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极剑诀》 第1章 梦起麦田,初涉江湖 夏日午后,阳光如金,洒满了金黄的麦田。微风轻拂,麦浪翻滚,仿佛大地的呼吸。阴非傲躺在麦田的一角,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梦中,他身处一片茫茫雪原,对面站着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剑客身披白衣,手持长剑,剑身寒光闪烁,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冷冽与锐气。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阴非傲紧握手中的剑,剑身因紧张而微微颤动。这是一场生死较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黄泉。 狂风卷起雪片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禁眯起眼,只在这一个瞬间,剑客也一剑刺来,长剑犹如闪电般划破空气,直逼阴非傲的咽喉。阴非傲大惊,侧身躲过,反手拨剑直刺,却被剑客轻松躲过。 两人剑法精妙绝伦,剑锋相对,火花四溅。他们往来穿梭,几十回合下来,依旧难分胜负。 然而,就在这时,剑客突然发动致命一击。他身形如风,长剑化作一道银光,直刺阴非傲的咽喉。 剑锋划破皮肤,鲜血喷涌而出。阴非傲捂着咽喉,睁圆了双眼,口吐鲜血。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躺了下去。汗水湿透了衣衫,心跳如鼓。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夕阳西下,天边余晖如血。 刚向下一阵,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坐起身观望,十几条大汉策马奔腾而过,蹄声震天,尘土飞扬。他好奇地望去,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每匹马上都绑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斑驳的血迹,显得异常恐怖。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这十几号人,是强盗吗?他连忙矮下身子藏在麦穗之下,细细观察。大汉们没有发现田中的少年,策马向西而去。 阴非傲也沿着官道向西,这条道是到凤阳县最短最好走的路。路上饥渴,看路旁树上累累黄杏,不觉诱人,爬上树摘了十几枚杏儿吃。 不巧刚好路过一队巡防的官兵,吓得他手一抖,十几个大杏掉了一半。 官兵的目光如刀,冷冷地落在阴非傲身上:“少年,你这杏子甜么?” 阴非傲的舌头打了个结,声音比风中的柳絮还要飘忽:“我...我尝了一颗,酸中带甜,甜中透酸。” 官兵们相视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不屑:“几个果子,何足挂齿。柳老员外是凤阳的善人,若他在此,怕是会送你一车。” 阴非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连忙道谢,转身继续他的旅程。 二里路后,一棵大柳树映入眼帘,树下的白布上,一个“茶”字龙飞凤舞。十几个劲装大汉围坐在摊前,笑声震天,他们的身影在树荫下显得格外粗犷。 阴非傲远远观望,心中暗忖:这些人,莫非是官府的捕快?他慢慢走近,心中稍安。 “来了位木剑客。”一大汉笑着打量阴非傲。 阴非傲紧握木剑,坐在角落,点了一碗粗茶,付了三文钱。 “小兄弟,你从哪里来?”一大汉坐在他旁边,目光如炬。 “二十里外的山里。”阴非傲的声音平静,眼神坚定:“山里苦,想进城寻条活路。” “哦?”大汉挑了挑眉,“几岁了?许了亲了么?” “十四,家中贫寒,尚未有媒人问津。” 大汉笑了笑,摸了摸头:“我们马队缺个杂役,打草挑水喂马,月银一两二分,如何?” 阴非傲环视四周,心中仍存疑虑:“小人眼拙,不知壮士作何营生?” 大汉开口道:“我叫刘汉商,是本县的豪强,喜好拳棒,平日里练练武,也去官府揭榜捉拿强盗,今日刚刚剿灭一伙山贼,明日便去县衙领赏。” 说罢去鞍袋中取来几张通缉令和两颗匪首的人头指给他看。 一颗是匪首刘布荣,另一颗是女匪婆子胡金莲。另外还有二十几颗人头挂在十几匹马上。 两颗头颅头发凌乱,血迹斑斑,表情狰狞。 阴非傲心中的疑云散去,对大汉们肃然起敬,连连答应。 刘汉商,本地第二大的地主,家中良田百顷,牛羊成群。他决定带阴非傲回庄,明日再作打算。 阴非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心想:江湖路远,幸遇良人,此行不虚。 大汉们歇歇了片刻,带他一起赶去十五里外的刘家庄。 夜色如墨,星辰黯淡。 赶到刘家庄的时候,夜色已深,二十几条八尺大汉举着火把在门口迎接,火光在夜色中摇曳生姿。为首的一个七尺来高,鹰眼高鼻梁的秃头老头站在门前,他是管家刘守义,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庄主刘汉商引见了阴非傲给管家,让管家给他安排一下。阴非傲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在刘守义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那副阴鸷的脸看出些什么。 晚上,刘家庄灯火通明,庄主大宴,酒香四溢。阴非傲被请至下座,刘汉商亲自把盏,和庄客们对饮。 酒敬到阴非傲这一桌,他说:“我从未喝过酒。” 刘庄主笑道:“酒是英雄胆,你连酒都不喝,以后如何行走江湖?今日虽然你栖身在我庄下,谁知明日你会不会成为江湖新秀,一代翘楚呢?” 大汉们也举着酒碗要与他共饮,阴非傲盛情难却:“那我少喝一些。” 小心提防地喝了一口,只觉淌着酒香的玉液涌入喉咙,瞬间就变成了烧红的刀子一般,又热又辣,他禁不住全部喷了出来。 大汉们哈哈大笑,举起碗一饮而尽,神情自若。 小阴眼泪和鼻涕齐流,跪在地上咳嗽了半天。 刘汉商笑笑,招招招,一个丫环走过来递上手绢。 刘汉商扶起小阴,给他擦拭口鼻。 另一个大汉给他轻拍后背,怒目周围的大汉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让他喝这么烈的酒?” 转头细声对小阴说:“喝不了就先放下,以后有的是喝酒的机会。” 小阴听他声音像洪钟一般响亮,言语却是非常暖心。 刘汉商示意丫环端上一壶酒,给小阴倒了一个小碗。 “这是庄里人酿的米酒,清甜香醇,入口香甜,十分适合初次饮酒者。” 小阴接过小碗,转头看着那扶着自己的大汉。 大汉点点头说:“庄主叫你喝,你便喝罢。” 小阴喝了一口在嘴里,感觉这酒不像刚才的酒入口那样辛辣无比,反而是清甜柔和的,淡淡的酒香引得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把一口酒咽了下去。 他张开嘴,酒香从嘴里散发出来,随后便是淡淡的米香,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受到了种神奇的舒适和慰贴。 他兴奋地说:“这酒好甜,好香!” 大汉们哈哈哈哈大笑,刘庄主也淡然一笑,拍拍他肩膀说:“慢慢来,以后你肯定会喜欢上喝酒。” 酒过三巡,阴非傲只觉头晕目眩,然后便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剑客,这次他和剑客一起喝酒,畅聊江湖。只是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铜锣响起的声音给惊醒,不知道多少人在大喊:“起火了,快来救火!” 他睁开眼,窗外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他自己却动弹不得,身上压着一条熊一样的大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大汉酒气冲人,嘴里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他恶心地想吐。 借着窗外的火光这才看清这大汉竟是刘汉商! 他使劲推刘汉商,但这大汉和熊一样沉重,推了半天也推不动。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却无力反抗。 嗞吖一声,门被推开,一阵鬼风吹到了床前,小阴大惊,忽然看见一双眼睛盯着他看,然后压在身上熊一样的大汉被翻了过去,他这才像活了过来一般大口喘起气来。 转头看去,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举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尖刀,一刀插进了刘汉商的脖子,再一切像切菜一般把一颗硕大的头颅切了下来。小阴这才看清是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 黑衣人铺开一张黑布把刘汉商的黑头放上去包裹起来系好拴在腰间。小阴这才看见黑衣人腰上已经有两个鼓鼓的包袝了。难道那也是? 黑衣人他转过身,冷冷地扫了一眼阴非傲压低声音说:“起来,跟我走!” 小阴吓得呆住,一时间他也无法接受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庄主被杀,若是被别人知道,他脱不了关系。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他爬起来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跟在黑衣人身后,两股间的疼痛火热异常,蹒跚的跟在黑衣人后面。 黑衣人轻轻推把门推开一条缝,看了几眼,扭头对他说,“赶紧我。”闪身窜出门外。 小阴一瘸一拐的跟着出去,这才看清庄里大火冲天,敲锣声,叫嚷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正在愣神,一颗石子无声无息地飞来,击中了他的肩膀。 四周却空无一人,忽然从房屋的阴影中伸出一只手对他轻声说:“快!” 他蹒跚的走过去,这才发现是之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拉住他的手臂,跳起七尺多高,蹬墙反跳,稳稳地跃上屋顶。 小阴感觉身子悬空忽的地一下就上了屋顶,一阵恐慌,把瓦片踩得哗啦作响。 “什么人?”一声怒喝响起,随后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叫骂:“来人呐,快来抓贼人!他在庄主屋顶!” 黑衣人把他推到一边说:“趴下!” 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叮叮当当,打落三枚暗器,跳过来拉起他:“快走!” 疾行两步跳起来落下地,此处是一处花园,花园中高树林立,小径深幽,黑衣人拉扯着他一路向前狂奔。小阴感觉自己像纸人似的被黑衣人拽着飞,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身后是大汉们的怒骂和叫喊声,四周咚咚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很快带衣人拖着他到了一堵三丈高的墙边,黑衣人深吸一口气,拽着他跃起八尺来高,蹬墙右跳,再蹬墙左跳,交替上跳了三四回跃上墙头。 黑夜里,一声尖啸响起,只觉后面一股劲风袭来,随后小阴就感到了肩膀一阵巨痛。 黑衣人带他跃下墙头,墙上角楼里有人喊:“贼人往北逃了!” 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十几条大汉举着火把追来。为首的正是管家刘守义。 刘守义大喊:“放箭!” 七八条大汉张弓搭箭向他们射来! 黑衣人把小阴推到一旁,运剑挥舞翼蔽身前,左右闪躲,叮叮当当击落几枝箭。 刘守义怒骂:“没用的废物,拿弓来!” 刘守义左手捏了三枝箭,右手擎弓搭箭信手射去。 黑衣人闻听一阵劲风,提剑撩拨掉两枝箭,回剑压掉一枝箭,一枝箭已经冲他面门面来,他后仰闪躲,接着又有几枝箭射来,他腾跃而起挥剑撩拨,但一枝正中面门,另一枝正中左肩还有一枝正中小腿,黑衣人一声惨叫,死物一般重重跌在地上。 一条大汉喝道:“慢!”勒马上前去查看。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转头跟同伴说:“他死了!” 原本应该死掉的黑衣人忽然腾跃而起将大汉飞踹下马,接着甩手扔出几枚暗器正中几条大汉面门! 黑衣人策马狂奔,消失在黑夜中。 两条大汉落马,其他人惨叫连连,有人喝骂:“这狗杂碎用的石灰粉!” 刘守义怒喝:“给我追!”三四条大汉策马追去。 刘守义举着火把走上前来一把揪住小阴的衣服,提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刘守义怒叱:“是你?” 然后猛猛地把他摔在地上,“给我绑了!” 两条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走上前来像捉小鸡似的把他绑了起来,倒提着他放到马背上,跳上马从回正门。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天已经亮了,庄里的火也已经灭了。 庄里的大汉们也精疲力尽。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刘守义抬起头看去,只见两条大汉疯了似的哭喊着跑进来:“管家,刘东胜和吴永强二人被那贼人害死了!” “什么?”刘守义一听竟呆住了,随即一脚把一条九尺来高熊一般的汉子踢飞三丈远,“你们这帮废物!几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贼子,要你们何用?” 说完拔刀便砍,被踢飞的汉子爬起来噤若寒蝉。 刀离大汉的脖子还有三分时停了下来。 刘守义转过身来,看着绑在树上的阴非傲,脸庞抽搐,似笑似怒,似哭似悲。 “差点忘了这小子!” 疲软的大汉们忽然就有了精神,一个个站的笔直起来。 “宰了他,给庄主报仇!” “为东胜报仇!” 一时间豺狼般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一桶水泼在小阴身上,他才从愰愰惚惚中醒来。 几条大汉上前,像撕纸一样把他的衣服撕成碎片。 刘守义怀里抱着刘公汉商之灵位的牌位,阴冷地对小阴说道:“今天我要为了庄主报仇,活剐了你!” 小阴连忙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人杀害了刘庄主!他杀了庄主还要把我掳走!” 转身恭恭敬敬地把牌位放到桌上,点了几枝香,俯身作了三个揖,把香插入香炉,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地带领着十几条大汉给牌位磕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剑影侠踪,凤阳血案 凤阳县凤仙酒馆中,来了一名黑衣人,他端坐在门口的桌子下首,要了一壶酒十几个镘头,两碟酒菜,十几个饼子。 伙计看着他蒙着脸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说:“一共七十五文钱。” 黑衣人指尖轻弹,七十五文钱如落叶般飘落桌边稳稳地落成三摞,伙计一把抓起,转身逃也似的奔向柜台。 凤仙店老板支起三角眼白了伙计一眼:“你看见鬼了?” 伙计对他耳语一番,他支着三角眼转了半天,对伙计轻声言语了一番。 伙计就慌慌张地逃走了。 黑衣人并不理会,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把蒙面的黑布掀起一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品味了一番忽然问道:“你家的玉兰春还有么?” 店老板忙答道:“有有有,只是还得另付120文。” “哦?”黑衣人有些意外,“不想已经涨到了120文。” 老板连忙说:“我家凤仙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壶玉兰春卖到120文一壶,也已经卖了三四年了,就连县公都常来买,并非是自己随意抬价。” “麻烦上一壶。” “伙计,一壶玉兰春。” 伙计高喊道:“一壶玉兰春,一百二十文!” 黑衣人数出一百二十文,摞成三摞放在桌上。 这个伙计也是扫了黑衣人腰间一眼就吓得飞也似的逃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凤仙酒店门口就围满了人,叽叽喳喳地叫嚷。 有人眼尖,看见黑衣人腰间三个黑色布包中的一个渗出了血!血正一滴一滴地掉到了地上! 忽然就尘叫起来,一哄而散。 黑衣人斟了三杯玉兰春,一杯向空中洒去,一杯倒在地上。第三杯自己饮了。 一队官差十几人走来,将门堵住。酒店里的食客和酒客看了吓的连忙逃走。 三角眼的老板喊道:“还没付钱呐!” 看到黑衣人,追了两步又缩回了柜台里。 捕头进店,绕着黑衣人转了三圈,捕役们把黑衣人围成一团,捕头道:“本县新规,百姓不得无故蒙面,违者笞十五罚钱500文,你难道不看告示么?” 蒙面人平静地说道:“我无意与官府作对,只是面容丑陋怕吓坏旁人。” 捕头笑道:“天生丑陋又有何妨!律法也没规定丑陋之人不可以见人,你怕什么。在本县行走,一律不可以蒙面。” 黑衣人缓缓站起说道:“那好,我把黑布摘掉,众位官爷可别吓坏了。” 他缓缓解开黑布,摘掉头上的草帽,嘴角的皮肉被被利刃切开了似的,一条长约四五分的切痕左右贯通! 捕头大惊失色:“是你!吴远江!” 其余捕役也不禁暗吸一口凉气:“他是朝庭要犯!” 捕头定了定神,对捕快们说:“把他拿下!”转头对一个捕快耳语一番。 吴远江抱拳道:“得罪了!” 几个捕役挥刀砍来,吴远江赤手相搏,刀砍在他胳膊上毫发无伤!把几个捕役都看呆了! 捕头抽出腰间四尺雁翎刀攻来,劈抹撩斩,每一刀都取其要害。 吴远江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柔软如柳,却锋利无比。 剑,就像是他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轻盈地舞动。 他与捕役们战成一团,剑光如流水般在他们之间穿梭。剑法凌厉,却不伤人,只是将他们的刀一一打落。每一次剑尖触及刀身,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握刀的手,使脱手而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捕役们惊愕,后背一阵寒意。 “吴远江,你敢拒捕?“捕头怒喝。 吴远江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不愿被束缚。今日之事,我不愿多生枝节。“ 他的动作突然加快,剑光一闪,最后几名捕役的刀也纷纷落地。吴远江收剑,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凤仙酒馆。 捕头和捕役们愣在原地,早就听闻吴远江的吟雪剑法高超,刹那间剑影似乎分为五个,十几个捕役都不曾攻破。 吴远江收起剑说道:“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眼下有要事要见你们县公。” 捕头冷笑道:“县令大人正在早衙!” 吴远江道:“好,我自去见他!” 说完他飞身跃出门外,跳上马直奔县衙! 不消一刻,即来到县衙门口,门口四名衙役玄衣皂靴,手握雁翎长刀。 吴远江上前击鼓鸣冤。 不一会,衙内一衙役趋步到门口说道:“传击鼓人上堂!” 随着衙役的传唤,吴远江稳步走进公堂,他的目光坚定,步伐沉稳。公堂内,县令正襟危坐,两旁衙役手持水火棍,气氛庄严肃穆。 县令敲响惊堂木,声音在公堂内回响:“堂下何人?因何事鸣冤?” 吴远江上前一步,行礼道:“非我有冤,我是替别人鸣冤,特来求大人做主。” 县令审视着吴远江,沉声问道:“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吴远江解下腰间三个布包,一字排开,分别打开,竟是三颗血淋淋的头颅! 他又从怀中取出两张通缉令摆在地上,一张是通缉刘布荣,无论死活,赏白银三十两,一张是通缉胡金莲,无论死活,赏白银十五两。 吴远江缓缓道来:“本地豪强刘汉商诬陷良善,实则是刘布荣发现他杀良冒功,欲向官府告发,被此贼察觉,将刘布荣囚禁在庄里,又到官府污告其仆从刘布荣与其婢女胡金莲通奸,勾结山贼,欲洗劫刘家庄,官府被奸人蒙蔽发布通缉令追捕二人,刘汉商此贼竟自己揭了榜将二人杀害,假意到乡下剿匪,而后再到官府领赏,一石二鸟,歹毒至极!” 县令捏着胡子冷笑道:“此案已是铁案,刘胡二人勾结匪人证据确凿,我看你是一派胡言!” 吴远江腾得站起身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凤阳县三年是真的青天,没想到也是一个黑心官!” 县令猛拍惊堂木:“竟敢当衙辱骂本官,来人!给我锁了!” 吴远江飞身出剑,狗官一声惨叫,已经少了一只耳朵一只眼睛! 吴远江用剑拍开县官两只手,县官的的眼球和耳朵稳稳地落两只手心里! “今天取你一耳一目,下次就要你的狗命!”吴远江冷冷道。 县官一边惨叫一边跪地求饶:“饶命啊!” “饶你命可以,但你要发令缉拿刘家庄的从犯,主犯刘汉商的人头已经被我取来!” 县官分辨了一番,三颗人头里果然有一颗是刘汉商。 着急忙慌拿了签扔给衙役:“命赵捕头点二十捕役去刘家庄缉捕贼人!” 衙役领了命没命似的疯跑出去。 “哼!”吴远江冷笑一声,将三颗人头又稳稳包好系在腰间,他走上前揪起县官衣领问道:“刘汉商给了你多少钱?讲!” 县官吓得魂飞魂散,颤颤巍巍的说“八十两白银。” 吴远江冷笑道:“八十两买两条人命?” 县官唯唯诺诺的说:“八十两差不多是下官两年的俸禄,下官一时贪欲蒙心,就,就做下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哼哼!”吴远江气得冷笑道:“很好!现在我很缺钱,借我二十两用一用!” “啊?”县官连忙对一个衙役说:“快,快去找夫人要二十两白银!” 吴远江说道:“要碎银,不要纹银!” “对对对!碎银!” 衙役连忙往后院奔去。 大约半刻,一个体态丰雅的女人拿着一个布包哭哭啼啼地趋步前来。 看见吴远江便把那白布包丢了过来,把吴远江一阵臭骂。 吴远江弯腰捡起那布包,打开粗略一数,约莫有二十两左右碎银。 疾步出门,迎面正遇上捕头。 吴远江说道:“你家县公命你带人缉捕刘家贼众,带上你的人,马上跟我走!” 赵捕头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吴远江飞马向刘家庄赶去,后面跟着十几个衙门捕役。 西出凤阳城两刻,吴远江拍马赶到刘家庄。 只见一些庄户零零散散地在田里耕作。 路上,几个农妇偶然抬头,看见吴远江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惊恐之色,如同见到了索命的恶鬼一般,纷纷躲闪到一旁,不敢直视。 刘家庄庄园大门紧闭,吴远江一脚踢断大门,闯了进去。 大院里,一片死寂。十几具尸首静静地横卧,被白布覆盖,四周却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吴远江按剑警觉地四周查看,忽然房顶瓦片响动打破了这份死寂,一人高喊:“放箭!” 刹那间,十数支箭矢如同暴雨般向吴远江射来。他飞身闪避,疾步躲到了西房墙边。 他从西方绕到堂屋后飞上屋顶,这里鬼头鬼脑埋伏着十几条大汉。 吴远剑运剑刺翻三四条大汉,其余人才发觉后面有人。 其中一虬髯大汉跳起来,挥舞一把长雁翎刀,与吴远江战作一团。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一阵劲风从吴远江的后颈掠过,他本能地一闪,身形如同流水般滑开。 一声惨叫,虬髯大汉的身躯重重地砸在瓦片上,激起了尘埃。吴远江回头一看,只见刘守义手持一柄钢鞭,鞭尖上还滴着鲜血,而那名大汉面目碎裂鲜血直流已然丧命。 刘守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刚才的一鞭只是挥去了一只苍蝇。他的目光阴鸷,如同寒冰,直指吴远江,似乎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吴远江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从屋檐的边缘轻轻飘落。他的脚尖刚触地,便有几道黑影,如豺狼般嘶吼着从暗处窜出,紧追不舍。 吴远江弓着腰,眼睛紧紧盯着这十几条大汉,还有大汉身身后的刘守义。 只是短短几个照面,吴远江便认出了好几个人。 钱氏四兄弟,他们就像是夜色中的豺狼,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三年前在杭州府劫杀丝绸商贾,抢走价值三百两白银的罪行,至今仍历历在目。 桑相朴,这个男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诡异和邪恶。天行镖局十三个好手被一夜杀尽,人头垒成一座小塔的恐怖,至今让人闻风丧胆。 他们围了上来,就像是一群饿极了的野兽,准备将吴远江撕裂。但他们不知道,吴远江并不是他们的猎物,而是他们的噩梦。 吴远江的手动了,他的手本就比流星还要快。 钱氏四兄弟中的老大首先冲了上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重锤,带着破空之声,向着吴远江的头顶砸下。但吴远江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一晃,轻巧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的剑更快,一剑刺出,不带任何花哨,简单而直接,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机。剑尖直指老大的咽喉,只听“嗤”的一声,老大的身形便僵硬在了原地。 但桑相朴也不是易与之辈,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对短戟,舞动起来,如同两条毒蛇,向着吴远江的要害袭来。 吴远江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的剑法突然一变,变得飘忽不定,充满了变化。每一剑都似乎在寻找着桑相朴的破绽,每一剑都出现在应该出现在的地方。 桑相朴笑了,什么狗屁,不过如此。 他想当然的以为左戟和右戟如同两头蛇的毒牙,一左一右,封死了所有的生机。 只是眼前的男人比较让他意外。 他的左戟如狂风,右戟如暴雨,本应是无懈可击的攻势,却不料在这电光火石间,吴远江的剑点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的左戟拦住了右戟,剑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扭曲,便将右戟的锋芒勾进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的瞳孔在倒地的逐渐放大,那是一种对生命即将逝去的恐惧。 就在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逐渐微弱的时候,两条魁梧的身影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带着沉重的压迫感飞了过来。他们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繁复的花巧,只有简单、直接、致命的一击。 他们的身体沉重地压在了他的脸上,遮蔽了他最后的视线,也结束了他最后的呼吸。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江湖中,没有人能够预知自己的结局,就像没有人能够预测下一场风雨。 第3章 剑舞生死,求药救孤 钱老二和钱老四像两只断线的风筝般倒在了地上,钱老三狠命地挥舞着雁翎刀像一只暴躁的山狮,怒目圆睁,绝望和愤怒使雁翎刀如同狂风暴雨,每一刀都狠辣而猛烈。 吴远江,他就像是夜色中的幽灵,轻盈地侧身闪避,每一次闪移都从容不迫。 钱老三的刀光在他眼中似乎变得缓慢,他的身形在刀影中穿梭,仿佛在跳着一支死亡的舞蹈。 就在钱老三一声怒吼横刀斩来,吴远江却以一种几乎人类无法理解的角度出剑。他的剑,就像是夜色中的一道流星,划破了黑暗,划破了钱老三的生命。 一剑从前胸进,后心出,简洁而致命。吴远江的剑法,简单有效,只有一剑,却足以决定生死。 在这个江湖中,生死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而吴远江,他就像是掌控着生死的判官,每一次出剑,都是那么的冷静,那么的决绝。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风轻轻吹过,传来院里槐树的沙沙声。 那几条大汉,平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像是被点了穴道,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的手心开始出汗,握着武器的手也开始颤抖,但他们知道,这颤抖不是因为寒冷,那柄剑的寒光,似乎已经插在了自己的咽喉里。 “不愧是吟霜剑客!”刘守义拍着手大笑起来,那笑声,绝似秃鹫。如果吃腐肉的秃鹫会笑,那秃鹫笑起来就是这样的笑声。 “我非常佩服你们这些名剑榜上的顶尖剑客,剑术高超无人能敌。”刘守义阴鸷的眼睛里藏着一股邪火,秃鹫一般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戏谑:“你若投在我门下,每年我给你二百两。” 吟霜剑客吴远江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早已看穿了刘守义的心思。 刘守义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骨般凛冽,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哦?看来是不同意。那就请你去死了。” “慢!” 刘家庄门口站着一条汉子,刘守义一帮人和吴远江都扭头看过去。 一条身影站在门口,他身穿黑色官府捕役服,头戴府役差帽,缓步走来,步伐中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那汉子身穿黑色官府捕役服头戴府役差帽,缓步走来,一边走一边气定神闲地抖开一纸文书:“刘家庄刘汉商一干人杀良冒功,着即立刻捉拿归案!” “来人,全部拿下!”捕头一声断喝,十几名捕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刘守义走上前,从袖中取出几张宝钞递了上去:“想必是有些误会……” 捕头蛋头一挑,伸手接了过来,刘守义顺势跪了下去:“草民们一向敦文修武不曾造次……” 捕头抖了几下,一共三张,每张一百两,都是州府发行的宝钞,冷笑道:“你敢贿赂官府!” 只是他刚说了几个字,就看见两根毒牙撕破了宝钞,插进了他的咽喉。 刘守义膀子用力一抖,赵捕头的首级就飞落在上,他到底也不敢相信竟有人真的敢杀官差。 赵捕头的颈间喷起一尺来高的血,身子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十几个捕役都吓呆了。 刘守义一个眼神,十几条大汉都向捕役们杀了过去。 刘守义把两把短刀上的血在赵捕头衣服擦干净,从赵捕头手里取回破碎的宝钞说道:“三百两买你的命实在是太贵了,哈哈哈哈。” 他转过身来对吴远江说道: “下一个就是你。” 吴远江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笑,那样的不屑,生死之事,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死?”吴远江轻声反问,他的目光穿透了刘守义的双眼,“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真正掌握生死?不知道多少人想让我死,结果自己先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刘守义的瞳孔微缩,他感觉到了吴远江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无形的气,一种平静的江湖随时会被狂风卷起千尺浪的气势。 “尸体?”刘守义冷哼一声,一根十几斤重的钢铁鞭橫在了胸前,“今天谁变成尸体你说了不算,不过等你变成了尸体,就会知道这土地有多冰冷。” 话音未落,吴远江的身影突然动了,他的动作快如一道闪电,刘守义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他没有想到这一剑这样快,他急忙抡鞭相迎,只是原本应该把剑弹开的钢鞭打空了,整个时间也凝固了。 吴远江的剑似乎更快,他的剑顶着刘守义步步后退。 吴远江淡淡地说道:“看来,这场游戏的胜者,已经很明显了。” 刘守义难以置信,眼中满是不甘,他的左眼抽搐着流下一行泪水,但很快又被一种深深的恐惧所取代。 “你……你……?”刘守义的声音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试图阻止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只是嘴里发出的是一种咕咕的声音。 因为他的咽喉里已经插入了一把冰冷的剑,血水反涌入喉,从嘴里不断涌出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所有人都看清了刚才那把剑,如同毒蛇一样凭空发生了弯曲,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擦过了钢鞭,刺入了刘守义的咽喉。 “咚”!钢鞭无力地跌落在地上,刘守义的身体也随之倒下,他的生命瞬间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 他手中的长剑缓缓归鞘,剑尖上的寒光也随之隐没。随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短剑剑身狭长,锋芒毕露,宛若秋水长天中的一抹流光。 短剑在他手中舞动,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优雅而致命。剑锋落下,准确无误地斩断了刘守义的头颅,那一刹那,血花四溅,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火,短暂而绚烂。 吴远江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那是夜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他将头颅包裹起来,动作熟练而迅速,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绸布紧裹,头颅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将这包裹好的头颅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就像是一名战士携带着战利品,准备踏上新的征程。 站起身若无其事的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刘家庄的大汉们,平日里横行霸道,此刻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心跳如鼓,咚咚地响着,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电火石光间,吴远江抽剑,挥剑,收剑,仿佛没有动过一般。 四条大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脖子又痒又热,咽喉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变得越来越粗,红线迸裂,像风吹树叶般的沙沙声般喷出了血。 大汉们捂着咽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地,他们的生命,就这样在吴远江的剑下走到了尽头。 剩下的几名大汉直接扔了兵器跪地投降。 他径直走向院里的大槐树,走向那个遍身斑驳血迹不成人形的少年。 那少年耷拉着头佝偻着身子,两肩处钉了两处手指粗细的铁钉,深深地嵌入肉体,让人不寒而栗。胸前,还有三颗铁钉,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左臂断成三截,断口处的白骨森森,让人不忍直视。两条腿紧紧地夹在一起,右腿上,白骨裸露,血肉模糊,两只脚面上各钉着一只铁钉,每一只铁钉都像是在嘲笑着生命的脆弱。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惯了刀光剑影,此刻却也不禁愤怒,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少年? 他伸过手去探少年的鼻息,还有气。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把少年从树上解救下来,用块黑布包了少年瘦小的赤祼的身躯,飞身上马,箭一般地向凤阳城疾驰而去。 听闻凤阳城有一位赵姓名医,这少年的生死,怕是全靠这位妙医圣手了。 一条幽静的小巷深处,他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医馆。门扉紧闭,但透过窗棂,可以看到里面透出的柔和灯光。 吴远江下马,匆匆敲响了门。不久,门缓缓打开,一位白发老者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病痛。 “你来了。”老者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你知道我要来?”吴远江惊诧。 老者轻轻叹息,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进来吧,让我看看能否为他做些什么。“ 吴远江扶起少年,跟随老者走进了医馆,把少年轻轻放在病榻上。 老者掀开黑布查看了一番,又翻起少年的眼睛看了看,摸了摸少年的脉搏。 “治不了。” 这三个字,从老者的口中轻轻吐出,却像是重锤一般击打在吴远江的心上。老者的眼神中没有波澜,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世间的无奈。 这句话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如同冬日里的寒霜,冰冷而刺骨。吴远江的心一阵揪痛。 “告辞。”吴远江的声音平静而淡然,他向老者微微一礼,抱起少年,转身就走。 “慢。”老者叫住他:“我虽技艺微末救不了他,但我知道有人能救!” “谁?” “城东药义堂柳病言。” “好,多谢!”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终于找到药义堂,只是药义堂的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有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也有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有年迈体衰的老者,也有英气逼人的少年。 吴远江站在药义堂前,望着那扇半掩的木门,这里可能是少年唯一的希望。 他闯过人群,跳入药义堂,一位身着青衫发如雪,眼神却清澈如泉,他看着吴远江,淡淡开口:“你看外边有多少人?” 吴远江眼睛一扫答道:“十七人。” “这十七人尚且知道有序等待,偏就你像个野蛮人一般闯进来。” “老先生,”吴远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外面的十七人或许可以等待,但我的这位朋友,他等不起。” 老者的目光落在吴远江怀中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恐怕随时就要没命。 老者的眼神微变,少年的伤势严重,“你说得不错,”老者缓缓点头,“人命关天,快把他扶上病榻!” 他转身,引领吴远江进入内堂,那里有一张干净的床榻,旁边摆放着各种药材和医疗器械。 “将他放下,”老者指了指床榻,“我尽力而为。” 吴远江依言将少年轻放在床上,然后退到一旁。 老者掀开黑布察看少年的伤势,而后翻开少年的眼皮,见少年瞳孔放大,略显担忧。 老者伸手切脉,不由摇头。 老者又伸手探鼻息,又是摇头。 吴远江不由急道:“老先生,如何?” 老者摇着头说道:“气息和脉搏全无,这位小哥已经药石难医了。” 老者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吴远江的心上。 吴远江的脸色变得苍白,江湖中,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而他,却无法为这位年轻的生命找到那一线生机。 老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他再次仔细地观察了少年一番,然后缓缓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吴远江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什么办法?” 老者沉吟片刻,道:“我曾听闻,柳病言先生家中有一名为‘还魂草’的奇药,传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 吴远江诧异的说,“你不是柳病言?” 老者微微一笑,缓缓摇头道:“我非柳病言,但我与他颇有几分交情。柳先生医术高超,数月前他将药义堂转让于我,从此隐居,他家中藏有诸多珍稀药材,这‘还魂草’便是其中之一。” 吴远江的诧异转为一丝希望,他急切地追问:“若能得此奇药,是否能救这位小哥?” 老者沉吟片刻,道:“‘还魂草’乃天地之精华,确实有逆转生死之能。然而,此草珍稀异常,柳先生视若珍宝,不会轻易予人。”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坚定之色,他决然道:“无论如何,我定要一试。请老先生指点,如何才能求得柳先生的‘还魂草’?” 老者望着吴远江,仿佛在衡量他的诚意与决心,终于开口:“柳先生非等闲之辈,他所求者,非金非银,而是人心与真情。你若能以诚动人,或可说动柳先生。” 吴远江紧握双拳,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向老者深深一礼:“多谢老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老者点了点头,又道:“去吧,柳先生隐居于城东北路草衔斋,你若真心求药,切记带上你的诚意。” 第4章 医心侠影,荷塘刀光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吴远江穿过一条条街道,绕过一座座宅院,终于来到了城东北路。 草衔斋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中,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吴远江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响了门。 不多时,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神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看着吴远江,淡淡问道:“阁下何人?此番所为何事?” 吴远江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晚辈吴远江,特来求见柳先生,只因一位朋友身受重伤,急需先生的还魂草救治。” 柳病言先生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说道:“还魂草药性猛烈,一般人承受不住。” 吴远江闻言,毫不犹豫地跪下,诚恳地说:“晚辈一片赤诚,只求先生救我朋友一命。若先生肯赐药,晚辈愿终生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柳病言为少年切脉一番后说道:“这位小哥此刻就算是服用了还魂草,恐怕也是药石无医了。” 吴远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年轻人,你的心意我已明了。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生死轮回,非人力所能左右。”柳病言虽温和却悲凄。 吴远江抬头说:“柳先生,我知道您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我那位朋友,他是个好人,不该就这么离世。我求求你,救救他!” 柳病言沉默了,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天上一轮艳阳高照。 柳病言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轻摇几下。 一个童子应声出来。 柳病言说道:“童子,你去取还魂草三钱,辅以丹参、川穹、红花、降香各两钱,以一钱冰片为引,三碗水熬成一碗,药熬好了速速送来,不可耽搁!” “是!”童子领命而去。 柳病言从药柜里摸索出一个布包,在桌上抖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丝线一般粗细的银针。 柳病言的眼神专注,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病人和手中的银针。 他先是仔细观察少年的面色,然后轻轻按其脉搏,感受着生命的微弱跳动。片刻之后,柳病言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了诊断。 “此子气血两虚,经络阻塞,需得施以针灸,调和阴阳,方能有一线生机。”柳病言的声音平淡,却透露出不凡的自信。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法熟练地在蜡烛上烤了烤,随即迅速而又精准地刺入少年的手腕内侧,正是“内关”穴。 柳病言连续取针,分别刺入风池、神阙、合谷、内关、公孙、申脉等十八个穴位。 柳病言对吴远江说道:“我指切外关、曲池、少海三穴,这位小哥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再切脉搏鼻息也全然没有,怕不是已经西去了。” 吴远江默然,他的目光如同深潭,幽暗而不可测。他缓缓走到少年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颈侧,那里的皮肤微凉,似乎没了生命的温暖。 柳病言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他抬头望向远方,天边的云彩仿佛也在为这位年轻人的逝去而黯然失色。 “江湖如梦,可惜他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吴远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有些人,一旦离去,便是永远。 柳病言说道:“能对这位小哥做出这些事的人,如同禽兽!” “是。”吴远江轻声说道:“但这些禽兽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 柳病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杀了他们?” “是!”吴远江的声音坚定而冷酷,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无情。 柳病言默然无语,清风拂过柳枝,将乌云卷在了一起。 柳病言看了吴远江两眼说道:“你身上的血迹,不用洗吗?” 吴远江微微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那血迹早已干涸,如同一幅幅狰狞的图案。他抬起头,对柳病言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血迹易洗,但有些血,却是洗不掉的。” 柳病言笑道,“还好你杀的是些禽兽!” 吴远江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世风日下,有些人成了禽兽,有些禽兽反比人更有人味!” 乌云压顶,天空如同泼墨般浓重,阳光被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暗。雷声轰鸣,由远及近,像是天神的战鼓在天际敲响,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乌云下的大地,雨点大如黄豆,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小院中一把没来及收的筝被雨打响,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每一滴雨珠,都像是天地间的乐师,奏出一曲雷雨的韵律。 吴远江看到,二楼一位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窗前,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那把古筝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一丝感动。她仿佛能听懂这雨中的音律,能感受到这自然的节奏。 童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小心翼翼端到病榻前。吴远江连忙把少年扶起来,从童子手中接过药碗,每舀起一勺药就轻轻吹一吹,然后才送入少年口中。 或许是药汤起了效果,少年朦胧中眉头紧紧攒在了一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仍没有醒来。 喂药吴远江探了探少年的鼻息,仍然是毫无气息。 “大夫!这!这!”吴远江悲愤地大喊道,“为什么他还是没活过来?” 柳病言再次凝神诊冶,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少年的脉搏上,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凝重。少年的气息若有若无,像那暴风雨中的蛛网,细丝飘摇,似乎轻轻一触便会断裂。 柳病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小哥身受重伤,体质极差,还魂草药性刚烈,小哥怕是承受不住这么猛的药性,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吴远江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柳病言的手,“柳神医,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柳病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老夫行医多年,所见所闻无数,但这位小哥的情况,确实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柳神医,”吴远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他真的没有救了吗?” 柳病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对吴远江有什么意义,但他真的尽力了。 “壮士,”柳病言轻声道,“生死有命,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吴远江缓缓松开了柳病言的手,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如泼。 “或许,”吴远江沉声道,“这世上还有别的法子。” 柳病言叹了口气,他知道吴远江不会轻易放弃。 “壮士,”柳病言道,“这位小哥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吴远江转身,目光如电,“柳先生,你是一代名医,想必肯定认识别的名医,人命关天,我想再找别的大夫看看。” 柳病言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此地以北,有一位隐世高人,人称‘鬼手’柳疾辞,他的医术高明,或许能帮上忙。”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事不宜迟,我立即前往。” 柳病言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位高人性情古怪,从不轻易见客,你这样去,只怕……” 吴远江打断了他的话:“柳先生,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都不能放过。”说完抱起少年一跃而出。 柳病言大喊:“伞!伞!壮士这么大雨你打一把伞呀!” 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绢捂着口鼻,用手指指墙上的伞。 童子心领神会,一把抢了雨伞追了出去。 童子大喊:“我家主要叫我把这把伞交给壮士!” 吴远江不加理会,跳上马出了东城门往北飞驰而去。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活这个少年。 马儿在雨中飞奔,溅起一片片水花,吴远江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 奔驰了半刻,吴远江的骏马终于放缓了脚步。他们闯入了一片荷塘,这里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暴雨如钉,在土地上打出无数小坑,黄豆大的雨滴激射在荷塘中,一片蛙声此起彼伏,它们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忽然一棵人腰粗细大树橫倒在路中央拦住了去路,吴远江不加思索用力挥鞭,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四蹄翻飞,如同腾云驾雾,一跃而过,继续向着远方奔去。 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向右看去,一团黑色的东西穿过那一排随风轻摇的杨柳,他看到了三个头顶荷叶的蒙面大汉。 然后他和骏马就一同重重地摔在地上,绊马索? 地面上,泥泞不堪,吴远江就地一滚,噌地立起身来,紧盯着那三条大汉。 骏马的嘶鸣声在雨中回荡,它的四蹄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 三条大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其中一个说道:“我还以为雨天没有生意。” 一个高个大汉说道:“三天前我找柳半仙卜了一卦,说我今天有一祸一福。” “什么祸?” “湿身之祸。谁能想到太阳烈烈的天气还能下起这么大的雨。” 吴远江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大汉的脚步声在雨中显得格外沉闷,他们头顶的荷叶像斗笠一样,遮住了雨水,却遮不住他们眼中闪烁的狡黠。 吴远江的目光如刀,一一扫过这三个不速之客。他知道,在这江湖中,每个偶遇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我们是什么人?”高个大汉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我们是这杨柳林的主人,这里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草,都归我们管。” “那你们为何在此设伏?”吴远江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设伏?”另一个大汉接过话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我们不过是在这等一个有缘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位骑马的公子。” “公子?”高个大汉打量着吴远江,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你若真是个公子,那这匹马可真不赖。我们兄弟几个,正好缺一匹好马。”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知道,这场雨中的相遇,注定不会平静。 “你们想要这匹马?”吴远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本事?”高个大汉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在这杨柳林,我们就是王法。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吴远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衣衫。他的手,已经悄悄地摸到了腰间的剑柄。 三个大汉终于停下了笑声,他们开始慢慢逼近,就像是三头准备扑食的饿狼。 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带着一股不屈的嘶鸣声中站了起来。 两名大汉抽出长刀一左一右呈天地交泰之势向吴远江攻来,吴远江纵身跃起,像陀螺一般旋转着飞过两名大汉,刀剑相交叮叮作响,一声雷炸声伴着两声惨叫过后,黑暗的天空被一道长长的闪电照亮,吴远江稳稳地落在第三名大汉身旁,他的剑卷住了第三名大汉的脖子,剑尖插在大汉的肩膀上。 两名大汉颈间喷着血倒了下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汉吓得魂飞魄散:“我们是县中巡检的校尉,在赌坊输了钱,才想到半路截财的勾当,大侠饶命啊!” 吴远江用两根手指把剑尖夹了出来,大汉惨叫连连。 收了剑吴远江说:“滚远点!” 大汉点头频频:“是是是!” 大汉跌跌撞撞往县城方向奔去。 吴远江思索了片刻,捡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朝大汉掷去,大汉惨叫一声扑倒在水坑里。 吴远江捡起长刀将三颗头颅斩下,解开发髻系在了树上,抽剑在树上刻了几个大字。 做完这一切,跳上马,继续向北而去。 第5章 荒寺幽影,引为兄弟 吴远江策马疾驰,忽然想起来忘了看看少年的情况。 他赶忙勒马停住,伸手探取少年的气息,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少年气息全无,已然身亡!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转瞬即逝。 他在暴雨中呆立了半天,不知不觉,雨停了。 他翻身下马,找了一棵大柳树,在树后掘了个坑把少年放了进去。 他不知道少年是谁,也不知道少年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他只知道少年的仇,他已经报过了。 他立在坑前,双掌合并祈祷一番后,用长刀把土推进坑里埋葬少年。 忽然,少年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他体内挣扎。他剧烈地咳嗽,口鼻中也喷出了血。 吴远江的心中刚刚平息的波澜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本以为少年已经逝去,然而生命的奇迹却在这一刻上演。 他迅速蹲下身,将手放在少年的胸口,感受到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心跳。 “你……还活着!”吴远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也带着一丝惊喜。 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迷茫而痛苦,他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醒来。 少年的咳嗽渐渐平息,苍白的脸色充满了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的声音虚弱无比。 吴远江微微一笑,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你遭了大难,老天保佑,柳先生救了你。” “柳先生?” “凤阳城名医柳病言。” “柳病言先生?” 吴远江点了点头,他站起身,伸出手,将少年从泥土中拉起。 刚一站起来,少年就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少年把手伸进髀间摸索了一番,惊诧和震谔让虚弱惨白的脸上结了一层冰,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少年的眼眶开始泛红,眼眶里泛起沾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划过那依旧稚嫩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吴远江不知该如何安慰。 少年强撑着站起来,肩上一阵剧痛,赶紧用手捂住肩膀。低头一看,两只脚背上也渗出了血。 吴远江救下少年时光想着拔出铁钉上点药就好,结果伤口还是裂开了。 他把少年抱上马,回转县城。 再次敲响柳病言的门。 柳病言见少年重新活过来也是大惊,“老夫从未见将死之人能再活过来,着实令老夫吃了一惊!” 一位素衣女子走进来,替少年把脉。 吴远江问道:“这位是?” 柳病言道:“噢,这是我的孙女宁儿,宁儿,快来拜见这位壮士。” 柳宁儿给少年简单诊治了番后过来向吴远江拜了个万福:“壮士,小女孙宁儿有礼了。” 吴远江抱拳回礼:“在下吴远江,这厢有礼!” 柳病言问道:“那这位小哥是?” “其实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只是在刘家庄见他重伤在身救下来的。” 少年开口说道:“我姓阴,阴阳之阴,双字非傲,是非的非,傲气的傲。” “阴非傲。”吴远江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柳家大门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宁静。门外,官府的人马已至,火把如龙,照亮了半边夜空。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官府怕是来找他的,他虽不怕官府,却不想给柳先生惹来麻烦。他的身影在闪出屋外,纵身一跃飞上屋顶,便如幽灵般消失了。 他跳上了屋顶,脚步轻盈,踏着瓦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身手矫健,在屋顶上下飞跃,如同猎鹰,翱翔于天空中。 官府的人马冲进了柳家,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刀出鞘,剑在弦,却不知真正的目标已在他们头顶掠过。 吴远江伏在屋脊之上,冷眼旁观。他的目光锐利,如同锐利的鹰隼一般,洞察着下方的一切动静。 官府的人马终究一无所获,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柳家的大门再次紧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吴远江跳上马从后巷赶往凤阳城西废弃的卷云寺而去。 他没有回头,策马狂奔远离了那片喧嚣。他需要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整理一下思绪。 穿过一片民居,他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前。这座庙宇早已无人问津,四周的杂草疯长,仿佛要将这座古庙吞噬。门楣上挂着的牌匾也已风化剥落,难以辨认上面的字迹。 吴远江推开半掩的庙门,门轴发出吱嘎的响声。庙内昏暗,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斑驳陆离。他点燃了一支蜡烛,微弱的火光在庙内摇曳,照亮了四周的佛像和壁画,虽然破旧,但仍能看出昔日的辉煌。 突然,一阵狐狸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那声音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吴远江的眉头微微一挑,他的目光透过破碎的窗棂,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如同一群幽灵在夜空中游荡。 这种破旧的寺庙人迹罕至,狐狸是常见的生灵。它们在夜晚出没,寻找食物,或是在月光下嬉戏。但这些狐狸的叫声,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它们更加凄厉,更加急促,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他关上了庙门,转过身来,准备重新回到那个角落,继续他的沉思。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殿的梁上,一张惨白的脸孔映入了他的眼帘。那张脸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是从阴间飘来的幽魂,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吴远江的心中微微一凛,但他并没有声张。他走到供桌前,假意点燃烛火,仿佛没有注意到那双冰冷的眼睛。 突然,他的动作一变,迅速挑起烛火,向梁上投去。烛火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照亮了那张惨白的脸。 那条鬼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直直地向他射来。吴远江侧身一闪,动作迅捷而优雅,仿佛是一只在风中翩跹的燕子。 他抽出间的软剑,如同一条灵动的蛇,与那条鬼战作一团。 那鬼使着一双短刀,攻势凌厉致命,舞动如风,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寒光。 只是那条鬼无心恋战,只交手几合,便后跃闪开,双手齐动,瞬间二十几枚暗器带着劲风朝吴远江激射而来! 吴远江大惊,飞身闪过一旁,躲到了柱子后面,那暗器叮叮叮打在了柱子上十几枚。 吴远江把软剑伸出去借着月光查看那条鬼在哪,不想那条鬼竟撞破大门飞了出去。 吴远江追到门口,那条鬼也出了门十几步远,转身甩出几枚暗器。 吴远江横剑挡下,再看,那条鬼已经不知去向。 他仔细查看,竟发现剑身上,钉着四枚钢针。 如果他没猜错,那条鬼使的是唐门秘技吞天和灭世。 留在这里恐怕会凶多吉少! 他闪身飞上墙头,蹲伏下来查看四周的情况。 却不见那条鬼的影子,看来是逃走了。 他跳下墙,准备回大殿,却发现大殿里亮起了光。 他走到门前,却看见那条鬼坐在供桌上,一边大吃他的干粮,一边把玩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他闪身进去剑指前方问道:“你是什么人!” “能躲开我的吞天的人,这世界上没有几个!”那条鬼说话的声音,阴沉沙哑得像鬼一样。 “你到底是谁!” 那条鬼站起来跳下桌,手伸到后腰一阵摸索。 吴远江警惕地握紧了剑,以防他再出暗器。 那条鬼举摊开双手,手心里躺着几十枚钢针! 说是钢针倒不如说是细铁钉。 那条鬼把钢针收起来,嘴嘴浮起阴森的笑:“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没有本事躲得开!” 吴远江刚想往柱子后面闪,却已经迟了,那条鬼双手交替打出了几十枚暗器! 吴远江运起内力,洗剑格挡,他的剑像有了吸引力,卷起一阵风,把那几十枚钢针吸入了剑风的旋涡正中。 他反手撩剑,竟把几枚钢针打了回去! 那条鬼看得目瞪口呆赶紧闪躲! 吴远江飞身上前一剑取喉,那条鬼矮身闪避,但不够快! 一根发髻跌落一角的时候那条鬼的脖子上也橫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哈哈哈哈。”那条鬼的笑声十分诡异,正常人笑起来都是往外呼气,而他却是往嘴里吸气,而且笑起来很难听。 “你笑什么?” 那条鬼鼓起掌来:“吴远江,我非常佩服你这种剑法超君的人,我叫冷风。” “你如何知道我姓名?” “名剑榜前十的吟雪剑客,只怕是眼睛没瞎都能认得出你的吟雪剑吧?” “近日江湖传闻,唐门出了件大事,是你做的?” 冷风顿时恼怒起来:“大娘对我爹和我恩重如山,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我赶到的时候,我爹和她已经双双惨死!我怀疑他们两人都是遭奸人暗算!我的怀疑还没证实就被唐老大下了追杀令,现在唐门众人视我如眼中钉,我从蜀中一路逃来,已经有十几批追杀的人来过了。” 吴远江蔑笑道:“恐怕就是你做的!好汉做事好汉当!” 冷风难掩心中怒火,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吴远江,你懂忠义二字?”冷风紧握双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的沙哑,“我冷风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我爹和我为了大娘这条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若真如你所说,那唐老大为何要对你下追杀令?” 冷风站在冷风中,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寒意和心中的波涛一并吸入胸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坚定如铁:“这其中必有隐情,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唐老大的追杀,或许正是为了掩盖真相。” 吴远江的目光在冷风脸上扫过,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考。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间如果真的是唐老大的阴谋诡计,我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冷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像是在黑夜中找到了一丝曙光:“此话当真?” 吴远江点了点头,“江湖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冷风在此谢过。”冷风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深深一揖,“只要能查出真相,还唐大娘一个公道,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吴远江收起软剑说道:“眼下我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 吴远江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神秘和从容,“江湖人,莫回头。江湖事,莫多问。” 冷风便闭了嘴,不再多问。他知道,在江湖中,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有些答案永远不需要问。 吴远江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分给冷风,自己拿了一块饼子,摘下黑布慢慢地咀嚼着,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烛光照在他割裂的嘴角上,冷风吃了一惊。 冷风忽然问道:“早先听闻你从刑场死里逃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远江缓缓道来:“那年我结识了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甚至我自己都被推上了刑台。幸得我机警,在斩刑时正面朝天,才逃脱一劫,只是……” 他抚摩着嘴角外的皮肉有些伤神:“只是我面容俱毁,从此难再以真容面人……” “于是我立志,要斩尽这天下的背信弃义的黑心人,为那些无辜惨烈的生灵报仇。” 冷风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吴远江的脸上,似乎想要从那道疤痕中读出更多的故事。 “那朋友是谁?”冷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仿佛是被触及了心底最深处的伤,“他的名字,我已不愿再提。他曾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却也是将我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夜风中,吴远江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从那以后,我便化身为江湖中的一道阴影,用这双手,为那些被背叛的灵魂讨回公道。” 冷风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吴远江话语中的坚决与悲伤。他知道,这样的仇恨,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平息的。 “你又如何确定,你的剑下都是该杀之人?”冷风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问。 吴远江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在这世上,黑与白,对与错,有时并不那么分明。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那些背信弃义之人,他们的心,早已比黑夜还要黑暗。”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江湖恶人,即刻诛杀。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老天爷都看在眼里。” 冷风点了点头,他明白,在这个充满阴谋与背叛的江湖中,吴远江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哪怕是一条孤独且布满荆棘的道路。 “你的路,不好走。”冷风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意。 “江湖的路,本就没有一条好走。”吴远江回答,他的目光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但只要行得正,走得直,那就没有白走。” 冷风深深地看了吴远江一眼,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或许将交织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个充满未知的江湖。 “那么,吴兄,从今往后,我冷风的刀,也愿为你而出鞘。”冷风说着,伸出了一只粗糙的手。 吴远江微微一笑,伸出手,与冷风紧紧握在一起,“好,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兄弟。” 第6章 东郊义葬,茶楼风波 东郊外,一座新坟,“刘布荣胡金莲夫妇之墓”。 一班和尚梵音唱过,吴远江递上一张十两的银票。 为首的缘空法师双手合十表情肃穆,对吴远江一揖。 “吴施主悲天悯人菩萨心肠,贫僧百般佩服。虽是出家之人,但贫僧也颇知仁义,焉能为银钱所困,贪图钱财而失了本心?” 法师轻轻将吴远江的手推回:“施主请收回吧,江湖侠士都讲得一个义字为先,我等方外之人也循着一个善字为本。今日施主以一人之力为刘布荣、胡金莲夫妇伸张正义,着实令天下折服。” 吴远江不禁肃然起敬,双手合十对着法师作揖。 法师道一声阿弥陀佛,带领一行弟子离去。 吴远江对冷风说:“我救下的那个小兄弟,我准备送他到武当学艺,他身受重伤,需修养一段时间再上路,到时候我一个人怕是护不了他周全,彼时须贤弟助我一臂之力。” 冷风拱手笑道:“小弟定当效犬马之劳。” “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他伤势如何。” “走!” 忽然有人对他们说:“这位施主,慢行!” 吴远江转身,只见一蓝衫道长向他挥手示意,见他停转便疾步跑来。 “贫道一明,这厢有礼!” 吴远江双手一揖道:“在下吴远江!” “哈哈哈哈。”一明道长仙风道骨三缕长须似有仙人模样:“小道下山巡游,有幸识得施主也是一份缘分,今日相见是因为有一事相求!” 吴远江眉梢一挑,问道:“哦?不知是何事烦忧道长?” 道长忙摆摆手说“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让贫道慢慢道来。” 二人找了棵柳树坐在树下,一明道长轻拂长须,道明他的来意:“听闻施主欲前往武当山,贫道有一事相求。“一明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凝重。 吴远江目光如电,直视道长:“道长请讲,若有所托,远江定当尽力。” 一明道长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古朴的玉佩,玉色温润,上面刻着一些奇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此物名为‘太极心印’,是我武当派的至宝。它不仅是一件护身符,更蕴含着我派祖师的武学精髓。”道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 吴远江接过玉佩,只觉一股暖流自掌心传来,心中不禁一震:“道长,这宝物如此珍贵,为何要托我带去武当?” 一明道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近日江湖动荡,武当派亦难逃风波。你本是武当弟子,托付你我也安心,此物若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你武功高强,且心怀仁义,贫道信得过你。” 吴远江紧握玉佩,沉声道:“道长放心,远江定不负所托,必将‘太极心印’安全送达武当。” 一明道长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宽慰之色:“有施主这句话,贫道就放心了。武当山下,自有我派弟子接引,届时只需将亲手玉佩交于掌门师兄即可。”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一明道长便告辞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山林之中。吴远江仔细观摩玉佩,玉佩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它的颜色,并非寻常玉石的翠绿或洁白,而是一种深邃的墨绿,如同古井中沉淀的岁月,又似夜空中最深沉的星辰。 玉佩的正面,刻着古老的篆书文字——太极心印,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格外的古朴和庄重。这些文字并非随意雕刻,而是按照太极阴阳的规律排列,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篆书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另一面的中心,是一幅太极图,阴阳鱼相互缠绕,似乎在诉说着宇宙间最根本的真理。阴阳鱼的眼珠,各有一点朱砂,红得耀眼。 握着太极心印,吴远江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掌心流转。这股力量柔和而坚韧,如同太极之道,既有阴柔之美,又不失阳刚之力。它似乎在告诉他,无论面对何种困难和挑战,都要保持内心的平衡和宁静。 玉佩的边缘,雕刻着一圈细小的云纹,这些云纹看似随意,实则暗合了武当派的轻功心法。轻轻抚摸这些云纹,吴远江仿佛能感受到一股轻盈之力,仿佛随时可以御风而行,扶摇直上青天。 吴远江收起玉佩,招呼冷风一起出发。 两人共乘一匹马慢跑回城。 来到柳病言家,看护的少女说,给小阴敷了药,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吴远江便与冷风出了柳家,到凤阳县正街的茶馆去消遣一番。 他们来到了凤阳县正街的茶楼,这里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的茶香与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吴远江和冷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窗外的街道上,行人匆匆,马车往来,一派繁忙景象。 茶馆里坐满了各色人等,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的在默默品茶。 “听说刘家最近有些不太平?” “江湖之事,向来波诡云谲。刘家的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听说刘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刘家庄庄主刘汉商还被人割了脑袋。” 吴远江静静的啜着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茶楼之中人声如潮,正中有一个舞台,不大不小,坐着一位女子,一方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筝,女子手指轻轻拨动着筝弦,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的心中流淌出来,清澈而悠扬。 她弹奏的曲目是《高山流水》,这是一首流传千古的名曲,讲述的是知音难觅的故事。她的指尖在筝弦上跳跃,如同山间的溪流,时而潺潺,时而激荡。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符,都牵动着人们的心弦。 曲终人散,女子缓缓起身,对着四周轻轻一万福,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室的余音绕梁。她的离去,就像她的演奏一样,无声无息,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琴芳姑娘,请再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仆从,仆从连忙跑到女子身边双手敬上。 琴芳姑娘对着公子浅浅一笑,行个万福说道:“谢谢公子!只是五两银子太多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癞蛤蟆般刺耳,:“琴芳姑娘琴艺高超,收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然后又有许多声音附和。 琴芳推托道:“奴家身子疲惫,待奴家休息片刻,再为公子抚筝一曲。” 年轻公子站起身关切地说道:“姑娘请便!” 琴芳没有接过那银子,只是轻轻一笑,如同一朵夜合花在月光下轻轻闭合。她踩着碎步,轻盈地走下舞台,身姿婀娜,如同穿梭在花间的蝴蝶,悄然无声地飘上了二楼。 年轻公子的目光,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一刻也没有从琴芳身上移开。他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他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失落。 直到看不见琴芳,他开口吟道:“琴声悠扬入云去,知音难觅月下逢。琴心月下两相映,莫非仙子下凡尘?” “公子?公子?” 仆从叫了他两声他才加过神来:“何事?” “这银子?” 公子说道:“一会琴芳姑娘出来你再给她。”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进了茶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格在吴远江和冷风的身上。 吴远江和冷风对视一眼,继续品茶。 他的目光在茶馆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吴远江和冷风的身上。他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吴大侠久仰大名,幸会幸会!”中年男子一到吴远江面前就深鞠一躬,态度十分恭敬,老鼠一般的眼睛带着狡诈的笑。 吴远江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茶馆里,竟然有人能认出他。 “阁下是?”吴远江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小人姓李,是这里的茶馆老板。两位大侠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吴远江和冷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茶馆老板。他们对李老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李老板又说道:“两位大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这茶馆虽小,但消息还算灵通,或许能帮到两位大侠。” 吴远江微微一笑,“那就多谢李老板了。我们确实有些事情需要打听。” 李老板笑了起来:“这凤阳县可没什么我不知道的,请问您打听什么事?” 吴远江刚想开开口,李老板又像老鼠似地笑了起来:“只是这消息都不白送……” 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文?” “吴大侠说笑了,是十两银子。” 冷风的脸色一沉,他不喜欢这种贪婪的游戏,更不喜欢被人当作傻瓜。他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李老板的衣领,拳头紧握,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冷风的手腕,冷风回头一看是吴远江。 吴远江松开冷风的手腕,笑道:“既然李老板认得吴某,那……” 吴远江凑到李老板耳边说:“吴某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奸商。” 李老板抚平衣服嘿嘿笑道:“官府悬赏一百两要您的人头呢,江湖上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等着拿您的项上人头去官府领赏呢。” “哼。好了,废话少说,人头当铺你知道?” 李老板大惊,左看右看似乎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这边看。 他连忙摆摆手说:“我不知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吴远江给冷风使了一个眼色。 冷风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提起李老板,就像是提起一件没有重量的衣物。他的手,稳定而有力,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们上了二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上回响,却掩盖不了李老板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冷风推开了雅间的门,就像是推开了另一个世界。 门“咔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吴远江站在门前,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确定没有人跟过来,他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李老板。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李老板,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吴远江说,“好好”两个字他说的非常长。 李老板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恐怕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吴大侠,我……我真的不知道。”李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的眼神在吴远江和冷风之间游移,寻找着一丝生机。 “我准备把你的命卖给你,不知道为了你的命你肯出多少钱?”吴远江淡淡地说,他的目光如刀,直刺李老板的心。 “我……我所有的积蓄,所有的财产……”李老板结结巴巴地说,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仿佛想要掏出所有的金银财宝。 但吴远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更加冷冽。 “李老板,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金银财宝。”吴远江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我要的是人头当铺。” 李老板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吴大侠,我……我明白了。”李老板用袖子擦擦汗,,“我会告诉你一切,只求你饶我一命。” 吴远江微微点头,目光柔和了一些。 “很好,李老板,”吴远江淡淡地说,“记住你的承诺,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老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老板轻轻附到吴远江耳边耳语一番。 吴远江点点头,转身开门离去。 刚到一楼就听见两拨人在吵闹。 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骂道:“呸,狗鞑子不在你们地盘呆着跑到汉人的地盘来撒野,是找死吗?” 一个七尺来高的汉子用生硬的汉语分辨道:“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歹人!” “打死狗鞑子!” 人群中,一个青衣的汉子站起来说道:“鞑子杀我同胞,掳我百姓,劫我钱粮,我与鞑子不共戴天!”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砸在铁砧上,铿锵有力。 又引起一番骚乱。 但那獐头鼠目的汉子冷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这鞑子分明是来汉土刺探情报,以图他日卷土重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伸向腰间的刀柄,准备随时拔刀相向。周围的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噌”的一声长刀出鞘,獐头鼠目的汉子已经橫刀指向了那北方的鞑子。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似乎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一声嘶鸣,过后进来一队巡检司的官兵,拨开人群径直走到獐头鼠目的汉子身旁。 喧闹的茶楼刹那安静了下来,一滴水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为首的校尉扫了一眼装束略有些奇异的鞑子,上下打量獐头鼠目的汉子一番,伸手夺了长刀细看:“哟,边军制式刀具啊。” 