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变心有理》 楔子 深夜时分,夜游的女神纪梦棠步下汽车,略显疲惫地走进这间位于天母的高级公寓。 她轻移莲步,丰姿绰约地走进雄伟的罗马门柱迎宾阶梯,脚上的cd新款高跟鞋敲击在天然大理石铺设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她刷卡进入挑高且气势磅-的大厅后,直接走向专用电梯。在电梯里,她慵懒地以葱白的手指梳理自己微乱的大波浪发丝,忽然,一股被人监视的诡异感令她十分不自在。 她缓缓抬头,直瞪着上头的监视器嘲讽地冷笑。不必费心去猜,她也知道是谁正透过监视系统盯着她! 他可以控制她的行动,监视她的行为,但别想碰触她的心!她的心藏在一个很隐密、很安全的地方,他这辈子休想找到! 她万分不情愿地走出电梯,故意以最慢的速度走向那扇精美坚固,而且是这层楼唯一的住户大门,准备按电铃。 她有钥匙但从来不用,一方面是因为不承认这里是她家,另一方面则是,她喜欢让某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人,亲自来替她开门。 她刚举起手,纤细白嫩的手指还没碰触到造型特殊的电铃,大门就被人由内打开。 她挑起秀眉,满不在乎的美眸,直盯着那个站在门内、正以不赞同的目光,怒瞪着她的男人。 其实如果摒除怨恨,以客观的眼光来看,他的确是个英俊至极的男人。 狭长锐利的眼,挺直的鼻梁、薄而讥诮的唇,劲瘦而高挺的身材,他整体给人的感觉略偏阴柔,却又是那般俊美! 她知道有许多女人疯狂暗恋、追逐着他,他若肯给她们一点好脸色,相信那些女人绝对愿意前仆后继地跟随他,直到天涯海角……她不懂,他为何要与不情愿的她纠缠这么多年?他可以有更好、更心甘情愿的选择呀! 「为何这么晚才来?」从男人严厉的语气,不难听出他的怒气与责备。 「康焱丞,别得寸进尺!别忘了,我只答应你每个周末过来,从未允诺几点以前会过来。我人既然来了,就算遵守承诺了!」她扬起下巴,将昂贵的皮包甩在肩上,绕过他径自走进门。 低胸礼服下丰满的酥胸,随着脚步的移动轻微颤动,雪白的大腿则在开高衩的黑色丝绒长礼服间若隐若现,轻易点燃男人的火焰——还有一触即发的怒气! 「-喝酒了?」在她走过身旁时,他突然伸手攫住她,因为他敏锐的鼻子清楚闻到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还有酒味。 高雅的香水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其实并不难闻,但他不喜欢她身上沾染这些气息——因为那代表她可能和某个男人在酒吧厮磨了一晚,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喝酒?」他皱眉质问。 「如果不喝酒灌醉自己,我怎么忍受得了你碰我?」纪梦棠甜美地抿唇微笑反问,但出口的的言词却是那般毒辣。 但康焱丞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这是她宣泄心中不满的唯一方法,如果不将心中的怨与恨发泄出来,她一定会疯掉。 他微叹口气,淡淡说道:「我不喜欢-喝酒,以后别喝了。」 「那是我的自由吧?康焱丞,当初我们说好,我只出卖自己的周末,并没有出卖自己的一生,所以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根本不该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她高兴和谁喝酒、和谁玩乐,他都无权干涉! 「-是我的女人,只属于我,我不允许-和其它男人太过亲近!」他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严厉地命令。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纪梦棠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掉头走进卧房内的浴室。 她褪去衣物,扭开水龙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在她身上,带走一身的疲惫与酒气,却带不走满心的伤痛。 她闭眸仰头,让水珠恣意喷洒在她脸上,一滴咸咸的透明液体,混杂着莲蓬头洒落的水流自眼角缓缓往下落。 一滴接着一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她终于忍不住滑坐在湿凉的地板上,纵容自己放肆地哭泣。 若不是五年前那一夜,她怎会变得如此痛苦? 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第一章 五年前 寒飕飕的夜,冷风不断吹着。 一辆12的摩托车,从山下往阳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吆喝!」男的将下巴昂得高高的,沿路发出志得意满的呼喊声,而清丽漂亮的女孩则是缩着身子,一脸恐惧地抓着他背上的衣服,不断软声央求:「仲威,拜托你骑慢一点!」 高仲威是她的学长兼男友,是她刚考上大学那年在迎新舞会上认识的,他日日接送的殷勤,和嘘寒问暖的温柔体贴让她动了心,所以一直交往到现在,但他有时也会有些小缺点,譬如现在—— 「-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通过台大企研所的考试了耶!」男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然自顾自地以高昂的语调呼嚷道:「那个考试,比-所能想到的任何考试都要难,像我这样一次就考上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 高仲威生平最大的优点——或许也是缺点,就是对自己有莫大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他相信自己,笃定自己没有做不到的事,他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因为自己有自傲自负的本事!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自负有可能带领他迈向成功,却也可能毁灭他——例如现在! 「你一向优秀,可是——还是慢慢骑好了,反正我们不赶时间,安全比较重要啊!」 女孩苦口婆心的劝道,但反被嘲讽地嗤笑:「搞了半天,原来-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呀!梦棠,我们好歹交往两年了,-还信不过我吗?」 「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这里的山路弯弯曲曲的,还有你刚才吃饭时喝了一点酒,我怕……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哎哟!-怕什么?我就算醉得眼茫茫,技术还是一级棒,不信-看——」 高仲威不但不听劝,反而像刻意表现似的,使劲一催油门,12的机车瞬间加速到九十,整辆车好像快飞起来,震耳欲聋的风声不断从纪梦棠耳边呼啸而过,让她怕得不断尖叫:「慢下来!快点慢下来啊!」 「-真是胆小鬼!哈哈哈……」 不知是酒精麻痹了高仲威的判断力,还是他真的对自己的骑车技术太有自信,他疯狂地将油门催到快底,在人烟稀少的山路上纵情奔驰。 忽然——在一个急转弯处,一道刺眼的车灯急速朝他们冲来,高仲威的酒意瞬间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逆向行驶在对向车道上,那辆疾冲而来的小货车不断朝他按喇叭。 已经吓傻的他完全无法反应,还是女友在后头尖叫着告诉他:「快转开!快转啊——」,他才急忙将摩托车的把手一转,躲开那辆小货车,可是这回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岩石与杂草遍布的山壁。 眼看山壁就在眼前,这回就算想躲也无处躲,他们双双闭上眼,放声尖叫,接着砰地一声,摩托车笔直撞上山壁,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宛如烟火般弹射出去,但命运截然不同。 彷佛被两条线操纵似的,纪梦棠摔落在一旁的草丛中,而高仲威却是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山壁上的岩石。 「仲威……」纪梦棠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全断了,疼痛感不断传来,连移动一根手指都让她痛得不住呻吟。 不仅如此,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但她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想看看男友的状况,可惜最后一丝气力已用尽,她手一软再度跌回草丛中,彻底陷入昏迷—— 纪梦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寒冷的空间里,四周一片雪白,她想移动手脚却不行,她不禁猜想: 这里是天国吗?我死了? 一个类似开门的啪嚓声响起,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这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天国,天国不需要开门,天使也不可能有脚步声。 「咦?-醒啦?」一张圆圆的面孔出现在她的上方,一名长相可爱的护士正俯身注视着她。 「这里是——」纪梦棠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嗄哑粗糙,像干渴许久。 「来,先起来喝杯水。」护士扶她起身,倒了半杯水给她。 她用微颤的手捧着茶杯,饥渴地啜饮那半杯水,护士小姐急忙道:「喝慢点,小心呛到喔!」 「谢谢!」纪梦棠微赧地轻声道谢。 等她喝完那杯水,护士小姐才告诉她:「这里是医院,-在仰德大道出车祸后便被送到这里来。而-很幸运,只受到轻伤,调养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出车祸?」出车祸那一刻的回忆在这瞬间全涌上来,她想起那声砰然巨响,还有他们的尖叫—— 仲威?!仲威呢?她急忙拉着护士的手追问:「那么仲威——我的男朋友高仲威,他怎么样了?」 「他……」护士小姐默默看了她半晌,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沉默让纪梦棠浑身发冷,不断颤抖。 「难道他……他死了?」泪水毫无预警地落下,纪梦棠不想哭啊,却无法控制自己。 「没有,高先生并没有死。但是……」 「但是什么?」纪梦棠屏住呼吸,紧张地问。 「他的脊椎在车祸时受了伤,虽然还需观察才能确定复原的可能性有多少,但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会四肢瘫痪,一辈子躺在床上。」护士充满遗憾与同情地说道。 「不——」纪梦棠不敢置信地放声尖叫。 仲威全身瘫痪了?怎么可能?他是那么阳光、热情,又对前途充满希望的大男孩,怎么可能就此瘫痪,必须终生躺在床上,永远也不能出门,当然更别提进修、结婚了? 「不……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呢?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她捂着脸,难掩悲痛地低泣,泪水不停地流,濡湿了她的掌心和脸颊。 护士小姐难过地看着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纪梦棠哭了好一会儿,稍微宣泄心头的悲痛之后,抹去眼泪央求护士小姐。 「他清醒了吗?能不能麻烦-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这——」护士小姐有点为难。「-才刚清醒,身体的状况还不是很好,最好先休息两天,等好一点再去看他也不迟。」 「不!现在他一定很难过、很惶恐,我必须去陪着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求-带我去!」 她拉着护士小姐不断拜托,护士小姐不忍,终于答应带她去看高仲威。 高仲威还在加护病房,虽然已脱离险境,但是颈椎损伤合并周边神经伤害,痊愈的可能性几近于零,他恐怕难逃终生瘫痪的命运。 纪梦棠在护士小姐的带领下来到加护病房外,高仲威的父母亲正走出来。他们一看到纪梦棠就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向来不赞成儿子和这无父无母的孤儿交往,现在果然出事了! 「就是-这女人害的吧?仲威说,是-要去阳明山看夜景,才会在仰德大道出车祸。都是-这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害的!」 失去理智的高母,不但怪她害她儿子出车祸,甚至连当年纪梦棠的父母意外身亡都怪罪在她头上。 「-给我走!滚得愈远愈好,别再靠近仲威一步!」 高母伸手用力推她,刚苏醒不久、还需要护士小姐搀扶的纪梦棠,哪禁得起高母这般对待?她一时没站稳,身子一颠差点跌倒,气得护士小姐对高母说:「这位太太,纪小姐也受了伤,而且才刚清醒,-怎么这样推她呢?」 「受伤?哼!-看她一点事也没有,连根手指头都没断,而我可怜的仲威因为这女人的缘故,以后可能得终生躺在床上,连路都不能走,我只有这个儿子啊,-要我们两个老的以后怎么办?我恨她,我早要仲威别跟她交往,他偏不听,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这女人害的!」 高母的指责,字字句句鞭笞得纪梦棠抬不起头来,只能压抑地低声啜泣。 「看来他们是不会让-见他的,我们先回去吧!」护士小姐气不过高母咄咄逼人的态度,径自拉走纪梦棠,边走边安慰道:「-别理会高太太说的话,她已经失去理智了。」 「不……或许真的是我的错!是我害仲威瘫痪的!」 纪梦棠知道,高母的话有许多情绪性的字眼,但是她要求上山去看夜景,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她不曾要求,他们就不会发生车祸,那么仲威就不会瘫痪了。 「哎!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到会出这种事?-也不是故意的呀!」护士小姐拍拍她的肩,要她别难过了。 纪梦棠脸上挂着眼泪,但已挤出一抹笑容道谢。「谢谢-!对了,我都忘了问-的名字。」 这个护士小姐人这么好,将来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我叫周沛如啦,以后-有任何问题,尽管找我知道吗?」 周沛如的善心和亲切,让纪梦棠在受伤之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们回到病房,远远就见四个身材挺拔出色的大男人,神色焦急地等在病房门口。 他们一见纪梦棠回来,立刻迎了过来,有的关心询问,有的则藉由轻斥来掩饰心中的担忧。 周沛如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而且还一次四个,不由得偷偷流口水。 不过她随即低斥自己:不行!-有男朋友了,不可以见异思迁,对不起她最爱的阿娜答! 「严铮哥、穆-哥——还有祖烨哥、缙培哥,你们怎么都来了?」纪梦棠既惊又喜,她没想到他们会特地抛下繁重的工作来看她。 他们五人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她打小就备受四位大哥哥照顾,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工作,却依然时时关心她、照顾她,她真的很感动! 「废话!唯一的妹妹受伤了,我们怎能不来看看?」袁祖烨首先用指赏她一记轻轻的爆栗。 「噢!」她抚着被敲的脑袋,心中却是无限温暖。 「高仲威的事我们听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坚强起来,他已经倒下了,-不能也跟着倒下,接下来-得好好想想,未来该怎么办。」严铮以兄长兼父亲的身分说道。 「我知道,谢谢!」他们的出现像替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她逐渐冷静下来,鼓起勇气面对残酷的未来。 没错!她要坚强起来,这时候仲威最需要她,她千万不能丧气。 「不过——梦棠,-要不要趁机和高仲威分手?说真的,我不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自以为是、好高骛远!穆-早想劝她和他分手。 「说得对,我也不喜欢他!他好像永远鼻孔朝天,很瞧不起人似的,而且他和-交往的态度,简直像施恩般,我早想叫-甩了他。」袁祖烨第一个跳出来附和。 「我也这么认为。」封缙培也点头。「况且医生说警方从高仲威身上测出酒精反应,证明他有喝酒,所以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不!你们——你们怎能这么残忍?」纪梦棠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要她不理瘫痪的他,还跟他分手? 「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建议!他会受伤我也有责任,我不可能抛下他!如果你们来是要逼我离开他,那么你们回去吧!」 纪梦棠失望又难过地掩面痛哭,光是今天流的眼泪就不知有多少,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让大家见了分外不忍。 最年长、稳重的严铮开口道:「你们别逼梦棠了,感情的事旁人很难论断是非公道,就让她自己决定吧!她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只需要给她鼓励就行了。」 「谢谢你,严铮哥。」纪梦棠感激地望他一眼。他们都是她的好哥哥,她实在不愿和他们发生争执。 「-的脾气打小就拗,我们早知道劝-也没用,所以-自己好好想想吧,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穆-笑着揉揉她的发,不再试图要她改变心意。 「对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站在-这边,要是有困难,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帮-处理。」 「谢谢你们!我会坚强的,你们放心吧,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击不倒我,因为我是纪梦棠啊!」 「那就好!」见她又恢复信心与精神,大家才安心离去。 这一夜纪梦棠辗转难眠,想到瘫痪的高仲威,还有现在他不知道怎么样了?是悲伤、难过?那是自然的!但生气、怨恨呢? 他——会恨她吗? 几天后,伤势逐渐稳定的高仲威被转送到普通病房,纪梦棠终于等到一个高父高母不在的机会,偷溜进病房去看他。 「仲威……」她看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全身插满管子的男友,心疼的眼泪立即落下。「仲威,你要不要紧?」 因为颈椎外伤造成横隔膜功能不健全,他目前还需借助呼吸器来帮助呼吸。 高仲威是清醒的,他见到纪梦棠不喜反怒,勉强蠕动双唇,从呼吸器里吐出愤恨的斥责:「-来干什么……我被-害得……还不够惨吗?」 当他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几乎全身瘫痪,成了真实的废人,震惊愤怒的他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几欲疯狂,想将身旁的东西全部摔碎,讽刺的是,他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现在他只能发脾气,向周遭的人宣泄心中的不满。 「仲威……我……」纪梦棠好难过,她没想到不只高父高母怪她,就连仲威也这么想?「那天我一直劝你不要喝酒啊!还要你骑慢一点的……」 「这么说来,-是说我咎由自取了?好,纪梦棠,-够狠!现在我瘫痪了……-就把过错全推到我头上!」 「不是的!仲威,我——」 「-出去……我不想见到-,既然-认为这一切全是我的错,那-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承受苦果!-出去——」高仲威既虚弱又愤怒地咆哮。 「仲威,你不要激动——」 「哎呀!-这个女人怎么跑进来了?」 这时,暂时外出的高父高母回来,看见纪梦棠偷溜进来,立即气得破口大骂。「我们才出去买个东西-就偷溜进来,-是不是真想害死我们仲威呀?」 「快给我们滚出去!」高母用拔尖的声音高嚷着,并且将她撵出去。 即使警察说她儿子是喝酒肇祸,她依然坚持,这桩事故是纪梦棠这个扫把星引起的。 「伯父伯母,我——」砰!病房的门当着她的面被甩上。 她怅然失意地回到自己的病房楼层,正好在走廊上巧遇刚替病人量完血压的周沛如。 「嗨,纪小姐!」周沛如走到她身旁,发现她垂着肩膀,脸色郁闷不乐,于是小声地猜测道:「怎么样?他们还是不让-见-男朋友?」 「不,我趁他们出去的时候,和仲威见面了。」想到高仲威的态度,最令她伤心。「我没想到,连仲威都认为是我害了他……」她忍不住悲伤,掩面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周沛如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小姐——」纪梦棠抹去眼泪,冀盼地问:「仲威他有没有办法复原,甚至下床自由行动?」 「这……脊椎外伤就目前的医学来说,还是难以痊愈的重症,而且以本院医师的能力来说可能也没办法。」 「以本院医师的能力来说?-的意思是说——其它医院的医生,有能力可以医治仲威?」纪梦棠惊喜地问。 周沛如捂着嘴,一双眸子慌乱地四处转动。「啊——不……对不起!都是我胡言乱语,-听过就算,不要当真!」 「不!-既然这么说,就表示一定有人有这个能力,求求-帮我,我一定要救仲威!」 「这……可是……」如果她偷偷替医院的病人介绍其它医师被上头知道了,海刮一顿就算了,严重一点说不定还会被解聘哪!况且那位医师的性格实在是…… 「我拜托-,周小姐!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了,求求-!」 「我……唉,好吧!」周沛如心软了,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们,才又压低嗓门说:「我是认识一位神医,医术神乎其技,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据我所知,脊椎外伤的手术他也动过好几次,如今那些病患都已康复了。」 「真有医术这么高明的医生?」纪梦棠听了好高兴,仲威有救了! 「嗯,我男朋友也是个医生,目前就在那位神医的私人医院工作。可是……」 「可是什么?」 「那位神医脾气非常古怪,他不随便替人家看病的。」 「啊?」不替人看病,还能称为医生吗? 「一来他不收急诊病患,二来他看病全凭心情,高兴就看,不高兴就不看。」 「什么?!」这是什么医生?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替人治病?「哪有医师是这样的,动不动就不替人看病?」 「所以啦,我跟我男朋友都认为,他根本不是真心想救人或赚钱,而是纯粹开医院来玩的。」 「开医院来玩?」纪梦棠快昏倒了,她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让仲威接受这种古怪医师的诊治? 「不过他的医术真的是没话说,若是在古代,一定是华陀扁鹊之流的名医,他是不医人则矣,如果肯动手医,可以说没有治不好的人,因此排队等着上门求诊的人还是多得不得了。」 「真的?那我一定要仲威上门求诊,就算他脾气再怪,我也不在乎!」就算那位神医拿扫把赶她,她也不会退却! 「可是……就算-去了,他也不见得会答应医治。而且不答应医治还算好,答应之后,问题才真的来了。」 「什么意思?」纪梦棠不解地望着周沛如。「他要求天价的诊疗费吗?」 「不一定,端看他的心情而定。我常常觉得,他彷佛有另一双眼,能够轻易看透人心。他会在短短的会面时间内,找出-心里觉得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取走- 若爱钱,他就会要-付出所有的财产作为医疗费;-若爱名,他就逼-用名位来换取亲人的健康;-若为情,他更会要求-和爱人分手……总之,为了治好亲人的病,大家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竟有这样的医生……」纪梦棠听了,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如果她前去求诊,那名古怪医师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 周沛如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纪小姐,这样-还要去吗?」 「当然!」纪梦棠毫不犹豫地回答,面容坚定,毫不动摇。 无论那名医师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不会放弃医治男友的最后一丝机会。 「周小姐,请-把地址告诉我吧!」 「好,既然-这么有心,那我一定帮。」周沛如将地址抄给她,并且说:「我也会请我男朋友帮忙,他叫许宽厚,而那位神医的名字是康焱丞。」 第二章 纪梦棠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周沛如给她的地址,去找那位脾气古怪的神医康焱丞。 不过周沛如给她的地址怪怪的,眼看着严铮派来接她的司机将她愈载愈远,路也愈来愈狭窄,放眼望去,四周几乎连栋房子都看不见,刚才甚至还经过一座乱葬岗。这里真的有医院吗? 她不由得怪异地询问司机:「是这里没错吗?」 「梦棠小姐,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地址来看,应该是这一带没错。」 「是吗?」纪梦棠疑惑地转头注视窗外,四周一片荒烟蔓草,会不会周沛如记错地方了? 就在她这么怀疑时,司机突然说:「我看到房子了!」 「-?」 「就在前头,-看--门牌的地址也相同。」 「太好了!」纪梦棠赶紧下车,并请司机等她,接着便走向那栋连外观都下太像医院的建筑物。 她推推门把--门没锁,她大胆地走入室内,里头的格局和摆设确实像医院,她想找个人来问问--可是空洞寂静的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冰冷的水泥墙建筑好像向她压迫而来似的,令她快要窒息了。不得已她只好拉开嗓子,朝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大喊:「请问--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于是她又喊了一次。