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绑架案》 西方之星历险记 我正站在波洛房间的窗户旁悠闲地望着下面的大街。 “奇怪呀!”我突然脱口而出。 “怎么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适的摇椅里,语调平静地问。 “波洛,请推求如下事实!——位年轻女人衣着华贵——头戴时髦的帽子,身穿富丽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看两旁的房子。二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正盯捎尾随着她,而她一无所知。突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打着手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是个坏蛋?还是盯梢的人是准备逮捕她的侦探?或者,他们都是坏蛋。正准备设圈套让无辜的受害者中计?大侦探对此有何高见?” “我的朋支,大侦探像往常一样。按最简单的办法行事。 他要亲自站起来看看。”这样,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站到了窗口。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出一阵惬意的格格笑声。 “像往常一样,你推求的事实被你不可救药的罗曼蒂克想法扭曲了。那是玛丽。马维尔小姐,著名的电影明星。她身后跟的是一帮认识她的崇拜者。而且。顺使说一句。我亲爱的黑斯廷斯,她对背后的事实一清二楚!” 我笑了起来。 “这样就都解释清楚了!不过,你对此并无成绩,波洛。这只不过是因为你认识她。” “你看过多少次玛丽。马维尔演的电影,亲爱的?” 我想了想。 “大概有十多次吧。” “而我-只看过一次!可是我就认出了她,你却没有。” “她现在这样子和她在电影上很不一样。”我笨头笨脑地答道。 “哈!”波洛叫道,“你难道指望她在伦敦的大街上散步时头戴牛仔帽,或光着双脚,像个爱尔兰姑娘那样束把辫子吗?你总是考虑无关紧要的事情!请你想一想那位舞蹈家瓦莱里亚。圣克莱尔的情况。” 我有点生气地耸耸肩膀。 “不过,还是宽慰宽慰你自己吧,我的朋友。”波洛语调平和下来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赫尔克里。波洛一样聪明的!我对此非常清楚。” “你对你自己确实比对我认识的任何人的评价都高!” 我大声说,有些怂恿又有些气恼。 “你会怎么看?当一个人卓然不凡时,他自已是知道的!其他人也该持同样看法一还有,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玛丽。马维尔小姐也持此观点。” “什么?” “毫无疑问。她要到这里来。” “你怎么猜得出来?” “很简单。这条街不是贵人常来的地方,我的朋友!在这条街上,没有名医,没有著名的牙科大夫-更没有时髦的女帽商!可是却有一个一流的侦探。” 像往常一样,波洛这次又说对了。过了不一会儿,那位美国影星被领进房间。我们都站起身来。 玛丽。马维尔无疑是银幕上最受欢迎的女演员。她在她丈夫格雷戈里。罗尔夫的陪同下,最近刚到英国;她丈夫也是一位电影明星。他们一年之前在美国举行了婚礼,这是他们初次到英国来。人们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招待会。每一个人都对玛丽。马维尔着迷,她华丽的衣服,她的裘皮大衣以及她的首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宝石,那颗宝石有一个和它主人声誉相当的绰号,被称为“西方之星”,关于这颗著名的宝石,真真假假的文章写了很多,据称,它的保险金额高达五万英镑。我和波洛一起问候我们漂亮的当事人的时候,所有这些细节飞快地掠过我的脑际。马维尔小姐娇小玲珑,身材苗条,长相非常漂亮,那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波洛给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她一坐下来立刻开始说话。 “也许您会认为我很傻,波洛先生。不过克朗肖昨天晚上给我讲了您多么了不起,曾经揭开了他侄子的死亡之谜。我觉得我也必须来向您求教。我敢说这仅仅是。一个愚蠢的恶作剧-格雷戈里这么说一不过它还是让我担心得要死。”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波洛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请继续讲,夫人。您看得出。我还是不明白。” “都是因为这些信。”马维尔小姐打开她的手皮包,拿出来三个信封交给波洛。 波洛仔细地阅读这三封信。 “信封很便宜-姓名和地址打印得很工整。让我们再看看里面。”他掏出信纸。 我过去和他-起看,俯身在他的肩膀上。第一封信只有一句话,和信封一样打印得很清楚。它的内容是:那颗大钻石是神的左眼,它从哪里来必须归还到哪里去。 第二封信和第一封信内容是完全相同的,但第三封信就详细多了:你已经被警告过了。可是你没有遵守。现在,这颗钻石将要从你身上取走。在月满之曰,原本是神的左眼和右眼的两颗宝石将归还给神。这样写了就会这样做。 “看第一封信的树候我还以为是个玩笑,”马维尔小姐解释说,“当我收到第二封信时,我开始担心;第三封信是昨天到的。在我看来,不管怎么说,事情可能会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 “我看得出它们不是邮寄来的。” “对。它们是被人送来的-送信的是一个中国人。这正是我害怕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三年前格雷戈里是在圣弗兰西斯科从一个中国人那里买到这颗宝石的。” “我明白了,夫人,您相信这颗宝石就是-”“西方之星。”马维尔小姐紧接着说,“正是如此。那时候,格雷戈里听说关于这颗宝石有些传闻,可是那个中国人拒绝透露任何消息。格雷戈里说,当时那人看起来吓得要死,急于耍把这东西脱手。他的要价只是它价值的十分之一。它是格雷戈里送我的结婚礼物。” 波洛沉思地点点头。 “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奇故事。不过-谁知道呢?啊,拜托你,黑斯廷斯,把我的小历书递给我。” 我照办了。 波洛翻着书页说,“什么时候是月满之日?嗯,下星期五。那就是说还有三天时间。夫人,您来请我给您出主意-我把我的主意说给你听。这也许是一个恶作剧-也很可能不是!所以,我奉劝您把这颗宝石交给我,由我保管到下个星期五。那时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女明星的脸上掠过一层淡淡的愁云,她不自然地回答道:“恐怕那不可能。” “您把它带在身上-是吗?”波洛仔细地注视着她。 那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连衣裙的胸口处,掏出一条长长的细项链。她朝前探身,松开了手。在她的掌心,托着一颗白得耀眼的宝石。晶莹透亮,璀璨夺目。波洛深深吸了一口气。 “了不起!”他低语道,“您能让我看看吗,夫人?”他把宝石拿到自己手里,仔细地审视了一番。然后又稍一躬身,还给了她,“真是一颗无以伦比的宝石-毫无瑕疵。您把它带在身上随处乱跑吗?太大意啦!” “不,不,其实我非常小心,波洛先生。我总是把它锁在我的首饰盒里,存放在宾馆的贵重物品保存处。我们住在富丽宾馆,您知道。今天我是为了让您看看才带来的。” “那么,你会交给我来保管吗?你会按老波洛的主意办吗?” “啊,是这样的,波洛先生。星期五我们要到亚德利庄园去和亚德利勋爵夫妇共度几日。” 她的话使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一些流言蜚语-是怎么说的呢?几年前,亚德利勋爵夫妇到美国访问。有谣言说,勋爵大人在那里和一些女士来往过密,行为多有不轨-不过,更多的谣言则是更确切地将勋爵大人的名字与加利福尼亚的一位女影星相提并论-啊!我的脑海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那位影星不是别人,当然是眼前这位格雷戈里。罗尔夫太太。 “我让您知晓一个秘密,波洛先生,”马维尔小姐继续说,“我们和亚德利勋爵有笔交易。我们有可能在他祖先的城堡里拍摄一部电影。” “在亚德利庄园吗?”我颇感兴趣,“啊,那可是英国的一大游览观光胜地呀。” 马维尔小姐点点头。 “我看那是真正的封建老古董。但是,他索要的价钱很高。当然了,我还不知道交易能否达成,不过,我和格雷戈里总愿意将生意和乐趣联系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言语唐突敬请原谅,夫人-不配戴这颗宝石到亚德利庄园去肯定是可以的吧?” 马维尔小姐的跟睛里掠过一种精明、严厉的神色,掩住了她天真无邪的外表。她看起来突然苍老了许多。 “我想戴着去那里。” “当然了,”我突然插了一句,“亚德利勋爵的收藏中有一些非常著名的首饰精品,其中还有一颗大钻石吧?” “是这样。”马维尔小姐简短地应了一声。 我听到波洛喃喃地低语:“啊,这样做太马虎大意啦!” 然后,他一语击中要害,大声说道,“那么毫无疑问,你和亚德利夫人已经是老朋友了,或者说,你丈夫与她很熟悉?” “格雷戈里在她三年前去美国时就认识她了。”马维尔小姐说。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仓促地加了一句:“你们有谁看过《社交花絮》吗?” 我们两人都面露愧色,表示认同。 “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一周上面登了一篇有关著名钻石的文章,它确实非常奇怪-”她停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头,取回来那份报纸。她从我手里接过来。找到那篇文章,开始大声读了起来。 “……在著名的钻石中,有一颗叫东方之星,这是亚德利家族的财产。是亚德利勋爵的一位祖先从中国带回来的。与这颗宝石相连,还有一个浪漫的传奇故事。根据这个传奇,这颗宝石曾经是一座庙宇里一尊神像的右眼;另一颗与之在形状和大小上完全相似的宝石是那尊神像的左眼。 “那传奇说,随着岁月的流逝,神像左眼的那颗宝石也被人偷去了。一只眼睛要送到西方,另一只要送到东方,直到有一天,它们再次相聚。那时,作为胜利,它们将重新归还给那尊神。,一个出奇的吻合是,和描述中这颗宝石惊人相似的那颗宝石被称之为‘西方之星’或‘东方之星’。它是那位著名电影明星玛丽。马维尔小姐的财产。两颗宝石放在一起作一比较,将会非常有趣。”她停住了。 “了不起!”波洛自语道,“毫无疑问。这是个第一流的传奇故事。”他转向玛丽。马维尔小姐说,“您不害拍吗,夫人?您没有迷信、恐惧思想吗?您不怕把这两颗一模一样的宝石彼此放在一起,然后一个中国人突然出现,猛的一下,变!嘿!把它们全郁带回中国去?” 他的语调有些夸张,但我听得出,在那装腔作势的夸张之下,有一种严肃的成分。 “我不相信亚德利夫人的宝石会有我这一颗那样好。” 马维尔小姐说,“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看看。” 波洛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因为那个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闯进了房间。从他乌黑的卷发到他漆亮的皮靴,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传奇英雄。 “我说过我要替你看一看,玛丽,”格雷戈里。罗尔夫说,“现在就来了。好了。波洛先生,关于我们小小的问题有何见教?只是一个大大的恶作剧-和我的想法一样吧?” 波洛微笑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大明星,他们俩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罗尔夫先生,”他干巴巴地说,“我奉劝您的夫人,不要随身携带宝石在星期五到亚德利庄园去。” “我赞同您的看法,光生。我已经这样对玛丽说过。可是她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我想她是绝对忍受不了另外一个女人在宝石方面比她强的。” “胡说八道,格雷戈里!”玛丽。马维尔严厉地说。但是她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波洛耸耸肩。 “夫人,我已经提出了我的忠告。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到此为止吧。” “啊!好了。”他看着他们出去,又回过头来说,“这些女人哪!他倒是个好丈夫。他的话一针见血-总是这样,不过他讲话的方式不够策略,确实不够!” 我把我隐隐约约的想法告诉了他。他用力点点头。 “我也这么想,所有这些现象背后,确实有些事很奇怪。请您准许,我的朋友,我要出去散散步。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求您了,我不会耽搁太久。” 我躺在椅子上快睡着了。这时。房东太太敲了敲门,把头探了进来。 “又有一位女士要见波洛先生,先生。我告诉她他出去了,可是她说无论如何她也要等。看起来她好像是从外地来的。” “噢,把她领到这里来吧,玛西森太太。也许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位女士被领进房间。我的心突然一跳。 我认识她。亚德利夫人的照片在地方报刊上出现得太频繁了,她的相貌不会被人认不出来。 “请坐,亚德利夫人,”我说着。拉过一把椅子。“我的朋友波洛出去了,不过,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她向我道谢。然后坐了下来。这位女士和玛丽。马维尔小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一张苍白的圆脸-可是从她嘴唇的轮廓可以看出。她有些愁苦。 我很想直奔主题。为什么不呢?有波洛在场的时候。我时常感到一种困难-我总不能表现出我最好的-面。可是毫无疑问,我的侦探才能也很具水准。突然冲动之下。我俯身向前。 “亚德利夫人,”我说,“我知道您为什么到这儿来-您接到了有关那颗宝石的讹诈信。” 毫无疑问,我的话击中了要害。她张大嘴巴瞪着我,面颊变得惨白。 “你知道了?”她倒吸一口气,“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 “根据非常符合逻辑的推理。如果马维尔小姐收到警告信的话-”“马维尔小姐?她来过这儿?” “她刚刚离开。如果正像我说的那样,她作为那两颗完全一模一样的宝石的拥有者之一,收到了一系列神秘警告信的话,那么您,作为另一颗宝石的拥有者。也一定收到了同样的警告信。您明白这有多么简单了吗?那么,我的判断是对的,您也一定收到了那些奇怪的警告信,对吗?” 一时间,她犹豫起来,她像在怀疑我的话值不值得相信。然后她低下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表示赞同。 “确实如此。”她承认了。 “您的信,也是转交过来的吗-被一个中国人送来的?” “不。它们是邮寄来的。可是请告诉我。马维尔小姐也遇到同样的事了吗?” 我给她讲述了发生在当天上午的事情。她全神贯注地听着。 “那么全都对。我的信是她的信的复制品。它们确实是邮寄来的,不过。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浸泡过这一张信纸-这种燃香的气味-它使我立刻就想起了东方。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我摇摇头。 “这正是我们必须找出的问题所在。您把那些信带来了吗?我们也许可以从邮戳中发现一些问题。” “非常不幸,我把信给毁掉了。你知道,当时我认为这只是愚蠢的玩笑。那可能吗?有中国帮真的想重新找回这些宝石吗?看起来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我们又回过头来一遍一遍地重温那些事实。可是对揭开秘密没有任何进展。最后,亚德利夫人站起身来。 “我真的认为我不应该再等波洛先生了。您会把这些告诉他,对吗?非常感谢您-”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我名叫黑斯廷斯。” “当然了,我多蠢呀!您是卡文迪什的朋友,对吧?正是玛丽。卡文迪什让我来拜访波洛先生的。” 我的朋友回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地告诉他在他出去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向我详细盘问了我们谈话的所有细节,我从中可以看得出他对他不在场并不感到非常遗憾。我也看得出这位可爱的老家伙并没有一丝的嫉妒。确实,他总是倾向于小看我的能力,我认为他由于找不到任何漏洞对我进行批评而觉得万分懊恼。我也暗地里对自己相当满意,虽然我极力掩盖我害怕激怒他这一事实。虽然我知道他的秉性,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位奇特的矮个子朋友。 “太好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 “事情有所进展,的确有所发展。我请你把放在书架最上面的《贵族名册》递给我。”他翻开书页,“啊!找到了!亚德利……第十位子爵,曾经在南非战争中……这些都无关紧要……一九○七年第三位巴伦。科特里尔的第四位女儿,等等,等等,等等……还有,两个女儿,出生于一九o八年,一九一o年……克拉布,住宅……行了,可是这些并不能使我们了解很多情况。不过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见到这位贵族老爷!” “什么?” “是的,我给他打过电话。” “我还以为你对这件事撒手不管了呢!” “我并不是为马维尔小姐来做这件事,因为她拒绝听从我的劝告。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赫尔克里。波洛的好奇心!已经决定了,我必须插手这件事。”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给亚德利勋爵打电话,让他风风火火地驱车进城,只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他可不会太高兴。” “恰恰相反。如果我替他保住了他家祖传的宝石。他应该非常感激。” “那么您确实认为它有可能被盗窈?”我急切地问。 “完全有可能。”波沼简明扼要地回答,“每一件事都说明了那个问题。” “可是,怎么-” 波洛手一挥,制止了我急切的提问。 “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求你了,别让我把思绪打乱了。注意那本《贵族名册》-看你怎么放的!看看你是不是把最高贵的书放在了书架的最上面,把其次的书放在下面的那排上,如此等等。这样,我们就有了秩序,有了秩序,就像我经常告诉你的那样,黑斯廷斯-”“千真万确。”我匆匆回答。把那些可恶的书卷放在了它们适当的位置上。 亚德利勋爵像一个神情兴奋的大嗓门的运动员。脸色红润,态度友好,非常令人愉快,从而弥补了他智力方面的任何缺陷。 “这事确实麻烦,波洛先生。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好像我妻子收到一些奇怪莫名的来信。马维尔小姐也收到过。这究竟什么意思?” 波洛把那份《社交花絮》递给了他。 “大人。首先,我想问您这些事实是否正确?” 那位爵爷接过报纸。读着读着。他的脸色愤怒起来,涨得通红。 “胡说八道!”他言语唐突地说,“关于那颗宝石,从来没有什么传奇故事。我相信,最初它是从印度带来的,我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中国神灵之类的事。” “还有,那颗宝石被称为东方之星” “啊,是又怎么样?,,他义愤填膺地反问道。 波洛微微一笑,但是没有作出直接回答。 “大人。我想要请求您做的是,将您的事情完全交我一手处理。如果您无保留地这么做,我就很有把握避免这场灾难。” “那么说,你认为这些胡说八道的故事的确会发生了?” “您会照我说的做吗?” “我当然会的,不过-” “好!请允许我再问您一个问题。亚德利庄园那件事是否像您说的那样,在您和罗尔夫之间完全谈妥了?” “噢,他都告诉您了,是吗?不,什么也没有定下来。”他犹豫起来,红润的脸膛阴沉了。“还是直话直说的好。许多年来,我简直就像头蠢驴,波洛先生-我债台高筑入不敷出-可是我想振作起来。我喜爱孩子们,我要重整家业,希望还能在祖宗的庄园里生活下去。格雷戈里提出要付给我大笔的钱-足够使我东山再起。我不愿意这么做-我痛恨那帮人在庄园里拍电影,一想起来就叫人憎恨-可是我也许不能不这么做。除非-”他停住了。 波洛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说,“这么说,您有别的打算?允许我加以猜测,好吗?您是不是要卖掉东方之星?” 亚德利勋爵点头:“是这样的。它在我家已经传过好几代了。但这并不至关紧要。况且,要找到一个买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哈顿花园的霍夫伯格正在物色潜在的买主,不过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么个人。否则就白费了。” “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亚德利夫人赞同这个计划吗?” “噢,她竭力反对我卖掉那件首饰。你知道女人都什么样子。她全力赞同拍电影的事。” “我理解。”波洛说。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匆忙起身道,“您要直即返回亚德利庄园吗?好!不要对任何人提只言片语。我提醒您,对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半点风声-但是,今天傍晚请等候我们前往。我们五点以后赶到贵府。” “好吧,可是我不明白-” “这无关紧要。”波洛善意地说。“您允许我替您保管您的钻石,是这样吗?” “是的,可是-” “那么就请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位贯族疑惑不解,满面愁容地离开了。 我们赶到亚德利庄园时,正是五点三十分,体面威严的男管家将我们引人大厅。我们眼前出现一个美好的情景:亚德利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在一起,满头黑发的母亲正骄傲地俯身呵护着她的两位金发儿郎。亚德利勋爵站在近旁,微笑着注视她们。 “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前来拜访。”那位管家通报道。 亚德利夫人吃惊地抬起头,她的丈夫犹豫不决地迈步向前。他用眼神乞求波洛指示。那个矮个子对眼前的局面驾轻就熟。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来是为了调查马维尔小姐委托之事。她星期五要到贵府上来,对吗?我先到一步是为了确保安全万无一失。我还想问一下亚德利夫入,她是否保存了她收到的那些信件的邮戳标记?” 亚德利夫人遗憾地摇头:“恐怕是没有,我真傻。可是你明白,我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信当真。” “你们要在这里过夜吗?”亚德利勋爵问。 “啊,大人,我惟恐打扰您。我们已经把行李留在旅店了。” “没问题,”亚德利勋爵得到了暗示,“我们会派人去取的。” “不,不-一点也不算打扰。我向你们保证。” 波洛装出一副被说服了的模样。安心地在亚德利夫人身旁落座,开始和两个孩子逗着玩儿。不一会儿,他们就混熟了。又拉着我参加他们的游戏。 “真可爱。”当孩子们不情愿地被一个神情严肃的保姆拉定时。波洛优雅地躬身说道,亚德利夫人抹平她被孩子拉乱的头发。 “我爱他们。”她一往情深地说。 “他们也爱您-天经地义!”波洛又一躬身。 铃声响了,该换衣服进晚餐了,我们站起身朝我们的房间走去。正在此时。那位男管家手端托盘出现在门口。托盘上放着一份电报,他将电报交给了亚德利勋爵。勋爵抱歉一声,打开电报。读完电文。他明显地脸色僵硬。 他嘟囔了一声什么,将电报递给他夫人。然后,他看了看我的朋友。 “请留步,波洛先生,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此事。这是霍夫伯格发来的电报。他说他找到了一个想要那颗钻石的买主-是一个美国人,明天就要动身回国。他们令晚将派人来取耶颗钻石。可是,天哪,如果这事-”他停住不说了。 亚德利夫人已经转身要走。她手里还拿着那份电报。 “我希望你别卖掉它,乔治,”她说道,声音很低,“它在这个家族已经传了这么多代了。”她似乎在等待回答,可是。没有人作出答复,她的脸色严峻起来。她耸了耸肩,“我要去换衣服了。我想我最好戴上那颗钻石让你们见识见识。”她转身对波洛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它可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钻石项链之一!乔治过去总答应要重新为我镶嵌那些钻石,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这么做。”她说着,离开了房间。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三人聚在会客室等待女主人再次露面。正点晚餐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随着低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亚德利夫人出现在门口,她身着一件白色长裙,光彩照人。一串晶莹璀璨的项链绕在她秀美的脖颈上。她停在原地伫立不动,一只手轻轻触着那条项链。 “再看一眼吧。”她兴奋地说,“马上就要物易人手了。” 她恶作剧式的幽默好像已经消失了,“等我把大灯开亮,你们就会大饱眼福,观赏到全英国最大但式样最丑的钻石项链。” 灯的开关都在门的外面。当她出去伸手摸开关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预兆,所有的灯突然都熄灭了。只听门砰的一声响,从门外传来丁一声女人长长的、刺耳的、尖利的叫声。 “天哪!”亚德利勋爵喊道,“这是莫德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我们摸黑朝门口乱冲,在一团黑暗中相互碰撞。过了几分钟我们才跑到出事的地点。一幅骇人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亚德利夫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她洁白的脖颈上有一道勒红的痕迹,那是项链被抢走留下的证明。 我们一时间搞不清楚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当我们弯腰去看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开了。 “中国人,”她痛苦万状地喃喃道,“那个中国人-侧门。” 亚德利勋爵大吼一声,双脚跳了起来。我紧随着他转身飞奔,我的心剧烈地跳个不停。又是中国人!亚德利夫人指的那个侧门在屋角转弯处,离出事地点不足十二码远。我们赶到的时候,我叫了一声。找到了,就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很显然是窃贼慌忙奔命时扔下的。我欣喜万分地俯下身去捡。紧接着,我又是一声惊叫,这次,亚德利勋爵和我一样叫了一声。因为在那条项链的正中间有一个缺口。“东方之星”不见了! “这正说明问题。”我气喘吁吁地说,“这些贼非等闲之辈。那颗钻石才是他们的目标。” “可是那家伙怎么能进到院里来?” “从这个侧门。” “可是这门总是锁着的。” 我摇摇头。“现在它可没有上锁。你瞧!”说着我手一拉,它就开了。 我拉门的时候,有件东西飘落在了地上。我弯腰捡起。 这是一条丝带,毫无疑问是绣花边用的。这是从中国人的长袍上撕掉的。 “他匆忙逃跑之中,这条丝带挂落在了门上。”我解释道,“快追。他还不可能跑出太远。” 然而,我们的追赶和搜索都徒劳无功。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窃贼很容易夺路而逃。我们追了一阵,不情愿地原路返回。亚德利勋爵派一名仆人去报告警察。 亚德利夫人在波洛的悉心护理下,已经恢复过来,能够向我们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了。 “我刚要伸手去开亮大灯,”她说,“这时,一个男人从我身后跳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脖子上那条项链。他的力气那么大,我一头就栽倒在地板上。我倒下的时候,看见他穿过那个侧门消失了。然后,我从他的辫子和绣着花边的长袍可以看出他是个中国人。”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男管家又出现了,他用低低的声音对亚德利勋爵说“有位先生从霍夫伯格先生那里来,大人。他说您有事要召见他。” “天啊!”那心烦意乱的贵族大叫了-声,“我看,我应该去见他,不过不是在这儿。马林斯,我要在书房见他。” 我把波洛拉到了一旁。 “你看看,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是不是最好先回伦敦去?” “你这么认为吗?黑斯廷斯,为什么?” “氨-我故意咳嗽了一声-“事情不太妙呀,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告诉亚德利勋爵说,把他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接着呢,那颗钻石就从你的鼻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千真万确,”波洛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这种看问题的方法几乎使我发笑,不过,我坚持己见。” “因此,在把事情搞槽之后,请原谅我这么说,你认为我们立即离开不是更得体吗?” “可是,亚德利勋爵的厨师已经备好的那顿晚餐怎么办?毫无疑问,那将是一顿精美的晚餐。” “噢,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饭!”我不耐烦地说。 波洛做了个可怕的动作,挥了挥手。 “天哪!在这个国家里,你就是以漠不关心的犯罪态度来对待美食的吗?” “这也正是我们应该立刻尽快赶回伦敦的原因所在。” 我坚持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的朋友。” “为了另一颗宝石,”我压低了声音说,“马维尔小姐的那颗宝石。” “噢,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出人意料的愚蠢激怒了我。他通常那么聪明机智。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己经得到了一颗,现在,他们耍去搞另外一颗。” “哎呀!”波洛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满怀钦佩地打量着我。“不过,你的脑子确实了不起,我的朋友!你竟然会想到此时此刻我还没有考虑的那个问题!可是,时间还有的是。那要等到月满之日,现在,还没有到星期五。” 我疑惑地摇摇头,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令我难以接受。我还是向波洛阐述了我的想法。然后,我们就立即离开了。 动身前,我们给亚德利勋爵留下一张便条,解释了我们离开的原因并向他道歉。 我的想法是我们立即赶到富丽宾馆,向马维尔小姐说明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波洛否决了我的想法,他坚待说到第二天早上再告诉马维尔小姐也为时不晚,我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波洛好像一点儿也不愿意出去。我开始怀疑,由于这件事开头他犯了个错误,现在他非常讨厌继续管这个案子了。我劝了他几次,作为回答。他令人信服地向我指出。由于第二天的早报都已登载了亚德利庄园所发生的事情的详细报道,罗尔夫夫妇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能够告诉他们的所有情况。我不情愿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事情的结果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大约在两点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波洛接了电话。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简单说了声“好,我这就去”,就把电话挂断了。他转身看着我。 “你怎么看这件事呢,我的朋友?”他一半儿是激动,一半儿是难为情。“马维尔小姐的宝石被偷走了。” “什么?”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现在作何解释呢?”波洛垂下了脑袋。“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的理解是今天早上。” 我难过地摇摇头:“如果当初你听了我的话就好了。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 “看来的确如此,我的朋友。”波洛有所保留地说,“表面现象是容易欺骗人的。不过,看起来确实如此。” 在我们坐出租车匆忙奔赴富丽宾馆的途中,我指出这个阴谋的实质所在。 “所谓。月满之日,的说法是很聪明的,其所有的用意在于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星期五,这样,在星期五之前,我们就放松了警惕。很遗憾,你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是啊!”波洛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他的不愉快在短暂的低潮过后,又重新恢复了,“一个人总不能什么事都考虑那么周到!” 我替他难过,他确实痛恨任何失败。 “高兴起来吧,”我安慰地说道,“祝你下次好运。” 到了富丽宾馆,我们立刻被领进经理办公室。格雷戈里。罗尔夫和两个伦敦警察厅的人坐在那里,一个脸色苍白的职员坐在对面。 当我们进来的时候。罗尔夫朝我们点点头。 “我们正在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他说道,“可是这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那个家伙怎么会有胆量呢?我连想也想不到。” 很短的几分钟就足以使我们了解了事实的全部经过罗尔夫先生在十一点一刻离开了宾馆,在十一点半来了一位男子,长相非常像他,很容易就通过了门卫的检查。那人进了宾馆,来到贵重物品保管处,让服务员拿出宝石匣子。 他顺利地在收据上签了名,在签名的时候,他还随意说了句:“啊,和我平时的签名看起来有点不-样。不过。我在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手受了点伤。”服务员只是对他笑了一笑,注意到他看上去没有什么不一样。罗尔夫笑着说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总不会把我当成小偷投进监狱。我一直收到一个中国人的威胁信件,最糟糕的是,我本人的长相看起来确实像个中国佬,尤其是眼睛。” “我看了看他,”那个脸色苍白的职员告诉我们说,“我立刻就注意到他那活是什么意思了。他的眼角稍微有点斜,和东方人是完全一样的。以前我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这家伙,真该死!”罗尔夫咆哮道,身子问前一倾,“现在你注意到了吗?” 那个职员抬头看着他,一阵惊恐。 “啊,不。先生。”他说道。“您的眼睛不像个东方人。”确实,那双棕色的、坦诚的大眼睛正注视着我们,没有一点像东方人眼睛的地方。 伦敦警察厅的人咕哝道。“那个冒充的人真胆大。他想到人们也许会注意到他的眼睛,就故意以攻为守,打消人们的疑虑。他肯定是在你走出宾馆的时候一直观寮着你,然后你刚一走远。他就立即进了宾馆。” “那个宝石匣子怎么样?”我问道。 “在宾馆的走廊上又被找到了。里面只丢了一样东西-西方之星。” 我们对视了一眼-整件事情都是这么出人意料,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波洛轻快地碰了碰脚跟。“恐怕我在这里不会有多大用处了,”他遗憾地说道,“是否允许我去见一见夫人?” “我想她因受了惊吓而卧病在床。”罗尔夫解释道。 “那么也许我可以和您单独说几句话,先生?” “当然。” 五分钟之后,波洛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现在,我的朋友,”他快活地说道,“跟我到邮局去,我必须发一份电报。” “给谁?” “给亚德利勋爵。”他挽起了我的胳膊打消了更多的提问,“走吧,走吧,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对这个糟糕的案子会怎么想,我做得并不出色!你,如果换在我的位子上。也许会出人头地。好了!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了,让我们把件事情忘掉,去共进午餐吧。” 