伸出一指在刀锋上弹了一下,刀锋长鸣。 然后一把扯住獐头鼠目的汉子衣领骂道:“你当我巡检司是什么行当?光天化日之下,持械行凶,该当何罪?”声音冷冽,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直刺那汉子的心窝。 獐头鼠目的汉子此刻冷汗直流,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校尉如同惊雷般炸响:“来人,给我绑了!” 两条凶神恶煞般的军健像捉小鸡一般把獐头鼠目的汉子拎起来提出了茶楼。 那鞑子向校尉深深一揖说:“多谢大人为小民主持公道!” 校尉却只是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鞑子不免一惊,倒退了三步。 校尉正欲出门,斜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吴远江身上。 第7章 风沙蒙面,不刃剑客 校尉倒提着长刀,步履沉稳而缓慢。走过来,一脚踩在吴远江的凳子上,像猎犬一般在吴远江身上嗅探。 “我闻到了杀人犯的味道,快说说,你是怎么作案的?” 吴远江的脸色未变,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校尉的指控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阵过耳的风。 “校尉可能弄错了,”吴远江的声音平和:“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来杀人之说?” 校尉冷笑一声,他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书生?你身上一股血腥,定是哪在里作了案逃在此间!” 冷风腾地站起身怒目直视校尉。 校尉斜眼看着冷风冷笑道:“你又是哪个山寨的土匪喽啰?” 冷风正欲发作,吴远江伸手阻止。 吴远江轻轻叹了口气,三言两语怕是解释不清楚。他站起身,面对着校尉,“既然校尉不信,那在下也只能随您走一趟了。” 校尉把长刀扔给一旁的军健,目光如刀,直逼吴远江,冷硬的声音如同铁石相击:“你为何蒙面?难道不知朝廷市令禁止蒙面吗?” “校尉,”吴远江缓缓摘下黑布,露出真容,“在下蒙面,实因风沙太大,非有他意。” 校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锐利所取代。“风沙?”他冷笑一声,“这茶楼内风平浪静,何来风沙之说?” 一副丑陋的面容映入校尉的眼睛,校尉的眼睛收缩成了针尖。 吴远江微微一笑,“校尉,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风沙,有时并不在眼中,而在心中。” 校尉大笑道:“果然是那逃走的吴远江。” 吴远江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场误会越陷越深。“校尉既知我是谁,那一定知道我的身手,此处闲杂人不少,误伤了百姓也是不好。” 校尉的目光停在吴远江身上,似乎在寻找着破绽。 吴远江站在那里,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忽然茶桌飞起,像一块陨石一般砸翻两个军健,冷风的身影随之而动,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刀,他眼睛像出鞘的利剑一般扫视众军健。 军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但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纷纷抽出长刀,准备迎战。 茶楼内的空气突然凝固,随后又如同炸开的锅,茶客们一片恐慌,争先恐后的往门边跑去。 “快走!快走!”有人低声催促,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别挤,别挤!”另一边,有人在努力保持秩序,但声音很快被更大的慌乱声淹没。 茶客们争先恐后地站起身,有的撞翻了茶杯,有的踩到了别人的脚,甚至有的在慌乱中失去了帽子,却也顾不得回头去捡。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凶险之地。 两个军健一前一后挥刀砍过来。 但冷风的短刀更快,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准确无误,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杀意。 他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一般,转身一脚踢飞长刀再一脚踢翻一个军健,刀光一闪短刀已横在了另一个军健咽喉上,冰冷的刀锋与温暖的肌肤仅一发之隔。 一柄刀飞到舞台上倒插在茶几前,一条军健被踢翻在地捂着脸痛苦地哀号,另一条军健的手手腕被短刀死死卡住,只要稍微一动,那锋利的刀刃就会毫不留情地割破他的皮肤,第三条军健咽喉处横着一柄冰冷的短刀。 原本凶神恶煞般的十几条军健,此刻却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们的眼中露出了死一般的恐惧。 吴远江伸手示意,冷风收了双刀,身影如同幽灵一般,闪到吴远江的身旁。 冷风站定,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坚定不移。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们不是来惹事的,还望校尉海涵放我一马。” 但校尉仍像一只鹰一般地紧紧盯着他。 校尉抖出一只兵器腕子一抖,兵器便如一条恶龙般朝吴远江面门飞来。 吴远江忙抽剑格挡,这才看清是一只飞爪,剑爪相撞竟火星一片! 校尉收了飞爪在头顶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吴远江的手。 唰的一声飞爪朝吴远江面部袭去,吴远江整个人不动,腕子一抖用剑尖将飞爪弹飞。 校尉借势控制飞爪转回,轻轻跳步摆莲,一只脚踢在飞爪上,疾速朝吴远江咽喉袭去。 吴远江横剑在前剑尖朝右,在飞爪碰到剑身的刹那运起内力抽剑反拨,飞爪竟掉转朝校尉的面门飞去! 吴远江心中燃起一团怒火,一剑朝校尉刺去。 忽然一团黑影飞来,一击将飞爪弹飞,然后稳稳的立在校尉与吴远江之间。 叮的一声,吴远江的剑尖被挡住了!他的剑原本应该直击校尉咽喉,此刻却被另一把剑挡住。 这柄剑的主人在那一刹间将剑抽出了几寸硬生生用剑身挡住了这一击。 那剑通体乌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个铁块,因为它的剑锋甚至没有开刃。 剑风吹起这人的须发,吴远江这才看清,是李老板。 看到了李老板用的剑,吴远江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不刃剑?是你?” 李老板笑道:“吴大侠,咱们又见面了!” 吴远江连忙倒提宝剑拱手道:“我素知不刃剑侠名,却无缘相见,今日竟是这样相遇,实在是惭愧!” 李老板对校尉说道:“小人斗胆,请校尉大人大量,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终于,校尉转身收回了长刀说道:“今天暂且放过你,但若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可疑之处,定不轻饶。” “多谢校尉!” 校尉和军健们的身影消失在茶楼的门外,李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吴远江。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上二楼雅间,吴兄。” 吴远江随着李老板的步伐,上了二楼刚才那间幽静雅致的茶间。 李老板站在楼梯口,身形挺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在下李飞倚,江湖上积了些微名,人称不刃剑客的就是我了。” 吴远江抱歉地拱手行礼说道:“幸会幸会!小弟素知李兄侠名,不想你竟然隐居在此,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李飞倚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吴大侠过誉了,我只是这茶楼的一介掌柜,哪里谈得上什么隐居。来来来,请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吴远江端起茶杯,轻轻一嗅,然后浅尝一口,“好茶!李兄不仅剑法高超,连泡茶的手艺也是一流。” 李飞倚笑了笑,“吴兄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话锋一转他正色道:“刚才那位吴校尉,不比寻常官差,他多行义举维护凤阳地界的安泰,百姓甚是敬仰,吴兄不识吴校尉险些酿成大祸啊!” 吴远江连忙站起赔罪:“是小弟鲁莽了!改日还请吴兄替小弟向校尉打点一番。” 李飞倚捋了捋长须说道:“那倒不必,吴校尉嫉恶如仇,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他为人刚正绝不收受贿赂。百姓都对他赞赏有加!” “哦!”吴远江也不禁对这位吴校尉肃然起敬。 李飞倚问道,“当年你在王总兵麾下,威风八面,任游击将军,为何后来却落得个斩刑的下场?” “哎!”吴远江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掠过一丝哀愁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我随王总兵驻扎甘肃镇,因为得罪了小人,被诬告私藏铠甲,从我榻下掘出五副铠甲,依朝廷律法,私藏铠甲形同谋反。我被判斩刑,行刑当日,我请准王总兵允我仰面受刑,我要堂堂正正的以军人之姿受死。王总兵应允,刽子手的大刀斩下来的时候,我生生用牙咬住刀刃,然后咬着这把刀杀出了刑场,流落江湖至今。哎!” “原来如此!”李飞倚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 李飞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非常愉悦地说道:“二位在这雅间,想必已是烦闷无趣至极。不如到一楼品茗,一会还可以听琴芳姑娘弹曲儿。” 吴远江和冷风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好奇。 “哦?”吴远江挑了挑眉,似乎对李飞倚的提议颇感兴趣,“琴芳姑娘?不知是何方高人,竟能在这茶楼之中,以一曲解忧?” 李飞倚的笑意更浓了,他站起身来:“琴芳姑娘,乃是我们这茶楼的一绝,她的琴艺,足以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恼,沉浸在音律之盛景中。”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仿佛对琴芳姑娘的琴艺有着无比的骄傲。吴远江和冷风都被他的话语所吸引,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期待。 “既然如此,”吴远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风度翩翩,“那我们就去一楼,一睹琴芳姑娘的风采。” 冷风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依旧冷冽如刀,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能在这茶楼之中,听到如此高人的琴曲,也算是不虚此行。” 李飞倚点了点头,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听到琴曲后的陶醉模样:“那就请随我来,我带二位去一楼,一饱耳福。” 三人一同下楼,李飞倚在前引路,吴远江和冷风紧随其后。茶楼内的气氛似乎也随着他们的脚步而变得活跃起来,仿佛一场视听盛宴即将上演。 三人刚刚坐定,一位身着翠绿长衫的书生,他的步履轻盈,仿佛踏风而行,径自走上了舞台。 四周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并未在意众人的注目,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虽不高亢,却如同深山古寺的晚钟,悠扬而深远,每一个字都像是穿透了空气,直击人心。 “鞑虏横行侵汉土,壮士一怒发冲冠。”他吟咏着,声音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苍凉与激昂。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一朝扫尽胡尘去,汉家江山万世安。”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是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就在这时,吴远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是什么人在吟诗?” 李飞倚轻轻抿了口茶,茶香在唇齿间回荡,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位,乃是本地一位落第秀才,才华横溢,却因时运不济,未能一展抱负。” “落第秀才?”吴远江轻声重复,似乎在咀嚼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这世间,又有多少才华被埋没,多少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飞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吴远江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个能洞察人心的人。这样的人,在这江湖中,并不多见。 “正是如此。”李飞倚答道,他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他本是一介书生,却因一桩无端的冤案,被迫离开了书斋,流落至此。如今,他以教书为生,却依旧怀揣着一颗不甘的心。” 吴远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街景,轻声说道:“这江湖,本就是一场大梦。有的人,梦醒了,却依旧不愿醒来;有的人,从未入梦,却早已身在梦中。” 窗外,翠柳微拂,人来车往,正喧嚣得紧。 夏季风云变幻莫测,转眼就乌云蔽日,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忽然间,茶楼中一片喧闹,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楼梯口。只见一位身着淡蓝色绸衫的女子缓缓走下,她的步伐轻盈,如同踏在云端之上。她的面容清丽脱俗,眼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 李飞倚指着这位蓝衫姑娘说道:“这位便是琴芳姑娘了。” 琴芳姑娘眉如远山,眼似秋水,淡雅一笑,行了万福礼轻启朱唇,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悠扬而纯净说道:“诸位雅客,今日奴家愿为各位抚琴一曲,不问世事纷扰,只道风花雪月。”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几分从容,仿佛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不及她指尖即将流淌出的音符。 座上的宾客们,或文人墨客,或江湖豪侠,闻言皆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们知道,这一万福虽名为丫环,实则琴艺高超,能将人心中的万千思绪化作弦上之音,让人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开口笑道:“姑娘,可否奏一曲《高山流水》?” 琴芳姑娘微微颔首,轻移莲步,来到那架古朴的琴前。她轻轻揭去盖布,坐定之后,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按于琴弦之上,闭目凝神。 一声清脆的弦音响起,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夜的寂静。接着,琴声渐起,时而如山涧潺潺,时而如松涛阵阵,时而如瀑布飞流直下,时而如云雾缭绕山巅。每一拨,每一捻,都仿佛能看到伯牙与子期抚琴高歌于山水之间,让人无比地心驰神往。 座中宾客无不屏息聆听,他们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陶醉之色,仿佛随着琴声,亲眼见证了知音之遇。 琴声悠悠,终至尾声,琴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座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掌声雷动,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琴芳起身,脸上依旧是那抹淡然的微笑,仿佛这一切的赞美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再次开口:“诸位雅客,若有兴致,还请继续点选。” 第8章 琵琶杀意,人头当铺 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晚:“请姑娘抚一曲《阳关三叠》。”声音如同幽谷中的回音,不知从何而来,却又清晰无比。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空中闪过几道黑影,紧接着是一阵铜钱的叮当叮当声,两百文铜钱叠成四摞稳稳落在琴台前,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不知何时,乌云蔽日,雨声作起。 吴远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茶楼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人。 琴芳姑娘微微一笑,声音如山间的清泉般清澈悦耳,对着那人说道:“客官请上座。” 琴芳姑娘随身的丫环也站起身,她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竹篮,篮子里铺着一块红绸,显得格外醒目,每到一桌前都有人零散地投些铜钱进去,有的三五文,有的十几文,若有人投些碎银子,小丫环便欣喜地行个万福。 门那那汉子一低头,进了茶楼,九尺多高的身躯铁塔一般,让人生畏。 他慢慢走进来,与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坐了同一桌。 琴芳姑娘含笑对那铁塔微微颔首,轻轻抬起玉手,指尖轻触琴弦,顿时,一阵悠扬的琴音如同山间清泉般流淌开来。她弹奏的是一曲《阳关三叠》,那琴声中蕴含着无尽的苍凉与豪情,仿佛能穿越千年的时光,带人回到那荒凉边塞。 一曲抚尽,琴音渐歇,余韵悠长,众人才从那幽远的世界中抽身而出,如梦初醒恍若隔世。他们这才记起自己的身份,纷纷拍手叫好。 有的汉子抹去眼角的泪痕,似乎被勾起了往昔的回忆;有的则大声呼唤伙计,要再来一壶好茶,以此慰藉心中的波澜。 琴芳姑娘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她柔声问道:“不知壮士还想听什么曲子,二百文可以点两首曲子。”声音婉转,如同夜莺的歌唱。 黑铁塔思索一番说道:“不知姑娘可否用琴弹奏一曲十面埋伏?” 琴芳姑娘微微颔首,她的身姿优雅,如同柳枝轻摆,她答道:“奴家曾在琴上习练过此曲。” 随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挑,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十面埋伏》的旋律在她的指尖跳跃,如同战场上的勇士,挥舞着长矛,冲锋陷阵。 琴芳姑娘的眉宇间,似乎也映出了战场的硝烟,她的眼神坚定,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胜利的曙光。 众人听得入神,他们的呼吸随着琴声起伏,心跳随着旋律加速。 黑铁塔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琴音终了,酒肆内一片寂静,只有那琴弦上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黑铁塔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姑娘的琴艺,真是天下无双。今日能听到如此佳作,实乃三生有幸。” 琴芳姑娘淡淡一笑:“壮士过奖了,琴音虽美,但终究只是过客。人生如梦,不由人叹知己难寻。” 锦衣华服的公子,手持一把象牙扇,轻轻摇曳,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挑选的珠玉,落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叮当作响。 “琴芳姑娘,你的指尖流转,如同山间清泉,潺潺而下,让人心旷神怡。这一曲《十面埋伏》,你演绎得细腻入微,仿佛每一丝弦音都在诉说着古老战场上的烽火连天。”公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 他的目光落在琴芳姑娘纤细的手指上,那些手指如同灵蛇一般,在琴弦上游走,每一次拨动都带起一阵阵悦耳的琴音。然而,他的眉宇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可惜啊,可惜。”公子轻叹一声,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这琴音虽美,却少了些许琵琶的锋芒。琵琶之音,犹如刀光乍现,暗藏着杀机,能在不经意间刺入人的心底。而你的琴声,虽有千变万化,却始终缺了那一抹锐气。” 琴芳姑娘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直视着公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公子所言极是,琵琶与琴,各有千秋。琵琶声激昂,确实能让人的血液沸腾,但奴家更喜琴音温婉,引人入胜。” 公子微微一笑,似乎对琴芳姑娘的回答颇为满意。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缓缓开口:“琴芳姑娘,何不用琵琶再来一曲十面埋伏。” 琴芳姑娘说道:“取我琵琶来。” 随身丫琴忙去后台取来琵琶,琴芳接过琵琶调了调琴弦,试弹几个音又紧了紧琴弦。 琴芳姑娘抬起头,妩媚一笑,手指猛地一拂抡琴弦,紧接着由慢至快,仿佛能让人听见战鼓响起,由慢及快,激壮人心,二十万大军整军待发同,肃杀凛然。 忽然声音转低,宛若远山中的溪流,清澈悦耳,汉军急行军悄悄将楚军包围。 她微微闭目,似乎在与琵琶对话,她的手指如同舞动的蝴蝶,轻盈地在琴弦上跳跃起来。 旋律突变,宛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金戈铁马之声震耳欲聋。四方的汉军同时向楚军发起进攻,战鼓声震天,杀声四起,气势磅礴。 黑铁塔听得入迷,竟也享受地闭上了眼。 琵琶声时快时慢,刀剑争鸣,两军激战,战马嘶鸣,杀声震天。一番激战,楚军大败,霸王率领八百精通突破重围,飞马流星,赶到乌江边。 琴芳姑娘手一抖,琵琶一声沧浪,仿佛疾驰的骏马被霸王勒马停步。 此时还应有一声沧浪,代表霸王内心惊惧没了退路。 黑铁塔正疑惑沧浪声是不是慢了,睁开眼时,一股风吹了过来,风停时他的脖子里已经多了一把冰冷的剑。 没有人看清琴芳姑娘怎么出的手,只有吴远江看到了。 第一声沧浪声响起时,阳光春雪般的琴芳姑娘眼神忽然锐利如刀,眉睫间满是杀气,她扭断琴头,从琵琶中抽出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飞向黑铁塔,剑光如电,一击必杀。 黑铁塔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在这冰冷的剑锋下断了气。 琴芳姑娘拔出短剑,用力斩了三下,才将黑铁塔的头颅斩下。她轻轻提起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如同拎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琴芳自顾自地提着人头飞出窗外,轻盈如燕。 吴远江探身到窗外查看,琴芳转入一条小巷,瞬间消失。 茶楼众人皆惊惧不已,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一具颈间喷血的尸身散发的血腥味。 李飞倚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急促而沉重,他对着那慌乱中的伙计喝道:“快去报官!” 吴远江坐在对面,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李飞倚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这位琴芳姑娘,好俏丽的身手!” 李飞倚叹了口气,他的眉宇间,满是懊悔:“我本以为她是个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不想竟是个杀手,哎!这下我也难逃干系了。” 吴远江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我与官府有也有些纠葛,不便久留,告辞!”他的声音坚定而冷静,没有丝毫的犹豫。 说完,他抱拳一礼,疾步离开茶楼,冷风像一条影子一般紧紧跟随。 吴远江的身影在茶楼的门口一晃,便融入了夜色之中。街道上的灯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如刀削般的侧脸,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刚毅。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佛连地面都要为之震颤。 “江湖路远,人心难测。” 吴远江心中默念,他的眼神如同深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与官府的纠葛,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尽,那是一场智与力的较量,是一场生死的赌局。 风,似乎也在诉说着什么,它卷起了街角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在追随着吴远江。 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那些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最致命的杀招反而是来自亲友的背叛。 转过几个弯,穿过几条小巷,吴远江和冷风来到了一处荒废的庭院。这里曾是繁华之地,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见证着岁月的无情。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推开了一扇看似不起眼的木门。 门后是一条幽暗的通道,两旁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吴远江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前方。 他不知道路在哪里,但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为了不同的理由,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吴远江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思绪如同翻涌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便下定了决心。 后院中,一口枯井静静地伫立着,井口边缘长满了青苔,它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井,它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井下,是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所在——人头当铺。 在江湖中,人头当铺的名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虽不耀眼,却无处不在。 它不是一家寻常的当铺,而是一个暗流涌动的秘密组织,它的触角遍布天下,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它的分舵。 如果你有想要的秘密,或是想要换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人头当铺总能满足你。 在这里,不只金钱的交易,还有人头的买卖。每一颗人头,都代表着一段恩怨,一场生死,一个故事。 人头当铺接受各种追杀,多半是官府不管的案子,人人都需要正义,但有的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获得正义,所以江湖上有了人头当铺。 你可以花十两银子要一个人的命,也可以花二十两要一个人四分五裂。人头当铺自从开起来那天,就生意好得很。 当然人头当铺并不是豢养杀手的地方,一个落魄的侠客也会为了十两银子来人头当铺接个猎头令。 厮混在这里的有一群冷酷无情的杀手,他们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执行着每一个任务。他们的下手从不留情,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只要有人肯出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目标送上黄泉路。然后用这些人的大好头颅为自己换些买酒钱。 那为什么叫人头当铺?因为有些不想活的人也会来这时带着老婆孩子来这里,把自己的人头当十两银子,而且是当场交货。 若是能好好地活着,谁会把自己的大好头颅拿来当! 人心比刀剑更锋利,欲望比烈酒更炽热。 每日午时,都会有一场“拍卖会”,有拿着一到十,十个号牌的雇主出现,轮番在台上报出价码,和一个名字,以及这个人的行踪、武功。杀手们可以选择接这一单或是不接。 一个粗麻衣服的农妇,拿着一字的号牌,走上台:“有没有人帮我杀了我的兄弟,他好赌成性,经常找我丈夫要钱,我丈夫说让我好好管束我兄弟,再找他要钱,他就休了我。我没有什么钱,只有一这篮子鸡蛋。” 那女子的话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众人或嗤之以鼻,或窃窃私语,却无人愿意为一个鸡蛋去沾染血腥。 “一篮鸡蛋?哈哈哈哈!傻子才会接吧?” 在这冷漠与嘲笑之中,一个黑衣人却如同一阵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眼神深邃而冷酷众目睽睽之下,他接了下来:“我请你们吃炒鸡蛋!” 紧接着,又有一名女子提出了她的请求,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怨恨:“我出五两,杀了我丈夫,他居然背着我和隔壁罗寡妇偷腥!”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理喻的愤怒。 “五两就想要一个人的命?” “我现在只有五两!等他死了,我再给五两!”女子的声音坚定,她的眼中有着一种疯狂的光芒,那是被背叛后的绝望,是被逼至绝境后的反扑。 “五两有人接吗?”女子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猎手。 “我接了。”一条醉倒在椅子上的汉子突然举手答道,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在了地上,让人不得不信。 “五两你也接?”有人不解,有人惊讶,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 “五两已经足够我在花香楼快活三五天了,为什么不接?”醉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只有对金钱的渴望和对生命的漠视。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了血雨腥风,也充满了爱恨情仇的地方。在这里,正义往往被金钱所左右,而生命则成了最廉价的商品。 人头当铺,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但它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存在。它见证了无数人的生死离别,也见证了无数人的贪婪与残忍。 第9章 生死交易,地下江湖 在这座井下地穴中,阴风阵阵,还好过几步就有一个火把。 冷风不由地皱眉:“吞天坊?这是?” 吴远江说道:“应该是赌坊,口气不小,一个小小赌坊,还能吞了天?” 说着与冷风左转去了人头当铺。 吴远江与冷风的脚步轻盈而又坚定,这昏暗的地穴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决心。 一个三叉路口,立了三个牌子,人头当铺,花香楼,吞天坊。 冷风紧锁的眉头,他望着那三个牌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尤其是那个名为“吞天坊”的地方,让他心生好奇:“吞天坊?这是?” 吴远江却是淡淡一笑,“不过是赌徒们的狂妄之言罢了。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正吞得了天呢?” 于是,两人转身走向了人头当铺,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仿佛每一步都在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门槛。 人头当铺,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血腥与诡异的味道。在这里,人的性命可以被当作货物一样买卖,而那些曾经声名显赫的人物,也可能在一夜之间把命丢掉。 店内的光线明亮,几盏油灯照亮了整个店里。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坐在台前,他打量着进来的两位客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吴远江走上前,把一个黑布包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地说道:“刘汉商,杀良冒功,残害二十条性命,以及刘布荣胡金莲夫妻。” 吴远江又把另一个黑布包放到桌上说道:“刘守义,翻云岗响马,劫掠钱财,杀人越货,已经有三十多人死在他手上。” 老者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有苦主吗?” 吴远江摇摇头,老者沉默半晌给正在伙计一个手势。 伙计拿来一个盘子,一块红绒布上放着五两银子。 吴远江并未接过那银子,他的手指轻轻一弹,银子便如同落叶般飘到老者的掌心。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如同深潭之水,不见波澜:“我不需这银子,我只需一块民牌。” 老者示意他把姓名写在纸上。 吴远江提写道:宗江盛,男,年四十三,山西潞安府上党县人,妻子赵氏生有两子,身长七尺六寸,左手虎口有一痣,右臂有刀伤,镖局镖师。 老者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一个时辰以后来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紧接着,一道倩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她身穿一袭蓝衫,衣袂飘飘,神秘而又引人注目。她的手中提着一个包裹,那包裹滴落着鲜红的血液。 蓝衫女子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桌上。随着包裹的打开,一颗血淋淋的硕大头颅赫然出现,那是一张曾经威严无比的面孔,如今却只剩下了惊恐与不甘。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谁?” 蓝衫女子的目光冰冷,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而又清晰:“北镇府司亲军都尉府司缉事旗尉,锦衣卫千户吴亦铁,构陷归乡养老的白之源腹诽朝政,三族尽灭。”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审判,“我记得此贼的首级值五十两。” 老者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账簿,指尖轻轻翻动着,他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仔细对照了一番点点头说道:“确是吴亦铁。” 话音刚落,他向一旁的伙计递了个眼色。那伙计心领神会,转身走进后堂,不多时,便端出一个银盘,上面铺着一块鲜艳的红绒布,五锭沉甸甸的银子整齐排列其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凝重,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站起身来,正是吴远江。他拍手称赞:“好一个行侠仗义的琴芳姑娘!今日之事,必将传遍天下,让那些奸佞小人闻风丧胆!” 琴芳并未因这赞誉而有所动容,她的眼神依旧冷漠,只是淡淡地扫过银盘,然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这只是开始。” 琴芳姑娘,一个仅听名字就足以让无数英雄豪杰为之倾倒的女子。 吴远江对她充满了兴趣。 吴远江步履匆匆,冷风紧跟其后,两人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穿行在昏暗的甬道中。 琴芳姑娘的脚步轻盈如燕,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了岔路口,竟然去了花香楼。 吴远江和冷风都觉得十分诧异,他们的步伐坚定而迅速,跟随着琴芳姑娘的身影,走进了花香楼。楼内的灯火辉煌,吃花酒的,推牌九的,掷骰子的,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琴芳姑娘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吴远江暗暗地观察琴芳姑娘。 冷风有些急切:“大哥,你要是钟情于琴芳姑娘,就该早早表明心意。” 吴远江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也不忘记盯着琴芳姑娘:“你就光想着男女之事,你迟早要栽在女人身上。” 吴远江的话像是一阵寒风吹过,冷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瞥了一眼大哥,只见吴远江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夜空中的孤星,既遥远又神秘。 “大哥,你这话说的……”冷风干笑两声,试图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吴远江却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琴芳姑娘。那琴芳就坐在十几步的桌上,一袭蓝色衫子,长发随风轻轻飘动,她的手里似乎有一封信,每看一个字,她眉头紧皱一分。 “男女之事,谁能说得清呢?”冷风见吴远江不理睬自己,便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杯酒,苦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也带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 一袭锦袍,以天边最深沉的蓝为底,绣着金丝银线的祥云纹案,随着他优雅的步伐,仿佛那些云纹也在轻轻游动,似乎随时都会破衣而出。袍子的边缘,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巧夺天工。 腰间系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的几颗指甲大小的绿宝石,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脚踩一双上等的黑色缎子软靴,柔软而富有弹性,行走之间,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宛若浮云般。他头戴一顶金冠,冠上镶有一颗硕大的明珠,金冠两侧垂下的流苏,随风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雅致。 他径直走到琴芳姑娘对面,优雅地坐下,那一袭华服在这花香楼里格外扎眼。 花香楼的妈妈正想上前来好好巴结一番,就被公子的随身侍从用一张十两的宝钞挡住,她整个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花香楼灯火辉煌,映得那张十两宝钞闪着金光。 “公子有一些正经事要谈。”侍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妈妈的手指紧紧捏住宝钞,仿佛生怕它会飞走似的。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要跳出眼眶,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她连忙弯腰行礼,口中连连称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公子轻摇着折扇,低声得对着琴芳姑娘说了几句话,他微微侧头,示意她往左看去。 冷风站在远处,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公子的嘴唇,试图解读他的话语:“琴芳姑娘,你被跟踪了,不信你往左看,有两个汉子正在往你这边看,一个叫吴远江,一个是会读唇解义的冷风。” 公子和琴芳姑娘一齐转过头来,看向吴远江冷风这一边。 公子微笑着张嘴又说了一些话。 冷风说道:“二位请过来一叙!” 既已识破,也无须再隐藏,吴远江与冷风一同走了过去。 琴芳姑娘眼光如利剑般刺向冷风,语气冰冷:“果真是会读唇解义。” 公子依旧微笑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刚才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二位对琴芳姑娘有什么企图,最好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公子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就像是一阵春风拂过湖面,让人不禁心生暖意。 吴远江也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戏虐:“一个男人,遇见一个漂亮的女人,总要多看两眼。” 冷风则是一副冷峻的样子,每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剑刃,直指人心:“一个男人,从一个漂亮女人身边走过却不看她一眼,这个漂亮女人一定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辱。” 琴芳姑娘沉着声音说道:“被你们两个盯着看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辱。” 公子微微一笑,收起了折扇,站起身来:“琴芳姑娘明艳动人,但这世上恐怕是个男人就要多看你几眼,你总不能因为他们的目光太过炙热,就要把他们的眼睛剜掉吧?” 琴芳姑娘唇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我不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吗?” 说完四人一齐大笑了起来。 琴芳姑娘的笑,像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她的眼眸,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芒,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叮咚作响,“那你们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吴远江收了笑容,问道:“那个黑大个子——日前被你杀掉人,和你有什么怨仇?” 琴方姑娘变了脸色厉声问道:“你是替那朝廷的鹰犬来报仇的?” 刹那间,琴芳姑娘后翻出一丈多远,立定身子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两尺长余的短剑。 眉睫间杀气升腾。 那些沉溺于欢乐的众人,不过是在投来匆匆一瞥,便又继续各自陶醉于自己的欢乐世界中。 琴芳姑娘思忖再三,似乎双拳难敌四手,只见她身形一晃,夺路而逃。 锦衣华服的公子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哎,你们二位竟将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吓得花容失色,翩然离去。这顿酒,怕是得算在你们的账上了。” 吴远江举杯道:“公子所言甚是,我等粗人,不懂风情,误了公子的良辰美景。这酒,自当是我们赔罪。” 冷风附和道:“只愿公子莫要记恨,日后寻得佳人,再与我们共饮。” “只是你们记住,下次若再遇美人,可得学会温柔些。”公子闻言轻轻摆手,示意小二再添美酒,然后缓缓开口道:“黑大汉子,是锦衣卫千户,薛州白家满门被灭,全是他的手笔……” 公子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冬日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锋,划过听者的耳膜。 “与你有什么关系?”吴远江不紧不慢地问道,似乎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公子脸上浮现悲戚之色道:“白之源之女与我私下相好两情相悦,本应由我遣个媒人上门提亲,可还是……” 公子猛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那烈酒如同烈火,燃烧在他的胸膛,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怒与恨。 “于是我到人头当铺出价一百两要他的人头,不消一个月,他的人头就在人头当铺安家了。哈哈哈哈!” 公子笑得癫狂了起来,笑声那样刺耳,又那样悲凉。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剑影孤寒,黄泉路远。 三人各自想起了自己的亲密爱人。 吴远江,那个江湖上人称“吟霜剑客”的汉子,此刻眉头紧锁,眼中流转的不是往日的锐气,而是温柔如水的思念。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李吟霜身边。她,是他的爱,也是他心中的最牵挂的人。每当夜深人静,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她的笑颜,想起她轻柔的声音,想起她在他耳边低语的誓言。那些回忆,如同陈年的老酒,越久越醇厚,让人沉醉。 冷风,一个冷若冰霜的江湖客,他有情,却也无情。他的心底,却有一个人——唐梦影。她是他的挚爱,也是他的痛。她的情,如同一场绚烂的烟花,美丽而短暂。如今,只剩下他在无尽的黑夜中,独自回味那份甜蜜与苦涩。 锦衣华服的公子,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但在这样的夜晚,他的眼神却显得格外黯淡,心中的悲戚与哀愁,仿佛都溶入了酒中,他一杯一杯不停地喝,仿佛灌进肚里的不是酒,而是传说中仙岛上可以让人忘却痛苦的神药。他只能继续举杯,让那苦涩的酒一点一滴地填满他的心房,直到苦涩把心淹没,或者,直到他自己也被淹没。 第10章 花香女子,怜花一梦 花香楼内,灯火辉煌如白昼,每一盏灯下都是一场江湖的缩影。酒香与胭脂香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与危险。 不远处,几位豪客正与楼中的姑娘们嬉戏,他们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放纵与狂妄,他们腰间的钱包鼓鼓囊囊,看来姑娘们今晚不会空手而归。她们的眼神流转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在躲避着什么。 烟雾缭绕中,一位老者悠然自得地抽着烟管,那无忧草的味道在他口中变得幽香四溢。他的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峥嵘岁月,那些血雨腥风的往事,如今只剩下这一缕缕青烟,随风飘散。 麻将桌旁,四位赌徒正聚精会神地推牌,他们的手指灵活地在牌面上舞动,每一张牌的翻转都牵动着彼此的心弦。他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眼角的余光在暗中较量,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胜者或许能够得到几十两银子,败者可能输光几个月的收入。 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身边的随从递上了民牌,吴远江接过念道:“魏凤翎,男,年二十七,南直隶省常州府无锡县人,未婚,父魏剑卿,母魏成氏,弟魏龙麟,身长七尺九寸,嘴角下有一黑痣,经营丝绸生意。” 魏凤翎眼角带着几分沧桑,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流转,映照出他那复杂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但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反而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哀愁。 “几位英雄,这酒虽淡,却也能解忧,不妨多喝几杯。”魏凤翎的声音柔和,目光在吴远江和冷风的脸上扫过,仿佛能洞察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吴远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如同火焰一般在喉咙中燃烧,但他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酒。” 冷风则是一袭黑衣,面容冷漠,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节奏感十足的声响。他微微点头,声音冰冷而坚定:“酒虽好,但我们还有事要办。” “时候到了。”吴远江说道,声音如同寒风中的枯叶,轻柔而坚定。 冷风拍下三百文钱,两人站起身,向魏凤翎抱拳告别,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出酒馆,寒风扑面而来,火在阴风中摇曳,显得格外诡异。 出了花香楼,冷风坐低声咒骂着,满脸怒气:“这简直是黑店,凤阳县的玉兰春一百二十文一壶,到了这里居然要三百文。” 吴远江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没看见帏帐外那十几条大汉?赖账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头疼了。” 冷风闻言豪迈不羁放声大笑起来:“不头疼可真是件好事,我巴不得这辈子永远不会头疼!”他的笑声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仿佛能驱散四周的阴霾。 吴远江说道:“你只是被多收了一百八十文钱就气成这样,那琴芳姑娘要是知道她少赚五十两,可能就要咬人了。” “哈哈哈哈!” 他们来到了人头当铺的门前。这里是江湖中人买卖情报、交易黄金、委托特别任务的地方,也是许多秘密交易的场所。门口挂着一串串铜铃,随着不知哪里吹来的阴风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提醒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这里的每一笔交易都可能关乎生死。 吴远江推开门,一阵阴冷的气息迎面袭来,屋内昏暗的灯光下,老者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来取民牌?”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久经风霜的老树,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冷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番,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吩咐伙计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吴远江。 吴远江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们所需的民牌。他拿起民牌细细查看,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不禁微微一笑。 民牌背面写着十六个大字:“伪造民牌依律论罪,外借与借予者同罪。”左侧是山西潞安府的烫印。 他点了点头,与冷风一同转身离去,他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阴暗的通道中,只留下那一串串铜铃在风中摇摆,发出阵阵悠长的回音。 通道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吴远江伸手示意冷风停下,两人眉头一紧,呼吸也小心翼翼。 黑暗的角落里,空无一物,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气息。 一条黑影如同幽灵般缓缓从深邃的阴影中出现,每一步都踏得无声无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个人,身披一袭玄色长袍,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宛若夜空中最深的墨色。他头戴一顶佛陀面具,那面具上的表情既慈悲又冷漠,似乎在嘲笑世间的一切纷扰,又像是在默念佛陀的教诲。面具之下,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空洞的眼孔,射出冰冷的寒光。 他脚踩玄靴,步履轻盈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棋局,既不急促也不迟缓。手中高举的一张宝钞,金光闪烁,犹如夜幕中的一颗璀璨星辰,映照着他那冷峻的面容,更显得神秘莫测,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 玄袍人低沉着声音缓缓说道:“我想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叫周正神。” 吴远江答道:“我不是杀手。” “这里是三百两。”玄袍人说道。 吴远江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的语气依旧冷漠:“那又如何?” “对于你这样连二十文钱都拿不出来的人,三百两已经很多了。”玄袍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为什么要替你杀人?”吴远江的声音更加冷漠,仿佛冰封的湖面。 “哼,我当然不是让你替我杀人。”玄袍人说道。 “那是为谁?”站在一旁的冷风说道。 “一个流落风尘的苦命女人。”玄袍人声音顿顿,似乎带着一丝悲悯。 “哦?”吴远江的眉毛轻轻挑起,露出了些许兴趣。 “这个男人骗光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积蓄,然后还把她卖到了青楼。”玄袍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 “这事官府不管么?”冷风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那个禽兽给了狗县官五十两银子,道理自然就在他那边了。”玄袍人的语气中带着无奈。 “这个女人叫什么?”吴远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的光芒却变得更加锐利。 “伊怜花。”玄袍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 “为什么不去人头当铺?”吴远江问道,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 “人头当铺会抽五成,这对你们不划算。”玄袍人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算计。 “你真是个好人,还会替杀手着想。”冷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讥讽。 玄袍人微微笑道:“哼,我只是不想让正义蒙尘罢了。” 吴远江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眼前的玄袍人,他伸手去取那宝钞,忽然左手仰掌穿掌偷袭。 那玄袍人身形不动,手掌却如同灵蛇一般,迅速而准确地俯掌压拍抽推,吴远江趁机拉臂踢胫,一声低喝右拳背带着千钧之力猛得朝他肋间一击。 玄袍人被这一击连退三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吴远江如影随形,抢过去双龙探海直取玄袍人膻中穴。 玄袍人临危不乱,背掌外挥化解吴远江的攻势,但吴远江的变招更快,左手捆臂右手推掌,直逼玄袍人的面门。玄袍人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然而,那一掌并未落下,只有一阵劲风拂面而过。 吴远江的弹指击落了玄袍人的面具,面具飞撞在墙上碎片四溅,面具下的面孔,竟是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子,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畏惧。 “你就是伊怜花?”吴远江审视了一番问道。 “我是。”玄袍人,伊怜花声音平静,缓缓答道。 “把钱留着赎了身子找个好人嫁了不行?”吴远江说。 “哼,哈哈哈哈,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罪才赚了这些钱?我要他死,他不死,我这辈子都安不下心!”伊怜花的笑声忽然变得癫狂,却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她的手指紧紧握住那叠宝钞,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飞了出来。 吴远江的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关切:“你没用这钱给自己赎身?” 伊怜花的声音中充满了讽刺和不甘,“哼,卖我的时候二十两,现在赎身却要一百两。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风冷冷地说道。 “你找别人吧,我们没有时间。”吴远江叹了一口气说道。 “三百两还不够多?” “够。”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接了你的事,我的事会耽误。” “什么事?” “人命关天。” “谁的命?” “不认识。” “你连不认识的命都要救,那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一个人,同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我现在已经在同时做三件事了!” “哪三件?” “……” 冷风说道:“大哥,多她这一件也不算太多,还有我可以帮忙。我的那件事可以放一放。” 吴远江转过头,看了冷风一眼,然后又看向伊怜花。他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声音依旧平静:“既然如此,那……” 忽然身后传过来一个冰冷却又温柔的声音:“他们不帮,我帮!” 一道身影立在通道正中,来人身形瘦削,面庞被一块黑布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同寒冬中最凛冽的风雪,冷冽而锐利,闪烁着狼一般无尽的杀意,像是能冻结血液似的。 这声音声音非常熟悉,吴远江转过身来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了那个名字:“琴芳姑娘。” “吴大侠。”琴芳姑娘站在阴影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就像是一朵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的幽兰,美丽而又神秘。 “你来得正好,这件事正好对你的胃口。”说着他走过去不紧不慢地把三百两的宝钞递给琴芳姑娘。 “三百两?这是?”琴芳姑娘接过一看不禁低声惊呼。 “怜花姑娘要你帮她杀一个人,这三百两就是酬劳。”吴远江说道。 “只杀一人?” “条件是,我必须亲眼看着他死。”伊怜花愤愤地说道。 琴芳姑娘皱眉道:“我把他的首级拿回来给你不行?” “不行!”伊莲花忽然愤怒起来:“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禽兽咽气!” 琴芳姑娘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找个帮手。” 伊怜花说道:“我不管你找多少帮手,你只有这三百两。” 琴芳姑娘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从容。 忽然一个优雅的声音传来:“琴芳姑娘,你可让我好找。” “找我做什么?”琴芳姑娘眼睛回转波光问道。 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他的步履沉稳而有力,来人正是魏凤翎。 魏凤翎不紧不慢,摇着一柄折扇,优雅自如:“谈谈风花雪月,聊聊纸醉金迷。正话刚说完,你就逃到这里来了。可让我一通好找哟。” “哼,”琴芳姑娘轻轻一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仿佛冬日寒风中的一缕冰丝,穿透了温暖的空气。她的嘴角微微下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是对世间繁华的一种漠然,也是对眼前这位自命不凡的魏凤翎的一记无声的嘲讽:“我可没这个心情。”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魏凤翎眼神锐利如鹰,直视着琴芳姑娘,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窥探出她内心的秘密。 “等我百万家资的时候。”琴芳姑娘淡淡地回应,她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遥不可及的的事情。 魏凤翎合上折扇,拍手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自信与豪迈:“哈哈,你若是嫁到我们魏家,岂止百万,千万都有了。” “我不想嫁人。”她轻声说道,声音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是为何?”魏凤翎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甘。 “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我怕是抢不过她。”琴芳姑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魏凤翎。 魏凤翎嘴角的苦笑,像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沧桑与坎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轻轻叹了口气,那格外沉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笑道:“魏某只是开个玩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洒脱,几分不羁。 “玩笑归玩笑,这有笔生意和公子谈谈。” 魏凤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很快又被淡然的笑意所取代:“什么生意?” “一笔红单。”琴芳姑娘简洁地回应。所谓红单,就是人能想像得到的那种红单。 魏凤翎闻言,沉默了片刻,用左手提起了右臂,一只奇形怪状的右手从袖中露了出来:“姑娘可别忘了,我是个残废。” “残废也有残废的用处。” “我有什么用?” “我要跟你借一只手。” “姑娘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把左手借给你,我就没有手可以用了。” “我要章政阳。” “一百两。” “我救过你两次。” “我已经给过你两千两了。” “公子你的命就值两千两么?” “哈哈哈哈,每次都这样说。好吧。” 琴芳姑娘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魏凤翎看着她入了神。 “春桃花开美人笑,翠影轻摇醉眼梢。轻风拂面香满径,月下花前梦自绕。” 第11章 泰源镖局,轻刀试舞 吴远江轻轻一拱手,声音低沉而有力:“既然已经谈妥,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之时,一个轻柔坚定的声音说道:“慢!”那是琴芳姑娘的声音。 吴远江停下了脚步,他的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意外。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琴芳姑娘。 琴芳姑娘身姿婀娜,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是算计好的棋局,步步为营:“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就不可置身事外,你们发毒誓绝不说出去半个字,不然休想离开这里!” 吴远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但他并未犹豫,他举起右手,指天誓日:“我吴某对天发誓,琴芳小姐的事我若泄漏半句,必遭五雷正法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冷风冷哼一声,他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举手说道:“我若把琴芳小姐的秘密说出去半个字,琴芳姑娘必遭天谴!” 一柄锋利的短剑雷电般出现在冷风的咽喉之前,剑光映照出持剑之人的倒影。 琴芳姑娘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透出锐利的光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一股难以平息的怒火:“你再说一遍。” 直视着眼前这柄锋利无比的短剑,剑尖闪烁着寒光,冷风的语气依旧平静而坚定:“我说,琴芳姑娘是我的一生挚爱,就算是掉一根汗毛我也心疼得要死。” 冷风不慌不忙地辩解道:“琴芳姑娘的美貌如同绝世画卷,倾国倾城之姿宛如仙子降世,哪个男人看了都要心动,更何况我这种凡间世俗之人。琴芳姑娘的风姿,我冷某一生所见美人无数,论风韵姿色却无一能及你三分。若是为了你,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绝不皱眉。” 眨眼间,那柄短剑就到了冷风手里,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雕花,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叙旧。然而,他却又将短剑递回给了它的主人。 琴芳姑娘惊讶地接过短剑,轻启朱唇,声音宛若山涧清泉,悦耳的笑声又带着几分满意:“你这几句话到是让人很受用。” 冷风轻轻捧起琴芳姑娘那皎白如玉的手,轻柔地吻在那纤细洁白的手背上,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如刀,仿佛能刺穿一切伪装。 “后会有期。”冷风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他已经预见了两人的未来将会在江湖的风浪中再次相遇。 冷风转身与吴远江离开。 吴远江压低声音,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担忧问道:“风弟,不要胡闹。你曾亲口告诉我,你对一位唐小姐情有独钟,今天又对琴芳姑娘……” 冷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的苦涩异常,却未作任何解释,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投向了远方,那里有着他心中的牵挂和未了的情愫。 “唐小姐的手,和琴芳小姐的手简直一模一样,我一时情不自禁就把她当唐小姐了。” “你真是乱来,迟早败在女人身上。” 冷风笑笑不回答。 他们走到人头当铺大厅之中,三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牌,它们静静地垂挂着,每一块牌子背后都是一个委托,有的是猎头令,有的是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有生死契约,也有求治病良方。 吴远江的目光在这些牌子间游走,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粗糙的木纹,似乎在感受着每一个委托背后的温度。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块牌子上,那是一块颜色非常新的木牌,吴远江看了一会,不动声色地将那块木牌取下,藏入袖中,转身离去。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块木牌取下,仿佛只是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那么自然。木牌在他手中转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那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好奇,还是对于即将揭开的秘密的期待?他将木牌藏入袖中,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在这个充满了生死契约的地方,吴远江就像一阵风,来去无踪,只留下了那些木牌上的委托还在等待着下一个命运的接手者。 从枯井出来,已是夕阳西下。 吴远江与冷风并肩而行,两人的身影在这肃杀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荒宅中不时传来狐鸣声,令人不禁警觉起来。 吴远江摸出钱袋看了看说道:“我身上已经不足二十两,从凤阳到武当山,行程一千五百多里路,送小阴过去,只能用马车,一匹马六十两,一辆车十二两,盘缠少说也要三十两……” 冷风打破了沉默:“大哥,为何不接那红单?”他的语气平淡,切入了这个话题的核心。 吴远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直视着冷风的双眼:“风弟,我素来不喜欢沾染无辜人的血。那红单上的目标,你怎知他就是一个该杀的人?” 冷风听后眼神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温度:“大哥教训得是。” 吴远江把自己在人头当铺看见的委托说了一下:“有一家镖局要招几个好手,押一趟镖到襄阳府,不过要取道武昌府,完成这趟镖,能得二十两,咱们两个能得四十两。到时也可以顺便到武当山,能省一百两银子。” “押镖?”冷风疑惑地问道。 “除非你现在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不然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冷风身上也只有五两多,距离一百两也是遥不可及,“确实是个好办法。” 虽然盘缠不多,但他们相信,只要手中有剑,心中有义,这世间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泰源镖局是中原五大镖局之一,他们的分局遍布神舟大地,很多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足迹。 泰源镖局的凤阳分局坐落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尽头,门前两座石狮威武雄壮,分局之内,凌大海正端坐大堂上品着香茗。 凌大海,一个江湖中响当当名字,此刻却愁容满面,他的眼神如同深潭,藏着无尽的故事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总镖头,有个汉子说当镖师。”一名镖师小心翼翼地进来禀告。 凌大海微微颔首,眉头舒展,他的目光穿透了窗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良久,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地将视线收回,落在那名镖师身上,声音沉稳而有力:“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两名汉子,身材魁梧,步履沉稳,步入大堂,面对着那位传说中的总镖头,不卑不亢:“总镖头,你好。” 凌大海抬起手说道:“请坐,来人,奉茶。” 两名汉子刚坐定,凌大海便问道:“二位可曾押过镖?” “不曾。”年长的汉子说道。 “为何要来当镖师。” 年长的汉子从腰间摸出一个木牌抛了过来,木牌轻飘飘飞过来,凌大海伸手接住,看了一眼便笑道:“我泰源镖局人人都擅使刀枪棍棒,不知二位身手如何?” 那年轻的汉子站起身,指着侍立两旁的两条大汉说道:“你们两个敢和我比试一番么?” 两条大汉疑惑看向凌大海,凌大海点点头。 得到凌大海的首肯,两条大汉顿时信心倍增,他们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其中一人拱手笑道:“请” 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们兄弟二人联手,从未败过,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武艺!” 年轻汉子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几分自信。 一名大汉身躯魁梧,肌肉虬结,每一次挥拳都如同山岳般沉重,拳风呼啸,仿佛能撕裂空气,正是少林长拳的刚猛之势。 年轻汉子的手掌轻轻一翻,便巧妙地化解了大汉那力贯一线的拳劲,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若闪电,每一招都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内力。就在大汉拳势稍显疲软之际,年轻汉子突然变招,掌锋如刀,直指大汉的咽喉,这一击若是命中,必定致死或致残。 凌大海起身高喝:“住手!” 年轻汉子闻声,手掌在离大汉咽喉寸许处戛然而止,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对凌大海的介入并不感到意外。大汉则是满头大汗,喘息连连,显然刚才那一瞬,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凌大海坐下说道:“不必比了,壮士的武艺已在那二人之上。” 年长的汉子起身到院中,打量起镖师们炼体的石锁,一个大约一百多斤,这汉子一手就抓起两个举了起来,他举起右掌到面前,仿佛凝聚了九州之力,猛地一掌拍在石锁上,石锁应声断成四截,下面的两截齐齐飞出四五尺外咚地砸在地上,院里练武的镖师都吃了一惊。 凌大海鼓着掌眼里满是钦佩之色,说道:“两位都是好武艺,请到后堂一叙。” 两名汉子微微点头,跟随着总镖头走进了内堂。房中只有一盏油灯摇曳,映照出凌大海严肃的面容。 凌大海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你们的身手我已亲眼所见,实在是令人钦佩。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年长的汉子说道:“我是宗江盛。”说着递上了自己的民牌。 年轻的汉子说道:“我姓冷单名一个风字。”说着也递上了自己的民牌。 凌大海看过两人的民牌还回去时说道:“两位,这次押镖其实还有一些内情,如今镖局正处危难之际,不知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总镖头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总镖头言重了,我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介游子,若能相助必当竭尽全力。”吴远江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近来,我们镖局接连遭遇劫镖之事,每一次劫匪都能准确无误地知晓我们的行踪和货物。这绝非巧合,定是有内鬼作祟。我需要一个外人,一个不涉其中的人,来揭开这个谜团。而你,吴少侠,正是最佳人选。我想请你们出手,帮我揪出这内鬼,整成之后,原先的二十两可以加一倍。”凌大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是愤怒与决心的交织。 吴远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总镖头,语气中带着疑惑:“总镖头信得过我们两个外人?” 凌大海抬起头,扫过吴远江,满脸愁云,然后缓缓开口:“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丢了两趟镖,我泰源镖局已损失了三千两。” “有怀疑的人吗?” 凌大海沉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个是伍单城,这人十分好赌,上个月欠下刘老板赌坊五十两,这个月月初他的账居然平了。” 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说道:“这个人确实可疑。” 凌大海继续说,“一个是胡连任,这个人最近形迹可疑,忽然变得十分多疑,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惊惧不已。” “可有证据?”吴远江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 凌大海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哎,无凭无据,我也是毫无办法。” 吴远江沉默了片刻,望向凌大海,目光如炬:“总镖头,既然您信得过我,我自当尽力而为,查个水落石出。” 凌大海点了点头,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吴远江,“这是最近几次被劫镖车的路线和时间,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吴远江接过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然后轻轻地将其收入袖中,问道:“不知下一趟镖什么时候开始?” 凌大海思索了一番说道:“三日之后,有一趟镖,从凤阳到武昌府,再到襄阳府。” 吴远江压低声音问道:“方便透露押的是什么镖吗?” 凌大海明白他的意思,也压低声音说道:“一批红货,一批黄货,一批白货。” 吴远江点点头,“好,我们三日后再来,不过有一件事需得总镖头答应。” “什么事?”凌大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戒备,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吴远江和冷风,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吴远江看看冷风,笑着对凌大海说道:“其实我二人不只是押镖,也是要送一个人到武当山。” “什么人?”凌大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好奇,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意外。 吴远江话语中的忧虑,眼中也带着一丝伤感:“一个朋友,只是他身受重伤,恐怕得用马车来送他了。” “这倒不成问题,有你们二位也不惧那劫匪半分了。”凌大海微微颔首,眼中赞赏难掩,安下心来说道:“你说完你的事了,我还有一件事。” 吴远江略有疑虑地问:“还有事?”他眉头轻轻挑起,对凌大海的话颇感意外。 凌大海起身说道:“这件事一时说不清,事主要我亲自去谈,既然你们二位来了,不妨陪我一同去。” 吴远江看了看冷风,冷风点点头,他才说道:“好。” 三人乘坐马车穿梭在巷巷深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马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座大宅的后门,扣响门环,一个仆人把他们引入大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 不多时,前院的灯光闪烁起来,几名手持灯笼的侍从匆匆赶来。灯光摇曳,照亮了为首之人的脸庞,吴远江凝视着这张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2章 共赴县府,筹划运钞 三人乘坐马车穿梭在巷巷深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马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座大宅的后门,扣响门环,一个仆人把他们引入大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 不多时,前院的灯光闪烁起来,几名手持灯笼的侍从匆匆赶来。灯光摇曳,照亮了为首之人的脸庞,吴远江凝视着这张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首之人一身便装,却也难掩官宦身姿,头上裹了纱布包住了左眼与左耳——他就是凤阳县令! 凌大海见吴远江愣在原地,问道:“你与县令大人认识?” 县令走近借着灯光看清是吴远江,不由一怵,随即变出一副笑脸迎了上去,拱手笑道:“原来是吴壮士,下官有礼!” 吴远江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就被县令强拉着进了宅子里。 为首之人步履沉稳,虽是一袭便装,但那股子官威犹如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凛冽。他头上缠着的纱布,包住了左眼与左耳——他就是凤阳县令! 凌大海见吴远江愣在原地,疑惑地问吴远江:“你与县令大人认识?” 吴远江此刻却如同木雕泥塑般僵立在原地,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就在这时,县令已经缓步走近,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的独眼盯着吴远江,不由一怵,随即摆出一副笑脸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谦卑:“原来是吴壮士,下官有礼!” 吴远江仍旧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脑海不断思索着,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县令已经伸出手,将他拉进了那座深宅之中。 “上茶。”县令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仆人低头应诺,脚步轻盈地退下,不久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茶香四溢,但在这股香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让吴远江心生寒意。 县令微微一笑拿起茶杯,缓缓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轻啜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县特有的玫瑰点心,请贵客品尝。”县令指着仆人端来的点心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殷勤,眼神柔和。 三人面前摆了一盘精致的小巧红色玫瑰糕,色泽艳丽,形状优美。凌大海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他满意地笑起来频频点头:“嗯,甜而不腻,绵软细密,入口即化,花香扑鼻,果然名不虚传。” 吴远江也用手指夹起一块红色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嚼了起来,那绵甜甘香的味道顿时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他眉头舒展,十分受用。 冷风则像是另一番景象,他的吃相并不讲究,几块糕点几乎是同时塞进了嘴里,咀嚼间带着一丝野性的豪放。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吃得津津有味,对这美味十分的喜爱。 待吴远江小啜了一口茶,县令缓缓站起,衣摆随着动作轻拂地面,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谦卑,对着吴远江深深一揖,带着歉意说道:“前几日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言语间对吴壮士多有冒犯,还请壮士恕罪!” 吴远江眉头紧皱,未曾料到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令,此刻竟会在他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凌大海倒先吃了一惊,满脸惊愕,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县令大人,您这是何意?究竟发生了何事,让您如此屈尊降贵?” 县令羞赧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左手轻轻抚摸着缠着纱布的左耳,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一场误会,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凌大海站起身细端详了吴远江一番,声音沉稳而有力,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疑问:“县令大人称你吴壮士,所以你不是宗江盛,你是吴远江!” 既然瞒不下去了,吴远江伸手到脸侧,手指轻轻捏住黑布的一角,然后用力一扯,黑布随之滑落,露出了一张沧桑而坚毅的面容。 随着黑布的揭去,一道几寸长的刀疤赫然显现,它横贯嘴唇两侧,疤痕边缘的皮肉翻卷,宛如岁月刻下的残酷印记,令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他眼神坚定,没有一丝躲闪,直视着凌大海:“我是吴远江。” 吴远江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县公是怎么认出我的?” 县令起身拱手道:“下官沉浮宦海多年,察颜观色已臻化境,壮士这双眼睛炯炯如炬任谁看过,恐怕也终身难忘!” 吴远江话锋一转,眼神冷冽而锋利,穿透了昏黄的灯火,直刺县令的心脏:“刘汉商一事不知道县公是怎么处置的?” 县令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说道:“刘汉商虽是一草民,但他草菅人命,聚众为祸一方,依律抄没家产,男子流放充军,女子没入教坊司为妓,其余匪众斩首示众,官府出银子安抚受害家属。” “县公,前几日你还是一副倨傲不屑的样子,今日就得慷慨下士了起来,”吴远江笑了,非常好奇县令的态度是怎么转变的:“前倨后卑,令人十分好奇。” 县令擦擦额头的细汗陪笑道:“少年时我也曾立誓若他日为一方官长,定要清平人祸,为民作主,不想却与虎为伥多年,壮士一剑挑了下官的眼睛和耳朵,下官这才翻然醒悟呀。” 凌大海缓缓站起身,声音沉稳而有力:“县令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我与吴大侠前来,正是为了那件大事。” 县令闻言,脸上的神色由惊转喜,他急忙挥手示意左右侍从退下,随即目光中闪烁着期待与激动,看向一旁的吴远江声音带着一丝喜悦:“有了吴大侠鼎力相助,这件大事定能马到功成!” 吴远江微微皱眉,似乎对县令的乐观并不完全认同,问道:“县令大人,凡事不可过于乐观,须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敢问是什么大事?” 县令的脸上满是忧虑,叹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吴大侠,此事非同小可,我便与你直言不诲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过去的三个月里,我凤阳县发往武昌府的官银,已经被劫了三批,共计八万两官银。幸得天恩浩荡,我才能戴罪立功,这次是将十万两宝钞从凤阳送到武昌府,若是被劫,这次下官就难逃一死了。” 吴远江站在对面,十分不解地问:“凤阳县与武昌府相隔千里,为何要长途跋涉把这十万两宝钞送过去?” 县令深吸一口气,说道:“宝钞调度,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宝钞局不得不如此行事。若宝钞滥发,银价物价必将动荡,民不聊生。