 “我以为你知道啊!我们总是一起打球,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年纪相仿。”张钰威一脸无辜状。 “这种事谁晓得啊?小孩子、青少年、中年人、老年人,只要能动,哪个人不能打球?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忘年之交。” “这……对不起啦!”张钰威干笑著赔罪。 没事先说清楚,他确实也有责任。 “哼!”姚欣琳白他一眼,小嘴嘟得更高。“反正我要把这件事告诉萃萱。”她气愤地威胁他。就让他一辈子打光棍好了! “什么?不!不要啊──”姑奶奶,拜托不要毁了他的幸福! “哼,那家伙,气死我了!”气啊!她咬著指甲,满肚子怨气。还有谁比她更呕?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结果她竟然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把机会给浪费掉了。不过话说回来,堂堂的姚氏之花登门求见,他只排十分钟给她是什么意思? 凭著她甜美的外表,哪个男人不争相为她开启大门?只有那个男人──哼! “那么,我再帮你约他一次,怎么样?”张钰威小心翼翼地问。 为了心爱的萃萱,他不惜匍匐在表妹脚边,只求她开心,替他多说几句好话。 “不必了。”她昂起下巴,神情坚定地说:“这回我亲自去约。” 要是他敢再只排十分钟给她,那么她绝对要他好看! *** 余壬浩坐在办公桌前,两眼盯著打开的文件夹,脑中的思绪却不自觉飘远。 不经意想到那个名叫姚欣琳的女人,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扬起。 他从没见过有人的脸可以红成那样!想到她那张红得快冒烟的漂亮脸蛋,还有那副尴尬、错愕,却又力持镇定的表情,他实在忍不住想笑。 然而,即使出了这样的大糗,她依然挺直背脊,像个女战士般,高傲地从他公司走出去,他不由得深感佩服。 没想到那样漂亮的女人,也有这样了不起的胆量。 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一定会先注意到那张明艳照人的容貌,他也一样。 他从来不会自命清高的说自己不爱看美女,然而,美女若只是空有美色却无个性或头脑,那就和一尊漂亮的洋娃娃差不了多少,不用多久就会让人觉得厌腻。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大小姐,只想利用自己的美色,以利益交换的方式,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她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女人,娇娇憨憨的,很有个性,但又不会骄纵得令人厌恶。 看得出来,姚大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头脑似乎也不差。 因为好奇,他还上网查了一下姚欣琳的个人资料,知道她毕业于美国某知名学府,暑期也曾在美国的大企业打过工,工作能力颇受赞誉。 这年头仰赖化妆品与整型技术的精进,造就不少美丽的女人;而推行教育的成功,也培养出不少有头脑的女人。不过,既有美貌又有头脑的女人,就不多见了。 他对她很感兴趣,只可惜现在正是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心力谈情说爱,不然若是能心无旁鹜地追求她,与她唇枪舌战、斗斗嘴,想必另有一番乐趣。 “壬浩。” 门上传来轻轻的剥啄声,接著门打开,柳如青噙著温柔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大嫂?快请进!” 见到大嫂造访,余壬浩连忙从办公桌前起身,表示敬重。 虽然柳如青进门不过十年,与他也不甚相熟,但敬兄如父的他,仍将她视如己母──虽然她不过大他几岁而已。 看见他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与文件,柳如青立即微蹙蛾眉,歉疚地问:“噢,我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正好到附近买东西,心想好久没过来了,所以就上来看看,我不知道你在忙。” “其实也没在忙什么,只是看一些陈年旧档案,好帮助自己赶快进入状况。”拍拍成叠的档案夹,余壬浩有点无奈地笑。 “难为你了,壬浩。”柳如青秀眉拧得更紧,垂下头,捂著心口,看起来相当心疼难受。“都怪我们守谦年纪太小,帮不上什么忙,否则你也不必这么累。” “大嫂,你千万别这么说!”余壬浩笑著摇摇头。“我是余家的一份子,远景集团我也有责任,当年是大哥宠我,我才能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大哥不在了,我也该振作起来,替大哥接下这份重责大任才是。” “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壬远地下有知,也会感到很欣慰的。”柳如青吸吸鼻子,取出手帕轻按眼角。 “大嫂,请你别难过,大哥已经走了,你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往后守谦得靠你费心照顾,你应该要坚强起来才行。”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她红著脸颊,似乎很不好意思开口。 “有什么事,大嫂请尽管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是这样的,当年我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就嫁给你大哥了,也没什么机会在社会上磨练。如今他走了,守谦又去上学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闷得慌,所以想找点事情做。” “大嫂的意思是──” “壬浩,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在公司里帮我安插一份工作?不用太高的职务,也不用什么响亮的名号,只要让我有事可做,就算只是泡茶、送文件都没关系,我会认真做!否则我整天待在家里,总会不自禁想起你大哥,我都快疯了……” 说著,她又悲切低泣起来,不断拿著手帕拭泪。 余壬浩见状,连忙安慰道:“大嫂,你千万别这么说,大哥过世前将你与守谦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们,这是我责无旁贷的事,不过是安插一份工作,那有什么困难的。” 他开始转动脑子,思考该让她到哪个单位去。“我记得大嫂以前好像也是学商的,我想想──对了!上个礼拜有个助理刚好离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到吴秘书那里帮忙好吗?” “谢谢!只要你与吴秘书不嫌我笨拙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没问题!我相信大嫂一定做得来,我也会转告吴秘书,请她特别关照你。” “真是谢谢你了,壬浩。” “哪里,不过是件小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我不打扰你了,你办公吧!”柳如青起身告辞。 “大嫂请慢走。”余壬浩亲自送到门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笑著说道:“对了!这次因为回来得太匆忙了,没能替守谦准备什么礼物,所以我特地请朋友从美国带了一份礼物,改天我再亲自送过去给守谦,顺便陪他下两盘棋。”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现在守谦失去了父亲,所以更需要你这位亲叔叔的陪伴,如果你不嫌麻烦,还劳你尽量多抽点时间陪陪他。”柳如青用哀怨的眼眸望著他,低声下气地请求。 “那是当然的!只要我有空,我一定会去看他。”余壬浩毫不犹豫地允诺。 “那就谢谢你了。”柳如青走出门外,欠身行了礼,这才转身走向电梯。 目送大嫂离开,余壬浩又继续批阅那些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的文件。 *** 数日后,姚欣琳再度来到远景集团。 这回她不再透过表哥的安排,而是恭恭敬敬地递上名片,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候约见。 反正已经见过一次面,要求再次碰面,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今天姚欣琳刻意提早十分钟到,绝不再发生迟到或认错人这种乌龙鸟事,让余壬浩有机会耻笑她。 结果,余壬浩竟然爽约! “真的非常抱歉!”新上任的助理秘书柳如青正在替他道歉赔罪。“因为南部的工厂突然发生气爆,余代理总裁已经赶往南部,我们正打算通知姚小姐。” 气爆?! 噢,不!怎么想,他都比较像临阵脱逃,他一定是不想见到她,所以故意找借口躲著她…… 等等!她在干什么?她怎么可以胡乱猜测,这根本就是被迫害妄想! 她相信余壬浩应该不会无聊到因为不想见她,而躲到南部去,再说── 她长得没那么可怕!姚欣琳对这点非常有自信。 将满肚子的疑惑小心藏好,她转过身,对柳如青露出客气的微笑。 “好吧!那么请你告诉我,下回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 三天后 “请问,这回余代理总裁在吗?” 姚欣琳第三度来到远景集团,假笑著对特地在电梯门口等她的柳如青确认。 “是的,上回真的非常抱歉!余代理总裁现在人在会议室,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知道地方,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姚欣琳摆摆手,谢绝柳如青的服务,识途老马般的穿过走廊,自行走过去。 进入会议室,从不迟到的余壬浩果然已经坐在里头。 “姚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余壬浩合上手上的书,抬头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自从上回碰面之后,每次只要想到她,他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上回会面因为南部工厂临时发生意外而取消,他还有点遗憾,幸好她并没有因此放弃,今天又上门来找他。 “喔,你是真的很高兴看到我吗?”姚欣琳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很故意地问。 “当然!上回真的很抱歉,请容我向你致上歉意。”他彬彬有礼地欠身。 “哪里。”既然他真心诚意的道歉,那她就不再与他计较了。“倒是那场气爆意外,后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工厂的设备跟器具损失不大,只损失了约两、三百万──” “喔,那太好了!” “可是意外夺走两名工人的性命,我们公司正在跟家属协商抚恤金的问题。” “噢!真的……很遗憾。”原本欢呼的笑容非常尴尬地卡在脸上。 “不好意思,我时间不多,可否请你直接切入正题?”虽然他也想跟她多聊一会儿,但半个钟头后他还有个会议是事实。 “好吧!果然又给我这么一点点时间。”她小声嘀咕著,并且从大公事包中取出一册装订好的企划书。 “请你看看这个。”她把企划书翻到第一页,呈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是关于我们两家公司合作的企划案。” “合作的企划案?”他接过来,本想随意翻翻看,但才瞄了几页,就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在他翻看企划书的同时,她以清脆悦耳的嗓音在一旁做简介。“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我们两大企业携手合作,由远景集团出资,姚氏企业提供技术,在印度的清奈设立晶圆厂,量产八到十八吋晶圆。” “你这是在邀我进军世界四大金砖之一的印度?”这个提议太过大胆,纵使是他也不免惊讶。 “是的!现今印度半导体的消费市场才占全球百分之一点八,但到了二○一五年,预估将可占全球市场的百分之十一。再者印度人口众多,每年有三百万个大学毕业生,科技人才和劳工绝对不虞匮乏,还有低廉的土地、工资等许多优点,造就绝佳的投资环境,这绝对是我们两大企业在世界发光发热的最佳时机。” 姚欣琳说得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这个企划她构思了很久。 “据我所知,印度的科技重镇是邦加罗尔,你为什么不选这个地点?”他提出疑问。 “邦加罗尔已经过度开发,清奈才正要起步,未来潜力无限。” “但不可否认,印度毕竟只是开发中国家,治安、联外交通以及电力供应等,都会是大问题。” “是,确实没错。但印度政府当局已在筹建工业区,这些问题未来都可望获得解决。”她肯定地回答。 “嗯。”他不置可否,继续翻阅企划书。 才看了一半,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份非常不错的企划。 资料与数据都非常详尽完备,足见她花费了不少心血找资料,他不由得对她的认真与努力刮目相看。 只可惜…… “令尊同意了?”他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呃……我正在说服他。” 啪!他合上企划书,交还给她。 “非常感谢你诚挚的邀请,不过,我想远景集团不会参与这次的合作案。” “为什么?”精心策画的企划案如此轻易地被否决,她实在难以接受。 “第一,这个企划案的投资金额高达上百亿,有谁会随便拿这么大笔钱来玩?第二,过去二十年,余、姚两家断绝往来,不曾再度合作过,倘若再次合作,请问该由谁来主导?说实话,我们谁也不会信任对方吧?” “话虽如此,但──” “这是个很完美的企划,问题就出在──太美好了。”他微笑给予最终评语。 “你的意思是说……不切实际?”她微抖著唇,瞪著他问。 “可以这么说。”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不管过去我们两家发生过什么事,既然当事者之一,你的大哥已经过世,那么我们是否也该让这件事随风而逝?只记得过去的陈年旧帐,对开拓未来并没有帮助!” “这些话,我倒认为对令尊应该会比较适用。”提到过世的兄长,余壬浩脸部表情变得有些冷硬。 直到现在,他仍无法平静地跟别人谈论起自己的大哥。 “时间到了!我真的很想再跟你多聊一会儿,但很遗憾我还有其他要事。”他拉开椅子站起来,点头致意后,迳自走出会议室。 “等等──”她随后追出去,但只看到他的背影走进一间办公室。“等等,余壬浩!” “姚小姐。”柳如青跳出来,轻声细语地阻拦她进办公室。“抱歉,余代理总裁即将开会,你今天还是请回吧!” 姚欣琳无计可施,只好忿然转身离开。 不过,他别以为她会就此放弃!她还会再想其他办法的…… *** 姚欣琳跳下计程车,杀进表哥的办公室。 正在享受外送义大利面的张钰威,看到她一副前来寻仇的模样,吓得连叉子都掉了下去。 “告诉我那家伙的事!”纤纤玉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带。 “唔!咳咳咳──”义大利斜管面滑进喉咙里,差点把张钰威噎死。 姚欣琳眯起眼,将脸凑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从他出生时的体重,到他昨晚吃了些什么,每一件、每一样,你都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再漂亮的脸蛋,在只有两公分的距离下瞪著他瞧,也会变得很可怕,这时如果再配上几道闪电和狂风暴雨,就可以揭开恐怖片的序幕了。 张钰威缩著身体,瑟瑟地发抖。 “每……每一件吗?” “对,每一件!” 一个钟头后,听完张钰威提供的情报,姚欣琳只有这么一个感想── 乏善可陈! 张钰威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了解余壬浩。 对于余壬浩的学经历,他不了解;关于余壬浩的兴趣喜好,他不清楚;连余壬浩的住处,他都一问三不知。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余壬浩喜欢打网球。 姚欣琳终于发觉表哥给的情报半点用处也没有,于是决定靠自己,用自己的方法,让他认同她的想法。 她非得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同意与姚氏合作不可! 第三章 位于商业区的远景集团大楼附近,有间连锁的美式咖啡店。 咖啡店走休闲风,不但在店外放置椰子树当装饰,还放置了几把白色遮阳伞和几张木质桌椅,好让工作疲累的上班族可以坐下来喝杯咖啡,充电之后再度出发。 姚欣琳坐在这间店的露天咖啡座,以大大的香奈儿复古太阳眼镜遮住双眼,整张脸埋在报纸后,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因为表哥的情报完全不济事,所以她没办法,只好在这里守株待兔,打算先摸清他的习性,再伺机接近他,与他打好关系,以促成双方合作之事。 不能怪她小人,合作的提案被他驳回,再登门求见铁定会被拒绝,她只能险中求胜! 等呀等,等到五点二十分,总算看到那道潇洒俊逸的身影,从远景集团的大门走了出来。 来了!藏在报纸后的大眼,骨碌碌地转动著,看著身著休闲服的他逐渐逼近,姚欣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奇怪,上回看到他的时候有那么高大吗?而且,在室外看他好像更帅了。 夕阳映照在他脸上,古铜色的脸庞仿佛透出金色的光辉,显得尊贵非凡,让人无法逼视,她必须眯起眼才能看得清楚。 英俊贵气的容貌配上性格的浅笑──噢!他帅得教整条街的女人想尖叫。 “搞什么啊,又不是佛像,有必要那样金光闪闪吗?”她有点生气地啐道。 见他愈走愈近,她圆眸一睁,连忙把报纸拉高。 余壬浩似乎没发现她,依然昂首阔步地前进,从她身旁走过时也没瞧她一眼。 姚欣琳将报纸贴在自己的鼻子上,从报纸下方偷瞄他。 见他浑然不觉地走过去,她松了口气,正要放下报纸,不料他却突然停下来,把她吓了一跳,姚欣琳赶紧将脸藏在报纸后头。 糟糕!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对!姚欣琳,你躲什么?你不是要制造不期而遇的机会吗?那么应该优雅地放下报纸,按著脸颊,假装诧异地露出娇态说:“啊,好巧喔!”而不是像个变态的偷窥狂一样,躲在这里偷看。 但是,她已经躲了,现在突然跳出来,反而显得更可疑,只好将错就错,继续躲下去。 几秒钟后,四周没有动静,她缓缓从报纸后探出头,发现他蹲下来绑鞋带。 原来是他的鞋带松了。 绑好鞋带,他起身往前走,而姚欣琳也赶紧放下报纸,悄悄起身打算跟过去。 没想到下一秒,他突然转身往回走,害她惊喘一声,立刻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流畅地抓起报纸遮住脸。 余壬浩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又转身往回走。 姚欣琳见他又走了,很自然地起身想追,不料下一秒他又突然转身走回来,她的屁股再度跌回椅子上,慌忙抓起报纸遮住脸。 然后他思考一下,又反悔往前走,她一起身想跟,他又立刻折回来。 这样反反覆覆起码有三、四次,旁边的人怪异地看她起身坐下、起身坐下,还以为她哪个控制关节的齿轮坏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脑子坏了呀?她通红的俏脸躲在报纸后咬牙切齿地咒他。 他到底要不要走?一个大男人竟然比女人还要优柔寡断,真是怪胎! 将脸埋在报纸后躲了好一会,四周完全没有动静,她心想应该没有被发现,一移开报纸,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想跟踪的人,竟然不见了! “欸,人呢?!”她扔开报纸,跳了起来,那道显眼的高大身影真的不见了。 她慌忙转头四处寻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闷笑声。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缓缓地转过头,果然看见她急著想要找的人就站在她后头,捧著肚子不停地笑,从闷笑转为大笑,笑到好像快要断气的样子。 姚欣琳这才知道,他早就发现她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你一直在耍我?!” “是啊!”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但还是难忍笑意。