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 楔子 节气还没入冬,却已令人稍微感到些许寒意。 月牙儿已升至半空中,眼看着又是深夜。 今晚外出的人很少,路上空荡荡的,连只小猫都没有,清冷的上弦月映照在无人的街道上,更显萧索凄凉。 苗景毅刚从公司离开,独自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摩天大楼间,准备回到他那间空洞且孤寂的屋子里。 这阵子,为了并购一间前景看好却营运不善的公司,他几乎把办公室当成家,除了睡觉以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小心计画,周严实行,先设下陷阱、抛下诱饵,利用高借贷、低利息引诱对方上钩,再慢慢地收网,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地将其蚕食鲸吞。 现在对方还以为自己幸运得到大笔低利贷款,正欣喜若狂,但是再过一阵子,对方就会发现,自己已踏入他的陷阱里,公司也即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无论对方如何痛苦挣扎、如何不情愿,终究还是得低头奉上自己苦心创立的公司,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他喜爱金钱权势──极度地! 他从不掩饰自己渴望财富与权力的企图心,只要能够成功,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不惜使出任何卑鄙-脏的手段。 他从不相信人性,什么人间有爱、处处有温暖,那对他来说,全是理想主义者编出来骗人的美丽谎言。 他不稀罕什么爱与温情,只相信金钱与权势,只要能让他站在财富与权力的顶端,那才是他的天堂。 许多人恨他,有人骂他是魔鬼,他倒认为那是恭维,成为魔鬼没有什么不好,明明是魔鬼,却偏要伪装成善人,那才令人作呕。 「哼!」苗景毅停下脚步,为自己点了根烟,仰头望着不知多久未曾驻足观赏的明月,兀自出了神。 今晚的月儿真美!就像那一晚的月…… 他的眼眸深处倏然闪过一抹痛楚,那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过往。 打从十岁之后,他不曾再有过这类的感触与伤怀,大概是月色牵动了他心头的部分情感。 他以为自己早已死去的情感,如今竟莫名其妙再次浮上心头。 「哼,荒谬透顶。」他将快抽完的香烟扔在地上,转动脚尖捻熄。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个不断蠕动的影子笔直往下坠落。 苗景毅并没有发现,他捻熄香烟,不耐地吐出一口气,甩去没来由的烦躁感,举起脚步,正准备重新迈开步伐。 「啊──」 就在那一秒,一个重物由天而降,好死不死正好击中他,那个「物体」落在他身上,连带将他压倒在地,他的后脑勺硬生生撞上地面,发出清脆巨响,他霎时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晕眩袭向他。 第一章 有许久的时间,两个迭在一起的黑影维持静止的姿态,谁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如果恰巧有人在场,可能会以为他们都翘辫子了,幸好他们都还有呼吸。 时间不知经过多久,巨大撞击所引起的麻痹感逐渐退去,苗景毅才缓缓恢复知觉。 有人跳楼? 他知道有人从上头掉下来,把他压倒在地,他想起那则跳楼的没死,却压死楼下卖肉粽的新闻。 他该不会和那位卖肉粽的老伯一样,变成倒楣的冤死鬼吧? 许多思绪窜过心头,他瘫倒在地,浑身酸痛得要命,骨头像是全部碎裂了。 「你……要不要紧呀?」一张苹果般红润的可爱脸庞,迟疑地探到他的脸部上方。 那是一张很可爱的少女面孔。乌溜溜的黑色大眼,宛如黑色珍珠般晶莹动人,红润润的樱桃小口,嘟起小嘴撒娇时最是可爱,全身皮肤白里透红,像是水蜜桃,好像稍微用力一捏,就会掐破皮似的,而那头黑缎般的长发,黑亮得不可思议。 女孩咕噜噜地转动大大的眼珠子,咧开傻呼呼的笑容看着他。「对不起,我好像压到你了。」 好像?苗景毅身上的沉重感并没有丝毫消退,他垂眸往下一看,双眼顿时冒出愤怒的火花。 「-这笨蛋,不是好像,-是真的压在我身上了。还不下来,赖着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他浑身痛得像散了似的,而她还趴在他身上。 「噢,对、对不起。」女孩像小狗般四肢并用地倒退,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才慢慢消失。 「该死,真疼。」他低咒着,并试着爬起来。 先动动两手的手指──可以动,没问题。 再动动脚──也可以动,没问题。 再来是脖子──他试着挺起脖子来,虽然每移动一寸,就会让他痛得忍不住咒骂出声,不过幸好也可以挺直坐起来,没有瘫痪之虞。 「shit,倒楣透顶。」苗景毅揉弄万幸保住的颈椎,突然想起害他变得如此的罪魁祸首,利眸倏然斜瞪过去。「-这女人!」 「啊!」那双迸射出千万根锐利毒箭的凶恶眼眸扫过来,苹儿立即惊喘一声,捂着胸口,惊恐又无辜地看着他。 「-没事学人家自什么杀?要自杀也就算了,干嘛要跳楼?就算要跳楼,也别选在人来人往的市区跳,-自己想死,也别拖着别人下水好吗?」 苗景毅开口劈哩啪啦就是一阵痛骂,骂得连苹儿想解释都插不上嘴,甚至连他都忘了,自己向来是冷漠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 「我、我没有要自杀。」自杀的人只能到地狱魔王那里报到,接受他们的凌迟与折磨,碧姬儿阿姨常常说那些人太愚昧,她才不会那么笨呢! 「那-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不要告诉我,-是擦窗子不小心滚下来的。」因为愚蠢造成的过失,比起蓄意杀人的罪,也轻不到哪里去。 「不是啦!我也不是从你说的楼上掉下来,我是从上头下来的。」苹儿指指头顶上,笑——地告诉他正确答案。 「上头?」苗景毅缓缓仰头往比高楼更高的地方望去,除了一弯上弦月之外,就是无边无际、浩瀚辽阔的天空。 「-是指热气球?还是滑翔翼?」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怎么可能有人从空中掉下来? 「才不是呢!我不知道你说的球还是翼的是什么东西啦!」 「那么……难道是飞机?」从飞机上掉下来还能平安落地?这铁定会成为明天的头条大新闻。 「都不是啦!」 「都不是,难道-是女鬼?」苗景毅开始觉得背脊发毛。 「厚,还是猜错啦!你看我像鬼吗?」有这么可爱的女鬼? 苗景毅从她红润润、肉嘟嘟的脸颊,一直瞧到她娇小可爱的脚指头,很认真地看过一遍,虽然她是穿着一套奇怪的白衣,但那模样怎么也不像鬼魂。 印象中鬼魂都是苍白消瘦的,世上应该没有这么红润又浑圆的鬼。 「是不像,那-到底是谁?」 她咬紧下唇,摇摇头说:「哎,那是秘密啦!」 碧姬儿姐姐说过了,不能说、不能说。 「不说算了。」反正他也不想知道。 苗景毅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呀?」女孩傻呼呼地跟上来。 「回家。」苗景毅瞧都不瞧她一眼,笔直往前走。 「那好,我肚子正好饿了,你家有没有吃的?」她的肚子正好饿得呱呱叫。 砰! 苗景毅突然停下脚步,苹儿煞车不及,直接撞上去,疼得眼眶发红,捂住俏鼻大喊:「好痛喔!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呀?」 「-没搞错吧?我又没说要收留。」他冷冷地斜睨她一身单薄的衣衫,料想得到她绝对拿不出住宿费、伙食费付给他。 「可是我这回来,就是特地来找你的呀!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苹儿愤慨抗议。 他应该将她奉为上宾,好好地接待她才对呀! 「找我?我认识-吗?不然-找我做什么?」苗景毅防备地瞪着她。 「没、没有啦!我是说,既然你好心捡到我,那你干脆好人做到底,收留我怎么样?」苹儿挤出甜得快滴出水的笑容。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别想赖着我。」说完,苗景毅毫不留情地转头就走。 「等一等嘛!」见他真的不理她,小肚子饿瘪的苹儿,哭丧着脸追在后头。「你收留我啦,我肚子好饿喔!我在这里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要是你不理我,那我该怎么办?」 「-怎样都不干我的事。」他向来只顾自己,哪管别人死活? 「不然、不然我替你工作嘛,我帮你煮菜、洗衣、拖地,你给我饭吃,你说这样好不好?」肚子饿得实在没办法,苹儿只得抛弃尊严,和他谈起交换条件。 「-会做家事?」苗景毅立即沉吟地停下脚步。 他不想收留一个只会白吃饭的家伙,但如果能替他分担一些家务,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他幻想着家里那张空荡荡的餐桌上,出现热腾腾的可口食物,满篮子的脏衣服转眼间就变成满橱芳香、干净的衣物,原本脏污的房子、地板和家具,立刻清洁溜溜、光可鉴人,跑步还会打滑。 如果只花几顿饭钱就能解决许多他没时间做、却又不能不处理的恼人家务,那倒也算赚到了。 赔钱的买卖他不爱,但是好处多多的生意,他倒是很乐意接受。 「做家事呀?唔……我会啊!」苹儿有点心虚地回答。 其实她根本没做过什么家事,大多是在坐享其成。 不过她在镜池里看过凡间的人是如何打扫、烹饪,她想自己应该没问题的。 「那好,-跟我回家吧!」买卖成交! 「真的吗?」苹儿睁大眼,兴奋不已。 「不过先说好,我只提供食宿,其他的,我可半毛都不会给。」他打定主意要将她剥削得干干净净,忠实地当个没人性的大坏蛋。 「没问题。」反正她只需要食物,根本不需要钱,只要达成任务,她就可以回天堂去了,要钱做什么? 「那-跟我走吧!」他领着她,走向他的住处。 「-,我叫苹儿,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笑嘻嘻地问。 「苗景毅。」他惜字如金,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苗景毅?那我叫你阿毅好吗?」她笑嘻嘻地道:「苗景毅好难叫喔!」 「随便。」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名词,也常有人喊他恶魔、魔鬼之类的。 只要她喜欢,随她怎么叫都行。 ***bbs.fmx***bbs.fmx***bbs.fmx*** 「哇!这就是所谓的房子吗?」 苹儿一进他的家门就兴奋不已,新奇地东摸摸、西瞧瞧,苗景毅则冷眼看着她像乡巴佬一样到处东张西望。 「好漂亮的房子喔,是你买的吗?」苹儿高兴地坐到沙发上,试试它的弹性。 「不是,有个欠我钱的家伙烧炭自杀,房子连同家具一并被我接收了。」 原本正坐在沙发上弹啊弹的苹儿听了之后脸色一变,立刻像被烫着般,迅速跳起来。 「阿毅,你在做什么工作呀?」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工作可以接收……呃,死人的房子。 「债权兼并购公司。我专门放款给那些营运不善的公司或企业老板,等到他们出现资金周转不灵的情况,我就并购他们的公司,如果再还不出钱,我就把他们全家赶出门,把抵押的房子转手卖掉。」他面无表情地陈述自己的工作内容。 「天啊!怎么这么……」没天良! 碧姬儿阿姨派她来,果然是对的,这种超级没天良的人,确实需要有人来感化他,否则他迟早会被人打死的。 「-的晚餐。」苗景毅将刚才在路上买来的碗装泡面放在桌上,冷声命令:「自己去泡。」 苹儿歪歪头,看着那碗神奇的东西。「这是什么?」 「泡面,用开水泡软,等三分钟就可以吃了。」他简单解释后,走进卧房打开衣橱找换洗衣物,准备洗好澡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喔!」静默几秒之后,客厅又传来苹儿的声音。「请问什么是开水?」 刚走进浴室,才解开第一颗钮扣的苗景毅,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转身冲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是开水?!-是打哪个石头坑蹦出来的?」 「我?!嘿嘿,我住的地方比较少用这种东西。」 难道她住在赤道?只有那个地方,热得不会让人想去烧开水。 「算了。」他将她叫到厨房去,拿出锅子装水,放在炉子上加热。 「等会儿水滚了,把面丢下去,泡个三分钟就可以吃了。」他简单说明。 「噢。」苹儿听得很认真,用力点点头。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她的问题,苗景毅再度回到浴室。 这回他好好地洗个热水澡,精神总算畅快多了。 走出浴室,擦着湿发来到客厅,却不见那个笨女孩的踪影。 「喂?」他纳闷地喊着,边往厨房走去。她该不会还在里头吧? 走进厨房,果然看见她在里头,还站在瓦斯炉前,万分专注地盯着炉子上扑扑作响的锅子。 「-在看什么?」他扯下毛巾挂在肩上问。 「泡面还是硬硬的耶,我在看它什么时候才可以吃。」 「硬硬的?不可能吧!」他都洗了这么久,就算水没烧开,用冷水泡也早该泡软了,怎么可能还硬硬的? 他狐疑地走到她身旁,探头往锅里一瞧,差点没昏倒。 「-这笨蛋,谁教-把整包泡面丢进去?没人告诉-要把包装打开吗?」他气急败坏地找出汤匙,把那碗快被烫得惨不忍睹的碗面捞出来。 「是没人告诉我嘛!」苹儿委屈地嘟起小嘴,理直气壮地控诉:「你只说水滚了,把面泡一下就可以吃了,又没说要打开。」 「-──」苗景毅挫败地翻翻白眼,先在心里暗谯十次,才闭上眼催眠自己。 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她是个笨蛋,因此高估了她的理解能力。 「来,我示范一遍,-好好看仔细。」他耐着性子,把她当成幼稚园的学生,一一讲解泡面的泡制过程。 毕竟他工作很忙,常常熬夜加班,将来她多的是吃泡面的机会。 「喔,原来如此,好简单喔!」苹儿一看就会了。 苗景毅讽刺地冷眼斜睨她,很想提醒她,刚才是谁把整碗面连同包装一起丢进去的? 「-把面端到客厅去,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啊,好。」苹儿乖乖端着泡好的面到客厅里,中规中矩地坐着等吃面。 苗景毅也不理她,倒了一杯水,径自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着夜间新闻。 过了约五分钟,她还是动也不敢动,苗景毅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还傻愣愣坐在那里,这才略显不耐地提醒:「-还不吃,是想等面糊掉吗?」 「噢,可以吃了吗?」苹儿的生活步调一向是悠闲惬意的,从来不需要时钟这种东西,所以她对时间没什么概念,根本不知道三分钟是多长的时间。 苗景毅翻了下白眼,真的懒得理她了。 而这头,苹儿已经拿起筷子,掀开碗盖,开心地享用起来了。 「好好吃喔!凡间的东西真好吃。」 「-说什么?」苗景毅蹙眉看她,他好像听到什么凡间…… 「没、没什么啦!」 她嘿嘿笑着摇摇头,继续用力吸着面条。 「喂,-在哪里长大的?」他猜想大概是非洲的某个小国吧!虽然她皮肤白得不象话。 「我……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是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啦!」苹儿为难地瞧着他。 「我不知道的地方?」那肯定够偏僻。「那-的家人呢?」 「家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碧姬儿阿姨把我养育大的,她最照顾我,也最疼我了。」她笑吟吟地解释。 提起碧姬儿,苹儿顿时觉得很想念她,好想赶快回去看她喔! 「哼!她干嘛无缘无故养育-、照顾-?我看她八成是想利用。」 对于人们所谓的情感,他最不屑,也压根不相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对另一个人好。若不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某些好处,那个叫碧姬儿的女人干嘛扶养她? 「你不要乱说,只有你们人──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利用别人,碧姬儿阿姨才不会利用我呢!她养育我是因为喜欢我,绝对不是有任何企图,你再这么说,我会讨厌你喔!」 苹儿生气地嘟起小嘴,不喜欢他诬蔑碧姬儿。 苗景毅才不在乎她会不会讨厌他,反正他从没指望过任何人会喜欢他,甚至也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对待他。 「利用别人的人固然卑鄙,但是蠢得被人利用的人更可悲-想当那种可悲的笨蛋,我也无所谓。」反正与他无关。 「阿毅,你很不相信人性喔,你的灵魂一定很黑暗,没关系,我会帮助你,带领你的灵魂走向光明之途。」 灵魂黑暗?哈,他何止灵魂黑暗而已,他根本连心都是黑的。 慈善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拥有雪白的灵魂就能得到幸福吗?依他看,除了死得比较快之外,其他半点好处也没有。 世上唯一能使人感到幸福的,除了财富就是权势,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与无可匹敌的财富,才是他人生最大的目标,灵魂是黑是白,他根本不在乎。 「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彷徨无助,你的心正在向我求救,我会帮助你变成一个真正快乐的人。」忽视他不屑至极的眼神,苹儿宽容地微笑。 帮助他?哈,这笨蛋竟然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简直太可笑了。 他哼了声,懒得跟她说,疲惫地揉揉肩颈,瞄了下正睁大眼看着他的苹儿,突然心念一动。 「喂。」他懒洋洋地喊道。 「你叫我?」苹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纳闷地问。 「嗯,-跟我进房来。」 第二章 说完,苗景毅径自转身走向卧房,而苹儿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要是其他女人,早被这句不知是什么含意的命令吓得花容失色,而苹儿因为太单纯了,完全不解世事,所以根本没去多想跟他进房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傻呼呼地就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苗景毅二话不说直接脱衣服,而苹儿看见他裸露出强健的背肌,这才开始有点害羞了。 她微微脸红,扭捏地问:「你要我来做什么呀?」 他将脱下来的上衣扔在一旁,径自爬上床,俯趴在柔软的枕上。 「我的肩膀好酸,-替我揉一揉。」他动动僵硬的肩膀,沉声命令道。 既然她是他的女佣,那么他决定要物尽其用,半秒钟都不浪费,她最好有被他操劳到老死的觉悟。 「喔!」按摩喔?这个她可是经验老道,技巧高超呢! 以前碧姬儿阿姨也常要苹儿帮忙她按摩,因为她很容易腰酸背痛。 苹儿走上前,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上,尝试地揉捏几下,与碧姬儿截然不同的硕硬肌肉,捏起来满吃力的,不过倒还难不倒她。 她开始认真揉捏起来,苗景毅半闭着眼,畅快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好舒服。 「-挺会捏的嘛!」 「因为我也常帮碧姬儿阿姨按摩。」苹儿骄傲地笑着。 「喔!」啊,真舒服! 苗景毅闭上眼,趴着闭目养神,一会儿倦意逐渐袭来,他的意识逐渐飘离,嘴里还喃喃说道:「继续捏,不要停。」 苹儿果真尽责地继续揉、认真捏,不过捏久了还是会累的,捏呀捏,慢慢地,她的小手动作逐渐变慢,眼皮也缓缓下垂。 「啊,我也好困了。」她爱困地打个呵欠,「咚」地一声,倾身倒在枕上,也迷迷糊糊地跟着睡着了。 夜半,她突然被奇怪的噪音吵醒。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唔,怎么了?」苹儿爬起来揉揉眼皮,发现是睡在一旁的苗景毅在做恶梦,一颗头不断在枕上左右转动,满脸痛苦。 「阿毅,你怎么了?」苹儿带着爱困的嗓音,软软地问。 「不,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求求-,妈。」 他的神情愈来愈痛苦,好像正经历什么痛苦难当的事,最后甚至发出类似啜泣的哽咽声。 妈?不要杀他? 他到底在说什么? 「醒一醒,阿毅,你在做恶梦。」苹儿试着唤醒他。 「我是那么在乎-,想尽办法要讨好-,可是-呢?-根本不是人──」 还在梦中的苗景毅突然发狂,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猛力摇晃。 「听到了吗?-枉为人母,我不会原谅-的,-不是人、不是人!」 「我?!咳咳,本来就……咳,你快放开我,我快被你掐死了……」 她被掐得快没气了,只得赶紧抡起小拳头,猛力-打苗景毅的胸膛。 苗景毅在睡梦中被一阵乱拳打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只见苹儿满脸涨红,猛力地-打他。 她的样子怪怪的,他茫然望着她痛苦的小脸。「苹儿?」 再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大掌掐在她纤细脆弱的脖子上,顿时心头一骇,连忙将手松开。 「咳咳……」重新得到新鲜空气,苹儿忙不迭地贪婪呼吸。 「-在我床上做什么?!」 苗景毅像是忘了一切,皱眉怒瞪着她,怪她不该闯入他的私人禁地。 「你忘记了吗?你要我替你按摩呀,后来你睡着了,我也不小心跟着睡了,然后你开始做恶梦,还突然伸手掐我脖子。」 说到这儿,苹儿还心有余悸。 没想到凡人男性的力气这么大,要是刚才她没把他打醒,现在大概已经蒙上帝宠召,回归天国了。 苗景毅阴郁瞪着前方,没有太震惊的反应,显然做这样的恶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说了很奇怪的梦话耶。」苹儿忽然想起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了什么?」苗景毅猛然转头。 「你一直在大声喊叫,说什么,妈,不要杀我,-不是人之类的。」苹儿瞅着他倏然转变的脸色,试探地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不关-的事!」苗景毅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拒绝透露任何一点潜藏在心底的秘密。 「可是我是来帮助你的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呢?」真是不合作呀! 「没人要-多事。」 「你一定是做太多坏事了,才会经常做恶梦,心病还得心药医,你需要宗教的协助,你不如到教堂去,诚心地跪在上帝面前,好好忏悔,-会宽恕你的罪过。」 「出去。」苗景毅没心情听她布道,径自翻身下床。 「碧姬儿姐姐告诉我,仁慈的上帝爱护每个子民,即使是万恶不赦的罪犯,他也不会放弃,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只要肯改过向善──」 「我说出去!」苗景毅火大了,转身将她猛力一拉,从床上硬拖下来。 「哎哟!不要这样拉。」苹儿还没站稳,就被他毫不怜惜地往外拖去。 他将她扔出房门外,然后用力关上门。 「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我房间,更不许睡我的床。」他隔着门板,恶狠狠地命令。有个这么聒噪的「床伴」,他睡得着才有鬼。 苹儿跌坐在地板上,呆望着紧闭的门扉,不由得红了眼眶,觉得大受打击。 她向来是可爱受宠、讨人喜欢的,从来没人讨厌她、排挤她,为什么他这么不友善,居然不客气地把她揪起来丢出门外? 他太坏了! 「呜……阿毅,你好坏,连张床也不分我睡,你真的好小气,我要告诉碧姬儿阿姨,你没救了啦!」苹儿红着眼眶,抹去眼泪,爬起来去找另一张床。 「等我睡醒,我一定要告诉碧姬儿阿姨,我不要理你了,我真的不理你了。」 苹儿在另一个房间找到床,抽抽噎噎地爬上去,没多久就沉入梦乡。 银白的月光,逐渐从乌云后露出笑脸,丝缎般的银光,照映在她脸颊未干的泪痕上,像在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我要成为真正的……」 睡梦中的苹儿,突然发出喃喃呓语。 银白的月光,再度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 ***bbs.fmx***bbs.fmx***bbs.fmx*** 苗景毅站在床前,双手环胸,面色不豫地瞪着还在呼呼大睡的人儿。 睡得很熟的小小人儿,浑然不觉有人正在观看她的睡相,依然张着小嘴打呼,还睡得东倒西歪。 苗景毅的面颊抽动一下,愈看她,他的脸愈黑,怒火呈倍数飙高。 都几点了?他这个主人已经起床等着吃早饭,而她这个不尽责的笨女佣还在睡,不但睡,还舒服地打呼。 他忍住想一脚把她踹下床的冲动,伸手推推她,用过度压抑而僵硬的语调,幽幽地开口。「我的早餐呢?」 「唔?」苹儿好梦正酣,突然被人叫醒,眼睛根本还睁不开,小嘴儿已下意识露出酣眠的甜笑。 「我在问我的早餐。」可怕的声音,比北极圈的冰山还要冷。 「什么早餐?」苹儿总算勉强撑开眼皮,意识混沌地看着站在她床前的黑脸男人。 黑脸……男、男人?! 「喝!」苹儿猛然吃了一惊,吓得连忙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他还是那张可怕的包公脸,居高临下瞪着她。「我要吃早餐。」 「咦?」说到早餐,她摸摸肚子,它也在咕咕叫闹脾气了呢!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我也饿了呢,让我们一起──」 「不是我们,是-!」黑脸煞星冷冷打断她的自作多情。「-去做饭给我吃。」 「啊?」苹儿的动作霎时定格了。 呃……做早饭?她?可是── 十分钟后,苗景毅坐在客厅里翻阅报纸的财经版,研究最近几支股市绩优股的涨跌走势,苹儿却在厨房里瞪着炉具、锅子冒冷汗。 怎么办?她根本不会烧饭做菜呀!该向他坦白招认吗? 「怎么了?有任何问题吗?」 客厅传来苗景毅懒洋洋的疑问,苹儿连忙扬声喊道:「没、没有问题啦!」 呜,她还是没胆承认啦!要是被他知道她其实什么也不会,铁定会立刻被他丢出去。 以他的冷血无情,她毫不怀疑他会马上这么做。 「好吧,为了不饿肚子,-,不,是为了圆满达成任务,我决定拚了。」 苹儿从冰箱里取出几颗鸡蛋,决定煎蛋给他吃。 可是,鸡蛋应该怎么煎? 「总之,先把锅子烧热准没错。」苹儿喃喃说道,把锅子放到炉子上开火。 「然后,要加油吧?」