因此,宝钞之调度,必须由朝廷统一掌控。” 凌大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宝钞局果然深思熟虑,可县令大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交给小民运送?” 县令苦涩地笑道:“一连三次被劫,我也不想人头不保,这次分明暗两条线,官府押送为明线掩人耳目明修栈道,实则镖局押送为暗渡陈仓!” 凌大海欲言又止,只好说道:“确是妙计。” 县令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总镖头过奖了,官府与你们泰源镖局也有不少来往,运送宝钞这件大事早就该请你们帮忙,”说到此处,县令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次运送十万两宝钞,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物。” 凌大海看了看吴远江对县令说道:“大人放心,我泰源镖局必将十万两宝钞完好送到武昌府,定不辱使命!” 县令站起身,走到凌大海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神色激动:“好,好,好!”转身拿起茶杯说道:“我以茶借酒敬两位一杯,呃,敬三位一杯!” 吴远江举杯与凌大海冷风示意,饮了这杯茶放下杯子问道:“费这么大一番功夫运送几张纸,倒也不必吧?把十万两宝钞烧掉,另在武昌府印制十万两不就可以了?” 县令正色道:“宝钞乃国之重器,绝非儿戏!每一张宝钞都是朝廷宝钞局精制,有特殊印制方法,文字,花纹,格子都会提前印好,需要多少面额就用金粉印制,每张宝钞都有其编号,统一由宝钞局发行,并且每张宝钞的编号与府库中记录相符,以防伪造,同时还需要记录宝钞流通,亦是朝廷财政的命门,我们必须时刻掌握其流向,方能有效调整地方税收,保证银价与物价的平衡与稳定。最重要的还是以此为据向地方征税的依据。” 凌大海与吴远江默然,这些东西显然不是大老粗懂的。 县令又与凌大海吴远江一番密谈方才确立了行动方略。他坐在那张雕花的紫檀木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心中又仔细盘算了一番。 凌大海和吴远江站在一旁,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县令深思熟虑一番终于又开口:“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步步为营,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凌大海微微颔首,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坚定和决绝:“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全力以赴。” 吴远江则是面色略为沉重,心里说道:“这世上之事,哪有万无一失之说?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而已。” 夜空中星斗交相辉映,县衙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宴毕,县令面带微笑,但眼中却难掩忧虑,他亲自将三人送至大门外,仿佛是在送别即将踏上生死未卜之路的勇士。 凌大海衣衫随风猎猎作响,走了几步转身对吴远江说道:“吴大侠,莫忘了三日之约。” 吴远江回复道:“凌兄放心,我吴某人言出必行,三日之后,泰源镖局见。” 他转过身正要和冷风商议一下如何带小阴一起上路,冷风却说道:“大哥,我有一事需办,小弟稍后再与你会合。” 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冷风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花香楼。热闹非凡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冷风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些脂粉浓重的女子,她们在他冰冷的目光下不禁退缩,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他径直走向角落里的老鸨,一个颇有姿色,眼角的皱纹却历经沧桑的女人。 冷风踏入这间昏暗的酒肆,如同一把无形的剑,切割开了喧嚣与寂静。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孤傲,仿佛连空气都在他周围凝结成冰。他缓缓摊开手掌,那约五两的碎银子,在老鸨的桌上闪着寒光,犹如他的眼神一般锐利。 “陪我喝几杯。”冷风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鸨抬起头,她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左右,但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透露出不凡的精明。她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去找年轻的姑娘?” 冷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冷冽,又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但年长的女人,有一些优势是年轻姑娘比不了的。” 老鸨好奇地追问:“什么优势?” 冷风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比如伊怜花的来历。” 听到这个名字,老鸨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轻轻地拿起桌上的银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今晚,我们有的聊了。” 她拿起酒壶给冷风倒了一杯,“伊怜花啊……”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回忆与惋惜,“她被卖到这里的时候,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儿,被打得不成人形,身上的鞭痕深入皮肉,浑身是伤,可怜得很。” 凭着这香气,冷风便闻出是玉兰春,冷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不占白不占的便宜。 老鸨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不过,她的模样实在是标致,我一眼就看中了,哪怕为她治病拿药花了我七八两银子,也值了,现在她一天就能赚二十两银子!” 冷风的眉头微微皱起,难以想像是什么样的人把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打成遍体鳞伤,让她在绝望中挣扎求生。 “她从哪里来?为何会受如此重伤?”冷风追问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已流露出了关切之情。 老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从不提起过去的事,那狠心的男人把她扔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还好她身子骨硬,很快养好了伤,模样标致,又会几句姑苏小调,没多久就成了我们花香楼的头牌。” “那个男人叫什么?” ”似乎姓武,叫什么武清德。” 冷风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我会查清楚的。” 老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13章 再访柳宅,问病医者 透过云层,洒在柳病言家那扇沉重的木门上。吴远江的身影在门前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的脚步如同猫儿一般轻盈,没有一丝声响。他抬起手,指节刚要触及那冰冷的铜环,却又在半空中凝滞。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此刻的宁静,柳家人恐怕已进入梦乡,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于是打算明天再来拜访。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月光笑意,心中暗自叹息:江湖路远,人情冷暖,何须扰人清梦?转身去城西废弃的卷云寺将就一宿。 他的步伐轻盈而坚定,身影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是一座曾经香火鼎盛,如今却破败不堪的古寺,寺门半掩,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现今的落寞。他没有丝毫停留,推门而入,只听得“吱嘎”一声,门板在夜风中发出哀鸣。 寺院内,一盏盏绿幽幽的小灯摇曳着,犹如鬼火般飘忽不定,突然,一声狐鸣划破了夜的宁静,小绿灯笼一阵颤动,忽的一下就全不见了。 大殿里,蛛网密布,尘土飞扬,唯有几缕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每一张桌子,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都被他的视线无情地切割开来。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以及那些潜在的威胁。 他不动声色,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起,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突然,他腿部用力,跃起蹬墙飞上了大殿横梁。他的动作轻盈而迅猛,只发出一丝丝声响,就像是一只夜行的猫。他稳稳地落在横梁之上,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绳索,熟练地将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间,另一端则牢牢地捆绑在梁柱上。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有节奏,仿佛真的进入了梦乡。然而,即使是在睡眠中,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冷峻的警觉,即使在最平静的时刻,也从未放松过警惕。 夜已深,四周的一切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宁静之中。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意识与睡意挣扎了少许时间,终于,他沉入了梦乡。 梦中的他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他们手段狠辣,招招致命。最终,他被擒获,反绑了双手,扔进了一口冰冷的棺材。那些人残忍地将棺盖钉死,让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就在他感到胸口沉重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忽然惊醒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晨曦初露,天边已微微发白,一抹淡淡的绯红,如同一位绝世美人脸上的一抹娇羞。 大殿的朱漆门随风而动,吱吱吖吖作响,一只狐狸静静地蹲坐,灰白的毛色,两只耳朵不时地动着,似乎能听到远处微风传来的声音。 吴远江解开腰间的绳子,从梁下跳下,把狐狸吓的脚软摔倒在地,小家伙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爬起来没命似的逃走了。 他被狐狸的滑稽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到院中闻到树木泥土的清香,不觉神清气爽,捡起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枝,练起剑来。 那是他年少时学武的入门功法,包含长剑的各种基本招式,点刺撩抹,提截崩戳,劈斩抽挂,击拉压带,洗搅穿拨。七星剑法在他的手中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风采,每一剑都精准无误,每一式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点剑如星落,刺剑似电闪,撩剑若风起,抹剑如水流。提剑时,他的手腕微微一抖,剑尖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力能举鼎架千斤。崩剑时,剑随腕走崩雷击,直指对手的手腕。戳剑时,他的眼神坚定,剑尖如同穿云之箭,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 这套剑法他已练了三十多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若雷霆万钧般势不可挡,剑尖所指之处,便是天地间的至理所在。 练至最后一式,双手缓缓收回丹田,呼吸悠长而均匀。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出,迅速流遍全身,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身轻如燕,气定神闲。 早市的喧嚣尚未开始,只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勤劳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忙碌的身影。他走到了一家简陋的摊位前,那里的老板是个老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只要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咸菜。 粥还是烫的,米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咸菜则是酸脆爽口,带着一丝丝的辣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他吃得慢条斯理,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在这简单的食物中,也能咀嚼出人生的百味,忽然出现了一条米虫,他若无其事地用筷子把米虫挑了出去,把剩下的米粥吃了个干净。吃完后,他轻轻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钱,放在桌上,只是朝摊主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吴远江走了约一刻钟,到了柳宅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前,看了看天色,上前扣响那扇沉甸甸的门环。 门缓缓打开,一个十二三左右面容清秀的童子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吴远江一番,似乎在判断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吴远江平和地问道:“在下吴远江,柳先生起身了吗?” 童子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又仔细地审视了他几眼,这才微微点头:“先生正在梳洗,随我来吧。” 吴远江跟随着童子的脚步,穿过了院落,进入了堂屋,童子停下脚步,示意吴远江在此等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片刻之后,童子重新出现,对着吴远江点了点头:“先生请你进去。” 吴远江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堂中。柳病言手中拿着一卷书,神情专注,一个绿衣姑娘正为他梳理头发。 柳先生抬起头,然后淡淡地说道:“请坐,用过早饭了吗?” 吴远江连忙躬身行礼:“在下已经吃过。” 柳先生微笑起来:“你定是来看望小哥的,我万万没想到,他竟能从濒死之中回转过来,全靠你一力坚持,不然他早就归西了。” 吴远江心中一暖,谦虚道:“先生过誉了,晚辈只是不忍心这一条年轻的生命这样轻易逝去。” 柳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摇摇铃铛唤来一名童子:“上早点,给这种壮士上清茶。” 吴远江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晚辈此次前来,是想接小阴到武当山去。” 柳先生听了,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小哥虽然保住了性命,身内余毒未除,仍须休养一段时间,还得老夫开一剂药,让他服用一个月,才能消除他体内的余毒,即便如此,他的身子骨没有痊愈,怕是也经不起这千里旅途。” 吴远江心中虽然焦急,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急于一时。他只好点头答应:“那一切就听从先生安排。” 不多时,童子端着一碗米粥前来,放在柳病言面前,柳病言对童子说道:“再去取一碗给壮士。” 吴远江起身推辞:“晚辈刚刚吃过早饭,已有六七分饱。” 柳病言闻言点头道:“哦,那快给壮士上清茶。” 童子应诺而去。 吴远江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柳病言对绿衣姑娘说道:“宁儿,你带壮士去看看那小哥。” 宁儿姑娘给老人梳好发髻插上发簪,对吴远江行个万福浅浅笑道:“壮士,跟我来。” 她带着他上了二楼,到了一间门前说道:“阴弟弟就在这间房里。” 吴远江推门而入,只见一个汉子正俯身于床榻之侧,手中银针如流星般穿梭,给床上那名重伤的少年——小阴施针救治。 小阴面色苍白,眉宇间却透出一股不屈之气,他的胸口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似乎牵动着全身的痛楚。汉子抬头望向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坚决:“这位小哥的伤势虽已稳定,但还需服药一月清除体内余毒,否则有性命之忧。” 吴远江看着小阴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汉子说道:“他服了药,我给他施了针,刚刚睡着。让他睡吧,这样养两三个月,定然恢复元气。” 小阴艰难地睁开眼,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吴大侠……先生……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远江顿时警觉,然而,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进来的却是冷风。冷风扫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小阴身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大哥,小阴的伤势如何?” “他的伤,非同小可。若要长途跋涉,风险极大,恐性命难保。”吴远江脸上的忧虑,如同深秋的霜降,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他的眉宇之间,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沉重。 一阵清风,院中的柳枝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冷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小阴的伤势,怕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吴远江默然下楼,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思绪飘渺,直到柳病言的几声呼唤才将他从无尽的忧虑中拉回现实。 他回过神来,从钱袋中取出十五两银子,放在桌上。 “柳先生,这是十五两银子,小阴就交给你了,三月后我再来看他。” 说着就起身告辞。 柳病言脸上诧异,不解地问道:“这就要走?” 吴远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该走了。” 吴远江与冷风,两人出了柳宅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茶楼前,吴远江想起他的马匹还在茶楼后院马棚,就走了进去。 两人刚踏入茶楼,准备取出寄存的马匹,却不料一个汉子一把捥住吴远江的胳膊,硬是将他们带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 “远江兄,冷风兄,几日不见,近来二位可好?今日难得相遇,岂能不共饮一杯?”李飞倚的声音带着几分豪爽。 吴远江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股沉稳的力量:“李兄,咱们昨天才见过。” 冷风则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的目光始终保持着一种超然的冷静。 李飞倚提起茶壶,为两位好友斟满了茶水,茶烟袅袅升起,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听说你们要押一趟镖到武昌府?”李飞倚放下茶壶,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吴远江顿时警觉起来:“李兄从哪里知道的?” 李飞倚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 吴远江皱了皱眉,他的声音中带着不解:“为何?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冷风也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冰刃一般直射向李飞倚,也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然而,李飞倚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神秘:“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总之,这次的行程凶险万分,你们最好三思而后行。” 李飞倚看着两位好友,心中五味杂陈,这次的路途,恐怕比他们以往所经历的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吴远江站起身,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就像是在做出最后的决断:“李兄,多谢提醒,这件事我们非做不可。” 李飞倚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宝钞,放到桌上推到吴远江面前。 “李兄这是何意?” 李飞倚笑道:“我猜吴兄肯定是没有银子又不好意思找朋友借,才出此下策去镖局卖苦力,赚个把银子花花。” 吴远江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李飞倚,李飞倚继续说道:“朋友有难,我定当全力相助,李某家资万贯,这一百两拿去花,不必还。他日若李某落难,吴兄若能伸手搭救便是我最大的福气。” 吴远江起身把宝钞推了回去:“李兄言重,没有这一百两我也会危难之时挺身而出。” 冷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李飞倚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在吴远江的手上重重地拍了拍:“既然如此,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吴远江与冷风走出茶楼,说道:“风弟,这次押镖,你我需得多加小心。” 冷风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大哥放心,我一定小心行事。” 两人来到马厩,伙计牵出吴远江那匹栗色母马,两人共骑一马,刚从后门出来,就又被李飞倚拦住了。 李飞倚的面露愁容,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忧虑:“吴兄,我还有一些要紧的话对你说。”李飞倚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吴远江勒马停住,看着李飞倚,不知他想说什么,问道:“就在这里说罢。” 李飞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那些或忙碌或闲聊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遥远。“我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仿佛是在耳语。 吴远江没有说话,只好下马,和他一起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是一片荒废的庭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老树孤独地立在那里,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飞倚走到一棵树下,他抬头望了一眼那斑驳的树皮,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吴远江。 “吴兄,你知道我一直视你为知己。”李飞倚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吴远江静静地听着,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锐利。 第14章 吞天阴谋,一场赌局 “李兄,你我之间,无需多言。”虽然初识李飞倚不久,但他侠名远播江湖,吴远江对他甚是信任。 李飞倚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胸膛起伏着,仿佛要将心中的重负随着这一呼一吸释放出去。他缓缓开口:“我得知了一个秘密。” 吴远江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打断李飞倚的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揭开谜底。 “有人要对你不利。”李飞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石,压在他的心头。 “谁?” “泰源镖局最近数月都有大额亏损,劫道的匪徒都收了凌总镖头的银子,杀死押镖的汉子,再把货物卖到黑市,凌总镖头转手就能赚不少。” “有这种事?”吴远江的声音稳重如山,不动声色,但如果李飞倚的话是真的,这趟镖可谓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飞倚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叹息道:“那凌总镖头岂只是与劫匪勾结,他还在吞天坊下了注,镖局被劫了镖,赔率一比三一千两变三千两,是你你会不会心动?” 每个字原本都平平无奇,但连在一起对吴远江说出来也太过震撼。 吴远江瞳孔逐渐收缩成了针尖,难以置信竟然还有这样的狠毒阴谋,难怪那天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凌大海神色慌张。 他不动声色,脸上不流露出任何表情。他不敢相信泰源镖局会摆这样大一个迷魂阵等着他,而他只不是其中一个棋子而已。 “吴兄,江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李飞倚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有时候,为了生存,人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但是,背叛信任,出卖同伴,这种事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可原谅的。” 吴远江冷笑道:“看来这趟镖会上演一场好戏。” 李飞倚点了点头,“你知道他收买了多少好手去劫镖吗?” “多少?” “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四个,其中五六个都大有来头!”李飞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似乎已经想像到是哪几个人了。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身首分离。 吴远江转念一想反问道:“李兄打算怎么办?” 李飞倚亦是无奈:“这件事虽然坊间在传,但终究是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现在去报官,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吴远江默然无语,这件事若是捕风捉影,李飞倚的反应也太过激烈,若是子虚乌有,看他的反应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吴远江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狂放与不羁:“人生何似一场醉,梦醒时分泪湿巾。世事如棋本难料,不如纵情放声吟。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这荒寂的院子中回荡,仿佛要撕裂这无尽的黑暗,却又无力地消散在风中。 李飞倚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无奈:“你若听我的,就不要去押这趟镖!” 吴远江转过身,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目光落在李飞倚的身上:“江湖不就是打打杀杀,你杀我,我杀你,杀到何时方可休?” “不瞒李兄,我已经历过太多的厮杀,我的兄弟为我而死,我的姐妹死了,我倾心的姑娘也死了,每一个人下黄泉,都离我而去,我早也没有了活着的盼头。”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悲凉,眼中竟泪光闪烁,下一刻似乎就要泪崩如泉涌。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是一个永恒的疑问,也是每一个江湖人心中挥之不去的迷雾。 有的人为了自己而活着,有的人为了名利而活,他们追逐着金钱与权力,不惜一切代价。有的人为了情爱而活,他们在爱恨情仇中挣扎,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 还有的人像吴远江这样,为了别人而活着,只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更容易变得痛苦。 李飞倚走到吴远江的身边,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试图传递一丝温暖与力量:“你若把我当兄弟,就听为兄我一句劝,保住性命才是要紧!” 吴远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或许,你说得对。这江湖之中,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决绝。 李飞倚也笑了起来:“你能想开就好,这几天我推开应酬,好好陪你到……” 吴远江打断他的话:“富贵天定,生死有命。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假如老天爷要你今天死,你逃过了,那下一次他会怎么安排?” 李飞倚急道:“你犯得着为了几十两拼上自己的性命吗?” 李飞倚还想再说些什么,吴远江拱手告辞:“李兄莫要再劝,我意已决!不论此间有多少腥风血雨,吴某都要扶大厦之于将倾,压秋风之于未起!” 李飞倚一时语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他将一百两宝钞递到了吴远江的手中,“这一百两你先拿好,上路也好有些缠盘。” 吴远江接过银票,没有推托,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感激,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兄,保重。” 李飞倚握紧了吴远江的手,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忧虑,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种种艰难险阻。 “你也保重。”李飞倚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知道,作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不能有太多的情感流露,否则只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吴远江与冷风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却无需言语。他们的心中都明白,这次的押镖之路不会平静,前方或许有无数的陷阱和敌人等待着他们。 他们来到了泰源镖局的大门前,门楣上刻着“泰源镖局”四个大字,笔法遒劲有力,橫竖点撇皆笔锋不凡,可见其功力不俗。吴远江和冷风下马,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镖局。 镖局内部布置简朴而庄重,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地图和文书。凌总镖头正在看地图,他的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眼中的锋芒却丝毫不减。他见是吴远江和冷风,立刻起身相迎。 “两位大侠,你们来了。”凌大海声音浑厚有力,洪亮如钟,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似乎胸有成竹。 吴远江微微一笑,拱手道:“总镖头,这次出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内情。” 凌大海低沉着声音说道:“副总镖头李丰耕,昨天我回来与他商议过,这趟镖现在不只是这价值两万两的货了,还有官府的的十万宝钞,容不得半分闪失,我和他一起出这趟镖。” 吴远江眉头微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轻声问道:“这位副总镖头有什么问题吗?” 凌大海略一迟疑,说道:“他为人刚正,不嫖不赌,家中妻子十分贤惠,每次出镖都没出过问题,偏偏就是这几次他没有出镖的都出了事,早知如此我就派他去出镖了。” 吴远江点点头,陷入思索。 突然,冷风的眼角微微挑起,向吴远江使了个眼色,那是一种只有他们之间才能理解的信号。吴远江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冷风心领神会随即起身,拱手告退。 他步入院中,一群镖师正挥汗如雨地操练,冷风环顾四周,目光如刀,他在寻找那个名叫伍单城的人物。 “敢问,哪位是伍单城?”冷风的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这嘈杂的练武声,让每个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他。 一个年轻的镖师放下手中的石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向了一个正在角落里的大汉。“那就是伍镖头。” 冷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腰肢和碾盘般粗细的大汉,两臂各举一个百来斤的石锁,肱间的肌肉要爆裂了一般。冷风走近几步,只见伍单城的面容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伍镖头,在下冷风,凌总镖头说从今天起我跟着您。”冷风抱拳行礼,他的态度恭敬而不失尊严。 冷风身形挺拔,如同一株孤松,即使在炎炎夏日,也给人一种寒风凛冽的感觉。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冬日的溪流,虽不张扬,却让人不敢忽视。 “冷风,”伍镖头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有力,“凌总镖头既然让你跟着我,那你就要明白,我们镖局的规矩。” 冷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伍镖头放心,我定会守好镖局的规矩。” 伍镖头点了点头,似乎对冷风的回答还算满意。他转身,示意冷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镖局旁边的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几张木桌椅整齐排列,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透出一股江湖气息。 “坐吧。”伍镖头指了指一张空椅子,自己则坐在对面。冷风依言坐下,腰杆依旧笔直,没有丝毫懈怠。 “我们镖局每次走镖都是生死攸关。”伍镖头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沉重,“你既然要跟在我身边,就要做好随时面对危险的准备。” 冷风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冷峻:“伍镖头,我行走江湖多年,早已习惯了刀光剑影。危险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伍镖头闻言,不禁多看了冷风一眼。这个年轻人的自信和冷静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也让他对这个新来的手下多了几分期待。 “好,你拿这柄刀使来耍几招我看看。”伍镖头站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柄雁翅刀,递给了冷风,“以后这是你的刀了。” 冷风接过那柄四五斤重的雁翅刀,掂量了掂量,伸刀抚摩刀身,手指轻轻滑过刀背,感受着那细腻而冰冷的质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刀,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真正的主人,一个能够唤醒它潜在力量的主人。 伍镖头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沧桑与深邃。“一柄好刀更能助你一臂之力,这雁翅刀乃是我年轻时的伙伴,如今我将它赠予你,希望它能成为你行走江湖的好帮手。” 他话音刚落,冷风的身影便如同一阵疾风般动了起来。他的刀法并不华丽,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又快又狠。冷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从记忆的深处唤起那些早已模糊的刀法,随着记忆逐渐清晰,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有力,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引导着他,让他重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掌声打破了他的心绪,伍镖头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好刀法!” 冷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伍镖头,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伍镖头的回应。他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知道自己这套单刀刀法已经生疏了许多大不如前,但他也清楚,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 伍镖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冷风的肩膀:“好样的,冷兄弟!我相信你这把好手一定能行!” 冷风脸上也展开了些许笑颜:“刚才我就看伍镖头人面桃花,不知有什么喜事?” 伍单城哈哈笑道:“上月手气不好输了五十两,那可是我一年才赚到的,家里婆娘哭闹回了娘家。前几天领了月银,我又去耍了几把,运气不错,不光平了五十两的帐,还多赚二三十两呢。” 伍单城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羁与洒脱。他的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是锐利如刀,透露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前几天领了月银,我又去耍了几把,运气不错,不光平了五十两的帐,还多赚二三十两呢。“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钱袋,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心中充满了满足。 “哦?运气还真是不错。”冷风也附和道,微微颔首,准备转身离去:“凌总镖头让我拜见过您以后再回去找他,我先告退了。” 伍单城大手一挥说道:“好,你先去吧。” 冷风回到大堂,对吴远江耳语一番后转身离开。 吴远江说道:“伍单城自称银子是从赌坊赢的,只需去赌坊求证便知真假。” 凌大海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那胡连任呢?” 吴远江摇摇头说,“还没有与这个人谈过。” 凌大海说道:“没有谈也好,这个人最近疑神疑鬼,若真的是他,也免得打草惊了蛇。” 吴远江也站起身说道:“那我也先告辞了。” 凌大海嘱咐道:“那这件事就靠你了。” 吴远江点点头说道:“嗯,总镖头放心。”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便各自准备行动。 在凤阳城的阴影下,两座赌坊如同夜幕中的双生星辰,各自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一处是明溪楼的辉煌,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是城中最为璀璨的明珠;另一处则是吞天坊的幽暗,它藏匿于地下的迷宫之中,如同深渊中的巨兽,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明溪楼,这个名字在凤阳城内传唱已久,它虽在官府挂牌,但也是一般百姓的禁忌。四毒中赌能排在最后,确实是因为赌能让人家破人亡。 在这里,人声鼎沸,各种赌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犹为喧闹,每一次掷骰子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脆响亮,每一次开盅都是命运颠倒的丧钟。赌徒们的眼神中既有贪婪的光芒,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也是命运的奴隶。 冷风走进赌坊,他的目光锐利,四处扫视,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赌坊内,各色人等都有,有的豪放大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无表情,仿佛早已看破了这世间的虚妄。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观察着四周。不久,一个身材瘦削,眼神闪烁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冷风不动声色,慢慢地靠近了那个汉子。那人手法熟练,每一次下注都显得胸有成竹。但冷风感觉得到,那人赢钱似乎并非全凭运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冷风耳边响起:“这位兄台,看起来对赌局颇有兴趣啊。” 冷风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在下只是随便看看,”冷风淡淡回应,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瘦削的男子。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在下姓赵,是这里的常客。我看兄台气度不凡,不如我们来玩一局?” 冷风微微一笑,道:“小弟身无分文怕是没法让赵兄尽兴。” 第15章 秘探赌坊,生死赌局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笑道:“既然赌是了痛快,又何必用银子下注?” 冷风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瘦削的男子,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最终,冷风点了点头,道:“既然赵兄如此盛情,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 中年男人把他引到一处雅致小屋,小屋中只有一张桌子。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小盒,放在桌上,那骰子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打开盒子,红绒布上躺着一副精致的象牙骰子,冷风的眼神被牢牢地吸引过去,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兄台,请。”中年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礼,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冷风缓缓伸出手,抓起骰子握在手中,猛地随手一掷。 骰子在碗中翻滚跳跃,发出清脆的响声,最终落定,一个二一个三,五点,不多也不少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问道:“兄台,比大还是比小?” 冷风笑了笑,这人还真是有意思,别人都出手了才说比大比小。他投了五点,若是说比小,那他胜率高一些,若是比大,中年男人的胜率更高。 他说道:“比大。” 中年男人拱手道:“得罪了!”他用三根手指夹起骰子,翻手一抖,让骰子滚进了碗中,停下来的时候,刚好是两个三,六点,大冷风一点。 中年男人捋须大笑:“哈哈哈哈。” 冷风也捬掌笑道:“好手法。” 中年男人忽然停住笑声,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你是谁家派来的?到我明溪楼来砸场子吗?” 冷风身后,不知不觉已经有两条大汉。冷风掏出一柄短刀扎在桌上,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个伍单城欠了我二百两银子,你知道吗?” 两条大汉伸手过来要捉冷风,冷风巧妙地从大汉腋下躲过,反手拧住一条大汉的胳膊,一脚踢在另一条大汉的腰点,等那大汉站起来,他已经把短刀横在大汉后颈上。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说道:“不认识,他欠你的钱关我什么事?” 冷风往地上淬了一口痰说道:“这厮说他在你这里赢了钱,被你们又骗走了,我来讨我那二百两银子!” 中年男人说道:“我明溪楼每天进出项少说也有几千两,犯得着动二百两银子的心思?”他招招手和那大汉耳语了一番,大汉匆忙离去,不多时拿来了本账册。 中年男人翻了翻,指着其中一行说道:“前几天你说的那伍丹城赢了八十两银子,去掉他欠我明溪楼的帐,只有三十两,哪有什么二百两!” 冷风斜放开了大汉,赔上笑脸:“赵兄,误会,误会,小弟给你赔礼了。”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说道:“这种狗一般的人,你放钱给他等于打水漂。” 冷风连连赔笑:“是是是。” 中年男人忽然神色犀利了起来问道:“你说你身无分文,却能借给那伍丹城二百两?” 冷风反问:“怎么?你认识那伍单城?那个字读扇。” 中年男人白了他一眼傲然说道:“一条狗路过你家冲你摇摇尾巴,你会问它姓甚名谁吗?” 冷风冷笑一声说:“当然不会。” 中年男人也反问道:“那我为什么要认识这条狗?” 冷风笑道:“我还以为他是你朋友,你要替他还上二百两的债。” 中年男人些不耐烦,挥挥手说道:“既然不是来赌的那就恕不招待,你要是想赌,却又没有钱,门口有个石礅子,旁边有一把石斧,你要是够胆用石斧切根小指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 两条大汉闻言也哄笑起来,那笑声格外扎耳朵,嗓子似乎长了刺似的,又尖利又刺耳。 冷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忽然一条红皮汉子拦住冷风说道:“从来只有我们朱雀帮找别人麻烦,还没有人敢在朱雀帮的地盘找麻烦。” 冷风闻到这条汉子一身酒气,并不答理,抬腿就要走。 中年汉子赶忙上前拦住红皮汉子:“青堂主,明溪楼还要做生意呀,你整天这样会把客人吓跑的。” 他回头急切地跟两大汉说:“你们快把青堂主扶回去休息!” 凤阳城有两处赌坊,一处叫明溪楼,一处叫吞天坊。 明溪楼在官府挂牌经营,吞天坊不向官府纳税,设在地下。 冷风就在地下,他身着一袭黑衣,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穿梭在人头当铺的通道之中。他的目的地是吞天坊,一个闻名遐迩的地下赌场,那里汇聚了江湖上的各路豪杰,也是他寻找线索的最佳场所。 通往吞天坊的通道口,挂着一块黑漆木牌,上面苍劲有力三个大字:“吞天坊。” 吞天坊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推牌九、麻将、掷骰子的桌子旁,人群呼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喧闹异常。银子宝钞堆成了小山,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贪婪与期待,似乎下一个一夜暴富的就是自己。 冷风走进坊内,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他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他就像一阵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热闹的场景。然而,他的心中却有着明确的目标——寻找那个所谓的赌局。 他在赌桌间穿梭,耳朵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丝可能的信息。但是,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未能发现任何与镖局有关的赌局。这让冷风感到一丝疑惑,难道情报有误? 见一个汉子在一旁喝酒,凑过去问道:“这吞天坟还有什么大局没有?” 汉子说:“掷骰子,一局最多下注一百两。” “比这还大的?” “没听说过。” 冷风四处转了一圈,发现有两大汉守着一间屋子,那间屋子里似乎可能有。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一张麻将桌旁站起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之气。他似乎察觉到了冷风的异样,径直向他走来。 “小子,看你东张西望的,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汉子的声音粗犷而有力,显然不是好惹的角色。 冷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胆怯:“我在找一场特别的赌局,听说这里应有尽有。” 男子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特别的赌局?这里每天都有无数的特别赌局,不知道你在找哪一场?” 冷风淡淡地说:“我找的是一场关于镖局的赌局,据说这里的赔率极高,但似乎并不容易找到。” 男子闻言,脸色微变,随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脸:“原来如此,那你可真是找对地方了。不过,这种赌局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参与的。” 冷风语气依旧平静:“哦?那要怎样才能参与呢?” 男子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他们后,压低声音说道:“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冷风没有犹豫,跟随着男子穿过一道隐蔽的小门,来到了吞天坊一间房内。这里比前面安静了许多,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 男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冷风,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那场赌局?” 冷风淡淡地回应:“我有我的理由,但我可以保证,这与你们无关。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男子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你。但你记住,一旦踏入这场赌局,就没有回头路了。” 冷风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无论前方有多少险阻,他都要揭开这场赌局的神秘面纱。 两人穿过幽暗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门前。男子敲了敲门,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老鬼,这小子想要参与镖局的赌局,你看怎么办?”男子对着老人说道。 被称作老鬼的老人打量了一下冷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年轻人,你准备赌多大的?” 冷风毫不退缩,目光坚定地回望着老鬼,伸出了三个手指。 老鬼点了点头,似乎对冷风的勇气颇为赞赏:“年轻人够胆气,一出手就赌三千两。跟我来。” 老鬼领他到一座柜台前,,台后一个中年汉子眼睛直看着帐册,左手翻帐,右手噼啪打着算盘。 柜台顶上悬挂着一张两尺宽,三尺长的木牌,牌子上写着一些人名。 “文十园,二千四十两,段成志,一千一百两,段锐雄,五百两,李丰耕,三千两,王庆崖,五千两,蓝万香,三千两。” 冷风扫了一眼剩余几个名字,都不认识。 老鬼扭头对冷风说:“你是准备交现银还是宝钞呢?” 冷风指着木牌上的人名问道:“这些人是?” 老鬼不屑地说道:“这都是欠了赌债没还的讨债鬼,一个个赌咒发誓要还,最后却都没了个踪影。” 冷风抬头紧盯那五千两的人名问:“是什么样的人,能欠五千两?” 老鬼扫了一眼牌上的名字说道:“这个王庆崖,他父亲是漕运使,家财万贯,五千两不在话下。” 冷风假意从怀里掏宝钞,摸了半天说自己忘了带,改天再来。 老鬼点点头说:“那就改天再,来了就找刚才那个汉子带你进来。” 冷风点点头。这时他注意到,一个门上盖了一层黑布,里面时时传来一些声音。 冷风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指着那个问老鬼:“那里面是?” 老鬼说道:“刚才柜台那里交三千两会给你三个筹,你拿着筹就可以进那个屋子,你若没有买筹,要进那个屋子就要交三百两。” “入门费三百两?” “入门费三百两。” 冷风冷笑道:“难怪贵坊叫吞天坊。” 老鬼也笑道:“江湖人都说我们横行江海志吞天,非常适合我们。” 冷风从袖里摸出三张一百两宝钞放进老鬼手里。 老鬼一摆手,黑布门门口两条大汉撩起黑布,那黑洞洞的门口,像一张深渊巨口一般,等着吞噬他。 冷风缓缓走了进去,一条昏暗的通道,向前走了几丈远,一面漆屏风挡在正中,绕过屏风,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算太小,也不算太大,有二十多丈长,十几丈宽,中间一座四五尺高的台子,台下摆着几十张桌子,坐在桌边的人都戴着面具。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面具,它们或狰狞、或冷漠、或诡异,每一个面具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面具之下,是一双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光芒。 中间的台子上,一人站立,身形瘦削,猫面具下的双眼犹如寒潭,深不见底。他的声音沙哑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诸位,今日之局,乃生死之赌,输者命丧当场,赢者得宝而归。”话音刚落,四周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议论声,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赌具,那是命运的轮盘,仿佛转动之间,生死已定。 猫面具人轻轻一推,台上的轮盘缓缓转动起来,发出沉重的吱嘎声,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随着轮盘的转动,屋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人们的呼吸声几乎都能听见。每一次指针的转动,都牵动着众人的心跳。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咬紧了牙关,有人则是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的宣判。停下来时,指针指向二十七号。 一人站起身,面具上绘着猛虎,眼中透露出不屑与挑衅:“哼,生死有何惧?我赌我的命,换你的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霸气,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 他手指指向的地方,那个小台上放着一个小匣子,匣子上还盖着一块红绒布。 猫面具人两次转运轮盘,人人都盯着轻盘,有人希望下一个是自己,也有人害怕是自己。 人都只有一条命,冷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拿自己的命来赌的赌局。 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划破了寂静,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跃起,他的面具是一只蝙蝠,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哈哈哈,这游戏太无趣,我来加点料!”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的飞镖,手腕一抖,飞镖直射向轮盘。 众人惊呼,但已经来不及阻止。飞镖准确地击中了轮盘,使其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时间,屋内响起了混乱的喊叫声,人们纷纷躲避,生怕被飞镖误伤。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其中,他的面具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一片空白,仿佛他的脸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的一击。他的目标不是轮盘,而是那蝙蝠面具的人。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命运的掌控吗?”他的声音冷酷无情,如同冬日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在这里,只有胜者才有资格活着离开。”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屋内的打斗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轮盘还在不停地转动。最终,指针停在了某个数字上,那个数字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也代表着另一个人的胜利。 轮盘停下来,指向了一十九号。 另一人则显得沉稳许多,面具上是一只狐狸,眼神狡黠而深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台上的猫面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面具的遮掩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好,既然诸位请下注。” 台下人纷纷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一个戴着没有图案面具的汉子过来收走这些纸。 两名汉子走上来,把手伸进一个红箱中抓阉,老虎面具的汉子先抽,狐狸面具的汉子后抽。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个人手上。狐狸面具人长出了一口气,手里的纸展开,上面写着生,而猛虎面具人则是瘫坐在地上,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一张写着死字的纸掉落在地。 主持人缓缓走上前,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传说中的宝物——一颗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暗朱色丹药。他将盒子递给了胜利者,然后转身对着失败者说道:“你的命,我收下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失败者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第16章 追杀赌局,远江危矣 猫面具人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神秘而又令人胆寒。他站在一张雕花古朴的长桌前,手中捏着一个精致的信函,那是一份死亡名单,他的声音低沉恰到好处,那股压抑的气息仿佛能穿透人心。 “生死赌局结束,下面是追杀赌局。”猫面具人宣布生死赌局结束,他的手指轻轻翻动信函,仿佛在抚摸着即将凋零的生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死神的呼唤,让人心生寒意。“凌大海,伍单城,华仁?,吴远江,冷风。”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些名字的主人仿佛已经被命运之手紧紧扼住,无法挣脱。 冷风细听,虽然一个字没有提到泰源镖局,但这几人都是三天后负责押镖的人! 与其说是赌,不如说是可操作的高价悬赏更合适。如果某个人赔率高,派出的杀手也会更强,究竟有多强,也要看杀了这个人赌坊是赚还是赔。 猫面具人声音洪亮而神秘,缓缓宣布追杀赌局的细节。 “第一位,凌大海!泰源镖局总镖头,一手罗汉刀法密不透风所向披靡,押过大大小小一百二十七趟镖,无一失败,赔率一比五!”猫面具人的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紧握着手中的笔,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利弊。有人则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银子。台下众人,有人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些什么,写好放在桌边,不一会过来几个人把纸收了起来。 猫面具人继续说道:“第二位,伍单城!泰源镖局镖头,此人力大无穷,一手伏魔金刚锤使起来无人能近身,押镖六十六次,五十九次成功,赔率一比二!” 有的人提起笔写了写,也有人没有写,少倾几个人过来把纸收了起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贪婪,仿佛那些数字就是他们通往财富的捷径。 猫面具人继续说道:“第三位,华仁?,泰源镖局镖头,此人刀法精湛,大半个泰源镖局的镖师都是他的徒弟,押镖一百零七次,成功一百次,赔率一比三!”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敬意,显然对这位华仁?的实力颇为认可。 这次也是很少几个人提起笔来写了写。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似乎在考虑着是否应该冒险一搏。 猫面具人继续说道:“第四位,吴远江,昔日的甘肃军镇游击将军,朝廷钦犯,他曾以一敌十,斩杀七名锦衣卫千户,实力超群,赔率一比十!”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震撼,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台下人几乎都提起了笔写了些什么。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巨额的奖金在向他们招手。 吴远江的赔率竟有一比十之高,冷风震惊!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这次吴远江怕是凶险异常。 猫面具人继续说道:“第五位,冷风,唐门叛徒,暗杀门主私通外敌,逃走时残杀一十九名唐门高手,一手唐门秘技所向无敌,赔率一比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嘲笑冷风的命运。 忽然一个汉子走上台附在猫面具人身边一番耳语,猫面具人改口道:“刚才一位贵客,花五千两买下冷风的赌约,不过她要活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对这位神秘贵客的要求感到好奇。 台下的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阵议论声,有人惊叹于这位贵客的大手笔,也有人猜测着这位贵客的真实身份。然而,无论是谁,都无法忽视这场赌局所带来的巨大诱惑。 台下忽然有人起哄:“要是打个半死才能带回来,是不是也算活着?”喧嚣声中,这句突如其来的挑衅如同一把锋利的刀。 忽然一个冰冷的女人说道:“再加三千两,我要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少只胳膊少条腿,少一根汗毛都不行!”举座哗然,冷风愣住了,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这个女人跟他说的几万句话,他几乎记得每一句!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一个阴鸷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接了。”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了声音,这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就像冬日里的北风,刺骨而凛冽。那声音缓缓说道:“我接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站起。他身穿一身蓝麻衫,面容被黑布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他的桌上,摆着一双奇怪的兵器,前端弯钩带尖刃似个卜字,中段似剑双面开刃,下段与月牙戟无异,末端还有锋利的尖刃如匕首一般。 蓝衫汉子坐在桌旁,他的眼神冷漠,像是在看着这世间的万物,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兵器,每一次触碰都显得那么温柔,动作缓慢轻柔,仿佛是抚摩着自己的爱人一般。 蓝衫汉子缓步上台,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让台阶发出巨大的声音,他手中紧握着那双兵器,如同冬夜里的霜雪般寒光闪烁。他目光如炬,扫视台下,每一个与他视线交汇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颤,仿佛被无形的杀气震摄。 “我在人头当铺,用我的头当了三百两银子。”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台下的人们窃窃私语,有的震惊,有的嗤笑,更多的人则是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一场生死之赌。 “我用这三百两银子赌今天在场没人杀得了我。”蓝衫汉子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贯彻每个毛孔的自信,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决绝。他的话音刚落,台下的喧嚣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若是我输了,这三百两归赢的人,他可以拿我的头送到人头当铺。”蓝衫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句话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台下人们心中的欲望。他们眼中的贪婪之光愈发炽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三百两银子在自己手中的模样。 “若是我赢了……”蓝衫汉子话锋一转,他的手指指向猫面具人,“你给我三百两。” 猫面具人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歪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一个难以决断的问题,片刻后,他狡黠地笑道:“我挑三个人,如果这三个人打不赢你,我就给你三百两。”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蓝衫下肌肉线条分明,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对这场挑战并不放在心上。他问道:“他们三个一起上?” 猫面具人赔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江湖规矩一对一。考虑到三对一车轮战确实不公平,如果你赢了我给你六百两,如何?” 蓝衫汉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不如凑个整,我今年三十七,给我七百两。” 猫面具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也想探探这蓝衫汉子武功的深浅,他也笑了:“成交。” 猫面具人缓缓走下戏台,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敲打着死亡的鼓点。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瘦削,但那双透过猫眼孔洞射出的目光却是锐利如刀,让人不敢直视。他走到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面前,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安排三个人给他杀。” 汉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而冰冷。他微微低头,仿佛是在接受一项神圣的命令,然后问道:“安排哪一级?” 猫面具人转头望向台上的蓝衫汉子,那汉子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眼神坚定而果决,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猫面具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汉子身上,淡淡地说道:“六七级。” 汉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转身离去。 猫面具人缓缓缓缓登台,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三个身影从黑布门帘后走出,一起走上台。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一位中年剑士,他的长剑斜挂在腰间,剑柄上的红缨格外醒目。 第二个是一位年轻的刀客,他的刀身狭长,刀尖处翘的锋刃似乎双面开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狂野和不羁,仿佛是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 第三个则是一位老者,他的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看似弱不禁风,但那双眼眸中却透出一股深不可测的智慧。 蓝衫汉子面对这三位对手,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全身的肌肉紧绷,像是一根即将射出的箭矢。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缓缓举起那夺命双钩,钩身上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剑士左手捏了剑诀,右手持剑,气定神闲,剑身左右摇摆,似灵蛇一般。 蓝衫汉子舞起双钩如月下狂花,连续腕花舞得是密不透风,猛地停下时震得双钩微颤不止。 剑士抢攻,灵蛇出洞,只可惜他不够快,蓝衫汉子左钩钩住剑身中段,利用左钩旋转的特殊角度锁死长剑走势,右钩推斩,剑士抽剑不得,左手成拳击打蓝衫汉子的手臂,蓝衫汉子趁机用匕督刺他手腕,剑士忙缩回拳头,由拳变掌,四指外钩,想擒住蓝衫汉子的手腕,蓝衫汉子收钩、用月牙下压,锋利的月牙顿时将剑士的划伤。 剑士顾不得手腕疼痛,翻身卸力,终于把剑抽了出来,转身抹斩,被蓝衫汉子右钩格挡住,他的的左钩已经轻轻从剑士颈间划过。 剑士知道自己输了,倒提宝剑说道:“在下输了。” 此时,剑士的脖颈出现一条红线爆裂,血液喷射。 蓝衫汉子说道:“比武是生死之间的事,若不全力以赴,输的就是你。” 蓝衫汉子转身看向剩下的两位对手:”你们的实力比他强,但我不想浪费时间。一起上吧。“蓝衫汉子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笑,像他这样狂妄的人还真不多见。 蓝衫汉子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不可测的冷静和从容。他的身形虽然瘦削,但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的双钩,一对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仿佛在等待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洗礼。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就像是一头准备扑食的豹子,充满了爆发力。突然,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双钩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直奔刀客的要害而去。 刀客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惧色,他在胸前横斩出去,既防且打,蓝衫汉子的双钩与刀身相撞,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蓝衫汉子并未停歇,他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连续双钩钩挂,逼得刀客后退好几步。 刀客的眉头微微一皱,后跃闪步,双臂用力斜斩过去,试图打破僵局。蓝衫汉子如同预料到了这一招,轻盈地跃起,侧身避开这一斩,在空中,他如同一只展翅的鹰,翻身而下,双钩顺势拖拉,巧妙地将刀客的力量引向了一旁。 刀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长刀从手中脱落,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他转身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但蓝衫汉子没有给他机会。他转身挥钩释放钩住的长刀,长刀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刀客的后背。 接下来是那位柱拐老者,老者似乎对这种奇门兵器比较了解,蓝衫汉子刚才破单刀破长剑的招数非常不错,老者对着蓝衫汉子微笑点头致意。 突然,老者动了,他的拐杖如同灵蛇一般袭来,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蓝衫汉子闪过这一击,试图寻找反击的机会。但老者的攻势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用这根单拐疾风骤雨般捅来,依稀是某种枪法,让人防不胜防。 老者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飘忽不定。他的右脚如同灵蛇出洞,下踩拐杖。那拐杖仿佛有了生命,随着老者的意志,猛地一转,带动着蓝衫汉子的左钩,使其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左倾斜,失去了平衡。 老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腾空而起,转身宛如龙摆尾一般,一脚踢向蓝衫汉子的头部。 蓝衫汉子沉腰旋肩,勉强躲过这阵攻势,他想钩老者的拐杖,却始终失手。老者似乎也看明白了他的意图,卖了一个破绽,蓝衫汉子左钩钩住拐杖,正要用右钩撩老者的右腿,那条腿行动不便,是老者最大的破绽。 老者右脚下踩拐杖,蓝衫汉子左钩钩得深,竟被拐杖带着身子向左失衡,老者抓住机会跃起腾空龙摆尾,一脚踢了过去。蓝衫汉子眼疾手快,右钩推斩,老者闪避,蓝衫汉子右钩腕花钩挂乘胜追击,钩头直刺,但却顶在老者胸口没有刺进去。 “好身手。”老者淡淡地说道。 “彼此彼此。”蓝衫汉子回应道。 话音刚落,蓝衫汉子再次发动攻击。他的右钩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阵劲风,让人难以近身。老者则是不慌不忙,手中的拐杖如同灵蛇吐信,时而柔软如丝,时而坚硬如铁,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蓝衫汉子的攻势。 蓝衫汉子的右钩突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而是变得诡异莫测。他的手腕轻轻一抖,那钩头竟然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刺向老者的胸口。这一招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就在钩尖即将触碰到老者胸口的瞬间,老者的身形突然一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蓝衫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随即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的钩尖虽然顶在了老者的胸口,但却没有刺进去,就像是撞上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铁板。 想来是这老者已经练成了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已然是刀枪不入了。 第17章 吞天赌坊,赌坊吞天 蓝衫汉子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他手上的双钩狂风骤雨般的向老者袭去,老者则不慌不忙的躲来闪去,如闲庭信步般。 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狂风骤雨般的威力,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尽数斩断。钩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如同鹰隼扑向猎物最后那声鸣叫,凄厉且致命。 然而,面对这样的攻势,老者却是从容不迫。他的身形在蓝衫汉子的攻击下轻盈飘忽,宛如一只在风暴中翱翔的老鹰,每一次的闪避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那矫健的身手似乎让人们忘记他是个跛脚的老人。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一位智者在观察着一场注定失败的挣扎。 “你为何不还手?“蓝衫汉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他的攻击越发猛烈,但始终未能触及老者的衣角。 老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悲悯,又有几分超然:“年轻人,佛云灭却心头火,方能成正果。“ 蓝衫汉子的脸色更加铁青,他咬紧牙关,双钩舞动的速度更快了:“我的乾坤双钩,以怒意驱使,以杀字为诀,若无这番杀意,又如何制敌取胜?” 老者的身影忽然一滞,仿佛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他轻轻叹息一声,跃开六七尺,振臂一抖,木质拐杖前端尽裂,露出了两尺多长的剑锋。剑身泛着寒光,如同冬日的霜雪,冷冽而又纯净。 “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让我来教你最后一课吧。“老者的声音平和而有力,他的剑杖也随之展开,每一招都如同行云流水,似矛如枪般的招式,朴素且致命。 两人的对决在这黑暗的台上展开,剑光与钩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蓝衫汉子的攻势如同狂暴的海浪,一波接一波,试图吞没一切;而老者的防守则像是山岳一般牢不可破,任凭蓝衫汉子如何攻击,始终屹立不倒。 蓝衫汉子始终无法突破老者杖剑的守势,他想利用钩的长处钩挂武器来夺取兵刃,这种兵器原本就是战场上用来破盾的奇门兵器,钩挂住长枪,另一钩就可以从中线长驱直入,切斩持枪人的手腕,甚至是头颅。 但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双钩,也看穿了他,老者出枪似闪电,收枪如迅雷,蓝衫汉子的双钩分毫都碰不到,他进,老者就退,他退,老者则不慌不忙地跛着脚往前走几步。 蓝衫汉子飞身跃起,凌空翻身钩挂,老者小跃步用杖剑剑身拍在汉子身上,汉子重重摔在地上,他爬起来的时候,老者的杖剑已横在他脖子上。 “你输了,但你的心并未败。“老者的声音依旧平静,“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那些能够轻易击败对手的人,而是那些能够在逆境中保持冷静,不断寻找出路的人。“ 蓝衫汉子跪倒在地,手中的双钩滑落,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知与幼稚,也理解了老者的良苦用心。 “谢谢你,前辈。“他的声音哽咽,但却充满了真诚。 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荡:“江湖路远,愿你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老者话还没说完,咽喉中便多了一柄飞刀! 老者圆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嘴里鼻孔里喷出些许鲜血,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倒了下去。 蓝衫汉子从老者身上取回飞刀,在老者衣衫上擦拭血液。 蓝衫汉子坐在地上,身旁是老者的尸体,那老者的面容惊愕,似乎到死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猫面具人悄然出现在他的身旁,声音低沉:“你是谁?“ 蓝衫汉子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傲气:“杨晋尚!“他答道,声音平稳而有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划破了周围的寂静。 猫面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追问道:“哪个杨,哪个晋,哪个尚?“ 蓝衫汉子站起身,傲然说道:“杨是杨晋尚的杨,晋是杨晋尚的晋,尚是杨晋尚的尚。“这回答,杨晋尚三个字或许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猫面具人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为何在此?“ 蓝衫汉子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猫面具人,仿佛在审视一个对手的实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我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生死的答案。“ 猫面具人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么,你找到了吗?“他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蓝衫汉子摇了摇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还没有找到。“ 猫面具人的面具上绘着一只黑色的猫,面具之下那双眼睛的眼神犀利,似乎能洞察人心。 一个狐狸面具的汉子走过来对杨晋尚说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跟我来。” 杨晋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随着狐狸面具人,一起融入了黑暗之中。 猫脸面具人悄然退下台,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杨晋尚,九。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蓝衫汉子,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一个完美的计划,他自言自语道:“杨晋尚,多加培养,以后一定是一个能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台下看了这场殊死角斗,也议论纷纷。 “爷爷,那台上的老爷爷不是一身横练功夫吗?怎么会被飞刀取了性命?”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是一位身穿青衣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不解。 老人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眼中流露出一丝深邃的光芒“这铁布衫是内功,在武器打到他时,气沉丹田,运起内力,此时他的全身就像裹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外皮,所以他能防住锋利的尖刃。当他开口说话时,必然无法闭气用功,那飞刀来的快,他还来不及运功便被杀。” 小女孩听得入神,她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所以比武的时候要少说废话。” 老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错,比武要看双方的杀意。若是对方一心杀你,你不杀他,他便杀你。” “那比武就要全力以赴,痛下杀手,不留情面?”小女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惊恐。 老人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若是对方只是点到为止,你却收不住自己的好胜心误伤了对方……” “哎呀,这可难办,想赢又怕过火,不想输却也畏首畏脚,这该怎么办?”小女孩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困扰。 老人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安慰道:“那还是得去看天下比武大会,上场前人人都要检查有没有暗器,比武用的兵器也是没开刃的,即使输了也不会丢掉性命!” 小女孩的眼中立刻放出了光,兴奋地说:“这可真是太好了,比武兼顾了他人性命安危。爷爷我也要去参加!” 老人闻言,不禁失笑:“小丫头你懂什么,那里哪是你去的地方?” “我怎么不能去了?”小女孩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杆。 老人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那都是顶尖高手聚集之处,一顶一的绝世高手!