“我当然知道你在那里,在这种夕阳西下的黄昏,戴著那么大的墨镜坐在路边看报,实在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你,姚欣琳小姐。” “你──” 没想到自己早在第一眼就被他识破,而他竟还故意装蒜,来来回回、反反覆覆走了那么多趟,寻她开心,姚欣琳真是又羞、又窘、又生气。 “你这小人!”她猛跳脚,气嘟嘟地指著他的鼻子骂道:“没想到你那么会骗人,明明知道是我,还故意装蒜耍著我玩!” “要说装蒜骗人,也是你先开始的,你不是变妆在这等我,打算跟踪我吗?”他不以为然地挑起眉。 “我……我哪有变装?”她心虚得连忙否认。 “是吗?戴这么大的太阳眼镜,不算变装?”他笑著挑开那副墨镜,勾在他修长的指间晃啊晃。 “啊!”墨镜被挑掉,还勾乱了她耳鬓的发丝,她气愤地用手抚平,并瞪大双眼质问他。“你干嘛拿走我的太阳眼镜?” “你不戴墨镜比较好看,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遮起来太可惜了。” 漂……漂亮?她的眼睛很漂亮? “是、是吗?”姚欣琳的脸蛋不自觉臊红起来,向来直爽开朗,甚至有点大剌剌的她,顿时变得有点害羞。 他干嘛突然夸她漂亮啊?害她一肚子的气一下子没处发,这下怎么斗得下去? “喏,还你,但是这玩意儿不适合你。”他把墨镜的镜脚折起来,然后递还给她。 “哼!”姚欣琳一把抢过墨镜,重新戴回秀气的鼻梁上,然后很故意地昂起下巴。她就是要故意要遮住眼睛,和他作对!怎样? 余壬浩当她是个任性的孩子,不与她计较,笑著摇摇头,迳自离去。 瞪著他的背影逐渐走远,姚欣琳的理智才慢慢回到体内。 糟了!她怎么会跟他吵起来呢?她错愕地问自己。 她在这里等他,可不是为了跟他吵架,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但她竟然一被他戏弄就气得跳脚,把正事全忘光了。 “噢!我为什么不忍一忍啊?” 她沮丧地垂下头,将脸埋进手心里。 她怎么这么倒楣?只要跟他碰面,就什么事都很不顺。 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犯冲啊? *** 余壬浩有运动的习惯,每周固定上健身房两次。 他很喜欢运动时流汗的畅快感,满身大汗再去冲个澡,会使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得不得了。 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准时报到,哪怕是晚上有应酬,他也会先去健身房运动半个钟头再去。 今天下了班,他照常来到健身房报到。 他先使用跑步机,一身俐落的黑色运动背心和短裤,大方袒露出结实的肌肉,只在脖子上挂条毛巾擦拭汗水。 跑了大约半个钟头,旁边空著的跑步机有人来使用了,他没去看那是谁,但眼尾余光瞄到粉红色的运动衣,心想应该是个女孩子。 对方也没跟他打招呼,迳自设定速度与时间,然后就开始跑了起来。 他没再留意隔壁,只专心看著前方,以稳定的速度在输送带上跑著。 跑了大约十分钟,隔壁开始传来奇异的声响。 “呼!呼呼……” 那是很重的喘气声,看来这位小姐体力不怎么好,才跑了十分钟就气喘如牛。 “呼呼呼……哎哟……我的妈呀!” 又过了五分钟,连呻吟声都出来了。 他差点忍俊不住,憋著笑,调整设定,加快跑步的速度。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隔壁开始出现灵异现象。 那道粉红色身影在原地跑了两、三步,身体开始自动往后飘,明明是往前跑,但到最后却变成倒退溜。 她不死心加快速度跑回原味,但不到几秒钟,身体又好像被太阳黑洞的吸力往后拉一样,不停地往后飘移。 他就这么看著那道粉红色身影奋力往前,又滑到后面,往前,又滑到后面…… “噗!嗯咳……” 他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但有教养的绅士不该取笑淑女,于是他以手掩住嘴,暗地偷笑几声,以免得内伤。 那女孩看起来挺好强的,都跑不动了,还在死命地跟机器赛跑。 明明已经体力不支,双腿移动的速度跟不上跑步机的速度,不停地被输送带往后推,但她还是不死心,硬是要继续跑。 最后,她被自己的脚绊倒,差点摔出跑步机,他实在看不下去,自作主张伸手按掉她的跑步机。 “我说你,是不是想害死自──欸,怎么又是你?!” 姚欣琳! 纵使身旁出现英国女皇,都不会比现在更让余壬浩惊讶。 这女人是背后灵吗? “呼呼呼……你干嘛……呼呼……关掉我的跑步机?”机器已经停下来,她还是喘到不行。 “为了不让你摔断脖子,害健身房因你而倒闭。” 原来那抹倔强的粉红色身影是她,他早该想到的,也只有她才有本事用很正经的表情逗笑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抓起毛巾擦汗,一边慢吞吞地打量她。 她穿著一套名牌运动短衫,身材十分妙曼,脚蹬同厂牌的慢跑鞋,纤细的小腿像扑了粉那般白嫩,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活泼又亮丽。 刚做过激烈运动的她,颊上浮现自然的红晕,像扑了腮红般,异常娇美。 “运动啊!”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回答得理直气壮。 “运动?噗!”这回他真的笑出来了。 他由上往下盯著她,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运动?就凭你那十分钟的体力? 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姚欣琳有点生气地辩驳。“谁规定要跑很久才算运动?只要能让身体进行有氧代谢,消耗热量,这就算达到运动的目的,我觉得我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足够了。” 终于不那么喘了,她打开矿泉水饮用。 “是吗?我看不出你需要藉由运动消耗热量。” 他跨下跑步机,边说边朝外走,她很自然地跟著他走。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材很好啰?”她心跳停了一拍,故意装出厚脸皮的样子。 “是挺不错的。” 原以为他会恶质地嘲笑她,暴露他狭小的器量,没想到他却诚恳地赞美她,反倒让姚欣琳难为情起来。 “哪、哪有,我应该再瘦个两公斤的。”女人都对自己的体重斤斤计较,而且永远不会满意。 “你的身材已经很完美了,现在这样正好恰如其分,不需再瘦两公斤。瘦了,也未必比较好看。” 他先到置物箱拿零钱,再去角落的贩卖机投饮料。 “真的?”她很在意他的评价,听到他这么说,姚欣琳心里暗自高兴著。 他投了两瓶运动饮料,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给你!运动后最好补充一些水分和电解质。” “嗯……谢谢。” 她愣了一下,心底浮现莫名的感动,突然变得有点娇羞,接下那瓶饮料,道了声谢。 余壬浩不在意地笑笑,喝光自己那瓶运动饮料,迳自淋浴去了…… 本以为换好衣服出来,她应该已经走了,没想到她却背著包包,在健身房出口处等他。她已经换好衣服,看来也梳洗好了。 “你还没走?”他微笑著走向她。 “噢,我……在看这些海报。”她不好意思明说是在等他,假装感兴趣地看著墙上的几张运动竞赛海报。 他瞄了海报一眼,问:“你想参加?”不会吧?马拉松大赛耶! “没有啦,只是随便看看。”她可没那么热血。 “我想也是。”一万公尺的马拉松,她肯定会跑到断气。 余壬浩欣赏地瞧著她,她换了件鹅黄色的polo衫,下身搭配白色长裤,没化妆的素颜看起来更加漂亮。 瞅著她秀丽的脸蛋,余壬浩心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肚子饿了吗?”他看看时间,都八点多了。 “怎么,你要请我吃饭?”她很高兴,也有点得意。 他果然也喜欢她!看来拉拢他的计画比预计中顺利,姚欣琳不禁有些飘飘然。 “搞错了吧?应该是你请我才对。” “欸?为什么?”她诧异地瞪大双眼。 “你忘了你还欠我一顿吗?上回你不是说,只要我告诉你‘余壬浩’的事,你就会请我吃饭?”他提醒道。 “那──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余壬浩啊!” 要是知道,她还需要请“余壬浩”吃饭,好打听余壬浩的事吗? “哼哼!不管我是谁,你承诺过是事实,难道你想反悔?喔,我不知道原来你这样小气,连请吃顿饭都舍不得!” 他当然也不是小气,硬要拗她这顿饭,是因为跟她斗法实在太有意思,而且跟她在一起,他总能暂时遗忘丧兄之痛与那快要压垮自己的沉重压力。 就像吃了剂安慰药,产生了依赖症候群,他开始贪恋那种感觉,甚至有点欲罢不能。 “谁舍不得?我只是不甘心被戏弄,还得被海削一顿。”钱事小,面子事大。 “嘿,我可没骗你,是你自己误会的。” “但你明知道我误会了,却也没澄清,可见你存心不良。” “我?我是──”堂堂远景集团的代理总裁,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真是服了她伶俐的口才。 “好!那这顿我请,算是我向你赔礼总行了吧?”反正重点是一起吃饭,谁请谁,不是那么重要。 “跟你闹著玩的,我哪有那么小气?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再高档的餐厅,我都会想办法订到位。” 她不小气?呵,刚才明明是她为了谁该请这一顿而“据理力争”的不是吗? 女人啊,果然善变又爱辩! 他笑著摇摇头说:“那倒不必,什么高档的餐厅我没去过?米其林最高等级的三颗星餐厅,我在国外也经常光顾,老实说吃得有点腻了,既然回到台湾,那么当然得好好品尝台湾的乡土料理跟道地的小吃。” “台湾的乡土料理跟道地的小吃?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姚欣琳很豪爽地拍著胸脯。 她爱吃,也懂得吃,想吃好吃的东西,找她准没错! 第四章 “这是什么地方?” 穿过狭窄而拥挤的巷道,与拥挤的人潮擦肩而过,余壬浩因为眼前这绝少见到的纷乱景象而睁大了双眼。 “吃美食的地方。”走在前头的姚欣琳回头朝他眨了眨眼。 “呃,这……”他是想吃小吃没错,但她能不能挑干净一点的地方?譬如料理店或者小吃店?这里怎么看都比较像夜市。 他也不是歧视这些在市场讨生活的摊贩,只是……不习惯在这里用餐! 不过话说回来,姚欣琳也是知名企业的大小姐,难道她也常像这些人一样坐在路边吃东西?瞪著她纤细的背影,他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前头传来喧哗的谈笑声,他探头往前看,看到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朝他们走来。 从这条巷道的宽度和人潮来看,他们势必会与对方有身体上的接触,光想到那些大男孩可能会藉机摩擦过姚欣琳的手臂或臀部,他心里就不太舒服。 看著他们逐渐走近,而且很明显已经注意到漂亮、醒目的姚欣琳,几个大男生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望著她,这让余壬浩的心里极不舒坦,好像自己珍藏的宝物正被人觊觎。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到自己身旁。 “咦,做什么?”姚欣琳完全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奇怪他干嘛拉住她。 “人太多了,走慢点,让他们先过。”他用身体将她护住,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触到她的一片衣袖。 “喔!”姚欣琳根本没察觉到他的用心,只觉得他靠得好近,近到连他身上的淡淡古龙水味都闻得到,害她手脚不知该怎么摆,既害羞又不自在。 那群男学生错失良机,失望地走开,离开后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张望。 余壬浩见状,立刻走到她后头,连背影都不给他们瞧,小气得很。 姚欣琳完全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宛如识途老马般,领著他继续往前走。最后,她停在一个飘著浓烈气味的摊位前。 “这……这是……”余壬浩惊恐地瞪大眼,看著在油锅里翻滚的方块状食物。 出现了!台湾最知名的恐怖小吃之一,也是许多老外敬谢不敏的头号食物──臭豆腐。 而且,对长年住在国外的他来说,臭豆腐根本就是腐败的食物,怎么能吃呢? 他不好意思直接捏起鼻子,只能很有技巧地偷偷闭气,压低嗓门问姚欣琳。“你就是要带我来吃这个?” 如果她敢点头,他打算立刻调头离去。 士可杀,绝不吃臭豆腐! “谁跟你说要吃这个?噢,你想吃吗?要是你想吃也行,我奉陪!”姚欣琳眯眼,笑得很可恶。 “谁要吃啊?”他都快被那味道薰昏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别急,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里头嘛!” 姚欣琳指著臭豆腐摊位旁的窄巷,轻快地弯进仅容一人通过的巷道。 余壬浩只好跟进去,巷道的尽头通到另外一条马路,那里宽敞多了,也没有摊贩,他们要去的餐厅就在巷弄与马路的转角处。 “你看,我们不是到了吗?”姚欣琳指著餐厅的招牌,暗自偷笑。 她承认自己有点坏心眼──唔,好吧,不是有点,是很严重! 其实要到这间餐厅,并不是只有刚才那条挤得要命的小巷子,还有一条更快更宽阔好走的马路。 她知道他怕味道浓烈的食物,故意带他挤进市场,去闻臭豆腐的“香气”。 余壬浩哑口无言地立在餐厅旁,看看自己眼前的马路,再看看刚才那条巷子,顿时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他只能摇头苦笑。这样机伶又难缠的女人,将来哪个男人制得住她呀? *** “如何,刚才那间台菜餐厅还不错吧?” 刚吃饱,姚欣琳与余壬浩沿著干净宽阔的大马路,一路散步走回去。 “确实很不错,口味独特,是国外品尝不到的家乡味。”余壬浩给它一百分。 老板娘知道姚家大小姐带朋友去,特地烧了许多私房菜,吃得他们直呼过瘾,宾主尽欢。 “我记得在余前总裁过世之前,你在国外待了很多年,请问你都在国外做些什么事呢?”瞅著夜色下微笑的英俊脸庞,姚欣琳深感好奇。 “如果我说啥事也不做,整天都在闲混,你信不信?”他故意反问。 “不太相信。”他一副有为上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你猜对了!我虽然不管家里的事业,但还是有份正当的工作,其实我在纽约是个建筑师。” “建筑师?”姚欣琳讶异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像贝聿铭先生那样的大建筑师吗?” “呵呵,我没那么了不起,我接的case大多是一般的住宅设计,顶多有些富豪会不惜砸下钜资请我替他盖一栋新颖别致的豪宅。目前我曾设计过最大的建筑物,应该是一栋企业大楼。你知道现在远景集团的大楼,是几年前原地重建的吧?” “当然知道。”还上过新闻呢! “那就是我设计的。” “欸!原来那是你的作品?!”她既讶异又崇拜。“我很欣赏那种简洁明快的风格,尤其是大厅里像管风琴的照明设计,我最最喜欢了。” “多谢欣赏!我自己也很满意那个点子,如果改天你成为商场女强人,有了自己的公司,我愿意帮你设计属于你的超高办公大楼,让外国游客在桃园机场一落地就看得见。” “谢了,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她吐吐舌头,表示心领了。 提起工作,他们就不免想到牵引他们相识的合作案,于是余壬浩也提出心中的疑问。“既然你没那么大的野心,为什么你这么执著要让两家企业合作?你应该知道一旦推动这个案子,所有重担就会压在你身上。” “我知道,但我只是想……想让自己在家族里有点用处吧!”她耸耸肩,轻描淡写地道。 “为什么要这么想?你在家里经常被忽略?”他诧异地问。 “并没有,相反的,我很受宠。” “很受宠?”他不是怀疑,而是纳闷。 既然受宠,为何还想要努力求表现,以获得肯定? “我没骗你,我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上头有两个哥哥,大概是爸妈只生我一个女儿,所以特别疼我,连我受点小伤都心疼得要命,认为女儿天生就是要宠的。” “那不是很好?” “刚开始我也很高兴爸妈这么疼我,但时间久了,我开始产生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他们那么宠我,是因为打从心里否定我,他们从不要求我什么,只要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好。但我不是一尊洋娃娃,我不想变成他们期望的那样,我认为他们根本就不曾理解我的感受。” “我想他们是因为疼你、爱你,舍不得让你吃苦的缘故。”她的父母让他想起大哥,大哥不也是以自己的方法,竭尽所能让他这个弟弟感到快乐吗? “我知道,但我无法满足他们的期望。自从我心里产生怀疑后,我开始奋发向上,考试考第一名,努力充实自己,但奇怪的是,无论我表现得有多好,父母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他们不要我做大事,只要我安安分分当他们的乖女儿,将来顺利嫁个好人家就行。” “所以你更不服气?” “没错!我知道自己可以有更好的表现,可是他们却不给我机会,只希望我当个虚有其表的芭比娃娃,但我不想变成那样,真的不想!” “唔──”他沉邃的黑眸凝视著她,表情深思状。 “我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吗?”他看著她的眼神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或许她真的是怪胎,想法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有多少人想当千金小姐?又有多少人只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好?而她得天独厚,拥有这样的机会,却一心只想改变,不但辜负了爸妈的期望,也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不会!不过你的想法的确满独特的。”他摇摇头,慢慢笑开了。 美丽的芭比娃娃或许讨人喜欢,但那种喜欢不会持续很久,唯有眼前这种生气勃勃、心思细腻的女孩,才有可能永远锁住男人的目光。 顿时,他原本坚定的决心被打动了。 “我决定了,你的合作企划我会好好考虑。” 她的热诚感动了他,一个对自己这样有想法的女人,他没道理不帮助她,他想给她一个机会,况且那真的是一个很棒的提案。 “真的?!”姚欣琳呆住了。她没有听错吧? “不过首要条件是,你必须回去说服你父亲。”他下了但书。“只要他同意,我就帮忙说服远景的董事会同意。” 毕竟,姚氏的主事者不是她,而是她的父亲. 基于对远景集团所有股东与员工的责任,他需要更强而有力的支持。如果合作的对手也乐观其成,那么他有把握说服董事会通过这项投资案。 “好好,我马上回去说服他,再见!”说完话,晕陶陶的姚欣琳转身就走,想立刻冲回家找父亲商量。 “等一等!”余壬浩喊住她。 “啊?”姚欣琳停下脚步,纳闷地转头看著他。 “你家应该是在这个方向吧?”他好笑地用拇指比比自己的后方。 看来,她真的乐傻了! “对喔,我竟然忘了。”瞧她高兴得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呵呵呵。” 看见她那么高兴的样子,余壬浩不由得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原来只是看著别人的笑容,就能让自己感觉到快乐。 真是不可思议!非常、非常地不可思议! *** “我不同意!” 姚氏企业的高级干部会议,会议主席──也就是姚氏的领导者姚振坤拍桌子站起来,无情地否决女儿的提案。 “爸爸!”姚欣琳也跟著站起来,加强语气说服父亲。“你先别急著否定这个提案,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姚氏的技术加上远景的财力,这会是个完美的计画。” “无论你说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姚振坤冷哼了一声,气愤地道:“我们要跟谁合作都可以,唯独远景集团──我绝不答应!” “爸,我知道姚氏跟远景过去有很多不愉快,但现在余壬远已经过世了,那些恩怨也该随风而逝,何不让我们打开成见之门,创造新的契机呢?” “不可能!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跟远景集团合作的事,我绝不可能答应!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大家散会。” “爸爸,请你至少看一下企划书──” “不必再说了!” “爸──”姚欣琳试图再次说服父亲,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众人同情地看她一眼,纷纷起身跟著离开。 “气死我了!”她跌坐回椅子上,懊恼地看著父亲的背影。 