大约四点钟,我们回到波洛的房间。从靠窗的一把椅子上站起一个人,那人正是亚德利勋爵。他看上去面容憔悴。忧心仲仲。 “收到您的电报,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你瞧。我顺路去看了霍夫伯格,他们对昨天晚上他们派的那个人一无所知,对那份电报也根本不知道。您认为这是-”波洛抬了抬手。 “对不起,是我发的那份电报,是我雇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那个贵族语无伦次地问道。 “我的想法是把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到一个人的手里。” 波洛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把东西都拿到一个人的手里!啊,我的上帝!”亚德利勋爵大叫一声。 “我的计谋取得了成功,”波洛兴奋地说道。“因此,大人,我们高兴地把这个归还给您!”他做了一个夸张性的手势。拿出了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正是那颗大钻石。 “东方之星!”亚德利勋爵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我不明白-”“不明白吗?”波洛道,“没有关系。请相信我,非常有必要让这颗钻石失盗。我答应过您,耍替你保管这颗钻石,我履行了我的诺言。你也必须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小小的秘密,我还请您一定转达我对亚德利夫人最深切的敬意。而且告诉她,我能把她的钻石归还给她是多么的愉快。今天天气不错,是吧?再见。大人。” 他脸上洋溢着微笑,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迷人的矮个子。将那个迷惑不解、疑虑万千的贵族送到了门口,然后他转身回来,还轻轻地搓着他的手掌。 “波洛。”我问,“难道我头脑混乱了吗?” “没有,我亲爱的朋友。不过,你像往常一样,被蒙在了鼓里。” “你是怎么样得到那颗钻石的?” “从罗尔夫先生手里。” “从罗尔夫那里?” “是的。那些警告信件。那个所谓的中国人还有《社交花絮》上的那些文章,全都出自罗尔夫先生那个简单的脑子!大家议论纷纷的所谓两颗极为相似的钻石,它们其实并不存在。事实上只有一颗钻石,我的朋友!最初,这颗钻石是亚德利家族的藏品,三年以来,它实际上属于罗尔夫先生所有。今天早上,他拿彩笔在他的眼角轻轻用油膏——抹。稍作改动,就把那颗钻石偷走了!啊,我应该去看他演的电影。他确实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艺术家。绝对没错!” “不过。他为什么要偷他自己的钻石呢?”我迷惑不解地问。 “有多种原因。首先。是因为亚德利夫人开始变得难以驾驭。” “亚德利夫人?” “你知道,在加利福尼亚,她被独自一人撇下很久,她的丈夫却在其他地方寻欢作乐。罗尔夫先生英俊潇洒,有一种浪漫气质。不过,他又很有生意头脑,他使亚德利夫人坠入情网。然后,他就开始讹诈她。那天晚上。我盘问了夫人有关的事实。她都承认了。她发誓说,她只是一时言行举止有失检点,我相信她了。不过,毫无疑问,罗尔夫手里有她的信件,这些信件可以被随意解释出不同的意思。由于害怕离婚,还由于害怕和她的孩子们分离,她同意罗尔夫的一切要求。可是她自己又没有钱,她就被迫给他一件珍品换回她的那些信件。“西方之星”出现的日期那么巧合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亚德利勋爵准备重新振作起来,把他的事情安顿一下,接下来就出现了有可能出让那颗钻石的情况,这样,那颗替代品就会被发现。亚德利夫人就焦急万分地给刚到英国来的格里高利。罗尔夫写信。告诉了他所有的情况。他就安慰她,答应把一叨都安排妥当,也就是说,安排一次双重盗窈。这样,他就能使那位夫人平静下来。可以想象,假如不这样,她也许会把真相告诉她的丈夫。这么一来,对我们的讹诈者-格雷戈里。罗尔夫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这样做,亚德利还可以得到五万英镑的保险金,(难道你忘了这点了吗?)而且罗尔夫将仍然拥有那颗钻石!正在此时,我插手了这件事情。我派人送去电报说一个钻石专家将要抵达亚德利勋爵府上。亚德利夫人像我预料中的那样,她会立刻实排一次钻石失盗事件-她也做得确实天衣无缝!不过,赫尔克里。波洛,他看事情可是只注重事实。事实上是怎样的呢?那位夫人关掉了所有的灯,碰上了房门,将项链扔到了走廊上,然后又大叫起来。她在楼上早就把那颗钻石用镊子取下来了-”“可是我们看见那个项链在她脖子上戴着呀!”我表示异议。 “请你注意,我的朋友。她的手当时掩盖着那个可能显露出豁口的地方。把一条丝绸提前挂在门上简直是小孩们的把戏!当然了,罗尔夫一听到那件盗窃案,他就立刻着手安排自己的小小把戏,他表演得相当出色!” “你跟他谈了些什么?”我充满好奇心地问道。 “我对他说,亚德利夫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的丈夫,我被授权重新追回那颗钻石。如果那颗钻石不立刻转到我的手里,以前的事情就会东窗事发。我还添加了几句谎话,他就完全控制在我的手里了。” 我将整个案件的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 “对玛丽。马维尔小姐来说好像有点不公平,她失去了她的钻石,可是她并没有丝毫的过错。” “哈!”波洛冷酷地说道。“她等于做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广告宣传,她所关心的只是这些,那种人!不过,说到另一个女人,她就不同了。那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女人味十足!” “是吗?”我怀有疑虑地问道,难以苟同波洛对女人的看法。“我想是罗尔夫给她的那些信件的复制品吧。” “绝对不是,”波洛轻快地说道,“她听了玛丽。卡文迪什的劝告,来找我帮助她摆脱困境,然后她就听说了玛丽。马维尔小姐也来过这儿。她知道对方是她的敌人,她就立刻改变了主意,看准时机,抓住了一个借口。而我的朋友,这个借口是你提供给她的。极少的几个问题就足以向我证明是你给她讲了那些所谓的讹诈信,而不是她告诉了你这些情况!她抓住了机会,利用了你向她说的话。” “我对此难以相信。”我痛苦地叫道。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你不学习心理学是很遗憾的。是她告诉你那些信都毁掉了吗疗哎呀呀,如果这种情况可以避免的话。一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毁掉一封信的!如果是一位比较谨慎的女人,那就更不可能发生这类事情!” “事情听起来都合情合理!”我说道,但我的愤怒在不断增加,“可是你却把我当成一个十足的傻瓜,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事情过后再做一番解释固然无可指责,但凡事总有个限度!” “可是你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我的朋友。我确实不忍心击碎你的幻觉。” “那毫无用处,这一次你做得太过分了。” “天哪!什么事也做不成,还生别人的气,叫我怎么办呢,我的朋友?” “我受够了!”我狠狠一摔房门跑了出去。波洛纯粹是把我当成了笑柄,我决定要让他受一次严厉的教训。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原谅他。他怂恿我,鼓励我,让我把自己变成一个十足的傻瓜。 马斯顿庄园的悲剧 我因事离城好几天,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波洛正准备收拾他的小旅行包。 “来得正是时候,黑斯廷斯,我原来还担心你不能及时赶回来和我同去呢。” “这么说。又有案子需要你出门了?” “是的,虽然我还不能保证有结果;表面看来,这件事好像难以说清。北方联合保险公司请我去调查一位名叫马特雷弗先生的死亡案件,他在几周之前向他们公司投保了高达五万英镑的巨额人身保险。” “是吗?”我很感兴趣地问。 “当然了,在保险单上有例行的有关自杀条款的规定。 如果他在一年之内自杀的话,保险费将被没收。马特雷弗先生接受过公司医生的仔细检查,虽然他稍微过了年富力强的壮年时期,但是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还相当好。然而,就在上个星期五,也就是前几天,在埃塞克斯郡马斯顿庄园他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马特雷弗先生的尸体,他死亡的原因被诊断为内出血。这件事本身并无令人大惊小怪之处,但是有谣传说。马特雷弗先生的经济状况早已摇摇欲坠。北方联合保险公司已经毫无异议地调查清楚这位已故的老先生已经濒临于破产的边缘,现在事情就有了很大的改观。马特雷弗先生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有人说他把他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买了人寿保险就是为了他妻子的缘故,然后他就自杀了。这种事情并无非同寻常之处,我的朋友艾尔弗雷德。赖特还是请我无论如何调查一下这个莱件i他是北方联合保险公司的董事。但是,正像我告诉他的那样,我对成功不抱很大希望。如果死亡的原因是心脏病,我也许会抱以更大的希望。心脏病被认为是当地养老分级保险机构无力查滑投保人真正死因的疾病。但是,内出血就相当明确了。 不过,我们只有去做一些必要的调查了。请在五分钟之内收拾好你的行李,黑斯廷斯,然后我们乘出租车到利物浦大街去。”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从马斯顿车站下车,在车站的问询处,我们了解到马斯顿庄园离这儿大约还有-英里的路程。 波洛决定我们步行去那儿。于是,我们就沿着正街向前走。 “我们这次出差的计划是什么?”我问。 “首先,我要去拜访那位大夫。我已经搞清楚了,在马斯顿只有一位医生,他是罗尔夫。伯纳德大夫。啊,我们已经来到了他的寓所。,,大夫的房子是那种比较好看的农舍。离公路稍微远一点儿,门前的铜牌上刻有大夫的名字,我们沿着门前的小路上了台阶,摁响了门铃。 结果证明,我们此时拜访是非常幸运的,此时正是大夫就诊的时间,而眼下又没有病人在等候他。伯纳德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人,高高的肩膀,有些驼背。接人待物的态度很令人愉快。 波洛作了自我介绍,问他解释了我们此次拜访的目的,并且特意告诉他保险公司对此类事情耍做彻底的调查。 “当然,当然。”伯纳德大夫含糊地应道:“在我看来。像他这么富裕的人,他为自己的生命一定投保了一大笔保险金吧?” “您认为他是一个富人,大夫?” 大夫表现出相当令人吃惊的神色。 “他难道不是吗?他有两部汽车。您知道,马斯顿庄园是个相当大的地方,要维持下来是不容易的,虽然我相信他买下这个庄园的时候出价很便宜。” “我听说他近来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波洛说着,密切注视着房门。 可是,大夫只是难过地摇摇头。 “是这样吗?的确,那么他的妻子就是很幸运的了,现在有了这一大笔人寿保险金。那可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迷人的年轻女人,不过,她被这次可怕的灾难吓得神经错乱了。 可怜的人,她受了很大的惊吓,我尽我所能给她治疗。可是,当然了,这个打击肯定是相当沉重的。” “近来您一直替马特雷弗先生看病吗?” “我亲爱的先生,我从来不给他看病。” “什么?” “我听说马特雷弗光生是个信奉基督教的科学家-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人物。” “不过。是您检查的尸体吧?” “当然了。他的一个园丁把我叫去了。” “死亡的原因很明白吗?” “绝对无误。他的嘴唇上有血。大部分的血出在身体的内脏上。” “人们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还在原地躺着吗?” “是的,尸体没被动过,他躺在一个小种植园的旁边,一支小小的猎枪还放在他的身旁,很明显,那是出去打乌鸦用的。内出血肯定发生得特别突然,毫无疑问,是胃出血。”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开枪打死的?” “噢,天啊!” “请您原谅,”波洛谦恭地说,“不过,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在最近的一桩谋杀菜子中,那个大夫首先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在当地警察指出被害人的头部有子弹穿过的时候,他才改变了结论。” “您在马特雷弗先坐的尸体上找不到任何子弹擦伤。” 伯纳德大夫语调干巴巴地说,“现在,先生们,如果没有进——步的问题-”我们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见,非常感谢,大夫。非常感谢您如此友好地回答了我们的问题,顺便问一下,您认为没有必要做尸体解剖吗?” “当然没有。”大夫的情绪有些不能自制,“死亡的原因非常清楚,作为一名大夫,我看不出有任何必要再令一个死者的家属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说完话,大夫转身离去,当着我们的面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黑斯廷斯,你对伯纳德大夫怎么看?”当我们走在通往马斯顿-园的路上时。波洛这样问我。 “简直是一头老犟驴。” “千真万确,你对人的性格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我的朋友。” 我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但是他说这话时,好像非常严肃。然而,一种异样的光芒闪过他的眼睛,接着,他狡黠地加了一句。 “那就是说,那个漂亮女人没有问题了!” 我冷冷地看了看他。 我们到达庄园的时候,一位中年女仆为我们开了门。波洛把他的名片递给她,还递给她一封保险公司给马特雷弗夫人的一封信,她把我们带进一个小小的客厅,然后就出去向她的女主人通报。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又开了,一个穿着寡妇丧服的窕窈身影站在了门口。 “您是波洛先生吗?”她迟疑不决地问。 “夫人!”波洛优雅地站起身来,疾步向她迎了过去。“用这种方式打扰您,我难以表达我内心的遗憾。可是您怎么样呢?这些事情-它们是不知道怜悯的。” 马特雷弗夫人伸出手来,让波洛把她领到一把椅子前,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但是那暂时的悲哀却难掩饰她那惊人的美貌。她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气质高雅,→双湛蓝的大眼睛,嘴唇微微上翘,非常漂亮。 “是有关我丈夫保险的事情,对吗?可是,难道我现在必须去面对这些问题吗?难道就这么急吗?” “振作起来,我尊敬的夫人,振作起来!您知道您已故的丈夫为自己投了相当巨额的人寿保险,这种情况下,保险公司通赏是要搞清楚一些详细情况的。他们已授权我替他们办理此事。您可以完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您,使您不至于太难过。您是否愿意向我简单说一说星期五发生的那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呢?,,“当时我正在准备茶点,我的一位仆人回来了一一他是一个园丁,他说他发现了-”她的声音弱小得听不见了,波洛满怀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可以理解,我非常理解j在那天下午的早些时候,您见过您的丈夫吧?” “从午餐以后就没见过。我步行到村里去买些邮票,我知道他是出去在附近一带闲逛。” “他是去打乌鸦,是吗?” “是的,他经常带着他的小猎枪。我还听到远处传来的一两声枪响。” “他打乌鸦用的那支小猎枪现在在哪里?” “我想它还在大厅里。” 她带我们走出小客厅,找到那支小猎枪,把它递给波洛。波洛接过来,仔细地查看。 “发射了两颗子弹,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检查过之后,又把它还了回去。 “现在。夫人,不知我是否可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仆人会带您去的。”她喃喃低语道,把头埋了下去。 那个女仆被召进来。带波洛到楼上去,我留下来陪着那位可爱而又不幸的女人。很难搞清楚是该说话,还是保持沉默。我做了一两次努力,随便说了几句,她都回答得心不在焉。过了几分钟,波洛回来了。 “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接待,我认为就此事而言,您无须再受到打扰。顺便问一句,您了解您丈夫的经济情况吗?” 她摇了摇头。 “我一无所知,我对生意上的事毫不明白。” “我明白。那么有关您丈夫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投人寿保险,您就难以给我们握供线索了?他以前没决定这么做吧y,“嗯。我们结婚刚刚一年多一点儿。不过,至于为什么他要投人寿保险,这是因他明显地感觉到他不会活得太久了,他对他自己的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知道他以前有过……次内出血,他也知道,如果再有一次的话,——定会要了他的命。我千方百计想把他那些可怕的念头驱散掉,可是都没有用,哎,他的预感太对了!” 眼泪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她不失优雅地向我们道别。 当我们一起沿车道走的时候。波洛做了个典型的手势。 “好了!回伦敦去吧,我的朋友,没有异样的情况。可是-”“可是什么?” “只有一点矛盾之处,就是这么回事!你没注意到?不过生活到处都充满了矛盾-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不会自已要了自己的命。没有毒药能让他的嘴里都是血。不,不,我必须让自己相信这样的事实。这里的一切都一清二楚,毫无问题-但是,那人是谁?” 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正沿着公路朝我们大步走来,他经过我们身边时,没有任何表示。不过,我注意到,他相貌不难看,长着一张消瘦的脸,皮肤是深深的古铜色,这是在热带生活过的痕迹。一个园丁正在打扫树叶,他停下了手上的活,稍事休息一下。波洛赶忙朝他跑去。 “请您告诉我,那个年轻人是谁?您认识他吗?” “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先生。不过,我听说过他上一星期在这儿住过一晚上,那是星期四。” “快,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跟着他。” 我们沿着公路疾步向前,跟在那个不断走远的人的身后。我们的目标朝大房子的阳台上看了一眼,瞥见了一个穿黑色衣服的身影,就突然调转了方向。我们在后面跟着他,这样,我们就看到了下面的场面。 马特雷弗夫人站在原处,身影晃动了一下,她的脸色可以明显地看出突然发白了。 “你,”她喘着气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上船,现在正在去东非的途中了呢。” “我从我的律师那儿听到一些消息,这使我推迟了行程。”那个年轻人解释道,“苏格兰我年迈的叔叔又突然死亡,给我留下了一些钱。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最好还是取消我的航行。然后,我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我就过来看看这里是否有我能做的事;您也许会需要人帮忙照料一下事务。” 这时,他们看见了我和波洛。波洛走上前来,连连道歉解释说他把他的手杖落在了客厅。在我看来,马特雷弗夫人好像是极不情愿地为我们做了介绍。 “这位是波洛先生,这位是布莱克船长。” 接着,我们随便聊了几分钟。在聊天的时候,波洛弄清了如下事实。布莱克船长现在住宿在一家酒店。那个所谓的被落在客厅里的手杖当然没有被找到(这并不令人奇怪).波洛又连连道歉,然后我们就抽身走了。 我们大步流星地返回村庄,波洛直接奔往那家酒店。 “我们要在这儿等到我们的朋友布莱克船长回来,”波洛解释道,“你注意到了吗?我特别强调我们要坐头班列车返回伦敦这一点,也许你认为我们真的会按我说的坐头班列车赶回伦敦,但是不会那样做的-你注意观察马特雷弗夫人的脸色了吗?当她看到这位年轻的布莱克时,显而易见,也非常吃惊,而且他一天哪,他忠心耿耿,你不这样认为吗?星期四晚上他在这里-那正是马特雷弗先生死的前一天。黑斯廷斯,我们必须调查布莱克船长在这儿的所作所为。”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看见了我们的目标正在走近酒店,波洛出去迎住他,和他攀谈了几句,顺便把他带到了我们订好的房间。 “我刚才一直在向布莱克船长解释我们来这儿的使命。”他对我解释道,“你可以理解,船长先生,我急于想了解马特雷弗先生死前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而同时呢,我又不愿意再向马特雷弗夫人问令她感到痛苦的问题,这样做会不适当地增加她的悲哀。而您,在事情发生之前碰巧在她蒙,这样就可以向我们提供同样有价值的情况了。” “只要我能办得到,我将竭尽全力帮助您,我保证。”这位年轻军人回答道,“不过,恐怕我没有注意太多不同寻常的情况。您知道,虽然马特雷弗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但是我本人并不怎么了解他。” “您到这里来一是什么时候?” “星期四下午。我在星期三上午早些时候进城去了。因为我的船在十二点左右从提伯雷开过来,但是我得到一些消息使我改变了我的计划,我敢说,您已经在我向马特雷弗夫人解释的时候听我说过了。” “您是要返回非洲东部吗?” “是的,自从大战以后,我一直在那里服役-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 “干真万确。现在。请告诉我,在星期四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噢,我不知道。都是一些临时想到的话题。马特雷弗肉我的家人表示问候。然后我们就讨论了关于德固战败后赔款的间题,接着马特雷弗先生又问了许多关于东非的问题,我给他们讲了一两件轶闻趣事。大概就这些吧。” “谢谢。”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轻轻地说道:“请您准许,我想做一个小小的实验。刚才,您已经告诉我们你的意识本身所知道的所有的问题,现在我想询问一下您的潜意识所感觉到的情况。” “是作精神分析吗?”布莱克明显地警觉起来。 “唤,不,”波浴语调恳切地说道,“您看,就像这样,我给您说一个词,您用另外一个词来回答,就是这样反复说下去,说您最先想到的任何词就可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好吧。”布莱克慢吞吞地说道,他的表情很不自在。 “请记下我们说的话,黑斯廷斯。”波洛说完便从口袋里取出他的大怀表,把表放在他紧挨着的桌子上。“我们要开始了:白天。” 稍稍有一会儿停顿,然后,布莱克回答道。 “黑夜。” 当波洛像这样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对方的回答越来越像了。 “名字。”波洛说。 “地点。” “伯纳德。” “肖。” “星期四。” “晚餐。” “旅行。” “船。” “国家。” “乌干达。” “故事。” “狮子。” “打乌鸦的猎枪。” “农常” “开枪。” “自杀。” “大象。” “象牙。” “钱。” “律师。” “谢谢您,布莱克船长。也许您允许我在半小时之后再跟您谈几分钟,好吗?” “当然。”这位年轻军人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后站起身,擦了擦眉毛上浸出的汗珠。 “好了,黑斯廷斯,”当他把门关上的时候,波洛微笑着看着我,“现在你明白这一切了,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些词对你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吗?” 我仔细地看了一遍,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来帮助你。开始呢,在正常的时间限度内。布莱克回答得很好,没有任何的停顿,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他本人没有什么要掩盖的意图。比如说用泊天,对。黑夜,,用‘地点’对‘名字’都是很正常的联想。我开始用了一个词‘伯纳德’,也许会使他想起那位当地医生,很明显,他没有。 在我们后来的谈话中,他用。晚餐,对我‘星期四’,但是‘旅行’和‘国家’所得到的回答却是‘船’和‘乌干达’,这说明他在国外的旅行对他来说才是重要的,他到这里来的这次旅程并不重要。‘故事’使他想起了他在午餐时讲过的一个。狮子,的故事。我进一步又说。打乌鸦的猎枪,,他就不假思索地对了一个词‘农朝,当我说‘开枪’的时候,他马上对了一个词‘自杀’,这种联想似乎是很清楚了。他认识的一个人在农场上的什么地方用一支打乌鸦的猎枪自杀了。而且还要记住,他脑子此时还在想着他在晚餐时讲的故事。我认为如果我把布莱克船长叫过来,请他重复一下那个星期四晚上他在餐桌上讲过的那个自杀的故事,你一定会同意我离揭开事实真相已经不远了。” 布莱克在这件事上倒是非常直截了当。 “是的。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确实给他们讲过那个故事。有个家伙在一个农场上开枪自杀了,用的就是一支打乌鸦的猎枪,把枪口对准他的嘴的上颚,子弹打进了脑子。 医生根本就不会怀疑一除了嘴唇上的一点血迹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迹象。不过这-?” “这与马特雷弗先生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这样问,是吧? 你不知道,我看得出。但事实是。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旁就放着一支打乌鸦的猎枪。” “您是说我讲的故事提醒了他-噢,那真太可怕了!” “不必自己责备自己,事情不是这样,也许就会那样发生。好了,我必须打电话给伦敦。” 波洛在电话上谈了许久。回来之后,他陷入了沉思。那天下午,他独自一人出去了,到了晚上七点,他才说他不能再有拖延了,他必须把消息告诉那位年轻的寡妇。我的同情心已经毫无保留地转向了她那一边,被独自一人撇在空虚的世界上,分文皆无,而且又知道她的丈夫是为了给她一个稳定的前程才开枪自杀的,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沉重打击。然而,我还是怀有一个秘密的希望,希塾在她这一阵悲痛之后,那位年轻的布莱克会对她有所安慰。很明显,他非常崇拜她。 我们和那位夫人的会面是令人痛苦的,她开始时拒绝相信波浴讲的事实,后来,当她被说服之后,便泣不成声,人一下子垮了下来。又一次验尸的结案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波洛很替那个可怜的女人感到难过,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是受雇于保险公司的,他还能做什么呢?当他正准备离开时,他轻声对马特雷弗夫人说“夫人,您和所有的人都应该知道不存在死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 “您难道没参加过招魂术表演吗?您是懂得招瑰术的,您明白。” “我听人说过。不过,您不会真的相倍招魂术吧?” “夫人,我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您知道村里的人都说这幢房子闹鬼,是吗?” 她点点头。正在这时,女仆进来禀告说晚饭已经备好。 “你们愿意稍作停留,吃点东西吗?” 我们欣然接受,我感觉到我们的在场只不过是使她更沉重地感到了自己的悲痛。 我们刚吃完了饭,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还有爆竹的声音。我们跳了起来。那个女仆又出现了,她的手捂着胸口。 “有一个人-现在就站在走廊里。” 波洛冲了出来,很快又回来了。 “没有看见一个人呀。” “没有吗,先生?”那个女仆声昔微弱地问道,“噢,它确实使我吓了一跳!” “可是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成了喃喃絮语。 “我认为-我觉得那是我们家的男主人-看起来很像他。” 我看得出马特雷弗夫人受到了可怕的惊吓,我的脑子闪过一个那种古老的迷信说法,说自杀的人是不会安息的,我肯定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几分钟过后,她突叫一声,抓住了波洛的胳膊。 “您难道没听见什么声音吗?在窗户上连拍了三下?当他绕着这房子走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做的。” “是常青藤,”我叫道,“是风吹常青藤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但是我们大家都感到了一阵恐惧。那个女仆明显地被吓得不知所措。用完餐之后,马特雷弗夫人恳求波洛不要马上离去,很显然,她害怕一个人待着,我们就在那个小客厅里坐了下来。风刮得更大了,绕着房子呼啸,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有两次,房门的门闩像是没闩好,门被轻轻地打开,每次她都吓得气喘吁吁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啊,这门中邪了!”波洛终于愤怒地喊道。他跳起来,把门再次关上,然后又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把门锁上了,“这回我可把它锁牢了!” “别那样做,”她喘息着说。“它万一现在又开了-”她的话还没说完,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锁好的门又慢慢地打开了!从我坐的地方无法看清走廊,但是她和波洛都面对着走廊,她长长地吸了口气,转向他说。 “您看见他了吗-就在走廊那边!”她叫道。 波洛满脸迷惑地凝视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我看见他了-我的丈夫-您一定也看见他了吧?” “夫人,我什么也没看见。您情绪不太好-您神经有些错乱-”“我十分清醒,我-噢,上帝呀!” 突然,预先没有一点儿征兆,灯光摇曳,然后灯全都熄灭了。从黑暗中,传来三声很响的叩门声。我能听见马特雷弗夫人在痛苦地呻吟。 紧接着-我也看见了! 我在楼上看见的,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现在正站在那里面对着我们,眼里发出微弱的、鬼怪似的光芒,他的嘴唇上还沽有血迹。他仲出他的右手,向前指点着。突然,从那鬼影身上似乎升出一道夺目的光亮。那光亮越过了波洛和我,停在了马特雷弗夫人身边。我看见她吓得惨无人色,还看见其他东西! “我的上帝,波洛!”我叫道。“看看他的手,他的右手。全被鲜血染红了!” 她自己的目光也落到了鬼影那只手上,一见之后她跌倒在地板上。 “血!”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是的,是血。我杀了他。是我干的。他正给我讲怎么用枪,然后我就把我的手放在了扳机上,扣响了它。救救我呀,把我从他身上拉开,救救我!他又回来了!” 她长长地呜咽一声之后,便不再吱声了。万赖俱寂。 “开灯!”波洛迅速说道。 灯全被打开了,她像被施了魔法一般。 “这就对了,”他接着说,“你都听到了吗,黑斯廷斯?还有你,埃弗雷特,你也听到了吗?噢。引见一下,这位是埃弗雷特先生,一位相当出色的职业戏剧表演家。今天下午,我打电话给他,他化装得很成功。对不对?非常像那位死去的老人,再加上一支袖珍电筒和必要的磷光,他把场景布置得相当合适。如果我是你的话,黑斯廷斯,我就不会去碰他的右手。那是些红颜料涂抹而成的。当灯关掉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这下你都明白了吧。顺便说一句,我们绝对不能误了我们的火车。贾普警督在窗外面。一个糟糕的夜晚-不过,时不时地在窗户上拍打几下,这样就能够打发掉那些时间。 “你知道,”当我们匆忙地在风雨中行走的时候,波洛接着说,“这里面有一点儿小小的疑问,那位大夫好像是认为那位死去的先生是一个天主教科学家。除了马特雷弗之外,又有谁能给他留下那种印象呢?但是对我们而言,她又说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非常了解,而且,看到那位年轻的布莱克重新出现时,她为什么那样惊慌失措呢?最后一点,虽然我知道,通常情况下,一个女人总要为她死去的丈夫感到伤心悲痛,而且要做作得适度得体,我才不在乎她用那么厚的眼影把眼眶涂那么黑!你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眶是涂黑的吗,黑斯廷斯?没有?正像我总说你的那样,你什么也没发现! “好了,事实就是这样。其中存在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布莱克讲的故事向马特雷弗先生提供了一种简单的自杀方式;另一种可能性是他的另一位听众就是那位妻子,她同样也看到了一种制造谋杀的简单方法。我倾向于后一个观点。 按照故事所讲的方法向自己开枪,他很可能会用他的大拇指来扣动扳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马特雷弗先生被人发现时蹬掉了一只靴子,就可以肯定他是自杀。我们应该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像这样的细节是不应被遗忘的。” “不,正像我说的那样,我倾向于认为这是一桩谋杀案而不是自杀。但是,我认识到我的推理没有一点证据,于是。 就有了今天晚上看到的这场精心安排的小小喜剧。”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完全明白这桩罪行始末的所有细节。”我说。 “那就让我们从头开始吧。有这么一个精明能干、诡计多端的女人,她知道她丈夫的财产遇到了麻烦。而且,她也对这位年迈的伴侣感到厌倦了,而她当初嫁给他只是为了他的钱。于是,她就说服他为自己投了大额的人寿保险,然后就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来实现自已的目标。一件偶然的事情给她提供了方法-那就是那位年轻军人所讲的奇特的故事。第二天的下午,当那位船长像她想的那样,已经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她和她的丈夫正在田野里散步。‘昨天晚上讲的那个故事多奇怪呀!,她有意这么说,‘难道一个人能那样把自己给打死吗?你做给我看着那是不是有可能!’那个老傻瓜-他就表演给她看。他把他的猎枪伸进自己的嘴里。她弯下腰,把她的手指放在扳机上笑着对他说:“现在。 先生,假如我要扣动扳机呢?’ “然后-然后,黑斯廷斯-她真的扣了扳机!” 低价租房奇遇记 到目前为止,在我讲述的案件中,波洛的调查都是从最主要的事实着手,不管是谋杀案还是抢劫案都是如此,然后再从中经过一系列的逻辑推理,最后得出结论.澄清事实,取得胜利。在我现在要讲的案子中,我要按照时间顾序,从彗先引起波洛注意的一系列表面看来不起眼的事件开始,然后再说明凶相的事实,以此来结束一个最不寻常的案件调查。 有一天傍晚,我和我的老朋友-杰拉尔德-帕克在一起,除了我们俩之外,也许还有五六个人。只要一谈起在伦敦找房子的话题,帕克就变得滔滔不绝了,每次都是这样.帕克对宅院和套房情有独钟,从大战结束之后.他至少拥有了六套不同的套房和单门独院的住所。不管在哪里.他就立刻着手找新的房子,他的灵感几乎总能得到一些金钱上的回报,因为他做生意头脑很精明,不过,找房子却是纯粹出于爱好才激励他这么做的,而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我们就像学生听专家讲课那样听帕克滔滔不绝他讲了很长时间。后来,轮到我们开口说话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后,鲁宾逊太太成了主要的发言人。鲁宾逊太大是一位风度迷人的新娘,她和她的丈夫都在场。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们,因为鲁宾逊只是帕克最近新结交的一位朋友。 “谈到租房,”他说,“您知道我们有多运气吗,帕克先生?我们终于搞到了一套房子!而且是在蒙塔古公寓大厦。” “嗅,”帕克说,“我总是说房源很充足的——只要肯出高价!” “是的。不过我们的房子价格并不高,它相当便宜,一年只要八十英镑!” “可是——可是蒙塔古公寓紧挨着‘骑士’桥,对吧?那座公寓大厦又高大又漂亮。要不,你说的就是和这座大厦名字相同的、坐落在贫民区什么地方的房子吧?” “不,我说的就是挨着‘骑士”桥的那座大厦,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做得棒极了。” “绝对是棒极了!这简直了不起。