第一名有五百两银子的奖励,第二名有三百两,第三名有一百两,第四到第八有三十两。” 小女孩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爷爷那咱们一起去吧,二十年前你不也是打遍江湖无敌手嘛!” 老人望着孙女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却只能佝偻着身子咳嗽几声说道:“我这骨胳膊老腿怕是走也走不到襄阳府。” 此时,另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汉子缓步上台,声音低沉而有力,宣布道:“今日的局到此为止,没有尽兴的贵客可以到雅间去豪赌一番。” 众人缓缓起身,有的带着满足的微笑,似乎在刚才的博弈中找到了乐趣;有的则面露苦涩,显然是手中的筹码已所剩无几。他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从那扇厚重的大门鱼贯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急于离开这充满诱惑之地。有些人选择了另一条路——通往侧门的幽深小径。那里,是一片别样的天地。美女如云,她们身姿婀娜,笑容妩媚,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都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魔力。她 有人在这群美女的环绕中迷失了方向,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些曼妙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美人和耳畔的轻笑声。而另一些人,尽管身处花丛,心却依旧系在那旋转的骰子上。他们眼中只有那一点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赢,再赢。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的对话也变得格外有趣。有人说,这些美女不过是赌坊主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迷惑人心,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将手中的银子输个精光。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旁人的嗤笑,他们认为这样的说法太过悲观,毕竟,人生难得几回搏,何不趁着年轻,尽情享受一番? 又有人说,男人的钱,本来就是用来给女人骗的。这句话听起来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却也有几分豁达与洒脱。钱财是身外之物,能够换得美人青睐,也算是不虚此生。 有的人眉头紧锁,似乎在计算着手中的每一枚铜板的去向;有的人则是嘴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已经看穿了这场游戏的所有秘密。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空旷与寂寥。冷风的目光如同被磁铁吸引,紧紧锁定在那身影上。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影子,是他无数个日夜思念,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幻影。 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绿绸衫子随风轻轻摆动,宛若春日里的一抹新绿,生机勃勃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伤。她像男子一般随意挽个发髻,用一根银簪子别着,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清冷的气质。 她的身后,跟着四条八尺来高虎背熊腰的大汉,他们的身形高大威猛,如同山岳一般稳固,每一个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力量与野性。 冷风纵身一跃,翻过那女人的头顶,落在她面前,女人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她停下脚步抬起手,身后四条大汉也停下脚步没有动。没有她的命令,他们不动动。 冷风单膝跪下,伏在她面前:“二小姐!” 那女人细眉杏眼,脸上不施粉黛却颜色胜过常人不知几分。 冷风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自己,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中的劫数,也是他无法抗拒的宿命。 “你终于来了。“女人的语气平静,没有回头,却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他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惊讶与疑惑交织。“你知道我会来?“ “我就想看看,你会什么时候现身。“女人的面容如同冬日的寒梅,清丽而冷艳,“看你能骗我到几时?” “冷风不敢骗小姐,冷风对小姐绝无二心。“他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你欠我的债,该还了!“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你欠唐门的,也一并要还。“ 他知道,这场游戏已经开始,“小姐,我欠唐门的一定会还,我欠你的也一定会还,若是一天不查清唐大娘的死,我就一天不能死!”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很好,我会等着。” “我一定能查明真相!”话音刚落,冷风身形一晃,犹如一阵疾风般掠过庭院,手中的银针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四个大汉。他们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抬手捂住各自的列缺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回头再看时,冷风已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冷风从刚才的大堂一个隐密的门进去,刚才猫面具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隐约还传来人的说话声。 猫面具人递给杨晋尚一张七百两的宝钞,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对于杨晋尚来说,此刻的金钱不过是一张废纸。他用这张宝钞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仿佛这是废纸一张。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猫面具人的声音低沉。 杨晋尚抬起头,目光透过宝钞的边缘,直视着猫面具人。 猫面具人转身,示意杨晋尚跟上。 弯弯曲曲的通道走了不到半刻,通道尽头是一座奇怪的庙,庙门口放着两只夜枭的雕像。 猫面具人走进庙宇,杨晋尚也跟了进去。 庙宇内部空旷而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面墙前面。猫面具人伸出手,在莲花雕刻上按下了一个隐蔽的机关,一扇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密室内,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旁,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不同图案的面具。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杨晋尚,那些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期待。 猫面具人领着杨晋尚走到圆桌旁,给了他一个狼头面具。 “欢迎加入‘枭鹰’”,杨晋尚。“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坐在圆桌主位上的一个戴着野猪面具的人。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杨晋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心中并没有迷惑,反而有一丝期待。 第18章 密室奇女,美人盗心 冷风身着一袭黑衣,如同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悄然无声地穿行于这座神秘地下城市的通道中。 四周是一片死寂,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空旷的通道里回荡。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一扇门,门上雕刻着古老的符文,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他知道,这扇门的背后,藏着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也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结。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突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声响,那是机械装置运转的声音。他的身体瞬间紧绷,三枝羽箭从墙壁上的暗孔中射出,他迅速侧身躲避,利箭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进了房间,只见里面昏暗无比,房内布置简朴,唯有一张旧书桌和几只摇曳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书桌。 冷风走到了书桌前,桌上摆放着几册厚重的账簿,封面上积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翻阅过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账簿,每一页都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这些都是江湖中的交易和秘密。 盒里有一页纸,写着几个名字和数额:“泰源镖局,地勇五千两,地杰七千两,地暴三千两,地角五千两。”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冷风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不过是通道里一阵风吹过,让他虚惊一场。 只是冷风没有发觉到黑暗中角落里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直在看着他。 他没有停下来,继续他的搜寻。书桌背后有一书架,下面的书柜里是笔墨纸砚,上面的书架上放着诸子百家,书架最顶层有一个突出的菊花雕刻,他的手指轻轻按下,菊花纹丝不动,他用手指试着轻轻旋转,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接着,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他走过去,伸手取出了里面的一个精致的木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盒内,一张泛黄的纸张静静躺卧,上面用朱砂笔书写着一行行字迹,字迹刚劲有力:“泰源镖局,地勇五千两,地杰七千两,地暴三千两,地角五千两。” 冷风心想,看来这就是关于泰源镖局的赌局,只是这地勇、地杰、地暴、地角不像人名,似乎是一些人的代号,这些人一定与泰源镖局的赌局有莫大的关联。 忽然在那个深邃而阴冷的通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激荡着石板地面,回响在冰冷的墙壁之间。冷风的心猛地一紧,将木盒合上放回暗格,关闭机关。他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的角落里。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和人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在他刚刚隐匿好身形,准备静观其变之时,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冷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意识到对方存在的瞬间,他已经如同一阵狂风般扑了过去。 他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砸向了对方的脸庞。 冷风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左手犹如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了那人的胳膊,让其动弹不得。同时,他的右手短刀寒光闪烁,紧紧贴在对方的咽喉上,他低声说道:“别出声,不然要你的命!” 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冷风的意思。 冷风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了黑暗,紧紧地盯着门的方向。 小屋内昏黄的油灯摇曳,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门外,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冷风心上。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桌子,那里堆放着几本账册,他伸手在其中翻找,拿出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小心翼翼地收入宽大的袖中转身出了门,吱吖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那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是从深渊中挣脱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人呼出的气钻入了冷风的鼻孔中,他鼻尖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那气流中夹杂的一丝兰芷芳香。 冷风的手指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腕,把他从黑暗的角落拽出,他的脚步踉跄,就在这一瞬间,身子突然一软,如同被风吹落的柳絮,软弱而无力地倒进了冷风的怀里。 冷风的胸膛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她的面容——一张娇好的脸庞,皮肤白皙如雪,眼睛明亮,闪烁着柔情似水的光芒,正凝望着他,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女人的手从冷风铁钳般的手里缓缓抽出,她的手指修长而柔软,却也冰冷得如同冬日的霜雪。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脸颊,那里因为冷风的粗暴而泛起了红晕。她的声音娇弱无力,带着一丝责备:“你打疼人家了。” 冷风没有回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喜欢女人,从小就不喜欢,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想要立刻推开她的冲动,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手脚。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女人向书架退去,纤细的身影,步伐轻盈,她的眼眸明亮,面容娇好,脸上浮现起一丝微笑。 她走到书架旁,学着冷风去打开机关,手停在了那个突出的菊花雕刻上,指尖旋转,那菊花仿佛有了生命,墙壁上的暗格无声地开启,露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女人优雅地将木盒取出,动作既不急不躁,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她轻轻打开木盒,将里面的宝钞分成两叠,其中一叠,收入自己的袖中,而另一叠,她轻轻地放进了冷风手里。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娇笑,她的声音柔美而充满诱惑:“既然都是求财,我们何必与对方为敌?不如,一人一半。” 女人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在冷风的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转身的那一刹那,长发如瀑布般散落,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每一丝发梢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不羁与自由。 “好啦,我不陪你玩了,再不走被人抓到可不好。”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了几分急促。 女人回头娇媚一笑说道:“我叫盛惜丝,花香楼头牌舞伎,有空去花香楼捧场呀。” 但冷风已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忽然一个身形魁梧满身酒气的汉子闯了进来,将女人揽入怀中。他的手指粗壮有力,轻轻捏住女人的下巴,仿佛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玉石。女人的面容清秀,但此刻却带着一丝惊恐,她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逃脱的机会。 “美人,可算让我找到你了。”汉子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你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盛惜丝努力保持着镇定,但汉子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她的脸颊上。 就在这时,汉子突然变了脸色,酒醒了大半,眼中满是残忍的光,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抵在了盛惜丝的脸上:“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凶狠。“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盛惜丝吓得瑟瑟发抖,她的嘴唇颤抖着,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汉子用刀尖轻轻划过女人的肌肤,力道刚好没有划破她的脸,却能让她体验到那刀锋的冰冷:“趁我还没生气,说实话!” 盛惜丝害怕极了,再次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汉子怒火中烧,他猛地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盛惜丝的脸上。她承受不住这一击,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汉子走到墙边,指着暗格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哪儿去了?” 盛惜丝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关上那个机关。这下子麻烦大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试图解释,但汉子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想骗我,”汉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狡猾。“你最好说实话,东西在哪里,不然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这时,那汉子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他的嘴里忽然多了一柄刀,那刀身寒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盛惜丝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花容失色。 汉子的眼睛凸起,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他的喉咙发出一阵咕噜声,然后,那柄刀忽然消失了。紧接着,汉子的身体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咣当的响声。 盛惜丝愣住了,她这才注意到汉子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穿一身黑色,面容冷峻,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正是冷风。 “你走罢。”冷风淡淡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 盛惜丝回过神来,微微欠身,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就在她迈出门的时候,冷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盛惜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眼中带着疑惑。 “你可知这汉子的身份?”那人问道。 盛惜丝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汉子的来历。 他将那汉子翻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伸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从汉子的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一个金属狐狸面具。 冷风把那汉子拖到黑暗的角落,轻轻推开门,探出半张脸,竖起耳朵捕捉四周的声音,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通道,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要凝固。 确认四周无人,他才转身拉着盛惜丝走了出来,回到寂静的大厅,穿过黑门,回到人声鼎沸的赌坊主厅,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出了大门。 盛惜丝站在客栈门前,她的身影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疲惫:“公子,我请你喝一杯?” 冷风目光在盛惜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问道:“你该不会想把我灌醉,把我身上洗劫一空吧?” 盛惜丝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她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倒想把你灌醉,扛上山当押寨丈夫呢。” 冷风听了这话,也不禁莞尔一笑。他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心中暗想,这姑娘真有趣。 两人走进了花香楼,花香楼内灯火通明,酒香与笑语交织成一幅热闹非凡的画卷。然而,在这喧嚣之外,一处幽静的角落里,一曲清幽的琴音悠扬而起,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洗涤着尘世的浮躁。 人们的喧闹声忽然低了下去,人人侧目,果真是琴芳小姐在弹奏。琴芳姑娘指尖似乎充满了魔力,每一次轻触琴弦,都能激起听者心中的涟漪。 冷风点了几个菜,叫了一壶玉兰春,听着淡雅的琴音也不觉醉人,几杯酒下肚,十分舒畅。 盛惜丝换上一身她最为钟爱的淡绿色长裙,那颜色宛若春日里初绽的新叶,清新脱俗。眉目如画,妆容淡雅而不失精致,如远山含黛,近水含烟,既有倾城美女的丰姿,又不乏闺阁佳人的温婉。 她步履轻盈,如踏云而行,走过琴芳姑娘身旁时,那优雅的琴音似乎也因她的到来而更加动人心弦。她不禁微微侧耳,倾听着优雅琴音,眼中满是赞赏与陶醉。 琴芳姑娘一边抚琴,一边对盛惜丝微笑着颔首致意,盛惜丝也微微颔首还礼。 然后盛惜丝向冷风款款走来,步伐不紧不慢,她的面带桃花,眉目含情,笑容璀璨,眉睫间梨花荡漾。 冷风与她的目光交汇,刹那间似乎心境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公子,琴芳姑娘今日的琴音如何?”盛惜丝轻启朱唇,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叮咚作响。 只听一人说道:“琴音虽好,却不及姑娘一笑倾城。” 冷风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风流潇洒的玉面公子魏凤翎。魏凤翎举杯示意,冷风也举杯,与他遥相共饮了这一杯。 “冷兄何不与美人一同过来,与魏某同席畅饮几杯?” 冷风取了酒壶给盛惜丝倒上酒说道:“既然美人在此,魏公子何不屈尊来与美人共饮几杯?” 魏凤翎笑道:“也是,哈哈。” 一手提了壶酒款款走来。 入席后魏凤翎拱手说道:“冷兄,咱们是旧相识就不相互介绍了,我是为姑娘而来。” 冷风笑道:“魏公子还是这样风流潇洒,豪放不羁。” 魏凤翎笑道:“冷兄艳福不浅,实在让魏某羡慕得眼红。” 冷风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拿起酒杯,轻轻一碰,便是一饮而尽。他的动作潇洒自如,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影响他的心境。 盛惜丝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第19章 诗意邂逅,惜丝献舞 魏凤翎仪表堂堂,鬓间几缕发丝随风轻拂,眼睛明亮而深邃,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光泽,仿佛从未被岁月侵蚀,那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息,盛惜丝都要醉了。 盛惜丝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魏凤翎与冷风两人的对话,眼神中满是对魏凤翎的倾慕。当她听到魏凤翎跟她说起话时,脸上那笑容如同初绽的花朵,美艳动人。 “在下姓魏,双字凤翎,凤凰羽翎的凤翎。”魏凤翎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话语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盛惜丝闻言轻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手中摇曳着团扇,听魏凤翎说话好似醉了一般:“公子的名字好美。” 魏凤翎微微侧头,目光中多了丝暖意,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中略带酸涩:“姑娘过奖了,名字不过是父母所赐,何谈美丑。美,不过也是虚妄之物。”他轻声说道,声音低沉动作轻柔而优雅。 盛惜丝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这个男人,她越发觉得有趣了。她轻启朱唇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忧愁,“公子言之有理,世间万物,美丑不过人世人浅见,唯有人心之美,方可隽永。” 魏凤翎闻言,目光微动,他似乎在盛惜丝的言语中,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在这一刻,他胸中顿时文思泉涌,那些平日里深藏于心底的诗情画意,如同被夜风唤醒的幽灵,纷纷涌上心头。他转过身,对随身侍从说道:“快去拿纸笔来。” 侍从闻言,不敢怠慢,迅速离去,不多时便带着文房四宝归来。 “你执笔代我写。”他吩咐侍从,侍从点头,恭敬地接过笔,而他的目光则凝视着虚空,似乎在与心中的诗魂对话。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吟诵出一首五言绝句,那声音,如同夜风中的竹叶,清冷而悠扬: 凤栖梧桐枝,衔羽芳自赏。翱翔任天远,但求同心凰。高枝望远山,凤哀凰亦怅。合鸣结同心,同舞共天荒。 这首诗虽金玉未琢的样子,但盛惜丝似乎也看懂字里行间的情谊,不禁一阵娇羞。 二人饮尽一杯,魏凤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苦涩地笑道:“家父希望我成为人中龙凤,不想在一场江湖争斗中伤了右手,再也没法提笔写字。” 盛惜丝这才注意到魏凤翎的卷曲成一团的残手,不由为之叹息。 魏凤翎微笑着缓缓说道:“盛姑娘,你我虽初次相见,却似故人重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你我皆是有缘人,今日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我看你面带桃花,春心荡漾,俨然已倾心于魏公子。”一蓝衫姑娘款款走来,对盛惜丝笑道:“昔日司马相如心仪卓文君而作凤求凰赋,今日魏公子倾心盛姑娘,你何不舞一曲,我来抚一曲凤求凰助兴?” 盛惜丝转头看去,原来是琴芳姑娘。 盛姑娘,自幼习舞,其舞姿如凤凰展翅,翩翩若仙,每一舞动,都似踏着云朵,每一个转身,宽大的袖子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宴会厅内的宾客,也被这绝美的舞蹈所震撼,纷纷放下手中的杯盏,屏息欣赏。 舞至高潮,盛姑娘的动作更加激烈,如同凤凰在烈火中涅槃,又似凤凰在火中重生。她与魏公子的眼神在这一刻交汇,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舞毕竟是全场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盛惜丝款款回转,坐于冷峰上位。 两人对饮,酒香四溢。魏凤翎举杯说道:“盛姑娘,你可知,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往往藏于人心深处。正如这酒,初尝时或许平淡,但细细品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醇厚。” 盛惜丝闻言,轻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魏公子,这酒就如同江湖,表面平静,实则暗藏玄机?” 魏凤翎的微笑中,藏着一份坚定,”江湖虽大,但只要有知己共饮,共话江湖,人就不会寂寞。” 盛惜丝轻笑,眼中闪烁着星光。她不懂江湖,但她懂男人,尤其是失落的男人。 魏凤翎与盛惜丝越谈越投机,不多时两人就已经都有了醉意。 就在这时,几个醉醺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满脸通红,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酒。为首的一个醉汉,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他大步走到盛惜丝面前,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哈哈,这不是盛惜丝小姐吗?听说你的舞姿天下无双,今日难得一见,不如就借着琴芳姑娘的琴音,为我们舞上一支助助兴如何?” 盛惜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一丝不悦。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而坚定:“今日奴家多饮了几杯,醉得厉害,怕是舞起来不好看,入不了贵客的眼。还望各位贵客见谅。” 醉汉听了,似乎并不买账,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随即又换上了狡黠的笑容:“既然舞不得,那就陪大爷喝几杯吧。有美人助酒,也是一番别样的风华嘛。”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拉盛惜丝的手腕。 盛惜丝轻盈地一侧身,巧妙地避开了醉汉的手,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大爷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是奴家实在不胜酒力,若是再饮,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这是一个男子,他的面容冷峻,目光深邃,一身黑色的长袍随风轻摆,宛如黑夜中的猎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几位,我们小姐请你们过去喝一杯。”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刃,直刺人心。 顺着汉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小姐居于座上,身后站着三条如狼似虎的大汉。那几个醉鬼被这种气势所震慑,一时间吓得灰溜溜地逃走了。 盛惜丝看到那位小姐,优雅地向小姐行了一礼,颔首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奴家感激不尽。” 那华服小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 琴芳姑娘指尖流转,开始弹奏一曲新歌,琴音依旧悠扬动听,似乎琴音也能醉人,不然为什么一些不喝酒的人,也露出了迷醉的笑容? 盛惜丝的醉态如同秋风中最后一抹残红,美得让人心疼。几分酒醉让她头晕,她的侍女赶忙扶住了她她迷离着眼睛对魏凤翎说道:“看来我是醉了,公子能送我回房吗?” 她平日里的冷艳此刻被酒勾勒得脸上满是红晕,愈发地更加动人,仿佛是水莲花开露出了花心的温柔。 魏凤翎也醉得多了几分癫狂,一手拿起笔,想在纸上写一首他喜欢的诗,却写得歪歪扭扭,最后癫狂地撕扯成碎片。冷风对魏凤翎说道,”我送盛姑娘回去,魏兄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魏凤翎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冷风扶好盛惜丝,走在盛惜丝的另一边,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回到房中,侍女小心翼翼地将盛惜丝安置在床上,轻轻为她盖上被子。冷风嘱咐道:“你先服侍好你家小姐,我去叫人煮些醒酒汤给她送来。” 盛惜丝似乎在梦中,眉头微皱,似乎在经历着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冷风轻轻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伸出手,想要为她抚平眉间的不快。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他停住把手收了回去。 房门轻轻合上,留下了一室的宁静。窗外,夜色正浓,星辰闪烁,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而房内,盛惜丝和魏凤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盛惜丝躺在床上,房间的窗户半开着,冷风如利刃般穿堂而过,却也带着一丝丝清醒的凉意。她的眼眸半闭,醉意朦胧,声音慵懒,轻唤:“公子,帮我把鞋脱掉,我的脚痛得快要断掉了。“ 冷风听到她的呼唤,他缓缓走向床边,看见了她的鞋子摆在床下,她说那两句,是早就想好的吗?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盛惜丝那双精致的绣花鞋上。鞋面上绣着几朵淡雅的梅花,与她此刻的醉态完全不符。 盛惜丝的呼吸渐渐平稳,眉头舒展,看来已经进入了平静的梦中。 冷风回到花香楼大厅,那小姐还没有离开,冷风走过去,低头伏在她身边。 小姐正是唐二小姐,二小姐说道:“起来吧,陪我喝几杯。” 冷风起身,提起酒壶为她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斟上一杯,举杯对二小姐说道:“我错了,我不该不辞而别。” 二小姐伸出纤纤玉手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我刚才想,若是你跑慢了半个时辰,恐怕就被大哥捉到了。” 冷风低着头不敢说话,二小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次我带着的都是我的亲信完全听命于我,你不必顾虑。” 冷风低着头,沉默得像一座冰山,不敢轻易打破这沉重的寂静。二小姐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穿透了夜的黑,直刺人心。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次我带着的都是我的亲信,完全听命于我,你不必顾虑。” 冷风的头低得更低,几乎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他的声音如同寒风中颤抖的枯叶:“是。”他的回答简单而坚定,却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沉重。 二小姐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仿佛在夜色中找到了一丝温暖:“我娘的事,你说说吧。”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仿佛在寻求某种安慰。 冷风跪下整个人伏在地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痛和坚定:“我的命是大娘救的,她要我就给,毫无怨言!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定要查清真相!“他的话语如同刀锋,声音变得低沉中带着几丝哀伤:“我自幼与小姐一同长大,小姐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底细?“ 二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被冷风的话触动,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大哥说起时,我还不信。“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责,仿佛在责怪自己没有早些相信冷风的话。她接着说:“仔细斟酌之后才发现,这件事之后对他最有利。“ 冷风的身躯猛然一震,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可置信和愤怒:“你也怀疑是他?“他的眼神如同寒冰,直视着二小姐。 二小姐没有回避冷风的目光,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谁能证明不是?“她的声音如同夜风,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冷静和理智。 冷风愤怒,但更心痛,虽然从小到大都和唐老大——唐道烈不对付,但唐大娘可是他亲娘啊! 想到这里眼泪就滚滚而下,她抬头问道:“假如真的是他做的,你准备怎么办?” 二小姐也抹了一丝眼泪说道:“请族中长老决定。” 冷风思索再三说道:“小姐的心意我已经明白,请小姐回去,三月后,我定然返回蜀中查明真相洗清我的冤屈!。” 二小姐微微点头,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我相信你。不过大哥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务必要带着你的人头回去。” 她又倒了一杯酒说道:“娘已经下葬,我也没有什么好急的,出来正好散散心。” “那小姐……” “听说你要去押什么镖,我正好无事,不如一起上路。” “小姐,我刚刚探明,这泰源镖局已经被人盯上了,总镖头和几个镖头,还有我义兄,就连我自己都性命不保,”冷风忧虑重重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人头搬家。” 二小姐笑知说道:“放心,你的人头肯定不会搬家。” 冷风低下头,神色略为惭愧:“不想小姐竟花了八千两保我这条命……” 二小姐说道:“你的头若还在自己老家,就远比八千两更有价值。” 第20章 唐二小姐,一丈巨汉 泰源镖局,这个曾风光无限的镖局,如今却成了江湖中人觊觎的靶子,冷风的忧虑,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二小姐的出现,如同冬日里的一束阳光,照亮了冷风心中那片阴霾。 但这次泰源镖局的重要头目都被裹入了生死赌局,恐怕是凶多吉少,他绝不能再让二小姐挺身犯险。 他站起身说道:“二小姐,我身上带的飞针已不多,不知道能不能请小姐给我一些?” 二小姐对身后的大汉招了招手。大汉立刻走过来,把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展开,里面有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暗器。 冷风正凝视着一个东西,一个令他心头一凛的神秘物件——唐门至宝,暴雨梨花针。 他震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唐门多年,见惯了各种暗器,却也只见过这暴雨梨花针寥寥几回。 那漆黑的匣子,宽约三寸,长约九寸,厚一寸,宛如一块沉睡在夜色中的黑石,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机。二小姐拿起它,上面有一个精致的小方块,手指轻轻滑过,小方块向上滑过,露出一个隐藏的按钮。 “按下这个按钮,“二小姐说道,“七七四十九枚飞针就会在眨眼间激射而出,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暴雨梨花针一出手,都伴随着血腥与死亡。此刻,这绝世暗器竟在二小姐手中,仿佛成了她的玩物。 “她竟连暴雨梨花针都带出来了!“冷风心中暗道,他的震惊无以言表。唐门的规矩森严,暴雨梨花针更是被视为镇门之宝,轻易不会示人,更不会轻易使用。然而,二小姐却如此随意地将它带在身边,这背后隐藏的意义,让冷风感到一阵寒意。 不想二小姐使坏,大喝一声,声音如同夜色中突然炸响的雷鸣,吓得冷风浑身一颤眼睛圆睁,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二小姐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几分顽皮:“你小心点,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个你拿去,”二小姐把那黑匣子往前推了推说道,“防身用,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保你一命。” 说着又挑出三个鼻烟壶大小的漆黑方盒给冷风演示,说道:“打完之后把这个盒子推出来,再拿一个新的装上,把这个小盖子推回来,听到喀哒一声响,就可以再次击发了。” 冷风推辞道:“小姐,这个使不得!“这可不是普通匣子,它可是唐门至宝,若非亲族子弟不可轻用。 二小姐拿出来自己的手绢,将宝匣和三个小盒一起包好,亲手放进他的手中:“拿着吧,等你用得着的时候,便有用处了。” 二小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一句轻柔的劝说:“拿着吧,等你用得着的时候,便有用处了。“她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冷风那颗冰封的心,也有了些许的融化。她拿出自己的手绢,那手绢上绣着一朵淡雅的梅花,是她亲手所绣,每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的心血。她将宝匣和三个小盒一起包好,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无价之宝。然后,她亲手将这份礼物,放进了冷风的手中。 冷风看着手中的包裹,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情谊。他抬头,目光与二小姐交汇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她眼中的点点星光,看到了那些日子里的山盟海誓。 “小姐……“冷风欲言又止,他的话语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他下定了决心:“镖局的事,我定能应付得来,何况还有我义兄,江湖人称吟霜剑客,一手吟霜剑法,几乎无人能敌。” 二小姐闻言,眉宇间掠过疑虑:“大难当头,你怎知他会护你周全?“ 冷风笑了,那笑中更多的是对吴远江的深深敬佩。通过几天的相处,吴远江心中的侠义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冷风前行的路。他深知,吴远江虽与他素不相识,却愿意为他拼上性命,这种情谊,这种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只有男人才能真正理解。他望着二小姐,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他知道,这种情感,这种男人之间的信任与尊重,是二小姐所不能理解的。 冷风笑了,通过几天的相处,他倒是觉得吴远江心中之侠义令他佩服,只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要为萁拼上性命。 这种欣赏也好,佩服也罢,也只有男人与男人之间才会有。二小姐一介女流,大约是不懂何为英雄惜英雄。 “二小姐,你或许不懂,江湖中人,重情重义,生死相随。吴远江,他是个真正的汉子,他的剑,他的心,都如同那吟霜剑法一般,冰冷而不失温暖,坚韧而不失柔情。“冷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他的话语如同一曲悲歌,唱响了江湖儿女的悲欢离合。 二小姐的眼神在月光下变得柔和,眼里的星光也在闪烁,她抓起冷风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话音未毕,珠泪已湿了脸庞。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冷风身后响起:“又不是缺银钱,何必去镖局当牛作马?“说话的是一大汉,他的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眼中闪烁着不以为然。 冷风坚定地辩解道:“大丈夫立世,即便是生活艰辛,只要赚来的钱来路正,便问心无愧。” 二小姐对大汉喝道:“闭嘴,拿钱来。” 她身姿挺拔,宛如一株傲立风中的寒梅,眉宇间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决,她的眼神寒意,让大汉头皮发麻,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大汉虽身形魁梧,面庞粗犷,虎背熊腰,但在这位二小姐面前,却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猫咪一般乖巧,不敢有丝毫造次。他低垂着头,肌肉紧绷,双手缓缓把钱袋子放在桌上,动作非常谨慎,生怕触动了二小姐的怒火。 二小姐接过钱袋,随手从钱袋中抽出几张百两宝钞,又从里面捡了几张十两的宝钞放进冷风手里:“你心中有我,我便心安。“她声音珠玉般温柔,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在冷风心中荡起了涟漪。 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仿佛被二小姐的声音所融化。他缓缓伸出了双臂,将二小姐紧紧拥入怀中。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他们两人,以及那股从心底涌出的温暖。 “二小姐,“冷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他的心跳在胸膛中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你就像一缕温暖阳光,融化了我心中的坚冰。“ 二小姐微微仰起头,她的眼中的温柔十分让人动容,那嘴角还挂着一抹醉人的笑。 花香楼,这名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枝桃花,美丽而又带着几分诱惑,吸引着无数寻欢作乐的江湖人士。然而,在这繁花似锦的表面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对于冷风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过于浮华,过于喧嚣,与他那孤独而冷峻的灵魂格格不入。 冷风,一个名字如同他的性格,冷冽如冬日寒风,锐利如刀锋。他不属于花香楼这样的温柔乡,他的世界,是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是生死边缘的徘徊与挣扎。每当夜幕降临,他总会独自一人,躺在地上仰望那天上的星星,那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颗星星,都不曾逃过他的锐利的眼神。 他很少醉,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样就醉成这个样子,躺在二小姐膝头睡了过去。睁开眼时,花香楼中的酒客已走的七七八八,还剩下两三桌客人在划拳猜酒,闹得不亦乐乎。 他赶紧坐起来,解释道:“我肯定是醉了,竟睡了过去。” 二小姐笑道:“我看你心事挺重的,酒是一杯接一杯,仿佛这酒不要钱似的。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是个酒鬼。” 冷风略带歉意地说道:“小姐,不早了,你也该安歇了,冷风告退。” 他起身告辞,浑身又燃起一股肃杀之气,眼神如同一股寒冷的风,扫视花香楼的每一个角落,这才想起来时的路是怎么走的。那些平日里笑语盈盈的女子,面对冷风,此刻也收敛了笑容,她们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肃杀之气,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后,留下来的沉稳与冷静。 冷风走出花香楼,面无表情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两日后,泰源镖局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镖局的门面虽不起眼,却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因为它承载着无数的承诺与信任。凌大海,泰源镖局的总镖头,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站在镖局的大堂中央,指挥着镖师们准备即将开始的千里镖行。他的声音洪亮,如同战鼓,激励着每一个人的心。 冷风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吴远江停下手中的活,目光与冷风交汇,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吴远江大步上前,拍了拍冷风的肩膀,笑道:“兄弟,来了就好,这次镖行,有你同行,我心中更有底了。“ 冷风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我一定保这次镖安然无恙。“ 吴远江凝重地说道:“按照你说的情况,这次押镖可谓是暗藏杀机,凶险异常。” 夜色渐深,泰源镖局的灯火逐渐熄灭,但镖师们的身影却在月光下忙碌着,准备着一切。镖局屋顶上,冷风与吴远江并肩而立,望着满天的星辰,心中各自有着不同的思绪 次日清晨,天刚破晓,泰源镖局的大门缓缓打开,进来一行三人。 前两人身穿灰色麻布衣服,身高七尺有余,第三人身穿黑麻衣,身高竟有一丈来高!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身高一丈左右的汉子,他的存在如同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矗立于世,令人胆寒。这巨汉膀圆如桶,腿壮若柱,身似一座小山一般,他的身躯仿佛是天地间最坚实的壁垒,令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为之震惊,镖师们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巨汉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那汉子肩上搭着一柄一丈来长的巨剑,这剑非同小可,剑身五指来宽厚,剑脊约半指来厚,剑刃寒光闪烁,仿佛能斩尽一切阻碍。 他行走间的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沉闷的脚步声仿佛大地都因他而颤抖。 那股无形的气势,仿佛每一次落地,都能引起天地间的共鸣,令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静默。他的步伐,如同他的性格,坚定而不可动摇,无论前路多么坎坷,都无法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在这汉子身旁,是两位女子,琴芳姑娘和伊怜花。二人素颜麻服,俨然是男子装扮。那伊怜花眼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似乎对这陌生的环境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拿酒来!”巨汉一声吼,炸雷一般震得众镖师头晕目眩。 凌大海看着这巨汉喜不自胜,挥手说道:“快拿酒来!” 一个镖师拿来一坛上品十年沉酿潞州醉,巨汉揭开酒封,举起酒坛,清澈的酒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巨汉张开大嘴豪饮,引得众人羡慕。 饮完那一坛酒,抹了抹嘴角,巨汉眼中的光芒似是被酒液点燃,笑道:“好酒!真乃人间佳酿!“ 镖局的镖师,见巨汉如此豪爽,心中也生了几分敬意,便问道:“壮士,还有一坛,再饮一坛,如何?“ 巨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摇头笑道:“再饮就醉了,误了正事可不好。“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江湖人的洒脱,却又带着几分谨慎。 凌大海的双目如炬,被这巨汉的豪迈深深吸引。那巨汉饮下一坛酒的豪情,凌大海的内心也不禁涌起一股热血,他拱手问道:“好汉尊姓大名?“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仰,几分好奇。 巨汉的声音,如同山间滚雷,震得大堂内回响不绝:“我乃山东青州府章政阳!“声似洪雷霹雳声震震,形如山神魈鬼般壮硕。 凌大海发自肺腑地赞叹道:“果然英雄!” 吴远江与琴芳姑娘相对而立,问道:“琴芳姑娘为什么来泰源镖局?” 琴芳姑娘轻笑道:“泰源镖局,除了保镖送货,也保人,我与怜花妹妹昨日向凌总镖头托了保,泰源镖局出人护着我们二人到襄阳府。” 吴远江低声说道:“泰源镖局恐怕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一块肉,不定哪天就要放血。” 琴芳姑娘眼看着凌大海说道:“我们两个弱女子,从凤阳跋涉千余里,多不安全。前几天在泰源镖局定下今天一同前往武昌府,再改道襄阳府,有泰源镖局这个大伞罩着,两个弱女子的安危应该不在话下。”她声音轻缓,似有一些无奈。 凌大海走来说道:“这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通知吴大侠,只不过是多两位姑娘同行,没有什么不便,姑娘放心。” 吴远江的眉头紧锁,眉宇间添了几分忧虑。 然而,琴芳并未退缩,目光十分坚定:“既然已经踏上了这路,又何惧风雨交加?” 第21章 千里镖行,青衣箫客 吴远江十分怀疑琴芳姑娘到镖局让镖局为她们二人提供保护的事情。 吴远江微微皱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透过那层轻纱,看透她的心思。“江湖险恶,姑娘为何要选择镖局?“ 琴芳轻笑,那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因为,镖局里有你,吴镖头。我听说,你是这江湖上最值得信赖的镖师。“ “我?“吴远江有些意外,“但是凭姑娘的本事,我说不定也是姑娘剑下亡魂。” “虽未亲眼见吴大侠出手,但吟霜剑客的威名近年响彻江湖,”琴芳姑娘眼波流转,低眉思索间,忽然猛地瞪着他:“不会小气到连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也不愿意了吧?” 几天前她还是那个夺命杀手,今天忽然就变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娇滴滴的柔弱姑娘? “需要保护的是伊怜花姑娘。”凌大海说道,他转头对冷风说道:“保护伊姑娘的事,就麻烦冷兄弟了。” 吴远江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了伊怜花身上。她站在那里,仿佛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孤花,没有丝毫武者应有的警惕与气势,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质。 凌总镖头既然接下了保人的镖,那他也没什么可说了。 吴远江说道:“既然如此,那早点出发吧。” 凌大海点点头。 已经是辰时,该出发了。 一行三十九人,六辆骡车,十八匹马,一齐出凤阳西门,往官道前进。这队伍中,有江湖老手,有初出茅庐的少年,有沉默寡言的刀客。 队伍最前镖头,名叫华仁?,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然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但却头发苍白,年纪似乎已经不小,但他经验丰富,已经成功押镖百余次。他身穿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把古朴的雁翅刀,刀鞘上刻有繁复的纹饰,显得古色古香。 在他身旁,是一个年轻的汉子,身着淡青色的衣裳,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官道蜿蜒,两旁的山峦与茂密的树林如同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守望着这条通往未知的道路。偶尔,几声鸟鸣划破长空,却如同寒风中的一丝凄厉,更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华仁?骑在马背上,那匹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沉着与冷静,步伐稳健,蹄声响亮。 华仁?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扫过四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每一个可能隐藏响马的角落。他拍拍身旁年轻的汉子的肩膀,那动作轻而有力,仿佛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慰。 “不必紧张,“华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刚出城,离城不远,不会有贼人的。大约要走个一百里以外,那些鼠辈才会嗅到我们的气息。“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似乎对那些贼人不屑一顾,这份从容不迫,源自于他多次押镖的丰富经验,对贼人的把控如同老猎人对猎物的洞察,精准而致命。 那青年汉子,是华仁?的独子华明培,眼中闪烁着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敬仰与信任。他紧紧地握着缰绳,这是他第一次押镖,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在安抚主人的紧张情绪。 “爹,我们能平安到武昌府吗?“华明培的声音略显颤抖,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渴望。华仁?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岁月的沉淀与江湖的沧桑,却也充满了自信与从容。“江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只有奋力向前而已。“ 随着队伍的前行,官道两旁的景色开始变化,山峦变得更加险峻,树林也愈发茂密,仿佛每一棵树都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华仁?的马鞭偶尔轻挥,那动作流畅而有力,仿佛在与这山林间的风对话,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关于勇气与智慧的故事。华明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行走了两个时辰,太阳热辣,看这日头已是午时,凌大海对华仁?高喊道:“老华,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过午饭再上路!” 华仁?举手,一声洪亮的“停“,便如同古战场上的号角,让整支镖队的步伐戛然而止。 华仁?,他的眼神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四周,似乎想要提前找到潜在的危机。他策马往前奔驰了半里路,仔细扫视第一棵树每一块可能藏人的石头。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对凌大海点点头。 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镖师们,那些久经风霜的汉子,动作迅速而熟练地牵着满载货物的骡车,躲进了林间的树荫之下。 他们迅速地卸下了锅具和米面,埋锅造饭。 太阳长照,天气火热。官道被炙烤得如熔炉一般,几乎没有人顶着这烈日赶路。 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阵箫声伴着蹄声打破了沉默,由远及近,清脆而缓慢。 一名身穿道青色长袍的汉子,倒骑着一头毛驴,头顶着一片荷叶,遮着脸吹着长箫,缓缓从镖队旁边走过。 一名汉子,身着道青色长袍,倒骑着一头毛驴,悠然前行。他的头顶一片荷叶轻轻摇曳,遮挡着脸庞,半掩在荷叶之下,只能隐约看见那紧闭的双眼,仿佛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他悠然吹着长箫,箫声悠悠,如同山间小溪的低语。 毛驴的步伐,与箫声相得益彰,一步一音,一步一景。它似乎也被主人的箫声所感染,蹄下的步伐不再急躁,而是变得从容不迫。 众镖师虎视耽耽地盯着这汉子,汉子仍悠哉哉,直到汉子消失在镖师们的视线中。 泰源镖局的镖队缓缓行进在官道上,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镖头华仁?端坐于马上,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知道,这趟镖非同小可,江湖上早已风传,有人要劫这趟镖。 华仁?的身后,是一队精挑细选的镖师,个个身手不凡,但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镖队中某辆骡车上装载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光是这件珍宝就价值几万两,所以绝不能有闪失。 凌大海从马背上解下水袋,递向吴远江,动作中带着几分敬意,“吴兄,听江湖中人传说你当年赤手空拳,打翻十几个公人才从法场逃出生天?“ 吴远江接过水袋,仰脖一阵狂饮,仿佛要将过往的沧桑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角,将水袋还给凌大海,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江湖往事,不提也罢。“ 江湖中人,往往有着不愿提及的过去。 凌大海便不再追问,他盯着吴远江,吴远江的面容平淡,但那唇边卷曲的皮肉,如同被岁月与痛苦雕刻的痕迹。 凌大海忽然说道:“吴兄,我认识一个妙手圣医,他可以为你修复容貌,诊金十两黄金。” 吴远江心中权衡了一下说道:“一百五十两银子太贵了。“ 凌大海摇了摇头,笑道:“吴兄,你准备一辈子顶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活下去?“ 吴远江沉默了,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场风暴在酝酿。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不这样又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无奈。 “这十黄黄金我出了,吴兄依我就行。“ 吴远江眉头微蹙,他的目光在凌大海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中读出更多的信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依你什么?“ 凌大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说道:“留在泰源镖局。“ 吴远江一丝犹豫,还是坚定地说道:“其实我无心做镖师,这次掺和进来,也不过是想赚二十两银子而已。“ 凌大海说道:“以吴兄的身手,十两黄金其实对吴兄这样的高手来说也不过信手拈来,去找几个有钱人家,给他们的子弟传授一些功法,不就轻松赚到银子?何必做押镖这么繁累的活计。”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其实他很希望吴远江能留下,就凭吴远江近些年的威名,震摄那些江湖宵小不在话下。 “哦?还有这种好事?凌兄若有门路就提点兄弟一下。” “这个好说。” 吃过午饭,众镖师都躺在树下歇息,但为了以防万一,仍然有六个镖师站在镖队的前中后警哨。 不多时就有人镖师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吴远江也朦胧间进入了梦境。 “不好!”一声呼喝又把他拉出了梦境,他睁开眼睛,看见凌大海脸色忽然变了,耳朵贴在马鞍上细细听了起来,不多时他抬起头对吴远江说,“有两匹马来了,三里外!” 众镖师听见他呼喊也都警觉了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官道上就传过来骏马奔驰的蹄声,忽然一声嘶鸣,马背上两个青衣人勒马停住,因为前面有一伙人紧盯着他们,刀出鞘,剑上弦,杀气腾腾。 其中一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镖师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青衣人说道:“我们是临淮县公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在临淮县地界撒野?” 凌大海看二人装束,确实像公人,就赔笑道:“官爷息怒,我们是凤阳县泰源镖局的,刚吃过午饭在此休息,远远听见两骑疾驰而来,以为是响马劫匪前来,惊了官爷大驾,还望恕罪。” 镖师们闻言,纷纷退让,让出了那条尘土飞扬的道路。 二官差鼻中怒哼一声策马绝尘离去,留下了一串马蹄声,敲响在凌大海的心头。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骂一声。 镖师们又重新躺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起来赶路。这时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才刚刚过去。 这天气,热得仿佛连大地都要被烤焦,阳光如同利剑,刺穿云层,直射下来,让人无处躲藏。凌大海的眼神却比这天气还要炽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而坚定,仿佛在告诉众人,他心中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天气火热,恐怕要晚上多赶赶路了,争取在酉时二刻到淮南。“凌大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上。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人不敢有半点质疑。 众镖师闻言,心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一位镖师,面带难色,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我们出城走了也不过四十多里,现在要到淮南起码有一百一十里地,若是只骑马,两个时辰也就到了,现在还有骡车,酉时二刻时根本到不了淮南。“ 凌大海闻言,眉头紧锁,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他的心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懂什么!“凌大海怒喝一声,声音如雷贯耳,“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回,酉时二刻绝然到得到淮南!“ “我们不能这么匆忙!“一个新来镖师低声道,声音中难掩内心的忐忑。 “什么?“凌大海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看你这懒鬼就是懒得动,路上的妖孽不知道有多少,你还想悠哉悠哉地晃过去?“ 那镖师说道:“假如匆忙赶路,强盗们以逸待劳,对我们埋伏一番,对我们非常不利啊。” 凌大海身旁一壮汉浓眉大眼,身着深色长衫,足踏黑靴,气势凛然,冷笑道,“我与凌总镖头走这条路多年,这一路平坦无山,贼人在哪里埋伏?“ 众镖师一看,此人正是副总镖头,李丰耕,他手持一面曾字型铁盾,盾面上怪兽张牙舞爪,中央有一根三指粗细的尖刺,令人望而生畏。 众镖师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嘴上不再言语,但那个新镖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众人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入夜也不敢耽搁半刻,燃起火把加紧行路。 走了约三个时辰,华仁?看到路牌大喜,再走二十里就到淮南城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紧接着,无数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华仁?一声大喝,拔刀出鞘,刀光如雪,将飞来的暗器一一击落。镖师们也纷纷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黑暗中闪现,快如闪电,直扑马车。凌大海眼神一凛,纵身跃起,与黑影交手。 黑影的身法诡异莫测,出手狠辣,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凌大海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这样的对手,也不禁感到棘手,黑影似乎对他的刀法了如指掌,每一击对方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 交手数十招,凌大海渐渐感到不敌,黑影的武功之高,远出他的预料。就在这时,一声箫声尖啸,一个青衣人飞来。 来人一袭道青色长袍,手持三尺长箫,身法轻盈而犀利,与吴远江联手共敌黑影,此人似乎武功更在黑影之上,只不过三招便克制了黑影的剑法。 黑影见状,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跃上马逃走。 凌大海喘着粗气,看着青衣,道:“多谢相助。“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本是江湖中人的本分。“ 凌大海拱手道:“在下泰源镖局凌大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识?阁下不必拘泥于虚名。江湖路远,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青衣人跳上驴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用荷叶遮住面目,吹着箫攸攸离去。 凌大海大笑道:“说得好,今日之事,凌大海铭记在心。“ 镖队继续前行,这只是一个开始,或许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第22章 唐门之毒,骡马之劫 凌大海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身旁的每一个身影,那是一群历经风雨,生死与共的兄弟。他的声音虽不高,话语间充满了关切,“有没有人受伤?” 话音刚落,众人皆静,只有远处的风声与近处的喘息交织成一片。片刻之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江湖人称“铁拳”,拍了拍胸口,沉声道:“老大,我们没事,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他的话语间透着一股子豪气,仿佛连伤痛都成了壮志的一部分。 凌大海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有一头牲畜倒地不起口吐白沫,似乎是中了毒。 “这头老骡已经在泰源镖局拉了十二年货了,没想到它没有熬到老,竟死在这里了!” 说话那汉子言语间颇为悲切,掏出了一把短刀,想替这匹骡子结束痛苦。 “别动那牲口!”一个声音厉声喝止,人群后面一个汉子目光如炬。 两名女子拔开人群走了过来,步履间透着自信,人群纷纷让道。她们身着灰色麻衣,眼神中带着不凡。 一个汉子从两个女子身旁走过来,说道:“知道你心疼这牲口,一定会替它了解痛苦,所以你一动手,你就会死。” 那汉子,一个粗犷的面容,眼神中却藏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咽喉。他盯着眼前的人,一个名为冷风的男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整个江湖的风起云涌。 “你怎么知道?”汉子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他的手微微发抖,显然,他也不敢赌自己的冒然行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冷风脸上带着一种对生死早已看淡的从容,他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直击人心:“这是唐门的手法,术名叫拖一带二。”话语间,他仿佛在叙述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传说。 “不巧的是,我正好也是唐门的。”冷风的话音落下,众镖师哗然。 冷风示意众人后退三丈以外,掏出短刀绑上一根绳子,朝那骡子掷去,短刀直中骡子的咽喉,冷风用力拽绳子,短刀被他收了回去。 只见那骡子伤口处喷出的血,都化作了一阵红色的烟雾。 冷风指着那红烟说道:“这阵红烟,吸入鼻中就会中毒,用不了半刻就会毒发身亡。” 凌大海缓缓走来,他的眼神锐利示意那汉子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转向冷风,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冷兄弟能说说这是什么招术么?“ 冷风的目光在凌大海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锋利无比:“拖一带二,这是唐门秘传的暗器手法。一发暗器涂一种剧毒,让某个人中毒,这种毒会把人的血变成毒血,只要流血,血就会变成毒烟,就算是手指被刀划破,也会害了他和他身边的人。一旦受伤,便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他的话音未落,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沙粒在风中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众镖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这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力量。 凌大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深知唐门的厉害,那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其暗器手法更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绝技。他看着冷风,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唐门的手法,果然非同凡响。”凌大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他转身望向远方,那里的天际线模糊,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未知。他继续说道:“幸好有冷兄弟,你既然出自唐门,那定然知晓唐门的手段,售后还要多多仰仗冷兄弟。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冷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江湖险恶,谁又能独善其身?凌兄过奖了,今日之事,也只是恰逢其会,不必多言。”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淡然,仿佛一切都不足挂齿。 冷风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手伸到后腰膜出了一排飞针,刹那间像和谁抢时间一般,双手交替打出二十四枚飞针。 树上一个人嘭地掉到了地上,冷风飞跃过去用短刀挑开那人脸上蒙的黑布,喃喃道:“没想到是你。” 地上那人几处穴道被冷风的飞针所封,浑身僵硬,但确明显地在抽搐似乎身体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听说你也反出唐门了?同门一场为什么不手下留情?” 冷风收起短刀冷冷地说道:“你偷盗门中至宝,企图把唐门最机要的秘密卖给地下黑商,你才是叛徒!” 那汉子牙齿上下碰撞,仿佛身处非常寒冷的地方,额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水,“看在同门一场,给个痛快的!” 冷风狐疑地看着他,想他可能还会耍什么花招,大约是不忍,他用短刀结果了那汉子的性命。 只不过要命的是,他把短刀抽出来的时候,不仅带出了鲜血,还伴随着一股诡异的红烟,那致命的毒雾,如同地狱的使者,悄无声息地降临。 冷风慌忙向后跃出,使劲用袖子拂去那团致命的红烟,他的呼吸急促,因为那毒烟太致命,就算是唐门的人也谈其色变。 幸运的是,他吸入的毒烟不多,但这已经足够让他陷入危机。 众人大惊,赶紧后退。 冷风的手迅速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瓶,那瓶中的褐色药丸是他多年行走江湖的保命符。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药丸吞下,药丸在口腔中化开,苦涩的滋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面无表情,仿佛这苦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阵微风。 他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仿佛在与内心的恶魔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斗。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一口呕出一滩褐色的脏污,那是毒素的残留,也是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证明。他的神色逐渐好转,那是一种从地狱归来,重获新生的释然。 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冷风想也没想就拉住那只手,借着那只手的拉力站了起来。 “大哥!” “风弟,你怎么样?” “我没事,今天晚上可以少做一个人的饭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冷风又在那人怀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他腰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取出来收入怀中。 淮南骡马店,是这方圆三百里最大骡马店,走南闯北的侠客、商队、平民都会在这里入住。泰源镖局也是淮南骡马店的老主顾了,每次走武昌府的镖都要在这里住宿一晚。 华仁?勒马停下,环视四周,确认无异样后,才示意队伍缓缓进入。店老板是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他迎上来嘴角带着笑,但那双眼睛却如同鹰隼,紧紧地盯着镖队的每一个细节。 “老华,来啦?还照旧吗?”老板问道。 华仁?下马,将缰绳交给手下,转身面对老板,他的眼神如同寒冰,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我们这回有三十九人,还有两位姑娘,需要足够的房间。另外,还有十八匹马和五头骡子,照旧上精料。” 老板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要酒么?我这新来一批上好的高粱酒。” 华仁?摆了摆手,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这回总镖头亲自带队,严令不饮酒,不赌博,以免误事。只需房舍和马料。”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好,好,那就照你的意思来。” 夜幕降临,镖队在店内各自安顿下来,华仁?则独自坐在店外的一张木桌旁,目光不时扫过四周的黑暗。城外危险重重,即便是骡马店,也可能隐藏着不可知的危机。 吴远江仍是跃上房梁,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捆在梁上。这个办法很管用,假如他躺上床上安稳地睡觉,恐怕已经有八、九次已经在梦里下了黄泉。 冷风仍旧有些胸闷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额上的虚汗未曾干过。他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华仁?猛地推门闪进院中,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窜出,直奔店门。他立刻追过去,但那人影却在店门前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华仁?,竟是骡马店中的一个小厮,名叫阿三。 “镖师,不好了,有人在店外鬼鬼祟祟,我怕是冲着你们来的!”阿三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 华仁?眉头紧锁,他低声吩咐:“你回去,告诉其他人,一切照旧,不要轻举妄动。我出去看看。” 阿三点了点头,匆匆返回店内。华仁?则深吸一口气,出了门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番,四周除了蟋蟀的鸣叫声便再无其它声音。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华仁?去马棚查看情况,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心中一凛,迅速抓起一把草料,只见那草料中掺杂着细小的白色粉末,细细一闻,巴豆粉! 华仁?叫醒了众人,向凌大海禀告事情原委。 凌大海默然不语,牲口吃下的巴豆粉,恐怕也已经有半数了,明天一早怕是哪一头也走不动路! 一片死寂的大堂,副总镖头李丰耕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鬼魅,突然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提小鸡般拎着阿三闯入。 阿三,一个平日里总是笑脸相迎的骡马店杂役,此刻却如同被秋霜打过的枯叶,浑身颤抖,脸上尽是惊恐与绝望。 李丰耕那铁钳般的双手,紧紧扣住阿三的臂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捏碎。他的眼神,如同两把寒光凛冽的刀,直刺阿三的内心。他将阿三狠狠地掼到地上,恶狠狠地朝阿三吐了一口唾沫:“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三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他的眼神慌乱,颤抖着开口:“有一个黑衣人,用尖刀抵着我的脖子说,要我给镖队的骡马食槽里放巴豆粉,每个槽里半斤,要不然就杀我全家!” 凌大海上前把他扶起来,身上的灰尘也拍了几下,平和地问道:“是你们老板吗?”除了骡马店老板这样做,可以让镖队花钱租他家骡马得利,还真想不到有谁这样做对自己有利。 阿三慌乱地摇摇头,骡马店老板阴沉着脸不说话。 凌大海斜眼看向骡马店老板,冷哼一声。 他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客官,这骡马被下药之事,实乃我失职,今晚的住宿与饲料,算在我头上,以表歉意。” 李丰耕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那明日,这些骡马走不动路,驼不了人,拉不了货,你又如何交代?” 骡马店老板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道:“客官,您若需要,可租用我家的骡马,按半价算,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李丰耕的怒气并未因此而稍减,反而更加汹涌。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乱响:“我看就是你这个老小子干的好事!”他的声音如炸雷一般,震得店内众人皆是一颤。 骡马店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跌坐在地。他急忙辩解:“客官,冤枉啊,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呀?” 凌大海站起身说道:“慢!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想必是盯上咱们的那伙人下的毒手!”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李丰耕惊道:“他们?是谁?”他试图从凌大海那双锐利的眼神中寻找答案,但只看到了更加深邃的黑暗。 凌大海转头看向李丰耕,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暖与和善,而是一种诡异的杀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但总有一天我们知道,到那时,我们一定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句话如同誓言,也如同诅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复仇之火。 “从今天起,所有人都要警觉起来!”凌大海的声音如同战鼓,激发了在场所有镖师的斗志,“分三组轮替休息!以防贼人暗算!”他的命令简洁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刻般深刻。 众镖师齐声喝道:“是!”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破了夜的寂静。 一个镖师肩扛一具尸体,缓缓走到堂间。他将尸体放到地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死者是镖局中一个镖师,他面目发黑,死状恐怖,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血迹斑斑,似乎是自己掐死了自己,但又像是中毒而亡,样子十分诡异。 这个镖师也算是个老手,只不过与他同一房的三条汉子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点亮灯起来就发现他的这副惨状了。 夜枭的叫声在窗外响起,那凄厉的叫声,此刻格外渗人。 