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 楔子 知名的五星级饭店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 这是世纪的婚礼,是王子与公主的结合。 幸福的氛围里弥漫着玫瑰香气,妆点得宛如宫廷婚礼的喜宴会场,宾客们正陆续抵达。 一扇白色雕花的精致门内,一位身着典雅白纱,身段窈窕、清丽动人的女子,正站在落地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她叫唐蔓霓,是唐氏企业总裁的掌上明珠,也是这场婚宴中的女主角,她将在今日嫁给青梅竹马、同为商业世家出身的新凌企业总裁凌子厉。 「准备好了吗?」随着低沉的温柔询问,一道身影出现在她所照映的镜子中,男子伸出大掌从身后按住她小巧的肩。 「子厉。」见他出现,唐蔓霓漾开柔情而妩媚的微笑。 「你好美。」凌子厉亲吻她蔷薇般的唇。 「你也很俊,这套西装非常适合你。」唐蔓霓芙颊嫣红,爱恋的眼完全舍不得离开他。 他有张性格帅气的脸庞,与毫不妥协的个性,乍看会让人觉得不可亲近。但,这样的他却有着亲切的笑容,薄而宽的唇总是轻轻上扬,凝视她的眼神也总是柔和而温暖。 就是那样的眼神,深深吸引着她,像是一团漩涡,将她深深卷入…… 他身着一袭黑色的西装,高大挺拔、俊逸出色。 「谢谢。」凌子厉微笑着,默默审视羞红脸的她。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人!他心想。 细致高雅,晶莹剔透,宛如一颗上等的珍珠,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娇宠的她,其实更像一朵温室中的珍贵兰花。 天知道,他有多么爱她。曾经…… 凌子厉眼眸一黯,猛然移开自己的视线,像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婚礼的时刻快到了,我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形。」 「嗯!」唐蔓霓甜蜜地微笑,他做事一向缜密,不管将任何事交给他,都能够放心。尤其是自己的终生…… 「我爱你。」她不禁深情地倾诉。尤其是今天,她感觉自己更爱他了。 「嗯!」凌子厉淡淡微笑,只吻了吻她的脸颊道:「我请你母亲进来陪你。」 接着,便迅速旋身离开。 一走出新娘休息室,凌子厉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无踪,他的唇角冷冷地勾起,讥诮地看着几乎将喜宴会场塞爆的祝贺宾客。 这时,他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起,凌子厉取出一看,手机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他的心腹,他立即左瞧右看,随即走到远离人群的宴会厅外,才按下通话钮。 「什么事……你问我计画是否中止?没搞错吧?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他一面不耐地踱步,一面用超薄手机与人通话。 「我跟唐蔓霓结婚,不影响我对唐家的计画,不管如何,我要唐家垮台,我要唐智徕倾家荡产,不管他是不是即将在一个钟头后成为我的岳父。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谨慎地看了看左右,凌子厉压低嗓音,冷酷命令:「听着,唐氏股票的收购行动不许停滞下来,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我要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果,但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结束谈话,凌子厉微吐一口气,冷凝的眼眸望向天际。 整垮唐家,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而今天—— 只是个开端而已! 第一章 直到现在,凌子厉依然清楚记得,自己在某个宴会上再度遇见她时的惊艳。 那年,他二十岁,而她才十七岁…… 那已是八年前的事,那天他陪同父亲参加一位商场大佬的宴会,父亲一到场没多久,就和老朋友闲聊去了。 他独自一人,宛如出巡的非洲狮,神情自若地走在热闹的会场里。 俊美的五官总是特别引人注目,让与会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见到他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况且,打从他七岁起,便跟着祖父与父亲会见商场朋友,参与过的宴会更是不计其数,因此即使这是当今商界闻人所举办的百人盛宴,依然没教他有一丝惊惶。 大厅里头早已人声鼎沸,他如鱼得水,轻松穿梭其中,与人寒暄问好。而在许多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将近一百七的身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让许多女人即使蹬着三吋高跟鞋,依然望尘莫及。 然而那副窈窕身躯所搭配的面孔,却没有其他女人的成熟与世故,只上淡妆的青春脸庞,比任何人都要娇柔稚嫩,大大的眼睛不断地左顾右盼,显得仓皇无助,还不时咬着花朵般柔嫩的唇瓣,更显楚楚可怜。 他的目光霎时一柔,一颗心几乎为她融化了。 不经思索地,他步伐沉稳的穿过人群,朝她走去,他目光坚定,途中有几名爱慕他已久的女孩藉机前来搭讪,都被他以温和客气的态度轻松打发了。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 在他到达的前一刻,有个不识相的程咬金来到她身旁,藉机攀谈。 凌子厉并没有立即放弃,他暂时停下脚步,密切观察着,因为他发现她似乎并不是那么乐意与「程咬金」交谈。 「你叫蔓霓是吧?真漂亮,还在念高中呀?跟我去跳舞,我舞跳得不错喔!」那名流里流气的男子自夸着。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跳舞。」 蔓霓?唐蔓霓? 这个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凌子厉电脑般精密的大脑,立即迅速搜寻相关的资讯,几个画面蓦然从陈年的记忆中跃出。 多年前,他经常与父亲前往一名商业富豪的家里拜访,他有个可爱乖巧的女儿,就叫唐蔓霓。 记忆中的唐蔓霓只有九岁,雪白的肌肤上透着水蜜桃般的粉润,大眼汪汪,眉儿弯弯,小嘴红润,总是缠着他喊子厉哥哥,每当父亲与唐父谈论公事时,他便在一旁陪唐蔓霓玩。 蔓霓年纪虽小,但是冰雪聪明,举凡扑克牌、跳棋、象棋,甚至围棋与西洋棋她都会,而且还下得不错。 他们一起玩了好几年,直到他国中毕业后出国留学,才怅然中止这段两小无猜的情谊。 十九岁那,他的祖父因病去世,刚进入美国顶尖大学的他被父亲紧急召回,要他回来协助处理公司的事务,同时留在国内继续完成学业,分摊父亲肩上的重担。 凌子厉他便匆忙收拾行囊返国,没再回到国外就读了。 原来,眼前这名女孩就是唐蔓霓。 多年不见,她长大许多,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幼时熟悉的模样。同样的雪白肌肤,同样的红菱小嘴,还有那双只要一瞧,便让人快要融化的水眸,的确就是她没错。 唇瓣微微上扬,因为认出她而心情变好的凌子厉,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我不是要你乖乖跟着我,你怎么乱跑呢?」他走到略显讶异的唐蔓霓身旁,一手自在地揽住她的纤腰,另一手则亲匿地拉起她的小手,接着故作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蔓霓,这位是……」 「啊,他是大发企业张董事长的大公子张天发。呃,你……」 「噢,原来是大发的『天花﹄公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凌子厉松开唐蔓霓的小手,改握张天发的手。 「蔓霓,他是……」张天发满头雾水地看着唐蔓霓,完全屈服在凌子厉的气势之下。 「请容在下自我介绍,我叫凌子厉,凌氏企业的凌万风正是家父。至于我和蔓霓的关系……我想可以这么说,我们正在交往。」 「什么?!」不但张天发大惊,就连唐蔓霓也错愕地看着他。 「蔓霓,这是真的吗?」张天发不肯相信,非要亲自向她求证不可。 「嗯!」唐蔓霓心虚地点了下头。 不过为了摆脱烦人的张天发,她索性将计就计,不做解释。 「我明白了。」张天发表情失望,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呼!唐蔓霓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很少参加这种公开的宴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死缠不休的牛皮糖。 「谢谢你,呃……凌先生?」唐蔓霓不是很肯定地轻喊。 「你忘了我啦?」凌子厉噙着薄笑,深深凝视着她。 「欸?」她认识他吗? 「小霓,你长大了。」如此娉婷秀丽,俨然像位成熟的大女孩,只除了面孔上仍有些许稚嫩。 小霓?好熟的称呼。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她。 「子——子厉哥哥?」 「原来你还没有忘记我呀!」凌子厉笑了开来,很高兴她还记得他。 「你真的是子厉哥哥?!」 唐蔓霓非常开心,以前她好喜欢和他一起玩,只可惜他出国念书去了,很少回国来,两人就渐渐失去联络,她一直很惋惜呢!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好想你喔!」看见童年的青梅竹马,总算让唐蔓霓忘却紧张,暂时忽略那些正在悄悄为她评分的贵妇和千金们。 「我也一直挂念着你,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漂亮。」凌子厉毫不吝啬地赞美。 「谢谢,你也变得不太一样了。」唐蔓霓面颊微红地道谢。 「喔?哪里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以前的你没这么高,也没这么成熟……」而且感觉没这么英挺帅气!以前的他感觉还像个大孩子,但现在的他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是情窦初开的女孩会偷偷暗恋仰慕的王子型俊男。 「那么,是我变老了?」凌子厉逗趣地问。 「不是啦!」唐蔓霓又不由自主地红了粉颊。 柔和的音乐声响起,凌子厉微笑询问:「想跳舞吗?」 「可是……我不太会跳舞。」 唐蔓霓紧张地回答。 她从小学舞蹈,不过那只限于芭蕾舞,很少参加宴会的她,对于交际舞可说是一窍不通。 「我教你吧!」凌子厉不由分说,将她带入舞池。 「啊!」他一下子就领着她滑入舞池,她反应不及,脚步差点打结。 「别怕,靠着我,轻轻摆动你的身躯。」他轻揽着她,附在她耳畔低声建议。 唐蔓霓试着镇定下来,照着他的指导,摆脱羞怯,贴近他温热的身躯。 「跟随我的拍子,移动你的脚步。左脚,右脚,一、二、一、二……」 她从小学舞蹈,韵律感绝佳,在他的教导下,唐蔓霓的身体很快从旋律中找出摆动的节拍,跟上他的脚步。 发现她已摸索到诀窍,凌子厉立即称赞道:「你很聪明,跳得很棒。」 「谢谢。」唐蔓霓羞涩道谢,款款轻摆的身躯,更加有女人味。 「你真的很美。」他再次赞赏。 「谢谢。」羞红脸的唐蔓霓也只能再次道谢。 「你在学校一定有不少男孩追求吧?有男朋友了吗?」凌子厉有点酸酸地问。 瞧他不过领着她跳了几圈,就有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准备随时拦截他怀中的可人儿,不过——他可不会轻易放人。 唐蔓霓轻轻摇了摇头,嘟着嘴娇嗔道:「妈咪不许我太早交男朋友。」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更是父母呵护在掌心里的宝贝,尤其是母亲,从不轻易让她有和其他男孩独处的机会,今天若不是母亲临时头痛不适,她也不会被忙着和人谈生意的父亲暂时抛下,在宴会中独自落单。 笑容再度回到凌子厉脸上,他微笑道:「有时早点交男朋友,不见得是坏事,多个人可以听自己说心事,不是很好吗?」 「或许吧!」 唐蔓霓柔声应和,但她心想:依母亲保护她的程度,她怀疑有哪个男孩能够突破重重难关,守护在她身边。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很快就出现了…… ***bb***bb***bb*** 星期六中午,穿着粉绿t恤、深蓝牛仔裤的唐蔓霓,兴致勃勃地在典雅静谧的书店里闲逛,乌黑的长发扎成辫子,看来就像个邻家的大女孩。 每个周末,她总是固定来书店购买几本书,偶尔买些最新上市的新奇文具,或是翻看那些爱得浓烈缱绻的小说,最后,她会驻足在音乐试听区,像个流连在玩具卖场的孩子,一片片试听书店所提供的cd。 这是她一个礼拜最放松、最自在的一天,是母亲允诺她能够自由行动的一天,唯有这一天,她才可以像一般的女孩一样。 从小,她就被唐家大小姐的头衔束缚住,甚至连任意外出的自由都没有,所以上了高中之后,她向母亲争取每周一天的外出自由,虽然还是必须由司机接送,以及远远保护,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 逛了一圈,她来到音乐区,拿起耳机套上,按下播放钮,耳边便传来悠扬悦耳的小提琴乐声。 啊,这位女音乐家所拉的提琴音质纯净优美,她一直很喜欢。 听完一首曲子,她立即决定购买这张最新的专辑,这张cd似乎卖得不错,架子上只剩下最后一片了,她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立即伸手去取,然而在她的手指碰触到cd之前,却有另一双大手抢先拿走了它。 「欸?!」她错愕地瞪着那片cd从眼前飞走,顺着方向仰头一看,看见了他。 「子——子厉哥哥?」她飞快取下耳机,张着嫩红小嘴看着他。 今天他也是一身轻松休闲的打扮,白色针织衫与驼色休闲长裤,傲人的身高睥睨群伦,她相信集中在他身上的仰慕视线,绝对比光束还要多。 「真巧呀!你也来逛书店?」凌子厉嘴角噙着浅浅微笑,大手把玩着她失之交臂的cd专辑。 「嗯,是啊!」唐蔓霓愣愣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他手中那片cd。 「我还有些书要找,那就不吵你了,我们各自慢慢逛吧!」凌子厉摆摆手中的cd片,笑得更加亲切,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夺人所好」。 「啊,好……」唐蔓霓不舍的眼,跟着凌子厉——不,是跟着那片cd走了, 咬了咬唇,她懊恼地转头看着空荡荡的架子,不死心,又跑到柜台询问,想知道是否还有库存? 然而答案确是—— 「很抱歉,没有了。那片cd已经全部售完,因为限量发行,又销售得不错所以全省几乎都缺货了。」 啊?!怎么会这样? 唐蔓霓像是听到期待已久的音乐会被取消,失望透顶。 「那我要怎样才可以买到?」她失望地问。 「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补到货,必须等到唱片公司再次发行,或是出精选集才行喔!」柜台的小姐遗憾地回答。 「喔!」唐蔓霓失望地垂下头,慢慢地走开。 既然没有她想要的cd,那么这间书店也没什么好逛的了。 她悄悄回首瞧了眼店内,没看见凌子厉的踪影,于是默默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还没跨出书店门口,就有道黑影俐落地挡在她面前。 「要走了吗?」凌子厉手里拿着结好帐的cd,微笑询问。 「嗯!」唐蔓霓点点头,微嘟着唇,哀怨地瞅着他手中的cd。 「肚子饿了吧?我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说完,凌子厉率先转身朝外走。 「可是……」她没答应要跟他一起吃饭啊! 「走吧!」他回过头,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继续朝外走。 「等一下,周伯他——」要是不知会司机一声,他找不到她,会急疯的。 「不要紧的,他已经先走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司机。」 「啊?!」 「你想吃什么?」 「等等,我——」这人都不听人家说的吗?他真的是以前那个子厉哥哥吗? 「去远企吃饭怎样?」他远远看见远企饭店的招牌。 「不要。」唐蔓霓脱口道,她现在不想吃豪华大餐。 「那你要吃什么?碧荷?丹杰尼?樱花日式料理?」凌子厉继续搜寻附近的高级餐厅,兀自思量着哪一间的食物可口。 「我想吃麦当劳。」看见他诧异的神情,唐蔓霓心里有着恶作剧的痛快。「假日我一个人外出的时候,通常只吃麦当劳。」 「你喜欢吃麦当劳?」他难以把唐家大小姐与最平民的美式速食联想在一块。 唐蔓霓耸耸肩道:「只是换换口味罢了,高级餐厅哪天都能去,不是吗?所以很明显地我们的方向不同,我看就——」 「好吧!我们就去吃麦当劳。」凌子厉爽快地道。 「欸?」这回换唐蔓霓傻眼了。 「走吧!」他拉着她的手,坚定地往麦当劳的方向前进。 而唐蔓霓无话可反对,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走。 ***bb***bb***bb*** 「薯条不好吃吗?」 「啊?」 唐蔓霓从太虚中回神,茫然看着将脸凑在她眼前的凌子厉。 「你咬着薯条的样子,像要狠很咬断某人的脖子。」而他深深怀疑,那个人就是自己。 「不、不是啦!」唐蔓霓窘迫地慌忙摇头,羞赧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他看穿了。 清亮的眼眸扬起,唐蔓霓纳闷地瞅向他。 原以为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坐在麦当劳里,绝对会是幅可笑的景象,然而没想到——他坐在喧闹吵杂的用餐区里,丝毫不显怪异突兀,反倒让原本大众化的用餐场合,瞬间变得高雅不少。 他像没注意到她的凝视,迳自拿起汉堡,大口咬下,这又令唐蔓霓感到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吃汉堡不会掉配菜等碎渣的,这就和吃烧饼不掉芝麻一样,太神奇了。 「你想尝一口我的汉堡吗?」他突然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她来不及逃开的窥视眼眸。 「我才不要。」唐蔓霓立即将小脑袋摇成波浪鼓。 「既然不要,你干嘛直盯着我的汉堡瞧?」他明知故问,存心逗她。 他的话让她顿时语塞,她红着脸将头转到一旁,假装忙碌地往小嘴里塞薯条。 吃完东西,凌子厉又做了件让她跌破眼镜的事——买了爆米花和饮料,拉她到电影院看电影。 以前她一直以为,在自己家里那个拥有四十吋萤幕、影音设备一流的视听室里看片子,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享受,没想到在电影院里和几百人一起观看惊险刺激的故事,更加有趣。 走出电影院,她双颊红通通的,眼眶湿润,回味着故事动人的情节。 「好棒的故事。」她忍不住感叹。 「你若喜欢,下回我们再来看其他片子,最近有不少电影都很不错。」凌子厉宠溺地允诺。 「好呀!」她迷上来电影院看电影了,再说有他的陪伴,还算不坏呀!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嗯!」唐蔓霓乖乖点头。 「来。」凌子厉神情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唐蔓霓不由自主伸手,让他一把握住,反手相扣。 他们十指交缠地并肩走着——就像其他情侣一样。 凌子厉沉稳地驾着车,平安将她送抵家门,唐蔓霓下车前,他突然将一个小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想打开偷觑一眼,他却有点不自在地阻止道:「天色晚了,你进屋再看。」 「噢,不好意思,谢谢你送我回来。」唐蔓霓这才想起自己还赖在人家车上,赶紧开门下车。 「谢谢,拜拜。」唐蔓霓再次道了谢,正想进屋时,他又突然喊住她。 「蔓霓?」 「嗯?」她转头望向他。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他打开车窗,朝她喊道。 「好。」她立刻走过去,弯下腰,将头凑在车窗边问:「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这个——」他猝不及防地探出头,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下,然后像偷了糖吃的孩子般得意偷笑。「晚安。」 「啊!你——」这个人。 唐蔓霓连忙跳开,正想臭骂这个偷香人一顿时,他已大笑着踩下油门,如箭矢般扬长而去。 我的初吻…… 唐蔓霓害羞又懊恼,气他竟一声不响地窃走她的初吻。 可是……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唇畔扬起娇羞的浅笑。他的吻并不令人讨厌呢! 他的唇暖暖的,富有弹性,从唇腔逸出的气息也是清清爽爽的,像是春日的和风…… 呀,她到底在乱想什么? 她猛力摇头想甩去这些绮思,但属于他的浓烈气息,就像一张情网。已紧密地笼罩着她 ***bb***bb***bb*** 回到屋内,等门的母亲一见到她就笑着问:「怎么样?今天和子厉玩得还开心吧?」 唐蔓霓顿时愣住了。「你知道我和子厉在一起?」 「当然呀!子厉来家里找你,可是你出门去了,我就打电话问司机你在哪里,才告诉他的。子厉说他会送你回来,所以我才把司机召回来。」唐母邓佩筠好不得意地叙述自己「出卖女儿」的过程。 「原来是你告诉他的。」难怪两人会那么巧在书店偶遇。 「呵呵,你也该交男朋友了,子厉是个好男孩,长得英俊体面,个性又沉稳上进,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温柔有礼貌,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邓佩筠眯着眼微笑,像是看见女儿出嫁的画面。 「您在说什么嘛?我不跟你说了。」唐蔓霓白嫩的脸蛋儿倏然变成了红苹果,她羞窘地跺脚轻斥,随即转身飞奔上楼。 回到房里,放下手中的物品,看到那个小纸袋,她才想起他送的神秘礼物。 「到底是什么呢?」 她好奇地嘀咕着,并打开纸袋。 「这是?」她眼中浮现兴奋的光芒,小手微微颤抖地拆开包装纸,看见了她非常想要,却慢了一步而没买到的小提琴演奏cd。 惊喜又感动的唐蔓霓眼眶微微湿润,却也忍不住笑了。 他呀,是一开始就想买下这片cd送给她吧?却故意抢走它,害她失望透顶。 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让她尝到此刻高兴得快要飞上天的喜悦呢? 她珍爱地将cd贴在胸前,一颗心,仿佛被他收服了。 ***bb***bb***bb*** 那天的偶遇,揭开他们交往的序曲,接下来,他经常在她的「自由日」当天出现,他们除了逛书店、吃麦当劳、看电影之外,开始慢慢地将脚步拉远,从淡水、八里、阳明山,一直到北海岸。 每对情侣会去朝拜的约会胜地,他们全去过了,从一开始的牵手、搂腰,到如今的…… 「唔……」 唐蔓霓的小嘴正被炙热的唇瓣吞没,当然他们不再是蜻蜓点水似的轻触,而是深情又火辣的热吻。 他在他们俩窒息前,凌子厉松开了自己贪婪占据的芳唇,柔情地摩挲那无比甜美柔嫩的唇瓣,低哑的问:「你喜欢我吗?」 「我……」他的眸温柔且专制地锁住她的眼,让她无所遁逃,也无法说谎。「是的,我喜欢你。」 他早已牢牢地捕获她的心,让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人,她的心里也只有他,其他男孩在她眼中,都是毛躁又无知的小伙子。 「我也喜欢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他爱怜地看着她。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她连忙保证。「那么你也不能抛弃我喔!」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谁也别想拆散我们。」他认真而严肃地道。 「嗯!」唐蔓霓这才安心地笑了。 这辈子! 想起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永恒意思,她满心甜蜜,对未来,也不禁充满期待。 他们要纠缠一辈子呵! 第二章 「唐伯母,晚安。」 一身合宜西装的凌子厉来到唐家,送上一份名家小点给邓佩筠。 「这是香港名店醉月斋的霜糖桂花糕,入口即化,家母很喜欢,所以这回我陪父亲到香港出差时,特地买来让唐伯母尝尝。」 「哎,送什么礼呢?都这么熟了还客气。不过醉月斋的甜点我早有耳闻,一直想尝尝呢,真是谢谢你了。」 邓佩筠满脸笑容地收下甜点,凌子厉很会做人,早把她的心收得服服贴贴,当然就不会反对女儿与他交往。 事实上,女儿与他都交往一年多了,她早把他当成半子看待。 「你先进来坐,蔓霓这丫头不知道还在房间里磨蹭什么,我去喊她下来。」 「麻烦唐伯母了。」凌子厉点头道谢。 邓佩筠笑嘻嘻地走了,只剩他独自在客厅等候。 今晚是圣诞夜,凌子厉早已向唐母报备过,要带唐蔓霓去参加朋友在饭店举办的圣诞舞会,同时顺道享受他们浪漫的圣诞约会。 今晚他们得到特赦,蔓霓可以晚一点回家没关系。 「咳咳!」有人轻咳着走下楼来,凌子厉定睛一看,那正是唐蔓霓的父亲唐智徕。 「唐伯父。」他立刻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啊,子厉?是你呀!」唐智徕手里拿着报纸,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笑笑地道:「别客气,坐呀!」 「谢谢唐伯父。」凌子厉遵照命令立即入座,但却正襟危坐,神情紧绷。 凌子厉的直觉比任何人都准确,他感觉得出来,唐智徕不喜欢他。 虽然见着他这个晚辈,唐智徕脸上还是挂着笑,但眼眸依然是冷淡的。 凌子厉不懂,他与自己的父亲凌万风不是多年好友吗? 为什么他不喜欢他这个打小喊他伯父的后生小辈呢? 「又要带蔓霓出去呀?」唐智徕迳自打开报纸翻阅,语气平淡地问。 