不过这里面肯定有圈套,我想要付大笔保险金吧?” “不需要付任保险费!” “不忖保险费——噢,我的头要裂了!”帕克痛苦地呻吟道。 “不过,我们得自己买家具。”鲁宾逊太太接着说。 “啊!”帕克又高兴了起来,“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圈套!” “家具只花了五十英磅,房间里所有的设施就一应俱全,相当漂亮了!” “我无言以对,”帕克说,“现在有的住户肯定是愚蠢透顶,喜欢做慈善事业。” 鲁宾逊大大神情有些难堪,她漂亮的眉字间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皱纹。 “是很奇怪,对不对?难道你就不认为——认为那——地方闹鬼吗?” “从来没听说过哪一套公寓房闹鬼。”帕克斩钉截铁地答道。 “嗯——不。”鲁宾逊太太好像还是不能够心悦诚服,“不过那房子出过几次事,都使我觉得——相当奇怪。” “比如说——”我插话建议道。 “啊,”帕克说,“我们的破案专家对此产生了兴趣!把您遇到的事全部给他讲一讲吧,鲁宾逊太太。黑斯廷斯在破案揭秘方面很了不起。” 我笑了起来,有些尴尬。不过,对于他给我的评价和头衔并不是感到十分的不高兴。 “嗯,并不一定就真的那么奇怪。黑斯廷斯上尉,不过,当我们去见代理商斯托瑟和保罗的时候——我们以前没有找过他们俩,因为他们只有很昂贵的套房,但是,我们当时想,不管怎样总没有害处——他们向我们提供的房间房租价格都是在每年四百到五百英镑之间,要么就要支付大笔的保险费。后来,就在我们转身要走的时候,他们提到他们一套八十英镑的房子,不过他怀疑我们到那里去看一看是否会有用,因为那套房子在他们那里登记了很长时间,他们也送很多人去看过,而且每次都几乎会肯定人们会迫不及待地将它租下来——这是那位代理商的原话——只是人们总是讨厌不让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套房子,后来他们再送人去看的时候,人家就生气了,竟然送他们去看一套好久都没祖出去的房子” 鲁宾逊太太稍作停顿,急忙喘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我们向他道了谢,对他说我们很能理解去看的话可能没有好处,不过我们还是愿意去一趟。于是我们直接乘出租车到那里去了。四号房在二楼,就在我们等电梯的时候,我的一位朋友一一她也在那里看一套房子一——当时她匆匆忙忙地从电梯里出来。‘比你抢先了一步,我亲爱的,,她说,‘不过,看了也没用,那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事情好像就这么该结束了,不过一-就像约翰说的那样,这套房子很便宜,我们可以再出高一点的价格,而且如果我们主动提出再忖一笔保险费的话,也许我们还会有机会。这当然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我这样告诉您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您知道找房子有多难。” 我向她保证我非常清楚找房子时的激烈竞争与斗争,在这种争斗中,人性中低劣的一面通常会战胜高尚的一面,而且一一众所周知的狗咬狗的法则总是很实用的。 “就这样,我们就上楼了”您也许不相信,那套房子根本就没狙出去。一个仆人领着我们参观了每个房间,后来,我们见了女主人,事情就在当时当地办妥了。我们当时就可以拥有居住权,然后再忖五十镑买家具。第二天,我们签了协议,明天,我们就要搬进去住了”鲁宾逊太太带着胜利者的口吻讲完了她的祖房经历。 “鲁宾逊太太的那位朋友是怎么回事呢”帕克问道,“黑斯廷斯,请你推理一下吧。” “非常明显,我亲爱的先生,”我轻松地答道,“她肯定是走错了房间” “啊,黑斯廷斯上尉,您多聪明呀!”鲁宾逊太太满怀敬意地大声说道。 此时,我真希望波洛也在场,有时候我总是觉得他低估了我的能力。 整个事情相当有趣。第二天早上,我把它当作一个笑料讲给波洛听。他好像很感兴趣,相当仔细地问了我一些有关不同地区公寓房租价格的问题。 “事情很奇怪。”他沉思着说,“请原谅,黑斯廷斯,我必须出去散散步。”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回来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光,显出异样的激动,他把手杖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的帽子,这是他开口说话之前的习惯。 “我亲爱的朋友,正好我们现在手头元事可做,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地开始目前的调查” “你说的是什么调查”” “你那位朋友,鲁宾逊太太以出奇便宜的价格新租到的那套房子” “波洛,你这不是当真吧!” “我十分认真。你自己想一想,我的朋友,那种公寓套房的真正租价应该是三百五十英镑。这是我刚刚从房产经纪人那儿证实了的情况,然而,这套特殊的房子竟然以八十英镑的价格租了出去!为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也许,像鲁宾逊大太说的那样,这套房子闹鬼。” 波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那么,下一个疑点就是她的朋友为什么奇怪地告诉她那套房子已经租出去了,而当她上去看的时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你肯定会同意我的看法,那就是那个女人一定是走错了房间。这是惟一可能的结论。” “在这一点上,你也许对,也许不对,黑斯廷斯。事实仍然是很多其他要租房子的人都去看过那套房子,然而,尽管那套房子出奇地便宜,当鲁宾逊太太去看的时候,那套房子仍然没有被租出去。” “这就说明那套房子肯定有问题。” “鲁宾逊大太好像井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这是非常奇怪的。她给你的印象是否是一个说话可信的女人呢,黑斯廷斯?” “她是个令人愉快的人!” “十分明显叫由于她给你的这种印象使你的解释不足以回答我的问题。现在,请你给我讲一讲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好吧,她身材高挑,长相漂亮,头发是很美的赤褐色 “你总是对赤褐色的头发有特别的偏爱!”波洛嘟嚷了一句,“不过,接着说吧。” “蓝蓝的眼睛,气质非常好,还有——好了,我认为这就是我所有的印象。”我蹩脚地结束了自己的描述。 “她的丈夫呢?” “嗅,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皮肤是白还是黑?” “我记不清楚了——大概既不太白又不太黑吧,就是很普通的一张脸。” 波洛点点头。 “是呀,有成千上万这样很普通的人——不管怎么说,你对女人总是有更多的同情和欣赏。你了解他们的情况吗?帕克对他们熟悉吗?” “他们也只是近来认识的,我这样认为。不过,波洛,说实话,你不会认为——” 波洛抬起手。 “慢慢来,别着急,我的朋友,我给你说我认为怎么样了吗?我所说的只是——这件事很奇怪,而且没有任何事实可以有助于揭开疑虑;也许,那女人的名字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她叫什么,黑斯廷斯?” “她叫斯特拉。”我生硬他说,“但是我不明白……” 波洛发出一连串格格的笑声打断了我的话,在他看来,这个名字好像非常有趣。 “斯特拉的意思是星星,不是吗?非常有名!” “可是这究竟……?” “星星就会发光!好了!冷静下来,黑斯廷斯,不要装出好像自尊心受到了触犯的样子,请跟我来,我们要到蒙塔古公寓去做一些调查” 我很乐意跟他一起去。公寓大厦是一组修建得非常漂亮的楼群,一个穿制服的看门人正在门前晒太阳,波洛走上去向他问话。 “对不起,您能否告诉我这儿是否住着一对名叫鲁宾逊的夫妇?” 看门人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带着明显怀疑的神情,他几乎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顺口说道:“在二楼四号。” “谢谢您。您能否再告诉我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六个月。” 我大吃一惊,向前跨了一步,同时看到了波洛嘲讽地对我咧嘴一笑。 “这不可能,”我叫道,“你一定是搞错了” “六个月。” “你敢肯定吧?我说的那个女人长得又高又漂亮,金黄色的头发有些发红,而且——” “正是她,”看门人说,“他们就是六个月以前从迈克尔马斯区搬来的。” 他很明显地失去了和我们谈话的兴趣,慢慢走回到大厅里去,我随波洛走了出来。 “怎么样,黑斯廷斯?”我的朋友狡黠地向我发问,“现在你还敢保证那种令人愉快的女人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没有作答。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和要到哪里去,他就带着我朝布朗普顿大街走去。 “去找那些房屋经纪人,黑斯廷斯。我非常想在蒙塔古公寓拥有一套房子,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不久,那里就会发生几件有趣的事。” 我们这趟去得非常走运,在四楼八号有一套待租的房子,祖金是每周十个几尼,波洛当即就付了一个月的租金。等我们重新来到大街上,波洛便不容我开口申辩: “我现在自己挣钱自己花!我为什么不应该满足一下自己……时的突发奇想呢?顺便问一下,黑斯廷斯,你有左轮手枪吗” “有啊——不过,”我一边回答道,一边感觉有点毛骨惊然。“你认为——” “你认为我会用得着它?非常有可能。这想法让你高兴了吧,我看得出来。引人入胜的情景和罗曼蒂克的故事总是对你有吸引力” 第二天,我们就在我们临时的家安顿了下来,那套房子装修得很漂亮,它在这幢大楼里的位置正好和鲁宾逊夫妇的房间相同,只不过是高了两层楼。 我们住进去的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下午,波洛将前门打开一条缝,当听到楼下的什么地方发出东西碰撞的回声时,波洛急忙把我叫过去。 “快看楼梯扶手那边,那是你的朋友吗?别让他们看见你。” 我伸长脖子顺着楼梯向下看。 “正是他们/我慌忙答道。 “好,再等一会儿。”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年轻女人身着华丽漂亮的衣服出现了。波洛满意地呼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回到了房间里。 “这就对了,男女主人出去之后,再出去的是女仆。现在,那套房间应该是空的了。” “我们要去干什么?”我很不自在地问。 波洛疾步走到厨房,用手抓住那条运煤的绳索。 “我们要沿着倒垃圾的这条楼洞下去。”他兴奋地解释道,“没有人会看见我们。星期天的音乐会,星期天,下午外出,最后是午餐之后的午休——小憩一会——所有这些都会分散赫尔克里-波洛做事的注意力。来吧,我的朋友。” 他迈进了那个粗糙的木制垃圾箱,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下去。 “我们要破门而入吗?”我疑虑重重地问道。 波洛的回答也不是太确切: “今天不一定”他答道。 顺着那条绳子我们慢慢向下滑,一直滑到了二楼。当波洛看到通往厨房的木门是开着的时候,他满意地叫了一声。 “你注意到了吗?他们白天从来不闩这些门闩,任何人都可以像我们这样爬进来,再出去。在晚上,是的——虽然并不总是那样——情况会与此相反,我们要预先做好准备。” 他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几件工具,立刻灵巧地动手干了起来。他的目的是把门闩改造一下,这样就可以从外面将它拉开。这件事只用了他大约三分钟的时间。然后,波洛又把工具装回口袋里,我们重新回到了我们自己的房间。 星期一,波洛整天都在外面。可是,当傍晚他回来的时候,他躺倒在他的椅子上,显得非常满意。 “黑斯廷斯,我来给你讲一个小故事听好吗?这个故事很合你的心意,它会使你想起你最喜欢看的电影。” “请讲吧,”我笑着答道,“我猜想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不是你胡编乱造的。” “确有此事,伦敦警察厅的贾普警督会担保它的真实可靠性,因为这个故事是从他的人那里传到我耳朵里的。听着,黑斯廷斯。大约在六个月以前,有些重要的海军计划从美国政府的一个部门被人偷走,这些计划标明了一些最重要的海港防务的确切位置,对任何一个外国政府来说,它都值一大笔钱——比如说对日本政府来说吧。怀疑对象是一个名叫路奇-维尔达诺的年轻人,意大利血统,他在美国政府的那个部门担任一个不重要的职务,他和那些情报同时失踪。无论路奇-维尔达诺是不是盗窃情报的人,在两天之后,在纽约东区,警察发现了他;他被人开枪打死了,身上并没有带图纸。后来发现,路奇-维尔达诺曾经和一个名叫埃尔莎-哈特的女人在一起,她是一个年轻的音乐厅歌手,她新近才出现在娱乐圈,住在华盛顿的一所公寓里。人们对埃尔莎-哈特小姐的身世经历一无所知,大约就在维尔达诺死的时候,她突然失踪。有理由相信,她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真正的国际间谍,她用各种化名做过许多秘密工作。美国情报部门正竭尽全力寻找她的行踪,同时也密切关注住在华盛顿的一些日本人。他们相信,埃尔莎-哈特在完全掩饰好她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之后,她就会接近那些受到怀疑的日本人。其中一个日本人在两个星期以前突然离开美国来到了英国,由此看来,埃尔莎-哈特也很可能现在就在英国。”波洛停顿了一下,接着语调缓和下来说,“官方对埃尔莎-哈特的描述是:身高五英尺七英寸,眼睛蓝色,头发赤褐色,白皮肤,长相漂亮,鼻子又高又直,没有特别明显的其他特征” “鲁宾逊大太就是这样!”我惊叫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有这种可能性。”波洛改变了一下语气,“而且,我还了解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他像是一个外国人,就在今天早上还在询问住在四号房间里的人的情况。所以,我的朋友,恐怕今天晚上你得放弃你可爱的睡眠了,和我一起整夜监视楼下的那套房子——别忘了带上你那制作考究的左轮手枪!” “当然,”我兴奋地叫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午夜时分,既庄严又恰到时机。依我看,午夜之前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在午夜十二点整,我们小心翼翼地爬进运煤的通道,下到二楼。在波洛的拨弄下,那扇木门很快就从里面给打开了,我们跳进房间,穿过厨房,走进餐室。在那里,我们俩舒舒服服地坐在两张椅子上,把那扇通往客厅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现在,我们只有坐下来等了。”波洛满意他说着,把眼睛闭上了。 对我来说,等待好像是漫漫元期,我很害怕自己睡着。在我看来,好像是过了有八个小时……一后来,我发现正好是过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波洛拍拍我的手,我站起来,我们两人一“起小心地朝客厅方向挪动,声音就是从门口传来的。波洛把他的嘴唇 凑到我的耳边说: “这声音就在前门外面,他们正想法把锁撬开。等着我发出命令,注意不要提前行动,待我发出口令,就从身后把来人扑倒,并且紧紧地抓住他)要小心,他会拿着一把刀子。” 这时只听见卡嗒一声响,一小圈光亮透过锁眼照射进房间,它随后就立即熄灭了,然后,门慢慢地被打开;我和波洛把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当一个人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连他的呼吸都能听见,然后,他又打亮了他的手电筒。他刚一动作,波洛就贴在我的耳边说了声: “上” 我们俩一起扑了上去,波洛迅速地用一条薄羊毛围巾蒙住了那人的脑袋,我反绑了他的胳膊,整个事情做得又快又悄元声息。我从他手里夺下一把匕首,波洛将围巾从他的眼睛上向下拉了拉,仍然紧紧捂着他的嘴巴,我亮出我的左轮手枪,这样,他就能够看清楚而且明白反抗是毫无用处的。当他停止挣扎时,波洛把嘴凑近他的耳朵边,开始很快地对他耳语了一番,接着,那人点点头。然后,波洛用手势让我们都别出声,就在前面带路,走出了房间,朝楼下走。我们的俘虏跟在波洛后面,我手握左轮手枪走在最后。当我们来到大街上时,波洛转身对我说: “拐角那边有辆出租车;把左轮手枪给我,我们现在不需要它了。” “可是如果这家伙想要逃跑怎么办?” 波洛微微一笑。 “他不会的。” 过了一会儿,我把那辆等着的出租车叫了过来。围巾已经从那个陌生人的脸上取下来了,一看到他的脸,我吃了一惊。 “他不是个日本人。”我小声对波洛说道。 “你总是具有良好的观察能力,黑斯廷斯!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是的,这人不是个日本人,他是个意大利人。” 我们进了出租车,波洛向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直到现在,我都如坠雾中,困惑不已。当着我们俘虏的面,我也不好意思问波洛我们要到哪里去,自己竭力想把刚发生的事情理出个头绪,却又毫无结果。 我们在路边的一所小房子的门前下了车,一个步行的人,有点喝醉酒的样子,他摇摇晃晃地顺着人行道往前冲,几乎撞到了波洛身上,波洛责备了他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们三个人一起朝那所房子的台阶走去。波洛摁了门铃,向我们示意站在门的一侧。没有人来开门,他又摁了一次门铃,接着就抓着门环用力拍打了几分钟。 房子的天窗上突然出现了亮光,门被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粗野地问道。 “我想见大夫,我的妻子病了。” “这儿没有大夫” 那人正准备关门,但是波洛机敏地把他的脚插进门里,而且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勃然大怒的法国人,他的表情和口音简直维妙维肖。 “你说什么,这里没有大夫?我要控告你,你必须出来!我要站在这里又摁门铃又叩门环,闹他个通宵。,, “我可敬的先生呀——”门重新打开了,那人套着一件睡衣,拖着拖鞋,走上前来想使波洛平静下来,同时用不安的眼神向四周扫了一遍。 “我要叫警察了” 波洛准备走下台阶。 “不,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那样做!”那人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波洛巧妙地一推,就把他推跌下了台阶。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都进了房门,门重新关好并上了锁。 “快——进去”波洛带头走进最近的一个房间,一边走,一边把灯打开。“你藏在窗帘后面。” “是,先生。”那位意大利人说着,迅速溜进了严严实实罩着窗户的、厚厚的红色天鹅绒窗帘后面。 转眼之间,就在他刚刚藏好的瞬间,一个女人冲进了房间。她身材高挑,一头淡红的头发,苗条的身体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和服。 “我丈夫在哪里?”她喊道,同时那双恐惧的眼神飞快地掠了我们一眼,“你们是谁?” 波洛微微一鞠躬,跨步上前说道:“有理由希望您的丈夫不会染上伤凤感冒。我注意到他脚上穿着拖鞋,他的睡衣也很暖和” “你是谁?你在我的房子里干什么?” “说实话,我们之中谁也没有与您相识的荣幸,夫人,尤其遗憾的是我们的一个成员专程从纽约赶来,就是想见您一面。” 窗帘被分开,那位意大利人走了出来。让我害怕的是他的手上正挥着我的左轮手枪,那一定是波洛出于疏忽大意,在出租车上顺手放下时被他拿到的。 那女人尖叫一声,转身就想逃”但是波洛早已站在了已经关好的门前。 “让我过去。”她声音颤抖着说,“他会杀了我的。” “谁是那个死去的路奇-维尔达诺的遗嘱执行人?”那个意大利人声音沙哑地问道,他一边挥舞着那支手枪,挨个指着我们。我们一动也不敢动。 “天啊,波洛,这太可怕了。我们该怎么办”我叫了起来。 “你再听我的话,不要说这么多,黑斯廷斯。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我的命令,我们的朋友是不会开枪的。” “你就那么肯定吗,嗯?”那位意大利人说着,故意地扫视了我们一遍。 这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那女人闪电一般转身对波洛说: “你想要什么?” 波洛略一鞠躬道: “我认为没有必要低估埃尔莎-哈特小姐的才智,如果要我告诉她我要的是什么的话,那简直有辱她的才智。” 那女人飞快地抓起一个大大的黑色天鹅绒做成的猫头,那是用来罩电话机的。 “它们就缝在这里面。” “非常聪明。”波洛赞赏地低语道。他跨了一步,离开门口,“晚安,夫人。您夺路逃走的话,我将替您拦住您来自纽约的朋友。” “蠢货!”那个大个子意大利人一声咆哮,举起了手枪,在我正要朝他扑上去的那一刹那,他对着那女人逃走的身影开了枪。但是,手枪只是咋喀响了一下,并没有伤着人。波洛轻声责备了一句: “什么时候也不要相信你的老朋友,黑斯廷斯。我绝不赞成我的朋友带着装满子弹的枪,我也不允许一个我刚刚认识的人就用我的枪。不,我绝对不会的,亲爱的朋友。”后一句话是对那个意大利人说的,对方粗野地骂了一声。波洛继续对他用稍带责备的口吻说道:“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你做的事情了吧,我救了你的命,没有让你给人绞死。不要认为我们漂亮的女主人会逃得脱,不,她不会的。这幢房子前前后后都处于密切的监视之中,她一直会逃到警察那里,这难道不是一个令人欣慰的事情吗?好了,现在,你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了,不过,要小心——要非常地小心。我——啊,他走了!我的朋友黑斯廷斯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不过,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简单!它一开始就非常清楚,也许在上百名申请租住蒙塔古公寓四号住房的人中,只有鲁宾逊夫妇才被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单单挑出他们而不是其他人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诈。是因为他们的长相吗?有可能,不过,那还不是特别让人怀疑的地方;那么就肯定是他们的名字。” “可是,鲁宾逊这个名字井没什么不同寻常啊!”我叫道,“这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哎呀,见鬼入不过事情就怕巧合!这才是关键。埃尔莎-哈特和她的丈夫,或者是她的兄弟,或者不管是她的什么人吧,他们从纽约来到这里,化名鲁宾逊夫妇租了一套房子。突然,他们获悉有一个秘密组织,毫无疑问,路奇-维尔达诺是为这个组织服务的,正在追踪寻找他们。他们该怎么办?他们就想到了这个移花接木的诡计。显而易见,他们知道追踪他们的人对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都并不熟悉,那么,最为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呢?他们就用出奇的低价房租将那公寓房让出去。在伦敦,成千上万要租房子的年轻夫妇中,总不难找到几对叫鲁宾逊的夫妇。不过是一个等待时机的问题如果你看一看电话簿上的鲁宾逊这个名字,你就知道或早或晚,总会有一个长着……头漂亮头发的鲁宾逊太大需要租房子。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追踪复仇的人就会赶到,他能够查到那个住址。他闯入房间,发动突然袭击!一切都过去了,复仇行动非常令人满意,埃尔莎-哈特小姐又一次虎口脱险。顺便说一句,你必须把我引荐给那位真正的鲁宾逊太太——那个令人愉快的、说话可信的女人!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房间被强行闯入,他们会怎么想呢?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啊,听声音好像是那个贾普和他的朋友们要回来 一阵很响的拍打门环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当我随着波洛走向前门的时候,我问了一句,接着我马上想到了答案,“噢,当然了,当第一位鲁宾逊大太离开那套公寓住房时,你跟踪了她。” “不失时机,黑斯廷斯,你终于运用了你的聪明才智。现在,我们让贾普受点惊吓吧” 轻轻拉开门闩,他把那天鹅绒做的猫头伸出门缝摇了摇,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喵!” 那位伦敦警察厅的警督,正和另外一个人站在门口,听到声音,还是禁不住被吓了一跳。 “啊,这只不过是波洛先生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当波洛的头从那只天鹅绒猫头后面伸出来的时候,那位警督这样说道,“让我们进去吧,先生” “你把我们的朋友照料得安然无恙吧?” “是的,我们把乌儿抓到了手里,可是,鸟儿的嘴里没有食物。” “我明白,所以,你要进来搜查一番吧。好了,我要和黑斯廷斯离开了。不过,我愿意给你讲一讲这只家猫的身世和它的习性。” “看在上帝的份上,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这只猫,”波洛讲道,“曾经是古埃及人的崇拜物。直到如今,如果一只黑猫从你的门前过,还被认为是一“种好运气的征兆。今天晚上,这只猫就从你的门前过去了,贾普。要、谈论任何动物或是人的内脏都是不合适的。我知道,对人和:动物的内脏避而不谈,在英国被视为是一种礼貌,不过,这只猫的内脏是相当精致的。我指的是缝这只猫的边线。” 另一个人突然叫了一声,从波洛手中一把夺过那只猫。 “噢,我忘了向你介绍,”贾普说,“波洛先生,这位是美国秘密情报局的布特先生。” 那位美国人训练有素的手指触摸到了他寻找已久的东西,他伸出手,有好一会儿,他都惊讶得说不出话。后来,他恢复了常态。 “见到您真高兴!”布特先生说道。 大都市酒店珠宝失窃案 “波洛,”我说道,“换一换空气对你会有好处。” “你这么认为吗,我亲爱的朋友?” “当然我是这样想的。” “噢——嗯?”我的朋友笑着说,“那么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打算去吗?” “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 “布莱顿。事实上,我的一位朋友答应我一件非常好的事,也就是我可以拿钱随便挥霍,就像人们通常说的那样。我认为在‘大都市’酒店度一个周末,会使我们俩享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妙。” “谢谢您,我非常感激地接受这一邀请。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能够想到一个老年人,那颗善良的心抵得上这颗脑袋的全部聪明智慧。是的,是的,我此时此刻这样对你说,有的时候却容易忘记这一点。” 我并不奢望这种夸奖,有时候,我认为波洛总是有点低估我的才智。但是,他那么兴高采烈,我那微不足道的不愉快也就无所谓了。 “那么我们走吧。”我催促道。 星期六晚上,我们在“大都市”酒店共进晚餐,周围都是快乐的人群。整个世界的富丽豪华好像都集中体现在了布莱顿。到处都是考察的服饰和闪耀着的珠宝的光芒——有些人佩带珠宝,与其说是出于嗜好,不如说是出于炫耀。 “啊,这排场是多么豪华啊!”波洛说道,“这里是那些暴发户的乐园,是吗,黑斯廷斯?” “就算是吧,”我答道,“但我们还是希望这里的人们并不都和暴发户是一丘之貉。” 波洛平静地扫视着周围。 “看到这么多的珠宝披戴在身上,使我有了犯罪的冲动而不是要去调查犯罪。对那些盗窃高手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比如说,黑斯廷斯,你看,靠柱子站着的那个胖女人,你可以说她浑身上下全都透着珠光宝气。”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啊,”我叫道,“那是奥帕森夫人。” “你认识她?” “有点认识。她丈夫是一个暴发的股票经纪人。在最近的石油价格暴涨中,他发了一笔大财。” 晚餐之后,在酒店的休息室,我们遇到了奥帕森夫妇,我向他们介绍了波洛。我们一起聊了几分钟后,便一起喝起了咖啡。 波洛对佩戴在那个女人宽阔胸部上的几件价值昂贵的珠宝称赞了几句,那女人立刻兴奋起来。 “这是我的一个特殊爱好,波洛先生,我就是喜欢珠宝。爱德知道我的这个弱点,每次他赚了钱都会给我买些新的珠宝;您对这些珍贵的宝石也感兴趣吗?” “我对它们多有接触,夫人。我的职业使我见识过一些世界上最著名的宝石。” 波洛接着讲了一个王室收藏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宝石的故事。当然,他隐去真名实姓,奥帕森夫人屏气凝神,听得入了迷。 “啊!”当他将故事讲完的时候,她惊呼道,“我自己也有一条珍珠项链;关于这些珍珠还有一个故事。我相信它应该成为世界上最好的项链之一……上面的那些珍珠形状大小非常匹配,色泽也完美无瑕。我应该上楼去把它拿下来给您看看!” “噢,夫人,”波洛急忙说道,“您太热情了。千万当心,别把您累着!” “啊,可是我想把它拿给您看看。” 那个胖女人步履蹒跚地朝电梯快步走去,他的丈夫刚才一直在和我谈话,现在却朝波洛投去询问的目光。 “尊夫人太热心了,她坚持要给我看她的珍珠项链。” “啊,那些珍珠,”奥帕森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如果那不是个虚构的故事就好了!您知道,那些珍珠值得一看,它可花了我一大笔钱呀,不过,那钱等于还在我手里,我什么时候想卖就能卖出去,而且总能把花费的钱赚回来——也许能多赚些。将来有一天可能真得这么做,如果情况就像现在这样的话。眼下再要挣钱就不容易了。”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后来说到股票行情和一些术语,我就听不懂了。 一个小领班向他走来,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什么?我马上就来。她不会是病倒了吧?对不起,先生们。” 他迅速离开我们。波洛朝椅背上一倚,点上了一支他喜欢抽的俄国烟。然后,他又非常仔细地把喝空的咖啡杯子摆成整齐的一排;注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奥帕森夫妇还没有回来。 “奇怪呀!”我终于沉不住气了,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波洛看着袅袅上升的烟圈,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朋友。因为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你怎么会知道?”我好奇地问。 波洛微笑着。 “几分钟以前,酒店经理匆匆忙忙走出他的办公室上了楼,他神色忧郁,十分不安。开电梯的服务员和那些领班交头接耳,电梯的铃声前后响了三次,但是他好像没听见。另外,即使是服务员都变得手忙脚乱了,如果想让一个经理手忙脚乱的话——“波洛做出了结论似地摇了摇头,“事情一定是非常严重,啊,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现在,警察来了。” 两个人正走进酒店大门——一个穿着制服,另一个穿着便服,他们对一个领班说了句话,然后立刻被领着上楼去了。几分钟后,领他们上去的领班下楼来,朝我们坐的地方走过来。 “奥帕森先生有请,不知您二位是否愿意上楼?” 波洛立刻站了起来,看他的动作,可以说他在时刻等待着这声召唤。“我当然乐于奉陪!”奥帕森夫妇的房间位于二楼。敲门之后,那个领班退了下来。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我们推门进去,眼前出现一幅令人惊奇的景象。我们进来的这间是奥帕森夫人的卧室,在卧室正中,一把摇椅近向后翻在地上,摇椅上正躺着那位夫人,她那副样子可真够好瞧的,大把大把的眼泪在她涂满厚厚的脂粉的脸上横七竖八地流出了道道小河。奥帕森先生愤怒地来回踱着步,两个警官站在屋子中间,其中一个手里拿着记事本。一个负责收拾房间的酒店女服务员看上去吓得要死,在壁炉旁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屋子的另一面,站着一个法国女人,很显然,她是奥帕森夫人的女仆,也在不停地用手抹眼泪,她所表现出来的巨大悲痛,一点也不亚于她的女主人。 波洛衣着整洁,面带微笑,信步跨入了这间哭闹声、嘈杂声乱作一团的屋子。身躯庞大的奥帕森夫人立刻从她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波洛面前。 “您看看现在这个样子,爱德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我相信运气,我确实相信。我今天晚上遇到您,这真是命运的安排。我还有一种感觉,如果您不能把我的珍珠项链找回来的话,那谁也不可能找到它,这件事除了您,谁也办不到。““请安静下来,我请求您。”波洛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一定要振作起来,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赫尔克里-波洛会帮助您的!” 奥帕森先生转向警官说: “我把这位先生叫上来,没有什么不妥吧?” “没什么,先生。”那位警官彬彬有礼地答道,可是语调显得很冷淡,“现在,如果您的夫人能让我们听一听事情发生的经过,可能她会感觉好些。” 奥帕森夫人茫然无助地看着波洛。波洛把她领到了椅子旁。 “请您先坐下,夫人。然后给我们讲一下事情的整个经过,您千万不要过于悲痛。” 奥帕森夫人竭力克制住自己,小心翼翼地擦干了好的眼泪,开始说道:“晚饭后我上楼来取我的珍珠项链,我想把它拿给波洛先生看一看。像平时一样,这个女服务员和我的女仆都在房间——”“请原谅,夫人,您说‘像平时一样’是什么意思?” 奥帕森先生解释道: “我规定除了我们的女仆以外,谁也不许走进这个房间。早上,那个女服务员来收拾房间的时候,我们的女仆一定要在这里;晚饭后,她来整理床铺的时候,女仆也要在这里,否则的话,她就不能进这个房间。” “好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奥帕森夫人接着往下说,“我上楼来了,我来到这抽屉前”——她指的是梳妆台右边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拿出我的首饰盒并打开了它,看起来首饰盒和往常一样——但是,里面的珍珠项链不见了!” 那个警官一直忙于在记事本上作记录,他抬头问道:“您最后一次看到那些珍珠是在什么时候?” “我下楼吃晚饭时,它还在这儿。” “您肯定吗?” “当然了。当时我拿不准是否该戴着它,但是,最后我决心戴我的那条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项链。然后,就把那条珍珠项链放到首饰盒里了。” “谁锁的首饰盒?” “是我锁的,我把钥匙穿在我脖子上的一条细链上。”她说着,将那条细链抬起来给我们看。 警官仔细检查了一下,耸耸肩膀。 “窃贼肯定是用了一把复制的钥匙,毫无问题,这把锁很普通,您将锁锁上后又做了什么?” “我把它放到最下面的这只抽屉里,我总是这么做的。” “你没有锁上抽屉吗?” “没有,我从来不锁抽屉。我的女仆在我上楼之前一直呆在房间里,所以根本没有上锁的必要。” 警官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当您到楼下用晚餐时,首饰还在那里,而且从那时直到现在,您的女仆一直没有离开房间,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呢?” 突然,好像她自己所面临的这一可怕处境第一次展现在她面前,那个女仆大声尖叫起来,扑倒在波洛身上,像飞流争瀑般地说了一大串不连贯的法语,那意思是——那警官的暗示太卑鄙下流了!竟然会怀疑我偷了女主人的东西!众所周知,警察都是这么愚蠢透顶,荒谬透顶!然而,像先生这样一个法国人——“不,是比利时人。”波洛纠正道,但是那个女仆对波洛的纠正毫不在意,她继续说着。归纳起来大约内容如下——先生绝不会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受到不明不白的指控,而那位卑鄙下流的酒店女服务员,却可以逍遥法外,不受任何怀疑。我从来也不喜欢服务员——一个粗野的爱红脸的东西,一个天生的小偷,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此人不诚实,而且一直对她存有戒心,每次在她整理房间的时候,我都严密地监视着她!让那些白痴笨蛋警察搜查她吧,如果在此人身上找不到女主人的珍珠项链,那才真的叫人奇怪呢! 虽然这通长篇大论说得又快又急,用的又是法语,但是那个女仆刻毒的、充满仇恨的言词以及自始至终大量丰富的手势,使那个酒店女服务员至少部分地明白了女个的意思。她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如果那个外国女人说我偷了那条珍珠项链,那完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激烈地反驳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条项链。” “搜她!”另一个女人尖叫道,“你们会发现结果会像我说的那样。” “你专会撒谎,你是个骗子——你听见了吗?”