凌大海站在尸体前,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既有悲痛,也有心中的愤恨。他缓缓地弯下腰,拾起了镖师腰间的民牌,上面的一滴血迹已经干涸,但那份沉重,却如同千斤压顶,让他心头一沉。 “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转头看向那三条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三条汉子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他们真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动弹,也无法感知。他们中的一人,一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青年,他站了出来,声音颤抖着回答:“总镖头,我们……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只记得,夜里房中起了一阵风,似乎特别的冷。” 凌大海闻言,眉头紧锁,他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吴远江脸上,他眼中求助的神情,吴远江完全了解,缓缓地点了点头。凌大海把那民牌捏得紧紧的,最后缓缓地放在了那汉子胸口上,站直了身子,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坚毅。 “你们,从今天开始,要加倍小心。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第23章 淮南劫祸,飞雁铸祸 镖局的车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驶出了淮南地界。镖师们的脸上写满了警惕,手中的长刀在夜风中反射着冷冽的光,每一双眼睛都在黑暗中寻找着可能的威胁。9 突然,前方的路被一群黑衣人阻断,他们手持各式兵器,站在路中央,组成一道屏障。领头的汉子身材魁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停下,此路不通!”刀疤汉子的声音如同夜枭的嘶鸣,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镖头华仁?,一个身经百战的老镖师,从车队中走出说道:“我们只是过路的,不想与人,还请让条道。” “哈哈,过路?这镖车上装的是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我们淮南帮也不是吃素的,想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过,没那么简单。”刀疤汉子冷笑,周围的黑衣人也跟着起哄,气氛一触即发。 华仁?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他并不惧怕,镖局的信条就是“镖在人在,镖亡人亡”。他向身后的镖师们使了个眼色,众人瞬间摆开了阵势,准备迎接挑战。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惊,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缓缓从暗处走出,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众人的心头,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 “你是谁?为何要管我们淮南帮的闲事?”刀疤汉子皱眉,他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竟会有人胆敢插手。 青年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我只是一个过路的,不过我也不希望见到无辜者受到牵连。” 华仁?心中一动,眼前的青年虽然年轻,但那份气度绝非常人,或许,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剑客,那个行走在江湖,以一剑荡平不平事的侠客。 “阁下高义,赵某感激不尽。但此事关乎镖局的生死,我们不能轻易退让。”华仁?拱手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能与这位神秘青年联手,或许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刀疤汉子见状,心中也生出几分忌惮,但他自恃人多势众,冷笑道:“好一个大言不惭,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如何脱身!” 话音刚落,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贼众还在疑惑是什么声音,二十条汉子咽喉忽然多了几十柄飞刀。 刀疤汉子惊道:“飞雁门?我们淮南帮与你们无怨无仇,今天为什么刀兵相加?” 远处传来一个浓厚的声音说道:“泰源镖局是我飞雁门贵客,你们对泰源镖局动手,就是对我飞雁门宣战,你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这声音,冰冷如霜,却也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飞雁门的高手们,却如同幽灵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的身法诡异,刀法凌厉,尤其是那夺命的飞刀,仿佛有生命一般,总能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敌人的要害。 那阵奇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刀疤汉子和剩下的十几个汉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那夺命的飞刀又会从哪里来,他们仿佛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正悄然逼近。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刀疤汉子突然想起,江湖中流传的一句话:“在飞雁门的飞刀面前,任何人都没有侥幸。” 飞雁门的高手如云,尤其是那夺命的飞刀,更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畏的绝技。但,飞刀从何而来?来了又将如何应对? 忽然飞刀从他们后方袭来,十几条汉子一阵惨叫后栽倒在地,后心上都插了一把雁翅一般的飞刀。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身着青衣,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深渊一般深邃,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在他的身后,是八名羽衣少年,他们头戴羽冠,身披羽衣,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每一个动作都整齐得像一个人。 青衣汉子大声说道:“都退下吧。” 镖队前后左右传来一阵雁鸣。 凌大海忙拱手走了过去说道:“白门主,你们来得正好!” “你们,终究还是太弱了。”那青衣汉子斜眼瞅了一眼刀疤汉子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敢直视:“这淮南帮为恶多时,我门下弟子都深恶痛绝,今日他们遭灭门之祸,实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凌大海笑道:“白门主高义!多谢白门主举手搭救,我凌某和全镖局上下感激不尽。” 白门主笑了笑搂搂胡须说道:“这忙也不白帮。” “哦?”凌大海有些意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白门主依旧笑着,那眉英气逼人的眉睫间却满是杀气:“我听说你们这镖队里有一个唐门的高手,人称遮影手冷风的,我想和他比试一番。” “这……”凌大海一时语塞,今日若不是飞雁门帮了这个大忙,泰源镖局与淮南帮若有一战,必会有人伤亡。 但是飞刀无眼,飞针亦无眼,双方都伤了对方也不好。 白门主自腰间取出八柄飞刀,一一将刀尖掰掉,似乎看透了凌大海的担心:“我这飞刀没了尖刃,伤不了人。” 冷风见状,也不好推托,从后腰摸出一排飞针,掉转针头捏在手里。 “白门主,请!” “冷大侠,请!” “白门主太客气了,冷某还当不起一个大侠。” 白门主笑道:“昨天你在淮南城外,识破奸人的毒计,救下的恐怕不只七八条性命不止此壮举,谁敢说你当不起一个大侠?” 冷风笑道:“白门主,冷某不客气了!” 白门主一只手捏了八柄飞刀负手在后,另一只手作了一个姿势:“请!” 冷风左右手各扣了四根飞针,那飞针细长而锐利。冷风抬手,飞针瞬间离手而出,划破夜空,发出细微而尖锐的破空声,直扑白门主。 白门主挥臂,那宽大的袍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墙。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只见他轻轻挥动袍袖,那飞针如同被磁石吸引,尽数被收纳入袍袖之中,不见踪影。这一手,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惊叹。 见白门主如此轻松化解,冷风深知眼前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他不再保留,双手再次飞快地扣住飞针,跃起七八尺高,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鹰,又交替打出四手飞针。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而迅猛。 然而,白门主依旧面带微笑,他的动作从容不迫,闪转腾挪,袍袖随风而动,再次将飞针尽数挡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与这个世界,与这江湖,早已融为一体。 白门主拍手笑道:“不愧是唐门高手,手法果然了得!” 空气中忽然响起刚才那种怪声,冷风迅速警觉起来,向后跃出三步,手短刀侧耳听那声音。 那怪声由远及近,飞速抵达,冷风双手运刀左右格挡,数柄飞刀被击落。 冷风万万没想到最后一柄飞刀从头顶袭来,等他抽出手来去格挡这柄飞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冷风大惊失色,赶忙偏头躲避,但飞刀只在一个眨眼间就重重的扎在他锁骨上。 凌大海见状笑道:“双方不分胜负呀,冷兄弟武艺高强,白门主所向无敌,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啊,哈哈哈哈。” 只是看见冷风的时候,他脸色大变。 冷风的肩头渗出殷殷鲜血。 吴远江瞬身闪到冷风身旁,他的目光在触及冷风那渗血的肩头时,表情瞬间凝固。 “白门主,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吴远江沉声说道。 说着,从冷风锁骨窝中拔下那柄飞刀,虽然没有刀尖,但它仍是伤了冷风。 白门主脸上忽然也显了怒容,回头喝道:“是谁?” 因为白门主忽然发现,那柄刀的刀尖断的不像他的手法。 身后八名羽衣少年,没人敢应声。 忽然一柄飞刀就夹着劲风朝白门主面门袭去,白门主猛地一惊,伸出二指想接住这飞刀,不想他慢了一步,飞刀贴着他的脸颊飞过,他身后一个少年一声惨叫。 白门主斜眼看去,一个少年的眼窝里,正插着那柄飞刀,少年惨叫连连。 白门主慢慢转过头来,脸色十分阴沉,手指上的血和脸颊的血几乎同时流下:“凌总镖头,这位好汉是谁?我不记得你们镖局还有这样的高手。” 凌大海惊得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远江沉声说道:“我叫吴远江,我脸皮厚,最喜欢欺负小辈。” 白门主伸手擦了一下脸颊上的血,不以为意地看了看,手指一弹将血迹弹掉,颇有礼貌地说道:“原来是江湖闻名的吟霜剑客,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失敬,眼神里却是另一傲慢的神色。 “欺负小辈不算什么本事,不如你我来一场生死决战?” 白门主眯起眼睛,不禁发笑:“不想吴大侠这么有兴致,我也不不想辞。” 吴远江离白门主,有大约二十步,他一步一步向白门主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如同一枝羽箭般飞驰而去! 白门主左右手齐发,四柄飞刀同时射出。 吴远江的身法有如鬼魅一般,身体似乎发生扭曲一般,四柄飞刀分别从他颈边腋下飞过。 白门主瞅准吴远江的双眼,又打出两刀。 吴远江已经与他只有五步的距离,白门主嘴边浮起一抹笑,手摸在腰间的飞刀,却没动,心底说道:“赢了。” 他总是随身带八柄飞刀,因为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六柄飞刀,第六柄刀出手的时候,对方通常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他低估了吴远江,低估自己的敌人永远是最大的错误。 吴远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左右手各两指夹住了两柄飞刀,反手就射了出去。 两柄飞刀带起的风吹迷了白门主的眼,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咽喉下三分的地方已经被一柄剑刺入了一分。 身后同时传来两声惨叫。 这柄剑握在吴远江手中,白门主都没有看清这把剑什么时候出鞘。 白门主镇静自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不甘,有敬佩,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用两只手指夹着剑尖拔出来说道:“改日请到飞雁门一叙。” 吴远江收起了剑,没有说话。 白门主领着羽衣少年们离去。 凌大海叹道:“吴兄,你怎么敢惹他呀。” 吴远江俯身查看冷风伤势,一个镖师已经给冷风止了血,用沙布缠住了伤口。 吴远江怒道:“白罗洐明知风弟有伤在身,还非要比试,以大欺小,为了显摆他的罗汉飞刀术着实可恶!” 他腾地站起身斥责凌大海:“你一个总镖头竟也帮着外人!” 凌大海被斥责得哑口无言,众镖师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吴远江是总镖头呢。 冷风惨白着脸替凌大海求情:“大哥,这事也怪我年轻好胜,一时心痒……” 话还没说完,口中就吐出一团黑血。 旁边的镖师惊道:“他中毒了!” 吴远江的双眸在那一刻变得如同寒冰,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气:“刀上有毒!”这四个字如同寒风中的利刃,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他的眼神更加凌厉,他没有多言,只是用行动回应。他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抢一把长刀一面盾牌冲入了黑暗之中。 不多时便追上了飞雁门众人,他飞跃数人,长刀过处,七八人头顶的发髻被他削落。 吴远江横刀立在路中间睥睨众人,眉睫间尽是杀气。 “是谁下的毒?”吴远江缓缓问道。 众人不出声,只是一声怪响,数十柄飞刀向他飞来。 吴远江橫盾挡住,厉声喝道:“是谁下横盾!” 那声音似乎融入了内力,喝得众人头昏脑胀。 白门主强稳住神问道:“吴大侠,你还有什么事?” “我风弟,被小贼的毒飞刀所伤,现在已经吐血了,最好把解药交出来。” 那怪异的声响又一次响起,白门主想阻止,已经太迟。 十几柄飞刀,从吴远江左右两侧袭来,吴远江奋力用盾牌弹回飞刀,挥刀将飞向他的飞刀拍向了飞雁门众人。 飞雁门众人被自己的飞刀伤倒一片,一阵痛苦地嚎叫。 白门主伸起二指,夹住了一柄弹向自己的飞刀。 吴远江的刀,随着他的转身夹着一股山呼海啸般的气向白头主劈下。 只是这刀锋,在离白门主的头皮还有三分的距离停了下来,但发髻却一分为二。 吴远江面色阴沉地问道:“是谁?” 白门主身后一个羽衣少年走出来说道:“是我!” 吴远江一拳打在少年腹部,少年痛得弯下腰,吴远江的大手抓小鸡一般把他拎起来夹在腋下。 临走时回头说道:“飞雁门,我记下了。” 白门主手指不禁抖了起来,刚才划破的手指,现在也开始有了痛觉。 他不禁自言自语了起来:“吴远江,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24章 淮帮危机,孤身犯险 吴远江返回镖队的时候,冷风已经好了许多。 吴远江的眉头紧锁,他把少年扔在地上说道:“解药。” 少年躺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微笑,仰起头傲然说道:“飞刀是我打的,我的刀从不下毒。只有下三滥的唐门才在暗器上下毒。” 冷风听了,也不禁苦笑一声说道:“江湖人只知道唐门擅长下毒,却不知道我们唐门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中原大地,有多少医者大夫都曾是唐门弟子?” 唐门,一个在暗器与毒药上名声赫赫的世家,却鲜有人知其治病救人的另一面。 吴远江也有些吃惊:“你们也会治病救人?” 冷风闻言,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就连大哥也不信。” 吴远江说道:“江湖盛传唐门是暗器世家,精通各类暗器与毒药。” 冷风辩解道:“人们总是容易先入为主地认识一些事情,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情到今天这个局面已经很难扭转世人的观念。” 吴远江深知江湖的复杂,却未曾想过唐门背后竟有这等救世情怀。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转向冷风,那眼神里带着真诚和敬意。 冷风也向吴远江颔首致意,缓缓开口:“唐门的暗器与毒药确实名震江湖,但唐门的医术也是不传之秘。中原大地,多少病患,因唐门的医术而重获新生,这却是外人所不知的。江湖人看不懂,也不愿意懂。“ 吴远江闻言,眉头紧锁得更深,他从不否认自己对唐门的偏见,但冷风的话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敬意。 多日来冷风已没有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戾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 刚才动怒的那一刻里,他已把冷风当成了骨肉兄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拿过来,淮南城的方向来了一队举着白布灯笼的人,不多不少二十四名大汉,抬着一顶绿呢轿子,轿子上也同样结着白布。 其中八个大汉抬着一口不错的棺材,这棺材不错得很,不论什么人看见,都想要给自己来一口。 其中一个大汉瞟了一眼众人,趾高气扬地说道:“谁是吴远江?” 众人默不作语。 那大汉见无人答话,自言自语道:“吴远江,吴大侠,淮南帮帮主有请!赏脸的话请坐轿,不赏脸的话……” 吴远江冷冷地问道:“不赏脸怎么样?” 二十四条大汉排兵布阵一般,缓缓将吴远江围了起来。 吴远江立于中心,他的眼神如同寒冰,冰冷而致命。 那大汉哈哈笑起来,只是他笑的时候,是吸气笑,声音十分诡异:“我们打断你的腿,切下你的头来,用白布兜回去。” 二十四条大汉,望着吴远江,眼睛里冒出三丈火似的。 吴远江手按在剑上,睥睨一周沉声说道:“你可以试试。”他的眼神扫过四周,如同寒风过境,让人不寒而栗。 那说话的汉子,显然是这群人的头领,他举手示意,阻止了其他跃跃欲试的同伴。他知道吴远江不是无能之辈,但若是一拥而上,杀了吴远江,反而无趣,也无法向老帮主交待。 吴远江把手收了回去,他身后右侧两条大汉举起长刀带着呼啸的劲风向他袭来。 吴远江的剑也噌的一声出鞘,灵蛇一般咬向两人,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的寂静。他的剑法如同灵蛇出洞,既快又准,每一击都直指对手的要害,攻其必救,击其必援。 只见一条白光如银蛇一般扭曲着与两条大汉战在一起,蛇头击了一刀转头击向另一刀,蛇身又顶开这一刀,嗖的一声蛇收了回去,再出击时,又似魔幻一般,紧咬一人,不与另一人交战。 但只不过三合,两条大汉都被银舌咬破了咽喉,倒在了血泊里。 四周的大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吴远江的剑法,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简练而犀利,每一击都直击要害,不留余地。他的存在,如同一股凛冽的寒风,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你们,还有谁想试试?”吴远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敢应声。他们知道,与这样的对手为敌,无异于自寻死路。吴远江的剑,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远而江阔,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 “哼!”吴远江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缓缓走向那顶华丽而沉重的轿子,但就在即将触及轿帘的刹那,他改变了方向,如同一头嗅到猎物的猛兽,忽然停了下来,转头走到棺材前,双拳运起击破乾坤的劲力,将棺材打了个粉碎。 二十几条大汉,本是虎视眈眈,此刻却脸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恐与敬畏。 吴远江这才缓缓坐进轿中。 冷风喊道:“大哥!小心有诈” 吴远江稳坐在轿中,声音从轿帘后传出,稳重坚定:“风弟,不必担心,为兄一定平安归来。” 轿子缓缓移动,向着未知的前路行进。吴远江坐在轿内,闭目养神,但他的心里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江湖的风雨,敌人的阴谋,对他而言,不过是磨砺剑锋的磨剑石,只会让他更加锋利。 月色如水,洒在了荒废的古道上,两旁枯树的影子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是无数双鬼魅的手,试图捕捉过路的旅人。在这片死寂中,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与风声交织,显得格外突兀。 轿子缓缓停下,轿夫回头,目光锐利如鹰,他看着坐在车内的吴远江,声音低沉:“到了。” 吴远江没有立即应声,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思绪。他缓缓站起,落地无声,脚步轻得像夜间的猫,沉肩挺胸,蓄势待发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四条大汉抬着轿子,逃命似的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轿子停在一座荒废的老宅前,前后左右都没有住户,尤为诡异。 为首那大汉站在门前望着吴远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着门说道:“请!我们帮主就在里面等你。” 吴远江缓步走入门内,一座残破的照壁似乎印证着这里曾是一户豪门大户,却也不知道因何变成现在的样子。 走进荒凉的院子,却不见一个人影,吴远江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了一棵枯树的阴影下。 树影中,一个黑衣人正静静地站着,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看到吴远江出现,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你终于来了。”黑衣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 吴远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们之间,似乎有些账未了。“黑衣人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光如雪,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吴远江手扶在了腰带上,看起来那是一把看似普通的腰带,在月光下,腰带上的纹路却看得出异常精致,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息。 “账,总是要算的。”吴远江声音冷酷,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这样说。 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的风声似乎也变得低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不可避免的对决。 突然,吴远江动了,他的身形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两把剑,在空中交错,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花四溅。每一次交锋,都仿佛是在诉说着两人之间无法调和的恩怨。 战斗激烈,却异常短暂。吴远江技高一酬将黑衣人逼退。他站在那里,剑指对方,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冷漠。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青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黑衣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收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不杀他,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他。今天找你来,也只不过是替弟弟报仇,只不过我技不如人,报不了这个仇。” 吴远江静静地站着,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解,为什么兄弟之间,会有这样大的仇恨。 就在他疑虑之间,忽然黑暗中飞来十几条黑影,刀风夹着暗器向他袭来。 吴远江大惊,抽剑拨开几块飞石,又有几柄飞刀朝他胸膛飞来,他潜身闪过转身横剑又击落几根飞针。 一汉子抡起长柄狼牙棒朝他头顶砸下,那狼牙棒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一下就可以将人打得脑浆迸裂。 吴远江后退,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一个汉子从他背后举刀砍来,他潜身躲过,长剑如灵蛇出洞般向他正前的汉子咽喉刺去,汉子横刀格档,灵蛇在碰到长刀刀身前忽然向左扭曲刺入了使狼牙棒汉子的左颈,那汉子歪着头用手使劲压住伤口,却也止不住那血喷泉一般的流。 背后的汉子又抡刀斩来,他转身闪躲,长剑如蛇一般卷住长刀,他抬脚踢向汉子的腰眼,右手用力一拉,便使长刀脱手。 他的长剑卷着这柄长刀,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击杀三人,最后他奋力一甩,这柄长刀又刺入了一个大汉的胸膛。 剩下的七条大汉举刀望着他,他喘着粗气,目光依旧锐利。 “哼!”吴远江一声冷哼,心想,一群废物,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过来要自己的命反而迟疑了起来? 他便主动出击,长剑如灵蛇一般虚晃一剑吓退右侧三人,转身捡起地上的长刀,剑右,刀左。 他运起长刀,前闪斜斩,大汉慌忙提刀格挡,另一汉子瞅准时机朝吴远江左颈斩来,吴远江潜身躲闪时,长刀向汉子咽喉刺去,汉子挥刀格开,吴远江的剑刺入他的咽喉。 五条大汉挥起刀,分五个方向向他砍来,他连忙后闪,飞身跃起,倒悬飞转,刀光剑影交织,三条大汉身首分离。 他旋转着用刀柱地,刀身发生奇异的弯曲,瞬间弹正,吴远江也如同箭一般刺向两条大汉,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这把长刀瞬间贯穿两条大汉,并借着这股力量把他们打得后退了四五步。 吴远江抽出刀闪过最后一条大汉的橫斩,飞身穿刺,一刀搠进大汉的胸膛。 吴远江喘着粗气,看着那黑衣人,黑衣人背对着他摇摇头,推门进入堂屋。 黑暗中,又出现了几十条黑影。 吴远江警觉地扫视四周,大汉们缓缓抽出长刀,慢慢逼近。 黑衣人走进堂屋,拿起一叠纸钱,烧了起来。堂中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黄双复之灵位”。 门外刀剑相交,叮叮当当,在他看来,吴远江的死,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嘭的一声门被一个沉重的身躯撞开,摔到他脚前,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一头大汉就飞身到了他向前,举刀朝他砍来。 他慌忙拔剑格挡,但手腕一凉,已经有一剑蛇一般的剑卷住了他的手腕,长刀也改变了方向,横在他颈间。 吴远江立于堂上,手中长刀映着微弱的烛光,锋芒逼人。 黑衣人的话,如寒冰,刺入在场吴远江的心:“你以为你以我的命为要挟,他们就会乖乖照做吗?他们可都是虎豹豺狼,吃人肉,喝人血,敲骨吸髓都是家常便饭。你以为他们会像你们中原武林一般讲江湖义气?” 堂下的众人,个个凶神恶煞,眼中闪烁的不是恐惧,而是贪婪。他们盯着吴远江,就像饿狼盯着即将到口的猎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鲜血溅出。 “中原的江湖义气,在这里不过是一纸空文。”黑衣人声音冰冷,他缓缓环视四周,每一个眼神交汇,都像是在说:你们的底细,我了如指掌。 吴远江手中的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发出细微的颤鸣。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一种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淡然,似乎面前这群人也不过待宰的一群猪狗而已。 吴远江笑了,仿佛从来没有这个时候对江湖最了解,说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兄弟‘,在利益面前,比谁都无情。” “我吴远江,从不把命看得太重。”他缓缓用力,刀锋割入黑衣人颈内,血顺着刀锋流出,“但你们,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怕是有三条命也不够用!” 此时,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满脸是血的汉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不……不好了,外面……”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忽然断了声音,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扑倒在门口。 一条劲装汉子跳了进来,冷冷地看着大堂里的人,他手里各拿着两个黑色的匣子,令人生畏。 吴远江看着来人,心里多了一些温暖,却冰冷着声音说道:“你来干什么?” 劲装汉子——冷风,用匣子扫过众人,匣子指向哪一个,哪一个就脊背发凉,汉子说道:“你的兄弟为了你拼命,是你你会走么?” 吴远江一如寒冰,却在那冰冷的深处,却藏着一团火:“我看他们没有一个把你当兄弟,每个人都巴不得我把你杀了,他们好争着当老大。”吴远江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个早已预见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的话,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剑,直击人心,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丝寒意。 “真正的兄弟,会拼了命救你。”吴远江看着冷风,眼睛发热,慢慢说道:“你看,我这傻兄弟,为了我龙潭虎穴也敢闯一闯!你呢?” 黑衣人——淮南帮的老大,那个曾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却显得有些落寞。 第25章 破淮南帮,忆李吟霜 淮南帮老大的目光在手下脸上游移,仿佛是在寻找什么,或许是在寻找那一丝可能的希望,或许是在寻找一个可以逃脱的借口。但吴远江的话,却让他所有的幻想都化为了泡影。 他看着他的手下,那些曾经誓死效忠的兄弟。他们的脸上,诡异地笑容浮现,那笑容中,藏着贪婪,藏着欲望,更藏着背叛。他们的眼神,被贪婪所蒙蔽,被权力的诱惑所扭曲。 “你们……”淮南帮老大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因为他知道,吴远江的话,是事实,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就在那一刻,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淮南帮的老大和手下们,仿佛被吴远江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动弹。他们知道,吴远江不是一个轻易可以对付的人物,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整个江湖的格局。 吴远江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室的寂静。 吴远江与淮南帮的老大不期而遇,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紧张。 吴远江,一个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如夜的男人。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那是对生死早已麻木的淡漠。而淮南帮的老大,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刹那间,这群人忽然同时出手,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无数暗器如暴雨般袭来。吴远江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猛地将淮南帮老大推向身前,用他的身躯挡住了那致命的风暴。空气中响起了金属破空的尖啸,飞刀、毒针、尖刺…… 等众人停下,淮南帮老大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猬一般,浑身都是飞刀毒针和尖刺,他的双眼瞪得老大,仿佛在死前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而吴远江,他毫发无损,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不败的战神。 他像鬼魅一般闪身过去,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极致,每一次出手都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他的剑,如同他的心,冷酷而无情,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每一刀都砍向必杀处,刀光剑影交织,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敌人,这些人,也不过是一棵棵草芥。 杀戮,对于吴远江而言,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达到目的的工具。他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冷酷的现实与生存的本能。 在这片江湖中,弱者只能成为强者的踏脚石。 吴远江踏入堂中,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锐利而冷酷,他环视四周,那些人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纷纷躲闪, 堂中的人,他们的恐惧, 吴远江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他的剑,仿佛与他的意志融为一体,每一击都是致命的。 他的沉默如同夜色中的死寂,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他再次出手,这一次,他的剑下又多了四五颗人头。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猩红的轨迹,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吴远江的剑,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无情而高效。 当最后一滴鲜血落地,吴远江运气振掉剑上的血,缓缓收剑入鞘,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日若再听说淮南邦为害一方,我吴某就算走边天涯海角定将淮南邦斩尽杀绝。”收剑入鞘,再身离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满堂的恐惧。冷风,他的同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多言,他们之间的默契,无需言语。 吴远江的存在,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刺破了那些弱者的幻想,让他们明白,在这片江湖中,唯有力量,才是生存的资本。 吴远江停了下来,堂中的其他人已经呆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样迅速有效的杀人方式,十几条大汉在他面前走不了两招就倒了下去。 他们眼中的恐惧,让吴远江更加瞧不起。 吴远江没有说话,又取了四五颗人头,才与冷风离去。 “大哥,他们不是已经没有战意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冷风不解地问道。 “哼,”吴远江冷笑道:“风弟,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软弱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冷风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评价,但面对吴远江,他选择了辩解:“我不是软弱,只是杀的人越多,罪孽也深重。”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提醒吴远江。” “这世上,总有些人,宁愿屈膝求生,也不愿挺直脊梁。”吴远江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利剑,直指人心,“风弟,你要记住,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今日的慈悲,或许就是明日的灾难。” 冷风沉默了,他望着吴远江,那张坚毅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也刻着无数的战斗。他知道,吴远江的每一句话,都是从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真理。 吴远江闭上那双曾洞悉生死、阅尽江湖险恶的眼睛,深邃的瞳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他语重心长地对冷风说道:“从前有个人,他以为以德报怨,世人便会对他仁慈。然而,这江湖,从不以善恶论英雄。有一天,有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执意要与他比武。那人以为,胜便是真理,却不知,真正的强者,从不炫耀其技。” 吴远江顿了顿,仿佛在回味那段过往,嘴角勾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技高一筹,点到为止,胜了那人。那人觉得他没出全力,是在侮辱他。于是,愤怒如野兽般失控,一剑穿心,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那一刻,他才明白,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对敌人,就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他们就会像恶狼一样,在你不留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这些豺狼,全杀了也不可惜。我留他们几个性命,无非是要告诉他们,就凭他们的微末伎俩,想横行江湖,还差得远。” 吴远江收剑而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化为一道幽影,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无形无相。他的声音,如同寒夜中的刀锋,“这江湖,卧虎藏龙,高手如云。连我都过不了的关卡,他们又怎能轻易闯过?以后,他们遇上真正的高手,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道寒风,穿透了冷风的心扉。冷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是对吴远江那股肃杀之气的敬畏,又是对这江湖险恶的深深忧虑。这江湖,本就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闯荡的,真正的强者,是那些能在黑暗中洞察光明,于绝境中寻得生机的人。 “大哥,我想跟你学剑法。”冷风思索良久,开口请求道。 “为什么?”吴远江没有预料到冷风会想学剑法,凭着吞天、灭世这两个唐门绝技,就已经够疾棘手 冷风挺直了脊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因为我想变得更强。” 吴远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剑法轻灵,讲究剑随身走,以身带剑,身剑随形,形随意合。” 他忽然问道:“那少年,你怎么处置的?” 冷风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那笑,既不张扬,也不掩饰,“放了。” 吴远江眉头微蹙,那双锐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在江湖中,放虎归山,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为何?”吴远江追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冷风轻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自嘲。他缓缓说道:“不过是个傻小子罢了,杀之无益。就和从前的我一样,愣头愣脑。” 这江湖中,恩怨情仇终将随风而去,留下的,只有那些曾经的故事,和那些曾经的自己。 吴远江思索了一番说道:“你还是被那个少年影响了,他说唐门武功不够光明正大,所以你想剑法?” 冷风点点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冷风轻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我知道,改变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相信,只要心中有正义,使什么功夫都不是问题。” “好,有机会我看看你的剑法基础如何。”吴远江说道。 “没有基础就不教我了吗?”冷风问道。 吴远江微微挑眉,嘴角浮起起一抹笑:“有基础教起来容易,没基础要从头教起。” “若是没有基础呢?”冷风继续追问,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那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练扎马步。”吴远江眨了眨眼开玩笑地说道。 “学剑法还要扎马步?”冷风惊讶地问道,他原本以为,剑法应该是飘逸灵动的,没想到却要从这看似笨拙的基础开始。 “合抱之木始于毫末,万丈高楼起于垒土,不管什么武功,都要从扎马步练起。”吴远江说道。 冷风沉默不语,小时候他最不喜欢练马步。 “你的伤如何?” “都不打紧。” 吴远江在前,冷风在后。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大哥,你说你从小在边镇长大,能讲讲你从前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很无趣。” “有多无趣?” “大概是你这辈子听到的最无趣的故事。” “……” “呵,我七岁上武当学武功,二十岁下山回家,我的家,被瓦刺人洗劫,我的父母,兄弟,妹妹都被胡人所杀。我从军报国,在抵抗进犯的瓦刺和鞑靼大军屡立战功,功封千户,之后从军镇逃出来,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女人,她帮我养好伤,可惜追杀我的锦衣卫也到了,我只好继续逃亡。与她分别了,已经十年之久了。” “她是谁?” ”呵,“吴远江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宝剑,就像抚摩着那个他爱的女人的脸庞,剑鞘上的纹路,仿佛是李吟霜的轮廓,每一处都铭刻着她的气息。 “她就是真正的吟霜剑客,李吟霜。”吴远江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哀伤。他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把吟霜剑法悉数传授于我,”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星辰闪烁,仿佛是李吟霜的眼眸,温柔而坚定:“还把吟霜剑赠送于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若是她死了,就让我用这把剑行侠江湖,锄弱扶强……”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沉默。 他又笑了,但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他知道,江湖路远,前路漫漫,但他也明白,只要有这把剑,只要有心中的那份信念,他就能无惧风雨,勇往直前。 “吟霜剑客,吴远江,”他轻声自语,仿佛在向自己宣誓。“我会用这把剑,继承你的心愿,维护正义。因为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她真的只是让你维护江湖正义?” “她给我这把剑时亲口跟我说的。” “也许,她只是想让你留下,也许,她只是让你看见这把剑时就会想到她,就会回去找她。” 吴远江的驻足,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他心中波涛汹涌,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终于窥见了她内心深处的柔情与渴望。他的眼泪,那最脆弱也是最真实的情素,无声地滑落。 吴远江呆滞住,深深的懊悔,他懊悔自己为何未能早些察觉,为何让吟霜,这个柔弱却坚韧的女子,承受了如此之多的沉默与等待。她的面皮薄,又如何能让她明言让他留下?他这才想通她的心思。 他的心中,此刻仿佛被万千箭矢穿刺,每一箭都刻着“傻”字。他自认聪明,却在这一刻,被自己的愚笨击垮。他曾以为,吟霜与一般女子不同,她的心中,除了柔情,更多的是侠义与豪情。他以为,这样的女子,定然不会被世俗情感所困。然而,他错了,错得离谱。现在想想,是他太傻了。 吴远江瘫软在地上,仿佛整个人都被击垮了,他的眼神里藏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夜的寂静仿佛被他的痛苦撕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冷风关切蹲下身子伏到吴远江身边关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吴远江的声音,低沉而破碎,似乎带着无限的悔恨,独自喃喃道:“吟霜,是我负了你。” “哈哈哈哈!”吴远江忽然狂笑起来,笑声里藏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每一声笑都像是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与绝望,那凄厉的笑声穿透了夜的寂静,回荡在空旷中。他抽剑狂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寒风,剑光闪烁,如同破碎的星辰。 “吴远江,你该死,你该死呀!”他狂吼,剑尖每一次触地,都像是在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这么蠢,看不出吟霜的心意。他的笑声诡异而凄厉,如同狂风中的怒涛,让人无法分辨,那究竟是痛苦还是疯狂。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他手中的剑,如同一道光,照亮了他孤独的身影。他的动作,虽然狂乱,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仿佛是在用剑尖书写着一首悲歌,一首属于他自己的挽歌。 “哈哈哈哈。”他的眼中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懊悔和绝望。 第26章 中州神算,客栈遇袭 冷风没想到吴远江竟癫狂至此。 吴远江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裂了夜的宁静。他手中的吟霜剑,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每一次挥舞都带着他的悔恨与愤怒。 终于,他停下了狂乱的舞动,剑尖指地,身体微微颤抖。冷风站在一旁,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却不敢打扰。 “大哥,你……”冷风欲言又止,他知道此刻的吴远江,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吴远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高举手中长剑,眼中的泪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吾以此剑起誓,不滥杀无辜,不为害一方,不助纣为虐,锄强扶弱,斩奸除恶,降魔卫道!” 他眼中,仿佛看见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平常女子,平时并不穿红衣,她却是个例外。 吴远江,癫狂了半日,终是归于平静。他坐在荒野间,眼神空洞,似是看穿了世间的繁华与虚妄。微风轻拂,风总是带着一股子野性,正如吴远江此刻的心境。 冷风从腰上解下水袋递给他。 他缓缓接住水袋,水凉,他仰脖狂饮,清水滑过喉头,带来一阵阵火辣。他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决绝。癫狂,对他而言,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江湖,终究是江湖,容不下一个逃避的懦夫。 “大哥,你还好吗?”冷风问道。 吴远江转过头,目光与冷风对视。两人之间,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意。“我很好,我好得很!”吴远江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忽然他像一只陀螺般旋转着腾飞起来,剑锋斩过水袋,激起无数水花,心中燃烧着不为人知的怒火。 冷风连连后退,仿佛那水可以致命。 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他这满腹的邪火却无处发泄,必然要疯。” 冷风惊讶地扭转头,不知何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影子悄然立于身后。那是一张被岁月和风霜雕刻得满是沟壑的脸,一双深陷的眼窝,瘦削的脸庞在昏黄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简直和活鬼一般吓人。 “你是谁?”冷风的语气冰冷,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这不速之客。 那人冷笑几声,声音沙哑,仿佛是岁月的风沙在喉咙里沉淀。他转身离去,哒哒哒声响起,冷风这才发现这人竟是个瞎子。 吴远江的癫狂,不过是内心深处的挣扎。江湖中人,谁又没有过自己的苦楚呢?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绝无悔可言。 他心中的邪火似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猛地刺出十几剑,剑剑正中冷风的长刀,冷风感到到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劲力冲面而来,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刚刚过去没几天。 叮的一声,长刀断为两截。 吴远江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他疯狂地在地上滚动,手中的剑也在攻击着无形的敌人,他们似乎无处不在无所不在,他胡乱挥舞着长剑,仿佛可以斩尽一切敌人。 终于,他躺在地上不在动弹,睁大了眼睛望着月空,眼泪肆意地流,那皎白的月正明。 冷风慢慢靠近他,吴远江没有动,他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 吴远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身形坚定,再无半分癫狂的痕迹。 “我们回去罢。” 冷风点点头。 吴远江与冷风回到泰源镖局停留的位置,镖队却已不见。 几番搜索,他们发现地上一堆石头里,有三颗尖锐的石头,有规则地摆成品字型,尖锐的那一角,指着西方,这是泰源镖局的标记。 两人只好循着镖局留下的暗号一路向西而去。徒步走了一二十里,仍不见镖队踪影,忽然他们看见在前面的荒野中,一座客栈悄然立于天地间,仿佛是被遗忘的时光碎片。 客栈看起来略有破败,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几个汉子站在一角闲叙家常,这里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也是消息流通的中心。他们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酒香和汗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人或醉或醒,或笑或怒,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藏着自己的故事。 吴远江和冷风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扫过四周,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们又见面了。”冷风看去,只见那瞎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对面,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你到底是谁?”冷风的声音低沉,目光凛凛。 “中州神算便是我。”瞎子的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那干枯的喉咙中挤出的,带着岁月的沧桑。 他缓缓举起酒杯,那动作不紧不慢,酒杯中的液体,是江湖人最爱的烈酒,它在灯光下泛着的光泽,仿佛是中州神算眼中那未熄的火焰,燃烧着对命运的掌控与对未知的渴望。 他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滑下,那姿态,是如此的洒脱,仿佛整个江湖都在他的脚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一种对世事的不屑,对生死的淡然。在这一刻,诸州神算不再是那个盲眼的算命先生,他成了江湖中的传说,一个让所有人心生敬畏的存在。 冷风抬手,向店家要了两碗羊肉面,七八个馒头。 小二唱个诺说四十文钱。 瞎子自顾自说道:“既然有缘,我便替两位算上一卦。”他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却对这世间的光明一无所知。他的声音,低沉而苍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捞起,带着岁月的沉重与沧桑。 他从怀里摸出一副龟壳,抖抖索索地摸出八个铜钱放进龟壳,缓缓地摇了起来,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每一次触摸,每一次摇晃,都在与冥冥之中的命运对话。 铜钱在龟壳中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短促,就像是命运的骰子在空中翻滚。瞎子缓缓摇动龟壳,那动作,既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神灵,又像是在安抚不安的灵魂。 然后撒到桌上,虽然看不见,他的手指却能感知到每一个铜钱的位置,他伸出手摸摸八个铜钱,然后指着吴远江缓缓说道:“凶。” “此乃‘阴阳’之象,代表了万物的平衡。”瞎子解释道:“你将面临一场生死之战,但只要你能保持内心的平静,便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吴远江看着瞎子那灰色的眼眸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老瞎子的双手,如同干枯的老树皮,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拾起散落桌上的八枚铜钱,每一枚都被他用颤抖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仿佛在与每枚铜钱都是凡人命运的主宰。 老瞎子的动作缓慢而庄重,每一枚铜钱的触感似乎都在向他诉说着不同的故事,他的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在变化,那是对过往的怀念,对未来的忧虑,以及对命运的敬畏。终于,当八枚铜钱都被他一一收拢到手中,他轻轻地将它们放入龟壳中,那龟壳在他手中晃动,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低语,又像是时间的叹息。 随后,老瞎子将龟壳猛地一撒,铜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跳跃着落在了木桌上,或聚或散,形成了一幅复杂的图案。老瞎子用手指逐一地摸索着每枚铜钱,每摸到一枚,他的眉头便紧锁一分,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枚铜钱上,那铜钱的位置异常突兀,仿佛是命运之神刻意为之。老瞎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他缓缓地抬起手指,指向了冷风沙哑着嗓子说道:“大凶。” 吴远江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放声大笑道:“假如你真的算得准,那我一定先把你杀了,免得你能给别人算得命比我好!” 冷风听了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中州神算不禁问:“你不想知道如何化解?” 吴远江说道:“我命既定,运由天酬,何必改命逆天?” 中州神算大笑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哈哈。阁下此难过了,必定天人天福。” 说着站起身柱着杖离去,走到门口时对冷风说道:“小兄弟,你的劫怕是过不去了。有什么想做的事趁还能做就赶紧做了罢。” 小二端着方盘走来,步伐沉重而稳健,如同他手中方盘上的两碗羊肉面,稳稳当当,方盘中还有一布包馒头,腰身微弓,把一碗羊肉面面端给冷风,另一碗端给吴远江。此时小二紧紧盯着吴远江,托着方盘的那只手里忽然射出几点寒芒。 吴远江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掀起桌子,那厚重的木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挡住了暗器,仿佛他早已预知这一刻的到来。 小二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愕,显然他低估了吴远江的警觉。 吴远江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剑光一闪,小二咽喉间便多了一条红线。小二惊恐睁大的双眼,生命之光在那一刻消逝,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客栈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刀锋割裂,凝固成了一片寂静。四周的汉子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了吴远江,仿佛他就是那块诱人的肉,而他们,是食肉的豺狼。 吴远江微微抬眼,目光与冷风交汇,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冷风心领神会,缓缓地将双手伸向腰间,那里藏着他的利刃,随时准备一击致命。 有一个汉子独坐一桌,自斟了一杯,举起酒杯饮尽这一杯。 吴远江手指一动,整张桌子盘旋着那那汉子飞去,噌得一声鸣啸,桌子一分两片,掉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那汉子享受似的脸上浮现一抹笔, 吴远江环视一圈,这客栈内十五六条汉子, 吴远江的手指轻轻一动,整张桌子在这一瞬之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盘旋着向那汉子飞去。一声尖锐的鸣啸划破了客栈内的寂静,桌子在空中一分为二,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切割,掉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遮蔽了视线。 那汉子,却仿佛置身事外,享受似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似乎从未动过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吴远江环视一圈,客栈内,十五六条汉子,他们的目光如同猎犬般紧盯着他,似乎都是冲他来的。 十几条汉子,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与仇恨,他们如同黑夜中的野兽,突然暴起发难,暗器如同暴雨般袭来,带着刺骨的寒风,意图将吴远江吞噬于这无尽的暗夜之中。 吴远江的剑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他抽剑拨挡,动作如行云流水,暗器在他的剑下被反打回去,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回巢时更加凶猛。几声惨叫,几条汉子倒地。 在暗器打来的那一刹那,冷风仿佛化身为风,轻盈跃起,整个人侧翻闪避,如同一只灵猫,轻松避开所有的攻击。与此同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飞针,如同细雨般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些汉子的要害。 剩下的汉子狞笑道:“吴远江,你的路到头儿了!” 说着举刀劈来,吴远江挥剑边格挡边用旁光扫射刚才那个独饮汉子,没有动。 只是当吴远江出剑截剑转身点剑的瞬间,那独饮汉子,却如同幽灵般突然杀出,一刀直搠而来。他知道这一群人都是独饮汉子的障儿,所以他格外那那个汉子留心。 他用两根手指,如同捏死一只蚊子般,轻而易举地夹断了刀尖。那独饮汉子脸上大惊失色,吴远江的剑不会因为敌人的惊恐而有丝毫迟疑,一剑抹过旁边一条汉子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转身龙摆尾将那独饮汉子踢飞,飞身过去一剑斩首,墙上一行红色,长剑锋鸣不止,却不沾一滴血。 剩下的大汉面如死灰,他们知道自己败了,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他们就把刀锋送进了自己的脖子。 吴远江寻着一个还没断气的汉子,用剑尖轻轻挑起汉子的下巴,“谁派你们来的?” 那汉子眼中满是恐惧,却无法掩饰内心的绝望,汉子狠狠瞪他一眼,忽然一股血缓缓从口中流出,脸也忽然变成了乌黑色。 窗外,那阵强弓弯曲的响动,如同死神的低语,让吴远江瞬间惊觉。 “小心!”吴远江低吼,他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时间犹豫,他猛地抄起一张厚重的方桌,用力抵住窗户。 刹时,强弓释放,百十枝箭如同暴雨般破窗而入,带着呼啸的风声,吴远江的方桌挡住了大部分的箭矢,但仍有几枝箭矢深深地嵌入了墙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十几波箭雨过后,吴远江想,应该是箭射完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道寒光穿透了方桌向他前胸直刺而来,他潜身后闪,是一柄长枪。 长枪一振,方桌被这劲力震成无数碎片,一条身影嘭地撞碎窗户钻了进来,那汉子眼神凛然,长枪闪着寒光。 冷风那边忽然墙与窗户一起破碎,扬起一阵尘土,一条六尺来高的汉子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五十来斤的锤子,二话不说直接抡向冷风。 第27章 怪客突袭,以一敌三 在深夜的暗影中,一道身影悄然出现,他的步伐轻盈而无声,仿佛是夜的化身。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冷漠,双眸深邃,如同黑夜中的两点寒星。 吴远江认得此人,师承杨家枪的王仁苑。 两人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对峙,周围是倒塌的墙壁和破碎的瓦砾,月光透过云层,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六尺来高的身影如鬼魅般闯入,手持长柄锤,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那锤子,沉重而有力,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风雷之声,仿佛能够击碎一切阻挡在前的东西,汉子的动作野蛮而直接,每一次挥锤仿佛都带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锤子碰到墙壁,墙壁便碎成瓦砾,锤子撞到方桌,方桌便碎成了木片。那汉子的眼神冷漠,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锤子。 他双手握着长柄锤小跳步一式月下撞钟,冷风后闪扣了一排飞针打了过去,那汉子没有任何反应,抡圆了锤子横扫冷风下盘,冷风回头一看离墙只有不足三尺,他后跃到墙上,猛地向汉子弹射而去,像一枝箭,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那汉子转身朝冷风一脚踢来,翻身小跳砸,冷风倒跃而起一手扬起,一排飞针打向汉子。 汉子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伸起手摸摸脖子,颈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条红线,鲜血泉水般汩汩地流,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王仁苑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汉子,眼中满是不屑:“你们一起上吧。”他的声音冰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人不寒而栗。他手中紧握的枪,如同他的意志,坚不可摧。 但吴远江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必,我的剑法在你之上,你不是我的对手。”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丝毫的傲慢,只有绝对的自信。 王仁苑冷笑,那声音如同夜风中的刀锋,刺骨而尖锐:“你太高估自己了。”他的枪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向吴远江发出挑衅。 吴远江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解下腰上缠着的布带,将长刀刀柄系住,另一头拴在了左手上。他淡淡地说道:“你师承杨家枪,巧了,我也学过几天杨家枪。在与杨家枪传人交手前,我心中已经无数次展开了和杨家枪的决战。你猜我赢了几次?” 王仁苑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成了针尖,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嘴上一阵抽搐。没想到吴远江竟然也知晓杨家枪法,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要与吴远江一战的决心。他大喝一声,手中的枪如同一道闪电,直刺吴远江而来。 但吴远江早有准备,他知他是虚晃一枪,后闪拉开距离,将手中的长刀掷了出去。这一掷,如同一道惊雷,让人始料未及。王仁苑大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抖起长枪,如同舞动的龙蛇,把刀拦住,然后瞬间猛地刺出三枪,每一枪都直指吴远江的要害。 吴远江抽回长刀,回身向后疾奔,闪过三枪,纵身跃上墙,借势反弹,跃过王仁苑头顶时,又掷出长刀,从这种诡异的角度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已超出了王仁苑的预料,他慌忙回枪拦拿。 吴远江已料到这一招,长刀飞了一半就被他抽了回去,他像舞流星锤一般将“流星长刀”舞得密不透风,王仁苑几次直次都被他的流星长刀弹到了枪尖失去了准头。 王仁苑高举长枪在头顶耍个枪花,双手握定长枪弓步点刺,瞬间刺出七八枪。 吴远江只是逃,并不与其交锋,王仁苑也有些怒气,跃步挺击,吴远江侧身闪过,迅速转身掷刀,王仁苑进步拦拿,枪身卷住流星长刀,随即进步贴身枪花,把整根长枪舞得呼呼生风,长枪也把黑布缠满了枪身,转身一脚踢向吴远江腹间。 吴远江跃起运掌压那汉子的腿势,借力飞跃,顺势丢掉流星长刀。 王仁苑大喜,吴远江这么大的破绽必死无疑,他就势捅出数枪。 吴远江抽出长剑旋转着应对,每一剑都击在枪尖,力刚刚好,使枪尖的准头偏离三四分。 刹那间时间好像慢了下来,王仁苑的眼睛里开始慌乱了,他从小习枪已有二十余年,从来没有人能用剑改变他的枪头方向,二十余年来,吴远江是第一个能用剑克制他的长枪的人。 从来没有人用剑克制长枪,这句话贯穿王仁苑从小到大的武学生涯。 他也曾好奇地问师父为什么,师父只是淡淡地说,以长剑破枪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十个剑客挑战枪客都是九死一生,剩下的那个半死不活。 只是一个瞬间,吴远江就如同鬼魅一般提剑格开长枪,转身横斩,王仁苑来不及躲,只好跃起避开这一击,长枪顺势下砸。 吴远江侧身闪过,王仁苑抓紧时机刺出五枪,每一枪都直指吴远江的要害。 吴远江旋肩拧腰,运剑翼蔽前身。 王仁苑见攻击失效,跃起挺枪直刺,吴远江的双脚还是没有移位,以剑身接下这一刺,只是在枪头碰到剑身的那一瞬,转身前移斩颈。 王仁苑的瞳孔逐渐放大,整个人轰然倒地,人头滚出五六尺远,颈间的血喷出了一两尺远。 吴远江振掉剑上的血收剑入鞘。 “风弟,你没事吗?” 冷风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看吴远江以剑破枪竟看得呆了。 “啊?我没事。” 吴远江放下心来,说道:“那咱们出去看看。” 冷风点点头。 吴远江信步踱出门外,刚出门,就有二十几张强弓瞄准了他,刹时几十枝利箭朝他射来。 吴远江大惊,又缩回屋里,透过窗户的小洞,看到一个手搭在刀柄上的汉子,似乎是首领。 吴远江指指方桌,指指自己,又指指窗外,冷风心领神会。 目测了一下窗户,似乎比方桌还要小一圈。吴远江捡起那长柄锤,运起击破乾坤般的劲力,奋力击碎了两扇窗户间的那段墙。 整座客栈的大梁沉重地响了起来,似乎还伴着一声喀嚓声。 起初是一团黑色的东西破窗而出,那首领一刀格开,黑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他们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一个长八尺宽八尺的暗红色影子从客栈缺口处直冲出来,撞碎窗户木框的时候,整间客栈吱的一声沉响整个倒塌,一条黑影破顶而出。 那暗红色影子走近方认出不过是一方桌子,那首领抽出长刀一刀将红桌一分为二。 在方桌一分为二时,首领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刹那间他看到一柄小孩人头大小的铁锤也正好砸穿方桌,朝他面门而来,他赶忙举刀格挡。 叮的一声响长刀碎成不知道多少段,那铁锤也深深地嵌进了首领上半个脸里,瞬间脑浆四溅。 当然是吴远江,他抛开沉重的铁锤,左手长刀右手长剑,旋风一般扫灭十几条弓箭手。 刚刚破顶而出的冷风手里扣了几排飞针,瞬间打出,十几个弓箭手应声倒地。 吴远江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不远处,忽然树丛间走出三条黑影不紧不慢地鼓着掌,边朝吴远江走过来。 “吟霜剑客的表现果真精彩!” 吴远江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眼神射向三条黑影。 他立于荒野之中,衣袂随风轻扬,他的眼神如同深渊之下的寒潭,深邃而冰冷。他的剑,藏于鞘中,却仿佛随时准备破鞘而出,一击致命。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抹淡然,那是经历无数生死后,对一切的超脱。 三条黑影,一个戴着毒蛇面具,一个戴着狗头面具,一个戴着猴头面具。 在月光下,吴远江与几人的眼神交汇,如同两股寒流碰撞,激起一片冰冷的雪花。 狗头面具人向吴远江微微颔首,吴远江也颔首还礼。 虽然双方即将展开无情的厮杀,但江湖人的礼仪也不可或缺。 “吴远江。” “魏大狗。” “久闻吟霜剑客大名,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剑客已经倒在你的剑下,今天我来试试你的剑是否锋利。”狗头面具人,慢慢朝吴远江走来,缓缓说道。 吴远江大笑:“你真叫魏大狗?哈哈哈哈。” “当然!” “着实可爱!” 剑光一闪,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两人的剑,如同两条游龙,在空中交缠,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片火花。吴远江的剑,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吟唱着寒霜的歌,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死亡的寒意。而对方的剑,同样快,同样狠。 魏大狗一剑朝吴远江左眼刺来,吴远江立剑格挡,吟霜剑卷住了魏大狗的剑格,他转身长刀斩颈,魏大狗瞬间头颅飞落。 吴远江收剑入鞘,蹲在魏大狗身旁,用大狗的衣服擦拭长刀上的血迹。 蛇头面具人对着猴头面具人作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你老兄先请!” 猴头面具人也对着蛇头面具人作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还是老弟你先来!” 别人都是争先去抢做一件事,他们俩则是争着让对方先去和吴远江决战。 先出手的遭秧,后出手的更有利,可以观察吴远江的招数,构想破解这些招数的办法。 “你们俩个一起上吧!”吴远江淡淡地说道。 两人的眼神交汇,彼此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几乎同时出手。 蛇面具人,那身影如同夜色中游动的黑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看似寻常的木杖,他手腕一抖,木杖如同灵蛇出洞,直取吴远江的要害, 猴面具人动作则更为诡谲多变,他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条软鞭,那鞭如同有了生命,舞动间带起呼呼风声,直袭吴远江。 吴远江身形一晃,如同游鱼般滑过木杖的封堵,剑尖指向对手咽喉。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柔软的黑影如同毒蛇出洞,从侧面袭来,正是那条软鞭 吴远江心中暗叹,这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他脚尖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旋转着后退,剑尖拨过木杖,木杖击向软鞭,硬是封住了软鞭的攻势。 与此同时,木杖再次挥来,直指吴远江的胸口,攻势凌厉而果断。 吴远江嘴角微翘,今天的战斗让他非常愉悦,他左手长刀一撩,击开木杖。 木杖与长刀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吴远江借力一跃,身体如同大鹏展翅,凌空翻滚,避开软鞭的再次攻击。他的剑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直指猴面具人的心脏。 忽然蛇面具人的木杖嘭地碎裂,木杖前端露出一尺长的锋刃,无情地朝吴远江右臂刺来。 恰好此时猴面具人的长鞭挥舞过来,缠住了吴远江的软剑。 在那片月明星稀的天幕下,吴远江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是生死的边缘。蛇面具人,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他的木杖自左下往上,捅向吴远江的右臂。 与此同时,猴面具人的长鞭如同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吴远江手中的软剑。 吴远江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瞬间就洞察了两人意图,他肌肉在瞬间紧绷,蓄势猛发,右臂后拉,左手长刀反撩。就在蛇面具人木杖即将捅向吴远江极泉穴时,忽然碎裂,木杖顶端露出一尺来长致命的锋刃,此锋芒毕露,直取吴远江的要害。 长刀锋刃过后,软鞭断为两截,断鞭在空中飞舞,如同破碎的梦,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吴远江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对敌人的无情。 木杖锋刃即将触碰到吴远江的刹那,吴远江旋肩闪避,蛇面具人大惊,因为这一杀招他已用了无数次,他管这一招叫木杖疑蛇,因为有很多人在里外时被草里的枯杖吓到过,以为是可怕的毒蛇。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招找个措手不及,他想撤杖回手再攻时,发现他的木杖纹丝不动,因为他的毒蛇上缠了一条毒蛇——吴远江的剑已经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木杖锋刃,钢刃与钢刃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吴远江用力一拉,左脚用力朝蛇面具人腹部踢去,攻势如破竹,却在最后一刻化为乌有,那蛇面具人仿佛能预知他的每一丝动作,松手放开刃杖身后闪避,吴远江的左脚踢空,却也未失态,迅速调整重心,目光如鹰,紧盯着两人。 三人站定,蛇面具人手里多了一柄铁箫,通体漆黑,箫身泛着幽幽寒光,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 猴面具人则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剑,四尺来长,剑身约三指宽,剑身似乎由几十上百个碎片组成,碎片与碎片间用牛皮筋串接,剑尖却锋利异常,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猴面具人首先发难,他攻击灵巧,怪剑如银蛇起舞,剑身扭曲如鞭,时而攻左时而攻右,每一击都精准而狠辣,让人难以捉摸其下一步的动向。 吴远江心里吃了一惊,这个人似乎也懂一些吟霜剑法,攻击路数与他的吟霜剑法几分相似。 两人分散开来,一左一右,怪剑攻向吴远江下盘,铁箫攻向胸口。 第28章 怪异蛇剑,怪异蛇人 吴远江立于风中,他的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凝视着眼前的怪剑,那剑仿佛蕴藏着不为人知的诡谲力量,令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猴面具人握着那把由无数碎片串连而成的怪剑,剑尖锋芒毕露,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吴远江颇为忌惮这柄怪剑,剑法路数不可测,只能凭反应来应对。他唯有依靠本能与反应,方能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求得一线生机。 吴远江的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旋风,凌空跃起,手中流星长刀如同破晓的流星直指猴面具人咽喉,攻其必救,右手长剑则飞快地点向蛇面具人的手腕,借机缠住铁箫。 吴远江深知,面对这柄来历不明的怪剑,任何预设的剑法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猴面具人面对吴远江这凌厉的一击,却只是微微侧身,那柄怪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流星长刀的攻势。 吴远江的长剑卷住铁箫时,这铁箫中竟弹出一片三四寸长的锋刃,蛇面具人不仅不退,反而推着铁箫朝吴远江心口刺来。 吴远江心中一凛,这猴面具人不仅剑法诡异,更兼有蛇面具人的铁箫攻势相辅,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右手扬起,用剑身挡下铁箫锋刃的致命一击,左手流星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与那怪剑在空中交锋,每一次碰撞都激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吴远江冷哼一声,这柄怪剑不是很好对付,他将流星长刀舞得飞快,攻其一点然后将流星长刀拉回。 猴面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吴远江策略的变化,他的攻势变得更加诡异莫测,怪剑在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怪剑和流星长刀如同双龙戏珠,一攻一守,一进一退,与吴远江的流星长刀交织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猴面具人的攻势忽然慢了下来,吴远江得以有半口气喘息的时间,蛇面具人用铁箫疾速点戳,他用吟霜剑的剑尖击打铁箫锋刃,使其偏离原来的攻击方向,同时向蛇面具人刺出三剑,蛇面具人兵器虽短却也能觉着应对。 猴面具人将剑收回,目光一凛,猛的一剑戳来,四尺来长的剑忽然变成了六尺长,吴远江偏头闪过,差点被一剑取了咽喉。 他凌空旋转起来,流星长刀借着旋转的速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飞向蛇面具人,吟霜剑也借着这速度飞快撩起,击在怪剑锋刃上把怪剑弹到了一旁。 蛇面具人猝不及防,流星长刀直直劈在他右颈,他的头无力地耷拉下去,血沙沙地喷射而出。 猴面具人的怪剑,如同银蛇出洞,时而柔韧如鞭,时而锋利如刃,时而化作千点星光,时而汇聚为一刃,每一剑,都仿佛能撕裂空间,每一击都精准狠辣,每一式都诡谲十分难以预测。 不过吴远江似乎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嘴角浮起一抹笑来。 怪剑两次化为千点星光,瞬间增长至六尺,剑尖飞向吴远江的咽喉。 吴远江偏头躲过,吟霜剑适时地个钻进了怪剑剑尖后面的第一个缝里,将怪剑卡得死死的,就好比拿住了一条蛇的七寸。 猴面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他用力抽回怪剑,那怪剑忽的又从六尺变成了四尺。 刹那间,吴远江整个人似乎也被拉了过去,猴面具人运起劲力左手成拳,向吴远江胸口打来。 吴远江在空转身,左手倒提了长刀横斩过去。 刹那间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猴面具人抽回拳头,疾步后退,企图躲开这致命的一刀,若是他不放手丢开这怪剑恐怕就别想活着。 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吴远江那一刀空了。 猴面具人弹出一丈开外,吴远江颇感意外。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吴远江看着这把怪异的剑,不由心里赞赏。 猴面具人冷冷地说道:“蛇。”出乎意料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吴远江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一幅猴子耍蛇的场景,不由笑道:“猴子耍蛇不怕被蛇反咬一口?” 蛇面具人反驳道:“猴子本就是耍蛇的高手,只是你未曾见过而已。” “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两人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猴面具人问:“你不杀我?” 吴远江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直视着眼前的敌人说道:“把面具拿下来,或许我还会饶你不死。” 猴面具人冷笑了一声,她的笑声中带着一种决绝说道:“死就死,要取,你就杀了我自己取!” 话音未落,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吴远江,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短剑,一剑朝吴远江胸腹刺来。 吴远江左手一抖,流星长刀划着一道长弧,如同夜空中最快的星飞快地扫过猴面具人的脖颈,动作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刀锋的轨迹,只留下空气中一抹寒意。 猴面具人的动作瞬间凝固,整个身躯嘭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头颅滚落一旁,与身体分离,颈间的血也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也染红了吴远江的眼。 他缓缓伏下身,揭开了那冰冷的猴面具,面具之下,是一个畸形扭曲的脸。 吴远江的眼神中没有同情,只有无尽的冷漠,如同刀锋一般锐利。他凝视着那张脸,仿佛在寻找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轻轻摇头,转身离去。 这把怪剑,一两斤重,似乎也十分趁手,不由兴起,舞了一套七星剑法,十分欢愉。 只是这柄怪剑,骤然停住时,剑尖不会颤动,剑身也不会发出剑鸣的声音。 吴远江向远处的冷风招招手,说:“咱们上路罢。” 冷风点点头。 月色依然如霜,两人并肩而行,呼吸吐纳走路步调完全一致。 走着走着吴远江说道:“总镖头让全队吃过饭便休息,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起来赶路,确实可以避开一些危险,只不过盯着鱼的猫儿,也是夜里行家。” 吴远江的双眸忽然犀利了起来,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捕捉着每一丝风吹草动。他的脚步轻盈,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当“前面有人”这句话从他紧闭的唇间挤出时,空气仿佛凝固,连时间都为之暂停。 冷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与吴远江并肩而行,悄无声息地向前走,看到那中州神算竟躺在树下,睡得香甜无比时,冷风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几乎要将短刀掷出。 “这个老东西!”冷风低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睡梦中的敌人撕成碎片。 吴远江的手如同一道闪电,稳稳地按住了冷风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冲动:“倒也不像是他安排的人。” 中州神算的鼾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警觉,仿佛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咫尺。 月亮如同一位羞涩的女子,悄然隐入了云的帷帐,夜色随之深沉了几分。 吴远江伸了个懒腰,那动作里透着几分慵懒,几分不羁,仿佛这世间的一切规矩都不足以束缚他。他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对冷风道:“要不咱们也歇会再上路?” 冷风眉宇间总挂着警惕,心中不禁疑犹:“大哥,你不怕……” “怕什么?”吴远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里藏着几分狡黠,几分自信,“夜深人静,我也有几分倦怠了。” 