女儿与他交往,唐智徕不是不知道,但他始终不表示任何意见,不反对,但也没赞成过。 「是的,今晚有位朋友在丽湖饭店办了场圣诞晚会,想带蔓霓去看看热闹。」凌子厉毕恭毕敬地回答。 「早点送她回来,蔓霓毕竟是唐家千金,在外头逗留到半夜,传出去有损她的声誉。」 唐智徕语气轻缓,话中却有着淡不可闻的指责,想必是上回中秋夜他带蔓霓去看烟火,回家迟了,惹得唐父不满吧! 「好的,今天我会特别留意,尽早送蔓霓回来。」 任何男人都会知道,绝对不能得罪未来的岳父,凌子厉自然也不会傻得和唐智徕正面冲突,反正来日方长,想要多争取一点时间约会,也不必急在今晚。 为了蔓霓,忍受这一点小小的刁难,又算得了什么? 她值得他付出一切,她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公主。 想起愈来愈娇憨可爱的蔓霓,凌子厉忍不住露出笑容。 「子厉,蔓霓来了。」邓佩筠牵着女儿的手笑着走下楼,凌子厉仰头往楼梯望去,目光霎时一柔。 她好美! 正拉着裙摆,款款下楼的唐蔓霓,面颊满是粉色红晕,正羞怯地对他微笑。 她将以往直顺的长发,用卷子卷成大波浪,再将蓬松的鬈发扎成马尾,显得浪漫而妩媚,并在前额夹上水钻的小发夹,增添几分甜美。 一套粉藕色的小礼服微露香肩,只罩上一件软绒的白色披肩,显得成熟贵气,活脱脱是个名门千金。 当唐蔓霓的脚离开最后一阶台阶,凌子厉立即上前伸手迎接,仿佛她真的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唐蔓霓对他甜甜一笑,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心里。 「哼!」唐智徕斜眼睨见这一幕,暗暗冷哼了下。 邓佩筠下楼来,看见丈夫有点惊讶。「咦?智徕,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她以为他还在书房。 「刚下来不久。」唐智徕抖了抖报纸,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他的报。 「既然蔓霓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唐伯父、唐伯母,我们先走了。」凌子厉牵着唐蔓霓的小手,礼貌地对她的双亲报告一声。 「好,好,开心地去玩吧!」邓佩筠慈蔼地笑着道。 而唐智徕却迳自看他的报,假装没听见凌子厉的话。 「爸爸。」唐蔓霓不满地娇嗔。父亲怎么可以对子厉不理不睬呢? 「喔?好好,去吧去吧!」唐智徕假装回过神,勉强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敷衍的笑容,随即不耐地挥挥手要他们快点离去。 「那我们走了。」 凌子厉这才露出笑容,亲匿地与唐蔓霓离开唐家。 他一走,唐智徕立刻不屑道:「哼,这小子。」 「你在说什么?」邓佩筠手插着腰,老早就想好好骂他一顿了。「你这老头真是别扭,像子厉这么好的年轻人,你居然还不满意,每回尽拿那张要笑不笑的臭脸对人家,这样多不好意思?」 「你懂什么?他跟蔓霓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了?奇怪,以前你跟子厉的父亲不是走得挺近,这几年怎么不太往来了?」邓佩筠纳闷地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智徕折起报纸扔在茶几上,随即起身上楼,摆明不想再多谈。 他怎么那么奇怪? 邓佩筠摇摇头,心中充满疑惑。 ***bb***bb***bb*** 「好多人喔!」 唐蔓霓被挤在人群中,惊叹地看着随音乐扭腰摆臀的年轻男女,幸好凌子厉小心地将她护在怀中,否则她大概不知被人潮挤到哪里去了。 「这些都是朔宇的朋友。」 这场圣诞派对的主办人是凌子厉的朋友高朔宇,他人面广,前来参加的来宾起码两三百人以上,将这层楼挤得水泄不通。 「嗨,子厉。」高朔宇挽着女伴过来跟他打招呼。 「朔宇,谢谢你的招待,今晚很热闹。」凌子厉笑着回答。 「呵呵,哪里哪里。女朋友?」高朔宇瞄了眼挽着凌子厉手臂的唐蔓霓。 「嗯!」凌子厉点了下头,毫不犹豫地承认。 「很漂亮嘛!」高朔宇挑了挑眉称赞道。 「谢谢……」 唐蔓霓不好意思地道谢,而高朔宇的女伴则略有不悦,因为自己的男友竟然当着她的面夸奖别的女孩。 「你这个家伙总是六根清净,好像对女孩子没啥兴趣,原来你是喜欢这一型的呀!」高朔宇眼神暧昧地推挤凌子厉的肩膀。 没想到凌子厉喜欢的竟是这朵清纯高雅的幽兰,难怪那些庸脂俗粉他看不上眼。 「啥时能喝到你的喜酒?」高朔宇故意笑问,存心闹他。 他们都才二十出头,谁会想到婚姻大事?没想到凌子厉的回答却让他大感意外。 「现在谈论婚事还太早,蔓霓都还在念高中,不过等我和蔓霓都毕业了,一定请你喝喜酒。」凌子厉沉稳坚定地回答,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誓约,教唐蔓霓听了又羞又喜。 原来他已经想到两人的将来…… 「哈哈。你连这个都想到了?真服了你。」高朔宇摇头失笑。 他呀,是典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浪子范例,要他保证明年此时身旁的女人是谁都很困难,更何况像凌子厉一样,许下终身的保证,他真是想到就怕。 「好吧!你们好好玩,我先到那边去了。」 高朔宇决定不打扰这对早已眼神交缠的热恋情侣,识相地默默退场。 「朔宇,那你什么时候要娶我?」 他身旁的女伴被凌子厉感动了,希望听到同样的誓言,但他怎么可能应允?他才不会为了想喝牛奶,就去养一头母牛呢! 女人,不过是他无聊时排遣寂寞的「玩具」。 他怎会知道?几年后的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深深地爱过与恨过…… 「朔——宇。」 「闭嘴,你吵死了……」 争执声逐渐远去,身旁的纷扰与人潮仿佛全都消失不见了,凌子厉与唐蔓霓的世界中只剩下彼此,眼中也只看得到彼此。 唐蔓霓晶亮的大眼直直凝睇着他,眼眸中流转着欣喜、惊讶,与许多不确定。 「你怎么哭了?」她的眼眶里突然冒出泪液,害他以为自己把她吓哭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想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她甚至不好意思说出「结婚」两个字。 「你几时看过我说笑诓人?」他定定地挑眉询问。 「我好高兴……」对于他的真心,她感动不已,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哗啦流个不停。 「傻瓜。」凌子厉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怜宠。「你以为我把和你之间的交往当成游戏吗?你怎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真心的?虽然我明年才能毕业,但我保证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守对你的承诺,你将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子厉。」唐蔓霓喜悦地扑进他怀里,尽情地磨蹭撒娇。「我从没告诉过你对不对?其实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我想做你的妻子,我要做你的妻子。」 「蔓霓。」 凌子厉的情绪激动,又万分感动,不顾在场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瞧,捧起她俏丽的小脸,印下炙热的深吻。 远处开始有人在放烟火,灿烂的火光照亮了天际,不知从何处传来平安夜的钟声,像在为他们的深情做见证…… ***bb***bb***bb*** 互许终生之后,他们的感情更加甜蜜,做事向来沉稳的凌子厉,也向唐家两位长辈口头报备过他的打算,唐母邓佩筠自是欣喜赞同,但唐智徕却以女儿尚年轻,还不能做决定为由,间接地婉拒了凌子厉。 不过凌子厉认为,唐伯父可能只是不舍得将独生女托付给他吧!因此并不放在心上,与蔓霓的感情也丝毫未受影响,依然如胶似漆。 但,他们岂会知道?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多久,唐智徕不顾妻女的反对,迳自做了一个决定…… 「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我到旧金山读书?」 昨天才刚出席参加自己的高中毕业典礼,唐蔓霓万般震惊地看着父亲。 她简直不敢相信,父亲竟自作主张,替她申请了美国西岸的大学就读。 「是啊!智徕,台湾的大学也很不错,而且蔓霓以资优生的资格申请到一流的大学,根本不需要到美国去念书呀!」 丈夫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安排女儿出国念书,邓佩筠自是不允,打小呵护在掌心的宝贝,她怎么舍得让女儿独自到异乡受苦? 「你懂什么?台湾的大学再好,能和国外知名学府相比吗?你心目中的好女婿不也是喝过洋墨?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反对的。」唐智徕一句话便将妻子的抗议堵了回去。 「可、可是……」 「哼!如果台湾的学校比较好,当初凌子厉又何必出去?再说,你看看咱们商界,谁家的儿女不是在国外拿学位?我想让自己的女儿将来更有竞争力,不想让她输给别人,这也有错吗?」 「这……」丈夫说得理直气壮,邓佩筠霎时哑口无言。 「我不要。」唐蔓霓才不管父亲说得多么有道理,她根本就不想出国念书,她只想和凌子厉在一起。 「由不得你不要。」唐智徕震怒地大吼。 「反正我就是不要嘛!我不要离开子厉……」唐蔓霓委屈地哭了起来。 「对啊!蔓霓一出国,她和子厉怎么办?」邓佩筠帮着附和道。 虽说女儿的前途重要,但若是要拆散小俩口,也教人于心不忍呀! 「要是真的情坚意定,还怕将来不能在一起吗?」唐智徕的回答仍非常冷漠。 「可是蔓霓不想去,又何必逼她呢?」 「宠宠宠,女儿就是这么给你宠坏的。」唐智徕将怒气转向妻子。 「哎,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我不宠她要宠谁呀?」邓佩筠觉得丈夫简直莫名其妙。 「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说,蔓霓去美国是去定了,谁来说都没用。」 唐智徕认为,凌子厉必定会前来帮腔求情,但是那小子别期望他会改变心意。 那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没想到,凌子厉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劝唐蔓霓听父亲的话,乖乖到美国求学。 ***bb***bb***bb*** 「为什么?」 唐蔓霓错愕地看着她最爱的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竟然站在她爸爸那边,要逼她出国? 「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我没有道理反对。」凌子厉不舍地抚摸女友花瓣般的芙颊,强忍心头的不舍。 「如果这样,我就必须和你分开,这样你也不在乎吗?」她好伤心,难道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只要我们的心紧紧相系,就算相隔千万里,也不会有问题。」 「可是……可是我不想去国外念书,我想留在台湾,想待在你身边,我不想去美国。」唐蔓霓又忍不住掉下眼泪,看得他万般心疼。 他难忍心中的怜惜,用力将她拥进怀中。 瞧见她落泪,他心里也很难受,但他无法开口要她留下来,因为他明白,此刻绝不是和唐智徕反目的时候。 即使明知道他是故意拆散自己与蔓霓,但又能如何?他终究是蔓霓的父亲呀!他与蔓霓的未来,需要唐父的祝福,他不希望将来蔓霓得面临父女决裂、被迫出走的处境。 所以目前只能暂时先顺从唐父的意思,未来几年,他会努力使唐父改变对他的观感,从心底认同他与蔓霓的感情。 叹了一口气,他轻拍她不断轻啜的背脊,柔声安慰:「嘘,乖些。听唐伯父的话,乖乖去旧金山,别惹他生气,那只会让他更反对我们交往罢了。四年说长,其实一下子就过去了,美国再远,也不过隔了一个太平洋而已。你可以经常回来,有空我也会去看你,只要你想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相信我,好吗?」 「嗯!」唐蔓霓低着头,思考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他说服了她,她也知道爸爸对他不是很满意,她必须先当父亲的乖女儿,爸爸才有可能接受子厉成为他的女婿。 虽然她很想留在子厉身边,但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她得忍耐,努力忍过四年的寂寞与孤独。 「子厉,我好难过,如果可以,我真不想离开你。」想到分离近在眼前,她又忍不住哭倒在他怀里。 「我又何尝愿意与你分开?但是人生总有许多无奈,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总得学着面对现实,反正我已经立誓,此生非你不娶,所以你安心去读书,然后回来当我的新娘子。」凌子厉柔声哄道。 「新娘子……」那幅画面,让唐蔓霓红了小脸,神情羞涩起来。 「对!你是我今生的新娘,所以我会在台湾安分守己地等你回来,绝对不会乱采野花。」他郑重地保证。 「哼!你要是敢偷瞄其他女生一眼,哪怕我人在旧金山,也会立刻飞回来找你算帐。」他提到别的女孩,让唐蔓霓立刻乱吃飞醋。 「那我为了能经常看到你,只好不断采花啰?」 「你敢?」她鼓起脸颊,快气炸了。 「我当然不敢。」 凌子厉捧住她的脸,印下深情的一吻。 「相信我,我一定会等你,无论地老天荒,我都会等你回来。」 「嗯!」 唐蔓霓安心了,轻闭上眼,伸出纤纤玉手揽住他的脖子,回以更甜蜜的吻。 ***bb***bb***bb*** 一个月后,唐蔓霓飞往美国旧金山,展开她的求学生涯与新生活。 然而,那个说会耐心等候她、永远不离不弃的男人,却在她抵达旧金山的半年后,像缕轻烟,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以往每天互通的视讯,不再了。鱼雁往返的邮件,没有了。甚至连他的电话,全都不通了。 一开始她以为他变心了,所以伤心欲绝,后来才听到母亲从台湾传来的消息,得知凌家发生剧变,凌氏企业遭人并吞,子厉的父亲自杀身亡,凌家祖宅被拍卖,凌氏一家人不知去向,就像朝露,从台湾的商界蒸发了。 她焦急不已,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甚至连书也念不下去。 不顾父亲的反对,她立即飞回台湾,寻找他的下落。 可是,无论她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到凌子厉,唐蔓霓只好悲伤地回到美国,继续完成她的学业。 第三章 唐蔓霓坐在头等舱宽大的座位里,失神望着窗外的白云,丝毫未察觉机身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降低高度。 六年过去,原以为时间能稍微减少对他的思念,甚至将他忘怀,但她根本做不到。 她在两年前顺利从大学毕业,因为不想回到没有凌子厉的故乡,再加上心中对父亲多少有点埋怨,所以她在毕业后,没有应母亲的要求立即返台,而是选择继续留下来念书,直到今年拿到硕士学位,才不得不回到使她伤心的故乡。 这六年来,她没放弃过与凌子厉的那段情,几度回台寻找,然而他依然杳无音讯,她只好又黯然返美。 他到底人在哪里? 他可知道,失去他的日子,她过得空虚乏味,没了他的世界,就像没了阳光一样,只剩一片黑暗。 因为他,她没再尝过大笑的滋味;因为他,她的人生失去了目标与意义;因为他,她再也不想谈恋爱,无论多么优秀的男孩追求她,她总是无法动心。 心里有他,如何能再和别人谈感情? 他会回来的!她坚信。 所以她会等他,直到他归来的那一天。 「唉!」 她轻叹一口气,将视线由窗外拉回,这时,一名空少走到她身旁,礼貌地微笑道:「抱歉,唐小姐,飞机即将落地,为了确保安全,请扣上安全带。」 「好的。」唐蔓霓很配合,立即拉过安全带,扣进卡榫里。 她依照空少的要求扣好安全带,空少却还没有离去,反而将一张纸条悄悄塞给她。 「我很喜欢你,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做个朋友?请打电话给我好吗?」 低声说完,空少直起身,对她展露无懈可击的俊美微笑。」 唐蔓霓愕然看着他神情自若地走开,继续提醒其他客人扣上安全带,她转回头,下意识打开纸条一看。 那张便条纸上,写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与电话。原来他想追求她! 只可惜,她已经心有所属,容不下别人——即使那个人早就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她摇摇头,哀伤地一笑,顺手将纸条撕碎,放进收集垃圾的小袋子里。 这些年来,占据她的心的,只有一个人,哪怕他杳无音讯,她也只爱他一人。 再将视线转向窗外,她从透着夜色的机舱玻璃,看见自己的模样。 六年了,二十四岁的她,早已不再有当年的稚嫩,而是出落得更加成熟。容颜细致绝美,身段玲珑有致,一袭简单的衬衫与牛仔裤,不但没减损她的气质,反而增添几分青春气息。 飞机在中正国际机场降落,她领了行李、出了关,便往出口的迎宾区走去。 妈妈说过要来接她,应该已经到了吧? 拖着沉重的旅行箱,一面走着,一面张望母亲的踪影,但——没看见她。她该不会还没到吧? 「很重吗?我来帮你吧!」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想来又是个搭讪者,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谢谢,不用了。我——」 她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男人,身体倏然一震,整个人霎时定格了。 这个人……眼前这个男人,好眼熟。 事实上,不只眼熟,她根本认得他。 六年过去,他变了不少,头发稍微长了些,身材瘦了些,皮肤也比以往黝黑…… 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因为他的模样一直在她心中,从未消失过呀! 「你……」她红唇微颤,眼眶泪雾聚集。 「不认得我了?」男子挑起眉,打趣地问,似乎觉得她张大嘴,震惊错愕的模样很有趣。 「子……子厉?」 唐蔓霓语调颤抖地轻喊,像是不敢置信,又怕吓走他似的。 「不错嘛,你竟然还认得我,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凌子厉不知是调侃还是挖苦,只是脸上依然噙着笑。 砰! 唐蔓霓右手拉着的旅行箱、左手提着的物品,还有肩上的包包,同时掉落地面。 「子厉。」眼泪倏然迸出,她狂奔向前,直扑进他怀里,猛烈的力道,差点将他撞倒。 「呜呜……子厉,你跑去哪里了?我一直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她不顾他人的目光,趴在他胸前放肆地痛哭。 她有权利哭泣,分隔六年的恋人重逢,谁能不哭呢? 「你想我?」低沉的呢喃,隐含着一丝嘲讽。 「当然啊!」唐蔓霓倏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有点气恼他竟问出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不想你?我是你的女朋友呀!」 「呵呵,说得也是。我怎么忘了?」凌子厉失笑。 「子厉,你怎么了?」唐蔓霓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她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凌子厉,但是,他又好像和过去那个子厉不太一样。 「什么怎么了?」凌子厉装傻。 「我也不会说,但就觉得你怪怪的。」 过去的子厉,很温柔、很和善,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满含温暖的笑意,可是眼前这个凌子厉似乎有点不同,言语和眼神都有着淡淡的冷意,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我哪里怪了?是你多心了,小傻瓜。」他轻点她俏丽的小鼻头,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这样的他,终于有点像过去那个凌子厉了。 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她露出释怀的笑容,拉着他的手臂娇嗔地问:「这几年你跑去哪里了?我听说凌伯父过世,你家的事业好像也出了问题——」 那一刻,唐蔓霓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指下的男性肌肉陡然紧绷,还有他脸上的表情也倏然转寒。 只不过,这些反应都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很快又露出笑容,故作不在乎地耸耸肩说:「是我父亲投资不利,做了错误的判断,宣布破产后,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自杀身亡了。」 「喔,我好难过。」唐蔓霓相信那段日子,他一定很不好受,她真心为他感到心疼与难过。 「都过去了。」凌子厉的回答云淡风轻,仿佛过去那场曾经撼动他生命的悲剧不曾发生。 「那么这些年来,你是怎么——」 「蔓霓。」 刚赶到机场的邓佩筠在人群中找到女儿的踪影,急忙冲过来喊她。 「妈咪。」唐蔓霓惊喜地喊着母亲。 「蔓霓,你没等太久吧?唉,妈咪担心死了,怕你找不到人。今天高速公路好塞啊,好像发生了车祸,我怕你久等,还猛叫老杨开快点呢!咦?这是……」 忙着对女儿碎碎念的邓佩筠,总算发现站在一旁的伟岸男子,她霎时顿了顿。 「妈,你忘了吗?他就是子厉呀!」唐蔓霓好笑地看着母亲。 「子厉?!」邓佩筠诧异地惊呼。「真的是子厉,难怪我觉得你好眼熟。」 「唐伯母,好久不见了。」凌子厉彬彬有礼地问好。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一声不吭地失踪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呀!你不知道霓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整天以泪洗面呢!」 「妈。」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母亲这样大剌剌地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唐蔓霓还是很难为情。 「是吗?」凌子厉像是有点意外,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唐蔓霓。 「不过说真的,子厉,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呵,唐伯母,您别急,先搭我的车回台北,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bb***bb***bb*** 后来唐蔓霓才知道,历经父亲过世、家产尽失的凌子厉,选择暂时中止即将完成的学业,带着母亲与弟妹移居乡下老废祖宅,在证券公司找了份营业员的工作,开始了辛勤工作、供养母亲与照顾弟妹的艰苦生活。 幸好上天没亏待肯努力的人,他将收入的一小部分投入股市,获得些许利益,再连本带利转购其他后势看好的股票,然后趁飙到最高点时再度卖出…… 因为眼光精准,不鲁莽躁进,再加上对股市行情有充分的了解,所以他的投资之路几乎一路顺畅。 两年后,他买下老宅附近的一片空地,盖起一栋小小的办公大楼,聘请几名职员,从他最熟悉的证券起家,事业规模渐渐扩大,如今已是数千名员工的证券公司总裁。 然后他重回商界,成立「新凌企业」。意义取自:新的凌氏企业。只是他一直隐身幕后,所以鲜少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分。 这样戏剧化的成功事迹,让唐母与唐蔓霓一同为他感到高兴。 「那么,唐伯父呢?他的事业还算顺利吧?」凌子厉突然问起唐智徕。 「他呀,这几年的事业也很顺利,利润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其实邓佩筠对丈夫的事业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新开了一间分公司,给她们的母女的开销多了,帐户里的存款也增加了不少,因此研判丈夫的事业应该很顺利才对。 「是吗?」凌子厉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沉默不语。 「啊,我们家到了。子厉,进来坐一下嘛!我们好久不见了,再多陪我聊一聊呀!」唐蔓霓撒娇地央求。 无论她在外人面前如何坚强独立,在凌子厉面前,她就会变成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不了,我还有事——」 「子厉,进来坐吧!你唐伯伯也在,你可以跟他谈谈商场上的近况。」邓佩筠也热情地招呼。 听到唐智徕也在,原本正打算拒绝的凌子厉立即改口道:「既然唐伯父在,那我就进去和他打个招呼,问声好。」 「好啊!」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唐蔓霓了。她喜悦地紧跟在他身旁,像是怕再次与他失联似的,双眼直直凝视着他,眼神充满了浓浓的爱恋。 邓佩筠知晓女儿的心事,也不禁露出笑容,为她与恋人的重逢感到高兴。 进了屋,唐智徕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见到女儿归来,本来很高兴,但是一看到她身后的凌子厉,顿时惊骇得连手中的精致瓷杯都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你……」唐智徕像是突然中风似的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伯父,好久不见。