那个女服务员反唇相讥,“你自己偷了那条项链,你还想把它栽赃到我头上!啊,在夫人上楼之前,我在屋里只呆了三分钟,可是你自始至终都坐在这里,就像平时那样,像只猫瞪着眼睛盯着一只老鼠。” 警官把询问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位女仆:“这是真的吗?你从未离开过房间?” “事实上,我从来也没有让她单独在这里,”女仆不情愿地承认道,“但是,我两次穿过这个门回到我的房间——一次是取一卷棉布,一次是去取剪刀。她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偷的东西。” “你一分钟也没有走开过,”女服务员愤怒地反驳,“只是跑出去立刻又返回来。如果警察真的搜查我的话,我会很高兴,我没什么好怕的。”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警官走过去开门,当他见到来人时,他的脸立时亮了起来。 “啊!”他说道,“确实很幸运,我派人去叫来了我们的一位女警员。也许您还会介意跟我们这位刚刚到的女搜查员到隔壁去一趟吧。” 他看着女服务员昂着头穿过屋子到隔壁去了,女搜查员紧随其后。 那个法国姑娘坐在椅子上呜咽起来。波洛仔细地查看着这个房间。我将这间屋子的主要摆设情况大致地勾勒在了一幅草图上。 “那扇门是通到哪里的?”他抬起下巴用目光示意靠窗户的那扇门问道。 “我想它是通到下一套房的。”那个警官说,“不管怎么说,它是从这边被锁住的。” 波洛走过去,推门试了试,然后打开了锁又试了下。 “另一面也上了锁。”他说道,“好吧,看来可以排除掉这一可能性。” 他又走到窗户前,逐一检查了每一扇窗子。 “啊,又是——什么也没有。外面边一个阳台也没有。” “即便是有的话,”那位警官不耐烦地说,“如果这位女仆从未离开过房间,我不明白这扇窗户会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显而易见,”波洛并没有感到窘迫,“正像这位小姐所肯定的那样,她确实没有离开过房间——”他的话停了下来,那位酒店女服务员和那位负责搜身的女警员重新回到了房间。 “什么也没发现。”那位女警员极为简练地说道。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发现的希望。”女服务员一派清白无辜的神情说,“那个法国贼女人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她竟然想玷污一个诚实女孩的清白。” “好了,好了,姑娘,这样就行了,”警官司打开了房门,“没有怀疑你了,你现在可以回去干你的工作了。” 酒店女服务员不情愿地走开,边走边指着女仆问道:“要搜查她吗?” “当然,当然。”警官答应着把她送出门,并把门关上。 女仆随女警员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几分钟后,她们就出来了,在她身上同样一无所获。 警官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 “恐怕我不得不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小姐。”他又转身对奥帕森夫人说,“很抱歉,夫人。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说明了一点,如果她没有把项链藏到自己身上,那么肯定是把它藏在这个屋子里的什么地方。” 女仆尖叫一声,抓住了波洛的胳膊。波洛弯下腰,在那姑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满脸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我的孩子——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然后他对警官说,“先生,您是否允许我做一个小小的实验呢?这纯粹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个人兴趣。” “那要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试验了。”警官莫衷一是,语意含糊地说。 波洛又对女仆说道: “你说你到你房间里去拿过一卷棉布;棉布放在哪里?” “就放在那个五斗柜的上面,先生。” “那剪刀呢?” “也在那上面放着。” “小姐,如果请你再重复这两个过程,不知是否可以?你说你是坐在这儿干活的?” 女仆坐下来,然后在看到波洛的手势后,站起来穿过房间到了隔壁,从五斗柜上拿起一件东西又转身返了回来。 波洛一边仔细地看着她来回跑,一边注视着自己的端在掌心的那只大怀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再来一次,小姐。” 随着第二趟跑动的结束,他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表放回了口袋里。 “谢谢您,小姐。还有您,先生,”——他朝那位警官司点点头——“谢谢您的特别准许。” 警官好像对他的极度礼貌感到非常高兴。在那位女警员和穿便衣的警官司的陪同下,女仆哭哭啼啼地被带离了房间。 然后,那位警官朝奥帕森夫人简单地道了一声歉,就开始搜索房间。他把所有的抽屉都拉开,也找一节壁橱,彻底地将床上的被褥翻了一遍,然后,又敲了敲地板;奥帕森先生站在一边,怀疑地看着。 “您确实认为您能找到?” “是的,先生,有理由相信。她没有时间将项链带出房间。夫人这么快就发现了项链失窃,从而阻止了她的原定计划。是的,它肯定是在房间里,这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将它藏了起来——那位酒店女服务员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仅是不太可能,简直是不可能。”波洛平静地说。 “嗯?”警官瞪着眼睛。 波洛温和地微笑着。 “我来演示一下。黑斯廷斯,我的好朋友,请拿着我的表——千万当心,这可是个传家宝!刚才,我给那位小姐两次的来回过程讲过时了。她第一次离开屋子用了十二秒钟,第二次用了十五秒。现在,请仔细看我的动作。夫人,请将首饰盒的钥匙给我,谢谢您。我的朋友黑斯廷斯来发口令。” “开始!”我说。 随着我的话声,波洛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首饰盒,将钥匙手插进锁孔,打开盒子,挑出一件首饰,然后又将首饰盒关上锁好,重新放回到抽屉里,并用力将抽屉锁上。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怎么样,我的朋友?”他气喘吁吁地问我。 “四十六秒钟?”我回答。 “你们明白了吗?”他看着大家问。 “那位酒店女服务员根本就还会有时间把项链拿出去,更不要说是把它藏起来了。” “那么说,这件事一定是女仆干的了。”警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重新开始搜索,他走进了隔壁女仆的房间。 波洛皱着眉头沉思着,突然,他向奥帕森先生问一个问题。 “这个项链——毫无疑问是被保险了吧?” 奥帕森先生觉得很奇怪,认为这不算什么。 “是的,”他犹豫着说,“是这样。”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奥帕森夫人眼泪汪汪地插话说,“我想要的是我的项链,它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买到一条和它一模一样的了。” “我明白,夫人,”波洛安抚地说,“我非常明白怀念旧物是正常的——是这样吗?不过,先生,如果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话,毫无疑问,总会在这件事情上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当然,当然。”奥帕森先生相当不肯定地说,“可是——”他下面的话被警官胜利般的欢呼声打断了。他手里摇晃着一件什么东西,从隔壁走了进来。 奥帕森夫人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整个像是换了个人。 “噢,噢,我的项链!” 她一把抓住项链,用双手抱在胸前。 “在哪儿找到的?” “在女仆的床和床垫之间。她肯定是偷了之后,赶在酒店女服务员进来之前将它藏了起来。” “您能让我看看吗,夫人?”波洛轻声问道。他从她手里拿过那条项链,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略一鞠躬,又把它还给了奥帕森夫人。 “夫人,恐怕您得把它交给我们一段时间,”那位警官说,“我们要用它作提起诉讼的证据,不过,它将会尽可能早地归还给您。” 奥帕森先生皱了皱眉。 “有那个必要吗?” “恐怕是的,先生。这是例行公事。” “噢,让他拿去吧,爱德!”他的妻子喊道,“如果他拿着,我会感到安全些。如果想到有人可能还会将它偷走,我连觉都睡不安稳。那个可恶的女孩!我再也不会相信她什么了。” “好了,好了,亲爱的,别再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我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回头一看,是波洛。 “我们该走了,我的朋友,我想这儿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可是到了门外,他就犹豫起来,然后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他竟对我说:“我很想看看隔壁的那间屋子。” 门没有锁,我们便走了进去。那个房间比奥帕森夫人的卧室大一倍,没有人住,灰尘落得到处都是。当我的这位敏感的朋友用手指在靠近窗户的桌子上画了一个四方形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很怪的鬼脸。 “我们仍然有必要呆在这里。”他冷静地观察着说。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户外面,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唉,”我不耐烦地问道,“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开口说道:“请原谅,我亲爱的朋友,我原来是想来看看这扇门是否在这边也被锁上了。” “噢。“我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和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屋子连在一起的这扇门,它是锁着的。 波洛点点头,好像还在沉思。 “不管怎么说,”我继续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有更多的别的机会来展示你的才华。但是,像眼前的这桩案子,是像那位呆板傲慢的警官那类的白痴也不会搞错的。” 波洛摇了摇头。 “案子没有结束,我的朋友。在我们确定究竟是谁偷了那条项链之前,案子还不能说是结束了。” “可是,是那个女仆干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凭什么?”我支吾了起来,“项链被找到——真真切切是在她的床上找到的。” “好了,好了!”波洛不耐烦地说,“找到的并不是那条真的珍珠项链。” “什么?” “那是件仿制品,我亲爱的朋友。” 他的话惊得我透不过气来,波洛依然平静地微笑着。 “那个好心的警官显然是对珠宝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但是,眼下就要有一扬热闹好看了!” “跟我来!”我抓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 “去哪儿?” “我们应该立刻告诉奥帕森夫妇。” “我不这么认为。” “可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天啊,正如你所说,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相信那条珍珠项链安然无恙的话,今天晚上她会过得非常愉快。” “可是那个偷项链的人也可能携它逃跑!” “像平常一样,我的朋友,你说话总是不假思索,你怎么会知道奥帕森夫人今天晚上锁在首饰盒里的那条珍珠项链不会是一条假的呢;你又怎么能知道真正的盗窃案不是在更早的时候发生的呢?” “啊!”我迷惑不解了。 “事实一定是这样。”波洛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领我走出那屋子,停下脚步好像在考虑什么,然后大步朝走廊尽头走去。来到服务员休息室门外停下来,里面各个房间的男女服务员正聚在一起,很明显,那个女服务员正在和大家讲着什么,好像是在重复她刚才的经历,其他人都带赞赏的表情侧耳倾听。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因为波洛像往常一样,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打断了你的话,不过可否请你帮我打开通向奥帕森先生卧室的那扇门。” 那个女人很愿意地站起来,我们随她又向走廊这边走来。奥帕森先生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侧,房门与他妻子的卧室相对着。那个女服务员用她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我们走了进去。 当她正想离开的时候,波洛叫住了她。 “请稍等一会儿,你是否见过奥帕森先生的一张这样的名片?” 他伸出一张白色的名片,外观看起来很刺眼,好像不同寻常,那个女服务员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不,先生,我没有见过。不过,是位男服务员最常来奥帕森先生的房间。” “我知道了,谢谢您。” 波洛收回名片,那个女人离开了。波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略微点了点头。 “请你帮我摇摇那铃,黑斯廷斯。摇三下,叫那个男服务员上来。” 我遵命照办,心里却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与此同时,波洛迅速地将废纸篓倒在了地上,而且很快地将废纸篓里面的东西看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男服务员进来了,波洛向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又将同样的名片递给他看,他的回答和那位女服务员一样,男服务员从来没有见过奥帕森先生所带的物品中有这样一张特殊的名片。波洛谢过了他,当他正要离开时,看到了地上打翻着的废纸篓和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很不高兴地将那些垃圾装进废纸篓,这期间,他不难听到波洛边沉思边随口讲出来的话:“那条项链的保险费很高……”“波洛,”我喊道,“我明白了——”“你什么也没明白,我的朋友,”他很快地说,“像往常一样,什么也没看到!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但事实正是如此。让我们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里去吧。” 我们沉默不语地走了回去,一到房间,波洛便出人意料地换了套衣服。 “今天晚上我要到伦敦去。”他解释道,“这件事刻不容缓。” “什么?” “绝对如此,真是胆大妄为。啊,这只小脑袋瓜可真够聪明的。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要去查找证据,证实我的想法,我会找到的!想要欺骗赫尔克里-波洛是不可能的。” “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自命不凡的庄稼汉的。”我对他的自负相当反感。 “别生气,我求求你,我亲爱的朋友。我指望你能出于我们的友谊而为我做件事。““当然可以。”我急切地说道,对刚才自己的坏脾气感到难为情,“什么事?” “你能帮我刷一刷我刚才脱下的那件衣服的袖子吗?你看,有些白粉末沾了上去,你肯定是看到我用手指在那个梳妆台的抽屉上画了一遍。” “不,我没有注意到。” “你应该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朋友。因此,我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儿粉末,出于一时的激动,我将粉末蹭到了衣袖上,对于我做事没有条理的习惯,我深感遗憾——这是和我一贯谨慎行事的原则是相违背的。” “可是那粉末是什么?”我对波洛所谓的一贯原则并不特别感兴趣。 “不是毒药,”波洛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出你的想象力又被调动起来了。我该告诉你它是滑石粉。” “滑石粉?” “是的,做家具的人用滑石粉来使抽屉变得光滑顺手。” 我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了呢。” “再见,我的朋友。我在保护我自己,我要走了!” 他带上门走了。我一半是出于嘲笑,一半是出于朋友情谊,捡起了波洛留下的那件衣服,伸手拿起了衣服刷子。 第二天早上,没有任何波洛的消息,我就自己出动散步了,遇到了几个老朋友,并在他们的住处一起用了午餐。下午,我们一起坐车兜风,由于车胎被划破,耽搁了一些时间。当我回到“大都市”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回到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波洛,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机敏但也更加矮校他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地坐在奥帕森夫妇中间吃三明治。 “我亲爱的朋友,黑斯廷斯!”他大声叫道,站起身来迎接我,“拥抱我吧,我的朋友,调查进行得如此精彩绝伦!” 幸运的是,所谓拥抱只是象征性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开口问道。 “精彩极了,我是这样认为的!”奥帕森夫人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我没对你说过吗,爱德?如果他不能帮我找回珍珠项链,那么谁也不会找到。” “你说过,我亲爱的,你是说过,而且现在证明你是对的。” 我茫然地看着波洛,他解释道: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像你们英国人常说的那样,‘对一切仍然一无所知’,请先坐下,我要给你讲一下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它如此美妙的结局。”“结局?” “啊,是的,他们被捕了。” “谁被捕了?” “那个酒店女服务员和男服务员。当然啦!你没怀疑到他们吗?难道看了我用滑石粉做的实验后你还没得到任何提示和启发吗?” “你说的是做家具的人用了滑石粉。” “他们当然用了——为了让顾客在买家具时抽屉滑动方便,开关起来容易一些。而现在有人想让抽屉打开关上时不带任何声音,谁能做到这点呢?很显然,只有那个酒店女服务员。这个计划如此地聪明绝顶,它不是一眼就能看得穿的——即使是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也没能一眼看穿它。” “听着,下面就是事情的经过。那个男服务员一直守在与这个门相隔的那个空房间里,他在等待。等到法国女仆离开了这个房间,那个女服务员闪电秀地迅速拉开抽屉,取出首饰盒,打开门锁,将首饰盒从门逢递过去,那个男服务员用一把复制的钥匙——这是他早已备好的——时间充裕地打开首饰盒,取出这条珍珠项链,然后等待时机。等到女仆又一次离开房间,唰!-像一道闪电一样,首饰盒又被重新递了回来,放回到抽屉里…… “等夫人来到的时候,发现项链失窃。那个女服务员就要求搜身,做出清白无辜、堂堂正正的样子,然后不受丝毫怀疑地被准许离开了房间。他们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这条仿制的项链,在早上就被那个女服务员藏到了法国女仆的床下——天衣无缝,精彩绝伦,哈!” “那你去伦敦干什么?” “你还记得那张名片吗?” “当然记得,它使我迷惑不解——现在仍然搞不清楚。我还认为——”我迟疑不决,看了奥帕森先生一眼。 波洛开心地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这都是为了调查那个男服务员。那张名处理精心设计的,它的表面经过特殊处理——为的是取指纹。我一直赶到伦敦警察厅,请我们的老朋友贾普警督帮忙。我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正像我怀疑的那样,结果这些指纹正是两个早已受到通缉的珠宝盗贼的指纹。贾普和我一起到这里,两个窃贼同时被捕了。那条项链在那个男服务员的衣服中找到了。很聪明的一对儿,但是他们因在具体实施的细节上疏忽而失败。我告诉过你没有,至少是在三十六个地方出了漏洞,不讲究细节操作——”“至少是三万六千个细节上出现了漏洞也行!”我打断他说,“可是他们在哪些细节上出了漏洞?” “我亲爱的朋友,作一个酒店女服务员或是男服务员都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但是不可以逃避自己的工作责任,他们留了一间空房没有打扫,因此,当那男服务员把首饰盒放在靠近那扇门的那张小桌子上的时候,首饰盒就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痕迹——”“我想起来了!”我叫道。 “在此之前,我还拿不准,然后——我恍然大悟了!” 接下来的是一段沉默。 “我找回了我的珍珠项链。”奥帕森夫人唱歌一样地说。 “好,”我说,“我最好去吃点晚饭。” 波洛陪着我。 “这对你来说应该得到荣誉和奖赏。”我说。 “一点也不,”波洛回答说,“贾普和那位警官分享了这项荣誉。不过——”他拍了拍他的口袋——“我从奥帕森先生那里得到了这张支票。你怎么说,我的朋友?这个周末我们没有好好度假,下个周末我们再来一次怎么样——下次由我来付账。” 亨特小屋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波洛喃喃低语道,“现在我可能还死不了” 作为一个刚刚从流感中康复过来的病人,我对这种乐观的说法表示欢迎。我自己是这种病的第一个受害者,波洛紧接着也倒了下去。现在,他从床上坐起来,背后撑垫着枕头,脑门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慢慢地小口呷着一种很苦的药,那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准备的。他的目光愉快地停在了壁炉架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排药瓶上。 “是的,是的,”我的矮个子朋友接着往下说,“我又要重新活过来了,了不起的赫尔克里-波洛,令为非作歹之徒胆战心惊的克星!你自己想想看吧,我亲爱的朋友,在《社会内幕》上,竟然也登了一小段我的文章。啊,是的!就在这里:‘出来吧——罪犯们——都出来吧!赫尔克里-波洛——请相信我,姑娘们,他是有点像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我们这位倍受欢迎的大侦探不能对你们有任何制约了。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自己也病倒了!,” 我大笑起来。 “这对你有好处呀,波洛。你正变成一个热门人物。幸运的是,在此期间,你并没有错过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真的。我不得不谢绝的几个案子并没有使我感到有任何遗憾” 这时,我们的房东太太将头探进门里。 “楼下有一位先生,他说他必须见您或者波洛先生,看上去他好像很着急;我带来了他的名片” 她把名片递给了我。“罗杰-哈弗林先生。”我读道。 波洛对着书架一抬下巴。我领会了,按照他的意思从书架上抽出《名人录》,波洛从我手中接过来飞快地翻动书页。 “第五代巴伦-温泽的第二个儿子。1913年与佐伊结婚,佐伊是威廉-克雷布的第四个女儿” “啊!”我说,“我还以为是那位女演员呢——只是她的名字叫佐伊-卡里斯布鲁克。我记得她在大战前嫁给了一个年轻人” “黑斯廷斯,你到楼下去听一听我们的客人遇到了什么特殊的麻烦吧,不知这是否会令你感兴趣?请向他表达我的歉意。” 罗杰-哈弗林是一位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有风度,仪表堂堂,只是他的脸显得愁容满面,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正焦急万分。 “您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您是波洛先生的合作人,我听说过。今天他跟我到德比郡去一趟,是绝对必要的” “我恐怕这不可能,”我答道,“波洛生病了,正卧床休息,他得的是流感。” 他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天啊,这对我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您想和他谈的问题非常紧急吗” “天啊,是的!我舅舅,我在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被人元耻地谋杀了。” “就在伦敦?” “不,在德比郡。今天早上,我在城里接到我妻子打来的电报,看了之后,我立刻决定到这里来,请求波洛先生来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如果您能原谅我一分钟的话,我要告退一会儿。”我说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跑步上楼,和波洛简单几句话交待了案情,他从我的嘴里把所有的情况都问清楚了。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要自己去,不是吗?好,为什么不能呢?你到目前为止应当了解我的破案方法了。我向你要求的是每天你要详细地向我汇报案情的进展,再准确无误地按照我打电报或打电话给你的指示去做。” 我乐于从命。 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坐到了哈弗林先生的对面,我们是坐在飞速驶离伦敦、正行驶在苏格兰中部的列车上的一等车厢里。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你必须明白,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亨特小屋,谋杀案正是在那里发生的;那只是一座处于德比郡荒原中部的狩猎小屋,我们真正的家靠近新市场。到了狩猎季节,我们通常是在镇上租一套房子,亨特小屋由一位看 门人负责照料,她相当能干,当我们偶尔到那里度周未的时候,由她供应我们所需的所有东西。当然,在狩猎季节,我们也从新市场带去一些我们自己的仆人。我的舅舅哈林顿-佩斯先生在最近三年,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也许听说过,我的母亲就是纽约的佩斯小姐——他和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兄长从来都处不好,我认为我有点像他的儿子,虽然有 时候挥霍,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我的感情。当然吵,我是一个穷人,而我的舅舅很富有——换句话说,由他来支付我们的 开支!不过,除了某些方面,他并不是一个非常难处的人,我 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得相当融洽。两天前,我的舅舅对我们 最近一段儿在城里的快活日子感到厌倦了,就建议我们到 德比郡去住上一两天。我的妻了就打电报给看门人米德尔 顿太太,我们在当日的下午到了那里。昨天晚上,我有事返 城,但是我的妻子和舅舅仍然逗留在那里。今天早上,我收 到了这封电报。”说完,他把电报递给了我。 立即回来,哈林顿舅舅昨晚遭到了谋杀,请你 尽可能带一名好侦探,但务必回来——佐伊。 “那么,其他细节你仍然一无所知吗?” “是的,我想会出现在晚报上,而且毫无疑问,警察正在进行调查。” 大约三点钟,我们到达了一个小站。从那个小车站驱车五英里,我们来到了荒原中部一座小小的石头建筑物前。 “真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呀。”我看了看周围,身上直发冷。 哈弗林点头称是。 “我要想办法卖掉它,我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了。” 我们推开门,沿着狭窄的小路向里面的那扇橡木门走去,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并向我们迎了过来。 “贾普!”我叫了一声。 那位伦敦警察厅的警督友好地对我咧嘴一笑,然后,才朝我的同伴打招呼。 “这位是哈弗林先生吧?我受命从伦敦赶来负责这起案子。如您允许的话,我想和您谈一谈,先生。” “我的妻子——” “我已经看到您的好夫人了,先生,还有那位看门人。我不会耽搁您太久的,不过,我现在急着要到村庄后面去看一看,这里应该查看的地方我已经都看过了” “可是我对所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确实如此,”贾普尽量使他平静下来说,“不过有一两个问题我还是想听一听您的意见。黑斯廷斯上尉在这里,他认识我,他会进屋把您到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的。顺便问一旬,黑斯廷斯,你的那位矮个子先生怎么样了?” “他得了流感,已卧床不起。” “他现在生病了吗?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你来到了这里而他却没有来,这正是有车没有马,对不对?” 听了他这个不合适宜的玩笑,我朝那所房子走去。我摁了门铃,因为贾普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丧服的中年女人给我开了门。 “哈弗林先生过一会儿就到,”我解释说,“他被警督叫去问话了,我和他一起从伦敦来调查这起案子,也许您可以简单地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进来吧,先生。”她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们站在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大厅里。她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饭之后,先生,有一个人到这儿来,他要见佩斯先生。听他说话的口音和佩斯先生相同,我就认为他可能是佩斯先生的一位美国朋友。我领他到枪支贮藏室,然后又去告诉佩斯先生。他并没有说他的名字,现在想起来是有点奇怪。当我告诉佩斯先生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困惑,但是他对女主人说:‘对不起,佐伊,我过去看看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他就到枪支贮藏室去了。我回到厨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外面有很大的声音,好像他们在争吵,我就来到了这个客厅,与此同时,女主人也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一声枪响,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静。我们两个都朝枪支贮藏室跑去,可是门被锁上了,我们只好绕到窗户那边。窗户是开着的,窗户里面躺着佩斯先生,身上中弹,血流不止。” “那个男子怎么样了?” “他肯定是在我们赶到之前跳窗户逃走了。” “后来呢?” “哈弗林夫人就让我去叫警察,这需要步行五英里的路。他们跟着我一起回来,警察在这儿待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从伦敦来的那位警察先生也到了” “那位来拜访佩斯先生的男子长得什么样?” 看门人想了想。 “他长着黑胡子,先生,大概是个中年人,穿着一件薄大衣,除了他说话像个美国人之外,我并没有注意他大多的情况。” “我明白了,现在,我是否可以见一见哈弗林夫人?” “她在楼上,先生,要我去告诉她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告诉她,哈弗林先生和贾普警督在外面谈话;哈弗林先生从伦敦带来的这位先生急于要见到她” “好的,先生。” 我急不可待地想要了解所有的事实。贾普先我两三个小时赶到,他急于要走开的情形也是我迫切地想紧随其后的原因。 哈弗林夫人并没有让我等大久,几分钟之后,我听到了轻轻地下楼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一位非常美貌的年轻女人向我走来。她穿一件火红色的元袖长裙,勾勒出她苗条的身姿,她的黑发上戴着一顶火红色的小皮帽,即使目前发生了惨案,也压抑不住她旺盛的生命力和鲜明俏个性。 我做了自我介绍,她很快点头表示理解。 “当然,我经常听到您和您的同伴波洛先生的故事。你们俩在一起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对不对?我丈夫很聪明,能这么快把您找来。现在,您就间我问题吧,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对不对?您可以了解您想知道的有关这件可怕的事件的所有的事实。” “谢谢,哈弗林夫人。现在,请告诉我那个男人什么时间来这儿的?” ,‘肯定是在九点钟之前,我们吃过了晚饭,正坐在一起喝咖啡,抽香烟。”。‘您的丈夫已经提前到伦敦去了吗?” “是的,他坐六点十五分的火车走的。” “他是乘车还是步行去车站的?” “我们自己的车没有开来,村里来的一辆车接他上了火车。” “佩斯先生当时表现是否和平常一样?” “毫无问题,一切都绝对正常。” “那么,您能给我描述一下这位来访者吗?” “恐怕我不能,我没有见到他。米德尔顿大太直接把他领到了枪支贮藏室,然后才来告诉我的舅舅。” “您舅舅当时说什么?”。‘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然后就立刻转身去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我听到他们的话音越来越大,我就跑出去到客厅里,差一点儿和米德尔顿太太撞到一起。然后,我们听到了枪声。枪支贮藏室的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我们只好绕到窗户那边去。当然,要费一些时间,那个凶手就可以借机逃走了。我可怜的舅舅,,——她呜咽起来——“被子弹打穿了头部。我当时就看出他已经死了,急忙叫米德尔顿太太去叫警察。我自己很小心,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碰,把现场保护得就像我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武器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好吧,我可以猜测一下,黑斯廷斯上尉。我丈夫的两支手枪原来都挂在墙上,现在其中一支不见了。我对警察讲了这点,他们把另外一支手枪取走了,当他们检查过子弹之后,我想他们会弄清楚的。” “我可以到枪支贮藏室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警察已经在那里调查过了。不过,尸体被移动了。” 她陪我来到犯罪现场,正在这时,哈弗林到了客厅,他妻子向我匆忙他说声抱歉,就向他跑去了。我被扔在那儿独自一人开始我的调查。 我一眼就看得出他们会相当失望的。在侦探小说中有可疑的线索,可在这个现场,我没有发现任何使我感到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只有地毯上还留有一大片血迹,我判断那是那位死去的老人被枪打倒的地方。我十分认真地检查了所有的东西,还用我带的小照像机在这个屋里拍了几张照片。我又检查了一下窗外的那块地方,但是,那儿看来被脚践踏得乱七八糟,我断定不值得为此再浪费任何时间了。是的,我已经检查完了亨特小屋能向我表现出来的任何迹象,我必须回到村里和贾普面谈,于是,我向哈弗林夫妇道别,又坐上从车站把我们送来的那辆车离开了。 我找到贾普,他立刻带我去看尸体。哈林顿-佩斯个子又矮又瘦,脸刮得很干净,从长相上看,是个典型的美国人,他是从头的后部被枪打中的,手枪开火时,枪口离他很近。 “他转身走开了一会儿,”贾普说,“另外一个家伙就抓起一支手枪,朝他开火。哈弗林夫人交给我们的这支手枪里装满了子弹。我想,另一支手枪里肯定也装满了子弹。很奇怪人们竟能做出这种愚蠢透顶的事情,竟然把两支装满子弹的手枪挂在自己的墙上。” “你怎么看这件案子?”当我们转身离开停尸间的时候,我问道。 “唉,一开始我把眼睛盯在了哈弗林身上,嗯,是的!”说到这儿,他注意到了我惊奇的表情,他又解释道,“哈弗林过去有过一两次劣迹,当他在牛津上学的时候,他父亲的支票上就曾发现他模仿的签名。