「请问,有没有--」 「人在这里,吵死了!」 一名身身材挺拔、神态慵懒的男子从一个房间内走出来,然后停在门口,高而瘦的身体倚着墙,修长的手指探入口袋取出一根烟点上,打量的双眼直盯着她。 这女孩很美!清丽完美的五官、纯净无瑕的肌肤、一头飘逸的长发披在肩上,更显出她的荏弱气质,尤其那水灵灵的眼睛更美,即使她脸上满是忧愁与紧张,依然未损她的美貌。 她应该还很年轻吧?十九?二十?再过几年,她会是颠倒众生的大美人! 「这里是医院。」纪梦棠轻声提醒他。 医院全面禁烟! 「那又如何?」男子冷笑,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口烟雾。 纪梦棠见他态度狂傲,不由得暗想:态度这么嚣张,他该不会就是那名脾气古怪的医生吧?不过,不可能呀! 周沛如说那名神医医术高超,所以她认为他年纪应该很大了,说不定早已头发花白,而眼前这个男人看来似乎不超过三十岁,所以他应该是其它医护人员--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周沛如的男朋友! 于是她立即问:「请问--你就是许宽厚,许先生吗?」 「许宽厚?不!我不是。」男子嗤笑着将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他到山下载药品去了,等一下才会回来。」 「噢……」周沛如的男朋友不在,纪梦棠迟疑着,该不该请这个脾气看起来忒大的男人引荐,让她见见神医康焱丞。 这时,外头传来汽车的煞车声,男子勾起嘴角,闲适地道:「-要找的人回来了。」 没多久,一个梳着整齐的西装头、戴眼镜、模样敦厚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大瓦楞纸箱快步走了进来。 那个人看见纪梦棠站在走道上明显愣了一下,原先出现的高傲男人淡淡地告诉他:「宽厚,这个女人要找你。」 「喔?-是--」许宽厚放下纸箱,歪头看看她,突然恍然大悟。「啊!-就是沛如介绍的,那个脊椎伤患的家属吧?」 「是的!我叫纪梦棠,我想见康焱丞医师,请你帮我引荐。」 「帮-引荐?」许宽厚怪异地瞄了眼依然倚靠在门边的淡漠男子。 「呃……-还没见过康医师?」他虽是对着纪梦棠发问,但眼睛却不时偷瞄那个男人。「我再帮-问问,康医师愿不愿意接这名病人……」 「让她进来!」那名俊逸高挺的男人耸耸肩,转身走进那扇门内,许宽厚立即像松了一口气似的,高兴地对纪梦棠说:「康医师答应见-,-快进去吧!」 「他答应见我?」他是什么时候问的? 纪梦棠更加狐疑,总之这间医院就是充满着古怪! 走进门内,纪梦棠才发现那是一间病房,有诊疗桌、诊疗台、还有超音波等医疗仪器,丝毫不输给一般的医院。 但让她惊讶的不是这里的设备精良,而是刚才站在门口抽烟的男人,竟然穿上医师的白袍,坐在诊疗桌前。 「你怎么坐在这里?康医师没来,你就坐在他的位置上,这样太失礼了吧!」 「那-认为我是谁?」男子似笑非笑的眼带着淡淡的嘲讽。 纪梦棠再次打量他一番,才认真回答:「我想你应该是这里的实习医师,和许医师一样。我猜得没错吧?」 「-只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确实是个医师,但不是实习医师。」 「那么你已经是正式的医师了?」她充满惊讶,因为他看起来如此年轻。 「你该不会是--康医师的儿子吧?」 纪梦棠这番话,差点让那名男子失声笑出来。「-到底以为康焱丞几岁?」 「大概五、六十岁了吧!」要从小医师熬成大名医,最起码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吧?况且他的规矩那么多,一定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纪梦棠继续猜测着:「他应该身材瘦小、头发花白……」 「-该不会还想说他阴沉鬼祟、卑鄙猥琐吧?」 「我没那么说啦!」纪梦棠不好意思地摇头,毕竟她没见过人家,刚才关于外貌那番话纯粹只是她的猜测,至于性格嘛--她不好评论。 「如果他确实阴沉鬼祟、卑鄙猥琐,那-还想请他看病吗?」他故意试探。 「就算真是如此,我也没有选择。」她一定得医好仲威,她不能让他的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 男子定定地凝视她几秒,才又道:「-有带病患的病历来吧?先让我看看病历再说!」 「呃……可是康医师他--」纪梦棠下意识抱紧装有病历的包包,一副怕他伸手来抢的样子。 「-连求诊的医师都搞不清楚怎么看病?我就是康焱丞!」他冷哼着公布自己的身分。 「咦?!」他就是康焱丞?!「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因为你……太年轻了!」 「太年轻不能当医生?」他嘲讽地嗤笑。 「不是的!而是……」也不能怪她不相信,他看起来真的不像周沛如口中那个怪神医,不但太年轻,而且俊逸得不像传言中那名怪脾气的神医。 「需要我出示证明吗?」康焱丞冷冷地瞅她一眼。 「不--不用了,我相信您就是康医师!」 纪梦棠不敢再有半分怀疑,立刻取出高仲威的病历影本,正想交给他,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嚷声,接着诊室的门被人打开,一名相当美丽的中年妇人闯了进来,对着康焱丞哭喊:「求求你!康医师,求你救救我丈夫!他不能死啊--」 纪梦棠吃惊地看着她砰地跪倒在康焱丞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哭天抢地地哀求。「求求康医师,救救我丈夫!」 「丁太大,请您别这样!康医师正在看诊。」许宽厚满头大汗,正努力设法「请」走这位不速之客。 「不!康医师若不答应救我先生,我死都不起来!」那位妇人紧抱着康焱丞的脚,死也不放。 纪梦棠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也相当于心不忍。「康医师,她……」 她忘了自己的处境,还想开口替妇人求情,但康焱丞瞄都不瞄她一眼,径自问纪梦棠。「病历?」 *「可是--这位太太她……」 「这时候-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如果-放弃诊治机会的话,那么现在就请回吧!」 「啊,不!」想起高仲威,纪梦棠不能放弃。她立刻从包包里取出病历,急忙道:「病历在这里,请您过目。」 「康医师!你为什么只帮她不帮我?救救我丈夫啊--求求您啊!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妇人不断在一旁哭号。 康焱丞对她的哭嚷哀求无动于衷,不过倒是觉得烦,于是朝许宽厚吼道:「宽厚,把她赶出去!」 「是!」许宽厚不敢迟疑,立刻将妇人拉出诊室外。「丁太太,康医师已经决定不替丁先生看病,就不会改变心意,您还是请回吧!」 「不、不然,至少让我先生清醒一下吧?我有话对他说--」 「丁太大,请回吧!」 许宽厚怎敢违背康焱丞的命令?只能请走依然哭闹不休的妇人,关上门后,诊室里总算再度恢复平静。 纪梦棠望着诊室的门,想到刚才妇人无助的哭号,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心软了,而康焱丞这位大名医居然丝毫无动于衷,他果真如周沛如说的那般冷血…… 「病历呢?」 康焱丞不耐的声音再度传来,纪梦棠才发现病历还在自己手上没交给他。她惊慌地连连道歉后,赶忙将病历送到他手上。 康焱丞沉默地接过病历,开始凝神翻阅起来,而纪梦棠则紧张万分地屏息等他看完,真怕自己会像那名妇人那样,被他赶出门去。 诊室里有好片刻寂静无声,只有翻阅病历时的啪嚓声。 纪梦棠趁机偷偷打量他,不管看几次,她还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神医康焱丞。他穿着天蓝色的衬衫,颀长的身躯玉树临风,翻阅病历表的手掌白皙洁净,五指优美修长……他看起来真的不像镇日在病毒、坏死的组织或损坏的内脏之间打转的古怪医生,倒比较像儒雅的文人或是科技新贵。 康焱丞看完病历后,将病历合起放在桌上,唇角一扬,浮现一抹充满兴味的笑意。 「这个病例很有意思,患者颈椎c3、c4受损,造成颈部以下全身瘫痪,这可以说是不可能痊愈的严重外伤,我有兴趣接受这个挑战。」 「真的?!」纪梦棠听了当然很高兴,但同时也很怀疑。 「可是我听说脊椎损伤的病人是很难医好的,尤其仲威几乎全身瘫痪,现在治疗他的医院也表示康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怎么有把握自己一定医得好他?」 「脊椎属于中枢神经系统,是人体所有组织中最脆弱的组织,脊椎一但损伤,确实不容易复原,但这不是绝对的! 即使脊柱损伤,造成大脑与周边神经系统的通讯中断,但脊柱里仍有许多的神经原还依然存活着,所以只要保有这些神经原的功能不会消失,进而将受损的神经接回去,那么就算过程艰苦而复杂,想要痊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您的意思是--就算仲威已经几乎全身瘫痪,但还是有救?」 「患者才刚受伤,还在黄金抢救期内,再者依我研判,病患的神经伤害属于不完全性损害,也就是患者日后还有复原的可能,如果现在放弃才是真的没救了!」 「太好了!」纪梦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替仲威诊治。「那我会尽快把他送过来,谢谢您肯医治他!」 康焱丞发现她笑起来更美--只是不知道等会儿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答应先替他检查,可还没答应要医治他。」康焱丞冷冷地打碎她的美梦。 「为什么?我以为你要我送他过来,就是--」 「-应该知道,我替人看病是有条件的。」康焱丞的微笑看起来平和亲切,但却让纪梦棠有种全身发冷的感觉。 她甩去那种诡异的感受,强挤出笑容道:「当然!只要您愿意替仲威诊治,不论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的。」 康焱丞却是诡谲地笑着,缓缓摇头。「我不要钱,因为-不在乎金钱,所以就算全部给我了,-也不痛不痒吧?」 「那你是想……」那种浑身发冷的怪异感觉再度袭来。 而且,周沛如所说的话彷佛录音带似的,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取走……为了治好亲人的病,大家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会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个高仲威--是-的男朋友吧?」 「是……」 「那-就是为情了?」康焱丞在她身旁打转,盯着她的幽深瞳眸,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如果你不要钱,那么请问--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医治仲威?」 「-真的爱他吗?」康焱丞不正面回复她的问题,依然问些对纪梦棠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即使救他,会让-失去他的爱,-依然愿意救他吗?」他的话简直像猜谜似的,纪梦棠实在莫名其妙,但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是的,即使将来他变心,我依然愿意救他。」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他! 康焱丞不再提出问题,他默默地凝视她,眼中有抹类似火光的东西燃起,不过纪梦棠才惊讶地想再看清楚一点,那抹炫目的光芒就消失了。 「可是……你问的这些问题,和你开出的条件没有任何关联吧?」 「当然有!」康焱丞笑了,但那笑容清冷淡漠,没有什么温度。「如果-真的爱他,应该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吧?我想知道,-能为他牺牲到什么程度。」 「只要你能治好他,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纪梦棠依然如此坚定地回答。就算他要她一辈子在这里打杂做清洁工,她都愿意。 「很好!那么我要---和我交往。」 「什么?!」 纪梦棠拍拍自己的耳朵,心想:一定是我听错了!她的身体才刚康复,这阵子又为了仲威的事担忧劳心,所以睡眠不足、精神错乱了。 他怎么可能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呢? 「-不必怀疑自己的耳朵,-没听错,我确实要-和我交往。」康焱丞说得无比轻松自然,彷佛刚才他只是请她帮忙扫个地而已。 「为什么?」纪梦棠惊骇不已,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喜欢我?」 「不!」康焱丞低低一笑。「-确实长得很美,然而世上没有任何女人能让我不择手段非得到不可。我不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既然你并不是喜欢我,那为什么--」 「-爱高仲威,不是吗?正因为-爱他,所以我要-和我交往。我想知道,世人所歌颂的爱情,究竟能让人牺牲奉献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让我这个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冷血狂,流下一滴感动的眼泪。」他讪笑。 他鄙视亲情、唾弃友情、嘲弄爱情,在他心中,人类的一切感情都是虚假不实的,说穿了,所有的情感都只是精神或物质的交换,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条件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幸福。真正的奉献--只是一种宗教的狂热行为,除此之外,所谓的感情全是骗人的玩意儿! 所谓的情或爱,在涉及切身大事时,都会突然变得现实起来。这些年来,他看过不少所谓的孝子孝女、恩爱夫妻,还有挚爱手足全变了样。他不愿被骗,也不愿世人再受到情爱假象的欺瞒…… 纪梦棠骇然望着他凄冷的面孔,此时她终于明白,周沛如为什么会告诉她那些话,因为这个人实在太特异独行,可以说--他根本是个冷血的偏执狂!他当医生不是为了拯救人命,而是想操纵人命、玩弄人性,他可能会在你落入陷阱时伸手拉你一把,可是交换的代价却是--你的一条手臂。 无论能不能得救,求诊者都会痛苦不已,这正是他的目的……让别人痛苦,看别人挣扎,满足了他心底的变态欲望。 这个人根本不是神医,而是魔鬼! 「不……」她怎么会找上这个魔鬼呢? 而康焱丞以为她所谓的不,是指不愿答应他的条件。说真的他有点失望。「我以为-还能撑得更久一点呢。」他讥讽地摇头,表示失望。 「我没说不答应……」纪梦棠面色苍白,淡如蔷薇的粉色双唇绝望地呢喃。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但为了让男友仲威有一丝康复的机会,无论什么事,她都会去做! 「那么-是答应了?」那抹诡异的光芒再度出现在康焱丞眼底。他试验过无数对情侣,很少有人过得了这关试炼。 如果最终将会失去情人,还有谁肯无条件为对方付出?爱情的天秤上,如果一人抽身离开,那么另一方注定坠入地狱…… 「我能不答应吗?」纪梦棠凄楚地含泪冷诘。他等于掐住了她的要害,逼得她不得不妥协。 「别说得好像我拿刀逼迫-似的!」康焱丞冷冷地注视她绝美而痛苦的容颜, 「请-弄清楚一点,这不是胁迫!我提出我的条件,-自然有权选择接受或拒绝,如果-现在扭头走出这扇门,我绝不会阻拦-,但-不要认为自己受到我的迫害。毕竟今天让-如此痛苦挣扎的源头,是-挚爱的男友还有-所谓的真爱,而不是我!」 「虽然我是因为爱我的男朋友,才会如此被你玩弄于股掌间,但你能否认自己完全没有一丝罪孽吗?若说我的爱是罪魁祸首,那么你就是刽子手,我的爱因你而毁灭,你是撒旦!」 康焱丞漠然耸了耸肩,淡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为了确保-我的权益,我会拟定一份契约书,届时再请-签名。」他又取出一根烟,悠闲地抽着。 「期限呢?」纪梦棠闭上眼,身躯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既然这项约定是因高仲威而起,那么自然是到他痊愈为止。」 纪梦棠猛地睁开眼,反应激烈地质问:「万一你为了想拖延时间,故意不医好仲威,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希望我医治高仲威,那么最好信任我,否则只是徒增烦恼与痛苦!我若答应治好他,就一定将他医好,绝不会为了私心故意拖延治疗的时间。」 纪梦棠万分沮丧,就算她不信任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明知道一但走上就是不归路,但是她却无法选择。 「那么,一直到仲威痊愈为止,大概要花多少时间?」 「这点我现在还没办法给-肯定的答复,不过从病历上研判,起码要四、五年的时间,他才能像一般人一样正常行走。」 「四、五年?要那么久?!」纪梦棠忍不住惊呼。 「小姐!他不但脊椎受损,周边神经也有许多断裂,现在的他就像一具断了线的皮偶,若要修补,岂是一两年就能轻易完成的?再说神经的生长很缓慢,即使我今天就用显微手术把他断裂的神经管接合起来,管内的神经生长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成。 况且我说的四、五年,也包括做复健的时间,用五年的时间来换回一辈子的健康,我认为非常值得!」 「原来如此……」纪梦棠喃喃自语。她对医疗确实完全外行,一心只希望男友快快复原。 「我倒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些无谓的揣测,倒不如好好想想-和高仲威的未来--当然前题是如果你们还有未来的话。」他冷冷讪笑。 「你--我恨你!」纪梦棠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他的怨恨。 「无所谓!如果-要将自己宝贵的时间全用来怨恨我,那也无不可,-高兴就好!」 他再次展现冷血无情的一面,他不在乎别人恨他,反正他也从没指望过谁真心喜欢他,她想恨他,那就恨吧! 「我会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将一辈子爱着仲威,而且我就算死,也不可能爱上你!」 「我也不奢望-的爱,-若爱上我,我反而会感到失望。好歹让我见识一下何谓无怨无悔的真爱吧!我不在乎-是否爱我,反正-属于我,只要我一声召唤,-就必须立即过来--」 「我拒绝这样的要求!」纪梦棠恨恨地瞪他。 「虽然我答应和你交往,但绝不是无条件任你予取予求,我只能利用周末相你碰面,其余的时间你不能随意召唤我,更不能擅自对外公开我们交往的秘密,否则我宁愿以死赎罪,也不愿仲威接受你的诊治!」 康焱丞不发一语,微-着眼,透过缭绕的薄烟,凝视她充满恨意的坚决面孔。 这女人,性格出乎他意料的呛!如果他不答应她的要求,她真有可能会为高仲威殉情。 她死了,对他半点好处也没有,反而让他少了很多乐趣,反正天天对着一个女人,他也会腻的,她所提的每个周末会面一次,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很好,看来我们总算达成共识了!」康焱丞毫不在意地耸肩一笑,在烟灰缸里捻熄香烟,然后起身道:「-可以走了!找个时间把高仲威送过来,顺道签下契约书之后,我就会开始替他做治疗。」 「我会尽快把他送过来的!」虽然恨他,但现在,她只能选择相信他。 她开门离去后,康焱丞不自觉走到窗前,凝视那抹怅然远去的萧索背影。 纪梦棠……看来柔弱得像朵水莲却尖锐得像株仙人掌,又强韧得像不畏寒冷的忍冬花,这个特别的女孩深深引起了他的兴趣! 无妨!未来的日子,还有很多时间让他好好研究,她还有哪些独特之处! 第三章 「仲威,这里就是我所说的康氏医院,是我特地向人打听的。康医师是很有名的神医,曾经治好无数被其它医院放弃的病患,你好好在这里治疗,我相信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纪梦棠离开康焱丞的康氏医院之后,悲喜交加地再度去找高仲威,向他们提出为他转院的要求。 当然一开始,高仲威和高父高母完全不相信她,还叫她滚出去,但她毫不灰心地一再劝说,并请来周沛如证明这件事确实是真的,他们才半信半疑地信了。 反正最糟的结果,顶多是像现在这样终身瘫痪躺在床上罢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如果医不好,他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于是在他们的同意下,纪梦棠将他转入康焱丞的医院,直接住进他所安排的头等病房。 这时高仲威才懊恼又愧疚地说:「梦棠,对不起!我这么责怪-,还把-赶出去,-却不计前嫌地四处替我找医生,-一定累坏了吧?我……真是谢谢-!」 「别这么说啊,仲威!」纪梦棠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呀,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更何况只是找一位医生。」她有些苦涩地笑着,自然不敢对他提起康焱丞的要求。 「对了!刚才我被推进来,一路上好像都没看到什么人,这间医院没有其它病人吗?」高仲威一直觉得这间医院怪怪的,好像跟一般的医院不一样。 「没什么病人是自然的,因为康医师虽然医术奇佳却脾气古怪,从不轻易替人看病,所以这间医院才会空荡荡的,没什么病人出入。」纪梦棠下意识地回答。 「不轻易替人看病?那他为什么答应替我治疗?」高仲威惊讶地问。 「这……那是因为……」 纪梦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白着脸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回答:「我求了他很久,大概是受不了我的骚扰,所以才答应替你治疗吧!」 「是这样的吗?」高仲威喃喃自语,心中还是有几分怀疑。事情的经过,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吗? 「对了!仲威,你安心在这里接受治疗,我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看你、陪你,你不必担心会寂寞。」 「梦棠,-实在太好了,要是换成其它人早就离我而去了!」对于她的不离不弃,高仲威感激不已。 说真的,如果今天立场对换,全身瘫痪躺在床上的人是纪梦棠,他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一直陪在她身旁,但她却毫不犹豫地做了。 他激动地许下诺言:「梦棠,我爱-!等我身体康复之后,我们马上结婚!」 对于他的承诺,纪梦棠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一但他知道她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女人,还会如此爱她吗? 将来究竟会如何,此刻她并不知道,不过听了这句窝心的话,她也算稍感安慰了! 这时,康焱丞带着许宽厚,还有纪梦棠首次看见的两名护士走进来。 「病房住得还舒适吗?」 他虽然对着高仲威问,但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愀然变了脸色的纪梦棠。 「非常舒适!康医师,谢谢您的安排!」纪梦棠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并且昂起下巴瞪着他,表达心中的愤恨。 「原来这位就是康医师!」高仲威没想到自己的主治医师如此年轻,不由得感到惊讶,不过最令他觉得意外的,还是女友的反应。「梦棠,-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太好,这样对康医师会不会太失礼了?」 「怎么会?我没有特别不礼貌的举动呀!况且康医师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他不会介意我用最率真、自然的态度来对待他的。你说是吧,康医师?」 纪梦棠无法在高仲威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能不断用眼神凌迟康焱丞。 康焱丞对她想杀人的眼神视而不见,依然一脸漠不在乎得令人生气。 而许宽厚则是上前对高仲威说:「现在我们要替你做x光片检查及核磁共振照影检查,护士小姐会推你过去检查室。」 「现在就做检查?」面对全新的治疗,高仲威显然很紧张。 心疼的纪梦棠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不要紧张,我会陪你过去!」 不知为什么,纪梦棠握着高仲威的手这一幕,让康焱丞觉得很刺眼。 「不!亲属在一旁只会影响检查结果,请-在病房等。」 「什么?!」纪梦棠气炸了,这个恶魔甚至连她陪伴在男友身边这么宝贵的时间都要狠心剥夺! 「miss张、miss李,把病人推走!」康焱丞不理会她的愤怒震惊,径自扭头对院中仅有的两名护士吩咐。 「是!」两名护士不敢耽搁,立即把高仲威推出病房。 康焱丞连瞧都不瞧气鼓鼓的纪梦棠一眼,随后跟着走出病房。 纪梦棠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秀气的小拳头握得死紧。号描目中无人的傲慢偏执狂! 许宽厚在一旁见了,真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该感到无奈呢?这两个人究竟怎么了?好像在呕气似的!尤其是康医师-- 虽然康医师总板着脸,但比起老是挂着嘲讽笑脸的模样要好多了,而且他总不能幸灾乐祸或是隔岸观火嘛,于是赶紧替康焱丞缓颊。「其实康医师也是想早点替高先生检查,早点做治疗。」 「你老实告诉我,康焱丞的医术究竟如何?他真的能治好仲威吗?」她会不会把自己卖给撒旦之后,才发现撒旦根本只是披着白袍的庸医? 「纪小姐,康医师能让高先生复原到什么程度我不敢推断,因为我的医术还没有到那么精深的程度。我只能告诉-,康医师真的是我见过医术最高明的医生,没有任何人的医术比他更好!其实康医师的父亲也是医生--大约在十多年前,他父亲康之广曾是全台赫赫有名的名医。」 「他的父亲也是医生?」纪梦棠倒真有点好奇了。 什么样的父亲,会教出这种性格怪异的孩子呢? 「那时他的父亲在知名的大医院任职,还曾担任一些高级政要及企业闻人的主治医师,医术非常精良。康医师可能就是遗传到他的医学天分,很早就展露出医学上的长才。 人家需要七年才能读完的医学院,他五年就轻松念完了,接着以三年的时间前往美国攻读研究所及博士学位,后来陆续在几所知名的大医院实习,最后才回到台湾自行开设医院。」 「那么你知道他父亲现在人在哪里吗?」她想,如果康焱丞能够医治高仲威,那么他的父亲应该也办得到才对,或许去求他父亲会比较好! 「他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什么?他父亲过世了?」