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爱情》 楔子 差五分晚上七点,高大俊挺的俞骥衡挽著容貌秀丽的女伴,匆匆走入位于林森北路的黄金楼海鲜餐厅。找到包厢后,才一踏进去,满桌的人立刻大喊: “骥衡大老板,您可真会拖啊!” “是啊!今天可是忘年会的大日子哪,咱们为了捞一顿好吃的,六点不到就坐在这里等了,结果您老大拖到现在才来,我们都快饿扁啦!” 他们都是俞骥衡律师事务所的成员——包括俞骥衡本人在内,四男一女都是律师。虽说是成员,但其实大家都有股份,只是俞骥衡持股较多,所以他们总喜欢开玩笑喊他大老板。 “抱歉抱歉,路上塞车。我马上请他们上菜!”俞骥衡赶紧赔罪。 塞车?他的女伴娇瞠地白了他一眼。他可真会找借口! 明明是出门前她正在洗澡时,他硬要挤进浴室和她一起洗,洗著洗著他就……哼!还敢说塞车? “哇——清筑小美人今天真漂亮!”身材微胖的周明光最爱美人,每回见到俞骥衡的女伴,双眼总是一亮,他毫不掩饰眼中浓浓的欣赏之色。 被他称为小美人的李清筑,确实是个漂亮秀气的小女人,她今天穿著一件珍珠白的高腰洋装,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身,修剪得宜的半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增添几许女人味。至于脖子上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则有画龙点睛之妙,更加衬托出她高雅脱俗的气质。 任何人见了她,都会认为她来自教养良好的上流社会,而非乡下小镇的面店。 丰盛的菜色陆续端出,大伙儿一边用餐,一边回顾这一年辛苦的成果,并开始热切讨论起这阵子手边棘手的案件。 他们聚在一起时,总是谈论案子,那些深奥的专有名词和复杂的法律条文,往往让不懂法律的李清筑听得头痛欲裂。 所以当他们在谈话时,她通常都静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插不上嘴。 忽然——事务所唯一的女律师苏妗雯转向她,面带笑容状似亲切地询问:“清筑,我们谈这些话题,不会让你觉得太无聊吧?” “呃,还——还好。”李清筑嗫嚅回答。 俞骥衡的这些工作伙伴中,她最怕和苏妗雯相处,不知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苏妗雯不喜欢她,甚至——瞧不起她! “是吗?跟了骥衡这么久,你对法律这门学问,应该多少有些了解吧?我可以请教你,什么是客观归责性?什么又是非任意性自白吗?” “我……”李清筑面红耳赤地僵在那儿,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这些名词,她压根连听都没听过,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清筑怎么会懂呢?妗雯,你就别开她玩笑了,没看到她脸都红了?” 俞骥衡将李清筑搂进怀里,爱怜地捏捏她红咚咚的脸蛋。 “是啊!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教你,不必去问清筑啦!”周明光骄傲地拍拍胸脯。 “谁要你教?这我当然会!这么简单的东西,大概只有笨蛋才不会吧?” 苏妗雯此话一说完,所有的视线霎时全落在李清筑身上。 李清筑这下何止面红耳赤?简直是羞愤欲绝。 “妗雯,你在胡说什么?清筑又不是学法律的,不懂也是正常的,你这么说,对清筑太失礼了!”有人率先指责道。 “妗雯,你应该向清筑道歉!”俞骥衡也皱起眉头,对她的失言表示下满。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她转向李清筑,娇滴滴地陪不是。“真的很对不起喔,清筑,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千万不要想太多哟。” “不会的。”李清筑除了强挤出笑容,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还能说什么? 苏妗雯是个牙尖嘴利的律师,她是怎么也说不过她,也不愿再争辩什么,再多说只是自取其辱。 她伪装得很好,因此大家都以为她没事了,又回到刚才的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反正清筑本来就是个文静的女孩,很少说话,经常被人忽略,他们自然不会发现,她的自尊受到了多么大的创伤。 待大家酒足饭饱,工作上的话题也告一段落,俞骥衡率先起身宣布道: “好吧!大家显然都吃得差不多了,今年的忘年会就到此为止吧!希望大家明年继续同心协力,共同为我们的事务所努力奋斗。” “那是当然的!今晚谢谢招待了。” 大伙儿道谢后先行离去,俞骥衡和李清筑因为要结帐,所以最后才离开。 走出餐厅,一阵冷风吹来,李清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冷吗?’俞骥衡很快替她披上保暖的羊毛外套,并将她搂进他温暖的怀中。 “谢谢!”他真的是个很棒、很体贴的情人,她应该感到满足的,然而…… 前头传来高分贝的大笑声,她转头望去,原来是两名酒女陪著酒客出场,四人一路打情骂俏,旁若无人地大声调笑。 她看见酒家女贴在酒客胸前,磨蹭撒娇著要求好处,不禁沉痛地闭上眼,缓缓别开头,不忍再看那张爱娇讨好的脸庞一眼。 她不想看她们,因为害怕看见和自己同样空洞的眼神。 其实她和这些酒家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呀!她们都是靠著自己的容貌与身体,换取自己想要的好处,唯一的差别只在酒家女卖身给所有付得起价码的男人,而她则把自己卖给俞骥衡一人;那些酒女图的是钱,她求的则是俞骥衡替她打赢官司。 虽然那场官司早在两年前就已获得胜诉,但是直到现在,她都还在偿还自己应付的代价——用她的身体、尊严与自由。 没错!大家都以为她是俞骥衡的女友,是他所钟爱的情人,他们怎么想得到,他们以为是清纯百合的她,其实只是俞骥衡的情妇。 两年前,因为一场重要的官司,她找上他,他们订立了口头契约,言明未来的日子她将属于他,直到他不想要她为止。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俞骥衡对她依然没有一点厌腻的迹象,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她迟早会成为他的过去式! 又一阵寒风吹来,她冷得连心都颤抖了。 第一章 两年前 李记面馆在民风淳朴的朝东镇街上,开业已经超过四十年了。面店老板李老爹的独子早就过世了,媳妇也改嫁了,只留下一个漂亮乖巧的孙女与他们老夫妻作伴,名叫清筑。 李清筑在朝东镇可是小有名气,因为她长得漂亮,待人又亲切,所以大家都称她为朝东镇之花。 李清筑长年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孝顺的她为了照顾面店生意,高职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升学,因为若要到外地念书,就必须离家才行,而她不放心离开年迈的爷爷与奶奶。 她原以为,这种平静的日子应该会永远延续下去,没想到有一天,一切突然都变了! 那天,朝东镇镇长的儿子吴东宝领著两名跟班,大摇大摆走进李记面馆,嫌恶地四下打量窄小陈旧的店面,好一会儿之后才傲然宣布: “李老爹,从今天起,这间房子是我的了!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搬家,你们最好赶快开始找房子。” “你说什么?这间房子明明是我的,怎么会变成你的呢?” 正在煮面的主人-年逾六十岁的李元拿著煮面杓冲过来,激动地问。 他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的孙女清筑,和正在后头切葱花的妻子淑枝,也连忙过来了解状况。 “哟!李老爹,你怎么忘了?上回我爸来找你的时候,你亲口答应将这间房子 连同土地一起卖给我们,还收了我们的钱,你可不能翻脸不认帐哪!” “胡说!怎么可能?’这间面馆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同时也是他们唯一的住所和谋生之处,他怎么可能随便卖人? “我根本没把房子卖给你们,更没收你们的钱,你不要含血喷人!”李老爹怒声大吼。 “那这张买卖契约书你怎么解释?上头还有你的亲笔签名哪,难道假得了?” 吴东宝取出买卖契约书,李老爹驱前一看,脸色顿时大白。 那上头的签名,确实是他的没有错!但是—— “这不是什么契约书,而是上回镇长拿给我要我签名,说是九二一震灾的补助款。” 那场大地震震垮了他们后院的墙,花了不少钱补修,因此镇长拿著这份文件,说有补助款可申请时,他便毫不犹豫的签名了,事后也确实领到十万元补偿费。 “哈哈,别开玩笑了!李老爹,九二一地震都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有什么补助款?’吴东宝奚落他一顿。 “这是真的!你爸爸明明这么告诉我——” “我爸爸不可能这么说,是你老糊涂,听错了!” “你——你父亲是骗子,你也是!你们父子都是吸血鬼!” 李元激愤得举起老迈的拳头冲上前,怎知还没靠近吴东宝,就被他用力推开,还往后颠了奸几步。 “哼!李老爹,做人要干脆,既然已经签了契约就不要反悔,亏我以前还很敬重你老人家,没想到你也是个敢做不敢当、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爷爷——”李清筑上前扶住差点跌倒的祖父,转头怒声斥责吴东宝:“快住手!我爷爷年纪大了,你怎能这样推他?” 一见到面容姣好的李清筑,吴东宝立即收起怒容,露出贪婪的神色。 李清筑这小美人,可是他们朝东镇的镇花哪!才二十出头的她漂亮极了,水灵灵、粉嫩嫩的,他早想尝尝这块甜点,只可惜她对他始终很冷淡,这回若能得到李家的店面,又能让这小美人投入他的怀抱,那可真是一箭双鸥呀! “对不起呀,清筑小美人,我一时不小心,绝对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见怪呀!”吴东宝嘻皮笑脸,完全没一丝真心地赔罪。 “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我们店面的事-我相信我爷爷,他绝对不会卖掉这间房子!” “款——那你的意思是我说谎骗人罗?”他用手弹了弹契约书,反问道:“白纸黑字写在这里,清清楚楚的,你怎能说我骗人呢?” “我并没有说你骗人!我只是猜测,或许是哪里搞错了,让我们好好把误会解释清楚——” “不必解释了!反正我们很快就要这间店面,你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搬走,否则我就叫警察来处理。” “就算我们想搬,也无处可去呀!我们一家的生计,全靠这间面店维持,如果真的失去店面,我们会无法生活的!” 李清筑见爷爷奶奶哭红了眼,鼻头也跟著发酸,好想抱著他们大哭一场。 “美人宝贝,这点你不必愁,如果你愿意跟著我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住到我的别墅里,我保证从今以后锦衣玉食,你们什么都不缺!”吴东宝淫秽的绿豆眼,直盯著李清筑窈窕有致的身材。 “我只要我们的店面!我爷爷年纪大了,这间店面是他唯一仅有的,求你不要夺走它!”李清筑满含祈求的眸子望著他,希望他能同情高龄的爷爷,将店面还给他们。 “不行!”任何事他都可以拿来讨美人欢心,惟独店面的事不行,这是他父亲筹画很久才得到的土地,打算用来兴建大型超市,绝不可能还给他们。 “这房子是你爷爷亲手签下契约书卖给我们的,我们绝不可能退还,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别再妄想拿回去了。不过我的提议,你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吴东宝又垂涎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出面店。 这时,面店里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只见李老爹昏倒了。 “我回来了。” 李清筑满身疲惫地回到家,李奶奶听到开门声,立刻从房间里走出来。 “清筑,回来啦?” “嗯。奶奶,爷爷呢?”她关心地问道。 “刚吃过药,已经睡了。” 李老爹受到太大的刺激,从那天过后就病倒了。 “开庭的结果怎样?我们胜诉了吗?”李奶奶问道。 得知镇长父子骗走他们的土地,他们立刻上法院按铃申告镇长诈欺及侵占,法院在今天开庭应讯。李老爹病了,而李奶奶则要照顾生病的丈夫,所以便由孙女清筑出面打这场官司。 李清筑垂著头,轻轻摇了摇。“没有,我们输了。” “怎么会这样?”李奶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难过得哭了出来。 “法官说,契约书上头的签名确实是爷爷的没错,而且我们也的确收了镇长十万元,所以法官裁定我们败诉。” “那法官为什么不听听我们的解释呢?就算我们要卖,这栋房子连同土地才卖十万块而已,他不觉得不合理吗?我看他呀,八成也是被那个丧尽天良的镇长收买了” “或许是,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无财无势,斗不过人家呢?” 李清筑在法庭上,不但得不到一个公道,还被镇长请来的律师冷嘲热讽,暗示他们贪得无厌,拿了钱还下满足,想要讹诈更多。 离开法庭后,镇长的儿子吴东宝又缠上她,涎著脸劝她别再浪费时间和金钱打官司,不如跟著他比较有好处,或许将来他还愿意娶她呢! 她冰冷地拒绝他后,一路红著眼眶回家,她从未如此深刻感受到,人世间的丑恶与不公。 不管哪个时代,都避免不了富者欺压穷人的剧码,可悲的是,穷人永远没有抵抗的能力,就像咸鱼一辈子翻不了身一样。 难道,他们已走上绝路了吗? “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失望至极的李奶奶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李清筑下意识摇头大喊:“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房子、店面和土地都是我们的,我们不能白白的让给别人!” “一点都没错!”李奶奶也慷慨激昂地附和,不过随即又垮下脸道:“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黑心的镇长请了贪财的律师来对付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这……”这个问题的答案,李清筑也不知道。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律师? “对了,请律师!” “请律师?”李奶奶茫然地望著孙女。 “没错!既然镇长请了律师,那我们也请律师再打一次官司,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的!”李清筑充满希望地告诉祖母。 “真的吗?”李奶奶听了也开始找回信心。“可是-咱们该上哪请律师?” 在他们这种穷乡僻壤,连医生都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哪来什么律师呢? “这个我会再想想。” 或许,她可以去台北找找看…… 俞骥衡走进和朋友相约的餐厅,鹤立鸡群的挺拔身高,英俊迷人的外表,一进门就吸引许多女人的目光。 凡是认识他的人,没有人不说他是幸运的天之骄子。 他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大学的系主任,母亲则是医生,而他也天资聪颖,表现优异,一路过关斩将念到法研所毕业,并且顺利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取得律师执照开始执业。 上天是优待俞骥衡的,给了他清晰精明的头脑、辩才无碍的口才,担任律师这六年来未曾吃过败仗,大家都称他是律师界的“东方不败’。 良好的出身与外貌,是他先天所拥有的,而聪明才智与能力,则是他多年培养训练的成果。至于吃穿用度上的要求,对于已有相当成就与经济能力的俞骥衡,自然也是马虎不得的。 俞骥衡身上永远穿著手工订制的高级西装,衬托出他玉树临风的气质,穿戴的皮带、手表、皮鞋等用品,也无一不是万中选一的精品。 不管任何东西,他向来只要最好的。他从小就明确告诉自己,这一生只要最好的,绝不要次等货! 对于未来的老婆,俞骥衡当然也订下了严苛的标准。 外貌不用说,一定得要端庄美丽;家世呢,也不能太差,毕竟他可是个有头有脸的知名律师;而学问成就呢,虽然不必比他高,但至少要有头脑,大学以上的学历是最基本的要求,最好还有份能充分表现她专业能力的工作。 他知道,自己有资格匹配这种才貌兼备的新时代女性。 俞骥衡昂首阔步穿过人群,众家女性仰慕、放电的目光,他像浑然未觉般,不曾多瞧一眼。 这就是他,有点高傲自负、有点嘲讽睥睨人群的意味,但女人就是喜欢他这调调。不是吗? “嗨!骥衡,我在这里。”俞骥衡的好友江瀚海看见他,懒洋洋地朝他挥手。 “嗨,瀚海。”俞骥衡在他对面坐下,并向侍者点了一份商业午餐。“你不是在非洲雨林吗?怎么有空回国?” “那个工作已经结束了,偷个空,回国休息一阵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累。”江瀚海同情地问。 “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熬夜看案子,所以有点累。” 其实他的疲累是由心而生,并非全是工作引起的。 或许真是累坏了,最近对啥事都不感兴趣-包括感情。近两个月内,他一连换了三任女友,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和女友维持长久的关系。 “那凯娜呢?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江瀚海好奇地问。 凯娜是俞骥衡最新一任女友。 “我和她分手了。”俞骥衡啜饮一口侍者刚送来的柠檬水,淡淡地回答。 “分手了?!为什么?”江瀚海瞪大眼,好奇地问。 “因为不适合再继续交往下去了。” “不适合?”凯娜是个名模,艳丽、大方、热情,若不是害怕被绑住的话,说不定连他都会忍不住和她来段浪漫的恋情,他不知道俞骥衡有什么不满的? “其实也不能说不适合,而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我对交往的女友,好像都失去了兴趣,才两个月就换了三任,那些明明都是我以往所喜欢的类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乏味! “呵呵,我知道了!“江瀚海神秘兮兮地一笑,接著以一种兴灾乐祸的语气宣布:“你腻了!” “腻了?” “没错!你仔细想想,打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所交往的对象,是不是都大同小异?不是美丽大方,就是聪慧伶俐,再不然就是精明干练的现代女性,就算再美味精致,同一道菜吃久了也会腻吧?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腻了,因此才会对那些美女感到意兴阑珊,你要是再不想办法补救,将来可能会对你的“身体”产生极大的影响喔!’他瞄瞄他的下半身,故意恫吓道。 “少来了!’俞骥衡狠狠捶他一记。“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你吓到!” 不过……他最近感情生活严重失调这是事实,连带的工作好像也失去干劲。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俞骥衡兀自烦恼著,思索著这个问题,连侍者送来他的午餐也没发现。 “哎,不必烦恼了!既然腻了,换一道菜吃不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烦恼吗?来,吃饭吧!” 江瀚海将刀叉塞入他的手里,接著便自顾自的用起餐来。 俞骥衡茫然望著他,喃喃自语: “换一道菜?” 问题是,究竟什么样的美食佳肴,才能引起他的胃口呢? 李清筑手中提著随身的背包,走出台北车站,有些慌张,又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 今天一早她告别祖父母,从朝东镇出发,先是搭了一个多小时的公车,然后又转乘火车,一路辗转来到台北。 她想找个好律师,替他们打赢下一场官司。 这里就是台北吗?台北变了好多!比起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繁华热闹许多。 她沿著马路边走著,专注地低头望著手中的剪报。 这是她从报上剪下来的,是一篇关于名律师俞骥衡的报导。 上头说他是一位传奇性的人物,也可说是台北近十年来最有名气的律师,听说自从俞骥衡执业以来,未曾输过任何一场官司哪。昨天,他又替自己再添一笔胜利的纪录,这回他替一名拒绝上司性骚扰而被革职的女性打官司,替她争取到一百五十万的赔偿金。 李清筑看了报导,兴奋得连手都在颤抖。 她不需要什么赔偿金,只要镇长把房子还给他们就好了! 看了这篇报导之后,她立刻决定请俞骥衡律师替他们打官司,首先从查号台查询到俞骥衡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再打电话到律师事务所询问地址,一拿到地址,李清筑立刻收拾行李上台北。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拿回属于他们的土地和房子! 李清筑按照地址,找到俞骥衡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大楼。 她站在大楼门前的马路边,顺著建筑物的外墙往上望,几乎看不到建筑物的顶端。 地址上写著十七楼,她还没上楼,头就晕了。 进入那栋大楼之后,李清筑先在一楼的柜台登记,然后经由守卫的指示搭乘电梯。 走到电梯前,刚好其中一座电梯的银色金属门正缓缓闭合。 由于等会儿还要赶回南投,不能浪费太多时间等电梯,所以她想也不想就冲上前,用力拍打电梯门,并急声朝电梯里喊道: “对不起——请等一等!” 第二章 俞骥衡和好友江瀚海用完午餐,便直接返回事务所。 他手边还有很多工作,近来几乎天天都加班熬夜看案子,感觉连和朋友吃顿午餐的时间,都像是偷来的。 电梯来了,他微叹口气走进电梯,按下十七楼的按键后,银色的金属门便缓缓合上。这时,忽然一道急促的女性嗓音喊道: “对不起——请等一等!” 基于绅士风度,俞骥衡立刻按住开门键,等待那名女性进来。 “谢谢你!”一名年轻女孩快步走进电梯,点头向他道谢。 “不必客气。”俞骥衡淡然一笑,问那女孩:“闲问到几楼?” “十七楼,谢谢!”女孩轻声回答。 俞骥衡挑了挑眉,心想和他同楼层嘛! 电梯门再度合上,然后缓缓上升。 搭乘电梯的时间是很无聊的,因此俞骥衡的目光,不由自主溜到那女孩身上。 那女孩显得有点紧张,一直仰著头、抿紧红唇,直盯著电梯的楼层显示灯,这给了俞骥衡细细打量她的好机会。 他轻松地往后倚靠著冰冶的金属壁面,开始以律师特有的锐利眼光,审视起这名年轻的女孩。 她不是台北人!大概是南部乡下来的吧?他推断。 现下台北的年轻女孩,很少有这么——呃——朴素的打扮。 然而她绝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任何见过她的人,应该都会这么想吧? 