吴远江斜倚着大树,闭上了眼睛。 冷风不解,但也完全放不下心来,他跳上树枝,在手上绑个套,紧紧缚着树枝。 吴远江当然不会睡着,因为怀疑一旦有了开始,便会不断的生长,不把这个怀疑弄明白,他恐怕心里永远会有一个小疙瘩。 他闭目养神躺在树下,心里想起那年的合欢树花开,花香洒满了街道,人们驻足观看,孩子们跑着蹦着发出阵阵欢呼。 忽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隐隐传来阵阵血腥,他猛地坐起来,把中州神算翻过来,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颈间两个细微的小孔流出了黑血。 “冷风!” 冷风正梦见和唐二小姐在逛花街,四周是繁花似锦,笑语盈盈。然而,一声低沉的呼唤穿透了梦境的温柔,忽然被叫到名字,他猛地惊醒过来。 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他从树上跃下,目光落在地上那具静默的尸体上。 一个死人,穿着中州神算的衣服,柱着中州神算的拐棍,这个死人,却不是中州神算。 冷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缓缓走近尸体,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面容安祥,除了左颈两个黑孔,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似乎死在了睡梦中,死亡的原因应当是中毒身亡。 “从毒针发射的位置来看,就在这棵树上。”吴远江站在死者脚边的位置,指着两三丈外的一棵树说道。 冷风不由后怕,刚刚他竟沉沉睡去,完全没有发觉有一个怪人近在咫尺。 吴远江不由笑起来赞叹道:“这人的武功相当高明,就连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还好他要杀的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要杀的不是你?嘻嘻!”一声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不男不女,不阴不阳。 一团黑影忽然从树上窜下立在吴远江面前,一张脸涂得煞白,眼窝和鼻子涂得乌黑,嘴唇也涂得乌黑,但却画上了白色的牙齿,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一具骷髅一般。 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带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气。 怪人吐出腥红的舌头,舔舐着手中的尖刀,那一尺来长的舌头淌着红色的液体,脸上带着半哭不笑死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吴远江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你在树上呆了多久?”他问,声音低沉,如夜风掠过枯枝,带着一丝寒意。 “一个时辰。”对方回答,声音平淡,却如同刀锋般锋利,没有多余的字眼,简洁而致命。 “你来了多久?”吴远江追问,他的表情凝重,如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每一道风声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前奏。 “你的废话还真不少。”怪人淡淡地回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一种对生死早已麻木的轻蔑,对吴远江的挑衅更像是在回应一个无聊的玩笑。 “谁让你来杀我的?” “人头当铺的人头榜上你的人头已经卖到一万两了。”怪人的声音如同寒冰,冷酷无情,仿佛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但那故事的主角,正是面前的吴远江。 一万两银子,这在江湖上,足以让无数人为了财富而疯狂,足以让无数怪人为了名声而行动。 “一万两,呵。”吴远江轻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看来我吴远江在江湖上的名声,还真是值点钱。”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自嘲,也带着一种对命运的无奈。 怪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尊雕塑,沉默,却充满了威胁。 “你叫什么名字?”吴远江突然问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好奇,他想知道,这个敢于挑战他的人,到底是谁。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怪人淡淡地回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漠然,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有留恋。 “代号也好,名字也罢,我吴远江从不忘记任何一个对手。”吴远江的声音变得低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机,“既然你敢来挑战,那我吴远江,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如同两尊对立的雕像,一个沉稳,一个冷酷,他们的眼神中,都藏着对彼此的警惕和杀机。吴远江,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此刻,却面临着一场生死较量,而他的对手,是一个连名字都不愿透露的怪人。 吴远江笑了,话语中带着一种对生死的淡然,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要是我朋友,我心甘情愿把头割下来给你拿去换钱。” 那怪人活鬼一般阴森森笑了起来:“现在我和你交个朋友还来得及吗?” 吴远江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你要能吃我三剑,拜把子都行!” 那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我可不敢!名剑榜排名第四的吟霜剑客,谁惹得起?” “那你还不滚?”吴远江的语气更加冷厉,剑尖轻轻一抖,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他的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紧紧锁定着怪人。 怪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轻笑一声:“这糟老头子的脑袋我想拿走,毕竟主雇也是花了钱的。” “只可惜你眼瞎杀错了人,这人的头拿回去,你也赚不了半文钱。”吴远江的话,字字如铁,掷地有声,不带丝毫情感,却让人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意。 怪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可能,我跟了他一天一夜,不可能!” 说着疾步奔来,离吴远江三尺时悄无声息地从袖中射出七枝箭,直射吴远江的心脏! 第1章 吴远江谋反案(一) 长城,边塞,未时一刻,沙漠戈壁上除了零星的枯草,什么也没有。 长城上的守军正在巡视,突然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停住脚步,三百步外一座几十丈高的小丘岭上,他发现了一个大约三栗米大小的黑影。 守军眯起眼睛,仔细查看,风吹得他的眼睛生疼,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黑影。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一个骑马的胡人斥侯! 他的心跳加速了,但声音却沉着冷静,对着城下正在烧水的兵士喊道:“快,快去禀告总兵,发现胡人的斥侯了!” 城下的兵士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连忙拿起纸笔,在一张纸片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然后卷成一卷。他从鸽笼里取出一只白鸽,将纸卷放入鸽子脚上的小筒中,盖好盖子,轻轻一抛,鸽子便展翅飞向空中。 那训练有素鸽子,像是懂得了这份军报的紧急,它振翅疾飞,向着五里外的总兵营帐赶去。 王总兵正坐在案前查阅公文,忽听帐外鸽子咕噜声响起,站起身走出帐外。 一根丁字型的木架上,已经停了一只鸽子,王总兵伸手取出鸽子脚上的小筒里的字条,上书几个小字:“急报,长城第九段发现敌军斥侯!” 王总兵眉头皱了起来,回帐踢醒磕睡的小吏,以一种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说道:“擂鼓聚将!” 小吏忙跳起来去命鼓击鼓聚将。 鼓槌落下,鼓声如雷,军鼓声洪亮通透震彻人心,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唤醒了整个军营。这是集结的信号,是战斗的号角。 不消半刻,王总兵帐中就站满了各个军校。 诸军行礼,王总兵举手示意免礼。 他扫视一圈,诸军到齐,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总兵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王总兵拿起长鞭挑开蒙着布的沙盘,沙盘上早已经部署好各部军力,每一下小木牌都代表一支军队。 王总兵指着沙盘说道: “左、中、右三位操守各领麾下三千兵士防守长城左段、中段和右段。 柳副总兵领军三万防守东城最东段。 吴参将领军两万防守长城最西段。 赵参将领军两万在长城左段墙外三里驻扎。 胡参将领军两万在长城右段墙外三里驻扎。 刘千户和王千户各领一千兵士在长城中段两翼的墙外一里驻扎。 苟千户、耿千户、伍千户、侯千户、仇千户、王千户、盛千户、葛千户、单千户九人各率一千兵士,列九方阵迎敌。 游击将军,引轻兵五百去长城九段附近抓捕鞑子的斥侯。 吴守备率军两万守备长城左段,柳守备率军两万守备长城中段,胡守备率军两万守备长城右段。 我亲率三万精兵在中段备敌。 王镇抚调运粮草,策应各部。 赵把总和王把总监察全镇,以防敌军奸细趁乱纵火破坏。” 诸军齐道:“遵命!” 王总兵顿了顿,向坐在一旁的监军问道:“王监军,不知下官这样部署,监军可有异议?” 王监军脸色惨白,用一方丝帕捂着嘴咳嗽了一番,嘴巴一张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本监军来时就和总兵大人商量好了,本监军负责内务,总兵大人负责军务,军事当由总兵大人作主,”又咳了几声说:“另外,本监军身体不适,希望以后的军务不要烦忧本监军。皇上怪罪下来由本监军一力承担。” 王总兵欠身道:“是是是。那以后擂鼓聚将时监军不必前来,下官整理好军务细则送予监军查阅。” 王监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这样甚好。那本监军告辞了。” “恭送监军!” 送走了王监军,王总兵再次环视四周,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命令:“各位可有异议?没有异议就立刻出战!两个时辰内我要看见各位都已到达指定位置!” 众军的声音再次响起,坚定而有力:“无异议!” “各位一定要严守军令,违者斩立决!”王总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众军的回答如同一人,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和忠诚。 随着王总兵的一声令下,整个军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的身影穿梭如一群群夜行的猛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战鼓的隆隆声中,弓箭手们迅速地检查着自己的箭矢,每一支箭都被小心翼翼地插入箭筒,每一张弓都被拉满又松开,确保它们随时都能发挥出致命的威力。 骑兵们则在马厩旁忙碌着,他们轻拍着战马的颈项,低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战斗。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它们踏着蹄子,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鸣,似乎在回应着士兵们的期待。 步兵们则在铠甲的碰撞声中穿戴整齐,一件件铁甲被披挂在身,一顶顶头盔被稳稳地戴在头上。他们检查着自己的刀剑,确保每一次挥舞都能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辎重兵们则在营地的另一边忙碌着,他们将粮食、草料、药品等物资迅速地装上马车,确保前线的士兵能够得到充足的补给。 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决心,他们知道,今夜胡人可能就到了,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片土地,去捍卫自己的家园。 王总兵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每一个忙碌的身影。他知道,这些士兵,这些将领,都是他的骄傲,是大明的骄傲。 这两个字如同晨钟暮鼓,响彻整个军营。士兵们齐声应和,他们的身影开始移动,形成了一条条长龙,向着长城的方向进发。 马蹄声、脚步声、铠甲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雄壮的出征曲。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游击将军吴远江率领他的五百精骑飞一般地朝长城九段塞口而去,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如同一群狼一般冲出长城。往北奔驰了十五里发现一里外一座沙丘上发现鞑靼人的斥侯小队约四五十人,吴远江命两个百户秘密从两翼包抄,计算差不多了,他率领三百精骑往斥侯小队慢跑过去。 马蹄扬起的沙土引起了斥侯小队的注意,他们停止休息,翻身上马,立刻逃离。 吴远江连忙命三百精骑疾驰追赶。 追了约二里地,左右两翼包抄的两队人马已经拦住敌军斥侯小队战在一起。 吴远江三百精骑赶到时已经有半数被箭射翻在地,剩下的二十几人还在顽强抵抗。 吴远江张弓搭箭,三箭三杀,他策马冲过去,一刀振掉斥侯小队长的武器,橫在了小队长脖子上。 吴远江用鞑靼语大喊道:“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所擒,快快下马投降!” 鞑靼人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凄凉,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那金属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是战败的沉重回响。他们下马,受缚,如同秋天的落叶,无力而又无奈。 吴远江站在鞑靼斥侯小队长面前,他的影子在血色残阳下拉得很长。 “你们是谁的部队,这次有多少人来?什么时候进攻?”吴远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肃杀凛烈的感觉,“说实话,就饶你一命。” 鞑靼斥侯小队长的脸色苍白,他看着吴远江,眼中眼睛里满是恐惧。 因为他听说汉人抓住鞑靼人都会剜眼挖心斩下头颅,尸身扔到野外喂狼,十分恐怖! “我们是白鹿王麾下,”小队长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白鹿王领军三万,在五十里外的青台原驻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前来,是因为草原大旱,瘟疫横行,我们死了很多人,牲畜也成群成群的病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伤,一丝无奈:“若不是没有活路,没人愿意与中原王朝为敌啊。” 吴远江看着小队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三万军队,都是什么人?”吴远江又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 小队长叹了口气,他看着远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有的是我们族中的勇士,有的是被瘟疫逼得走投无路的牧民,还有一半是老弱妇孺……” 吴远江沉默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带他下去。” 他想了想命令吴百户:“带着你的人,把这一干人押送到总兵大人帐前。我再带领这四百轻兵去查看一番,以防有诈!” 吴百户领命道:“是!将军小心!” 吴远江点点头,他转身,望着天边的残阳,不到半刻天就要黑了。 吴远江带领人马向北奔驰而去,宛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一座小沙丘之后。 奔驰了一个时辰后天黑了,他们没有点火靶,以防被敌军发现。 天完全黑了,星光稀疏,没有月光,但他们的眼力却如同夜行的野兽,锐利而准确。先后发现了三队巡逻兵,吴远江令战马卧下,巧妙地躲过,就像是沙漠中的风,无痕无迹。 翻过一座小沙丘,终于发现了鞑靼大军的营地。 吴远江数了数,大帐篷进进出去大约每个有十二人,小帐篷住的是老人女人和孩子,每个大约四五人,小帐篷约有三千,大帐篷约有一千五六百,合计了一下,精兵约有一万八,老弱妇孺约有一万五。营地北边还有一座大围栏,圈养着数万头牛羊。 星光稀疏,月光黯淡,王总兵望着烽燧,夜难眠。 当初他夸下海口,如果部署他的十数万大军,可当二十万敌军于长城之外。 然而,时间如白驹过隙,上一次击败胡人的五万大军,已是七年前的事了。岁月流转,人事更迭,不知道这次胡人来犯的军队又有多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强大。 夜深了,军帐中灯火通明,王总兵仍在案前沉思,忽然帐外一阵骚动,打破了夜的宁静。一条大汉闯了进来,如同夜里的一股狂风,伏在案下,声音急促而有力:“启禀总兵官,末将探察敌军归来!” 王总兵挥手示意免礼,他的目光如炬,照亮了这条大汉坚毅的面容。这条大汉,正是吴远江。 吴远江站起身,他的身躯挺拔,如同苍松,他将所探军情一一汇报,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每个细节都详尽无遗。 王总兵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大喜道:“很好,叫你的人持续探察敌军,若有异动立刻来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一丝期待。 吴远江站起身将所探军情一一汇报。 王总兵大喜:“很好,叫你的人持续探察敌军,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吴远江道:“是!”他的回答简短而坚定,如同他的剑,锋利而直接。 吴远江吩咐三个百户,轮番去探察敌情。 安排完军务回了帐,吴远江便疲惫地睡着了。他的睡姿并不优雅,却透露出一种战士标准的疲惫。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终于可以放下紧绷的神经,享受片刻的安宁。 第二天,天刚破晓,军营便已苏醒。点卯的鼓声在晨雾中回荡,兵士们迅速集合,开始了新一天的刻苦操练。 操场上,军官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激荡着士兵们的热血。刀光剑影中,他们的身影快速移动,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挡格,都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 吴远江站在自己的营帐前,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刻苦训练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然后,他转身进入帐内,遵照王总兵之命,开始细细地撰写奏报。 笔尖在纸上舞动,墨迹如行云流水,他将昨夜探察的军情,一一详细记录下来。 奏报完成,吴远江将其仔细折好,放入一个公函中。 他拿起公函,前往监军的营帐。还未入帐,便听见一阵阵咳嗽声,那是王监军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 他走到监军的帐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朗声说道:“末将吴远江,有紧急奏报呈送监军大人。” 咳嗽声停了停,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帐内传出:“进来吧。” 吴远江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帐内,王监军卧在榻上,他的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一方丝帕,不时捂着嘴咳嗽。 吴远江上前行了一礼,然后将竹筒递上:“监军大人,昨日末将探察敌情的奏报,请大人阅览。” 王监军的咳嗽声在帐内回荡,如同残叶在秋风中颤抖。他详细阅读了奏报,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 “本监军已经知晓,你退下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沉重。 “监军大人,末将告退。”他的声音平静,就像他的人,无论面对何种风浪,总能保持冷静。 吴远江微微颔首,他的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情绪,转身,退出帐外。 监军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帐外,阳光已经穿透了晨雾,照亮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吴远江走出帐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皮甲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白云悠悠,蓝天如洗。但在他眼中,这片宁静的天空下,却隐藏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吴远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吴远江的脚步刚要跨出营门,却被一声刺耳的“慢着!”硬生生截住。他转过头,冷眼瞧去,只见一个黄脸无须的太监,身着华服,却掩饰不住那一脸的狡诈与贪婪。 太监的嘴角挂着一抹谄媚的笑,他的目光在吴远江身上溜来溜去,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吴将军,这么急着走,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吴远江眉头一皱,这厮的恶名在军中早已传开,是个贪婪成性,专好敲诈勒索的小人。 吴远江心中冷笑,与此等小人争执,只会让自己陷入无谓的麻烦。他淡淡地说:“我还有军务在身,告辞!” 太监却不依不饶,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吴远江的去路:“吴将军,听说将军探察敌情有功,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吴远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明白了太监的意图,原来是想讹些钱财。他冷冷地说:“军中不比其他地方,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好。” 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贪婪所取代:“吴将军,你这是不给面子了?若我在王监军面前揭发你谎报军情,你可会得个斩首的下场。” “在我看来,你不过是王监军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吴远江的声音冷冽,如同寒冰刺骨,带着明显的厌恶和不屑。 太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暴躁起来:“你敢骂我是狗?好大的胆!”他的手指几乎要指到吴远江的鼻尖。 吴远江不再理会他,他知道,与这样的人多说无益。他冷哼一声:“哼!你若再敢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太监被吴远江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吴远江趁机大步离去,留下太监在原地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第2章 吴远江谋反案(二) 点卯过后,吴远江正站在校场上,他的四百精骑列阵于前,马匹嘶鸣,士兵们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吴远江的身影挺拔,他的目光在士兵们身上一一扫过,他们正在操练骑射,一百兵士在一瞬间将一百支箭射出三十丈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要求战马步伐一致,在马蹄落地的一瞬间松开弓弦把箭射出。 韩百户一声喝道:“放!” 一百枝箭离弦射向空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后,将三十丈外的五十个箭靶射得满满当当。 吴远江看过之后十分满意。 突然,一匹快马急驰而至,马蹄声打破了操练的整齐。一名传令兵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递上王总兵的手令。 吴远江接过手令,展开一看,命令简洁而明确:“速去军器制造局接收铠甲一百副,送至军备库。” 他立即点了韩百户带着一百精壮军士。 “你们,跟我来。”吴远江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策马前去,穿过军镇的街道,直奔军器制造局。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战鼓在心中敲响。 军器制造局内,炉火熊熊,铁锤声声,工匠们正在忙碌着打造武器铠甲。吴远江到达后,出示了手令。 “遵照王总兵钧令,小将前来接收一百副铠甲。”他的话语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 军器制造局监造看过王总兵手令,立即命人工匠们将准备好的铠甲搬出。这些铠甲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每一具都是精心打造,坚固无比。 吴远江亲自检点了铠甲,却发现多了五副,不由疑惑:“监造,为何多了五副铠甲?” 监造笑道:“我制造局工匠日夜赶工,想得是不要误了工期,没成想超期完成还多做了五副,既然做了一百零五副铠甲,那就请将军一并归入武库。” 吴远江的脸色一沉,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直指监造,声音冷硬:“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马虎。” 监造感受到吴远江话语中的分量,他知道这位将军不是在说笑。 “王总兵亲令末将收缴一百副铠甲入武备库,”吴远江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像是铁锤敲在铁砧上,铿锵有力,“绝不可少一副,也不可多一副。” 他停顿了一下,犀利的眼神直射监造官。 “军令如山,”吴远江的声音再次响起,“儿戏不得!” 监造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吴将军,我这就命人回收五副。” 吴远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向铠甲,开始亲自检点一遍。挑出五副后,又重新点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副。 “装车。”吴远江简洁地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中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有决断和效率。 军士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将铠甲一件件装上马车。 吴远江一挥手,这个动作简单而充满力量,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战鼓的低鸣。 “出发,去军备库。”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铠甲在马车上稳稳当当,随着车轮的转动,缓缓驶向军备库。吴远江骑马领头,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如同夜色中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军备库的大门前,两个守卫持枪而立,他们的眼神坚毅,仿佛两尊不动的石像。看到吴远江一行人的到来,守卫们立刻打开了大门,沉重的门扉缓缓开启,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铠甲入库。”守卫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中回荡,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为马车让出了一条通道。 吴远江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军士们便开始将铠甲一件件卸下,小心翼翼地搬运进库房。每一副铠甲都被安置在指定的盔甲架上,整齐划一,就像是等待着检阅的士兵。 库房内,火把的光芒跳跃,映照在铠甲的铁片上,反射出幽幽的寒光。这里存放着军中的精锐军器,每一具铠甲都关系到战士的生命,关系到战争的胜负。 吴远江走进库房,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拉长。他再次检查了一遍铠甲,确认每一副都放置得当,没有任何疏忽。 检查无误后,吴远江转身走出库房,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守卫们随即关闭了大门,将库房重新封锁,确保武备库的安全。 “铠甲入库完毕。”吴远江对守卫们说道,翻身上马,马儿嘶鸣,吴远江带领着这一百军士,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缓缓涌出了军武库的大门,向营地前进。 临近午时,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街道上,引的兵士们纷纷抬头观看。 一行车马从路那边缓缓赶来,马车华丽,车帘上绣着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吴远江眉头微皱,这是王监军的车队,他立刻下令,“韩千户,前面是王监军的车马,命兵士们让路,不得有任何耽搁。” 韩千户得令,立刻指挥兵士们让开道路,兵士们训练有素,一声令下四行变两行,站立路旁。 王监军的马车缓缓驶过,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马车经过吴远江身边时,车帘挑起,王监军从车内扫视吴远江和韩千户一眼问道:“吴将军,急匆匆的,这是要往何处去?” 吴远江微微低头,道:“监军大人,末将奉总兵官钧令,运送一批铠甲入武备库,现已入库完毕,正要返回军营。” 王监军的目光在吴远江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吴将军了。” 车帘缓缓落下,王监军的马车继续前行,待王监军一行走远。 韩百户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这些监军,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些在前线拼杀的将士就不值一提。” 吴远江转过头,看了韩百户一眼,说道:“韩千户,战场上的敌人已经够多,我们不需要再给自己树敌。谨言慎行,隔墙有耳。” 韩百户一愣,随即明白了吴远江的意思,他低下头,声音低沉:“是,将军教训得是。” “急行军,一刻到军营。”吴远江再次扬鞭,马儿扬蹄狂奔起来。 烈日炎炎,大地仿佛被炙烤着,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热气。 吴远江的命令如同一阵风,一百多兵士,汗水沿着他们的额头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被蒸发。但他们没有停歇,没有抱怨,只有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们。 “快些,再快些!”韩百户在队伍中大声呼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但更多的是鼓励和激励。 烈日下,士兵们的脚步更加急促,平素训练时,韩百户就时常讲两军大战,兵贵神速。 吴远江骑在马上,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他能感受到士兵们的疲惫,但他也知道,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考验。 跑了不到半刻,士兵们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呼吸变得急促,烈日的炙烤和长途的奔跑让他们的体力迅速消耗。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内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疲惫的气息。 “将军,天气太热,兵士们如果这样跑回营怕是要中暑……”韩千户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吴远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疲惫,也看到了他们不屈的意志。 “停!”吴远江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决断和关怀。 士兵们停下了脚步,他们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几乎要瘫软在地。吴远江跳下马,走到他们中间,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休息片刻,喝些水,然后徒步回营。” 吴远江转身,从马背上取下水壶,递给最靠近他的士兵。“喝些水,恢复一下体力。” 士兵们轮流接过水壶,太阳灸烤变得温热的水稍稍缓解了一些疲惫。 吴远江也坐到路边,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头被汗水浸湿的黑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咱们这是急着去见阎王吗?”吴远江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却又让人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士兵们围坐在他周围,他们脸上的疲惫被吴远江的轻松话语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会心的微笑。 “将军,您在战场上总是那么英勇,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一个年轻的士兵好奇地问,眼中闪烁着对英雄的崇拜。 吴远江轻轻一笑,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江湖的洒脱,“没有什么密诀,我只知道,真汉子心中无畏,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我的秘密。” 士兵们静静地听着,他们能感受到吴远江话语中的坚定和力量。他们知道,这位将军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带领他们冲锋陷阵,更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勇气的种子。 “将军,您有没有害怕过?”一个士兵小声地问,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吴远江转过头,他的眼神柔和而平静,笑道:“谁人不惧?但真正的勇者不是不害怕,而是在恐惧中找到了前进的勇气。” 士兵们点了点头,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休息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短暂的闲聊中,士兵们的心灵得到了抚慰,他们的士气得到了提振。当吴远江再次站起身来,他们也跟着站起来,准备继续前行。 “好了,休息结束,我们继续前进。”吴远江戴上头盔,翻身上马,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士兵们也重新整理装备,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在吴远江的带领下,他们再次踏上了通往军营的路,虽然烈日依旧,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回到军营,营中已经在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柴火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经过半日的操练,大多数军士已经疲惫不堪,如同被烈日晒蔫的庄稼,纷纷躲进了各自的营帐中,寻找那一丝凉爽的慰藉。然而,仍有个别军士,他们的意志比钢铁还要坚硬,依旧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练习着格斗技击。 吴远江看着这一幕,不禁来了兴致。他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仔细观摩起来。 两名兵士,一名手持长枪,如游龙般矫健;另一名则持盾挟刀,稳如泰山。他们在训练场上一番激战,枪影如织,刀光闪烁,刀盾兵只是用盾牌固守,任凭那长枪兵如何进攻,他的防守都坚固如山。 斗了几十合,长枪兵疲态尽显,刀盾兵瞅准时机,待长枪兵一枪刺来,他扬盾弹开枪头,往前疾跑,距离长枪兵已不足五步,长枪兵收枪转身一枪抡过来,他以盾挡枪,转身横斩,长枪兵提枪格挡,他刀随枪动,提刀削手。 长枪兵连忙枪开右手,刀盾兵就势推刀刺向长枪兵,长枪兵左手运枪压刀,刀盾兵矮身扫堂腿将长枪兵横扫在地,一刀扎在长枪兵胸前,结束了这场激烈的对决。兵士们纷纷鼓掌叫好,那刀盾兵攻守兼备果然技高一酬。 “将军,请您也来耍一套枪法,让我们开开眼界!”兵士们异口同声地请求,他们对吴远江的武艺早已是仰慕已久。 吴远江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既然大家有此雅兴,我就献丑了。”说着,他拿起了丈八长枪,步入了校场。 他手中的长枪仿佛有了生命,银枪如蛟龙般翻腾,时而如飞龙横扫,时而如猛虎下山,每一枪都似乎无法阻挡。 兵士们看得目不转睛,他们被吴远江的枪法深深吸引。 终于,随着最后一枪的收势,吴远江稳稳地站在了原地,银枪斜指苍穹,他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英勇。 “好!”兵士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激动。 吴远江微笑着,他知道,这些掌声不仅仅是对他的赞扬,更是对武艺的尊重和热爱。他放下银枪,向兵士们点了点头,“武艺之道,永无止境。大家还需勤加练习,方能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那刀盾兵似有胜算,站起来说道:“不知道将军可敢与我斗一番?” 吴远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在这军营中,敢于挑战他的勇气,本就值得尊敬。 “好!”吴远江朗声应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豪迈,“你若赢了赏你三两银子!你若输了给我一两银子!” “好!一言为定!” 两人相对而立,这场对决是对军心士气的一种提振。 “来吧!”吴远江轻喝一声,横枪立身,威风凛凛,直指刀盾兵。 刀盾兵深知吴远江枪法高超,举盾齐鼻,眼睛紧紧盯着吴远江,长刀过头,随时准备攻击。 吴远江笑道:“长枪对刀盾,重在首击破盾,没有盾牌防护,那就是一丈之内任我杀!” 枪出如龙,直刺刀盾兵面门,刀盾兵忙举盾格挡,不想吴远江运力,使刺出去的长枪发生了诡异的扭曲,直接扫在刀盾兵小腿上,刀盾兵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扫飞了起来。 未等他落地,吴远江长枪已经在他身子下边等着了,他压在长枪上,吴远江运力,借着枪杆把他弹了起来,他还在空中旋转之时,吴远江已经运枪在他后心上刺了三枪。 周围的兵士们都看呆了,他们以为吴远江至少得十合才能打败刀盾兵,没想到不出三合就胜了,深深为吴远江的武艺所折服。 刀盾兵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眼中燃烧着火焰,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将军耍赖,我不服!” 吴远江微微一愣,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不服输的兵士,正是他最欣赏的。 “哦?”吴远江挑了挑眉,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那你说说,我是如何耍赖的?” 刀盾兵挺直了腰板,他的声音坚定,“将军的枪法太过玄妙,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不公平!” 周围的兵士们听到这话,不禁窃窃私语,他们知道,这位刀盾兵虽然败了,但他的勇气和直率却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吴远江笑了,他的笑容中带着一股宽容和理解,“武艺之道,本就无公平可言。当你与天下第一枪客对阵,你还指望他能使出和你一样的功力对决吗?你若不服,那我们就再来一次,这次我让你三招,如何?” 刀盾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没想到将军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重重点了点头,“好,这次我定要让将军见识我的真本事!” 吴远江将长枪插入土中,双手背负而立:“来吧!” 刀盾兵见他空手让三招,也不禁疑虑,但没有深纠太久就挥刀砍来。 第一招十字斩,吴远江下半身不动,只是旋肩侧身躲避。 第二招,刀盾兵挥盾击来,吴远江右肩撞盾,刀盾兵并未出全力,在吴远江撞盾的瞬间就转身橫斩,吴远江大惊俯身躲过橫斩。 第三招,刀盾兵挥刀绕头连斩三刀,吴远江左闪右闪,刀盾兵全都斩空了。 周围的军士大喊:“三招了!三招了!” 刀盾兵跃起挺刀直刺,吴远江侧身闪过,臂膊挺击刀盾兵的盾牌,将其击退数步。 刀盾兵说道:“将军三招已过,你可以出手了。” 吴远江大笑:“好!” 第3章 吴远江谋反案(三) 吴远江手握枪尾,轻描淡写地一脚踢在枪头,银枪仿佛有了灵性,从土中一跃而出,带起的沙土如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地朝刀盾兵袭去。 刀盾兵急忙举盾抵挡,却不知这漫天沙土下,吴远江的长枪已化作一道闪电,直指盾心。刀盾兵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得连连后退,仿佛被狂风吹飞的一片落叶。 吴远江的声音在沙尘中响起,如同雷鸣,“长枪破刀盾第二法,虚击面门,实攻下盘!” 说话间,他已虚晃三枪,每一枪都直指刀盾兵的面门。刀盾兵本能地举盾防守,却听见“叮叮叮”三声,枪尖准确无误地扎在盾上。 刀盾兵心中一惊,上次的教训让他知道,攻上为假,攻下为真。他急忙矮身盾防下盘。 但他还是慢了,吴远江真正的杀招已在刀盾兵的两腿上扎了四枪。这四枪,快如闪电,狠如猛虎,让刀盾兵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支撑。 吴远江趁势而上,点枪如雨,刀盾兵的刀盾已无法及时回守。紧接着,吴远江飞起一脚,将刀盾兵踢翻在地,如秋风扫落叶。 吴远江一枪扎在刀盾兵的右手腕上,上前一步,左脚踩住刀盾兵的右臂,右脚踢飞盾牌。他运枪如风,在刀盾兵胸前连刺四枪,每一枪都精准无误。 刀盾兵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将军,你赢了。” 吴远江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还没完,再来一局!” 刀盾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举起盾牌,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城墙,准备迎接吴远江的攻势。 吴远江举枪用力砸去,银枪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刀盾兵忙举盾格挡,盾牌与枪尖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待他视线被遮蔽,吴远江飞奔过来,柱枪三连踢,动作迅猛如雷,力道刚猛如虎。刀盾兵没吃住力,直接连人带盾被踢得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趴在地上,尘土飞扬。 吴远江趁机挺枪刺了四五枪,每一枪都准确无误地刺在盾牌兵的后心。这一连串的动作流畅精准,宛如行云流水,看呆了一众兵士。 吴远江扭头对刚才的长枪兵笑道:“记住,以后就这样破盾!” 长枪兵嘿嘿笑着应道:“是!” 吴远江收枪而立,微笑着对刀盾兵说:“你做得很好,将来必成大器。” 刀盾兵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的笑容,“多谢将军指教,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练武,定要破了将军的破盾三法。” “哈哈哈哈!”吴远江知他心中不服,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意:“好,我等着你破我的招。” 吴远江回到帐中,洗了一把脸,躺在简陋的木床上闭目养神。疲惫的身躯终于得以放松,但心中的思绪却依旧如潮水般涌动。忽然,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吴将军,总兵官有急事相商,请速往议事厅一叙。”书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打破了帐内的宁静。 吴远江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知道了。”他简洁地回应,随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大步走出帐外。 总兵官帐内已经聚集了几位将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吴远江步入军帐,向总兵官行过礼后站在一旁。 总兵官见人已到齐,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紧急军情:“敌军原本只有三万,现在已经向我长城东段进军,今日卯时斥侯来报,另有一军从西段来袭,距离西段长城已不足五十里,吴将军,命你出关后直驱向北,探明一东一西两军之后是否还有援军,至少要探三百里!” 吴远江聆听着,眉头渐渐紧锁,接下来可能又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吴远江领命回帐,命五个百户领三日干粮分另从五个隘口出长城,奔驰三百里探察敌军动向,一有军情立刻回报总兵官,现在各部立刻睡觉,申时造饭,酉时出营。 吴远江站在案前看着地图思忖,长城固若金汤,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的屏障,抵御了无数胡人铁骑。纵使有二十万大军,恐怕也难以撼动这铜墙铁壁,胡人此来,究竟何意? 申时已到,吴远江站在营地中央,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营地之中,火光跳跃,人影绰绰。兵士们忙忙碌碌,烧火造饭,磨刀擦枪。 “将士们,”吴远江的声音更加响亮,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今夜,我们将踏上征途,去探察北方胡人的军情,听说他们都是出生在马上的怪物,马上生,马上死,不死不休,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你们都是铁打的汉子,要让胡人好好见识中原男儿的血性!胡人自称是狼族后裔,咱们就要亲手把他们的狗头拧下来!你们敢不敢!” “敢!”数百兵士齐声喊道,声音如同虎狼一般。 “你们看,”吴远江指着远处的长城,“这长城,上面洒满了中原儿郎的鲜血,他们虽然已经逝去,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意志,却永远镌刻在这长城之上。今夜,我们也将踏上战场,或许有人会倒下,永远与亲人阴阳两相隔,但那又如何?我们的身躯,将化为这长城上的一抷黄土,继续守护着我们的家国,我们的魂魄,必将与这长城同在,永远捍卫着神州大地!” 兵士们以刀击盾,有的以枪击箭壶,齐声喊道:“长城!长城!长城!” 这些声音中蕴含的力量,足以撼动天地。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长城,那道古老的防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 吴远江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你们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战,更是为了我们的长城,为了我们的中原大地,为了我们的父老兄弟!” 士兵们的眼神满是坚定的光芒,他们知道,保家卫国,是每一个汉家儿郎的职责。 营地的一角,几个年轻的士兵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你们害怕吗?” “怕?”另一个士兵笑着回答,“我们怕的是敌人不够多,不够我们杀的!” 笑声在营地中回荡,却也掩盖不住那一丝紧张和不安。 申时将尽,士兵们已经整装待发。他们背上行囊,手握武器,脸上写满了坚毅。吴远江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每一个士兵脸上都是钢铁般坚毅。 “出发!”他一声令下,士兵们跨上战马如同潮水一般涌出营地,踏上了征途。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矫健,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如同战鼓,激荡着每个人的心。 长城上的点点火光在流动,远处烽燧上的星光也在一闪一闪,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照亮他们心中的希望。 吴远江带领他的五百精骑分五路前出三百里探察敌情。他们如同五支利箭,射向黑暗的夜空,射向未知的远方。每一支骑兵都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他们要深入敌后,探明敌人的动向,为大军的行动提供准确的情报。 疾驰一百余里后,吴远江和他的精骑们并未有丝毫的停歇。沿途没有遇见任何巡逻的胡人,吴远江心里一阵庆幸,但此时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奔驰一百余里战马已经累得开始吐沫子,吴远江忙命令下马歇息片刻,再换马继续向北。 新换的战马精力充沛,蹄声如雷,载着士兵们在夜色中飞驰。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向着北地疾驰而去。 夜色中,吴远江和他的精骑们如同幽灵一般,穿梭在草原上,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他们的马蹄声,如同战鼓,激荡着夜空,也激荡着每一个士兵的心。 又奔驰了五六十里,吴远江似乎看见一大团白色的东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心中一动,忙令兵士们停下。 “你们几个,跟我来。“吴远江挑了几条精明的汉子,他们悄悄溜着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 走了几百步,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一大团白色的东西。原来是胡人圈养的几千头羊,它们在月光下静静地吃着草,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不远处,几座牧人帐篷静静地立在小丘上,它们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孤寂。帐篷周围散落着一些简陋的围栏,偶尔有牧羊犬的吠声划破夜空,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吴远江一脸警惕,他知道,这些帐篷很可能是胡人牧民的临时居所。 “我们得小心了,”吴远江低声对身边的士兵说,“这些帐篷可能是胡人的前哨。你们几个回去带二十个人,悄悄接近帐篷,探查一下情况,动作要快,全部抓住,不要跑了一个!” 不一会二十名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斥侯驱马赶来,他们悄无声息地下了马,像夜色中的猎豹一样,轻巧地向帐篷靠近。吴远江和其他士兵则留在原地,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斥侯们接近帐篷后,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敌军踪迹。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谨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帐篷中的牧民或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一名士兵轻轻地掀开帐篷的一角,向里面望去。他发现帐篷里有几个牧民正在熟睡,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帐篷,迅速制服了熟睡中的牧民。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士兵们将牧民们捆绑起来,堵起嘴。 吴远江蒙上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问问他们是谁的人,大军在哪里驻扎。” 一名士兵立刻上前,他精通胡语,用流利的胡人方言叽哩咕噜地询问起来。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惊慌的牧民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其中一名牧民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透露出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牧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串话,他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吴远江。 在帐篷的阴影下,斥侯们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一些被压倒的草,一些不自然的泥土翻动,以及一些细微的蹄印,这些都表明不久前有人或动物经过这里。他们迅速地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然后悄然退回到吴远江的身边。 “将军,”斥侯队长低声汇报,“帐篷周围有新近的马蹄印和足迹,看起来不像是牧民的。可能是敌军的斥侯或小队经过此地。“ 吴远江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很好,我们不能让这些线索从我们手中溜走。传我令,全队提高警惕,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敌人的侦查范围。继续前进,但要更加小心,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忽然问询牧民的士兵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吴远江心中一震:“不好!将军,他说他们是左鹿原王部下,这个牧场有上千人马看守,咱们可能已经进了他们的埋伏圈了!” “什么?”吴远江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掀开帐篷走了出去。远处,一条火龙正向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扑去。这明显是敌军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正在迅速集结兵力。 吴远江知道,情况紧急,他们必须立刻行动。他迅速回头,对着韩百户下令:“韩百户,你带十个人,把他们的围栏打开,把羊群赶出栏。我带剩下的人回去救援。” 韩百户立刻领命:“是!将军!”他迅速挑选了十名精干的士兵,向羊群的围栏奔去。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吴远江则带领其余的士兵,迅速向火光的方向冲去。 吴远江和他的士兵们已经与敌军交战,他们利用夜色和地形的优势,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对冲。虽然敌军人数有二三百之众,但韩百户所部皆是精兵强将,善骑射,持槊冲锋陷阵亦是能力敌万军。 银色的月光下,就看见兵士们持槊冲击敌阵,胡人不敌被冲得四散,吴远江举槊高呼:“将士们,随我去攻他左翼!” 兵士们也举槊高呼:“杀!” 胡人正人慌马乱,不想左翼又杀来十几骑,为首一大汉杀声震天,挺槊挑翻十几人,更是惊惧,几十名胡军甚至调转马头逃跑。 一个胡人怒骂,看起来似乎是胡人军官,吴远江挺槊攻去,不出三合,一槊捅死,吴远江抽出长刀猛地斩下其首级,挂在马钩上继续冲杀。 不消一刻,二三百胡军,竟死伤过半,余下贼军都望风而逃。 胡人军阵陷入一片混乱,人慌马乱之中,左翼又杀来十几骑,为首一大汉,杀声震天,气势如虹。他挺槊冲锋,勇猛异常,挑翻十几人,更是让胡人惊惧不已。几十名胡军甚至调转马头,开始逃跑,士气大减。 一个胡人军官怒骂着,试图稳住阵脚,吴远江挺槊攻去,动作迅猛而准确,不出三合,便一槊将那胡人军官捅死,他抽出长刀,振臂一挥,猛地斩下那军官的首级,挂在马钩上,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冲杀,如同战神下凡,无人能挡。 不消一刻,原本二三百的胡军,死伤过半,余下的贼军见状,心生恐惧,纷纷望风而逃。 胡军败手,将士们举槊欢呼,士气大振! 吴远江挥手制止,警觉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快收敛同袍将士的尸骨撤退!” 兵士们在吴远江的命令下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在尸堆中仔细搜索,将战友的遗体一一辨认出来。二十来具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搬出,每搬一具,士兵们的心中就多一份沉重。 吴远江站在夜色中,咬着牙,他的目光坚毅却带着一丝不忍。这些士兵,他们曾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却永远地倒在了这片草原上。他挥手道:“把他们搬上马,撤退!” 士兵们默默地执行着命令,他们将战友的遗体轻轻放上马背,用绳子绑好,无人不落泪! 兵士们一番搜索,从尸堆中搬出二十来具尸体,吴远江咬着牙,不忍直视。挥手道:“把他们搬上马,撤退!” 士兵们纷纷上马,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和决心。虽然心中充满了悲痛,但他们更知道,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战斗,才能为战友报仇。 吴远江策马引军东去,奔驰了没多远,远处小丘上忽然聚集了三四百个火光,西边更远处也聚集了四五百火光。 吴远江大喊:“快!” 兵士们也加紧挥鞭,战马也奔驰得更加努力。 忽然不远处马蹄阵阵,几团黑影猎豹一般窜了过来! 吴远江定睛一看是韩百户。 他正欣慰韩百户终于赶过来了,不想一只流矢射了过来,他忙伸手抓住,再去看,韩百户一干人身后紧跟着一队胡人! 吴远江大吼,“友军从左翼归来,他们身后有胡人!随我杀过去!” 吴远江策马左转,动作熟练而迅猛。他身边的兵士们紧随其后,张弓搭箭,目标精准地朝胡军射去。箭矢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几名胡军应箭落马,发出凄厉的惨叫。 吴远江收弓入壶,动作一气呵成,紧接着挺槊攻去。每一槊都带着千钧之力,一槊一个,接连捅穿了三四个胡人。他的勇猛让其余的胡军惊惧不前,不敢轻易靠近。 吴远江对韩百户点点头,韩百户也对他点点头,两队合为一队一起向东疾驰。 韩百户对吴远江说道:“刚才那些牧人还说,往东五十里,驻扎着一支狼军,人数约有八千,据说他们都是生饮人血生吃人肉的牲畜一般的军队。” 吴远江冷笑道:“走,咱们去会会这只狼军!” 第4章 吴远江谋反案(四) “相传左原王这支最精锐的狼军,与狼同食同住,他们用我汉人活饲群狼取乐。”韩百户说起这件事,忍不住怒骂道:“真是一帮禽兽!” 吴远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极为重要。吴远江转头对韩百户说:“这个消息必须传回总兵官那里,让他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同时,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与这样的敌人作战,不能有丝毫大意。” 他迅速下达命令,“你亲自带队,把战死的将士带回去,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把这个情报报告给总兵官。告诉他,我们必须小心行事,这只狼军的存在,可能会对我们的防线构成巨大威胁。” 韩百户不禁疑虑:“将军不随我一同回去?” 吴远江说道:“我还要再去探察一番,确保掌握更多的情报。” “好,将军保重!” 韩百户向吴远江行了个军礼,表情肃穆而坚定。“将军,我这就出发。”他的话语简短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军人的果敢与忠诚。 吴远江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期待。“小心行事,韩百户,一路保重。” 韩百户再次行礼,转身上马,带领着他挑选的一队精兵向南疾驰而去。马蹄踏碎了夜的宁静,但他们的心中却只有任务和使命。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重要的责任,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传递回去。 吴远江目送着韩百户和他的人马消失在夜色中,直到最后一点火光也隐没在黑暗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士兵。 “我们也准备出发。”吴远江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继续前进,探查敌情。” 夜色中,两支队伍各自踏上了不同的征途。 吴远江则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他知道,面对这样凶残的敌军,他们不能掉以轻心。他需要制定出一个周密的计划,既要保证部队的安全撤退,又要尽可能地探明敌军的详细情况。 奔驰了一刻钟左右,一里外他们发现了一片平坦草原上,上千个帐篷在月色中若隐若现。 这支军队好大胆,竟然不设巡逻哨兵。吴远江反复搜索都没有发现有巡逻的军哨。 吴远江立刻下令部队停下,他们需要谨慎行事,避免被敌军发现。他召集了几名斥侯和百户,低声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他命几个伍长重新整军,三伍为一小队,分两个小队分别到北方和南方侦察。 他自己带五名兵士从西面侦察,悄悄摸过去的时候,离几十步便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粪便的味道,还夹着一种死尸的恶臭。 忽然夜里亮起了几对鬼火,伴着低声的嘶吼声。 吴远江小声说道:“是狼!”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月亮钻入了云层。忽然间,草原上亮起了几点幽绿的鬼火,伴随着低沉而凄厉的嘶吼声。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的帷幕,“是狼!” 他身边的士兵们心中一紧,却不见丝毫慌乱。他们知道,在这片草原上,狼是夜的使者,也是死亡的预兆。但在吴远江的带领下,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吴远江继续低声命令,他的目光如猎豹般锐利,紧紧锁定那些在夜色中闪烁的鬼火。 士兵们紧握武器,屏住呼吸,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狼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类战士的冷静与坚定,它们的嘶吼声渐渐低沉,却更加密集,仿佛在寻找着进攻的最佳时机。 吴远江缓缓抽出长刀,慢慢往前走,兵士们也抽出长刀,跟着吴远江往前走。 七对幽绿的狼眼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七团飘忽不定的鬼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神秘。兵士们的心,随着这些绿光的跳动而跳动,他们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吴远江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穿透了那些幽绿的光芒,直视着狼群的深处。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鼓声,让人心神安定:“狼,是草原上的精灵,胡人奉他们为神明,但是真正的勇士,不应畏惧黑夜里的狼,来,跟我一起上!” 兵士们听到这番话,心中的慌张渐渐平息。他们知道,有吴远江在,就有方向,就有力量。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 狼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士兵的变化,它们的嘶吼声变得更加低沉,更加谨慎。 忽然,三头狼带着低沉的嘶吼,如箭一般冲了过来,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幽绿的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吴远江身形一晃,长刀如流星划过夜空,刀光一闪,两头狼已倒在血泊之中。 但第三头狼却趁虚而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手。紧接着,又一头狼不知从何处冲出,咬住了他的右臂。吴远江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但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毅和决绝。 他忍着痛,挥刀如风,一刀砍向左边的狼头,那狼连哼都未哼一声,便已命丧黄泉。随即,他举起左拳,朝右边的狼猛砸过去,一拳又一拳,拳拳击肉,连砸三四拳,那狼终于吃痛松开了嘴。 幸好他身穿的皮甲坚韧非常,不然早被这狼咬断了手臂。这时,士兵们也已赶上前来,乱刀齐下,将那头狼砍翻在地。 剩下的三头狼见状,知道形势不妙,发出几声不甘的嘶吼,转头逃入了黑暗之中。 士兵们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他,但吴远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们继续往前走,吴远江看到眼前的情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几座帐篷前,立着几个木柱,一根三指粗的绳子捆着十几个汉人的脖子,他们浑身赤祼,有男有女,还有不足十岁的娃子,胡人把他们捆牲口一样拴在木桩上,完全不担心他们会逃跑,看守他们的就是刚才的几头狼,那些狼都已经吃饱了暂时不再吃人,但若是有人敢逃跑,就会被群狼撕成碎片。 一大片地里几乎都是肢离破碎的人类驱体,地上黑色的斑驳痕迹都是人血! 几个兵士目睹此景,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们,也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与悲痛。他们忍不住大声呕吐起来。 吴远江悄悄走进木柱,用刀轻声切割绳子,一边轻声呼唤那些汉人。 吴远江他的刀锋如同流水般轻柔地划过绳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几个汉人醒了过来惊恐地看着他。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那几个汉人拼命地点头。 随着绳索一根根断裂,那些汉人缓缓地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他们的眼神中,既有迷茫,也有不敢相信的惊喜。他们看着吴远江,就像看着从天而降的救星。 吴远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扶起他们,指向了自由的方向。“你们往南,那里有一群马,你们俩人一匹马,骑上马不要急着,慢跑出三里地再加速跑,这样胡人就不会发现你们!” 那十几个汉人男女,面容憔悴没神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他们跪在吴远江面前,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一般。 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他们喉咙里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远江轻轻地托起其中一人的下巴,月光下,他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这些汉人的舌头竟然全被割掉了!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吴远江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愤怒与悲痛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这是胡人残忍的手段,用以摧毁这些汉人的意志,让他们永远无法说话,无法呼救。 吴远江推了他们一把低声说道:“你们快走,往南直走,就能到达长城,长城内外都是我朝精锐军队!到那里就得救了!” 这十几个汉人听到吴远江的话,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拼命地点头,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表达他们的信任和感激。然后,他们转身,带着对生的渴望和对未来的希望,向南逃去。 吴远江带着五名兵士往前摸了一段,又发现一个绑着十几汉人的木柱,他们亦是浑身血污,残肢断臂,不成人形。 “快,解开他们。”吴远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他没有时间去表达同情或愤怒,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这些无辜者。 兵士们迅速行动,他们的手稳健而迅速,用刀割断捆绑着汉人的绳索。这些汉人在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一个老人眼睛里噙着泪水说道:“老朽不会是在做梦吧?” 吴远江安慰道:“你没有做梦,我们来救你们了,这里关着多少汉人?” 老人的眼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划过,他颤抖着手擦去,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愤:“大约两三千汉人,还有几百个胡人。” 吴远江的眉头紧锁,他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置信“他们连自己人都杀?” 老人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要用尽:“咳,这帮猪狗不如的禽兽!” 吴远江忙说:“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往南跑,不远处有一群马,你们两人骑一匹马,一直往南走,就能到长城,那里全是我朝精锐军队,到了就得救了!” 忽然一声怪声响起,吴远江抬头分辨这声音,一股劲风袭面而来,只见一枝利箭从老人后脑入从右眼而出,箭头把眼珠都带了出来,血喷了吴远江一脸。 吴远江看见不远处几十步外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放下弓,用胡语大声说着话。 吴远江转过身,面对着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和忠诚的兵士,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们先带这些百姓离开,往南走,不要回头。我一会儿就追过去。” 兵士们开始行动,他们搀扶着受伤的百姓,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危险,向着南方的长城方向快速撤离。 吴远江猛地冲了过去,走近才看清是一个八尺多高的大汉,臂膊粗如铁桶,眼睛里闪着狼一般的寒光。 大汉裂开嘴笑了起来,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是哪里人,竟然我这里来了闯到?” 整个营地都忽然开始纷乱起来,到处是胡人的喊叫声,马蹄声,狼群呼号声,猎犬吼叫声乱成一片。 吴远江的眼中没有犹豫,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抽刀冲过来,动作迅猛而直接。他没有答话,因为在这一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他要用他的刀,亲自把这个胡狗的头砍下来。 大汉似乎早有准备,瞬间抽出了自己的弯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疯狂的光,满是对厮杀的渴望。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汇,仿佛能擦出火花。 吴远江的刀法凌厉而精准,每一刀都带着破空之声,直指要害。大汉的弯刀则灵活多变,每一次挥舞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跳着死亡的舞蹈。 刀光剑影中,两人的身影快速交错,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死亡的危险。 吴远江一刀砍空凌空飞起连踢三脚把大汉踢得连退数步,吴远江虚右实右一招晃过大汉,狠狠地砍在大汉左肩上,大汉吃痛挥拳朝吴远江打来,吴远江抽刀回来,拉臂踩脚,顺势把大汉甩了出去,大汉咚地扑倒在地,吴远江一脚把他踢飞一丈远,大汉口吐鲜血爬了起来,嘿嘿笑道:“你竟能伤我,你绝不可能活着离开!” 一声呼哨,夜空中忽然响起狼嚎声,吴远江侧耳细听,是三头狼,离他已经不足三十步。 吴远江的刀光一闪,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直指大汉的颈间。大汉举刀欲挡,却不料吴远江身形一转,龙摆尾般的一脚,带着风声,将大汉踢得人仰马翻。吴远江上前一步,刀光再闪,剖开了大汉的肚子,大汉痛得大喊大叫,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吴远江不看一眼,扯出大汉的肠肚,朝那些恶狼扔去。三匹恶狼,眼中只有凶光,对那肠肚不屑一顾,直接朝吴远江扑来。吴远江用脚钩起大汉的弯刀踢了出去,大汉的弯刀如同月牙般飞出,一头狼惨叫一声,摔到地上,再无声息。 剩下的两头狼,一左一右,如同死神的使者,扑了过来。吴远江身形不动,一刀刺去,将右狼捅个透心凉。左狼却咬住了他的左臂,死死不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吴远江眉头一皱,刀柄猛砸狼头数下,但这狼仍不松口。他一刀捅去,狼抽搐了几下,终于松了口,倒在地上死去。 火把亮起,照亮了四周,几队胡军杀气腾腾围了上来,手里除了刀还有弓箭。吴远江却完全不惧,他走到大汉身边,大汉嘴里只剩出的气,眼看也活不了了,但还用那双鹰鸷般的眼睛瞪着吴远江,嘴里叽哩咕噜的说些什么。 吴远江没有言语,挥刀片掉了大汉的鼻子,又用刀尖插进他的眼窝,将两只眼睛生生剜了出来。 胡军的弓箭手们,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冷酷的杀意。他们放箭射来,箭矢如雨,覆盖了夜空。吴远江挥刀格挡,试图击落飞来的箭矢。刀光闪烁,但就在这一刻,他感到了右臂的剧痛——那是刚才与狼搏斗时,痛楚让他的动作有了一丝迟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几枝箭矢射中了他的腹部和右肩,又一箭飞来,射中了他的左腿。吴远江身形一晃,左腿吃痛半摔在地,他柱着刀,试着站起来。 又有两枝箭射来,他忙举刀格挡,一枝箭被刀身弹开,另一枝箭射空了他的胸膛。 吴远江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箭,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哇得吐出一大口血,再抬眼看去,胡人又开始张弓搭箭,他捂着巨痛的腹部疼的直不起腰来。 时间似乎变慢了,他整个人天旋地转,愰愰惚惚地摇晃着,终于像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倒了下去。 他眼白上翻,只见几把闪着寒光的长刀挥向胡军的脖子,胡军数颗人头飞起,几名兵士杀了过来,转眼间十几个胡军被斩杀殆尽。 又一把长刀插进一名胡兵的脖子,胡兵痛苦地张大嘴号叫着眼睛里满是恐惧,那名兵士把刀抽出来,胡兵断了半边脖子,人头耷拉了下来。 那名兵士跑到吴远江面前呼喊道:“将军!将军!” 吴远江闭上眼睛也说不出一句话。 兵士回头喊道:“快来!把将军抬走!” 话毕,一枝箭就射穿了他的眼窝。 一队胡军策马奔来,一阵箭雨射翻十几名兵士,就连他们自己人也射了个透心凉。 第5章 吴远江谋反案(五) 吴远江从冥河中醒来,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条河流在哗哗响着。 他不能动,身体随着河浪一涌一涌,他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将军,将军,我们快到了……” 哗,哗,哗。 冥河? 地府? 奈何桥? 我死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无法停留,像是被河水冲刷的泥沙,无法沉淀。 那个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了黑河……我们就……到家了……” 黑河? 到家了? 他从记忆里搜索着黑河的记忆,却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是死亡带走了他的记忆,还是这河流本身就是遗忘的化身? 巨大的河流推着他,他像一片枯叶般,在河里任波浪冲打。但即便是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的心中依然有一丝不甘。他,吴远江,怎能就这样屈服于命运? “不,我不能就这样结束。”他在心里呐喊,声音虽小,却坚定如铁。 就在这时,他感到河流的力量开始减弱,四周的黑暗也开始消散。一束光,从远方透了进来,照亮了他的脸庞。 是幻觉,还是希望? “将军,将军,醒一醒呀!” 吴远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拨开眼睛的黑暗——他终于醒了过来。 星空点点,他借着月光才看清,自己正骑在马上,战马疲惫地奔跑着,带着他的身躯一高一低地跃动着。 他转过头去,才看清那带着血污的脸庞,“吴二狗,是你?” “将军,你终于醒了!”吴二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笑着笑着,泪水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我还以为你……” “我怎么在这?” 吴二狗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将军,你中箭后昏迷不醒,我们不敢停留,只能边打边退,我把你绑在马上,带着兄弟们冲出了重围。” “那咱们的兄弟们……” 吴二狗的声音更加悲痛:“为了掩护我撤退,我们的兄弟向西逃去,我最后看见,他们被几百人围住了……” 吴远江不禁热泪盈眶,浑身因为痛苦而颤抖起来,涕泪横流:“我的兄弟……” 战马狂奔了两个多时辰疲惫不堪,一声嘶鸣轰然倒地。 身后的吴二狗忽然吐出一大口血,“将军……快看……烽燧……” 吴远江腹部、胸口和右肩巨痛,他艰难地用左臂撑起身体,朝前看去,即将破晓前的灰白天空,一座烽燧映入眼帘。 吴远江喃喃道:“烽燧……” 回头看二狗,二狗的后背插着十几枝羽箭,脸上带着微笑,瞳孔放大,手指着烽燧的方向,已经断气了。 吴远江大恸,哭声逐渐变成让人恐惧的嚎叫声:“啊!啊!啊!” 一股血直冲上来,吴远江喷出一大口血昏倒在地。 不多时,一队巡逻哨兵策马奔来,马蹄声急促而有力,打破了夜的宁静。他们见地上躺着两人,忙下马举着火把凑近查看。 一人惊叫道:“这是游击将军吴将军!快,快!” 几名兵士把吴远江搬上战马,接着把吴二狗也搬上马,策马狂奔,向着总兵军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抵达了总兵军帐,士兵们迅速将吴远江和吴二狗抬入帐中。王总兵连忙披件衣服叫书吏去把军医找来。 军医被紧急召来,他们围在吴远江的身边,眉头紧锁,开始施展他们所有的医术,试图从阎罗手中夺回这位英勇的将军。 吴远江再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虽然做了简易包扎,但仍是失血过多,脏腑受损元气大伤。 书吏忙去报告王总兵,王总兵。 吴远江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帐篷内灯火昏黄,他的视线模糊,耳边传来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 “他的身体虽然做了简易的包扎,但仍是失血过多,脏腑受损,元气大伤,怕是修养半年都不一定能恢复。” 他躺在那里,身体的疼痛和虚弱,面无血色眼神空洞,他还清楚记得吴二狗说的,那几十个兵士——他的兄弟们为了掩护他撤退,以身为饵,诱敌向西,被敌包围…… 吴远江忍不住痛苦地大号起来:“啊!” 书吏见吴远江醒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去报告王总兵。王总兵,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听到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大步流星地向吴远江的帐篷走来。 他走进帐篷,看着躺在那里的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吴远江不仅是他的部下,更是他心中敬佩的勇士。 “吴将军,你终于醒了。”王总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他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吴远江。 吴远江微微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总兵大人,我……还活着。” 王总兵叹了口气,他知道吴远江的伤势有多重,但更知道这位将军的意志有多么坚强。 “你好好休息,不要说话。”王总兵轻轻拍了拍吴远江的肩膀,“你的命,是兄弟们拼死救回来的,你一定要养好伤替他们报仇!” 吴远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还有未了的恩怨。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要活下去,为了那些为他而牺牲的兄弟,为了那些被胡狗惨无人道地虐待的汉人百姓。 “总兵大人,我……我想去看看兄弟们。”吴远江说道,“韩百户所部死伤大半,其他百户不知道情况如何。” 王总兵闻言,关切地说道:“你重伤在身不要乱跑动了,大夫说你需静养一月方可下地,这一月间就连屙屎拉尿也只能在这病榻上。” 吴远江哦了一声说道:“我想知道我所辖制的几部人马现在情况如何?” 王总兵本不想与他说,又怕他想出病来,便如实相告:“吴百户与王百户在敌后探察敌情无果而返,盛百户在东线探察时与敌撕杀战死,所部一百余人战死过半,刘百户所部接敌后迅速撤离,利用强弓毙敌十几名,我方几名兵士受了些流矢,一些皮肉轻伤。” 王总兵脸色一沉,缓缓说道:“韩百户所部,战死七十余人。” 战场上的生死,是每个战士都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他闭上眼,不知道和吴远江说这些是对是错。 吴远江面无表情地听着,泪水从眼眶滑落。 王总兵见状,心中也是一阵绞痛。他不忍见吴远江如此悲伤,眼睛一红大步踏出帐去。 吴远江要来纸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道: 王总兵大人台鉴 末将奉命侦察敌情,不幸遭遇胡虏狼军,激战中身受重伤,幸蒙天恩,得以生还。现将侦察所得,据实禀报,望大人详查。 一、敌军狼军约八千之众,凶残异常,与狼共处,其部众生饮人血生食人肉,残害我中土百姓,其禽兽行径令人发指。末将见之,心中悲愤难以言表。 二、敌军驻扎于长城东一百七十里之草原,千余帐篷林立,贼众势大。据末将所见,其营地之西五十里,有牧人帐篷数座,白羊数千,疑似补给羊奶之用。 三、末将所部百人,遭遇敌军主力,虽奋勇杀敌,终因敌众我寡,韩百户所部战死七十余人,末将痛心疾首,自责未能保全我军将士,虽百死不足抵罪也。 四、末将伤势虽重,然心系战事,恳请大人准予末将伤愈后,再率精兵,誓斩贼众,翦灭胡虏狼军,以正天威。 伏望大人明察,末将不胜惶恐,谨此上奏,恭候大人钧旨。 游击将军吴远江叩首百拜 叫来一名书吏说道:“你去滕抄一份,字迹写得工整些呈报总兵官大人。” 书吏闻言,立即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吴远江手中的奏报草稿,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这位将军的敬仰与尊重:“是!”他的回答简洁有力,每一个字都显得铿锵有力。 书吏正要转身离去,吴远江的声音再次响起:“慢!” 书吏立刻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态度恭敬地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吴远江说道:“你去把游击营的五位百户找来。” “是!”书吏应声,没有多问,立即转身快步走出帐篷,去执行吴远江的命令。 不多时,四位百户和十几名兵士陆续到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他们进入帐篷,依次站立在吴远江的床榻前,关切地看着他。 吴远江看着这些忠诚的部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诸位,”吴远江缓缓开口,声音虽然微弱,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虽受伤,但游击营不能无主。在我疗养期间,营中事务由你们四人共同商议决定。安抚阵亡将士家人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几位百户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和决心,他们齐声应道:“遵照总兵官钧令,已经慰问过了!” 吴远江虚弱地说道:“好,好。韩百户,花名册带了么,我要看看。” 韩百户闻言吃了一惊,但还是掏出一折薄薄的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游击营第三百人队花名册”几个大字。他双手将花名册放到吴远江手里。 吴远江接过花名册,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封面,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阵亡将士的英灵。他拉开册子,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每一个被朱砂勾圈的名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每一个名字下面都浮现一个年轻的脸庞,想起这些兵士几天前还生龙活虎地同他一起操练,忍不住大颗泪水流下来。 