她拿出一瓶画着豆子的塑胶瓶,把里头黄黄油油的液体整瓶倒进锅子里。 她把火开到最大,等到锅子里那些液体被加热到劈哩啪啦作响的时候,她才颤巍巍地拿起鸡蛋。 「该把蛋放进去了。」 她两手抓着四颗鸡蛋,来到锅子的上方,不断上窜的热气烫得她的小手迅速发红,她耐不住高温带给她的疼痛,慌忙将手一松,笨手笨脚地将带壳的鸡蛋丢进锅子里。 不过几秒钟,厨房里就发生了严重的爆炸事件。 「-煮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在客厅等得饥肠辘辘又不耐烦的苗景毅来到厨房,想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砰! 不料他才刚跨进厨房门口,就听到一声类似炮弹击发的声响,他浑身一震,立即蹲下来找地方就地掩蔽。 砰、砰、砰! 接着又传来三声闷响,他躲在门后,看见一坨黏糊糊的东西从眼前飞过,「啪」一声,黏在厨房门外的墙壁上,然后以极其恶心的姿态,缓缓地往下滑。 那是什么鬼东西? 苗景毅瞪大眼,差点连嘴都吓歪了。那是炸弹,不,是炸蛋! 他从那坨东西的颜色以及破碎的蛋壳认出,刚才从他眼前飞过去的,是一颗炸开的鸡蛋。 当那些鸡蛋爆炸所引起劈哩啪啦的声响消失后,厨房内逐渐归于平静,苗景毅缓缓起身打量自己的厨房,一看到厨房里宛如核爆现场的惨况,立即发出可怕的咆哮怒吼。 「笨蛋,-在干什么?!」 苹儿缩着脖子躲在墙角,藏匿在一只被她拿来权充盾牌的锅盖后头,张着骨碌碌的眼珠子,心虚又无辜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想煎蛋,可是鸡蛋突然炸开来了。」 苗景毅起身走到瓦斯炉前,先关掉还在燃烧的猛烈炉火,探头往锅里一看,差点没气昏。 「油放这么多,-到底是要煎蛋还是炸蛋?还有,-是白痴吗?-居然没把鸡蛋的蛋壳敲破,整颗蛋直接扔进去,呈现密闭状态的鸡蛋当然会爆开呀!」 「我……」苹儿将身子缩得更小,恨不得直接化为灰尘,消失在他面前算了。 苗景毅-起眼,像审视犯人般直盯着她。 「-到底会不会下厨?」一个懂得烹饪的正常人,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我……」苹儿心虚地垂下头,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的反应,间接回答了问题的答案,苗景毅怒极反笑,但那笑容,远比他的大声咆哮还要可怕。 「很好,瞧瞧我捡到了什么?一只会撒谎的落难小猫。」他冷声嘲讽。 苹儿着急地解释:「不,对不起,我不该撒谎骗你,但是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到底怎么想的都无所谓了。」苗景毅轻声说道,那语调太轻、太温柔了,反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阿毅。」 「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欺骗我,-走吧,我不需要-了。」他酷脸一拉,扭头走出厨房。 「不要啦!你不要赶我走。」苹儿哭丧着脸跟在他屁股后头,低声哀求。 「废话少说,-给我滚。」苗景毅大声怒吼,终于彻底抓狂了。 「呜……哇……」苹儿从来不曾这么被人凶过,因为惊吓和委屈,立即张嘴放声大哭。 「-哭什么?!」苗景毅更生气地大吼。 明明是她不好,她还敢哭?气人的是,她那像是被抛弃似的孩子哭声,居然令他感到小小的良心不安。 该死!到底关他什么事呀?为什么他非得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笨蛋不可?他烦躁地抹了把脸。 「呜呜呜……」苹儿还在哇哇大哭,像即将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不断用手背抹眼泪。 「吵死了,-给我出去。」她的哭声惹得他心烦意乱,怒极之下扯住她的手,毫不怜惜地拖往大门口。 他打开门,粗鲁地将她推出去。 「我推翻收留-的决定,-别再回来了,永不再见。」 说完,他像隔绝什么致命病毒似的,飞快关上门,将她关在门外。 「阿毅,你开门呀。」 苹儿不死心地在外头又敲又喊。 「苗景毅,开门啦,呜呜……」 她一边哭着,一边在门外大喊,喊了好久,那扇门还是紧紧闭着,连动也没动一下。 她哭累了、喊累了,这才终于相信他不会再理她了。 现在怎么办?她仰起头,无奈对着天空说话。 「碧姬儿阿──不,碧姬儿姐姐,苗景毅把我赶出来了,我感化不了他,该怎么办?」 苹儿死心绝望了,瘪起颤抖的嘴儿,哭肿的眼茫然望向这个陌生的世界。 苗景毅把她赶出来,碧姬儿姐姐也不理她,她该怎么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她想,她应该先离开这个地方才对。毕竟,他一定不想再看见她了。 苹儿又回头望了苗景毅紧闭的大门一眼,这才黯然转身离开。 一双犹冒着怒火的冷峻黑眸,在高处定定地目送她离开。离开苗景毅的住处之后,苹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她身上奇怪的服装,引来不少侧目的眼光。 「-,-穿得好怪异,从哪儿来的?」几名不良少年拦住她,神情极为轻浮。 苹儿略抬起头,意兴阑珊地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喂,-这女人很-喔,我们跟-说话,-没听见吗?」其中一人很不高兴她对他们忽视的态度,气吼吼地拉住她。 「放开我。」他揪得她好痛,苹儿立刻大叫。 「嘿,-长得还满可爱的,-自己一个人吗?跟我们去玩玩吧!」另一人色——地盯着苹儿白色薄衫下丰腴的身躯。 「我才不要。」苹儿生气地瞪着他们,这些人的笑容好讨厌,苗景毅虽然又凶又冷血,可是才不像这些人这么讨厌。 「别这样嘛,跟我们去玩吧!」几个人发现好玩的猎物,立刻上前把她围住。 「-,她好像真的是一个人耶。」他们四处看了看,大家虽然见到他们骚扰苹儿,可是都立刻把头转开,假装没看见,没人敢多看一眼,更没人敢说话。 这样的反应,壮大了他们的胆子。 「那好,把她架走,带回去慢慢玩。」说话的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好,太好了。」几个不良少年恶向胆边生,居然打算当街绑走落单的苹儿。「跟我们走。」 「我不要跟你们走,放开我。」苹儿不喜欢他们,不想跟他们走,便和他们激烈拉扯起来。 「请你们帮我。」苹儿赶紧向路人求救,但是大家好像怕惹上什么麻烦似的,忙不迭将视线转开,甚至躲得远远的,苹儿顿时对人类感到好失望。 「嘿嘿,不会有人来救-的,快给我走。噢,shit!」一个人想把她推上车,却被她张嘴咬了一口,立刻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啊!」苹儿捂着脸颊,眼眶里立即涌出泪珠。 「臭女人,-最好给我识相一点。」那人凶狠地警告,按着苹儿,准备用蛮力将她强押上车。 这时── 「放开她。」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声音,幽魂似的,冷冷的、轻轻的,但是教人听了浑身发麻。 「你是谁呀?」 他们转过头,看见一名瘦高的男子站在他们背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只是目光很冷。 「阿毅?!呜……」看见他出现,又惊又怕的苹儿立即放声大哭。 「安静点,别哭了。」苗景毅冷淡命令,没多看她一眼。 「嗯。」苹儿立即点头,乖乖抹去眼泪。 几名不良少年看了看他们俩,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你想英雄救美吗?那得先问问我们的拳头才行。」 知道苹儿不是独自一人,他们其实已经想放弃了,因为并不想惹麻烦,但若是就这样走人,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他们决定把苗景毅痛打一顿,逞逞威风再走。 于是他们放开苹儿,转而围住苗景毅。 「阿毅!」苹儿担心地喊道,关注地看着他。 「我不会有事的,-走远一点,别碍着我。」他又冷淡命令,视线直盯着几名恶少。 「噢,好。」苹儿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于是听话地转身跑开约五步远,还找了根电线杆做为掩蔽。 接下来,几名不良少年围攻苗景毅一人,出手毫不留情,显然是想打他出气。 可是苗景毅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为了自保,他早就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拳脚功夫。 团结力量大,一开始,几名少年居于上风,不过很快地被苗景毅一一打散后,就开始乱了阵脚,他正好各个击破。最后── 没有最后!因为他们才打到一半,警察就赶来了。 人性终究不是太坏,总算有人看不过去,打电话报了警,将一帮不良少年全部逮回警局。 「呜……阿毅。」 警察带走不良少年后,苹儿立即扑进苗景毅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我好害怕喔,还以为会被他们抓走,幸好、幸好你来了。」 「放开我。」苗景毅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种蠢事。 他干嘛救她呀?! 只因为她哭得很可怜?还是因为她离开时的模样像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所以他就像疯子似的,一路偷偷跟踪她? 苗景毅很生气──对自己生气,气得想揍多管闲事的自己一顿。 「喔!」他那生人勿近的难看脸色,让苹儿怯怯地松开手。 「阿毅,谢谢你。」苹儿羞涩地微笑,真心地向他道谢。「谢谢你特地来救我,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正好路过,不是特地来救-的。」苗景毅别扭地全盘否认自己的英雄事迹。 这样的鬼话,应该不会有人相信,但,还是有人相信──苹儿相信了。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作多情的难堪与浓烈的失望。 「噢,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特地来救她的,只是正好路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改变过心意,是她误会了。 苹儿快被失落击垮了,她的眼睛有些刺痛,鼻头酸酸的,但是她忍住痛哭的冲动,佯装平静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再见。」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说不定他会以为她是故意装可怜,她不想再让他感到厌烦与困扰。 「该死的!-要去哪里?」苗景毅见她当真转身就走,气得一把扯住她的手。 「-以为-还能去哪里?」气死了!干嘛这样逞强? 「不然我能怎样?你都把我赶出来了。」原本强忍眼泪的苹儿立刻又大哭了起来。 她用眼泪掩饰惊恐,刚才她真的好怕好怕。 「好了,算我不对好不好?-别哭了。」苗景毅粗声粗气地低嚷,从口袋取出自己的手帕,不自在塞进她手里。「把眼泪擦一擦,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苹儿接过手帕,不客气地拿来擦眼泪、抹鼻涕。 「算了,-跟我回去吧!」顿了半晌,苗景毅认命地道。 算他倒楣,谁教正好是他捡到她呢?她不会烧饭洗衣就算了,赔钱养她他也认了,只要别再让他那芝麻大的良心感到不安就行了。 苹儿擦眼泪的动作立即停住,惊喜地抬头。「你答应收留我了?」 因为不敢置信,所以她没有太惊喜的表情。 「废话。」苗景毅不自在地瞪她一眼。「-要就跟我回家,不要就走开,少-哩-嗦的。」想害他尴尬吗? 「噢,阿毅。」 苹儿不管他乐不乐意,硬是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又喊又跳。「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坏的人,你果然还有救。」 「碧姬儿姐姐,我决定要留下来,帮助他诚心悔改,我一定会达成任务的。」苹儿仰头对着天际兴奋大喊,不在乎碧姬儿听不听得到。 「闭、嘴。」路人都回头看他们,苗景毅窘迫地低吼。 他后悔了,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承诺呀? 「阿毅,我们回家吧,嘻嘻嘻。」苹儿才不让他反悔呢,死命抱着他的手臂,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苗景毅闷不吭声地脱下连帽的外套,要她穿上,然后帮她拉起帽子。 「谢谢!阿毅,你对我真好。」苹儿甜甜笑道,然而走没两步,突然── 咕噜噜…… 一阵怪异的声响传来,苗景毅和苹儿同时一愣,停住脚步。 苗景毅缓缓转过头,直盯着苹儿。 「嘿嘿……」苹儿的粉脸红得像根辣椒,捂着不争气的肚皮,尴尬地打哈哈。「我好像有点饿了,哈哈哈。」 「这么响亮的声音,恐怕不是有点饿,而是很饿、很饿了吧?」他嘲讽地斜睨着她,佩服她在这种时候还会感到肚子饿。 「嘿嘿……」苹儿还是一径儿傻笑。 「我也没吃早餐,去买点东西回去吃吧!」 「好啊好啊!」苹儿忙不迭点头。 昨晚的泡面好好吃,她想这里的早餐一定也很好吃。 她忽然觉得,当这里的人其实也满不错的。 嘻嘻! 第三章 买了早餐,提着装得鼓鼓的塑胶袋,苹儿好满足地笑着,真想赶快回到家,把这些东西全都塞进肚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想弥补她的精神创伤,今天苗景毅难得慷慨,凡是她觉得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他全都买下来给她,让苹儿第一次感受到被他宠爱的幸福。 前一秒钟,她还提着满满一袋早餐满足地微笑,下一秒,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堆人,跌跤似的直扑到他们面前。 「苗先生啊!」 「喝!」苹儿吓得倒退两步。这些人是谁? 而苗景毅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场面,脸色半分未变,只是冷冷盯着那些像是看见救世主降临的人们。 苹儿睁大眼,看着那群趴跪在他们面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们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看起来非常可怜。 「苗先生,求你可怜我们,放过我们吧!」 带头的中年男子不顾尊严,放声大哭,其他人也跟着拚命哀求。 「是啊,求你可怜我们,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只剩那间房子而已,求你不要拿走它,我们会努力赚钱把债还清的。」 「怎么还?」苗景毅睨着他们,冷声反问。 如果还得起,就不用拿房子来典当了,如今他们还要撒这种谎,自欺欺人。 消瘦憔悴的妇人急忙说:「孩子们可以休学,我会去工作,我先生也会努力赚钱的。」 「对啊对啊!我准备开一间餐饮店,现在正在找人入股投资,等我赚了钱,一定会马上还你,求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求求你。」 男人伏地拚命磕头,身后一大家子也全跟着猛磕头,苹儿见了也眼眶发红,觉得心好酸。 苗景毅神情却愈加冷冽,他不屑地注视趴跪在地的中年男子,幽冷地开口:「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你们会有今天,全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像是受到污辱,愤慨地爬起来,哽咽地哭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知道我们是多么辛苦在求生存吗?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怎么会了解我们的痛苦?」 「是啊是啊!阿毅,帮帮他们吧,他们真的好可怜喔!」苹儿已经忍不住,贡献出同情的热泪。 「不可能,-要陪他们耗,随-的便,恕不奉陪。」苗景毅冷冷地瞪她一眼,径自调头走人。 「-,阿毅。」无论苹儿怎么喊,苗景毅就是不理不睬,板着脸,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怎么走掉了?」苹儿嘀咕着转头,一见到那些万分期盼,却又落得失望下场的悲伤脸孔,她就觉得极度不忍。 「呃……对不起,我劝不了他。」她低着头,说得都快哭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落寞地转身离去。 他的妻子也牵着孩子的手准备离去,可是孩子站着不肯走,两眼直盯着苹儿手上香喷喷的早餐,猛吞口水。 苹儿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塑胶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肚子饿了啊?那么这袋早餐给你们吧,你们带回去慢慢吃。」 「小姐,谢谢-!-真好心。」妇人感动地哭了,接过一大袋早餐,不断地点头道谢。 一家人离去后,苹儿立刻噘起小嘴,转身大步走回屋里去,她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bbs.fmx***bbs.fmx***bbs.fmx*** 走进屋子里,苗景毅正满不在乎地坐在桌前吃早餐。 见他对外头那一家人的苦境丝毫不以为意,苹儿觉得好失望,立刻蹙起眉头质问:「阿毅,你刚才为什么不肯帮那家人呢?他们好可怜耶,孩子都饿肚子没饭吃,你还要把他们的房子抢走,这样太可恶了。」 「我说过,那是他们的父亲种的因,才会结出这样的果,全是他们咎由自取,怪得了别人吗?就算我帮了他们也是白帮,平白浪费钱罢了。」苗景毅冷冷回答,继续大口进食。 「你为什么这么说?」苹儿小手插在腰肢上,开始对他说起长篇大道理。「他们的爸爸也很认真呀,努力想开店赚钱还债,并养活他们一家老小,你怎能说帮他也是白帮呢?」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哼!他努力?他如何努力?都到了这时候,他还在做他的老板梦,不肯脚踏实地找份工作,靠自己的劳力赚钱。一个好高骛远,还把一家老小的生计拿来做赌注的人,值得同情吗?一个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悔悟,还想着要开店当老板的人,帮了有用吗?」 而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天真又不自量力的人,像这样的人,死一百个他也不觉得可惜。 「这……」苹儿呆住了,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这层道理,只觉得他们哭哭啼啼的很可怜。「可是、可是他们就是很可怜嘛!」 虽然现在知道男主人不对,但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人喝西北风,穷到连小孩都吃不饱。 「阿毅,你帮帮他们好不好?」苹儿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替他们哀求。 「不帮!」苗景毅回答得非常干脆俐落。不帮就是不帮。 「好嘛,阿毅,你帮帮他们啦,我拜托你啦!」苹儿黏过去,像猫咪一样磨蹭着他撒娇。 「走开一点。」苗景毅向来冷情,不习惯别人这么黏着他,面颊顿时涨红。 「-?阿毅,你是在害羞吗?」苹儿新奇地研究他通红又别扭的俊颜。 「闭嘴。」苗景毅的脸更红了。 「——,阿毅这么容易害羞喔?好好玩喔!」苹儿活像发现新大陆,乐得手舞足蹈。 「我叫-闭嘴。」他瞪着她,真想拿颗馒头塞住她的嘴。 「嘿嘿,要我闭嘴可以啊,你答应帮助那家人,我就假装忘了这件事。」苹儿狡诈地提出交换条件。 「-休想。」他岂是那么容易摆弄的人? 「好,那我就去告诉大家噢!」说完,苹儿转身走向窗口,拉开窗户,朝外头大喊:「喂!你们大家听着,阿毅很容易脸红喔,他其实很──唔,唔唔!」 「-给我住嘴,-要害我住不下去是吗?」苗景毅气炸了,按着她的嘴把她从窗边拖回来。 他靠的就是这张凶恶的冷面孔,要是让人知道他其实很容易脸红,以后还混得下去吗? 「那你是答应帮他们-?」哼哼,要她闭嘴也是有条件的。 苗景毅恶狠狠地瞪着她,像在考虑该把她拿火烧、还是用水淹、或是用土埋? 他瞪人,苹儿也不甘示弱地用大眼睛回看他,死瞪了片刻,苗景毅宣告败阵投降。 「好,-去告诉他们,只要那男人肯安安分分找个工作养家活口,我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参与债务协商,慢慢分期把债还清。」 「真的吗?」苹儿其实不太懂他所说的什么债务协商、分期还债,但是只要他肯给他们一次机会,那就很棒了。 「谢谢你,阿毅。」苹儿开心地不断跳跃,还不害羞地抱紧他。 苗景毅慢慢习惯她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竟也不再抗议。 偏偏在这温馨的时刻,苹儿的肚子又── 咕噜噜! 苗景毅与苹儿再度愣住,然后对看一眼。 「-──」苗景毅看向她,发现她手上空空的。「-的早餐呢?」 「给刚才那些孩子了,他们一直盯着我的早餐,我想他们一定是饿了,有些不忍心,所以就把早餐全给他们了。」她很骄傲自己的表现,相信阿毅一定也会很感动才对。 谁知苗景毅只是冷笑,然后毫无同情心地吐出一句:「很好,现在-得饿肚子,直到中午才有饭吃。」 「啊,不要这样嘛!」苹儿立刻哭丧着脸求饶。「你那边还有,分我一点啦!」 「-想都别想。」苗景毅小气地把食物藏到一旁,连瞧都不让她瞧一眼。 哼,有肚量把自己的食物全给别人,怎么没脑子想想后果?割肉喂鹰也是佛陀的事,她这个笨蛋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要是不给她一点苦头吃,她会天真地以为世间的事全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可是我肚子好饿。」她要吃早餐啦! 「做梦。」苗景毅不但无情地说道,还故意夹起香喷喷的蛋饼吃给她看,故意咬得好痛快、嚼得好满足,存心要刺激她,让她反省一下自己冲动的行为。 「呜呜,给我吃一点啦!」苹儿望着他嘴边的蛋饼猛咽口水,恨不得冲上前,从他嘴边抢过来。 她眼巴巴瞧着他的可怜模样,就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到同情,但苗景毅岂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他大口咬着食物,决心不理会她那张可爱又可怜的小脸。 「好像很好吃耶,好想吃喔,呜……」 蛋饼煎得又q又香,但是吃进苗景毅的嘴里,却变得好像在吃干棉花,让他嚼之无味,难以下咽。 试问,在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在你面前猛盯着你的食物,你每咬下一口,那人就吸一次口水,这个样子,有谁还能吃得下去? 苗景毅瞪着手里最后半份蛋饼,再看看还一脸馋相死盯着他手中食物的苹儿,翻翻白眼,再次认输了。 「真是败给-了,吃吧!」苗景毅放下剩下一半的蛋饼,起身走开。 「谢谢你。」苹儿立刻欣喜地在他的位子坐下,不客气地拿起蛋饼大快朵颐。 「唔,果然好好吃喔!」苹儿眼角含泪地吃起来,好不感动。 而苗景毅看了,只能摇摇头,怪自己意志软弱。 ***bbs.fmx***bbs.fmx***bbs.fmx*** 出门上班后,苗景毅人在公司,心里却总是惦记着家里。 如此记挂着一个人,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不晓得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闯出什么祸事?早上的「炸蛋」事件,让他不得不如此担心。 都快一点了,不知道她找到东西吃了没有? 出门前他给了她一千块,足够她买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善心大发,把一千元随便给人家,或是买了东西却看到那个人很可怜,于是又转送给人家吃,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他愈想愈不放心,破天荒地在上班时间跑回家,只为了确定她没把自己弄死,或是没有因为饥饿昏倒在半路上。 他匆忙赶回家,一进门,却看见一个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的女人。 苗景毅去上班之后,苹儿无聊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他一再吩咐她不许胡乱出去吓人,或是在家中制造事端,所以她只好乖乖躺着不敢乱动,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她看见了桌上的遥控器。 这是什么? 印象中,她曾看过苗景毅拿来按啊按的,然后那台黑黑的方形机器就会出现一些人在说话或是唱歌。 她现在好无聊,叫他们出来唱歌给她听吧!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摇控,研究了半天,还是看不懂,于是她随便乱按。 咦,不会动?又按,还是没反应!再按── 啪!电视应声开启,瞎猫碰着死耗子,居然给她胡乱按到了。 「-,有了。」看见方框框里的人跑出来说话,她开始坐下来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因为没学会转台,又怕把画面转不见,所以她不敢再乱动遥控,就这么坐着,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一直看下去。 从看不懂的政论节目、烹饪节目,到综艺节目、卡通,最后迷上了连续剧。 当剧中的女主角被男主角抛弃,而走进海里自尽时,她哭得好大声,还焦急地想冲出门去,找人来救快被淹死的女主角。 苗景毅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呜呜,阿毅,你回来得正好。」见到他,苹儿高兴得又迸出眼泪。「她快淹死了,你赶快去救她。」 「谁?」在他的屋子里,有谁会淹死?难道是快被洗脸台的水淹死的蚂蚁?还是快被马桶里的水淹死的蟑螂? 「那个女生有了小宝宝,可是她喜欢的男生却不肯娶她,她就跑去跳海。哎,先别说那么多了!你赶快去救她,你看她快要淹死了。」 苗景毅朝她所指的方向一看,脸上露出错愕的滑稽表情。 电视?! 「阿毅,你别发呆了,快点救她呀!」苹儿着急地催促道。 「那个──苹儿。」苗景毅转身面向她,严肃地开口。「-听我说……」 「不能等会儿再说吗?先去救她嘛!」苹儿为难地问。 