她很漂亮——不若都市女孩善于打扮,素素净净的脸庞、没有任何一丝人工色彩,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意外地舒服。 大大的眼、弯弯的眉,秀气的鼻粱,小嘴鲜嫩而红润,让人很想咬一口。 一件图样简单的白色t恤,裹住她曲线窈窕的上身,微微泛白的直筒牛-裤,则东住她修长但稍嫌瘦了点的双腿,一双小脚蹬著简单的白色球鞋。 她的头发大约只到肩膀,不是时下流行的金发或褐发,而是一头乌黑的直发,未烫未染,然而乌黑的发却衬得她颈部肌肤,更加雪白剔透。 整体给人的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清透灵秀。 她并不性感,他的任何一位女友身材都比她有看头,和丰胸翘臀的她们相比,这女孩简直像刚发育的雏鸟,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以往这种清秀小佳人,俞骥衡不但看不上眼,还避之唯恐不及。因为这种女孩必定个性扭捏、喜欢缠人,只要约了她们一次,就永远甩不掉了。 以前有个朋友就曾交过这种乖乖牌的女友,她不但干涉他的交友状况、追查他的行踪、甚至还打电话给他每个朋友,警告他们不准带他去和任何女孩碰面。 幸好后来他们分手了——在他朋友疯掉之前! 所以俞骥衡一直对这类女孩敬而远之,没想到这会儿,他竟会将视线停留在这样的女孩身上,还舍不得-开。 难道是物极必反?还是真的如同瀚海他所说的,自己对以往固定交往的类型已经厌倦了,所以需要能带给他新鲜感的女孩? 不过——算了!俞骥衡笑著摇头。 他已过了十八、九岁青少年的年纪,现在要他卯足全力去追一个女孩,还要费尽心思讨她欢心,他自认没那兴致,所以即使对这女孩的感觉很特别,也仅止于远观,没有进一步搭讪追求的打算。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他的视线太灼人,那女孩略显不安地转过头,正好迎上他大胆凝视的双眸。 对于自己窥视被逮的事,俞骥衡完全不以为意,还大方地朝她一笑。 反倒是那名被窥视的女孩,羞得立即低下头,粉腮泛起红晕。 俞骥衡勾起薄唇,玩味地一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电梯已到达十七楼。 电梯门一开启,那女孩立即像遇到色狼似的,飞也似的冲出电梯,朝与他办公室相反的方向奔去。 “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俞骥衡望著电梯里的镜子,苦笑著问自己。 当然镜子不会回答他,倒是电梯的金属门刚好合上,他赶紧伸手按住开门钮,然后由缝隙间灵活地钻出电梯外。 “呼……吓死我了!”李清筑抚著胸口,朝跑来的方向走回去。 刚才在电梯里,被那个英俊斯文的男人盯著瞧,她吓得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外跑,后来才发现跑错了方向。 其实,她并非真的吓到了,毕竟那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又没对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只除了用那双看似温和,实则犀利无比的眼睛盯著她。 李清筑也不是不曾被人这么盯著瞧,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常有很多人盯著她,但她不怕那些人的注视。那些人没有像他一样,拥有一双精明锐利的双眼,像要把人射穿一样。 “不知道他是不是警察?不然也该是检察官,否则怎么会有那种——仿佛能一眼把人看穿的犀利目光呢?”李清筑咕哝著,停在一扇雕花玻璃门前。 玻璃门旁的金色招牌上,用黑色的大字写著「俞骥衡律师事务所”。 “就是这里了。”她捏紧手中写著地址的纸条,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不知道那位厉害的俞律师,愿不愿意帮助他们呢?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一试!李清筑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推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 一入内,入口接待处的小姐,立即以训练有素的职业笑容招呼道。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吗?”接待小姐起身询问道。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位律师。” “是!请问您有指定的律师吗?” “呃?”李清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对呀!我们事务所一共有五位律师,每位都是非常优秀的好律师,不知道您属意哪一位呢?”接待小姐指指自己的背后,那里列著五位律师的大名,而排在最前头的,当然就是事务所的拥有人——俞骥衡。 “噢!’李清筑立刻明白了。“我想……麻烦俞骥衡律师。” “俞律师吗?’接待小姐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俞律师的案子已经太多了,可能排不下……” “拜托你!我真的很需要他的帮助——” “周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诧异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自李清筑身后响起。 刚才俞骥衡走出办公室,本想去找另一位律师,和他谈谈一件案子,没想到却听到熟悉的轻柔嗓音。 他原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特地走到接待处来看看,结果却意外发现——这名背对著他的女孩,不就是刚才像被猛鬼追著逃出电梯的女孩吗? 俞骥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唇畔也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刚才她几乎用逃的跑出电梯,他想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让她吓成这样的人,就是她一心想委托的俞律师吧?这该怎么说呢?自投罗网? 李清筑听到声音,转头一看——站在她后头的人,竟是刚才和她一起搭乘电梯的人! 不——不会吧?!他不会是—— “俞律师!”柜台的接待小姐回答了她的猜测,对俞骥衡报告道:“这位小姐需要我们的服务,她希望由您来接她的案子,可是您手边的案子已经太多了,我正想介绍其他四位律师给她——” “不用了!先让我和她谈谈。”俞骥衡简洁有力地打断她的话。 他手边的案子确实堆积如山,也没多少闲功夫浪费时间,然而他就是莫名的想见她。 他想知道,她究竟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律师的协助? “进来吧!” 俞骥衡深深望了李清筑一眼,然后转身带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李清筑愣愣地望著前方高大的身影,脑子像塞满了棉花,怎么也无法思考。 刚才那个帅气过了头的男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俞骥衡律师? 与其说她讶异,倒不如说震惊。 俞骥衡律师居然这么年轻,而且——英俊! 想起刚才他盯著自己的火热目光,李清筑的脸颊不由得红了。 ◎◎◎◎ 李清筑跟著俞骥衡穿过走廊,走向他的办公室。 走廊两侧各有两间办公室,门上挂著某某律师的名牌,而他的办公室则是在走廊的尽头。 “进来吧!”俞骥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刻意敞开门等她进来。 李清筑不自在地走进办公室,看著他将门关上。 “想-什么?”他转身到放置茶水的桌前,替她张罗饮料。 李清筑看见开饮机旁放著茶包,便立刻回答:“茶就行了,谢谢你!”得曾在任何一位女性身上看到,这种毫无粉妆修饰、却清透无瑕的好肤质。 瀚海说得对,他老是相同样一种类型的女人交往,难怪觉得腻! 如果和这种明显与以往不同类型的女孩交往的话,应该就能“治好”他的爱情倦怠症吧?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在他脑中衍生…… 俞骥衡邪气地一笑,凝视她的眼神更炙热了。 “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他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看似温和的眼中,隐藏著令人无法逼视的锋芒。 “我——”李清筑顿了一下,开始诉说自己的遭遇:“我住在南投的朝东镇,我们家是卖面的。我的祖父在四十多年前买下一块地,并且盖了我们现住的房子和店面,一家人就靠著这间面馆过活。没想到——这唯一仅有的房子和店面,却被坏心的镇长骗走了!” 她哽咽地指控,梨花带雨的脸庞惹人心怜。 “喔?怎么回事?”俞骥衡眼睛一眯,脸上出现了认真的神色。 “你先坐一下,茶马上好。” “好的!” 李清筑在橄榄绿的绒布沙发里落坐,忐忑不安地左右张望。这间办公室并没有气派的装潢,却充满专业气息,里头有一整面墙钉成落地大书柜,上头摆满中、英文的法律相关书籍和杂志。 俞骥衡俐落地冲了杯茶,端到李清筑面前。“请用!呃——” 他摊摊手,表示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我姓李,李清筑。” “李小姐不是本地人吧?”俞骥衡端著装有咖啡的马克杯,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 “是的,我从南投来的。”李清筑即刻回答,不敢有片刻迟疑。 “南投离台北可不算近呀!我很讶异你会找上我。”俞骥衡欣赏地盯著她白皙姣好的脸庞,以及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这么近看她,更觉得她美!那粉嫩嫩的肤质,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他不记 “那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李清筑详细的把吴东宝父子欺骗她祖父,还有官司败诉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你的意思是说,镇长假借申请九二一震灾补助款的名义,以区区十万元的代价,骗走了你们家的房子和土地?” “是的,我爷爷气得都病倒了。”李清筑幽然泣道。 “唔……”这倒是挺少见的诈骗案例,对方可是镇长哪! “请问——我们家的房子,拿得回来吗?”李清筑既期待又担忧地问。 “只要有心,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俞骥衡微笑回答。 这一直是他所坚持的信念。 “那就是可以了?”李清筑眼睛霎时二兄,脸上也露出笑容。 “只要我点头答应的话,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 不是他自负,这世上只有他不想打的官司,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俞骥衡啜饮一口已开始转凉的咖啡,酸苦的味道令他蹙起眉头。 凉了的咖啡就和没了新鲜感的女人一样,令人倒尽胃口。 “那么——您愿意帮我打这场官司吗?当然我愿意支付您律师费。” “另外——”李清筑面颊微红,有些羞窘地问:“关于费用,我能先请问多少钱吗?因为我……并没有很多钱!” 她红著脸,轻咬唇办的柔弱模样,足以软化最冶硬的心肠,他多想代替她洁白的贝齿,紧紧含住她的唇。 俞骥衡将身子往后躺,舒适地倾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微眯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凝望著她,就像注视一件他中意的宝物。 其实连他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对如此——呃——质朴的乡下女孩产生兴趣。几个月来,对任何女人都兴不起波澜的心湖,竟然为她这个没有半分妖娆气息的女孩颤动了。 或许是她白净纤弱的模样,牵动了自己早巳被残酷社会所冻结的心弦吧! 他想要她!他知道。 他总是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轻松掌握,确实拥有。 学业、事业是如此,女人——自然也是如此! “代价自然是一定要付的,只是得看你——付不付得起了。”俞骥衡颇有深意地微笑。钱他不缺了,他想要的是…… “请问——到底需要多少钱呢?” 李清筑志忑不安地盘算,他们所能付出的最多金额是多少。 “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李清筑大惑不解地望著他。 他说不要钱?是指——免费吗? “我要的是——”俞骥衡将手指向她,镇定自若地抛下一个字。“你!” “我?”李清筑愣了愣,心想—— 我一定听错了! ◎◎◎◎ 是她会错意了吧? “呃——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吗?”李清筑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指的就是你所想的意思——我要你这个人。” 俞骥衡看似平和,却挟带霸气的宣示,让李清筑红透了脸蛋。 她曾碰过很多追求者,他们若不是送花,就是送礼物,或者天天上门吃面,藉以偷看她,绝少有男人像他这样,毫不遮掩,一开口就说要她。 虽然镇长的儿子吴东宝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两个人给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吴东宝说要她,令她觉得恶心恐惧,但俞骥衡说要她,自己却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惊讶、或许惶惑,但绝不是厌恶或恶心。 李清筑不知为何有这样的差别,也许是他们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大不相同吧! “我……你……”她面色涨得通红,抬头瞧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就……就算你对我一见钟情,但我……我们还是不该太快决定交往的事,总得……彼此了解之后再做考虑。” “哈哈!”俞骥衡突然仰头大笑,令她有些错愕。 “抱歉!我不得不打断你天真的幻想,但我可不是在追求你,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慰藉寂寥的情人罢了。你是个成年的女性,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吧?”俞骥衡若有所指的望著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情妇?”李清筑听懂他的意思,脸色顿时转白。 “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我确实对你感兴趣,但并不止限于肉体的——如果我需要的只是发泄欲望的女人,我去酒店就行了,不需要花费心思养一个情妇。我想要一个情人,可以分享彼此的生活、心事和体温——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不可能太长久。 而且我必须先告诉你,我们不可能有未来,我对未来的妻子,有我的标准和要求,而你——我可以直接了当告诉你,你不符合我的择偶条件,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不正当的非分之想。我这么说,你了解吗?” 他的坦言不讳,令李清筑感到窘迫与难堪。 “完全明白。”她喉咙干涩地挤出这句话。 也就是说,就算她想嫁给他,他也不会要,因为她根本不符合他的标准! “如果你明白的话,那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了。’俞骥衡望著她由红润转白的脸庞,心中陡地升起一丝不忍。 他强自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硬声继续说道:“我是个实事求是的律师,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你要我帮你打官司、争回你家的房子和土地,我可以同意,但代价是你必须留在台北做我的情人,直到我不再需要你为止。这样的交换条件,我认为很公平!” “如果……我不愿意,你就不肯帮我了?”李清筑苍白著小脸问。 “当然不是!只要你支付应付的律师费用,我还是会为你打这场官司。”俞骥衡刻意忽略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冷著心道:“只要你付得出应付的金额,那么你就是我的客户,我自然会竭诚为你服务。你付费,我工作,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伸张正义、无条件替你揭发镇长的不法恶行?别傻了,女孩!这个世界是很现实而残酷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平白浪费心力、替他人做事,如果你不付出等值的代价,想要别人帮你的忙,那是不可能的事!”俞骥衡深深望著她,提醒她世界冰冷残酷的一面。 “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李清筑闭上眼睛,忍住眼眶里的泪。 “我——我需要时间,我必须好好想一想。” “当然!”俞骥衡站起身,望望手中的表说:“这次谈话的费用大约是三千元左右,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不跟你收取这笔费用,希望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李清筑这才知道,仅仅是和律师说话,也是要付费的。这个世界和她过去所认知的,实在相去太远了! 她在俞骥衡的凝视下,颤抖地开门离去。直到门关上了,她都仿佛能感受到,俞骥衡热切的眼眸正透过门板,直勾勾地盯著她。 走出俞骥衡的律师事务所,李清筑睁著无神的双眼,茫然向前走著。 到底,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她——乱了方寸! 第三章 茫然无措的李清筑只能回到朝东镇,她走进家门时,正好是晚餐时间,李奶奶正端著热稀饭,一口一口喂进病倒的李老爹口中。 才病了一阵子,他老人家看起来就苍老许多,过去在面馆煮面时的神采奕奕模样,早巳不复见。 李清筑看了实在好心酸,他老人家是那么重视这栋房子和面馆,因为他就是靠这间小小的面馆,把儿子、孙女一手养大,投注在其中的感情,自然不难想像。如果房子真的要不回来,爷爷说不定会一病不起呀! 她还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但她唯一肯定的是,绝不能眼睁睁看著爷爷悲伤而死! “我不吃了。”才吃了几口,李老爹就推开妻子送到嘴边的汤匙,拒绝再吃任何东西。 “老伴,再多吃点吧!”李奶奶劝道。 “我吃不下呀!”想到自己居住了四十几年,唯一拥有的房子就这么给人骗走了,李老爹只想哭,他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唉!”老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饭碗起身,正想走出房间,不料却看到孙女站在门边。 “清筑,你回来啦?”她欣喜地喊道 “嗯,奶奶!”李清筑走向祖母,轻声道:“让我来喂爷爷吧!” “好,你劝他尽量多吃点,医生说他忧郁成疾,要是再不多补充点营养,我怕他——身体捱不过去呀!’ “我知道。”李清筑接过稀饭,坐在李老爹的床榻旁,柔声喊道:“爷爷?我回来了!我喂您吃饭好不好?’ 李老爹看见孙女出现在面前,立刻微撑起身,焦急地问:“清筑,怎么样?你找到能帮我们打赢官司的律师了吗?” 找到了!但他所要的代价,却不是我们所能支付的。 然而,她能这么告诉爷爷吗?病中的他,绝对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望,所以她很快挤出微笑,佯装快活地告诉爷爷。 “当然找到罗!我听人家说,俞律师很厉害喔,他替人打官司,从来没有输过呢!” “真的?”李老爹原本萎靡无神的双眼立即发亮,略微提高音量问:“他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啊!上回他替一位被公司恶意解雇的女职员打官司,结果替她争取到一百五十万的遗散费,这件事电视新闻也有报导呢!” “真的?”李爷爷和李奶奶听了,眼里随即浮现欣喜的泪水。 如果能请到这么厉害的律师替他们打官司,那么保住这栋房子,就有希望了! “请这位律师替我们打官司,一定很贵吧?我们的积蓄只剩下二十几万而已,请得动他吗?”欢喜过后,李奶奶很快回到现实。 “呃……请这么厉害的律师,价码当然不便宜啦,不过他很好心,答应让我去他的事务所工作,算是抵偿积欠的律师费。” 李清筑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搅拌碗中的稀饭,怕被爷爷奶奶看出她眼中的心虚与悲伤。 这一刻,她已决定同意俞骥衡提出的要求,做他的情人。 为了生病的爷爷和年迈的奶奶、为了拿回他们的房子,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我们真是太幸运了,竟能找到一位这么能干,又有正义感的好律师。” “是——是呀!’ 对于爷爷奶奶的欣慰,李清筑只能将满腹的辛酸往肚里吞。 两天后,安顿好一切的李清筑再度提著行囊,搭车前往台北。 为了请俞骥衡替她打这场官司,她只能以自己作为交换的条件,别无选择。 当火车到达台北后,她走出车站,站在马路边等俞骥衡过来接她。 早上出发前,她在车站打过电话给他,告诉他她同意他的要求,并且即将出发到台北。 俞骥衡似乎很高兴她同意了,问清她搭乘的火车班次及时间之后,便说他会过来接她。 她原本说不用了,但他却坚持:“现在你已经是我的情人了,我去接你也是应该的。” 是啊!她差点忘了,打从她同意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从陌生人,变成“情人”了。 只不过,她并不是他真正的情人,而是一个没有资格争风吃醋,也没有未来可言的假情人! 李清筑仰起头,从摩天大楼狭窄的缝隙间,可以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再低头看看前方,马路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公车、摩托车从面前疾驶而过,这都是她所陌生的一切。 朝东镇的天空是蓝的,朝东镇上也没有这么多车,这里是台北——一个她陌生的冰冷城市…… “清筑?” 