算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是的……听说是发生意外,和妻子两人葬身火窟……」 外头还有谣言说纵火的人就是康焱丞,但他坚决认为不是。康医师或许不是仁心仁术的好医师,但确是有人性的,也有感性的一面,和他共处三年多,他相信康医师的为人! 「是吗?」 「总之,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不清楚,只知道他过世了。」 而康之广过世后,身后留下的庞大保险金及遗产,让康焱丞不到三十岁就开设了这所医院,而他则是因为仰慕康焱丞的医术,才会死忠跟着他。 「那么,我只能求助那个魔鬼,没有其它的希望了?」纪梦棠失望极了,原以为能够…… 看来,她终究是逃不掉! 傍晚,纪梦棠和高仲威道别后,离开他的病房。 她独自走在幽长的走廊上,脑中紊乱地思索着这阵子发生的事。不经意抬起头却发现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潇洒地倚着墙注视她走来,显然正在等她。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脚步,以冰冷的眼神询问他有何贵干?他噙着嘲讽的笑容,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她。 「这里头有一些文件,-回去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就请在上头签名。另外,这个周末请-到这个地方来找我。」他又递给她一张用药品便签书写的住址。 「不是在这里见面?」纪梦棠讶然问。 「这里可是医院!-该不会以为我平常住在这里吧?不过-若喜欢在这里,我也愿意--」 「住口!」纪梦棠羞得满脸发红,又气得浑身发抖。「我不像你那样没有道德良知与羞耻心!周末我会到这个地方找你,你可以停止你的嘲弄了!」 她捏紧那张纸条,高傲地扭头就走,加快脚步笔直地走向大门。 康焱丞凝视她宛如被激怒的猫眯般竖得直挺挺的背脊,嘴角再次浮现一抹有趣的笑容。她实在是个耐人寻味的小东西! 她--很爱她的男友吧? 想起那个名叫高仲威的男子,他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高仲威配不上她!虽然今天他才第一次见到高仲威,但他直觉萌生这个想法。 论外貌,高仲威俊朗帅气,与她十分登对,至于性格--目前他还看不出有何缺陷,然而说不出什么原因,他就是觉得配高仲威,对纪梦棠来说太可惜了!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至于那人是谁?他不知道!总之不会是他。他只把她当成一只有趣的小猎物,只想抓在掌中要弄一番,等他腻了自然会放她离开,届时她高兴和谁在一起,他根本不想管。 然而想到她柔顺地依偎在某个男人怀中,那幅画面奇异的刺眼,康焱丞满心不舒坦。但他告诉自己:现在她是他的小宠物,想到她属于另一个人,难免令人心头不快,等他厌了腻了,就不会在乎她和谁在一起了! 因为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绝不可能!他对亲情的想望、对爱情的憧憬,全在十多年前那场大火中消失了。 那场意外让他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不要让任何人在自己的心目中太过重要,因为那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继而做出疯狂的事。 他绝不要让自己变成那样! 绝不! 周末的夜晚,沉寂的城市彷佛沸腾般活跃起来,捷运车厢里满是赶着去约会的情侣,或是出外寻找乐子的年轻人。 纪梦棠哀愁的身影,在这些满脸笑容的人群中只显得格格不入。今晚她是以赴死的心情独自前来赴约。 下了捷运,她宛如幽魂般,浑浑噩噩地走向康焱丞的住处。 她按照地址,来到一栋被设计成雄伟罗马建筑的高级公寓,走进大厅,在一楼的回廊处有一座可爱的小喷泉,喷泉的水池旁种满绿色的植物,在灯光的映照下颇有欧洲雅致浪漫的气息。 但她根本无心欣赏,径自通过回廊走向前方的警卫室。警卫通报过后,恭谨地送她进电梯,并替她刷过磁卡后,又默不作声地回到警卫室,态度相当平静。 纪梦棠在心里冷哼:八成是因为经常有女人深夜来找他,所以警卫才见怪不怪吧! 走出电梯,她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康焱丞住的那户--因为这栋高级公寓每层楼只有一户,所以根本不需要费神去找。 她正想伸手去按电铃,大门已由内侧开启。 他怎么知道她来了?她有点惊讶地望着康焱丞,他穿着白色的浴袍,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纪梦棠窘恨得咬紧下唇。 「-来得正好,我刚好准备要洗澡。」 他示意她进入屋内,然后顺手关上门,落了锁。 纪梦棠听到落锁的喀嚓声,浑身寒毛立即竖起,并且下意识地离他好大一步,彷佛一沾染到他的气息,就像染上致命的病毒一样。 她过度的反应,让康焱丞嘲讽地一笑。「我没有aids或是sars吧?」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纪梦棠僵硬地辩解,他更加嘲讽地望着她,摆明不相信她的「解释」。 「可惜的是,-永远无法摆脱某些人的亲近,譬如--我!」 康焱丞冷不妨捧起她的下巴,双唇倏然贴上她的,在她的震惊中占领她口中的芳津。 纪梦棠很想昧着良心说,他的吻难以忍受得令人作呕,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的唇瓣温热而干爽,嘴里有着淡淡的烟草味但并不难闻,他的唇瓣像羽毛般摩挲她的,轻柔缓慢,他的吻--意外地温柔。 这个吻很快就结束,纪梦棠还在震惊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已离开她,脸色平静自若,还像个尽责的主人般细心叮嘱着:「冰箱里有啤酒等饮料,-可以自行取用,若想看电视也请自便,总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要什么就自己动手。」 纪梦棠气死了,这个男人居然在强吻她之后,表现出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实在可恶至极! 「这里永远也不会是我家!」她恶狠狠地瞪他,犀利地回嘴。 康焱丞耸耸肩,无言地表示:随便-! 他转身走向浴室,嘴角才缓缓浮现笑意。 她的唇甜得不可思议!他喜欢她的唇--或许是太喜欢了。他皱起眉,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控制他的心!父母血淋淋的教训,他不该忘记也无法忘记,那场悲剧宛如连续剧般,夜夜在他梦中回放。 当时的痛楚就像火焚的痕迹般,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身上。 他进入浴室后,褪去浴袍,身上赫然出现宛如树根般隆起的暗红色烫伤疤痕,从右上臂直到右边腰际,明显半身曾遭火焰灼伤。至于他的左胸则有一道明显的白色疤痕,看起来像--刀疤! 这些伤是他十四岁那年,从亲生母亲那里得来的「临别赠礼」。 那时她可以说完全疯了,父亲对家庭的冷漠与从不间断的外遇,让深爱父亲的母亲因而疯狂,又因疯狂而失去人性。 那几天,她终日像幽灵般在家中游荡,嘴里喃喃自语。 那一夜母亲终于付诸行动。他醒过来时人已在医院,身上大片面积灼伤,胸前还有一道不浅的刀伤。最惨的悲剧莫过于警方告诉他父母同时葬身火窟,而悲痛的他却掉不出一滴泪。 至此之后他性格回变,以往天真开朗的少年变得讥讽、不信任人性,成为医生后更看尽人生百态。有人信誓旦旦敬爱父母,但等他们一死却忙着争遗产;有人口口声声说疼爱子女,却不愿抛家弃产救治怪疾缠身的孩子;更有夫妻日夜呼喊着深爱对方,可是一方意外成为植物人之后,另一半再也没出现过。 人间真的有情吗?他不是怀疑,而是根本不信! 自然,不信感情的他心中也不可能有爱,这是无庸置疑的。 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走入他的心,父母的悲剧绝不可能在他身上重演! 他扭开水龙头,淡白色的疤痕逐渐在水雾中隐没。 康焱丞去洗澡后,既紧张又慌乱无措的纪梦棠不知该做什么,可是又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她可能会忍不住夺门而逃。 她打开电视,从第一台转到第一百台,胡乱转节目看,可是没有一个画面能够吸引她的目光,最后心烦意乱的她索性关掉电视,起身打量这间房子。 这间房子不小--大约有七八十坪吧,明亮宽敞,布置得相当舒适,康焱丞似乎偏好现代化的设计,许多家具装潢都选用银色金属制品,看起来不太像住家,反倒像展示馆或是--手术室? 这男人果然变态,连居家布置都和常人不同!她哼然一笑,沿着有地灯照明的走廊一路向后方走去。 她稍微看了下,发现这间房子坪数虽大,但房间的数目并不多,总共才三个房间--主卧房、客房和书房,当她推开书房的门扉时,立刻被里头广大的空间和丰富的藏书震慑。 大约四五十坪的空间,全部铺上浅灰色地毯,除了一面是整片采光极好的落地玻璃窗之外,另外三面墙全是一座座超级大书柜,书架上摆满了书,还有些书没位置放而堆放在角落。 一张樱桃木古典书桌摆在书房的正中央,桌上有计算机和一盏台灯,整间书房看起来就像一间小型的图书馆。 从刚才参观到现在,她发现一件事--康焱丞是个相当注重整洁的男人,屋里的物品不但摆放得相当整齐,而且一尘不染,和一般男人迈遏的习性不尽相同。 像高仲威,他虽不算不爱干净,但很喜欢乱丢东西,有一次她去他的房间,差点没被那满坑满谷的书籍、衣物、杂物吓死。 高仲威一面把东西扔到地上腾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一面叨叨念着妈妈怎么没来收拾房间……他并不像康焱丞这么爱干净。 等等---现在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欣赏康焱丞呢?她惊恐地喝斥自己。像他这等脾气古怪的人,有洁癖也是正常的,她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赞美他! 她重新凝定心神,步履轻巧地走进书房,沿着一落落书柜好奇地扫视架上的书籍。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都看些什么书?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她诧异地发现,他阅读的涉猎范围实在很广,从医学、化学、生物、经济、科技、军事、甚至文学都有涉猎,她偷翻了几本,发现有些原文书艰深难懂,她自认不笨,却半个字也看不懂。 这是哪国文字?根本不是英文嘛!他真的看得懂吗? 「那是德文书。」康焱丞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他已洗好澡,换上一套长袖的运动衣和运动短裤。 纪梦棠诡异地瞄他一眼,现在才九月初,气温还很高,并没有冷到需要穿长袖吧? 她不知道,因为身上灼烧疤痕的关系,他从不穿短袖上衣,那就像是他心头最深的秘密,不会轻易让外人知晓。 「你懂德文?」反正也看不懂,她将书塞回架子上。 「嗯,还有法文、西班牙文、拉丁文和日文-不能否认,有些书翻译得实在太烂,我想干脆自己学会看原文,比较不会被译者误导,扭曲原作者的真意。」 他说得宛如吃饭那般简单,纪梦棠却听得目瞪口呆。 「你是天才吗?」学习多国语言对他来说好像不费吹灰之力,说学会就学会? 「就一些无聊的测验数据来说--是的,我的智商超过两百。」 「两百?!」纪梦棠再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有能力做其它人做不到的事了,他根本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现在-应该相信,我有能力医治-的亲爱男友了吧?」他嘲讽地一笑,幽深黝黑的眼眸直盯着她。「现在,我们该上床了!」 上床?!听到这两个字,纪梦棠浑身一震,两手因紧张而颤抖。 「我还不想睡!我、我想看电视,我……」 「明天再看吧!」康焱丞靠近她,近得让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新气息,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辐射出的热度。 不……她开始浑身颤抖。 他的手伸向她,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卧房。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垫上,丝棉柔细的质地,宛如触摸般滑过她裸露的肌肤。 她颤抖地紧闭着眼,等待她最恐惧的时刻到来。 第四章 「睡吧!」 纪梦棠万万没想到,康焱丞将她放到床上后,竟是说了这句话然后径自翻身上床,找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去了。 「咦?」睡觉?!她惊讶地睁大眼。 「怎么?-还有所期待?」黑暗中,他幽-的眼嘲弄地盯着她。 「不--」她用力摇头,面颊绯红地拉起丝被盖住自己。 低低的笑声传来,令她又气又窘,她怎么知道他会故意耍她! 康焱丞知道自己这般嘲弄她太不道德,但他无法不去享受逗弄她的乐趣。她美得像朵娇艳的花却有副呛辣的脾气,毫不畏惧他。她很有自己的主见,虽然妥协却不屈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特别的女孩! 他没发现,自己注视她的眼光太温柔了,无论她如何犀利回嘴,他都像宠溺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从不动怒。 如果察觉到这些,他可能会立即把她推开。 「我会的!」纪梦棠翻身背对他,卷起丝被将自己像蚕宝宝一样密密实实地包裹住。这样应该可以预防他半夜突然「兽性大发」吧? 身后又传来他的低笑声,简直快把她气炸了,她索性将丝被高拉过头,嘟起小嘴不再理他。 「-会把自己闷死的。」他带笑的声音透过丝被传来。 「不用你管!」她使起小性子,执意像只蜗牛般躲在自己的壳内,拒绝探出头来。 他假装困扰地自言自语。「可是这样我很困扰-,万一-闷死在我床上,我这张上好的床不就报废了?而且还得替-收尸,想想实在麻烦。万一-家人来找我索赔,又得额外多付一笔开销……」 「放心!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不会有人来找你索赔!」她气得拉开被子,翻身大嚷。什么收尸?这个人的嘴实在太坏了! 「-是孤儿?」康焱丞的眼中出现同病相怜的疼惜。「真巧,我也是!看来我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不好意思,我笃定我们一定不合!」瞧他们哪次见面不吵架?会合得来才有鬼! 「是吗?」康焱丞的眼中依然透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她依然语气不善,但更少她不再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否则他还真怕她闷死,到时他就少了个有趣的伴了。 「睡吧!」他轻声说道,率先闭眼休战。 纪梦棠防备地瞪着他好久,确定他没有任何袭击她的意图,才再次闭上眼睛。 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一整夜,但不知是她累坏了,还是他的床太温暖舒适,原本打算不睡的她,闭上眼睛静静躺着,竟然过不了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康焱丞一直由背后凝视她隐藏在被子下纤瘦的身影,彷佛守护着她似的,直到她呼吸深沉平稳睡着了为止,他才合上酸涩的眼让自己好好休息。 这一觉,纪梦棠睡得很沉,但将近凌晨的时候,身旁一阵怪异的低吼声惊醒了她。 她吓了一跳,迅速睁开眼转头一看,发现仍在睡梦中的康焱丞双手不断在空中挥舞,嘴里还喃喃不知嘶吼着什么,看来应该是做恶梦了。 「不要!不要那么做……求-……」他的头不断在枕上左右摇晃,满头大汗,面容痛苦,完全没了清醒时讥诮嘲弄的可恨模样。 她爬起来,犹豫地看着还在梦中不知与搏斗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她本来想狠下心不理他,但是他好像很难受,所以她一直挣扎,这样不理他好吗?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叫醒他。 「喂,醒醒!」她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轻推他的肩膀,但他没醒过来继续在梦中挣扎。 她没办法,只好挪近几-,加大音量叫他。 「喂--你醒醒!」这回她用手掌大力推他,他总算睁开眼睛了,不过才一张开眼,却是迅速抓住她的手,厉声质问:「-为何还不放过我?!」 「好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力道大得像快把她的手腕扭断,她痛得眼眶浮现泪花,却抽不回自己的手。 「---纪梦棠?」康焱丞好像终于清醒了,一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立即像烫着般迅速甩开。 他撑起身子,用手抹去满脸的汗水。「发生什么事了?我做恶梦?」 「嗯!你叫得很大声,好像很痛苦……」 这是一定的,自从家中发生遽变之后,他没有一夜不做恶梦。 「抱歉吵醒-了,继续睡吧!」康焱丞轻声致歉后翻身下床。 「嗯。」她假装拉拢被子,一面偷偷用眼尾的余光偷瞄他的动静。 她见他走到落地窗前,在咖啡绒长椅上坐下,随手从一旁的矮几上取烟点燃,然后凝望着窗外,默默地抽着。 袅袅升起的烟雾让微弱的灯光显得更昏暗,她只能看见他萧索孤独的背影,还有那点特别明亮的红色烟头,他的表情她根本看不见,但难以解释为什么,纪梦棠就是能感到他的身影所透露出的悲伤气息。 为什么他的背影看起来让人觉得好可怜?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难道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吗? 认识他已经一个礼拜了,但她还是无法捉摸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他卑劣可恶?但他并没有不顾她感受地强自夺取她的身体。说他阴沉诡谲?有时他又笑得像个顽皮的大孩子。说他讥诮讽刺?但有时他又温柔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说他豪爽开朗?偏偏又让她窥见他阴郁孤寂的一面。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难懂喔!他不像她的男友高仲威那般简单明了,当初交往时,高仲威的优点缺点、兴趣好恶,她很快就摸清楚了,但是相识一个礼拜,她却觉得自己根本还没看进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她有种直觉,他的心里一定隐藏着极为骇人的秘密。 她惶然迷惑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落地窗透出明亮的光线,纪梦棠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睡着了。 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好像类似煎蛋的香味。 「-醒了?早餐刚做好,快来吃吧!」康焱丞端着早餐走进来,放到落地窗前的小玻璃几上,拉开窗帘,正好可以看见远山和灰蒙蒙的城市。 「我先去梳洗。」纪梦棠有些羞赧地跳下床,溜进浴室里。 浴室的镜子里,反映出一张透着桃色红晕的脸庞。 奇怪!昨夜他们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为何她会有一种似新嫁娘的娇羞感?最夸张的是,原本很痛恨他的自己,对他居然提不起一点恨意了。 是昨晚他孤独的背影令她感到同情?还是因他没有夺取她的身体而心生感谢?总之,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憎了。 梳洗过后走出浴室,看见他又坐在长椅上凝望着窗外沉思。这样的孤寂身影,总能触动她内心那一处,让她深深感到怜惜。 听许宽厚说他的双亲死于一场火灾--他是在思念他的父母吗? 她不忍打扰他的凝思,便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过去。然而无论她的脚步再轻,敏锐的他依然立即发现。 他迅速转过头,看见她立即露出淡淡的笑容。「-好了?快过来吃早餐吧!」 他脸上的浅笑化解了一切悲伤的气息,刚才萧索的身影彷佛是她的错觉。 「谢谢!」她在柔软长椅的另一端坐下,望着精致瓷盘里色彩鲜艳的食物。 瓷盘的正中央放着精巧的鲔鱼三明治,左边是鲜黄中掺杂着艳红的培根炒蛋,右边则摆放了一些西生菜和切片的西红柿,不但配色极好,而且营养满分,纪梦棠霎时饥肠?辘起来。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这些全是你做的?」 「不像吗?」他又是淡然一笑,身先士卒咬了一口鲔鱼吐司。 「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外食,所以还满常下厨的,我个人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啦,就不知-怎么评价了?」 r我尝尝看。」她用叉子舀起一些培根炒蛋试了试味道,发现出乎她意料的美味。「味道很好,非常好吃!」她真诚地赞叹道。 「谢谢!」 他也吃了培根炒蛋,满意地点点头,并催促她试试鲔鱼吐司。她尝了之后也极力夸赞,这顿早餐吃得意外地平和愉快。 餐后,她抢着洗好盘子,接着他便提议出去走走,她问去哪里,他只神秘地说跟他走就知道了。 结果--他带她去爬山! 军舰岩位于市郊的阳明大学校区内,他显然常来,驶入校园停好车之后就如同识途老马一般,带着她往长长的阶梯上走去。 纪梦棠没来过这里,半新鲜半疑惑的她,认份地跟着一步步往阶梯上爬。她自认体力不错,平常也偶尔会运动,但几百阶的长梯还是让她爬得脸红气喘,香汗淋漓。 反观康焱丞呢,他一步一阶走得平稳又快速,不过只要一发现她落后太多,就会停下来等她跟上他。 走了约二十分钟,一块形状神似军舰的天然巨岩就出现在眼前。 康焱丞轻松几个大步就跨了上去,倒是没有攀岩经验的纪梦棠,只能小心扶着岩壁战战兢兢地往上爬。 忽然,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将手递给他。 她犹豫着,该不该接受他的好意。 他感受到她的犹疑,唇角一勾,恶劣讪笑道:「怎么?我的手有刺,还是-怕我把-推到山下去?」 他的嘲弄又回来了!她怎会曾经以为他可怜?他根本可恶至极!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怕他谋害她,纪梦棠板着脸将自己的手伸向他,但小嘴却气得噘起。 「抓紧!」康焱丞握牢她的手,一鼓作气将她拉上来。 他的掌心干爽而温暖,牢牢地握住了她,奇异地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将近三十了吧?成熟而稳重,不像高仲威,虽然二十二岁也大学毕业了,却还是不定性,感觉很不成熟……慢着!她这又是在干什么?她为何老是拿仲威和他相比呢? 深深的罪恶感袭向她,一跨到岩石上,她立即松开他的手,像为了赎罪似的,和他保持一大段距离。 「生气了?」康焱丞毫不在意她的刻意保持距离,走到她身旁轻笑道:「-知道自己鼓着脸的模样,很像一只胖嘟嘟的河豚吗?」 河豚?胖嘟嘟?!纪梦棠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把「胖」这个字用在她身上!从小到大她的身材都是最标准的,尤其现在,她还是大学里大家公认的校花哪! 「别气!-看那边--」他按住她的肩,指着远处的风景给她看。 纪梦棠顺着他的手指望下去,立即惊奇地睁大眼。「好漂亮!」 从这座山眺望下去,山下的风景清晰可见。远山朦胧宛如薄纱,城市里的建筑透着灰蓝色的色彩,淡水河蜿蜒流过像是输送城市营养的血管,红色的关渡大桥横亘其间,桥上有许多汽车像小蚂蚁般缓慢移动。 她从以前就很喜欢居高临下看夜景,迷蒙的灯火总能令她心情平静,没想到不只夜景璀璨迷人,白日登高望远的景致也这么棒! 望着她惊奇愉悦的小脸,康焱丞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果然喜欢这里。 见她笑得开怀,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悄悄扬起。 虽然他喜欢嘲弄她,爱看她粉嫩的双颊因气恼而透出漂亮的红晕,但他更喜欢看她笑。当她开心时,大大的杏眼会闪闪发亮,她的笑容足以使世上最娇艳的花朵为之失色! 纪梦棠不经意转过头,发现他专注的深深凝视,不由得羞红粉颊,浑身不自在起来。但好强的她可不愿让他发现她的羞涩不安,于是故意昂起下巴,凶巴巴地质问:「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不觉得自己很美吗?」康焱丞浅笑着反问。 「那--那是当然的!」即使她本来对自己没这么有自信,也在他的刺激下变得更厚脸皮,最好让他恶心吐死,那她就解脱了。 「-对自己有自信,我觉得非常好。」他最欣赏她这一点,昂然好强像个打不倒的女战士。 这天,他们在山上看了半天的风景,中午下山觅食,下午则到街上乱逛,最后走进书局,买了一堆书籍杂志回家,在书房消磨了一个晚上,连晚餐都是叫外送披萨,在书房边看边吃。 她看了几本喜欢的书,直到深夜才有点不安地回到房间。 这晚,康焱丞依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深夜,纪梦棠躺在床上,望着背对她径自入睡的宽瘦背影,心中茫然迷惑。 当她答应他的要求时,以为他定会迫不及待地要求同床--噢!他们确实是「同床」了,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原以为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享用她,所以她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可是来了之后才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打算碰她,只是像朋友一样招待她。不!或许比朋友还深一点的感觉,应该说像情侣吧。 她觉得很奇怪,既然他提出交往的要求却不打算掠夺她的身体,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要一个朋友?情人?还是家人?抑或是--他根本只是想要一个说话的伴? 她不懂!总之,康焱丞这个男人真的太难懂了! 星期一早晨,吃过他准备的早餐后,她便与他道别前往学校上课,接下来的五天她是完全自由的,不会受到约束。 