姚欣琳的大哥走了过来,望著她气嘟嘟的俏脸问:“欣琳,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意思?” “你的idea确实很特别,但你确定这个企划真的行得通吗?” “怎么连你也怀疑我?”姚欣琳生气地瞪著大哥,还以为他是最了解她、信任她的人,没想到原来他心里也存有怀疑。“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们跟余家起码有二十年没有往来,再加上当初关系破裂前,好像曾发生过一场不小的争执,即使余壬远已经过世,要修复两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别提一起合作了。” 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试著重新修补两家的关系,只要我能拉拢余壬浩这个重要人物,两家公司合作的事,将不会是梦。”姚欣琳握著小拳头,笃定地说道。 “喔,你确定?据我所知,远景的副总裁钱运亨对总裁之位,也是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钱运亨是个野心家没错,但正统的继承人可是拥有余家血统的余壬浩,大部分的股权也是掌握在余家手里,钱运亨空有野心,没有强硬的后台,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你又知道了?你那么肯定他不会半途窜出来,拐余壬浩一脚?”姚欣琳的大哥摇头笑她太过天真。 商场上的黑暗她哪里懂?哪家企业不是狗咬狗、人吃人呢? “他能有什么能耐?”哼! “听来你对他的评价似乎不怎么样?我以为大部分的女人都会认为他长得既潇洒又迷人。” 据他所知,四十一岁的钱运亨,还曾经荣登八卦杂志票选的“商界十大型男”排行榜的其中一名。 “那是其他人,不包括我,请别把我算进去。”事实上,她一见到钱运亨那张谄媚又虚假的笑脸就会起鸡皮疙瘩。 “好吧!我相信你,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就好好地从长计议,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利润可图,爸爸也不是会把钱往外推的笨蛋──再说你也知道,爸爸其实很疼你。” “唉!我知道。”想起爸爸刚才那张气得涨红的脸,姚欣琳忍不住问大哥。“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本关系良好的两家人翻脸成仇?直到现在一提到余家,爸爸都还会气得跳脚。” “我也不知道。”姚家大哥耸耸肩,表示“莫宰羊”。 两家关系破裂的时候,他年纪还满小的,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每次问爸爸,他总是不肯说,问多了就翻脸。”姚欣琳嘟著小嘴抱怨。 “是啊,就这件事我不敢问爸爸。” “反正,我一定会说服他!这个企划,我一定要让它顺利执行!”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 “如何?姚董事长答应那件合作案了吗?” 见姚欣琳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余壬浩立刻问。 其实不用开口,光看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就知道答案了。 “唉!”姚欣琳往沙发上一瘫,忍不住重重叹息。 “怎么,他还是不肯答应?”他淡然微笑,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中。 姚振坤的顽固是商场上有名的,他哪有那么容易妥协? 唔,这么说来,姚欣琳的顽强八成是遗传自她父亲。呵! “奇怪!当年我爸爸跟你大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你知道吗?为什么邵过了这么多年,我爸的成见还会这么深呢?”她嘟起小嘴,喃喃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他耸耸肩。 当年两家闹翻时,他也才七、八岁左右,哪晓得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呢? 连他也不知道?姚欣琳更加丧气了。 “唉,我爸爸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答应呢?”她颓丧地支著下颚,两颊的肉都给挤得歪了一边。 余壬浩见著那张可爱的脸,忍不住觉得好笑。 能够在他面前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又丝毫不做作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人呢! “怎么,你也有遇到对手的时候?”他故意讽刺。“我还以为你会用‘说服’我的方法,死缠烂打,逼你父亲同意呢!” “死缠烂打?!”姚欣琳瞪大双眼,像被针刺到屁股一样,立即跳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他,余壬浩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好像太毒了一些。 “呃……我说得太过分了吗?抱歉!我不该那么说的,我向你道──” “太好了!”她突然兴奋地大叫。 “啊?”余壬浩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个办法,死缠烂打!从现在开始,我要使出终极绝招,死缠活缠,缠到我爸爸受不了,答应我的提议为止。” “欸?!”余壬浩傻眼。 “谢谢你帮我出点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姚欣琳──”余壬浩喊她,但她似乎没听见。 “我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吃饭。”急惊风女王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砰! 望著合上的门板,余壬浩错愕地喃喃问自己。“我出了什么点子?” 第五章 “拜托啦!” 姚家豪华的宅邸里,不知打哪飞来一只嗡嗡乱叫的蚊子,整天黏在姚家主事者姚振坤的身边,赶也赶不走。 正在用餐的姚振坤,切下盘子里的菲力牛排塞进口中,闭眼慢条斯理地咀嚼,瞧都不瞧那只蚊子一眼。 “拜托嘛,拜托──” 姚振坤吃完晚餐,拿起餐巾抹抹嘴,然后开始享用甜点。 “拜托啦,拜托──” 她以为自己在拜票啊?姚振坤哼嗤了一声,吃完甜点,拉开椅子起身想离席。 “爸,我来为你服务!”姚欣琳机伶地上前,抢著替父亲拉开椅子,服务得比高级餐厅还周到。 “哼。”姚振坤就像没有看见她似的,迳自走向书房。 而意志坚定的姚欣琳当然没有就此收兵,她抢下管家泡好的茶,亲自送进父亲的童日房。 “爸爸,请喝茶。”她甜甜地喊道。 “唔。”正在看报纸财经版的姚振坤将老花眼镜往下拉,睨了她一眼,端起她递来的热茶,掀开杯盖吹散热气,才慢慢啜饮起来。 “爸爸,我帮你捶背噢!”姚欣琳走到父亲背后,主动东捶捶、西捏捏,打从小学毕业之后,她已经好多年不曾这么贴心过了。 捏著父亲的肩,姚欣琳开始试著说服父亲。“爸,关于跟远景的合作企划案,你再考虑看看嘛!” 姚振坤不理会她,继续喝茶、看报。 “我没骗你,印度真的是个处处是黄金的大宝窟,但必须趁它被过度开发之前抢先投资、设厂,我们才有利润可图,错过了投资的时机,追随在别家公司之后,只能当人家的垫脚石。”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反对的不是前进印度的提案,而是合作的对象。”姚振坤终于肯开口跟女儿讨论这件事。 之前,他光听到远景集团或是余家就恼火,怎么可能心平气和跟他们合作? “说穿了,你就是讨厌余家的人,我真不知道,余家的人到底哪里得罪我们?就算以前爸爸跟余壬远有什么不愉快,现在他走了,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怀著旧恨呢?” 说著,姚欣琳也不禁生气了。 余壬浩不是坏人,而余壬远再可恶,他也已经死了,人死为大,有必要把余家所有的人都当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 “你不懂。” “我是不懂,所以才要请爸爸告诉我,我们家和余家到底有什么过节?” “我不想提起当年的事!”一讲起来他就有气。 姚振坤放下空茶杯,折好报纸放在一旁,起身道:“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你不要再来吵我。” “爸──” 姚振坤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姚欣琳只能在后头懊恼地跺脚。 *** 半夜,好梦正酣的姚振坤被妻子摇醒。 “振坤,你醒醒。” “做什么?”他很不高兴地睁开眼,睡意浓重地问。 “唉……你到房门外看看。” 看见妻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知道外头必定有什么事发生,而他直觉这件事一定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有关。 起身披上睡袍打开房门,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门边打瞌睡的人儿。 “欣琳?!”他错愕地大叫。“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说服你啊!”姚欣琳困极地揉揉眼,一边打呵欠说道。 “说服我?”他明明只看到她赖在他房门口不走。 “是啊!我正在用我的诚心与毅力说服爸爸,让爸爸相信我对这个企划案是非常认真的。” “你──”姚振坤哑口无言,愣愣看著她好几秒,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拚命?你应该知道,我们从没期望你做这些……” “我知道。”她有些凄凉地一笑。“我知道你们并不看重我这个女儿的表现,也没指望我光耀门楣,但我还是想试试看。我想向自己证明,我的能耐不是只有穿著漂亮衣服,在办公室里当只花瓶而已。” 沉默地望著女儿,姚振坤许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终于说道:“好吧!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我同意与远景合作这次的投资案。” “真的吗?!”惊喜来得太突然,姚欣琳错愕地愣住,简直不敢置信。 “爸爸几时说谎骗过你?”白了女儿一眼,姚振坤转身走回房间。 进入房内,他背对著女儿,突然停下脚步。“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当然!”姚欣琳毫不犹豫地回答。她露出笑容,肯定地告诉父亲。“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这个投资案顺利成功!” *** 一早,余壬浩抵达公司。 他搭乘专属电梯直达二十二楼,一踏出电梯,便意外看见姚欣琳站在电梯口。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急忙看表再次确认时间。 八点四十九分,他没看错时间吧? “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而且还这么早?有什么急事吗?” “余壬浩、余壬浩、余壬浩──” 她猝不及防扑上前,将来不及反应的他抱个满怀,他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公事包因此掉在地上。 “你、你做什么?!” 他被她紧紧地搂住,根本无法动弹,俊颜无法克制地泛红,整个人像尊木乃伊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的身体又香又柔软,像刚洗干净、晒得蓬松的枕头,让人好想深深地拥抱,久久不想放开。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想搂住她,但又怕唐突,一只手旋在半空中,之后他猛然回神,才急忙把手给抽回,也幸好没有被她瞧见。 “你知道吗?我爸爸答应了!”她搂著他不停地跳,欣喜若狂地笑著,开心得几乎要飞上天。 “真的假的?”余壬浩瞪大双眼,不太敢相信。 那个顽固的老头,真有这么容易投降? “是啊!”想到昨天半夜,爸爸点头的那一刻,她到现在仍很兴奋。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就你教我的,死缠烂打啊!” “我没教你好不好?”唉!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啰!” “你别高兴得太早。”见她一副大局底定的样子,坏心眼的他忍不住想吓一吓她。“远景的董事会可还没同意呢!” “那怎么会是问题?”她靠近他,像只撒娇的小猫在他身旁赠啊蹭。“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斜眸睨著撒娇的她,他心里暗爽,却又有点不爽。 “你都是这样拜托客户的吗?”语气明显很酸。 “怎么可能!”她生气地噘起嘴巴,怒瞪著他。“你以为我是交际花吗?我只对你这样呢!” 除了他,别人哪有这份殊荣! “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这……我也不知道。”哎呀,他干嘛问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老实说清楚!”他扯著她的手,坚决要问个清楚。 “哎哟,好啦,我说。”她鼓起小嘴,气嘟嘟地说:“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他愣住了。 “是啊,朋友!这下你满意了吧?”哼,瞧瞧她的手,都被他弄痛了啦! “满意?!” 能够交到这样俏皮可爱,率直又纯真的朋友,他应该比谁都高兴,但心底怎么好像有股空虚的感觉,好像── 他等待的不是这个答案。 姚欣琳看看手表,有点惊讶地说:“喔,我得回去上班了。我是特地过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现在企划案即将执行,未来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嗯。”他仍处于失神的状态。 “那远景的董事会那边,就拜托你啰,拜拜!” 挥手道别后,姚欣琳迅速走进电梯,兴冲冲地离去。 余壬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抚著心口,纳闷地问自己:我刚才是怎么了? 为什么刚才听到她说,他们只是朋友时,他会那么的失望?难道除了朋友,他还希望他们之间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他倒退一步,被自己的想法骇著了。 不可能的!他与姚家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一起,尤其她的父亲,更是绝对不会同意! 他们两家的关系,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故事一样,多年世仇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 他还是别再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工作要紧! 一想到工作,他急忙走进办公室。 *** 本年度远景集团的董事会,在余壬浩的召集下热烈展开。 脑满肠肥的董事们,围著椭圆形的会议桌排排坐,等著听取大利多的消息。 而余壬浩也在会议中提出姚欣琳的合作企划案,向董事们说明这个投资案对远景的优势。 “这……余代理总裁,这个投资案──真的可行吗?” 投资金额如此庞大,董事们会产生怀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余壬浩正想好好地解释,忽然旁边飞来一声不以为然的冷哼。 “不必问也知道,当然不可行!” 跟随大家的视线望过去,余壬浩看见那个俊美得十分邪门的男人,远景集团的副总裁──钱运亨。 打从自己一上任,余壬浩就知道钱运亨妒恨他,甚至背地里搞小动作孤立他,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董事会公然反驳他。 “钱副总裁为何这么说呢?我不认为这个企划案不可行。”他忍住怒气,眼神冰冷地问他。 “为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到白板前,手指弹著投影机投射出的数据,冷冷地讽笑。 “一百二十亿的投资?这是何其庞大的金额,你刚接任代理总裁没多久,就丢出这么大的企划案,真不知你是外行呢,还是想建功想疯了?余‘代理总裁’。” 此话一说完,刚才盯著钱运亨的几十道目光,又全部转回余壬浩身上。 但余壬浩没有半点惊慌,眼神平稳,临危不乱地道:“这份合作投资案,我已经仔细评估过,我们公司将来不但可获得极高的利润,而且在实际执行上,风险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高。” “是吗?投资的地点可是印度,不是台中或新竹喔!余‘代理总裁’,你清楚印度在哪里吧?” “呵呵呵……” 他的讽刺让董事们偷笑起来。 余壬浩气得眼睛冒火,但表面上仍是堆满微笑。 “很遗憾,我学生时代的地理成绩恰巧很好,需要我闭著眼睛画张世界地图给你吗?或许,没好好研究的人是钱副总裁?印度被誉为世界四大金砖国之一,它拥有适合外商投资的优越条件,只要稍微了解时事的人应该都知道。 如今世界各大企业都已经前进印度,包括美国微软、福特、日本三菱,还有台湾的宏棋,以及大家熟知的手机大厂诺基亚……等等,都在此地设厂。而且印度政府还拟定了‘半导体产业政策特别优惠措施’,给外来企业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补助,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远景集团的未来,不该因你的胆怯而被扼杀。” “你──”嘲讽被丢回来,钱运亨的面子很挂不住,气得满脸涨红,说话也更不客气。 “余代理总裁是不是太乐观了?现在的景气如何,不消我多说,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不只是台湾,全世界都受到这波巨大风暴的冲击,这时候的营运方针更应该趋于保守,而不是盲目地设厂投资,这只会将远景集团带向衰败之路,这是刚愎自用的独夫才会做的事!” “就是因为景气低迷,才更应该在不景气的环境中创新求变。许多传统产业因为跳脱不出旧有的窠臼,无法因应时代的潮流而倒闭,难道钱副总裁希望远景以后也走到这一步?” “那么,余代理总裁是要拿整个远景集团的未来去豪赌啰?” “不,我不懂赌博!我只想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完成一件大事。” “你──” 他们两人针锋相对,争得脸红脖子粗,在场的董事们面面相觑、惶惶不安,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也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有道理? “请你们两位别吵了!” 担任今日会议记录的柳如青,站起来阻止。“代理总裁、副总裁,请你们别再意气用事了,你们的争执让大家都很不安。” “大嫂,还有各位,非常抱歉。”余壬浩连忙致歉。 “哼!”钱运亨也只好撤下刀剑,忿忿然拉开椅子坐下。 “代理总裁、副总裁,以及各位董事,针对这个企划案,我有个提议,不知大家觉得如何?”柳如青温婉地询问。 “大嫂请说。”大嫂有话,余壬浩当然是洗耳恭听。 “柳助理尽管说,大家都等著听呢!”董事们对余壬远的未亡人也是万分地敬重。 “是的,我想,刚才余代理总裁与钱副总裁都分别表达过意见,我认为两位都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的建议是──可考虑推动这个提案。” “大嫂?”听见她替自己说话,余壬浩很是欣喜。 “你──”钱运亨一拍桌,站起来就要开火。 柳如青望他一眼,钱运亨突然安静下来,闷声坐下。 柳如青又接著说道:“但我认为这个企划尚不足以说服大家,余代理总裁必须拿出更精确的资料与数据让大家信服。距离下次的董事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请余代理总裁整理出更详尽的企划,让大家看过后再投票表决通过与否,我们以多数的一方为胜,这样的安排,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这样的决定很好,非常好!” 董事们个个点头,这样既可以阻止双龙互斗,又可以解决问题,实在太好了。 “嗯,我也同意。”