一辆银色的宾士敞篷跑车停在她面前,戴著深色太阳眼镜、坐在驾驶座的俞骥衡潇洒地朝她挥手。 一见到他,李清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苍白,一切都——无法回头了吗? “俞律师。”她呐呐地打招呼。 “叫我骥衡吧!先上来。”俞骥衡接过她手上的行李,随手放在后头,然后打开另一侧车门,要她上车。 李清筑乖乖上了车,两手端庄地放在膝盖上,不敢多瞧他一眼。 她僵硬得像尊木乃伊的呆板模样,令俞骥衡发噱,他弯身替她抑上安全带,面带宠溺地轻拍她的脸颊。 “别这么别扭,就当坐自己的车一样,放轻松就行了。” “俞律——呃,骥衡。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车子上路之后,李清筑窘迫不安地问。 “我现在带你回我的住处,先把你安顿好再说。至于你的官司,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会有回音。”他一面驾车,一面回答。 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他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不过李清筑没问出口,他的性格脾气如何她还不清楚,不敢随便乱问话,怕惹他生气。 李清筑就这么沉默地坐著,没再说话。 敞篷车驶出台北市,来到郊区,俞骥衡打开顶篷,让微带咸咸海风的清爽空气袭向他们。 好舒服喔! 李清筑第一次坐敞篷车,除了新奇的感受之外,她立即爱上清新空气拂面而过的感觉,那真的很棒。 仰头望向天际,天蓝得不像话,几乎比朝东镇的天空还要蓝、还要漂亮! 敞篷车俐落流畅地转上一个大坡道后,在一座白色的两层楼建筑前停了下来。 “下车吧!”俞骥衡熄火下车。 “好。”李清筑愣愣地下车,呆望著美得像明信片里才有的漂亮建筑。 那栋别墅型的住宅,是属于地中海式的建筑,纯白的外墙、纯白的平台,屋顶则是天蓝色。 门前的大片空地,足以五十公分见方的天然花岗岩粗地砖铺设而成的,空地的尽头,有个可以观景的大露台,栏杆和扶手也都是由纯白大理石打造而成。 好漂亮的房子!她一辈子也不敢梦想能住进这样的房子。 李清筑惊叹的表情,让俞骥衡感到既骄傲、又有趣。 “你看——”俞骥衡指著露台下,展示眺望可及的美景。 原来露台下的坡道尽头就是整片的海,蔚蓝且一望无际的海洋,壮观而美丽,清澈的海水在晴空的映照下,就像纯净的蓝宝石一般,晶亮透彻。 建屋于此,就仿佛拥有了整片美丽的海洋。 朝东镇不靠海,打小又很少离开朝东镇的李清筑,第一次看见这么真实且美丽的海岸景致。 湛蓝的海、白色的建筑物,这样的景物,和希腊的临海小镇非常相似呢! “喜欢吗?”俞骥衡笑著问。 “好喜欢。”这里实在太美了,宛如人间仙境。 “走,我们进屋去看看!” 俞骥衡握著她的手,将她带往屋子的方向。 李清筑又依依不舍地望了海面一眼,才快步跟著他,走向他的天地。 屋内的装潢和外观相似,都以纯白为主色调,墙上镶著大片的玻璃窗,即使坐在屋内,也能拥有绝佳的景观。屋里的家具大都是浅色藤编的,搭配上简单、雅致的家饰,透露出浓厚、清爽的自然风。 这间房子是俞骥衡自行设计、请专人打造的,不但他自己满意至极,就连李清筑也喜爱得舍不得眨眼。 “我好像来到南岛的高级度假村喔!”她笑著告诉俞骥衡。 “是吗?”俞骥衡宠溺地望著她充满惊奇光彩的眼眸。 他喜欢看她笑,只要她一笑,他就觉得开心与满足。 “卧室都在楼上,我带你上去看看房间。”他牵起她的手,跨上回旋梯。 “这就是主卧房。”他推开一扇白色的雕花木门,带领她进入房内。 一进入房内,李清筑又张大了嘴,忘了该怎么说话。 主卧室大约有二十坪大,和楼下相同,拥有大片洁净的观景窗,但每扇窗户都有薄纱覆盖,稍稍遮挡直接映入屋内的耀眼阳光。 家具、摆饰也讲求自然色调,同样令人感到舒服,房里最使人无法忽视的,就是那张sine惊人的四柱大床。 白色的轻纱松松地束在床柱上,更添几分浪漫风情,白色的精致寝具看起来既柔软又舒适,让人有种想跳上床、扑进那团柔软里态意翻滚的冲动。 但李清筑想到的却是——曾有多少人躺过这张大床呢? “对了!这份文件你先留著吧。”俞骥衡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份他已签名的文件交给她。 “这是什么?”李清筑接过来,好奇地瞧著。 “律师的委任状,我已经签名了,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接受你的聘请,直到官司打赢之前,我都是你的辩护律师,所以你可以安心了。” “那么关于费用的部分……” “在这里。”他指著文件后头所附的收据,上头清楚的写著「已支付”三个大字。 “你先把‘已支付’写上去,不怕我赖帐——不履行我们的约定吗?” 她有些好奇,他是律师,她以为在这方面,他会更加小心谨慎才对。 “我相信你的人格。”他可是赌上了身为律师的骄傲与尊严,才决定这么做。 他的信任,让李清筑僵冷的心房,被一种叫做感动的物质软化了,心口暖烘烘的,好舒服。 “谢谢你的信任!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中途毁约,请你放心。” “我果然没看错人。”俞骥衡微笑回答。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不会看错人! “等会儿我们先去用餐,用完午餐,再去替你买些衣服。” “为什么要买衣服?我有衣服的,我带了一大袋来。”李清筑蹲下身拉开旅行袋的拉链,展示里头折叠整齐的洁净t恤和牛仔裤。 “那都是些简便的衣服,你需要正式的服装,譬如套装、洋装、窄裙等等。再说,女人的衣服还有嫌多的?不是多多益善吗?”俞骥衡打趣道。 “可是……” “放心,你会喜欢那些衣服的!”俞骥衡这回不再牵她的手,而是改搂住她的腰,半劝半哄地带著她下楼。 他更进一步的亲昵动作,让李清筑倏地一僵,背脊挺得像块木板般,既不能挣脱,也不敢靠近,只能僵硬地跟著他走,好不容易来到他的车旁,他才放开她。 俞骥衡当然感受到她僵硬的反应,他知道她还不太习惯他的靠近,也不想勉强她。 强摘的果实不甜,他打算再给她一段时间,直到她完全接纳自己是她的情人为止。 ◎◎◎ “俞律师,您来了?” 为了庆祝他们正式“交往”,俞骥衡带李清筑到淡水一间知名的餐厅用餐,里头有著最昂贵的进口食材和活蹦乱跳的当令海鲜,吸引许多贵胄名流前来用餐。 餐厅的主人听说俞骥衡来了,特地出来打招呼。 俞骥衡笑著说道:“张老板,请介绍一下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材料吧!” “好的!我们今天有刚空运来的澳洲龙虾、加拿大鲑鱼、阿拉斯加大干贝、和北海道海胆,都是非常新鲜美味的。” 他所说的食材,李清筑不但没吃过,有些东西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不用问也知道,价位想必也都贵得令人咋舌。 “好,那就这些。菜色随你搭配,不过麻烦快一点,我下午还有事要忙。”俞骥衡要求道。 “没问题,我吩咐厨房马上处理。” 餐厅主人走后,李清筑委婉地柔声道:“我并不是个喜欢吃昂贵东西的人,你不必为了我,特地点这么贵的料理。” “我并没有特地为你点什么昂贵的料理呀!”俞骥衡的表情是又诧异又好笑,他一直都是吃这么贵的菜呀。“我平时就常来这里吃东西,这儿的价位也还满合理的,以品质来说不算太贵,你不必在意。” 点了龙虾、干贝还不算贵,那什么料理才算贵? 这是李清筑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好多她想像不到的事,光是吃就有这么大的差别,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俞骥衡点的菜很快送来了,手艺极佳的厨师把龙虾肉和干贝、鲑鱼用奶油煎成西式的鱼排套餐,海瞻则搭配颜色鲜艳的蔬果做成沙拉,至于鱼子酱就和小饼干一起食用,汤品则是龙虾头熬成的洋葱浓汤。 李清筑生平首次品尝到这么好的料理,几乎舍不得吃掉它们。 “不好吃吗?”俞骥衡发现她吃得很慢,于是关心地问。 李清筑微红著脸,轻轻摇头。“不是的,这里的料理非常好吃,但是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光,因为以后可能再也尝不到这么好吃的料理了。” “傻瓜!只要你想吃,我随时可以再带你来。”俞骥衡喜欢宠女人,让她们开心,他也很高兴。 出乎意料的,李清筑再度摇头。“谢谢你,但是我不要!”她望著俞骥衡脸上的表情,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不喜欢到外头用餐,因为觉得浪费,如果以后可以的话,我想去买些菜,回来自己煮就行了,这样不但省钱,也不用浪费时间到外头吃。” “你想亲自下厨?”他停下用餐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望著她。“你该知道,我让你和我一起住,就表示这段期间内我会负担你所有的开销,不管食衣住行,我都会为你打点好,我甚至会请个佣人来伺候你。” 这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好福利,她却不要。 “我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根本不需要佣人伺候,再说我也不习惯家里有个陌生人,所以请你不要请佣人好吗?”她凝视著他的眼,认真地恳求。 她哀求的眼眸打动了俞骥衡的心,他想没有几个人拒绝得了那双小鹿般晶亮的眼眸。 “好吧!你不想请佣人就不请,还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煮的菜不是太难下咽,我都会吃下去。”他叹息著让步。 “谢谢你!”她立即露出笑容,那绝美灵秀的笑靥,让俞骥衡有片刻的失神。 单为她这甜美的笑容,他可以再答应她一百个要求! 第四章 午餐过后,俞骥衡带著清筑来到位于市中心的精品店——彩织坊买衣服。 俞骥衡不否认自己是个极重衣著品味、好面子的人,毕竟现代社会不但里子重要,面子也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可不希望她再穿著t恤、牛仔裤出门,虽然她穿起来并不难看,但毕竟太寒伧了些,在家还好,如果要出门去,最好还是换上正式的服装比较好。 如果他穿著体面的名家订制西服,而带出门的女伴却穿著路边随手都能买到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不但不搭调,反而会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他不愿让人有说他们闲话的机会。 李清筑并不明白俞骥衡复杂的心思,以为他是嫌她穿得太寒酸,让他没面子。她知道自己既然应允做他暂时的契约情人,就该依照他的喜好,穿他希望她穿的衣服才对,所以她毫无异议的接受他的安排,换上要她试穿的衣物。 俞骥衡替她挑选了一大堆衣服——从贴身的内衣、睡衣、鞋袜到洋装、晚礼服都有。李清筑虽没拒绝,但也没露出喜悦的样子,这让他有些诧异。 他以为女人都爱买衣服,也以为带她去买漂亮、昂贵的衣服能讨她欢心,但他似乎料错了。她只是全盘接受他建议的衣饰、配件,然后平淡地说声谢谢而已。 原本还期待,她会给他一个感激的热吻呢!至少其他女人都是如此。 不过自己喜欢她的地方,不就是因为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吗?如果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为了他给予的奢华享受而开心,他绝不会再看第二眼。 偏偏李清筑就是如此不同! “哎呀!这件衣服真是太适合您了!”彩织坊的老板娘看见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李清筑,立即夸张地赞美道。 现在穿在她身上的,是一袭米白色的洋装,削肩的设计,柔软的丝质布料,外罩一层雪纺纱,脚下则穿著一双米白镶金线的高跟鞋,将她的身材拉得更加修长且婀娜多姿。 换装之后,李清筑高贵得不像原来的她。 俞骥衡懊恼地发现,自己注视她的时间似乎太多了!往往才一会儿时间,他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她身上溜。 他不禁低声问自己,她究竟有何特别?为何自第一次见到她,就迫不及待想将她纳入自己怀中,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她是长得不错,但还没有美到令人失去理智的地步,至于身材呢,更不是个会让人血脉偾张的肉弹。事实上,他还稍嫌她瘦了点。 如果她的外表并没有胜出之处,为何他会放弃大把缠著他的肉弹美女,以交换条件来绑住她? 俞骥衡思忖片刻,做出一个结论——或许是被她独特的荏弱气质打动吧! 她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庞,比妖娆的女星、模特儿更令他感到眩惑,而融合了纯真与聪慧的眼眸,则深深捉住他的心,所以俞骥衡才会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决定要她。 不过这是暂时的!他告诉自己。 他承认自己是个容易感到厌腻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很快。通常一任女友的寿命,只有两三个月,有的时候更短,才三个礼拜就分手了。 但他并不是个好色的花花公子,其实俞骥衡也厌恶以性做为联系的男女关系,每一段感情,他都认认真真地用心耕耘,偏偏交往的女性,都以为性能控制他,所以大多会把性当成手段,藉以绑住他、束缚他。 她们怎会知道这么做,只会将他推得愈远? 况且,多方结交女友并没有错,在结婚之前,任何人都有交友与选择的权利,只要不恶意欺骗对方,就谈不上对不起谁了。 想到这儿,俞骥衡不免有点心虚。 因为清筑是他第一个非自愿的女友,她可说是被胁迫成为他的情人! 然而明知自己卑劣,他还是无法放手。 他要她! 在对她的迷恋消褪之前,他不会放开她! ◎◎◎ 夹杂著海洋咸味的冷风,从敞开的窗户间吹人,让只盖薄被躺在床上安憩的人儿,微微颤抖了下,然后逐渐苏醒过来。 李清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俞骥衡房里的大床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惊慌地瞪著身下柔软的四柱大床。 这是俞骥衡的床!她怎么会睡在他的床上呢? 噢!她想起来了。下午他带她去市区买衣服,将近傍晚时分,他们才离开精品店准备返家。 或许是太累了,她竟不知不觉在车上睡著了。 而他应该是发现她睡著了,才悄悄将自己抱到床上睡的。 喔,实在太丢脸了!她怎么会睡得连人家几时抱她上床的都不知道呢? “你醒了?” 这时,俞骥衡推门而入,见她坐在床上发呆,刚睡醒的脸蛋红扑扑的,可爱得让人想用力亲她一下。 他挑眉含笑问:“我想你应该睡得很香甜吧?毕竟你这一睡,可睡了三个钟头哪!” “耽误了你的时间,对不起!”他或许有要事待做,却因为她睡著而耽搁了。真是抱歉! “不要紧,你并没有耽误我什么。”他把文件带回来了,这三个钟头,他都在书房里工作。“我们该下去用餐了!早在一个钟头之前,餐厅就已经把我叫的外送餐点送来了。” “抱歉!先让我梳洗一下,我马上下去。” “没关系,我先下去等你,顺道把菜热一热。” “谢谢你!” 俞骥衡离去后,李清筑赶紧冲到镜子前,抓起梳子梳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又进浴室掬水洗了把脸,才走出卧房赶紧下楼去。 占地百坪的房子可不小,白天匆匆参观过的格局她已忘得差不多了,幸好一楼几乎是开放式的空间,只要循著飘散的香气找去,自然就能到达餐厅,所以不必担心会迷路。 当她出现在餐厅时,俞骥衡已经将晚餐全热好了。 他看见她,立刻笑著向她展示刚从微波炉取出的大盘子。“我叫了义大利菜,希望你喜欢义大利面。” “我不挑食。”况且她根本没吃过义大利面,只在图片上看过而已,因此也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坐下来用餐吧!”俞骥衡将那只大盘子放在她面前。“这是海鲜白酱义大利面。”而他自己则吃茄汁肉丸义大利面。 他们在一张白色的进口藤编餐桌前坐下,开始享用迟来的晚餐。 海鲜白酱义大利面好吃极了,浓稠的白酱附著在宽而扁的面条上,浓郁香醇,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李清筑看俞骥衡将面条卷在叉子上,于是也学他这么做。 她将软中带q的面条放入口中,白色的酱汁从她柔软的唇办上滴落,她立即伸出粉嫩的舌舔去它。 俞骥衡看见这一幕,身体突然一僵,刀叉也掉落在盘子上。 她知不知道这模样看起来有多诱人?向来自认定力极佳的俞骥衡,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他从未如此迅速被挑起情欲! 俞骥衡不发一语地盯著李清筑,直到她坐立难安地问:“怎——怎么了?” 是她的吃相太难看,把他吓坏了吗? “对不起!”俞骥衡突然推开椅子起身,快步走到她身旁。 “我原本打算,在你适应环境之前不会碰你,但我实在忍不住!拜托,只要给我一个吻就好——”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已急吼吼地盖下。 她刚才舔唇的模样非常柔媚诱人,偏偏她的眼神是那么清纯无邪,这个柔媚与清纯的综合体,快逼疯他了! 他的唇好热,又富侵略性……李清筑羞涩地闭上眼,捏紧握在手心的餐巾,命令自己不能畏怯逃开。 他们是情人……情人啊! 俞骥衡含住她的下唇忘我地舔吮,接著突然咬了口她的唇,在她张嘴惊呼时,将灵活的舌探人她口中,勾搅她嫩滑的舌。 “你这小妖女!’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何吻起来的滋味如此美好? 保守而不呆板,回应却不放浪,正是男人最渴望的情人! “骥——骥衡……放开我……求你……” 李清筑快喘不过气了,不禁开口讨饶,俞骥衡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一待他松开她的唇,李清筑立刻往后躲开,并且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她随即担心起来——今天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居然就这么吻她!难道他打算今天晚上就…… 不!她还没准备好啊,可不可以再缓一缓呢? “这阵子,楼上的主卧室先让给你,我睡客房!” 俞骥衡仿佛听见她的心声,抛下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冲上楼,奔进书房里。他必须离开!要是再留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将她压倒在桌子上…… 李清筑抚著被吻得红肿的唇,怔愣地望著可眺望二楼的楼中楼建筑发呆。 意思就是——她不必跟他同房了? ◎◎◎ 因为害怕俞骥衡会在半夜突然闯入,要求她开始支付“律师费”——就像晚餐的吻一样!所以李清筑怀著戒慎恐惧的心情,紧抱著棉被,度过志忑不安的二伎。 然而,她似乎多虑了!俞骥衡显然是个守信用的男人,整个晚上他没有踏进主卧室一步,直到天色大亮了,才来敲她的房门。 “清筑,早!等会儿我想请你跟我去一趟事务所,吴镇长的调查报告已经送来了,我想让你了解一下状况。” “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吧?”李清筑早巳梳洗完毕,只要套上球鞋就可以出门了。 “呃,你——不换件衣服吗?”俞骥衡皱眉瞧著她身上的t恤、牛仔裤,这不是能够穿出门的服装吧?“昨天我不是买了很多衣服给你吗?” “对不起,我忘了!”她真的忘了,她是他买来的“情人”,让他高兴满意,是她应尽的义务。 李清筑赶紧打开衣橱找衣服。 “这件好吗?”她取出一套粉红色的洋装,转头询问他。 俞骥衡瞄了眼,点头道:“很好!我希望以后你能记住,只要出门就得换上这些衣服。知道吗?” “我知道了。”以后她会记住的。 离开家门后,俞骥衡先带李清筑去吃早餐,两人饱餐一顿后,才来到律师事务所。 他们一走进办公室,一名微胖的男子挥著手中的文件,直向俞骥衡冲来。 “骥衡!你回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些东西需要你——” 他不经意看见站在俞骥衡身旁的李清筑,到嘴的话立即消失了,只是呆呆地张大嘴,直盯著她瞧。 他这副色眯眯的模样,叫俞骥衡见了就生气。 “够了!周明光,擦干你的口水,把眼珠子黏回你的眼睛里,李小姐是我们的客户,你别像个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色狼,把人家吓坏了!” “啥?这位小姐是你的客户?对不起!我还以为她是……” “你以为她是什么?’俞骥衡冶冶地眯起眼。 “我以为她是……你的新任女友——哇!不要瞪我,她这么漂亮,看起来就像你的女朋友——但是好像不对哇,你以前交往的女友都是这样的——”他比了个前凸后翘的姿势。“不过我也不是说她身材不好,其实她也很——” “周明光——闭上你的嘴!”俞骥衡真想掐死他。 他威胁的眼神太可怕,名叫周明光的男子连忙紧闭上嘴,还用两只手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嘴。 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俞骥衡又白他一眼,才转头向李清筑介绍:“这个聒噪的家伙叫周明光,是我们事务所头号的大嘴巴律师。” “唉——骥衡,你怎能这么说我?”在美女面前被人这么说,简直是毁谤嘛! “难道不是吗?”俞骥衡瞪他一眼。说他大嘴巴还算客气了! “你——” “嘻!”他们两人像孩子似的争吵模样,让李清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绝美的笑颜,使争吵的两个大男人都不由自主停止对话——因为看呆了。 “好——好美喔!”这回,周明光的口水真的流下来了。 “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又斗嘴啦?” 一位穿著黑色合身套装,身材玲珑、容貌秀丽的女子,优雅地朝他们走来。 “妗雯,你来评评理!骥衡竟然说我是事务所的头号大嘴巴,你说是不是太过分了?”周明光抓著她开始告状。 “怎么?难道不是吗?”苏妗雯笑吟吟地反问。 “什么?!连你也这么说?”周明光哇哇大叫,随即悻悻然低声嘀咕:“哼,不过难怪嘛!谁叫你和骥衡是……” 是什么?李清筑忍不住拉长耳朵,却还是听不清楚。 苏妗雯挑起秀眉,好奇地打量站在俞骥衡身旁的李清筑,她清秀漂亮的容貌,让她直觉升起一股危机意识。 这女孩的模样生得太好了,再加上她和俞骥衡之间,有种诡异的亲昵感,本能告诉她,不能轻忽这个敌人。 “这是哪位呢?”她堆起亲切的笑容,盯著李清筑问。 “我来介绍!这位是李清筑小姐,她是我的客户。清筑,这位是苏妗雯。她也在我们事务所工作,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女性律师,我们事务所没有她可不行。”俞骥衡真心称赞道。 “另外,她爸爸还是市议员,你该听过苏大伟吧?那就是她父亲。”周明光在一旁补充。 “原来如此!你好。”李清筑微低下头,柔声打招呼。 “你好。”苏妗雯先朝李清筑笑了笑,然后含娇带媚地扫了俞骥衡一眼,略微责备道:“骥衡,你这么夸自己人,都不会害臊吗?