一个礼拜后,她同样在周末时准时赴约,他也依然对她待之以礼,偶尔两人出去逛逛,有时则在家看书、看影带,或是天南地北的闲聊,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 两年后 两年的光阴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康焱丞变了,纪梦棠变了,高仲威变得更多!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瞬息万变的短短两年间,确实能让人有莫大的改变。 「糟糕,这么晚了!」纪梦棠一从应征的公司出来,就急忙赶往康焱丞的医院看高仲威。这两年来,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到医院看他,从来不曾怠惰,而今天她刚好到一间知名国际服装公司面试,和面试的名设计师聊得太久,仲威怕要生气了。 她一面看表,一面迈开被紧身窄裙包裹的长腿,加快脚步走向高仲威的病房。 上个礼拜她从学校毕业了,也顺利考上研究所,因为研究所的课较少,所以她想找个打工的工作,不为钱只为了累积实务经验。其实严铮他们都表示,欢迎她加入五行集团,他们会特别为念服装设计的她开一间服装公司,让她尽情发挥所长,不过她却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够,还不足以独当一面,所以她打算先到外头的公司打工一阵子,等磨练够了再说。 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怎么回事,昨天突然有位返台设柜的知名国际级服装设计大师亲自打电话给她,问她愿不愿意到公司上班。 她受宠若惊,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以及为什么请她,他都笑而不答。 今天前去面试,和那位名设计师相谈甚欢,他看了一些她带去的作品,也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希望她下个礼拜一就去报到。 她能找到这么棒的打工工作,高兴得直想和人分享,如果告诉仲威,他会替她高兴吗?她走到高仲威的病房外,却正好遇到康焱丞。 「-好像很开心?什么事这么高兴?」他浅笑着问,同时欣赏地打量她,嗅闻她身上飘来的淡雅香气。 两年了,她出落得更美了!她将留长的黑发梳成公主头,整齐地披在肩上,让只抹上口红的小脸显得素净美丽。而一身合宜的黑色窄裙套装,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曲线玲珑。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标准的officdy。 「我找到工作了哟!」 这两年来,她早已忘了那份契约,而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他们很聊得来,虽然有时他还是嘲讽成性、喜欢逗弄她,有时又莫名地阴沉疏离,但她还是把他当成可以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被录取了?」康焱丞关心地问。 「当然录取了!这可是对方主动找我的,只要我答应就没问题。对方可是知名的服装设计大师钱宁程,能被他网罗,我觉得好高兴喔!」 「是吗?」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安心,但纪梦棠并没有发现。「恭喜-了!」 「谢谢!对了,一直忘了谢谢你,仲威最近更有起色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一向信守承诺,我只是遵守诺言罢了。」他依旧是一脸淡如清风的浅笑。 「不管怎样,还是该谢谢你!噢,我该进去看仲威了。」 「-还真是痴心不悔呀!」他忍不住讥讽。 「你不会是嫉妒吧?」纪梦棠开玩笑地朝他吐吐舌头,推门进入病房内,微笑着带上门。没错!经过两年的时间,他们依然爱拌嘴。 她从未想过,康焱丞对她的感觉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就会发现自己也是。 病房的门一关上,康焱丞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无奈的哀伤笑容。每回他都只能站在这里,目送她走向心爱男人的身旁,却无力阻止! 经过两年的时间,他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嘲弄爱情、轻蔑爱情的男人,因为他爱上了梦棠! 打定主意不爱任何女人的他,却在见到她的同时就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只是当时他不承认那是爱,还故意用契约的方式来羞辱她,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两人相处愈久了解愈深,他发现自己--爱上她了! 她美丽迷人、她俏皮可爱、她口齿犀利、她才华洋溢、她坚强有原则……林林总总,让他在不知不觉迷恋上她,然而真正对她倾心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专情。 他原先以为女人绝对耐不住寂寞,男友全身瘫痪躺在床上,连翻身下床都办不到,有哪个女人受得了日日面对一个瘫痪之人? 所以他故意订下那份协议,想故意为她制造机会--一个背叛的好机会,让她顺理成章摆脱那个男人,投入他怀中。只是当然他随后会甩掉她--一如她无情地甩掉瘫痪的男友。 然而他错了!这两年来,她的爱与包容令他刮目相看。她对高仲威的执着与不离不弃令他感到惊讶,又因惊讶而深深感佩,种种前所未有的激赏,让他不自觉动了真情,等他惊觉到时已陷得太深,无力阻止自己继续沉沦。 说来可笑,爱--原是绝对不被他允许的荒唐行为,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他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虽然他们每个周末都会见面,但他的相思依然愈来愈深、愈来愈浓。 他舍不得再恶意嘲弄她,也舍不得对她冷颜相待,偶尔和她斗嘴,也只是存心逗她玩的。 他关心她的一切,更怜惜她得在学校和医院之间两头奔波--尤其每个周末她还得到他那里去。曾经因为心疼她的辛劳,他想过要放弃那份束缚她的合约,然而自私的魔鬼霸占着他的良知,不许他轻易说出「解约」这两个字。 这个约定是联系他们之间唯一的桥梁,约定既存,他才能每个周末都见到她,听她说话、看她微笑。一但这个约定消失了,她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家,他或许还见得到她--但只限于医院。 在医院里,她只有一种身分--就是高仲威的女友,是他不该觊觎的女人!但叫他怎能忍受这种只能远远望着她,却无法靠近她的折磨? 种种思索之下,让他的私心战胜了良知。他宁愿让她将来恨他,也要继续霸占着她。 在高仲威完全康复下床行走之前,他不会将她还给高仲威! 第五章 「仲威!」 纪梦棠浅笑着走进高仲威的病房,想和他分享自己获得钱宁程青睐的事。 「你到哪发浪去了?」然而高仲威一见到她,扭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这等伤人的话。 「仲威?!」纪梦棠倒抽一口气,震惊地望着坐在床头的他。 经过两年的手术和治疗,康焱丞替他接回断裂的神经,修补破裂的脊椎,虽然他还是不能下床行走,但他的上半身已经能够活动,而且能够自行坐起来了。 然而长年瘫躺在病床上磨光了他的耐性,他变得脾气暴烈且愤世嫉俗,稍有不如意就向身边的人发泄,而那些可怜人若不是他的父母,就是纪梦棠。 当初说过会永远感激她的话,他早就忘得一乾二净,每回她来,他总是对她刻薄挑剔,不是恶毒地嘲讽就是酸溜溜地挖苦,让她难受万分。 「仲威,你怎么这么说呢?!」他的话太伤人,纪梦棠的眼泪立即像水滴般滴答落下。 「难道不是吗?瞧你那张嘴抹得那么红,裙子短得要命,活像送往迎来的应召女郎,还有你身上洒了这么多呛死人的香水,不是发浪是什么?」 康焱丞在门外听见这番恶毒的话,双拳捏得死紧,心口阵阵抽疼,几乎想冲进去痛骂不知感恩的高仲威,然而他不能! 一方面是碍于医师的身分,不方便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一方面是他答应过纪梦棠,绝不泄漏他们之间的秘密协议给第三个人知晓,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即使他唯一的门生许宽厚,他都未曾提起一个字--虽然他隐约感觉到,宽厚可能已经察觉到他和纪梦棠有某种特别的关系。 于是他竭力忍住没有冲进病房,只是咬紧牙根站在门外,默默忍受心爱的女人在门的另一侧受委屈。 「仲威,请你说话时稍微顾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今天穿成这样是因为面试,不是去玩乐!」 她严肃地说完,接着面容一缓,微笑着柔声说道:「仲威,你知道国际服装设计大师钱宁程吗?他竟然主动打电话给我耶,我刚才和他碰过面,他要我下个星期一就去上班,我想我一定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宝贵的经验。」 高仲威身上的刺依然没有收起。「哼!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顺便讽刺我这个整天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的无用之人!」 「不是这样的!我--」纪梦棠又气又累又伤心,他为何每次总要曲解她的意思,将她说得像个现实虚荣、淫荡下贱的女人?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重演,她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她哭着转身冲向门口,高仲威这才紧张地喊道:「梦棠你别走!别离开我!」 高仲威软声祈求,完全没有刚才的恶毒与威风。 纪梦棠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只是低着头低声啜泣,任由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她体恤他终日躺在病床上的痛苦,所以总是尽可能地让他高兴,不与他争执,但他却得寸进尺,不断地用更难听的话语来讥讽她。 「梦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我只是……很怕失去你!」他哽咽地说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完全没有安全感!你这么美,外头一定很多男人想追求你,我虽是你的男朋友,却只是一株枯萎的野草,别说保护你,就连下床走路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说这么难听的话,全是因为害怕失去你,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你原谅我吧!梦棠,过来我身边--」 他朝她伸出手,但纪梦棠既没转身,也没走向他。 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就可以任意说那些难听的话来伤人吗?她是人,不是木头啊,她会痛也会受伤,他为何只因为自身的不如意,就把气出在她身上?她活该这样被糟蹋作贱吗? 最近她一直在认真思索一个问题--她对高仲威的爱究竟还剩下多少?她真的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所剩无几。 这两年来,他的表现太令她失望!因为他身有残疾,所以大家都无条件地顺从他、宠让他,无论他说了多么过分恶毒的话,也没人会和他计较,所以他才愈来愈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像个任性的孩子般乱发脾气。 见她不言不语也不转身,高仲威知道这回她真的动了气,语气也更加卑微。 「梦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如果连你也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对你乱发脾气?或许……我该请康医师停止治疗,让我瘫痪一辈子算了!」他猛捶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 「不--」纪梦棠一听,急忙转身劝道:「你不能放弃治疗,多少人为你尽心尽力、劳累奔波,你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关心!」尤其是她,她为他所作的牺牲不是他所能了解的! 「你都不要我了,就算我好起来又有什么用?」高仲威像个撒娇的孩子,甚至眼眶含泪。 「我怎么会不要你?只要你肯继续接受治疗,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常常来看你,我不会让你孤单寂寞的!」 「真的?你永不离开我?你能保证,你会永远爱我吗?」高仲威急切地问。 「当然!仲威,我当然爱你,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太好了!我也爱你,梦棠!」高仲威像个孩子般高声呼喊。 康焱丞一直站在病房外,默默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扇门内是一对恩爱的情侣,而他呢?只是一个连门都无法踏入的外人。 他凄怆一笑悄然转身,将两手插入医师白袍的口袋里,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开始打工之后,纪梦棠才知道什么叫做分身乏术、焦头烂额。 为了求取好的工作表现,不让青睐她的设计大师失望,同时也为了学习更多实际的经验,她不管什么东西都去学,任何事都愿意做,从不喊苦。 研究所开课之后,她得同时应付课业和工作两头,虽是打工,但她认真努力,不愿让人以为她是存着好玩心态来晃晃的。 偏偏最该鼓励她的高仲威依然三天两头闹脾气、使性子,她在公司、研究所和医院间来回奔波,还不时得安抚她那任性男友的脾气。 现在她不只像蜡烛两头烧,她觉得自己根本已耗尽所有的元气与活力,再也没有法子支撑下去了。 在这种忙碌紧绷的生活中,周末和康焱丞的相众,就成了她逃避现实与放松心情的唯一时刻。 体贴的他总会为她准备一大浴池倒了精油的热水,让她先泡个澡舒缓压力,还布置一个舒适温暖的空间,插一束花、放点轻音乐、准备一壶热的水果茶和点心,放两本她爱看的书……他总是认真地想让她开心,他的用心让她很感动! 「尝尝这个。」 这个周末,纪梦棠窝在他的书房里,舒服地躺在他为她添购的贵妃躺椅里,兴味十足地啃着金田一。 「来,喝点精力汤补充元气。」康焱丞走近,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头是一碗白色瓷碗装盛、呈橘黄色的汤。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喔!」她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嗅闻带着淡淡洋葱香的气息。 「其实就是蔬菜汤,我用高汤熬了一下午,蔬菜几乎都煮化了,你别小看这碗汤,它可是许多营养的精华。」 「我可没小看它,这碗汤看起来就很好喝。谢谢!」她放下书拿起汤匙,舀了一口试喝,发现味道棒极了,浓郁且香醇。 「好好喝!」她享受地舔去唇瓣上的汤汁,然后拿着汤匙一瓢接一瓢地往嘴里送。 康焱丞望着她满足的小脸,疼宠之情溢于言表,只要仔细一看就能明白他眼眸中的深情,只是--纪梦棠从未发现。 或许她是刻意不去挖掘,也不愿深思:他为何对她这么好?她只是习惯性地去接受他的给予。 当然有时一丝怀疑也会飘过她的脑海中,但她会立即抹去它。她有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对她只有朋友之情,仅此而已! 深夜,康焱丞没有入睡,他望着身旁熟睡的人儿,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纵容自己偷偷地抱她。 不知有多少次,他几乎忍不住想吻她、拥抱她,甚至占有她,但他却都忍下来了。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稳定的关系,所以他可以隐藏自己的爱意,隐忍自己想要她的欲望。 而她呢?她可曾感受到他对她的一丝心意? 他轻叹一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睡吧!宝贝。」 他闭上眼睛后,纪梦棠却忽然睁开眼。 原来刚才康焱丞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下经意把她吵醒了。她对他的举动感到震惊下已,但还是继续在他怀中装出熟睡的样子,直到他呼吸平稳地入睡为止。 她瞪着紧贴着自己脸颊的温暖胸膛,没想到他竟会偷抱她。难道他…… 无法否认,他的胸膛非常温暖舒适,令人充满安全感,她虽无从比较,但她直觉应该不会再有比这更舒服的胸膛了。 然而这个胸膛下属于她,她也不该眷恋!她心中产生了罪恶感,以及对高仲威的歉疚感。 他还躺在病床上无法下床行走,而她却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并且偷偷喜欢上被他拥抱的感觉--她对不起仲威! 浓浓的愧疚感,让她立即挪开被搂着腰的手臂,躺回自己枕上,翻身背对他。 仲威还在医院疗伤,她万万不能在这时恋上另一个男人,那形同出轨,她不能对他这么残忍! 虽然有时他的尖酸刻薄和无理取闹令她深感无力与伤心,但她还是爱他的--她想。她不畏辛劳两头奔波,即使再忙再累也要上医院来看他,如果不是深爱他,又是什么让她如此坚持呢? 正因为她认为自己仍深爱高仲威,所以不能接受康焱丞对她的好,她更不能在仲威危难时抛下他,所以--她不能再贪恋这种美好,她必须远离诱惑,远离他! 第二天一早,康焱丞照例做了早餐,但因没胃口所以她没吃。那一整天,她举止怪异彷佛视他如瘟疫般躲着他,他一靠近,她就有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 问她怎么了,她直说没事,却依然处处回避着他。 她不再吃他为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不再看他特地为她挑的书,而且尽量避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甚至还希望能搬到客房去,当然这个要求被他拒绝了。 与她共眠是他唯一能亲昵碰触她的时候,即使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关系,他也甘之如饴,然而她却想残忍地夺去他唯一的抚慰? 不!他不会应允的。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改变了,她对他不再有以往的熟稔自在,而是刻意保持疏远,简直像陌生人。 她愈躲康焱丞愈想抓牢她,而他愈想抓牢,她就躲得更厉害……他们就像玩捉迷藏,一个追一个躲,不过肯定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愈来愈远。 纪梦棠这么显著的转变让康焱丞难以承受,他终于能够体会当年母亲因爱而疯狂的感受了。因为这时他就有个冲动,想要不择手段地永远占有她! 不过他有一点和母亲截然不同,那就是他绝不会伤害自己心爱的人。他只想找个方法把她一辈子锁在自己身边,不让她离开。 他眼神阴郁地望着远方,喃喃低语:「我一定得做点什么,否则我一定会失去她……」 他不会让她逃开的!就算最后她会恨自己,他也不能在此刻放手。 最近纪梦棠特别累,工作繁忙不说,研究所的课业也很重,她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时常累得想哭,但倔强的她总是咬牙忍住。 这天她几乎要累瘫了,但下了课之后,她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到医院来看高仲威。 走在医院的长廊上,高跟鞋声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她刻意四下瞄了会儿,走廊上半个人也没有,没看见以往总会在走廊上与她不期而遇的康焱丞。 两年过去,这里的病患依然稀少,不过听许宽厚说,近来康焱丞诊治的人数增加了,还语意深长地说是某个人改变了他,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康焱丞冰封的心开始有了裂缝,逐渐展现前所未有的柔情。 当时许宽厚盯着她笑得很诡异,弄得她莫名其妙。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影响力能够改变他?她并不知道。心情--竟有点复杂! 知道有人改变了他,她当然很高兴,但心中同时有种酸酸的异样感觉。那个人对康焱丞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是他所爱的人吗? 不过,他能改变也是一件好事,那些苦苦等候的病患有福了!她强撑起笑容走向高仲威的病房,没想到一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一句冰冷的质问。 「你又上哪儿去了?!」 见他脸色阴沉不定,语气紧绷凶恶,纪梦棠知道他又要发飙了。她感到很无力--不管身或心都是。 「仲威,我不是去玩乐!我忙了一整天,上午去公司,下午跑学校,下课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 她说这些没有诉苦抱怨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知道,她在外头是很辛苦地为了自己的人生在努力,她不是跑去吃喝玩乐、独自享受。 「哟!你这是在告诉我自己有多伟大,忙得要命还拨冗来看我这个哪儿也去不了的残废?」他高声讽刺。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曲解我的话呢?」纪梦棠好累,这样的感情如何继续下去呢? 「或许--我们已不再适合彼此,该好好地冷静一下。」 「不--梦棠,你不能抛下我!」高仲威惊恐地摇头。 发过脾气他又开始哽咽哀求,这是他一贯的模式,而纪梦棠最后总是心软,一再地原谅他、给他机会。 她当然知道,要一个自尊心强的人镇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痛苦难过不说,连上厕所、洗澡都要人服侍,这确实让人受不了。所以她一直百般容忍不想跟生病的他计较,偏偏他总是仗恃着她的退让,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恶毒的言语攻击她,她几乎快要无法忍受了。 「梦棠,你别生气,过来我身边好不好?我想碰触你,否则我没有安全感。求你过来--」他哽咽的迭声哀求,让纪梦棠于心不忍,于是慢慢走了过去。 一到他的病床边,他立即拉住她的手一扯--她一时没注意,倒在他病床的被褥上。 她惊惶得立即跳起身。「对不起!仲威,我有没有压到你的脚--」 「别管我的脚了,反正就算你压到它,它也没知觉!」高仲威望着她,脸上有着热切的渴望。「梦棠,我想吻你,你过来好不好?」 「可是这里是医院……」说不出什么原因,纪梦棠不想过去。 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也认为自己爱他,但她却不想让他吻她!或许是两年来的疏离造成一些隔阂,曾经认为自己很爱他、爱到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自己,现在居然害怕他的亲密碰触。 「这里是我的专属病房,不会有人进来!我不会做出失礼的事,过去我也一直很尊重你不是吗?我只是想亲亲你、抱抱你,你为何不成全我的心愿?还是你在外头有了新欢,所以不屑我这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男人碰你一根寒毛?」高仲威悲极反怒。 「当然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如果她是那种女人,早在得知他瘫痪的那一刻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怎么还会为了他不惜出卖自己,还要求康焱丞医治他…… 想到康焱丞,纪梦棠的心更乱了。为了像要摆脱什么似的,她快步走到高仲威床旁坐下,似乎想藉此证明自己唯一在乎的人是高仲威,不是其它男人! 「梦棠!」见她来到自己身边,高仲威高兴又亲密地搂紧她,渴切地捧住她的下巴,很快地印上自己的唇辗转热吻起来。 纪梦棠迅速闭上眼--为了掩饰眼中的震惊。 她没感觉!想起最初交往时,他只是轻轻吻她的额头或是她的发,都会让她脸红心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为什么现在他热情地拥抱她、亲吻她,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更糟的是,现在她心中竟荒谬地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他也曾经吻过她,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彷佛可以看见他正用谴责的眼神冷冷地瞪着她。 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推开不断吮吻她的高仲威,但是她立即喝斥自己:你不能这么做!你是仲威的女朋友,怎能为了一个只有契约关系的男人,变得无法再容忍男友的碰触?况且仲威还瘫痪在床,你能够这么伤害他吗? 这一连串的自责让她高举的手缓缓放下,原本慌乱的心也不再波动,她将眼闭得更紧,思绪逐渐抽离,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愿去想…… 殊不知一双冰透的黑眸,正从微敞的门缝间清楚地看见这一幕。 康焱丞开门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紧捏成拳,幽闇的眼眸中除了震惊嫉妒,还有伤心与愤怒。 直到看见这一幕,他才像被揍一拳似的清醒过来,原来高仲威和她才是一对,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是情侣,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的亲密,就像被血淋淋地扒开最痛的伤口,把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残忍地摊在他面前,让他再也无法欺瞒自己。 她不爱他!她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而是正与她吻得难分难舍的高仲威。 呵!这两年来,他究竟在做什么?他订下契约占据她每个周末的时间,以为这么做便能完全拥有她;可是到头来他所拥有的,终究只有回忆! 