帐篷内的气氛变得沉重,韩百户和其他几位百户都默默地站立着,他们知道,这份花名册承载着太多的悲伤和牺牲。 吴远江合上花名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又被坚强所取代。他将花名册递还给韩百户,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每一位兄弟的名字,我都记在心里。你们要安抚好他们的家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甘肃军镇的汉子没有一个孬种,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的真汉子。” 韩百户接过花名册,他的双手稳重而有力,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哀伤和敬意:“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将您的心意传达给每一位阵亡将士的家人。” 吴远江点了点头,他的目光逐一扫过面前的几位百户,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好了,你们,快去操练兵士吧,莫要误了正事。” 几位百户肃然领命,他们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将军请放心,我们定不辱使命,誓死守护甘肃军镇。” 几位百户离开后,帐篷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吴远江的呼吸声在微弱地回荡。这时,一黄面无须太监走进来,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深沉的锐利。 黄面无须的太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凉薄:“吴将军,您的伤势可好些了?” 吴远江虽然重伤,但心智依旧清明,淡淡回应:“多谢挂念,尚能支撑。” 太监干笑两声,随即话锋一转:“吴将军,您这次出征损失惨重,若是王监军如实上报皇上,恐怕对您不利啊。” 吴远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已经明白了太监的来意,冷冷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见吴远江并未立即屈服,便更加露骨地威胁道:“吴将军,王监军对这次的战事很不满意,若是没有合适的解释,恐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不过,若是将军愿意出点血,王监军那里,咱家或许能说得上话。” 吴远江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为国捐躯,浴血奋战,却有人在此时趁火打劫,索要贿赂。他强压怒气,断然拒绝:“那你恐怕是找错人了。” 太监见吴远江态度坚决,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脸色一变,冷哼道:“好,好,吴将军既然如此固执,那就等着王监军的传唤吧。” 一声咳嗽声传来,黄面无须太监看见来人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监军!” 王监军缓缓走进来,他的步伐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他用一方丝帕捂着嘴,又咳嗽了半天,才缓缓张口说道:“吴将军重伤归来,不知伤势可有好转?” 吴远江躺在床上,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依旧坚定,他看着走进来的王监军,声音平静:“劳监军大人挂念,末将尚能支撑。” 王监军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帐篷内扫过,最终落在了吴远江的身上:“吴将军忠勇,胆识过人,无私为国,我心甚慰。但听闻我军游击营损失惨重,不知将军有何解释?” 吴远江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场问责早晚会来:“监军大人,末将此次出征,遭遇胡虏狼军,敌众我寡,险些身陷死地,幸得部下死力相救,才从黄泉重返人间,部曲死伤惨重怪不得别人,只怪我未作周详的计划,末将愿承担一切责任。” 王监军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将军言重了,我岂会不知将军忠心?那些流言蜚语,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王监军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声音突然变得冷冽:“倒是你,竟敢在军中挑拨离间,索贿威胁,该当何罪?” 太监一听,浑身颤抖,连连磕头:“监军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王监军冷哼一声,挥手示意随从将太监带下去,然后再次转向吴远江:“吴将军好好养伤,期待将军早日康复,再为国家建功立业。” 吴远江心中感激,他知道王监军似乎颇明事理,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末将谢监军大人。” 王监军走过黄面无须太监时,用手提着他的耳朵提出帐门,几乎整个耳朵都要撕裂下来,那太监却忍痛一声不吭。 夏去秋来,吴远江卧榻养病已两月有余,胡人牧马左原,却不敢挥师南下,王总兵谴先锋军一万从长城右段出击,胡人竟望风而逃。王总兵大为光火。 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王总兵的公案上,信封上的火漆已被揭开,里面的内容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竟是指控吴远江私藏铠甲之事。王总兵的眉头紧锁,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这封突如其来的信件。 王总兵深知吴远江的为人,这位游击将军一向忠诚耿直,屡立战功,深受士兵爱戴。他不相信吴远江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事,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立刻下令:“来人,去请吴将军来见我。” 不久,吴远江在士兵的搀扶下走进了总兵的营帐。他的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王总兵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吴将军,这封指控你私藏铠甲,你可知情?” 吴远江目光坦然,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回总兵大人,末将对此事一无所知,绝无私藏铠甲的行径。” 王总兵点了点头,他相信吴远江的话,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吴将军,我相信你。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查明真相。” 吴远江肃然领命:“末将明白,愿全力配合总兵大人查明真相。” 第6章 吴远江谋反案(六) 王总兵带着几名亲信士兵来到吴远江的军帐,面色凝重。他的目光在帐内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床榻之上。没有任何犹豫,他下令:“移开床榻,下锹挖掘。” 士兵们迅速行动,床榻被移至一旁,铁锹破土之声在帐内回响。不多时,土中露出了几个白布包裹。王总兵示意士兵们打开包裹,一层层白布揭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竟是朝廷制式铠甲。 王总兵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他转头看向吴远江,问道:“这,这,这?” 吴远江大惊,他上前一步,仔细查看那些铠甲,分辨道:“这些铠甲并非末将所有,定是有人暗中陷害。” 一声咳嗽声响起,帐内顿时鸦鹊无声,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王监军用丝帕捂着嘴走进军帐,扫视一番缓缓说道:“有人请本将军来看一出好戏,不知道这里在演什么好戏?” 王总兵神色肃然,直言不讳:“有人匿名举报吴将军私藏朝廷制式铠甲。” 王监军转头看向吴远江,狐疑地问道:“此事蹊跷,会不会是有人诬陷?” 吴远江坦然相对,声音中自有一股正气:“下官亦觉此事乃小人诬告。” 吏气喘吁吁地跑进帐中,脸上带着急切之色,他的声音在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圣旨到!” 王监军和王总兵闻声,立刻整装返回总兵大帐。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金盘中的金黄卷轴上。 上差快步走到帐中,双手高举圣旨,声音铿锵有力:“皇上有旨,王监军、王总兵及吴远江接旨。” 王监军和王总兵立即下跪,上差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甘肃军镇近日有异动,游击将军私藏铠甲企图谋反,立斩无赦。钦此。” 王监军和王总兵齐声应道:“遵旨。” 王监军拦住上差说道:“上差可否回禀皇上,此间必是有人诬告吴将军,待小臣察查真相之后再禀明皇上。” 上差也难为情地说道:“王监军,皇上口谕,命下官亲自己监斩,若不斩吴远江,下官亦是人头不保。” 王监军咳嗽两声急切地问道:“这真是皇上亲口说的?” 上差答道:“下官并未见到皇上金面,这是司礼监禀笔太监安派的差使。” 王总兵也上前一步,沉声道:“上差,王监军所言甚是。吴将军一向忠诚,此事定有蹊跷。请上差宽限几日,待我等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此事……”上差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王监军和王总兵,心中一番争斗。 王监军见状,再次开口:“上差,吴将军几乎为国捐躯,忠贞无二,此事若不查清,岂不是让忠良蒙冤?还请上差三思。” 王总兵也附和道:“上差,我等愿以性命担保,吴将军绝无谋反之心。若查实确有其事,我等愿同罪。” 上差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王监军和王总兵都如此说,本官便冒一回险,回禀皇上,道明缘由,请求查明真相。” 王监军和王总兵闻言,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多谢上差。” 上差刚想出帐,忽然一个人拦住了他。 来人亮出一封书信,上差看过书信后,面色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瘫坐在地上。 王监军见状,急切地问道:“上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上差没有回答,反而一把将信塞入口中,三两下便吞了下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决绝的神色,态度大变,厉声对王总兵下令:“王总兵,立刻逮捕吴远江,斩首示众!” 王监军和王总兵都被上差的突然变化惊呆了。王监军上前一步,试图劝说:“上差,这封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上差却冷冷地打断了他:“王监军,你不必多问,皇上旨意明确,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王总兵却犹豫了,他知道吴远江的为人,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上差,吴将军忠心耿耿,此事是否应该再查清楚?” 上差冷笑道:“你有几颗脑袋敢抗旨不遵?” 王总兵与王监军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半声。 上差喝道:“来人,立刻逮捕吴远江明正典刑!” 不多时,两名兵士已经将吴远江绑来,尽管双手被缚,吴远江依旧站得笔直,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股从容和坚定。 上差冷眼扫了吴远江一眼命令:“押赴刑场!”说完昂首走出帐外。 王总兵看向王监军,王监军皱着眉头摇摇头。 两名兵士将吴远江押出军帐。吴远江的面容坚毅,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王监军紧随其后,他靠近吴远江,趁人不备用手指在吴远江的手心轻轻划过,写了一个字,一个简单的字——逃。 吴远江回头看见王监军在他身后,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被深深的感激所取代。 王监军点点头,眼神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刑场到了,那里是一片空旷之地,四周高墙耸立,仿佛连天空都被切割成了四四方方的形状。吴远江被推到了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断头刀。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吴远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上差冷冷地问道。 吴远江抬头望了望天空,那里有一只孤独的鹰在盘旋,它的自由让他心生羡慕。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尽的故事和沧桑。 “我这一生,为国为民竭忠尽节鞠躬尽瘁毫无怨言。今天遭小人暗算,我万言难尽,愿仰面受刑,看这朗朗青天何时还我一个公道,不然我死不瞑目!”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吹来一股凄凉,仿佛连天地都不愿多看一眼这即将上演的一幕。上差的声音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中的寂静:“仰面受刑,不过是一场徒劳的挣扎罢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满是蔑视,“你以为,这苍穹之上,真有什么天公在注视着你?在倾听你的哀嚎?也罢,准了。” 吴远江跪在地上,仰面朝天,他的腰弯成了一座拱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斩令牌落地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刽子手的刀,沉重而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划破空气,朝吴远江的脖颈斩去。然而,就在这生死交错的一瞬,吴远江整个身躯竟然如鬼魅般下移了几寸,那柄足以断金裂石的十三斤斩首大刀,竟被他用一嘴钢牙紧紧咬住。 四周的人群惊呼起来,他们的眼神牢牢地锁定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吴远江狠狠地咬着刀锋,嘴角被割裂半寸深的伤口,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尘土之中,染红了一片。 刽子手用力抽刀,那把轻易取人性命的利刃,此刻却像被无形的巨力所束缚,任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半分。 吴远江咬着大刀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吼,如同垂死的猛兽最后的咆哮,整个身体旋转起来,如同一只飞转的陀螺,卷起五六尺高的尘土,大刀在随着他的身体飞快地旋转,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刽子手的脖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断裂开来,他的头颅,像是被风吹起数尺高,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吴远江一脚将头颅踢向上差,上差这才回过神来大喊:“来人,放箭,放箭!” 吴远江狂奔出法场,法场门口,十二名皇家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严阵以待。吴远江不退反进,身形如电,纵身跃起一丈多高,倒悬飞转,刀光闪烁间,四条大汉忽然间头颅就落地了。 吴远江夺了一匹马,吴远江双腿夹紧马腹,用刀背猛拍马儿的臀部,马儿吃昂首嘶鸣,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剩下八条大汉才回过神来赶忙追去。 马儿四蹄翻飞,尘土飞扬,眨眼就带着吴远江奔出数里开外。风在他的耳边呼啸,他的心却异常平静。时间像是变慢了,他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可以去避难的场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燥热的空气,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马蹄的节奏。 尘土飞扬中,八匹铁蹄如雷霆般疾驰,每一步都踏得大地颤抖。这八条大汉,个个身形魁梧,面容冷峻,他们的眼神如同追逐猎物的狼群,锐利而无情。 为首的汉子,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刀鞘上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冬日里的冰河,“吴远江那厮,竟敢在我等眼皮底下逃脱,今日不将他捉拿归案,誓不罢休!” 话音刚落,他们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前方的足迹突然消失无踪。汉子们停下了马蹄,四下张望,只见风卷残云,天地一片苍茫。 “分头行动,”为首的汉子果断下令,“我带三人往东,老二,你领其余人向西。一旦发现吴远江的踪迹,立刻放烟火信号。” 吴远江驾马飞驰进入一片树木,忽然一阵劲风袭来,紧紧缠绕住那马儿奔腾的四蹄。 马嘶鸣,人翻滚,尘土飞扬中,吴远江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刀锋将伤口割裂得更深,血仍不停地从嘴角流下,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股坚不可摧的火焰在燃烧。 五条大汉,如同夜幕下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他们的目光冷冽,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 吴远江用牙齿紧紧咬住了刀锋,狼一般地扫视前后的敌人。 他们围成了一圈,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似乎也在寻找着吴远江的破绽,等待着猎物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一阵风吹过,大汉们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一条魁梧的大汉,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手中的长刀如同夜空中的闪电,猛然劈向他的面门。 吴远江动了,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入了敌群之中。 吴远江咬紧刀锋将沉重的刀背甩出,精准无误地挡住了对方的刀锋。紧接着,他的身体如同灵蛇一般扭曲,一个转身,腿如铁鞭,狠狠地踢在了大汉的胸口,将其踢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他的身后,又有两条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逼近,一左一右,两把锋利的刀尖直指他的脖颈,寒光闪烁,杀机四伏。 他心中一凛,身形如电,矮下身子,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他转身腾空甩刀挡住了左边大汉的刀势,而他的右脚,则如同毒蛇出洞,猛地踢向了右边大汉的腰间,一声闷哼,对方应声倒地。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背后的寒意,那是死亡的气息。来不及躲避,两条大汉的刀已经狠狠地砍在了他的背上。剧痛传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滴落在地上。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一团黑影如同幽灵般从暗处掠出,迅若闪电,疾如流星,一把闪着闪光银光的七尺长刀所向披靡无人能当! 刀锋所过之处,五条大汉竟如同稻草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身首分离倒在血泊之中。 吴远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刀法,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冰冷的杀意。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收起了长刀,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闲庭信步间的游戏。他用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吴远江一眼:“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道:“跟我来。” 那人身形修长,步伐轻盈,走路时优雅得如同一只的猎豹,悄无声息。他们已经走了几十步,每一步都在向着未知靠近。 吴远江随他走了几十步远,前方的树林中出现了动静,树叶簌簌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逼近。 随着他们的接近,隐在树林中的人慢慢出现,三名蒙面黑衣人骑在马上,宛如幽灵一般静默。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吴远江。 其中一人,不时地传来咳嗽声。 吴远江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熟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马蹄轻轻踏在地面的声音。 咳嗽的那个似乎是首领,命令道:“给他松绑。” 随行的黑衣人从后腰摸出一柄直刃短刀,一刀割断绳索。 吴远江这才看清绑他的绳索里有牛皮筋和铁丝,难怪挣了半天没挣断。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扫过眼前的黑衣人,最终落在那位咳嗽的首领身上。 “为何救我?”吴远江开口问道。 他们没有回答,其中一人手一扬,将一个包袱扔了过来。 吴远江接过包袱,手指轻轻一挑,露出了里面的物件——一件绣着五色丝边的锦衣卫官服,以及一枚银牌,上书四个大字:“锦衣亲军”。 黑衣人首领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像,沉默而神秘。他的目光如寒星般锐利,扫过四周,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突然,他微微颔首,身边的两个大汉便如受命的猎豹,猛地一抖身上的黑袍,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华丽锦衣。那锦衣上绣着五色丝边,腰间悬挂着雁翎刀,长四尺五寸,黑色刀鞘,威风凛凛。 黑衣人首领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此后你就化名武清德,你是北镇抚司一名千户,此二人是你骨干亲随,他们将与你同行一路向南,奉旨查案,皇权特许,便宜行事。” 吴远江沉默不语,他那双眼睛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却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风暴。 答案,答案,他想要答案! “你可曾得罪过谁?以至于今天的灾祸临头?”黑衣人首领低沉着声音问道。 “不曾。”吴远江淡然答道。 “你再想想。” 吴远江闭上了眼睛,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个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有这样一个人,其黄面无须,左手戴一枚绿宝石戒指,右手戴一枚黄宝石戒指。” 黑衣人首领恍然大悟:“是他!” 第7章 蛟龙夺凤(一) 冬日的薛州府,寒风如刀,割裂着每一寸肌肤,刺骨的冷。 天空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帷幕,云彩像是被冻成了冰雕,悬挂在天边。 雪花夹杂着冰碴,沉重地坠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撞击。 街边的店铺多半关上了门扉,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透过窗户,洒下些许温暖的色彩。 有行人匆匆走过,紧紧裹着厚重的衣袍,脸上带着急切与忧虑,仿佛都在追逐着某个温暖的避风港。 远处,几个孩子正在雪地里欢笑嬉戏,他们的声音在这样的冷风中显得异常清脆。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仿佛是夜幕下不愿熄灭的星辰。 孩子们的笑声,像是春风拂过柳枝,清脆而又悠扬。 爆竹声此起彼伏,宛如江湖中的刀剑交击,每一次爆炸都是对旧岁的告别,对新年的热烈欢迎。 在这热闹非凡的街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就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画卷,记录着这古老城池的年味与温情。 魏凤翎手中折扇轻摇,步履从容地穿梭于熙攘街头,犹如一抹清风拂过尘世喧嚣。 忽然间,街道一阵骚乱,一队人马如狂风般席卷而来,不顾行人安危,肆无忌惮地撞翻了几个无辜的路人,仍是不减其疾驰之势。 魏凤翎闻声回眸,只见马蹄如飞,直逼眼前。他身形未动,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出手,一拳如雷霆万钧,准确无比地击中马颈。那匹骏马应声而倒,掀起一片尘埃。 马上之人跌落,狼狈站起,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伤老爷的坐骑?” 魏凤翎缓缓合拢折扇,目光冰冷,反唇相讥:“哪里来的野人,竟敢在此横冲直撞?” 那人打量了一番魏凤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小子,若你现在跪下磕头,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魏凤翎嗤笑一声,毫不示弱:“你若是给老爷磕三个响头,老爷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那人闻言,不禁好奇心起:“哦?这又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我面前自称老爷?” 魏凤翎面色一正,收扇挺立,傲然道:“老爷乃是宿州府的举人,你是什么东西?” 旁侧随从附耳低语几句,那人脸色微变,故作镇定:“老爷还有急事,不和你一般见识!”说罢,匆匆上马,扬鞭而去。 魏凤翎冷哼一声,随手抛出一石,精准命中那人腰间。那人惨叫一声,却不敢停步,只得忍痛逃窜。 “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魏凤翎轻蔑一笑,继续他的闲庭信步。 路旁有人拦住他说道:“公子,你可惹下大祸了!这人是薛州府知府的公子,一贯为非作歹,今日你得罪了他,怕是他要对你不利!你赶快逃走吧!” 路旁有人拦住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公子,你可闯下大祸了!眼前这厮,乃是薛州府知府的独子,素来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今日你得罪了他,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不久便会纠集爪牙,寻仇报复。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快离去,远走高飞,方能保全性命。” 魏凤翎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语气中透露出不羁与傲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既已出手,便不怕有事。人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贼如此行事,天必除之,天若不除,我必诛之!”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动,犹如游龙出海,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只留下那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好一个不畏强权的少年英雄,只盼他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茶馆,是市井中的秘密交易所,消息在这里比茶香更易传播。魏凤翎步入其中,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走进了鸡窝,他的目光犀利,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茶馆内,人声鼎沸,却无人注意到这个看似悠闲的客人。魏凤翎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的耳朵像猎犬一样灵敏,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一壶铁观音。”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二是个机灵人,闻言立刻应了声,看见上一位衣着不凡的公子举着折扇要的茶,转身便去泡一杯上等的铁观音。 “上等铁观音,六十文!” 魏凤翎取出宝钞数了六张放在桌上。 茶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缓缓拿起茶杯,轻轻小啜,低声赞叹,“好茶。” 小二笑嘻嘻地说道:“客官,这是我们掌柜托人从安溪买来,绝对是上品铁观音!” 他轻抿一口,点点头说道:“确是上品。” 小二低头一揖说道:“那您慢慢品茶,若是要添茶再吩咐小人。” 说着就伸手去取那六十文宝钞。 魏凤翎伸出折扇轻轻地压住了小二的手。小二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甚是惊愕。 魏凤翎缓缓说道:“薛州知府的那个公子,你知道么?” 小二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小二悄悄地对魏凤翎使了个眼色,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急切。 魏凤翎顺着小二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锦衣老者正坐在不远处的雅座上,他的装束华贵无比,金丝绣边的长袍,腰间悬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老者的面容沉稳,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哪里来的蛮子敢打听薛家的事?” 小二凑近魏凤翎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是薛家的管家,你可别惹不起他!” 自古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少年英雄气,不知虎山何所惧! 魏凤翎饮一口茶笑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老狗都敢乱咬人,上边的疯狗当然也是一样。” 老者拍桌而起:“大胆狂徒!在这薛州地界,岂容得你放肆?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薛州是怎么来的?” 魏凤翎缓缓放下茶杯,戏谑地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薛州是怎么来的?” 老者挺直了腰杆,傲然道:“那是我薛家祖上立了战功,此地被先皇帝赦封改名薛州,薛州就是我薛家的薛州!” 话音刚落,就见一茶杯直直地朝老者飞去,直直地砸在脸上! 老者脸上的肌肉在这一刻扭曲了,又气又恼,一阵眩晕袭来,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两个仆从赶忙稳住老者,耳语一番把老者抬走。 茶馆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老者的背影,直到那扇门缓缓合上,将这一切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而那破碎的茶杯,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留下的唯一证据,静静地躺在地上。 小二拉起魏凤翎就要往外推:“公子你闯大祸了!刚才那管家肯定去知府衙门招人马了!你不赶紧逃走还等着他们抓你?” 魏凤翎不以为然眼中满是不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小小的管家难道也能支使知府衙门的官差欺压百姓?” 小二脸色更加苍白,十分慌张:“你初到薛州,哪知这里的深浅?听小人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赶紧逃吧,不要连累了我这小本生意!” 魏凤翎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从容与傲气:“论讲道理,我手中这把扇子可不饶人。” 魏凤翎到柜台取纸笔挥豪一通:“薛州府下薛狼子,为非作歹天人怒。若不严加管教之,铁扇出手不留情。” 他打开折扇笑道:“那管家来了你把这首诗给他!” 说完一阵风似的大笑着离开了茶馆。 他拐入幽暗的小巷,脚步轻盈如燕,却不知,背后已悄然跟随着一个影子。 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也慢。 他猛地停住,那人也停住。 魏凤翎没有回头,从脚步声听得出,那人不会武功。 魏凤翎从腰摘下钱袋向后扔去:“朋友,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权当是交个朋友,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身后那人接过银袋,从里面取了一锭五两银子,又把钱袋扔了回来,说话声像一只将死的老狗一般低沉:“你打听薛家的事,我知道。” 魏凤翎接住银袋,甚是诧异。 “跟我来!”那人转身,领路前行。他们穿过曲折蜿蜒的街巷,越过泥泞不堪的小径。 那人带着他左拐右拐,绕了不知道多少路,在下民区破巷子的泥路里窜来窜去,终于到了一间破房子前推门而入。 魏凤翎走进去,屋里还有一对母女,蜷缩在床上,盖着一条打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的破棉被瑟瑟发抖。 屋子的正中悬挂着一幅观音送子图,岁月无情地在其上留下了痕迹,使得画面显得有些破烂不堪。 那人三十多岁,一身粗麻黑衣服,身上也不少补丁。 那人用袖子擦擦凳子请他坐下。 魏凤翎开口问道:“这个薛家是什么来头?” 那人答道:“那薛家祖上跟着皇帝打江山,皇帝老儿一高兴就把这薛州封给他,让他子孙后代都世居薛州知府之位。” 魏凤翎眉头微蹙,追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挺身而出,举报揭发他们的罪行?” 那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因为有皇帝赐的免死金牌,知府可以免死三次,家人可以免死两次,薛家人仗着那丹书铁卷横行乡里为霸一方无人能制。” 魏凤翎的脸色愈发沉郁,他的心中燃起了怒火,但并未发作,只是静静听着。 那人见状,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薛家还攀附上了皇帝派来的税监,说什么倭寇进犯朝鲜朝廷急需银两,竟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人头税,每口人丁需缴纳一两白银。如此一来,百姓怨声载道,薛家则越发嚣张跋扈,邻近州县无不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说罢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过了一会他从腰里摸出五两银子对土炕上的女人说道:“娘子,你快去买些酒菜来!” 女人缓缓掀开那破旧不堪的被子,仿佛是从一场沉重的梦中苏醒。 她的衣衫褴褛,补丁叠补丁,如同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每一块布片都是一段辛酸的故事。 她面容憔悴似有病容,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光芒,宛如冬日里的寒梅,即便凋零也不失其傲骨。 魏凤翎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悯,他轻轻起身,从腰间解下那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斑驳的木桌上。 钱袋里,有五十两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度过数年的安稳日子。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权且收下,给妻女添置几件新衣,买点糕点吃食,好好过一个年。来年,做些小生意,也好维持生计。”魏凤翎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如同春日的暖风,吹拂过这冰冷的房间。 那人闻言,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公子不可!你我萍水相逢,我怎么受得起!” 魏凤翎却是微微一笑,按住那人的手,他声音不高,却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我家世代官宦,家资岂止百万,区区五十两不足挂齿!别说我今天只带了五十两,就是五千两,我也会眼睛不眨一下地给了你。” 那汉子,眼中含泪,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声音中带着颤抖:“小人沈配德,在此谢过恩公。”他侧身一指,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的女人身上:“这位是我家娘子,熊宝宝。”接着,他又指向炕上蜷缩的小女孩:“小的是我女儿,沈从仪。” 魏凤翎,一身锦衣,风度翩翩,也是一揖回礼,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沈大哥,沈大嫂。” 那女子,面容虽憔悴,但见到来客,仍是强撑起一丝微笑,仿佛要用这微弱的光芒,照亮这昏暗的屋舍。她微微颔首,算是还了一礼。 沈配德急切地询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哦,”魏凤翎拱手,神态自若,“在下姓魏,三国魏蜀吴的魏,双字凤翎,家父在陕西按察司任按察使。” “哪一个凤?哪一个翎?”沈配德追问,似乎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凤凰的凤,羽翎的翎。”魏凤翎答得从容不迫。 “好,恩公的姓名,小人记下了!”沈配德满是感激:“公子若是不弃,请与小人共饮几杯!” 魏凤翎笑道:“有何不可!” 沈配德从一斑驳柜子中一番搜索,摸出一瓶杜康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两碗,头一碗递给了魏凤翎:“恩公在上,小人敬你一碗!” 魏凤翎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沈配德他举起碗,与魏凤翎轻轻一碰,随即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如同江湖中的一曲豪歌。 魏凤翎也一饮而尽,一口将碗中酒吞入腹中,然而这酒并非真正的杜康,它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丝酸涩,香甜。 沈配德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公子一定尝出这不是杜康酒,说来惭愧,这是小人从街上捡的瓶子,娘子从乡野采了一些野果酿成了这酸酒,便灌进这瓶里。” 魏凤翎咂了咂嘴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酒,酸中带甜,细腻柔滑,别有一番风味!” 话音刚落,他又自斟一碗,豪气冲天地一饮而尽。 沈配德见状大喜,为魏凤翎和自己斟满了酒。两人相视一笑,再次碰碗,仰头一饮而尽。 魏凤翎笑着赞道:“不想大嫂竟能酿出这样的美酒!” 女人羞涩地低下头,轻声细语:“公子过誉了。贱妾也是闲来无事,随手摘了一些野果放在瓮里,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酒。” 沈配德对女人说道:“娘子,快去买些酒菜来,咱们好好感谢感谢恩公!” 女人点了点头,去打了一盆热水,梳洗一番,这才从桌上拿起那锭银子,准备推门出去。 “慢!”魏凤翎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女人衣衫上,眉头微微一皱:“我看大嫂衣衫单薄,这样出去定是要得风寒。”他脱下身上的锦裘,双手递上:“这件锦裘赠予大嫂保暖,万勿推辞!” 女人接过锦裘,眼中的泪光闪烁,她哽咽着:“多谢公子!”泪水终究没有忍住,夺眶而出,她转过脸去,不愿让人看见。 魏凤翎走到她身边,亲手为她披上锦裘,细心地系好衣带。 女人穿上锦裘,脸上也稍许红润起来。 魏凤翎转身,看见沈配德双膝跪地,连忙上前扶他起来:“沈大哥?” 沈配德的声音哽咽起来,“公子大恩大德,我沈配德如何报得?” 魏凤翎转身,看见沈配德双膝跪地,连忙上前扶他起来:“沈大哥?” 沈配德眼中闪烁着泪光,转向床上的小女孩,急切地说道:“快来,给公子磕头!” 床上那六七岁的丱发女童,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鹿,从床上跃下,笑嘻嘻地跪在地上,向魏凤翎磕头。 魏凤翎连忙扶起她,却发现她的小手冰凉,小脚丫连鞋都没有。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他解下自己的锦衣,温柔地罩在女童身上,那份温暖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所有的寒冷。 第8章 蛟龙夺凤(二) 晨曦初露,薄雾如烟,缭绕在静谧的小巷之间。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那扇半掩的木窗上,斑驳陆离。魏凤翎在这破晓时分,缓缓睁开了那双沉重的眼皮,宿醉的余韵犹在脑中回旋,如同江湖中的恩怨情仇,纠缠不清。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股晕眩,记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然而,心中忽然想起,尚有一桩未了的要事。 他睁开眼,身上盖着自己的锦衣。 沈家的破旧木桌上,残留着酒香与欢笑,而沈配德,此刻却在桌下沉睡如泥。 炕上铺盖焕然一新,沈大嫂和女儿盖着崭新的被褥,床边放着过年的新衣,炕里的煤正烧的通亮,整间屋子暖洋洋的。 魏凤翎把沈配德扶上床,盖好被子,动作细腻如同抚琴的手指,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平静。 他穿好衣服轻轻推门而出,有一件事等待着他去完成,一件关乎,关乎荣耀,关乎江湖的大事。 他的心,早已飞往那片未知的战场,而他的人,却在这寒冷的冬日,孤独地前行。 薛州知府薛秀延的家族,已经在薛州经营了九代人,在薛州,谁也惹不得薛家,因为薛州是薛家的,皇帝亲赐改名薛州,还有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薛家势力通天,在薛州只手遮天,深不可测,薛家的爪牙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影子一般无处不在。 昨夜沈配德说,那一日,正是三官庙庙会的热闹时节,人群熙攘,香火鼎盛。白府的千金,名唤白蛟羽,她如一朵初绽的白莲,清丽脱俗,带着几许忧愁,踏入了庙宇的门槛。她的到来,仿佛给这喧嚣之地带来了一抹不染尘埃的仙气。 白府白老爷是前岳州知府,因年世过高,老退还乡。白小姐此来三官庙一为父母祈寿,二为白家祈福,三为自己求个如意郎君。 白府白老爷,昔日岳州知府,执掌一方水土,如今已是一头银丝,如秋霜般洒落肩头。因年世过高,老退还乡,回到了那座藏匿在绿荫深处的古老庭院,那里有着岁月的沉淀,也有着白家几十代的根。 白夫人,一个已经过了五旬的女人,才怀上白老爷的骨血。白老爷渴望一个儿子,一个能够继承他白家的传人,一个能够让白家再次崛起的英雄。 为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白老爷翻遍了古籍,寻找着最霸气的名字。最终,他决定给孩子取名为“白蛟”,寓意着孩子将来能够如蛟龙出海,翻江倒海。这个名字,寄托了他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白夫人肚子一天天变大,白老爷每天都享受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亲手写下一首诗: 白府添丁望龙飞,蛟龙潜渊待时归。潜渊何时风云起,一朝腾跃震九陔。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与人开玩笑。当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女孩。 于是,他在“白蛟”二字之后,加了一个“羽”字,寓意着女儿将来能够如蛟龙腾渊,飞得更高更远。从此,她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蛟羽。 白小姐,名为白蛟羽,人如其名,宛若一条潜伏于深渊之中的蛟龙,却又如同一阵不羁的风。 她的眸子,像是冬日里最清澈的湖面,映着天边的云彩。她此行来到三官庙,不是为了那香火鼎盛的热闹,而是为了心中的三个愿望。 一为父母祈寿,愿他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二为白家祈福,愿家门世代兴旺。 三为自己求个如意郎君,能让白家子孙兴旺。 三官庙内,烟雾缭绕,白小姐跪在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她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纤细柔弱。她的心愿,随着那一缕缕香烟,飘向了无尽的虚空,等待着命运的回应。 白小姐捐一百两纹银。 然而,在这纷扰的红尘中,总有些不安分的眼睛,贪婪地窥伺着她。 薛秀延的独子——薛松梧,他生得风流倜傥,平日里却游手好闲,胡作非为,为恶一方。 那日,他恰巧路过三官庙,一见白蛟羽的倩影,便如饿狼见到了肥羊。 薛松梧不紧不慢地跟随着白蛟羽的步伐,他的心中早已打起了算盘。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装作不经意地与白蛟羽擦肩而过,举止轻佻声音淫邪:“这不是白家的大美人么?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与我共赏?” 白蛟羽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她的心如同一池静水,被这不速之客搅起了涟漪。她冷冷地瞥了薛松梧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尊严:“哪里来的狂徒?此处乃是神明所在,岂容你放肆!” 薛松梧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神明?哈哈,我薛松梧就是这里的神明。白小姐,你若是从了我,保你日后荣华富贵,否则……” 白蛟羽心中怒火中烧,她不再理会薛松梧的无耻言语,转身便要离去。然而薛松梧却不依不饶,他伸手欲拦,却被白蛟羽一把甩开。 薛松梧依旧嘻嘻哈哈,不以为然,还想对白小姐动手动脚, 白小姐的眼神一凛,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从衣袖中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她横刀在身前,声音冷冽如刀锋:“你再往前一步,我把你的爪子砍下来!” 薛松梧停下了脚步,十分惊讶,但很快又被戏谑所取代。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狂放和不羁,他指着白小姐对周围的泼皮夫赖笑道:“她还敢威胁本老爷,哈哈哈哈。” 他身体微微一侧,同时右手如灵蛇般探出,试图抓住那柄匕首。 白小姐的反应同样迅速,她手腕一转,匕首划出一道弧线,直取薛松梧的手腕。 他的右手腕上,一道浅浅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他缓缓地将目光从自己受伤的手腕移开,投向了对面的白小姐,眼神阴鸷冷冷地看着白小姐说道,“在薛州,还没有我薛老爷得不到的东西!”转身带着一帮泼皮无赖离去。 接下来的数月,薛松梧纠集了一群地痞流氓,不断地在白府门前闹事,每日叫嚣,让人心生厌恶。白府的紧闭大门,闭门不出。 听说那白小姐被白老爷视为掌上明珠,为了不让她沾染半点俗尘,特地从远方请来了饱读诗书的先生,只为教授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小姐冰雪聪明,十几年下来,不仅能诗善文,学识渊博,还抚得一手好琴。 魏凤翎听了不禁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涟漪,对其无比倾心。 魏凤翎决定亲自去拜访白家,不为别的,只为了亲眼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白小姐,见识她那过人的才情,领略她那抚动人心的琴声。 白府前的石阶上,阳光斜斜地洒下。一群泼皮无赖,他们或蹲或站,或笑或骂,声音嘈杂如同市井之中的喧嚣,将白府围得铁桶一般。 白府的大门紧闭,铜环上的光泽似乎也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在这群乌合之众之外,魏凤翎静静站在远处,他的眼神犀利如鹰,他知道,要想进入白府,唯有另辟蹊径。 魏凤翎等到了天黑,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悄然移动至白府一侧的僻静角落。那里有一面高墙,墙上爬满了藤蔓,仿佛是大自然为这位不速之客准备的隐秘通道。魏凤翎深吸一口气,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同燕子掠水,轻盈而迅捷地跃上了墙头。 他在墙上稳住身形,俯瞰着白府内的景象。庭院深深,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却不见半个人影。魏凤翎心中暗自警惕,这般宁静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他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白府的内院之中。 此刻的他,就像是夜色中的一缕幽魂,穿梭在白府的回廊之间。每一步都踏得极轻,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几分谨慎。 魏凤翎踏入一座幽静小院,仿佛步入了一幅淡墨山水画。院中一池碧水,宛若一块温润的玉,静静躺在夜色之下。 池面上,一轮明月悄然降临,它的光芒不似烈阳那般耀眼,而是如同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这片宁静之上。 水中月,镜中花,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而又真实。 就在这月影婆娑之间,一阵悠扬的琴声飘然而至,它不像是从尘世传来,更像是从云端落下,直击人心。魏凤翎顺着琴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位女子正坐在石凳上抚琴一曲,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似乎正是白小姐。 白小姐的手指,纤细而有力,它们在琴弦上轻盈地跳跃,就像是一群精灵在舞蹈。每一次触碰,都会带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音符,那些音符在空中盘旋,然后缓缓降落,如同珍珠般圆润,一颗颗落入人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魏凤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闭上了眼睛,让那美妙的琴声将自己完全包裹。他感到自己的心灵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似乎都被这琴声洗涤干净了。他想,这世间最美的声音莫过于此了吧。 琴声渐渐低沉,最后归于寂静。魏凤翎睁开眼,只见白小姐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眸正凝视着他。那一刻,魏凤翎觉得,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也不及她的眼睛明亮。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白小姐,她的眼中闪着星辰般的光芒,另一个是魏凤翎,他的身姿如同孤傲的狼,独自在黑夜中徘徊。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魏凤翎的心中涌现出了无数的疑问。 白小姐的眼神如同冬夜里的星辰,明亮而锐利。她的声音,像是寒风中的刀锋,带着一丝警惕:“你是谁?” “我是魏凤翎。”他轻轻一笑,声音平静而有力。 “你深夜闯入我白府,想必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白小姐站在月光下,衣袂飘飘,目光如炬,直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我仰慕小姐才华,深夜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魏凤翎看向白小姐那双明亮而警觉的眼眸,他的心跳得异常激烈,如同战鼓在胸腔内擂响。“白小姐,今夜我是来请你共赏一场绝妙好戏。” 白小姐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哦?什么好戏?” 魏凤翎神秘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锦缎包裹的物事,缓缓展开,只见是一幅画卷。画中描绘的是一头头壮硕的公牛,角上绑着尖刀,背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它们疯狂地向前冲锋,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在前方的敌人撕裂、焚烧殆尽。 火光映照下,牛群的身影扭曲而狂乱,宛若地狱中的魔兽,带着死亡的气息,冲向敌军。 “这并非寻常的戏,是我亲自策划。”魏凤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期待。 白小姐凝视着画卷,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那么,这出戏将在何时何地上演?” “就在此刻,就在此处。”魏凤翎上前扶住白小姐腰肢,仿佛触碰的是一缕轻烟,生怕稍一用力便会将其吹散。 两人如同夜行的燕子,轻盈地跃上了那高高的墙头,动作之快,仿佛连风都来不及察觉他们的踪迹。 魏凤翎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那是一枚精致的铜制物件,上面雕刻着云纹,透露出一股古老的气息。 他轻轻一吹,火光便如同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的寂静。 他用左手挡住了火光,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一共挡了三次,每一次都像是与黑暗中的某个人进行着无言的交流。 火光在魏凤翎的手指间跳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这短暂的明亮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夜色中的一场幻梦。 接下来的,将是等待。 只见黑夜中忽然亮起几十团烈火,炸起一团团爆竹声,一头头公牛眼中燃烧着疯狂与不屈,它们的怒吼声如同雷霆般撕裂了寂静的长夜。 白府街前,本是那些市井无赖、江湖泼皮的逍遥之地,他们在此安营扎寨,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然而今夜,这一切都将改变。火牛阵如同天降神兵,带着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冲破了他们的防线,将他们的嚣张气焰化为灰烬。 那些平日里欺软怕硬的泼皮们,此刻却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场景。火牛所到之处,死伤一片,牛角绑着的尖刀杀死二十多人,剩下的成了被狂奔的牛群追逐的可怜虫,他们哭喊着爹娘,如果可以重选一次,他们宁愿呆在家里也不来这里。 白小姐轻轻鼓掌,眼中满是赞赏,“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场戏,堪称绝唱。” 第9章 蛟龙夺凤(三) 风轻轻吹过白府门前那片狼藉的土地,月光下映照出一幕惨烈而又诡异的画卷。 经过火牛阵的冲击,四五十之众的泼皮无赖,已经死伤二三十人,剩下的也纷纷躲藏了起来。 只留下一具具扭曲变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街道上。 魏凤翎站在远处,他的眼神爆裂如火,是愤怒的火。 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换来了如此震撼的效果,他很满意。 白府的门前,此刻静得可怕。没有了泼皮们的喧嚣,没有了无赖们的吵闹,只剩下死亡的寂静。 魏凤翎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魏公子真是大手笔。”白小姐的赞赏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 “白小姐过奖了。”魏凤翎微微一笑,三分从容与七分淡定。 “你还真以为我是夸你?”白小姐话锋突然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群泼皮无赖,我们白府本没有放在眼里,过个十天半月,他们自会觉得无趣,自行退去。被你的火牛阵一搅,这下怕是白府惹了腥,洗也洗不净了。” 魏凤翎站在那里,不接话反而狡黠地笑道:“其实我仰慕小姐多时,今天也就是简单地想为白府解一下围而已。” 白小姐冷若冰霜,言语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而决绝:“你走罢,有你就没有白府的安宁。” 魏凤翎长叹一口气,却也不死心,恳切地问道:“那我如何才能获取小姐的芳心?” 夜色中白小姐的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玉树临风潘安貌,才高八斗子建才。百年难遇文曲星,万中无一状元郎。” 魏凤翎听罢,心中既是震撼又是苦涩,要想俘获她的芳心,绝非易事。 见她把话说得如此绝决不忍问道:“小姐莫不是搪塞魏某?” 白小姐叹了一气说道:“人道是,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不懂吗?” 风,轻轻地掠过窗棂,带起一阵阵细微的颤动。白小姐的回答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小姐,您的意思是……”魏凤翎紧紧锁定在白小姐的面容,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白小姐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而坚定:“魏公子,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缘分亦是如此。你我之间,本就是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何必执着?”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字字如刀,直刺人心。魏公子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心头升起,这番话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任何可能性彻底斩断。 “小姐,我……”他还想说什么,但白小姐已经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着一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夜色更浓,风也更急了。他站在原地,望着白小姐渐行渐远的身影,这一转身,可能就是永远。 白小姐的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剑,将所有的幻想和希望一一斩断,在魏凤翎心里留下一片伤痕累累的幽林。 她忽然走了回来,眼神锐利如刀,空气似乎都在颤抖,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魏凤翎的脸上已多了两个鲜红的掌印。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寂静和那两巴掌的回音,风筝一般飘然落地。 魏凤翎轻轻一笑,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俏皮说道:“你看咱们的名字,凤翎,蛟羽,凤对蛟,翎对羽,是不是对仗很工整?” “咱们这就好比是蛟龙夺凤。”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有力,仿佛每一句话都能在小姐的心上留下痕迹。 白小姐,眼眸里闪烁着光芒,轻启朱唇,声音清脆如银铃:“你是蛟龙?” 魏凤翎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柔光:“不不不,小姐是蛟龙,把我这只凤的心给夺了去。” 白小姐沉默了,她的心中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但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冷静与高贵。 “小姐,你就同意了罢,只要你答应了我,我立马找媒人上门提亲。”魏凤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丝期待。 白小姐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锐利:“那你和那街头强抢民女的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雪中抽出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魏凤翎的心。 魏凤翎拂袖离去,没有分辩,他没想到,白小姐眼中,他竟是如此不堪。 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响起,划破了静谧的空气,只听当的一声,府内的红木大门我了一支羽箭,箭羽颤动。 白老爷正与夫人在正堂叙话,他缓缓地取下那支箭,只见箭身上系着一张纸条,那字迹歪歪扭扭,似鸡刨狗啃一般: “白老爷,小婿是薛州知府之子,对白小姐一见钟情,欲结连理,共谱佳话。若是不从,我就叫我父亲给矿监支个主意,到你家去开矿,再定你个对抗朝廷开矿,定搅得你家鸡犬不宁,家破人亡!好好考虑清楚,与我薛家作对的没有好下场!” 堂屋里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室的不宁。白老爷子手中的信笺,让他瞬间脸色铁青,胡须颤抖,怒气冲冲地将那纸片甩向一旁。 白小姐轻轻弯腰拾起那飘落的信笺。她的目光扫过字句,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化为冰霜,银牙细咬怒道:“好一个无耻之徒,竟敢如此放肆!”话音未落,她已将信撕成了无数碎片。 她转念一想纸上的话也不可不信,如今薛家攀上了京城来的连公公,在薛州府到处“开矿”,搞整个薛州府人人自危。 凡是得罪过过薛家,只要连公公开口在哪一家发现了金矿银矿铜矿,哪一家不是被矿监强行上门挖洞开矿?若是给连公公交钱还能善了。 若是不交钱,难免被定个抗矿诽义朝政的罪名抓去治罪。 父母白发苍苍正是安享晚年之时,自己不能连累二老。 她心如乱麻,她站在窗前,望着那无尽的黑夜,任由指甲把肉掐得生疼。 风,轻轻地掠过窗棂,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一丝哀愁。屋内的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个苍老的身影,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岁月的沉重,也是命运的无情。 思索再三,白小姐终于说出了决定她一生的话:“爹娘,女儿以后不能在二老膝前尽孝了。儿若不嫁到薛家,只怕那薛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二老,儿……只能嫁给那个人了。” 白老爷的手微微颤抖,手中的茶杯几乎要脱手而出。 他望着眼前这个自小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如今却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白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她紧紧抱住白小姐的手,仿佛想要用这最后的温暖,挽留女儿即将远去的身影。 “女儿啊,你这是何苦呢?”白老爷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如今无官无势,而薛家权势涛天,他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爹,娘,这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白小姐的眼中泪光闪烁,但她的语气依旧坚定,“我不后悔,我只愿你们能够平安。” 二老哭作一团。无奈答应。 白小姐抹去眼泪,定下心来,提笔写了一封信,她的笔尖轻轻地在纸上跳跃,仿佛是在与命运共舞。 她写好信,拿起信轻轻吹干墨,她对身边的丫环说道:“翠儿,出去告诉门外的人,若是姓薛的依我这三件事,我便嫁他,否则,恕不奉陪。” 丫环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笺,转身离去。 白府外,车来车往,二十几条大汉正在往车上搬死人。 那薛松梧一袭青衫,腰悬长剑,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羁与傲气。 小翠说道:“我家小姐要你答应三件事她才嫁到你们薛家,若是不依就请公子不要再纠缠。” 薛松梧大喜:“快说哪三件事?” 小翠递上小姐亲笔书信,薛松梧展开书信,磕磕巴巴地读道:“一保白家上下安……安泰,二要为父母养老送终,三改恶……从善?” 念罢薛松涛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我依了!” “薛家若想娶我家小姐,就得按规矩来。”小翠一字一句地说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缺一不可!” 那薛松梧不甚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一汉子说道:“就是要公子找媒人上门提亲,送上聘礼,交换生辰八字,选定黄道吉日,八抬大轿迎亲,明媒正娶。” “哦!”薛松梧笑道:“我已经等不及迎娶美人了!” “小姐,”小翠轻声回报,声音几乎被夜风吞没,“那姓薛的已经全答应了。” 房间内,小姐静静地坐在窗前,她的面容如同精致的瓷器,美丽而冷漠。 两行泪,不知何时,已经打湿罗衣。 小翠拿手帕给她擦去珠泪,央求道:“小姐,逃吧,我陪你逃到天涯海角,让他找不到。” 白小姐抬头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抹凄凉的笑:“我逃走了,老爷夫人怎么办?” 小翠紧握住白小姐的手,她眼泪如潮水般涌出眼睛:“小姐……” 白小姐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权衡着生死之间的抉择。良久,她缓缓睁开双眼,那里面已经没有了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 魏凤翎再次来到了沈配德的家门前,院里院外,一片素白如雪,那是死亡的颜色,灯笼也被这白布包裹,失去了往昔的温暖与光明,只剩下冷清的光影,映照着四周的寂寥。 屋内,一片肃穆,白色的布幔随风轻轻摇曳,像是幽灵的手指在空中划过,无声地诉说着不祥。 他走进狭小的屋子,只见中央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魏凤翎的心猛地一紧,他走近一看,棺材里赫然躺着的正是沈配德,但他的颈项之上,空无一物,没有头颅,只有一片血迹斑斑的断口,宛如被利刃斩断,干净而残忍。 沈大嫂跪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叠纸钱,火焰在她眼前跳跃,照亮了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她的动作缓慢,每一次将纸钱投入火中,都像是在与逝去的亲人进行一次无声的对话。 女儿小巧的身躯蜷缩在她的膝头,像是想要寻找一丝温暖。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那滴未干的泪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像是清晨露珠般晶莹剔透。 她睡得很沉,梦中或许还在追寻着父亲的影子。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魏凤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沈大嫂手中捏着一叠纸钱,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嘴里低低地念叨着什么,声音像是被夜风撕碎的细纱,飘渺而又模糊。 魏凤翎蹲下身子,耳朵贴近沈大嫂颤抖的嘴唇试图捕捉那些几乎要被夜风吹散的言语。 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让人心惊的话:“他们来抓你了……” “谁来抓谁?”魏凤翎急切地问道。 沈大嫂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抓你……锦衣卫……说你教唆百姓抗税,要杀一儆百……” 魏凤翎惊道:“沈大哥抗税?”魏凤翎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如同秋叶在枝头挣扎,最终无力地飘落。 沈大嫂抹去眼泪说道:“他去买些过冬煤炭,我道他过了晌午便能回来,却不知一天一夜也没回来。第二天是被人抬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头已经被砍掉了。” “邻家说税使见他钱袋充盈,要他缴十两银子的税,他拼死抵抗,却被锦衣卫砍掉了头……” 沈大嫂手指紧紧抓住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耳语,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在了魏凤翎的心上。 魏凤翎的眉头紧锁,心中莫名的愤怒和不甘。“税使叫什么名字?” 沈大嫂轻启朱唇,声音细若蚊鸣,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知道?” 魏凤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沈大哥的头颅现在哪里?” 沈大嫂垂下眼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说:“听闻那我家当家的头,正挂在东城门上,我……我一见到他的残躯,便心如刀绞,晕死了过去,没有去东城门看。” 魏凤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衣袂飘动间似有风雷之势,他急切地交待她说:“这里已是是非之地,你快收拾行囊,带着孩子,去陕西。我安排人把沈大哥棺木运往陕西之地。切记,不可停留,我会设法脱身,随后赶来与你们汇合!那税使定不会放过你们母女!”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内室,准备收拾行囊。魏凤翎展开一纸卷,油灯下看了两眼,心烦意乱攒成一团,然后用灯火引燃了扔在了地上。 魏凤翎看了一眼熟睡的女童,发誓定要为沈配德报仇。 第10章 蛟龙夺凤(四) 魏凤翎骑了匹马,先到正街,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果然见那税使在茶馆前当街设卡,严加盘查来往行人,一个人头一两银子。 有的人交了税,有的穷人交不了税,就难免一顿毒打,抓起来关在笼子里示众。 税使坐在一张红木桌前,面容严肃,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三名锦衣卫分立两侧,他们的眼神如同冬夜里的寒星,冷冽而警惕。 税使的声音冷漠,如同寒冬里的北风,不带一丝温度。他的眼睛翻了几下,像是在计算着魏凤翎的性命价值几何:“家里几口人?” 魏凤翎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父母亲二人,加上我兄弟二人,一共四口人。”他的话语简洁,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税使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早已司空见惯。他的手伸向魏凤翎,那是贪婪的手,也是索命的手:“二十两!” 魏凤翎皱着眉问:“不是每个人头一两吗?” 税使指着关在笼子里衣衫褴褛的人说道:“那种穷得跟鬼一样的是一两,你们这些有钱的老爷是五两一个。” 魏凤翎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税使,忽然笑道:“好好好。”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三十两宝钞放在税使手里:“这里是三十两,多出来的十两请大人喝茶。” 税使低眼看了一下数目,抬眼笑道:“公子尊姓大名?” 魏凤翎取出民牌交给税使,税使拿起民牌读道:“赵龙麟,男,年二十八,江西省南昌府宁州人,父赵赵元亢,母沈氏,弟赵乃游,未婚,身长七尺九寸,面部左颊三颗痣,经营丝绸生意。上税二十两。” 书吏一一记下,税使将民牌还给魏凤翎,他收了民牌,向税使一拱手。 税使摆摆手说道:“走罢。” 魏凤翎转身离开,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他的手,稳如磐石,从袖中滑出一小包粉末,那是他精心准备的毒药。 税使的茶壶,静静地放在桌上,魏凤翎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轻柔如风,那粉末顺着魏凤翎的小指无声无息地滑入了壶嘴之中。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完成,仿佛从未发生过。 一名身穿绣有金线边黑袍的锦衣卫,提起瓷茶壶,往一只精致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步履沉稳地走向税使,双手奉上,杯中茶水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恭敬地说道:“大人,请用茶。” 税使微微点头,伸手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轻轻吸了一口茶水。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锦衣卫抬起头刚想吹捧几句马屁,忽然脸色突然一变,指着税使的脸说道:“大人,你的流鼻血了?” 税使伸手擦了鼻子一下,果然流血了,眼睛痒痒的有东西流了下来,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不由大惊! 忽然一瞬间整个人定在那里,他的瞳孔逐渐放大,手中的茶杯“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片。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嘴里的黑血无声地流了一地。 旁边的三名锦衣卫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搀扶,却发现自己也感到了一阵剧痛,他们的眼神一齐望向那几个茶杯,但他们都也说不出一个字,七窍中黑血直流,随即倒地不起。 剩下的几名锦衣卫慌成一团,一名锦衣卫眼中满是疯狂,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冲进茶馆,提起小二骂道:“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在茶里下毒!”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怒吼。 小二瑟瑟发抖,紧张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如幽灵般飞来,速度之快,银光一闪,锦衣卫的后颈里多了一柄剑,他双眼暴凸张开嘴喉咙里咕咕地想说些什么,却喷了小二一脸血。 魏凤翎抽回宝剑,血珠沿着锋利的剑刃滴落,如同冬夜里凋零的红梅。 他拿剑在金丝边的黑衣上擦干净血,收起寒光,隐入了黑暗之中。 魏凤翎策马奔向东门,他的身影如同一只孤鹰,疾驰而来。 东城门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如同妖异的魔兽张着血盆大口似的。 他抬头一瞥,只见城门楼上悬挂的几条绳索,轻轻摇曳。绳子的末端,拴着的正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的面容扭曲,双眼圆睁,似乎还在诉说着临终前的恐惧和绝望。 魏凤翎的心猛地一紧,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抽痛。 他大吼一声冲上城门楼,三个军士守着城楼楼梯,他抢过一把长刀,举刀便砍,砍死三人,冲上城楼,把绳子收上来,有五六颗人头,想必都是被那狗税监杀的。 他将这六颗人头用黑布包了,缚在背上,飞马夺关而逃。 出东门疾驰二里,确认了无人追踪,向南疾奔。 五里的路程,在他脚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云。他勒马回头细听,并未听见有马队追来。 他猛地转向东方,更加急促地拍马狂奔,七里之后,他勒马停步,回头望去,只有月光下的影子与他作伴。 仍旧没有追兵,他勒马向北飞奔。 在无人的夜色中,一路向北的官道上有一辆的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路上的车辙印,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命运的低语。 魏凤翎策马追上沈大嫂的马车,他缓缓走上前,手中提着一个包裹,“沈大嫂,沈大哥的头颅我拿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强忍着心中悲痛,沈大嫂忍不住悲切,扭过脸去,泪水直流。 魏凤翎展开包裹,把沈配德的头颅放回棺材,沈配德空洞的眼神,张大着嘴,至死也没有想到这是最后的结局。 魏凤翎缓缓地伸出沉重无比的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已无生机的眼睑。 他的动作轻柔而又坚定,仿佛在抚慰着一个沉睡的灵魂,又似在与死亡本身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的眼中不易察觉的哀伤,是深藏于心底的悲悯,亦是控诉这个时代无声的抵抗。 “你安心上路吧,沈大哥,我拼了性命,也一定护沈大嫂周全。”魏凤翎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阴影,直视北方,似乎已经看到沈大嫂安全到达陕西。 随后,大汉们抬起棺盖,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咚”声,棺盖合上了。 “下钉!”魏凤翎挥挥手,立身向南。 紧接着,铁锤落下,每一次敲击都如同敲在了魏凤翎的心头,魏凤翎心里说道:“是我害了你,沈大哥。你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在这肃穆的仪式中,魏凤翎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又坚毅。他像是一尊雕塑,凝固在这黑夜中,他默默地守候,直到最后一颗钉子被牢牢地打入棺木之中。 他的手指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紧绷到了极点。 风,带着冬的寒冷,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沈大哥那豪迈的笑容,沈大嫂微笑着向他颔首致意,小女孩欢快地笑着缠着他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魏凤翎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的寒光如同利刃般锋利。 面对着来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即将展开复仇的序幕。 “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来送死了。”魏凤翎声音冰冷,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行十三条大汉傲然立于马上,他们的身躯高大威猛,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他们的目光锐利如秃鹫,紧紧地锁定在魏凤翎的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向他,将其撕成碎片。他们的马蹄轻轻踢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是战鼓的低鸣。 魏凤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能切割开一切阻挡在前方的障碍。 一条大汉举起一根手指,顿了一下,指向魏凤翎:“上!” 十二条大汉如同嗜血的豺狼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刀光如同夜空中的闪电,划破了黑暗,带着嗜血的渴望,直扑向魏凤翎。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魏凤翎的那一刻,魏凤翎身后突然闪现出两条大汉的身影。 其中一人手持丈八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犹如蛟龙出海,气势汹汹。 另一人则握着一柄齐眉苗刀,刀柄长约两尺多,刀锋长五尺,似禾稼一般。 丈八长枪枪尖寒光闪烁,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只一瞬,就搠翻四人。 大汉身形一转,长枪如蛟龙出海,那一式“横扫千军”仿佛携带着天地间的肃杀之气,竟逼得六条大汉连连后退。 鲜血飞溅,如同红色的雨,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那三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汉一声长啸,长枪在他手中舞动起来,犹如狂风暴雨,一式“横扫千军”施展开来,气势磅礴,威力无穷。 另一名大汉挥舞着苗刀如山呼海啸般攻过去,一刀拦腰斩断两人,再一刀撩起,斩断一条紧紧握着长刀的手臂,那大汉吃痛还没喊出声,头颅便被苗刀斩断。 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梭在寂静的夜里。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锦衣卫?”为首的大汉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冷冷地问道,如同冬日里的冰凌,锐利而又寒冷。 魏凤翎缓缓开口:“锦衣卫。”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冷漠,仿佛看透了生死,不带一丝情感。 “锦衣卫杀锦衣卫?你们是谁的人?”锦衣卫首领紧握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你休要管,我们杀的就是锦衣卫!”另一条大汉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他的动作迅捷而准确,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厮杀。他的手中刀光一闪,又砍翻三人。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金属撞击之声在夜空中回荡。 两条大汉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与优雅,就像是在跳着编排好的舞蹈一般。 “击杀锦衣卫,你可知这是死罪?”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直刺人心。 魏凤翎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无奈,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死罪又如何?这世间的规矩,早已不是我所能遵从的了。” “那么,就让我送你一程。”锦衣卫首领的声音依旧冰冷。 “这一步,我已无退路。”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长剑,剑身映着寒光,直视着那锦衣卫首领,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锦衣卫首领从马背之上跃起,黑色的披风猎猎地响,惨白的脸在黑夜中格外渗人。 “噌”的一声,首领的长刀出鞘,一刀斩来,带着山呼海啸般的风。 魏凤翎迎着刀光跃起,横剑斩去。 剑光一闪,一切归于寂静。 锦衣卫首领稳稳落地,只是脸颊被剑锋所伤,血殷殷流下。 魏凤翎落地,只那一瞬,忽然腹部传来一阵巨痛。 他的腹部出现了一条红痕,越来越粗,忽然血喷了出来,肠肚也流了出来。 魏凤翎痛苦地捂着腹部跌伏在地上。 锦衣卫首领昂着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目光冷冽,如同冬夜里的寒星,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傲然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杀无名之辈。” 这句话不仅仅是询问,更是一种宣判,锦衣卫首领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手的命运,似乎那是一种早已注定的结局。 魏凤翎腹部巨痛如潮水般袭来,疼得直流眼泪,他用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溢出的肠肚塞回腹中。从袖子上扯下一块黑布,绑紧腹部。 他的牙齿紧紧相扣,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咬碎在心底。 一声低吼,魏凤翎的剑如同脱弦之箭,直刺向锦衣卫首领。 那剑尖所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啸响。 每一次剑都带着风雷之势,每一次剑都如同山崩地裂。他的攻击凌厉而迅猛,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不顾一切地向猎人发起最后的反击。 锦衣卫首领的身法诡异莫测,如同幽灵一般在剑光中穿梭,每一次都能巧妙地避开致命一击。他眼中闪烁着狡黠与残忍冷冷笑道:“你这样拼命,用不了半刻就会流干血而死。” 魏凤翎没有回答,他的眼中只有剑,心中只有杀意。他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杀意。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腹部的伤口汩汨流血。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杀了这锦衣卫。 