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装模作样地向李清筑道歉:“李小姐,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里外不分,让你见笑了!”她很快划条界线,理所当然的把李清筑这个“非自己人”排除在外。 “清筑不会介意的,对不对?”俞骥衡没在意她这个小举动,他的眼中只有李清筑。 “嗯。”李清筑只能微笑以对。 “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和清筑还有正事要谈!”说完,俞骥衡摆摆手,暂时挥别工作伙伴,直接将李清筑带进到他的办公室。 周明光痴迷的目光,一路追随著李清筑的身影。 “真羡慕骥衡的艳福!以前他的女朋友个个美得像av女优,没想到连委托人都这么漂亮,上天真是太优待他了!” “你真以为她只是委托人?”苏妗雯冶哼。 她保证他们之间绝对不只这么单纯,他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让她直觉不对劲,而最明显的证据正是——李清筑身上的洋装相高跟鞋! 她认出那是彩织坊最新一季的新品,而带女朋友到彩织坊购物,是俞骥衡多年未改的习惯——这个男人的习性,她比他自己还了解! 若非是他的女人,怎会穿著彩织坊的新衣?若说巧合,机率实在太低了! “难道她不是?”周明光诧异地瞪大眼。 “哼!也难怪你看不出来,等你看出来,猪都能飞了!”苏妗雯冶冶地抛下这句讽刺,便转身走开。 而周明光还在后头猛搔头。她到底在说什么? ◎◎◎ “清筑,恭喜你!我想你们的房子,就快回到你手上了。” 俞骥衡看完关于吴镇长的调查报告,笑著向李清筑道贺。 “为何这么说呢?”李清筑赶紧问。 “你知道吴镇长为什么要骗走你们的房子吗?” “我不知道。”她摇头。 “因为他想在那块土地上盖大型超市,而你们阻碍了他的发财路。你看——”他从调查报告里找出她家附近的地籍图,在她面前摊开。“涂上颜色的部分,都是他买下的土地,从这一户到那一户——啧啧,几乎你左邻右舍的邻居都把地卖给他了,就只缺你家而已,难怪他想尽办法,也要弄到你家的地。” “噢!我不知道……”李清筑不敢相信,原来邻居们都已经把地卖了,他们一个字都没有提。“难怪最近他们不约而同在外地瞒屋,原来是已经把房子卖给吴镇长了。” “或许吴镇长事先交代过,不能泄漏这件事,所以他们谁也不敢说出来吧!我猜测,他先前可能曾向你爷爷提过买地的要求,但被你爷爷拒绝了,所以他索性用骗的。因为你们的土地正好位于超市预定地的中央,若是你们不卖地,他计画兴建的超市就得被迫停摆了。” “没错!我爷爷确实说过,吴镇长好几次提起要买地的事,可是爷爷对那间房子已经有感情,所以一直不肯卖。没想到镇长会用欺骗的方式,骗他签字卖地。” “果然和我预料的相同!” “那么——我们有了这项证据,这次一定能胜诉吧?”她充满希望地问。 “目前我有八成把握,我会再努力达到十成的目标。你放心,我会处理的,你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他的保证,奇异的令李清筑感到安心,才不过短短两天,她已像认识一辈子那般信任他!好像——她可以把所有的困难全交给他,他会张开双臂,替她挡住外头所有的风风雨雨。 “谢谢你!”她感激地一笑,晶莹的双眸水光灿灿,柔媚诱人,俞骥衡的胸臆盈满激动的情绪无法宣泄,只能吻她——深深的吻她! 李清筑才刚仰起头,还来不及看清一切,双唇就被另一双炙热的唇衔了去。 “唔……”这回他的吻下再像昨晚那么狂烈,而是温柔似水的碰触轻吮,却更叫她意乱情迷。 她相信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这种——被深深宠爱的感觉! 她微叹一声,张开双唇,主动迎接他滑人口中的舌…… 第五章 很快的,开庭之日再度到来。 俞骥衡特地挪开一切公务,陪李清筑回乡开庭。 这是李清筑第二回与镇长对簿公堂,双方律师经过一番激烈的缠斗…… 两个钟头之后,李清筑步出法院,满眼都是泪水,激动得浑身颤抖。 “哭什么呢?小傻瓜,瞧你哭得像只小花猫似的!”俞骥衡点点她的鼻头,取笑道。 “我们赢了……我们居然赢了!”她多想用力拥抱他,以表达心中的感谢。 一切全是他的功劳!李清筑知道。 全靠他的敏锐机智、辩才无碍,他们才能赢得这场胜利。 回想刚才的过程,她认为最大的胜诉关键,应该就是最后俞骥衡与代父出征的吴东宝之间的对话—— 俞骥衡问:“吴先生,如果今天我们想花十万块,再将那块地买回来,你们愿意卖吗?” 吴东宝大笑。“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白痴!” 没错!他们不是白痴,相同的,李老爹也不是。 这么下台理的条件,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答应,但买卖契约书上却有李老爹的签名,再加上吴家确实有拟建大型超市的计画,法官推断吴家早有图谋,庭上陈述并非事实,李老爹不是在知晓契约内容的情况下签订契约,因此判定吴家败诉。 李清筑听到宣判的结果就当场落泪,喜极而泣。 “我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回我们的土地了!”她拼命摇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你不敢相信?原来你说信任我,全是骗我的?!”俞骥衡横眉竖眼,佯装愤怒地质问。 李清筑红著脸,飞快地解释道:“我是信任你呀!但难免还是会……忐忑不安嘛!” “是吗?”望著她一张一合的柔嫩红唇,他真想狠狠吻上那片香甜,怎奈——俞骥衡懊恼地环视出入法庭的旁观者,不想害她在家乡落得豪放女之名。 “哼,你们两个倒挺亲密的!” 吴东宝从法庭走出来,看见他们并肩而立,外型极为登对,再加上他刚才输了官司、父亲又被起诉,委实令他妒上加恨,愤恨难消。 “李清筑,你从哪找来的姘夫,挺厉害的嘛,连我们的委任律师都辩不过他,我真是甘拜下风哪!” 他恶毒的羞辱,狠狠剌入李清筑脆弱的心房。 俞骥衡虽不是吴东宝所说的姘夫,但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换取这场官司的胜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羞愧地闭上眼,泪水自眼眶里泛滥。 李清筑摇晃苍白的模样,让俞骥衡心疼极了,他猛然转向吴东宝,双眼进射出杀人般的熊熊怒火,让吴东宝吓得倒退一大步。 “你可知道单凭这句话,我起码可以让你坐半年的牢?” 俞骥衡冷厉的恫吓,让吴东宝心生畏惧,双唇颤抖,但他仍不肯轻易认输。 “谁——谁信你呀!”他毫无说服力地回嘴。 “你不信是吗?现在我就去按铃申告,咱们下回法庭上再见。” “哼……算你狠!”吴东宝恶狠狠地扭头瞪了李清筑一眼,这才仓皇离去。 大超市盖不成,父亲又得去坐牢,这回他们的损失可大了! 被吴东宝这么一羞辱,李清筑满腔的喜悦已退去大半,她哀伤地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俞骥衡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在意他的话,他根本是个无赖!要不要我先陪你回家,把好消息告诉你的爷爷奶奶?” “好啊!” “走吧!” 俞骥衡特地送李清筑回家,向她的祖父母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奶奶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真的?我们胜诉啦?谢谢!谢谢俞律师帮我们的忙,你果然很有本事,清筑真没找错人!” “是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李老爹则是豪爽地大笑,宣泄出心头郁积的闷气,他的病像在顷刻间全好了。 “我得赶紧开店做生意,街坊邻居都说想念我煮的面哪!” “爷爷,不急嘛,您先养好身子再说。”李清筑见他们这么开心,自己也感到相当安慰,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她幽然转向俞骥衡,他正用充满温柔的眸光凝视著她。 他是个体贴的人,让她毫无打扰的在主卧房单独睡了一个月,他对她真的非常仁慈! 现在,他已经赢了这场官司,履行了他的承诺,那么——她是不是也该尽自己的义务,没有理由逃避了? 接下来——该是自己偿还代价的时候了! ◎◎◎ “早点休息。” 当俞骥衡和李清筑回到台北时,夜已深了。俞骥衡送李清筑回房,只吻了吻她的脸颊,要她早点休息,便回客房去了。 李清筑脱去身上的衣物,走进淋浴间,冲去一身的疲惫后,套上一件俞骥衡买给她的白色蕾丝真丝睡衣,然后走出房间,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她浑身紧绷,走向客房的步伐缓慢而僵硬,仿佛每跨出一步,都得用尽全身的气力。 她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搬进来这一个月,俞骥衡从来未曾强迫她履行她应尽的义务,如今她已如愿取回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土地,怎么都不该再狡猾的利用他的体贴,逃避自己应偿还的债。 反正迟早都要付出代价,与其夜夜担心他不知何时会走进那扇门,不如就利用今晚,让她开始偿还这笔债吧! 李清筑走到客房前,试探地转动门把——门没上锁,于是她直接推开门进去。 里头没人,但浴室里有哗啦的水声,表示他正在洗澡。 她将门锁上,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等待俞骥衡走出浴室。 几分钟后,俞骥衡下身围著一条短浴巾,头发湿濡地走出浴室。 当他看见坐在床沿的李清筑时,整个人霎时愣住,立即停下脚步。 “清筑?”看见她穿著薄睡衣,他察觉到空气中飘散著一触即发的暧昧因子,但却刻意选择忽略它。 今天出庭应讯、又来回奔波,她一定累坏了,他不想让她一下承受太多。 即使他早已渴望她,渴望得都快要爆炸了,他还是只给她一个礼貌的吻,然后便逃回客房来。 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来找他! “你……怎么了?找我有事?”他清清喉咙,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严肃一点,谁知道开口之后才发现,紧绷的喉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低了几度。 “嗯,我想……我想……”她的唇在颤抖,让她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你想什么?告诉我。”俞骥衡已猜到她想说什么,期待的心急速跳动,而且愈跳愈快。 “我想——属于你!就在今晚。”李清筑闭上眼,忍住羞耻的感觉,飞快吐出这句话。 她决定将自己交给他了? 就算此刻从天上掉下一笔上亿元的财富,都不会比听见这句话更让他高兴。 “你确定?”俞骥衡带著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开始缓缓走向她。 “我……我确定。”李清筑知道,他正一步步走向自己,因为他的气息随著他的步伐,逐渐”靠近…… 她羞涩不安地垂著头,白嫩的手指在床单上来回画圈圈,想藉以纡缓过度紧绷的情绪。 “清筑。”一转眼,他已来到她面前。 “清筑,这可是你要求的,一旦决定,我们都不能回头了!”他的嗓音愈形沙哑,说明了他的亢奋。 等待了那么久,今晚他终于能拥有她了! “你好美!”而她——即将属于他!俞骥衡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满眼柔情地凝视她布满红晕的脸庞,一如望著他的新娘。 “现在就算你想反悔,我也无法停止了!今晚——让我们属于彼此吧!” 他低头吻住她柔软甜美的唇,双手抱住她的腰,顺势倒向床上。 “我一直想要你,但我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我应该给你时间,让你适应我,接纳我。” 他不断吻著她秀丽的五官和脖子,气息凌乱地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我已经……接纳你了。”他对她的体贴,让既感激又歉疚的她更快接纳他。 “我知道,其实你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我实在——忍耐得太久了!清筑,对不起,但我会温柔一点,不会伤害你的。” 他褪下她的睡衣,温热的唇,直接含住耸立的粉红蓓蕾。 一股异样的酥麻感,自李清筑下腹升起,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抱著流连在她胸前的头颅,下断喘息呻吟著。 她虽然生嫩青涩,却有著天生的热情,每个下意识回应的动作,都叫他销魂无比。 他伸出手,捏住她身上仅存的丝薄小裤,缓缓往下拉,那双炙热得仿佛快将她烧穿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注视著她逐渐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转眼间,她已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你实在……太美了!”俞骥衡不记得自己曾看过如此白皙柔嫩的肌肤、和纤细玲珑的娇躯。 他有过很多情人,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给他的感觉,他甚至想不起先前任何一位女友的容貌、身材,此刻他的脑海中,全部塞满她清纯微颤的倩影。 “噢!清筑,我一直想这么做。” 他的唇转而攫住另一颗红莓,探索的长指也从她平坦的小腹溜下,亲昵地抚摸那块未曾有人碰触过的处女地。 他轻缓地揉捏柔嫩的珠核,在她燥热不安地挪开双腿时,将长指探入。 “啊!”’李清筑从来不曾想过,他会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霎时慌乱地摇头惊喘,微微发出啜泣声。 “嘘!不要怕,我只是想感受你这里。” 他温柔地安抚她,用唇眷宠地膜拜她,充满力量的长指则忙著探索她。 俞骥衡像刚得到心爱玩具的男孩,只想紧紧抱在怀中,怎么也不愿放开。 李清筑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感受——整个人像在火炉中一样炙热,又像置身天 堂般快乐。 他对她好温柔,让她感动得想流泪。 “骥衡——”李清筑感觉自己的双腿被分开,还来不及思索即将失去什么,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她已属于他! “抱歉,宝贝!”俞骥衡明显感觉她的身躯变得僵硬,但他已经无法停下来。 她太温暖诱人,让他无法停止,只能不断加快身下的动作,带领她飞入云霄。 “清筑,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俞骥衡激情的呐喊,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 ◎◎◎ 早晨,神清气爽的俞骥衡步出卧房,一边打著领带,一边快步下楼。 “你要去上班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李清筑从厨房探出小脑袋,腼腆地望著他。 “原来你在这里。”俞骥衡见到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早上一醒来就没见到她,他正怀疑她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在厨房里。 幸好不是被他的床上功夫吓跑了!他自嘲地一笑。 “我在准备早餐。”李清筑羞涩地回答。 今天她一早就起床,像新嫁娘般为他准备营养美味的早餐。 俞骥衡耸耸鼻子,煎蛋和不知名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厨房和餐室之间。 “你准备了什么?好香。” “你来看看合不合胃口。”她拉著他的手来到餐室,娇羞地展示桌上丰盛的餐点。 其实她早就想为他烹煮三餐,但他一直说不用了,还说吃外头既方便又省事。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白吃白住说不过去,再说她现在连工作也没有,又没什么事可做,只能像贵妇一样在家喝茶、午睡,不然就是出外逛街、购物,每天都做这些事,她都快无聊死了! 能够亲自下厨料理三餐,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有趣的娱乐活动呀!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俞骥衡挺讶异的,虽然知道她以前一直在祖父的面馆帮忙,但他没想到,她竟能做出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向来没有吃早餐习惯的他,被眼前丰盛的食物诱惑,不自禁在餐桌前坐下。 “你喜欢吃什么?吐司、松饼、还是三明治呢?’因为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所以她每样都准备了。 “三明治好了。”他从她递过来的竹篮里,挑选一个他喜欢的熏肉口味。 原来他喜欢咸食胜过甜食。李清筑暗暗记下他的喜好。 “那么饮料呢?-果汁好吗?”她为他现榨了富含多种维生素与纤维质的蔬果汁。 “有没有咖啡?我早上通常都会-一杯不加糖和奶精的黑咖啡。” “黑咖啡?”李清筑不赞同地瞪大眼。“你一定常闹胃痛。” “你怎么知道?”俞骥衡惊讶地脱口问。 “这是常识嘛!喝黑咖啡已经很伤胃了,你还一大早就喝,难怪会闹胃痛。不行!你不能再喝黑咖啡了——至少,不能一大早就。蔬果汁对身体很好,多喝有益身体健康!’ 向来柔顺的李清筑,难得表现出强硬的姿态,端起蔬果汁塞进他手里,拒绝供给黑咖啡。 俞骥衡挑眉凝睇那杯介于红与橙、还间杂著一点绿的混浊液体。 看起来有点可怕哪!卖相这么差的东西,真的能喝吗? “你喝一口试试看嘛,这真的对身体很好,我还加了一点蜂蜜增添风味呢!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的话,顶多以后我不逼你-就是了。” 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的健康,大家关注的,通常都是他的成就较多。 或许是有点感动她对他的关怀吧,虽然那杯蔬果汁看起来不怎么可口,他还是仰著头硬喝下去了。 “咦,奇怪!’不难喝嘛! “还不错吧?好喝又有益健康,怎么样都比喝黑咖啡好。” “是啊,确实满顺口的。”说著,他又喝了一大口。 见他接受了蔬果汁的口味,李清筑很高兴,又忙著替他准备饭后的点心——水果优格。 “等会儿你可以试试这个,同样也是好吃又有益身体健——” “好了,别忙了!”俞骥衡见她忙碌地在桌前走来绕去,看得头都晕了,于是起身将她按进椅子里。“你就坐下来,好好陪我吃一顿早餐吧!” 李清筑愣了下,随即笑开来。“说得也是,两个人一起吃比较好吃。” 于是她也开始用餐,他们两人边吃早餐,边聊著生活的琐事,耀眼的阳光从窗口映入屋内,像斑驳的颜料般,洒落在他们身上。 李清筑微眯著眼,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碧蓝海面,心中充满了宁静。 走到这步境地,她已不再为自己的际遇感到悲伤。这是她选择的人生,而她也确实如自己所愿,达成了目的,实在没必要再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每天眉头深锁,忧郁度日。 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就再也回不了头,就算她忧愁悲伤,也改变不了事实,不是吗?再说,俞骥衡温柔又体贴,是个再棒也不过的情人,她真个该满足了。 接下来,无论他打算相她生活多久,她都会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充充实实地过完每一天! 第六章 两年后 李清筑一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脚下蹬著凉鞋,纤细的腰间系著一只霹雳腰包,手里则拖著小小的购物车,步行到大约十分钟路程外的超市买东西。 每天到这间超级市场购物,已经成为她最大的乐趣之一,因为她不但可以和亲切和善的老板聊天,还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杨老板,今天有什么新鲜的菜?”她走进超市,扬声朝里头喊道。 “啊,清筑,是你呀!”中年老板正在搬货,见到她很高兴,连忙放下手中的货品,笑呵呵地带她到冷藏柜前,热心地告诉她哪些是刚上架的新鲜蔬果。 李清筑挑选几样中意的蔬果放进购物篮里,老板又拿了袋马铃薯过来。 “现在马铃薯正在促销喔,要不要带一点?说不定你家老板会喜欢吃喔!” 几次闲聊下来,他知道李清筑住在山顶俞律师的家,因为每回她到超市购物,总是穿得很轻便,因此他一直以为她是俞骥衡请的女佣。 而李清筑也没刻意纠正他-事实上,也不知该如何点醒他,所以她索性任他一直误会下去。 让他以为她是俞骥衡的女佣,总比让他知道她是俞骥衡的情妇来得好吧? 李清筑拎起那袋马铃薯瞧了瞧,发现这些马铃薯虽然个头娇小,但新鲜饱满,真的很不错,正好又在促销,价格比平常便宜许多,确实十分划算。 她点头道:“好吧,那我买一袋。另外我还想要一些牛绞肉,早餐的吐司还有剩,我想用来做日式汉堡肉。至于绞肉-价钱贵一点没关系,但品质要好。” 她没忘记俞骥衡是出了名的美食主义者,想满足他的口欲,自然得多下功夫,半点马虎不得。 “做日式汉堡肉的绞肉?没问题!”老板特地到后头的冷冻储藏柜,找出刚进货不久的牛绞肉给她。“这些我本来打算明天才要上架贩卖的,不过既然你要,就先卖给你啦!这些比较新鲜,口感一定比外头快下架的绞肉好。” “老板,谢谢你!”李清筑感激地接下那盒绞肉。 这就是她喜欢来这里买东西的原因,因为老板的亲切,让她感受到和朝东镇相同的浓厚人情味。 回到家后,李清筑先将买来的东西归位,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橱柜的放橱柜,非要摆放妥当才肯罢休。 等摆好之后,她稍事休息一下,接著便戴上防晒的帽子,到后院去做另一项她喜欢的工作-整地种花。 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间白色屋子,不但前方有个宽阔的露台,屋后还有一大片广阔的土地。 只可惜俞骥衡嫌照顾花朵麻烦,所以只种了两种最不需要照顾的植物-树木和草皮。 非常符合他的个性-实际、不做可能失败的决定! 翠绿的草皮虽然不错,但是缺少花朵的点缀,不免令人觉得单调,所以她在取得俞骥衡的同意后,在草皮的四周另外清出四块空地,打算种些色彩缤纷的花朵。 前阵子种下非洲凤仙、四季海棠、美人樱和玫瑰等多年生的花卉植物,现在长得很好,她每天都会到后院浇水、除草,接下来只要等它们开花就行了。 有时俞骥衡见她像个泥人似的在后院忙碌,都会摇头叹息道:“如果你真的喜欢花,我可以帮你请个园丁,不用这么累。” 当然这个提议,被她拒绝了。他怎会明白?她享受的不只是开花时的成果,还有辛苦耕耘的过程,让汗水一滴滴流进土里,然后看幼苗一丁一点的长大,虽然有时会灰心丧气,但正因如此,当最后辛勤的努力有了结果时,反而更令人高兴、满足。 