「苹儿,那不是真的。」 「啊?」 「那是一出戏,他们是在演戏。」 「演戏?」 「对!所以这些人都是演员,有个叫做导演的人指导他们该怎么演戏,而这些桥段,都是编剧编排的。」 「所以说,根本没有跳海这回事?一切都是假的?」她有点明白了。 她原以为,这台电视机看见的是人间某处所发生的真实事件,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没错,跳海只是做做样子,而且我猜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她。」 他话才刚说完,就见一个年轻男子大声呼喊女主角的名字,慌慌张张地跳进海里救她。 苹儿小嘴儿张成o字型,双眼崇拜地看着他。 「真的耶!阿毅,你好厉害喔,你是编剧吗?不然你怎么知道?」 「这种戏剧都是这么演的。」他只差没告诉她,这些洒狗血的三流连续剧,剧本都是差不多的。 「呜,好可恶!害我哭得这么惨,结果居然是骗人的。」苹儿又哭了,为了自己浪费掉的眼泪,流下懊恼的泪水。 「傻瓜。」苗景毅勾起嘴角,怜惜地用力揉揉她的头。 世间居然有人这么单纯,虽说她本来就是个怪女孩,但是身在尔虞我诈的现实社会中,有这样的人相伴,反而更显现出纯真自然的珍贵,看着她天真的表情,好像一切世俗的压力都会消失不见。 「阿毅,你知道吗……」苹儿撒娇地投进他怀里,嘟囔控诉着连续剧如何骗取她的眼泪。 「-呀,真傻。」她的身躯娇小玲珑,温暖而柔软,苗景毅不由自主收拢着双臂,眷恋地搂得更紧。 愈是孤寂冷漠的人,愈是渴望温暖的怀抱,像他就是!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项间,闭上眼,偷偷汲取一点温情。 ***bbs.fmx***bbs.fmx***bbs.fmx*** 确定苹儿安然无恙之后,苗景毅再度回到公司,全心投注在工作里,继续累积他的财富。 他爱钱,也需要金钱,没有金钱与权势的人生,他无法想象。所以他拚了命地赚,不惜刨人之骨、食人之肉、吸人之血,即使人们说他丧尽天良,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有错。 没有能力的弱者受人宰割,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何错之有?妄想他会改变的人太天真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 「苗总,天波银行的吴总裁前来拜访。」女秘书进来通报。 「请他进来。」他连忙合上看了一半的档案夹,起身迎接。 吴天波是天波银行的总裁,表面上经营的是正正当当的金融业,但是骨子里却和他一样,为了赚取暴利,无所不用其极,因此他一直极力想争取吴天波入股,投资他的融资公司。 只要吴天波肯入股,他相信对于自己的事业绝对是如虎添翼,只可惜吴天波为人好色却心机深沉,他送过几个高级应召女郎做为见面礼打通关系,吴天波都毫不客气地享用了,可是对于入股之事,却是推三阻四借故推托。 苗景毅知道吴天波其实也很有兴趣入股,目前只是在吊他的胃口,磨损他的耐性,等他焦急浮躁之时,吴天波再表明入股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他必定会因为浮躁而做出更多的让步。 吴天波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响亮,可惜他苗景毅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陪他耗,不急于这一时。 「苗老弟,好久不见了。」 吴天波一进门就哈哈大笑,还和他称兄道弟,一副好哥儿们的样子,其实他们俩都心怀鬼胎,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吴总裁,您客气了!来,这边请坐。」苗景毅按下分机,吩咐秘书送杯上好的咖啡进来。 「哈哈,苗老弟,最近应该过得还不错吧?我听说你又并购了几间公司,事业想必是愈做愈大-!」吴天波笑着打探。 「还好,托您的福。」苗景毅语多保留,吴天波愈想知道,他偏刻意不多说,看看届时沉不住气的人是谁。 「那很好,恭喜啦!」吴天波有点悻悻然,但脸上还是挂着虚伪的笑容。 这时,女秘书送来咖啡,吴天波一看女秘书的容貌顿时大感失望。 「-?你的秘书怎么换人了,上回那个大美女呢?」 每回来苗景毅这儿坐坐,吃吃免钱的豆腐,也是他的乐趣之一,可是原本娇艳动人的女秘书怎么变成一个相貌身材不怎么样,穿着又古板的老女人? 「喔,她离职了,这位是新请的秘书,姓周。」苗景毅脸上表情万般正经,心里却在痛快大笑。 这匹老色狼每回来拜访,都当他这儿是免费的摸摸茶茶馆,总是借故偷摸女秘书的手儿或是屁股,多任秘书都因为不堪他的骚扰,愤而离职,害苗景毅三天两头找秘书,工作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这回,他为了防堵他这匹色狼,特地找了一位身材、外貌最不出色的中年女秘书,省得又让他「摸」跑了。 啐!吴天波心里失望透顶,脸上却还是硬挤出笑容。「那也好,长相不出色的女人,应该会比较认真工作。」 「其实倒还好。我的历任秘书,工作能力都不差,她们会离职,大概是环境的缘故。」若不是你这匹老色狼,她们可以待得更久。 吴天波只能干干陪笑,赶紧转移话题。 「啊,对了!苗老弟,今天来是要跟你谈谈上回提到的那件借贷案……」 就这样,吴天波一坐就是一下午,下班之后,还想邀他上酒店。 若是平常,苗景毅不会拒绝他,但是想到苹儿一个人在家,他老是惦记着她,于是婉拒了吴天波的提议,明知他一定会不高兴,他还是拒绝了。 「苗老弟,你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家里养了什么『宠物』啊?」吴天波指的宠物,当然就是性感妖娆的女人。 「宠物?应该算是吧!」仔细一想,他照顾苹儿,不正像照顾捡到的猫狗?说她是他的宠物,也算正确啦! 「既然这样,改天应该不介意介绍给我认识吧?」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吴天波全都有兴趣认识。 「那没问题。」 苗景毅随口敷衍,心思已经飞回家里了。 第四章 苹儿来到他家两个礼拜之后,苗景毅终于决定带她出门购物。 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有换洗的衣物,老穿他的衣服也不是办法,另一方面是她太单「蠢」,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教导她慢慢适应这个社会,这样就算将来有一天,他无法再陪在她身边,也不必担心她会饿死。 幸好,经过这阵子的电视教育,苹儿已经社会化得很不错,出门也不会再闹大笑话了。 「阿毅,你帮我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谢谢你。」 逛完了百货公司整层的少淑女服饰专柜,苹儿抱着一袋又一袋的战利品,想到自己拥有这么多衣服,便开心得蹦蹦跳跳。 「咳,我想──」苗景毅有些不自在地瞄了瞄她的胸前。「-可能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以前在那个什么非洲小国大概没有穿胸衣的必要,可是这里毕竟是台湾,成年女性不穿内衣不但不礼貌,也有穿帮之虞。 「什么东西呀?」苹儿愣愣地跟着面色窘迫的苗景毅,来到内衣专柜前。 当她看到架子上那些又薄又小的女性内衣时,立即放声大笑。 「哈,好好笑喔!这些衣服这么小,是给小娃娃穿的吗?」 卖内衣的专柜小姐当场脸黑了一半,以为她是来闹场的,差点没拿扫把出来赶人。幸好苗景毅及时阻止苹儿── 「别乱说。」 他转向面露不悦的专柜小姐,难得地挤出客气的笑容。「麻烦-替她找一些适合她的内衣裤。」 「噢,好的,没问题。」 专柜小姐被他英俊的笑脸迷去了半条魂,顿时忘了刚才苹儿是怎样嘲笑她家的内衣。 「那我先帮-量量尺寸。」 专柜小姐用布尺量了她的胸部中围以及下围,知道她穿的尺寸、罩杯之后,便开始帮她挑内衣。 「您看看这套怎样?还有这套也不错。」 专柜小姐毕竟是生意人,为了拚业绩,她尽挑些贵的。 苗景毅不经意瞄了眼,发现专柜小姐都挑些大红深紫的内衣裤,连忙阻止道:「这些鲜艳的色彩不适合她,麻烦-找素雅一点的颜色给她。」 「噢,好吧!」专柜小姐悻悻然把刚挑好的内衣摆回去,拿了些粉嫩的少女内衣,领着苹儿进去试穿。 然而不到一分钟,苹儿便尖叫着从更衣室里逃出来。 「阿毅,好可怕,她要脱我的衣服。」 她控诉地指着气急败坏跟出来的专柜小姐,俨然把她当成居心叵测的女色狼。 「小姐,-这样跑出来,我怎么帮-试穿呀?」专柜小姐快气死了,她怎么那么倒楣,遇到这种「傲客」呢? 「抱歉。」苗景毅只得赶紧赔礼,然后训斥苹儿:「苹儿,-不能随便跑出来,这位小姐是要教-怎么穿这些内衣,-得跟着她进去学习。」 「我不要嘛!」苹儿别开头,一口拒绝。「我不想穿那些奇怪的小衣服。」 「听话。」苗景毅拧起眉头,严肃地劝道:「-不能不穿那些东西,除非-永远不想出门了。」 这是事实,也是警告。她别以为自己可以不穿内衣,随便在外头闲晃。 「可是……」苹儿垂下脑袋,委屈地扁起小嘴。 「乖一点,赶快进去试穿。」苗景毅拍拍她小巧的臀,要她乖乖跟着专柜小姐进去更衣室。 「可是我……」苹儿万分不愿离去,频频回头看他。「阿毅,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什么?别胡闹了!我怎能──」看见她的眼神,苗景毅的大吼突然顿住了。 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好畏怯、好无依,好像是发现自己即将被卖掉的小孩。 她在害怕,怕自己一从更衣室出来,他就不见了吗? 过去的他,确实很有可能做这种事。 原来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原本想斥责她的苗景毅,顿时忘了自己原本想骂她的话。 况且,她会做出这种提议,并不是不知羞耻,他知道她没有邪念。 在她单纯的观念里,并没有男女之别,只有亲疏之分。专柜小姐虽是女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苗景毅虽是男的,却是她唯一熟悉的人,所以她才希望他进去陪她。她这样想,有错吗? 苗景毅沉默了。 专柜小姐巴不得赶快打发这对「傲客」,也连忙挤出笑容,在一旁鼓吹道:「是啊,先生,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进来陪她试穿嘛,反正都是男女朋友呀,没有差啦!」 「我们才不是!唔,算了。」苗景毅咽下冲到嘴边的反驳,僵硬地点点头。 「谢谢你,阿毅。」 苹儿欣喜地拉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手。 苗景毅嘴角微微上扬,有点喜欢她的黏人与撒娇。 被人依赖的感觉,其实还不坏。 ***bbs.fmx***bbs.fmx***bbs.fmx*** 进入更衣室后,专柜小姐拉上布帘,要苹儿脱掉上衣。 因为有苗景毅在一旁陪着她,所以这回苹儿很快就把衣服脱了。 苗景毅礼貌地转身背对着她们,听着后头传来衣料摩擦的——声,还有苹儿像好奇宝宝一样多的问题,终于专柜小姐在自己发疯前,帮她把内衣穿好了。 「好了,先生,你看这样可以吗?」专柜小姐勉强堆起笑容,询问他的意见,她一看就知道谁才是荷包里有钱的那一位。 苗景毅转过头,本来只想匆匆看一眼就好,不过眼前那副略微丰腴、但是绝对成熟性感的迷人身躯,却让他惊骇得瞪大眼,忘了将头转回去。 「苹儿?」他不是很确定地喊道。 这不可能是苹儿吧?那个娇娇憨憨,孩童似的天真苹儿,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惹火的魔鬼身材? 「看不出来吧?这位小姐个子虽然娇小,但是发育相当好,你瞧,她得穿到d罩杯才行。」专柜小姐暧昧地微笑暗示。「先生真是幸福哪。」 苹儿则是微微羞涩地看着他,期待地问:「阿毅,好不好看?」 「嗯……」苗景毅喉头干涩,像要喷出火来。 他粗哑的声音引起专柜小姐的疑惑,她转头一看他,立即诧异地张大嘴。 「先、先生?」 「嗯?」苗景毅呆滞回答,视线依然停留在苹儿身上。 「您要不要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您……流鼻血了。」专柜小姐尴尬地笑了。 「喔,是吗?」 苗景毅相当镇定地举起衣袖,将缓缓从鼻孔流出的红色液体抹去。 「这套内衣很好,请替我们结帐吧!」 「那么其他几件内衣……」 「尺寸一样的,就一起结吧!身上那件不必脱下来了,让她把外衣穿上去就行了。」 「噢,好的。」 听到他要购买这么多套,专柜小姐乐得连忙照办。 苗景毅再看苹儿令人喷鼻血的清纯性感模样一眼,然后飞快将头转开,大步离开试衣间。 买完内衣,苹儿今晚的采购行程才告一段落,他带着又增加一大袋战利品的苹儿,来到停车场开车。 刚发动引擎,车子还没驶离,正好有个人提着超大的超市购物袋,慢吞吞地从他们的汽车面前走过。 「等一等!」苗景毅看见那个大瞒物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几号了?」其实,他是自问的成分居多。 「嗯……我不知道耶!」 苹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对她来说,时间与日期实在不是很重要的事。 「是不是又到了月底?」他急忙举起右手看表,瑞士手工名表上有精确的日历窗。 他-眼就着停车场内微弱的灯光一看,顿时大惊。「二十九号了,糟糕。」 说完,他急忙熄火,解开刚系上的安全带跳下车。 「你怎么了?」苹儿愣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 「快点下车,我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结果,他不只买了一点,而是搬了一大堆速食面等救急粮食,活像要去逃难。 ***bbs.fmx***bbs.fmx***bbs.fmx*** 「阿毅,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买了大批粮食后,苗景毅将车开到一栋陌生的住宅门口,苹儿才好奇地问。 「送吃的东西来给一个朋友。」苗景毅头也不抬地道,忙着将一大袋食物搬下车。 「喔!」苹儿没再多问,不用他吩咐,便主动乖乖下车帮忙。 将东西搬到大门口后,苗景毅伸手按下电铃。 叮咚、叮咚…… 电铃响了很久,才慢慢被人打开来。 「阿、阿毅……是你吗?」 门被拉开,苹儿也听到有人喊苗景毅的名字,可是睁着大眼瞧了老半天,就是没看到门内有人。 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电视上所说的灵异事件吗? 兴奋又紧张的苹儿张大眼往门内猛瞧,苗景毅受不了地将她的头往下按,让她往地下看。「人在这里。」 「啊!」他这一按,她才看见原来开门的人趴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阿毅,你来救我了。」 那人面貌清秀,大概是因为饿了好几天,双颊凹陷、脸色苍白、满脸胡碴,活像被困在荒岛二十年的鲁宾逊。 他一见到有人来救他,便感动得流泪了。 「你搞什么鬼?!」苗景毅低咒着上前扶起他,随手将一个面包塞进他手里,让他先止止饥。 「你又让自己穷到没钱吃饭了?」他怒声质问,真的很想掐死他。 「朋友有困难,来跟我周转嘛……唔,好好吃。」那人大口咬着面包,不断说好吃。 「康介颐,你可以再白痴一点!有人像你这么软心肠,连自己仅有的最后一点钱,都慷慨借给别人吗?话说回来,有哪个人会冷血到挖光朋友的最后一毛钱?你确定这些人真的是你的朋友?」 苗景毅真的快被他气死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教了十年还是这个样子,他怎么那么倒楣,要当这种人的朋友? 噢!就因为当初年少时,没爹没娘又没人理的苗景毅,穷到差点饿死,是这个笨家伙把自己的便当、还有零用钱全拿去买东西给他吃,他才能活下来,从此之后,他便欠下这个笨蛋救命之恩。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每次都气得半死,他还是不能不理康介颐这个多了副软心肠,却少了半边脑子的蠢蛋。 「只要认识我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啊。」稍微填饱了肚子,康介颐逐渐有力气说话了。 「是啊,路上可怜的拾荒老人是你的朋友,邻居没钱订羊奶的小朋友是你的朋友,那些只会花天酒地、等到月底再来跟你伸手的寄生虫是你的朋友,就连诈骗集团都是你的朋友!康介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脑子,用理智判断?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的帮助。」 真是气死他也! 康介颐要真是个白痴、笨瓜加蠢蛋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是!知名学府中文系毕业,目前是专业小说与散文作家的他,收入其实颇高,只要懂得理财,绝对可以让自己活得优雅、过得宽裕。 偏偏他多愁善感,有副举世难得一见的超软心肠,只要听说别人有困难,哪怕自己身上只剩下一块钱,也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来帮助别人,所以他门下的「食客」众多,才会把原本收入颇高的他给拖垮。 孟尝君也养了三千食客,问题是人家就算养的是鸡鸣狗盗之辈,多少还是有点用处,而他呢?养的全是一群忘恩负义、没有良知的浑蛋。 没钱时就跑得不见人影,有钱时又像吸血虫一样全部聚拢过来,等吸光他身上的钱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拍拍屁股走人。一旦他领了丰厚的稿费,这些人又会再度出现,哭穷的哭穷、装可怜的装可怜,骗光他的钱之后,再度大摇大摆离去。 而再下一次,他还是会继续上当。 若不是他会在月底时前来接济他,他恐怕早就饿死了!像他这种笨蛋,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唔,等等!最近除了康介颐之外,他似乎还见过另外一个。他倏然转头,-起眼,瞪着正对他憨憨傻笑的苹儿。 这么一想,他才发现苹儿跟康介颐还真是半斤八两,两个人同样都是软心肠的蠢蛋。哼! 「你这栋房子还能留着真是奇迹!怎么没人打你这房子的主意?」苗景毅冷笑讽刺。 「唔,有啊!」康介颐从袋子里摸出第二个面包,继续大快朵颐。「有好几个人来借过地契,可是地契不知道被我塞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所以无法借给他们。」 听他的语气,似乎还颇为遗憾。 「你……」苗景毅十指蜷曲颤抖,拚命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 他死也不会告诉康介颐,是他帮他把地契藏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早被赶到路上喝西北风去了。 「-,阿毅?这个女孩是谁呀?好可爱喔!」一连吃了三个面包才填饱肚子的康介颐,这时才发现苹儿的存在。 「你好!」苹儿对他露齿微笑。 「-好,哇,-长得好可爱喔!白白嫩嫩的,好像陶瓷娃娃。」康介颐新奇地瞧着好友带来的女人。 「谢谢,你是阿毅的好朋友吗?」苹儿友善地笑着问。 「是啊!从国一开始,到现在都十几年了。」 「咦?真的吗?那你……」 友善的苹儿很快和康介颐热络地闲聊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有说有笑、和乐融融的样子,让苗景毅看了觉得非常刺眼,他讨厌康介颐盯着苹儿看──不,他更讨厌苹儿对着康介颐笑! 「-过来。」他板起脸,粗鲁地把苹儿拉到自己身后。 「你做什么呀?」苹儿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她和康介颐聊得正高兴呢! 「我们要回去了。」苗景毅脸色更难看,冷冷地对康介颐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最好头脑清楚一点,别再随便当散财童子了。」 「我知道了啦!」康介颐敦厚地搔搔头,一点都没被他吓到。 威胁不再帮他这种话,苗景毅已经不知说过几次了,但是每回到了月底,他还是会提着大批粮食前来拯救他,他早已看穿苗景毅狠不下心不理他,所以每次还是把自己搞得落魄狼狈,把他气得半死。 「哼!」 丢下不知第几次威胁,苗景毅硬拉着还想留下来聊天的苹儿,掉头离去。 ***bbs.fmx***bbs.fmx***bbs.fmx*** 「阿毅,你很不亲切耶!人家难得遇到可以谈天说话的伴,你为什么不让人家留下来多聊聊?」 回程的车上,苹儿嘟着嘴向他抱怨。 他一个礼拜起码有五天在上班,她一个人在家总是很寂寞啊,偶尔也会想和其他人谈谈天嘛! 「-想和介颐说话?-喜欢他?」苗景毅的利眸瞪向她,严厉质问。 只要想到她望着康介颐甜美微笑的模样,他就非常不高兴,好像有人抢走他最重要的宝贝。 他不喜欢原本只关注他、只依赖他的苹儿太接近其他人,尤其是男人!他要苹儿眼里只有他,只对他一个人笑。 他对苹儿强烈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苹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这么重要了? 他抿紧了唇,沉默不语,因为这个发现而震撼。 「阿毅?」苹儿纳闷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干嘛突然不理人了? 第五章 回到家,泡过她最爱的香氛泡泡浴之后,苹儿拿出晚上苗景毅刚买给他的小衣服,据说那叫内衣。 她按照专柜小姐教她穿戴的方法,将可爱的少女内衣穿上去。 可是她对着镜子东瞧西瞧半天,觉得好不习惯,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于是她转身跑出房间,来到苗景毅的卧房。 「阿毅,你帮我看看,这件小衣服是不是这样穿的?」 苗景毅正在桌前使用电脑,心里还气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冷冷地转头随意一瞧,想看看她在问什么,不料这一看,鼻孔立即喷出鲜红的液体。 「-──」他捂着鼻孔,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在他面前,站着一位清纯又性感的娇嫩少女,她拥有天使般纯洁的面孔,却有副海妖般的妖娆身材。 「-、-……谁教-穿成这样跑来?!」他一连说了好几次「-」,才终于能吼出来。 他的黑眸燃烧着火花,只可惜,他的「火花」是火气的火,不是欲火的火。 「我要你帮我看看穿这样有没有怪怪的嘛,好像紧紧的,不太舒服耶。」 苹儿低头努力瞧着怪异之处,苗景毅痛苦地低吟一声,喷出更多鼻血。 「-到底懂不懂得男女有别?-的碧姬儿阿姨难道没有教-,不可以随便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吗?」他气愤地大吼。 那个名叫什么碧姬儿的老太婆光是养她,男女之别这么重要的事,难道都不教她的吗? 「没有耶!不可以随便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吗?」苹儿反过来好奇地询问,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她。 「当然不行。」苗景毅用可怕的音量大吼。 「为什么?」苹儿还是不解。 她知道人类有男有女,但是她从来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性别,反正都是同种类的动物嘛,阿毅好奇怪,干嘛要特别去介意性别? 「因为……」苗景毅顿时语塞,他该怎么对她解释男人与生俱来的性冲动? 「啊──」他又烦躁得想扯头发。 为什么他这么倒楣?莫名其妙捡到一个笨女人,带回家供她白吃白住,还要担任她的褓母、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现在还得兼任健康教育老师,教导她男女的生理差异。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阿毅?」苹儿纳闷地看着他。他怎么好像快疯了的样子? 「唔,算了。」他认了!早在捡到她的那一刻,他就该认了。 「苹儿,-知道婴儿是怎么来的吗?」他无奈地看着她,打算从最基本的性教育开始教起。 「婴儿?」苹儿想起那些白胖胖、软呼呼的可爱小东西,立即用力点头。「我知道啊!」 噢,她知道,至少她还不是太无知,太好了! 「婴儿是上帝赐与的嘛!」苹儿理所当然地回答。 苗景毅差点跌倒,知道她误会他的意思了,只得换个方式问她。 「不,苹儿,我指的是制造婴儿的过程-知道婴儿是怎么被制造出来吗?」 「我知道啊。」苹儿开始有点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么简单的问题。「婴儿就是上帝制造出来的嘛!」 「并不是好吗?!」苗景毅失控大吼,然后头疼地揉着额际。 「那婴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苹儿很有求知欲地求教。 「就是──欲望?-知道吗?只要是成年的人类,不管男人或女人都有欲望,因为欲望,贺尔蒙和肾上腺素会促使他们去做某件事,这样人类才能继续繁衍。」 望着苹儿更加迷惑的脸庞,苗景毅挫败地停下来,她的外表虽是成熟的女性,但许多方面却无知得像幼稚园的学生,他该怎么对这么无知的一个孩子,讲解人类复杂的繁殖功能? 苹儿歪头看看他,认真想了下之后问:「你是指『性』吗?」 「-知道?!」苗景毅喜出望外,原来,她也不是全然无知。 「当然知道啊!碧姬儿阿姨有教过我呀,不能纵容邪恶的欲望。像亚当与夏娃就是因为偷吃了伊甸园里的苹果,产生邪恶的欲望,才会被逐出天堂。」 「所以呢?为了不让男人的邪恶欲望有机可乘,那么就不能怎样?」苗景毅希冀地问,心想她应该明白了。 「就不能跑进伊甸园里偷摘苹果吃呀!」苹儿大声回答,还微笑着,肯定地点点头。 嗯,没错,就是这样! 苗景毅呆望着她半晌,然后幽幽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碧姬儿女士,请-以后在教育小朋友的时候,千万做好完整的性教育,不要拿苹果来搪塞无知的孩童。」 他的模样一点都不高兴,苹儿垮着脸失望地问:「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苗景毅已经无力又无言,懒得再多费唇舌了。 「反正,以后-不准再穿着这种小衣服出现在我面前,当然更不准赤身裸体-必须把上衣和裙子或是裤子穿好,扣好每一颗钮扣,才可以出现在我或是其他人面前,知道吗?」 「喔!」苹儿点点头,虽然不太懂,不过既然这是他的命令,那她只好乖乖遵守。 「好,那-回房去睡吧!」苗景毅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继续工作。 「好。」