他的拳头愈捏愈紧,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一抹坚定的寒意浮现在他眼中。 纪梦棠属于他!他绝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她可以守着高仲威,但他要她的人完全属于他! 今天、明天--永远! 他--绝不放手。 第六章 离开医院后,纪梦棠随即又去了一趟专卖进口书的书店,找了几本有关服装设计的原文书,顺道挑一些杂志,然后才拦了出租车前往康焱丞的住处。 以往这段旅程是她最享受的,就像搭车前往度假胜地的心情一样,轻松愉快又充满期待。不过因最近他俩的关系有些尴尬,所以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蒙上一层淡淡的灰。 唉!难道直到仲威痊愈之前,他们都要这么生硬疏离地相处吗?她微咬下唇,难过地想着。 或许是她不对,他不但对她很好,而且一直很尊重她,几乎没对她做过任何逾越之举。就算在睡着时搂搂她,最后终究什么也没做呀,她何必要这么躲着他呢? 她究竟是在躲他,还是在躲自己的心? 她不愿多想,不过她决定了,等会儿她要为这阵子的疏离向他道歉。 她想,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好朋友吧? 「小姐,已经到了!」在她的沉思中,出租车已到达康焱丞的公寓门口,下车后她便走进豪华的拱型大门。 搭电梯来到康焱丞的住处楼层,一出电梯,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的家门,愉快地按下电铃。 现在她心情很好,想到即将结束几个礼拜来的僵滞局面,心情就轻快得像要飞上天一样。 按了电铃,里头却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他还没回来吗? 可是,只要周末他一定比她早回来呀!还是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她不死心又按了一次,这回总算听到门内传来碰撞的声响,接着才是——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她才感到疑惑,大门已被刷地拉开,扑鼻的酒气冲出,康焱丞站在门内,面色阴沉地望着她。 「怎么那么浓的酒味?你喝酒了?」她走进门内,里头的气味更可怕,简直像打翻酒缸似的。 康焱丞依然不发一语,径自锁上门走回客厅,然后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注视她,那眼神充满浓厚的占有欲,像饥饿的花豹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你怎么了?」他的眼神令她害怕,他眼中的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掠夺。 「没什么!」他慵懒地一笑,微-的双眼让人看不清虚实,他转身倒了杯酒,随后递到她面前。「外头很冷吧?要不要喝一杯红酒?」 「嗯,好啊!」今天外头确实有点冷,不过那不是她想喝酒的主因,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带给她极大的压迫感,让她想喝一杯酒,稍微纡解一下压力。 然而她的酒力并不好,才喝了一点红酒双颊就红润起来,不过整个人倒是放松不少,连他坐到她身边,她都浑然未觉。 「暖和多了吧?」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拂去她芙颊边的发丝。 他动作和缓,眼神也好温柔,好像一泓有吸力的潭水,她不自觉被吸入其中,沉溺在那深深、深深的凝视中。 她看见他微倾着头逐渐向她靠来,那动作和带有强烈企图的眼神,都说明了他想吻她,只是她想--她一定喝醉了!因为她完全躲不开-- 或者是她根本不想躲?总之,当他的唇碰到她时,她只是微叹一口气,然后轻轻闭上眼,满足于那种被彻底怜爱的温柔。 那是在仲威身上从来不曾感受到的怜宠! 当康焱丞抱起她缓缓走进房里时,她甚至也没有半分挣扎,只是柔顺地贴靠着他的胸膛。 上了床,康焱丞先关掉灯,才缓缓俯向她…… 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康焱丞推门走进房里,看见纪梦棠仍蒙头躺在床上,迟迟没有下床,不由得露出担忧的神情。 她还难受吗?天知道他已经尽量温柔些了,但他是否还是太过急躁粗鲁? 「-不要紧吧?哪儿不舒服吗?」他坐到床边,试着想掀开被看看她,但她鸵鸟似地藏在被子里,就是不肯露面。 「只要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会好过许多!」她恨恨地说道。 今早纪梦棠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在他床上醒来,心中懊悔不已。想起昨夜种种,她又羞又气,所以才躲着不肯起床,更不肯面对他。 昨晚他温柔得不可思议,最后她甚至忍不住响应了……噢!她怎能因为一时的迷惑和仲威带给她的挫折,就迷迷糊糊和他上床了呢? 她太软弱,而且根本不该喝酒--是他问她要不要喝酒的,一定是他知道她酒量不好,所以预谋好这一切,准备在她半醉时引诱她,自己只是如他所愿傻傻地上钩而已! 是自己太愚蠢,但他更可恨,居然心机这么深,利用她最脆弱的时候勾引她!她恨他,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 对于她的恶声恶气,康焱丞仍是好言好语地劝道:「都已经中午了,-再不起来吃点东西,肚子会饿坏的。」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她最气他那种关心的语气! 以前她不明白,或许还会有点小小的感动,然而现在她完全明白,他纯粹是将她视为所有物,才会用那种态度对待她。 说到底自己只是他的宠物,高兴时就拍一拍、哄一哄,不高兴时就玩弄她的身子作为掌控的手段! 「现在-已属于我,-把自己饿坏,怎会与我无关?」她的固执让康焱丞动怒了,于是他故意冷笑着威胁:「如果-再不下床用餐,那么我会认为-还对昨晚的回忆恋恋不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不介意陪-留在床上,重温昨夜的旧梦。」 「不!」纪梦棠猛地掀开丝被瞪着他,恨恨地高嚷:「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他无奈地苦涩一笑,她又开始将他视为罪无可这的大坏蛋了。不过她如果决心要恨他,那就让她恨个够吧! 「-以为一次就能够满足我吗?昨晚只是一个开端,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她抬起苍白的小脸,沉痛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变了?过去那个你去哪里了?」 康焱丞没有回答,只是淡默地苦笑。 他变了吗?不!他没变,他只是将过去苦苦隐忍的渴望化成实际行动,只因他不想失去她! 或许他的确卑劣,但他真的爱她!他从未像爱她这般爱过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在他偶尔想起时都只是遗憾多于爱,但是对她--他确实是倾尽所有心力,只求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如今看来,他这个决定只是将她愈推愈远!究竟要怎么做,她才肯永远留在他身旁呢? 纪梦棠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径自里着丝被下床,绕过他走进浴室。 进了浴室褪去丝被,她从镜中看见自己身上布满一块块的红斑,那是她成为真正女人的证据。 她扭开莲蓬头发泄似地刷洗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呜咽啜泣起来。她彻底背叛了仲威,她对不起他! 虽说她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为了医好仲威的伤势,但他是否能谅解呢? 无论能或不能,她都无法回头了!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 不过--康焱丞别以为拥有她的身体就能掌控她,她绝不会乖乖任他摆布! pub的夜愈晚愈热闹。舞池里一条条年轻的身影扭动着狂烈的热舞,黑人饶舌音乐声震耳欲聋,四周弥漫的香烟雾气还让人误以为是干冰。 纪梦棠没去跳舞,她醉态可掬地端着一杯血腥玛莉半倚在吧台上,慵懒的姿态显得风情万种。 她身着一身艳红的紧身短洋装,勾勒出她完美玲珑的好身段,更衬得她肌肤晶莹似雪,一双曲线姣好的长腿在不规则状的裙-厂荡呀荡的,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心情不错。 其实她的心情不但不好,甚至糟透了--因为今天又是周末! 不过几个礼拜的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乌黑直顺的发丝烫成性感的大波浪,以往几乎不用的彩妆,也一样不缺地贴附在她细致的皮肤上,就像一层遮掩她情绪的面具。 而且只要一到周末,以往端庄合宜的服装绝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上,她像自暴自弃似的,总是故意挑选性感暴露的衣裳,然后大半时间泡在夜店里与众多男人饮酒调笑。 她在报复,所以故意放浪形骸地周旋在男人之间,想惹他生气,她知道他一直暗中派人监视她。而另一方面,她必须用放荡的假面具来掩饰自己愈来愈惶恐迷乱的心,她想证明自己不是非他不可,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他! 「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喝一杯酒吗?」 「性感辣妹,我有荣幸知道-的芳名吗?」 「嗨!可以告诉我-的电话吗?」 她身旁围着好几个自以为魅力无敌的男人,不断缠着她问名字、要电话,她总是敷衍地露出淡漠的微笑,冷艳绝美但什么也不回答。 然而她愈是神秘冷淡,这些男人缠得愈紧,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她的美貌与神秘令他们为之疯狂。 离纪梦棠不远的小圆桌坐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个浓眉大眼,性格俊朗,一个俊美潇洒有如明星,他们暗中盯着她悄悄地低声耳语--虽说是低声讨论,但若不用吼的对方还真听不到。 「怎么样?要不要过去救她?」袁祖烨瞧那些流口水的男人真不顺眼,他们只差没像哈巴狗一样对着梦棠摇尾巴。 为了保护这个大家疼爱的小妹,他们自发性地组成护卫队,两人一组,每个周末轮流到这间pub暗中保护她。 穆-望着刻意卖弄风情的纪梦棠,心里无比感慨。究竟是恨让她变成这样,还是--情? 「看看吧,等一下或许会有人来救她。」 「你是指--」 「没错!」如果没有意外,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现在pub门口。里头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浓重的烟味酒气,让他皱起两道俊逸的眉。 他没费多少气力就找到纪梦棠--只要看哪里聚集的男人最多,就知道她人在哪里。 他紧抿着唇大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蕴含着昂藏的力量与怒气。他来到纪梦棠身旁,围绕着她的男人看见他冷漠紧绷的面孔,和燃烧着怒火的双眼,直瞪着他们正努力搭讪的女人,为了怕惹事,他们纷纷识相起身,赶紧走人。 微醺的纪梦棠发现,一转眼刚才那群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就不见了,疑惑地睁大美眸抬头一瞧,在发现那个让众人消失的祸首时,娇艳的脸庞立刻垮下。 「你来做什么?」她放下酒杯用力起身,但突来的晕眩让她颠了一下。 「小心!」康焱丞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扶住她倾倒的身体。 「放开我!」纪梦棠直觉想甩开他的手,但是他的力气好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梦棠,别惹我生气。」他的语气就像对一个闹脾气的顽劣小孩说话。 纪梦棠气极了,他怎敢把她当成胡闹的小孩?于是又挑衅道:「惹你生气又怎样?你想咬我吗?」 康焱丞听了,眼中闪过一道兴味的光芒。「有何不可?」说完,飞快低下头,在pub里数百只眼睛的注视下,结实给了她一记法式热吻。 这个吻的意思,一是惩罚她故意和这些男人调情惹他生气;二来则有浓厚的宣示意味--他正无声警告那些妄想与她搭讪的男人,她属于他,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他最爱的珍宝! 穆-暗自吹声口啃,拍拍袁祖烨的肩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走吧!」 「可是梦棠--」袁祖晔还有点不放心,这样丢下她可以吗?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我信得过康焱丞,他的个性和我很像,对于心爱的女人都是绝不放手,他会将她保护得很好。」 「是吗?」袁祖烨倒是不怎么明白保护心爱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对他来说,女人若不是供他慰藉的性感玩物,就是像梦棠这种可爱的小妹。爱?他不认为自己会掏心挖肺的去爱一个女人。 这时,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康焱丞拦腰抱起纪梦棠,径自大步离开。众人光猜也知道他们会到哪里去,做些什么事,而康焱丞丝毫不在意大家暧昧的眼神和惊呼,大步走出pub。 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消失在pub门口,忍不住吹了另一声更响亮的口哨。这家伙,比他更有种! 康焱丞将她放入自己的跑车,随即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纪梦棠坐在康焱丞的跑车上,生气地瞪视挟持她的土匪。 「你做什么?!你想带我去哪里?」 「回家去!-酒量不好,不能继续待在那种地方。」康焱丞一面注意前方的路况,同时淡淡回答。 「我酒量好不好与你无关,我喜欢待在哪种地方你更管不着!我要回去!」她转身拉扯车门的把手,想要下车。 其实纪梦棠已经微醺,而且说真的她并不喜欢那样的地方,离开了她心底也悄悄松一口气,但她就是不愿让他以为自己得听他命令、受他掌控。 见她做出危险动作,康焱丞急忙跺煞车。「坐好,梦棠!」他冷肃地警告:「不要逼我拿高仲威来要挟-!」 「你--」 简单一句话就堵死了纪梦棠的挣扎与反抗,她气嘟嘟地瞪他一眼,转身坐回位置上,嘴里嘟嘟囔囔地显然正在偷骂他。 康焱丞不睬她,随她骂去,继续开车上路。或许是骂累了,过了一会儿,身旁已没有声音,等他开车回到家,停好车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唉!我到底该拿-怎么办呢?」 他爱她,不愿放手,但束缚着她,她又恨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低声问自己,答案始终是无解。因怕她着凉,他爱怜又头疼地弯腰抱起她,快步走回屋子里。 现在,他所拥有的只有时间了!在高仲威完全康复之前,他还有机会得到她的心--哪怕只剩下一天也是一个机会,更何况高仲威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康复,所以他还有许多机会可以挽回劣势。 诚意动天,他相信自己的深情付出,总有一天她会看见的! 第七章 三年后 平静中夹杂着风暴的日子又往后延续了三年,仔细一算,纪梦棠待在康焱丞身边已经整整五年了。 好消息之一是,高仲威在神医康焱丞的治疗下,历经几次手术接合神经,并且植入-合金笼及以钢钉固定,再加上一阵子的卧床休养让脊椎定位,他愈后情况相当良好,早已开始进行物理性的复健疗程,如今他已能拄着拐杖四处行走,虽然速度还是无法太快,但成果相当令人满意。 这段漫长的日子中,纪梦棠依然维持固定的习惯,按时到医院去看他,随着痊愈的程度,高仲威发脾气的次数减少了,说到底他还是真心感谢纪梦棠的,并且深深对她感到内疚。 「梦棠,等我康复之后,一定马上跟-结婚!」这句话他经常挂在嘴边,宛如口头禅一般。 纪梦棠通常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回答。 她心里想着: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实情,还愿意娶我的话,那再说吧! 除了高仲威即将痊愈,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她出师了!半年前她脱离钱宁程的羽翼,正式加入五行集团,成立服装部门并独自创立品牌。 由于设计新颖、质料与制作都坚持最好的,再加上五行集团的辅助,以及钱宁程的大力推荐,才刚上市就造成极大轰动,短短半年的时间,已拥有许多死忠的消费者,其中还有不少商界的贵妇、官夫人及大明星指名要她代为设计婚纱、晚宴服等服装,而妇女时装杂志也时常邀请她做专访。 她的知名度水涨船高,收入也以倍数快速成长。她买了生平第一辆汽车、并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然而她还是像一只被绑住翅膀的鸟儿,哪儿也飞不远。 与康焱丞的秘密约定,依然像绳索一般牢牢绑住她,无论再忙,每个周末她依然得赴约,履行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 而说到康焱丞,她对他的感觉是愈来愈复杂了!因为在她离开创业之前,钱宁程把她找去,告诉她一件令她震惊万分的事。 「梦棠,-知道当初是谁出面说情,我才答应收-为徒的吗?」 纪梦棠惊讶地问:「有人出面说情?不是你偶然间发现我的作品觉得还不错,所以才……」 「哈哈!」钱宁程笑着摇摇头。「我承认-是少见的设计人才,但那时的-功力还可没高到让我惊艳的地步。况且-该知道我是从不收徒弟的,若不是那个人的要求,即便-再有能力,我一样不会收-为徒。」 那么--确实有人出面帮她说情了?是谁说服钱宁程收她为徒? 她脑中直觉掠过一个名字,但是随后一想,不可能是他! 即便他有再怎么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连钱宁程这个国际知名的设计师都得买他的帐,再说他生性冷漠残忍,以折磨人为乐,怎么可能替她出面向钱宁程说情?替她说情的一定另有其人! 「是谁?」她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请钱宁程直接了当告诉她。 「康焱丞。」钱宁程揭晓答案。 「不--」纪梦棠难以置信。「他不可能这样帮我!」 「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不过确实是他出面说情,我才答应收-为徒。事实上,他曾经要求我不能说出来,但我认为-有权利在离开前知道自己真正的恩人是谁,所以才违背与他的约定,私下告诉。」 「真的是他?」纪梦棠错愕过度,脑中一片空白。「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从不知道你们有私交……」 「我们没有私交,但我欠他一个人情。几年前我人在美国,脑部突然长了一颗肿瘤,因为太靠近脑干所以危险性很高,没有医生肯为我开刀,后来遇到康焱丞,他看过我的脑部x光片后,问我要拿什么东西来换那颗肿瘤?我提的所有物质上的东西他都不要,最后我没办法,只好用人情来交换。我答应以后他有需要时,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手术后过了好几年,他一直没讨回那个人情,直到两年多前,他突然打电话问我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承诺。而那时是-刚毕业考上研究所不久,正在寻找合适的实习公司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怀疑自己怎会如此幸运,才一毕业就被国际级设计大师看中,原来是康焱丞出面,钱宁程才愿意收她为徒。 她震惊不已,因为她一直痛恨埋怨的人,竟同时也是她的恩人,一时间她乱了思绪,不知该感谢他,还是继续恨他?她对他的感觉真是愈来愈复杂了! 因为她始终不明白,康焱丞为什么要帮她?所以在那个周末碰面时,她直接开口了。 康焱丞听了之后,竟觉得非常难为情。他涨红了脸咒骂:「这个多嘴不守承诺的钱宁程!当初我在割除他脑中肿瘤的时候,真该一并割除他的舌头!」 「你别怪他,我想他也是一片好意。」纪梦棠必须替钱宁程说话,再说他并无恶意。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还会有什么原因?不就是为了让-感激我?」他故意以恶劣的嘴脸道:「让恨我的-欠我人情,将来无论何时,只要我想要-感激时随时可以讨回,这不是很有趣吗?」 他这番话恶劣极了,照理说纪梦棠应该要生气,但是迷惘的感觉却远胜应有的愤怒。 她总觉得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如果他是打着讨人情的主意,那么他何必要钱宁程保守秘密?他大可让她知道实情呀,然这两年多来他未曾提过只字词组,若不是钱宁程说出实情,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她与钱宁程的师生缘竟是这么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恩之情作祟,自从那天之后,她对康焱丞的恨意似乎没有那么深了;再加上有一次她不经意撞见一幕,这才发现原本冷漠邪恶的他,其实也有温暖的一面。 记得那回她来到医院,才走进大门就看到康焱丞和一个年约六七十岁的老人站在他的办公室前。 康焱丞漠然伫立着,老先生则老泪纵横地迭声拜托他,颤抖的手一面在口袋里掏东西。 当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八成又要拿别人的病来折磨人了!于是下意识躲到墙角,想看看他打算怎么折磨这个老先生。 老人从口袋取出一本陈旧的邮局存折,颤抖地递到康焱丞面前。 「康医师,我是拾荒维生的,没有什么积蓄,现在住的破房子也是违章建筑。存折里的十万块是我仅有的,拜托你救救我太太!」 康焱丞接过存折,翻开一看,里头确实只有十万块,然而他却笑了。 「你很爱你太太吧?」他柔声询问老人。 「是……」老人哽咽地说:「我们没有孩子,太大跟着我吃了一辈子的苦,现在老来生病,我却连给她看医生的钱都没有……我对不起她……所以我拜托你康医生,救救我太太!如果这些钱不够,要我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康焱丞合上存款簿,塞回他手里。「这十万块你拿回去,就当我收下了,我保证治好你太太。另外你说做牛做马--我这里正好缺一个打杂的缺,供膳供宿还有薪水,如果你不嫌辛苦的话,可以带着太太一起过来。」 「真的吗?康医师愿意雇用我?」老人喜极而泣,他总算可以让妻子过稳定的生活了! 「我说话算话,如果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来工作。」 「谢谢!康医师,谢谢你!」老人连声道谢后离去,康焱丞笑了笑随后回到办公室。 这时纪梦棠才从墙角走出来,若有所思地呆愣着。她真没想到,康焱丞竟然也会帮助贫苦的老人!原来他也是个有血有泪有同情心的人。 如果可以,她真下希望看见这一幕,因为这错乱了她的判断力,她无法再如以往一般坚信他是个冷漠邪恶的恶魔,但现在…… 从那天之后她就陷入自我挣扎的矛盾中,想当他是冷血的恶人,偏偏他不是!她常常望着他就发起愣来。 其实他真的很好看,俊逸斯文的五官、挺拔颀长的身材,如果他们是在其它情况下认识,她应该会爱上他吧! 应该?难道-现在不爱吗?-敢说,-从来不曾对他有一丝好感,当他吻-、碰触-时,-不曾意乱情迷?心底有道严厉的声音质问她,她慌忙摇头否认。 我当然不爱他!他利用仲威作为交换条件,逼自己和他交往,还趁她半醉不设防时占有她的身子,让她愧于面对仲威。 然而康焱丞对自己却是百般呵护,疼她宠她、悉心照料她的一切,她的口味喜好他甚至比自己还清楚;而且为了她,他还向钱宁程说情…… 如果真要比较,他对她的好可能比坏还要多上许多,那么自己为何要如此憎恨他,彷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或许,她真正恨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她怕爱上他,所以只能用恨来掩饰她的爱…… 这天,五行集团的五大龙头聚集开会。 纪梦棠提出自己半年来辛劳的成果博得满堂彩,四位从小在育幼院一起长大的大哥们对她的努力也给予肯定的评价。 会后,他们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继续闲话家常。 这四位从小照顾她的大哥已经陆续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对她的关怀依然丝毫未减。 「梦棠,-的事业经营得这么好,高仲威怎么说?」穆-别有含意地问。 「他--并没有说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小脸黯淡几分。 对于她的成就,高仲威确实一句赞美的话都没有说,为了怕刺激他,让他又开始自怨自艾,对于自己所创立的公司她也不太敢提,有时得到一张大订单,她只能暗自高兴,没人能够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而且高仲威的母亲也常告诉她:「女人啊,事业心不要太强,把老公比下去对自己没好处。女人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传承香火,其它的事交给男人就行了!」 她不认同高母贬低女人的言论,但也没顶嘴,毕竟她还尊重高母是长辈。 「我想如果是康焱丞,绝对不会这样吧?」袁祖烨向来不喜欢高仲威,却很欣赏康焱丞。 尤其康焱丞替他的小姨子动手术,让她恢复健康后,自己对他更是推崇备至。 祖烨哥说得没错!康焱丞的反应确实和高仲威完全不同。 康焱丞得知她将自己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但立即向她恭喜道贺,而且毫不吝啬地夸赞她、鼓励她。 她虽然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高兴,创业时的艰苦与辛酸,彷佛在这一瞬间全有了回报。 不但穆-和袁祖烨欣赏康焱丞,就连龙头老大--严铮和冷漠寡言的封缙培都说:「我也认为康焱丞比较适合-!」严铮这么说道。 