像他这种不管做任何事,都能轻而易举成功的人,大概无法体会这种单纯的快乐吧? 李清筑卷起裤管,走进她心爱的花圃里,拔掉昨夜长出的杂草,然后浇水、施肥,忙碌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天色近黄昏了,才赶紧用后院水龙头的水洗净手脚,打算到厨房去料理晚餐,因为俞骥衡快回来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却让她觉得很充实。 能够拥有目前这样的生活,她已经感到相当满足了。她常觉得,他们之间的生活模式,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 多希望,日子能够永远这么延续下去! 这个想法不经意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令李清筑震撼不已。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她和俞骥衡不是真正的夫妻,即使对她再好,那终究只是幻影——一个美丽却没有未来可言的梦想。他早巳说过不可能会娶她,他要的只是一个温顺、可爱、热情的宠物,而他能给予的,也只有短暂的幸福。 这不是自己早就明白的吗?为何她还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呢? 她知道,因为她变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还债的李清筑,除了丰裕、宁静的生活之外,她还想要更多。 她想要——他的心、他的爱! 没错,她爱上他了! 在日继一日、夜复一夜的相处下,她的心早巳不再属于自己。她想,任何女人都会轻易爱上他!俞骥衡英俊迷人且温文儒雅,慷慨大方而细心体贴,当他望著你时,那专注的眼神会让你以为,你是世上唯一的女人。 然而李清筑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他绝不可能爱上她,因为早在两年前他们就已协议好,只做一对暂时的情人,分享彼此生命中的一段时光,而下是永远! 李清筑怔仲望著从水龙头流出的自来水,晶莹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从眼眶进落。 这幅景象,多像她和俞骥衡! 若说俞骥衡是水龙头,她便是那不断流泻的自来水。 从水龙头里,可以流出无穷无尽的自来水,而这些水一旦离开水龙头,却是再也流不回水龙头了。对水来说,水龙头是它曾有过的唯一,但对水龙头来说,这些水只是过客。 一旦离开怀抱,就任它自行流去,绝不眷恋。 多么有原则,却又多么冷酷! 而她-就是爱上这么一个体贴、有原则,但在感情上却是绝对残忍的男人。 李清筑缓缓跪坐在地,压抑地低泣著。 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他? 如果不爱他,她就不会感到痛苦了,不是吗? ◎◎◎ “咦,骥衡?” 俞骥衡踏进电梯,刚好遇到在同一栋大楼工作的旧识-邓康泰。 “真巧!”俞骥衡笑著问候:“近来怎样?” 邓康泰耸了耸肩。“还不是老样子!哪像你——咦,你好像胖了一点是不?” “我?我没胖呀!”他不觉得自己的身材有何改变,至少衣服、裤子都能穿,皮带也没有变短的迹象。 邓康泰眯著眼,仔细打量他半晌,然后摇头道:“不对!也不能说胖,应该说是-满面春风吧!瞧你面色红润,气色这么好,最近肯定有喜事。你要结婚了是不是?” “没的事!如果要结婚,少不了炸你一张红帖。”俞骥衡干笑著拍拍他的肩。 “那么应该有对象了吧?看来她把你照顾得不错喔。” 俞骥衡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唉!好对象并不好找,若是遇到了,一定要好好珍惜!”邓康泰若有所悟地劝道。 “这点我知道。如果有好的对象,我自然不会错过。” 问题是,他根本还没找到那个各方面都令他满意的好对象!清筑是很好,但是她——并非适合他的妻子人选。 稍晚,俞骥衡回到家,晚餐果然已经摆上桌,满桌热腾腾的食物,散发出扑鼻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拜托你别再煮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我要胖死了!”俞骥衡不很真心地抱怨。“今天遇到一个朋友,他说我胖了,我想我一定快变成弥勒佛了。” 李清筑摇摇头,满眼爱恋地望著他。“胖?我完全不觉得呀!” 不过气色好多了倒是真的! 最近事务所进行例行性的健康检查,俞骥衡的健检报告,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了解俞骥衡的人都知道,这一切全是李清筑的功劳! 从他们交往以来,她总是不辞辛劳照料著他的生活起居。不让他喝太多酒、不让他空腹喝咖啡、不让他经常熬夜加班-凡是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的,她都劝他尽量改掉这些坏习惯。 除了控制他不良的生活习性之外,在饮食方面,也下了很多功夫。 每日三餐不用说,李清筑一定备好营养又美味的食物,以往他拿来当水喝的咖啡,也在她的柔性劝导下,改成明目、养肝的养生茶。 现在俞骥衡每天一到办公室,就有三个男人捧著杯子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著瓜分一杯李清筑亲手熬煮、清香顺口的养生茶。 周明光就常常感叹:“像清筑这么好的女孩,做骥衡的女朋友实在太可惜了!如果她是我的老婆,我一定借她如命,连一根筷子都舍不得让她洗。” “我也没叫她洗呀!我说过要请佣人,是她坚持要洗的。”俞骥衡一脸无辜的辩解。 周明光除了摇头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根本搞不清状况嘛! 虽说俞骥衡对李清筑也不差,但就是让人觉得-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俞骥衡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已经拥有令人艳羡的幸福,却浑然不觉,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清筑的温柔,从来未曾深思过,为何她愿意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清筑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酸楚,周明光都瞧见了。 若非尊重俞骥衡是事务所的老板,他早把清筑抢过来了,哪容得了她受一点委屈? 周明光的爱慕、李清筑的悲伤,俞骥衡完全毫无所觉,他的视线永远停留在遥远的前方,看不见身旁默默付出的身影。 他并不了解,有时最好的东西,却未必适合自己,一心想追求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只会失去他最重要的宝物。 这也是他在好久之后,才领悟出的一个道理。 ◎◎◎ 转眼间,又到了岁末年终的时节。 每年这时候,俞骥衡都会找间好餐厅举办忘年会,请他的合作伙伴和员工们打顿牙祭,顺便增进大伙儿的工作情谊。 今年也不例外,他选在知名的黄金楼海鲜餐厅举行一年一度的忘年会,犒赏辛苦一年的合作伙伴们。 从筵席开始,到返回淡水住处途中,李清筑一直很安静,美丽而迷蒙的双眼,总是凝视著窗外,甚少开口说话。 “怎么了?你好安静,怎么都不说话?” 这两年来朝夕相处,他常常以为自己已经懂她了,但有时又会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没什么!我只是……好像有点醉了。” 为了逃避追问,她总是用“醉了”来掩饰自己的惆怅,其实她只-了半杯香槟而已。 眼看著一年又过去了!日子一年一年地流逝,实在过得好快。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复杂。 一开始,她曾经希望俞骥衡快些对她厌腻,那么她就可以获得自由,回到她熟悉的故乡去。可是如今她却奢望,他永远别离开她,因为她想陪在他身旁-一生一世。 然而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相处这么久,她自认够了解他。高傲、自负的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侣,必然是与他旗鼓相当的女子,她太平凡了,根本配不上他! 像她这种小镇面店出身的女孩,既无傲人的学历,对他的事业更是毫无助益,她拿什么来和他身边优秀出色的女孩们竞争呢? 他或许喜欢她-但只是喜欢和她相处!或许她是个能带给他快乐的女人,可若真要提起婚姻,他所考虑的对象,绝对不会是她。 这些都是她早就明白的道理! “我不知道你的酒量这么差,香槟根本是有气泡的果汁而已嘛!”俞骥衡对她差劲的酒量摇头。 “骥衡。” “嗯?”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你有什么新希望?” “干嘛?你想当圣诞老人,许我一个新年的愿望吗?”俞骥衡斜睨她一眼,嘴角性感地上扬。 李清筑自嘲地一笑。“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没问题。” 只可惜,她什么也无法给他! “唔——”俞骥衡望著前方,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今年嘛,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事务所的工作,最近有几件满棘手的案子,我希望过年前就把它们解决掉。接著呢,我想利用机会出国进修充电-不过当然是短期的,事务所的工作不允许我离开太久。最后,就是结婚的事了。” 他微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爸妈一直希望我早日安定下来,我已经用忙这个借口推托了好多年,只怕再也阻挡不了他们要我结婚的决心。”这件事实在让他烦得不得了。 “说……说得也是。”李清筑痛苦地挤出一个笑容。“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好好留心,替自己找个理想的终身伴侣了。” 她早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为何她的心会这么难受? “清筑,你……”俞骥衡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 连她也这么想?难道她希望他去娶其他的女人吗? 唯恐被他发现自己眼底的悲凄,李清筑故意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能微笑告诉他:“骥衡,你不必顾忌我,就算你现在决定结婚,我也不会在意的!我一直记得我们之间的协议,没有一天或忘,我不但不会阻挡你寻找自己的幸福,甚至鼓励你去追寻。只是当你找到这份幸福时,请记得先告诉我,让我有时间从容地离开。好吗?” 她用一贯温婉的微笑,掩饰正在哭泣的心。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那么宽容豁达,她是个再贪心不过的女人,想要的不只是眼前的快乐,还要一辈子的幸福,她多想一辈子与他相守永远不离开他!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本来应该感到松一口气的俞骥衡,心情却没来由的烦闷起来。 她是个体贴、识大体的女人,完全不吵不闹,再听话不过了,真是每个男人梦想的好女人!他干笑著告诉自己。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心底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让他的心情像滑落谷底,一下子变糟了。 俞骥衡双手机械化地转动方向盘,两眼直勾勾地凝视前方,双唇与眉头不由自主愈绷愈紧。 她说她不在意?甚至还鼓励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的幸福?真是见鬼了!正与他甜蜜同居的女人,居然要他别顾忌她的想法,尽管去寻找理想的结婚伴侣,这是哪门子笑话?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不在乎他! 她和他在一起,完全是为了那该死的协议,若非当初承诺过的话绑住她,他相信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离他而去。 他愈想,眉头皱得愈紧,心中那股说不出是自尊受创、还是不甘心的怒火,陡地燃烧起来。 当晚,他几乎整夜没让她合眼,一再索求肉体的欢愉,似乎想藉由激烈而高昂的欢爱,来惩罚她的满不在乎,同时也向自己证明,他依然拥有影响她的力量! 没错! 只有他能影响别人,没有人能影响他。 第七章 农历春节前,结婚的人总是特别多,尤其明年又是孤鸾年,赶著结婚的新人就更多了。 俞骥衡人面广,熟识的人也多,红帖自然是接也接不完,他甚至有一天之内接到三张红帖的纪录! 别人结婚是好事,再说这也是一个拓展商机的好机会,因此只要不是太忙,他都乐得带著清筑出席,献上他的祝福。 只是,随著参加的喜宴愈多,他的心情愈烦,因为经常会在筵席上碰上这样的事—— “骥衡,女朋友好漂亮!什么时候结婚呀?” 一个自以为跟他熟识的人拍拍他的肩,笑呵呵地询问这阵子不知多少人问过的问题。 又来了!他翻翻白眼,耐性已快到达极限。 “再过一阵子吧!”他还是勉强维持礼貌,挤出笑容回答。 “还要再过一阵子?你爸妈我也熟呀!怎么不赶快定下来让他们安心呢?年轻人呀,就是这么不定性……”那人嘀咕著,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再好的脾气,也会被这些好管闲事的人逼疯! 奇怪!他结不结婚,关他们什么事呢? 与其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不如管好自己的事吧! 李清筑看得出他脸色不好,脾气已濒临爆发边缘,因此聪明的选择沉默,只是默默跟在他身旁,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时,又有不识相的家伙过来。 “俞律师呀,什么时候请我们——” “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抱歉,我们有急事必须先离开。” 他不理会那人瞠目结舌的诧异表情,迳自拉著李清筑,大步离开婚礼会场。 俞骥衡真的快疯了,他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人,问起他跟清筑的喜事! “骥衡——” 李清筑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任谁也看得出他在生气,更何况是与他同床共枕两年多的她? 她从未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 很快的,她想通了他生气的原因。 想必他是对那些过度关心的询问,感到厌烦不耐吧? 他早说过,她不符合他妻子的标准,也从未打算为她的终身负责,对于那些喋喋不休的追问,自然厌烦透顶。 不——或许他不是对那些人,而是对她的存在感到厌烦了。 他的心情她明白,知道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但是—— 心中还有好多眷恋与不舍! 你要我离开了吗?她抖著唇,这句话始终问不出口。 她舍不得离开他——至少在他开口要她离开之前,她舍不得走! 李清筑贪心的想,或许她还能多拥有他一阵子…… ◎◎◎◎ 最近,俞骥衡变得很奇怪。 向来脾气堪称不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暴躁易怒,对什么都感到不耐烦,活像每个人都是来向他讨债的,整天板著一张臭脸。 得罪了客户不说,连一同工作的好伙伴都直呼受不了——套句周明光说的,他简直是吃错药了! 俞骥衡也知道最近自己的脾气愈来愈坏,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这种厌烦透顶的感觉。 俞骥衡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清筑,正是令他心烦的原因! 他霸占清筑太久了,久到让大家以为,他将来娶的女人必定是她。 而那——正是令俞骥衡心烦透顶的原因,他不能娶清筑,却也不愿放手让她离开,所以他才如此烦躁。 他恨自己太自私! 两年——的确太久了!就算是天大的债,也该还清了。如果他真的不打算娶清筑,就该放手让她走,偏偏他舍不得她走,心中一直在犹豫挣扎,几度想松手让她离开,但每每话到舌尖,就又吞了回去。 想到再也看不见她的柔美笑靥,这种想法令他无法忍受! 俞骥衡解不开心头的矛盾与冲突,只能选择逃避。 为了暂时躲开这一切,他申请赴美短期进修,一去就是两个月。而引人争议的是,苏妗雯竟然与他同行,两人不但同时出国,在美国还同住一栋公寓。 孤男寡女一块出国,这样的事,不免引起好事者的揣测——俞骥街和李清筑,是不是分了?苏妗雯是新欢吗? 关于这件事,李清筑很清楚自己没有质问他的资格,毕竟他们只是协议的情人关系,然而她终究是爱著他的,这两个月来,只要一想到他正在遥远的美国,相苏妗雯朝夕相处,她的心就像被拧绞那般难受。 她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现在他们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他会和苏妗雯谈天说笑吗?也会对她展现他绅士的风范与温柔吧?甚至——可能还会吻她—— “不——”嫉妒像把穿心的利刀,让疼痛不堪的李清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纵声大哭。 也唯有在他不在时,她才敢这般放肆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上他呢?而他又为何不爱她? 到底为什么呢? 按捺不住这些快将她逼疯的种种揣测与情绪,在俞骥衡某次拨电话回来时,李清筑终于忍不住问了:“你……过得还好吗?和苏小姐……”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在嫉妒?’ 俞骥衡巧妙地隐藏容易被听出内心的情绪,假装冷淡地询问。 “不!当然……不是这样……”李清筑竭力想保住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她已经失去太多,尊严——是她唯一仅剩的! 李清筑努力挤出最近已逐渐适应的牵强笑意,假装洒脱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哪天你决定和她交往,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说过……我不会介意的!”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该死的不介意! 老实说,连俞骥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难得他如此好运,女友不黏不缠,愿意痛快地分手,而眼前又有个最合适的妻子人选,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烦躁什么? 然而他就是闷——说不出的烦! 对于这一切,苏妗雯一直像匹土狼般,在一旁虎视眈眈地观望著。 她在等待最佳的时刻出手,一口咬住中意的猎物,将珍馑拖回自己的洞穴中慢慢享用。 多年的等待,已让她彻底失去耐性。 打她第一次见到俞骥衡,就喜欢上他了!正因为喜欢他,才会婉拒父亲为她开设律师事务所的提议,不惜为人下属,只为了更接近他。 没想到一晃眼多年过去,她等了又等,眼看著青春都快逝去了,他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苏妗雯已不算年轻了,还能再等他几年?她知道俞骥衡的父母最近催他结婚催得紧,而除了李清筑,目前他并没有其他交往的女性。 李清筑——老实说,她并不看在眼里,就算目前俞骥衡专宠李清筑,她也不担心李清筑抢了她一心觊觎的宝座,因为——苏妗雯老早就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 李清筑是长得不错,个性也温顺讨喜,但坏就坏在她出身不好、学历太低。 俞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家最不济的子孙也有大学毕业,若是让一个只有高职毕业的女孩进门,只怕他那古板的父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再说,俞家有头有脸的,往来都是政商名流,如果亲家是卖面的……说出去能听吗? 苏妗雯分析过,俞骥衡宠爱不了李清筑几年的!原本她是打算耐心等待,继续和他们磨下去,可是随著岁月的增长,她已不再年轻,要她将宝贵的青春虚耗在没有把握的感情上,她可不愿意。 原以为前阵子俞骥衡出国进修时允许她同行,就是对她有好感,谁知两人在国外一待两个月,他却完全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好几次以为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而感到脸红心跳时,才发现他根本是在发呆。 苏妗雯知道他正想著李清筑,虽然没说出口,但她知道他一直记挂著李清筑! 正因为有李清筑的存在,俞骥衡才对她视而不见! 所以,她不能再继续纵容李清筑的存在。 为了完全拥有心仪的男人,她必须先发制人,采取行动! ◎◎◎◎ “骥衡!” 苏妗雯假装忙碌地在外头走动,一见俞骥衡走出办公室,立即上前喊住他。 “妗雯,有事吗?”俞骥衡淡淡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我手边的案子,有点问题想请教你……如果你赶著回家的话,那就不用了。”她假意转身离去。 “没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他转身想再度开启办公室的门。 “啊——不用了!”她赶紧上前按住他正要开门的手,柔声道:“骥衡,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跟你一道回去好了,这样就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讨论。再者,听说清筑手艺很好,我早想尝尝了,你不介意我叨扰一顿便饭吧?” 俞骥衡听了,露出近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清筑的手艺是不错!” “那就是欢迎-?”苏妗雯小心藏好窃喜的笑容,甜甜地对他微笑。 “当然!坐我的车去吗?” “好哇!”苏妗雯喜孜孜地紧跟著他,彷佛看见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向她招手。 俞骥衡以为,当他们回到家时,清筑应该已经把可口的晚餐摆上桌——毕竟过去两年来一直足如此,没道理今天不是。 然而,当他踏进家门,却发现餐桌上没有任何一道菜,屋子里也不见李清筑踪影。 