苹儿愣愣地往门外走去,脑中却想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片刻后,她停下脚步,迟疑地回过头。「阿毅?」 「嗯?」苗景毅停止书写资料的动作,回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那要穿袜子吗?」 苗景毅白眼一翻,气得差点口吐白沫。 他额际青筋爆凸,面颊肌肉一束束地抽动,但语调却诡异地温柔。「苹儿?」 「啊?」 「滚、去、睡、觉。」他再也受不了,将手中的铅笔用力一折,指着房门大声咆哮。 眼见喷火龙彻底抓狂了,苹儿赶紧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bbs.fmx***bbs.fmx***bbs.fmx*** 「阿毅,你回来了!」 苗景毅下班回到家,一进家门,便有个小粉蝶似的可人儿奔过来,兴奋地拉着他,叨叨絮絮地拚命说话。 不管他换拖鞋、挂外套、还是放公事包,她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聒噪的小嘴说个不停。闷了一天的话,她就等着他下班回来说给他听。 苗景毅嘴角微扬,默默地听她说。 共同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逐渐适应有对方的生活,也很习惯对方的存在,现在他们的生活争执变少了,平实温馨的感觉却增多了。 自从了解他为什么对人性充满不信任,而且如此渴望金钱权势的原因之后,苹儿对他多了一份谅解,少了许多责怪,遇到意见、想法巨大冲突的时候,她也不会再当面和他吵,而是采用柔性政策,以撒娇、赖皮的方式要他让步。 虽然他不见得每次都会听她的,但她感觉得出,他至少已经开始有些改变。 现在的他,想法感觉比较不那么晦暗,说话也不再那么讥诮、嘲讽,他性格中暴戾的一面消减许多,温和了不少呢! 想到这些全是自己的功劳,苹儿便禁不住有点小小的得意。 嘿嘿,相信碧姬儿阿姨见了,一定也会为她感到骄傲的。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带着她想要的「东西」,来这里找她了。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得跟阿毅说再见了?如果碧姬儿阿姨托付的「任务」达成了,她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呜,她不要! 苗景毅处理完所有琐事,在沙发上坐下休息,却见她站在那儿一下子蹙眉,一下子嘟嘴,嘴里还喃喃自语,丰富的表情,像在演连续剧,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 「我在想碧姬儿阿姨。」苹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脑中还想着刚才的问题。 苗景毅一听她提起碧姬儿,俊脸立即一沉,面孔阴鸷,冷声质问:「-无缘无故想起她做什么?」 「我在想,她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怪异的是,她并不是很期望碧姬儿阿姨的出现耶,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她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苗景毅产生误会,以为她已经厌倦陪伴他的生活,想要回家去了。 他倏然沉下脸,二话不说扭头走进卧房。 当苹儿沉思告一段落,转头想和苗景毅说话时,才发现── 他早就不见了! 她急忙追进他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阿毅。」她爬上床,摇摇他的手臂。 「干嘛?」他闭着眼懒得搭理,心情差劲透了。 「我肚子饿了。」她万般可怜地摸摸瘪瘪的小肚子,来到这里,她好像瘦了不少耶! 「又是吃?!」苗景毅快气炸了。这个笨蛋简直像鸟窝里的雏鸟,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张大嘴要找东西吃。 「我饿了嘛!」她眨巴着大眼,模样好无辜。 「-──」苗景毅气得浑身颤抖。在他心情这么晦暗的时候,她还有心情大吃吗? 好!吃吧吃吧,撑死-算了! 他立即翻身下床,带着她出门,报复性地将她带到吃到饱的欧式自助buffet,看看能不能将她的肚皮撑破。 ***bbs.fmx***bbs.fmx***bbs.fmx*** 「阿毅,等一等啦!」 开车回到家,苗景毅率先下车,而苹儿则是行动困难地跟在后头。 「走慢一点啦,呃,我肚子好胀,好难受喔!」她可能稍微多吃了点,但是她好爱那些叫做蛋糕的东西,甜滋滋、软绵绵的,好好吃。 苗景毅依然连句话也不说,径自快步向前走。 「阿毅呀,我终于找到你了。」 忽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冲过来抱着苗景毅痛哭。 「咦?」苗景毅没被吓到,走在后头的苹儿又被吓了一大跳。 这位老伯是谁呀? 「走开!」苗景毅斜眼瞪老人一眼,冷冷地推开他,大步走向他的家门口,老人却不死心地在后头又拉又扯,哭哭啼啼。 「阿毅啊,我是你的亲叔父呀,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老人边说边抹眼泪,哭得好不伤心。「你的堂弟出了车祸,全身瘫痪了,需要一大笔医药费,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哼!」 苗景毅扯着唇冷笑了下,压根不为所动,老人陡然放声大哭,粗干沙哑的哭号声,引来路人以及附近居民的围观。 「怎么回事?」 「好像有位老先生在哭耶!」 老人见有人围观,哭得更大声,更加伤心了。 「阿毅,难道你忘了,当年你爸爸生意失败自杀身亡,妈妈又入狱坐牢,是我一手把你养育大的?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认叔父、不管你瘫痪住院的堂弟吗?」 老人哭得声嘶力竭,浑身颤抖,围观的人个个满脸同情、义愤填膺,批评的声浪愈来愈大,大家开始严加挞伐无情无义的苗景毅。 「这个人真是忘恩负义。」 「对啊,我早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只是没想到他这样无情,连养大自己的亲叔父都弃之不顾。」 「真是可恶,有这种邻居,真是我们的耻辱。」 苹儿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老人,虽然老人哭得很大声,但是她一直觉得老人好像不是真的很伤心,像在演戏似的。 她仔细看着老人的动作,不经意发现老人在低头拭泪之际,嘴角却悄悄往上扬起,她立即发出惊呼。「啊!」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万恶」的苗景毅身上,没人看见这个画面,他们还在慷慨激昂地批判苗景毅。 「这种人,我们应该把他赶出我们社──啊!」 有人正在严厉批判时,苗景毅猛然转头瞪着他,那个人立即面红耳赤地住嘴。 「房子是我的,我高兴在这个社区住多久就住多久,谁有权利赶我走?我不管我叔父的死活,碍着各位了吗?」他冷冷地环视众人一圈,才又阴冷质问:「你们还有任何问题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敢再说话,事实上,他们连气都不敢吭。 只有苗景毅的叔父,还在一旁猛掉泪,哭得老泪纵横。 苗景毅不屑地瞄了眼,嘲讽地道:「亲爱的叔父,你可以不用再惺惺作态了,我不会给你半毛钱,景雄堂弟的死活,也与我无关!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这人!你简直没心没肺,和你妈一样,都不是人!」苗景毅的叔父开始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苗景毅恶狠狠地瞪着叔父,他要怎么辱骂他,他都无所谓,但是他不许叔父把他与母亲扯在一起。 他和她绝对不同! 「你们看,他连我这个叔父都想打啊!」老人假装恐惧,狡狯地大喊,围观的群众又响起一阵不齿的挞伐声。 「哎呀,您还没死心吗?苗老先生,苗景毅的薄情寡义,大家早就知道了,怎么您还没看透?」 一名年约四十几岁,苍白阴柔的男人挤开人群,像幽灵般的走了进来。 「您是?」苗景毅的叔父诧异地看着他。 「我是苗景毅大学时期的论文指导教授,邱关声。这个人,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混帐。」 邱关声一步步走向苗景毅,眼神中充满怨恨与不甘。 「当年,我为了指导他这个学生,可说是尽心尽力、不眠不休,不但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倾囊相授,还替他引荐几位知名大学研究所的教授,让他顺利升上了研究所。没想到──」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苗景毅,摇摇头,语带哽咽地说:「没想到他一顺利取得入学资格,就把我这个恩师踢到一旁,他甚至还窃取我的研究数据,做为自己的报告资料,而我因为提不出有力证据,连想为自己讨回公道都没办法。」 「什么?真是夭寿,怎么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啊?」 「赶快叫警察来把他抓走吧!」 众人的批判声浪瞬间增大,像是想用口水把苗景毅淹死。 「你们大家等一等。」苹儿急忙想阻止大家,要他们别冲动。 「欢迎去找警察啊!」苗景毅阴沉冷笑,若有所指地盯着自己的叔父以及自称为他掏心挖肺的指导教授。「如果他们肯来,我倒还有其他有趣的秘辛丑闻,想跟大家一起分享呢。」 苗景毅的叔父顿时哑口无言,而邱关声也瞬间脸色一变。 苗景毅不再为自己辩解,一说完话,径自转身开门进屋,不理会聚集在外的众人。 「啊,等一下嘛!」 眼见他就要关上大门,苹儿赶紧快步冲过去。她可不想被关在外头一整夜。 一关上大门,苹儿立刻听到苗景毅的叔父在外头哭天抢地,还有他的指导教授对他的血泪控诉,以及附近邻居的连声唾骂。 苗景毅站在客厅里,耳边听着外头传来的咒骂声,面孔冷凛地瞪着前方,身躯僵硬挺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看着这样的他,苹儿有点恐惧,那冷淡的神情,让她想起刚认识阿毅时,他那毫无感情的面孔。 苹儿顿时慌张起来,很怕他又变回那个冰冷无情的阿毅。 「阿毅。」她心疼又心惊地喊道。 「这下-应该明白了?」 他突然转过头,用冰珠般毫无情绪的眼眸,冷冷地瞧着她。 「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的,因为我就是这种没血没泪、无情无义的魔鬼!即使是上帝亲自下凡,也不可能感化得了我,所以-最好死心吧!」 「阿毅──」苗景毅抿着唇,径自走进卧房,将门关上。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苹儿心里好难过。 「阿毅……」 虽然她不够聪明世故,无法明确地洞悉人们复杂的想法,但是她感觉得出人性的善与恶,她知道阿毅不是大家口中那种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会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呢? 到底该怎么做…… ***bbs.fmx***bbs.fmx***bbs.fmx*** 「阿毅?」 深夜,苗景毅躺在床上许久,却难以入睡。 许多前尘往事,与难以消解的恩怨情仇,充斥在他的心头,让他怎么也无法平静入眠。 这时,有人打开他的房门,悄悄溜进来。 「-来做什么?」苗景毅懒洋洋地闭上眼。 他不想理会她,她要说什么,他不用问也知道。 她必定是要来责怪他对自己的叔父太狠心,骂他冷血无情,是个连圣人见了都会摇头的超级坏胚子。 「关于你叔父的事……」苹儿看着他,迟疑地开口。 「我叔父怎样?-也认为我该为那一家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他尖锐反问,掩饰心底的受伤。 「不是的,我相信你。」苹儿忽然大喊。 「什么?」苗景毅错愕地看着她。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如果是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管介颐大哥的死活,你会这么对待你叔父,一定是有原因的。」苹儿愿意相信他。 「-……」他诧异地瞪大眼,定定看着她。 多久了?已经多久不曾有人愿意相信他? 长久以来,大家只愿意相信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当他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浑蛋,有谁对他说过一句:我相信你?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到底怎样,但我就是觉得,你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没良心的坏人,一定是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原因,你才会这么无情对待他们的吧?」 「苹儿!」他的眼眶逐渐发热,鼻头泛起酸意,为了她愿意相信他而感动。 「是的,-说得没错,确实是有许多原因,我才这么痛恨他们两人。」回忆起往事,苗景毅满脸痛楚。 「我的父亲与我的叔父,他们兄弟的感情并不好,我十岁那年,我父亲因为投资失利,欠了一大笔债务,他却懦弱地自杀了,留下我与母亲。」 苹儿温柔望着他,静静地听他说。 「我父亲死后没多久,我母亲交到新的男朋友,并且和他同居,那个人不喜欢我,常常毒打我、凌虐我,我母亲却从来不管。」 「噢!你的母亲好糟糕。」苹儿不敢苟同地皱眉。 「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那个男人好吃懒做,而我母亲也没有工作能力,他们很快就因为缺钱而坐困愁城,这时候,他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主意?」什么主意? 「我母亲替我保了很多保险金──」苹儿正要开口询问,他已主动解释:「所谓的保险金,简单地说,就是在一个人过世之后,活着的亲人可以领到很多钱。」 「噢。」苹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为了得到巨额的保险金,我母亲伙同那个男人,好几次制造意外事故,企图谋杀我,但都被我阴错阳差的幸运逃过一劫。最后,那个男人失去耐性,逼迫我母亲亲自动手,于是在一个月色极美的夜晚,我母亲借着酒意壮胆,竟然把我按进装满水的浴缸里,想活活淹死我。」 想起童年时的事,苗景毅至今仍心痛不已。 「天哪!」苹儿只能发出惊叹,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来因为我剧烈挣扎,还趁隙大声呼叫,引来邻居报警救了我,但我母亲却因为这个案子被判刑入狱,没几年就病死在狱中,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我叔父收留我,将我接回去。」 「幸好,你还有个好心的叔父。」苹儿替他感到高兴。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是住进叔父家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苗景毅痛苦地讽笑。 第六章 「他不是因为怜悯你才收留你?」苹儿猜测。 「不是,那时候他正好想参选里长,需要藉由收养我来沽名钓誉,制造善人的形象,所以他才接我回去。 但是,他和我叔母都不喜欢我,认为我是吃闲饭的讨债鬼,所以他们在外人面前,总说得他们对我有多好,我还不满足,事实上,他们常常连白饭也舍不得给我吃,更别提吃菜吃肉了。」 「被他们收养后没两年,我升上国中,他们故意把我送到收费低廉却偏远的山区学校,我每天得一大清早走山路上学,而且没有钱吃午餐。但他们却告诉别人,他们送我进私立名校栽培我,那时候是介颐常常给我吃他的便当,或是拿自己的零用钱买东西给我吃,我才能撑过去。」 「喔,原来这就是你那么照顾介颐大哥的原因。」苹儿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对其他人都毫不留情的他,却对介颐大哥那么好。 「嗯,我知道介颐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也真心把他当成朋友。」虽然当他的朋友实在很倒楣。 「国中毕业后,我因为成绩优异,获得私立高中学杂费全免的优待,才能够继续升学,但是叔父叔母却嫉妒我的成绩比堂弟好,对我更加刻薄。甚至连除夕夜,他们都不准我和他们同桌吃饭,怕我吃掉好菜,所以把我锁在房间里,只在深夜时,送进来一碗冷掉的白饭。」 「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坏?」苹儿好生气,亏他叔父刚才还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哭诉自己有多可怜。 「我不在乎这些,反正我早就看透他们的为人,但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她。」苗景毅痛苦地低吼,语调哽咽。 「谁?」 「小雅,我高中时的女朋友,也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子。」 「噢。」苹儿听了,静静地点点头,心头却有点酸酸的。 她摸摸胸口,不知道这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和小雅真心相爱,也说好了将来要永远在一起,但是有一次约会时,不小心被我堂弟看见她,他竟也喜欢上小雅。他背着我偷偷追求她,小雅都不理他,没想到,我那卑鄙的堂弟气不过,便假借我的名义,把小雅约出来。」 「啊!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苹儿紧张地问。 「那禽兽……那禽兽竟然污辱了她。」苗景毅将脸埋进手心里,因为自责而低声啜泣。「我是那么珍爱她,把她当成易碎的花朵,小心地保护她,但那个卑鄙无耻的禽兽,却这样伤害她。」 「天呀!」原来真正邪恶的人不是阿毅,而是他的堂弟! 「事情发生后,我气得快疯了,冲去找我堂弟算帐,但我叔父叔母却护着他,强辩说是小雅主动勾引他,还讽刺小雅和我这种人交往,也不是什么好女孩。」 「他们居然这么说,真的是太可恶了!」苹儿忘了嫉妒,义愤填膺地挥舞小拳头。 「小雅顾及面子,不肯去报警,我堂弟就这么逍遥法外,但是小雅受到的伤害却怎么都难以抹灭。事情发生后,她整个人几乎崩溃,而且从那天起就休学了,也不再和我联络。这就是为什么我堂弟出了重大车祸,我却一点也不难过的原因,我只觉得报应来得太晚。」 「说得没错。」苹儿点头赞同。 虽然碧姬儿阿姨经常告诫她,希望她拥有宽大包容的胸襟,接纳人们所犯的各种过错,但是像这么邪恶又可恨的人,根本不值得被原谅。 「后来小雅怎么样了?你有再去找她吗?」苹儿心底酸酸涩涩的,但也是真的关心。 「嗯!几年前我请私家侦探找到她,那时候她已经有要好的男朋友,即将要结婚了。她说,她已经忘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噢,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她也说,不想再见到我。她说一看见我,就会想起那些可怕的回忆,所以她拜托我,不要再去找她了。」苗景毅苦涩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笑容,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微笑。 「啊?」苹儿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被自己最初爱恋的女人这么说,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我完全了解她的感受,所以我答应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不怪她,只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保护她。 他们之间的爱情,全是被他以及他叔父一家给毁掉的。 「难怪你这么恨你叔父,他的确不值得原谅。」 这种人还有脸跑到这里哭,脸皮还真是厚耶! 「那么──」苹儿想了想,又问:「那位教授呢?他说他是你的恩师耶,你又为什么恨他呀?」 「恩师?哼!」苗景毅听了真想吐。 「他到底做了什么?」苹儿不解地问。 「他骚扰我。」他眼神冰冷,语气怨恨。 「啊?」她听不懂。 「他企图非礼我。」苗景毅面容窘迫,又羞又恼地控诉:「他趁研究室无人时,把我压在桌子上,企图对我……」 「啊!」她有一点懂了。「你是说,他是──」 「同性恋。」他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 「哇!」老天!她再一次无力呼喊。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他说我剽窃他的研究数据,根本是恶人先告状,其实那些研究全是我做的,他要我把研究的成果无条件让给他,我不肯,他便四处散布不实的谣言诋毁我。」 「至于推荐我进研究所,那更是天大的笑话!那些教授根本不认识他,他如何帮我引荐?我懒得和他争辩,他倒是说得振振有辞,煞有其事。」实在可笑! 「没想到一个身为教职人员的教授,人格居然这么卑劣。」苹儿感到好失望,在人间待得愈久,愈发现人类的丑恶。 「哼!这种戴着假面具的伪善者,世间多得是,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人性,人不都是因为利欲熏心,才会变成这样的吗?所以人类最需要的不是感情,而是金钱,我相信只有金钱与权力,才能让人得到幸福,因此我需要财势,为了得到它们,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他始终坚持的信念。 「不!」 苹儿惊讶地呼喊,急忙摇头道:「不是这样的,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光有金钱与权力,并没有办法使人得到真正的幸福。金钱权势带来的幸福只是一时的,应该还有另一种幸福,是更深刻、更长久,会令人永远感到快乐与满足的。」 「那么是什么呢?-说啊!」苗景毅冷哼着问。 「啊?那是、那是……」是什么呢? 糟糕!碧姬儿阿姨没有告诉她呀,她也不知道。 「哼,连-也说不出来了吧!」苗景毅嘲讽她。 「我……」呜呜,被瞧扁了啦! 「不和-多说,我要睡了。」他困倦地闭上眼。 把深藏心底的秘密痛快地说出来之后,苗景毅觉得心情放松许多,倦意也随之袭来。 「好。」不知何时爬上床的苹儿也困了,张着小嘴打了个呵欠,主动拉开被子钻进去。 苗景毅又倏地睁开眼,-眼瞪着她。「-还不走?」 「啊,要走喔?」苹儿嘟起小嘴,不情不愿地拉开被子,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下床。 她磨磨蹭蹭,嘀嘀咕咕,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让苗景毅瞧得既好气又好笑,也心软了。 「算了,如果-想留下来,那就留下吧!但是-得保证不能吵。」他的耳朵也想好好休息。 「没问题。」苹儿大声保证,开心地转身爬回床上。 她好喜欢和阿毅在一起,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会感受到一种称之为「安全感」的东西。 虽然他冷血又无情,也常常对她很凶,但她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全。 她偎近他温暖的身体,拉起薄被覆盖到下巴,微笑着闭上双眼,甜甜地进入梦乡。 苗景毅原本已有困意,但是软玉温香在怀,他反而睡不着了。 她这样紧贴着他,教他怎么睡得着? 他瞪大眼瞧着天花板,睡意全消,而身旁的她已迅速沉入梦乡,还张着小嘴吹泡泡,气得他低咒连连。 该死!他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阿毅。」 一早,苹儿笑——的,因为睡了一场舒服的好觉,心情很好。 「呼啊──」 而苗景毅却不停打呵欠,昨晚他根本没睡多少。 「阿毅,我帮你做了早餐,你吃吃看好不好吃。」苹儿欣喜又羞涩地道。 「早餐?」她做的? 苗景毅的瞌睡虫顿时吓跑一半,有鉴于上回的炸蛋事件,他到现在还不敢让她进厨房,动用锅铲。 「我已经做好了,我去端来,你等等喔!」苹儿飞快跑进厨房,很快地端出一盘东西,远看像是某种食物,但是近看却像白蛇传里的雷峰塔。 「这是什么?」另一半瞌睡虫也被吓跑了,苗景毅此刻眼睛瞪得很大,神智清醒得不得了。 「三明治啊!我把电视上的食谱抄下来,亲手替你做的。」苹儿羞答答地道。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那些美丽的女主角总会亲手为英俊的男主角做早餐,男主角都会很高兴,不但会吃光女主角的爱心早餐,还会给女主角一个热吻呢! 想到那些热呼呼、麻辣辣的吻,苹儿害羞不已,但她真的很希望看到他惊喜的表情。 可惜她没发现,这会儿苗景毅脸上的表情是震惊居多,完全没有喜悦的神色。 「三明治?!」他失控大吼。这座雷峰塔也能算三明治吗?! 「难道不是吗?我做错了?」苹儿委屈地问。 「-当然做错了。」苗景毅扯着头发,发狂地看着那个号称三明治的大怪物。 她在吐司面包里夹入火腿、番茄、鸡蛋、生菜,还挤上美乃滋,以材料来说,她没有做错,但是制作的方法却完全不对。 他不知道她看的是哪台诡异的料理节目,但是上述那些材料她竟然完全没切。 也就是说他眼前有一整条直立的吐司面包,中间被挖空一个大洞,里头塞进一条未切的火腿,几颗剥了皮但也没切开的白煮蛋,还有一颗完好如初的大番茄,以及整棵未切的嫩绿青菜──天知道有没有洗。 这些丰富的配料上头,被挤上许多美乃滋──事实上是太多了。黏糊糊的一大坨,看起来相当恶心。 这是、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苗景毅抿紧嘴,忍住欲呕的感觉。 「阿毅,你怎么了?」苹儿见他闭着眼猛揉眉心,以为他头痛。 苗景毅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因为气过头,怒火反而不知该如何发作。 「苹儿,-听我说。」 他轻柔而缓慢地开口,用教导三岁小孩的耐性,一字一句地说:「以后这些材料都要先切成薄片,才能夹进一片片的吐司面包里,这才是三明治的作法。而且美乃滋只需要一点点,不用整瓶都倒下去,知道吗?」 「啊,是吗?喔,我知道了。」