康焱丞对她的好,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有时爱是盲目的,但-的心会告诉-正确的选择。」封缙培也说出自己的感想。康焱丞的用心大家有目共睹,众人都忍不住想帮他说几句话。 「你们……」纪梦棠不明白为何大家全帮康焱丞说话,难道他们全得了他的好处吗? 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除了袁祖桦因小姨子的缘故欠康焱丞人情之外,其它人和康焱丞其实毫无瓜葛,更没必要昧着良心替他说好话。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打从心底真认为康焱丞好,才会要她好好考虑和高仲威是否真的适合? 他们这席话,让原本就已紊乱迷惘的她心里更加迷惑,不知道自己究竟爱的人是谁,还有究竟应该选择谁。 离开会议室之后,她驾车来到医院探望高仲威。每当她为康焱丞感到迷惑不安时,就会很想见高仲威,彷佛想藉由这样的会面,坚定她的信心与勇气。 她刚将车停好,人还没下车就看到康焱丞出现在医院门口。不过他可没那么神通广大,知道她来了所以特地出来迎接,而是正巧护送一名女孩出来。 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年轻女孩,明眸皓齿、大大的眼睛,我见犹怜。康焱丞没发现她到来,径自和女孩交谈。他这三年很少对她露出笑容,却挂着温文有礼的笑听女孩说话,连回答的样子都好温柔,似乎很怕吓到她。 这女孩是谁?纪梦棠没发现自己正咬着唇,心底泛着酸气。 康焱丞替女孩打开车门,小心翼翼送她上车,女孩的家境似乎不错,还有司机专门替她开车。 女孩的司机将车开走,康焱丞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直到车子消失了踪影,才转身走回医院里。 纪梦棠等康焱丞进去之后,才打开车门下车。她望着已看不见车影的车道,心中喃喃自语:不知道那女孩究竟是何方人物?竟能让康焱丞对她如此礼遇! 他向来是狂傲不羁、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哪怕是政商名流想请他看诊,也得照他的规矩来,从不见他逢迎巴结谁。这女孩的身分地位不可能比那些政商名流高,可是却受到更尊崇的礼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虽有满肚子疑惑但不能去问,因为--那不关她的事!就算那女孩是他相识多年的老情人也与她无关! 只是今天她的步履好像稍微重了些,低跟黑色凉鞋敲击磁砖的声音异常响亮。本来应该直接走向病房的脚步在医院大厅顿住了,然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转向康焱丞的办公室。 来到康焱丞的办公室门外,她才像突然清醒似的,猛然问自己:我来这里做什么?找他闲聊?还是询问刚才那个女孩的事? 不!她羞赧至极,急忙转身想离开,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梦棠!真的是-?」 康焱丞站在门内,难掩诧异地看着她。 刚才他听到类似高跟鞋的喀嚏声,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打开门一看,没想到真的是她来了! 「要不要进来?」她难得主动来找他,他显然心情愉快,主动敞开办公室大门邀她进来。 「我只想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话虽如此,纪梦棠还是顺势走进办公室,好奇地左右张望。 他的办公室约十坪大小,和一般的医师办公室没有两样,书桌、书柜、计算机等设备当然一样不缺,墙上还有看x光片专用的灯箱。现在灯箱的灯是打开的,上头放着一张胸腔的片子,看来是他又有了新病人。 她看到桌上有一份病历,于是偷瞄了下名字:林-柔。 康焱丞发现她正瞄着病历,于是主动解释:「这是我刚接下的新病患,是我恩师的女儿,二十一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恩师?」她很惊讶,他居然有恩师,她还以为他是无师自通。 「嗯。林教授是我在医学院时的指导教授,后来我连跳两级提前毕业,他便建议我进入普林斯顿大学的医学院继续进修,在我拿到博士学位之后,还引荐我到纽约州立医院实习,对我相当关照- 柔是他的独生女,从小就有心脏问题,但因为危险性大,所以一直以药物控制没有开刀。这两年来她的病情逐渐恶化,我恩师才将她转过来我这里,希望由我替她动手术。」 「她居然有心脏病?这么漂亮的女孩……」 「-怎么知道她漂亮?」康焱丞迅速推断出原因。「刚才-在外头看见她了?那么-一定也看见我,为什么不叫我呢?」他有些惋惜,原本可以更早见到她的。 「我干嘛要叫你?你和人家聊得那么热络,温柔得都快滴出水了,我要是出来露脸,岂不是太杀风景了?」 她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但康焱丞却听出来了。他双眼一亮,难掩笑意地问:「-在嫉妒?因为我对-柔温柔,所以-心里不舒坦?」 她立即嘴硬地否认。「我没那么无聊!况且为你嫉妒吃醋,那是不可能的!」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心虚。她感到非常震惊,因为--天啊,她居然会为了康焱丞吃醋! 记得前几天,高仲威有个学妹不知从哪听来他康复的清息,特地跑到医院来看他。那天她一进门,就看到那个漂亮女孩坐在床沿与高仲威有说有笑,她不但一点也不觉得嫉妒,还特别买了饮料招待他学妹。 高仲威明明是她的男友,但她看见他和别的女孩亲近却一点也不生气,而康焱丞是她所恨的人,为何她才看见他带着笑容私其它女孩说话,就嫉妒万分呢? 难道--她心底真正所爱之人已经不是高仲威,而是……不!她惊骇得面容苍白,如果这是事实,她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我想也是!」康焱丞有点哀伤地一笑,眸中的光芒消失了。她恨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为了别的女人接近他而嫉妒呢? 纪梦棠心想自己一定病了,因为他哀伤的笑容竟会令她感到心疼不舍--她真的病得不轻! 「那么,-来找我是为了……」康焱丞认真地望着她。 「我--」纪梦棠好像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支吾了老半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刚才她是不自觉走过来的,现在问她来这做什么,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好一会儿她才绷着脸说:「我来问问仲威的情形。」 「当然!」康焱丞淡淡地嘲讽。她会来找他自然是为了心爱的高仲威,不然还有什么事值得她移尊就驾前来找他? 「-放心,高仲威复原得相当良好,根据高仲威的复健师告诉我,目前他已经能够不用拐杖行走大约十分钟左右,而且时间正逐渐增加中,如果复健进度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他可以在下个月出院回家,以后只要定期回诊检查就行了。」 「下个月?」这么快?不、其实不快,距离他入院已经过了五年了! 想起这五年的生活,纪梦棠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场意外彷佛是昨天的事,然而一转眼竟已经过了五年。五年来,她有时觉得时光飞逝--譬如刚开始的两年。有时又觉得岁月漫长--譬如之后的三年。每个周末挣扎赴约的心情,让她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五年的漫长时间足以冷却一切,在高仲威卧床的这几年,她变了很多。最大的改变就是--她的身体背叛了仲威,每回见到他,她总觉得心虚愧疚。 再者,她的心情也变了很多,虽然衷心希望他尽快康复出院,但是--她竟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还依然深爱仲威。 他们之间最初的吸引力不见了,每回的探视,她就像看见一位老朋友,听他抱怨、听他诉苦,听他说想念她--但她却没有感觉。她会安慰他、劝他继续接受治疗,但是她真的没有特殊的感觉。爱、思念、心痛……这些情绪她愈来愈生疏,有时她也是猛然想起才惊觉--高仲威是她的男朋友! 发觉这些事后,她对他更感歉疚,虽然刻意延长停留在医院的时间,但是她的心却愈飘愈远…… 「-在想什么?」康焱丞的声音将她自思绪中拉回。 「你刚才说仲威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我非常高兴,因为我马上就可以摆脱你了!」她假装快乐地笑道。 「那又如何?我们的契约期限到高仲威康复出院为止,在那之前,-依然是我的女人,依然得每个周末过来找我,一天也不能少!」 「你--卑鄙无耻!」纪梦棠羞恼得伸手想打他一巴掌,却被他动作迅速地攫住手反压在墙上。 「放开我!」她的粉脸因愤怒而染红,看来异常美丽,微喘的艳红小嘴一张一合像在邀请他品尝。康焱丞禁不起这样的诱惑,决定顺从心底的渴望,好好享用她甘甜的小嘴。 「不--」她察觉到他的企图,转头想躲开他的吻,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温热的唇牢牢实实罩住她的,她的唇依然那么甜,他贪婪地撬开她紧咬的贝齿,卷起她的粉舌热情吸吮。 纪梦棠一开始努力挣扎,但渐渐地力道愈来愈弱,最后她低声呻吟,双手克制不住地反抱着他的背,沉浸在他的热吻中…… 他们谁也没发现,办公室的门曾经被打开又关起。高仲威面色阴沉地握着墙壁上的扶手,愤恨地走回病房。 他的动作虽然还有些缓慢,但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行走了。 刚才他利用练习走路的机会,特地绕到康焱丞的办公室来,想问问自己何时可以出院,没想到--竟意外让他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 梦棠她竟然-- 他倏然停下来,握紧的拳头猛力击向墙壁。为什么?为什么在他即将痊愈的时候让他发现这种事?! 他恨恨地凝视远方,眼中出现报复的火光。 对不起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八章 「仲威?」 稍后,纪梦棠到病房去看高仲威,这时他已从震怒中恢复,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脸平静。 纪梦棠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发现她与康焱丞私下的关系,而且非常愤怒。 不过今天仲威对她特别好,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道谢夸奖,还直要她吃水果,让纪梦棠受宠若惊。 「今天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她几乎想伸手去摸摸高仲威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傻瓜!我们是情人不是吗?我不对-好该对谁好?」高仲威柔声斥责。 「其实仔细想想,我真对不起-!我瘫痪这五年来,-不离不弃地照顾我、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偏偏我所能为-做的又那么少,连和-出门约会,或是陪-到电影院看场电影都做不到,就算-变心爱上别人,我也没有话说。」他像试探似的直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会呢?我没有爱上别人,我……不会背叛你的!」纪梦棠愧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是吗?那就好。」高仲威状似安心地一笑,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梦棠,请-嫁给我!」 她吓得一震,直觉想甩掉他的手,幸好及时忍住了。 「你说什么?」今天他真的很反常,不但突然说些感性的话,而且还出其不意向她求婚。 「-很惊讶吗?我不是从很久以前就说过,等我好了一定马上跟-结婚?现在我即将康复,这时候谈起婚事一点也不奇怪吧!」 「我知道你是说过,但是……」她以为他只是因为感激才随口说说,从未想过他是认真的。 「-以为我在开玩笑?梦棠,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娶-,这五年来就是因为有-在身边,我才会砥砺督促自己尽快从痛苦中站起来,康复回归正常的生活。」 对于他的深情告白,纪梦棠没感到喜悦,反而是满心的惶恐与不安。 他要她嫁给他?她真的该嫁给他吗?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高仲威有点不悦地问:「难道-不想嫁给我吗?」 「不……不是的--」 她也不是不想嫁给他,应该说--她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其实她也觉得很疑惑,她明明深爱过他,然而如今一想到与他结婚,她不但难以想象,而且几乎无法接受。 她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他妻子的生活,与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裸裎相对……她不敢想象。不!她不想嫁给他! 高仲威深深叹息,又开始自艾自怜。 「我知道,要-嫁给我是委屈-了,毕竟我虽然能够行走了,但不一定能完全康复到和正常人一样,再说我曾经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或许这点会令-觉得蒙羞吧?」 「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她绝对不是以他为耻,或是怕他有后遗症无法完全复原。如果她是这样的人,五年前他瘫痪时她早就离他而去了,不会等到现在。 她只是……她该怎么说呢,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她不再确定他们是不是合适的一对,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依然爱他…… 然而高仲威并不放弃,继续游说道:「梦棠,这些年来,我真的是为了-才这么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我!现在我就像一个摇摇学步的小孩,未来的路还需要有-扶持,如果-在这时候抛下我,我一定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这等于是再次宣判我死刑!所以求求-梦棠,不要抛下我!我需要-!」 高仲威的声声哀求,让纪梦棠难以拒绝。 他说的没错,因瘫痪而与社会脱节五年的他,人生确实才刚要起步,这时候他最需要一双手在一旁扶持,如果她在这时候离开他,他可能会就此而一蹶不振,她忍心让刚痊愈的他面对这么残酷的事? 不!姑且不论现在她是否还爱着他,光是顾念这么多年的情谊,就算是朋友也不忍心在这时给他重重一击吧? 想到这些她沉默了,「不」这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高仲威见她一直不说话,更是节节进逼,不断追问:「-为什么不说话?-不说话是表示同意吗?对吧?-也想嫁给我,对吧?」 纪梦棠心情沉重地闭上眼,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于是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在未来的人生路上扶持你,陪伴你走下去。」 「太好了!梦棠,我就知道-绝对不会抛下我,我爱-!梦棠--」 相对于高仲威的欣喜若狂,纪梦棠只觉得浑身发冷,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去想。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道:「里头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接着,她木然走出病房。 她关上病房的门低头往前走,忽然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面前。她顺着那双脚将视线往上移,看到洁净的医师白袍,再继续往上,看到一张僵冷铁青的面孔。 「-刚才说的话全是哄他的吧?」他的大掌如鹰爪般攫住她的肩猛力地摇晃,她却不觉得痛。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刚刚应允一桩婚约的她,不但不感到喜悦,反而像行尸走肉般,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感受。 「-是疯子还是笨蛋?婚姻这种东西,能够当作同情心胡乱施舍的吗?那关系着-一辈子的幸福,-怎能随随便便答应?-这是在作贱自己,-知不知道!」 他严厉愤怒的指责,总算将纪梦棠从浑沌的思绪中拉回,首先传达到她的脑子的情绪就是生气。 她跳起来拂开他的手,然后反唇相讥:「说到作贱我自己--始作俑者是你才对吧?仲威本来就是我的男友,我们彼此相爱,结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你什么都不是,却占有我的身体,你才是作贱糟蹋我的人!」 「作贱糟蹋?难道这些年来-对我的感觉只有这样?除了恨之外没有其它的感觉吗?」康焱丞心痛地问。 纪梦棠口是心非地冷讽:「对于一个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的恶魔,我还能有什么感觉?我对你的观感永远不会变--我恨你!」 「-恨我?经过这么久的时间……」 他付出这么多努力,结果她依然恨他! 他喃喃自语,神情是震惊难以接受的,纪梦棠见了心口有些刺痛,但要她说些好听话来安慰他实在不可能,与他唇枪舌战已变成习惯,要她突然缓下姿态对他和颜悦色,她难以办到。 她咬唇瞅着他晦暗消沉的脸庞,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吧?你不会跑去对仲威说什么吧?」 她并不是害怕高仲威知道她与康焱丞之间的秘密协议,而是担心刚痊愈的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身体说不定会突然恶化。 「如果我将我们的关系抖出来,会害-结不成婚吗?」 康焱丞故意露出邪恶的笑容存心想吓她。她那副唯恐高仲威知情的紧张模样,实在让他觉得非常刺眼。 「你不能!」纪梦棠惊骇得倒抽一口气。「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仲威知道,他会受不了的!」 她真的很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康焱丞沉痛地闭上眼,知道自己输了--彻底的输了!说到底,她心里唯一关心的人还是高仲威! 原以为这些年的相处,就算不能让她爱上他,至少--对他也会有些眷恋吧?然而事实证明,她不但没爱上他,甚至连一丝情感都没有!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她想必喜出望外吧?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还能不放手吗? 这种结局他不是不曾想过,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平静面对,毕竟再苦再痛的事他都经历过了,所以他认为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事击得倒他。 可是他错了!她对他的冷漠、憎恨,对高仲威的痴情无悔,都像利刃火焚般让他痛苦不已,然而他却不得不放手! 他当然也自私过,用尽一切手段想霸占她--订下周末之约、用契约绑住她,甚至占有她的身体,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对高仲威死心。可是这些极端的方式并没有让他得到她的心,只将她推得更远!她开始恨他、如同寇雠般仇视他,但他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明知错了,还是继续错下去。 他错了五年也霸占了她五年,如今该是醒悟,将她还给高仲威的时候了! 「我可以答应-不说出这个秘密。」他睁开眼,炽热难舍的双眸笔直射向她花朵般娇艳的脸庞。 他的视线令她觉得不安,立即转开头,回避他的注视。「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没错,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不由得担心,他该不会想要求她婚后背叛高仲威,与他暗通款曲吧? 「我要-陪我最后一个周末,心甘情愿地,不争执吵架、不互相伤害。我们从未一起出去旅行,到南部走走,假装我们是一对相识已久的恋人,好好地度过最后一个周末。」 他浅浅地微笑,笑容中有着她不忍细看的哀伤。 「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一时心软,被他眼中的哀戚打动了,绝不是因为她也有所期待,渴望这个最后的旅行。 可是她缓缓抬手捂着心口,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像在期待什么。 反正,这是最后一个周末了!她喃喃自语。 就算她放纵自己表露真实的情绪,也仅有这个周末而已,又何必再矫情掩饰下去呢? 这维持五年的关系,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凉凉咸咸的风吹拂在纪梦棠脸上,她舒服地低喃两声,缓缓掀了掀眼皮,接着便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入目所及的家具物品几乎都是木制品。几件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从门口一直散落到床边,很明显能够看出那些衣服是怎么被脱掉的。 这时,她看见床的前方有扇好大的窗户,而窗外--是一片湛蓝的海洋,远处有几艘船只缓缓驶过,世间的纷纷扰扰彷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好漂亮!」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从没见过这么蓝、这么漂亮的海,蓝蓝的海水宛如宝石般剔透晶莹,又像最顶级的丝绒般,在动静间展现出耀眼的光泽。这么漂亮的海,也只有垦丁才有吧? 她想起来了!昨天是礼拜五,下午康焱丞打电话给她约好要在机场碰面,他已订好机票要到南部去。 她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是准时赴约,结果那班飞机将他们载往高雄小港机场,下飞机之后他又去租车,驾车行驶一个多钟头之后,才将她带到这里--一个拥有垦丁最美景致的度假村。 他早在几天前就已订好小木屋,他们从柜台的服务人员那里拿了钥匙后,便直接回到度假村的木屋里休息。 羞人的事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们进门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门板上热吻,激情的火焰迅速点燃。 他急切地将她带往床上,两人一面亲吻,一面七手八脚地剥除对方的衣物,等他们终于来到床上时,两人都已经一丝不挂。 他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包容对方、接纳对方,共谱双人之舞。纪梦棠不是第一次和他上床,却不曾有过这种想要流泪的感动。 想起自己昨夜的主动,她便感到羞赧不已,眼神复杂地转过头,望着身旁依然熟睡的男子,神色霎时一变。 这……什么? 他侧身面对着她,薄被盖在腰际,遮住赤裸的下半身。他还在睡,但令她震惊的当然不是他的睡相--而是他身上令人怵目惊心的疤痕。 她首先注意到右手臂到腰际的暗红色扭曲疤痕,那看起来像烫伤;另外在他的胸口部分则有白色的疤痕,应该已经愈合许久。 他俩相识五年,却从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疤痕!因为康焱丞从不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而她也绝少碰触他的身体,因此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骇人的疤痕。 她伸出颤巍巍的手,碰触那狰狞扭曲的疤痕。这些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当时他一定很痛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让他受列这么严重的伤害?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眶里好像有层水雾遮住了她的视线,一种几近不舍的心疼充斥在她的胸臆间。 这时,她以为还在沉睡状态的康焱丞忽然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笔直射向她,她吓了一跳,立即缩回自己的手,眼中的薄雾随之散去。 「你醒了?」 她漠然移开几寸,假装自己不曾碰触他。 「-都看见了?我身上这令人作呕的疤痕!」他讥诮地问,掩饰眼中的恐惧,并等着她放声尖叫。 原本他是很介意被她看见这些疤痕的,但这已是他们最后一次私下相处,自然也不必再害怕让她看见这些骇人的伤疤--她总有权利知道,自己这几年来是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纪梦棠知道这是打击他的好机会,只要对他身上的疤痕露出鄙夷的神情和大加嘲讽,必定能够使他感到极大的痛苦,然而--她做不到! 「它其实--没有那么恐怖!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意外在身上留下疤痕,没什么好怕的。」最后,她这么回答。 「你……是怎么受伤的?」 她平和镇定的态度令他感动不已,他原以为她会觉得恶心想吐…… 「这是纪念品!」他讽刺地淡然一笑,告诉她:「是我母亲在我十四岁那年留给我的遗物。」 「你是指--那场意外的大火?」她知道他父母葬身火窟的事,但没想到他也在那场大火中被灼伤。 「-知道?」名医康之广夫妇葬身火窟,这则新闻曾经喧腾一时,她会知晓并不奇怪! 「其实那不是意外!」他揭晓谜底。 「不是意外?!」纪梦棠直觉想到许宽厚所说,有人认为那场大火是他放的,该不会是-- 「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肇事者是我母亲。