余壬浩也大表赞同,反正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说服大家。 “哼,好,就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我就不相信区区两个月你能改变得了什么?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这个企划提案失败了,你可要有下台的心理准备。” 说完,钱运亨冷冷地调头离去。 其他董事见没事了,也陆续起身离开。 余壬浩走到正在做会议纪录总整理的柳如青身旁,向她道谢。“大嫂,刚才真的非常谢谢你!” “欸,谢我什么?”柳如青讶异地抬起头,明媚的大眼眨呀眨。 “谢谢你帮我说话,如果没有你的缓颊,钱运亨绝对会死咬著我不放,没那么容易善罢干休。” “我这哪算帮你说话?”她笑著摇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个提案真的很不错,我才能说服得了大家啊!” “不,我还是应该感谢你。”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谢我,那我就却之不恭啰!” 柳如青顽皮的语气,把余壬浩给逗笑了。 “大嫂进公司也快一个月了,工作上还习惯吗?” “我怎么可能适应得不好?我有余家人坚强的特质,况且,大家真的都很照顾我。”她笑著说道。 “那就好。”余壬浩安心地点点头。 “对了!你什么时候要过来看守谦?他整天念著小叔叔、小叔叔,你上回送的玩具,他爱不释手,连睡觉都抱著呢!” “哈哈,那小子!”余壬浩笑著说道:“我今天晚上就过去看他。” “那我回去跟他讲啰!” 柳如青把誊写好的会议纪录放在桌上拢齐时,不经意发现有人站在门口── 为了商讨企划案的细节,姚欣琳特地来远景集团找余壬浩。 因为余壬浩吩咐过,她可以不必通报自由进出,所以她就直接上来了。 她走出电梯,正好看到会议室里有好多人鱼贯走出,看来应该是会议刚结束,她心想:不知道余壬浩是不是也在里头,于是就好奇地晃过去瞧瞧。 会议室的大门正好敞开,一走过去,就看到余壬浩与柳如青相谈甚欢的情形。 他们男的俊、女的俏,站在一起是那么的登对,宛如一对璧人。 虽然明知道他们是叔嫂关系,不可能有任何的暧昧,但姚欣琳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她向来是大剌剌又直率的人,不懂得拐弯抹角,也不会跟人虚与委蛇,但此时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否则为什么光是看到他们在一起,她心里就十分不舒坦。 “咦,那不是姚小姐吗?” 柳如青柔柔的嗓音从会议室里传来,姚欣琳见被人发现了,只好一脸尴尬地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本来是很正常的疑问句,但听在姚欣琳耳里,却变成了不友善的质问。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真是抱歉喔!”她一开口才讶然发现,自己的语气非常地酸。 “哪里,你太客气了。”柳如青好像听不懂似的,依然笑得温婉又美丽。 她将会议纪录夹在腋下,礼貌地点头告辞。“那么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大嫂慢走。” “该喊我柳助理喔,余代理总裁。”柳如青回过身,眨眨眼开玩笑道。 “哈哈哈!”余壬浩闷笑两声,接著忍不住放声大笑。 姚欣琳酸不溜丢地瞧著他们,愈发觉得心里难受。 看来,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柳如青走后,余壬浩立刻对姚欣琳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请跟我来。” 他迳自走出会议室,回到他的办公室,姚欣琳不置可否地跟在后头。 进入他的办公室,他取出自己的行程表,沉吟地思考著。 姚欣琳则懒洋洋地问:“你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怎么,你不感兴趣吗?”他狐疑地瞅著她。 “没有啊!”她连忙摇头否认。 “没有的话,你干嘛摆出那副无奈的表情?还是你心情不好?” “我哪有。”她打死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情确实莫名其妙跌入了谷底。 “好吧!我告诉你,我们刚才召开了董事会……” 他把柳如青的提议,以及董事会与钱运亨的两个月通牒,全都告诉她。 “……所以,为了考察当地的投资环境,我们必须亲自去一趟印度。” “印度?”她圆眸大睁,精神霎时回来了。 “嗯哼,为了说服董事们,我们必须去印度与政府官员商谈,并且勘查厂地,以及研究周边的交通运输路线,可能还得先约谈兴建工厂的建商。” “那么就我们两个人去,人手可能会有点不足!” “当然!所以我们各带一位助理过去,印度目前使用英语的人口还满多的,我们都曾在国外住过一段时间,英文应该没问题,不需要额外带翻译。” “确实没错。” “那么,我们就先这么暂订,等安排好出发时间,再详细讨论参访的行程。” “好。”那当然没问题! 第六章 出发前往印度的前夕,姚欣琳利用中午的空档,约了表哥张釭威一起吃饭。 她想告诉他合作案进行得很顺利,顺便向他道谢──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帮多少忙。 一开始,张钰威不敢赴约,因为每次和表妹碰面,都让他的胆子愈变愈小。不过,想到不赴约的后果可能更惨,他还是“皮皮挫”地去了。 幸好,她不是又要他去完成什么不可能的任务,而是要跟他分享她的喜悦。 “表姨丈同意与远景合作了?那真是太好了!”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吃著快速又方便的简餐。 “多亏我的引荐,你才能顺利见到壬浩,也才有今天的成功,喔呵呵──”张锰威一脸骄傲,简直以为自己就是大功臣。 “呵……呵,是啊!”因为心情大好,姚欣琳只是干笑著。 之后,她拿起餐巾抹抹嘴,接著自皮包取出一张电影票递给张锰威。“这是答谢你的礼物。” 看在他是她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又任劳任怨地任她使唤,而且勉强算是个温柔好男人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帮帮他吧! “这是什么?”张钰威瞪著电影票,心里直发毛。 难道──这个只会欺压他的表妹,要逼他跟她一起去看电影? 呜,妈呀,我不要! 姚欣琳怀疑地看著他。“电影票啊,你看不出来吗?”他眼睛坏了啦? “我知道啊,但是──干嘛给我这个?” “放心,不是要你跟我去看。”她只跟男朋友看电影好不好? “另一张票在萃萱那里,时间是这个星期六下午,你千万别错过了!”到时可别哭爹喊娘,说她这个表妹没帮忙。 “跟萃萱去看电影?喔,欣琳!” 张锰威终于明白表妹用心良苦了,当下感动得抱著姚欣琳猛亲。“你真是大好人!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快放开我啦!很恶心耶……喂,别用你那张油腻腻的嘴碰我的脸。” 窗外── 一长排的汽车停在马路上,正在等红绿灯。 某辆高级轿车的后座,一位俊挺的男士看完文件,抬头转动脖子想看看远方,舒缓眼睛的疲劳,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像被定格一样,透过两道玻璃窗,望著餐厅里那对“打情骂俏的恋人”。 男人的脸他看不见,不过看男人的穿著,应该是个白领阶级的社会精英。 深幽的黑眸像是蛰伏于千年冰窖之中,辐射出慑人心魂的酷寒。 “呃……代理总裁,请问您要到哪里用餐?” 号志灯转绿,司机一面驾车,一面戒慎恐惧地从后视镜看著突然变脸的老板。 “不吃了,直接回公司!”紧抿的唇喷出气闷的命令。 “啊,是……”老板哪里不对劲啦? *** 冷。 前往印度的班机上,气氛冷到一个不行。 为了壮大声势,姚欣琳特别带了自己的男助理一同出差:而余壬浩则带了娇滴滴的柳如青同行。 柳如青虽然刚进公司没多久,但她主动开口表示愿意帮忙,余壬浩自然同意。 他要带谁同行,那是他的自由,姚欣琳管不著,但他的脸一定要这么臭吗? 打从他们在机场碰面,余壬浩对她的态度就冷淡得要命,现在进了头等舱,他依然把她当成隐形人。连她主动攀谈都爱理不理,顶多只给她一个字的回答,或者干脆相应不理。 “我好紧张喔!我从没去过印度,不晓得会遇到什么事?”姚欣琳半卧在头等舱的座椅里,膝上盖著毛毯,转头跟走道另一侧的余壬浩聊天。 “唔。”他冷著脸,依旧低头看他的文件──奇怪,他永远有看不完的文件。 “这回的企划案,应该能够成功吧?” “嗯。” “对了!远景集团的简介资料,你都准备好了吗?” “嗯。” “啊,你看,今天的天气真的好好喔!” 天际一片湛蓝,看不到一朵白云。 “唔。”他根本瞧都不瞧一眼。 “喂!你一直看那些资料,不累吗?” 有人紧抿唇,像没听到似的翻到下一页继续看。 姚欣琳眯眼瞪他,不晓得他是哪根筋不对,难道男人也有大姨妈?怎么这样阴阳怪气! “壬浩,你已经看了很久的文件,这样很伤眼睛的,要不要休息一下?” 坐在他右手边的柳如青温柔地提醒,颇有慈母的味道。 “也好。”余壬浩二话不说收起文件,还给她一个感谢的微笑。 哇咧!姚欣琳气愤地瞪大杏眼。态度差别这么大,是怎样? “你应该口渴了吧?我请空姐送杯饮料过来好吗?”柳如青温柔地问。 “谢谢大嫂。” “要不要顺便要些点心什么的?” “没关系,我喝果汁或矿泉水就行了。” 他对柳如青说话是那么轻声细语、温柔和气;对她就是一张臭脸,外加冷眼,还有超级不耐烦的冷哼,好像她是赖在门前不肯走的烦人推销员。 而且,他根本不把头转到她这个方向! 她姚欣琳是丑到伤眼,还是会害他做恶梦? “那我请空姐过来──” “大嫂,我自己来就行了,这里有呼叫的按钮。你小心坐好,空中可能会有乱流。” 你小心坐好,空中可能会有乱流。姚欣琳暗地里酸溜溜地学他说话的语气,小嘴翘得半天高。什么嘛!对她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冷漠。哼! 她咬著毛毯,气得要死。 到了新加坡转机时,他索性跟柳如青一起去逛免税商店,把她像行李一样扔在后头──不对,行李好歹还会被拖走,她根本连行李都不如! 气死人了!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啊? *** 热。 一走出清奈的马德拉斯机场,姚欣琳就感觉到一阵焚风似的热气直扑而来。 在台湾才刚迈入六月,这里却已经直逼三十八度的高温。 不消多久,她原本干爽的皮肤就像从冰箱拿出来的啤酒,很快地冒出一粒粒汗珠,洁白的衬衫贴在皮肤上,黏腻且难受。 没办法,她只好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猛漏风好降低燠热。 这时,旁边传来温柔得教人吐血的嗓音。“大嫂,太阳很大,当心晒伤。” 姚欣琳瞪著眼转过头去,发现他已经体贴地替柳如青撑起伞。 好,算你狠!姚欣琳气炸了。 之后,耐不住热的四人,赶紧叫部计程车送他们到饭店。 上了车,姚欣琳的男助理坐前座,余壬浩坐在后座的中间,两位女士则分别坐在两旁。 这样的安排让姚欣琳感觉很不好,好像余壬浩是国王,而她与柳如青则是他的嫔妃,她气闷地扭头看著窗外,一路上沉默不语。 虽是金砖四国,但印度仍是贫富差距悬殊的古老城市。 计程车驶过铺著柏油的主要干道,但几百公尺外的另一条平行道路,却是尘土飞扬的黄泥大道,脚踏车、三轮车、人力车,以及满到快要塞爆的公车,在路上龟速前进,甚至还有几头慢条斯理的老牛夹杂在其间…… 他们感到很惊讶,为什么没人把它们赶到一旁啊? 姚欣琳漂亮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著这简直像另一个星球的奇妙国度。 “大嫂,你看见那边那辆黄身黑顶的三轮摩托车吗?那个叫做auto-rickshaw,那是印度平民的计程车。” 身旁那个把她当透明人的男人,开始用温润的嗓音为柳如青解释印度的风光。 “喔,是吗?”柳如青立刻感兴趣地转头去看。 是喔!姚欣琳也跟著往窗外偷瞄。 “还有你看,那些牛慢吞吞地走在马路上,也不怕被车撞死。” “真的耶!” “因为印度教徒把牛视为圣物,规定不得鞭打、伤害牛只,所以它们才敢这样旁若无人。” 喔,原来如此。姚欣琳恍然大悟。 “另外,在印度千万别摸小孩子的头,因为印度人认为小孩的头顶是神圣的,摸了他们可是会生气的。而且,他们认为左手不洁,饮食或递取物品都用右手,当然上厕所是用左手。最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们表示同意的时候,不是点头,而是头朝左右摇晃一下,类似我们摇头的姿势。” 噢噢,好有意思的民族啊!姚欣琳听得入迷了。 “现在印度仍存在著严重的阶级制度,不同阶级的人不能平起平坐,当然也不能通婚。种姓制度是世袭的,贫贱阶级出身的人,子孙世代永远都不能翻身。” 什么啊?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具有正义感的姚欣琳当场义愤填膺,很想立刻写封信向印度当局抗议。 欸,等等──姚欣琳,你不是在生气吗?怎么也跟著听得陶醉起来!你忘了这家伙根本把你当空气? 姚欣琳被自己骂出一身冷汗,抿起红唇,斜著眼,凉凉地丢出一句嘲讽。 “不错嘛!从旅游手册上得到了一些基本常识,就拿出来现学现卖,能够博得美人笑,也不枉你辛苦死记。”她话说得很酸,但拒绝承认自己是在吃味。 余壬浩倒没因为她的尖酸言词而生气,黑眸凝睇著她,勾起唇微笑。 “很抱歉,这不是现学现卖,而是我亲身的经历。学生时代,我曾经在印度自助旅行一个月。” “真的假的?!”姚欣琳眼珠子瞪得更大。“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因为你从来没问啊!”他的表情万分得意。 第一回合,余壬浩大获全胜! *** 抵达清奈的第一天,他们没有安排任何的行程。 为了养精蓄锐,他们全待在饭店里休息。 虽然他们订了当地的五星级饭店,但只有收费是五星级的,设施与水准都仅有三星级而已。 不过,这里的服务倒是挺周到的,唯有出入时男服务生毫不避讳的打量眼神,让姚欣琳觉得浑身难受。 看得出那些纯粹是爱慕的眼神,但累到不行的她这时候并不需要这些。 晚上,四人在饭店的餐厅里吃了一些西式料理,就各自回房休息。 因为长途飞行的关系,姚欣琳整晚睡不著,由于天气闷热,冷气又不够强,让她真想跳进水里消暑。 正好她带了泳衣过来,于是便带著泳衣,到饭店附设的游泳池去── 虽然她的运动神经不佳,体力也不够好,但唯一擅长的就是游泳,在泳池里泡泡水、游个几圈,还不成问题。 刚下水游没几圈,姚欣琳就发现自己多了位同伴。 那人穿著一条黑色泳裤,戴著泳帽与泳镜,从背部不怎么黝黑的肤色看来,应该不是当地人。 那修长的身影宛如水中蛟龙,四肢优雅而流畅地划破水面,如鱼般快速前进。 游累的姚欣琳爬上池边,拿起大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同时欣赏那个人以高难度的蝶式在水中前进。 “好厉害啊!”她忍不住崇拜地低喃。 在她看来,这应该已经拥有职业级的水准了吧? 男子又来回游了两圈,才沿著阶梯爬上泳池边。 当他摘掉泳镜与泳帽时,姚欣琳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余壬浩。 “余壬浩!怎么会是你?”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在看见她的泳衣时,错愕地瞠大眼睛。 “你……噗!你穿这是什么泳衣?”他忍不住想笑。 美丽时髦的她,挑选的泳衣却一点都不美丽时髦,既没露胸,也没露背,全身包得密实,上身是包到手臂的半截袖,下身则是及膝的五分裤。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泳衣,而是潜水衣吧? 哪有年轻女孩会穿著这种泳衣呢? 说她保守到这种程度,他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我……”她嗫嚅难言。 余壬浩眨眨眼,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怎么他好像看到她脸庞闪过一丝异色,仿佛他无意中触痛了她的伤心事,那脆弱模样教人心怜。 “我穿什么样的泳衣,又关你什么事?你似乎管太多了,余壬浩先生!” “我才不在乎你穿什么?要不是你包成这样真的很奇怪,我还懒得问呢!”他也气恼地回嘴。 “那就请你继续保持沉默吧!不好意思,我先回房睡觉了。”姚欣琳防卫性地冷著脸,僵硬的起身离开。 *** 回到房里,梳洗完毕,姚欣琳躺在床上试著入眠。 然而,明明很累,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她不禁将手伸进被窝里,轻抚自己的大腿,那里有一道丑陋凸起的长疤,那正是她不敢穿短裤、短裙的原因。 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她已经没有印象,听说是她小时候顽皮,跟著人家爬墙,结果跌下来被篱笆给刺伤。 由于这道疤,她每次交男朋友,都不敢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就怕吓著对方。 正是因为如此,刚才余壬浩不经意的嘲笑,才会刺伤了她。 她知道“不知者无罪”,余壬浩不是故意那样说她,是她自己自卑才会迁怒于他,想必他也感到很莫名其妙吧? 不过,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实情,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她感到很懊恼,从台湾出发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就非常地诡异,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想到现在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地恶化…… 明明是即将展开合作关系的重要伙伴,刚萌芽的情谊怎会突然间生变呢? 唉,她真的不懂。 *** 隔天一大早,在饭店享用自助式的早餐后,他们开始依照排定的行程,进行参访的计画。 第一天的行程是与当地的台商代表处联络,请他们代为引荐,与当地知名台商碰面,并且参观他们的工厂。 隔天,他们转往市中心与商业区,了解当地的金融、银行,以及买卖销售的情况。 在外人面前,姚欣琳与余壬浩维持良好的互动关系;但一到人后,他们几乎不交谈,沉闷的气氛让两人都很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第三天,他们开始找寻未来兴建工厂的合适地点。 这些地点大部位于郊区,他们才跑了两、三个点,就花掉了一整天的时间。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饮食不卫生,开始有人身体出现异状。 首先是姚欣琳的男助理,莫名其妙拉肚子,经过检查幸好不是肠炎或传染病,只是单纯的水土不服。 这天的行程只走了一半,姚欣琳就让他先回饭店休息。 接著,当天晚上,柳如青的身体也开始产生不适,吃了余壬浩替她买来的药,就早早入睡了。 隔天一早,姚欣琳的助理还是有轻微腹泻的症状,而柳如青也依然很不舒服。 姚欣琳跟余壬浩决定让两人待在饭店休息,这天的行程由他们继续进行。 他们坐上在饭店门口等候的一辆包租计程车,前往勘查工厂的预定地。 上午,他们去看其中一个较为偏远的工厂预定地,预备中午左右赶回清奈市,与当地最高首长餐叙,讨论台资设厂的事宜。 有清奈市长的背书,对说服董事会有很大的助益,所以他们必须准时赶回,否则下午市长即将出国访查,而他们后天就要返回台湾,双方也就没有机会再碰面。 前往工厂预定地的途中,姚欣琳与余壬浩依然不看对方,也不交谈,各自做各自的事。 余壬浩依旧冷冷地看著他的文件,姚欣琳也看了一会儿昨天拿到的资料。 不过,因为车身摇晃让她头昏眼花,姚欣琳索性收起资料,无聊地东张西望。 这天的气温依然很高,虽然昨天刚下过一场午后雷阵雨,但是并没有让气温降低,只让路况变得更糟。 柏油路已不复见,郊区道路泥泞,连计程车司机都忍不住咒声连连。 车内冷气不强,闷热与颠簸摇晃的车厢使姚欣琳昏昏欲睡,所以没多久她就开始打起瞌睡。 随著计程车前进的节奏,她的身体摇啊摇,头也开始逐渐往下垂。 余壬浩很快就发现她困了,却强撑著不肯睡,她明明很累却不哼一声,一如清醒时那般倔强。 望著她疲乏的样子,他当下心一软,将打瞌睡的她往自己的方向揽,柔声道:“睡吧!” 一听到他的声音,姚欣琳沉重的脑袋瓜立刻斜靠在他肩上,瞬间熟睡。 虽然她平常牙尖嘴利又不温柔,但熟睡的脸庞却宛如孩童般纯真可爱,他不由得宠溺一笑,过去几天莫名的火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身心一放松,他才发现自己也累了,于是跟著闭上眼,稍事休息…… 第七章 余壬浩眯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时间已将近十点。 余壬浩觉得不太对劲,距离他们从饭店出发已经过了两个钟头,他记得郊区的工厂虽远,但车程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怎么现在都还没到? 