苹儿难过地瘪起小嘴,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又做错了。 可是她看烹饪节目,他们明明是先把材料夹好,才切成三角形来吃的嘛! 呜呜,到底哪里出错了? 苗景毅苦笑着摇摇头,她明明就是没有料理的天分,何必勉强自己呢?「以后-别做了,我们出去买就行了,买现成的比较方便。」 「我知道比较方便,但是……」她就是想亲手做给他吃嘛!人家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吃了都很高兴,怎么他一点都不高兴呀? 苹儿根本没有反省,自己做的料理和人家电视剧里女主角做的料理,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男主角自然不会高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哈-!介颐大哥,快开门喔,我们买东西来给你吃了。」 每回看到苗景毅采买大包小包的粮食,苹儿就知道又到了月底,又该是去救济「灾民」的时候了。 开车到了康介颐的住处,苹儿打头阵,抢着上前按电铃,然后拉开嗓门朝里头大喊。 没一会儿,门内传来开门的声响。 「介颐大哥。」门被拉开,苹儿习惯性地往下方的地板看去,不料没看到饿得趴在地上的饿殍,只瞧见一双漂亮的男性大脚。 她顺着大脚缓缓仰头往上望,才看到康介颐阳光似的灿烂笑脸。 「是你们啊?欢迎欢迎,快进来坐。」 「咦?」苹儿觉得好奇怪,因为他居然是走着来开门的,说话时中气十足,也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这时苗景毅也提着两大袋食物走来,看见他精神饱满的样子也觉得很奇怪,两人狐疑地对看一眼,才跟着康介颐,走进他的屋子里。 一进门,屋子内外的巨大光线落差,让苹儿差点跌个狗吃屎。 「哇!介颐大哥,你家好暗喔!」哇,好像停电喔! 「不好意思,-儿不喜欢太亮的光线,所以家里的窗帘全部都拉起来了,电灯也只开了几盏小台灯而已。」康介颐略微抱歉地解释,但语调却相当愉悦,似乎是甘之如饴。 「-儿?」苗景毅警戒地-起了眼,怀疑他家进驻了骗徒或是心怀不轨的可疑份子。 「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她就是-儿,是我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因为她无家可归,所以我收留了她。」 康介颐指向站在阴暗角落的一道黑影。 「无家可归?收留了她?」那不就是捡到的? 怪了!他们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不约而同捡到人。苗景毅兀自咕哝。 他捡到的是笨蛋,那康介颐捡到的又是什么鬼? 当瞳孔逐渐适应屋内阴暗的光线之后,他逐渐看清被康介颐捡回来的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来顶多二十出头,身材非常纤瘦,面孔清秀,但是相当苍白,彷佛没有血色,幸好嘴唇还有一点淡淡的微红,否则看来真像个──鬼。 苗景毅仔细盯着那女孩,看了一会儿,突然蹙起眉,再转头看看苹儿,忽然发现一件事。 「-们俩怎么长得那么像?!」 没错,苹儿和那个女孩也发现到了,所以她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迷惑而谨慎地望着对方,兀自猜测对方的身分。 康介颐本来没有发现,经苗景毅这么一说,他来回瞧了半晌,也露出新奇的表情。「对啊,还真像。只不过苹儿的脸蛋较圆,脸色红润;而-儿瘦了些,皮肤也比较苍白-们不会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吧?」 他随口开玩笑,但是当事者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不可能。」苹儿还没开口,-儿已抢先回答。「我根本不认识她,别把我跟她扯在一起。」- 儿冷漠如冰的眼珠子,冷扫着苹儿。她不晓得她是谁,但是她和她绝对没关系。 苹儿憨傻地笑着道:「嘿,-现在这副样子,倒还挺像阿毅的。」刚认识她时,阿毅也老是摆这副臭脸给她看,难怪她觉得这女孩如此熟悉。 「说得也是。」 康介颐立即附和,这句话,同时引来两双眼睛的瞪视。 「谁又跟他相像了?」-儿赏康介颐一个冷冷的白眼。 她向来是独来独往,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才不屑跟任何人攀亲带故,他们也别随意把她和谁硬扯在一起。 「我也不认为自己和她相同。」苗景毅也立即表明立场,他的伙伴只有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你,这回怎么没笨得把钱全借给人家?」 他纳闷得很,介颐不可能狠得下心不借呀,他那性子要是能改,早八百年前就改了,哪还需要他每个月送「救难物资」过来? 「怎么没有?」-儿冷媚的大眼斜睨着康介颐。「他差点把裤子脱了给人家拿去当。」 「嘿嘿……」康介颐难为情地搔搔头。「朋友有困难嘛,不忍心不帮忙,但是-儿阻止了我,她说我要是敢把钱借给人家,她就要跟我断绝往来。」 而他很怕-儿不理他,所以即使手边还剩下一些钱,他也不敢把钱交出去,只得告诉前来借钱的朋友,他身边半毛钱都没有了。 这是他第一次欺骗朋友,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很过意不去。不过想到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还得照顾-儿呢,他饿肚子不要紧,但是怎能让-儿跟着他一起饿肚子?所以他毫无选择地欺骗了朋友。 「干得好!」苗景毅激赏地望向-儿,真亏她想到这种铁腕政策,才让康介颐这头冥顽不灵的笨肥羊,没再被那些黑心的「朋友」连皮都剥了- 儿冷冷地叙述。「他很笨,那些人全是在利用他。」 「介颐太老实了,但是,他真的很善良。」虽然苗景毅不能认同他的作法,但是不能否认他善良的天性。 「哼,那是蠢。」-儿双手环胸,看着已经和苹儿开心地聊起食物的康介颐,眼睛不悦地-起。「人类全是自私自利、贪婪胆怯的生物,这种生物,应该被放逐到不见天日的幽暗地狱里去。」 「说得没错,最好再架个铁刺牢笼,将他们全部关进去。」苗景毅深深赞同。 「然后放一把火,烧个精光。」-儿补充。 「再用超大型太空梭,将他们当成垃圾,全部载到外太空抛弃。」 两人愈说愈起劲,愈说愈过火,等猛然惊觉对望一眼,两人都不自禁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来,他们果真是同一类人,都是痛恨人类、不相信人性的黑暗使者。 「-到底从哪里来的?」苗景毅好奇地问,他直觉她不是个普通人,她身上有种凡人所没有、异常幽冷的独特气息。 「那是个你永远也不会想去的地方。」- 儿淡淡地说完,旋即漠然转身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他们在笑耶!」 苹儿的脑袋瓜和康介颐的头凑在一起,两人对着前方正在交谈的苗景毅与-儿嘀嘀咕咕,双眼流露出些许嫉妒的神色。 「-儿从来不会对我笑,而她却对阿毅笑了。」康介颐酸溜溜地瞪着苗景毅,朋友妻不可戏,难道他想横刀夺爱? 「阿毅也是,他没有对她大吼大叫耶。」苹儿不平衡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不停地骂她,还对她好凶喔,可是他对-儿却不会这样。 她吃味地认为,苗景毅对-儿比较有好感。 「哼!」因为心情不好,她随手抓出大袋子里的饼干,扯开来往嘴里塞。 「我也要。」康介颐心情也不好! 他们两人索性席地而坐,心情郁闷地分吃一大包饼干。 苗景毅结束与-儿的短暂交谈,转过头,却见苹儿与康介颐坐在一起共吃一包饼干,面孔立即拉下,大步走过去拉起苹儿。 「既然介颐有人照顾,不劳我们操心,那我们可以走了。」 「噢,介颐大哥,那下回见了,剩下的给你吃。」苹儿慌忙将剩余的大半包饼干扔给康介颐,飞快起身,跟着苗景毅离开。 回到车上,苗景毅一张脸还是很臭,好像谁惹到他似的,连她的话都不搭理。 苹儿也开始觉得气愤,他跟-儿说话时那么温柔,对她就这么凶、脸色那么难看,她顿时感到委屈透顶。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凶?你不喜欢我对不对?你比较喜欢-儿吧?因为她漂亮又聪明,你跟她聊得很开心,不像我,老是被你骂笨蛋。」苹儿红了眼眶,转身拉开车门,想跑下车。 「-在胡说什么?!」苗景毅气吼吼地把她扯回来。「明明是-比较喜欢介颐,只要一见面,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每次,看他们说得那么高兴,他都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或是找借口把她带开,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这般嫉妒,那滋味真是糟糕透顶。 「我和他只是朋友。」苹儿气嘟嘟地强调,忽然,一个想法闪过脑中。 「阿毅,你该不会是在嫉……」那个词该怎么说?「嫉──嫉妒?」 「才不是。」苗景毅面颊立即臊红,却矢口否认。 「呵……」苹儿才不听他辩解,已经捂着双颊,兀自窃笑起来。 虽然碧姬儿阿姨说,嫉妒是只有人类才会有、极不可取的一种行为,但是阿毅为她嫉妒,她却感到高兴,因为那表示他在意她呀。嘻! 「-够了,不准笑了。」苗景毅受不了她嘴边的笑意,那像在嘲讽他的愚蠢似的。 于是为了阻止她,他愤怒地抓起她的肩,然后── 恶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唔?!」苹儿眼睛瞪得有杯子那么大,她震惊错愕地看着热烈地吻自己的他。 「苹儿。」苗景毅迷醉地品尝她的红唇,他没想到她的唇这般甜美。 「唔……」苹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感受到唇上传送来的热度与气息,那种亲昵的感觉让不解世事的她红了粉腮,情生意动地开启双唇,试着回吻他。 「喔,苹儿。」 她怯生生的回应,像是汽油浇在火苗之上,苗景毅搂紧她的腰,将她压入座椅里,吻得更加深入热切。 狭小的车厢里,温度逐渐升高,苗景毅毕竟是男人,软玉温香在怀,耳鬓厮磨之际,行为也逐渐失控了。 他的大手恣意地抚触苹儿那滑嫩细腻、凝脂般诱人的脸颊,他被冲昏了理智,差点就在车里要了她。 苹儿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身体的深处透出来,让她时而难受,时而快慰。 「啊!」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苹儿的反应,及时唤醒了苗景毅。 他恢复理智仔细一看,苹儿的衣物已经被他弄乱了,而他们还在车上。糟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 他不禁将脸埋进手心里,懊恼不已。 该死!他竟然昏了头,差点就在这里当场上演春宫秀,他顿时窘迫不堪。 「阿毅?」苹儿还斜躺在汽车的座椅里,双唇被吻得红肿,一双柔媚迷蒙的大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刚才差点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又为什么突然停止,只是睁着无知的双眼看着他。 「抱歉!」苗景毅开口道歉,嗓音低哑得吓人。 他匆忙替她拉好衣物,转身发动引擎。 「我们回家吧!」 第七章 苹儿面色红润地浸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戏玩那些雪白的泡泡,一个一个用指头戳破它们。 「阿毅好奇怪喔!」她捧起一掌泡泡水,泼洒在自己的胸前,喃喃自语道。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他为何在车里对她做了那些奇怪的事。 回到家后,他也没有对她多做解释,径自躲进房里去了。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呀?」她纳闷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他的手,曾抚摸过她的脸。 于是她学习他抚摸她的方式,也抚摸自己,但是却没有那时候那种躁热、奇异的感觉。 「来到人间之后,我也变得好奇怪喔!」她低声咕哝着,缓缓让整个身子没入热水中,几秒后才钻出来,愉快地泼着水玩。 她在水里玩了好久,还不肯起来,直到苗景毅过来赶人。 「-到底要泡到什么时候?」 她爱玩水,每次总是泡到指头都皱巴巴了,还舍不得从浴缸里爬起来,每回都要他像老妈子一样来盯人。 「好嘛!」苹儿嘟起小嘴,留恋地看了一下浴缸,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水里爬起来。 苗景毅早有防备,见她一起身立刻把头转开,他知道她一定是毫不遮掩、就这样光溜溜地爬出来,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羞。 「先裹上浴巾,然后拿毛巾把头发擦干。」他又命令。 「喔!」苹儿乖乖照做,直到她拿浴巾将自己密密牢牢裹住,他才转过头来。 「过来。」待她将头发擦得半干,苗景毅走进卧房拿出吹风机,然后要她到面前来。 「好。」苹儿又乖乖过去,按照他的指示坐下来,让他把她的头发吹干。 「-老是泡在水里大半天,又这么笨,连吹风机也不会用,害我还得帮-吹头发,麻烦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像老妈子一样替-做牛做马?」他边移动吹风机边抱怨。 苹儿听了他不悦的抱怨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他就是这种嘴巴坏、心肠软的人。 「嘻嘻,少装了!阿毅,其实你很喜欢替我做这些事吧?我看你也没半点不情愿呀,既然你也做得很高兴,那就不用说这种话了,没人会相信的。」 既然「不情愿」,干嘛还天天准时报到呀?都不用她去拜托或是三催四请,他的「不情愿」也太「情愿」了吧? 「-──」 底牌被拆穿,苗景毅窘得涨红脸,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去睡觉。」 吹干她的头发后,他维持最后一丝尊严板起脸,拍击她有弹性的小屁股,喝斥她上床睡觉。 「喔,阿毅晚安。」苹儿听话地爬上床,张开小嘴打个呵欠,很快就趴倒在枕上,呼呼大睡去了。 苗景毅无奈又疼宠地摇摇头,像个更尽责的老妈子,仔细替她盖好被子。 他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打那儿来的,外表虽然是个成人,心智却像孩子一样,爱吃、贪玩、好睡,心思单纯,不懂得人性的复杂。 有时候他实在不禁怀疑,她真的是人类吗?怎么单纯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轻抚着她睡得红扑扑的柔嫩脸颊,他的目光转柔了。 她说得没错,表面上是她需要他、依赖他,其实是他需要她、依赖她。她像阳光,在他贫瘠刻板的生活中注入生气与活力,让他不自觉依恋着光的抚慰,跟随光影的迁徙而移动,不忍远离。 正因为她笨拙与依赖,才让他深深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在这世上还是有人这么在乎他,甚至没有了他,可能会无法活下去。 「别离开我。」他对着熟睡的苹儿低声央求。 以前他不在乎,但是现在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无法想象总是照拂着他的阳光被抽离。 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苹儿离开他。 她是他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咦?这是哪里? 苹儿怯生生地走着,一面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睡梦中,但梦境中突然刮起一阵风,接着就出现一片诡异的白雾,白白茫茫,无边无际,像是掉入另一个时空里。 「苹儿。」 有道身影穿透白雾走过来,她定睛一看,竟是碧姬儿。 碧姬儿身形略微高瘦,与娇小的苹儿截然不同,而且她也不是东方人,一头金发比太阳还要耀眼,精致的容貌完美无瑕。 「碧姬儿阿姨。」看见熟悉的身影,苹儿欣喜地呼喊出声。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回见到她,碧姬儿脸上完全没有笑容,只有一股隐约的忧心与凝重。 「碧姬儿阿姨……」苹儿怔忡呢喃。 「苹儿,我是特地来告诫-的。」碧姬儿神情严肃,缓缓开口:「我要点醒-,-正在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赶快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千万不能再错下去了。不要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男女间的情欲,是伊甸园的禁果,千万不能偷尝,否则将会万劫不复,知道吗?」 「嗯!」其实苹儿不是很了解,但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有些事,我也无法解释得太详尽,只能告诉-,不能对苗景毅投入感情,他只是-的一道试炼罢了,我不希望见-受到伤害。」 「喔!」苹儿畏怯地点点头,但其实还是不太了解! 「我得走了,谨记我的叮咛,别犯下夏娃所犯的错。」再一次叮嘱后,碧姬儿转身向后走,瞬间消失在蒙蒙白雾中。 「碧姬儿阿姨!」 苹儿倏然睁开眼睛,慌忙爬起来四下搜寻,但是房间里什么人影都没有。 「碧姬儿阿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苹儿,-在想什么?」 一句问句丢来,让苹儿悠悠回神。 「嗯?」 见她还一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苗景毅更觉火大。 吃饭时间,她手里握着筷子,对着几乎没吃几口的菜肴发呆,这是很不寻常的事。 况且,这并不是第一次,最近她经常无缘无故就发起呆来。 「我在想碧姬儿阿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想了好几天,她还是想不透碧姬儿那番话的涵义,心里始终纳闷不已。 「碧姬儿?」 「嗯!碧姬儿阿姨担心我,所以特地来看我,叮咛我一些话。」 「她来看-?」苗景毅怪异地看着她。「那怎么可能?一定是-在做梦吧?」 「或许我真的是在做梦没错,可是……」她知道碧姬儿阿姨真的出现了,她真的来了! 「-梦到她说什么?」苗景毅直觉怪异,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姬儿阿姨说我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要我赶快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千万不能再错下去了!她还说男女间的情欲,是伊甸园的禁果,千万不能偷尝,否则将会万劫不复。」因为还不是很明白碧姬儿所说的话,所以苹儿歪头想了一会儿,才大略转述道。 碧姬儿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么严厉的话,苹儿不由得神色惶惶。 她阿姨这么厉害,还会托梦不成?苗景毅暗生敬畏。 她居然知道他与苹儿之间正逐渐萌生情意? 哼!管她碧姬儿是否真的会托梦,他可不会因为她是什么邪门的女巫,或是哪门子超能力使者,就对她心生畏惧。 苹儿是他的,他决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她! 他阴鸷的黑眸转向苹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疑惑。 男女间的情欲,是伊甸园的禁果,千万不能偷尝…… 但是,男女发生感情本属正常,碧姬儿为什么这么怕苹儿出轨呢? 莫非──苹儿是巫女的接班人,只要尝了禁果、破了身,就再也不能回到碧姬儿身边? 剪断蝴蝶的翅膀,蝴蝶就无法飞翔,碧姬儿愈要苹儿不能偷尝禁果,他愈要她尝! 如果苹儿因此被碧姬儿驱逐,那么没有亲人又无处可去的她,自然就得一辈子待在他身边,永远陪着他。 自私的邪念骤起,苗景毅不顾一切,一心只想将苹儿留下来。 她已经占满他的生活,他不能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他不要再过没有她的空洞生活。 哪怕亵渎苹儿将会遭到巫术惩罚,他也甘愿受刑。 「苹儿。」 苹儿才发了一会儿愣,听到呼唤声蓦然回神时,他已像棵高硕大树,矗立在她面前。 「嗯?什、什么事?」苹儿略微颤抖地问。 虽然他没说他想做什么,但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强势,透出浓厚的掠夺气息,让她直觉感到威胁,双腿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留下来陪我。」他深情凝视着她,用温柔的眼神锁住她,接着缓缓低下头,缠绵地吻住她的唇。 「阿──唔,阿毅……」他的唇一碰触到她,苹儿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片晕眩,什么都无法思考。 「陪着我,不要走。」苗景毅再一次哑声恳求,伴随着愈加炙热的深吻,让不解人事的苹儿,更加无法招架。 她软糊糊地任他抱起,走向卧房。 当他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俯身倾向她时,苹儿脑中隐约闪过碧姬儿凝重的警告: 苹儿!-正在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赶快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不要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不要偷尝禁果,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但是,苗景毅难得的温柔太令人迷醉,因为贪恋他的拥抱,苹儿很快忘了碧姬儿的警告,为他献出一切。 当他占有她的那一刻,天际突然响起一道巨声雷响,像是上天愤怒的咆哮。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睡梦中,隐约有道身影站在她的床头边。 苹儿努力想睁开眼,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爱困了,无论如何用力,她都无法把眼皮张开。 但是,她竟然看得见房间里的景象。 那个人是──碧姬儿! 碧姬儿就站在她床边,用一种满含着失望与悲伤的眼神,深深地凝视她,像要看她最后一眼,好好地把她的模样记住。 「碧姬儿阿姨?」苹儿怯生生地喊道,碧姬儿绝望的眼神实在令她感到不安。 「苹儿,-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碧姬儿本来是相当愤怒的,但是见到这张从小拉拔长大,付出过许多关怀与感情的纯真面孔,她不知该如何对她发怒。 「碧姬儿阿姨,-为什么这么说?」苹儿依然不懂她的意思。 「-不该和苗景毅发生感情,甚至还有了肉体关系,-犯了可怕的错,『-』非常震怒,已下令将-驱逐,以后,-再也不能回去了。」 「啊?!再也不能回去了?」苹儿震惊万分,但是,奇怪的是,她并不是那么恐惧。 「不过──」顿了下,碧姬儿又道:「我不忍心看-因为一时糊涂受到引诱,而流落在外,所以替-向『-』求情了。『-』仁慈地答应,只要-肯诚心认错,并且离开苗景毅,『-』就赦免-的罪过。」 苹儿再度因惊异而睁大眼,不过却是格外地安静。 「我很感激『-』的仁慈,但是我……」她定定望着碧姬儿,欲言又止。 「苹儿,难道-不愿意回去?」碧姬儿诧异地问。 难道,她并非一时糊涂? 苹儿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望着她,沉默而坚定地摇摇头。 「碧姬儿阿姨,对不起,您们对我这么好,我却辜负您们对我的期望与栽培。但是,我爱上阿毅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爱。我很爱他,不想离开他,所以……对不起,我不走了,我想留在这里,永远陪着他。」 不管她当初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要阿毅,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真傻。」碧姬儿哀伤地看着苹儿,无力改变她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沉沦。「情爱只是一时的,当-自甘成为凡人之后,就得承受所有人类都会面临的痛苦,生老病死、悲苦哀愁,这些难道-都不怕吗?回来吧,苹儿,回来吧!唯有『-』的怀抱,才是永恒。」 碧姬儿苦心规劝,但苹儿却是顽固地轻轻摇头。 「我不回去了,我要和阿毅在一起。就算将来我们都会老死,我也宁愿陪在阿毅身旁,而不是获得永生,或冷眼看着他独自留在人间。碧姬儿阿姨,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无法再回去了,请您放弃我吧!」 为了苗景毅,苹儿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宁愿成为一个会病、会老、会死的凡人之躯。 「-并没有完全感化苗景毅,现在的他依然充满黑暗与怨恨的气息,难道-不怕他将来负心,令-悲伤痛苦吗?」碧姬儿提醒。 「我相信阿毅。」苹儿如此回答。 既然选择爱了,那么就只能相信他! 「我对-很失望,-真是太傻了。」碧姬儿难过地不断摇头。「好吧!既然-冥顽不灵,那我就如-所愿,将-降格为凡人。」 碧姬儿伸出手指向苹儿,哀伤地道:「从这一刻起,我收回-所享有的荣宠,现在-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会受伤、会生病,会老去、会死亡,这是-的选择,无论将来遇到任何痛苦或悲伤的事,-都必须一一承受,没有逃避与埋怨的权利。」 「我知道。」苹儿轻轻颔首。 「唉,我们毕竟相处了二十年,我就再告诉-一个关于-的重大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其实,-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什么?!」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她还有姐妹?「那我的双胞胎姐妹呢?」 「我无法告诉-太多,苹儿。如果-想找到自己的双胞胎姐妹,就得自己想办法,毕竟-已经离开『-』的庇护,从现在开始-得靠-自己了。」 