那是我十四岁那年的事……」 他闭上眼,沉痛地告诉她这个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当年警察调查,研判有极大的可能是人为纵火,但是无论怎么问,他总是含混带过,警方也查不到外人恶意侵入纵火的证据,所以就以无头公案结案了。其实他非常清楚,放火之人正是他的母亲!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样--太残忍了!」 纪梦棠震惊万分,不敢相信竟有人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儿子也想伤害?无论父母之间有多大的恩仇,都不该将无辜的孩子拖下水呀! 「其实我并不怪我母亲。」康焱丞沉声低语。 「我知道她很痛苦,不希望我将来和她一样痛苦,所以才想带我一起走。况且那时她应该已经疯了!」他虽然不赞同母亲的做法却不忍心苛责她,尤其在她已经疯狂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痛苦都不该剥夺孩子生存的权利,我真的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她深长地叹了口气。 「她只是不希望我步上她的后尘,为情痛苦。」现在他愈来愈能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 「你会吗?」她冷不防问。 「会什么?」他微皱起眉,不明白她天外飞来的这句话。 「步上你母亲的后尘,为情痛苦。」她凝视他的眼,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哼!」他嘲讽地笑了声,撑着手臂起身,失去焦距的双眼转向蓝得耀眼的海洋。 「我早就从我父母身上学到爱情的教训--所谓的爱只是一时迷惘,人是很容易见异思迁的动物,我从我父亲身上得知这点。 当爱情的热潮退去后,剩下的只有悲伤与痛苦,如果痴痴眷恋不忘,那便是自寻死路。我母亲临死前教会我这一点!」 偏偏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自寻死路,枉费母亲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他眼前,他却冥顽不灵,依然爱上了她。难道母亲性格中多情、悲剧的一面,也遗传给他了吗? 「看来你对爱情很悲观。」纪梦棠苦涩一笑。 她果然没料错,在他的心目中根本没有爱的存在!他不懂爱为何物,所以才能冷心绝情、以近乎残酷的冷静兀自操弄他人的命运…… 幸好她没爱上他,否则只是自讨苦吃!她很想庆幸地大笑,但勉强咧开嘴更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得知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她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彷佛再多享受与欢愉,都弥补不了那个大洞…… 算了!多想无益,别再想了。 她裹着被单跳下床,假装兴奋地说:「天气真好,海水好蓝,走,我等不及去游泳了!」 就让他们真正以放松的心情,来度过这最后一天吧! 第九章 黄昏,他们手牵着手在南湾洁白的沙滩上漫步;夜晚,则坐在临海小木屋的台阶前观赏满天灿烂星斗:深夜,他们忘我地在床上缠绵……谁也没提起未来的事,彷佛时光为他们在这一刻停住。 然而再美好的时光也有结束的时候,星期天中午,他们不得不办理退房,离开垦丁。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并不是旅行的劳顿让他们不想开口,而是在即将分离的时刻,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们的心情同样复杂,有喜有悲、有-有怨,还有满满的不舍。 尤其是纪梦棠-- 她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因为即将摆脱他阴魂不散的纠缠,然而想到将来不再有他的轻声问候、细心叮咛,不会有人在她疲惫不堪时送上一碗热腾腾的精力汤,更不会有人像他这般,带给她终生难忘的激情回忆…… 回台北的旅程似乎特别短暂,才几个钟头就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康焱丞在她的公寓前停下来,开门让她下车,纪梦棠提着旅行袋回头望着他。 那一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谢谢?不!那太可笑了。 说恨?呃--其实她也没那么恨他。 说爱?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 「再见!」最后,她退后一步,握紧手中的旅行袋,昂起下巴,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扬声道别。 再见了,曾经关照过她的男人!再见了,五年来的回忆! 再见…… 康焱丞勉强勾起唇瓣,算是响应的微笑,一个仓促点头后,立即驾车离去。 他无法开口说再见!刚才他本来想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是才一开口,喉头已然哽咽。 他不想让她离开!他要她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留在身边陪伴他! 然而--这个梦想有多么奢侈难圆?她心中只有她最爱的高仲威,他充其量不过是个介入者,就像粱祝中的恶霸马文才,以为用卑劣的手段就能掳获佳人芳心,没想到佳人宁愿一死,也要奔向情人怀中! 到头来,他们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以为幸福在握的美梦!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只换来一身恶名。 他笔直凝视前方,对向车道的车灯投射过来,映照在他脸上,他的双颊隐约出现一丝晶亮的反光。 那是……泪! 纪梦棠将粉红色的喜帖一张张放入写好地址的信封中,脑中的思绪已飘到千里外。愈接近婚期,她愈烦躁不安。 她从垦丁回来后不久,高仲威便主动定下婚期还广发喜帖,邀请双方的亲朋好友参加婚礼。纪梦棠本来不喜欢铺张,但因为他的坚持,所以还是顺他的意盛大举办婚礼。 严铮等四位大哥免不了对她的婚事又是一阵质疑,大家都希望她再仔细想想,别把同情误当成真爱。袁祖桦甚至直言要她擦亮双眼,一旦嫁人可就来不及了! 对于他们的忧心,她只是微笑以对。 她相信自己没有做错!她和仲威相恋七年,虽然其中曾因他瘫痪,有五年的时间没机会培养感情,但他是她的初恋啊!既是她最初,那么也该是她最终的爱,她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婚期决定之后,她的焦虑不安更加显著了,夜里经常失眠,一到周末还习惯性地想要搭车赶往某处……她真是中毒太深了,不然就是犯贱,否则已经获得自由的她,为何还经常想起那个男人呢? 她自嘲地一笑,将写完的喜帖汇集成迭,准备收进袋子里。 这时,失踪一下午的高仲威终于回来了,他匆忙进门,毫无一丝歉意地笑问:「我回来了!哎,-把喜帖写完了?」 今天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将喜帖写完,明天好交由专人寄发,但是他刚到她家不久就说临时有事要办随即离去,现在她一个人将喜帖处理完了,他才出现。 「嗯,全写完了。你事情办完了?」奇怪的是纪梦棠并不生气,好像无论他做 了什么,都引不起她真正的怒气。她对仲威的包容是因为太爱他还是根本不在乎?她未曾深思。 「是啊!那个朋友真烦,自己失恋就算了,还硬要拉我听他诉苦,真让人受不了!」他走到她身旁,纪梦棠立即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飘来。 香水味!高仲威身上有股女性的香水味。 这种香味当然不可能是他喷上去的,也不可能是他男性友人的,那么--这个气味是从哪来的? 她心生疑惑,但是没有开口问。 基本上,她还是愿意相信他。她不喜欢像个疑心病重的妒妇般,整天拿着放大镜在未婚夫身上找女人的头发,倘若必须如此才能维系婚姻,那么她宁愿不结婚。既然决定结婚,就该相信他不是吗? 「既然-已经把喜帖写完了,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被朋友的事折腾了一下午,我快累瘫了。」高仲威才刚折回来,马上又想开溜。 「好啊!」纪梦棠点点头。「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些喜帖我会托人去寄。」他身体才刚好,行动也不太方便,确实该多休息。 「也好,那我先走了!」对于婚礼事宜他绝少插手,总是找借口逃避,而纪梦棠的宽大包容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高仲威走后,纪梦棠望着面前成堆的喜帖,忽然产生逃避的念头。 真的要嫁给仲威吗?为什么她没有半分喜悦之情,还觉得满心惶恐? 不!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想这些做什么? 这件事已成定局,由不得她反反复覆、临阵退缩,那对大病初愈的仲威将是最大的伤害! 想到这点,她不再迟疑,动作快速地将喜帖收好,准备明天就请助理去寄。 一大早,许宽厚打着呵欠从值班室里走出来。 他懒洋洋地搔着头,一面走向病房的护理站,经过康焱丞的办公室时,不经意听到门内有些声响,他立即停下脚步,快速而小心地贴在门板上偷听里头的动静。 是康医师吗?可是他通常不会这么早来呀!还是小偷? 他悄悄推门一看,发现是康焱丞,他正坐在开启的计算机前,一边翻阅数据一边振笔疾书,不知写些什么。 「康医师?」他惊喊出声。「您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不对!他很快发现康医师两眼满是血丝,而且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可能根本没回家! 「您不会一整晚都坐在这里吧?」他诧异地问。 「昨天刚送进来阿兹海默症的病患,我想搜寻医学的相关数据,寻找可能的治疗方法。」 「那也不急于一时吧?」蓦然一个念头突然跳进他脑中。「您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是……的日子,所以才……」 「什么日子?」康焱丞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翻阅书籍的双手更加忙禄了。 「就是纪小姐--结婚的日子!」因为他的女友周沛如受邀当纪梦棠的伴娘,所以他很清楚是今天没错! 康焱丞宛如被邪恶精灵石化般,瞬间停止动作,只有指缝间夹着医学期刊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让人知道他并没有被石化,依然是有灵魂与意识的正常人。 过了许久他才合上期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说:「是今天吗?那么,真是恭喜她了!」 「康医师--」 「这些医学期刊所提供的数据还是不足,等会儿我想到图书馆去找些其它的数据,病患的部分就麻烦你先帮我排些检查。」 说完,他起身推拢办公椅,脱下长袍、套上西装外套,当真准备离开。 「康医师!你就这么放弃了吗?」许宽厚忍不住焦急喊道。 「纪小姐的婚礼将在圣家玫瑰堂举行,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阻止!」 「不,我不会去。」他不能破坏人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为什么?我知道你也喜欢纪小姐,既然爱她,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呢?如果你肯去,或许纪小姐会改变心意!」 「因为能让她幸福的男人不是我!」康焱丞无法克制地大吼:「她爱高仲威, 唯有嫁给他,她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幸福!」 他接着苦涩一笑,眼中满是痛苦。「再说,她绝不可能为了我改变心意,因为她恨我,我虽然得到她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康医师……」许宽厚没想到看似平静的真相下,竟然有这么一段恩怨纠葛。 「我先走了!如果你去参加喜宴,记得替我献上祝福。」 康焱丞披上外套,快步离开办公室,许宽厚愣愣地望着他消瘦孤寂的背影,好像突然明白了。 其实,康医师比谁都爱纪小姐,也比任何人都想拥有她,然而为了她的幸福,他宁愿选择默默退出,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世间的情啊……唉! 许宽厚又搔搔头,转身走向病房,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康焱丞驾车前往图书馆,两手机械化地转动方向盘,双眼则视而不见地凝视前方,耳边依然不断回荡着许宽厚激动的大吼,, 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呢? 为什么?因为梦棠不爱他,所以他就轻易放弃了?还是因为害怕看到她怨恨的眼神,所以不敢去? 或许都有!而且他答应过从此退出她的生命,他不能言而无信。 可是……如果他不打扰,只是悄悄看一眼,应该无妨吧? 她成为新娘子的模样一定很美很美!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如果加上合宜的装扮定是美得不可方物…… 渴望见她的欲望不断在心底鼓噪:去吧!去看看她,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吱--他突然紧急煞车,后方整排车辆也跟着急踩煞车,紧接着响起尖锐的喇叭声,还有抗议的咒骂声四起。 「搞什么嘛--」 「抱歉!」他按下车窗,朝那些驾驶仓促致歉后,立即转入左侧的快车道,掉头往反方向疾驶。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圣家玫瑰堂,门外的道路旁停满汽车,显然前来观礼的人并不少。 他将车停到稍远的巷子里,然后步行到教堂想悄悄观礼。 可是一踏入教堂,他就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对,本来该是温馨甜蜜的结婚礼堂,气氛僵滞得宛如丧礼的灵堂,他彷佛听到有人在吼叫,四周满是吵杂的耳语。 「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新娘是这样的人……」 他们在说新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借过一下。」 康焱丞用力排开众人,挤到最前头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一早,美容师就赶往纪梦棠家中替她化妆穿礼服。 奇怪的是,身为服装设计师的她所穿的婚纱却不是她自己设计的。她当然也想过替自己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特别婚纱,然而她屡次拿起画笔,却没有任何灵感,所以最后索性从法国订购一套。 她让化妆师画完妆后,平静地换上礼服,戴上成套的钻石首饰,然后出门前往教堂。 她没有娇赧羞涩之情,一切就像平日上班那样迅速完成,不拖泥带水,连美容师都说她是她见过最冷静的新娘。 她冷静得就像要去赴一场普通的商业约会,而不是自己的婚礼。 到达教堂后,她枯坐在休息室里,等候大半天也不见高仲威出现。他真的很奇怪!愈接近婚期他的反应愈怪,但她没有心思去想他的转变,反正只要完成婚礼,她就算尽了自己的责任,所以她只希望婚礼尽快结束,还给她平静的生活。 在她枯坐等待婚礼开始期间,严铮的妻子乔恩恩、穆-的妻子邵翊荷,还有袁祖烨的妻子简舒-都溜进来陪她聊天。童年曾经颠沛流离的几位大哥几乎都已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唯独她…… 她在想什么呢?她即将结婚--嫁给自己的初恋情人,所以应该也算得到幸福了吧?她相信只要结了婚,此刻心神不宁的怪异感觉应该就会消失了。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婚礼即将开始。今天由严铮权充女方家长,带领她步上红毯。 纪梦棠勾着严铮健壮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圣坛,她即将托付终生的男人正在那里等她,但她心中并无太大的喜悦,只是麻木地走过红地毯,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到达圣坛前,严铮松手将她交给高仲威,婚礼即将开始,高仲威却突然甩开她的手,扬声对神父说:「我高仲威不娶这个淫荡的女人为妻!」 「什么?」众人一阵喧哗,纪梦棠更是宛如当众被甩一巴掌般,错愕不解。 「仲威,你为什么--」 「住口!-没资格叫我的名字,-以为-和康焱丞的丑事我不知情吗?」 「高仲威!你说这什么浑话?快为你的失言道歉!」袁祖烨第一个不饶他,跳出来揪住他的领子,硕大的拳头欲挥向他。 「啊!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儿子!」高母冲过来哇啦尖叫。 「仲威要不要紧?他有没有伤到你?」一个女孩则跑出来抱着高仲威,替他阻挡袁祖烨的威胁,一脸担忧的神情。 纪梦棠认出她,她正是上回到病房探病,坐在床边和高仲威有说有笑的学妹。 从他们亲昵的举动看来,在离开医院之后,他们绝对还有密切联系。 高仲威恨恨地转头对众人说:「她本来就是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的荡妇!在我重伤住院期间,她就和我的医师搞上了!」 「这不是事实!」严铮面色铁青地站出来,替纪梦棠澄清。「那是一个协议,她为了医好你的伤,才答应用自己作为交换条件,请康焱丞替你诊治!」 「那又如何?她终究是背叛了我!亏我以为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没想到早就是只被穿腻的破鞋,现在居然还想用那肮脏的身体嫁给我?」 「是啊!这种不检点的媳妇儿,我们高家才不要。而且她是扫把星,打小克死父母不说,我们仲威跟她交往之后也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差点变成残废!」高母刻薄地跟着数落。 「真有这种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现场几百只眼睛全盯着脸色愈来愈苍白的纪梦棠。 她面色雪白,浑身不断颤抖几乎快要昏倒,而高仲威不但毫不怜惜,还继续落井下石。 「纪梦棠,-以为我真心想娶-这种淫荡无耻的女人?哼!若不是为了在大家面前揭穿-的假面具,我才不会浪费心力安排这场假婚礼!」 豆大晶莹的泪珠滑下纪梦棠的粉腮,她并不是伤心高仲威的恶毒薄幸,而是因为羞辱而哭泣。 「高仲威!梦棠为你牺牲这么多,你不懂得何谓感激吗?」穆-站出来,冰冷的眼直射向高仲威的小人嘴脸。 「为我牺牲?别说得这么好听!依我看她也乐在其中,你们没听到她在他办公室里的浪叫,那真是--」 「住口!」再也听不下去的康焱丞,推开挡在他前方的最后一个人,毫不畏惧地走到纪梦棠身旁,昂起下巴,迎接众人投射来或好奇惊讶、或鄙夷的目光。 「我就是康焱丞!刚才你们所听到的那个协议全是我一手主导的,是我利用高仲威的治疗作为手段,胁迫她与我交往。从头到尾她都是被逼的!」 为了不让她成为众人挞伐的目标,他将所有的过错一人独揽,只要大家别再攻讦她。 「你……」纪梦棠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出现,她慌忙摇头道:「不--你快走!我不要你在这里--」她一个人承受这些就够了,不需要他也一起忍受羞辱! 「不!我不能走,该是我还-一个公道的时候。」 康焱丞环视众人,严肃冷凛的神情,大家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高仲威扭曲的英俊面孔上。 「就算梦棠确实失了身,那又如何?她全是为了你的伤不是吗?为何你没有半分感激与怜惜,还舍得让她受众人轻蔑与鄙夷?」 高仲威恨恨地大吼:「她哪是为了我?她根本是自己天性淫乱放荡,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够了!纪梦棠脸上满是羞辱的泪,再也无法承受更多,拉起婚纱的下-掉头向教堂外冲去。 「梦棠--」 康焱丞立刻追了出去,纪梦棠太过痛苦,一心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舔舐伤口。 这时,一辆轿车从远处高速驶来,纪梦棠满眼是泪,根本没看见那辆车,而跟在她后头的康焱丞看见了,立即恐惧地嘶吼着警告她:「梦棠!小心--」 他扑向纪梦棠,将她推向一旁,自己却闪避不及,砰地一声被撞离地面,然后飞落在前方几公尺远的地方。 「康焱丞!康焱丞--」纪梦棠忍着擦破皮的痛楚,从地上爬起来。 她看见康焱丞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原本苍白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她飞快跑过去跪在他身旁,颤抖又恐惧地抚摸他染上点点血迹的脸颊。 「焱丞……」她呜咽啜泣着试图唤醒他,然而他依然紧闭着眼没有反应。 这时,慌张的汽车驾驶和听到撞击声从教堂赶出来的人,已迅速围了过来。 严铮看康焱丞已陷入昏迷,立即道:「先检查他有没有大出血,另外他可能骨折了,千万别擅自搬动他!其它的人--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好!」 在他的指挥下,大家分工合作,救护车也迅速赶到,将康焱丞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 而纪梦棠只是僵在一旁,无法反应。 第十章 康焱丞紧急被送往医院急救,幸好伤势不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有轻微的骨折,因此需要住院休养一阵子。 直到现在康焱承还没有苏醒,但已被送入普通病房,纪梦棠要其它人先离开,她自己留下来照顾他就行了。 她身上依然穿着婚礼上那套白纱,坐在康焱丞床边默默望着他脸上、手上的外伤,他被车撞飞出去那一幕就像电影的慢动作回放,反复不停地在她脑中上演。 直到现在,她的手还不停地颤抖,在他从急诊室出来之前,她好怕他会死掉,真的好怕…… 「康医师!」许宽厚接获女友的通知,急忙赶到医院来,一进门看见纪梦棠也在里面,便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康医师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右脚有骨折,需要住院治疗。」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一路上都很担心的他,这才稍微安心了。 「我不明白……」纪梦棠凝视着他平静的睡容,喃喃自语。一连串的意外与冲击让她整个人乱了头绪。 「-不明白什么?」许宽厚疑惑地转头看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她怎么也想不透!「他明明可以不管我的,为什么要冒着生命的危险救我?」 「-不知道为什么?!」许宽厚讶异地瞪大眼。「不可能吧!连我都知道原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会救-,当然是因为爱-呀!」 「他爱我?」纪梦棠震惊万分地摇头。「不可能!他不爱我,他绝对不可能会爱我的--」 他怎么可能爱她?他曾说过,所谓的爱只是一时迷惘,当爱情的热潮退去后,剩下的只有悲伤与痛苦,如果痴痴眷恋不忘,那便是自寻死路…… 既然爱是自寻死路,那么他怎么可能爱上她呢? 「他当然可能爱-,事实上,他已经爱-很久了!」许宽厚差点没昏倒,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爱在心里口难开,死也不说,一个是被爱了好几年,还完全在状况外。 「他爱我很久了?」纪梦棠像被雷电击中,恍然呆立,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事实,-大可以骂我造谣生事,但这的确是事实!我从没见过康医师这么在乎哪个人--除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爱上任何人呢?他根本没有感情!他对每个上门求诊者百般刁难,还让家属跪在脚边哀求,也置之不理!」 初见他时的那个画面对她影响很深,即便他对她再好、再呵护,她的心底深处依然认定他是冷血无情的人。 「-是指--当年冲进康医师办公室,跪在他脚边哀求的那位丁太太?」许宽厚还记得这件事。 「嗯,这应该只是几千人当中的一个例子吧?其它必定还有许多人,为了治好自己亲爱之人的病,而付出许多代价!」 「我觉得-不够了解康医师!-只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一面,但-没看到的那一面,-完全不明白。」许宽厚严肃地道:「一开始我也相-一样,认为康医师恶意刁难病患,肯定心地不好,但是与他相处久了,我慢慢了解他的为人,才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首先,他之所以挑病患,不肯照单全收,是因为有许多病患的病根本不需要他医治。那些轻症的病患就算没有他也能医好!再来,康医师看诊时,确实会提出许多令人为难的条件,但是大多时候他都不是真心要为难人的,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试炼,能够通过试炼的人,自然能够得到他的医治。」 「至于-看到那位丁太太--唉!别说康医师,连我都不想替她老公治病。」 许宽厚的话让纪梦棠大感疑惑。「为什么?」那女人哭得那么可怜,还跪地哀求…… 「她自私贪婪又行为不检点,第一次来找康医师,不管她中风瘫痪的先生如何痛苦,硬要康医师让他恢复意识,好将遗嘱的继承人改成她。第二次来找康医师时更夸张,居然在诊室里脱衣服勾引康医师,正好我送病历表进去,她才惊慌失措地穿上衣服跑出去。后来-在康医师的办公室遇见她,那是第三次。」 「原来是这样……」她果真如他所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到事情的表面就下定论,而事情背面的真相,她却没有试着去了解。 「那我--他为什么要我签下那样的契约呢?不是为了作弄我吗?」纪梦棠还是不懂。 「这点……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想,可能康医师第一次见到-就爱上-了吧,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契约来束缚。」 「不--不可能!」纪梦棠还是不愿相信!