他用英文询问司机,司机是他们在当地特别请人找的,原本应该听得懂英文,没想到现在却好像听不懂那样,叽哩呱啦说著一长串印度语,偶尔才参杂几句破英语。 余壬浩从那几句英文中听出,司机以为他们要去另外一个城镇。 “是谁告诉你我们要去那里的?!”他又急又怒,大声质问道。 “唔……怎么了?”听到愈来愈大声的争执,姚欣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余壬浩在跟司机对话。 “他以为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城镇,把我们载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了!”余壬浩气愤地告诉她。 “啊,怎么会这样?”姚欣琳一听,瞌睡虫全吓得跑光光。 她看看表,整个人跳起来,惊慌地喊道:“怎么办?还要去看工厂的地吗?距离和市长会面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多小时,要是太晚回去,市长就要前往机场了。” “勘查厂地的计画取消,我们立刻返回清奈。”余壬浩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好!”姚欣琳自然赞成这个决定。 然而没想到,司机竟然拒绝回头。 他说,原本他就是打算到隔壁镇去探亲,才会顺道载他们赚外快,如果他们不想去,就在这里下车,他一个人去。 “你说什么?!”他们简直像遇到土匪,余壬浩气炸了,与司机吵了起来。 无论余壬浩怎么要求,司机就是不肯答应回头,气得他下车找司机理论。 “余壬浩,你要做什么?”姚欣琳怕他一时气不过,跟司机打了起来,连忙下车劝架。 没想到卑鄙的司机竟然趁他们下车时,把车给开走,余壬浩的公事包与资料都还留在车上,也一起被载走了。 “你要去哪里?可恶!给我开回来!” 司机开得很快,他们试著追上去,却追不到,只能眼睁睁看著那辆计程车消失在黄泥巴路的尽头。 余壬浩气得用力踹了路旁的野草一脚,但只溅了自己满脚的泥,让自己更呕。 “我们必须求救!余壬浩,你有没有带卫星手机?”姚欣琳赶紧问他。 “放在公事包里,刚才没拿下车,被那浑球载走了。”想到那个无赖,他真想问候他祖宗八代。 “噢,可恶!”姚欣琳一听也忍不住痛骂。 “你的呢?” “早上一急,放在饭店里忘了带出来。” “哈,这下可好了,真是天要亡我们!”余壬浩闭眼大声呻吟。 “就算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姚欣琳半丝犹豫也没有,坚定地说:“我们不能错过与市长会面的机会,一定要马上赶回去。” “那浑球已经跑了,这附近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车,最重要的是,我们连这里是哪里都不晓得!” “那就往回走吧!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要是我们不出发,就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她弯腰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赤脚踏在泥泞的黄土路上,下巴一昂,开始迈开步伐往前走。 望著她纤弱又坚强的背影坚定地前进,余壬浩感到万分震撼,心中被一种很强烈的情绪占据,使他的胸口莫名疼痛著。 那是一种莫名的鼓胀感觉,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破。 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一个念头──难道他爱上这个女人了?! 爱上这个美丽干练,时而迷糊、时而害羞,像傻大姊般娇憨,还拥有孩童般纯真性格的女人。 只有她有办法把他逗得忘我大笑,同时又能把他气得牙痒痒的,和她在一起,他发觉了好多连自己也不熟悉的一面。 几天之前,他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这样闹别扭,像女人一样使小性子,只因为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过分地亲密。 想起那个男人,他的心又揪疼了一下,那个男人热情地在她脸上猛吻的画面,让他满肚子的酸泡泡再次直冒。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她的男朋友? 等等!那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会是他认识的人吗? 姚欣琳走了几步,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在发呆,于是纳闷地问:“怎么了?你不想走吗?” 余壬浩抬起头,深深凝视她片刻,这才踩著泥泞,大步走上前,来到她身旁。“我们走吧!” “好。”姚欣琳转身想走,不料泥巴很滑,整个人差点一头栽进泥泞中。 “小心!”他急忙抓住她,把她拉起来。“地上很多烂泥,你最好牵著我,不然很容易跌倒。” “噢……谢谢。” 见他突然对她这么温柔,姚欣琳不但受宠若惊,而且还有点害臊,想把小手抽回来,但他却不肯。 他干嘛把她的手拉得这么紧啊? “走吧!”这回换余壬浩微笑著告诉她。 他牵著她,坚定地往前走去。 他发誓,今后无论到什么地方,遇到任何的艰难与危险,他都要紧紧拉著她的手,永远也不放开。 *** 这是一趟艰辛而漫长的旅程!泥泞的黄土路永无止尽地蔓延。 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还是看不见任何城镇的踪影。 途中,偶尔几台摇摇晃晃的三轮摩托车或汽车经过,他们尝试挥手,想请对方载他们一程。 谁晓得那些驾驶看到荒郊野外有人拦车,不但不停下来,反而像怕被抢劫似的加速离开,只送上一道溅起的烂泥。 拦不到车,他们只能又热、又累、又渴地死命往前走。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看到有房舍聚集的村庄。 但已经太迟了,现在即便他们用飞的,也赶不上与市长会面的时间。 然而,他们没时间懊恼,因为得先想办法解决眼前急迫的民生需求。 快热昏的他们向当地村民买了水、借了洗手间,最后再向村民借来地图,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清奈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用走的,大约还要花两、三个小时。 那浑蛋司机不但跑错地方,还把他们载到偏远的郊外野放,这根本就是胡来。 “现在该怎么办?”姚欣琳茫然地看著他。 刚才余壬浩问过村民,村子里没有人能载他们回清奈。 “我先向村民借电话打回饭店,请人派车过来接我们……” 最后,余壬浩与柳如青取得联系,麻烦她请饭店派一辆车过来。 打完电话,他发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噜作响,心想她应该也很饿,于是决定利用等车的空档,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们先去用餐吧,再过一个多小时,车子就会到了。” “太好了!” 步行两个多小时,她又饿又累,脚底板也痛到不行,实在不能再走了,只想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找到村子里唯一的一问小饭馆,墙上的菜单密密麻麻全是蚯蚓文,饶是余壬浩曾在印度自助旅行过也看不懂,幸好老板懂得一点英文,他们于是请老板随便送点吃的上来。 没多久,食物送上来了,有烤饼和米饭、咖哩……等等。 姚欣琳一看到端到面前的食物就傻眼了,因为那些饭菜竟然是装在香蕉叶里。 “这是什么?” 她错愕地看著香蕉叶上头,放著类似炒饭的长米饭,搭配看起来类似鸡肉的肉类,与番茄、生黄瓜等蔬菜,酱料则是香气浓郁的咖哩酱汁。 “沙迪亚、沙迪亚!”老板比手画脚比著吃饭的姿势。 “老板的意思是,这道菜叫沙迪亚,是一种类似炒饭和炖饭之类的料理。”余壬浩解释,他以前来印度时也曾经吃过。 “那──餐具呢?”姚欣琳左看右看,不但没筷子、没汤匙,连刀叉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吃。 “咳!据我所知,沙迪亚是用手抓著吃的。”他低声告诉她。 “用手?!”姚欣琳惊叫,花容失色地比了个抓食的动作。“你的意思是,像这样用手抓著吃?” 余壬浩望著她,肯定地点头。 姚欣琳又呆愣了好半晌,才又问:“那么,该用左手抓著吃,还是右手?”她烦恼地看著自己的双手。 她知道用手抓食的民族,会因为习惯,而有用左手抓食或用右手抓食的区别。 “在印度,一般都是用右手抓食,因为上厕所是用左手,所以大家认为左手比较不干净,不过在我们台湾,上厕所大概都是习惯用右手。” 所以到底该用哪一只手,他也糊涂了。 姚欣琳又怔愣了片刻,才红著脸小小声地说:“我都是用有冲洗功能的马桶,所以……”不用擦屁股。 “我也是。” 两人尴尬地对看一眼,接著「噗哧”一声,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么用哪只手就无所谓了,还是入境随俗,用右手抓著吃吧!”余壬浩勉强止住笑。 “嗯!”姚欣琳用力点头。“那么你先吃。” 既然他曾经来印度自助旅行,想必应该有用手抓食的经验才对。 “好吧!你看我示范,先用手抓点饭,然后加点菜,再沾点咖哩酱──” 他将洗得很干净的手伸进盘子里,抓起米饭和小扁豆,再沾点咖哩酱,然后放进嘴里咀嚼。 “味道还不错,来,你也试试看。”他尝过之后大力推荐,催促她赶快试试。 “唔,好吧……”她也学他抓起饭和菜,沾些咖哩酱,然后笨拙地塞进嘴里,因为技术不好,许多米粒从手里掉了出来,咖哩酱还沾得满嘴都是,害她当场变成小花猫。 “很好吃。”虽然吃相有些狼狈,不过沙迪亚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一连吃了好几口。 不过用手抓饭实在需要高难度技巧,她忍不住偷瞄邻桌的印度人用餐。 瞧他们吃沙迪亚的动作,简直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他们可以把手弯曲得像一支勺子,轻松地舀起细小的饭粒和菜末,甚至连咖哩酱都能刮得相当干净,丝毫没浪费半点食物。 姚欣琳自认做不到,所以改向印度烤饼进攻,但是不晓得吃这东西是不是也有什么规矩,她又求救似的看著他。 他于是率先示范── “这种印度烤饼叫做naan,用手撕下来沾咖哩酱,非常好吃。” 姚欣琳半信半疑地跟著做,一尝之下惊为天人。 “老天!这个叫naan的东西好好吃喔,而且咖哩酱也很浓郁,太棒了!” “是吧?当初我在印度待了一个月,其中起码有半个月都吃烤饼,因为实在太好吃了。” 他宠溺地看著她吃得很满足的可爱表情,不由得也很开心。 见她爱吃naan,他也大方地把烤饼全让给她,自己则负责解决掉那一大盘沙迪亚。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店里的人送来饮料。 “这是什么?”她瞪著那杯白白稠稠的饮品,有点害怕里面会不会放什么怪异的东西。 “我看看──”余壬浩先尝了一口,立即恍然大悟。“这ssi,味道也满不错的。” “拉稀?”姚欣琳挤出怪异的表情。 光听这名字,就无法让人感觉它好喝!不过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其实还挺不错的,浓郁甘醇,喝起来有点像奶昔。 用完餐,来接他们的车子也到了,终于把他们带离开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 结束这趟惊险旅程,回到清奈市区,余壬浩立刻向当地警方报案,要求他们揪出那名可恶的司机。 但警方调查之后告诉余壬浩,那个人是无牌的计程车司机,他们运气不好才会上了贼船,警方对这种没有职业登记的人也没辙。 这样消极的办案态度让余壬浩气得只想踢桌子,但人在异乡又能如何? 柳如青则是不断地哭著道歉,因为那名计程车司机是她安排的,没想到那人竟然那么不负责任,把他们丢在荒郊野外。 “不要紧的,大嫂,是那人存心不良,又不是你的错,你别难过了。你该庆幸我们都没事,只损失那只公事包和手机,里头的文件都有备份,随时可以再列印,没关系。” 余壬浩赶紧安慰她,不希望她继续自责下去。 见她我见犹怜地哭倒在余壬浩怀里,姚欣琳情绪复杂地别开眼,迳自走到一旁去。 傍晚,清奈市长的员工将一封市长亲笔函送来饭店,说很遗憾没能见到他们,请他们务必要来清奈市投资,他们将会给予各方面的协助,还允诺下回他们来,一定会再抽空与他们共餐。 这封信无疑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余壬浩与姚欣琳欣喜地对望一眼,只觉得今天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 夜里,姚欣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头发还未干,她穿著白色浴袍,盘腿坐在大床上,胡乱转著遥控器。 某些电视台,画面里的男、女主角说著她听不懂的语言,她感到很有趣。 看著看著,突然“啪”地一声,四周陷入了一片诡谲的黑暗。 停电了! 外头的骚动声,让她知道不是自己把电视看到烧掉,而是整间饭店都停电了。 她早知道印度电力供应吃紧,但没想到,连住在五星级饭店也会遇到这种事。 人在陌生的国度,四周又伸手不见五指,她身处黑暗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心底开始冒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念头,没事自己吓自己。 会不会有人趁黑混进来打劫,或是对她不轨? 譬如那些很“欣赏”她的男服务生? 今天白天的惊魂记,已经把她吓破瞻了。 她愈想心里愈害怕,愈怕愈觉得房间里不安全,正摸索著要走出房门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砰砰砰! “whoisit?”她紧张地用英文高声问。 “是我。”熟悉的嗓音传来,她顿时安心了,立刻摸索著打开门锁。 “余壬浩!”走廊上一片黑暗,只有他手里端著的烛台发出微弱光线,姚欣琳好像看见久违的亲友那般安心。 “停电了,你不要紧吧?”刚才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他第一个就想到她。不知道她正在做什么?会不会感到害怕? 于是他立刻在房里找到蜡烛与火柴,点亮之后就立即过来关心她。 “嗯。”她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好,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去──” 他转身欲走,忽然一只小手拉住他。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她脸上的惊恐与脆弱,让他有些不舍,于是余壬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虽然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周遭又只有暧昧的荧荧烛光,但他还是将自己失控的可能性抛在脑后,走进了她的房间…… 第八章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的一盏烛光。 本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很有情调、很有气氛,但是,因为现场的气氛有点严肃,所以感觉不到任何暧昧的氛围,只让人觉得不自在。 他们静静地坐在床沿,四周非常寂静,所以听得到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叫嚷和谈话声。 姚欣琳沉默地坐著,心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沉寂,于是转过头。 “你──” “你──” 极有默契地,他竟也同时开口。 两人互看一眼,一起笑了出来,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你先说吧!”他让她先发言。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说,今天真的好险喔,幸好我们平安回来了。” “是啊!那个冒牌司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真教人匪夷所思,我们真该庆幸他没有什么恶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不然,到了无人的荒郊野外,要杀、要剐岂不任由他人? “是啊!” “没想到印度的供电状况这么差,看来将来若是设厂,电力方面一定要特别注意才行。” “还有备用电力也不能疏忽。” “说得对……” 话题中断,气氛又冷了下来,两人低头各自想著心事,直到余壬浩忍不住,突然蹦出一句话。 “那天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已经受够了不停去揣测对方的身分,也受够了这种永无止尽的自我折磨。 “你说的是谁?”她根本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人。 “出发前夕,在你公司附近和你一起吃午餐的那个男人。”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出发前……喔,你是说那天啊?原来你看到了!噗──”姚欣琳捂著嘴,极力忍住笑,但肩膀仍是一耸一耸地。 “那是我表哥,你不认得了吗?” “你表哥?”换余壬浩满脸呆滞。 “就是张钰威啊!怎么,你只认得他穿运动服的样子,一穿上西装,你就认不出来了?”她调侃道。 “原来是钰威!”难怪他一直觉得那身影有点眼熟。原来是那小子! 知道自己弄错了,搞了个大乌龙,余壬浩顿觉丢脸至极,整张脸都红了。 “什么啊,原来那天你看到我们了,既然知道我在那里吃饭,怎么不过来打声招呼呢?” “我……那是……”他怎么可能过去打招呼?那天他嫉妒得连午饭都吃不下,一整天都在生闷气。 “欸?你脸怎么这么红?”姚欣琳纳闷地瞅著他窘迫不已的俊颜,忽然间她明白了。“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会吧?他吃醋;为了她? “是这样吗?这几天你阴阳怪气的,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不对?你为了我吃醋,没错吧?!”她高兴得快疯了,好想起来狂舞。 即使不用明亮的灯光,他也能看见她闪闪发亮的瞳眸像水晶般晶莹剔透。 见他为她吃醋,她真的这么高兴?他顿时有点气闷。 “不,怎么会是为了你呢?我是为了钰威。”他故意冷讽道。 “少来!你一定是为了我,我知道。”这时候她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脸皮太厚,因为她太开心了。“你为我而吃醋,你竟然为了我吃醋耶!你──” 他受够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索性头一低,直接用唇堵住它。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猛,但也甜蜜得让姚欣琳整个人都融化了。 她攀住他的双臂,仰起头,热烈地回应他的吻,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不够矜持。 或许潜意识里,她已经等这个吻很久了。 因为等得太久,所以迫不及待。 他们吻得难分难舍,急促而凌乱的气息,说明了他们的投入与忘我。 随著热情逐渐攀升,情势也逐渐失控了。 完全被激情掌控的余壬浩,将她推倒在床,贪婪的唇从甘甜的小嘴移开,滑向她细嫩的脖子,还大胆地想继续往下…… 同时,他的手也没闲著,悄悄爬上她的大腿── “不!”她立刻猛然惊醒,整个人跳起来,飞快往旁边躲开。 “欣琳?”他怔愣住,有点被她的反应吓到。 “对不起!我、我还没准备好……对不起。”她不自觉抚著自己烙有疤痕的大腿,低头喃喃自语。 “不!是我太急了,我平常不会这样的。”他反而不好意思。 他从来不是这样急躁的人,但是只要一碰到她,他便会失去控制,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与戒律。 “我没怪你,是我自己……”她难以启齿,自己的腿上竟有那样丑陋的疤痕,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感到恶心吧? 大学时,她曾经认真与一名男子交往,甚至愿意为他奉献所有,没想到,他见到了她腿上树根般纠结扭曲的长疤,竟然脱口而出。“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男子的话令她难堪又难受,而他同时也对她失去了兴致,当场转身离去。 