碧姬儿哀伤地望着她,摇摇头道。「我该走了,我想这回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再见了,苹儿。」 「不,碧姬儿阿姨。」苹儿伤心哽咽,不断摇头。 「再见。」 碧姬儿深深望了苹儿一眼,一转身便消失在蒙蒙的白雾中。 「碧姬儿阿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碧姬儿阿姨。」 苹儿从床上弹起,声嘶力竭地大喊。 「苹儿?」在她枕畔的苗景毅立即被惊醒。 「苹儿,到底怎么了?」苗景毅的脸庞出现在她身后。 「碧姬儿阿姨,我又见到碧姬儿阿姨了。」苹儿身体剧烈颤抖,眼泪直流。「她说我犯了大错,上帝生气地将我逐出天国。」 「上帝?-在说什么呀!」苗景毅怪异地嚷道。 「阿毅,我隐瞒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其实……我是天堂里的天使。」 「……」苗景毅无言地看着她。先是女巫,后是天使,她的脑子还正常吧? 「阿毅,我是说真的,请你相信我!那天我掉落地面撞到你,你一直追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其实,我是从天堂掉下来的。」 其实他想直接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耐心听下去。 「那么,-怎么会从天堂掉下来?难道是-太胖,把天堂的地板踩破了吗?」他嘲讽地大笑。 「阿毅!」苹儿涨红脸、猛跺小脚。「不是那样啦!是碧姬儿阿姨要我下来执行一个任务,我一直没告诉你,碧姬儿阿姨也是一位天使。她是天使中地位相当崇高的领导者,我没有父母,从小被她养育长大,所以成为见习天使。」 见她说话严肃真诚,言词有条不紊,并不像发疯的样子,苗景毅这才开始认真聆听。 「那,碧姬儿又要-下来执行什么任务?」 「改造你。」 「哈?」他没有听错吧? 「是的,其实那是……」 那是她从天堂下来那天的事──距离地面数十万英-的高空,原本该是雪白轻柔的云端上,却奇迹地生长出一望无际的茵茵草原。 柔柔暖暖的风,吹过结实累累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除了果香,还夹带着阵阵花儿的香气,因为这里遍地开满鲜艳香馥的花朵。 清澈而甘美的泉水,从绿草地上蜿蜒流过,百灵鸟优美的啼唱声,回荡在这个世外的仙境之中。 草地的另一端,有一栋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典雅宫殿,宫殿前方,有座美丽的喷水池,喷洒着七彩的泉水,而入口的阶梯上,则散坐着几位金发蓝眼、肤白似雪的男女。 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全都拥有金黄闪亮的光环,以及一对柔软雪白的翅膀。 这里就是天使的圣殿,凡人所向往的天堂。 宫殿里头,一位比任何人都要美丽的天使,坐在属于领导者的天使才能登座的宝座上,垂着又长又翘的睫毛,低着头,静静翻阅一本镶嵌着珍珠与宝石的经典。 在这个人间难以想象的乐园里,一切是如此的优雅、闲静,世间的纷扰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碧姬儿阿姨。」 然而,不知打那儿响起一阵聒噪的鸡猫子喊叫,破坏了这幅宛如图画般美好的景象。 宝座上美丽的天使主教捧著书,秀眉微蹙。 「碧姬儿阿姨!-在哪里呀?」 聒噪的喊叫声愈来愈近,那优雅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洁净的额头上悄悄浮现几条青筋。 一张圆润可爱的脸庞,出现在大厅的入口处,一见到宝座上的美丽天使,就像看见母亲似的,欣喜地飞奔到她面前来。 「碧姬儿阿──」 「讲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阿、姨!」 连向来被誉为最好脾气的碧姬儿,都想拿精致的圣经敲她的头,或是掐住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的脖子,用力地摇晃。 「噢,对不起,我忘了嘛!碧姬儿阿……姐姐。」苹儿缩缩脖子,委屈地扁起小嘴。 她也不是故意忘记的呀,是碧姬儿阿姨──呃不,是碧姬儿姐姐自己不好啦,明明就大她好几千岁,却硬要她喊她姐姐。 不过话说回来,在她小时候,碧姬儿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她当然喊她阿姨,如今二十年过去,她已经长大了,而碧姬儿却还是那么年轻,偏偏她叫惯了阿姨,已经改不了口了。 「唉,算了。」碧姬儿拿她没辙,挫败地摇头叹息。 要是说她有用,早在十年前就见效了,何必到现在还被气得牙痒痒? 咦?等等!碧姬儿瞪大眼瞧着苹儿,觉得她好像哪里怪怪的。 碧姬儿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发现她的头顶上空荡荡的。 「苹儿,-的光环呢?!」碧姬儿震惊地指着她。该不会是── 「嘿嘿……」苹儿只能傻笑。「刚才我在苹果树下打瞌睡,睡得昏昏沉沉的,一时迷糊把光环当成甜甜圈,啃、啃掉了……」 苹儿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她知道等会儿碧姬儿铁定会吼得很大声。 凡人大概无法了解那种滋味,光环的味道其实很好耶。 「『又』吃掉了?!」碧姬儿快昏倒了,这是第几次了?上帝!她根本记不得。 「苹儿!」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苹儿赶紧捂上耳朵,可怜兮兮地求饶。 「-这个──」碧姬儿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句骂人的辞汇,她第一次怨叹,自己是个太过优雅的天使。 「我警告过-,那是最后一个了,要是-再把它当成甜甜圈给吃掉,我绝对不会再给-的。」碧姬儿气呼呼地提醒。 「我知道啦,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吃掉的嘛! 「呜……」苹儿忏悔地垂着小脑袋,红嫩嫩的小嘴咬得让人好心疼。 「-呀!」碧姬儿无奈地摇摇头,斜倚着顶级樱桃木雕成的高背椅上,纤手支着下巴,打量嘟着小嘴、一脸无辜地站在面前的女孩,突然发现──她长大了。 是的,都过了二十年了。 经过二十年仙泉仙果的喂养,当年在凡间捡到的那个小娃儿,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其实苹儿与其他天使最大的不同,不在她那头与众不同的黑发与黑眼珠,而在于她──没有翅膀。 在苹儿小的时候,曾经几次哭着问她,为什么自己没有翅膀?她告诉她,那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尚未通过天使的试炼,所以无法得到翅膀,得等到她长大以后,通过晋升天使的考试,才能获得一对可以任意翱翔的翅膀。 几次之后,她便不再问了。 一转眼,她也长大了,眼看着该是让她去磨练的时候了。 唉,要让她离开自己,碧姬儿还真舍不得,不过这也是成为一个善良、慈悲、宽容的天使必经的过程。 「苹儿,-想要一对翅膀吗?」碧姬儿凝视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知道该是「时候」了。 「-要给我翅膀吗?」苹儿听了立即眼睛一亮,她梦想要一对翅膀好久了。 虽然在这里她过得很幸福,大家也都很疼她,但是她却常常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 不过她想,那一定是因为她没有翅膀的缘故。 等她也有了翅膀,能够与大家一起在空中飞翔,就不会再有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当然,只要-通过试炼,升格为正式的天使,我就会赐给-一双洁白又美丽的翅膀。」碧姬儿许下承诺。 「那么,快告诉我试炼是什么吧!」苹儿迫不及待想达成任务,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翅膀。 「-跟我来。」碧姬儿翩然转身,将她带到大殿外。 殿前的喷水池,依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而神奇的是水珠只会喷洒在空中,绝不会落入水池中,所以这池泉水完全波澜不兴,连点波纹都没有,明亮得足以反射任何物体,他们称之为镜池。 镜池不但能够映照出他们的样貌,更像一部摄影机,能够随时看见凡间的任何角落。 她们来到镜池边,碧姬儿纤指往水面一指,随意兜了个圈,没多久,镜池就慢慢浮现影像。 「哇!」苹儿张开小嘴,出神地凝视镜池中那个她陌生却又好奇的凡尘世界。 「碧姬儿阿姨,我的考验是什么呢?」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挽救一个即将被魔鬼吞噬的灵魂。」碧姬儿伸手再点镜池一下,水面上再度出现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不快乐的男人! 苹儿说不出原因,但就是看得出他不快乐。他的眼睛毫无笑意──即使他正笑着。 而且,他好冷血啊! 为了金钱与权势,他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鲜血往上爬,无情踢开拔擢他的亲戚与恩师。而且翻脸不认人,击垮照顾他的顶头上司,霸占了他的位置,并购了无数小型企业,让许多老板和员工穷得流落街头,他们爬上高楼想要自杀,而他居然在下头冷笑。 这个人好可怕!苹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依她看,他的灵魂不是即将被魔鬼带走,而是早就被带走了吧?他──根本就是个活生生的魔鬼! 不过望着他,她心底竟有种哀伤的感觉,彷佛感受得到即使伤害别人,也无法使他感到一丝喜悦。 他的心像是天界的镜池,沉滞死寂,丝毫不起波澜。 「他就是-的考验。」碧姬儿柔细的声音在苹儿耳边回荡。「他从小失去父母,靠着自己的力量,从连片遮风避雨的屋顶都没有的孤儿,成为今日千人企业的总经理,算是很有企图心与毅力的男人。但是──」 「但是什么?」 「他无情无义,无血无泪,不信任人性,更不相信上帝。他不懂得哭泣,也不知道如何真心微笑,他正慢慢失去正常人类所拥有的感情,再这么下去,他的灵魂将会被魔鬼带走。」 「不──」听到他的灵魂即将被魔鬼吞噬,苹儿顿时紧张起来。「那我该怎么做呢?」 「-要想办法把他的灵魂从魔鬼手中夺回来,慢慢地改变他,让他了解人性的光明面,同时让他诚心信服上帝,谦卑地成为上帝的子民。」 「改变他?」苹儿望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无情面孔,低声呢喃。 「是的,改变他。」 「可是,我应该怎么改。」 「那就是-该好好设法努力的部分了,苹儿。」碧姬儿不肯透露太多。「该怎么去做,还有得花费多少时间,那全要靠-的努力,想要成为真正的天使,这是-必须经历的考验。」 「我知道了。」苹儿握紧小小的拳头,发誓自己一定要顺利达成任务,成为拥有一双美丽翅膀的天使。 「那么,-下凡尘去吧。」碧姬儿有点哀伤地望着苹儿,其实她满舍不得苹儿离开的,不过她与地狱里的魔鬼之王有过约定,所以不能轻易地毁约。 无论如何,苹儿都得到凡间去,那是她的使命。 「这么快?」苹儿大感吃惊,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时间到了。」碧姬儿只简单地回答,接着便开始念起咒语。 「时间到了?那是什么意……啊……」 苹儿脚下的地面开始松动,接着她整个人像沉入泥浆似的,逐渐下沉。 最后她整个人穿透白云,笔直往地面坠落。 「碧姬儿阿姨,啊──」 尖叫声回荡在空中,许久,许久。 第八章 「所以,碧姬儿阿姨要我来,将你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他们说,你的灵魂就快要被魔鬼带走,我必须想办法拯救你黑暗的灵魂,让你远离魔鬼的召唤,变成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 「拯救我黑暗的灵魂,让我变成善良正直的好人?哈哈哈!」苗景毅尖锐而讽刺地大笑。 他何止灵魂黑暗?他连心都是黑的! 拥有雪白无瑕的灵魂能得到什么好处?依他看,只有上天堂会比较快一点吧!想改造他?真是可笑! 「原来我的恶行劣迹,已经传到上帝的耳中了。只可惜,我怎么也不可能改变的,你们是白费心机了。」他冷冷奉劝。 「别这么说呀!」苹儿焦急地劝道:「你千万别放弃自己,其实你本性并不坏,你只是遭遇太多不幸,才会变得冷血无情,不相信人性,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 「我从来不想当什么见鬼的好人。」苗景毅愤然怒吼。「当好人有什么好处?像我、像小雅,那时候我们做过什么坏事吗?但我们得到什么?-何不去问问-的上帝,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公平吗?」 「呃……我想上帝的安排,自有-的道理。」苹儿只能这么说。 「是啊,让小雅被人糟蹋,让我受尽凌辱,这就是-所谓的安排?-可真是仁慈!」苗景毅再度嘲讽。 「阿毅……」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别说那些了。」他绝不相信什么上帝!他们和魔鬼一样,都是渴望信徒膜拜的自大狂,差别只在魔鬼不懂掩饰,而-们伪装得比较好罢了。 「苹儿,-说碧姬儿来告诉-,-被逐出天堂了,这是真的吗?」 「嗯。」说到这儿,苹儿又红了眼眶,羞愧难过地垂下头。「她说我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既然自愿成为凡人,那我就不再是一个天使,以后我将和你们一样,遭遇生老病死等痛苦,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承受那些痛苦!」这是一场赌注,她把自己的一生,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苹儿。」苗景毅面露惊喜,上前搂紧她,心底充满浓浓的感动。「没关系,有我在这里,我会陪着。」 「我知道。」她真的爱他,也相信他。 「我会好好疼-,照顾-一辈子的。」苗景毅眼神坚定,温柔地许下承诺。 「嗯!」苹儿破涕为笑,甜蜜地点点头。 殊不知,当命运开始转变时,有时哪怕是些微的幸福,都会被剥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为了苗景毅,苹儿甘愿放弃天使的身分,不再返回天国,在这之后,他们着实过了好一段甜蜜平静的日子。 「嘻……」偌大的浴缸里,苹儿泼水与苗景毅嬉戏。 「嗯……」当然,这场幼稚的儿童游戏,到最后总会演变为成人「运动」。 这阵子,她常常想起自己的双胞胎姐妹,猜测她生得什么样子,是什么个性,现在又在哪里? 人海茫茫,她到底该上哪里去找她呢? 苹儿腰间盖着薄被,随性地俯趴在床上,而苗景毅则是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床上。 「阿毅,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苹儿好玩地踢动着白嫩的小腿。 「财富与权势。」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怎么还是没变呀?」苹儿无奈地大翻白眼。 「我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他坚定地道。 这是他从小就渴望得到的两样东西,也一定要得到,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因为贫穷,而落入任人宰割的落魄境地。 「哼。」苹儿嘟起小嘴,为了自己改变不了他而丧气。 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苗景毅,他揉揉她的发,翻身下床。 「我要出门,得开始准备了。」 「-?可是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星期六他通常都放假的。 「今晚有个应酬。」苗景毅简单回答,不自觉叹息。 其实他并不想去,他实在不喜欢和吴天波应酬,因为吴天波老是喜欢去充满酒色财气的地方消费,或是上脂粉味浓厚的酒店喝酒玩乐,对于不好女色的他来说,实在是项折磨。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苹儿失望地问。 「不晓得,大概会很晚吧!」吴天波那人不喝到月上东山、天地茫茫,是不会罢休的。 「你还是早点回来啦,我等你喔!」苹儿咬着被单,哀怨的神情就像个遭人冷落的深闺怨妇。 苗景毅见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知道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哎,苗老弟呀,你喝醉了,小心点呀!」 深夜两点半,吴天波搀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苗景毅下了车,往他的家门走去。 「我没醉,没有醉啊!」 苗景毅用力推开吴天波,摇摇摆摆地挥舞双手,想证明自己依然头脑清醒。 「好好,你没醉,来来,我扶你回家去。」重死了,真想把他扔在路边算了。 唉,真倒楣!吴天波不禁怪自己自作自受。 今晚酒店来了位新小姐,年轻娇嫩又懂得撒娇,把吴天波哄得心花怒放,拥着众美女大肆寻欢作乐,偏偏苗景毅硬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死样子,既不和他们一起玩,也不让女人靠近,实在教人倒尽胃口。 他微怒之下,便暗中洒钱要酒店小姐集体缠着苗景毅敬酒,硬是把他灌得醉醺醺,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 问题是苗景毅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倒楣的还是他,为了送他回家,害他不能跟新来的酒店小姐缠绵终夜。 「来,到了到了。」好不容易,来到大门前,吴天波又嘀咕起来。「钥匙呢?你把钥匙放在哪里?」 他满头大汗地在苗景毅的口袋四处搜寻。 这时候,大门轻轻地开启了。 吴天波转过头,只见一张比酒店小姐更年轻、娇嫩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他不觉呆愕地张大嘴。 啊──可爱呀,好可爱的女孩! 吴天波绿豆大的色眼,瞪得比碗还大。 他想起上回与苗景毅的交谈,她想必就是苗景毅口中所说的「宠物」吧? 她不是很美,至少绝不比刚才那些酒店小姐妖娆、会打扮,但是她身上有种清新的气质,略微羞涩的面孔,反而更能勾起男人的兽欲。 瞧瞧那一身凝脂似的白嫩肌肤。 吴天波必须竭力克制,才能阻止自己的双手,不去抚摸那身凝玉般的雪肤。 「阿毅?」苹儿没注意看吴天波,她担忧的视线,只胶着在苗景毅身上。 「他不要紧的,只是多喝了点,醉昏了。」吴天波好轻好柔、好小声地道。 他向来财大气粗,又爱摆架子,但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孩,就会像只小猫一样,温柔又讨好。 「喔,谢谢你送他回来,你一定是阿毅很好的朋友吧?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好。」苹儿有点羞涩地道谢,感谢他把喝醉的苗景毅送回家。 「没、没有啦!」吴天波脸蛋涨红,昧着良心没敢承认,其实是自己命人把他灌醉的。 苹儿又朝他微微一笑,便上前搀扶着苗景毅。 「小心,我来帮忙。」变得热心无比的吴天波赶忙上前,替她将苗景毅扶进屋里去。 在沙发上安置好苗景毅之后,苹儿转身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给吴天波。 「谢谢你帮忙,来,请喝点水。」 「噢,好,好。」吴天波伸手接过水杯,忍不住偷偷摸了一下小手。 「呀!」苹儿吓了一跳,飞快抽回自己的手。 好嫩喔!吴天波感动不已,只差没像只满足的小猫,躺在地上翻滚,但他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正经,假装刚才的碰触是不经意的。 苹儿握着自己被摸的小手缩在胸前,怔愣看着他。 她原以为他是故意偷袭她,可是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太像。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吴天波慢吞吞地喝着苹儿端给他的水,一面看着她细心照料苗景毅,心里大感嫉妒。 苗景毅这小子真是好运,上哪儿找来这么可爱迷人的小宠物?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喝完了水,吴天波将空杯放回桌上,舔舔唇,开始找话题与她攀谈。 「我叫苹儿。」 苗景毅因为不舒服而呻吟,苹儿连忙拧了条毛巾替他擦拭冒汗的额头。 「苹儿?」喔,连名字都这么可爱! 「那-是哪里人呀?」他又随口问。 「哪里人?」苹儿停止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她不懂他的意思耶,苹儿就是苹儿呀,还有哪里跟哪里的分别吗? 见她真的不懂,吴天波又换个方式问:「我是问,-是从哪里来的?」 「喔,我是从天堂来的──啊,阿毅,不能拿掉毛巾啦!」苹儿认真回答后,又转头继续照料逐渐醒来、正在胡闹的苗景毅。 「天堂?」吴天波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这个地名真有趣,那是在哪一个县市还是国外呀?」 「县市?国外?」苹儿不解地回头看他。「天堂是无国界的,任何人都可以上天堂,但是要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是啊是啊。」吴天波脸上悄悄滑下三条黑线。 这女孩长得这么可爱,怎么脑筋好像不太正常呀! 「哈哈,你别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喔,她呀……呃,可是真正的天使哪!」半醉半醒的苗景毅听见他们的对谈,醉言醉语地补充。 「天使?」吴天波睁大眼,震惊地看着苹儿。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现在已经不是了。」苹儿腼腆又感伤地道。 现在已经不是?那就表示以前真的是? 他不断眨眼,努力消化这句惊人的话语,说真的,他心里还是不相信,可是看看苹儿与苗景毅,他们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骗人或是开玩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她可是真正的天使哪! 因为心里始终挂记着这句话,第二天下午,吴天波特地又到苗景毅的办公室一趟,假借关心的名义,打听清楚事情的真相。 「吴总裁,昨晚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苗景毅一直昏睡到中午才来上班,不过昨晚听苹儿提起是吴天波送他回家的,所以一见到他,便立即道谢。 「哪儿的话!苗老弟,你别跟我客气呀!」 虚伪客套一番,吴天波假装不经意地问:「听说苹儿是天使,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听到,苗景毅一定会笑着打哈哈,含糊带过,偏偏苗景毅早已不记得昨晚的事,所以当他猝不及防听到吴天波这么问,脑子都还没开始运转,嘴巴已脱口喊出:「你怎么会知道?!」 接着他懊恼地低声呢喃,骂自己太笨。 「不!吴总裁,您听说我,其实她不是什么天使,这年头怎么可能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呢!」苗景毅拚命想遮掩事实,但是这会儿的任何解释,听起来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那么是真的了?」吴天波-起了双眼,脑中充满苹儿那糖果般甜美可爱的模样。 他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都玩过,惟独天使是他不曾见过、碰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 而今一个活生生的天使就在眼前,又是那般娇嫩可口,要他怎能忍住不碰呢? 于是吴天波下了决定。 「我要她!」他对苗景毅道:「条件随你开,只要把苹儿给我。」 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不可能。」苗景毅想也不想便断然回绝。「你休想。」 想要他的女人?有没有搞错!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入股吗?我可以立即签约入股,而且条件随你开,就算我不拿利润也无所谓。」只要把苹儿给他! 「你想都别想。」 苗景毅承认,有一瞬间他心动了,但是想起苹儿天真信赖的脸庞,他便及时唤回良知。 他可以少赚一点钱,但是不能没有苹儿。 「还是你想要其他的东西?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你尽管开口。」愈是得不到,吴天波愈想要。 「你请回吧!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苹儿对他的重要性,不是这点好处可以替换的。 吴天波屡次退让,却依然得不到苗景毅的首肯,他不禁生气地沉下脸。 「你当真不肯?」 「不,劝你最好放弃。」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把她从你手中夺过来的。」吴天波冷冷地提出警告。 「悉听尊便,希望你有那个能耐。」苗景毅冷声讽刺。 他认为苹儿不过是个还算可爱的女孩,就算曾经是个天使,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没有人会蠢到得罪商场上的伙伴,只为了别人的女人。 然而,他低估了吴天波顽强的个性。 他不要便罢,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 就算是杀人放火,不择任何手段,他也要得到。 「我会得到她的,不管你同不同意。」 吴天波诡异地一笑,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深夜的卧房,上演着令人脸红的旖旎春情。 那浑蛋、无耻的色狼、不要脸的老不休,竟敢打苹儿的主意! 苗景毅沉浸在绮情之中,内心却还不断咒骂着。 想到吴天波竟敢做出那样的提议,他便愤慨难当。 浑帐东西,可恶透顶! 苗景毅暗暗咒骂着,继续激烈地发泄怒火。 