如果一个她一直以恨对待的男人,其实是爱她的,那么,以后她该如何面对自己呢? 「他不可能在那时就爱我!我不相信他爱我!」 纪梦棠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然而她更不敢面对的是--自己其实也爱他。 在急诊室外等候的焦急与恐惧,让她彻底明白自己早就爱上他了,现在得知他也爱她,她如何管得住对他的感情? 她居然与自己应该最痛恨的男人彼此相爱……这太荒谬了! 「不……我不相信!」她猛力摇头,仓皇转身,快步冲出病房。 「纪小姐--」 许宽厚错愕地瞪着门外空荡荡的走廊,无法置信她竟然跑了。 完了!等康医师醒来,该怎么向他交代? 经过半天时间的休养,康焱丞终于在傍晚时苏醒过来。 他还没完全张开眼睛,嘴里就喃喃喊着:「危险……梦棠小心……」 「康医师?」许宽厚见他醒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报纸,关心地上前问:「康医师,你醒了?觉得怎样?」 康焱承听到他的声音,意识逐渐清晰。他转头看看左右,确定自己在医院里。那么梦棠呢? 「梦棠--她要不要紧?啊--」他想爬起来,但是裹着石膏的腿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呻吟。 「康医师,小心点!」许宽厚赶紧扶着他,不让他乱动。「您的右腿骨折了,可能需要调养一阵子,至于纪小姐--请您放心,她平安无事,只有一些皮肉小擦伤,护士小姐已经替她上过药了。」 「那就好。」康焱丞听到她安然无恙,这才安心了。「那么--她人呢?她不在医院?」 他觉得疑惑,他为了救她而受伤,难道她不曾来看过他吗?就算是基于道义上的责任,也该来看看吧? 「在我来之前,她本来在这里的,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离开了……」说到这里,许宽厚也很莫名其妙,他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呢? 「她走了?」康焱丞的心霎时坠入万丈深渊,幽深冰冷。 他人在病床上,还没有苏醒,她就毫不留恋地走了? 「康医师,不要紧吧?您的脸色很难看。」许宽厚讶然问。 「我不要紧!」康焱承深吸一口气,稍微平缓失望的心情之后,接着又问:「那么她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哪怕只是一句要他好好休养,他都会感到安慰。 「她只说她不相信……」许宽厚把他与纪梦棠最后的谈话,大略告诉他。「她似乎不相信康医师您爱她,突然转头冲出去,就没再回来了。」 「这个傻瓜!为什么不相信呢?」难道他连性命都愿意为她付出,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爱吗? 「我要去找她!」他要当面向她表达自己的爱! 他忘了自己右脚骨折,慌忙掀开被褥就要下床,结果拉扯到伤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疼痛。 「康医师!」许宽厚又得冲过来把他按回床上。「您忘了自己骨折啦?至少得等到您能走了,再去找她也不迟啊!」 「可恶!」康焱丞懊恼地瞪着自己的伤腿,埋怨它在重要时刻不管用。 他恨不得此刻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她身旁,好好向她说清楚,让她明白--除了她,他此生不可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 在殷殷期盼下,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康焱丞的腿伤总算康复了,他一能下床行走,立刻前往纪梦棠的住处以及她熟识的友人处,寻找她的下落。 其实他还躺在床上休养时,就曾不停地打电话找她,但她住处的电话总是没人接,而她的手机又一直不开,急得他宛如烈火攻心,一刻都无法耽搁,医生刚宣布他可以下床,他立刻冲去找她,然而--她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甚至没人连络得到她,她从他一住院就突然失踪,若不是偶尔还有报平安的简讯传给五行集团的其它四位龙头大哥,恐怕连他们都急得要报警了。 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的康焱丞,希望每落空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她当真这么不愿见到他?宁愿抛下五行集团的事务不管,也要躲着他? 他对她而言是瘟疫或病毒吧?即使连他为她受伤,卧病在床,都无法勾起她一丝同情心。 或许他不该怪她太狠、太绝,而该感谢她的仁慈,至少她一次斩断他所有的冀望,让他彻底死心,总比不断地给他希望,让他永无止境地等下去来得好。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捂着眼,想阻止某种他不愿示人的东西自他眼眶流出。 「康大哥。」一声轻柔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自从两个月前他成功地替她完成开心手术以来,她便经常与他连络。得知他受伤住院后,她更天天到医院来看他,不但为他削水果,还替他煲汤、炖补品,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感觉得出来她很喜欢他,以往他只能感激她的关怀,无法响应她的感情,但如今-- 「-柔。」他抬起头,注视一脸温柔的林-柔,突然感到满心疲惫。 这五年多来,他一厢情愿地追逐一个恨他的女人,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当个卑鄙的人占有她,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然而--最后她还是离开他了! 即使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她依然不屑一顾,在他住院期间头也不回地离去。他还奢望什么?她已经用行动表示得非常清楚了! 「康大哥,你怎么了?」林-柔上前摸他的额头,焦急地问:「你下舒服吗?还是受伤的脚还痛--」 「-柔!」他突然攫住她的手,猛力将她拉入怀中。 「康大哥……」林-柔既羞怯又紧张,但舍不得推开他的怀抱。 「嫁给我吧,-柔!」他闭上眼,沉痛地说道。 他无法再将心寄托在一个冷心绝情、对他没有丝毫在乎的女人身上。虽然他依然深爱纪梦棠,但他真的累了,再也无力追逐她总是逃避远离的脚步。 原谅他的自私!此时他需要一双温柔的手,来抚慰他承受莫大痛楚的心--虽然他根本不爱-柔。 「康大哥--你是说真的吗?」林-柔颤抖的手捂着唇,高兴得热泪盈眶。「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 「是的,请-嫁给我!虽然我还无法告诉-为什么突然向-求婚,但我保证结婚之后会尽可能地照顾-、对-好,如果-不嫌弃的话,就--」 「不!我怎么会嫌弃呢?」她高兴得都快疯了。「我愿意嫁给你!我马上回去告诉爸爸,请他为我们主持婚礼!」 她不在乎他为什么娶她,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她就乐得要飞上天了! 「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恩师,和他商定结婚的日子。不过我想请-谅解一件事,婚礼事宜,我希望愈简单愈好。」现在的他,心力交瘁,恐怕无法应付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 「当然!重要的是结婚后的生活,而不是婚礼啊!」女孩子当然都梦想有个世纪隆重的婚礼,但是为了他,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些。 「谢谢-!我会尽最大的力量……疼-……」其实他真正该说的是「爱-」,然而那个字他就是无法说出口。 现在的他还无法想象爱上另一个女人的感觉,他只求能忘了对纪梦棠的情,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到底-- 失踪一个多月的纪梦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原来她无法面对事实,当天就逃离台北一路搭车南下,却不知该去哪里,最后来到不久前才和康焱丞造访过的垦丁,租了同一间小木屋,逃避现实隐居在此。 这一躲,就是一个多月。 白天,她若不是沿着长长的沙滩漫步行走,就是呆坐在门前发愣。夜晚,她会找个地方看星星,或是躺在床上,回想关于康焱丞的一切。 她把过去的记忆反刍,日日夜夜反复回想,终于渐渐地,她相信他真的爱她。 没有人会对一个不是自己情人的女人这么好,她的饥寒饱暖、她的喜怒哀愁,他莫不担忧关切。她的期望与心愿,他总是尽量满足,让她开心、让她欢喜,从不忍见她失望。 就连她要求离开,重回初恋情人的怀抱,他都忍痛放手。分离时的痛苦她其实也感受到了,只是倔强地不肯回头。 如果回头,就表示她爱上他了,而她怎能承认自己爱上他呢? 于是她一意孤行,强迫自己完成婚礼,却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现在回想起来她并不怪高仲威。因为她其实已不爱他,所以他恶劣的行为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她,这阵子唯一令她挂心的,是康焱丞的病情。 或许没有人知道,他住院期间,她经常偷偷打电话到护理站询问他的病情,得知他复原良好已经出院,她感到十分欣慰。 她当然也想见他!但是--恨他太久,她不知该怎么用爱他的心情去见他,只好一直逃避…… 唉! 她取出一直关机的手机开启电源,想看看这几天是否有新留言。 然而才开启电源她就吓了一跳,手机里有几十封简讯,差点把她的信箱塞爆。她查看留言者,发现几乎所有认识的人全留言给她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按下其中一封简讯一看--霎时面色凝重。 梦棠,速回! 梦棠,有急事,请回电!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在继续往下看,脸色愈来愈白。 梦棠,康焱丞即将结婚,速回! 纪小姐,快回来吧!康医师要娶别人了…… 康焱丞要娶别人?他要结婚了?! 手机从她手中坠落,无声地掉在脚下所踩的柔细白沙中。现在才正午时分,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一片黑暗。 他要娶别人了?不!他怎能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之后另娶她人?他怎能如此残忍?不--她一定要阻止他!她要立刻赶回台北-- 她陡然起身,却晕眩得立即跪倒在沙滩上。 怎么回事?她生病了吗?她抚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冰冷得可怕。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不舒服,难道她得了什么怪病?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仅能张开一条缝的眼皮间看见隐约有人接近,她立即伸出手向来者求救: 「请……救救……我……」 她话没说完,就砰然倒在沙滩上。 又有一场婚礼在教堂举行-- 庄严肃穆的圣坛前站着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新娘温柔娇美,新郎儒雅俊挺,但他似乎有什么心事,脸上尽是茫然的神情,双眼的焦距始终没凝聚在新娘身上,幽渺的思绪不知飘到何方。 「--康焱丞先生,请问你愿意娶林-柔小姐为妻吗?」 康焱丞缓缓拉回飘远的视线,转头望着站在身旁的女孩,她正仰头望着他,脸上充满娇羞与冀盼,水汪汪的眼睛信任地望着他。 直到这一刻,她还对未来的婚姻充满期待,以为他能为她带来她想要的幸福,然而他却开始怀疑--他真能忘了梦棠,爱上另一个女人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娶了林-柔,不就是害了她吗? 他后悔了!无论多么伤心痛苦,他都不该自私地利用另一个女孩,来抚平自己受创的心灵。他曾被狠狠地伤害过,自然了解被伤透心的难受与痛苦,他怎么还忍心这么做呢? 他真是个浑蛋!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弥补这个过错。 于是他仰起头注视着神父,高声道:「我--」 「他不能娶她!」康焱丞正想开口说他不能娶林-柔,但已有人先替他说了。 听到这声清脆的高呼,所有人全顺着声音的来源转向教堂的大门。 一见到来人,现场霎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因为正从教堂大门丰姿绰约地走向圣坛的女子,实在太美了--甚至远比新娘还要美上几分! 她穿着一身辣椒红的紧身洋装,包裹着玲珑姣好的身材,垂坠领的设计,性感地露出胸前些许奶油般雪白滑腻的肌肤,一头波浪长发随着她行走时款款摆动的步履,轻柔地在空气中飘动,线条完美的脚踝下系着一双绑带的镶钻高跟鞋。 这个女人不但美,而且有着浑然天生的性感,艳而不俗,媚而不浪。 她轻移莲步,款摆玉臀,宛如走伸展台般昂然自信地走到圣坛前,停在新郎面前,充满深浓感情的双眸再也无法抑止地搜寻他的眼。 然而新郎却宛如木偶般毫无表情地注视她,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忧地紧咬下唇。 看见纪梦棠走进教堂时,康焱丞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她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他身旁,闻着她身上飘来的淡香,看见她紧张不安的眸子,他才敢相信--她真的来了! 见她咬着自己的唇,他心疼得想要她松开,但此刻他手腕上还挂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他无法在此时对梦棠表现自己的关心。 「-是谁?」林-柔抓紧康焱丞的手臂,恐惧地发现这个闯入者比自己美太多了,而在她出现之后,身旁这个即将与她完婚的男人,视线就没有从那名陌生女子的身上移开过。 她--到底是谁?! 「-是林-柔吧?抱歉打断-的婚礼,我叫纪梦棠。」纪梦棠露出绝美的无辜笑容,霎时又迷倒不少男人。 「-来做什么?为什么说他不能娶我?」林-柔慌张起来,口气也变得尖锐。 「因为--」纪梦棠扫了眼始终沉默旁观的康焱丞,勇敢地说出她的挑战。「他不该是-的丈夫,而是我的!他爱的女人始终是我,不是-!」 其实她心中当然也有忐忑与不安,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这是她争取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畏缩退却了,就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在说什么?」林-柔震惊不已。「我们即将完婚,-凭什么这么说?!」 「我们相识五年,每个周末固定见面,两个多月前,我们还在垦丁的小木屋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纪梦棠平静地陈述他们之间的过往。 「那又如何?他向我求婚是在那之后的事,可见他爱的人根本不是-,所以才会向我求婚!」无论纪梦棠说什么,林-柔都不肯相信。 「-错了!我知道他为什么向-求婚,这全是我的错,但就算你们真的结婚,也无法抹煞我们彼此相爱的事实。」 她说着这些话时是对着康焱丞说的,她欣喜地发现,他眼中开始有一丝情绪波动,他黝黑的眼瞳愈发晶亮,仔细一看,彷佛还可看见湿润的水气。 「你们彼此相爱?」林-柔忍不住尖叫。「不!不可能!-是骗人的--」如果他爱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跟她求婚呢? 「而且,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了。」 纪梦棠噙着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补上这一句,话一说完,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全像被磁铁吸附般,黏到她依然平坦、毫无赘肉的腹部上。 林-柔更是不敢置信,她转向康焱丞震惊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爱她?还有--她怀了你的孩子?」 康焱丞眼神复杂地望着纪梦棠平坦的小腹,片刻后才转回头,直视林-柔含泪的眼。 「是的!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不起-!」 「你……大骗子!我恨你!」林-柔倏然痛哭,用力甩他一巴掌后,转身跑出教堂。 「-柔--」林-柔的父亲--同时也是康焱丞的恩师站起来,气愤地瞪康焱丞一眼,才急忙追女儿去了。 康焱丞知道,这辈子恩师大概是不会原谅他了,但是他奇异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要他昧着良心欺骗-柔他爱她,让她满怀希望地以为嫁给他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那他才是千古罪人。 他转向纪梦棠,她眼中有着惶然与不安,刚才坚强的模样已不复见,脆弱的模样令人心疼。 他柔声向神父道:「可以再借一下休息室吗?」 「噢--当然!」神父急忙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先离开一下。」康焱丞拉着纪梦棠的手,在众目睽睽下走向休息室。 进入休息室之后,康焱丞关上门,便背靠着门板一发不语地望着她。 纪梦棠硬撑着仅存的勇气,昂起小小的下巴直视他的双眼,不过在他严肃而沉默的凝视下,她的双颊愈来愈红,强撑起的勇气像消了气的气球般愈缩愈小,与他对望的视线慢慢从他的眼睛移到他的胸口,再从他的胸口落到地面。 她的反应让康焱丞差点放声大笑,眼前这退缩的小女人是刚才那只勇气十足、誓死捍卫自己领土的小母狮吗? 但他没有笑,他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这时候他笑不出来。 「-为什么这么做?」他故意摆出冷淡的面孔,沉声问道。 在她清楚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前,他不会给她任何善意的微笑! 「我是因为……」纪梦棠紧张地轻舔红润的唇瓣,不知该怎么回答,康焱丞瞧了却浑身燥热难当,脸上冰冷的面具险些破功。他还记得那柔嫩的触感,那樱桃般甜美的唇…… 他悄悄吞了下口水,继续逼问:「刚才-告诉-柔说我们彼此相爱,那是怎么回事?」 「我说错了?难道--你并不爱我?」纪梦棠脸色倏然苍白,或许他爱的人是林-柔,而她却把她气走了?! 康焱丞真想翻白眼,他爱不爱她不是重点吧?因为那根本无庸置疑! 重点是--她是否也爱他? 「先别管我爱不爱-,这个问题我等会儿再回答-,-先告诉我---说-爱我,是真心的吗?还是只为了气走-柔才故意这么说?」 他伤得太深太重,在确定她的感情之前,他不敢再做任何表白。 「这还用问吗?我追来了,不是吗?」纪梦棠咬着唇,四两拨千金。 「但那有可能是-不甘心,所以才故意破坏婚礼,或许-不是真心--」 「我没那么无聊!」他的猜测把纪梦棠气坏了。「你居然把我当成这种人!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不会因为震惊而逃离台北。如果不是因为爱你,这一个多月我不会待在我们住过的小木屋,留连不肯离去。如果不是爱你,我何必才刚从医院出来,就急忙赶回来阻止你娶别人?」 「从医院出来?-生病了?哪不舒服?让我看看--」忧虑与紧张立刻出现在康焱丞脸上。 纪梦棠窘迫不安地道:「我已经没事了啦!再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我的身体吧?」 「是没错。」康焱丞见她面色红润,身体看起来也相当健康,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反正我想说的是--我爱你!康焱丞,我确实爱你,你听明白了吗?」她有点生气,她在表白耶,他却只关心她有没有生病! 「听得非常明白。」他喉头干哑,眼睛里却水气充足。 他深情的凝视瞧得纪梦棠浑身发软,开始语无伦次,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我曾经以为自己恨你,但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打从你对我付出关心,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开始,我的心里就有你了。但是因为对仲威的责任心及世俗的道德观,让我不敢响应你的好……我也一直很挣扎、痛苦,所以只能告诉自己我恨你,唯有这样,才能令我觉得好过一些。」 「那么,-为什么要嫁给他呢?-答应嫁他,不正是因为爱他吗?」 「不!我对他的感情,早就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淡了。只不过因为他瘫痪在床,我不忍心在那时候伤他的心,所以还是继续到医院看他、照顾他。当他向我求婚时,其实我是想拒绝的,但是他不断地哀求,还说没有我的陪伴,他人生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所以我才不得不答应。没想到……」 「没想到他求婚时的那番说辞都是骗人的?他其实是为了报复-,所以故意设下这步棋,想让-受众人唾骂。」虽然他很高兴最后她没结成婚,但高仲威的行径实在太可恶,他真后悔医好他。 「刚开始我觉得很羞辱也很生气,但是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我不再爱他,所以他对我的羞辱嘲讽,我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在乎的,只有康焱丞一人。 「那你呢?」纪梦棠娇-地噘起小嘴斜睨他。「我才到垦丁沉思几天,你就马上找到递补新娘,还差点就结婚了!」 「只是几天吗?」康焱丞惩罚性地吻她的小嘴,责备她的没良心。「-明明趁我还在昏迷时就逃走,一躲就是一个多月,我怎么也找不到人,在等得既焦急又绝望的情况下,才会自暴自弃地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想从此忘了。」 「随便?你太可恶了!」纪梦棠为情敌抱不平。「林-柔很可怜耶,我看得出她很爱你,却被你这样利用--」 「所以我后悔了!其实在-出现的前一刻,我就想坦承自己的错误,并告诉她我无法娶她为妻,正好-在那时候出现,替我说了我想说的话。」 原来就算她不出现,事情的结局还是一样,枉费她不顾自己才刚出院,就乘车又搭机地一路狂奔回台北。 「早知道我就不现身,现在还落个坏人姻缘的恶女人名声,真是划不来!」她娇媚地扫他一眼,故意哀叹道。 「那怎么行?」他紧张地搂紧她道:「正因为-现身了,才更能印证-对我的爱,否则光用嘴说爱,又证明得了什么呢?」 他的手滑到她纤细的腰间,想起她在圣坛前所说的话,不由得好笑起来。 「真亏-想得到假装怀孕这招来吓退敌人,我想天下没几个女人愿意帮丈夫养私生子,-这招确实很有效。」 「你以为我说怀孕是骗人的?」纪梦棠气得小手插腰,仰头用大大的杏眼瞪着他。 「难道不是?」康焱丞吓了一跳。不会吧?她真的-- 「没错!我确实怀孕了,在垦丁得知你要结婚时,我差点因震惊过度而流产,住院调养了好几天,本来他们还不肯让我走,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娶别人,所以坚持他们让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院。」 「那么是真的了?」康焱丞瞪着她平坦的腹部,难以置信,里头居然住着他们的宝宝! 「可是我一直有开避孕药给-啊,为什么还……」 「你给我的最后一瓶避孕药,我没有吃。」她红着脸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吃?」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吃,只是很不愿意去碰那瓶药,所以就没吃,结果后来就……」怀孕了! 「那时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不吃的原因,但是后来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我想早在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潜意识里也想为你生个孩子,所以才不肯吃那瓶药,不过后来我发现这实在太冒险了!万一你并不爱我,或是娶了别的女人,这个孩子就要变成可怜的私生子了。」 「他不会的!他的爸爸很快就会和妈妈结婚,共组爱的家庭迎接他的降临,有一对如此相爱的父母,他将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你还真是不害臊!」她娇俏地白他一眼,满满的幸福洋溢在脸上。 「对你们,我永远不需要害臊。」 他低下头,轻轻攫住她唇畔的幸福。 尾声 又到了除旧布新的岁末年终,今年五行集团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特地举办员工子女的宝宝爬行比赛。 只要是员工十个月以下的宝宝都可参加比赛,奖品丰厚。 带头参加爬行比赛的,是五位龙头老大的千金宝贝们。 严铮与乔恩恩的儿子正好十个月大,一脸聪明伶俐,爬得超快,很快就将其它竞争者远远抛在脑后。 而穆-的宝贝女儿七个多月大,像邵翊荷一样细致娇嫩,穆-疼她疼得要命,邵翊荷不但不吃醋,还笑着说要替他多生几个女儿,让他疼个够。 爬行比赛当天,穆-才刚将女儿放下地,她就哇哇叫地号啕大哭,转身直要爸爸抱抱,穆-心疼得赶紧将女儿抱到一旁哄去,舍不得再让她下场。 而袁祖烨和简舒-的儿子八个月大,是个标准的小霸王,爬行比赛时根本不是在爬,而是到处搞破坏,抢别的小宝宝玩具不说,还挡人家的路或是干脆把别人推开,袁祖烨夫妇羞得赶紧将他抱下场,免得引起公愤。 而封缙培和温蓓蕾九个月大的女儿,活动力很强,是个可爱的健康宝宝,哨声一响,她就四「脚」并用地卖力向前爬,小女娃的哥哥小宇则在一旁摇旗-喊。 而纪梦棠和康焱丞的儿子也是八个月大,穿着卡其色的吊带裤,俊逸斯文,俨然像个小绅士。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当爬行比赛的啃声响起时,他居然稳稳坐在原地,目送其它小宝宝扭动屁股快速地往前爬去,自己却动也不动。 袁祖烨笑他吓呆了,而纪梦棠则说他是根本不屑爬。 总之,这场宝宝爬行大赛真是欢笑一箩筐,但最后究竟谁赢谁输,似乎一点都不重要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