您还安好吧?这些年来,我一直『惦记﹄着唐伯父呢!」凌子厉淡淡打招呼,别有含意地微笑着。 「你……你来干什么?」唐智徕活像看见索命的恶鬼,脸色一片惨白。 「我只是送蔓霓回来罢了,唐伯父何必那么紧张呢?」凌子厉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问。 「是啊!智徕,你在紧张什么?瞧你满头大汗。」 邓佩筠抽了一张面纸,想帮丈夫擦拭汗水,却被心神大乱的他粗鲁拂开。「走开。」 「哎哟!」邓佩筠差点跌倒,顿时气得脸色骤变。「智徕,我是好心想帮你擦汗,你这是做什么?」 「妈咪,你不要紧吧?」唐蔓霓赶紧上前扶住母亲,接着转过头,气嘟嘟地对父亲说:「爸爸,你到底怎么了嘛,为什么如此失常?」 「我的事你别管,以后不许你跟姓凌的往来。」唐智徕转向凌子厉,豪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你给我出去,以后不许再踏进我家,也不准再来纠缠蔓霓。」 「不再踏进贵宅,这点我可以答应,但要我不再和蔓霓见面,恕难从命。我与蔓霓两情相悦,不会为了你的一句话,放弃这么美好可爱的女人。」 「子厉……」唐蔓霓既娇羞又感动,漂亮的眼被泪水冲刷得更加晶莹明亮。 「你别做梦!我不会同意女儿跟你交往的,你别痴心妄想了。」唐智徕脸红脖子粗地大吼。 「爸爸。」唐蔓霓瞪大眼,难以置信,父亲居然用这么恶劣的口气对凌子厉说话。 「老头子,你到底在发什么疯?」邓佩筠也像看着疯子般瞪着自己的丈夫。「你以为他是谁?他是子厉,你的老朋友凌万风的儿子呀!」 「没关系的,唐伯母。」凌子厉敛下眉,神情哀伤地道:「先父去世多年,唐伯父大概早已将他忘记,我不怪他。」 「虽然你父亲已经过世,但他总不可能连人家的儿子也不认得了吧?「邓佩筠接着转头看她的丈夫。」智徕,子厉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别再说了。」唐智徕扯着嗓门吼道:「你们两个上楼去,别管我的事。」 「老头子——」 「快上去。」唐智徕又吼。 「你——哼,上去就上去。」邓佩筠气得嘴一噘,转身拉着女儿,气冲冲地往楼梯走去。 「妈妈,子厉……」唐蔓霓身不由己地被母亲拉走,边走着,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就怕父亲刁难凌子厉。 「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和唐伯父沟通,取得他的谅解,你安心上楼吧!」凌子厉知道她的心情,远远地对她一笑,安抚她的情绪。 「好吧!」唐蔓霓这才点了点头,半惊惧半忧虑地跟随母亲上楼去了。 当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之后,凌子厉转向唐智徕,脸上依然挂着温和浅笑,但眼神却很冷、很冷。 「你为什么这么怕看见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我呢?」他笑着问唐父。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智徕装傻,僵硬地别开头。 凌子厉脸色倏然一变,眼眸更冷,神情间充满怨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做了什么卑鄙的事,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人。不管是蔓霓,或是你的家产,这些都是属于我的,我绝不会放弃,我要你一无所有,就像我的父亲、就像过去的我。」 凌子厉宛如变了一个人,刚才在唐母与唐蔓霓面前的温文谦恭,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扭曲仇视的表情。 「你……」唐智徕又惊恐又愤怒地瞪着他。「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对蔓霓做什么?」 蔓霓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他当然为她担心。 「做什么?哼,父债女还,就拿她来当做这些年你亏欠我们凌家的利息吧!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娶她,名正言顺,我才更有权利好好地享用她。不过我不敢保证,不会同时有其他的女人替我暖床。哼,像她那样青涩无味的大家闺秀,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对她厌腻了吧!」 听了凌子厉无情的冷讽,唐智徕简直快气昏了。 「我不准你这样对待蔓霓的,我不会让你们交往,我一定会反对到底。」 「那你得先想个好理由,对你的妻子与女儿解释一下才行,我想她们一定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害怕看见凌家的人……」 「住口。」唐智徕想到妻女发现实情的表情,面色不由得发白。 凌子厉见了,不禁得意地笑了。 「晚安了,唐伯父。」 凌子厉冷笑离去。 因为贪婪与自私,唐智徕谋害了凌子厉的父亲。 亏他还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像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他怎能放过他,让他逍遥无忧,安享天年? 他要击垮唐氏企业,他要让唐智徕剩余的生命都活在悔恨之中。 这是他欠他们凌家的! ***bb***bb***bb*** 「子厉。」 唐蔓霓到达约定的购物中心侧门,看到心上人,立即漾开芙蓉似的美丽笑靥,直奔过去,拉住他的手。 「你来了。」凌子厉浅浅微笑,反手包住她的小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因为今天下午爸爸在家,所以我一直等到他午睡,才偷溜出来。」唐蔓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想到父亲,她忍不住要叹气。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凌子厉佯装惊讶地问:「唐伯父对我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吗?」 「不但没有,还变本加厉,直说你是居心叵测,想谋夺唐家的家产。」唐蔓霓羞愧地转述父亲的话。 「想谋夺唐家的家产?我?」凌子厉不禁大笑。「你认为我有必要去谋夺别人的财产吗?」 「当然没必要。」他已经够富有了。「所以我说爸爸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还说什么你要对付他?」 「呵呵,你认为可能吗?」凌子厉笑睨着她。 「怎么可能呀?」唐蔓霓瞪大了眼,加重语气道:「无论爸爸怎么说,我都相信你。可是,爸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不友善?」 「或许是嫉妒吧!」 「嫉妒?」 「嗯!嫉妒你喜欢我,你是他的宝贝女儿,可是你却爱我比他深,所以他才会嫉妒,说出这些吃味的话。」 「讨厌。」听到他自豪地说她喜欢他、爱他,唐蔓霓粉脸儿红得像颗苹果,娇羞地嗔道。 「怎么,你不承认?你敢说,自己不爱我吗?」凌子厉一步步靠近,她则节节后退。 「我……你说什么?」她羞得说不出话,索性耍赖假装没听到。 「好哇,你还敢装蒜?看我怎么对付你。」 他气势迫人地逼近,一直将她逼到墙角,她想从他身旁溜走,但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她很快就逮。 「啊!」 「我要好好惩罚你……」 话未说完,炙热的唇已落下,恶狠狠地「惩罚」了她。 稍后,他们到购物中心闲逛,她看中几件喜欢的衣服,他全替她买了下来,让唐蔓霓心口好甜。 她在乎的不是他为她花了多少钱,而是那份肯为她付出的心意。 接着,他们去看电影、吃饭,直到夜深了,人潮逐渐散去,原本热闹的商城变得像座空城,只有几对和他们一样的情侣,还依偎在购物中心前的喷泉池畔,舍不得分离。 「我真不愿回去。」眼看着分离的时刻将近,唐蔓霓柔顺地偎靠在他怀里,不舍地呢喃。 「那就别回去了。」凌子厉低沉的笑声,是魔鬼般的诱惑。「留下来陪我,你可以到我家过夜。」 「不行啦!」听到「过夜」这两个字,唐蔓霓的俏脸红透了。「我爸会气疯,我妈咪也不会答应的。」 「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搂着她,凌子厉在她颊边呢喃。 「我也是呀!」她又何尝舍得呢? 「不然,嫁给我吧?」他试探地问。 「欸?」 「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凌子厉搂得更紧,眼神坚定,语气也更强势。 「这……」突然被求婚,唐蔓霓自然是害羞又惊喜,也满心愿意,不过—— 「可是我爸爸……」想起父亲绝决的态度,她实在不敢对这桩婚事抱持太大的期望。 「唐伯父那边,我会继续努力获得他的认同,我只要你的一句话。你——愿意嫁给我吗?」凌子厉急切的眼,牢牢地锁住她。 唐蔓霓娇羞地垂下头,几乎没有考虑,便肯定地点点头。 「嗯,我愿意。」 她怎会不愿意呢?等了他那么久,等待的就是两人能长相厮守呀!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蔓霓,我一定会让唐伯父亲手把你交给我。」 他会让唐智徕彻底认输,无条件向他投降,然后乖乖献上女儿,做为他最丰硕的奖赏。 望着唐蔓霓那张精致、白嫩的娇容,凌子厉眯起了眼,掩饰冷漠的眸光。 然而当她朝他绽放欣喜的笑容时,他又顿觉呼吸不顺,胸口像被什么击中,只能狼狈地转过头,不敢直视那宝石般纯真灿烂的笑颜。 「子厉,我好爱你喔!」挽着凌子厉的健臂,唐蔓霓娇柔地倾吐爱意。 凌子厉心口再度一震,缓缓转过头,望进她那双真诚的眼睛里,他竟然喉头哽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堆起无懈可击的温柔浅笑,柔声应和:「我也是。」 不要怪我! 真的,蔓霓。你别怪我利用你,要怪就怪你父亲。 去问问他,他是怎么对待我们凌家的吧! 第四章 「听着!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准再出门了。」 唐智徕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客厅,看见女儿,便是这句蛮横的命令。 「为什么?」 唐蔓霓震惊地看着父亲,好像看着另一个人。 「爸爸,你为什么不准我外出?」她不敢置信,已经二十四岁的自己,竟然被父亲禁足。 「有好几位商界大佬告诉我,看到你和凌子厉同进同出,亲热万分。」唐智徕愤怒且不盾地怒骂。 「我……那是……」唐蔓霓心虚地咬着唇,不敢看父亲的眼。 「哼,若不是他们好心通报,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和凌家那小子交往。」 父亲言语中对凌子厉的仇视,激起唐蔓霓的愤慨。 「和子厉交往,有什么不好?我真的不懂,爸爸为什么变得那么讨厌子厉?以前你和凌伯伯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凌伯伯一死,你立刻就翻脸不认人,难道所谓的友情,就这么禁不起考验?」 「大人的事,小孩子懂什么?你不要管那么多。」唐智徕像是恼羞成怒,怒声驳斥道。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在我眼中,你根本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之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如果你想要交男朋友,爸爸替你找一个,保证各方面条件都比凌子厉优秀一百倍,而且对你绝对是真心的,要找结婚对象,就是要选这样的人才,但是凌子厉根本只是想藉由你来打击我罢了。」 「就算他比子厉优秀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不要。子厉才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对我绝对是真情真意的,我只要子厉,除了子厉,我谁也不会嫁。」 「你——」 「我讨厌爸爸。」唐蔓霓哭喊着,转身奔上楼去。 「唉!」 唐智徕走到沙发前坐下,心情沉重地抱住自己的头。 做错事的感觉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难受,别说要对亲人隐瞒,怕她们用失望责备的眼神看他,又没勇气去面对前老友的儿子,只能用高压手段逼迫自己的女儿。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不会再那么做,但是当时,他实在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呀! 「呜……」 唐蔓霓冲回房里,先扑到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大哭一场。 「为什么?为什么要拆散我和子厉呢?」她抓着绣着精致花边的枕头,啜泣地道:「爸爸根本不明白,我是真心爱着子厉……对了,子厉。」 想起他,她立刻翻身坐起,抓起精巧的手机,打电话给心爱的男友。 电话响了几声,接着被接起。 「哪位?」话筒里传来凌子厉低沉的嗓音。 「呜……子厉。」一听到他的声音,唐蔓霓立刻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满心委屈。 「蔓霓,怎么了?你在哭?」凌子厉的语调听起来很紧张,唐蔓霓顿时觉得好窝心。 爸爸还说他只是在利用她?人的感情还能假装吗? 「怎么办?爸爸为了不让我跟你来往,一直限制我的行动,现在竟然还禁我的足,不让我出门。子厉,我好怕见不到你。」 父亲莫名的霸道,连她母亲都看不下去,已经和父亲呕气好几天了。 「那么,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咦?可是……」 「你父亲不让你出门,也不准我上你家,我们根本没机会再碰面,难道你希望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吗?」他走到窗边,肩靠着冰冷的墙,毫无温度的眸,冷冷凝视着窗外。 唐蔓霓倒抽一口气。「不,我当然不想。」 「那就听我的,先准备好行李,等会儿想办法溜出来,我会过去接你。」 「啊……好。」 「小心点,别让你父亲发现。」 「嗯,我知道。」 「那就这样,等会儿见。」主导着一切的凌子厉说完,随即果断地挂上电话。 「啊,子厉——」唐蔓霓还有点犹豫,但是来不及了,他已经收线了。 怔忡地放下电话,唐蔓霓惶恐无助地咬了咬唇。 她这样算是私奔吗? 而电话另一端—— 凌子厉刚放下手中的电话,就有一双水蛇般滑腻的纤手,爱娇地攀上他结实的腰杆,探进敞开的西装外套里,隔着衬衫摩挲他的身躯。 「怎么,才刚来没多久就要走?」娇媚的女人身上穿着性感的金色纱质睡衣,嘟着红艳的唇,不依地扭动身子。 「别闹了。」凌子厉面色清冷,无情地拉开女人的手。 「哼,有了新欢,就想甩了我这个旧爱吗?我跟你在一起也好几年了,难道我还比不上唐家那个不解世事的小公主吗?」 「你很清楚我对唐蔓霓抱持什么样的想法,也很清楚你我之间的协议。」就是不谈感情,只分享热情。 「我哪敢忘记呀?」女子噘着嘴,悻悻然转身背对他。 「别担心,就算我娶了她,和你的关系也不会中止。」凌子厉阴郁地道:「我娶她,并不是为了爱。」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乖乖等你喔!」听了他的保证,艳丽女子总算露出笑容,捧起他的脸,大方地献上一个热吻。 「嗯!」 凌子厉依然神情冷漠,略显不耐地结束这个吻,随即匆匆离去。 他的目光,他的心,全放在唐蔓霓身上。 还有他的复仇…… ***bb***bb***bb*** 与唐蔓霓电话联系之后,凌子厉即刻赶到唐宅。 没多久,她便提着一只旅行袋,从后门溜出来。 「蔓霓。」他迎上前去,一手接过旅行袋,另一手揽住她的肩,万分温柔地护着她走向他的汽车。 但,唐蔓霓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我……真的要离家出走吗?这算是跟你私奔吧?」她舍不得母亲,也不忍心这么对待父亲,他一定无法接受,说不定会被她气死。 「傻瓜,这不是私奔,我们是要一起想办法,让你父亲接纳我们罢了。只要他认同我们了,你随时可以回家呀!」 「真的吗?」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只能信任他、听从他。 「当然,来,走吧!我带你到我那里去。」凌子厉扶着唐蔓霓,小心地让她先上车。 关上车门,他走向一旁的驾驶座,临上车前,他刻意抬头睨了眼富丽堂皇的唐家大宅。 阴沉的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唐智徕,你的报应即将列来! 一甩头,暂时抛去满心的仇恨,他回到车上,继续扮演斯文好情人的角色,将唐智徕最宠爱的宝贝,带离他的保护伞下,诱入自己的网中…… 半个钟头后,他们下了山,回到凌子厉购置的公寓型豪宅。 「原来你住在这里呀!」 这是唐蔓霓第一次到凌子厉的住处,感到非常新鲜,对什么都很好奇。现代化的设计,简约与奢华并存的装潢品味,与唐宅华丽气派的风格完全不同。 「最特别的在这里。」凌子厉带她来到客厅的大片软质百叶窗前,按下开关,原本紧密的百叶窗便缓缓打开,露出大片玻璃窗。 「哇——」唐蔓霓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宛如明珠般炫烂美丽的夜景,远处的弦月,高高地攀在天际,别有一番风味。 「喜欢吗?」 「嗯!」唐蔓霓用力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美丽夜景的喜爱。 「那么以后,它也是你的。等我们结婚后,你想看多久的夜景都没有问题。」凌子厉柔声允诺。 然而提到婚姻,唐蔓霓却不那么乐观。 「可是……子厉,爸爸他不会答应的。」 「他会!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会让他同意的,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安心等着当我的新娘子就行了。」 「嗯!」虽然心中还有着不安,但她也只能相信他,照他所说的去做。 「来吧!我先带你到房间去。」 「啊……好。」 他拎着她的行李袋,领着她走向客厅后方,而她也只能志忑不安地跟在后头,几度欲言又止。 「呃,子厉,我想我还是……」 「你就先睡这儿吧!」他打开一扇门,率先走进去。 唐蔓霓跟进去一看,房间干净舒适,但是整齐得仿佛展示的样品屋,没有丝毫人气,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里是?」 「客房。」 「喔!」唐蔓霓顿时恍然大悟,原本压在心上的紧绷感顿时消失无踪,她不禁为自己操心太多而哑然失笑。 幸好,他没打算今晚就跨越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界线。 「笑什么呢?」凌子厉好奇地瞧着她。 「没什么啦!」想到刚才自己所担心的,唐蔓霓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一定有事,快说。」他开始逼供。 「真的没有啦!」她怎么好意思坦承,她原本担心他会将她带到主卧房…… 「好啊,你存心瞒我,看来我若不严刑拷打,你是不会乖乖招认的。」凌子厉突然伸出双手,探到她的腰间搔痒,唐蔓霓尖叫着闪躲,一不小心,摔到床上去。 凌子厉趁势扑过来,将她压在床垫上,继续「严刑」伺候,害得她笑到差点断气,他才甘心收手。 当笑声渐渐止息时,他们才发现彼此还在床上,而他正紧紧压在她的身上,姿势极为暧昧…… 他的眼神好炙热,身体也好烫,唐蔓霓羞涩不安地推推他,要他快起来。 但凌子厉哪肯?他不但不肯起来,脸庞还缓缓向她靠近。 「你,嗯……」他攫住她的唇,轻吻那柔嫩的唇瓣,然后一口吞没,留下深情的印记。 然而他很贪心,品尝了甘美的唇,他还想拥有更多,他的唇逐渐往下溜…… 「啊,子厉,不要。」唐蔓霓慌忙想阻止,他却拉住她的手。 房里弥漫着暧昧旖旎的气息,爱火一触即发,幸好在最后关头,凌子厉硬是克制住自己,停止了动作。 「我很想要你,但我现在不会碰你。」他眷恋难舍地抵着她的唇,哑声呢喃。「你是我最好的奖赏,我要在新婚之夜好好地享用你。」 「子厉。」唐蔓霓脸色赭红地捶打他的肩头。 不过,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说的不是「爱」,而是「享用」。 此时的她,心中全是美好的远景与期朌。 她想,自己的幸福,应该就在前方等着她了吧? ***bb***bb***bb*** 原以为,凌子厉再有办法,起码也得花个一、两年时间,才有办法让父亲应允他们的婚事,没想到不过三个月,她父亲竟然就垂头丧气地同意让他们结婚。 唐蔓霓又惊又喜,而且感到不可思议,因为父亲不是这种会轻易让步的人,她不知道凌子厉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爸爸这么快就同意这桩婚事? 「这是秘密,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凌子厉神秘兮兮地道。 其实,他的后台并不见得比唐蔓霓的父亲强硬,但是他的头脑与手腕,铁定比唐智徕高明。 他深知唐智徕好面子,最怕丢脸,于是先将他女儿拐来「同居」。然后在出席商界重要场合时,刻意带着唐蔓霓一起参加,若是有人问起,他就满脸喜色地向他人介绍——唐家千金蔓霓,是他的未婚妻。 商场看似很大,其实大多是热面孔,大家彼此大都是熟识的,因此听到这讯息的人,惊讶之余,当然会假藉道贺名义,去询问唐智徕。而唐智徕不愿让他人知道女儿与人私奔、同居,因此大多支吾其词搪塞过去,时间久了,大家都相信唐凌两家即将结为亲家。 每回见到唐智徕,必定有人热心询问婚期,时间久了,不但他听得厌烦,也无力扭转大家错误的印象,最后,在凌子厉的强势主导下,只能将错就错,满心不情愿地将女儿嫁给那个心机深沉的凌子厉。 于是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当天,唐凌两家假台北知名的五星级饭店举行婚礼。 因为凌子厉的工作相当忙禄,所以一切婚礼的繁碎琐事,全由唐蔓霓与母亲联手策画。 唐蔓霓是最开心也是最忙碌的准新娘。 应邀前来的宾客超过千人,还有不少政要及商界大佬参加盛会,唐智徕虽然满心不愿凌子厉成为他的女婿,但是这场盛大隆重的婚礼,还真是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不过对于凌子厉这个女婿,他还是又畏又怒,在众人面前还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礼貌,但在私下,几乎将他当成仇敌,不是故意视若无睹,就是怒颜相向,弄得唐蔓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方是父亲,一方是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恋人,她帮谁说话都不是,但两方都是她所爱的人,她也不能置之不理,处境真是既为难又尴尬。 幸好,今天就是婚礼了。一切的冲突与对立,将会在今天划下句点。 等过了今天,她由唐家的女儿变成凌家的媳妇之后,柏信父亲与子厉之间紧张的关系,应该会逐渐好转才对。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绽开花朵般甜蜜的笑容,亲密依偎在高大的夫婿身旁。 「怎么突然这么开心?」凌子厉居高临下,凝睇着刚成为自己妻子的小女人。 「没什么。」她赶紧摇摇头,但脸上依然挂着抹不去的幸福笑容。 「该换礼服准备送客了。」 他小心地搀着她,准备搭电梯前往饭店提供的总统套房更换礼服,忽然有名艳光四射的女人,仪态万千地朝他们走来。 她穿着一袭紫红色丝绒长礼服,在她移动时,白嫩嫩的大腿,便会在开高衩的裙摆间若隐若现,方型的领口露得极低,丰腴的胸部几乎藏不住,像要从紧绷的领口下弹跳出来似的。 这样大胆惹火的服装,让唐蔓霓看得目瞪口呆。 「哟,凌总裁。」女人甜腻腻的声音柔媚似水,让人听得骨酥肉麻。 凌子厉看见她,眉头立即一皱,不过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镇定神情。 「我正要去洗手间,正巧看到你们在这儿。」女人假装没看见凌子厉眼中的警告,迳自对唐蔓霓温柔甜笑,但笑意完全没传达到她的眼睛里。 「你就是唐小姐吧?噢,我该改口称你为凌夫人才是。恭喜你。凌总裁可是人中之龙呀,你真幸运。」女人虚伪的笑容,连唐蔓霓这个未曾受过社会历练的人都看得出来。 「呃,谢谢你。子厉,这位小姐是……」唐蔓霓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新婚丈夫。 这位小姐的话,怎么好像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她是社交名媛杨瑞伶小姐,和商界人士关系良好。」其实说穿了,就是交际花。「杨小姐也是我的朋友。」 他说得不清不楚,只说她和商界许多人士关系良好,所以唐蔓霓还是不知道,杨瑞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喔!」唐蔓霓怔忡地点了点头,心口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她从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美艳的女性朋友。 「你先上去换衣服,我和杨小姐有些重要的事要谈,等会儿再上去找你。」凌子厉瞄了眼等着看好戏表情的杨瑞伶,然后对新婚妻子说道。 「噢,好。」唐蔓霓愣了愣,还是温顺地点头走进电梯。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们要谈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在他们的大喜之日,怀疑客人跟丈夫的关系,更何况,她应该要相信自己的丈夫才对。 