苹儿面颊红通通、浑身软趴趴地瘫在床上,羞涩地望着他英俊但晦暗的脸孔。 「阿毅,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她羞红脸,说不下去了。 以往阿毅虽然要她,但是从来不曾像今晚这么激狂,简直像失去理智似的,虽然没伤了她,但也把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些讨厌的事。」他不想让苹儿知道世间有这么丑恶的事情,所以不打算把吴天波令人不齿的提议说出来。 「唉!」苹儿低低地轻叹口气。 「怎么了?」苗景毅转头专注地看她。 「我、我真希望自己能帮你的忙。有时候看你为了工作上的事烦恼,而我却只能整天待在家里,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就觉得自己很没用。」 爱他愈深,她却希望自己能为他做得更多,偏偏她才刚融入这个世界,一切尚在摸索阶段,别说帮他的忙了,只要别多给他添麻烦,她就万幸了。 「傻瓜。」想到她卑微的期望,他便疼宠地笑了。「我一看到-,烦恼就少了一大半,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那就够了。」 「阿毅。」苹儿开心地翻身趴到他身上,热情地献上她的香吻。 「该死!」苗景毅低声咕哝道,因为他发现好不容易止息的渴望,再度死灰复燃。 「-想累死我吗?女人,今晚,-也别想睡了。」 他咆哮着翻身再将她压回床上,准备下一波攻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几天后,苗景毅与秘书从客户的公司回来。 「苗先生呀!求求你可怜我们,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筹钱吧!」 一下车,照例又有一大堆人扑到他面前求情。 「总经理……」新来的秘书尚未见过这阵仗,抱着文件缩到墙角发抖。 「别理他们。」苗景毅连瞄都懒得瞄那些对他而言像废物的人一眼,径自走进办公大楼。 若是苹儿在,他或许会因为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对他们网开一面,但此刻苹儿并不在,所以他压根没必要对这些人仁慈。 何必同情?会有今天的局面,全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苗总经理。」他都走进大楼里,那些人还跪在外头大喊。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们才绝望地放声痛哭。 「呜……我的公司就要被并吞了,怎么办?」 「要是我的房子被查封的话,我们一家老小要住哪里?」 「该怎么办呀?」 就在他们对坐而泣,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他们的救命恩人出现了。 「我可以帮你们!」 一名将近五十的男人,嘴边噙着深沉的笑意,缓缓走向他们。 「你是?」 「这是我的名片,请大家多多指教。」他将名片发给大家,大伙儿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天波银行总裁?!」他们像是看见救世主降临,欣喜得不敢置信。「你真的可以帮助我们?」 「当然!」吴天波笑得好不亲切。「只要你们到我的银行来申请贷款,保证快速核贷,而且长期低利优惠,可以让你们先把欠下的钱还清,再慢慢偿还我们银行的钱。」 「真的可以这样?」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像是不敢相信这种好事竟会平白从天上掉下来。 「当然!」吴天波依然像个大善人般慈祥微笑。「经营这么多年,钱我也赚得够多了,接下来想做些好事,回馈一下社会与民众。」 「啊,您真是太好心了。」 「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绝对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大伙儿真的像看见神明降临似的,开始跪地朝他膜拜,而吴天波赶忙扶起大家,脸上一径噙着温和的微笑,心中却流转着恶毒的心思。 这只是打击苗景毅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不惜财力成本,一步步将他逼到悬崖边,他就不相信,苗景毅能撑多久! 第九章 「奇怪!」 没多久,苗景毅发现了异状。 他在审核报表时,发现这个大问题,最近如期还款的人数突然增加许多,相对的利益减少好几成。 而且,这些人都是在还款期限前几天,突然一次把欠缴金额全部付清,明显有其他提供资金的来源,这令他感到很纳闷。 这些人说穿了不是信用不良,就是根本没有资产可抵押贷款,所以才会转向他这间私人金融公司借钱,可是如今他们全在还款期限前,诡异地把钱全还清了。 这些人根本没有还款能力,就算其他金融机构愿意贷款给他们,十有九成也绝对是赔钱,谁会这么蠢,借钱给明知道还不起的人? 很明显的,这个人的目的不是钱,而是他──那个人是针对他来的,目的是要打击他的事业! 到底是谁暗中与他作对,悄悄借款给这些人? 苗景毅走到落地窗前,瞪着远处的高楼,阴郁地沉思。 「总经理?」这时,秘书前来敲门通报。「天波银行的吴总裁前来拜访,您要接见他吗?」 吴天波? 他知道了! 突然间,脑中纠结的谜团就像是得到有力提示似的,一瞬间豁然解开。 是了,就是他,吴天波。 原来就是他暗中投入资金,打击他的事业。 直到这时候,苗景毅才相信他是真的想得到苹儿。 为了抢走苹儿,吴天波竟不惜砸下大笔资金,不惜成本地打击他,他为吴天波的执着感到心惊。 他开始感到些许恐惧,失去理智的吴天波,他对付得了吗? 「总经理?」秘书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还等着他的裁示。 「噢!好,请他进来。」他回过神道。 「好的。」秘书立即衔命而去。 苗景毅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努力凝定心神,不让任何一丝惊慌出现在脸上。 在资金的战争分出胜负之前,至少气势上绝对不能先输人。 「哈哈,苗老弟,近来好吗?」吴天波脚步轻快地走进来,依然是只老狐狸的样子,笑——地问好。 「我好或不好,你应该很清楚。」苗景毅冷冷地盯着他。 「哎,你怎么这么说呢?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吴天波一脸无辜。 「别跟我客套了,吴天波,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暗中援助资金给我的客户,是什么意思?」 吴天波略微一愣,随即纵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苗景毅,我的计画才刚开始就被你发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苗景毅怒声质问。 「理由你会不晓得吗?我要苹儿。」吴天波难以克制自己,疯狂地渴望得到她。 她是天使的身分,令他深深着迷,他像是耗尽元神的妖怪,渴盼吃下唐三藏的肉,便能返老还童,长生不死。 而苹儿,就是他获得永生的仙丹妙药。 「我不会把她给你的。」吴天波的卑鄙无耻,令苗景毅气结。「我可以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死了这条心吧!」 「苗老弟啊,听我的劝,你是斗不过我的,我可以砸下全部的资产跟你搏,而你呢?你有这样的决心跟魄力吗?」 吴天波语气一转,又是一副慈祥兄长的虚伪表情。 「唉!其实我真的是为你好呀,才三番两次规劝你,别再耗费时间与金钱跟我斗了,愈早想通,你的损失就愈少。」 「做梦!」苗景毅气得推开椅子,很想冲上前揍人。「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绝不会把苹儿让给你,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也不必再跟你客气了。苗景毅,接下来我会持续投注资金,替你的客户解决更多问题,我会慢慢跟你熬,看看先倒的人是你还是我。哈哈哈……」 吴天波嚣张地大笑离去后,苗景毅颓然坐下,因为惊怒而浑身发抖。 他错估了吴天波,他对苹儿的执着实在可怕。 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苹儿,以及他的事业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接下来的日子,苗景毅经历了人生中的另一个黑暗期。 他的客户一个接一个捧着大把现金来偿还借款,客户还钱本应该是好事,但是对他这种行业的人来说,却是最糟的。 他这份工作本来就像在赌博,赌的是客户无法还钱。 也就是说,真正让他赚钱的不是客户借贷时的利息,而是客户还不出钱来,抵押给他的名车、房子、土地,以及公司,这些才是他牟取暴利的方式。 然而最近一笔笔被偿还的巨额借款,让他减少起码上亿元的收入,偏偏前阵子他积极参与投资建筑事业,如果不按时拿钱缴付,盖到一半的房子将被迫停工,而每停工一天,增加的损失又是天文数字。 为了填平日益减少的利益与日日进逼的追款金额,他不得不开始向其他银行与地下金融公司周转资金,但是成效并不理想。 当他名下的资产愈少,所能贷得的金额就更少,有些银行甚至与吴天波挂勾,断然拒绝他的贷款。 呼风唤雨多年后,他终于尝到什么是兵败如山倒的滋味。 一笔笔催讨的债务弄得他焦头烂额,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开始大量抛售名下资产,小至股票、期货、名车,大到土地、豪宅,包括他目前与苹儿所住的房子,可是那也阻挡不住金钱的缺口。 巨额的债务像是土石流,从各个方向急涌向他,他根本连挡都来不及挡,转眼就惨遭灭顶了。 后来他开始裁员、到最后,甚至连公司也即将不保!「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双手支撑桌面,面如死灰地瞪着办公桌上那封法院的查封公文,嘴里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 没了,他的一切都没有了!公司倒了,江山垮了,他又是孑然一身。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阳光与美好的世界往他身后急速退去,只剩无止尽的寒冷与黑暗。 「哼哼,现在你还会认为,我奈何不了你、扳不倒你吗?」 可恨的吴天波,在这时得意洋洋地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还敢来?!」苗景毅怨恨地瞪着他,如果此刻他手中有把刀,一定毫不犹豫刺进他那颗黝黑的心脏。 「我为何不敢来?」吴天波觉得好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已向你的债权银行买下你的债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债权人了。」 「你说什么?」苗景毅又羞恼又愤怒。「就算我负债,他们也没资格随意将我的债权转卖。」 他是人,又不是商品! 「唉,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全身上下也挤不出几十万,我肯认赔收购你的债权,他们当然乐得抛售啦!」吴天波假好心地安慰。 「你、你疯了。」苗景毅真的难以置信,他竟如此疯狂,根本已经失去理智,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偏执狂。 「击倒我,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斗得两败俱伤?」 吴天波放款给那些信用不良的人,承受的风险也很大,有可能这些人到最后都还不出钱来,那么届时他必须咬牙吃下这些呆帐。 况且吴天波还买下他的负债,说不定在击垮他之后,吴天波自己的事业也差不多要垮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他以自己的事业相搏吗? 「或许我是疯了,但是我要苹儿。」他眼神蒙-又迷恋地低喃:「珍贵又稀奇的天使呀,只要能得到她,我将不惜任何的代价,哪怕是我的事业。只要在击倒你之后,我还比你多出一块钱,我就算赢了,那么苹儿将属于我。」 苗景毅恨恨地大喊:「我没有答应将苹儿给你。」无耻的老不休! 「你为何不答应,难道你不想拯救你的事业吗?」吴天波柔声诱哄。「其实我真的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要苹儿而已,只要你将她给我,一切就没事了。」 「你休想。」苗景毅还是一贯冷硬的回答,只是语气不再像以往那般愤慨,低沉沙哑的音调,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为了保住她,他付出了一切,几乎是以命相搏。 「你别这么顽固,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替你解决所有的债务,我保证。想想看,你能够保住自己的公司、员工、房子、资产,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你身边,只要拿苹儿来换,你不觉得很划算吗?」 他可以重新得回他的一切?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槌,敲进他的心底。 苗景毅眼中迸射出狂喜,然而,只要想到条件是必须拿苹儿交换,他便又颓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吴天波见他不再那么暴怒,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于是加把劲儿游说道。 「女人嘛,再找一个就有了,但是事业要是丢掉了,可就救不回来了。你常借款给那些事业失败的老板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 他当然清楚! 苗景毅依然抿着薄唇,闷不吭声。 「况且,我并不是要苹儿服侍我一辈子,我要的只有一天而已。只要你将她借给我一天,我就帮你重建江山,这是件非常值得的交易,你可别傻得拒绝呀!」 他要帮他重建江山,只要将苹儿借给他一天…… 苗景毅有一瞬间心动了,但是,想起苹儿纯真无辜的脸庞,他立即狠狠甩头,甩去这个可怕的邪念。 他怎能这么想? 他怎能出卖苹儿? 他怎么能? 「没关系,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吴天波怕狗急跳墙,也不逼他,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连苗景毅自己也感到很意外,他喊住了吴天波。「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水! 苗景毅畏惧地缩紧身体,彷佛自己还是十岁那年的他。 他感觉浴缸里的水,不断从他的鼻孔与嘴巴窜入。 温热的水从口鼻流入气管里,呛得他拚命猛咳,眼泪直流。 他想呼救,但是张大嘴,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甚至,连空气也吸不到,因为缺氧,整张脸开始逐渐涨红。 他想从浴缸里爬起来,但是爬不起来,因为一双原本该是温柔抚慰他的手,强按着他的头顶,让他爬不起来。 「妈──」在水里挣扎时,他呼喊着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并没有因为心软而松手,甚至,怕他逃出来,还加重了压迫的力道。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当他在水中痛苦求饶时,从溅起的水花间看见母亲的脸孔,那是一张冷血无情的面孔。 一张为了金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谋害的魔鬼面孔。 接着画面突然一转,在他眼前,出现了叔父与堂弟一家鄙夷的脸孔。 「讨债鬼,只会吃闲饭。」 「哼,开玩笑!我们一个月才几万块过活,哪有多余的闲钱养你呀?让你像条狗一样吃剩饭,已经算不错了。」 「爸,堂哥好讨厌喔,一直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你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不要赶我,我会努力工作赚钱,我会赚很多钱,不要赶我出去……」苗景毅死命哀求,深怕刚上小学的自己,被势利无情的叔父给赶出去。 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他抱着瘦小的身躯,躲在陈旧房间的角落,忍受着两餐未进食,腹部剧烈翻搅的饥饿感。 如果他有钱,妈妈就不会为了钱伤害他,如果他有钱,绝不会再有人将他赶出去,如果他有钱……「阿毅?」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 「不,我要钱!我要变成有钱人。」 「阿毅?」苹儿担忧地摇晃他,想把他从梦中摇醒。「你在做梦,快醒来呀!」 苗景毅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苹儿,才知道自己安全地躺在床上,刚才全是在做梦──他已经许久未曾再做的恶梦。 发现他头上都是汗,苹儿伸手想替他擦去汗水,却被他下意识挥手拨开。 「别碰我。」 「噢!」苹儿手冷不防被拍开,手背迅速红了一块。 「抱歉!要紧吗?」苗景毅赶紧道歉。 苹儿握着隐隐抽麻的手背,挤出一抹微笑。「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苗景毅翻身下床,开门离开卧房。 「阿毅……」苹儿咬着唇,怔忡看着他落寞的身影。 最近发生很多事,他们搬过几次家,即使连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天使,也知道阿毅的事业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虽然阿毅从不跟她抱怨诉苦,但是她知道他很担忧,经常彻夜眉头深锁,就算睡着了也是恶梦连连。 看着这样的他,她心里很难过,因为她完全帮不上忙,就算想帮他分忧解劳,她也做不到。 她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来到客厅,苗景毅虚脱般瘫坐在陈旧的沙发椅上,转头望着四周,宛如还在梦中。 谁会相信,不过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坐拥豪宅、经营数间公司的老板。 而今豪宅转手卖人了,公司也一夕之间没了,他又要变得像从前的他,贫穷、孤苦、受人轻蔑歧视。 不!他痛苦地闭上眼,捶打皮椅的扶手。 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晦暗的眼眸,幽幽转向卧室紧闭的门,久违的邪恶魔鬼,再度回到他心中。 他不能放弃他的事业! 就算要他背叛全世界,也绝对不能! 绝不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阿毅,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苹儿怯生生跟着苗景毅走进这栋办公大楼,身旁经过的人,都好奇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她从未跟他到公司这类严肃正经的场所,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不自在。 「等会儿-就知道了。」苗景毅语调僵硬而冷淡,眼睛直视前方。 事实上,打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他就不再看她的眼睛,总是刻意避开,而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领着她,走进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后有个人立刻一跃而起,过来迎接他们。 「你们来啦?哈哈,好,太好了,哈哈哈!」那人猛搓着手,因为太过兴奋,有点语无伦次。 「咦?」苹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认得这个人,他不就是阿毅喝醉酒那一晚,送他回来的那位朋友?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苗景毅,他把她带到这里见这位朋友做什么? 苗景毅依然不看她,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一径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吴天波看看苹儿,然后问苗景毅。「怎么,你还没告诉她呀?」 他有点不满,原以为苗景毅已经把一切都谈妥、解释清楚了,可是看样子苹儿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协议。 苗景毅没说话,只是抿起了唇。 要他如何开口?他怎么开得了口? 苹儿总是用那双纯真、信赖的大眼睛看着他,要他如何将这么丑陋的协议内容告诉她? 「没关系,由我来告诉她也是一样的。」吴天波转向纳闷看着他们的苹儿,用温柔得近乎讨好的声音,笑——地说:「苹儿啊,今天-就跟我回家吧!」 「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家?」苹儿有种直觉的危机,开始防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答应帮阿毅处理他的债务,但条件是-必须跟着我一天。在这一天当中,-完全属于我,我可以对-做任何事,而-不能拒绝我。」吴天波忍不住馋涎地舔舔唇,把唇舔得油亮亮的。 「你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呀,-应该不会不答应才是。」他理直气壮地道。 「不!」苹儿惊恐地猛力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突然要她跟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回家,还要她任他为所欲为? 她不要! 阿毅呢?她要阿毅保护她。 当她慌忙搜寻到苗景毅的眼睛时,心中猛然一震,恐惧像毒蛇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双晦暗深幽,见不到一丝光明的无情眼眸。 与她相恋的阿毅,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已经跟阿毅协议好了,-必须跟我,我才会帮他,-应该不会想害他的事业垮台吧?」吴天波忍住不悦,尽量以温柔的语气劝道。 「不!」苹儿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阿毅、阿毅。」 拜托你说句话! 苗景毅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刻板语调,机械般吐出一句话。 「只有一天而已。」 「不!」苹儿还是拚命摇头,眼泪如珍珠般不断坠落。「我不要──」 她做不到。苹儿觑向吴天波,那期待的猥亵眼神,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我真的做不到。」苹儿哽咽地哭了。 「苹儿──」 「我不要。」苹儿掩耳大吼,随即转身冲了出去。 「苹儿。」吴天波慌张地想拦住她,却还是来不及。 他转身对着苗景毅愤怒咆哮:「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把她追回来呀!告诉你,要是苹儿没追回来,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一笔勾销,到时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公司化为乌有吧!」 「我知道。」苗景毅依然像具机器般平板回答。 然而他并不想动,他心里甚至想,这样也好!苹儿就这样离开也好,至少不用被迫投向吴天波那畜牲怀里。 「快呀!」吴天波又在怒吼。 苗景毅这才缓缓起身,缓缓走向门口,缓缓开门离去。 他回到家,发现苹儿没有回来。 等了一天,苹儿还是没回来。 再过一个礼拜,依然没有她的下落。 一个月之后,他知道,苹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第十章 三个月后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一名穿着简单白衬衫与西装裤的男子走进一间不到二十坪大的办公室,拉开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然后开始翻阅手边的文件。 「阿毅,早啊!」 有位同事从他身旁经过,友好地拍拍他的肩。 男子转过头,沉默而严肃地朝同事点头,接着又转回桌前,继续看他的文件。 同事早就习惯他这种沉郁寡言的个性,打从他一进公司就是这样子,因此那人也没有任何不悦,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阿毅,也就是苗景毅,低头翻阅那份文件,即使他早已看得滚瓜烂熟,这些文件都快被他翻烂了,他还是谨慎地再看一遍。 三个多月前,苹儿失踪后没多久,暴怒的吴天波认定苹儿不会再回来了,便撤回所有对他的经济援助。 短短一个月之内,他的城堡垮台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没了,所有身家财产全被查封。 他被赶出屋子时,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行李,以及几千元的现金。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强烈痛楚,他很平静地接受一切事实,彷佛会落得今日的处境,全是自己应得的下场。 他那时才突然发现,其实一无所有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天,他孑然一身,提着简单的行囊在街上流浪,先在收费低廉的汽车旅馆暂住,接着凭自己学历与资历的优势,短短两天内就在这间公司找到一份业务员的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薪资不高,才三万出头,但是养活自己绝对不是问题。