隔天捎来一纸讯息: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如此不完美,我们分手吧! 从那天起,腿上的疤就成了她心头的毒瘤,她表面上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依然乐观活泼,但这个阴霾永远埋藏在她心底,永远也无法拔除。 之后,她又相继交了几位男朋友,但就是不让对方有机会看见她腿上的疤;后来他们都因为她的防备心过重而失去耐性,没多久就与她分手。 因此,姚欣琳根深蒂固相信,世上绝不可能有男人忍受得了她的缺陷。 “你不会因为我不肯跟你发生关系,就不理我吧?”想到过往不好的经验,她抬起头,恐惧地问他。 “你的问题很好笑。”他还真的笑了。“我是认真要跟你交往,不是要找应召女郎,你不肯跟我上床,是因为你还没准备好。让你不够信任我,是我的错,我怎么会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而跟你分手呢?” 他的这席话,安抚了她紧绷的心,姚欣琳凝睇著他温柔又包容的笑颜,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突然间,她很想拥抱他。 而她也那么做了。 “我爱你!”她钻进他的怀里,紧抱著他,嗅著他的气息,感受他的体温与疼宠,仿佛拥抱了全世界。 她抱得很满足,但有人却万分痛苦。 “咳!如果你不想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最好快点放开我。”他差一点就克制不住,只想“一逞兽欲”。 闻言,她整个人再度跳起,飞快逃得老远。 “你可真懂得伤我的自尊。”他自嘲地扯唇微笑。 “对不起……”她歉疚地垂下头。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不要紧,我说笑的。”他笑著把她拉回来,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搂著她享受相依相偎的宁静时光。 这时,“啪”地一声,电灯突然亮了。 姚欣琳立刻高兴地跳起来大叫。“电来了!电来了!” 而余壬浩却是无奈地低叹。“电来了,我却没电了。”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认命地爬下床。“既然电来了,那我先回房去了,明天还得早起,跑完最后的行程呢!” “嗯,晚安。”她依依不舍地送他出房门。 到了门外,他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见他神色严肃,她的神经也不由得紧绷起来。 “那就是──我也爱你!晚安。”说完,他绽开灿烂的笑,潇洒地转身离去。 “什──什么啊!”姚欣琳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又高兴。 他这样吓人,把她吓死了,但是,一想到他也爱她,整颗心又甜得好像陷溺在糖蜜里似的。 他爱她,他说他爱她耶! 喔,她好开心,高兴得快飞上天了。 不知道今晚自己能不能睡得著? *** 余壬浩与姚欣琳甜蜜地携手走完印度最后一天的参访行程,顺利回到台湾。 返国后半个月,余壬浩再次召开董事会议。 这回他有备而来,将他们在印度搜集到的详细资料与数据,以及当地台商的成功经验,还有银行融资的许可,都一一呈上。 当然,有印度清奈市长的背书,是其中最大的一项利器。 余壬浩没有花费多大的工夫,就让过半数的董事们同意这项投资案。 与姚氏企业合作的投资案,算是已经确定了。 当然,后续还有许多事需要沟通协调,不过,大致上可以说已经拍板定案。 企划案过关,董事们大都很高兴,但脸色最难看的,非钱运亨莫属。 “如此草率通过这样庞大金额的投资案,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谁能负责?你这位空降的‘代理总裁’吗?”钱运亨拍桌子站起来,厉声质问。 余壬浩看著他,冷静地问:“当初你承诺过,只要我能说服董事会同意通过这项投资案,你就不再反对,现在为何违反承诺?” “那是因为我不能看公司毁在你这个半途出师、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手里!”钱运亨恨恨地高喊。 “我或许是半途出师,但并非什么都不懂。这几个月来,我很认真地学习如何经营远景集团,因为这是大哥一生的心血,所以我绝不可能搞垮它。” “这可很难说──” 钱运亨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柳如青立即出面阻止。 “好了!钱副总裁,董事会已经通过这项投资案,请你尊重董事会的决议,别再说了。” “我……” 余壬浩发现,柳如青只要一开口,钱运亨就会立刻噤口不语,似乎很忌惮她。 看来他虽然言行乖张,但似乎还挺敬重大哥的遗孀。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软下口气安抚道:“钱副总裁,我知道自己资历浅,你会有所怀疑也是难免的,但请你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让这个投资案圆满成功,成为远景集团将来最赚钱的产业之一,请你放心。” “哼,最好是如此!”钱运亨看来似乎不太领情,寒著脸,扭头而去。 柳如青摇摇头,急忙过去安慰余壬浩。“壬浩,他从以前就是这副德性,你别太在意。” “我不会在意的。”余壬浩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他心急也是为了公司好,又怎么会怪他呢?” “那就好。”柳如青低下头,表情委婉含蓄地问:“对了!壬浩,晚上你要过来看守谦吗?我准备亲自下厨烧两道菜请你。” “当然好,那我就厚颜叨扰了。”大嫂亲口邀请,余壬浩自然不敢推却。 “那么我就跟守谦等你过来一起用餐。”柳如青温婉地笑著,迷蒙的眼眸像被薄雾笼罩著,让人看不真切。 *** “咦,这就是余家大宅吗?” 站在门前,姚欣琳好奇地往雕花大门内探头张望。 不能怪她好奇,终于有机会能踏入以往神秘的余家,她当然得看个仔细、瞧个真切啰! “门打开了,进来吧!”余壬浩见大门缓缓开启,朝她喊道。 “好。”姚欣琳赶紧走向他,抬头对他甜蜜一笑。 他回以温暖的笑容,伸出大大的手掌紧紧拉住她的手,一起走进门内。 今晚他们原本计画好要约会,但余壬浩的大嫂临时邀请他,他不好推辞,干脆带姚欣琳一起过来赴约。 大嫂个性那么温柔,余壬浩心想:她一定会欢迎欣琳的。 “哇,这就是余家的庭院吗?好大喔!” 身旁的小女人还在不停地欣赏赞叹著,他忍不住想笑。 “你是乡巴佬进城吗?我就不相信姚家会比我们余家寒酸到哪里去。” “那不一样,这里是余家耶!”姚欣琳红著脸辩驳。 “余家又怎么了?余家镶金镀银了不成?”他笑著说道。 “对我来说,余家是个神秘、不可亲近的家族,难得有机会过来,当然得好好瞧个清楚啊!” 她举目眺望宽广且辽阔的庭院,青翠的草皮、灰色砖块所砌成的围墙,以及靠近围墙那一排白桦树。 突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蹦入脑海中── 咦,她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场景吗? 否则,她怎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大哥哥,大哥哥等我啊!” “我要爬上围墙,你不要跟来。” “不要啦!你拉我上去嘛……” “你在发什么呆?”发现她没跟上来,余壬浩转过头,见她还站在原地发愣。 “快过来啊,大嫂他们应该已经等很久了。” “啊,好。”蓦然回神的姚欣琳立即朝他一笑,快步走过去,主动将小手塞进他的手里。 *** “壬浩、姚小姐,水果准备好了,请过来吃吧!” 柳如青来到儿子的游戏房,柔声唤两人。 “啊,谢谢!”姚欣琳和余壬浩陪著守谦玩老鹰捉小鸡,玩得像疯子的她,赶紧拉整衣服,露出尴尬、羞赧的笑容。 “还有,守谦你也该上床了。”柳如青转头催促儿子。 “大嫂,不好意思。”余壬浩先对柳如青笑一笑,然后揉揉守谦的头发,拍拍他的屁股。 “小子,改天再玩吧!” “好。”余守谦点点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余壬浩和姚欣琳道声晚安,便听话地回房睡觉。 “小谦好乖喔!”姚欣琳真心地称赞他。 这成熟懂事的孩子,明显和她不同!她从小就是一个又皮、又不听话的孩子,真难为爸妈还那么疼她。 “哪里。”柳如青喜不形于色,只淡淡地点头,领著他们走向客厅。 来到客厅,姚欣琳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余夫人,没打声招呼就冒昧前来打扰,真是失礼,希望你见谅。另外,你做的菜非常好吃。” “谢谢,你能来,我当然欢迎。来,吃块水果吧!”柳如青依然态度矜持,只是浅浅地微笑,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喜色。 “好漂亮的房子!唔──”姚欣琳吃了一块日本进口的哈密瓜,一咬下去,甜度惊人的汁液就流进喉咙里,她赶紧把它咽下去。 “空有华丽的房子又有什么用?房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只让人感觉到冷清与空洞。”柳如青垂下眼,哀戚地一笑。 “哦,对不起!”虽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使柳如青伤春悲秋起来,但姚欣琳认为自己应该道歉。 “我……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今天非常感谢你的招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特别不自在。 柳如青对她没半点不客气,但她就是隐约感觉得到,自己不受欢迎。 “欣琳──” 余壬浩站了起来,不知是想挽留她,还是想送她回去。 “啊,你别送了,我可以自己叫车回去。” 姚欣琳摆摆手,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人飞快地走出客厅。 第九章 姚欣琳走后,余家大厅一片沉默。 许久,余壬浩才不甚明白地望著自己的嫂嫂。“大嫂,你不喜欢欣琳。” 他下了肯定句,大嫂对姚欣琳那种若有似无的冷淡,就像藏在棉被里的针,要仔细观察才能感觉得到。 “壬浩,你在说什么?我很欢迎她来作客啊!” 见他不吃水果了,柳如青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盘子与叉子。 “不!你不喜欢她,我和她都感觉得到,你对她有成见。”他肯定自己没有误会,姚欣琳刚才离去时的尴尬,令他十分不舍。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和她不熟,没有话说罢了。”柳如青依然坚持没这回事。 “大嫂,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对我,你也要隐瞒?” “好,既然你说有,那就有吧!”她也懒得辩驳了。“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带她过来?今晚我只请了你,也只希望你来,你不该带她来的。” 所以他女友的难堪是他自己造成的,不能全怪她。 “为什么?”虽然已经感觉到大嫂不欢迎欣琳,但亲口听到她这么说,余壬浩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为什么,你还不懂吗?”柳如青如泣如诉地望著他,美丽的泪珠竟然就这样潸然落下。 “难道你──”余壬浩震惊地看著大嫂,第一次发现这种可怕的可能性。“怎么可能?你、你对我……” 他说不出后面那几个字,他光是想到,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兄长。 “难道不行吗?我没了丈夫,现在身边只有你能保护我,我需要你!”她拉著他的手,迭声高囔。 余壬浩震惊、错愕地看著她。“别忘了你是我的大嫂!” “是你的大嫂又如何?是你的大嫂,就不能爱你吗?” “你疯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冷静一下。”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猛然抽回手,扭头而去。 柳如青站在原地,静静地看著他离去,悲怆的神情已不复见,一双眼眸淡漠得看不出一丝温度。 *** 离开余家之后,姚欣琳没有叫车,她沿著大马路,在夜色中慢慢地前行。 她将名牌包的竹制提手握在手上,双手绕到屁股后头,一面甩著皮包,一面懒洋洋地迈著步伐。 才走了一会儿,便听到后头急促的脚步声朝她直冲而来。 她以为是抢匪要从后头袭击她,惊恐地转身,正巧被那人一把拥入怀里。 “啊──” 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放声尖叫,但小嘴一张开,立刻被那人堵住──以他的唇。 当那温暖而熟悉的唇吻住她的那一刻,她立刻认出那是谁。“壬浩!” “嘘,是我!”他再次热烈而激情地吻著她,想藉由她让自己遗忘某些不愿回想的事。 这些日子,除了大哥的死,他从未感到如此伤心难过。 半晌后,当他们终于分开时,姚欣琳的唇都快被吻肿了。 “你怎么了?”她既害羞又纳闷地瞅著他,这么激狂的他,根本不像平常那个微带嘲讽,冷静自持的他。 “我……” 是你的大嫂又如何?是你的大嫂,就不能爱你吗? 想起大嫂的告白,余壬浩的话哽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告诉她,他寡居的大嫂爱上他吗? 不!他说不出口,他光想到就很自责,也不愿将这种不伦之事张扬出去。 “没什么!这一带不好叫计程车,我担心你,所以追出来送你。” “真是的!送我就送我嘛,干嘛突然冲过来?把人家吓死了。”她娇嗔地捶打他的胸膛,却根本舍不得用力,简直像在替他搔痒。 “我怕你走远了,追不上你。” “真是的!”她嘴里抱怨归抱怨,心里却甜蜜得很。 两人手拉著手,并肩漫步在银色的月华下。 宁静的夜晚,让他们的心灵更加贴近。 走到某一条岔路,看见一辆汽车远远驶来,余壬浩突然大叫。“啊!” “干嘛?吓了我一大跳!” “我忘了自己是开车来的,现在车子还停在大门口。”刚才他被大嫂吓到,竟然忘记他有开车来。 姚欣琳一听,忍不住娇笑。“你今晚到底怎么啦?这么失常!幸好你没把我忘记,否则我绝不饶你。” “对不起。”他无奈地叹息。 “有什么关系?就当作散步,再走回去就好啦!”反正今晚夜色这么美,两人散步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就算路再远,她也不会嫌累。 “抱歉。”他牵著她的手往回走。“我们去开车吧!” “嗯。”姚欣琳对他甜甜一笑,将他的手拉得更紧。 ☆☆【雪糖屋】独家制作☆☆【雪糖屋】谢绝转载☆☆1 星期一早晨,一周的开始,余壬浩却头疼欲裂、精神不济。 为了大嫂突然冒出的那句惊人告白,他连续失眠了好几天。 被大嫂爱慕的诧异,以及对大哥的歉疚,交互折磨著他,让他无法成眠。 哔哔! 手机传来简讯送达的声音,他取出一看,紧拧的眉头和紧抿的嘴立即松开了。 那是姚欣琳传来的讯息,她在简讯里撒娇地说很想他,并约他一起吃午饭,最后还传了个笑脸符号给他。 他看了忍不住笑出来,嘴角扬起温暖的笑容,现在也只有她能让他真心微笑。 “壬浩?” 柳如青走进他的办公室,余壬浩顿时脸一僵,立即关闭简讯的视窗,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刻意不抬头看她。 “壬浩,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看我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柳如青泣问。 “我喜欢你,但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大嫂!除此之外,我们不可能发展出其他的关系,请你别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大哥若地下有知,会不瞑目的。抱歉,我先去开会了!” 说完,他从桌上拿了份资料,便快速离开办公室。 他走了,柳如青一改脸上的哀戚,冷冷地勾起嘴角,诡谲的神情让人完全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马拉松似的连开了一个上午的会,一走出会议室,余壬浩立刻取出手机,打电话给姚欣琳。 “欣琳,我刚开完会,现在马上──”余壬浩边讲电话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突然间,他看到一道娉婷的身影站在里头,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对不起,我现在有件急事,等一下再跟你说,bye。” 他匆匆说完话,收起手机,有些无奈地看著柳如青。“大嫂,有什么事吗?” “壬浩,我想……” *** “好慢喔!” 姚欣琳坐在简餐店里,无聊地把玩咖啡盘上的小汤匙,不时转头望著窗外。 她等待的人,为何还迟迟不来呢? 再次拿起手机察看,深怕自己遗漏了某则讯息,但──没有就是没有,说好马上就来的人,已经让她等了一个小时,却还是没有出现。 眼看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原本怕打扰他处理要事,所以一直没打电话催他的姚欣琳,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下拨号键。 嘟……嘟…… 手机响了很久,最后终于接通了。 电话一通,姚欣琳急忙道:“壬浩吗?你怎么还没过来,我──” “对不起,今天的午餐约会得取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而且感觉很萎靡消沉。“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改天再和你联络。” “等等,壬浩──” 姚欣琳还来不及说完话,他就已经收线了。 “到底怎么啦?有什么急事也要说一声嘛,干嘛话还没说完就挂断!” 姚欣琳有点生气地噘起嘴,现在她也没心情吃饭了,抓起包包,起身到柜台结帐。 回到办公室,她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一整个下午都没啥元气,连处理公事都懒洋洋的。 直到她的大哥走进她的办公室,欲言又止地问:“欣琳,你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什么新闻?”她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哥,她正在上班耶,要如何看新闻? “你果然还不知道,快跟我来!”姚欣琳的大哥脸色严肃地拉著她的手,强迫她起身。 “什么事啊?大哥──”姚欣琳无缘无故被大哥拉走,她一路不停地追问,直到进入大哥的办公室,他才放开她。 “你看看这则新闻。”他按了某几个按键,电脑萤幕立即切换成电视功能,而上头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快报。 见到新闻标题,一双美眸瞬间瞪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远景集团代理总裁余壬浩,涉嫌性侵大嫂柳如青未遂…… “这怎么可能?!”她无法置信地放声大叫。 余壬浩性侵柳如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原本也不知道,是朋友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姚欣琳的大哥深怕她突然听到消息会受不了刺激,于是赶紧先告知她。 “不可能!我不相信!” “但柳如青指证历历,根据目击证人说,柳如青的衣服都被撕破了。” “我绝不相信!”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不信。 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信任他,他绝不可能对任何女人做出这种事,更何况那人是他的大嫂。 这时,电视萤幕上出现最新的画面,做完笔录的余壬浩与柳如青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守候在警局门口的记者瞬间一拥而上。 余壬浩戴著墨镜,低调地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车,迅速离去;而柳如青则掩嘴哭泣,颤抖地接受大家的防间。 听她哽咽地哭诉自己如何被叫进办公室,并且猝不及防被撕破衣服,还差点被侵犯……姚欣琳听完,简直快气炸了。 “我要出去一下!”她抿紧红唇,匆忙说道。 “唉,欣琳──” 姚欣琳的大哥想阻止,她却已像一阵风一样,卷出兄长的办公室。 *** 一路飙到余壬浩的住处,但姚欣琳却被挡在门外。 “小姐,不管你来过多少次,余先生吩咐不能让任何人上去,就是不能让任何人上去!”