当然,后来事情平息下来了。再者说,他现在负债累累,而且又是他不愿向他舅舅透露的那类债务,否则的话,他的那位舅舅一定愿意帮助他。是的,我把怀疑的目标放到了他的身上,这也正是之所以想要在他见他妻子之前跟他谈话的原因,不过,他们交待的事情完全吻合,我还去过车站,毫无疑问,他确实是乘坐六点一刻的火车离开的,那趟列车到达伦敦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十分。据他说,他下了车直接去了他的俱乐部,如果他的话属实的话——哎呀,他不可能在九点钟的时候带着一把黑胡子向他的舅舅开枪!” “啊,是的,我还想问问你对那胡子的看法。” 贾普眨眨眼。 “我认为那胡子长得非常快——在从村子到亨特小屋之间这五英里的路上长出来的;我遇到的美国男人绝大多数把脸刮得很干净。是的,我们必须在佩斯先生认识的所有的美国人中寻找那位凶手。我先问了看门人,然后问了她的女主人,他们讲的事情都完全相符。不过,很遗憾,哈弗林夫人一眼也没有看见那家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如果她看到的话,也许她会注意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情况。” 我坐下来写了一分钟,向波洛做了汇报,在我把这封信寄走之前,我还可以添加一些更新的消息。 从尸体上取下来的子弹证明是从一把左轮手枪里打出来的,这和警察从哈弗林夫人那儿拿到的那支枪所用的子弹完全相同。还有,哈弗林先生那天晚上的行踪已经被调查清楚而且得到了证实,结果表明,他确实是乘坐他所说的那趟火车到达的伦敦。第三点,案情有了一点令人鼓舞的进展,住在伊灵城的一位男子那天早上在赶赴城区火车站的时候,发现了一支塞在栏杆上的棕色纸袋,打开一看,他发现里面装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把那个纸袋交给了当地警察局,不到天黑,就核查清楚这正是那把我们正在寻找的左轮手枪,和哈弗林夫人提供给我们的那支枪一模一样,枪里少了一颗子弹。 我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加进了我的报告里。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波洛的电报来了。 当然,那位黑胡子的人不是哈弗林,只有你, 或者是贾普才会有这种想法。打电报告诉我看门 人的情况以及今天早上她穿什么衣服;另,把哈弗 林夫人的情况也同样向我描述一下。不要浪费时 间拍那些他们没有暴露出来的内部照片,那绝对 不会有丝毫的假象。 在我看来,波洛的写法和措词好像是不必要的、滑稽可笑的。我还可以想象出他忌妒我来到现场能够全权处理这个案子并观察到所有的现场情况,这一定使他不快。他要求我描述两个女人穿的衣服,在我看来简直是荒谬透顶。可是,我还是尽我所能照办了。 十一点的时候,波洛发来了回电。 请贾普逮捕看门人,以防为时太晚。 我被弄得不知所措,赶快把电报拿给贾普看,他从牙缝里轻轻骂了一旬。 “波浴先生有真本领,如果他这么说了,那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几乎没注意到那个女人,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就这样逮捕她,不过,我要派人把她监视起来。我们现在立刻行动,再去看一看她。” 但是已经为时太晚了,那位安静的中年妇女米德尔顿太太,一直显得那么正常和令人尊敬,却突然像是消失在了空气里。她的箱子还在,可是里面装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衣物,根本看不到有关她身份的任何线索,也不能由此得出她到哪里去的任何结论。 从哈弗林夫人那里,我们了解到了我们能够了解的所有事实: “大约三个星期以前,我雇了她。那时,我们以前的看门人埃默里大太辞职了。她是从蒙特大街塞尔伯恩太大经办处来找我的,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我所有的仆人都是从那儿雇的。他们给我选送了好几位妇女,只有这位米德尔顿太太似乎最合适。她的背景资料非常好,我当即就雇了她,而且通知了那家劳务经办处。我难以相信她会有什么问题,她是个非常安静的女人。” 整个案子当然还是一个疑团。很明显,这个女人她自己不可能开枪杀人,因为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哈弗林夫人和她同在客厅里。然而她肯定和凶手有联系,不然的话,为什么她突然会消失不见了呢?” 我将最新的情况给波洛打电报做了说明,并告知他我想立刻返回伦敦向塞尔伯恩劳务经办处做调查。 波洛的答复很迅速,他的电文如下: 到经办处调查毫无用处,他们可能从来就没 听说过她,请查明她第一次到达狩猎小屋时所乘 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虽然满怀疑虑,我还是照办了。附近村子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只有两部老掉牙的福特牌汽车,还有两辆出租的马车。在凶杀案发生的当天,这几辆车都没有用过。我们询问哈弗林夫人的时候,她解释说她给过这个女人足够的钱,让她到德比郡去,那些钱足够雇一辆汽车或者马车把她送到亨特小屋。通常,车站还有一辆福特车随时备用,但是车站上没有人注意到那天是否来过一个长着黑胡子或者是其他什么样子的陌生人。在案发的那个傍晚,所有的事实都似乎可以表明那个凶手是坐一辆汽车来到现场的,那车就等在附近,以协助他事后逃跑。而且,还是同一辆车将那个神秘的看门人带走了。我还必须提一下,在伦敦的劳务经办处的调查表明波洛的判断完全正确,在他们的登记本上根本就没有叫米德尔顿的这个女人。他们收到哈弗林夫人要求替她物色一个看门人的申请之后,给她选派过各种各样的候选人。当她给她们送来代理雇金时,她并没有提她选中的是哪一个女人。 我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伦敦,看见波洛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丝绸睡衣,正坐在壁炉旁的摇椅里。他很亲热地向我表示问候。 “我亲爱的朋友,黑斯廷斯!我见到你是多么高兴啊,我确实非常想念你!你这几天很开心吗,你是不是一直跟着贾普那家伙跑前跑后,你调查盘问得是否心满意足了呢?” “波洛,”我喊到,“整个案情疑点重重,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 “我们不能被它表面的迷雾蒙住我们的眼睛,这倒是真的。” “确实不能。不过,这是个很难撬开的硬果壳。,, “嗅,不管它多么难办,我尤其擅长对付棘手的难题!我是个名符其实的、专啃硬果壳的小松鼠!难办不难办都难不倒我,我知道得很清楚是谁杀了哈林顿”“你知道了?你怎么弄清楚的?”“你们对我的电报所作的富于启示性的答复为我提供了事实真象。听着,黑斯廷斯,让我们检查一遍事实,把它理出一个头绪来,哈林顿-佩斯先生是一位拥有一大笔财富的人,他的死无疑会将这些财产遗留给他的外甥,这是第一点。大家都知道他的外甥负债累累,难以度日,此其二。大家又都知道他是一个——我们该如何称呼一个对自己道德约束相当松懈的人呢?此其三。”“可是,已经证实罗杰-哈弗林当天晚上乘火车去了伦敦。”“千真万确——所以,因为哈弗林先生在六点一刻离开了村庄,还因为佩斯先生不可能在他离开之前遇害,不然的话,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大夫就会查明犯罪的时间。由此,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那就是哈弗林先生并没有开枪打死他的舅舅。但是,要记住,黑斯廷斯,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哈弗林夫人。”“这不可能!当枪声响的时候,看门人和她在一起。”“啊,是的,那个看门人。但是她失踪了。”“她会被找到的。”“我不这样认为。关于那个看门人,有些地方非常让人费解,你认为不是这样吗,黑斯廷斯?当时,我立刻就有这种印象。” “我想,她扮演了看门人的角色。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跑出来了。” “她的角色是什么?” “噢,假如说吧,由她供认出她的同谋,那位黑胡子的男人。” “嗅,不,那不是她的角色!她的角色正是刚才你所提到的,她只提供哈弗林夫人在开枪的一瞬间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而且没有人再能够找到她,我亲爱的朋友,因为她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正如贵国那位伟大的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的那样” “那是狄更斯说的话。”我替他做了纠正,难以抑制地觉得好笑,“可是,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波洛?” “我的意思是说佐伊-哈弗林在结婚前是一位女演员,你和贾普只在昏暗的客厅里看到过那位看门人,她身影模糊,中等年纪,穿着黑衣服,说话声音很轻,听上去模糊不清。结果的事实是,你,还有贾普,还有看门人叫来的那些当地警察,谁也没有见过米德尔顿和她的女主人同时同地出现在同一场合过。对那个聪明透顶,胆大妄为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是易如反掌的游戏。在去叫她女主人的过程中,她跑上楼去,套上一件鲜艳的长裙,拉掉灰白的假发,散开黑色卷发再戴上一顶帽子,然后,再涂上一点儿口红,那位聪明活泼,发出银铃般声音的佐伊-哈弗林就走下楼来了。没有人会特别注意那个看门人。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看门人与这桩案子毫无关系,而哈弗林夫人呢,却因此有了自己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可是,在伊灵城发现的那支左轮手枪怎么解释,哈弗林夫人总不可能把它放在那里吧?” “当然不是她干的,那是罗杰-哈弗林干的——但是,在他们的角色分配上却有一个失误,这使我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用在犯罪现场找到的手枪制造谋杀的人,应该立刻把它扔掉,他是不会带着它到伦敦去的,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动机很明显,罪犯希望把警察的注意力从德比郡转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急于把警察尽快从亨特小屋周围一带引开。当然了,经过鉴定,已经发现的那支左轮手枪不是佩斯先生遇害的凶器。罗杰-哈弗林去掉了其中的一颗子弹,把它带到了伦敦,直接去了他的俱乐部,以此表明他不在犯罪现场。然后,他急忙赶到伊灵,把装着手枪的那个纸袋放在后来发现它的那个地方,然后返身进城,整个过程只需要二十分钟,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即他的妻子,在晚饭后,一声不响地向佩斯先生开了枪——你还记得吧,他是从背后被击中的。这是又一点干得很漂亮的地方!然后,她又重新给那支左轮手枪上了子弹,将它放回原处。后来就开始了她精心编导的小把戏” “真的令人难以置信。”我被波洛的叙述深深地吸引住了,“不过——” “不过,这就是事实。我的朋友,事实的确如此。不过,要使这一对宝贝受到正义的审判,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贾普必须竭尽他的职责——我已经写信向他说明了所有的情况,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呀,黑斯廷斯,我们也许不得不随他们去听从命运的安排。啊,所有仁慈的众神哪!” “邪恶之树总是枝繁叶茂。”我提醒他。 “不过,那要付出很高的代价,黑斯廷斯,那总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的,我坚信不疑!” 波洛的预言得到了证实,贾普虽然被他推理的事实说服了,可是却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对他们提出指控。佩斯先生的巨额遗产被转交到了谋害他的两个人手里。然而,复仇女神并没有永远垂青他们。后来,当我在报纸上读到罗杰-哈弗林夫妇在飞往巴黎的途中,因飞机失事而遇难身亡的消息时,我知道正义终归会得到伸张。 首相绑架案 既然战争和战事都已成为过去的事情,我认为我现在可以无须担心,向世人透露一下我的朋友波洛在民族危机时刻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这件事一直作为机密,没有只言片语向新闻界透露过。但是,既然需要保密的时代已经过去,我觉得它应该被公之于世,让全英国的人都知道我的这位风趣、古怪的矮个子朋友对英国做出的重要贡献。他的过人才智使英国避免了一场重大的灾难。 有天晚饭过后——我将不指明具体的日期,只说那时正处于英国的敌人正在鹦鹉学舌般地喊叫缔结和约的时期就足以使大家明白了——我和我朋友正在他的房间里坐着聊天。从军队退职之后,我被安排从事一项新工作。每天晚饭之后,我到波洛这里来,和他谈谈他手头遇到的任何令人感兴趣的案子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当时,我正和他讨论人们都在议论的那个敏感的话题——一次对英国首相戴维-麦克亚当先生的未遂的暗杀行动。报纸上披露出来的那条消息很显然是经过了国家有关部门的严格审查,没有报道任何细节,只是首相幸运地脱险,子弹只轻轻擦过了他的面颊。 我认为我们的警察应该感到耻辱,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几乎使这样的一件阴谋在我们国家得逞。我也很能理解暗藏在英国的德国间谍会不惜高昂代价来冒险采取这样一次行动:正像首相的同事们给首相起的绰号那样,“斗士麦克”向当时盲目地、普遍地接受的所谓和平妥协的势力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坚决斗争。 他不仅仅是英国的首相——他本人简直就代表着英国的形象;如果没有他的力量和领导,就会使英国陷入瘫痪状态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波洛正忙于用一块海绵擦试一件灰色套装;从来也没见过像赫尔克里-波洛这样衣着讲究的人,整洁和秩序是他的特殊嗜好。现在,屋里到处充斥着苯的气味,他很难和我全神贯注的谈话。 “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和你好好聊一聊了,我的朋友,我马上就要干完了。这一小块没污——它太让人讨厌了——我要除掉它——好了!”他挥了挥手上的海绵。 我又点上了一支烟,笑了。 “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过了一两分钟,我问他。 “我帮了一位——该怎样称呼这种人呢?——‘清洁女工’找到了她的丈夫。这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很需要动些脑筋,因为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当他被找到的时候他会不高兴。你会怎样想?就我来说,我很同情他;他是一个有辨别能力的人,他不愿失去他的独立。” 我笑了起来。 “好了!这块油污终于去掉了!现在,我听候你的差遣。” “我刚才问你,你对企图谋杀麦克亚当有什么看法?” “简直是小孩的把戏!”波洛迅速地说道,“我根本没有把它当成一件严肃的问题来想。用来福枪来搞暗杀——从来也不会成功。那是一种陈旧过时的武器。” “这次几乎就要成功了。”我提醒他。 波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正准备申辩的时候,房东太太探头进来,通知他楼下有两位先生急于要见他。 “他们不肯说他们的名字,先生,但他们说事情非常重要。” “让他们上来吧。”波洛说着,仔细地将他的灰裤子叠了起来。 几分钟后,两位来访者被领进了房间。一见他们,我的心就猛跳起来。来的原来是两位国家要人,一位是埃斯泰尔勋爵,众议院领袖;他的同伴伯纳德-道奇先生是陆军部的要员,据我所知,他是首相的一位密友。 “你是波洛先生吗?”埃斯泰尔勋爵有些怀疑地问。我的朋友略一躬身。这位大人物看了看我,有点犹豫地说:“我的事情很机密。” “当着黑斯廷斯上尉的面,您可以无拘无束。”我的朋友说着,向我点头示意让我留下来,“他不够绝顶聪明,是的!但是,对于他的谨慎和守口如瓶,我可以保证。” 埃斯泰尔勋爵还在犹豫,但是道奇先生却突如其来地插话道:“噢,那就快说吧——别绕弯子了!目前,在我看来,整个英国都会知道我们很快就会陷入困境难以自拔;时间就是一切。” “请先坐下,先生,”波洛彬彬有礼地说,“您来坐这把大椅子好吗,勋爵大人?” 埃斯泰尔勋爵有些吃惊地问:“您认识我?” 波洛微笑着说:“当然认识。我每天读带照片的报纸,又怎么会不认识您呢?““波洛先生,我是因为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来这里请您帮忙的,我必须要求你们绝对保守秘密。” “您已经听赫尔克里-波洛说过了——我无须重复!”我的朋友趾高气扬地答道。 “这件事与首相有关。我们正处于极度的困境之中。” “我们几乎无路可走了!”道奇先生插话道。 “那么说他的伤势很重了?”我问。 “什么伤势?” “枪伤呀。” “噢,那事。”道奇先生用不值一提的口吻说,“那都过去了。” “正如我的同事所言,”埃斯泰尔勋爵接着道,“那已经过去了,幸运的是子弹打偏了。我希望对于第二次尝试,也能够说是我们的幸运。” “那么说又有了一次?” “是的。虽然不是同样的性质,波洛先生,这次的情况是首相失踪了。” “什么?” “他被绑架了!” “这不可能!”我呆头呆脑地喊起来。 波洛向我投来目光,要我注意,我明白现在我最好闭口不言。 “不幸的是,表面上看来似乎不可能的事情,却恰恰成了事实。”勋爵说。 波洛又看了看道奇先生:“刚才您说过,先生,时间就是一切,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埃斯泰尔先生说:“波洛先生,您肯定已经听说了,盟军会议即将举行。”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会议的时间地点没有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但是,尽管事情对报界保密,可在外交圈内已是人人皆知的了:会议将在明天,也就是星期四晚上在凡尔赛举行。现在你可以明白我们所面临的严峻局势了,我也不向您隐瞒首相与会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在我们中间,德国间谍鼓吹和煽动起来的所谓和平不抵抗的思想已经十分活跃。大家一致认为,首相旗帜鲜明的立场和坚定的个性将会给会议带来转机,他的缺席可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很可能是不合时机的和灾难性的所谓暂时和平。我们目前找不到一个可以代替他的人,只有他才能够代表英国。” 波洛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起来: “那么说,您认为绑架首相的直接意图是想阻止他出席会议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他那时正在前往法国的途中。” “会议肯定要召开吗?” “会议的召开时间就是明天晚上九点整。” 波洛从口袋里掏出人那只大怀表。 “现在是差一刻九点。” “还有二十四小时。”道奇先生想了想说。 “二十四小时零一刻,”波洛纠正道,“不要忘了那一刻钟,先生——它可能会很有用处。现在,请讲述一下绑架事件的详细情况。它是发生在英国,还是发生在法国?” “在法国。麦克亚当先生今天早上到了法国,今天晚上他应该作为总司令的客人留在那里,准备明天再动身去巴黎。他是乘坐驱逐舰被护送过英吉利海峡的。防空军总司令部的一辆车在布伦迎接了他。他们离开布伦,可是根本没有到达他们应该到的地方。” “什么?” “波洛先生,那是一辆冒名顶替的车,真正的车在一条小路上被发现了,司机和防空军司令部的那位军官被堵着嘴绑在了座位上。” “那冒名顶替的车呢?” “现在仍然逍遥法外。” 波洛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令人难以置信!它肯定不会长时间地逃匿在外。” “我们也这样认为,这看起来需要进行彻底的搜索。法国方面已经处于军事戒备状态了。我们有理由想念那辆车不会被藏匿很久,法国警方和我们伦敦警察厅的人,还有部队,都在严密搜索。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时有人敲门,一名年轻军官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密封得很严实的信走了进来,他将那封信交给了埃斯泰尔勋爵。 “刚刚从法国寄来的,按照您的吩咐,我给您送来了。“大臣迫不急待地将信撕开,对那军官低声说了几句,军官便离开了房间。 “这是最新消息!这份电报刚被译出来,他们找到了第二辆车,还有那位秘书丹尼尔,他被施麻醉剂,堵着嘴巴,捆着手脚扔在一个被遗弃了的农场上。他什么也记不清,只记得他嘴和鼻子被人从背后捂上了,他曾挣扎着想解脱出来,但未成功。警察相信了他所讲述的经过。” “他们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吗?” “没有。” “也没有发现首相的尸体吗?那么,还有希望,但这事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要在早上企图枪杀他之后,又费这么大的周折要让他活下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道奇摇了摇头:“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们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他出席会议。”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首相就会按时出席。但愿上帝保佑,不要为时太晚。现在,先生们,请给我从头至尾仔细地讲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我还必须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这起枪击事件的情况。” “昨天晚上,首相在他的一位秘书——丹尼尔上尉的陪同下——”“丹尼尔上尉就是陪他去法国的那个秘书吗?” “是的,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乘车到温莎。在那里,首相有一次安排好的会见。今天上午早些时候,他返回城里,在从温莎返回城里的路上,发生了那起未遂的枪杀事件。” “请您稍等一下,这位丹尼尔上尉的情况您了解?您有他的资料吗?” 埃斯泰尔勋爵笑了笑:“我想您会问到这个问题的。我们对他了解不多,他的家庭背景并无特殊之处,他在英国军队供职,是个特别能干的秘书。在语言方面,尤其富于天赋,我相信他能讲七种语言,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首相才选中他,由他陪同,一起去法国。” “他在英国有什么亲戚吗?” “有两个姑姑。一位是埃弗拉德夫人,她住在汉普斯特德;一位是丹尼尔小姐,她住在阿斯科特附近。” “阿斯科特?是不是靠近温莎?” “是的。我们并没有忽略对那里的搜查,但什么也没发现。” “那么您认为丹尼尔上尉最有嫌疑了?” 埃斯泰尔勋爵的声音里有一种难言的悲苦,他回答道:“波洛先生,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我说排除任何嫌疑的话,我都会犹豫的。” 好了。现在我明白了,大人。按照惯例,首相一定会处于警察的严密保护之中,这应该使他能够避免任何不测,对吗?“埃斯泰尔勋爵点了点头:“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首相的车在前面行驶,一辆满载便衣警察的车就会紧随其后进行保护。麦克亚当先生对此并无察觉。由于他的性格,他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如果他知道有警察跟着他,他会毫不客气地请他们离开。但是,警察自然会按照他们自己的安排行事。事实上,首相的司机欧莫菲就是刑事调查部的成员。” “欧莫菲?这是个爱尔兰人的名字,对吗?” “是的,他是个爱尔兰人。” “他出生在爱尔兰的什么地方?” “克莱尔郡,我想是那里。” “噢,请继续讲下去,大人。” “首相的车向伦敦方向行驶,车是封闭的,他丹尼尔上尉坐在里面;第二辆车像往常那样紧跟在后面。但不幸的是,首相的车在路上无缘无故地偏离了公路。” “是在一个公路转弯处吗?”波洛插话说。 “是的,可是您怎么知道是这样?” “噢,很显然该是这样的。请继续讲下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首相的车离开了公路,”埃斯泰尔勋爵接着说,“警察的车不知道前面转弯了,继续沿着公路向前开。首相的车沿着小路没走多远,突然被一伙蒙面人围住了。那位司机——”“就是那个勇敢的欧莫菲!”波洛沉思着说。 “那位司机,急忙踩了刹车。首相将头伸出窗处,立刻有颗子弹射了过去,然后又射来一颗。第一颗子弹擦伤了他的面颊,第二颗打偏了。司机此时已意识到所处的危险处境,便紧踩油门往前冲去产,将那伙人冲散。” “虎口余生啊!”我在一旁紧张地说了一句。 “麦克亚当先生对自己所受的轻伤拒绝张扬,他坚持说那只是被划破了点皮,他们将车停到了当地的一家小医院,在那里进行包扎——他当然没有暴露他的身份。然后,又按照日程的安排,驱车直奔卡莱-科洛斯。在那里,有专列在等着他,以便驶往丹佛。由丹尼尔上尉向焦急的警察叙述了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按既定的安排他们乘专列前往丹佛。在丹佛,他们登上了等候在那里的驱逐舰。在布伦,就像你知道的那样,那辆冒名顶替的汽车上面插着英国国旗正等着他,所有一切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这就是您能告诉我的所有情况吗?” “是的。” “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处吗,大人?” “噢,有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是吗?” “首相的车,在卡莱-科洛斯将首相送走之后,并没有返回伦敦,警察急着要找到欧莫菲,于是立即进行了搜索。最后,车被发现停在索霍区的一家声名狼藉的小餐馆外面,那个小餐馆是众所周知的德国间谍的秘密聚会场所。” “那个司机呢?” “哪里也找不到他。他也失踪了。” “这么说,”波洛沉吟着说道,“总共有两起失踪案,首相在法国被人绑架,欧莫菲在伦敦失踪。”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埃斯泰尔勋爵那表情十分无奈的脸。 “我只能告诉您,波洛先生,如果昨天有人对我说欧莫菲是个叛徒,那会笑掉牙的,可是今天我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件事。” 波洛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他的大怀表。 “我的理解是我对此事可以全权处理,对吗?先生们,我必须有完全的自由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调查。” “完全正确,一个小时之后,有辆开往丹佛的专列,还有伦敦警察厅的人、一位司令部的军官和一位刑事调查部的成员将陪您同往。他们会完全按您的吩咐行事,您对此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在你们离开之前,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先生们,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在偌大一个伦敦,我默默无闻,鲜为人知。” “我们来找您,是因为贵国一个相当伟大的人物的特别推荐。” “您是说我的老朋友皮裴特——?” 埃斯泰尔勋爵摇了摇头。 “比您那位上司老朋友皮裴特的地位要高得多。他的话从前是比利时的法律——将来还会是的!英国发誓会帮助他的!” 波洛的手飞快地举起来,夸张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但愿如此!我的主人并没有忘记……先生们,我,赫尔克里-波洛,将全心全意地为你们效力。愿上帝保佑,一切还能来得及。不过,这里有疑点,我还搞不清楚。” “好了,波洛,”当两位大臣走出去,我关上门后,便不耐烦地对波洛叫道,“你对此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的朋友正忙着收拾旅行包,他动作迅速而敏捷。他沉思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我的大脑现在不灵了。” “为什么还要绑架他呢?你不是说只要在他头上来一枪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我急切地问。 “请原谅,我的朋友,我可不是那意思。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绑架他。” “可为什么呢?” “因为不确定的消息会制造混乱,这是一个原因。如果首相死了,那将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可是,人们还是会正视这种灾难的。但现在,一切都陷入了瘫痪状态,人们对前途感到难以捉摸。首相会重新出现呢,还是从此消失了?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且,正像我告诉你的那样,不确定的消息使人产生恐惧,那才是他们想制造出来的效果。然后,如果绑架者把他秘密地关押起来,他们就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能和两个方面都谈条件。德国政府不会那么轻易付钱的。但是,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绑架者会使他们开出支票的。最后一个原因是,他们这么做所冒的风险也不会使他们被处死。啊,他们所犯的只是绑架罪。” “那么,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先前试图开枪打死他呢?” 波洛露出了生气的神情:“啊,这正是我难以理解的地方!这很令人费解——简直是愚蠢透顶!他们为绑架做好了一切安排——安排得天衣无缝——然而他们制造的戏剧性的枪击事件,却败坏了整个计划。这简直就像一部人为编造的电影,毫无真实感。一伙蒙面人在离伦敦不到二十英里的地方就开枪袭击首相,真像天方夜谭一般!” “也许他们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团伙,彼此各干各的事?”我这么说。 “噢,不,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谁是这案件中的叛徒呢?首先,无论如何其中一定是有叛徒的,但会是谁呢?是丹尼尔,还是欧莫菲呢?肯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否则的话,首相的车是不会突然偏离公路的!我们不可能设想首相本人要对自己的谋杀负责,是欧莫菲自己转动的方向盘,还是丹尼尔强迫他做的呢?” “这肯定是欧莫菲自己干的。” “是的。因为,如果是丹尼尔命令欧莫菲做的话,首相肯定会听到。他会问丹尼尔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这件案子中,综合所有的情况,有太多的‘为什么’,它们相互矛盾。如果欧莫菲是个诚实可靠的人,他为什么将车开离公路?但如果他不可靠的话,他为什么又重新发动了汽车,而当时的情况是已经射出了两发子弹——他这么做,事实上等于救了首相的性命。另外,如果他可靠的话,为什么在离开卡莱-科洛斯后,立刻将车开到了众所周知的德国间谍聚会场所呢?” “这确实是一团糟。”我说。 “让我们给事情理出个头绪来。我们对这两个人的信任和怀疑的地方都在哪里。首先判断一下欧莫菲:他值得怀疑的地方是他开车离开了公路,他出生于克莱尔郡,是个爱尔兰人,他失踪的方式很令人怀疑;他值得信赖的地方是他迅速地再次发动了汽车,挽救了首相的生命,他是位伦敦警察厅的特工。而且,很显然他是肩负上司的特殊使命被安排作首相的司机的,他是一个很受信任的特工。然后,我们再来看看丹尼尔的情况:他令人怀疑的地方并不多,只有两个事实。一个是对他的家族历史和家庭背景,我们一无所知,对他们以前的历史一无所知,再者是他作为一个不错的英国人,他会讲的语言太多了!请原谅我,我的朋友,就语言来说,你的知识远远不够!现在,让我们看一下对他有利的事实。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当他们找到他时,他被施了麻醉剂,堵上了嘴巴,捆住了手脚——这样看来,他似乎很难和此事有什么瓜葛。” “也许是他自己将自己的嘴巴堵上,然后又将自己捆了起来,以逃避嫌疑。” 波洛摇了摇头:“法国警察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出问题的。另外,他一旦实现了他的目的,首相被安全地绑架了之后,他再留在那里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当然,他的同伙有可能会给他施麻醉剂并堵上他的嘴,但我看不出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首相被绑架之后,他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他在有关首相失踪的案件被调查清楚之前,他肯定会被严密地监视起来。” “也许他是希望给警察制造一个假现常”“那他为什么不早些这样做呢?他只是说有东西压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然后,便失去了知觉。他没有制造什么假象,这听起来很符合事实。” “啊,”我看了一眼时钟说,“我想我们最好马上动身去车站。在法国,你可能会找到更多的线索。” “可能吧,我亲爱的朋友,但我有些怀疑,对我来说,在那个可疑地区的范围内,至今没有发现首相是很难使人相信的,要把他藏匿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如果两个国家的军队和警察都找不到他,我又怎么能找到他呢?” 到了卡莱-科洛斯,我们又见到了道奇先生。 “这位是巴恩斯侦探,伦敦警察厅的;这位是罗曼少校,他们俩完全由您来指挥。祝您好远。这件事很糟糕,但我还没有放弃希望。现在必须出发了。”说完,那位大臣疾步走开了。 我们和罗曼少校随便塞暄了几句。在站台上的一小圈人的中间,我认出了一个矮个子正和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谈话,那人就是波洛的老朋友——贾普警察,他被公认是伦敦警察厅里最聪明、最优秀的警官之一。他走过来,热情地问侯我的朋友。 “我听说你也参与了这项非常棘手的工作。到目前为止,他们还能很严实地掩盖着这一切,但我不会相信他们能将首相藏得太久。我们的人正准备在法国境内实施一次严密的搜索行动,法国警方也在这么做。现在,我认为找到首相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应该如此,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位高个子侦探巴恩斯阴沉着脸说。 贾普的脸也沉了下来:“是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儿,我总觉得首相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 波洛点点头:“是的,是的,他还活着。但怎样才能及时地找到他呢?我,和你一样,也不相信他能被藏很久。” 哨声响了,我们排队上了火车。然后,拖着一阵慢慢的、不情愿的汽笛,火车开动了。那是一次奇特的旅行。伦敦警察厅的人围在一起,将法国北部的各种地图放在面前,手指急切地对着上面星罗棋布的村庄和密密麻麻的公路指指点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看法。波洛这次一点也不像以往那样能言善辩,他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双眼凝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我和罗曼谈了一会儿,发现他很令人愉快。到达丹佛时,波洛的行为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当这个矮个子登上船的甲板时,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我的肩膀。海风吹得正急。 “天啊,”波洛喃喃低语道,“这真是可怕。” “振作起来,波洛,”我叫道,“你会成功的,你会找到他,对此我深信不疑。” “啊,我亲爱的朋友,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是这可恶的海!晕船蔼-这是多么可怕的痛苦。” “噢!”我很窘迫。 听到了发动机的第一声震动声,波洛呻吟着,紧紧闭上了他的眼睛。 “如果你要看的话,罗曼上校那儿有张法国北部的地图。” 