俞骥衡皱起眉头,脸色一沉,便往后院走去。 苏妗雯见状,立刻跟过去看热闹。 俞骥衡没有料错,李清筑果然在她心爱的花园里。 她穿著简朴的衣服,赤脚踩在泥土里,连双手都沾满泥巴。 苏妗雯看见李清筑的模样,顿时感到震惊不已。 虽然穿著陈旧的衣物、身上沾满泥土,却丝毫未损她的外貌,依然漂亮清秀,只是——谁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著简陋的女人,就是大家平常 所见、让交名暖模样的李清筑? 她眼一眯,故意高声喊道:“哎呀!你是清筑吗?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俞骥衡见到她这样,也有些不悦。“有客人来了,你是不是该去换套礼貌一点的衣服?” 这阵子,他的情绪一直处在这种暴躁易怒的状态下,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她的不在乎而生气,因此才转而迁怒她,以为她故意和他唱反调。 平日都有准备的晚餐,今天偏偏没准备,他叮咛她要穿上他送的衣服,她也不穿!让苏妗雯看见她未打扮过的模样,对他来说,就像她的裸体给人看见一样,他替她感到羞赧与窘迫。 “骥衡?”李清筑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急忙拍去手上的泥,起身道歉:“对不起!我马上回房去换衣服。” “等一下——你为什么没准备晚餐?”他知道她没义务帮他煮饭,但就是忍不住想问她不煮饭的理由。 “准备晚餐?”李清筑一脸迷惑地看著他。“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 “我几时这么说过了?”俞骥衡沉下脸问。 “你是没说,可是下午有位小姐打电话来,说你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我今晚根本没应酬!再说——就算我不回来吃饭,也会亲自打电话告诉你,怎么可能由第三人转达!”他以为她说的全是借口。 “对不起!我没想到……” 最近俞骥衡的脾气阴晴不定,常常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他不想亲自和她说话,交由第三人转达,也是有可能的,怎能怪她轻易相信那通电话? “噢!那我就吃不到清筑亲手煮的料理了?好可惜喔!”苏妗雯假装惋惜的哀叹,其实眼底正闪烁著奸计得逞的笑意。 没错!偷偷请人打那通电话的人,正是她。 既然他们两人难分难舍,那么她就用点计谋,助他们早日劳燕分飞。 李清筑再次道歉。“是我不好,我马上去煮饭——” “不用了!我不吃,我马上要和妗雯出去。” 俞骥衡不知在和谁生气,迳自扭头回房换衣服。 李清筑洗净手脚之后,也跟著上楼回房,怯生生开口道歉。“骥衡,我不知道你会带客人回来……让你丢脸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吗?” 她的逆来顺受,更令俞骥衡打从心底生气——气自己! 他的态度这么恶劣,她为什么不生气?他在外人面前让她难堪,她为什么不怪他?难道——也是因为她该死的不在乎他吗? “可恶!”俞骥衡抛开打了一半的领带,大步走向她,捧起她的下巴,瞬间攫住她的唇,用力辗转吸吮。 这可恨的女人,她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迷药?害他什么都无法想,只能想著她! 而且更可怕的是,无论俞骥衡如何命令自己离开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双手自她身上移开,当然就更别提要狠心将她推离了。 李清筑满腹委屈地低泣一声,随即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忘我地回应他的吻。她所能拥有的,只有这些了…… 门外,悄悄跟上来的苏妗雯看见这一幕,内心感到妒恨不已。 她早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甚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亲眼目睹这一切,会令她如此心痛! 她不能让骥衡被抢走,为了得到他,她一定得采取更加激烈的对策才行! 第八章 午后,赋闲在家、无事可做的李清筑,照例在花园里照顾她心爱的花朵。 唯有这个时候,她的心灵才是平静、快乐的。 因为只有这些花,才会无条件地回应她的爱,不像俞骥衡——她对他付出的感情,永远没有回报。她微叹一口气,拉回逐渐飘远的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花蕊上。 这时塞在裤子口袋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李清筑赶紧抹去手上的泥拿出来一看——是打到家里的。 有时她会外出买菜,或者到花园里照顾花卉,接不到家里的电话,所以她将俞骥衡家中的电话,转接到他办给她的行动电话上,这么一来无论她人在哪里,都不会错过重要的电话了。 她按下通话钮之后说道:“喂!俞公馆,您好!” “清筑吗?你在家呀?真是太好了!是这样的,我昨天过去,有份重要的文件忘在骥衡的书房里,现在我们急著用,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们送过来?” “书房是吗?我马上去看看!”李清筑抓著行动电话,飞快跑回屋里,一鼓作气冲上二楼,然后奔进书房一看——果然有个牛皮纸袋放在书桌上。 她赶紧回覆:“啊,有的!我看到那份文件了!” “太好了!”苏妗雯松了一口气似的,随即拜托道:“清筑,不好意思,你可以立刻帮我们送过来吗?拜托你!” “好!我换件衣服,马上出门——” “来不及了!骥衡现在就急著用,不能再等了!”苏妗雯大叫。“这是触犯商标法的案子,对方是一位企业的大老板,非常难缠,知道我忘了带这份文件,客户已经很生气了,要是没办法马上拿出文件,骥衡可就要遭殃了……”她把这份文件形容得十万火急、片刻不能耽搁的样子。 李清筑一听,自然不忍心让俞骥衡遭受客户的责难。 反正她身上的t恤、牛仔裤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整齐,不算太失礼,再说她只要把文件交给苏妗雯就好,根本不需要亲自与俞骥衡碰面,那他也不会发现她穿著这身衣服出门。 “好吧!我现在立刻出门。” “骥衡现在不在办公室,我把地址告诉你……” 李清筑抄下苏妗雯念给她的地址,然后套上球鞋就出门去了,为了节省时间,甚至叫了平日舍不得搭的计程车。 对她来说,俞骥衡才是最重要的。 她怎会知道,挂上电话的苏妗雯笑得有多开心? 刚才苏妗雯所说的根本不是事实!那份文件是她昨晚故意放在书桌上的,而且一点都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紧急,她只是想让李清筑当众出糗罢了。 不知道当在场的人士看到她穿这样出现时,会有什么看法?嘻嘻! ◎◎◎◎ 李清筑跳下计程车,确认地址无误之后,即刻拨打行动电话,想请苏妗雯出来拿这份紧急文件。 可是—— “奇怪!又转到语言信箱,妗雯关机了吗?” 因为一心焦急,担心俞骥衡受到责难,联络不到苏妗雯的她也没想太多,直接冲入那栋建筑物内。 她没细看清楚,外头大门的匾额上写著“台北律师公会”几个大字。 问了柜台,打听到俞骥衡所在的楼层后,李清筑就飞快往楼上跑。 当她一步也不敢停、气喘吁吁地终于找到写著会议室的房间时,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 李清筑急喘几口气,稍微调整一下凌乱的气息之后,便推门走进去。 “对不起——”她一推开门,顿时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里并非苏妗雯所说的二位“客户”,而是一大群人。 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人围著椭圆会议桌而坐,像是在开会。 她突然闯进来,原先正在白板前发言的人,立即停下来瞪著她,整间会议室的人也全顺势转过头来,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盯著她,她立刻觉得双脚虚软无力。 李清筑忍住羞赧,双眸开始在人群中搜寻俞骥衡的身影。 “那是谁呀?”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突然跑进来?真是失礼!” “哎呀!清筑?你怎么来了!”苏妗雯从人群中起身,状似热络的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应该略有耳闻吧?这位就是俞骥衡律师的女朋友。” 李清筑睁大眼,诧异地望著她。 “你问我怎么来了?不是你要我送文件来的吗?” “哈哈,清筑,别开玩笑了!今天律师公会开会,哪需要什么文件?”苏妗雯翻脸不认帐,先前在电话里的软声哀求,此刻全像春梦一般,梦醒了无痕。 这时在场的律师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俞律师的女朋友?” “不会吧!” “怎么穿成这样出门?” “俞律师没买正式一点的衣服给她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话语颇不客气,看著她的眼神也有鄙视的意味。 李清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除了呆呆地站著任众人批评之外,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好心送文件来,为什么会像只突然闯入这里的瘌痢狗一样,遭人嫌恶白眼呢? “骥衡?”骥衡呢?他在哪里?她更加慌张的在一堆穿著深色西装的男人中,寻找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清筑,够了!”俞骥衡自会议桌的后方起身,满脸窘怒地瞪著她。“你究竟跑来做什么?” “我……妗雯要我送文件过来……她说很急……” “我没那么说吧?”苏妗雯凉凉地耸肩。“我只说请你帮我收起来,我会请骥衡顺道帮我带到事务所,你怎么听错了,还错得那么离谱呢?” 苏妗雯看似和善的笑脸,背后却藏了一只恶魔。 “你明明不是这么说——” “好了!”俞骥衡恼怒地喝斥。“你先回去!” 俞骥衡的怒吼,比什么都令她难过。 “骥衡!我——” “不要再说了!你马上回去,听见了没有?!” 他粗鲁的喝斥,让李清筑霎时鼻头发酸,视线很快地模糊了。 泪水不断自她眼眶滑落,身子也不停地颤抖,她必须抱紧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 “你不再要我了对吧?你希望……我离开了吗?”她多想平静潇洒地问出这句话,然而只要一开口,喉头就绷得好紧,连一句简单的话语都无法完整地说出。 “我说够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不想在这里谈论他们感情的事。 “不!有什么话,我们在这里说清楚。” 她真的受够这样的生活了!她不想再时时刻刻捉摸他的心思,也不想再日日夜夜揣测,他究竟何时会开口要她离开。就算他不爱她,希望她离开,她也祈求他一次把话说清楚,别再让她承受这种永无止境的精神折磨。 “我说过,我不想在这里谈论这些事,你先回去,等回去我们再谈!” 俞骥衡上前拉住她的手想将她带离会议室,可李清筑却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还往后退了好几步远,令他震惊且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其实连李清筑也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反抗他的勇气。 “不!我不回去,我要你现在就说清楚,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了?” “清筑——” 俞骥衡转头看看四周,在场的人都盯著他们瞧,仿佛等著看接下来的好戏。 他不怕被人盯著瞧,但是却非常不愿意让人知晓私人的感情生活。 对他来说,感情属于个人极私密的隐私,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大刺刺地谈论,又不是上法院接受庭讯,他只想回家再私下谈论! 但李清筑并不了解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她以为他这么说,只是一种安抚推托之辞,他想在安抚她之后,再继续拖延下去。 她真的无法再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就算是宣判死刑,也请让她一刀痛快吧! “承认吧!骥衡,你已经对我感到厌烦了——打从旁人不断追问我们的婚事开始,你就厌倦这一切了。你恨别人一再问起这个问题,你恨不得我当场消失,或是根本不存在!” 对于李清筑破碎哽咽的质问,俞骥衡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难以回答。 或许,她说的全是事实! 李清筑抹去眼泪,继续道:“其实,你真的不必犹豫,反正我们从来不是真正的情人,我们只是——” “够了!清筑,你不要太过分!”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瞧著,俞骥衡被大家看烦了,火气也大了起来。 “我过分吗?我要求你把话说清楚,过分吗?”李清筑哀伤地问。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俞骥衡不耐烦地问。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希望我离开你吗?” “是!是!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说是行了吗?这下你可以回去了!”俞骥衡烦得什么也不管,只要她快点离开。 “我……我明白了!”李清筑哽咽地啜泣著,转身向外冲去。 俞骥衡烦躁地抹了把脸,懊恼地低咒著。 这时现场的气氛可是尴尬到极点,在场所有的人全都默默旁观著,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知就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俞骥衡突然转头告诉大家:“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继续开会了。” 他的理智本能的寻找最恰当的方式,来处理眼前的窘境。 “噢!好……好的!”这些旁观者反而比他这个当事者还慌张,大伙儿立即就位,努力装出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会议……” 主席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俞骥衡双眼凝视著他张合的嘴巴,脑中的思绪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飘出门外,飞向刚才奔出门外的人儿身上。 她……不会真的走吧? 他的情感惶恐地揣测,然而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这阵子父母的催婚愈加急促,他已快招架不住,为了让两位老人家安心,他势必得尽快娶妻。 他确实喜欢清筑,但清筑并不是适合他的伴侣。 古人所说的门当户对,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两个家庭背景、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甚至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如何生活在一起?他只是维持最后的一分理智,没被感情冲昏头罢了! 他该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但为何心头的苦闷,却愈来愈深? 而眼眶里的灼热感,又是什么? 刚刚观赏了一出精采戏码的苏妗雯,望著落寞不语的俞骥衡,甜甜地笑了。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分手了!她所设下的小计谋,竟然有这么好的成效,可见连老天都站在她这边。赶走了李清筑,以后骥衡就是她一个人的。 她扬起嘴角,满足地加大笑容。 ◎◎◎◎ “骥衡!这是怎么回事?” 周明光拿著一本杂志冲进俞骥衡的办公室,啪地甩在他桌上。 “什么怎么回事?” 俞骥衡懒洋洋地自文件里抬起头,不感兴趣地盯著俨然快发飘的他。 “这本杂志上的报导呀!”他翻开内页,标题上写著“当爱已成往事,俞骥衡与新欢交往密切!”。 俞骥衡几时和李清筑分手的,周明光完全不知情!更令他诧异的是,与俞骥衡交往的人,居然是他们的工作伙伴苏妗雯? 难怪他觉得他们两人最近往来太密切了! “喔,你说这个呀?我确实正和妗雯交往没错。”他爽快地承认。 “那么清筑呢?你不是也和她交往中?你又拿清筑怎么办?”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几个礼拜前就已经分手了。”他刷地推开皮椅,起身走到开饮机前倒茶。现在没人泡养生茶给他喝了,只能改喝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喝黑咖啡。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清筑分手?!”周明光除了震惊,还勃然大怒。 “因为她不适合我!”俞骥衡不耐烦地回答。一提起她,他好不容易才假装遗忘的恼人过往,再度侵袭他的思绪,让他心烦不已。 “她不适合你?!那妗雯就适合你吗?”在周明光眼中,他俨然成了负心汉,见一个爱一个。 他苦闷地低语:“明光,我喜欢清筑,但她真的不适合我!” “哪里不适合?” “她……她在面馆工作……” “骥衡,我从不知道,你瞧不起卖面的。”周明光不敢置信地瞪他。 “不!我并非瞧不起她,而是我和她之间,横亘著太多问题。她甚至……”不爱我!可笑吧?他俞骥衡可是个鼎鼎大名的律师,打小就受到师长的疼宠,同学和朋友们也都喜欢他,女人对他更是趋之若骛。然而讽刺的是-她却不爱他! 他或许有办法使一位生性刻薄挑剔的教授喜欢他,却没办法让他最在意的女人爱他!不过,好强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她不爱他”这句话,那无异要他把自己的自尊丢到地上任人践踏。 因此他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模样,耸耸肩批评道:“她甚至没有大学学历!” “哟!这下是文凭歧视了。”周明光讽刺地大笑。“怎么?难不成你挑老婆,还像挑员工一样看文凭呀?那你干脆办个招亲考试,谁的成绩高就娶谁,这样不就行了?”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俞骥衡恼怒地大吼。 “骥衡,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早知道清筑不符合你娶妻的条件,为何还要跟她交往?你和清筑交往,却不打算跟她结婚,这不是摆明了欺骗她的感情吗?”周明光质问。 “是谁规定我和她交往,就非得和她结婚不可吗?所谓的自由恋爱,就是男女双方在自由的意志下,自然进行的感情行为——” “不要跟我解释何谓该死的自由恋爱!我只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能辜负清筑的感情?老天!她一定难过死了。” 周明光心疼的表情,让俞骥衡看了觉得很刺眼。 他冷笑著讽刺道:“既然你这么心疼她,何不去追求她?也许她会被你的真情打动也说不定哪!” “没错,我是要去追求她!你不知道,我对清筑……我一直……’周明光胖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我一直很喜欢她!不,我甚至可以说爱她!可是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一直苦苦隐忍……没想到你却辜负她!” 俞骥衡仿佛遭雷电击中,完全说不出话,只是呆若木鸡地望著他。 周明光一直暗恋清筑?老天!他从不知道这件事。 “你嫌弃清筑的出身,但我不会!你根本不爱清筑,所以你只看见她的外在条件,而我是真心爱著清筑,因此我看得见她美好的内在,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见鬼的家世、学历,我在乎的只有清筑本人!” 周明光继而微笑道:“或许,我该感谢你抛弃了清筑!因为你的负心,我才有机会赢得她的心。而这回,我不会再退缩,我会彻底让她明白我的真心。” 说完,他自信地昂起头,准备离开俞骥衡的办公室。 周明光喜欢清筑?他要去找她,还说要向她表明心中的爱意? 俞骥衡妒恨地瞪著他的背影咆哮:“周明光——站住!朋友跟女人之中,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坚持要追李清筑,那么下年度我不会再让你入股!” “无妨!”周明光耸耸肩,转头望著他,眼神充满怜悯。“你只能用这个来威胁我吗?告诉你,不用等到下年度,现在我就退出事务所!” “周明光——”俞骥衡嫉妒得快疯了。 周明光竟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只为了一个女人?他不能理解,为何听了周明光的宣言,会令他如此难受?奸像有许多小虫子,在他的心口钻扭啃噬,让他痛苦不堪。 他不要任何人接近清筑——包括周明光! 第九章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李清筑与周明光并肩走在朝东镇宁静的街道上,漂亮的脸上有著诧异与惊喜。 下午面店收摊后,她便回到房间休息,忽然祖母告诉她,有位朋友来找她。 朋友?当时她的心跳得好厉害,以为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来找她了,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一心思慕的人,而是向来对她很好的周明光。 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他,她特地陪他到处走走,体验乡村小镇淳朴的风光。 “突然跑来找你,不会带给你困扰吧?”周明光有些别扭地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所到之处,必定成为旁人注目的焦点。 真不知究竟是在看他?还是在看清筑? 他们来到一个池塘边,池边正好有根倾倒的树干,周明光便提议:“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好啊!”最近李清筑身体的状况变差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她也觉得累了。 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后,李清筑率先开口问:“明光,你最近好吗?还有事务所的人,大家都还好吧?” 她脸上挂著温柔的笑容,对于过往的一切,似乎毫无芥蒂。 “我是还好啦!至于事务所方面——如果你是想问骥衡那个没良心的浑蛋,那我可以告诉你,他好得不能再好!你知道吗?几乎是从你一离开,他就和妗雯交往了。” “是吗?原来……他们交往了。”李清筑强自挤出一抹微笑,牵强的笑容反而令人感到心酸。“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骥衡是标准的薄情郎,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你的悲伤难过,他看见了吗?”周明光为她大抱不平。 “明光,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啦!”她刻意加大脸上的笑容,不知足为了说服他?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我和骥衡呢,是很平和地协议分手,所以也不能说是谁对不起谁。感情嘛,哪有包赢不输的?有得自然就有失,这点我已经想开了,所以我不怪他,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怪他。毕竟你们是工作上的好伙伴,如果为了我撕破脸,那也不是我愿意看见的,所以请你别怪他,就当是我和他的缘分尽了吧!” “只要想到他抛弃你之后,又那么快和妗雯交往,我就难以原谅他!”周明光始终站在李清筑这边,为她说话,替她著想。 “别这么想嘛!或许骥衡不是变心,而是终于找到心中的真爱了。我想,或许他一直喜欢妗雯,不过因为两人是工作上的伙伴,所以他不敢轻易向她吐露爱意,就这么一直蹉跎多年,直到最近,他才提起勇气向妗雯告白。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她笑著揣测。 “你实在太善良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找理由原谅别人!” 她的胸襟与豁达,令周明光又气又心疼。 他当然不知道,若是李清筑不强迫自己这么想,恐怕连一秒钟都撑不下去。 “你也是个好人呀!这两年来,你一直很照顾我,我非常感激呢!” “真的?”被她一夸奖,周明光胖嘟嘟的脸颊,顿时红得像颗番茄。“清……清筑,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李清筑感到很纳闷,她有什么能帮助他的吗? “我想请你……” “嗯?” “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周明光像用尽全身气力般,大叫著吼出来。 “啊?”李清筑错愕地望著他,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表白。 “清筑,不要怪我自不量力,我知道我比不上骥衡英俊挺拔,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想一辈子好好疼爱你。” “明光……”李清筑感动地笑了,眼眶里浮现泪水,她缓缓摇头道:“我不觉得你比不上骥衡呀,你有许多优点是骥衡所没有的,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很好的。” “真的吗?”周明光憨傻地笑了。“那么,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李清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忧郁首次出现在她秀丽绝伦的容颜上。 “对不起!明光,我不能跟你交往,因为我——”她抬起头,带著凄苦的微笑告诉他。“我怀孕了!” “你?怀孕?”周明光震惊地瞪著她的肚子,那里依然平坦如昔。“是……骥衡的?” 周明光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过去两年来,她只和俞骥衡一个男人来往,孩子若不是他的,会是谁的?幸好清筑没怪他失言。 “嗯,是他的没错。” “你没告诉他?” “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他?骥衡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你告诉他,他一定会——”周明光望著她更加哀伤的面孔,蓦然明白了。 她不希望他为此负责!那正是她不愿告诉他的原因。 “清筑,你太傻了!”周明光实在心疼她的痴傻。 “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孩子,是我决定留下的,我将独自承担起抚养教育他的责任。不过,我也不会刻意隐瞒自己怀孕的事,如果将来骥衡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不会拒绝让他来看孩子,他永远都是孩子的父亲。”她抚著尚未隆起的肚子,笑得十分满足。 “清筑,你何苦为了这个孩子,如此牺牲自己呢?”带著一个拖油瓶,将来想再找到好对象结婚,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牺牲呀!”李清筑眨著眼,认真地回答:“事实上,我还觉得我很幸运呢!我曾有过一段美好回忆,除此之外,我还即将拥有一个宝宝,他会代替他的父亲陪伴我,让我的后半辈子不寂寞。你说,我是不是很幸福?” “清筑……”她的坚强乐观,令周明光动容。 “清筑,既然你有孩子了,那么我想请你嫁给我!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我保证会把这孩子视如己出,让我分担你肩上的重担,一起将这个孩子扶养长大!” 对于周明光宽大无私的情操,李清筑非常感动,然而遗憾的是,她并不爱他! 有双宽厚的臂膀守护,固然是件幸福的事,但她如果不爱他,却为了孩子嫁给他,那不是在利用人家吗? 这么自私的事,她做不出来! 再说,不是相爱的两个人,一旦仓卒结婚,只会造成悲剧,她不想自误误人! 周明光见她意志坚定,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也只能放弃了。 ◎◎◎◎ “什么?你又要走了?” 俞骥衡诧异地抬起头,注视正津津有味享用最后一顿台湾美食的好友。 “唔,威尼斯的嘉年华会即将开始,有旅游杂志请我去拍一系列照片回来。”江瀚海大口嚼著食物,潇洒地回答。 “可是,你上个礼拜才回到台湾不是吗?” “哈哈,能待一个礼拜就算不错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的两条腿根本闲不下来。” “那倒是,你是天生的流浪命。”俞骥衡点头认同。 如果硬把瀚海绑在一个地方,他想瀚海大概不到一年就会发疯。 “对了!你近来如何?”江瀚海快速解决了餐点,悠闲地喝起饭后咖啡。 他长年在国外拍照,为了怕遗漏精采的好镜头,所以他吃饭一向很快,往往别人还吃不到一半,他就已经全部解决了。 “事务所的案子还是一样多,没什么改变,不过可能受到经济不景气的影响,近来金钱纠纷的官司愈来愈多……” “我不是问工作上的事!”江瀚海伸手阻挡他继续说下去。“你和苏议员千金的恋情,发展得如何了?” “应该还算稳定吧!她说这个周末要带我去见她父母,也希望我尽快带她回家见见两位老人家。”俞骥衡以述说公事的平淡口吻,三两句话就交代完自己的新恋曲。 “你确定自己这么做没有错?”江瀚海意味深长地问。 俞骥衡耸耸肩道:“当然!” “那么以前那位——李清筑小姐呢?当真就这么跟人家分了?” “她?”俞骥衡迅速垂下眼眸,假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是分了呀!反正我又不可能娶她,再继续耽误她的青春,就太恶劣了。” “为什么不能娶她?”江瀚海挑起眉,疑惑地问。 俞骥衡用一种“那还用问”的眼神瞪他。“那是当然的!我们根本不适合,她的一切,都和我相距太大了。家世、学历、职业——我们没有一样相当的,这么大的条件差异,叫我怎么能娶她?” “你觉得,你和李清筑相处时,有沟通不良的情形发生吗?” “这倒没有。我们一向很处得来!”他甚至不记得他们曾争吵过。 “那——你认为结婚是娶一个女人,还是娶那个女人的家庭?” “当然是娶一个女人!” “很好!我想解决问题的答案,已经在你心中了。” “瀚海,你——” “骥衡,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想找的是一份真心的爱,还是权力与地位?容我老实说,我认为你根本不是在找自己所爱的女人,而是在挑一个能带给你最大利益的工具。” “我从没这么想!”俞骥衡板著脸反驳。 “但你却那么做了!骥衡,要走入婚姻的人是你,你得先想想,自己为什么要结婚?是想要扩张权势,还是想要获得幸福?” 江瀚海苦口婆心地劝道:“如果你打算以婚姻为手段,踩著苏家替你搭的桥往上爬,那么你该娶苏妗雯,我没话说!如果你心底还有一丝渴望幸福的话,那么我劝你务必再好好想一想,不要拿自己的终身做赌注,届时赔上自己的聿福不说,还因此伤害了爱你和你爱的女人。” 俞骥衡听了只是紧抿著唇,一句话也不说。 为何瀚海和周明光,竟不约而同说了相同的话? 难道他在择偶时,不该要求对方的家世、学历?不管对方是做啥的,照样都娶进门吗?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只能劝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我得先回去整理行李了。等我下次回来,咱们再好好聊一聊!” 江瀚海拍拍他的肩,抽走帐单先去付帐,然后便离开了。 他走后,俞骥衡依然坐著不动,垂眸凝视桌面,认真思索起他说的话。 难道自己现在所追求的,不是爱吗? 那么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 冲过澡后,俞骥衡披上深蓝色的丝质长睡袍,慵懒地将自己扔进卧房阳台那张可以眺望海面的藤编吊椅上。 入夜之后,再也看不见白日湛蓝美丽的海洋,入目所及,尽是一片漆黑,就算眯紧了眼,也只能隐约看出海与天的分界线。 明知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俞骥衡却依然没有转开视线。 他宁愿盯著黑漆漆的海面,也不愿多看这间毫无人气的房子一眼。 曾经,他是那么喜爱这栋自己亲手打造的房子,并深深以它为傲。然而曾几何时,回家对他而言,变得像酷刑一般,分分秒秒都令人难以忍受。 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他走到哪里、见到任何物品,都让他联想到那个曾经进驻这里两年的可人儿。 她一走,仿佛带走屋里所有的阳光,典雅华宅,变得像座冰冷空寂的死城,再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当他疲惫地下班,踏进家门,再也看不见吟吟浅笑的温柔脸庞,当他饥肠辘辘时,也不会有美味可口的饭菜让他享用,而夜晚的到来,对他更是最大的折磨。 躺在那张有过许多旖旎激情的大床上,他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他往往是睁著眼,回想过去两年间他与清筑相处的种种。 清筑实在是个无处可挑剔的好女人!温柔、漂亮、体贴、贤慧,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而他竟然舍得推开她? 我该感谢你抛弃了清筑!因为你的负心,我才有机会赢得她的心。 这回,我不会再退缩,我会让她明白我的真心。 想起周明光的宣言,他仍感到阵阵强烈的妒意与心烦。 自从那天之后,周明光果真不再到事务所上班,听说他正在和另一间律师事务所接洽,商谈合作事宜。 他也听说,周明光去见过清筑了。 清筑究竟接受他了没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周明光几乎每个周末都往南投跑。 他好嫉妒,真的! 虽然他竭力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是非常在意的。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每当独处的时候,他黑眸中流露出的情感,有多么悲伤! 夜深了,海风也逐渐增强,带著咸味的强风吹得他阵阵发冷。 他拉紧身上的睡袍,起身走进屋内。 俞骥衡像失去魂魄的幽灵,无意识地在屋内活动,开灯、走进浴室、刷牙、熄灯、走出浴室、拉开被子、上床……无论做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进行,直到他撞掉放在床头的一件物品,发出啪嚓的声响,才将他自虚邈的世界中拉回。 “这是什么?” 他弯腰从地板上拾起一本笔记簿,掀开之后,才知道那是李清筑的剪贴簿。大概是她忘了带走的! 剪贴簿里,有许多她平日从报纸上剪贴下来的小文章,俞骥衡逐页翻阅著,发现这些剪贴,以药膳食谱和医学常识居多,大都是教人如何消除疲劳、舒缓紧张情绪、增强身体免疫力,重要之处,她还会用红笔划线做记号。 里面有张关于养生茶的报导,正是过去清筑天天熬给他喝的。 他捧著这本剪贴簿,激动得双手颤抖不已。 这本剪贴簿,仿佛是一面镜子,藉由这面镜子,可以看见所有她对他的关怀与挚爱。 看了这本剪贴簿,没有人能说她不爱他! 她爱他—— 这份欣喜,让俞骥衡高兴得想大笑,然而想到现在的情境,却又令他悲伤得想落泪。 他曾经拥有世上最无私的爱,却因为愚蠢的家世、学历的差异,残酷地将她推开! 想起这一切,他不禁跪倒在地,痛苦地发出低呜,像只失去伴侣的狼。 他辜负了她的爱,他不可原谅! “清筑!清筑……” 直到现在,他才敢大声喊出心底渴望的人。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在乎她!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吧? 她应该恨透了他,就算他去找她,她也不会见他吧? 但——在历经这么多思念与磨难之后,他才终于发现自己爱她、需要她,他怎么愿意就此放开她,忍受再也看不见她、触摸不到她的生活? 再说,他从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只要认定目标,绝对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直到成功为止。 清筑若是不肯原谅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怨不得人,但是他绝对不会因此放弃她。 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他真的不能没有她! 第十章 “唔……” 李清筑喃喃低吟了声,掀掀眼皮,从安憩的梦乡中醒来。 有种怪异不安的感觉,惊扰了好梦正甜的她,让她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她睁开眼睛,盯著上天的天花板——这里还是她的房间,她依然躺在自己的床上呀!那么令她感到不安的原因是…… 她侧转过头,终于发现令她感到怪异的原因了。 “骥衡?”她眨了几次眼,发现他依然坐在她床边。那么,她不是在作梦了? “清筑!”俞骥衡按捺不住满满的思念,激动地低喊了声,然后便伸手握住她放在被窝外的小手。 他终于又能碰触到她了!俞骥衡感动得几乎想流泪。 “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呢?”她连忙坐起身,惊讶地问。 这里应该是她的房间没有错吧?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见过你的爷爷奶奶了,是他们让我上来的。”他简略地回答,省略了他们会面的那一大段过程。 其实那时她的爷爷奶奶一见到他,就当面质问他,是否就是害他们孙女伤心的罪魁祸首?那时她爷爷还警告道: “小子!就算你是帮了我们大忙的恩人,但是亏待了我的宝贝孙女,我一样不合。轻饶你!” 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俞骥衡一点都不意外,而且就算他们不问,他还是会主动向他们禀明一切。 于是他把他们相恋、到他因愚昧而让清筑离开的事,全部告诉他们——当然!他以帮他们打官司为条件,要清筑做他的情人这件事,可不敢让他们知道,怕说出来之后,不但见不到清筑,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去。 于是他技巧的以一见钟情为开端,原原本本交代了他们之间相恋的过程,还向他们表达忏悔及思念的心情。 或许是俞骥衡的真情打动了两位老人家,原先对他有些不谅解的李老爹夫妇,竟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原谅了他的过错,还答应让他见孙女。 于是他就这么守在床边,等待酣睡的心爱宝贝醒过来。 “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她咬著唇,纳闷地问。 李清筑实在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需要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噢!难道是—— “你是为了孩子而来的?”天!一定是周明光把她怀孕的事告诉他了。 “孩子?你怀孕了?!”俞骥衡震惊的表情,说明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现在才注意到,她的腹部有些微凸。 “老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李清筑也感到很诧异。“我以为是明光告诉你这件事,你才来的。” “明光没告诉我。”俞骥衡僵硬地回答。那个可恨的家伙!他打赌周明光绝对是故意隐瞒不告诉他,打著趁虚而入的如意算盘。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想怎么做?你……要这个孩子吗?”李清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要?”他喜孜孜地回答。 刚才的震惊,已被初为人父的喜悦取代了。 “不——’清筑猛力摇头,恐惧清楚地写在脸上。“我要你保证,绝不会抢走我的孩子!” “清筑——” “拜托你!我甚至可以求你,只要你别把孩子从我身旁带走!”她知道,如果上法院打官司,是绝对赢不过他的。 她脸上的惊恐,令俞骥衡万般不忍,他连忙保证道:“好好,我保证!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把孩子从你身边带走,你别担心。” 有他的保证,才让李清筑安心了。她知道他是个重承诺的人,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至少以后她不必担心,孩子会被带离身旁。 安心之后,原先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 “我还是不懂!如果你不知道我怀孕了,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她蹙著秀眉问。 “我来这里,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俞骥衡深情望著她。 “什么东西?”李清筑依然一脸迷惑。 这里会有什么东西,是对他很重要的? “你!”他含笑注视她,坚定地回答 “我?”李清筑受宠若惊,而且不敢置信。“你是说……你是来找我的?” 他所说很重要的东西——是她? “是的!清筑,我必须先请求你的原谅,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愚昧,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 李清筑哀伤地自嘲一笑,缓言道:“不!我没有怪你,你本来就没有错,你那么优秀,我——是配不上你!我的出身不若苏小姐那么好,学历也不像她那么高,又只是在家帮忙的面店小妹,你会嫌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俞骥衡猛力摇头,满眼心疼。“清筑,忘了这些该死的话,你当然配得上我!如果真要比较,是我配不上你,你对感情的付出,是我远远比不上的,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他沉痛地剖析自己的心情。“以往,我总是理所当然的享受你的付出,从来不曾特别在意过,直到你走了,不再有人等我回家、也没有人为我准备可口的饭菜,到了深夜,一个人孤单地躺在那张大床上,不断想起你,仿佛还能感受到你的柔软,和你身上香甜的气息……那真是非人的折磨!清筑,我需要你!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你的生活。” “或许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厨师、管家或妻子。”她苦涩地一笑。“我想你只是寂寞,需要人陪伴,才以为自己爱我。其实——陪伴你的可以是任何女人,不一定非是我不可,像妗雯——她就很适合你!” “不!清筑,你错了!’对于她的误解,俞骥衡只有更加自责。“并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我只要你,只有你才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我曾经迷失过,以为像妗雯那种伶俐聪明、出身良好的女人,才是我想追求的终身伴侣,而且你表现得一副不在乎我的样子,所以我在半赌气的情况下和她交往了。可是当我真的和她交往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她无法满足我空虚的心灵,即使和她在一起,我依然感到寂寞,我——无时无刻不想起你!” “你——想我?”李清筑又惊又喜地望著他,颤巍巍地问。 “没错!我一直想著你,无论是我醒著、或是在梦中,甚至连吃饭、走路或是办公时都想著你。每天回家打开门之前,我都暗自祈祷你坐在里头,但每次都失望了。” “骥衡,我——” “我知道不能怪你,因为是我逼走了你!本以为有没有你都无所谓,就算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著快乐满足的生活。可后来才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根本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就不是完整的自己,如果失去你,就算窗外晴空万里,我的心也会滴雨。” “骥衡……”李清筑的眼里满是泪水,那是感动与喜悦交织的泪水。 “请你相信我,我爱你!”俞骥衡急促地强调。“我并非因为寂寞才需要你,也不是任何女人都可填补我心底的空虚,我心里唯一真正在乎、想要的女人,只有你呀!清筑——你听见了吗?我真的爱你!不是在说谎,我——” “我相信你!”李清筑望著他紧张担忧的眼眸,蓦然微笑起来。“我愿意相信你,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失去你这段日子,我也不再是完整的自己。” “清筑……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她的信任让俞骥衡既感动又安心。“清筑,嫁给我!