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需要的其实也不多,一份足以维持生计的工作,一张可以酣然入睡的床,还有一些基本的民生用品,就已经足够。 他甚至没有什么娱乐的需求,始终笼罩在心头的忧愁,让他对任何娱乐消遣都没兴趣。 「阿毅,该开会了。」另一位同事过来喊他。 「谢谢!」苗景毅淡淡道谢,起身推拢椅子,拿起桌上的资料前往会议室。「各位同仁,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 「啊──」 上头主任才刚开讲,底下的人就开始打呵欠。 不到十分钟,打盹的打盹,传简讯的传简讯,甚至还有人偷玩掌上型游乐器,只有苗景毅始终认真盯着业务部主任,专注聆听。 他那过分严肃的神情,反倒带给那位主任极大的压力,彷佛自己不是在与属下开会,而是在向上级报告。 二十分钟后,业务部主任暗自松了口气,准备为今天的会议做结束。 「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下礼拜客户过来时,就按照这种模式向客户做简报。那我们就散──」 「别开玩笑了!」突然一声严厉喝斥,把大伙儿吓得魂飞魄散。 顿时,打瞌睡的吓醒了,传简讯的不小心把刚写好的简讯给删掉,玩掌上游乐器的人手上的游乐器整个飞出去,就连业务部主任都呆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突然发飙的人──苗景毅。 他向来沉默寡言,行事低调,所以一发飙才会这么骇人。 「你们根本什么准备都没做,这样也敢向客户做报告吗?」苗景毅拍桌站起,冷声质问。 大家实在太懒散了,简直让他看不下去。 「啊,我们有……有做呀!」业务部主任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们有做书面资料,还有powerpoint的简介,以及现场解说。」 「那些根本不够!」苗景毅毫不留情面地驳斥。「我们有做的,别人也有做,既然都和别人一样,我们凭哪一点抢到订单?」 「这……」业务部主任和大伙儿面面相觑。 其实,根本没人想过一定要抢到订单。 工作嘛,不过是混口饭吃,谁会那么认真拚命? 不过,这些话当然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没人好意思说出来。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比较好呢?」业务主任虚心求教。 「我建议先做市场分析,给客户确切的数字,让他们了解目前市场的现况,这会让我们比其他公司更为优势。」 「好好,那我们就这么做。」业务主任猛点头。 「还有,我们公司本身的企划内容太薄弱了,这样的东西根本不足以打动客户的心,如果不重做一份,我敢保证我们一样拿不到订单。」 「说得是、说得是,那正凯和小杜,你们再……」 「不用了,这份企划案由我接手来做。」苗景毅确定,再交给他们做,还是会做出一样糟糕离谱的东西。 「是、是。」业务主任连忙点头称是,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您还有没有其他的建议?」 真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下班回到家,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苗景毅打开门,迎接他的,照例是一室冷清。 约三坪大的房间,有张单人床,简单的家俱,一架单口炉的瓦斯炉,以及一间陈旧的浴室。 他先烧水泡面,然后打开组合型的塑胶衣橱,找寻干净的换洗衣物,等他洗完澡出来,面就可以吃了,那是他的晚餐兼宵夜。 他毫无情绪地做着这些日常琐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生活单调刻板,连个可以交谈的对象都没有。 这样无聊的日子,足以将最文静的人逼疯,但他却丝毫不感到枯燥厌烦。 就算脑子完全停止思想,他依然可以本能地活下去。 即使在他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期,都不曾感觉自己像现在这般──活像个行尸走肉。 他的人生已无乐趣,甚至没有期待,只是死不了,因为不愿懦弱地结束自己,所以只好无奈地维持呼吸,苟且偷生。 洗过澡,他低头吃着泡面,泡面的香味随着热气冉冉上升,他忽然从尘封的记忆中,冒出一段与泡面有关的回忆。 好好吃喔!凡间的东西真好吃。 他茫然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那是这几个月来,他不让自己去想、也根本不敢想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想起,情绪会不会全然崩溃? 那后果不是他能预料的,所以他刻意压抑自己的思绪,将属于「她」的回忆列入病毒层级,严密封锁在密不透风的防毒真空胶囊里。 他自我防卫地将「她」的回忆塞回脑子里关禁闭,并且牢牢地上锁。 只是,他已经没了胃口,匆匆收拾好没吃完的泡面,他拿起遥控打开电视,让电视机里的说话声掩盖满室孤寂。 至少,不让他再想起不该想起的过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又过了三个月── 他静静望着窗外,转眼间秋天已经将至。 「再见!经理,您慢走。」 「嗯,你们也是。」苗景毅朝几位下属点点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几个月来,他的业绩愈加突出,虽然未曾刻意表现,但或许是掩盖不了的能力,与不自觉散发的领导气息,让他从一群小职员中迅速脱颖而出,甚至与部门主管并驾齐驱,而就在昨天,他刚被擢升为经理。 「经理!你要回家了吗?」一位相貌甜美的女职员,小跑步来到他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与他闲聊。 她对他有意思!苗景毅看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正深深地崇拜他、迷恋他。 但是,女职员的仰慕对他毫无意义,她的相貌就像是浮光掠影,只在他眼前短暂一晃,挥手道别之后,他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他的脑中,已经被强迫置入另一张更天真、娇甜的面孔,即使刻意不去回想,他也知道「她」就在里面,就像一个系统只能接纳一个执行程式,他的心里已无法再容纳另一张不同的脸孔。 独自走在街上,隐隐的骚动气氛充斥在周遭,转头望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而每间商店的橱窗里,都以圣诞树以及假造的白雪做为装饰,原来是圣诞节将近了。 有间商店的窗台边,摆放着一尊可爱的天使陶瓷塑像,她有着翅膀与光环,还有一头卷曲的金发,雪白的肌肤,美丽的大眼睛,以及红扑扑的双颊。 他痛苦地-起眼,逃避地转开视线,快步走回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圣诞夜 「雪花随风飘,花鹿在奔跑……」 每条热闹的街道,每间营业的商店里,几乎都在播放着热闹而温馨的圣诞歌曲。 苗景毅刻意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疯狂地把档案柜里所有的资料全部翻出来,一本接一本地看,存心不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空档。 如果说,平日他将「她」这个病毒封锁得很好,那么今晚就是病毒最容易发作的时间,为了不让整个作业系统当机,他必须严加防备。 可是,加班到再晚,他终究得回家,从早到晚的刻意虐待,他的疲惫已经累积到昏倒边缘。 他的眼睛花了,布满了红色血丝,因为不停来回搬动资料,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乎举不起来。 过了午夜一点,他终于决定放过自己,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离开公司后,来到人潮逐渐散去的街道上,他默默走着,内心感受到比以往更深的孤寂。 别人的欢乐,只会更衬托出他的可怜与可悲。 他缓缓走着,不经意抬起头,看见雾蒙蒙的夜色中,有个红色的大型十字架,在黑暗中透出红色的光亮,像是一盏指引的明灯。 那是教堂?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怔忡看了许久,接着像被一条隐形的线拉扯似的,他呆愣地一步步朝它走去。 若是以往,他绝对不可能踏进那样的地方,可是今晚不知是什么牵动了他灵魂中最脆弱的一处,让他克制不住,像被磁铁吸引般,走进这座教堂。 今天虽是圣诞夜,但是礼拜结束后,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闪烁的七彩小灯泡之外,就只有白色蜡烛的荧荧烛光,在走道两侧绽放微弱的光芒。 他神志迷蒙,步履摇晃,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圣坛前。 他凝视着上方庄严的圣像,片刻后,双膝一软,在-的面前跪了下来。 「祢要我来,而今我来了,谦卑而虔诚地跪在祢面前。我愿意信服祢,归属成为祢的子民,只求祢仁慈地答应我一件事。此生我已别无所求,我不再需要财富,也不需要什么权力地位,我只向祢要求一样东西,那就是苹儿……」 半年来,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才一开口,他的嗓音就哽咽了。 「我知道祢一定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苹儿,没有了她,就算拥有一整个王国,我也不会快乐。她对我真的很重要,她是我的阳光、我的欢乐,我拜托祢、卑微地乞求祢,把她还给我……」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只能诚心的跪地祈求。 然而,无论他跪多久、如何祈求,教堂里依然一片宁静,只在偶尔风吹动烛火时,发出嘶嘶的声响。 许久后,他终于灰心丧气地起身,因为久跪导致的膝盖无力,使他高大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座椅的扶手,才没有突然倒下。 他黯然转身,正打算离开教堂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声响,好像类似翅膀拍动的声音? 他转过头,才看一眼便诧异地张大嘴,前所未有的震惊,出现在他脸上。 碧姬儿! 一名金发蓝眼、细致美丽,拥有无比灿烂的光环,以及一对雪白翅膀的天使,出现在圣坛前。 他从来没见过碧姬儿,苹儿也不曾把碧姬儿的模样画给他看,但他就是知道,眼前美丽的天使就是碧姬儿。 「苹儿呢?」他什么也不问,只问苹儿。「-是来告诉我苹儿在哪里的吗?」 他欣喜地连声追问,碧姬儿却仍是一派超然娴静的姿态。 「不!我今天来,是特地转达上帝的旨意-要我告诉你,-已经原谅你的罪过,从今天起,你已经获得重生了,希望你忘掉心中的魔鬼,好好学会世间的爱与仁慈。」碧姬儿以柔细的嗓音说道。 「我会的……我会的。」苗景毅激动地诚挚应允。 他会努力学习的,就算他忘了,或是怎么也学不会,也有苹儿帮着他,耐心地教导他,只要他别再把苹儿气走。 「那么苹儿的下落……」他渴盼地问。 「我无法告诉你苹儿在哪里,想不想原谅你,或是要不要回到你身边,那得由她自己决定,我们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碧姬儿遗憾地摇头。 「连-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是的。」碧姬儿道。 苗景毅垂下头,极度地失望。难道,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苹儿了? 「不过,上帝是仁慈的,只要你诚心诚意,相信苹儿也能感受到你的真心。」碧姬儿安慰道。 「谢谢。」 苗景毅喃喃道谢后,落寞地转身走出教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 走在冷清的街上,想到或许再也见不到苹儿,这半年多来,苗景毅第一次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他茫然走着,虽然是热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他却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悲凉凄怆。 突然,在快到他住处的巷口前,一个冒失鬼撞到他。 他只是猝不及防颠了下,对方却把自己怀里捧着的纸袋整个打翻,里头的东西洒落一地,有几颗柳橙咚咚咚滚向排水沟,苗景毅眼明手快地在它们冲进去洗「脏水澡」前,把它们捡起来。 「-的东西。」他把几颗柳橙递还给那个冒失鬼。 「啊,谢谢。」女孩正在慌忙捡东西,仓促地抬起头微笑道谢。 立即地,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苗景毅也是,因为他们认识对方。 「苹儿?」 他好轻、好缓慢地呼喊她,没有气愤,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 苗景毅眨也不眨的黑眸不带任何情绪,过度平静地直盯着她。 「阿……阿毅。」苹儿缩缩脖子,有点羞愧地低头喊道。 呜呜,才刚向-儿打听到他的地址,都还没去敲他家的门,怎么就在外头相遇了? 呜,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啦! 「哈!哈!我、我是来找你的啦,今晚是圣诞夜嘛,所以我想、我想……」苹儿紧张得语无伦次,乱哈拉一通。 「-跟我进来。」苗景毅盯着她看了许久,强硬地拉起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里。 他依然面色冷淡,只是右手却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就像怕她跑掉似的。 走进苗景毅现在居住的屋子,苹儿诧异地看着那间小套房。 沉默了许久,眼里不由地泛着泪光,心里既感伤又难过。 他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间套房不但狭小,而且还很陈旧,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所住的宽敞豪宅,与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心疼的泪水不禁落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害的!而-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浓浓的愧疚感,在苹儿心里逐渐扩大。 「要不要喝点什么?」 幸好他转身去张罗茶水,没发现她哭了,苹儿连忙拭去眼泪,假装自己不曾哭过。 「谢谢,不用了。」她连忙回答。 苗景毅还是替她倒了杯水,两人在充当餐桌的小方桌前坐下,有好片刻没人先开口说话。 半年多没见了,尤其两人心里都觉得亏欠对方,所以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 「那个……」 苹儿正想开口说话,苗景毅却突然抢在前头问:「这半年来,-跑去哪里了?」 她可知道他有多挂心?她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可以照顾她,唯一勉强能算朋友的康介颐那里,他也去找过了,但她根本没去那里,介颐甚至不知道苹儿失踪了。 「我、我找到一份工作,在餐馆里打杂,这半年来都住在宿舍里,一边工作赚钱,一边跟老板娘学炒菜。」 「学炒菜?-?」那个搞出「炸蛋事件」的恐怖份子? 「喂,你别看不起我,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老板娘说我已经大有进步了。」 他们像有默契似的,刻意不提起造成苹儿离家的那件事,反而聊起一些有的没的琐事。 「喔?她是怎么说的?」他才不相信厨房白痴会突然开窍。 「她说我煮的东西,已经可以给人吃了。」 「……」这算什么进步? 「啊,说到这儿,你饿了吗?我买了一些食材,我煮东西给你吃好吗?」苹儿没等他回答,径自抱着那一大袋食物,开心地往他那小小的瓦斯炉台走去。 苗景毅也没阻止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凝视着她,看她不停地兜来兜去,像只忙碌的小蜜蜂。 他还在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眼前的人儿并不是个虚幻的影像,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好了。」苹儿用最快的速度炒了一盘面,里头配料丰富极了,因为她知道他大都外食,贪心地想一次帮他补充所有的营养。 「看起来不错。」苗景毅瞧瞧端到他面前的炒面。 至少面和配料都有熟,也没有食物烧焦或是糊掉,味道如何不晓得,但看样子应该如她老板娘所说的,是给人吃的东西。 「为了学做这盘炒面,我学了好久好久喔,偏偏就是一直学不会,气得老板娘想拿锅铲敲我的头呢!」苹儿苦着脸,可怜兮兮地抱怨。 苗景毅低低笑了,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俯身尝了一口面。 咀嚼几下之后,苗景毅突然神色一变,「砰」地放下筷子,板起脸斥责道:「-乱吹牛。」 「啊?」苹儿呆住。 「-煮的东西,根本一点都没进步。」 「咦?真的吗?很难吃吗?」 苹儿急忙接过他手中的筷子,飞快夹起一口面塞进嘴里,开始嚼啊嚼的。 可是,味道没有不对啊!事实上,这说不定还是她做过最成功的一道料理呢! 看着她迷惑不解的表情,苗景毅恶劣地纵声大笑。 他是骗她的! 谁教她烹饪的技术进步这么多,以后他恐怕再也没有骂她笨的机会了。 以后…… 他的眼眶陡然湿热,就在昨天之前,他连做梦都不敢想,他与她还有以后。 他的笑声渐渐止息,苹儿也沉默着,他们知道,该是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了。 「阿毅,对不起噢!」 苹儿突然开口,语调颤抖,声音好柔好柔,神情好歉疚好歉疚。 「我……对不起你。」苹儿红着眼眶,努力挤出微笑。「我知道自己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了你,唯一一次有机会能为你做点事,我却跑了。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无法忍受那个人对我做那些你做过的事,我觉得好恶心、好想吐。」 「苹儿──」 「阿毅,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了,因为我的关系,害你失去了一切,你一定很气我,但是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阿毅,想永远和阿毅在一起,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回到你身边,我会更努力地学习,为你多做点事,更加倍地对你好,只求你不要气我、不要赶我走,好吗?」 苹儿的每一句话,都让苗景毅想狠很痛揍自己一顿。 无论他刚才想说什么,或者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都只是更凸显出自己的自私与可耻,在她无私的爱之前,他变得宛如尘粒般渺小细微,不值得一提。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傻瓜! 眼眶再度传来扎人的刺痛,连鼻头也发酸了,他多想咆哮大吼。 错的人是我,自私、卑鄙、邪恶的人也是我,-应该打我一个耳光,狠狠地咒骂我才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呀! 她太善良了,善良得让靠近她的庸俗凡人,都会自惭形秽。 「苹儿,-过来。」他用深幽的眸子锁住她,再以异常沙哑的嗓音呼唤她。 「有……什么事?」因为自觉愧疚,所以苹儿不敢一下子靠得太近。 「再过来一点。」他又说了一次,她只好又不安地移动身体,挪到他身边。 「啊──」 他突然伸出双手猛力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着,把苹儿吓了一跳。 「阿毅,好紧喔!」他抱得太紧,苹儿有点呼吸困难,但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阿毅?」她终于发觉他怪怪的,他的身体颤抖得好厉害,感觉好像在哭泣? 不,不可能吧?阿毅是不会哭的!况且,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呀! 她看不到他的脸,也不敢肯定,直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间,她才知道,他真的是在…… 「阿毅。」她的眼眶也红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泣,但是她好高兴,自己终于能为他分担一些忧愁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就算只是像这样抱着他,陪着他一起哭泣,那也算对他有用处了。 她动也不动地任他抱着,任他默默流泪。 眼泪洗清了他的罪孽,救赎了他黑暗沉沦的灵魂。 「天使……」苗景毅哽咽低语。 苹儿是真正的天使。 她不需要光环或翅膀,她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使。 他的天使! 尾声 数年后 苹儿挺着大肚子,坐在上百坪的大客厅里,望着这间比以前住过的任何房子,都还要豪华瑰丽的私人宅邸,忍不住再次叹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宝宝,你爸爸实在太会赚钱了。」 苹儿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无奈地向肚子里的宝宝抱怨。 她呢,原本只想跟着心爱的男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他有一份正当稳定的工作,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就好,她愿意乖乖在家为他烧饭洗衣,倚门等待他回来。 他们可以一起窝在小小的房子里,虽然没有很好的物质享受,但是日子一样很温馨幸福。但是…… 没想到连这样平凡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唉!该怪他太有本事了吗? 当年她回到他身边后,或许是因为心中的-碍消失,他开始有心思努力工作。 于是他「不经意」踢掉了愚昧、不思长进的上司,爬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在公司出现经营危机时,「顺手」接下那间岌岌可危的公司,然后又「不小心」并吞了几间营运不善的小店,合并成一间大型百货公司,取名为「创世纪百货公司」,纪念他们的爱情。 然后在她怀老大时,百货公司扩展成三间;怀老二时,全省又多了七间分店,在她要生老三阵痛的当时,他正在花莲为新开幕的第十九间百货公司进行剪彩。 最近她怀了老四,听说他打算把第三十间分店,送给儿子当做满月礼。 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穷一点呢? 呜,她好想回味当初那种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没有冷气只有一支电扇,却一点也不嫌热的甜蜜生活。 「将来,你可别像你爸爸那么会赚钱喔!」苹儿点点肚皮,柔声告诫里头的孩子。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变穷?」她支着下颚,烦恼着属于贵妇的奢侈忧愁。 「在想什么?」一双健壮手臂,由后搂住她浑圆的肚腹。 「阿毅。」她转过头,欣喜地扑进他怀里。 「孩子们呢?」客厅里一片寂静,苗景毅肯定那三头足以把屋顶掀翻的小野牛不在屋内。 「他们跟保母到花园里荡秋千了。」提起孩子们,苹儿便笑得眉眼皆是甜意。 真不知道该说他「厉害」,还是他们命中注定无女,原本想拚一个贴心乖巧的女儿,谁知道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而苹儿肚子里这胎── 他有不妙的预感,八成也是男孩子。 唉,罢了!他决定不再赌下去了,反正他早已经认了,自己这辈子只会有一群调皮捣蛋的儿子。 「-刚才在想什么?」她烦恼的神情,让他坚持问出原由。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太有钱了?」 糟了,地雷! 苗景毅暗暗责怪自己不该问的,接下来她一定会…… 「唉,如果我们能像以前那样,该有多好?」 果然,苹儿又在叹息了。 「我们的房子这么大,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分分秒秒腻在一起,走到哪里都看得到对方。」 那是不得已的,谁教当时那个套房只有数坪大。苗景毅在心里回答。 「那时候,我还可以常常煮菜给你吃,可是现在你都不许我下厨了。」苹儿嘟嘴抱怨。 那是因为我舍不得-太累,而且,-做的菜实在不怎么可口。当然,他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还有喔,那时候我可以自己照顾孩子,可是现在孩子全都交给保母带,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心里好内疚喔!」她说得热泪都快喷出来了。 问题是-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能够摆得平三头横冲直撞的小蛮牛吗?他无言以对。 依他看,她不是真的烦恼太多,而是太闲了。 看来他应该多少找一些事给她做,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 可是,该让她做什么呢? 打扫? 那么从六个女佣当中剔除一个,分出一点轻松的家事给她? 还是浇花? 园丁只要两个就够,摘摘花、浇浇水这些不是太吃力的工作,可以交给她做。 啊,她喜欢料理,或者让她到厨房帮忙? 现在他有三个大厨,四个厨房助手,或许助手可以少一个,让她去切切蔬果、雕雕花,或是摆摆盘。 思索着、盘算着,苗景毅突然心虚地发现一件事。 他,是不是真的太有钱了?【全书完】◎编注:想看苹儿的双胞胎姐妹-儿的爱情故事吗?请看安琪的新作──爱表现004「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