波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不,不!让我安静一下,我的朋友。看看你,再想想我,你的胃和大脑和肯定非常协调一致。雷沃格有一套对付晕船的很有效的办法,就像这样慢慢地,深深地吸气——呼气,慢慢地这样——将头从左边转到右过,在两次呼吸之间数六下。” 我离开他上了甲板,他独自做晕船操。 当船慢慢驶入布伦港的时候,波洛又出现了,衣着整洁,面带微笑,向我低声宣布雷沃格的那套晕船效果惊人,非常成功。 贾普的食指还在地图上搜索着那些路线。“真荒唐!首相的汽车从布伦驶出,在这里,他们分开了。现在,依我看来,他们把首相装入了另外一辆车,明白了吗?” “噢,”那位高个子警官答道,“我坚持继续严密监视各个口岸,十有八九是他们将他绑架到了一艘船上。” 贾普摇了摇头,说,“这样做太显眼了,何况当时已有立即封锁口岸的命令。” 当我们上岸时,天刚破晓。罗曼少校扶住波洛的胳膊:“这儿有一辆军车正等候您的吩咐,先生。” “谢谢您,先生,不过,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布伦。” “什么?” “是的,我们要住到这家靠近码头的旅馆里。” 他真的说做就做,到那家旅馆里定了一个单间。我们三个人跟在他后面,对他此举迷惑不解。 他飞快地看了我们一眼:“这样不符合一个好侦探的做法,对吗?我知道你们是这样想的。一个好侦探应该充满活力,他应该跑前跑后;应该在弥漫着尘土的公路上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用一个放大镜搜索每一点可疑的痕迹,追踪汽车轮胎的印痕;他应该搜集被子扔掉的烟头和用过的火柴……对吗?这就是你们的想法,是不是?” 他挑衅地看着我们说:“但是我赫尔克里-波洛就要告诉你们,一个好侦探是不这么做的!真正的线索应该在里面——这儿!”他拍拍他的前额,“明白吗?我根本就不必离开伦敦,对我来说,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房间里就足够了,所有的问题都在这里面的这个小小的大脑里,它们悄悄地、神秘地行使着自己的职责,直到突然叫人拿来一张地图,我用我的手指定一个地点——这样——我说:‘首相就在那里!就是这样!通过演绎、推理和逻辑分析,一个人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这次紧张忙乱地一头扎到法国来是个错误——就像是小孩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但是现在,虽然可能为时过晚,我还是要立刻着手按照正确的途径开始工作。从大脑里面做起。安静下来,我的朋友们,求求你们…… 整整长达五个小时的时间内,这个小个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瞪着的眼睛像猫眼一样不停地眨着,他的绿眼睛变得越来越绿。伦敦警察厅的警官显然对此嗤之以鼻,罗曼少校也觉得乏味而显得不耐烦,我也发现时间慢得令人厌倦。 最后,我站起身,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踱步来到窗前。事情正在变成一场闹剧,我暗暗替我的朋友担心,如果他失败了,我倒希望他失败得不是这样令人可笑。透过窗户,我看到外面每天都要离岸的船只向外喷吐着浓浓的烟雾,慢慢地驶离港口。 突然,我被波洛的声音打断了。 “朋友们,我们出发了!” 我转过身来,发现我的朋友容光焕发,他的眼睛激动地闪着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我一直都像是个盲者,我的朋友们,不过现在,我终于看到了光明。” 罗曼少校急忙向门口走去:“我来叫车。” “不需要,我用不着它了。感谢上帝,风总算是停了。” “你是说您要步行吗,先生?” “不,年轻的朋友,我可不是圣-彼得。我更喜欢坐船渡海。” “要渡过海去?” “是的,要分清条理,就必须从头开始。这件事情的开头是发生在英国,所以,我们要返回英国。” 三点钟的时候,我们重新回到了卡莱-科洛斯的码头。不顾我们所有人的劝告,波洛一再反复重申从头开始不是浪费时间,而是唯一正确的途径。在路上,他就和罗曼一直在低声交换意见,罗曼迅速处理了许多从丹佛发来的电报。由于罗曼为我们办理的特许通行证,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经过了许多地方。在伦敦,一辆警车正等着我们,里面坐着便衣警察,其中一个将一份打印好的名单递给了我的朋友。看到我询问的目光,他解释道:“这是伦敦西部一定范围内的所有地方医院的名单,我是从丹佛发电报来让他们为我准备的。” 我们急速地穿过伦敦的大街小巷,来到了巴斯公路上。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很多小的市镇,我渐渐地意识到了我们的目的。我们穿过温莎一直向前走,最后走到了阿斯科特。我的心猛地一跳,阿斯科特就是丹尼尔的姑姑住的地方。我们现在追踪的是丹尼尔,而不是欧莫菲。 我们的车在一幢整齐的小别墅前停住了。波洛跳下了车,摁响了门铃,我看到他为难地皱着眉头,脸上也显得愁容满面,很明显,他自己也不满意。有人出来开门,他被领了进去。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迅速钻进车里,用力地摇着头。我的希望开始退去现在已经过了四点钟,即使是他发现了确凿的证据,对丹尼尔提出指控,那又有什么用呢?除非他能让什么人说出他们在法国扣押首相的确切地点。 我们返回伦敦的路上不断地停车,我们不止一次地从大路上转弯,时时在一些小的建筑物前停下。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认出我们所停下的地方都是些地方医院,波洛在每个医院里只花几分钟时间,但是每停一次,他的亢奋情绪就增加一分。 他对罗曼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罗曼回答道:“是的,如果我们向左调转车头,你就会发现他们正在桥边等候。” 我们上了左边的一条小路,通过车灯,我辨认出有一辆车正等候在路的一旁,上面有两个穿便服的人。波洛走下车,和他们说了几句,然后我们又调转车头向北行驶,那辆车紧紧跟在我们车后面。 我们行驶了一段时间,目标也越来越明确,就是伦敦北部郊区的什么地方。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幢很高的房子面前,那座高大的建筑位于距公路不远的地方。 我和罗曼留在车里,波洛和另外一名警官下了车,来到门前摁响了门铃。一个衣着整洁的女仆开了门。那位警官说话了:“我们是警察,我们奉命搜查这幢房子。” 那个女孩尖叫了一声,一个个子高高的漂亮的中年妇女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关上门,埃蒂丝,我看他们像是要入户抢劫的歹徒。” 但是波洛迅速地将他的脚踏进门里,与此同时吹了声口哨,其他的警察立刻蜂拥进那所宅院,并将门紧紧地封锁祝我和罗曼大约等了有五分钟,正诅咒他们不让我俩参加行动,这时,门重新被打开了,进去的人都出来了,还押着三个俘虏——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那个女人和其中一个男人被带到了后面的车上;另一人被波洛亲自押着上了我们的车。 “我们必须和其他人一起走,我的朋友。不过,一定要特别照顾这位先生。你不认识他,对吗?好了,让我来给你做一下介绍,这位是欧莫菲先生!” 欧莫菲!我们的车重新启动的时候,我惊奇地张大嘴巴,瞪着他看,他并没有戴手铐,但是我想象得出他是不会试图逃跑的,他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前方,好像是茫然不知所措。不管怎样,我和罗曼对付他还是绰绰有怎么着。 使我奇怪的是我们还是一直保持向北的方向行驶,这么说,我们不是要返回伦敦了!我更加迷惑不解。突然,车放慢了速度,我认出来了,我们已经接近了汉顿-哈雷杜姆。我立刻猜到了波洛的想法,他想乘飞机去法国。 这倒不失为一个高妙的主意。只是从事实上看,这并不实用,发封电报会比我们亲自去快得多,时间就是一切。他应该把营救首相的光荣留一点儿给别人分享。 当车停下来时,罗曼少校跳下车,一个便衣警察坐到了他的位子上,和波洛交谈了几分钟,然后立即离开了。 我也下了车,抓住了波洛的胳膊。 “我祝贺你,老朋友!他们给你讲了首相的藏身这处了吧?但是,你看,你应该立刻向法国方面发电。如果你亲自去的话,那就为时过晚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两分钟。 “不幸的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发电报来做的。”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罗曼少校回来了,他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空军制服的军官。 “这是雷尔上尉,他将护送您飞往法国,你们立刻起飞。” “请您穿暖和点儿,先生,”那位年轻的飞行员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借给您一件大衣。” 波洛看了看他那只大怀表,喃喃自语地说:“是的,还有时间——时间刚刚来得及。”然后,他抬头对那位年轻的军官礼貌地略一躬身,“我谢谢您,先生。不过,坐您飞机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位先生。” 他说话的时候,朝旁边挪了一步,一个黑影从黑暗中走过来。来人原是被带到另一辆车上的那个男俘虏。当灯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我不禁大吃一惊。 他原来就是首相!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吧。”当然,波洛和罗曼驱车返回伦敦时,我终于耐不住,请求波洛道,“你究竟是怎样将他偷偷带回英国的?” “没有必要偷偷带他回来,”波洛毫无表情地回答,“首相从未真正离开英国。他是在从温莎到伦敦去路上被人绑架的。” “什么?” “我会给你讲清楚这一切的。首相坐在他的车里,他的秘书坐在他身旁,突然,一块浸了麻醉药的布捂到了他的脸上——”“可是,这是谁干的呢?” “是那位聪明的语言专家丹尼尔上尉。首相一失去知觉,丹尼尔立刻抓起话筒,命令欧莫菲调转车头,向右开去。司机丝毫没有觉察到也没有怀疑所发生的事情,就照着办了。沿着那条车辆稀少的路走了几十码远,就有一辆大轿车停在前面。很显然,那车是抛锚了。大车的司机挥手示意欧莫菲停车,欧莫菲便减速慢车速。那个陌生人就走上前,欧莫菲将头露出窗外,这时,很可能就是瞬间发生的动作,麻醉药的把戏又重复了一次。几秒钟之内,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被拖出车外,送进了停在旁边的那辆大轿车上。两个替身坐在了他们的位子上。” “这不可能!” “你难道没看这惟妙惟肖的模仿名人的表演吗?要模仿一位大家都认识的名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扮演英国的首相总要比扮演别的什么人要容易得多。至于说欧莫菲的替身,在首相失踪以前,没有人会去过多地注意他。在首相失踪之后,他就会将自己藏起来不再露面,他径直驱车离开卡莱-科洛斯,到他朋友聚会的地方去。他进去的时候是欧莫菲,出来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欧莫菲已经失踪了,他在身后留下了相当难引起别人怀疑的迹象。” “但是那个假扮首相的人可是被很多人看到过!” “他并没有被那些熟悉和接近他的人看到过。丹尼尔尽可能地保护着他,使他不和人们直接接触。另外,他的脸被用绷带扎了起来,他的举止行为有任何异常之处,都可以解释为这样一个事实,既因为他遭到了暗杀袭击的结果。麦克亚当先生喉咙一直不好,在发表重要演讲之前,他总是尽量少用嗓子。这种欺骗很容易维持下去,直到法国。到了法国,要想这样做就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了。于是——首相就在那里失踪了,而贵国的警察都匆忙越过英吉利海峡去法国寻找,没有人回头仔细想一想第一次‘枪击未遂’事件中的所有细节,因而,制造一件发生在法国的绑架案,以及丹尼尔被人用麻醉药巾捂住嘴的说法就很容易让人相信了。” “那位扮演首相的人呢?” “他和那个假冒的司机可能会作为嫌疑犯被捕,但是他解除了扮演的假象,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之后,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们真正的角色——做梦都想不到。最后,他们会因缺少证据而被释放。” “那真正的首相呢?” “他和欧莫菲被押在车里,直接带到了埃弗拉德夫人的房子里,那房子在汉普斯特德。她是丹尼尔所谓的姑姑,事实上,她是一个警察通缉已久的间谍。这是我送给贵国警察当局的一个价值不菲的小小的礼物——更别说还有那个丹尼尔了!啊,这是个聪明的计划,但是他没有料想到赫尔克里-波洛会具有如此高超的才智!” 我想我的朋友一时的自负和骄傲是很由理由得到原谅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这件事的真象呢?” “当我按照正确的方法开始工作的时候——也就是说从大脑里开始思考问题的时候。我一开始搞不清枪击事件的目的——但当我发现首相用绷带扎着脸到法国去是它真正的意图时,我才开始明白。当我沿途查看从温莎到伦敦沿途所有的地方医院时,发现那天上午根本没有人见过像首相的人在那些小医院里上过绷带,包扎过脸,这下我就肯定了!之后的一切,对于像我这种智力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第二天早上,波洛给我看了他刚刚收到的电报,电报上没有发报地址和签名。电文如下:及时赶到。 当天晚些时候,晚报报道了盟军会议的情况,报道特别强调了与会者热烈欢呼戴维-麦克亚当先生的情况;他激动人心的演讲,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持久的印象。 失踪的遗嘱 维奥莱特-马什小姐给我们提出的问题使我们的日常工作有了一个令人愉快的改变。波洛接到这位女士的一张书写得龙飞凤舞、商业口吻十足的便条,她要求约见波洛。波洛答应了,并请她第二天十一点到我们这里来见面。 她准时赴约——高挑的身材,端庄大方的面庞,衣着朴素而整洁,给人一种干练、有条理的印象。很显然,这是一个在社会上闯荡过,见过世面的女人。我对这种所谓“新女性”不敢有大多的恭维,尽管她还算得上漂亮,我还是很难对她产生什么特殊的好感。 “我的事情有点儿不同寻常,波洛先生。”她落座后说道,“我最好是从头开始给您讲一遍这件事情的起因” “我洗耳恭听,小姐” “我是个孤儿。父亲兄弟两人,他们是德文郡的一个小农场主的儿子。农场并不肥沃,年长的伯父安德鲁移民到了澳大利亚。他在那里干得很出色,通过成功地经营土地,他成了一个很富有的人。我的父亲罗杰对农业生产不感兴趣,他努力使自己多接受教育,并刻苦自学,最后他在一家小公司里谋到了一个职员的位置;他妻子(我母亲)的家庭地位略高于他:我妈妈是位贫穷的艺术家的女儿。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在我十四岁那年,妈妈也随他去了。当时,我惟一的一位在世的亲人就是我的伯父安德鲁。他当时刚从澳大利亚回来,在他的出生地买了一小片地——苹果庄园。他很喜欢他兄弟的遗孤,井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让我和他同住苹果庄园,待我就像是他的亲女儿一样。 “苹果庄园——尽管它的名字很好听,实际上,它只是一所旧农压。经营农田是伯父根深蒂固的观念,他对各种各样的现代化农业设备特别感兴趣。尽管他待我很好,但在对女人的教育培养这个问题上,他有些顽固的古怪思想。他自己是个受教育很少或根本没受过教育的人,虽然他做事很精明能干,却看不起所谓的书本知识,尤其反对女人接受书本知识。在他看来,女孩子就该学做些实用的家务活或日常的琐碎事务,应该对家庭有用而尽量远离书本。他按照他的这种思想培养教育我,让我感到很失望。我公开对此表示反抗,我知道我有一个好脑子,而对家务事儿毫无天赋。我的伯父和我虽然相互关心,关系很是亲密,但都是那种个性很强的人。为此,我们发生过很多次争执。我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份奖学金,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成功地按照我自己的想法选择了我的人生道路。当我下决心要到格顿去的 时候,我们的冲突到了极点。我自己有一笔数目很小的钱,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也下定决心要充分利用上帝赐予我的才华。为此,我和伯父发生了长时间的争执。九年前的一个周未,我和伯父进行了最后一次争辩,他将事实很明白地摆到我的面前:他没有别的亲人,他打算让我作他的惟一继承人。就像我已经告诉过您的那样,他是个非常有钱的人。然而,如果我固执己见,就别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东西。我尽量保持礼貌,但我决心已定,我对他说我一向对他感情很深,但我必须走我自己的人生道路。我们分手时他说:‘你动动你的脑筋想想吧,我没有受过任何书本教育,尽管如此,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用自己的脑子和你的智慧较量一下,我要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虽然他的观点丝毫没有改变,他从不提我被大学录取的事情,也不提我获得的学士学位。在最近三年,他的健康每况愈下。一个月前,他去世了。 “现在,我来谈一谈我此次拜访的目的。我的伯父留下了一份非常奇怪的遗嘱。根据遗嘱的规定,‘苹果庄园’,还有庄园的所有收入,从他去世之日起的一年内——‘在此期间,我聪明的侄女要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是他的原话。一年过后,‘如果证明我比她更聪明的话’,房子,还有我伯父所有的那一大笔遗产将被遗赠给各种慈善机构。” “这样的话,对您来说有点儿太狠心了,因为您是马什先生惟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并不这样认为,安德鲁伯父事先已经多次警告过我——他这样是很公平的——可我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既然我不愿意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他就有很充分的理由将自己的钱按他喜欢的方式留给任何人” “那份遗嘱是律师起草的吗?” “不,它是写在一张遗嘱表上的,由住在‘苹果庄园,里的一对夫妇做证人;这对夫妇一直负责照顾伯父。” “这样是可以宣布这份遗嘱无效的。” “我不愿意这样做。” “那么说,您是将它看成是您伯父对您公正的挑战了?” “这正是我的看法。” “这样,当然是需要另一种解释了。”波洛沉思着说,“在这所老宅院里,您的伯父肯定在什么地方藏好了一笔现金;要么就是他在什么地方藏有另一份遗嘱。他给您一年的时间来考验您的智慧,让您在此期间找到它们。” “千真万确,波洛先生。我来拜访您是出于对您的敬佩,相信您的智慧会比我的更起作用。” “啊哈!不过您这样做是十分明智的。我的非凡智慧就要为您效力了,难道您自己就没做什么搜查吗?” “只是仓促地搜查过一遍,不过,我对伯父的不容置疑的能力怀有由衷的敬意。我不会简单地认为这是件容易的事儿。” “您是否将那份遗嘱或复印件带来了?” 马什小姐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桌子这边,波洛看了一遍,自己点了点头: “这份遗嘱三年前立下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五日,时间也标了出来——”上午十一点——这倒是很耐人寻味的。这样,调查的范围就缩小了。肯定还有另外一份遗嘱。我们必须找到它。即使是半个小时以后立下的另一份,也足以便这份无效。好了,小姐,您摆到我面前的这道难题很有挑战性, 它需要我开动脑筋。我愿意竭诚为您效力,为您圆满地解决这一。难题,尽管您的伯父是位能力非凡的人,他的智慧也不可能超过波洛!” 说实话,波洛的自负向来是毫不掩饰的! “幸运的是,目前我手头并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和黑斯廷斯今晚就动身到‘苹果庄园’去。照料您伯父的那位农夫和他的妻子一定还在那里吧?” “是的,他们是贝克夫妇。” 第二天上午,我们开始了搜索。我们是前一天的晚上很‘晚才到达“苹果庄园”的。贝克夫妇已经事先收到了马什小姐的电报,他们正在为迎接我们做准备。这夫妇俩都是令人愉快的人。丈夫皮肤粗糙,面颊红润,就像存放过久而萎缩起皱的甜苹果;妻子身体粗壮庞大,神情镇定。 我们下火车后又乘了八英里的车才到达‘苹果庄园”。由于旅途劳顿,在晚饭用过烤鸡、苹果派和德文郡的奶油之后,我们立刻上床就寝。现在,我们刚刚用完丰盛的早餐,正坐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这是马什先生生前的书房兼起居室,书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一摞一摞靠着墙摆放非常整齐;一张硕大的皮革摇椅清楚地表明这是它的主人经常来休息的地方;桌子-对面靠着墙放着一排磨破了印花棉布罩的小沙发;紧靠窗户下面的那排座椅也罩着同样的褪色印花棉布罩,样式很老。 “啊,我亲爱的朋友,”波洛点上一支香烟,对我说道,“我们必须按我们的计划行事,虽然我已经粗略地观察了这所房子,但我倾向于认为在这所房子里还是会发现有用的线索的。我们得很仔细地检查一遍书桌上的这些文件、纸张,当然,我并不指望能在这里面发现那份遗嘱,可是,那些明显无用的纸张很可能会掩盖真正藏遗嘱的地方,它们会为我们提供找到遗嘱的线索。但是首先,我们必须了解一些情况。请你摇一下铃。” 我照他说的摇了铃。等着有人听到铃声上来的时候,波洛正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用充满赞许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这位马什先生是位办事极有条理的人,你看看,这些文件摞得多么整齐规矩呀;还有每个抽屉锁里插着的钥匙上部贴有象牙色的小标签——这样——靠墙放着的那个瓷器柜的钥匙上,也贴着这样的标签。瓷器柜里的瓷器摆得多么井然有序呀,它看起来使人赏心悦目。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安排得不合条理。眼睛无论向哪儿看,都感觉很舒服——”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停在了这张书桌的钥匙上,这把钥匙上带着一个脏兮兮的信封。波洛看了,皱了皱眉,将钥匙从锁中取了下来。在信封上有一行很潦草的字迹:“卷盖式书桌的钥匙”。这与其他钥匙上整洁清晰的字迹迥然不同。 “奇怪的字迹,”波洛皱着眉说道,“我敢发誓,这绝不是马什先生一贯的做法,可还有谁到过这个房间呢?只有马什小姐。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位女士做事也是非常有条不紊的。” 贝克听到铃声走了进来。 “您可以将您的妻子也叫来吗?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贝克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回来, 贝克太太边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 用了不几句话,波洛便讲清楚了他这次来的使命,贝克夫妇立刻表示同情。 “我们不希望看到维奥莱特小姐失去她应该得到的东西,”这个女人明确表示,“如果让那些‘慈善医院’得到这些财产,那是非常残酷的,我是说对马什小姐来说。” 波洛开始提问了。是的,贝克先生和太大很清楚地记得为那份遗嘱做过见证人。贝克还按吩咐到附近的镇上去,买了两份印刷好的遗嘱表格。 “两份?”波洛敏锐地问道。 “是的,是的。我想是为了安全起见吧。万一他把哪张给用坏了——可以肯定的是,后来他真的写坏了一张。我们在一份遗嘱上签了名——” “那是在什么时候?” 贝克挠了挠头,但他的妻子比他反应得更快:“啊,确切他说,是十一点,我刚刚把牛奶放到可可粉里,你不记得了吗?我们重新回到厨房里的时候,它们都被煮开得从炉子上溢出来,弄得到处都是了。” “后来呢?”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又被叫去了。‘我给搞错了,不得不撕了重来。这得麻烦你们再签一次名。’于是,我们就照办了。之后,主人给了我们每人一份数目很可观的钱。‘在我的遗嘱中,我什么也没留给你们,但只要我活着,你们每年都可得到这样一笔钱作为储备金。’他的确这样做了” 波洛想了想: “你们在签了第二次名之后,马什先生又做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出去到村里和商人结账了。” 这好像是没什么帮助,彼洛又试着从另外的角度谈这个问题。他拿出了书桌上的那把钥匙: “这上面是你们主人写的字吗?” 我可以想得到,但过了一会儿贝克才答道:“是的,先生,这是我们主人写的。” “他在撒谎。”我心里想,“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的主人让别人进来过吗?——在过去的三年里,有没有主人进过这间房子?” “没有,先生。” “有没有客人来?” “只有维奥莱特小姐。” “什么样的陌生人都没进来过吗?” “是的,先生。” “你忘了那些做工的人,吉姆。”他的妻子提醒说。 “做工的人?”波洛转过头来问她,“做什么工?” 这个女人解释说,大约在两年半前,马什先生叫来了一些工人对这房子进行一些维修,她搞不清具体是维修什么。她的看法似乎是:整个维修都是他主人一时突发的古怪念头,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些修房子的人在书房里做了一段时间,但究竟做的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在维修期间,他们的主人始终不让他们俩走进那个房间。不幸的是,他们现在谁也记不清受雇来维修的那家公司的名字,只记得那家公司是在普利茅斯。 “我们有进展了,黑斯廷斯。”当贝克夫妇离开房间后,波洛搓着他的手说,“很明显,他立了第二份遗嘱,然后,就从普利茅斯请来维修工,把它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与其浪费时间撬开地板,掏空墙壁,我们还不如去普利茅斯走一趟。” 只费了一点儿周折,我们就得到了我们想要了解的情况,我们找到了曾经受雇于马什先生的那家公司。他们的雇员都在公司做了很多年,所以,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两个按马什先生吩咐维修书房的工人。 他们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件事儿,在他们做的各种各样的零琐活计中,他们记得他们橇开了那个老式壁炉的一块砖,把壁炉挖空做了一个洞,然后将那块砖又装了回去。当时做得非常仔细,所以几乎看不出来那砖与壁炉的接缝。他们又从壁炉底部压上一块砖,整个事情才算完成。那是件相当难做的活计,那个老先生非常挑剔。向我们讲述这件事情的人叫果刚,他是个身材魁梧,长着花白胡须,看上去有点聪明的家伙。 我们返回“苹果庄园”,情绪高涨,赶忙打开书房的门,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况,实施我们的行动。在砖上看不出任何重新动过的痕迹。但是当我们仔细地按照那工人的说法,小心翼翼地搬掉一块砖的时候,一个深洞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彼洛迫不急待地将手伸进去,他的脸上洋洋得意的神情却突然一下子变得惊愕不已,转而变得垂头丧气。他抓出来的只是烧成灰烬的碎纸片,除此之外,那洞里空元一物。 “可恶!”波洛愤怒地叫道,“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下手了” 我们焦急地查看了那张烧成灰的碎纸片,很显然,它正是我们急于寻找的那份遗嘱的残骸,上面还留有贝克签名的一部分,但遗嘱的条款却不见了。 波洛一下子双脚瘫倒在地。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应付过来,那么他的表情肯定更令人好笑。“我不明白,”他低声吼道,“到底是谁毁了这份遗嘱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贝克夫妇?”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样做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这地方变成一所医院的财产,他们倒更愿意它能归马什小姐所有。毁掉这份遗嘱对谁会有好处呢?那些慈善医院——是的,但是人们是不应该怀疑慈善机构的。” “或许是那个老人改变了主意,自己把遗嘱毁掉了/我又猜测道。 波洛站了起来,带着他一贯的小心掸去了膝盖上的尘土。 “有可能,”他承认道,“这也许是你一个比较明智的想法,黑斯廷斯,好了,我们在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了。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全力,我们成功地用我们的智慧和这位安德鲁老先生作了较量。但不幸的是,他的侄女不会因我们的成功而受益。” 我们立刻驱车赶往车站,刚巧赶上了去伦敦的一列火车,尽管它不是那列特快车。波洛显得很难过,很不满意。至于我呢,我疲惫不堪,缩在一个角落里打吨。突然,就在我们刚刚要驶出车站的时候,波洛厉声尖叫起来: “醒醒,黑斯廷斯!醒醒,快!咱们跳下去!” 我还没搞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站在月台上了。礼帽和旅行包都丢在了车上,火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我非常愤怒,可波洛却毫不在意。 “我是个傻瓜!”他喊道,“一个十足的傻瓜!我再也不吹嘘我的小聪明了!” “不管怎么说,你做得还不错,”我恼怒他说,“可现在,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像往常一样,波洛只顾按他的主意行事,对我的话丝毫不在意。 “商人的账本——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是的,可它在哪里呢?不要着急,我不会弄错的。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说说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我们好不容易搭上一辆慢车,赶到了埃科斯特。在那儿,波洛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当我们赶回“苹果庄园”时,已是破晓时分了。叫醒了贝克夫妇,我可以看得出他们那满脸的迷惑。波洛没对任何人作任何解释,便匆匆迈步进了书房。 “我不但是个十足的傻瓜,而且是个百分之百的傻瓜,我的朋友,”他还在不断他说,“看这儿!现在我终于找到它了!” 他径直走到书桌旁,拿出那把钥匙,将上面的信封解了下来。我呆呆地望着他。他怎么可能希望在这么小的一个信封里找到一张那么大的遗嘱表格呢?他极为小心地切开那个信封,把它放平,摊开。然后,他点亮一根火柴,将信封的没有写字的空白面对准火苗。过了几分钟,模模糊糊的字迹逐渐显露了出来。 “看呀,我亲爱的朋友!”波洛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我看到了。上面出现了几行模糊的字迹,简要他说明他将他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他的侄女维奥莱特-马什。时间是三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证人是艾伯特,派克,甜食店老板;杰西-派克,已婚妇女。 “但这合法吗?”我喘着气问道。 “众所周知,没有法律反对你用隐形混合墨水书写你的遗嘱。立遗嘱人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受益人是他惟一在世的亲人。但他预见到了搜查遗嘱的人所要走的每一步。而我,这个十足的傻瓜,就一步一步地上了他的圈套。他拿到两份遗嘱表格,让仆人签了两次名。然后,带上他写在一张脏信封里面的遗嘱和装有隐形墨水的钢笔出门去了。他编了一个借口,让甜食店的老板和他的妻子在他自己的亲笔签名下签上了他们的名字。然后,他将这个信封折起来,系在了他书桌的这把钥匙上,自己得意地看着暗自咯咯地发笑,如果他的侄女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她就等于证明她的人生选择是适宜的,她所受的教育也是应当的,因而就理所应当 得到他的钱。” “她并没有识破它,对吗?”我慢慢他说,“这好像是极不合理,实际上是那位老人赢了。” “不,黑斯廷斯,你的脑筋又转错弯了。马什小姐把这件事立刻交给我来处理,这就证明她的聪明才智以及妇女接受教育的重要价值。人们办重大事情从来都要雇请一流的专家来帮助。她的这一聪明举动足以证明她有资格得到那笔钱。” 我对波洛的宏论惊叹不已,非常惊奇,不知九泉之下的老安德鲁-马什对此会作何感想。 百万美元证券失窃案 “最近,发生了一起数额巨大得惊人的证券失窃案!”一天早上,我在看报纸的时候说,“波洛,我们放弃搞侦探推理,改行作案抢钱吧!” “你这是——你怎么会说这话?——想一夜之间就发财致富吗,我的朋友?” “是啊,你看看最近一期的报纸,价值百万美元的自由证券由伦敦一苏格兰联合银行运往美国纽约,在豪华游轮“奥林匹亚”号上,都奇怪地消失了。” “如果不是晕船的话,如果不是像横渡英吉利海峡这样只需要几个小时而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话,我会很高兴地乘坐一条这么豪华的游轮,自己也去航行一番。”波洛憧憬地小声说道。 “确实如此。”我也显得很热心,“有些游轮肯定是像宫殿一样富丽豪华;上面配有游泳池、起居室、豪华餐厅、摆放着棕榈树的庭院——确实,一个人很难相信自己是在海上航行。” “至于我,我坐船的时候总是知道自己是在海上。”波洛难过地说,“你所列举的所有那些漂亮玩意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是,我的朋友,请稍微想想那些隐姓埋名旅行的坏蛋吧!一登上这些漂亮的豪华宫殿,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人们总会遇到这些犯罪世界里的精英人物!” 我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所感兴趣的地方!你也许会和偷走自由证券的那个人拔剑决斗吧?” 房东太大打断了我们。 “有一位年轻女士想要见您,波洛先生,这是她的名片。” 名片上印的名字是“埃斯米-法夸尔小姐”。波洛赶忙低头钻到桌子底下,在那儿找到一块掉在地上的面包碎屑,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在了废纸篓里。然后,他对房东太太点头示意请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姐被领进屋来,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个姑娘。她可能有二十五岁左右,大大的褐色眼睛,身材非常优美。她衣着讲究,举止得体。 “请您坐下,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他帮助我处理一些小小的问题。” “恐怕今天我给您带来的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波洛先生。”那位姑娘在坐下的时候向我微笑点头致意,“我敢说在今天的报纸上,您读到了有关的消息;我指的是发生在‘奥林匹亚’号游轮上的百万美元自由证券失窃案。”波洛的脸上肯定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因为她紧接着说道:“毫无疑问,您肯定会纳闷:我与像伦敦一苏格兰银行这样的大机构有什么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与它们毫无关系;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我与他们息息相关。您知道,波洛先生,我与菲利普-里奇韦先生已经定了婚。” “啊,菲利普-里奇韦是——” “那些证券失窃的时候,他是当事人。当然事实上不应该责备他,因为这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他的错。可是他因为这件事被弄得心神不定,我知道,他的叔叔肯定漫不经心地提起过要把这些证券划到他的名下,作为他的财富。因而,这起事件对他的事业来说是个可怕的打击。” “他叔叔是谁?” “他叔叔是瓦瓦苏先生,他是伦敦一苏格兰银行的总经理。” “法夸尔小姐,您能向我叙述一下事情发生的整个情节吗?” “当然可以。您知道,银行希望扩展他们在美国的业务,正是为了这一目的,才决定以自由证券的方式运送过去一百万美元,瓦瓦苏先生选中了他的侄子来负责此事。他的侄子在银行的一个证券部门任职多年,而且在纽约说妥了银行在那里交易的各种细则。‘奥林匹亚’号游轮在二十三号从利物浦起航,在当天上午由伦敦一苏格兰银行的两位执行总经理瓦瓦苏先生和肖先生将证券转交给菲利普。