她进电梯后转身,又朝他们笑笑,才按下关门钮。 电梯门一合起,杨瑞伶立刻发出刺耳的嗤笑声。 「美丽的女孩,一脸天真无邪,不愧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解世事的小公主。」 「你跟我来。」凌子厉板着脸,左右看看没人在附近,大步将她拉往更偏僻的转角处。 「好痛喔!」 直到杨瑞伶娇滴滴地呼疼,凌子厉才用力甩开她的手,脸色阴沉地质问:「你来做什么?我要你别来的。」 「我总得看看,自己未来的好姐妹长什么样子嘛!」杨瑞伶满不在乎地眨着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英挺男子。 自己的枕边人要娶妻了,她总得来看看,自己最大的情敌生得什么模样吧? 看过后,她安心多了,凌子厉不可能喜欢那样青涩的黄毛丫头。她很有信心! 聪明的男人都知道,她远比唐蔓霓性感千万倍,而高超的床笫功夫,更不是那无趣的大家闺秀所能比拟的。 她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没人舍得放弃她,只为了一盘毫无滋味的水煮青菜。 「唐蔓霓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许你去招惹她。」 他的话,不自觉露出捍卫的意味,杨瑞伶媚眼一眯,心中陡生怀疑,她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试探地问:「子厉,你该不会喜欢上唐蔓霓了吧?别忘了,她可是那个害惨你家的仇人的女儿哟!」 「你在胡说什么?」凌子厉浑身一震,脸上有着窘迫与恼怒。「我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唐智徕,我想好好地折磨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喜欢她?!」 「是吗?你大概没看见刚才在喜宴里,自己脸上的表情。别人看不出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可是清楚得很,你心里其实很高兴吧?」 因此,她才克制不住嫉妒心,偷溜出来,假装与他们不期而遇。 「我跟你说没有就是没有。」提起唐蔓霓,凌子厉顿觉心中烦躁,他倏然将杨瑞伶压向墙壁,粗鲁地攫住她紫红色的芳唇。 「噢,子厉。」杨瑞伶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 「大喜之日,还跟别的女人在喜宴会场外接吻,你这个男人真坏。不过,我就爱你这种坏男人。呵!」 她娇笑着,柔媚地伸指轻点他的唇。「度完蜜月,记得到我那里去,别让我独守空闺太久喔!」 将商界诸位大老板玩弄于股掌间的社交名媛杨瑞伶,在凌子厉面前,也只是个渴求怜爱的小女人。 是有无数男人追求她,冀望她的垂青,但她目前只愿意为凌子厉开启房门。 凌子厉闷声不吭,只是低下头,再度攫住她的唇,想藉由她的热情,暂时将自己紊乱的心思抽离,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他要证明,楼上的女人,对他半点意义也没有。 而可怜的唐蔓霓,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楼下和情妇热吻,换好礼服后,便坐在床沿等待迟来的丈夫。 第五章 晚上十点钟,这场隆重热闹的婚礼,总算顺利落幕。 送走所有的宾客后,他们便直接在饭店里的总统套房留宿,度过他们的新婚之夜。 唐蔓霓在主卧室里沐浴完毕,走出浴室,发现凌子厉不见了,只遗留一件他的西装外套在沙发上。 看来,他应该是到其他房间冲澡去了。 她宠溺地笑着,走过去将外套拿起来,像个尽责的妻子,顺好衣服的皱褶,再拍去灰尘,准备吊进衣橱里。 可是随着拍打的动作,一股浓郁的香气窜人她的鼻腔。 「是什么味道?」她低低呢喃着,好奇地左右张望,寻找香气的来源。 看了一会儿,没有找到精油灯或是其他芳香剂等容器,因此她又转回头,狐疑地看着手中的男性西装外套。 难道会是…… 她低下头,嗅闻西装上的气味,才一靠近,她立刻诧异地睁大眼,因为那浓重的香水味,确实是从西装外套上头飘散出来的。 这不是她惯用的香水,更不是她会喜欢的浓郁气味,子厉的衣服上,怎么会有别人的香水味? 「今天的女宾很多,或许是不小心沾上的。」她试着解释丈夫衣服上不明香水味的来源。 但是,味道这么浓,若不是贴身接触,岂会在衣服上留下这么重的气味? 她抓着衣服,怔怔地在一旁的小沙发里坐下,秀丽的小脸染上忧愁。 这到底是谁身上的香水味? 倏地,一张看似和善实则不怀好意的艳丽脸孔浮现脑海中。难道会是她? 是的,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而她觉得这香水味就是来自杨瑞伶的身上。 到底,杨瑞伶和子厉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她不禁想起,先前在送客时,杨瑞伶诡异的态度。 「凌夫人,再次向你道贺,真是恭喜呀!」 杨瑞伶款摆走来,从容地从她的果盘中取走一颗高级的巧克力糖。 她的媚眼瞄了下站在她身旁的凌子厉,用酸溜溜的、让人完全感受不到祝福的语气道:「祝你们夫妻今晚『性』福愉快,明年早生贵子呵!」 「谢谢。」唐蔓霓红了俏脸,但还是强自镇定,礼貌地道谢。 「我说凌夫人实在是好福气,能够嫁给凌总裁这么出色的男人。」杨瑞伶还是不肯走,依然找话题和她聊。 唐蔓霓非常了解自己有多幸运,但杨瑞伶有必要一再提醒她吗?这样听来,不像是在提醒,倒像是有满腹的不甘心。 「你大概不知道吧?商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巴不得取代你此刻的地位。」 「是吗?」这算是婚礼的祝福?膏蔓霓脸部微微抽动,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这女人真的不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吗? 幸好,凌子厉及时出面解救她。 「好了,我想杨小姐应该很累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那时子厉站在她身后,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发觉杨瑞伶突然一惊,好像畏惧什么,接着低下头,很快就走了。 当时她不觉得奇怪,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情况,实在很诡异…… 「在想什么?」 后头突然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就紧贴在她背后,将正在沉思的唐蔓霓吓了好大一跳。 「子厉。」她飞快跳起来,下意识将拿在手中的西装外套藏到身后。 她仰头看着丈夫,他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穿着藏青色的睡袍,发丝凌乱,但仍掩不住他的气势与威严。 「该休息了。」凌子厉二话不说,迳自脱去外罩的睡袍,准备上床休息。 「啊,可是……」想到即将面对的新婚之夜,唐蔓霓慌了手脚。 他脱去自己的睡袍,身上只剩一套睡衣,接着剥去她身上的粉红睡袍。 一剥去厚软的睡袍,瞧见她身上的衣着,凌子厉哑然失笑。 原以为她在新婚之夜所穿的睡衣,应该会更活色生香一点,没想到她所挑选的白色棉质、绣着粉红玫瑰的睡衣,竟是如此清纯保守,简直像十八岁的女学生。 不!或许十八岁的女学生,还更懂得选择成熟诱人的款式吧? 她这模样若是让杨瑞伶看见,少不了又是嘲讽一顿,笑她这样也抓得住丈夫的心? 不过,看腻杨瑞伶的狂野性感,唐蔓霓的含蓄反倒带给他另一种清新的感受。 「可以上床了?」他深深凝睇着她,眼眸炙热,语调沙哑。 「但是我还、还没……」准备好! 然而,早已被挑动情欲的凌子厉,岂会允许她逃避? 他不容分说,拦腰抱起她,直接往大床走去。 「啊,子厉——」唐蔓霓又羞又慌地尖叫了一声,因为害怕掉下去,只好紧紧地攀住他强健的颈子。 「嘘,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他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顺势往前倾压在她身上。 虽然他这么说,但唐蔓霓敢保证,此刻他心里所想的,绝对不是「睡觉」这么简单。 然而,她并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他的唇已经落下,封住她的微弱惊呼,也封住她所有的思绪…… ***bb***bb***bb*** 「够了,我不要了……」 唐蔓霓不断祈求凌子厉好心点饶过她,别再折磨她了。但—— 谁知道凌子厉这么「坏心」,一再地在她身上索求,她累得几乎快昏过去了,他还不肯罢休。 打从新婚之夜起,他果真实践承诺,每晚都尽情地「享用」她,非要把她累得昏睡过去才罢手。 只不过…… 犹在激情之中的唐蔓霓微微拧起了眉头,为了他过于激狂的索欢方式感到有些伤怀。 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他的怜爱与温柔?她觉得他对她,就好像对待不值得怜惜的欢场女子。 凌子厉结束激情,兀自翻身躺下,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就是这样…… 唐蔓霓的眼底再次浮现一抹黯然与受伤。 每回欢爱过后,他从不抱她,就算她没有其他经验可以比较,也知道一对相爱的男女,尤其是夫妻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她以为男女之间,不单是分享肉体,也分享心灵,但身体与他愈亲密,她却觉得心的距离愈遥远,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夫妻呀! 身旁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转头一看,是他翻身下床盥洗。 她咬着被吻肿的唇,鼻头陡然一酸。 她多希望他偶尔也能抱抱自己,对她说两句甜言蜜语,而不是待她像泄欲的女人,一旦欢爱结束,便不再多看一眼。 而这时,凌子厉已迳自走入浴室里,扭开热水,兜头冲澡。 他又失控了…… 他懊恼地闭上眼,烦躁地耙了下湿透的发。 每一回,他都以为自己能超然物外,绝不会对她动情,但…… 他怎么能允许一个复仇的棋子,扰乱他的心思呢? 「该死。」他用力拨了下发,忿然一举捶向贴着冰冷磁砖的墙壁。 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有个小人儿悄悄溜了进来。 唐蔓霓在房间里实在待不住,心里不断想着:他爱我吗?他真的爱我吗? 愈是这么想,她的心愈慌乱,于是偷偷溜进来,一心只想向他求证,他是否真的爱她? 凌子厉正闭眸,仰头任热水泼洒在古铜色的肌肤上,不料,一双滑腻小手却自后头搂住他的腰,他诧异地一震。 不必回头看,他也知道是谁进来了。 「怎么了?」难道刚才他还没满足她? 他想转过身看她,但她却不依。 「你别回头啦!」唐蔓霓紧紧抱住他的腰,低声呢哝,不准他转身。 「好,我不回头。」他气定神闲地将头转回去,他倒要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我有话跟你说。」她将脸贴在他湿濡的裸背上,和他一起接受热水的洗礼,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被打湿了。 他喉咙干哑,轻咳几声,才故作严肃地道:「你说。」 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厚实背部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她也慢慢壮大了胆子,把自己想说的话,缓缓吐出来。「我很爱你。」 这句话,让凌子厉再度一怔,一颗心没骨气地摆荡起伏。 「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 「傻蔓霓,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嘛!」她怕他一开口,自己就会没勇气继续说。「每次我们亲热之后,你总是匆匆离开,从不抱我,也不理会我,我觉得自己像随手可丢的免洗餐具,好没价值。」 她红着面颊与眼眶,小声地把心里的哀怨一股脑全说出来。 凌子厉相当惊讶,他没想到女人的心思竟是如此敏锐,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竟被她发现了。 然而他当然不会蠢得承认,他先是大笑,接着才假装讶异地道:「我不知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傻丫头,我不是一下床就不理你,而是不敢理你呀!」 「不敢理我?为什么?」唐蔓霓眨着大眼,不解地问。 「你不晓得自己有多诱人吗?」他转过身,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梭巡她白嫩滑腻的娇颜。 「你以为我一旦碰了你,还能停得下来吗?」他边说着边朝她逼近。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爱你,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唇有多喜欢你那柔嫩的唇。」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渴望的唇已迫不及待贴近,在冒着热气的水幕中,两人深情凝望着。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带给我什么样的影响。」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他再度吻住她的唇,另一场火热激情,再度展开…… 而昏沉沉的唐蔓霓压根不晓得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她不是进来找他沟通的吗?怎么会变成身体的「沟通」呢? 她顿时头晕目眩,为了他的永不餍足而虚软。 她快累死了啦…… ***bb***bb***bb*** 这场激情,最后是在床上结束。 他们在浴室进行了上半回合,之后他将她抱回大床,再继续下半回合…… 唐蔓霓累得沉沉睡去,根本不晓得凌子厉是否有抱着她。 而他——是的! 凌子厉难得在激情之后仍搂着她,宠溺地凝睇她沉静的睡容。 望着那微启的红唇,他眸色转深,忍不住爱怜地印下一记轻吻。直到自己的唇贴在她柔软的唇上,他才猛然惊醒。 我在做什么?怎么能沉溺在她的柔情中?他震慑地质问自己。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情? 若有,也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 早在她的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那一刻,就已经终止了。 现在,他对她无心、无情,只当她是可以亵玩的美丽洋娃娃,当她是复仇的踏板与工具。要说他对她有情,那简直可笑。 但他万般温柔亲吻自己所利用的工具,岂不更可笑? 他面孔一寒,倏然松开搂抱,转身下床。 而床上的唐蔓霓悄悄睁开眼,轻举起纤手,按住被他温柔吻过的唇瓣,满足地漾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他果然是爱她的! 她怎么会傻到怀疑他呢?她不该胡思乱想的,真是不应该。 她决定从明天起,要好好地补偿他。 她噙着笑容、合上疲惫的眼,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呵! ***bb***bb***bb*** 「你不回去,没有关系吗?」 隔局不大,但装潢得精致华丽的豪华公寓里,杨瑞伶斜坐在路易十六风格的宫廷高背椅上,一只手肘撑在雕花精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端着高级水晶制成的高脚杯,慵懒地品尝杯中的美酒。 她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依然英俊出色,然而以往一丝不乱的外表,此时已不复见。只见领带已被他松开,随意地垂挂在胸前,衬衫领口也被解开,露出些许古铜色的皮肤。 以往精明锐利的眼眸,如今犀利不再,一双茫然空洞的眼珠子,怔愣地望着手中的酒杯。 这样的他,根本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强势、霸气的凌子厉。 究竟是谁勾去了他的魂?是他那天真单「蠢」的新婚妻子? 哈! 她不甘心地放下酒杯起身,款摆纤腰走向他,毫不扭捏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凌子厉懒洋洋地瞄她一眼,又继续刚才的思绪。 杨瑞伶哪肯受人沦落?只见她宛如妖娆的蛇妖般攀附在他身上,渴切地剥开他的衣物,火热地印下绵密的吻,用实际行动挑逗他。 凌子厉不置可否,全随她挑弄去。 反正他正好需要另一副娇躯,来帮助他忘了那张始终充斥在他脑中,宜笑宜嗔的绝美面孔。 这场激情之火由杨瑞伶主动点燃,也由她结束,她气喘吁吁地自凌子厉身上滑下,满足却又有点不悦地抗议:「怎么好像只有我剃头担子一头热,你都没什么反应?」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凌子厉懒懒地问,迳自整理被她弄乱的衣物。 「就是……」杨瑞伶窒了窒,丧气地撇撇嘴。「算了。」 打从相识那天起,他就是这副爱理不理、性格霸气的姿态,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被众男人追求、争相包养的她,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跟就是好几年。 「看你心事重重,到底在想什么?」她纳闷地望着他,这般失常的他,即便是她,也从来未曾见过。 「我在想一件事,怎么也不明白。」转头望向窗外,凌子厉的双眸再度浮现难得一见的茫然。 「什么事?」这可真奇了,强人凌子厉也有想不通的事? 「我在想,所谓的复仇,到底有什么意义?」 「哈?」杨瑞伶像是听见恐龙说话,诧异地瞪大眼。 「难道不是吗?无论报不报复,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发生的事也不可能再时光倒转,重新改变事实。那么复仇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以前他一直认为,有恩必寻有仇必报,才是为人的基本原则,然而最近他经常想到这个问题。人,究竟为什么要报仇? 是为了改变事实?不,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改变,能得到的顶多是弥补与赔偿。 至于死去的人,更不可能死而复活,所以心心念念着报仇,究竟是为了谁?为了死去的人?还是为了自己? 「你在说什么?子厉,你不想复仇了?你被唐蔓霓那个黄毛丫头洗脑了吗?」 杨瑞伶震惊不已,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只是突然觉得,报复似乎也挽回不了什么。」凌子厉烦躁地辩驳道。 「你要的不是挽回,而是公道呀!唐智徕将你们害得这么惨,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吗?你父亲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会有多么失望呀!自己的儿子居然因为迷恋仇人的女儿,放弃了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机会。」 杨瑞伶不断利用死去的凌父,挑起凌子厉的愧疚感。 她并非真心为凌父抱不平,也没那么好心开导凌子厉,她只是纯粹不想让他的心被唐蔓霓给占去。 她不会拱手将他让给别人的。 「公道?」凌子厉喃喃自语。 「是的,是公道,也是孝道。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你不能忘记复仇,不能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对不起含恨而死的凌伯父呀!」 杨瑞伶继续漏风点火,终于再度让凌子厉重拾仇恨之心。 「你说得没错,我父亲含恨而死,为了替他讨回公道,我不能姑息唐智徕一家人,即便是……」他的妻子唐蔓霓。 「你想通就好,子厉……」 危机感退去,杨瑞伶的情欲又起,玲珑玉臂再度攀上凌子厉的脖子,俯下红艳的唇,想再桃起另一场火热缠绵…… 但,凌子厉面色冷淡,毫不怜惜地推开她,迳自起身。 「晚了,我要回去了。」 主动求欢被拒绝,杨瑞伶脸色相当难看。 「以前你哪次不是连要好几回?今晚怎么了?不行了?」 她想用激将法留下凌子厉,只可惜,他真的没「性」趣。 「不是不行,而是不想。我走了。」 见他真的准备离去,杨瑞伶气恼地高喊:「怎么?难道你的胃口全让那盘清粥小菜喂饱了?」 凌子厉停下脚步,嘲讽地转头看着她。 「其实清粥小菜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清淡,但很爽口,吃多也不伤胃。倒是有些名菜虽然味道不差,但是太过腻口,吃多了教人受不了,严重的话还会伤身。」 「你——」杨瑞伶快气炸了,聪明如她,怎会听不懂他的隐喻呢? 「别生气,我可不是在说你。」凌子厉凉凉地补充一句,聊表安慰。 「哼!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进行计画?」杨瑞伶不甘心地追问。 「我会衡量时机,时候到了,我自会行动。」 凌子厉说完,旋即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杨瑞伶睁着一双痴迷又埋怨的眼眸,目送他潇洒离去。 她知道他不爱她,但只要她能继续爱着他,那就够了。 他要娶妻、要复仇,她都会全力配合,但她绝不会轻易放开他。 无论如何,不管用任何的手段,她都要将他牢牢地绑在手中。 永永远远…… 第六章 深夜十一点,唐蔓霓还没上床睡觉,她满心兴奋地守在客厅里,并不时到厨房里察看她辛苦熬煮的汤,一整晚忙进忙出的。 「应该可以了吧?」 她用汤勺舀起一块软得快化了的山药,不太确定地观察着,许久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盖上锅盖。 不能怪她小心过度,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下厨呢! 最近凌子厉的工作好像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总是洗了澡、倒头就睡,她怕他工作太忙,累坏身子,所以特地回娘家请厨娘教她怎么熬汤炖补,想替辛苦的丈夫好好补一补。 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都十一点多了,就算是加班,也该回家了吧?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真的会搞坏的。 终于,在她忍不住想打电话到办公室询问之际,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子厉,你回来了。」 唐蔓霓欣喜地笑了,急忙迎过去。 「嗯!还没休息吗?」 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妻子如花的笑颜,实在是男人最好的安慰剂,但凌子厉刻意不看那张美丽温柔的笑脸。 换上室内鞋后,他将公事包递给正等着接下的她,便迳自进入客厅。 「我在等你呀!」她捧着他的公事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等我?」正在松脱领带的凌子厉一顿,片刻后才又继续动作。「你等我有什么事?」 「我替你准备了一点宵夜,你来尝尝好不好?」 「是什么?」他终于被挑起兴趣。 以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能做出什么料理?与其说期待,倒不如说好奇吧! 「你等等,我去端来。」唐蔓霓兴奋地奔进厨房,一会儿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戴着隔热手套的小手,端出一大锅热汤。 「这是?」 「山药枸杞排骨汤。听我家的厨娘陈嫂说,这道汤品对补充体力、保护眼睛很有好处,你经常加班,我怕你太累,所以特地回去和她学熬汤。我第一次煮,所以可能不太好喝,不过你还是多少喝一点吧!」 唐蔓霓叨叨絮絮地说着,一面拿起早巳准备好的瓷碗,替他盛上一大碗热热的补汤。 「蔓霓,你的手?」 他忽然发现,她的手贴了好几条ok绷,还有点红红肿肿的,花苞般白嫩的指尖挂了彩,修整漂亮的长指甲也断了好几根。 「噢,因为我第一次下厨,太笨手笨脚了,不是切到手,就是被锅子烫到,才会把自己搞得满手伤口。」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晃晃自己的手。 握住伤痕累累的纤手仔细审视,一股不舍陡然自心头窜起,凌子厉不禁道:「以后别煮了,瞧你把手弄成这样。」 他真不知道,她怎么舍得自己白净漂亮的手变成这样?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不是都很宝贝自己的玉手吗? 「很丑对不对?不过没关系,只要伤口好了就没事了,不会留下疤痕的。」漂亮的手挂彩了,她当然也有点心疼,不过和那锅能给他元气的补汤相比,这点小伤就不算什么了。 对了!想到汤,她才想起他还没喝汤呢! 于是她赶紧把舀好的汤端给他,催促道:「来,尝尝我熬的汤。」 「谢谢你。」他不由得满心感动,毕竟,还不曾有人精心为他炖过一碗汤。 接过热汤,他用调羹舀起一口,小心地靠近吹凉后,然后吞下—— 唔!他眉头陡然一拧,不过随即回复正常,停顿片刘后,他莫不作声地舀起第二匙,继续喝汤。 「好喝吗?」唐蔓霓睁着晶亮的眼,期待地问。 「嗯!」凌子厉轻点下头。 「那山药好吃吗?」 「炖得很软。」 「排骨呢?」 「味道很鲜。」 一连几个问题都得到肯定的答案,唐蔓霓总算绽开灿烂的笑靥,感到安心了。 