壮硕魁梧的警卫挡在她面前,纵使姚欣琳想硬闯,也都被他给拦下。 “岂有此理,我是他的女朋友耶!”她气得跳脚。 “抱歉,我们一向公事公办。”他的道歉,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半点诚意。 “那么你帮我通报一声,这总行了吧?”最后,气闷又没辙的姚欣琳只能这么要求。 何时女朋友来见男友一面还要通报?真呕! 警卫狐疑地打量她一番,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替你问问看。” 当警卫走回柜台通报时,姚欣琳立刻跟上去,无论警卫怎么用白眼瞪她,她就是坚持不肯走。 她才不会让余壬浩有机会对她说“不”。 “什么事?”余壬浩疲惫的声音从通报器传来。 “余先生,抱歉打扰您,楼下有位小姐──!” “壬浩,是我,欣琳!”姚欣琳挤过去,大声对著通报器呼喊。“我在楼下,你赶快吩咐警卫让我上去!” “小姐,你不要这样,请你快点离开。” “壬浩,我要见你──壬浩──” 通报器的另一端,陷入诡异的沉默,许久没有回应,姚欣琳顿觉心慌意乱,不顾形象地鬼吼鬼叫。 “余壬浩,不准你躲著我!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你要是不让我上去,我就在大厅里坐到天亮。”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姚欣琳隐约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才传来他忧闷的声音。“让她上来吧!” 姚欣琳没心情对死命阻拦她的警卫吐槽两句,而是一得到特赦令,立刻急忙奔向电梯,直冲他住的楼层。 一出电梯,姚欣琳发现他已站在敞开的大门内等她。 她缓缓地走进去,心口被揪得满疼的。 自从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眼神忧愁,整个人透露出萎靡的气息,仿佛已经完全被击倒。 “你来做什么?”他望著她,眼中充满──惧怕? 他在怕什么?她不懂。 “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却完全不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余壬浩自嘲地笑了笑,表情痛楚地问:“我看,你是特地来要求分手的吧?” 他做出这种入神共愤的事,她必定是为了赶紧与他分手、撇清关系,才特地跑来找他的。 “是!我是来跟你协议分手的。”姚欣琳的回答将他打入地狱。 余壬浩闭上眼,神色痛苦地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 “如果你是这么希望的话!”她强硬地补充。 “什么?”他愣了好半晌,才逐渐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我希望的话?那、那表示……你其实并不想跟我分手?”他极为小心地求证,眼眸中闪烁著微弱的星光,像泪光,又像刚刚窜起的希望。 “我干嘛要跟你分手?”她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瞪著他。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他一见面就提分手,是什么意思? “我……你不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大嫂她指控我──”他说不出那个将他人格践踏到极点的字汇。 “她指控你意图性侵她?拜托!说谎也该打个草稿,这么荒谬的事,她怎么说得出口?”那女人编故事的能力这么差,还敢在数十家媒体前献丑,难道她不怕事迹败露后穿帮丢脸吗? “你相信我?!”余壬浩的呼吸一窒,用急迫的眼神直盯著她。 “废话!你是我的男朋友耶,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你脑筋清楚,视力也没坏,有了我这个年轻貌美的女朋友,怎么还会觊觎柳如青那种女人?有人会笨到放著鲜嫩的上等牛肉不吃,去啃那多筋的腱子肉吗?”想也知道嘛! “哈哈哈……” 她这番厚脸皮的话逗笑了他,也替他拨开覆在心头上的重重乌云。 他不再气愤不平,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误解他,只要她肯相信他,那就足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姚欣琳决定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叹了一口气,余壬浩缓缓开口。 “嗯,那是中午我开完会,回办公室时发生的事……” “大嫂,你有什么事吗?”余壬浩把资料放进抽屉里,然后轻轻地合上。 “壬浩,我想跟你谈一谈。”柳如青哀怨的脸庞,美得足以激起任何男人旺盛的保护欲,但余壬浩除外。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对自己敬爱兄长的遗孀动心。 “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大嫂,在我心目中,你是我的大嫂,即使大哥已经不在,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大嫂。关于你曾经说过的话,我会当作没听到,请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你真的没有爱过我?”柳如青眼里满是泪雾,痴痴地望著他。 余壬浩不想伤她的心,但更不愿再让她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于是他坚决地吐出一个否定的答案。“没有!” “那么如果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爱我,只求你抱我一分钟,你愿意吗?拜托你,壬浩,就算你不肯接受我也不要紧,求你留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求求你!” 望著她哀戚的表情,说真的,余壬浩有一瞬间想要答应她的请求。 然而,理智及时回到脑中,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同情,而让两人之间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快刀斩乱麻虽然看似残酷,但也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抱歉,大嫂,我办不到。” “办不到?”就在刹那间,柳如青的表情完全变了,原先的爱慕之情顷刻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深深的怨恨? “很好,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却如此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突然间变脸,让余壬浩惊讶之余也感到万分纳闷。 向来温柔贤淑的大嫂,怎么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还有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余壬浩还在思索她的威胁是什么意思时,柳如青突然扯破自己的上衣,放声小大叫。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 “大嫂,你怎么了?”余壬浩完全被她的举动吓傻了,前进一步想阻止她。“你不要这样,快点住手。” “你不要过来!放开我,门外有人吗?快点来救我──”柳如青像发狂一样,紧抓著自己破碎的衣服,哭喊著往门口冲。 “大嫂,你到底怎么了?”余壬浩怀疑她是中邪了,或是疯了。“请你冷静一下。”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是你大嫂啊──” 砰! 这时,钱运亨带著几名职员冲进来,一进门就破口大骂。 “余壬浩,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敢非礼自己的大嫂……”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被带回警察局侦讯,目前是暂时饬回,但若是没有找到证据能够证明我的清白,我极有可能被起诉。” 想起事情发生的经过,余壬浩依然气愤难当。 他最敬爱的大哥的妻子,他尊崇似母的大嫂,竟然如此陷害他?! “没想到我拒绝了她的爱,她竟然会这样陷害我?!”他开始感觉到怀有报复心的女人是多么地可怕。 “不对!”姚欣琳瞪大杏眼反驳道:“真正爱一个人,才不会这样做,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我感觉不到她对你有丝毫的爱,我不认为她是真的爱你。” 听完姚欣琳的话,余壬浩更纳闷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要陷害我?害我身败名裂,对她有什么好处?” “对了,就是这个──”他的疑问给了她提示,姚欣琳拍手大喊。“害你身败名裂,对她当然有好处。” 柳如青就是等著坐收渔翁之利。 “你想想看,如果你身败名裂,你最大的损失是什么?” “最大的损失?嗯,如果我身败名裂,最糟糕的自然是名誉破产,毫无疑问会丢掉远景集团代理总裁的位置,升任正式总裁之位当然就更不用妄想了。” 他并不认为丢掉总裁之位是多么大的损失,但名誉受损对他来说,却非常地严重,他无法接受这一点。 “是的,这就是她的企图,她真正觊觎的,其实是远景集团的大权。” 好个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人! “是这样吗?太可怕了!”余壬浩不敢相信,那个总是温婉柔弱的女人,竟有这么大的野心跟心机。 “我是真的尊敬她!把她和守谦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为了权与利啊!”还会有什么? “是啊,权与利。” 冷静下来想一想,姚欣琳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除了权与利,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戴上完全不同的面具? “她真傻!假如她真的想要这个位置,我大可无条件让出来,她何必如此?” “大概是不想落得逼宫的恶名,所以才想设圈套谋夺吧!” 这女人,真是要钱、要权,还死要面子。 “你说得没错,这些都是有计画的,我想她计画这个夺权游戏已经很久了。” 仔细一想,便能轻易看透她的诡计。 她总是在他面前装荏弱、扮可怜,假装无害地接近他,故意以仰慕的姿态勾引他,以便制造叔嫂相恋的丑闻,可是他却迟迟不肯上勾,她索性上演一场丑陋的戏码罗织罪名,在他对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斗垮他。 “一开始,她在我跟钱运亨为了印度的投资案争执不下时,出面帮我说话,应该就是为了降低我的警觉心,让我误以为她是站在我这边的,没想到……”事实刚好相反。 “这么说来,我们在印度遇到那个土匪司机,搞不好也是她的杰作。”因为司机刚好是她找来的。 “似乎是这样没错!”姚欣琳的猜测与他完全相同。“她表面上在董事会帮我说话,其实心里并不希望企划案真的通过,因为那只会加深董事会对我的印象,让我稳坐总裁的宝座,所以她串谋计程车司机把我们载到郊外,好让我们错过与清奈市长的会面,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是让投资案顺利过关了。” “难怪她要陷害你,为了歪让你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你千万不能让她如愿登上远景集团的总裁之位,否则只怕你大哥毕生的心血会被她给毁了!” “嗯,我不会放手不管的。”余壬浩点点头。 他真的不在乎谁能继承总裁的大位,但是,他绝不允许有人把大哥遗留下来的公司,当成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谋夺得来的,会不会真心爱惜?这点用想的也知道。 “我们一定得想办法阻止她!”姚欣琳告诉他,也对自己发誓,她一定要揪出柳如青的狐狸尾巴。 第十章 万籁俱寂,从窗口卷入的晚风有点微凉,但新寡不到一年的柳如青房内,却是春意正浓,火热得紧。 “这么久不准我来,我可想死你了。”男人从身后搂住柳如青的腰,不安分的大手掐住她的下巴。 “噢!”柳如青忍不住叫了一声,连忙咬住下唇,避免自己叫得太大声。“讨厌!干嘛这么心急?胃口这么大,难道你老婆都没喂饱你?” 柳如青倚在男人怀中,柔媚的眼眸勾魂地睨著他。 “她哪有你好?如青,你也不想想,咱们多久没在一起,我当然想你啊!”钱运亨色眯眯地说著,大手准备偷溜进她的裙子里。 “谁教余壬远的病情突然恶化不治,余壬浩又回国接掌一切,我怕他发现我们的事,才会刻意避开你。” 他以为她愿意啊?要不是怕被余壬浩发现她早在丈夫病死前就与男人偷情,她又何必忍受磨人的饥渴,安分地装乖? “这下,余壬浩那小子可吃瘪了。”哈哈!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但钱运亨此刻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幸灾乐祸一番。 “那是他活该!谁让他与我作对?他竟敢说远景集团是他的责任,他要代替他大哥接下这份重责大任?哼,真是笑话!明明就是他想独吞整个远景集团,还装得好像他一点都不想继承的样子。” “从他以前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不怎么想继承。”好色的手,忙著剥掉那套美丽的睡衣。 “所以说,他有什么资格回来争夺遗产?他没搞清楚吗?现在远景集团是属于我和我儿子的,他凭什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又大剌剌地冒出来争夺继承权?还有脸说是要回报他大哥的恩情?”真是令人作呕! “反正他这回栽了个大跟斗,我会向董事会施压,撤销他代理总裁一职,等他滚下台时,你可别忘了我这个新任总裁的人选啊!”滑溜的嘴一吋吋靠近白嫩的玉颈,同时贪婪地要求。 “我知道。”她对经营公司没兴趣,只想一手独揽所有的股份,当个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 “哎──你在干什么?”柳如青这时才发现,自己几乎给剥得精光。 “你说我还能干什么?”钱运亨笑得很淫秽,有些粗暴地将她压入柔软的床垫里,像恶狼般扑上去又吮又咬。 “啊,讨厌……”柳如青只是象征性地抗拒两下,随即放荡地回应起来。 为了处理丈夫的后事,还有余壬浩回国的事,她隐忍了好一阵子,早就快要忍耐不住了,好不容易烦人的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她总算有心情享受鱼水之欢。 他们放浪地交缠,余壬远生前的卧室,竟成了他们偷情的场所。 只可怜余壬远直到辞世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与一起打拚多年的好朋友,曾经背叛了他。 *** 清晨,天还蒙蒙亮,余家的雕花铁门“吱”地一声开启了。 一辆黑色汽车在薄雾中驶出门外,驾驶还刻意停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被人看见,这才加速离开。 “老天啊,那是钱运亨!”躲在路旁轿车里的姚欣琳,拉下墨镜,错愕地看著钱运亨的车子驶离。 为了找出被诬陷的证据,余壬浩与她采取紧迫盯人的方式,暗中监视柳如青的一举一动,好找出可以平反的佐证,没想到会逮到男人清晨从她家出来。 她赶紧拿出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刻意不开闪光,以免打草惊蛇。 “他们──”余壬浩也惊讶不已,这两个人……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关联,因为他们在公司里几乎毫无交集。 难怪! 难怪他老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暧昧,而且钱运亨对她好像有种莫名的敬畏,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事实。 他们这样暗渡陈仓多久了?看钱运亨熟稔的样子,应该不只一次出入余家。 “大哥……”想到大哥竟被妻子给背叛,余壬浩就心痛难当。 或许该庆幸大哥已经走了,不必亲眼看见这一幕,承受妻子给他的羞辱。 “原来她和钱运亨是同伙,难怪你被陷害的时候,他会第一个冲进来,想必他们早已经串通好了,等著破门抓奸呢!” “什么破门抓奸?你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他赏她一记白眼。 她非得扣他这么大一顶帽子吗? “哎哟,那只是比喻啦,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好嘛,不气了,乖喔──”她赶紧陪笑,顺道送上一个软软的颊吻好安抚他。 “那样太小儿科了,这样才差不多──”他不满足地挪向她的唇,讨了个甜滋滋的热吻。 许久,车厢里没有半点声响,只有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 最后,余壬浩不得不在自己失控前,仓卒地推开她。 “这样的吻,真是最好的安慰剂兼强心药。” 望著她被吻得红润又性感的唇,他打趣道,却换来她的娇嗔兼捶打。 之后,他突然感慨地道:“接下来,想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如此美好,他实在不忍心将她扯入这场丑恶的豪门斗争。 “我们交往的事,知情的人并不多,现在你还有机会可以反悔,决定要不要远离这场丑闻风暴。”他凝视著她,想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你听清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姚欣琳气嘟嘟地用手点著他的胸膛,再次严正声明。 “我知道,谢谢你。”抓住她的手爱怜地吻著,余壬浩笑了。 有了她的爱与鼓励,他会更坚强地面对一切。 *** 虽然他们信心满满,但搜证之事,只在一开始找到柳如青与钱运亨有暧昧关系这条线索,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的进展。 对于这场硬仗,他们早已委托知名的律师出庭抗辩,眼看距离开庭的日子愈来愈近,他们还是苦无证据能证明余壬浩的清白,两人心里都非常地著急…… 这天傍晚,余壬浩坐在客厅里发呆,直到天色黑了,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开灯。 摸摸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他想不起自己午餐到底吃了没有,于是抓起钥匙,出门觅食。 到达一楼,出了电梯,他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眼神,他无法推测那些注视代表什么意思,但他刻意不看,也不在乎。 大步走出华丽现代风的门厅,忽然一辆计程车在门前紧急停下。 黄色的车门开启,一道秀丽的身影拖著一个男人,从后座钻出来。 “欣琳?”发现这熟悉的身影就是自己的女友,余壬浩惊讶万分。 惊觉她手里还拉著一个陌生男人,当下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是── “壬浩?”姚欣琳惊呼道,立即漾开笑脸。“你在这里正好,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和他有关?”他不愿看那男人一眼。 “对啊,你怎么知道?”姚欣琳忍不住睁大双眼。他好神喔! “先上来再说吧!” 就算要判他死刑,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行三人回到楼上,走进屋内,余壬浩心痛地闭了闭眼,转身面对他们。 “说吧!你们来,是想告诉我什么?” “壬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姚欣琳欣喜地上前,亲匿地拉住他的手臂。“你有救了,壬浩!” “什么?”她说的话跟他预期的完全不同,余壬浩不禁呆住了。 她不是要告诉他,她想要跟他分手,是因为有了新欢? “这位先生──啊,他姓陈,叫陈明汉,是你们远景集团隔壁那栋办公大楼的员工。”姚欣琳先为他做介绍。 “噢,你好。”他还是觉得很纳闷,他们隔壁大楼的员工,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先生两个礼拜前买了一台数位摄影机,货寄到那天,他赶紧充了电,先在公司里试用。” “嗯,那又如何呢?”