当着他的面,那些证券被一一点清,密封在一个小皮箱里并且加盖了印章,然后,他就锁上了小皮箱,立刻把它装到了自己的旅行箱里。” “他的旅行皮箱用的是普通的锁吗?” “不是,肖先生坚持要用一把特别的锁锁箱子。就像我说的那样,菲利普把那只小皮箱放到了他的旅行箱的最下面。就在抵达纽约前的几个小时,它被偷走了。在全船上上下下进行了彻底的搜索,但是毫无结果,证券已然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波洛做了个鬼脸。 “他们绝对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我听说半个小时之后,就在‘奥林匹亚’号的甲板上,就有人出售装在小包里的证券!好了,毫无疑问。我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去见见里奇韦先生。” “我想建议您和我一起到一家餐馆共进午餐,菲利普会在那里等我,但是他还不知道我为此事向您求助。” 我们很乐意接受这一建议,便搭乘出租车到那家餐馆去了。 菲利普-里奇韦先生比我们先到那儿。看见了他的未婚妻带着两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一起来,他感到有些吃惊。他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衣着整洁,虽然他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多少,他的鬓角上已经出现了一缕白发。 法夸尔小姐朝他走过去,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得原谅我事先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这么做,菲利普。”她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你肯定经常听到他的名字,还有他的这位朋友黑斯廷斯上尉。” 里奇韦显得非常吃惊。 “我当然听说过您,波洛先生。”他和波洛握手时说,“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埃斯米就我的——我们的困难会向您求助。” “我怕你不同意我这么做,菲利普。”埃斯米-法夸尔小姐温顺地说。 “因此你就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了”他笑了笑,“我希望波洛先生能驱散迷雾,揭开这个令人迷惑不解的疑团。因为我坦率地承认,由于对此事的过分忧虑和焦急,我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确实,他面容愁苦,忧心忡忡,他内心的焦虑与压力表露无遗。 “好了,”波洛说,“让我们马上开始午餐吧,在餐桌上,我们将集思广益,共同商量,看一看我们能够做什么。我还想从里奇韦先生本人的口中听一听他的遭遇。”我们在对那些精美的牛排和美味的布丁发表过一番评论之后,菲利普-里奇韦先生开始叙述那些证券消失的前后情形,他讲的那些情况和法夸尔小姐告诉我们的完全吻合。他讲完的时候,波洛提出了一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现那些证券被偷走了呢,里奇韦先生?” 他笑得相当痛苦。 “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可能把它们弄丢,波洛先生。我房舱里的旅行箱被人从下铺拉出来一半,在他们努力想把锁打开的时候,锁周围到处都有被切割和撬坏的痕迹。” “但是我听说它是被一把钥匙打开的。” “是这样的,他们努力想把锁打开,可是没有成功。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们肯定还是把它给打开了。” “很奇怪,”波洛说着,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那种神情我非常熟悉。“非常奇怪!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把它撬开,然后,哎呀,见鬼!他们突然发现他们手里一直拿着那把钥匙——因为每一把你所用到的那种锁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也正是他们不可能有钥匙的原因所在,那把钥匙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 “关于这一点,你敢肯定吗?” “我可以发誓。再说,如果他们有打开那把锁的钥匙或是有一把复制的钥匙,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打开一把很明显不需要费力气打开的锁呢?” “啊,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提出疑问之所在!我敢大胆地预言,如果我们能够找出问题的答案,那么,这一答案肯定应该与这个奇怪的事实有关。如果我再问您如下的一个问题,请您务必不要介意,您能确实保证您不会不锁箱子吧?” 菲利普-里奇韦诧异地看了看波洛,波洛做了个手势表示道歉。 “啊,不过这种事有可能发生,我向你保证!很好,那么,那些证券是被人从箱子里偷走的。盗贼拿那些证券怎么办?他怎么能够想办法带着证券上岸呢?” “啊!”里奇韦大叫一声,“正是如此,他怎么上岸呢?消息已经传到了海关当局那里,留在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彻底搜查!” “我想,那些证券需要装在一个很大的包里吧?” “它们当然需要装到一个大包里,在船上,它们不可能被藏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知道它们不会被藏起来。因为在‘奥林匹亚’号抵岸的半小时之内它们就被卖出去了,这远远早于我发出电报的时间;一个经纪人还发誓说他在‘奥林匹亚’号靠岸之前买了一些。可是,你不可能通过无线电来发送证券呀!” “当然,但是是否有拖船从附近经过?” “只有官方的船,那是在发出警报之后,每个人都开始警觉,我自己也密切注意着那船是怎么样经过的。我的上帝呀,波洛先生,这件事简直是把我弄疯了,人们都开始议论说是我自己偷走了那些证券。” “可是在上岸的时候,你也被搜查了,对不对?”波洛轻声问道。 “是的。” 那个年轻人困惑地看着他。 “我看得出,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波洛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现在,我想在银行方面做一些调查——” 里奇韦拿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把这张名片送上去,我的叔叔会立即会见你。” 波洛谢过他,和法夸尔小姐道了别,我们一起前往针线大街,到伦敦一苏格兰银行总部去。递上里奇韦的名片之后,有人领着我们穿过迷宫似的一个个柜台和办公桌,穿过那些匆匆忙忙的出纳员和银行职员,来到二楼的一间小办公室里,两位总经理在那里接待了我们。他们是两位看上去很严肃的先生,由于在银行任职很长时间,头发都已花白了。瓦瓦苏先生留着白色的短胡须,肖先生的脸刮得很干净。 “我明白,严格意义上讲你们是私人调查代理人,”瓦瓦苏先生说,“是这样,是的。当然,我们已经把我们的案子转到了伦敦警察厅那里,麦克尼尔警督负责此案,我相信他是个非常能干的人。” “我对此深信不疑。”波洛彬彬有礼地说,“您是否允许我代表您的侄子向您提几个问题?关于这把锁,是谁从哈布斯公司订购的?” “是我亲自订购的那把锁。”肖先生说,“在这种事情上,我不相信任何职员。至于说锁的钥匙,里奇韦先生有一把,另外两把由我的同事和我本人保管。” “没有任何职员有机会拿到它们吗,肖先生?” 肖先生询问的眼神投向了瓦瓦苏先生。 “我认为我这样说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也就是说那两把钥匙从二十三号我们把它存放在某处起,至今一直未曾动过。”瓦瓦苏先生答道,“我的同事两周以前不幸病倒了,也就是在菲利普离开的那一天,他今天才完全康复。” “严重的支气管炎对于我这种年龄的人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肖先生遗憾地道,“不过,我担心瓦瓦苏先生由于我的病假在这段时间不得不承受着劳累的工作,尤其是出现了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定令他焦虑万分。” 波洛又问了几个问题,我断定他是在竭力想弄清楚叔侄关系之间的亲密程度。瓦瓦苏先生的回答简短谨慎,他的侄子是银行的一位令人信赖的管理人员。据他所知,既无个人债务又无银行财务方面的问题。在过去,其侄子也曾受重托担负过类似的使命,最后,我们礼貌地鞠躬离开了。 “我很失望。”我们来到大街上后波洛对我说。 “你希望发现更多的情况吗?他们都是这种乏味的、感觉迟钝的老家伙。” “并不是他们的乏味、迟钝令我失望,我亲爱的朋友。我并不希望看到银行经理是一位‘头脑敏捷、目光犀利的金融家’就像你喜欢读的那些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不,我是对这件案子感到失望——它太简单了!” “简单?” “是的,难道你没发现它几乎像孩子的游戏一样简单吗?” “你知道是谁偷了那些证券?” “我知道了。”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 “不要头脑混乱,说话结结巴巴,黑斯廷斯。我们目前不准备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为什么呢?你在等什么呢?” “等‘奥林匹亚’号。星期四它就该从纽约返航了。” “可是,你既然知道是谁偷了那些证券,为什么还要等呢?他可能会逃跑。” “逃到太平洋上一个不存在引渡的岛屿上吗?不会的,我亲爱的朋友,他会发现那里的生活相当乏味。至于说我为什么要等——好吧,对于赫尔克里-波洛的智慧来说,事情非常明了。但是,出于对其他人的考虑,对那些好心的上帝塑造的不那么聪明的人来说——比如说麦克尼尔警督吧——最好还是搜集事实的证据。一个人必须替那些没有他聪明的人着想。” “天啊,波洛!我愿意出一大笔钱和你打赌,你把你自己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蠢驴——只有这么一次。你自负得令人讨厌!” “别生气,黑斯廷斯,事实上,我注意到了,有好多次你都很讨厌我!哎呀,我正受着高明的人才会感受到的曲高和寡的痛苦啊!” 这个小个子深深地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气。他呼气的方式那么滑稽,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星期四,我们坐在一等车厢里,飞速驶向利物浦。波洛顽固地拒绝向我透露他的猜测推理——或是他所揭示的事实真相。他满足于向我出奇不意地展示结果,我也放弃了刨根问底,将我的好奇心深深地隐藏在漠不关心的假相背后。 我们一赶到码头,就看见那艘横跨大西洋的豪华游轮也停在那里。波洛立刻变得生气勃勃,动作灵敏。我们接下去的工作包括连续会见了四个船上的服务人员,询问了波洛的一个朋友,那位朋友也是在二十三号那天乘船去纽约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戴着一副眼镜,身体赢弱,行动不便,几乎都不出他的房舱。” 这一描述正好和一位名叫文特诺尔的先生相吻合,他住的是c24号房舱,和菲利普-里奇韦是隔壁。虽然不明白波洛是如何推断出有一个名叫文特诺尔的人以及他的外貌特征,我还是感到非常激动。 “告诉我,”我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第一批离船上岸的人?” 被调查的那位般上的服务员摇了摇头。 “不。事实上,先生,他是最后离船的人之一。” 我感到很疲惫,显得垂头丧气。这时我却发现波洛正冲着我龇着牙笑。他谢过那位服务员,然后我们转身离开。 “一切都还顺利。”我争辩道,“只是这最后的回答肯定使你精彩的推理见鬼去。要高兴的话,你就还咧着嘴傻笑吧!” “和通常一样,黑斯廷斯,你什么也没发现。恰恰相反,那最后的回答,正是我推断的最为精彩之处。” 我绝望地挥了挥手。 “我不和你争辩了。” 当我们坐在驶往伦敦的列车上时,波洛匆忙地埋头写了几分钟,然后把写好的信纸装到一个信封里封好。 “这是让那位好心的麦克尼尔警督看的。我们在路过的时候,要顺便把它放到伦敦警察厅里。然后再到里兹酒店去,我要请埃斯米,法夸尔赏光,和我们共进晚餐。” “里奇韦怎么办?” “里奇韦怎么办?”波洛眨了眨眼问了一句。 “怎么,你肯定不会以为一一你不——” “你正养成一种语无伦次的习惯,黑斯廷斯,事实上,我的确那样认为。如果里奇韦是窃贼——那完全有可能——这件案子就会变得相当吸引人;这是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逻辑推理” “可是对法夸尔小姐来说,这可不是吸引人的。” “可能你是对的,所以,大家都等着最好的结果。现在,黑斯廷斯,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件案子,我看得出你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只加了封条的箱子从旅行箱中被偷走不见了,正如法夸尔小姐说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要删去那些无影无踪的推理,在当前的科学发展阶段中,这种推理正变得毫不实用,而只能考虑那些有可能变为事实的推理。每个人都确信它不可思议地被走私偷运到岸上 “是的,但是我们认为——” “你也许会这么认为,黑斯廷斯,而我则不这么想。我的观点是既然它看起来不可思议,那么它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存在两种可能性:要么它仍然藏在船上——尽管要这么做非常困难——要么,它被扔下了船。” “你的意思是加上一软木塞?” “没有什么软木塞。” 我瞪大了眼睛。 “但是,如果证券被扔下了船,它们就不可能在纽约抛售了。” “我佩服你的逻辑推理,黑斯廷斯,因为有证券在纽约抛售,因此,它们就不可能被扔下船,你明白这会使我们怎么想了吗?” “我们的想法像开始的时候一样。”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如果那个小皮箱被扔下了船,证券后来在纽约出现,那么,那个小皮箱里就不可能装有证券。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小皮箱里装有那些证券吗?请注意,里奇韦先生从在伦敦那只皮箱交到他手上那时起,一直就没有打开过它。” “是的,可是后来——” 波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最后一次有人看到证券的时候是在二十三号上午在伦敦一苏格兰银行办公室里,这些证券在‘奥林匹亚’号到达纽约之后半小时又重新出现。根据:一个人的说法,这个人的意见谁也没有认真听,事实上是在这艘游轮到达纽约之前,证券就已上市。那么,请想想看,假如这些证券根本就没有被带上‘奥林匹亚’号呢?他们会不会通过别的途径被带到纽约呢?是的,‘巨人’号游轮和‘奥林匹亚,号在同一天离开南安普敦港,它保持着横渡大西洋的最快速纪录。如果让‘巨人’号邮寄运出,证券肯定会在‘奥林匹亚’号到达的前一天被送达纽约。事实都已清楚,案情本身开始做了解释,那只加了封条的小皮箱只是一个假冒替代品,而真正装有证券的皮箱此刻一定存放在银行的办公室里。三个在场的人中任何一位都可能很轻易地准备一只假冒的皮箱来换掉那只真正装有证券的皮箱。这样,证券就被邮寄给了纽约的一个同伙,而且指示他,只要‘奥林匹亚’号一抵达码头,就立刻抛售它们。但是必须要有人乘上‘奥林匹亚’号来指挥进行那假想的盗窃案件。”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里奇韦只要一打开箱子,发现那是一只假冒的空无一物的箱子,消息就会马上传到伦敦。不可能这样。事实是:住在里奇韦隔壁房舱里的那个人做的这件事,他假装撬锁并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样,就把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证券失窃这上面来。他是用一把复制的钥匙打开了大旅行箱,然后将那只小皮箱扔下海去,一直等到最后一个离船上岸。很自然的,他要戴副眼镜来遮住他的眼睛,而且要装得弱不禁风,因为他不愿冒险遇上里奇韦。他登上岸到了纽约,然后立即坐第一班航船返回。 “那么,谁——他会是谁呢?” “正是那个预订了那把特制的锁的人。他绝对不是因为支气管炎告假在家卧床不起——是的,正是那个迟钝乏味的老家伙肖先生。有时,在很高的职位上,也是有罪犯的,我的朋友。啊,我们都到齐了,亲爱的小姐,我成功了!您允许吗?” 波洛眉开眼笑,在那位惊讶不已的姑娘的两个面颊上都轻轻地各留下一吻。 埃及古墓历险记 自从人们打开门哈拉国王古墓之后随之发生了一系列神秘的死亡。我一直认为,在我和波洛一起的多次历险中,最紧张恐怖和最富有戏剧性的一次就是调查这个案件。 卡纳冯勋爵、约翰-威拉德爵士和来自纽约的布雷纳先生发现了图但阿曼古墓之后,继续在离开罗不远的地方进行挖掘。就在基萨省的那些金字塔附近,出人意料地发现了一系列的墓穴。他们的发现引起了轰动。考古证明,那个古墓原来是第八代王朝一位鲜为人知的国王门哈拉的灵寝。当年,那个古老的王国已经开始没落,历史上所记载的有关资料很少。因此,各大报纸都对这些发现给予很详尽的报道。 不久之后,便发生了一件事,引起了公众的特别关注: 约翰-威拉德爵士突然死于心脏病。 一些爱造谣生事的报纸立刻借机重新提起那些古老的迷信说法,说有些埃及财富会给人带来厄运。伦敦博物馆收藏的不幸的木乃伊,还有古老的红鬃马,又重新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一时间议论纷纷。博物馆对这些说法都予以否认,但是,各种蜚短流长依然不断。 两个星期之后,布雷纳先生死于急性血液中毒。几天之后,他的一个侄子在纽约开枪自杀。“门哈拉的诅咒”一时间成了热门话题,早已灰飞烟灭的古埃及法老的魔力一说,又死灰复燃到了不可恩议、令人生畏的地步。 正在这时,波洛收到威拉德夫人一封简短的信函,威拉德夫人就是那位已故的考古学家的遗孀。他请波洛到她位于肯星顿广场的家里见面,我就陪波洛一同前往。 威拉德夫人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身着深色丧服,她的满面愁容将她新近所遭受的巨大的不幸表露无遗。 “您这么快就赶到这儿实在是大好了,波洛先生。” “我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威拉德夫人,您想跟我谈谈吗?” “我知道您是一位侦探,但是,并不仅仅因为您是位侦探,我才想找您谈的,我知道您对事情有独到的见解,您阅历丰富,深诸世故又富有想象力。请告诉我,波洛先生,您对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的力量持何种观点?” 波洛在回答之前犹豫了片刻,他看上去是在思考,然后说道: “让我们不要彼此误解,威拉德夫人。您现在问我的这个问题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问题,而是包含着一种个人的请求,对不对?您这是在委婉地谈您最近亡故的丈夫的死因。” “正是这样。”她承认了。 “您是想让我来调查他的死亡原因吗?” “我想请您给我确切地证实报纸的言论有多大的可信程度,事实的情况又是如何。接连死了三个——每一个都可以理解为是自然死亡或自杀身亡,但是把这三件事放在一起,肯定可以说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而且都是发生在发掘古墓后的一个月之内!这可以说仅仅是迷信,也可以说是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古老的诅咒.而事实却无法改变一三个人死了!我很害怕.波洛先生,我怕得要命。也许一切还没有结束。” “您到底替谁害怕呢?” “替我的儿子。一听到我丈夫的死讯,我就病倒了,我的儿子正好从牛津回来,他就出门到我丈夫死的地方去了.他把那-那尸体带回家,尽管我日夜祈祷挽留,他现在还是定了。他对考古工作着了迷.他想接替他父亲继续进行挖掘.您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愚蠢迷信的女人,不过,波洛先生,我真的很害怕.假如那位死去的国王的幽灵还没有安息,那可怎么办?也许在您看来,我也可能是在胡言乱语-” “不,真的,威拉德夫人,”波洛赶紧说,“我也真的相信迷信的力量,迷信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我惊诧地望着他,我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波洛会是个迷信的人。不过,这位小个子明显急于想证实这一点。 “您真正需要我做的就是来保护您的儿子,我会尽我所能使他避开凶险。” “是的,在一般情况下,这是容易做到的.可是,对付那神秘莫测的力量,您有把握吗?” “在中世纪的书里,您可以找到很多破除魔力的办法,威拉德夫人.它们也许比我们现代人用所有的先进科技所知道的那些办法还耍多。现在,让我们回到事实上来吧.这样,我可以得到一些启示。您的丈夫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献身于事业的关于古埃及方面的考古学家,对吗?” “是的,从他年轻时就是这样,他是那一领域里最出色的权威之一。” “不过,我听说布雷纳先生多多少少也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啊,是的.布雷纳先生是一个很有钱的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爱好做任何事情。我的丈夫想尽办法使他对埃及考古产生兴趣,正是他用钱为这次考古远征的挖掘工作提供了充足的经费。” “那么他的侄子呢?您知道他的兴趣爱好吗?他是不是也参加了考古工作?” “我不这样看。事实上,我从来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我是从报纸上读到他死亡的消息时才知道他的.我认为胞和布雷纳先生的关系根本不会有多亲密,布雷纳先生从来没提到过他有任何亲戚。” “他们那个挖掘小组中还有其他成员吗?” “啊,有一位托斯威尔博士,他是英国博物馆的一位官员,还有一位是纽约都市博物馆的施奈德先生;还有一位年轻的芙国秘书;艾姆斯大夫和远征小组同行,一起履行医生曲职责;还有哈桑,他是我丈夫忠心耿耿的仆人。” “您记得那位美国秘书的名字吗?” “我想,可能是叫哈珀。不过,我说不准,他和布雷纳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不太长,他是个很令人愉快的小伙子。” “谢谢您.威拉德夫人。”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情况——”“暂时没有了。现在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请相信,我一定竭尽全力来保护您的儿子不受到人为的伤害。” 这些话确切地说不是令人绝对放心的话.我也注意到当波洛这么说的时候,威拉德夫人眨了眨眼睛。然而.与此同时,由于她没有低估她所感到的恐惧,这一事实本身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安慰。 对我来说.以前从未怀疑过波洛.在他的天性中对迷信竟然有这么深刻的看法.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是的,黑斯廷斯.我信这些东西.你绝对不能低估迷信的力量。” “对迷信我们该怎么办呢?” “实事求是,黑斯廷斯.好了,首先我们要向纽约方面发电报,查询布雷纳先生的侄子死亡更详细的情况。” 他不失时机地发出了他的电文.回电内容详实,情况准确.年轻的卢皮特.布雷纳近几l年来一直生活贫困,他做过沙滩游民,在南太平洋的岛屿上谋生过,但是要靠国内的汇款接济度日.两年前.他返回纽约。在纽约,他的生活更是急转直下,朝不保夕。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最近筹措到了足够的费用到埃及去了一趟。“在那里,我有一个可以借钱的好朋友。”他这样说过.可是,到了那里,他的计划落空了,他又回到纽约,诅咒他的吝啬鬼叔叔,说他叔叔关心死人和国王的骷髅甚于对至亲骨肉的关怀,正是他在埃及逗留期间,发生了约翰.威拉德爵士的死亡事件。 卢皮特在纽约的生活又重新每况愈下.后来潦倒不堪.最后没有任何征兆,他就自杀了,身后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了几句稀奇古怪的话.好像是基于一时的悔恨而写下的.他说自己是一个麻风病患者,是,一个无用的社会游民,信的结尾写道:他这样死去适得其所。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我的大脑.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很久以前死去的埃及法老会进行所谓的复仇.现在,我看到的是.一桩更具有现代性的罪行.例如这个年轻人曾经下决心要干掉他的叔叔,办法是下毒。由于失误和疏忽,约翰.威拉德爵士喝下了那杯致命的毒药.这个年轻人返回纽约.一直为他的罪恶所困扰,他叔叔死亡的消息传到他耳朵之后,他认识到当初自己下毒一着实在是毫无必要.悔恨和懊恼使他痛心疾首,终于让他下决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将我的推理大概地向波洛说了一遍.他很感兴趣。 “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很聪明-简直可以说是足智多谋了.这些可能是真的.不过,你却忽略了古墓这个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 我耸耸肩膀。 “你还认为这些事和古墓有关?” “与古墓关系重大,我亲爱的朋友。明天我们就出发到埃及去。” “什么?”我惊讶地叫道。 “我说了,明天我们要去埃及。”波洛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英雄般的光芒.接着,他表情痛苦不堪地呻吟道广不过,唉,海呀,那可恶的海呀!” 一星期之后.我们的脚便踏在了大沙漠中那金色的沙子上,炎热的太阳从头顶直射下来.波洛整个人显得痛苦不堪,面容憔悴地站在我的身旁;这个小个子绝对不擅于长途旅行.我们从马赛上船,这四天的航行对他来说是一段漫长的痛苦历程,他在亚历山大港登陆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他甚至难以保持他一向农着整洁的习惯。我们来到开罗,立刻驱车赶赴蒙娜大酒店,它就坐落在大金宇塔的旁边。 埃及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我,但是波洛却并不感到它有多么迷人。他的衣着又和在伦敦时完全一样了,他在口袋里装着一把小刷子,不断地刷去沾在他黑色衣服上的尘土。 “我的皮鞋!”他痛苦地哀号道,“你看着我的鞋子,黑斯廷斯,它可是用上好的皮革做的,它总是那么光洁亮泽.可是现在,你看看,里面进的沙子咯得脚生疼。再看君鞋面,它简直有碍观瞻。还有这闷热的天气,它使我的小胡子变得软弱无力一哎,都塌下去了。” “你看看那个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我急忙招呼他,“即使我也能感到他的神秘和魅力。” 波洛看了它一眼,并不满意.“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他说道,“它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一半身子都埋在了沙子里,又这么凌乱不堪.啊,这可恶的沙子!” “走吧,在比利时也有很多沙子。”我提醒他说。我指的是我们在诺克希诺的.一次度假。导游手册上说那里的沙子著名于世,是“美丽的沙丘”。 “在布鲁塞尔是没有沙子的。”波洛打断了我的话,眼睛盯着大金字塔,“说实话,这些金字塔起码还是符合几何图形的,而且也很牢固.不过它们的外观这么不平,看上去很难令人愉快,那些棕榈树我也不喜欢;在栽它们的时候,并没有被整齐地安排过!” 我打断了他的牢骚,建议我们动身到考古营地去。我们需要骑骆驼到那儿;那些骆驼耐心地跪在地上,等着我们骑上驼背。几个很有异国情调的男孩子看守着这些骆驼,为首的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专职导游。 我目睹了波洛骑骆驼的全部过程,堪称一大奇观。他开始上骆驼时呻吟不止,愁眉苦脸,很快地他又爬下来雌牙冽嘴地做着手势,不断祷告,祈求众神的保佑一从圣母马利亚到每一位神灵他都祷告过了.然后再爬上骆驼背。最后,他还是很没面子地从骆驼背上爬下来,骑上一头小毛驴,才算把这段路给走完。我必须承认,骑在-匹慢步小跑的骆驼背上,对一个新手来说可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因一路颠簸,浑身酸痛了好几天。 终于,我们来到了考古发掘现场,-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男子出来迎接我们.他长着花白的胡子,穿一件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头盔。 “你们是波洛和黑斯廷斯上尉吗?我们接到了你们的电报,很抱歉没有人到开罗去迎接你们;我们这里出了一件意外事件打乱了我们的全部计划。” 波洛的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他的手本来要偷偷地伸进衣兜掏他的小刷子来刷衣服,这时停住了。 “又死了一个人?”他屏住呼吸问道。 “是的。” “是盖伊.威拉德爵士吧?”我大声问。 “不是的,黑斯廷斯上尉.是我的美国同事施奈德先生。” “死亡原因呢?”波洛接着问。 “破伤风-”我顿时也脸色苍白.我周围的一切在我看来有一种难以捉摸的、阴森恐怖的气氛!一种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际.假如下一个是我该怎么办? “天啊。”波洛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这件事让人难以置信,这太可怕了。请告诉我,先生,能肯定是破伤风吗?” “我相信是的.不过,艾姆斯会讲得比我更详细。” “啊.当然了,您不是那位大夫。” “我叫托斯威尔。” 那么,这位就是威拉德夫人所说的在英国博物馆供职的英国专家了,他身上的那种坚定不移、严肃认真的气质直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如果你们跟我来的话,”托斯威尔博士接着说.“我就会带你去见盖伊.威拉德爵士。他最急于要得到你们到来的消息。” 我们穿过营地,来到一个大帐篷前。托斯威尔博士掀开门帘.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三个人。 “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到了,盖伊爵士。”托斯威尔博士说道。 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人立刻站起身来,走上前来向我们问候.他身上有一种容易冲动的天性.这使我立刻想起了他的母亲。他不像其他人晒得那么黑,但他眼睛周围由于忧虑、悲痛而出现了一圈黑晕,这使他显得比他二十二岁的实际年龄肴起来要老得多。很明显.他正忍受着内心的巨大压力。 他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两位同事.艾姆斯大夫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能干.鬓角上有一缕白发;晗珀先生,就是那位秘书,是一位友好的、瘦瘦的年轻人,戴着一副宽边眼镜。 几分钟的寒喧过后.那位秘书出去了,托斯威尔博士随后也出去了.帐篷里只剩下我们和盖伊.威拉德爵士.还有艾姆斯大夫。 “请提出您想知道的任何问题,波洛先生,”威拉德说,“我们被这一系列奇怪的灾祸搞得心慌意乱,完全失去了方寸,然而这可能只是——这不可能不是一种巧合。” 他的话里有一种紧张的痕迹,明显可以听得出他同不达意。我看见波洛正仔细地盯着他看“您确实把所有精力都投到这项工作上了吗,盖伊爵士?” “是的。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或不管它的结果如何,这项工作必须继续下去,这一点您要明白”波洛又把脸转向另一位。 “您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夫先生?” “我吗”那位大夫说道,“我不赞成放弃。” 波洛又一次露出了苦相。 “那么,很显然,我们必须搞清楚我们该如何行事。施奈德先生是什么时间死的?” “三天以前。” “您能确定他死于破伤风吗?” “绝对确定。” “比如说就不可能会是士的宁药物中毒引发死亡的吗?” “不可能,波洛先生,我知道您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这是一例很明显的破伤风的病例”“你们难道事先没有注射过带有抗体的血清吗?” “我们当然注射了,”那位大夫干巴巴地说:“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都采取了预防措施”“血清是您带的吗?” “不,我们是从开罗搞到的”“在营地里是否还有其他破伤风病例”“没有,一个也没有”“您肯定布雷纳先生的死因确是破伤风吗”“绝对不是。他把他的大拇指划破了,大拇指感染,败血病菌侵人导致死亡。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听上去像是两个人死于同样的病症)然而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病因”“那么我们就有了四种死亡的情况——一全都不相同,一个死于心脏病,一个死于血液中毒,一个自杀身亡,另外一个染上了破伤风”“千真万确,波洛先生。” “您肯定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这四种情况联系起来吗”“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把它说得更明白一点儿。死去的这四个人是否有什么行为对门哈拉幽灵不恭敬呢”大夫惊讶地对波洛瞪大了眼睛。 “您不是在信口开河吧,波洛先生?您当然不应该相信那些愚蠢透顶的谣言;简直是胡说八道。”年轻的威拉德气得说了一句。 波洛平静地一动不动,眨着他明亮的眼睛。 “这么说你不相信这种事了,大夫先生”“是的,先生,我不相信”那位大夫加重了语气,强调说,“我是一名科技人员,我只相信科学”“那么在古埃及就没有科学吗”波洛语调平和地问道。 其实他并没有等待答复。事实上,艾姆斯大夫好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不,不,不用回答我,但是请告诉我下面的这个问题:当地的工人怎么看这件事?” “我想,”艾姆斯大夫说,“只要是白种人脑子发了昏,当地的人也不会太清醒。我得承认,他们可以说是被吓坏了,虽然他们并没有理由害怕得那样厉害。” “我说不清。”波洛不置可否他说了句。 盖伊-威拉德爵士向前倾了倾身子、“可以肯定,”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口气大喊道,“你不可能相信一噢,但是事情的确荒谬透顶!你如果那么想的话,你对古埃及就会一无所知。” 作为答复,波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书;他把书展示给大家看的时候,我看清了它的题目:《古埃及人的魔法》。他把书在大家眼前晃了一圈,然后踱着走出了帐篷。那位医生两眼瞪着我。 “他脑子在打些什么主意?” 这句话是波洛经常挂在嘴边的,此时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说不准,”我承认道,“我相信他有一些驱赶魔鬼的计划。” 我出去找波洛,看见他正和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人说着话,那人就是已故的布雷纳先生的秘书哈琅。 “不,”哈柏先生正在说,“我来考古小组已有六个月。是的,我对布雷纳先生的事务了解得非常清楚。” “您能给我讲讲有关他侄子的情况吗?” “有一天,他来到这里,他看起来是个不坏的年轻人,以前我从未见过他,不过其他几个人中有人认识他,艾姆斯,还有施奈德都见过他。那个老人见到他并不高兴,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会儿也处不好,一见面就吵架。‘一分钱也没有!’那个老人怒不可遏,‘现在没有,等我死了也没有!我要把我的钱投入到我毕生追求的事业上去,今天我已经和施奈德先生谈过此事了/他们的话大多是同样的内容,年轻的布雷纳先生很快就到开罗去了”“那时候他的身体很好吗?” “您是说那位老人?” “不,那个年轻人。” “我相信他确实提起过他的身体有些问题,不过,那不可能是什么特别重的病,不然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 “再问一个问题,布雷纳先生留有遗嘱吗?” “据我们所知,没有遗瞩留下来。” “您打算和考古小组一起留下来吗,哈伯先生?” “不,先生,我不打算留下来,一把这里遗留的问题理出头绪来,我就立即动身去纽约。您可以笑话我,但是我不打算成为这个可恶的门哈拉的下一个牺牲品。如果我呆在这里,它总有一天会将我抓住并带走的。” 那个年轻人擦了擦从他额上渗出的汗珠。 