凌子厉默默喝汤,直到喝完那豌汤,他才放下汤碗,起身道:「谢谢你费心为我炖汤,我去洗澡了。」 「不再喝一碗吗?」唐蔓霓失望地问。 「不了,我肚子不饿,喝一碗就够了。」 「噢,那好吧!」她只好把汤收起来。 凌子厉去洗澡了,她也准备把汤端回厨房,等凉了之后放进冰箱,不过看到一旁的空碗,突然想到辛苦熬了一锅汤,自己却连一口都没尝过呢! 于是她也替自己舀了半碗,想要好好地品尝,然而汤一入口,她的脸却立刻垮了下来。 汤——不咸。 不是不够咸,老实说,是根本没味道,山药、枸杞与排骨本身的鲜甜是有,但是却没半点咸味。 奇怪,是没放盐巴吗?她抱着头仔细回想,把制作过程一一倒带检视,最后终于发现,果然是她忘了放盐。 啊!那他还把整碗没放盐的汤喝下去?而且在她问好不好喝的时候,却没说出真话。 想来,他是不忍让她失望,所以才用善意的谎言安慰她,也没说汤里忘了放盐的事。 他真好!她好爱他! 唐蔓霓心里涨满了爱,迫不及待转身冲进房间,不顾凌子厉才刚冲好澡,来不及穿上衣服,还穿着浴袍,便激动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你怎么了?」凌子厉诧异地看苦她。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纳闷地问。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对于她害羞又大胆的宣言,凌子厉先是愣了愣,眼眸也变得好温柔。 「谢谢你。」 唐蔓霓听了有点失望。他怎么不说「我也爱你」,而是「谢谢你」呢? 算了,无所谓,今晚太美好,她不想为了一句话让自己胡思乱想,坏了心情。 她笑吟吟地凝视着他,为自己拥有这样的丈夫满心欢喜。 「你要看我穿衣吗?」 直到听到他调侃的问,唐蔓霓才发现,他正准备更衣。 「哇!」唐蔓霓羞得惊呼一声,飞快转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凌子厉忍不住咧开笑容,含笑转身,取出贴身衣物与睡衣穿上,这才道:「好了,睡觉吧!」 「嗯!」唐蔓霓含羞带怯地点点头,以为这是他的暗示,因为他太忙了,他们好久没亲热了呢! 她先到更衣室的梳妆台去,头发梳亮,又抹了点香水,才回到相连的卧室里,正准备上床陪他时,却发现他已经闭眼躺在床上,而身上的睡衣还整整齐齐的,连颗钮扣都没解。 原来,他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唐蔓霓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僵立在原地。 到底怎么了?她隐约觉得不对劲。 以往总是缠着她不放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像清心寡欲的和尚,许久不碰她呢? 难道他有了外遇? 噢,不。她猛力摇头,死也不愿柏信。 不可能的,他们才新婚呢,他不会这样对待她的,可能是他真的太累了,瞧他已经熟睡了。 唐蔓霓安心了,这才绕到另一旁,熄掉灯,爬上大床,依偎在他身旁,攀着他的手臂,甜甜地入睡。 这时,原本紧闭着眼的凌子厉,忽然睁开眼睛,凝视着漆黑的室内。 即使再痛苦,他也做到了。 他终于能够割舍下对她的眷恋,不再碰她。 接下来,该进行他的计画了…… ***bb***bb***bb*** 这天中午,唐蔓霓特地利用白天的时间,出外购物,她正悄悄进行一个秘密的活动。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但她没有告诉凌子厉,因为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礼物,她只告诉他,请他今晚务必早点回来。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忙碌地采买,从鲜花、香氛蜡烛、蛋糕、香槟、外送的菜肴,一直到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件性感诱人的睡衣。 那是她从未尝试过的黑色缕空薄纱,想像今晚他看见她穿着这件睡衣的饥渴模样,她便顽皮地偷偷一笑。 他一定会喜欢的! 逛了一下午,到处东搜西找,她累坏了,其实并不是没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但总是不合意。最后,总算在傍晚时分将所需要的东西全买齐了。 想要的东西全买到了,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这些东西,快速赶回家去,因为她还请饭店在六点钟将外卖的菜肴送到家里去呢! 回到家,刚进大门便看到凌子厉外出的皮鞋出现在玄关,她欣喜地绽开笑容,匆匆套上室内拖鞋,想飞快奔进匡里去。 不过,她在跨上木质地板的那一刻,突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狐疑地望着地面。 咦?有双陌生的红色高跟鞋出现在玄关。 这是谁的鞋?她迷惑地看了看那双鞋跟细长的镶钻华丽高跟鞋,纳闷地清测是推来访。 ***bb***bb***bb*** 算了,等她到客厅不就知道了! 她重新扬起笑容,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宽敞的大厅。 「子厉,我回来了。有客人吗?啊——」 一名艳丽绝伦的女子,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低胸紧身的洋装,骄傲地展示自己姣好的身材。她紧偎着坐在一旁的凌子厉,整个人毫不害臊地巴在他身上,像得了软骨症似的。 是她!那个名叫杨瑞伶的女人。 「唐小姐,你好!」杨瑞伶甚至不再称呼她凌夫人,而是直接以唐小姐相称。 「你好……」唐蔓霓大概吓傻了,居然还下意识地向她问好。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那样恬不知羞地黏着子厉? 她望向丈夫,希望得到他的解答,然而他却不看她,只是定定地凝视手中的酒杯,事不关己地啜饮杯中的酒,仿佛现在站在眼前的,是毫不相干的外人。 「子厉,怎么回事?杨小姐她为什么……」她忍不住询问自己的丈夫,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由我来解释吧!」杨瑞伶从沙发起身,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不怀好意地媚笑道:「其实我今天来,是跟妹妹你打声招呼的。」 「打招呼?」妹妹?她们几时感情好到以姐妹相称了?她们根本不熟呀! 「是啊!事实上,是我要搬进来了,所以特地来跟妹妹说一声。」 「你?搬进来?」为什么?凭什么?唐蔓霓的脑子无法运转,根本跟不上事情的巨大变化。「子厉,这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在状况外,还是只能依靠丈夫替她解答。 「就如她所说的,她要搬进来。」凌子厉总算大发慈悲地回答她,但依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为什么要让她搬进我们家?!」她立刻抗议,两人的世界为何要容纳一个外人?更何况,她还那么具有威胁性。光从杨瑞伶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对子厉的企图。 「呵,蔓霓妹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里不是你的家,而是子厉的家,子厉高兴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杨瑞伶冷笑提醒。 「我是他的合法妻子。」唐蔓霓忍不住搬出头衔,提醒这位过分的「客人」,她拥有绝对的合法居住权。 「哈!蔓霓妹妹,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呀?你以为你和子厉举行过婚礼,你就是他的元配吗?你也不想想先来后到的顺序。」杨瑞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猛摇头笑她天真。 「先来后到?」唐蔓霓的脑子真是一团混乱,妻子就是妻子,还有先来后到的分别吗? 「没错!以法律的观点来说,你是子厉的元配妻子,但是以情感上来说,我才是他的元配。我和他在一起已经好几年,远在你和他结婚之前,他和你做过的事,全和我做过了,所以真要说起来,你才是那个介入者。是我宽宏大量,你才能和他结婚,我现在要你喊我一声姐姐,也并不过分。」 杨瑞伶厚颜无耻地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骗人!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话。」 子厉才不会和她「交往」。这些年来,子厉和她一样,都在等待对方的出现,子厉心中只有她,怎么可能和这个风骚妖娆的女人在一起呢? 她在骗人,她一定是在说谎。 「如果不信,那就自己问子厉呀!子厉,你说对不对?」杨瑞伶走回凌子厉身旁,再度像水蛇般攀上他的手臂,他并没有甩开,杨瑞伶得意地对着唐蔓霓一笑。 不,她才不相信这种人的话,她是专门破坏人家家庭的坏女人。唐蔓霓追问自己的丈夫。「子厉,你告诉我,她说的话不是真的,你并没有和她交往对不对?」 凌子厉喝完杯中酒,顺手将威士忌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双手交缠在小腹前,终于抬头直视她的眼。 「我确实和她有亲密的关系,已经好几年了。」 他毫不隐瞒地爽快承认。 「什么?」 因为完全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所以唐蔓霓张大嘴,整个人都呆了。 「自从父亲过世,我家破产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要如何重回商界,如何创造更多财富与权势,好扳倒害惨我家的仇敌。终于,在三年前,我创下了年收入十亿的盈余,算是达成了第一步目标,而瑞伶,就是我给自己的第一份奖赏。」 凌子厉嘴角噙着冷冷的笑,脸上毫无半点愧疚的神情,明明是同样的面孔,换上不同的表情,简直像另一个人,唐蔓霓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讥诮冷漠的人,就是那个疼她、爱她,将她宠上天的丈夫。 「为什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种事,谁能相信?突然,她想到——如果杨瑞伶是他的第一份奖赏,那她又算什么? 「那我呢?那我算什么?」她悲怆地追问。 「你,自然是我的第二份奖赏。」凌子厉斜睨她,仿佛她的问题很可笑。 「我是你的……第二份奖赏?」唐蔓霓愕然看着凌子厉,这个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吗? 「当然!在商界谁人不知,唐智徕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儿,如果娶到你,就等于掐住他的命脉,想得到唐氏财富就易如反掌,能够统御唐家的资产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我这个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例外。」 「你为何要那么说?」她讨厌他用那种嘲讽、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话。 「子厉,人家累了,我要休息啦!」 宛如软骨虫的杨瑞伶贴在他的胸膛上撒娇,那妖娆的媚态丝毫没把唐蔓霓这个「正宗元配」放在眼里,嚣张得令人气愤。 「好,马上让你休息。」凌子厉刻意温柔地对性感的可人儿微笑,接着转头冷漠地对唐蔓霓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搬到客房去吗?」 「为什么忽然要我搬到客房去?」唐蔓霓还傻得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把主卧房让出来,瑞伶要搬进去住。」凌子厉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不打算跟她分手?!」唐蔓霓非常地震惊错愕。 如果杨瑞伶是他婚前的红粉知己,她可以勉强原谅,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立刻分手。但为什么被她这个合法的妻子知道了,他们却完全没有要分手的意思? 「你现在是乞丐赶庙公吗?别忘了,先和子厉在一起的人是我,你不过是后来的介入者,凭什么要我们分手?再说,你有什么了不起?假如你不是唐智徕的女儿,子厉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杨瑞伶夸张大笑。 「为什么提到我父亲?我们的事,和他有关吗?」唐蔓霓紧张追问。 「别多话。」凌子厉警告地扫了杨瑞伶一眼。 「好嘛!」杨瑞伶嘟起红唇,搂着凌子厉的颈子,送上一记安抚之吻。 凌子厉斜睨唐蔓霓一眼,刻意热烈地回吻,那行为无疑是甩了一个大巴掌在唐蔓霓脸上。 她的丈夫竟然当着她的面与另一个女人交缠,是她这个妻子太失败了吗?而荒谬的是,她竟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怔怔发愣,任由震惊悲痛的泪水爬了满脸。 在过去所受的教育中,从没教过她该如何和人吵架,更没教她该如何从别人手中抢回自己的丈夫。 对于感情,她的母亲、阿姨们总是教导她:你要认真把书读好,才会有聪明的头脑,有了聪明的头脑,优秀的菁英才会为你心折。 或是:女人呀,最重要的是美貌,只要外表永远光鲜亮丽,还怕男人不乖乖成为你的裙下臣吗? 那么,如今她的丈夫有了另一个女人,是因为她不够聪明吗?还是她不够漂亮呢?到底,是她哪里不好? 凌子厉从眼尾的余光看见她脸颊的泪,心底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也没心情再作戏,推开还想吻得更深入的杨瑞伶,语气不耐地命令:「总之,请你搬出主卧室,瑞伶想休息了。」 「不。」唐蔓霓想也不想地提高音量。「我不会搬出来的,她也别想搬进去。」 主卧房是属于她这个妻子的圣地,她绝不允许任何女人入侵。 「子厉——」杨瑞伶撒娇地扑进凌子厉怀里,不依地嗔嚷。 凌子厉注视她先是苍白、后被愤怒染红的脸庞,嘴角再度冷冷扬起。 「不好意思,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并非取得你的同意,不管你允不允许,都必须搬到客房去。」接着他面色一正,毫无笑意地逼问:「现在,你是打算自己搬,还是由我代为效劳呢?」 「你……」 望着那张冷默得宛如陌生人——不,甚至比陌生人还要无情可恶的面孔,唐蔓霓终于情绪完全崩溃。 「你欺人太甚,你真的太过分了。」 她痛哭着,转身冲出去。 奔离家门,唐蔓霓不断流泪,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荒唐的事。 为什么子厉会变成这样呢?他不是很爱她、怜她的吗?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想到刚才他为了杨瑞伶,逼她搬出主卧房的无情面孔,她不禁又开始掉眼泪。 十二月的街头,寒风瑟瑟,刚才一时气愤冲了出来,也忘了穿上外套,此刻唐蔓霓冷得直发抖。 抱着畏寒的双肩,她茫然望着逐渐深沉的夜,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能去哪里? 想了想,也只有先回娘家再说了。 第七章 回到娘家,见到父母,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没发现家里的气氛非常怪异,而且所有的佣人都不见踪影,连管家太太都没出来迎接她。 「爸爸,妈咪。你们不会相信我遇到什么事,你们知道吗?子厉他……他竟然有其他的女——呀!」 突然一个大大的巴掌用力挥来,正在哭着控诉凌子厉外遇的唐蔓霓被打得跌到沙发上,她满眼金星地捂着红肿的脸,错愕地看着打她的人。 「爸爸?」从小到大,爸爸没打过她,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挨巴掌,就是他动的手。 「你有什么脸好回来说?我已经警告过你,别和凌子厉那个双面人来往,你偏不听,还不要脸地私奔住到人家那里,弄得整个商界都知道,大家全在背后取笑我唐智徕不会教女儿,教出来的女儿不知羞耻。」 「爸爸,不是这样的……」唐蔓霓怔忡地摇头,泪水不断滴落。「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没有私自跷家,没有跑去跟人家同居吗?哈,我唐智徕真会生,生了个不要脸的女儿。」唐智徕恨恨地痛骂。 「爸爸。」父亲恶毒的谩骂,让唐蔓霓痛哭出来。「我……我并不是不要脸的女人,我确实是住在子厉那里,但是我们并没有逾越分寸呀!」 一想到爸爸竟然用这么难听的话骂她,她便委屈得不断掉泪。 「唉!蔓霓,你爸爸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你也别怪他,他心情不好呀!遇到了这种事……」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邓佩筠,擦着眼泪对女儿说道。 「怎么了?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蔓霓总算发现父母的异常,还有家里的冷清与空洞。 邓佩筠还没回答,唐智徕已愤恨地抢先回答:「你回去问问你的好丈夫就知道了。问问他是怎么利用卑鄙的手段,暗中吃掉唐氏集团的股份,还买通董事会的其他董事,踢掉我,堂而皇之跃升为总裁,然后随手转卖给其他财团,我们已经因此痛失三间子公司了,如今,连主公司的经营权也岌岌可危。」 「怎……怎么可能?」这比凌子厉将杨瑞伶带回家,更令唐蔓霓震惊。 「唉!我也没想到子厉会做出这种事……」邓佩筠只能感叹凌子厉太过深沉,连她都骗过了。 「哼,他根本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存心要逼死我。真是引狼入室,这全是你这不肖女害的。」唐智徕将过错全怪到她头上。 唐蔓霓委屈极了,直想解释:「爸爸,我想子厉应该不会这样的,会不会是误会……」 「这已经是事实了,还算是误会吗?哈,我知道了,你现在嫁给他了,胳臂就向外弯了,要帮他来对付你老爸了,对吧!」 「不是的,爸爸,我只是——」 「住口,你不是一心想嫁给他,还没出嫁就不要脸地跟他双宿双飞了吗?现在好了,你如愿嫁给他了,那还回来干什么?滚回去!」 「爸爸——」 「滚,咳咳!」唐智徕情绪一激动,整个人颠了一下,还不住地咳嗽,身体状况看来很糟。 「爸爸!」 「智徕!」 唐蔓霓与母亲双双冲过去想扶住他,但他怨恨地拍开唐蔓霓的手。 「我叫你滚,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高兴时就跟人跑了,受了委屈才又回娘家哭诉,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告诉你,这里不再是你的避风港,从今天起,你没有娘家了,你可以当我们全死了。」 「爸……」唐蔓霓又哭了,父亲的怒骂再度重重地伤了她的心。 「好了,老头子,你少说几句吧!」邓佩筠终究心疼女儿,出面为女儿缓颊。不过,她也不想再刺激受到太大打击的丈夫,于是她转头对女儿道:「蔓霓,你还是先回去吧!等过阵子你爸爸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了,你再同来赔不是吧!」 「还让她回来干什么?叫她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了。」 「智徕。」 唐蔓霓已无法再忍受父亲更多恶毒的言语,忍住啜泣,哽咽地说了句:「我走了。」随即奔出家门。 ***bb***bb***bb*** 逃出娘家大门,唐蔓霓真的无处可去了,她只能怔仲坐在家门前的花坛上,茫然望着夜色,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拘。 为什么会这样? 泪,再度汹涌而出,沾湿了甫干的面颊。 为什么一夜之间,子厉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子厉?他不但同时拥有其他的女人,还阴狠地篡夺父亲的财富。 到底为什么? 假如你不是唐智徕的女儿,子厉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想起杨瑞伶的讥讽,她突然恍然大悟。难道他之所以娶她,全是在为这些阴谋铺路? 那她呢?她在他的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利用的工具? 呵,是吧?这就是标准答案。他根本不爱她,之所以娶她,全是有目的的,难怪杨瑞伶会那么说。 也难怪,在床上他对她毫无爱怜,只有强势的掠夺与占有。 想必,杨瑞伶才是他真心所爱的女人,因为他与她的交往是没有任何目的的,而他对自己——却是机关算尽,一再利用。 蠢! 她真的很蠢,相信了这样的男人,把自己的人、自己的心全给了他,还害惨了自己的父母,她怎会如此愚蠢呢? 不知坐了多久,夜,似乎深了。附近全是高级住宅区,深夜时分出入的人也不多,她庆幸没让人看见她此刻有家归不得的落魄模样。 忽然,一束刺眼的灯光直射在地脸上,那强力的光束照得她睁不开眼。 「是谁在那里?」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用手电简照着她的脸,一面朝她走过来。 她认出这人是社区里约聘的保全人员,负责在深夜巡守,保护住户的财产与安全。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现在的狼狈模样,所以飞快起身,低着头迅速走开。 「啊,唐小姐?你是唐小姐吧?」保全人员还是认出了她。 想她不久前才结婚,而且婚礼是那般豪华隆重,还登上了新闻版面,想不知道也难。 想到当时的风光与幸福,再比对自己此刻无家可归的窘境,唐蔓霓顿觉鼻酸,为了怕让人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她头也不回地快步奔入幽暗的夜色中。 两个钟头后,她依然在市区的街道上独自行走。 她的双腿早已酸疼得近乎麻木,身体也僵硬得像尊木偶,身心都疲累不堪,但她还是只能不断往前走。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去,只能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不断走着。 最后,当她身心的疲累到达极点,在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多走一步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那是—— 凌子厉的住处。 「呵!呵呵呵……」她痛苦且讽刺地笑了。 最终,她只能回到这里。 她就像豢养在精致鸟笼里的画眉鸟,被舒适的环境喂养惯了,就算打开牢笼放她出去,她也无处可去,最后只能乖乖回到笼子里。 罢了,她太累了,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醒来,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上了楼,走进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他连盏灯也没有为她留。 或许,他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吧? 再度讽刺地一笑,她缓缓踱向房门紧闭的主卧房,旋动门把想开门,但——房门上锁了。 多可笑呀!她居然被锁在自己的房门外?! 他真的让杨瑞伶留宿在此?想到他与其他女人在他们的床上翻云覆雨,她就恶心得想吐。 顿时,一股深深的怒气排山倒海涌来,他有什么权利这样伤害她、伤害她的家人? 「凌子厉,你出来。」她抡起小拳头,用力敲击门板,想要将里头那个没心没肺的负心汉喊出来——不管他正在做什么。 「凌子厉,快开门。你出来呀,凌子厉……」 大概是夜深人静,很容易听到她的叫喊声,她不过喊了几声,房里的人就被她给喊了出来。 ***bb***bb***bb*** 「三更半夜的,做什么扰人清梦?」 房门打开,凌子厉站在门内,拧着眉头,神情极度不悦,不过一双毫无睡意的锐利眼眸,却是急迫地上下审视着她,像在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一道娇媚的嗓音从幽暗的房中传来,没一会儿,穿着性感红色睡衣的杨瑞伶走到门口,讥讽地睨着她。 看见那毫不遮掩、暴露的高耸酥胸,唐蔓霓更觉妒火中烧,怒火直窜天际。 她人还在这里,而且好歹是凌子厉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太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于是她发火了,她冰冷地警告杨瑞伶:「杨小姐,无论你认为自己是凌子厉的元配,还是我才是元配,今天在法律上拥有妻子权利的人,是我。我劝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等我叫来警察和记者,相信明天的新闻,你绝对不会太好看。」 杨瑞伶听了先是一惊,紧接着怒气袭来,但又怕她真的叫来警察和记者,害她惹上丑闻,于是连忙躲到凌子厉身后,假装哭泣地告状:「子厉,你看这女人。」 凌子厉没料到那个一向没脾气的小猫,也会伸出利爪攻击,顿觉诧异不已,却也感到有趣。她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面孔?他真想好好地弄清楚。 但,他的目的不是守护她,而是打击她,谁让她是唐智徕最宝贝的女儿。 于是他对唐蔓霓挑衅道:「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你最好想想后果,如果你希望你父亲的事业尽快倒闭,那就尽管去叫人吧!」 「我爸的事业?」唐蔓霓这才猛然想起父亲对子厉的那些指控。