说真的,他对这位陈先生买数位摄影机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你还不懂吗?这位陈先生用数位摄影机,拍到了关键画面!”姚欣琳瞪大双眼嚷道。 “什么关键画面?”这句话像一把巨斧,劈开笼罩在余壬浩眼前的重重阴霾,让他看见一丝希望之光。 “就是这个!余先生请看──”陈明汉赶紧把数位摄影机转到放映的功能,将自己拍到的影片播放给他看。 一开始画面很混乱,完全看不出拍摄的主题,显然是随意乱拍。 余壬浩耐著性子看下去,不一会儿,从略微摇晃的画面中,他看见对面大楼的玻璃窗内,映照出自己办公室的摆设。 “这是──” 再仔细一看,隐约可看见余壬浩站在办公桌后,然后柳如青走进来,说了一些话,接著她就突然撕破自己的衣服,继而狂奔出去…… 所有证据都清清楚楚的摊在眼前,从头到尾,他连碰都没碰过柳如青一下,哪来的性侵之说呢? 得救了! 没想到自己真有沉冤得雪的这一天,余壬浩闭上眼,心一酸,竟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联络余先生的。”陈明汉低下头,内疚地道歉。 “因为怕被人误会,所以我不敢张扬,再加上自从那天之后,你一直都没去公司上班,我遇不到你,所以才……昨晚我看到新闻报导,知道你的案件下个礼拜即将开庭,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不!你不用道歉,你救了我,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即使陈明汉出现得稍微迟了些,但也算迟来的正义,仍是解救了他,余壬浩由衷地感谢他。 “啊,别这么说啦!”老实的陈明汉搔搔头,神情腼腆,连脸都红了。 “谢谢你出面帮了我,我会送份大礼回报你。”余壬浩允诺。 “我只是路见不平,把拍到的影带提供给你,让你证明自己的清白,并不是想要求什么回报。” “我既然允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希望你千万别推辞。” “真的不用了……” 推辞了一会儿,余壬浩仍很坚持有恩必报,陈明汉只好接受。 送走了陈明汉,余壬浩关好门走回客厅,姚欣琳却突然生起闷气,转过身子不理他。 “欣琳,你怎么了?”余壬浩发现她漂亮的小嘴噘起,于是好声好气地询问。 “你还敢问?”她想到还很生气。“刚才在楼下,我带陈明汉来找你的时候,你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你在怀疑什么?” “我──”余壬浩有点尴尬。 没想到她的观察力那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对不起,那时我以为他是你的……新男友。”他以为自己遭到背叛了。 “你果然是那么想的!”姚欣琳听了非常生气,气得眼眶泛红。 “我是那么地信任你,即使所有人都怀疑你,我依然相信你,而你对我呢?我以为我们彼此了解、彼此交心,没想到你居然不信任我,那我们的交往究竟有何意义?” 哭嚷著说完,姚欣琳起身想要离开,但他却像抓住浮木般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我只是害怕失去你……我是真的爱你,欣琳,你原谅我吧?” 余壬浩真心的几句话,就教她满腔的怒气消失了一大半。 他那副诚心道歉的模样,教人怎么气得起来嘛! “你好可恶!”她还是气不过,抡起拳头捶了他两下泄愤。“以后不许你再随便怀疑我,听见了没?” “听见了。”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处罚,再说,她根本舍不得用力。 “我爱你!”知道她心软了,他以甜蜜的热吻诉说无言的歉意。 “我也爱你!”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献上更热情的吻。 *** 本台报导:远景集团前代理总裁余壬浩被控性侵未遂一案,今日开庭。因为事关双方名誉,所以侦讯内容并未对外公开。 上午庭讯结束后,这桩宛如罗生门的性侵疑云,有了重大的转折,原本坚持提告的柳如青,突然改口声称一切都是误会,并且公开向余壬浩道歉。 据了解,余壬浩可能掌握了某项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才使得案情出现大逆转,现在,我们来了解一下庭讯后的昼面── 法庭外,柳如青脸庞苍白,神情冷淡,冷冷地排开挡路的记者迳自上车。 对于记者尖锐的问题,她一概不回应,和上回梨花带泪、我见犹怜的模样,有如天坏之别。 她不肯回应,记者们只好去访问另外一位当事人。 余壬浩面带喜悦,昂首阔步地走出法庭外,与依偎在他身旁的姚欣琳一起接受访问。 “余先生,今日能够平反冤屈,请问你有什么感想?”一位记者这么问。 “感想?当然是很高兴!我高兴上天终究是有眼的,让我能够洗刷这不名誉的罪名。” “请问余先生,柳小姐为什么会指控你对她性侵呢?” “她已经坦承是误会了,这是双方都确定的事。”关于家族斗争的内情,他不愿多说。 “那么,你会反告她毁谤名誉吗?”有一名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发问。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现在我只想好好感谢我的女朋友!因为在我受到大家质疑的时候,只有她始终如一的相信我。” “关于远景集团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远景集团的董事会已经一致通过由我继任总裁一职,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复职,好好整顿集团内部。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看时间,也该离开了。 “请问你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呢?”最后,记者打趣地丢出这个问题。 “快了,应该就在近期之内。”余壬浩心满意足地看著自己心爱的女人。 殊不知,还有一道巨大的关卡在等著他呢! *** “要我接受那臭小子成为我的女婿──想都别想!” 书房里传来如雷的咆哮声,坐在客厅里的余壬浩拉扯自己的领带,不安地移动身体。 坐在一旁的姚夫人好不尴尬,僵硬地笑了笑,更加热络地招呼道:“来,喝茶喝茶,不要客气。” “多谢伯母。”余壬浩接过她递来的茶,很阿q地安慰自己:至少情况不会再更坏了。 “爸爸!”书房里,姚欣琳生气地猛跺脚,今天余壬浩特地来家里拜访,没想到父亲竟然拒绝出去见他。 “我说过了,想都别想。”姚振坤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瞪著女儿,父女俩生气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和余家合作,已是我最大的让步,要是早知道他会乘机拐走你,当初我绝对不会同意。”失策啊失策! “什么拐走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父亲对他的轻蔑,让她好气恼。“好!你不肯见他,那就算了,没关系,我不勉强爸爸了。” 姚欣琳突然笑了,但那笑容让身为父亲的姚振坤反而不安起来。 女儿就这么放弃啦?这实在不像她…… 见女儿转身离开,他赶紧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去收拾东西,和壬浩一起走啊!”她还会去哪里? “什么?!”姚振坤一听,控制情绪的神经瞬间绷断。“只因为我不肯见那臭小子,你就要离家出走?你这任性的丫头!” “才不是呢!”姚欣琳转头看著父亲,甜蜜蜜地说:“我不是要离家出走,而是要和壬浩私奔──唔,其实也不能算私奔啦,以后我会在他那里工作,当然,商界这么小,一定会遇到爸的许多朋友,我会替您好好问候他们的。” 这摆明是威胁他,要把他反对他们结婚的事,闹得整个商界都知道,好个刁钻的女儿! 气到最高点,姚振坤反而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其实,他的心里是感到骄傲的,这个从来不肯向恶势力低头的女儿啊…… “好,那我见他总成了吧?!”他开始感到好奇,这个让刁蛮女儿倾心思慕的余壬浩,现在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来到客厅,见到余壬浩的第一眼,说真的,其实姚振坤对他的印象还满不错。 余壬浩高大俊挺,面貌端正,如果他不是余家的人,他可能会很高兴女儿有眼光,挑了个好女婿。 只可惜…… 见姚父还不肯接纳自己,于是余壬浩决定主动化解这些年的误会,否则照这样下去,只怕他与欣琳很难有幸福的一天。 “伯父,我不知道大哥当年做了什么事,让您积下这么深的怨恨,但他人已经走了,您是不是可以──” “不是他!” “什么?” “真正伤害我们姚家的人,不是余壬远。”姚振坤不耐地瞪他一眼。 “不是他,那是谁?”姚欣琳立即追问。连她也不知道,原来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是他!” 看见姚振坤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余壬浩当场错愕呆住。“我?” “他?!”姚欣琳差点放声大笑。 “爸!你有没有搞错对象?当年你与壬浩的大哥闹翻时,壬浩才几岁,那样的年纪能犯什么滔天大错?” “哼!你忘了自己腿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我腿上的疤?”姚欣琳下意识隔著衣裤去抚摸大腿上的伤疤处。“这道疤和你们闹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腿上的疤,就是这小子害的!” “什么?!是他?”姚欣琳诧异地看著余壬浩。 难怪她觉得余家的庭院很眼熟,原来是以前小时候曾经去玩过。 “那个跟著我爬墙的小女孩就是你?!”听他们提起当年的事,余壬浩才从尘封的记忆中,勾起这段快被遗忘的陈年旧事。 “是啊,就是我!原来当年那个小哥哥就是你?”她觉得很不可思议,想起这一连串因缘巧合,姚欣琳忍不住摇头失笑。 都快二十年了,她早已忘了“小哥哥”的模样,只记得他有双明亮的眼睛。 “爸爸,这件事不是壬浩的错!”她必须郑重澄清这一点。“那时候,壬浩并没有带我去爬墙,他还一直要我别跟,是我自己不听话,硬是要逞强,不小心受了伤,当然不能怪他啊!”她从来都不觉得这是对方的错。 “哼!就算是你自己要跟,他也应该好好看著你,怎么可以不理你,害你从围墙上掉下来,把腿弄了个这么大的疤。让我更生气的是,余壬远那家伙竟然偏私护短,坚持自己的弟弟没有错,不肯道歉,你说我怎么能原谅他?” “什么啊,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件事闹翻的?!”听到父亲孩子似的嘀咕埋怨,姚欣琳忍不住大翻白眼。“爸爸,这只是小事一桩,你干嘛小题大作啊?” 有人会因为女儿腿上的一道疤,和相交多年又有生意往来的朋友绝交吗? 真正任性的人,根本就是他! “这不是小事!你不会懂得自己珍惜的宝贝被人弄伤的那种心情。” 他最漂亮、最宠爱的宝贝,粉雕玉琢、完美无瑕的女儿,没想到却因为那臭小子一时的疏忽,留下这么难看的疤痕,完美的艺术品成了瑕疵品,直到现在,他愤怒的心情还难以平复。 “伯父说得对。”对于姚振坤的责难,余壬浩完全不辩解,甚至全盘接受。“当年是我思虑不周,导致欣琳受伤,我应该负起全责──” “哼,你知道就好,早该这么做了!”他非得教余壬浩三拜九叩,负荆请罪不可。 “所以我今天才特地上门提亲,请伯父把欣琳嫁给我,好弥补我的过错。”一抹狡黠闪过余壬浩的眼中。 “什么?”姚振坤愣住,没想到他会下这步棋。 “既然伯父已经提出要我负责这件事,那么晚辈就遵从伯父的意思,择日与欣琳完婚。”余壬浩故意曲解姚振坤的意思。 “等等!我还没有答应──” “爸爸,谢谢你!”话还没有说完,女儿已经扑上来,抱著他的脸亲了又亲。 “我、我没有──” “老伴,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啊,我得赶快去订制礼服,不然怕到时候赶不及在婚礼上穿。” “喂──”他根本没答应啊! “谢谢伯父宽宏仁慈,我会好好对待欣琳的。”余壬浩笑得万分灿烂。 将军! 尾声 婚礼举行的前一天,姚欣琳在夜里偷偷溜到余壬浩的住处。 “欣琳,你怎么来了?”余壬浩打开门,见到自己的准新娘,感到很惊讶。 “我想你,所以就来了。”姚欣琳表情羞涩地进门,与平常大剌剌的模样很不一样,颇有小女人娇羞之态。 余壬浩以为那是因为他们快结婚了,所以她才害羞了起来。 没想到他一关好门,转过身,便有软玉温香送进怀里,缠绵悱恻地主动吻他。 “唔……欣琳你……你是故意来点火的?”他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她很明显是在挑逗他。 “你不想要吗?”她眨著无辜的水眸,可怜兮兮地望著他。 “要。”他怎么会不要? 她的无辜模样实在太诱人了,纵使明儿个天要垮下来,也无法阻止他要她的决定。 于是,他们很热情地拥吻,然后,很自然地滚到床上去。 他起身想关灯,她却红著脸,按住他的手。“不要,我想……开著灯。” “啊!”他面露诧异,不知道未婚妻竟然有如此豪放的癖好。 不过无妨,她的任何面貌他都喜爱。 直到两人袒裎相见,余壬浩第一次看见她腿上的那道疤痕。 姚欣琳紧盯著他,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他定定地凝视片刻,突然翻身下床,背对著她。“你回去吧!” “什么?”她面色一下子刷白,难以置信这种事竟再一次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不结婚了? “你还不赶快回去,难道要等著明天和我一起到你家迎娶你啊?”余壬浩转过身看著她,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你──” “你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测验我对那道疤的反应?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是那种只看外表的肤浅男人吗?更何况,这道疤是因为我才造成的。” “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也从来没想过要你负责。” “但我真的很想‘负责’怎么办?”他戏谑地轻拧著她的鼻子。“你不让我‘负责’,是想要我退婚吗?” “才不是呢!”她嘟起小嘴假装生气,其实心里很高兴,一直隐藏在她心中的忧虑总算挥散开来了。 “我是真心爱著你,这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未来可是要厮守一生的。”他坐在床沿,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亲匿地搂著她,向她呢喃著两人未来的幸福蓝图。 “我大嫂已经依照协议,放弃守谦的监护权,出发前往欧洲了。未来教育守谦的重责大任将落在我身上,我会好好的栽培他,等守谦长大,继承远景集团之后,我就功成身退、自由了。到那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环游世界吗?” “我当然愿意!”说什么傻话?她已经认定他是自己的另一半,她不跟著他,要跟著谁啊? “可是这样听起来,你好像很命苦耶!跟三国时代的诸葛亮一样,你大哥临终托孤,你为了过世的大哥鞠躬尽瘁,辅佐他的儿子顺利登上总裁之位。”她假装替他感到不舍。 “这是我的使命。”算是他偿还大哥的恩情!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刘禅其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成才又不受教,才会把诸葛亮活活累死……” 见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姚欣琳连忙安慰道:“不会啦!你不是诸葛亮,守谦也不是刘禅,你放心啦!” 余壬浩继续垮著脸,准新娘安慰无效。 “别这样嘛!来,亲一个──” “……”新郎默不作声。 “什么,不够啊?那再多亲一个吧!不过,要亲那里好呢?”准新娘故作思索状。 “不如──”准新郎调皮地对准新娘眨了眨眼。 “不行啦,现在不行嘛!唔──”准新娘话未说完,红唇已经被封绒。 因为准新郎早已迫不及待,准备享用他的大餐! 【全书完】 后记 【安琪的闲言闲语 安琪】 作者卡稿,时有所闻,但有没有听过作者卡后记的? 有!安琪就是了。(这种与众不同,实在一点都不值得欣喜与骄傲……) 以往写完稿,安琪大都会休息一晚,稍微沉淀一下思绪,隔天(甚至隔好几天)才会开始写后记,但这回出书的时间迫在眉睫,实在没有时间让安琪休息沉淀──呜呜,都是安琪自己拖延,才会导致时间卡得这么紧啦! 没时间让安琪慢慢回想这阵子的生活点滴,也没时间想些好笑的题材与大家闲聊,就这么挂在电脑前,瞪著空白的萤幕发呆。(怎么说了一堆,字数还差这么多?呜呜……) 好吧,既然不能这样继续骗字数,咱们还是来找点东西聊聊吧! 聊什么?聊安琪家的狗狗吧! 安琪最近把狗狗送去剪毛啦,因为打从夏天过后一直未曾整理,愈来愈长的毛发逐渐遮蔽狗狗的视线,让它原本纤细的腰身变成了一个大水桶(相信安琪,贵宾狗真的有很漂亮的细腰),害大家都以为它严重发福。 而且毛长不说,还愈来愈卷,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像十年没整理头发的欧巴桑,我每次都要用针梳努力地梳很久,才勉强有点柔顺的感觉。 于是那天,安琪终于狠下心把它送进美容院──这真的要很狠心才办得到,因为洗澡加上剪毛,一次就要一千大洋呢! 不过眼看年关将近,狗狗也该美美地过年,不该再因为主人的怠惰与小气,而顶著一颗毫无造型的爆炸头跑来跑去,每回出门都引来阵阵窃笑声,相信狗狗的心灵也是很受伤的,所以安琪忍住心痛,把一千元给砸下去。 几个钟头后,安琪到宠物店去接它,当美容师把狗狗抱来给我的时候,我几乎快认不出它了。 噢,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经过美容修剪,我简直像拥有一只全新的狗狗,看起来非常高贵可爱,不但可以清楚地看见它曲线优美的腰身,连安琪平常不敢剪的脚趾甲、不敢拔的耳朵毛,美容师都帮我清理得干干净净。 呵,花这笔钱果然是值得的! 把狗狗从美容院领出来之后,虚荣的主人立刻把它带到宠物公园去,骄傲地展示它的新发型,顺道让它们玩耍、上厕所。 不过,因为它的毛太长、太卷,有些已经打结了,所以美容师只好修剪得很短。问题是,现在可是寒冷的一月份耶,没了浓密的狗毛保暖,狗狗常常瑟缩得发抖,安琪只好替它穿上衣服。 至于晚上睡觉时,它也有自己的一套保暖哲学。 当安琪窝进温暖的棉被里呼呼大睡的时候,它就会开始在被窝旁钻啊钻的,想找缝隙钻进被窝里取暖。 如果安琪还醒著,就会把棉被掀开来,这时它就会一溜烟地钻进来,窝在安琪的身旁睡觉。原来它最大的暖炉是主人啊! 能跟狗狗相偎取暖是很不错,但有个缺点就是,这家伙很会撒娇又爱黏人,老是喜欢贴著人家睡,于是安琪发现自己睡到半夜竟开始腰酸背痛,因为无法翻身──除非你想把狗狗压扁。 安琪有时候会失去理智,想把狗一脚踢到床下去呢! 不过相信我,就算你把它踢下去,它还是会偷偷溜上床,继续紧贴著你睡,然后你又会开始腰酸背痛、不能翻身…… 不过抱怨归抱怨,安琪还是很爱这两只狗狗,辛苦工作、努力赚钱,都是为了给它们买饲料、买衣服、买洁牙骨和狗饼干、看兽医、打预防针,还有洗澡、美容,外加出门兜风…… (谜之音:说够了没?说是牺牲时间带狗狗出门兜风,其实是你自己很爱到处乱跑,偏要拉狗狗下水吧?它们其实比较想窝在家里睡大头觉。) 哼,这虽然也是事实,不过它们真的、真的很爱出门。 只要看到安琪开始更衣或是背起包包,它们就莫名地兴奋躁动,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圈;才一打开门,它们立刻溜出去门口等。 有时安琪要出门办正事,只好把它们赶回屋子里。 虽然它们可怜兮兮的眼神很令人不舍,不过要出去办事情也没办法,只好枯守回家之后再带它们到公园玩,弥补它们受创的心灵。 安琪四月份即将到日本去,因为舍不得狗狗,所以打算把狗物狗一起带去,希望可以租到又便宜、又舒适的公寓。 再过半个月,即将是农历新年了!先预祝大家新年快乐,红包装满袋。(好个俗气的安琪!) 别忘了新年过后,二月十三日到十八日,年度盛会“台北国际书展”即将在世贸展开。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届时安琪与其他几位知名作者将莅临会场为大家签名,希望大家如果有空到台北书展逛逛时,别忘了绕过来看看安琪。(其实一点也不好看,但收惊免费。呵!) 详细的作者签名时间,请查询诚果屋网站。 安琪诚心诚意地邀请大家,希望大家利用寒假过来走走! 下一本书要登场的是【极道世家】里的土霸王杨靖枭,那咱们就下回见啰!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