锦衣卫首领闪开,手按在刀柄上说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 魏凤翎身形越来越慢,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将剑插入地面,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第11章 蛟龙夺凤(五) 锦衣卫首领,身如铁塔,气若寒霜,他的双手紧握着那柄长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光芒,仿佛连夜空中的星辰都能被它割裂。 他挥刀横斩,动作简洁而凌厉,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如同山峦崩塌、海潮怒吼,一股无可匹敌的劲风随之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魏凤翎以为他要死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刹却那样遥远,他心中涌起了一幕幕过往的记忆:那是他金榜题名之时,春风满面,意气风发;那是他与白小姐初次相遇,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跳动的节奏骤然停滞;那是他的父母,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他踏上远行的路途,眼中充满了期盼与忧虑。 然而,就在这生死交关的刹那,时间似乎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无尽的拉长。魏凤翎的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仿佛超脱了生死的束缚,那些过往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现,又迅速消逝,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闪出,一柄刀横空出世,挡在了魏凤翎的面前。 “当”的一声,刀光闪烁,与刀锋相撞,发出厚重的金属撞击声。 锦衣卫首领的攻势被硬生生地挡了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眼里的杀意更加浓烈。 魏凤翎睁开了眼睛,仿佛刚从一场悠长的梦境中苏醒。 苗刀大汉正与锦衣卫首领战在一起。 苗刀大汉身形魁梧,每一次挥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刀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迅猛而凌厉。 锦衣卫首领身形灵活闪躲,轻松挥刀格挡,轻轻一瞥,那十二条大汉都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个个倒在了地上,生命的火焰完全熄灭。 “你们不该来惹我。”首领的声音冷冽如冰,不带一丝温度。 长枪大汉怒吼一声,挺枪再来,枪尖犹如毒蛇吐信,直取首领的要害。 首领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侧身闪避,右脚闪电般踢出,准确无误地踢在了长枪的中段。这一脚之力,竟使得长枪改变了方向,刺向另一侧的苗刀大汉。 苗刀大汉立刻苗刀反撩,试图格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刀光与枪影交织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首领身形再次如鬼魅般移动,闪到苗刀大汉的身后,一掌轻飘飘地拍出,看似无力,却蕴含着足以碎石裂碑的内劲。 苗刀大汉只觉背后一阵寒风袭来,心中大骇,但已经来不及反应。 那一掌正中他的后心,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飞出了数丈之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首领收回手掌,目光依旧冷漠,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他转身望向其余的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是死亡的微笑。 他的身影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寒光四射,傲然问道:“你还有没有同党,早些招供,我就发发善心给你留条全尸。”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敲打着腰间的长刀,那是他的习惯动作,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计算死亡的节奏。 寒风凛冽,割裂着夜的寂静,不知何时,零星的雪花已变成鹅毛般的大雪,在苍茫的天地间翻飞。 “叮”“叮”“叮”,清脆的铜铃声穿透了风雪的阻隔,回荡在这片被冰封的世界里。 锦衣卫首领微微侧目,余光不离魏凤翎与长枪大汉。 一个红衣女子牵着一头灰驴缓缓踏雪而来,蹄声沉闷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沧桑。驴背上,一位翠罗夹袄的女子,面容被油纸伞遮挡,却也能看见她手里抱着一琵琶。 雪花如同细碎的银屑,纷纷扬扬地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揉动着琵琶的弦子,琵琶声声如珠玉,又宛若山间溪流,细细叨叨。 那女子却揉着琵琶弦子唱道: “翠竹轻摇,露滴寒窗,月下孤影,泪湿罗裳。 梦回江南,水乡烟波,别离情长,何处是归航? 碧波荡漾,舟行渐远,柳絮轻飞,随风飘散。 相思如织,织不尽离愁,明朝何处,寄我情书? 云鬓风前,独立小桥,暮色四合,思绪如潮。 望断天涯,星河辽阔,心系何方,梦回何处? 桥下水静,月影沉浮,夜风轻拂,吹散忧愁。 忆君迢迢,隔水隔山,情牵一线,难舍难休。 柳岸花明,春意渐浓,却恨离别,添几重。 愿化轻舟,随波逐流,载我相思,到君身旁。 桥头月下,独步徘徊,心随流水,去向何方? 愿言不失,此情长存,痴心人儿,笔下情长。” 锦衣卫首领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女子的身上,似乎想要透过风雪看清她的真面目。 然而,女子的身影在风雪中愈发模糊,就像是一幅被岁月侵蚀的水墨画。 锦衣卫首领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谁?” “你又是谁?”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从容。 锦衣卫首领有些不悦,傲然答道:“我乃锦衣卫马军都尉司千户武伯演。”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女子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手指依旧轻柔地在琵琶弦上游走,琴声越发激昂,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虽然摇摆不定,却始终不肯沉没。 “我只是个过客。”女子的声音终于响起,她的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只是想找一处安歇之地。” 在那一抹柔和如丝的琵琶声中,突然间,像是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沧浪一声半抡,音符如同锋利的刀刃,撕裂了宁静的空气。 锦衣卫首领听到一个细微的声,他的喉咙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枚细长的钢针。那针尖上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黑血从嘴角缓缓流出,双手紧紧捂住咽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最终,他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锦衣卫首领倒地,魏凤翎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风华绝代的姑娘,骑在驴背上,正在调弄自己的琵琶,脸上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魏凤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是谁,竟然敢杀锦衣卫?” 绿罗夹袄的姑娘轻盈地从驴背上一跃而下,动作优雅而从容,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将琵琶小心翼翼地放入驴背上的竹筐中,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随后,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见锦衣卫就杀,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不问缘由,不问是非。” “那锦衣卫里,当真就没有好人了?” 姑娘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笑话,这天下,多少清廉之官,多少良善之家,被锦衣卫害得家破人亡?” 姑娘走近,见他腹间鲜血殷殷,眉头微微蹙起:“你受伤了?” 长枪大汉扶起魏凤翎说道:“公子,我送你到医馆!”他的眼神焦急,声音嘶哑。 魏凤翎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快带沈大嫂上路,务必要保她母女二人平安到陕西。” 长枪大汉眼中掠过一丝忧虑,但最终还是被魏凤翎那坚定如磐石的目光所感染。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跨上骏马,鞭梢一扬,骏马嘶鸣,如离弦之箭般向背疾驰追赶沈大嫂的马车,很快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魏凤翎依旧屹立在原地,他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孤傲而坚毅。他的双眼紧盯着远去的马车,直至那最后的一抹轮廓也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他终于倒下。 魏凤翎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黑暗海洋中颠簸许久后,终于触碰到了岸边。 他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陈设简朴而古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他试图起身,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仿佛被千斤重的铁链束缚。 “你醒啦?”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打破了沉寂。魏凤翎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红色棉服的姑娘,正站在床边,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明媚。 “这是……”魏凤翎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他试图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烈火炙烤过。 然后就看见了他这辈子最骇人的一幕,大夫已经把他的肠肚放入腹中,用一根细针给他缝合肚皮! 这一幕,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魏凤翎的心脏,他不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别动!小心刺穿了肠子!”大夫的声音严厉而冷静,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姑娘迅速上前,她的小手冰冷如同冬日的雪花,轻轻覆盖在了魏凤翎的眼睛上。“闭上眼!不要看!”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有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魏凤翎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他想要挣脱那双小手,却发现一用力腹部就传来巨痛,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只能任由那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大夫缝好他的伤口,轻轻地涂抹上一些秘制的草药,药香四溢,关照姑娘说道:“小芳姑娘把他看好,别让他乱动,更不能下地,安静地躺着才能最快恢复。” 小芳姑娘举起小手握成拳头,爽朗地笑道:“放心吧索大夫,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魏凤翎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见这姑娘似友非敌,不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位身着绿罗夹袄的姑娘款款走来,面容清丽如秋水,眼中却带着几分戏谑与忧愁,她轻启朱唇,声音如同夜风中的银铃,既清脆又带有一丝责备:“你武功这么差,还学人家行侠仗义?”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却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坚决的“哼”字,仿佛是在向这世间的冷漠和不公宣战:“若是人人都怕事避事,没有人讲公道正义,那天下就完了。” 姑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被这青年的执着所触动,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轻叹一声,如同秋叶飘落般无奈:“以你的武功对上那名锦衣卫千户,走不了五招,你就死了。” “死又如何?我魏某何时怕过死?” 红衣姑娘小麻雀般跳过来说道:“眼下有一件好事,有一位小姐巡游盘缠没了,她想找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教教韵律赚些盘缠。” 绿衣姑娘嗔道:“小芳,不要顽皮。”那声音中既有主人的威严,又有姐姐般的温柔,让人听了既不敢违逆,又不忍拒绝。 魏凤翎看着绿衣姑娘问:“这位多才多艺的小姐不会是你家小姐吧?” 小芳姑娘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又有几分骄傲:“公子果真是个聪明人,我家小姐确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精通韵律,无人能出其右。若是公子有意,说不定还能得到我们小姐一番指点。” 魏凤翎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心中又生出几分柔情,不禁说道:“姑娘舍命救我,魏某十分感激。” 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宝钞递给姑娘说道:“这五十两算是酬谢姑娘大恩,亦是作为我向姑娘学习音律的学资。” 小芳姑娘眼眸一转,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她伸手一把抢过那张宝钞,动作敏捷而又不失风韵。“五十两?”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公子你的命,就只值这区区五十两吗?” 魏凤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实不相瞒,我现在身边就只有这五十两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但随即又坚定起来,“待我病愈之后,定当亲自去取一百两宝钞,再加倍酬谢姑娘。” 小芳姑娘娇笑道:“琴芳姑娘你可听见?” 琴芳姑娘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小芳,不要顽皮!你这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每天孜孜憨笑,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姿态,成何体统?” 小芳姑娘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声音清脆如银铃般响起:“哎呀,琴芳姐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不过是随风而舞的柳絮,自在逍遥罢了。难道非要我像那庭院中的牡丹,端庄得让人不敢亲近么?”她的手指轻轻绕弄着垂落的发丝,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股不羁。 魏凤翎望着琴芳姑娘,她身着翠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玉带,显得身姿更加婀娜,不禁吟道: “雪落纷飞映翠衣,窈窕淑女步轻移。绿影摇曳寒香里,玉指轻挑奏妙音。” 琴芳姑娘见他如此轻佻不由嗔怒:“小芳说的是,五十两怎够?” 她的声音如同寒泉一般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凝结了冰霜,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魏凤翎的心脏,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手指灵动如蛇,轻轻一挑,便将那张宝钞从小芳手中夺了过来,动作优雅而迅捷,仿佛是一只猎豹在捕食时的矫健。接着,她手腕一翻,宝钞便如同一片落叶,飘飘然飞向魏凤翎的脸。 “我们走!”琴芳姑娘的声音冷冽如冰,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仿佛一切生死在她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她身姿矫健,一转身之间,长发飘扬。 小芳紧随其后,没了刚才的顽皮,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与忧虑。 “我们走!”琴芳姑娘转身拉着小芳就走。 “姑娘!”魏凤翎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他试图起身追上前去,但腹间的剧痛瞬间袭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挣扎着,重重地摔倒在地,整个人也昏厥过去。 琴芳姑娘闻声回头,她的眉头微蹙,她快步走到魏凤翎身边,与小芳合力将他抬起放在床上,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下一惊,又把手背贴到他额头,这才发现他发着烧。 “小芳,快去找大夫。” 琴芳姑娘心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漠。她转身走向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小芳应了一声,房间内重新归于平静,只有魏凤翎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魏凤翎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他的眼皮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江湖的恩怨情仇,即便如此,他仍旧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头晕目眩,眼前是一片混沌,一片荒茫唯有那一抹绿意盎然,宛如沙漠中的绿洲,让人心生希望。 他定了定神,那抹绿色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琴芳姑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才满意地笑着闭上了眼,头昏沉沉地倒了下去。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第12章 蛟龙夺凤(六) 正月十二,大雪,吉。 皑皑白雪,寒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肌肤,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缩了心扉。 薛松梧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踏出,都似乎在无声地宣告薛家的权势与骄傲。 薛州因为他的祖上军功蒙皇帝封赏,赐薛家永镇薛州,在薛州,薛家就是最有权势的家族。 今天薛松梧亲自与媒人一道,到白家提亲。 媒人是一位老练的江湖人,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世故的笑容。 薛松梧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物,他的眼神在薛松梧和媒人之间游移,似乎在评估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分量。 薛松梧微微颔首,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我来向白府千金大小姐求婚。” 管家闻言,立刻恭敬地弯腰行礼,侧身让出一条道路:“薛公子请进,我家主人早已等候多时。” 薛松梧与媒人对视一眼,迈步走进了白家。 随着他们步入白府的大门,白家的仆人们低头忙碌着,并未抬头察看来人,似乎家教很严。 堂屋内布置简洁而不失雅致,仿佛每一物都经过精心挑选,只为衬托出那居于主位之人——白老爷的非凡眼光。 白老爷端坐在一张雕花紫檀椅上,他的身影虽已显老态,但那股不容小觑的威严依旧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散发出来。 二十多个家丁,抬着十二匣聘礼,一一摆在堂中。 主宾坐定,白老爷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举手说道:“来人,奉茶。“ “白老爷,薛家托我来,向贵府提亲,薛家公子有意娶白小姐为正妻。”媒人堆起笑容说道:“薛家公子年少英雄,” 白老爷坐在堂上,他的面容沉静如水,接过礼单,手指轻轻翻动,淡淡地瞥了几眼礼单,便放回桌上,仿佛那些金银珠宝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吉日定了吗?“白老爷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媒人的眼睛。 媒人笑得像杜鹃花一般:“薛家已经请了高人卜算,正月十五,正是良辰吉日。” 白老爷微微点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薛松梧站起身说道:“岳父,小婿去看看小姐。”然后就迫不急待地往后堂跑去。 媒人连忙阻拦:“公子不可!新人成亲前不可私自相见呀。” 薛松梧绕过媒人,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丫环,那丫环惊慌失措,他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询问了白小姐的闺房所在。 丫环指明了方向,薛松梧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朝小姐的闺房冲去。 白老爷神色黯然,一阵苦笑。 那礼单中,还夹着一封新到薛州的矿监亲笔信。 矿监信中说,他家祠堂似乎是盖在了金矿脉上,不日就要派人前来查探。 薛松梧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二院,来到了白家小姐闺房前。 推门而入,白小姐正端坐于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古籍,神情专注而沉静,眉眼之间的英气,似乎并不输于男子。 薛松梧的脚步虽轻,但在这寂静的房中,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心弦之上,引起了白小姐的注意。她缓缓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对上了薛松梧那炽热的目光,她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阁下悍然造访本小姐的闺阁,不知有何贵干?”白小姐的声音清冷如水,不带半点温度。 薛松梧扫视一番赞赏地笑道:“没想到小姐的闺房如此雅致,我薛某人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 说着自顾自地房中踱来踱去,走到白小姐身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醉了一般说道:“小姐身上的芬芳好似牡丹芍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白小姐怒喝一声,声音中满是不悦:“放肆!你竟敢出言轻薄于我?” 薛松梧陪笑道:“小姐别生气,今天我来向你父亲提亲,再过三日,你我便是夫妻,你又何必如此?” 说着便伸手去摸她脸颊,白小姐闪身躲过,一把将薛松梧右手擒了,一脚踢在他腿窝让他跪了下去。 薛松梧连忙求饶:“哎呀呀呀,疼疼疼!小姐我知错了,你先放开我!” 白小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这才缓缓松开了擒住薛松梧的手。 “这薛松梧,武功稀疏平常得很。”白小姐心里骂道:“真是没用!” 只是刚一脱离,薛松梧便向白小姐袭来,他的龙形拳如同暴风骤雨般倾泻而出,每一拳都蕴含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化为齑粉。拳风呼啸,空气中似乎都能听见龙的怒吼,。 白小姐身影轻盈而灵动,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能预知薛松梧的每一次出拳。她的眼中只有一丝淡淡的戏谑,就像是在玩弄一个刚刚学武的小孩。她的动作优雅,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韵律感,仿佛在薛松梧的漏洞百出的攻击中舞蹈一般。 只是她没想到这姓薛的如此卑鄙,他假意一拳打来,却扬出一包白粉,白小姐吸入白粉,整个身体眩晕了起来,姓薛的朝她心口打来一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大汉使一把精铁扇子轻轻一挥,便将薛松梧的那一掌化为了无形。 薛松梧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眼前的这位大汉,虽然面容陌生,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他感到似曾相识。他的眉头紧锁,努力在记忆的海洋中搜寻着线索。 大汉眼中怒火焚燃,举扇挥来,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拍击在薛松梧的胸前穴道上。那一刹那,薛松梧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四肢瞬间变得沉重,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不能动弹半分。 大汉倒了一杯水给白小姐灌下,她才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是魏凤翎,眉头微微皱起,如同远山上的霜雪,不悦地问:“是你?你来做什么?” 三人相对而立,一时间,四周的喧嚣都静止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魏凤翎淡淡地说道:“我听说你要成亲了,嫁到薛家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的话语尖锐如剑,直刺人心。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绝望地仿佛冰封的湖泊。 魏凤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坚定:“我,我心里爱慕小姐多时,不忍小姐跳进火坑自毁一生。” 她冷笑一声,眼中悲愤交加,笑声像是寒冬中的北风,刺骨而又凄厉:“哼哼,奸佞当道,苍天已死……” 魏凤翎思虑一番说道:“我们走吧,我带你走,去天涯海角,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白小姐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无奈:“薛州遍布薛家的爪牙,我父母年迈,怎么逃得过去?”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小姐的手腕,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话语温柔至极:“跟我走,相信我,我会找到一片属于我们的净土。” 她抬头,眼中早已泪光闪烁,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苦笑,“你走罢,为了二老我也不能走!” 小姐的动作轻盈而决绝,她手中的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 白小姐悲愤地说道:“人人都有退路,只是我没有退路,我的退路只有死!” 魏凤翎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紧。他知道这位小姐虽然平日里温婉贤淑,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既如此,我魏某这条贱命也不要了,小姐下黄泉,我魏某便为小姐黄泉开路,小姐过奈何桥,我便替小姐饮那孟婆汤。小姐之意便是我意,小姐之志便是我志,我愿与小姐生死相随” 白小姐看着魏凤翎,她的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但随即又被一层冷漠所覆盖。“魏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让你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来承担。” 白小姐的话语,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仿佛能直达人心最深处的柔软。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不曾落下,匕首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魏风翎抖出宝剑一剑击落匕首!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看着白小姐,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哀。 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她的退路,不是死亡,而是那无尽的战斗和不屈的抗争。 “白小姐,你错了。”魏凤翎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一股温暖的春风,试图融化白小姐心中的冰霜。“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死,不是唯一的出路。” 白小姐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魏公子,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但是,这条路,我还是要自己走下去。” 魏凤翎眉间抽搐,默然无语,眼中满是悲愤,愤然离去。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魏凤翎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然后,他缓缓地拔出了长剑,剑尖指向了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像是对着一个早已注定的对手。 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显现,他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这是一场宿命的对决,两个高手的交锋,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片阴影。 魏凤翎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的剑法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他的对手也不甘示弱,两人在狭窄的走廊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剑光交错,身影翻飞,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魏凤翎的心跳加速,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才能在这场生死较量中占据上风。 最终,在一记凌厉的剑招之后,魏凤翎的长剑贯穿了对方的胸膛。那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魏凤翎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抽回长剑,任由尸体倒在地上,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的心中清楚,这一走,便是永远,与小姐彻底告别。 魏凤翎无法理解,白小姐竟做出这样的蠢事! 正月十五,上元节,大吉,宜娶亲迁居。 薛州城最有名的薛州青,是本地出名的美酒,它入口甘淳,绵软流长,后劲小,是本地人家宴请客的首选。 是他运气不好,一刻前最后一坛薛州青也被卖光了。店家说,若是有存货,那也只能是在薛家酒庄,但可能也买不到,薛家会自己留下宴饮宾客。 寒风在枯枝间穿梭,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啸。 魏凤翎脚步轻盈而坚定,踏在斑驳的青石板上,竟无一丝声响。酒窖的门,在他手中轻轻一推,便无声地敞开了。里面昏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酒香。他熟练地从架子上取下一坛封存已久的佳酿,那坛子沉重而冰冷,仿佛承载了无数个寂寞的夜晚。 他跨上一匹黑马,犹如幽影般穿梭在原野间,蹄声沉闷而有力,每一次落下都像是敲打在人心上。魏凤翎身披黑色斗篷,帽檐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策马东行,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白府。 白府的朱红大门紧闭,高墙耸立,门前的石狮沉默地守护着这份即将破碎的安宁,仿佛是为了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白府四处张灯结彩,阖府上下都在为这桩亲事忙碌着,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伤。 他站在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目光如炬,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凝视着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如同被囚禁的猛兽,渴望挣脱束缚,释放内心的狂野。 今天就是白小姐与那姓薛的成亲之日,他不愿白小姐嫁给那纨绔子弟。 潜入白府,他的动作轻盈而熟练,每一步都精准无误,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了如指掌。他径直走向小姐的窗下,那里是他此行的终点。 魏凤翎倚在门外,侧头向房内望去。只看见白小姐一人婀娜的身影,她似乎在沉思,又似在等待。 白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代佳人,此刻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仙子,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郁和无尽的悲哀。 绣床上放着锦秀的华丽嫁衣,上面的三十六颗绿豆大的珍珠,每一颗都闪耀着光芒,仿佛是夜空中的星辰。 白小姐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仿佛把自己灌醉,才把把深不见底的忧伤甩到身后。 她弹起了一曲《渔舟唱晚》,声音如同微波浮动的湖水,清澈而悠远,宛若一幅水墨画卷,似乎能让人望见那些古老的渔村,那些在夕阳下摇曳的渔火。 只是弹着弹着,白小姐就失了方寸,速度越来越快,时而如急雨打芭蕉,时而如寒风吹过荒原,筝音中蕴含着一股肃杀之气,每一个音符都锋利如刀,似乎能割裂空气,刺穿人心。 尤其是扫弦时那股山呼海啸雷霆万钧般的杀气让魏凤翎吃了一惊! 若是她筝音的杀气可以杀人,那么她十丈之内,早已是一片死寂,没有活物。 房内的筝音愈发急促,白小姐的双手在筝弦上飞舞,仿佛每一次扫弦都激起千层浪万层波,假如她脑里有一千个敌人,也早已经身首异处寂静无声了。 突然,筝音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第13章 蛟龙夺凤(七) “魏凤翎,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叙?”白小姐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带着几分醉意。 魏凤翎叹口气推门进入了房间。 房内,白小姐端坐在筝前,手里端着一杯酒。 ”小姐的筝音,杀气震天,不知小姐想杀谁。“魏凤翎缓缓说道。 ”让我看看,你的剑。“白小姐的嘴角勾起一丝醉意的笑。 魏凤翎没有回答,白小姐右手连续扫弦,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化作无形的利刃,向魏凤翎袭来。 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以这筝音起舞,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仙人指路,青龙出海,拨云见日,野马跳涧,天边摘日,袖里藏花,一招一式之间,剑法尽得武当精髓。 剑光与筝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筝音戛然而止,筝音中的肃杀之气瞬间化为乌有。 “好剑法。”白小姐的声音如冰裂之声,清脆而锐利。她那方才还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癫狂,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有过。她的面容,再次温婉娴静,犹如春日里的桃花,既娇艳又含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好琴。”魏凤翎缓缓说道,他的剑已收入鞘中,剑锋上的寒光也随之隐没。他站在白小姐面前,身姿挺拔如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意中既有春风拂面的温柔,也有秋叶落地的凄凉。 “公子一向琴筝不分么?”白小姐狡黠地笑道,声音清澈而婉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是在考验魏凤翎一般。 魏凤翎微微一笑,“小姐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无论是琴还是筝,都能奏出心中的曲调。正如这剑法,无论多么华丽,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护佑心中所爱。” 白小姐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美酒,香淳透亮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照出她眼中的一抹哀愁:“真羡慕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天地逍遥游,江湖任我行,自由自在,想要哪般便哪般,不似我们这些女儿家,刚过笄礼便要学女红习三德,一辈子跟在男人身后。”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挣扎和不甘,但她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小姐,”魏凤翎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魏某的一片心,你还看不明白吗?”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那是一种近乎痴迷的执着,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她,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给出一个微笑,但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凄凉。 “魏公子,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她的声音轻柔而遥远,如同夜空中飘渺的星光,美丽却难以触及。“只是这世间情缘,如同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是一颗心所能跨越?” 魏凤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豪迈:“你只须知我心中有你便可,不知道小姐心中可有我魏某的一席之地?” 白小姐饮尽杯中酒,又多了几分醉意:“我看你倒也一表人才,若真是君子清心,或许我会倾心于你。只是我与你远隔一江,你人品家世我都不知晓,怎么可能轻易许下诺言?” 他看着小姐,目光深邃:“我虽与你远隔一江,但我心之所向,天地日月可为证。只是,我更想知道,我能否比得过白小姐心中所求的良人?” 白小姐醉意朦胧,用手撑着头说道:“那天我记得跟公子说过,玉林临风潘安貌,才高八斗子建才。百年难遇文曲星,万里挑一状元郎。” 魏凤翎仔细想了想问道:“小姐定是觉得我做不到。” 白小姐醉眼迷离:“你这容姿尚可,其余的我犹未可知。” 魏凤翎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从容与洒脱,他缓缓开口,“美人志气凌云顶,风华绝代映日新。独立群峰领风骚,志存高远画苍穹。” 白小姐闭眼吟哦一番只是轻轻摇头,仿佛在品味着什么,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字:“俗。” “请小姐赐教!” “我自倚剑飞天踏霄汉,志凌云顶揽星河,浮云皆是人间梦,抚琴高歌笑凡尘。”她的话语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在静谧的林间,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宝石,却又带着几分沧桑,仿佛看透了世间的繁华与虚妄,只留下了几分执着与与洒脱。 魏凤翎的手指轻轻颤抖,他想要上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在这一刻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小姐,无论这世间的风雨如何变幻,魏某的心,永远只为你一人跳动。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随你的身影,不离不弃,我愿拼了性命,舍身护小姐一家逃出薛州。” 白小姐端起酒壶倒一杯酒,酒壶却空了。她冲窗外喊道:“小翠,小翠,再拿酒来。”呼喊了几声,仍不见小翠身影,小姐说道:“公子去帮我找找小翠,叫她再拿一壶酒来。” 魏凤翎转身出来去寻找小翠,在小院里一番寻找不见踪影,他正纳闷,小翠从月门进来。 他上前对小翠说道:“小姐让你再去拿壶洒来。” 小翠应声而去,转身走向酒窖的方向。魏凤翎目光一凝,指向门口那坛封存已久的薛州青说道:“我为小姐带了一坛好酒,你去把这坛酒灌进壶里吧。” 小翠抱起那沉甸甸的酒坛,坛身冰凉,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酒液的寒意。 “是小翠吗?”小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 小翠停下了脚步,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微微侧头,声音平静而恭敬地回应:“是。” “快去拿壶酒来,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小翠恭敬地回答:“是,小姐。”转身向厨房走去。 厨房内,火光跳跃,映照在小翠的脸上,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熟练地取出一壶陈年老酒,那酒香四溢,仿佛能勾起人心中的往事。 回到小姐房中,小翠轻轻地将酒壶放在桌上,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小姐的眼神在小翠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翠,今晚之事,关乎生死,你必须听清楚了……” 小翠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坛沉甸甸的薛州青,她的动作轻柔而又谨慎,生怕惊扰了这坛中的琼浆玉液。 小翠应声,抬起酒坛正欲去厨房。 小姐唤她:“是小翠吗?快去拿壶酒来,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小翠应道:“是,小姐。” 不多时,小翠端着两壶酒回来,把酒放到桌上侍立一旁。 白小姐轻轻举起酒杯,杯中的液体泛着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轻柔而坚定:“我一向待你如亲生姊妹一般,今天,你陪我喝几杯吧。” 小翠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小姐,既然您这么说,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小姐的手指纤细而苍白,每一次举杯,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美酒在杯中摇曳,映照出她眼中那一抹难以言说的哀愁。她的面颊,因美酒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他们的谈话也从童年的无忧无虑,逐渐转向了近来的种种变故。那些曾经的欢笑声,如今已成了回忆中的遥远回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沉默。 白小姐终于忍不住了,泪水无声地滑落,落在酒杯里,与酒水融为一体。小翠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白小姐似得救了一般,紧紧抱住小翠大哭起来。小翠也抱住小姐,两人哭作一团。 小姐终究不胜酒力,她的眼皮沉重,身体缓缓倒在了床上。在昏睡前,她还不忘嘱咐小翠:“记得,酉时一定要叫醒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沉入了梦乡。 小翠点了点头,然而,易眠散的效力迅速蔓延,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最终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魏凤翎给小姐盖好棉被,手指轻拂过锦绣棉被,仿佛是在抚摸一件无价之宝,小心翼翼地为小姐掖好被角,生怕一丝风寒侵入这温暖中。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缓缓走向梳妆台,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冷峻的面容,英气贯彻眉宇之间。 魏凤翎的手指轻轻滑过那套鲜红的嫁衣,每一根丝线都似乎承载着沉重的宿命。他深吸一口气,对镜穿起那套本应是小姐穿的嫁衣…… 酉时的夕阳如同血染一般,映照着古老而庄严的白府。大门缓缓敞开,仿佛是历史的巨兽张开了它沉睡已久的口,迎接一场即将上演的悲欢离合。 迎亲的花轿在喜庆的锁呐声中到来,那承载着无数少女梦想与命运的华丽囚笼,此刻正稳稳地停在白府门前。 薛松梧,这位即将成为新郎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身着红色新郎服,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格外威风凛凛。 迎亲的老嬷嬷轻轻地将新娘扶上花轿,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新娘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透露出一丝不安。 薛松梧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十分得意。 薛府之内,灯火辉煌如同不眠之夜的星辰璀璨夺目,人声鼎沸,宾客如云,亲朋好友汇聚一堂,纷纷恭贺新禧。 红灯笼映照下的喜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拜过天地,宾客入席。 桌上的佳肴美酒夹杂着四周的欢声笑语。 “薛公子,今日大喜,特来贺你,祝你与白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两,五世其昌。” 几乎所有人的贺词都是这几句,薛松梧听得不耐烦,饮了十几杯就借口酒力不支,离席回房了。 魏凤翎身着新娘的红衣,独自坐在洞房婚床上已等待多时,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终于,门扉轻响,薛松梧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挂着醉意朦胧,从桌上取了两个酒盏笑道:“娘子,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就结为永世夫妻了。”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骤然划破空气,魏凤翎手中的匕首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直奔薛松梧的要害而去。 薛松梧眼神愰惚,还没反应过来,寒光就已经消失在他的咽喉间了。 魏凤翎用力斩下薛松梧的头颅,扔到床上,将新娘服脱下扔在地下,夺门而出。 家丁护院听见了异响,他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然而,魏凤翎的身影已经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薛秀延,这位薛家的掌舵人,此刻正坐在高堂之上,听见家丁报来的消息,他的脸色大变,眼中燃烧着怒火。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挑战,更是对整个薛家的蔑视。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如同冬日里的寒风,一字一句地发出了誓言:“白家,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吗?我薛某人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让你们知道,得罪了我薛家,便是与整个薛州为敌!” 江湖的风云变幻莫测,人心更是深不可测。 “薛州是薛家的,在薛州,薛家想办的事就一定能办成,其他人家想办但薛家没点头,谁也办不成。” 这话是薛老爷说的,在薛州,他跺跺脚,全州百姓都要抖三抖。 薛老爷的独子死在了自己的洞房里,新娘子也不见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白家。 回到宴席,他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看似温暖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动声色地与他的好亲家白老爷推杯换盏。 宴席之上,灯火辉煌,美酒佳肴摆满了桌案,薛老爷与白老爷举杯同饮,言语间提到了矿税之事。白老爷心中郁结,多饮了几杯,他对矿税极其不满,矿税之重,百姓之苦,慷慨陈词,言辞之间暗指天子宠幸奸佞。他未曾注意到,薛老爷的眼角余光正悄悄扫过角落里那位面无表情的大汉,那大汉铁塔一般,任何人看他一眼都会心生畏惧。 宴会结束,白老爷还未踏出薛府大门,大队锦衣卫便如影而至,将他团团围住。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直接将白老爷逮捕。 薛老爷站在高楼的窗前,望着远方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世道,终究是权谋的较量,而那些所谓的侠义,不过是一场虚妄。在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弱者,只能成为他人棋盘上的牺牲品。 当夜,白府内一片死寂,白家上下五十三口人都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锦衣卫悉数逮捕。白家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市集上,往日的喧嚣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地面上,鲜血如河,流淌着死亡的讯息。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只剩下冰冷的躯壳,他们的眼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惊恐和不解。 市集,五十三个犯人,斩首。 薛老爷坐在台中,自言自语道:“儿啊,爹今天用白家五十三颗人头血祭你。” 午时三刻,阳气正盛,可压制邪祟。 十名刽子手负刀立于刑台上,只等一声令下,开刀问斩。 “这斩的是什么人?” “薛州望族白家。” “这是犯了什么罪?” “告示说白老爷妄议朝政,腹诽天子……” “皇帝佬有错也不能在心里说一说?” “嘘,小声点,那锦衣卫才不管你有没有肚子里说过,抓住就杀,说你有,你就有,所以你最好还是少说话。” 那人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一个字,噤若寒蝉。 监斩官看了看时辰,下令:“斩。” 十个人一排,只需六轮。 刽子手手起刀落,五十三颗人头,顷刻落地。 白老爷阖家五十三口人被满门抄斩,这一天市集被鲜血洗地,迎风三里都能闻到那股腥风血雨。 白老爷,那位曾在这片土地上显赫一时的人物,如今已化为黄土之下的一缕幽魂。他的家族,曾经枝繁叶茂,如今却如被秋风扫落的枯叶,一夜之间尽数凋零。 市集的青石板上,残留的血迹斑斑,是死者无声的控诉,是冤魂宿命的印记。行人匆匆,无一人敢驻足,每个人的眼中都藏着深深的恐惧与不安。这是一场屠戮,是权力斗争的游戏,更是生存的残酷法则。 第14章 蛟龙夺凤(八) 魏凤翎与白小姐坐于断崖之上,白小姐手中紧握着那枚刻有白字的玉佩,眼中无光,人也呆滞得毫无知觉。 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眸深处是一片死寂的黑,没有泪水,更没有生命的火花。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那是家族的象征,上面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白”字,此刻却成了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 魏凤翎对她说了很多话,她都听不到,耳朵满是溯溯风声,这声音盖过了魏凤翎的声音,盖过了世间的所有的喧嚣。 魏凤翎对她说话,她一个字也听不到,耳边只有那溯溯风声。 她的耳畔,只有那溯溯的风声,如同无数剑客在黑夜中挥舞着长剑,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啸。这风声不仅仅掩盖了魏凤翎的声音,更是将世间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肃杀的静默。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了空气的宁静,一枝箭矢破空袭来,魏凤翎赶忙闪躲,那箭矢擦着他的衣襟而过,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沙地上,激起了一小团尘烟。 三四条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显现,他们眼神冷冽,仿佛能冻结人心。为首的两条大汉,身型魁梧。他们手持长刀,面露凶光,一见面两条大汉就朝魏凤翎扑了过来。 魏凤翎拔剑与他们战作一团,剑光闪烁,刀影流转,每一次刀剑交锋都发出刺耳的金铁声,震得四周的空气都在颤抖。 此刻魏凤翎却恨自己没有好好学艺,只慢了一步,大汉的刀就割伤了他的手臂。 大汉肌肉虬结,面目狰狞,他们的攻势如同暴风骤雨,凶猛而无情。 “你们是什么人?”魏凤翎见大汉攻势猛烈,恐怕自己不敌,厉声喝问。 大汉冷笑一声说道:“薛府薛老爷叫我给你带个话,薛公子在黄泉路上等你去给他作个伴!”大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的刀挥舞得更加狂野,仿佛要将魏凤翎整个人都要撕裂。 另两条大汉则目光如炬,直奔白小姐和小翠而去。白小姐面色苍白,但眼中并无惧色,她紧紧握住小翠的手,试图保护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小翠则是泪眼朦胧,恐惧让她几乎无法站立,但她还是坚强地站在白小姐的身后,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丝安全。 大汉步步紧逼,每一招一式都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紧紧锁定魏凤翎,不让他有半刻喘息。 魏凤翎竭尽全力抵抗着大汉的进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一阵冷风吹过,一柄铁锤猛地砸了过来,那沉重的铁锤重重地击中了他的手腕,剧痛瞬间传遍整条手臂。 长剑脱手而出,无力地坠落在尘埃之中,激起一片尘土。 然后腰眼上就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向前面的大汉扑去,大汉用刀柄砸在他脸上,他一阵眩晕,大汉上前一脚将他踢倒,用一条牛皮筋绑了起来。 他忍着右手小臂的巨痛,回头望去,白小姐和小翠,已经被那两条大汉绑成粽子,扔上了马背。 大汉的拳头粗壮有力,每一根手指都像铁铸的一般,捏着拳头格格直响,只是一瞬间,拳头带着风朝魏凤翎的太阳穴打来。 魏凤翎甚至连呼喊都没来及喊就被一拳打昏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魏凤翎就像一颗被砍倒的树一般,软绵绵地倒下,如同断了木偶,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大汉像捡起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把他扛了起来,捆在了马背上,马儿不安地踢踏着蹄子。 大汉翻身上马,打一声呼哨,其余几条大汉也回应一声呼哨,一行四人,挥鞭策马向城里奔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消失在了茫茫的暮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蹄声。 昏昏沉沉间,魏凤翎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终于安定了下来,朦朦胧胧中被两条大汉架起来,周周转转带到一个地方。 他头被几条大汉打了几十拳,血和鼻涕齐出,眼白上翻,头昏目眩,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却又被一把铁钳般的手擒住。 大汉把他绑在柱子上,然后朝他脸上喷了一口酒,他才算清醒了几分。嘴里满是血腥味,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嘶吼着骂道:“你们这帮狗贼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一大汉抬脚朝他脸上踢了几脚,直接把他踢得昏死过去,又拿了条污黑的布团塞入他嘴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魏凤翎才悠悠醒转过来。 斜眼看去,屋内,红烛高照,映得满室生辉,墙上挂着的喜字,血一般鲜红,红得让人心悸。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红的喜字下面摆着一口红木棺材。 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映照出屋子两侧的纸人纸马,纸人的面容苍白,眼眸空洞。一切都诡异极了。 正中还摆了一张案几,案几上躺着那面容苍白如纸的薛松梧,穿着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蟒袍,那蟒袍上的金丝绣线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一个老嬷嬷佝偻着身子走来,俯身把薛松梧的往脖子的皮肉上缝。 她的手指如同枯枝般干瘪,却灵巧地在银针与丝线之间穿梭。她面无表情,眼中只有专注与冷漠,仿佛手中的不是一具尸体的头颅,而是一件寻常的刺绣作品。 老嬷嬷的手法熟练而精准,每一针下去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动作不带一丝颤抖,整个人好像变年轻起来。 突然,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烛火跳跃了几下,险些熄灭。老嬷嬷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她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在嘲笑这世间的一切生离死别。 终于,最后一针落下,老嬷嬷轻轻地拉紧丝线,打了一个结。她缓缓站起身,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鲜红的布,轻轻地覆盖在薛松梧的脸上,那红布如同血一般扎眼。 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身着素雅的长袍,头戴银丝编织的发饰,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她的面容虽然带着岁月的痕迹,那双眼眸中满是悲戚。 “都准备好了吗?”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身穿黑色绣金边的长裙,腰间挂着一串古铜色的钥匙,显得格外庄重。她微微低头,恭敬地回应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夫人。吉日已到,应该开始了。” 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坐血红囍字一边椅子上。 老嬷嬷站在大堂中央,轻轻地对身旁的大汉们使了个眼色,大汉们心领神会,他们的动作迅捷有力,却又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不多时,两条彪形大汉如猛虎下山般拖着一个红衣嫁妇来到堂前。那嫁衣鲜艳夺目,却因沾染了尘土与血迹而显得格外凄凉。 新妇披头散发,魏凤翎定睛一看竟是白小姐。她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呜咽。 另外两条大汉小心翼翼地将薛松梧扶了起来,借助大汉们的力量,他好像又“活”过来一般,站在堂前,一个大汉把他低垂的头扶起。 “一拜天地!” 大汉们扶着薛松梧木偶一般面南长揖,白小姐抵死不拜,大汉们扯着她的头发强按着她的头面南长揖。 “二拜高堂!” 大汉们操纵着薛松梧跪拜薛夫人,又粗暴地拖着白小姐转过来朝薛夫人跪下磕头。 “夫妻交拜!” 大汉们扶着薛松梧下拜,白小姐死活不拜,大汉抡起巴掌狠狠地打在白小姐脸上,把白小姐打得晕头转向,薛松梧头颅竟然毫无征兆地从肩上滚落下来。 薛夫人的声音尖锐而急促,话语满是焦急:“快把我儿的头安好!”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无比。 老嬷嬷闻言,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她的手虽然颤抖,但却异常熟练地重新拿起针线,在薛松梧的颈间密密缝了一圈,缝好以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回缝严了。” 大汉们扶着薛松梧低头拜下去,起身后轮到白小姐,白小姐还是抵死不拜,薛夫人拍桌而起,从桌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闪过冷酷的光芒,一下就刺进了白小姐的颈间。 魏凤翎的瞳孔收缩起来,眼睛一阵巨痛,滚烫的泪水泉涌而出。 鲜血从白小姐雪白的颈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白小姐雪白的脖颈,也染红了她身上的红色嫁衣。 小姐蹙着眉望着魏凤翎,踉跄着挤出最后一丝笑容,转瞬,笑容就凝固了,头向后倒去。 “啊!”魏凤翎疯也似的嚎叫起来,身体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接住小姐。 四肢却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他流着眼泪用头使劲柱子,哭喊着:“是我害了你!”被嘴里的破布阻碍,只发出了呜呜呜声。 白小姐的身体缓缓倒下,她的眼中最后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一旁的大汉飞起一脚将他踢晕过去。 老嬷嬷用枯枝般的手指在两人的头发中搂出两绺黑发,将两缕发丝缠绕在一起,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把两缕发丝系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她从桌上拿起个半片葫芦,葫芦里盛了一些美酒,喂给了薛松梧,又拿起另一半喂给了白小姐。 老嬷嬷念叨:“饮过合卺酒,永世不分离。” 又拿了一根红绳,把薛松梧的右手拇指和白小姐的左手拇指系在一起。 老嬷嬷大喊:“礼成!” 四名大汉将两具尸体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红木棺材之中。 棺盖尚未合拢,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带着几分萧瑟与哀伤。薛夫人抬起苍老而颤抖的手,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慢,让我再看一眼我儿。” 大汉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让出一条路。薛夫人的目光落在儿子的面庞上,那曾经充满活力的脸庞如今已是一片死灰。她的眼中温柔与不舍,很快就被无尽的哀伤淹没。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仿佛想要唤醒他,让他再次睁开眼睛,唤一声“母亲”。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泪水终于忍不住,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摆了摆手,示意大汉们继续不忍再看,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盖棺下钉的声音沉重而缓慢,每一击都像是敲打在人心上,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最后一枚铁镢子的落定,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缓缓上前,手中捧着一块鲜艳的红布,那血一般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他端端正正地把红布盖在了棺材上。 两条大汉走过把魏凤翎从柱子上解开提了起来,大堂里一角有两条矮凳,两三尺高,大汉把他按在矮凳身上,手指粗的三角形铁镢子把他的双手,一边一个,钉在了矮凳前腿上,把他的脚一边一个,钉在了矮凳的后腿上。 使得他整个人就像跪在地上磕头一般。 魏凤翎心死了,就在小姐看他那一瞬,那最后的笑容,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心痛。 这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便是爱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毫无办法。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魏凤翎身体似乎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束缚,手掌心的三角镢子,本应火辣辣地痛,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眼前朦胧一片,唯一看见的,只有白小姐对着他的那最后一笑。 他胸部抽搐起来,眼泪鼻涕随着他的绝望的嚎叫声一齐流下来。 “小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接着便是小翠哭爹喊娘声,大汉们把她钉在了另一头矮凳上。 “叫你生生世世俯首跪拜薛公子,不得超生永世为奴!” “上路!” 本应该是送葬的队伍,锁呐却吹起了迎亲曲,异常刺耳。 送葬的队伍,是子时出发的,向北走了一个时辰,又向东二里,薛家祖坟都在这里。 薛松梧的墓早已经修好刚几年,只是没想到不过几年就用上了。 棺材放到主墓室棺床上,二十几个三尺来高的木俑放在外墓室,那些是用来在阴间伺候薛松梧的奴仆,外墓室还放了一些日常用器,以及他和小翠。 小翠凄厉地惨叫声,尖锐得像是失去雏鸟的枭鹰盘哀鸣,搅得大汉们心神不宁,头皮发麻,也撕裂了夜的平静。 一名大汉提着短刀,寒光闪烁,就像他心中的冰冷一样,走过去直接了当地解决了噪音,不带任何情感。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每一次都是那么干净利落,就像是在宰杀一只无辜的羔羊,简单而又残忍。 小翠的身体在颤抖,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她看着大汉那张可怕的面孔,想呼救,却已无法再出声,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她呜咽了几声之后,便没了气息。 大汉朝魏凤翎的头踢了一脚,魏凤翎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汉说道:“这个好像已经死尽了。” 随着墓门被封死,魏凤翎眼中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不见。 魏凤翎满脑子都是那一幕,她冲他笑的那一刻,只是短短一瞬,她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一般,娇艳动人。 魏凤翎眼睛一阵疼痛,狠狠地闭上眼睛不愿再想那个画面,泪水决了堤一般如潮涌出,他癫狂地挣扎着,却没有一点用,痛苦地嘶吼:“啊!” “啊!” “啊!” 嘴里堵了一团布,他的嘶吼也化作了呜呜声。 墓中一片死寂,他眼前还是小姐那惨白的笑容,心中无无限懊悔,抬起头使劲往矮凳头上撞。 不知过了多久,墓门忽然被打开,火把的光亮传入墓中。 一个纤细的身影闪入墓中,火把凑到魏凤翎脸前,把那黑影也吓了一跳。 一只冰冷的手扶起他的头问道:“魏公子,你还活着么?” 魏凤翎目光涣散,木然摇头。 那黑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先救你出去吧。” 查看一番,看清了魏凤翎被活活钉在矮凳身上,不禁骂道:“这薛家真够狠的,简直禽兽不如!” 用绳索绕在铁镢子上,用力往外拉,费了一番气,才将四枚铁镢子起出来。 魏凤翎已经完全无法站立,整个人摔倒在地。 借着火把,他的瞳孔慢慢收缩,一片模糊的世界越来越越清晰,这才看清,是琴芳姑娘。 琴芳姑娘用身上扯出布条把他的伤口擦拭干净,洒上白色的药粉,包扎好束紧。 他忽然想起白小姐,抬起左手,指着主墓室嘶哑着嗓子说:“小姐,里面。” 琴芳把他扶好坐在地上,举着火把走进主棺室,忽然高声惊呼。 他咕噜道:“琴芳姑娘……”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血同时从鼻子和口中血喷了出来。 他伸出左手探入怀里,摸到一大片血迹,这才想起,薛夫人用匕首朝他心窝捅了一刀。 琴芳姑娘吓得一声尖叫逃了出来。 他用袖子抹去嘴里的血问道:“怎么了?” 琴芳姑娘闭上眼,眼角泪水直流,手指着主墓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凤翎用左手匍匐着向主墓室爬去,琴芳姑娘艰难地把他扶起来,他整个人都无法站立,琴芳姑娘只好将他背了起来。 两人走进主墓室,魏凤翎像掉入冰窟一般脊背发凉,瞳孔收缩成了针尖,骇绝人寰的场景,让他张大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断了线似得流。 一丈来宽一丈五来长的主墓室中,正中棺床上摆着一具盖着红布的红棺,棺床两侧摆着各式礼函礼匣,装着一些酒菜玉册玉帛。 进门两侧,齐齐跪着三排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尸! 原本她们头顶都盖着红布,其中几个被琴芳姑娘揭掉了红布,露出了曾经鲜花般的生命,此刻却像枯萎的野草般的干尸。 想到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死前受到了怎样的非人折磨,他的眼睛疼了起来,泪水长流。 魏凤翎大恸,仰天长嚎: “啊~” “啊~” “啊~” 喷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第27章 怪客突袭,以一敌三 在深夜的暗影中,一道身影悄然出现,他的步伐轻盈而无声,仿佛是夜的化身。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冷漠,双眸深邃,如同黑夜中的两点寒星。 吴远江认得此人,师承杨家枪的王仁苑。 两人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对峙,周围是倒塌的墙壁和破碎的瓦砾,月光透过云层,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六尺来高的身影如鬼魅般闯入,手持长柄锤,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那锤子,沉重而有力,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风雷之声,仿佛能够击碎一切阻挡在前的东西,汉子的动作野蛮而直接,每一次挥锤仿佛都带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锤子碰到墙壁,墙壁便碎成瓦砾,锤子撞到方桌,方桌便碎成了木片。那汉子的眼神冷漠,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锤子。 他双手握着长柄锤小跳步一式月下撞钟,冷风后闪扣了一排飞针打了过去,那汉子没有任何反应,抡圆了锤子横扫冷风下盘,冷风回头一看离墙只有不足三尺,他后跃到墙上,猛地向汉子弹射而去,像一枝箭,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那汉子转身朝冷风一脚踢来,翻身小跳砸,冷风倒跃而起一手扬起,一排飞针打向汉子。 汉子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伸起手摸摸脖子,颈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条红线,鲜血泉水般汩汩地流,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王仁苑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汉子,眼中满是不屑:“你们一起上吧。”他的声音冰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人不寒而栗。他手中紧握的枪,如同他的意志,坚不可摧。 但吴远江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必,我的剑法在你之上,你不是我的对手。”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丝毫的傲慢,只有绝对的自信。 王仁苑冷笑,那声音如同夜风中的刀锋,刺骨而尖锐:“你太高估自己了。”他的枪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向吴远江发出挑衅。 吴远江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解下腰上缠着的布带,将长刀刀柄系住,另一头拴在了左手上。他淡淡地说道:“你师承杨家枪,巧了,我也学过几天杨家枪。在与杨家枪传人交手前,我心中已经无数次展开了和杨家枪的决战。你猜我赢了几次?” 王仁苑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成了针尖,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嘴上一阵抽搐。没想到吴远江竟然也知晓杨家枪法,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要与吴远江一战的决心。他大喝一声,手中的枪如同一道闪电,直刺吴远江而来。 但吴远江早有准备,他知他是虚晃一枪,后闪拉开距离,将手中的长刀掷了出去。这一掷,如同一道惊雷,让人始料未及。王仁苑大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抖起长枪,如同舞动的龙蛇,把刀拦住,然后瞬间猛地刺出三枪,每一枪都直指吴远江的要害。 吴远江抽回长刀,回身向后疾奔,闪过三枪,纵身跃上墙,借势反弹,跃过王仁苑头顶时,又掷出长刀,从这种诡异的角度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已超出了王仁苑的预料,他慌忙回枪拦拿。 吴远江已料到这一招,长刀飞了一半就被他抽了回去,他像舞流星锤一般将“流星长刀”舞得密不透风,王仁苑几次直次都被他的流星长刀弹到了枪尖失去了准头。 王仁苑高举长枪在头顶耍个枪花,双手握定长枪弓步点刺,瞬间刺出七八枪。 吴远江只是逃,并不与其交锋,王仁苑也有些怒气,跃步挺击,吴远江侧身闪过,迅速转身掷刀,王仁苑进步拦拿,枪身卷住流星长刀,随即进步贴身枪花,把整根长枪舞得呼呼生风,长枪也把黑布缠满了枪身,转身一脚踢向吴远江腹间。 吴远江跃起运掌压那汉子的腿势,借力飞跃,顺势丢掉流星长刀。 王仁苑大喜,吴远江这么大的破绽必死无疑,他就势捅出数枪。 吴远江抽出长剑旋转着应对,每一剑都击在枪尖,力刚刚好,使枪尖的准头偏离三四分。 刹那间时间好像慢了下来,王仁苑的眼睛里开始慌乱了,他从小习枪已有二十余年,从来没有人能用剑改变他的枪头方向,二十余年来,吴远江是第一个能用剑克制他的长枪的人。 从来没有人用剑克制长枪,这句话贯穿王仁苑从小到大的武学生涯。 他也曾好奇地问师父为什么,师父只是淡淡地说,以长剑破枪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十个剑客挑战枪客都是九死一生,剩下的那个半死不活。 只是一个瞬间,吴远江就如同鬼魅一般提剑格开长枪,转身横斩,王仁苑来不及躲,只好跃起避开这一击,长枪顺势下砸。 吴远江侧身闪过,王仁苑抓紧时机刺出五枪,每一枪都直指吴远江的要害。 吴远江旋肩拧腰,运剑翼蔽前身。 王仁苑见攻击失效,跃起挺枪直刺,吴远江的双脚还是没有移位,以剑身接下这一刺,只是在枪头碰到剑身的那一瞬,转身前移斩颈。 王仁苑的瞳孔逐渐放大,整个人轰然倒地,人头滚出五六尺远,颈间的血喷出了一两尺远。 吴远江振掉剑上的血收剑入鞘。 “风弟,你没事吗?” 冷风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看吴远江以剑破枪竟看得呆了。 “啊?我没事。” 吴远江放下心来,说道:“那咱们出去看看。” 冷风点点头。 吴远江信步踱出门外,刚出门,就有二十几张强弓瞄准了他,刹时几十枝利箭朝他射来。 吴远江大惊,又缩回屋里,透过窗户的小洞,看到一个手搭在刀柄上的汉子,似乎是首领。 吴远江指指方桌,指指自己,又指指窗外,冷风心领神会。 目测了一下窗户,似乎比方桌还要小一圈。吴远江捡起那长柄锤,运起击破乾坤般的劲力,奋力击碎了两扇窗户间的那段墙。 整座客栈的大梁沉重地响了起来,似乎还伴着一声喀嚓声。 起初是一团黑色的东西破窗而出,那首领一刀格开,黑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他们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一个长八尺宽八尺的暗红色影子从客栈缺口处直冲出来,撞碎窗户木框的时候,整间客栈吱的一声沉响整个倒塌,一条黑影破顶而出。 那暗红色影子走近方认出不过是一方桌子,那首领抽出长刀一刀将红桌一分为二。 在方桌一分为二时,首领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刹那间他看到一柄小孩人头大小的铁锤也正好砸穿方桌,朝他面门而来,他赶忙举刀格挡。 叮的一声响长刀碎成不知道多少段,那铁锤也深深地嵌进了首领上半个脸里,瞬间脑浆四溅。 当然是吴远江,他抛开沉重的铁锤,左手长刀右手长剑,旋风一般扫灭十几条弓箭手。 刚刚破顶而出的冷风手里扣了几排飞针,瞬间打出,十几个弓箭手应声倒地。 吴远江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不远处,忽然树丛间走出三条黑影不紧不慢地鼓着掌,边朝吴远江走过来。 “吟霜剑客的表现果真精彩!” 吴远江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眼神射向三条黑影。 他立于荒野之中,衣袂随风轻扬,他的眼神如同深渊之下的寒潭,深邃而冰冷。他的剑,藏于鞘中,却仿佛随时准备破鞘而出,一击致命。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抹淡然,那是经历无数生死后,对一切的超脱。 三条黑影,一个戴着毒蛇面具,一个戴着狗头面具,一个戴着猴头面具。 在月光下,吴远江与几人的眼神交汇,如同两股寒流碰撞,激起一片冰冷的雪花。 狗头面具人向吴远江微微颔首,吴远江也颔首还礼。 虽然双方即将展开无情的厮杀,但江湖人的礼仪也不可或缺。 “吴远江。” “魏大狗。” “久闻吟霜剑客大名,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剑客已经倒在你的剑下,今天我来试试你的剑是否锋利。”狗头面具人,慢慢朝吴远江走来,缓缓说道。 吴远江大笑:“你真叫魏大狗?哈哈哈哈。” “当然!” “着实可爱!” 剑光一闪,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两人的剑,如同两条游龙,在空中交缠,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一片火花。吴远江的剑,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吟唱着寒霜的歌,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死亡的寒意。而对方的剑,同样快,同样狠。 魏大狗一剑朝吴远江左眼刺来,吴远江立剑格挡,吟霜剑卷住了魏大狗的剑格,他转身长刀斩颈,魏大狗瞬间头颅飞落。 吴远江收剑入鞘,蹲在魏大狗身旁,用大狗的衣服擦拭长刀上的血迹。 蛇头面具人对着猴头面具人作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你老兄先请!” 猴头面具人也对着蛇头面具人作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还是老弟你先来!” 别人都是争先去抢做一件事,他们俩则是争着让对方先去和吴远江决战。 先出手的遭秧,后出手的更有利,可以观察吴远江的招数,构想破解这些招数的办法。 “你们俩个一起上吧!”吴远江淡淡地说道。 两人的眼神交汇,彼此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几乎同时出手。 蛇面具人,那身影如同夜色中游动的黑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看似寻常的木杖,他手腕一抖,木杖如同灵蛇出洞,直取吴远江的要害, 猴面具人动作则更为诡谲多变,他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条软鞭,那鞭如同有了生命,舞动间带起呼呼风声,直袭吴远江。 吴远江身形一晃,如同游鱼般滑过木杖的封堵,剑尖指向对手咽喉。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柔软的黑影如同毒蛇出洞,从侧面袭来,正是那条软鞭 吴远江心中暗叹,这两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他脚尖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旋转着后退,剑尖拨过木杖,木杖击向软鞭,硬是封住了软鞭的攻势。 与此同时,木杖再次挥来,直指吴远江的胸口,攻势凌厉而果断。 吴远江嘴角微翘,今天的战斗让他非常愉悦,他左手长刀一撩,击开木杖。 木杖与长刀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吴远江借力一跃,身体如同大鹏展翅,凌空翻滚,避开软鞭的再次攻击。他的剑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直指猴面具人的心脏。 忽然蛇面具人的木杖嘭地碎裂,木杖前端露出一尺长的锋刃,无情地朝吴远江右臂刺来。 恰好此时猴面具人的长鞭挥舞过来,缠住了吴远江的软剑。 在那片月明星稀的天幕下,吴远江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是生死的边缘。蛇面具人,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他的木杖自左下往上,捅向吴远江的右臂。 与此同时,猴面具人的长鞭如同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吴远江手中的软剑。 吴远江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瞬间就洞察了两人意图,他肌肉在瞬间紧绷,蓄势猛发,右臂后拉,左手长刀反撩。就在蛇面具人木杖即将捅向吴远江极泉穴时,忽然碎裂,木杖顶端露出一尺来长致命的锋刃,此锋芒毕露,直取吴远江的要害。 长刀锋刃过后,软鞭断为两截,断鞭在空中飞舞,如同破碎的梦,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吴远江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对敌人的无情。 木杖锋刃即将触碰到吴远江的刹那,吴远江旋肩闪避,蛇面具人大惊,因为这一杀招他已用了无数次,他管这一招叫木杖疑蛇,因为有很多人在里外时被草里的枯杖吓到过,以为是可怕的毒蛇。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招找个措手不及,他想撤杖回手再攻时,发现他的木杖纹丝不动,因为他的毒蛇上缠了一条毒蛇——吴远江的剑已经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木杖锋刃,钢刃与钢刃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吴远江用力一拉,左脚用力朝蛇面具人腹部踢去,攻势如破竹,却在最后一刻化为乌有,那蛇面具人仿佛能预知他的每一丝动作,松手放开刃杖身后闪避,吴远江的左脚踢空,却也未失态,迅速调整重心,目光如鹰,紧盯着两人。 三人站定,蛇面具人手里多了一柄铁箫,通体漆黑,箫身泛着幽幽寒光,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 猴面具人则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剑,四尺来长,剑身约三指宽,剑身似乎由几十上百个碎片组成,碎片与碎片间用牛皮筋串接,剑尖却锋利异常,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猴面具人首先发难,他攻击灵巧,怪剑如银蛇起舞,剑身扭曲如鞭,时而攻左时而攻右,每一击都精准而狠辣,让人难以捉摸其下一步的动向。 吴远江心里吃了一惊,这个人似乎也懂一些吟霜剑法,攻击路数与他的吟霜剑法几分相似。 两人分散开来,一左一右,怪剑攻向吴远江下盘,铁箫攻向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