「对了,我爸说你暗中收购股票,还买通董事会,争夺总裁之位,想要逼死他,这是真的吗?」 她还暗自期盼,这些都只是父亲的误会,他再怎么可恶,也不会如此泯灭人性才对。但……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情。」凌子厉倒是很大方地承认,连瞒都懒得瞒。 「什么?!」 「我是暗中收购唐氏的股票,也买通董事会,顺利取得总裁之位,当然,我更想逼死他,但那有何不可——」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上凌子厉的脸颊,他的俊脸霎时染红,但很快整张脸都转黑了。 「你打我?」他双眼冒火,面色阴沉,极度压抑震怒的模样,连杨瑞伶都吓到闪得远远的,而唐蔓霓却没有躲。 她努力仰起下巴,与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的凌子厉四眸互瞪。 「我当然打你,我要打醒你这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魔鬼。我爸爸待你虽然不算好,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你的岳父呀,你怎么可以谋夺他的公司,将他气得差点病倒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唐蔓霓痛心怒骂。 「良心?哈哈哈——」孰料,被劈头痛骂一顿的凌子厉不但没有心虚羞愧,反而张狂地抚掌大笑。 「你……你笑什么?」唐蔓霓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担忧地看着他,心想他该不会疯了吧? 「我不应该笑吗?『良心』这两个字从唐家人嘴里说出来,就是特别好笑。」他缓缓敛起笑意,眼眸再度回复冰冷。「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击你父亲的事业吗?」 「不就是因为你贪图我们唐家的家产与我父亲的事业吗?」唐蔓霓理肝当然这么认为。 「贪图?哼,我只是拿回属于凌家的东西,能算是贪图吗?如果真要说贪,那个窃走凌家事业、侵占我们财产的小人,才是贪婪之人。」凌子厉冷笑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下说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一下又说有小人谋夺他家产业,她真的愈听愈糊涂了。 「你还不懂吗?我所说的小人,就是你的父亲唐智徕。他在多年前和人串通,以投资公司为名,引诱我父亲投下大笔资金,却在中途撤资导致公司倒闭,害得我们凌家倾家荡产,我父亲甚至因而自杀身亡,这就是我憎恨你父亲的原因。」他恨恨地说出纠缠他多年的仇恨。 「骗人,我才不信。」唐蔓霓猛摇脑袋,她才不信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坏人。 「这是我父亲自杀前,在遗书里留下的,可能有假吗?」凌子厉怒然质问。「在我父亲过世后,我曾拿着遗书,冲到唐家质问你父亲,没想到他却毫无悔意,还说商场如战场,我父亲自己战败了,懦弱地自杀,没资格责怪别人。」 「不,不可能。我爸爸不会这样做,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这件事里唯一搞错的,就是大家都看错你父亲的为人,没有人料想得到,看似敦厚好人的他,竟是如此卑鄙无耻。所以,他千方百计阻止你与我交往,因为他知道我接近你是别有企图,他知道我娶你是为了报复他,他心虚害怕。」 「不!」唐蔓霓捂着耳朵,尖声大吼。 她不要相信这么可怕的事。 她的父亲绝对不是这种人,而且子厉也不是为了报复才娶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 「你必须相信,因为你父亲将为了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而你——」凌子厉眯眼凑近她的耳畔,邪恶地低喃:「也必须代替你父亲,弥补他所带给我的痛苦。」 「不要……」唐蔓霓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呜咽痛哭出来。「求你放过我父亲好吗?他憔悴了很多,他年纪大了,身体的状况并不好,真的禁不起打击。」 她想替父亲求情,但唐智徕心力交瘁对凌子厉来说,却是值得欣喜的好消息。 「是吗?他很憔悴吗?那很好呀!那至少表示,他还活着,而我父亲呢?他所失去的生命,谁来怜悯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唐蔓霓哑口无言。 如果他所说的全是事实,那么是他们对不起凌子厉,更对不起他的父亲,她有什么话好说?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唐家种下的因,如今你们所遭受的痛苦,也是你们应受的果,我奉劝你最好乖乖认命,不要触怒我,对你或你父亲都比较好。」凌子厉阴狠警告。 「对嘛!」这时才有胆子再说话的杨瑞伶跑回他身旁,狐假虎威地放话:「子厉真正想要的女人是我,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识相一点,别吵吵闹闹,乖乖搬到客房去,或许子厉会好心一点,让你父亲安然终老。」 唐蔓霓还能说什么?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吧! 她万念俱灰,木然转身,宛如行尸走肉般,呆愣地走向客房,然后关上门。 一开灯,发现她的东西已全被移到这里,她真的被赶出主卧房了。 深沉的悲哀,冲刷她脆弱的心,她再也克制不住,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她的天地,在一夜之间崩溃了,过去她所认知的事,完全与事实相反。她以为诚信、有原则的父亲,其实是个陷害朋友、夺人家产的坏人,而她认为是好好丈夫的男人,却是个满怀怨恨的复仇使者。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可以相信的? 她还能信任谁? 她不想让屋里的人听见她的哭泣声,所以用手紧捣着嘴,想竭力忍住啜泣声,但那悲痛实在是忍无可忍呀! 最后,她只能压抑地低低哭泣,这是她唯一的宣泄方式…… 客厅里,断断续续听得到客房里传出的隐隐哀泣声,凌子厉心口揪紧,面容紧绷,大手缓缓在身侧紧握成拳。 杨瑞伶也听见那哭声了,不以为然地撇嘴冷笑,接着娇媚地绽开笑颜,迳自攀住凌子厉的手臂。 「来嘛,我们去睡了。」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你先去睡,我还想抽根菸。」凌子厉漠然抽开手臂,走向落地窗。 「哼!」见他毫无兴致,杨瑞伶嘟起红唇,知道今晚要享鱼水之欢是无望了,这才悻悻然回房去睡。 凌子厉来到阳台,眺望自己脚下的大地,点起一根菸,心绪复杂地抽着。 他这样,该算是报仇了吧? 但为何他心中半点畅快感也没有,只有挥之不去的沉重…… 远处的天际,逐渐透出曙光,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黎明即将到来。整晚未曾入睡的他,揉揉额际,打从心底感到疲惫,却依然了无睡意。 蔓霓……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原以为自己对她只有恨,然而见到她的泪,他还是会心疼,她跑出家门、彻夜不归,他也担心得无法合眼。这样,能叫恨吗? 他糊涂了。 真的糊涂了。 ***bb***bb***bb*** 唐蔓霓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明亮的光线从窗帘未闭的窗口大剌剌地射入,照得她不敢直视。 现在是什么时刻?早晨?中午? 她佣懒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身,茫然望着陌生的房间,有许久的时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躺了好半晌,她才慢慢想起昨晚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世界在一夜之间破碎了,而亲手击碎这个美好世界的人,就是她最亲爱的丈夫。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才要遭受这种惩罚? 就在她哀伤沉思时,房门上突然传来粗鲁的敲击声。 「喂,唐蔓霓,你打算睡到死为止吗?」 那尖锐刻薄的声音,让人很难错认。杨瑞伶,她真打算长久住下来? 「唐蔓霓,你到底要睡到几点?」杨瑞伶不耐地猛拍门板,几乎想一脚将门踹开。 她在生气,气凌子厉关心唐蔓霓。他居然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回来,要她叫唐蔓霓起来吃点东西,别让她一直睡。 怪了,唐蔓霓是不是一直睡,要不要起来吃东西,关她什么事呀?为什么要她来喊她起床,她又不是老妈子。 但凌子厉的声音听起来很严厉,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她也不敢惹他,挂了电话就来帮忙喊人。 只不过她愈想愈气,又妒又恨,狠狠往门板踹了几脚,幻想它是唐蔓霓那双漂亮的长腿。 唐蔓霓原本想假装没听见,而且也不想理会她,但是她一直拍门叫嚷,逼得她只好拖着虚软的身体,起身开门。 门一开启,就看到杨瑞伶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蛋,正不屑地瞪着她。 「如果醒来,就出来吃点东西,别以为我们会把食物端进你房间里伺候你。」 她居然还特地来敲门叫她吃东西?这是夺人丈夫的情妇最后的一丝良心吗? 「谢谢你,但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她有教养地道谢。 不吃最好!杨瑞伶耸耸肩,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她才不会浪费唇舌哄她吃呢! 望着她葫芦般诱人的背影,唐蔓霓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丈夫?你明明可以找到很好的结婚对象。」 再不然,也可以嫁给凌子厉。她不是很爱他吗? 「因为我犯贱,这样说,你高兴吗?」杨瑞伶旋过身,讽刺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像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这么蠢,你以为把一生奉献给一个男人,就能获得一辈子的宠爱?瞧你,嫁给人人称羡的白马王子,成了享尽荣宠的凌夫人,但是,那又如何?丈夫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到头来除了荣华富贵,你还是什么都没有。」 唐蔓霓不作声,默默地听她说。 「像我这样多聪明?不死守着一个男人,照样享受宠爱,而且为了讨我欢心,再昂贵的珠宝皮件,男人都舍得买,除了名分,你们有的我哪样没有?等到男人腻了,或是我厌烦了,就一拍两散,他再去找别的女人,我也再重新去找别的男人,爱人变心和被丈夫冷落的痛苦,我全尝不到,可说是好处享尽,坏处全无。有这么好的事,傻子才要结婚。」 唐蔓霓愤怒指控:「我以为你爱子厉。」原来她全是在欺骗子厉的感情。 「我承认,我确实很喜欢他,但是还没喜欢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杨瑞伶满不在乎地道。 嫁给一个男人太过冒险,而且她感觉得出来,凌子厉并不爱她,所以她宁愿当个情妇就好,等到将来苗头不对,她随时可以替换金主,不必担心没后路可退。 当然目前,她还是能巴着就紧紧巴着他,管他有没有老婆。他可是她遇过的男人中,最出色的一个,再说他的床上功夫实在了不起…… 她饥渴地舔舔唇,身体倏然发热。 唐蔓霓诧异极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狐狸精」心里的想法,她一直以为杨瑞伶也是真心爱上子厉,只是子厉迫不得已娶了她。 没想到,她根本就只是把子厉当成金主,只巴望着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你所谓『聪明的论点』,实在令我不敢苟同。不对人付出真心的人,也不会从别人那里得到真心的对待。」 「少罗唆。」 杨瑞伶恼羞成怒,啐骂了声:「子厉买了吐司放在桌上,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少对我说教。」 她脸色极臭地走进主卧室,用力甩上门。 唐蔓霓幽幽叹了口气,根本毫无食欲,所以又关上房门,躲回房中。 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真的不知道! 第八章 傍晚,凌子厉一下班就匆忙结束手边的事,迅速赶回家。 他否认自己是因为担心唐蔓霓整天没吃东西,才急着回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要回去看看她萎靡的模样。 回到家,他先察看桌上的吐司,不悦地发现,吐司并没有减少,看来她并没有动过它。 他先回主卧房,叫醒整个下午都在午睡的杨瑞伶。 「我要你去叫蔓霓起来,你叫了没有?她有没有起来吃东西?」 好梦正酣的杨瑞伶被吵醒,而且劈头就被追问唐蔓霓的事,她顿时气得想骂脏话。 唐蔓霓、唐蔓霓。我是她什么人?她有没有吃东西,关我什么事呀? 但她多少还顾忌凌子厉的威严,不敢造次。 她忍住怒气回答:「我不知道,你要我叫她,我叫了,至于她有没有出来吃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你叫了,为什么不盯着她吃呢?」凌子厉一急,便责备道。 「我看我干脆帮她吃好了!子厉,瞧你紧张成这副样子,你不是常说恨透唐家的人,干嘛关心地吃东西没有?」杨瑞伶冷笑着问。 「我……」凌子厉霎时语窒,狼狈地转开头。「我只是随口问问。」 他故意转身更衣,回避杨瑞伶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杨瑞伶佣懒地起身,皱眉瞪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我要出去洗头,晚餐你自己吃吧!」 「嗯!」凌子厉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杨瑞伶换好衣服便出门去了,凌子厉先到书房打开电脑,叫出一些资料来看,然而那些文字、数据,全像黏在萤幕上的蚂蚁,他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最后,他暂时关闭萤幕,决定到客厅走走,看点电视新闻。 转移阵地到了客厅,他打开大型液晶电视,转到新闻频道,然后找了个位置,在沙发里落座。 然而这里的情况,也比书房好不到哪里去,他眼睛盯着萤幕,心思却飘到客房里。他不断在心中猜测,她整天躲在里头没出来,在做什么? 生气?哭泣?或者是……想不开,做傻事?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倏然一惊,她该不会真的那么傻吧? 可是她又整天没出来…… 他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咽了下口水,然后起身走过去,像有窃听癖的变态狂一样,附耳贴在门板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 里面半点声响也没有,甚至连脚步声,或是拿取物品、还是移动桌椅的声音都没有。 愈想,他愈心惊。她会不会真的…… 他脑中陆续闪过许多画面:拿刀割腕的她、用丝袜上吊的她,甚至在浴缸里溺水自尽的她。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正虚弱地等待救援,他便坐立难安。 最后他受不了,「刷」地起身,大步走向客房,用力敲击门板。 「蔓霓,开门。」 没有动静。 「开门,唐蔓霓,快打开房门。」 凌子厉像疯了似的,拚命拍打门板,准备下一刻要是她再没开门,便要使用蛮力踹门而入。 幸好没等到那一刻,她便开门了,否则届时他会更糗。 「有什么事吗?」唐蔓霓泡泡的眼睛看着他,双眸呆滞,语调里睡意仍浓,看来应该是刚被吵醒。 原来她也在睡觉!凌子厉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立即地,羞耻感涌上。他要如何对自己粗暴的敲门方式自圆其说? 「呃,你……要不要吃饭?」他找了个最可笑的理由。 「吃饭?」唐蔓霓瞪大眼,顿时睡意全浩。 他像房子失火似的猛捶她的房门,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就只为了问她要不要吃饭?他疯了吗? 「咳,你整天没吃东西吧?肚子不饿吗?」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太烂,面颊克制不住地赧红。 「你们真奇怪!」唐蔓霓忍不住生气骂人了。「我要不要吃饭,到底关你们什么事呢?一个白天来敲门,要我吃东西;一个是晚上来敲门,问我要不要吃饭,你们这些说要惩罚我的人,也未免太好心了吧?」 真是奇怪!霸占人家丈夫的情妇,来劝元配吃东西;而狠心薄情的丈夫,也一脸关心地问妻子是否要用餐,他们两个有病不成? 「我……」凌子厉脸上又是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但他绝不会在她面前承认,丢了他大男人的面子,于是他掰出另—番说词:「你吃不吃饭,当然关我的事。要知道,现在你可是属于我的资产,万一你饿坏了,那就损及我的财产,我自然要关心。」 偏偏,这样别脚的说词,她居然还相信。 唐蔓霓立刻气红了眼眶,但她用愤怒来掩饰伤心。 「我不是你的资产!」她气愤地高嚷。「我只属于我自己,别把女人当成你的附属品,我们也是有人格的。如果你真这么厌恶我、瞧不起我,那就跟我离婚吧!反正,你报复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听到「离婚」两个字,凌子厉宛如被咬了一口,倏地跳起来。 「你休想!」他瞪视着她,忿忿地道:「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今生今世,我跟你是没完没了,你别想摆脱我!」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让我自由?绑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不明白。 「至少我心里痛快。」凌子厉嘴利地回答。 「你……」唐蔓霓气得差点没放声大哭。「我要离婚!房子、赡养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求离婚,我会请律师来跟你谈。」 她决定了,她要跟他离婚!虽然她还是很爱他,要跟他分开,她心也很痛,但是现在这样,她心更痛! 她无法容忍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更何况是在她眼前,这比凌迟处死还让她痛苦。 如果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心碎而死,所以,她非离开他不可。 「我说过,你想都别想。已经入我手里的东西,别想要我还回去,你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劝你早点死心,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了。」 说完,凌子厉转身离开,只留下愤恨与悲伤的唐蔓霓,气得猛捶墙壁。 稍晚,凌子厉又来敲门,送进一个像是怕她饿死的大便当,并且命令她必须乖乖吃完,她若敢让自己饿一餐,他就收购唐家一万张股票,让唐氏企业提早完蛋大吉。 唐蔓霓又气又恼,怕他当真再给唐家致命的一击,一方面也是赌气,她果真把那个大便当吃得精光,把自己撑得差点吐出来。 可恨! 她难受地抱着饱胀的肚子,委屈得直掉泪。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恨的男人? 更气人的是,她竟然还深爱着他。 即使他如此折磨她、羞辱她,她还是深深爱着他。 她好气自己这么没用…… ***bb***bb***bb*** 其实,折磨唐蔓霓的日子,凌子厉也不好过。 他说了许多自己不想说的话,做了许多自己不愿做的事,本想藉此惩罚她,但是将她赶出主卧房之后,他开始失眠。 少了那熟悉的软玉温香在怀,他辗转难眠,身旁多了个缠人的女人,他没来由的感到厌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性」致全失。 望着性感娇媚的杨瑞伶,他毫无性致,但身体却火焚似地渴望远在另一个房间的人儿。 想到她与豪放的杨瑞伶截然不同的性格,就格外教人爱怜,想起她妩媚的芙颊,他便浑身僵硬疼痛,无法入眠。 每当夜深人静,他彻夜无眠地瞪着天花板,直到曙光乍现,他真的愈来愈怀疑自己惩罚的到底是谁? 「在想什么?」一双滑腻的藕臂攀上他的脖子,柔媚的性感美人,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没什么,我想睡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那双章鱼般黏人的臂膀,迳自翻身躺下。 睡,又是睡。杨瑞伶快气炸了,心想:他该不会是突然变成性无能了吧? 「你又打算冷落我了?这是第几天了?打从我住进来,你就没满足过我,就算是养鱼,偶尔也得给点饲料吧?你再这么对我不理不睬,不怕我向外发展?」杨瑞伶气愤地警告。 原以为他会担心害怕,马上低头道歉求饶,谁知他只是冷冷一笑,大方地说:「好啊!如果你觉得这个池塘太过单调无趣,欢迎你跳槽到其他更大更好的池塘,届时我会赠送许多珍贵的礼物,让你开开心心地搬新家。」 「你——」杨瑞伶先是愤怒,而后惊恐涌现。「你要跟我分手了?」 他不在乎她了吗? 其实仔细一想,他几时曾在乎过她?当初若不是她主动接近,百般讨好,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交往这几年来,总是她一头热地安排两人之间的事,不敢劳烦他任何事,因为她怕若是让他感到心烦,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若是偶尔能得到他赠送的昂贵珠宝,她就开心得好像得到了什么稀奇玩具的孩子。当初说好两人只是互取慰藉,但她还是不知不觉放了感情。 「当初我们说过,好聚好散,希望你没忘记。」凌子厉没有给予正面的答覆,只是冷冷地提醒。 「可是这几年,我们不是相处得满好的吗?不然,我们结婚吧?」杨瑞伶小心地试探他的意思。 虽然以前她一直认为,周旋在各富豪之间,远比嫁给某个男人,当他的黄脸婆还要受宠吃香,现在她却觉得那男人若是凌子厉,她就愿意为了他放弃黄金单身女郎的身分,只被他一人宠爱。 但他却无情地戳破她的期待。 「很遗憾,我已经结婚了。」他面无表情地道。 「呵!婚姻只是一张纸,要离婚还不简单吗?」 「我不会离婚,我的妻子永远是唐蔓霓。」凌子厉不耐烦地声明。 「为什么?你又不爱她。」杨瑞伶不以为然地质问。 凌子厉嗤笑回答:「可我也不爱你。」 杨瑞伶气得脸色涨红,但仍努力压抑怒气,极力说服他彼此有多契合。 「可是我们很合得来呀!夫妻嘛,合得来最重要,爱情呢,随时都会褪色。」 「你是指在床上合得来吗?」凌子厉嘲讽地冷笑。 「是啊!」杨瑞伶半点也不害臊地点头。「难道不是吗?爱情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才会相信的东西,你该不会还相信爱情吧?」 凌子厉先是一窒,随即高声否认:「早在六年前,我就什么也不信了。」 「那好,我也不信,可见我们是天生一对,没人比我们更合适。」 「很抱歉,我这辈子只打算结一次婚,没打算拿婚姻来当游戏。」 「可是——」 「我想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看来,她根本不想正视他的决定,凌子厉也懒得再多费唇舌,迳自转身走出房间。 「子厉。」 他关上门,将杨瑞伶尖锐的嗓音隔绝在门内。 ***bb***bb***bb*** 在漆黑的客厅里,他甚至懒得开灯,直接和衣躺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 他想,或许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为了打击妻子,就把杨瑞伶带回家。 他从来不曾真心喜爱过她,愈是长时间相处,愈觉得她庸俗、虚荣、无理又烦人,无论外貌、个性、谈吐和应对进退,蔓霓样样都比她强。 真是命运弄人! 蔓霓若不是唐智徕的女儿,天知道他会有多疼她、爱她,他会像从前那样,毫不心疼地献上自己的所有,不顾一切地宠她,只求她如花朵般绽放笑容。 只要她喜欢,他甚至愿意攀上世界的顶峰,只为了设法替她摘取一颗最闪亮的星星。 只可惜,一切都不同了。如果,她下是唐智徕的女儿就好了…… 为什么她父亲要为了利益,做出背叛朋友、伤害他人的事呢?如果当初她父亲没那么做,那么此刻他们绝对会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每天过着甜蜜的日子。 而今…… 「唉!」他重叹一口气,无奈地摇头。 「呜……」 这时,寂静的屋内隐约传来类似小动物哀鸣的声音。 那是什么?凌子厉迅速睁开眼,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中移动搜寻。 好一会儿,没再听见那声音,他正心想自己是否听错时,那声音又出现了。 「呜……」 又来了!这回他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好像是从客房传出来的? 是蔓霓! 他迅速翻下沙发,快步走到客房门口,专注地侧耳倾听。 刚开始他以为她在哭,所以没有敲门,只是默默聆听,然而片刻后,他开始觉得那声音不太对劲,不像哭泣声,倒像是痛苦的呻吟…… 呻吟?她不舒服?他面色一凛,顾不得先前两人的不愉快,立即用力敲门。 「蔓霓?你怎么了?蔓霓?