等会儿你就先跟我回台北去,我们要谈结婚的事、孩子的事……天呀,我们有好多好多事要讨论!” 他原以为,清筑一定会立刻点头答应,孰料她的反应居然是摇头。 “对不起!骥衡,我不能嫁给你,也不能跟你回台北。” ◎◎◎◎ “为什么?!”就算此刻太阳从天上掉下来,都不会比求婚被拒更令他惊讶。 “你不爱我吗?”他受伤地问。 “我当然爱你!但是——我不能嫁给你。” “你爱我,却不愿嫁给我,到底为什么?”俞骥衡真不明白。 “骥衡,不是我不愿嫁给你,而是结婚并不能解决一切。就算勉强嫁给你,那又如何?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依然存在!你所生活的世界和我的完全不同,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能忍受这辈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得忍受他人在你背后的窃窃私语,甚至当著你指指点点,说你的妻子配不上你吗?” “谁敢说你配不上我,我就打断他的牙!”俞骥衡恶狠狠地握拳怒吼。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你真要把每个人的牙都打断吗?”李清筑摇头叹息,低声劝道:“骥衡,认清事实吧!即使我们相爱,也不能改变事实,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无法阻止别人怎么说的。” “那就不要阻止呀!只要我们过得幸福快乐,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不,你不明白!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并不是那么快乐。”李清筑回忆过往,虽然甜蜜,但也有许多心酸。“每次陪你参加宴会,总令我紧张得胃绞痛,我怎么也不习惯那些奢华、沉闷的宴会,我连站都不知该怎么站。”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俞骥衡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感觉,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到!他不由得感到愧疚,并急于弥补自己的疏忽。“我可以承诺,以后除非你想去,否则我不会再带你参加任何宴会。这样好吗?” “骥衡,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只这些。好比和你的朋友们相处,也让我有很大的压力。我总怕自己表现失当,惹人笑话,还害你丢脸。你们之间的话题,我也插不上嘴,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明白,何谓客观归责性,什么又是非任意性自白—— “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事务所的律师,你不必知道这些!”他急急打断她的话。 “但你不能否认,大家谈话时我完全插不上嘴,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吧?和你们在一起,我常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孩,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偏又不能离开,还得假装投入,那真的很痛苦!每回穿上你为我买的昂贵隆重礼服,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尊套上戏服的木偶,根本不像原来的自己。这些心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所以你也以为我适应得很好,其实并不然!” 俞骥衡变得沉默了,他专注地凝视她,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她。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跟我回台北?”片刻后,俞骥衡面容严肃地沉声问。 李清筑的回答是:“对不起!” 他起身点点头。“好,我明白了。不过你别以为我会就此打退堂鼓,我是不会放弃爱你的,我会想办法让你明白,只要有心肯克服,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距离。” 说完,他低头飞快吻了下李清筑的唇,然后便转身走出她的卧房。 他会证明自己的决心! ◎◎◎◎ 李清筑坐在客厅里,一面勾著手中的毛线小袜子,不时抬头向敞开的门外看。 自从上回抛下那句誓言后,俞骥衡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有时带束鲜花,有时带点水果,有时则是她爱吃的小点心,虽然她从没承认,却是万分期待他的到来的。 “清筑!”才刚想著,俞骥衡正好搬著一只大箱子和一个小塑胶袋,笑容满面地走进店面,将东西随手放在桌上。 “骥衡!你来了?”她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毛毯想起身,却被他给按回位子上。 “今天天气有点凉,你乖乖坐著别起身。” “嗯,谢谢你!”李清筑略微羞涩地朝他一笑。他的体贴,总令她感到窝心。 “别跟我道谢!好好照顾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俞骥衡从塑胶袋里取出一个纸制的汤碗,小心翼翼地捧到李清筑面前。“这是你爱吃的肉羹汤,我特别绕去市场买的。” “你特地为我买的?”李清筑好感动,望著眼前冒著热气的肉羹汤,视线也仿佛被雾气薰得模糊了。 “嗯。快趁热吃吧!”他体贴的为她张罗汤匙。 “谢谢你!’李清筑拿起调羹,小口-著热汤,看见他放在桌上的大箱子,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那个大箱子里,装著什么东西呀?” “那都是我的一些文具用品,我打算——” “原来你真的跑来找李清筑了!”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自敞开的门口响起,他们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苏妗雯。 李清筑一直很怕她,见到她面目不善、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心底更是害怕,下意识地靠向俞骥衡寻求安全感。 “妗雯!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能找到这里来,俞骥衡也感到很惊讶。 “我是跟踪你的车子来的!”苏妗雯自认已是他的未婚妻,有资格干涉他的任何行为。“这阵子你的行为异常,我就猜到不对劲,没想到你竟会为了这个出身低下的女人,背弃我们的婚约!” “清筑的出身一点都不低下!她和爷爷奶奶在这里正正当当做生意,谁能说她低下?妗雯,这完全不像你会说的话!”俞骥衡不悦地皱起眉头,为她毒辣的话语感到诧异。 虽然自己也曾经以这为由舍弃了她,-他早已幡然醒悟。 “我真下敢相信!骥衡,你确定你要为了这女人放弃我?” 苏妗雯这辈子从来不曾输过,无论是家世、相貌、头脑、成就,她都自认没几个女人比得上,如今俞骥衡为了一个在乡下卖面的女人,竟然抛弃这么优秀的她,他这么做无异是羞辱她,她这辈子从没如此生气、怨恨过。 “这么说虽然对你感到很抱歉,但我不觉得清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她的出身或许平凡,但至少清清白白,而她的聪慧体贴,更是无人能及,如果你要比较学历和成就,我则认为那完全没有意义。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我真心所爱、而且能让我感到幸福的女孩,并不是一位表现优异的员工,你懂吗?” 她怎么会懂?她只知道他害她成为大家的笑柄,他们必定会以为,她连一个乡下卖面的女孩都比不上! 苏妗雯愤恨地瞪著李清筑,当看见她面前那碗热腾腾的肉羹汤,一时克制不住嫉妒的火焰,她任性地挥手打翻了那碗热汤。 刚才她跟踪俞骥衡到市场,看他买了这碗肉羹汤,并且宛如珍宝般,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著,没想到竟是买给李清筑的! “啊!”肉羹汤被打翻了,滚烫的热汤洒出来,全往李清筑身上泼去。 幸好她腿上盖著毛毯,稍微阻隔了与热汤的直接接触,才不至于当场被烫伤,不过她依然受到很大的惊吓。 “你这是做什么?!” 俞骥衡本想阻止却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著热汤泼到李清筑的腿上。 他惊恐又震怒地大吼,立即慌张地冲上前,拉开李清筑腿上那条小毛毯,仔细检视有无烫伤的迹象。 “你烫烧了?痛吗?”他心疼地问。 “不痛,幸好有毛毯挡著……”想起刚才热汤泼到腿上的瞬间,李清筑还余悸犹存。 确定清筑没事后,俞骥衡转头,冰冷地瞪著苏妗雯。“我想你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好好地提出解释!” 苏妗雯脸上毫无半分悔意。“这还用得著解释吗?我讨厌她、我恨她!当然,我也同样恨你。大家都以为你会娶我,没想到你却甩了我,你要我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我并不是甩了你,只是发现我们并不合适,所以才理性的和你分——” “别说得那么好听!”苏妗雯怒气腾腾地大叫。“甩了我就是甩了我,何必解释这么多?’她突然狂笑起来,眼中带著浓浓的哀伤与不甘。“俞骥衡,你确实够胆量,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敢甩了我的男人!” “不是每个人都畏惧你父亲的势力。话说回来,如果你总是顶著父亲的光环,那么就算得到你想要的感情,那也不见得是真爱。” “难道你为了她搬到这种乡下地方定居,就是真爱吗?她对你若有爱,怎么会不跟你回台北呢?” “你说什么?谁要搬到这里定居?’李清筑震惊的问。 “哼!你还不知道?”苏妗雯转头讽刺俞骥衡。“原来你伟大的牺牲,人家根本不关心嘛!我劝你还是仔细想清楚比较好。”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不劳关心。我为清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也没必要特地向她邀功。”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奸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好心点告诉你吧!俞骥衡这傻瓜为了你,决定把自己的办公室迁到这里来,你说他是不是在自掘坟墓?”苏妗雯刺耳地笑著讽刺。“而你也够自私了!因为自己想留在这个地方,就故意假装不敢面对台北的社会,奸逼他为了你搬到这里来,在这种鬼地方,你要他接谁的生意?” 对于苏妗雯的声声指控,李清筑是既震惊又惶恐,脑中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有种晕眩、快昏倒的感觉。 他到底在想什么?在这里开律师事务所? 他也不想想朝东镇才多少人口?更别提这里民风淳朴,有九成九以上的人一辈子不曾打过官司,他想活活饿死,也不必到朝东镇来呀! “够了,妗雯!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和你的感情也不可能再复合,请你就此罢手吧!” “哼!一个心中只有其他女人的男人,我也不再希罕,如果你真的愿意当个睁眼瞎子,欺骗自己她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那也随你高兴吧,我没兴趣再陪你们搅和下去了!”说完,苏妗雯下再看他们一眼,迳自扭头离开李家。 苏妗雯走后,李清筑依然陷在她所带来的震惊中。 ◎◎◎◎ “为什么?为什么打算在这里开律师事务所?你到底在想什么?” “都怪妗雯太多嘴了,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俞骥衡失望地咕哝。 惊喜?“惊”绝对有,而“喜”是不可能的! 李清筑再次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几乎是不打官司的,你把律师事务所开在这里,就好比在沙漠掘井,自寻死路!你以后打算拿什么过活?” 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拿自己的前途事业开玩笑! “我在台北的律师事务所会照常营业,只是把业务转到这里来做。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饿肚子的!”他开玩笑地轻拍她微隆的肚皮。 “我才不担心这个!”李清筑又羞又气地转身背对他。 “好好,别气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划不来。”俞骥衡笑笑安抚道,然后深情地凝视她。“因为你不肯回到我身边,而我又不愿意失去你,所以我没有选择,只能跟著你来这里。我可以抛开所有的物质享受,不再参加任何奢华宴会,甚至少赚很多钱,但是我不能失去你!这是我这辈子,最最肯定的一件事。” “骥衡……”李清筑眼眶霎时红了。 她没想到——真的完全没想到!他竟愿意为了她,抛弃他所拥有的天地。 他在台北的房子、事务所、客户、朋友、亲人……他全抛下了,独自一人来到她身旁,走入她的世界。 他这么做,不但令她非常意外,而且感动万分。 他的决心,证明了他对她的爱,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他是爱她的。 “我说过我爱你是真的!我说过不能没有你,那也是真的!我愿意抛弃一切,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陪伴你和孩子一起生活。好吗?” 没有女人能够拒绝这么深情的请求——尤其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她当然也狠不下心拒绝! “好,我答应你。”她泪眼蒙胧地望著他,浮现在唇边的,是一抹绝美的幸福微笑。 “真的?!”俞骥衡喜不自禁,仿佛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我爱你!’他低下头,想要亲吻那花办似的粉红唇办,却被她伸手挡住。 “等等——我有一个条件!”她赶紧提出要求。 “不管你有多少条件,我都答应你!” 他急著想吻她,就算她要他把所有的财产全部给她,他也会立刻答应。 “我是认真的!’她娇叹地白他一眼,然后道:“我要你搬回台北去。” 俞骥衡瞪大眼,震惊地吼道:“你说什么——” 李清筑翻翻白眼,重叹一口气。“你冶静一点,先听我说完嘛!” “我怎么冶静得了?你要把我赶回台北去了耶!”想到那些和她分离的日子,他连一天也熬不下去。 “我没有要把你赶回台北去。”李清筑柔声强调。 “没有?”俞骥衡眯起了眼,怀疑地打量他。“但是你要我卖掉店面,搬回台北去……” “没错。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也会跟你一起回台北。” “你要跟我回台北?!” 俞骥衡必须用力捏自己的脸,才能肯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当然!如果嫁给你,当然就得跟著你-!既然你住台北,那我就跟去台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答应嫁给我了?”这又是一大惊喜! 俞骥衡真怕自己的心脏负荷不了这么多刺激,会当场昏过去。 “嗯。”李清筑点点头,脸上有著即将成为新娘的娇羞。“我想,既然你愿意为了我,做这么大的牺牲,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如果只因为我的自卑和畏缩,而让你失去这么多东西,要我于心何忍?所以我决定跟你回台北,希望有了我和宝宝以后,你不会因为太吵而感到后悔就好。” “如果失去你们,我才会后悔!”俞骥衡毫不迟疑地回答。感动的热泪,再度盈满李清筑的眼眶,她从泪眼中,看见自己此生的最爱。 “我爱你!”她主动张开双臂,投入他的怀抱。 “不会比我更爱你!”俞骥衡欢悦地伸出手,紧紧搂住钟爱的妻与子。 尾声 几辆昂贵的私家轿车,同时驶入俞骥衡位于淡水住处的大门。 他们都是俞骥衡律师事务所的成员,应邀来参加俞骥衡所办的家庭派对——其中包括周明光在内。 最后俞骥衡还是把他找回来了,一方面是因为老婆清筑的要求,一方面则是因为周明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工作伙伴,所以他才勉强拉下脸,重新把他请回来。 “骥衡到底在搞什么鬼?”几位成员熄火下车之后,看见大伙儿都按照请帖上要求的,穿著轻便的t恤、短裤,脚下同样是一双凉鞋,不由得疑惑地大皱眉头。 “为什么突然要我们穿成这样来吃饭?” “对呀!已经不知多久没这么穿过了,感觉好别扭。”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再说吧!” 他们按了电铃,俞骥衡很快就来开门。见到他,他们更加惊讶了——因为他和他们一样,穿得很轻便。 白色polo衫配上浅卡其短裤,脚下甚至只穿著拖鞋! “快进来吧!吃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俞骥衡神情轻松地招呼道,带头朝里头走。跟在后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第一次看见骥衡穿短裤耶。” “我也是!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也长脚毛……” 俞骥衡听见,回头白他们一眼。“给我记住了,等会儿不准聊事务所的事!” “为什么?”立刻有人抗议。 男人在一起不聊公事,要聊什么? “下了班就该轻松一点,如果要谈公事,到办公室再说不就行了!” “可是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突然说不行了?真奇怪!” 周明光大略猜到俞骥衡这么做的原因,也帮腔道:“骥衡这么说也有道理,聚在一起老谈公事,你们不腻吗?能别谈就别谈吧!” 他转向俞骥衡,大声问道:“食物在哪里?我肚子快饿扁了!” “在后院。” “后院?!”这是一声惊恐的大叫。食物为什么要放在后院? “没错!’俞骥衡告诉那个人。“今天我们吃烤肉。” “烤肉?!”从声音研判,这个人大概快昏倒了。 在鼎鼎大名的俞骥衡律师家后院——吃烤肉? “怎么?不合胃口吗?”俞骥衡的眼睛,已警告地眯起。 “不——不是!”为了性命著想,先前有意见的人,这会儿全都用力摇头。 “如果没意见就闭上嘴,乖乖跟我到后院来,清筑等你们很久了!” 而后头的人只能委屈地扁著嘴,不敢再吭声。俞骥衡是出了名的美食家,他们原以为他请客吃饭,必定是满桌的山珍海味,没想到——居然是在后院吃烤肉! 呜……我们被骗了!此时正在心中默默垂泪的他们,二十分钟后,却坐在凉爽树荫下的休闲椅上,大快朵颐美味的烤肉串。 “够不够吃?这里还有很多喔!”已有将近四个月身孕的李清筑,端著满满一盘炭烤的食物走过来,笑吟吟地问。 今天的家庭聚会,俞骥衡负责烤肉的工作,而李清筑则负责准备烤肉材料及招呼客人,至于其他的人呢,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我要我要!”众人立刻过来抢。 “这里都有——”李清筑话还没说完,满满一大盘食物已被大家像饿鬼似的瓜分一空。 原本失望的众人,这会儿只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大胃王,吃下更多美味的东西。 李清筑笑著起身,注意到大家的饮料没有了,便走回屋子里,从冰箱里提出半打啤酒。 “清筑,我来!”一直暗中注意她的周明光看见了,立刻赶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啤酒,并且略微责备道:“你是怀孕的人,怎么可以提这么重的东西呢?” “谢谢!不过我并不觉得重嘛。”李清筑无辜地朝他笑了笑。 “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周明光看著她微笑的脸庞,试探的问:“最近你过得怎样?骥衡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我每天都觉得很幸福!”李清筑真心回答。 “噢……”周明光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怅然若失。 这时,俞骥衡发现他和李清筑走在一起,立刻丢下烤到一半的肉串,冲过来展开护妻行动。 “你不去吃烤肉,黏著我老婆做什么?”他抱住李清筑,万分不客气地瞪著周明光,活像他正在骚扰他的妻子。他对周明光还存有一份难以抹灭的敌意及醋意,想到他曾向清筑求过婚,俞骥衡就妒愤不已。 “骥衡,明光是看我提那么重的啤酒,所以才好心过来帮我提,你怎么可以那么凶嘛!”李清筑觉得好尴尬。 “啤酒我可以帮你提,不需要这家伙帮忙!”俞骥衡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抢过周明光手中的啤酒,然后转身抱住李清筑的腰,强自将她带走。 他的行为太恶劣,因此周明光存心激怒他似的,故意高声大喊:“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待,只要清筑说声不幸福,我马上带走她!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你不会有那机会的!”俞骥衡停下脚步,转头郑重告诉他:“我比任何人都爱清筑,我会一辈子牢牢守护她,绝不会让她说出不幸福三个字!” 说完,他不再理会周明光,迳自低头对妻子说:“我们走吧!我特别替你烤了一些你爱吃的东西,千万别让那群饿死鬼看见,否则马上又被抢光了。” “谢谢你!老公,我爱你!”李清筑甜蜜地献上一个香吻。 俞骥衡乐得飘飘然,随即张嘴加深这个吻,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芳津。 周明光看见他们恩爱的画面,也只能劝自己想开点,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与其为情悲伤,不如填饱肚皮比较重要。 他想开了,重新回去准备吃他的烤肉,可是却发现—— “喂!是谁偷吃了我的鸡翅膀?”他明明拿了满盘的食物,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一半。 “这个……”大伙儿开始眼神闪烁,支吾其词。 “还有我的螃蟹呢?啊——我最爱吃的香草羊排也不见了!” “这个嘛……” “我不管,我要我的翅膀、螃蟹和羊排!” 周明光愤然转头,朝正吻得难分难舍的主人怒吼:“骥衡!我的东西给人偷吃了,你赶快再烤一份给我!” 俞骥衡哀号著,双唇还不舍地停在妻子的唇前。 请这群蝗虫来用餐,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