快开门。」 他一连叫了好几次,唐蔓霓才打开房门。 见到她那苍白得像鬼的面容,凌子厉不必问也知道她绝对是病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好痛。」唐蔓霓弯着腰,手按着腹部,不过短短几个字,她却说得极其缓慢且痛苦。 「肚子痛?」 「唔。」唐蔓霓痛得站不住,身体往后一倾,笔直倒下去。 「蔓霓!」凌子厉脸色大变,慌忙冲进去,接住倒下的她。 「子、子厉……」 「嘘,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 于是在半夜两点多,唐蔓霓被送进了急诊室。 ***bb***bb***bb*** 「是急性胃炎。」 经过初步诊断与治疗后,急诊室的医师推推叭镜,如此研判道。 「急性胃炎?」凌子厉愣愣地重复医生的话,难以相信。「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急性胃炎呢?」 「刚才我问过病人,她说自己早餐、中餐都没吃,但晚餐却被逼着吃了一个大便当,之俊没多久就开始胃疼。一连两餐空腹,接着马上大量暴食,胃当然会受不了,真是太乱来了。」 医师边写病历边责备,一个大男人被他斥责得像个孩子。 凌子厉没想到是自己害她生病的,顿时面露羞愧。 「我……我是怕她饿着。」他嗫嚅解释。 「怕她饿也不能这样硬塞,又不是喂猪。」 「噗。」一旁有护士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凌子厉和唐蔓霓则更窘了,尤其是唐蔓霓,狠狠赏了凌子厉好几颗白果吃。 「好了,推去照超音波,如果胃部的发炎情况不严重,就可以拿药回家休养了。」 「好的!」凌子厉不敢担搁,立刻用轮椅推着唐蔓霓去照超音波。 到了超音波室,让唐蔓霓躺上诊疗床,检查师以公式化的口吻要唐蔓霓掀起衣服,袒露腹部。唐蔓霓害羞,要凌子厉走开,但他却不肯。她没办法,只能恨恨地瞪他,然后羞红着脸拉起衣服。 「要开始检查了。」检查师将凝胶抹在她的腹部上,然后便将超音波扫描器放上去,开始扫描胃部的状况。 「发炎的情况好像不是很严重,状况看起来还好,不需要住院治疗。」检查师一边看着萤幕,一边对他们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凌子厉欣喜地道。 还不都是你!唐蔓霓还在生气,继续拿白眼瞪他。 检查师操作机器,印出几张照片,然后准备结束检查。 然而在扫描器不经意扫过她下腹的时候,检查师突然顿住,「咦」了一声,睁大眼直看着萤幕。 那惊讶的模样,让凌子厉顿觉不安。「请问怎么了?」 「你看,这里有个白白的东西。」检查师指着超音波的萤幕,里头有个绿豆般的小点。 「那是什么?肿瘤吗?」凌子厉面色惊惶,不能接受她身体里有肿瘤。 「是癌症吗?」唐蔓霓也面色发白。不!她不要这么年轻就死去。 「不是啦!」检查师忍不住大笑。「那是胚胎。」 「胚胎?!」 「是啊!你太太怀孕了,恭喜你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接下来,这对过于错愕的准新手父母就愣在那里,当场石化了。 是啊,当然会怀孕,毕竟以他们分享过的热情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bb***bb***bb*** 「下车时小心一点。」 「好。」 「你可以自己走吧?」 「嗯!」 「走慢一点比较好。」 「我知道,谢谢。」 天亮后,他们从医院回到家,一路上两人礼貌又疏远,好像突然变得不知该怎么对待对方才好。 以往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间发现他们即将共同成为一个婴儿的双亲,所以不能吵架,因为胎教比什么都重要,孕妇的情绪也禁不起怒气的影响,两人只好鸣金收兵,改以客气得像对待陌生人的方式相处。 回到家,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杨瑞伶大概还在房里睡觉,凌子厉暗自松了一门气。若是这时候她又冲来跟他大吵大闹,他真的会忍不住掐死她。 将唐蔓霓送回客房,他站在房门口,感到很不放心,很想再叮咛些话,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呃,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还叫我吃?」唐蔓霓终于扯下客气疏离的假面具,双眼瞪得圆鼓鼓的。 他非要害她住院才甘心吗? 「抱歉,我忘了。」他立刻道歉。他只是担心她或许饿了,而孩子又正好需要营养。「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情叫我一声。」说完,他转身准备回房。 望着他的背影,唐蔓霓忍不住开口了。 「关于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凌子厉转身看她,眼中也有着同样的茫然。「现在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办,不过我会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处理? 他要把孩子「处理」掉吗? 呵,当然了。毕竟那也是「唐家」的骨肉呀!当初他娶她全是为了折磨她,以报复她的父亲,他可能根本没预料到,会有孩子的意外出现。 「我明白了。」 她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转身走进客房。 然而一关上门,她便忍不住鼻酸,贴着门板蹲下,捂着嘴,开始啜泣。 她怀孕了,可是孩子的父亲不要这个小生命,甚至连她这个母亲也不要。 想到还在他们家里的杨瑞伶,她哭得更凶了,但是不敢发出声音。 未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该留吗? 她按着腹部,心头纷乱如麻。 第九章 凌子厉回到主卧房,看见杨瑞伶果然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他已经送唐蔓霓上了一趟医院又回来了。 他倚向床头,疲惫地揉揉眉心。 很自然地,他想起那个小胚胎——蔓霓腹中的孩子。 他该拿孩子怎么办?还有蔓霓…… 这个意外的「惊喜」,原本并没有在他的计画中,他没预料到会有这种突发状况发生,如今计画可能都要因此全盘打乱了。 复杂的心情逐渐沉淀后,开始有股雀跃与欣喜涌上心头。 孩子,他竟然有孩子了。 想到自己的骨肉正在蔓霓腹中逐渐成长,他便眼眶微湿,情绪激荡。 既然有了这个小生命,那么只能把他生下来,那将会是他的长子或长女,凌家的长男或长孙。 也罢! 横竖他已经让唐智徕得到了惩罚,如今有了孩子,该是放下仇恨的时候。 他原本的家庭已经破碎了,难不成他要让自己的孩子,也生长在一个破碎不全的家庭中? 看在唐智徕是蔓霓的父亲与孩子外公的份上,他与他们凌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 相信父亲天上有灵,为了凌家的子孙,也不会责怪他做下这样的决定。 「唔……子厉,你醒了?」 听到后头佣懒的呼唤声,转过头,只见杨瑞伶已经醒来,正在伸懒腰,大方露出清凉睡衣下的身躯。 她似乎忘了,现在还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凌子厉讥诮地看着她。 「你醒了正好,等会儿收拾好东西,搬回你的住处去吧!」 将来会有孩子在这个屋子里和他们一起生活,自然不方便有个「外人」住在这里。 正梳理凌乱鬈发的杨瑞伶一愣,慌忙问:「为什么?」 「事情结束了,唐智徕已经丢了三间分公司,算是受到严厉的惩罚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将心思放在报复上,一切到此为止。」 「那我们呢?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吗?」杨瑞伶大感不妙,立刻尖锐地质问他。 凌子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过好一阵子舒适的生活。」 「如果说,我要的不是钱呢?」其实杨瑞伶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但她还是不愿认输。 她怎能接受,娇艳性感的自己,输给唐家那个小丫头呢? 「你说不想一辈子报复是假的,舍不得唐家那娇滴滴的女儿才是真的吧?打从我搬进来之后,你根本碰也不碰我,谁下知道你的视线老是绕着唐蔓霓打转,你以为没人发现吗?」 「我对谁有兴趣,都与你无关,还是请你尽快搬离这里。」他漠然说道。 「别傻了,子厉。你以为在你这样对付过唐蔓霓的父亲之后,她还会对你掏心挖肺吗?她不恨你就算好了。你别傻得为了她,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对你的爱,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从不知道,我们之间有所谓的『感情』存在。」凌子厉讽刺地道,转身走出卧房。 「子厉——」 杨瑞伶不甘心地嘶喊,然而无论她怎么喊,凌子厉永远也不会回头了。 ***bb***bb***bb*** 几天后 唐蔓霓趁着凌子厉上班还未回家之际,独自前往住家附近的妇产科看诊。 考虑了好几晚,最后她忍痛做下这个决定——拿掉孩子。 当然,她很舍不得,她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子厉怎会允许她留下他?再说,他们如今立场对立,视彼此如寇仇,如果孩子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也不可能幸福。 试想,将来孩子长大了,她该如何对孩子解释:爸爸不喜欢你,是因为他喜欢别的阿姨,因为他恨妈妈和外公,所以他也恨你,希望你不曾存在过。 不,说出这样的话,对孩子太残酷,她做不到。 她不能让孩子承受这样的屈辱,与其拖着孩子陪她一起痛苦,不如由她独自承受痛苦就好了。 孩子,对不起…… 她紧咬下唇,咬得渗出血丝,无声地对腹中的孩子不断说抱歉。 她鼓起勇气,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走进诊所内,柔和的粉色调、宁静温馨的气氛,会使每位孕妇或女士心情放松,但唐蔓霓却是浑身冒冷汗,肠胃绞痛,一直觉得想吐。 挂了号之后,她做过简单的检查,接着便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轮到自己看诊。 愈等,她人愈不舒服。 想到自己的亲骨肉,即将从世间消失,她就心疼不已,再想到以后医生不知会怎么使用那些亮晃晃的可怕器具,来处决腹中的小生命,她更是阵阵恶心。 真的要拿掉吗?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开始犹豫。 那是一条生命,也是她的血脉,她可以这样轻易地判他死刑吗?她真的要如此自私无情吗? 就算孩子的父亲不要他、不爱他,也还有她这个妈妈要他、给他爱呀!难道她要为了一个只把她当成工具的男人,杀了自己的骨肉? 就在她茫然地想着时,护士小姐忽然喊了她的名字。「唐蔓霓小姐。」 她像是受了极大惊吓,倏地跳起来,防备地看着护士。 护士小姐好像也被她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道:「轮到你看诊了。」 她无法杀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到。「不要。」她尖叫一声,随即转身往门口冲。 「小姐,你要去哪里?轮到你了耶!」护士追在后头呼喊。 唐蔓霓没理会她,没命地往前跑,正要冲出诊所大门时,却破护士小姐拉住。 「唐小姐,你不是要看诊吗?为什么突然跑掉?」护士小姐不太高兴地问。 「不要,放开我,我不要了……」 「怎么回事?蔓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蔓霓听到熟悉的男性嗓音。 转过头,她面色更加雪白,因为他正好是——孩子的父亲。 「这位先生,你是?」护士小姐狐疑地看着他。 「我姓凌,这位是我太太。」凌子厉沉稳地回答。 他下午正好有事外出,回程时经过这附近,他怕蔓霓又是整天躲在房里没出来吃饭,所以刻意绕回家看看。 没想到经过这条街时,却意外看见自己的妻子与一名护士正在诊所门口拉拉扯扯,他立刻停车过来查看。 他回答时,顺道抬头看了下诊所的招牌,在看到「妇产科」三个大字时,眉头下意识皱了下。 「噢!原来是唐小姐的先生。」护士面色顿时缓和不少,伹仍难掩不满。「刚才唐小姐到我们诊所挂号,说要看诊,结果轮到她时,她却莫名其妙往外冲。」 「看诊?她为什么要看诊?」凌子厉询问护士,眼睛却看着唐蔓霓。 他们前几天才在医院得知怀孕的消息,也做了应做的初期产检,他不知道她又跑来诊所做什么? 「欸?凌先生你不知道吗?」 护士解释着,凌子厉听了瞬时面色铁青,而唐蔓霓则是脸色惨白。 凌子厉迅速扭头瞪着唐蔓霓,怒声咆哮:「你要拿掉孩子?!」 他的眼神严寒,像是结了冰的湖水,瞪着她的模样是如此冰冷愤怒,让她双脚不由自主颤抖。 「不,我只是……」唐蔓霓被他暴怒的模样吓到,急忙试着想解释。 但,他早已狂怒得听不进任何言词。 「走!你马上跟我回去。」 他粗暴地揪住她的手腕,笔直拖往停在路旁的高级轿车,将她推上车,然后用力甩上门,回到驾驶座,驾车返回住处。 ***bb***bb***bb*** 短短几分钟路程,他没再说任何一句话,一反刚才震怒大吼的姿态,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兀自瞪着前方,车里的气氛很僵。 唐蔓霓只能从他掐得死紧的大手,以及竭力持平的粗重呼吸声,恐惧地揣测他愤怒的程度。 到了住处,他一停好车,便拉着她上楼,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骨捏碎了。 回到家,关上门,凌子厉什么话也不说,先到浴室扭开冷水洗脸,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在盛怒之下,不小心掐死那个无血无泪的狠心女人。 唐蔓霓手足无措地坐在客厅里,不晓得他会怎么对待她?生气是一定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严厉谴责,但是她已经后悔了呀! 没一会儿,凌子厉脸庞湿润地走出来,他面容冷酷,即使俊脸旁的黑发给打湿了,些微凌乱的发丝仍显得性感万分,没稍减一点他的威胁性。 唐蔓霓偷偷咽了下口水,但仍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惊惶而防备地看着他。 「你连一点母爱的天性都没有吗?!」即使捏紧手心,压抑又压抑,凌子厉一开口,还是难掩冲天的烟硝味。 「我不是——」 「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腹中的孩子虽是我的骨肉,但不也是你的吗?你怎么狠得下心谋杀他?!」他语气冷得像冰。 他的指责像根针,刺进唐蔓霓满是愧疚的心底,她鼻头酸楚,霎时哭了出来。「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你根本不想要孩子呀!」 「我从没说过不要孩子。」别把错全推到他头上。 「但你已经有了杨瑞伶,不是吗?我们迟早会离婚的,难道你要孩子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我不想!所以,我才狠下心想拿掉他……」 「离婚是你一个人想的,我从没答应过,至于杨瑞伶,那更不是理由。你不可能没发现,她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了吧?」所以这只是她的借口,全是借口。 唐蔓霓一愣。「她不在了?」 她真的没发现,因为她总是躲在房间里,很少踏出房门。 「少装蒜了,早在几天前,我就叫她搬走了,所以很抱歉,她无法当你的替罪羔羊。」他冷笑着讽刺。 「可是,我已经俊悔了!其实当时我就是想离开,但正好被护士小姐拉住。」 「够了,别再为自己的狠心无情找借口。」他怒声喝斥,接着,神情哀伤地自嘲道:「我本来已经打算为了你和孩子,放弃对唐家报复,不过既然你根本不想留下孩子,那么我的仁慈也无半点用处。既然如此,我就继续进行原先的计画,直到击垮唐家为止。」 「不!」唐蔓霓听了顿时神色大惊,如果真的如此,父亲一定承受不住打击。 「看来你真正在意的,只有唐家的产业。」凌子厉心寒地看着她,好像这一刻才认清她的真面目。 「很可惜,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把孩子生下来,而我对唐家的报复行动,是不会停止的,你最好不要再打什么坏主意想伤害肚里的孩子,否则我会让你父亲连想当个游民都没办法。」 「你——这样太残忍了。」唐蔓霓忍不住担忧地替父亲求情。「如果你生我的气、要报复我们,我无话可说,但是请你冲着我来,我父亲年纪大了,你会害死他的。」 「我再残忍也比不过你,至于你父亲的死活,说真的,我不是很在乎,毕竟我父亲是他害死的,这几年来,他可是连句抱歉都没说过。」 他冷冷抛下这句话,随即转身进房。 隔天,一位自称管家玉婶的粗壮妇人来到他们住处,负责照料她的起居饮食,并在凌子厉不在时,全程监视唐蔓霓的行动。 她要外出可以,必须由玉婶陪同,否则就不准出门。 这等于半拘禁并限制她的自由,唐蔓霓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然而愤怒、抗议都无用,她成了他养在笼中的鸟儿,除了产下雏鸟,毫无其他作用,俨然就是个生产工具。 ***bb***bb***bb***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唐蔓霓怀孕已迈入三个多月。 这期间,她与凌子厉的关系依然维持在冰点,凌子厉除了偶尔会打开尊口问问胎儿的情况,其他时间完全当她是空气、隐形人,而她也乐得躲他躲得远远的,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比房客还要疏离。 在这段时间里,在玉婶的监视下,她曾再次回到娘家,父亲依然恼地,但不再像上回那么激动暴怒,于是之后,她又回娘家探望父母亲几次,只是还不敢告诉他们她怀有身孕的事,每回都刻意穿宽松的衣物,掩饰微隆的腹部。 她曾询问过父亲,关于那些凌子厉指控他设计陷害凌父、导致凌父自杀身亡,并害凌家破产的事,是否为真?父亲总要她不许再问,然后便转身走开。 为此她感到很无奈,因为她还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法化解子厉对父亲的仇恨。 然后在一个下午,悲剧发生了。 当时因怀孕而嗜睡的她正在午睡,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个不停,她心里直觉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下床接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 「蔓霓,不好了。你爸爸突然在公司昏倒,目前昏迷不醒,已经被公司员工送到医院急救,现在我人也在医院,你赶快过来呀!」 唐蔓霓一听也快昏了。「怎么会这样?爸在哪间医院?」 母亲将父亲所在的医院告诉她,她赶紧下床更衣,并告诉玉婶她要赶到医院,然后不管玉婶怎么说,便迳白出门拦车。 就算玉婶绑着她的脚,她也要出门。 幸好玉婶也不是恶心之人,没多说什么,默默陪着她到医院。 到了医院,与母亲会合,她才得知父亲已被转入加护病房,情况危急。 唐蔓霓急得快要哭出来,但仍强忍着泪,坚强地追问详细情形。 而送父亲前来医院的公司副总,难过地解释:「近来一直有人积极收购唐氏企业的股票,虽然总裁极力阻止,但终究不敌对方雄厚财力。今早有律师到公司来,宣布对方企业已经并吞了唐氏企业——」 唐氏企业被收购了?!唐蔓霓诧异极了,难道会是…… 「收购者是哪间公司?该不会是新凌企业吧?」她急忙追问。 「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副总万分惊讶。「并吞唐氏企业的公司,正是新凌企业。」 果然是他!凌子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为了报复她,就必须这样打击她的父亲吗?唐蔓霓恨得咬牙切齿。 唐氏的副总继续说:「唉,公司突然被并吞,总裁得知消息,气得当场倒地,刚才医师检查后表示,总裁是重度中风,就算将来苏醒,也极有可能半身不遂。」 「不。」邓佩筠听了差点昏倒,唐蔓霓赶紧扶住她,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天哪……」 一家之主倒下,她们母女俩全都慌了手脚,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坐在加护病房前,等待最新的消息。 半个钟头后,有个她们意想不到的人仓卒赶到—— ***bb***bb***bb*** 「蔓霓。」 凌子厉接获玉婶的通报,得知青智徕中风病危,于是匆匆赶到医院。 「你父亲情况如何?」 唐蔓霓一见到他,所有的悲伤、愤怒,不平与怨慰全部涌上心头,她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扬手便打了他一个大耳光。 那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错愕地看着唐蔓霓。 新凌企业的总裁耶,她也敢打?! 凌子厉脸颊逐渐浮现红色掌印,面色难看得不得了,大家都很怕,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奉还一个更大的耳光给她。 但,他没有动手,双手握拳深呼吸几次,他让自己平静下来。 唐蔓霓愤恨地瞪着他,哭嚷着:「你来做什么?你是来看我爸爸死了没有吗?你这个杀人凶手!」 她的愤怒,他可以谅解,但是她随意加诸的封号,他不能接受。 「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躺在里面那一位。」他恼怒地指着加护病房,直指唐父才是杀人凶手。「他如今还在呼吸,而我父亲可是真的死了。」 「你骗人。你不要再污蔑我爸爸了,他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这一刻,唐蔓霓再也不愿相信他的话,因为她恨死他了。 「蔓霓……」邓佩筠面色怪异,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但唐蔓霓根本没注意到,她只看见眼前那个可恨、可憎的魔鬼。 「现在我爸爸重度中风,躺在加护病房里生死未卜,也许会瘫痪,也许会就这么死去,你毁了我们一家,现在该满意了。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唐蔓霓抑制不了悲愤的情绪,快步冲过去,一面哭骂着,一面抡起小拳头,掹力捶打他的胸口。 她力气不大,只要他防卫得当,其实并不会造成伤害,但凌子厉出人意料地完全没反抗,只面无表情地任她又槌又打,发泄心中的怒气。 但若仔细看,他晦黯的眼眸中,有着些许悔意。 她的捶打使他一路往后退,直到退到墙壁,邓佩筠才赶紧上前拉开女儿。 「好了,蔓霓,冷静一点。」 「妈。」唐蔓霓反身扑进母亲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 「你还怀有身孕,别太激动。」凌子厉柔声劝道。 「身孕?蔓霓,你怀孕了?!」邓佩筠惊喜地问。 都被他泄露了秘密,唐蔓霓也只能老实承认。「嗯,快四个月了。」 「老天!看看我这阵子被一些事搞得晕头转向,竟然都没发现!仔细看看,还真有点肚子呢!」听到自己即将当外婆,邓佩筠高兴极了。「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 「会吗?」唐蔓霓神色黯然地低喃。「这个孩子,有一半凌家的血脉,而凌家差点把他害死,如果爸爸晓得这件事,恐怕只会生气,不会高兴吧?」 「呵,这你就不懂了。这孩子可是你爸的第一个孙子,他怎么会不高兴?不管他有谁的血统,他是我们的外孙,这总错不了。」 面对母亲的欢欣喜悦,唐蔓霓沉默了。生长在破碎家庭的孩子,是多么不幸?要她如何才能欢喜地迎接孩子的到来? 说来说去都是凌子厉那坏蛋的错,不管怎么样,害她犹豫、不安的罪魁祸首都是他。她气嘟嘟地转头,用一双大大的美眸用力瞪他,孩子气地发泄自己的怒气。 原以为,凌子厉必定会很生气地回敬更冷的白眼,没想到他没有半点气愤的模样,只是用一双讳莫如深的黑眸,深深地瞅着她。 那隐含抱歉的眼神,温柔得像湖水似的,抚过她干裂受创的心口。 但她抿起小嘴,倔强地扭开头,故意不看他。 哼,他把她爸爸害得这么惨,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呢! 凌子厉暗自叹了口气,首次低头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无意害你父亲中风,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就算再恨唐智徕,他也没想过要他死。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再多抱歉,都无济于事了。我只要我爸爸,除非你能让我爸爸平安好起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唐蔓霓平时柔顺,可一旦被激出心底真正的怒气,就会变得又拗又倔,这时她的脾气,倒很像她的父亲。 「唉!」 这回,凌子厉忍不住重重叹息。 看来,他们要和平相处,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等到真正闹僵了,他才明白,其实自己并不希望看见她愤怒埋怨的脸孔,他讨厌她用冷漠的武装面对他,但这一切该怪他咎由自取吗?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怀念她充满爱恋与暖意的笑颜。 在这时候,仇恨似乎变得淡薄,报不报复,对他而言,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早就决心停止报复了,给唐氏企业的最后致命一击,全是在知道她想拿孩子时,给气得失去理智所做出的冲动决定,他早就后侮了。 看见曾经深深憎恨的唐智徕,他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怨恨。 怨恨在爱情魔力的影响下,似乎也变得云淡风轻。 仇恨,早该过去了。 第十章 不幸中的大幸是,一个星期后,唐智徕的情况逐渐回稳,而且清醒过来。 不过因为血块阻塞、脑细胞坏死的缘故,他双腿无力,只能勉强站立,无法行走,必须靠轮椅代步,而且脸部肌肉变形,嘴歪眼科,不复以往体面的模样。 除此之外,语言中枢也受到些许影响,说话变得很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神智还算清醒,身体也无大碍,总算是度过这场生死劫难,从鬼门关前回来了。 他很快被推出加护病房,转往疗养病房复健,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爸,我买了些苹果来,您要吃苹果吗?」 肚子大了许多的唐蔓霓提着水果来到病房,温柔询问气色看来不错的父亲。 「唔,好啊!」唐智徕看了看女儿,脸上没什么笑容,但已没有刚醒来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暴怒。 唐蔓霓笑了,走到外头的配膳间去清洗苹果。 记得那天,病房里真是一片混乱,刚醒来的父亲一看到她,连带想到把他害得极惨的凌子厉,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气得推挤她,要把她赶出病房,自己也差点掉下床,后来是母亲吼他,他才如梦初醒般惊醒过来。 「你这顽固的臭老头,你可知道女儿在医院里守了你多久?现在一醒来就想赶女儿走,好啊,你想赶就赶,我会和女儿一起走,不过,你永远都看不到外孙,到时可别后悔!」 「外孙?!」 想到当时父亲震惊错愕的表情,唐蔓霓便忍不住想笑。 而且极教人意外地,他并没有大吼着要她拿掉凌家的骨肉,反而从此对她小心又客气,像是深怕一不小心吼得大声了点,就会害她吓得流产。 看来母亲说对了,爸爸真的也期待这个外孙的降临呢! 洗完苹果走出配膳间,却在走廊遇到她的冤家宿敌,不巧的是,那也是她的丈夫。 「你又跟来做什么?」她拿大大的白眼瞪他。 父亲生病后,她长留医院照顾父亲,于是他便辞掉了玉婶,可是她并没有因此获得自由,因为她的牢头换成了他本人。 他简直像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无论她走到哪,很快就可以看到他出现,她真的怀疑他根本就没上班,成天躲在暗处监视她。 凌子厉走到她身旁,一开口就先问:「早上喝鲜奶了吗?还有孕期的营养素,有记得吃吗?」 「我喝了一大杯鲜奶,孕妇维他命也没忘记吞,孩子绝对不会缺少营养,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她噘唇嘲讽。 因为怀孕嗜睡,她总睡得晚,所以他会先出门上班,等上午工作告一段落,再到医院来看看,下午再回去上班,直到傍晚,再买些外卖的食物带回去。 有时候,他也会打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但答案通常都是——不必了。 看来,这回她真是气得不轻。唉,不知道她还要气多久? 他很少承认错误,无论再艰难的挑战,他都视为自我的磨练,任何辛劳困苦,他都会当做是宝贵的经验,不会轻易认为那是错误,但这回——他想自己真的做错了。 这阵子情绪慢慢沉淀,再看她小心呵护腹中孩子的样子,他终于相信,当初她确实已经反悔、不想拿孩子,而他却依然执意报复。 当时,他应该好好听她解释,不该在怒火攻心之下,做出冲动的事,如今弄得唐智徕中风住院,而她也不肯给他好脸色看,眼看着再过四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而两人之间的僵局还解不开…… 「我要进病房去了。」 走到病房门口,唐蔓霓刻意瞧了他一眼,暗示他该走了。 「嗯!那晚上早点回来,我会买东西回去,你想吃什么?」 他顺口问,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她一定会拒绝。 唐蔓霓正要进病房,听到他习惯性的问话,转头看看他,突然发现——他变憔悴了。 这阵子他好像瘦了不少,睡眠状况可能也不太好,面颊削瘦,脸色也不太好。她这才想起,这阵子他老是盯着她进补,但自己好像反倒没吃什么,一个大男人吃个便当都会剩下。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心疼感,会心疼不奇怪,因为她曾经那么爱他。 是曾经吗?还是一直? 她咬着花瓣般红润的唇,想了一下,说:「我想吃椰香餐馆的南洋鸡饭,记得买两份回来。」 「椰香餐馆的南洋鸡饭吗?」凌子厉没想到她竟然会真的开口要求,顿时眼睛一亮,欣喜地绽开笑容,大声说:「没问题,我下班就买回来。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不用了,这样就行了。」唐蔓霓摇了摇头。 「好,那我去上班了,晚上早点回来。」 「嗯!」 凌子厉难掩喜悦地离去,完全没发现,椰香餐馆的南洋鸡饭,并不是她以往爱吃的食物,其实喜欢吃这道料理的人,是他。 唐蔓霓淡淡一笑,凝视他挺拔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她才走进病房。 ***bb***bb***bb*** 几天后的下午,唐蔓霓在预定外的时间来到医院。 今天地特地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替父亲熬了锅香浓的鸡汤,趁着汤还热时,赶紧用保温壶提到医院来,让父亲补补身子。 经过护理站时,她笑着和护士打招呼,护士也热心地告诉她:凌先生也来探望唐先生,才刚来不久。 子厉?他来做什么? 唐蔓霓狐疑地走向父亲的单人病房,在靠近病房微敞的大门时,她刻意放轻脚步,悄悄聆听房里的动静…… 「我已经决定不再恨你,但我想知道为什么,否则我会一辈子活在疑惑之中。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陷害我父亲?」 凌子厉背对着房门,而唐智徕则坐在床上,羞愧地低垂着头。 沉默许久,唐智徕才低哑地道:「我不是故意逼死他的,凌万风自杀,我也很惊讶。」 他也没想到,凌万风会这般禁不起挫折。 「为什么?我父亲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整垮凌家,害他自杀?请你告诉我。」凌子厉激动追问。 「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只是气不过呀!就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他更不该那样对我。」 「我父亲做了什么?」凌子厉不懂。 「那几年,我们本来合资进行一件工程,没想到大楼盖到一半,他嫌工程进度太慢、建筑材料不符合他要求的等级,竟然中途撤资,害我们几个合资的朋友为了硬吞下他那笔庞大的投资金额,全都财务吃紧,差点周转不灵。」 「因为这样,您就怀恨在心?」 「没错!我们几个人就私下筹画,要给凌万风一点苦头尝尝,后来就再另起一个工程,全部按照他当初的要求,全用最顶级、昂贵的材料,然后再次邀请他合资入股。」 「我父亲果然上当了?而你们几人为了报复我父亲上回突然中途撤资,于是你们也联合撤资?」 「你都猜对了!当初我们真的只是想教训他,没想到他的个性这么刚强,竟然会自杀,我们心里其实也很内疚,但是为了怕丢掉好不容易建立的声望,我们不敢让人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家人也一直瞒着。」 正因如此,女儿才会完全不知情,就连自己的妻子,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害死你父亲,伤害了你的家人,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些事,蔓霓一点也不知情,她是无辜的。我只有这个女儿,我知道她很爱你,所以请你不要恨她,好好待她、照顾她,拜托你……」 向来自视甚高的唐智徕,第一次向一名年纪仅有他一半的后生晚辈低头。 他早就被良心折磨得快崩溃了,再加上在鬼门关前走一回,他对名利早已看开了。 现在他终于能对凌子厉亲口说出「抱歉」二字,这对他而言,就像解下肩上的重担,终于获得解脱了。 现在,他只祈求自己的罪孽别波及到女儿身上,再怎么气她,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 看着痛哭的老人,凌子厉眼眶也湿了,没想到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唐智徕,竟变成这副老病孱弱的模样,眼歪了,嘴也斜了,还不断地流泪向他道歉。霎时,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老者没那么可恨。 以往他曾恨透了他,但如今,他觉得唐智徕很可怜,良心的谴责就是他最严厉的惩罚。长达六年多的怨恨,烟消云散了,他不再怪他,相信父亲地下有灵,也会原谅他的。 于是他走到唐智徕身旁,蹲了下来,哑声喊道:「爸,我不再怪你,你别伤心了。」 「你、你叫我什么?爸?」唐智徕根本不敢奢望,有生之年他能听到这个年轻人喊他一声爸爸,然而…… 「爸爸,无论如何,你永远是蔓霓的父亲,我孩子的外公。」 「子厉,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凌家。」 「爸,都过去了。」 唐蔓霓听到父亲哀求凌子厉好好照顾她时,眼泪就克制不住,扑簌簌地坠落。 而凌子厉的宽宏大量更令她羞愧不已,哭得更加伤心,纤瘦的肩膀一上一下地剧烈抖动着,还必须紧咬着唇,才能制止自己痛哭出声。 原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她竟然是他仇人的女儿。 远处有人走来,她慌忙抹去满脸的泪水,假装自己不曾听见这席话,转身走回护理站,将保温提壶委托她们转交,然后便匆匆离去。 ***bb***bb***bb*** 那天剩余的时间,她都坐在家中发呆,心中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 父亲是谋害子厉父亲的凶手这件事,彻底击垮了她。原以为那是子厉不实的指控,那是他的误会,没想到,那竟然是事实。 他怎能原谅她父亲?他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原谅他们? 想到这阵子他对她的呵护与细心照料,她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她的父亲害死他的父亲,他竟能宽怀地放下仇恨,原谅了她与她的父亲,而自己又是如何对待以德报怨的他? 想到自己曾因愤怒打过他耳光,她不禁感到心痛与汗颜。 她实在不值得他如此对待。然而,他若收回对她的关怀与疼爱,她会无法承受的。 因为,她是如此深爱着他。 曾经,她利用被蒙蔽的谎言,说服自己不去爱他,然而当事实的真相被揭发之后,她还能用什么理由,阻止自己去爱他? 她爱他,从来不是疑问,现在她害怕的是,他是否爱她?面对她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他真的曾经真心爱过她吗? 思及此,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爱他,她不要他离开她,但是知道实情之后,她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到底该用何种面目见他?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连有个人走进屋里,来到她身旁都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 当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时,她才猛然惊醒。 「啊?子、子厉。」她倏然跳起,差点绊倒,幸亏凌子厉即时扶住她。 「小心点,你有身孕呢!」他被她吓出一身冷汗。 「子厉……」唐蔓霓回避着他的眼眸,视线不敢与他直接相触。「你还没吃晚餐吧?我去替你弄点东西吃。」 「别忙了,叫外卖送来就行了。」 「不,我想亲自煮给你吃。」这是赎罪,唯有如此,她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那好吧!你现在也不是很舒服,随便弄点简单的食物就行了。」他心疼她还挺着大肚子。 「我知道了。」 唐蔓霓走进厨房,利用剩余的鸡汤,加点蔬菜,下了一锅面,口味虽然简单,伹凌子厉却吃得津津有味。 用过晚餐,唐蔓霓切了当季的新鲜水果让他品尝,要他休息一会儿,自己急忙进浴室替他放洗澡水,还替他准备好换洗衣物,并且主动表示要替他刷背。 这是只有新婚时期才享受过的待遇,打从他将杨瑞伶带回家之后,她就不曾再为他做过这些事了,凌子厉实在受宠若惊。 洗过澡,她立刻取出吹风机,温柔地替他吹干头发,她稍微紧贴着他的背,淡雅的香气随着手臂摆动的动作,不断飘送别他鼻腔。 几个月的禁欲,再加上对她的渴望,使得他克制不住本能起了反应,她察觉他的异常,顿时尴尬不已。 「好了。」他推开她的手,决定再次逃进浴室里冲冷水澡。 但,他万万没想到,唐蔓霓竟放下吹风机,走到他身边。 「蔓霓,你——」凌子厉下意识护住差点落下的浴巾,错愕地看着她。 「你不想要吗?」唐蔓霓咬着略微苍白的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 杨瑞伶走后,他就懒得再看任何女人一眼,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是那个怨恨自己的妻子。 这种苦,他能向谁诉?而今,她却前所未有地采取主动。 只是,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既然要我,那就让我服侍你,虽然我可能比不上杨瑞伶,但我会努力让你满意。」 「提她做什么?你不需要和她比较。」 她是他最钟爱的妻子,而杨瑞伶则是上流社会公认的交际花,只是他报复唐家的一个手段,如今仇恨淡去了,杨瑞伶对他自然不再有任何意义。 唐蔓霓不再说话,只是柔媚地仰起头,将柔嫩的唇贴上他的脸庞,细碎地轻吻着,直到搜索到他的唇。 「蔓霓……」凌子厉气息开始紊乱,但还在犹豫。 他太渴望她了,而她怀有身孕,怕禁不起他的热烈需索。 该死!医生到底有没有说过,几时才可以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 他不敢动弹,任由她秀气且笨拙地在他脸上印下凌乱的吻,直到她大胆地将手探入浴巾底下,他才像破烫着般,弹跳似的一跃而起。 「蔓霓!」他按住她的手,胸膛剧烈起伏,神情严厉地看着惶恐不知所措的小妻子。 世界再次在唐蔓霓眼前粉碎,他所有的表现,都指向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对她完全没兴趣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吗?当她努力想挽回这段婚姻时,他已经不希罕了吗? 「你不要我了?」唐蔓霓的眼模糊得看不见眼前的景物,一开口,连声音都哽咽了。 她的唇瓣像可口的果冻,诱人地抖呀抖,脸上满是珍珠般的泪滴,真是我见犹怜,凝视着他的眼神哀怨又楚楚可怜,面对这样的诱惑,真的只有圣人才——不!连圣人都无法忍受。 而凌子厉不是圣人。 「该死!」他低咒了声,接着便急切地攫住她的唇,倏然将她压倒在床。 ***bb***bb***bb*** 今晚,她真的很不同,不但比以往大胆热情,而且刻意曲意承欢。 凌子厉虽然获得全然的满足,但心中始终有种怪异的感觉。 蔓霓主动热情虽好,但这样的她,似乎有点怪怪的,感觉有点不太像她。 「子厉?」 气息才刚平复,身旁就传来柔柔的呼唤声。 「什么事?」他转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微笑着问。 「如果你想要杨瑞伶回来,我可以接受。」 笑容霎时冻结。 「你说什么?!」 「你可以请她搬进来,我愿意让出主卧房。」唐蔓霓幽幽地又道。 他终于知道,她哪里不一样了。 她太过谦卑,服侍他的姿态不像妻子,倒像个伺候君主的婢女。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凌子厉震怒地摇晃她,忘了她还怀有身孕,直到看见她眼眶溢出的泪,才急忙收回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在你的心目中,一点也不重要吗?你可以随意这样将我让给其他女人,而毫不心疼?!」 他气炸了,搞不好在她的心目中,资源回收的物品都比他有价值。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吗?」唐蔓霓忍不住哭了起来,哀哀切切,好不伤心。 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丈夫与别人分享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这么说?有谁逼你吗?」凌子厉立即追问,打算她一说出名字,就去宰了那个人。 「不,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以为这样能让你高兴……」唐蔓霓啜泣着,要把他让给别人,她心疼得像刀割。 「我见鬼了才会高兴!我根本没在意过她,我这辈子唯一在乎过的女人,只有一个。」 「那个人……」是谁? 唐蔓霓好想知道,但是又不敢问,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 「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就打从心底疼爱那个可爱黏人的小女孩,长大之后,我更是深深地爱上她,想和她长相厮守。虽然后来我们之间有一些波折,我也曾经试着去恨她,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子厉。」唐蔓霓眼眶红了,鼻头好酸,但是心底好甜好感动。 天知道,她也爱着他呀! 「我根本无法放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决定放下仇恨,与她重新来过。没想到,她却打算慷慨地与其他女人共享我。」他双眼幽怨地瞅着她。 「我……谢谢你爱我,但我没资格得到你的宠爱,我是罪人的女儿。」想到父亲对他们凌家的所作所为,她便愧疚不已,压根不敢奢望得到他的怜爱。 「别这么说,我说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我心中已不再有恨,卸下仇恨,我心里觉得很轻松,忘记仇恨,我反而可以好好享受人生,重新找回真正的生命价值,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才对呀!」 「可是……」她欠他的,该怎么偿还? 「我早已不再怨恨,你又何必把那段过去扛在自己肩上呢?忘了吧!让我们都忘记它,从今以后,我们只要想着该怎么过属于我们的生活、让彼此快乐就好,其余的,就别再想起,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吧!」凌子厉凝视着她,认真说道。 「子厉,你真是个很好的男人。」 泪珠在唐蔓霓眼眶滚动,他再次打动她的心,以他的宽大与包容。 一个这么爱她、疼惜她、宽恕她的男人,教她如何能不再次为他心动? 「曾经,我以为自己很爱你。」 她的低声呢喃,却让凌子厉倏然一僵。她的意思是…… 「我以为,我不可能更爱你了。但现在我发现,原来我还能够继续爱你,更加真挚地爱你。我爱你,子厉,我真的爱你。」 凌子厉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重重吐出憋在胸口的气,然后低下头,深情地吻住她。 而她,更是毫无保留地热情回吻。 她的柔情与他的深情,编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不过,以下的画面可是儿童不宜,凌子厉卷起被子,将他们密密牢牢地包住。 那些缠绵动人的甜言蜜语,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吟哦娇喘,就留在被窝中,只让两人细细分享品味。 爱情,有时会失去,但有时又会重新得回。 他们都相信,暴雨过后的天空,将会出现彩虹。 而再过几个月,将会有个宁馨儿加入他们甜蜜幸福的彩虹世界。 尾声 在凌子厉与唐蔓霓的小宝贝满月这天,他们特地安排一个家庭聚会,让两家人聚在一起,为初到人世一个月的宝宝庆祝。 「唐老,你看看,这小娃儿长得多俊,像极了我们子厉。」 凌子厉的母亲逗弄躺在自己怀中的男娃,骄傲得不得了。 康复许多的唐智徕接手抱过去,骄傲地端详道:「这小子确实长得俊,眉眼嘴鼻都像我家蔓霓。」 「不不,唐老,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宝宝明明长得像子厉,你怎能睁眼说瞎话呢?」 「你在说什么?他明明就像蔓霓,是你眼睛有问题。」 「你这老头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是凌家的长孙,当然长得像我们凌家的人。」 「是你这老太婆奇怪!他也是我唐智徕的外孙,长得像我女儿,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 又来了!凌子厉对唐蔓霓无奈苦笑了下,赶紧出面阻止。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既然是我和蔓霓的儿子,当然长得像我们两个。你们没发现吗?小宝宝的眼睛鼻子像我,充满英气,眉毛嘴巴像蔓霓,俊秀斯文。」 凌子厉每回都得出面充当救火队,免得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长辈,当场打了起来。 「真的耶!」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老人家,兴冲冲地挤在小婴儿身旁,开始细细端详。 解决了!凌子厉与唐蔓霓相视一笑,亲昵地头碰头、肩并肩,相依相偎。 然而—— 「这小子的眼睛鼻子果然像我们家蔓霓,难怪长得俊。」唐智徕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这老头又在胡说什么?明明就是因为他眼睛鼻子像子厉,才会这么帅、这么可爱。」吼!凌母真想跟他拚了,这人的脸皮实在有够厚。 「你才胡说……」 凌子厉与唐蔓霓同时翻翻白眼,双双摇头叹息,决定放弃了。 他们好像天生不对盘,一见面就爱斗嘴,连蔓霓的母亲也老早就躲到厨房去监督厨师作菜,省得被他们吵得耳朵生茧。 唐蔓霓则莫可奈何地叹口气,转头对自己的丈夫一笑,她拉着他的手,悄悄离开客厅,将儿子留给那对爱争辩的奶奶与外公。 牵着子厉的手,两人十指交缠,漫步在花园中,有了孩子,他们的感情反而比以往更加甜蜜恩爱。 毕竟,他们可是走过好大的风雨,度过许多难关,才拥有今天的幸福,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你曾经后悔爱上我吗?」唐蔓霓微仰着头,笑睇自己的丈夫。 「从不!」凌子厉毫无犹豫,坚定地回答。 唐蔓霓唇畔霎时绽放一朵美丽的笑花,他的深情,她早已明白,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呵护与疼宠,她更是深信不疑。 「那你呢?」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饶是自信强悍的他,也不由得感到彷徨与无奈,谁教他曾经那样无情地对待她呢! 「你说呢?」 她顽皮地抿唇,故意不正面回答,存心让他担心紧张。 「喂,女人。」 凌子厉皱起眉,警告地压低嗓音。 「我忘了。」 「哪有人这样?」他傻眼了,后不后悔这种事,还会忘记吗? 「嘻,人家就是不知道嘛!」唐蔓霓像只彩蝶,转身翩然离去。 「等等——蔓霓。」 凌子厉追了上来,大手一捞,将她扯入怀中。 「你乖一点,快告诉我答案,只要你回答我,我就亲你一下。」他露出骄阳般灿烂的笑容,使出自己的男性魅力诱惑她。 「不要。」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小女人「帅脸」看太久,已经免疫了,居然不给面子地爽快拒绝。 「亲爱的老婆,你最好乖乖说出来,否则我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噢!」他眯着眼,语调温柔地威胁她。 「如果我不肯呢?」好哇,居然敢恐吓她?哼哼,谁怕谁呀! 「那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听起来威胁性十足喔! 「如果你再不老实说,就得有心理准备,二十四小时之内,你是无法下床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自己即将祭出的「严厉处罚」。 「哪、哪有人这样?」唐蔓霓面颊瞬间爆红。 这哪是「处罚」?这根本是他的「奖赏」吧! 哼哼,他就是土匪,怎样?「乖乖受罚吧!老婆。」 「不要!不然,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唐蔓霓开始左顾右盼,寻找逃生路线。 「你错过了自首的机会,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步步逼近,充满浓烈渴望的眼神,让她的双腿开始没用地发软。 「不要啦!」呜呜,她反悔了可不可以? 「我说过,不要也不行。认命吧!我此生最好的奖赏。」 既然要当土匪,那他索性扮得彻底一点,上前扛起已经恢复轻盈身材的她,大步走向屋内,直奔卧房。 「呜,不要……」 给他这么一「折腾」,只怕十个月后,她又要再度当妈妈了。 「人家……不要再生了。」 救命啊! 【全文完】 ◎编注: 1、欲知「很爱很爱你」其他精采爱情故事,请看爱表现——013于媜《宝贝》、015棠芯《心动》! 2、敬请期待安琪最新力作——《先生,少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