波洛转身离开,但又回过头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留下一句话: “请记住,在纽约他同样带走了他的一个牺牲品。” “噢,真该死!”哈伯先生狠狠他说。 “那个年轻人神情太紧张,”波洛沉思道:“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奇怪地看着波洛,但是除了他脸上那令人费解的微笑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在盖伊-威拉德爵士和托斯威尔博士的陪同下,我们查看了整个考古挖掘现场。最主要的考古发现的东西都被运到了开罗,不过,古墓里出上的有些东西也特别有趣。那位年轻的爵士的热情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能够从他的话语、神情中感觉到他极度紧张的内心活动,他好像怎么也摆脱不掉空气中弥漫的某种威胁。当我们走进为我们准备的帐篷,准备在吃晚饭之前冲洗一下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一旁,他身着白色长袍,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让我们从他身边经过。还用阿拉伯语低声向我们问候;波洛停住了脚步。 “你是哈桑,是约翰。威拉德爵士的仆人!” “过去,我为我的约翰爵爷效劳;现在,我侍候他的儿子盖伊-威拉德爵士。”他向我们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说他们是聪明人,学过怎样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快让我年轻的主人离开这里吧,在我们周围的空气里,到处充满了邪恶。” 他出奇不意地做了一个手势,也不等我们答复,就匆匆走开了。 “空气里充满了邪恶。”波洛重复了一句,“是的,我已经感觉到了。” 我们的晚餐在户外进行,很难说多么令人愉快,饭桌上只听托斯威尔博士一个人在滔滔不绝他讲着,他最后讲到了古埃及人的生活风俗。正当我们准备退席休息的时候,盖伊爵士抓住波洛的胳膊用手指着给他看:在帐篷里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正在移动的影子。这不是个人影,我清楚地辨认出,这是我在那个古墓的墙上看到过的、长着狗头的影子! 一看到这种情景,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天啊!”波洛喃喃低语道,拼命在自己身上画着十字,“这是狗头人身神,是古埃及的导引亡灵之神!” “有人在威胁我们!”托斯威尔博士愤怒地跳起来喊道。 “他进了你的帐篷,哈琅。”盖伊爵士紧张他说,他的脸惨元人色。 “不,”波洛摇了摇头说,“它进了艾姆斯大夫的帐篷。” 那位大夫满腹狐疑地盯着波洛看。然后,他也重复着托斯威尔博士说过的话,喊了起来: “有人在吓唬我们,大家一起上,我们很快就能抓住那家伙!” 大夫勇往直前地冲了过去,寻找那个若隐若现的幽灵,我紧随其后。但是,尽管我们搜索得很仔细,还是无法找到任何有人出现过的痕迹。我们只好心烦意乱地返回来,而这时却发现波洛以他独特的方式在采取积极措施来保证他自旦的安全。他正忙于在沙地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图形。 他在我们的帐篷周围画了一圈。我看得出来,五角星和五边形这些图形被画了很多次。像他一贯的做法那样,他在地上画的同时,嘴里也不停地即兴说些防妖驱魔之类的咒语,还从亡灵书和古书中引经据典,说个不停。这显然激起了托斯威尔博士极大的蔑视。他把我拉到一旁,愤怒地表示他对波洛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乱语,先生,”他愤怒他说道,“纯粹是愚昧元知。这人是个骗子,他根本不知道中世纪的迷信和古埃及人信仰之间的天壤之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愚昧无知和迷信愚蠢的大杂烩。” 我使那个激动不已的考古专家平静下来,然后和波洛进了帐篷。我的这位矮个子朋友兴奋得红光满面。 “现在,我们可以安然入睡了!”他快活他说道,“睡着了我也能念咒语,只是我的头疼得厉害。啊,要是来一杯用草药熬的茶就好了。” 好像是对他祈祷的回答,帐篷的门帘被挑开,哈桑出现了。他端着一杯滚热的茶递给了波洛,这是用黄春菊泡的一种茶,也是波洛特别喜欢喝的。谢过了哈桑,也谢绝了他要给我也来一杯的好意,帐篷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脱过衣服,我在帐篷门口站了一会儿,朝外张望着辽阔的沙漠。 ““多么奇妙的地方呀,”我大声说/多么了不起的工作呀,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这种沙漠生活,这种对早已消失的文明的深入挖掘和探索。波洛,毫无疑问,你也一定感觉到了这种魅力吧?” 我没有得到回答,转过身有些生气,我的生气很快变成了担心。波洛正横躺在粗糙的地毯上,他的脸可怕地扭曲着,他的身旁是那只喝空了的杯子。我冲到他身边,然后又飞奔出帐篷,穿过营地来到艾姆斯的帐篷里。 “艾姆斯大夫!”我大叫道,“快过来!” “出了什么事?”那位大夫穿着睡衣出来了。 “我的朋友,他生病了,快要死了。是因为喝了那杯黄春菊茶,别让哈桑离开音地…… 大夫像箭一般冲到我们的帐篷里,波洛像我离开时那样,在原地一动未动,仍然躺在那里。 “啊,”文姆斯喊到,“看起来好像是急病发作——您说他刚才喝了什么?”他捡起那只空杯子。 “只是我并没有把它喝下去!”一个平静的声音说,我们俩都诧异地转过头,只见波洛正从床上坐起来,他微笑着。 “不,”他轻声对大夫说道,“我没有把它喝下去。当我的好朋友黑斯廷斯正对着夜景抒发感慨的时候,我趁机把它给倒掉了,不是把它倒进了我的喉咙里,而是倒进了一个小瓶子里,而这只小瓶子将被送到法医那里进行化验分析。 (这时大夫似乎吃了一惊,把手迅速伸进荷包。)作为一个有理性的人,你应该知道暴力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黑斯廷斯去叫你的时候,我有足够的时间把那只装药的瓶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啊,快,黑斯廷斯,抓住他!” 我没有理会波洛焦急的语气去抓住大夫,一心想着保护我的朋友波洛。我飞身奔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位大夫敏捷的动作却是另外的意思。他的手突然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股苦涩的杏仁味弥漫在空气中,他身子晃了晃,向前栽倒在地上。 “又一个牺牲品,”波洛神色严肃他说道,“但这是最后的一个,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他身上有三条人命。” “艾姆斯大夫?”我吃惊地喊道,“可是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信什么秘不可测的力量呢。” “你误解了我,黑斯廷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迷信的可怕力量,一旦人们产生了顽固的想法,认为一系列的死亡事件都是因为超自然的力量而发生,那么,你简直就可似光天化日之下轻易地对人下毒手,而且仍然可以把它说成是一种诅咒;所谓超自然的迷信思想在人类的头脑中竟然是如此地根深蒂固!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有人会利用这种迷信思想,我认为约翰、威拉德爵士的须亡使他产生了这种想法。 一股狂热的迷信思想立刻兴起,直到目前,据我所见、没有任何人因约翰爵士的死亡而得到任何特别的好处。布雷纳先生的憎况就有所不同了,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我从纽约得到的这个消息包含了好几种意思。首先,年轻的布雷纳,也就是他的侄子,据报道称,他说过他在埃及有一个好朋友,他可以从他那里借到钱。不言而喻,他所指的是他的叔叔。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是那种情况,他本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他说那种话就说明他指的是对他有所帮助的他自己的朋友。其次,他筹措到了足够的钱使他到了埃及,他的叔叔却当即拒绝给他一分钱,然而,他还是能够支付返回纽约的费用,其中肯定有人借给了他那笔钱。” “可是这些推理都很勉强。”我反对道。 “还有,黑斯廷斯,经常可以有这种情况,话说得很隐晦,却可以从字面上来理解,相反的情况也同样会发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让别人从字面上理解而说出的话,也可以按照它的隐喻意义来理解。年轻的布霄纳死前清清楚楚地写过,‘我是一个麻风病人’,但是,没有人认识到他开枪自杀确确实实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染上了麻风病这种可怕的疾病”“什么?”我张口结舌。 “这是一个恶毒的家伙想出的聪明的诡计。年轻的布雷纳当时得的是一种并不怎么严重的皮肤疾病。他在南太平洋岛上住过,在那里,这种皮肤病相当普遍。艾姆斯是他原来的老朋友,而且是个非常知名的医疗专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去怀疑他的话。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怀疑对象是在哈泊和艾姆斯大夫两人身上,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只有大夫才可能作恶犯罪并且掩盖罪行。我从哈琅嘴里得知大夫以前就认识年轻的布雷纳,毫无疑问,年轻的布雷纳不知在什么时候写过遗瞩或给自己投了人寿保险,将来把遗产或者保险金留给那位大夫,后者就看到了他攫取财富的机会来了。在给老布雷纳先生注射预防疫苗的时候,也很容易给他注射致命的病菌,然后,就是老布雷纳的侄子在听到了他的朋友艾姆斯向他透露的患上麻疯病这个致命的消息之后,万分绝望地开枪自杀了。不管布雷纳先生的意愿如何,他却没有留下任何遗瞩,他的财富将转交给惟一的亲人即他的侄子,从他的侄子年轻的布雷纳那里再转交给这位大夫。” “为什么要杀死施奈德先生呢?” “我们搞不准。他也认识年轻的布雷纳,这你记得吧?也许大夫怀疑到了什么事情,也许是大夫认为毫无动机、毫无目的地多死一个人会使那种迷信的说法更加今人信服。再者,我要给你讲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黑斯廷斯,一个谋杀者,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重复他曾经成功的罪行,这种不断重复犯罪的想法会在他的脑子里生根发芽。因此,我替年轻的威拉德担心。今天晚上的那个导引亡灵之神的身影,就是哈桑按照我的命令化装的,我想看看我是否有可能让大夫感到害怕。但是,要让他害怕,不能仅仅是制造迷信,我可似付出,我假装相信迷信,他根本就没上当。我导演的那个小小戏剧,根本没有能骗过他,我因此怀疑他会施行阴谋:使我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啊,尽管旅途晕船,一路颠簸,炎热难当,还有可恶的沙子,但我的这些小小的脑神经细胞仍然运转正常!” “结果表明,波洛的推断完全正确。年轻的布雷纳几年前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曾开玩笑似地立了一个“遗瞩”: 、将他垂涎已久的我的香烟盒,以及我死的时候能够拥有的所有其他物品,都毫无条件地奉送给我的好朋友罗伯特-艾姆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使我免于淹死水中。 这件案子尽可能地不被张扬出去。直到今日,人们在谈到那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死亡案件时,还把它和门哈拉古墓联系在一起,并且把那一系列死亡案件看成是一个早已死去肋法老对掘墓人行使报复取得胜利的一种证明——这种说法,就像波洛向我指出的那样,和所有的古埃及信仰和思想都是背道而驰的。 达文海姆先生失踪案 我和波洛正在一起等待我们的老朋友,伦敦警察厅的贾普警督来共进茶点,我们坐在茶桌旁等待着他的到来。波洛刚刚将杯子和碟子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房东大大做这些事情时总是将它们胡乱放在桌上,而不会像波洛这样认真摆好。他刚趴在金属茶壶上深深地哈了一口气,又掏出一个丝制手帕将它擦得锃亮。茶壶已经烧开了,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缸,里面放着些浓浓的甜巧克力。波洛总是将巧克力称作是“你们英国的毒药”,而他放人自己杯子里的却比谁都多。 楼下传来了上楼的急切的脚步声,几分钟之后,贾普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 “希望我没有来晚,”他向我们打招呼道,“说实话,我一直在和米勒讨论案子;达文海姆先生失踪的案于是由他负责的。” 我竖起了耳朵。在过去的三天里,大小报纸上充斥着对达文海姆先生神秘失踪案的报道。达文海姆先生是萨尔蒙的高级合伙人,他们两人都是很有名气的银行家和金融家。 上个星期六,在他从自己的寓所步行出门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我希望能从贾普嘴里听到一些让人感兴趣的细节。 “我有理由相信,”我说,“在当今的时代里,任何人想要失踪不见、几乎是不可能的。” 波洛将盘子里的面包抹上黄油,一口吃掉了十分之八英寸,然后语气尖锐他说: “请用词准确些,我的朋友。你指的‘失踪’是哪一类?” “照你这么说,失踪还要分门别类了?”我笑了起来。 贾普也笑了,波洛对我们俩皱了皱眉。 “它们当然要分门别类,所有的失踪都可以划分为三类。第一类,也是最常见的,就是自己走失,故意失踪;第二类,就是被到处滥用的所谓丧失记忆力的病例──实际生活中发生的此类失踪很少见,但确有此类事情发生;第三类,是谋杀,是或多或少地使一个人的身体消失。按你刚刚才说的,你认为这三类失踪都是不可能的吗?” “几乎是这样,我有理由这样认为。他很可能会丧失自己的记忆力,可是肯定会有人会认出你的,尤其是像达文海姆这样的知名人士;然而身体是不可能像空气那样消失不见的,它们迟早会被发现,要么是被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么是被藏在大旅行箱里。谋杀终究会真相大白,同样道理,携款潜逃的职员,或者是躲避债务的罪犯在当今这个空间通讯技术发达的时代,无论逃到哪里,肯定都会被找到。如果他潜逃到国外,他也可以被引渡过来,港口和车站都会受到严密的监视;至于说藏匿在这个国家,他的相貌特征就会出现在日报上,每个读报的人都会认出他,他是在与文明为敌”“我亲爱的朋友,”波洛说,“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实存在:一个下定决心要干掉自己——或者用一个委婉的说法,要使自己消失的人——也许有一颗聪明绝顶的脑袋,是一个做事周密的人,他可以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所有的详情未节都认真计算好,精心安排好。那样的话,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会成功地骗过警察”“但是他们很难骗过你,我可否这样认为?”贾普带着他的幽默冲着我眨着眼睛,“他们不可能蒙骗过你的,波洛先生”波洛竭力想做出谦虚的样子,但并没有成功:“我嘛,为什么会呢?事实上,说实话,我调查此类案子是怀有一种将严密的科学态度和类似于数学运算般的精密结合起来的严谨的工作责任感的。啊,在新一代的侦探中,这种敬业精神已是很少见的了!” 贾普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一些。 “我说不准,”他说,“负责这件案子的米勒就是一个精明、机警的警官,你完全可以相信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脚印、烟头,甚至是一粒面包屑,他有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这么说,伦敦有的是麻雀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请这些叫喳喳的小鸟来解决达文海姆先生的问题的。” “那么说,先生,你不打算搜集有价值的情报作为线索来进行侦破工作了?” “不是这个意思,那些情报本身都是很有用的。危险在于,它们可能会被不恰当地假设得过于重要。很多细节并无多大用处,只有其中的一两个地方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一个人必须依靠他的大脑,”他拍了拍他的前额,“依靠这里面的聪明才智。感觉会使人误人歧途。一个人必须从大脑里面来寻找事实之间的联系,而不是从外部的表面现象。” “您的意思不会是说,您根本不必从您的椅子上站起来,就会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吧,波洛先生?” “这正是我们所要表达的准确意思——只要把各种事实摆到我的面前,我就能做到这一点。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供咨询的专家。” 贾普磕了磕膝盖说:“如果我不抓住你这句话让你出丑,那就算我自己活该吊死。我和你打赌五英镑:在一周之内,您找不到达文海姆先生,不管他是死是活”波洛想了想说:“哎呀,我亲爱的朋友,我接受挑战。这就是你们英国人的做法吧。现在——请告诉我事实。” “在上星期六,和他平时的习惯一样,达文海姆先生乘坐十二点四十分的火车,从维多利亚到清赛德;他富丽堂皇、宫殿似的别墅就坐落在那里。午饭过后,他绕着院落散步,给园丁各种各样的指示。每个人都说他当时的言行举止完全正常,和以往没有异样。午茶过后,他在他妻子卧室的门口说他要步行到村子里去寄些信件,他还说他约了一位名叫洛温的先生来谈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洛温在他回来之前到来,就先将他让进书房,请他等一会儿。然后,达文海姆先生就从前门出去,沿着车道慢悠悠地走下去,出了大门。 后来——就再也没见他回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彻底地消失不见了”“有意思——非常有意思,这件事很有意思/波洛哺哺低语道,“请继续讲下去,我的好朋友。” “大约一刻钟之后,一个身材高大、脸膛黝黑、长着浓密的黑胡子的男人想响了门铃,他解释说他和达文海姆先生有约,他叫洛温。这样,根据那位银行家的吩咐,他被领进了书房。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达文海姆先生还没有回来。最后,洛温先生拉铃叫来人,解释说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他必须赶火车返回城里。 “达文海姆夫人为她丈夫的失约向他表示歉意。在她看来,这似乎很难相信,因为她知道他亲口说过要等一位客人的。洛温先生对此感到很遗憾,后来就离开了。 “好了,就像所有的人后来都知道的那样,达文海姆先生从此再未出现过。星期天一大早,警察就接到了报案,可是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达文海姆先生像是无缘无故地消失在了空气里。他既没去过邮局,也没有人见他从村里走过,在车站,警察也得到了他没有乘火车离开此地的证实。 他自己的车也停在车库里。如果他的车没有离开车库,如果他雇了一辆车在一个秘密的地点接他的话,那么现在看到有这么一大笔征集举报案情的赏金,那个受雇的司机肯定会到警察局报告他所知道的情况。事实是,在离他村庄五英里远的恩特菲尔德,那天有一场小型的赛马比赛,如果他是步行去的车站,他可能会从人群中穿过去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从那以后,他的照片和对他情况的详细报道都出现在各个报纸上,没有人会不知道他的事情。我们当然已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很多信件举报案情,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条线索可以提供真正的帮助。 “星期一早上,案情稍有进展,在达文海姆先生的书房里,一幅肖像画的后面有一个保险柜,已被撬开洗劫一空,窗户从里面关得很严实。由此看来,一般的人室盗窃就被排除了。当然,除非屋里有一个同伙,在事后又将窗户关上了。 另一方面,星期天的时候,大家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屋里到处乱得一团糟,盗窃案很可能是在星期六发生的,直到星期一才被发现。” “有这种可能,”波洛干巴巴他说,“那么,那位洛温先生被捕了吗?” 贾普咧了咧嘴:“还没有,但将他严密地监视起来了。” 波洛点点头:“保险柜里丢的是什么东西?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们就此事向达文海姆夫人和那家银行的合伙人进行了调查,很显然,那里面有相当数目的有价证券和大量的现金,因为公司刚刚进行过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还有一些珠宝,达文海姆夫人的所有珠宝都保存在那个保险柜里。在近几年里,她的丈夫热衷于购买珠宝,他几乎每个月都花大量的钱为她购买一件价值昂贵、非常罕见的珠室”“加在一起,这可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啊,”波洛沉吟道,“那么洛温的情况怎么样呢?那天傍晚他与达文海姆要谈的是什么呢?” “洛温只做小笔的股票交易,然而他还是有一两次在股市上占了达文海姆的上风,虽然他们很少见面或事实上就根本没有见过面,这次,那位银行家约他来见面,是想和他谈南美股票的问题”“达文海姆对南美感兴趣吗?” “我想是这样的。达文海姆夫人偶尔提到他去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度过了整整一个秋天”“他的家庭生活有问题吗?丈夫和妻子的关系还好吗?” “我该说他的家庭生活相当平静和正常。达文海姆夫人是个性情温和,头脑简单的女人,依我看,是那种没有什么个性,很平常的人。” “那么我们就不必从他的家庭生活中寻找解开这个秘密的答案了。他有什么仇人吗?” “在金融界,他有很多的竞争对手。毫无疑问,他战胜过很多人,那些人不会对他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但是,还没有一个人有可能因此就把他干掉——如果说有人想除掉他,那么他的尸体在哪里呢?” “很精辟。就像黑斯廷斯说的那样,人的尸体迟早总会被找到的。” “顺便说一句,他的一位园丁说他看见一个人沿着院子的一边向种植着玫瑰的花园走去了。书房的窗户打开时,正是对着玫瑰园那个方向的,达文海姆先生离开院子时经常从玫瑰园经过。但是那人当时离得很远,又隔着黄瓜藤架,所以他不敢肯定他所看到的是否真是他的主人。另外,他也说不出精确的时间,大概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六点钟之前,因为园丁在那时正要收工回家”“达文海姆先生是什么时间离开院子的?” “大约在下午五点半钟左右。” “玫瑰园的前面是什么?” “是个湖。” “湖边有停泊船的房子吗?” “是的,有一两个方头平底般。我想你是在考虑达文海姆先生是否会自杀吧,波洛先生?好吧,我要提醒你的是米勒明天要专门去打捞那个湖,把那种可能性搞清楚。” 波洛微微笑了笑,扭头对我说:“黑斯廷斯,请递给我那份《每月简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上面印有这个失踪者的非常清晰的照片。” 我站起身,找到波洛要的那份报纸,波洛仔细地看着。 “嗯!”他低声说,“他留带波浪的长发,胡子和眉毛很浓。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吗?” “是的。” “头发和胡子是花白的吗?” 那位警官点点头:“是的,波洛先生,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一眼就能看出案情的真相吗?” “恰恰相反,眼下很难说清楚。” 那位警官表情愉悦起来。 “这使我对解开此案疑问报有很大的希望。”波洛平静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嗯?” “我发现当案情模糊不清的时候,总是一个好的征兆。 如果一切事情都清楚明白,就不要相信它,肯定是有人故意搞成那样的。” 贾普遗憾地摇摇头:“好吧,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过,如果能在那湖里找出解决的办法,那也不是件坏事。” “我说不清楚。”波洛小声说,“我要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了。” 贾普叹了口气说:“你有一周的时间可以考虑。” “而你要随时向我提供案情的最新进展情况——包括那位工作勤奋、目光敏锐的米勒警官的调查结果,可以吗?” “当然,我们打赌中有这一条。” “看起来这样做很无耻,对不对?我这种做法简直像是在抢一个小孩的钱!” 我笑了笑,很难表示不赞同,直到我重新回到房间里,脸上还带着笑。 “天啊!”波洛一见我便开口说,“你们要取笑老波洛,是吗?”他用手指着我,“你们不相信老波洛的聪明才智?啊,别头脑发昏,让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个小小的问题吧——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解决,但它已经初显端倪了。” “那湖!”我郑重其事他说。 “不仅仅是湖本身,还有停泊船的小屋!” 我瞪大眼睛望着波洛。他脸上带着无动于衷的笑容,我想要在此时向他提出更多的问题是毫无益处的。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我们都没有听到贾普的任何新消息。大约九点的时候,他迈步进了我们的房间,从他的表情上,我立刻猜出他带来了新消息。 “好啊,我的朋友,”波洛招呼道,“进展顺利吗?不过请别告诉我你们在那湖里找到了达文海姆先生的尸体,因为我不相信会是这样的。” “我们没有找到尸体,但我们发现了他的衣服——和他那天穿的完全一样,对此你有何高见?” “他屋里还有别的衣服不见了吗?” “没有,他的男仆确信这点,他的其他衣服都没少。另外的情况是,那天一个曾负责关卧室窗户的女仆报告,说她看见我们逮捕的洛温经过玫瑰园,走进了书房,时间大约是当天下午六点一刻,那是在他离开达文海姆家别墅前的十分钟左右。” “他如何解释这件事?” “首先他否认他离开过书房,但那个女仆一口咬定,后来他就假装说他忘记了。他只是从书房里走出来,看了看一种很不寻常的玫瑰。这种说法是很难站得住脚的,还有明显地对他不利的证据,达文海姆总是在他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镶有钻石的金戒指,而那枚戒指在星期六晚上在伦敦被典当了。典当那戒指的人名叫比利-凯利特,他有过作案前科——去年秋天,因偷窃一位老人的手表而被拘留过三个月,他至少在五个不同的地方试图典当掉那枚戒指,最后,他终于将它当掉了。之后,他喝得酪叮大醉,竟然动手打了一个警察,因此他被关押起来了。我和米勒去拘留所看过他,他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我毫不隐瞒,当时就向他暗示他可能会因谋杀罪而被起诉,他听了这话吓得要死。这就是他的情况,听来非常稀奇古怪。 “他星期六在恩特菲尔德的赛马会上,虽然我敢说赛马赌博不是他的老本行。那天,他运气不好,倒霉透了。他沿着到清赛德的路慢慢溜达着回来,就在他进村之前,他坐在一条沟渠旁休息。几分钟之后,他注意到有一个人从村里的那条路走来,‘那人面色黝黑,大胡子,穿得像个城里的有钱人。’他这样形容那个人。 “凯利特身子被一大堆石头遮着,路上的人看不到他。 就在他快要走到凯利特这边的时候,那人朝大路前后迅速张望了一番,在确定路上没有人之后,他就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件小东西扔到了路旁的树丛中,然后他就急匆匆地朝车站走去。他扔到树丛里的那件小东西引起了躲在沟渠里的这个流浪汉的好奇心,他到那树丛中搜寻了一阵儿,终于发现那是一枚戒指。这就是凯利特讲的事情的经过。然而洛温彻底地否认了这一切。当然,像凯利特这种人的话,是丝毫也靠不住的。可以推测到的情况是他在那条小路上遇到了达文海姆,并将他身上的东西抢劫一空,之后将他杀死了”波洛摇了摇头。 “非常不可能,我亲爱的朋友。首先,凯利特没有办法处置尸体,如果达文海姆死了,到现在,他的尸体就该被发现。 其次,他典当那枚戒指的方式很公开,这就是说,他不可能是通过谋杀得到的那枚戒指。第三,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偷不可能是个杀人犯。第四,因为他从星期六就被关了起来,那么,他能够这么详细精确地叙述洛温的相貌,其中的巧合太多了。” 贾普点点头:“我不能说您不正确,但您不能使整个陪审团相信一个囚犯的话。在我看来,奇怪的是洛温为什么不能找到一个更聪明的办法处置那枚戒指。” 波洛耸了耸肩膀:“好了,不管怎么说,如果那枚戒指是在附近一带发现的,那么,也有可能是达文海姆本人把它扔掉的。” “但他为什么要先将它从身上去掉呢?”我争辩道。 “那么做也许会是由于什么原因,”贾普说,“您知道吗? 就在湖的那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上,步行不用三分钟就可以走到一个——您猜那是个什么地方——一个石灰鲁场!” “天啊!”我叫道,“您的意思是说在石灰窖里销尸灭迹时,对那枚金属戒指不会起作用,是吗?” “千真万确。” “在我看来,”我说,“一切事情都好解决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罪行啊!” 我们两个有了共识,都对这种猜想感到满意。我们转头看了看波洛,他好像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正在竭尽全力地克服痛苦,我终于感到他那敏锐的头脑正在竭力说服他相信这个事实。他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呢?我们不久就会得到答案。随着一声叹息,他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转身向贾普问道: “我的朋友,你能告诉我达文海姆先生和他的妻子是否住在同一卧室,同榻共眠吗?” 这个极不合时宜的问题一时间弄得我们俩面面相觑。 然后,贾普猛地大笑起来。 “天啊,波洛先生,我还以为你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呢! 就您的这个问题来说,我没做过任何调查”“你可以搞清楚吧?”波洛紧迫不舍,好奇地问道。 “噢,当然了——如果你确实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进行调查。”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能将这个问题弄清我将不胜感激。” 贾普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可波洛好像是忘记了我们两个人的存在。贾普冲我难过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怜的老家伙!战争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大深了!”说着,他轻轻地蹄着脚离开了房间。 在波洛像是沉浸在白日梦里的时候,我拿出一张纸,不停地在上面乱涂乱画,以此取悦自己。我朋友的声音唤醒了我,他已经从他的沉思冥想中清醒了过来,看上去容光焕发,机敏活跃。 “我的朋友,你在于什么?” “我刚才正将我所能想到的这件事里令人感兴趣的案情要点记下来。” “你终于变得可以条理清楚地思考问题了。”波洛赞许有加他说。 “我的朋友,你在于什么?” 我掩饰着我的兴奋:“要我给你读一读这些要点吗?” “当然。” 我清了清嗓子。 “其一:所有的证据都说明是洛温强行打开了那个保险柜。 “其二:他与达文海姆有仇。 “其三:他第一次回答警察的询问时,说自己从未离开过书房,这是在撒谎。 “其四:如果我把比利-凯利特的话当成真的,那么洛温毫无疑问具有重大嫌疑。” 我停顿了一下。“怎么样?”我问,因为我觉得自己抓住了所有的至关重要的问题。 波洛遗憾地看了看我,非常轻微地摇摇头:“我可怜的朋友!遗憾的是你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你从来就没有注意到最关键的细节,!另外,你的推理都是错误的。” “什么?” “让我来重新解释一下你的四个要点吧。 “第一:洛温先生不可能知道他会有机会打开保险柜。 他来见达文海姆是因为要进行业务会谈,他不可能预先知道达文海姆先生会出去寄信而不在家,他洛温会被单独留在书房里。” “也许他会当场见机行事。”我争辩说。 “那作案工具呢?”城里的先生们是不可能带着撬门破“我可怜的朋友”原著为法文——译注。 锁的工具来借机行事的。人们是不会用削笔刀来撬那只保险柜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么第二点呢?” “你说洛温与达文海姆先生有仇,你这样说的意思是说洛温在生意场上曾有一两次占过达文海姆先生的便宜。假如那些业务往来都对洛温有利,他赚了达文海姆先生的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会对那个你占了他便宜的人心怀仇恨——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占便宜的人才会对此心怀不满。不管可能存在什么样的仇恨,也只可能存在于达文海姆先生这方面。” “那么,你总不能否认他说他从未离开过书房是在撒谎吧?” “我不否认。但他也许是被吓坏了。请记住,那个失踪的人的衣服刚刚在湖里被发现。当然,根据一般的情况,如果他说出实话,对他会更有利。” “你对第四点作何解释?” “我同意你的看法,如果凯利特讲的是事实,洛温就难以否认对此案有重大嫌疑,正是这一点才使这件案子很有意思。” “这么说,我真的说对了一个关键问题了?” “也许吧——但是,你完全忽略了另外两个最重要的关键所在。这两个要点元疑会是贯穿整个案情的线索”“啊,求求你,告诉我它们到底是什么?” “第一,达文海姆先生在最近几年一直不停地购买珠宝,这种热情值得怀疑;第二,去年秋天,他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波洛,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很认真。啊,千真万确,但我希望贾普不会忘了我委托他办的那件事儿。” 贾普把这件事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像是为了给这个玩笑增加气氛,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一封电报送到了波洛手里。经过他的允许,我打开电报读了出来: 从去年冬天开始,夫妻已经分居在不同的房间。 “啊哈!”波洛叫了起来,现在我们已经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一切都解决了!” 我盯着他。 “你在达文海姆一索蒙银行里没有存款吧,我亲爱的朋友?” “没有。”我颇感奇怪他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必须劝你立即将钱取出来——但愿不要为时太晚!”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想,在几天之内,便会出现一场严重的破产危机——也许会更快。这倒提醒了我,我们应该报答贾普的帮助,请你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好了。我这样写:‘奉劝您立即取出您存在那家有重大嫌疑的银行里的所有的钱。’这会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他的眼睛会瞪得大大的——大大的!到了明天,也许是到了后天,他才会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我依然心存疑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实使我不得不对我的朋友过人的智慧产生由衷的敬佩。各家报纸都在头版用显著的标题报道了达文海姆银行破产的消息,那位著名的银行家的失踪对揭开这家银行金融业务的真相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我们的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贾普闯了进来。在他的左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右手里拿着波洛的那份电报,他把那份电报摔到了我朋友的面前: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波洛先生?这些情况你预先怎么会知道呢?” 波洛平静地笑着对他说:“啊,我亲爱的朋友,接到你的电报之后,事情就清楚了!从一开始,我的印象就是那个保险柜失窃的情况太引人注目了,珠宝、现金,还有证券—— 所有这些东西部被安排得大方便了——为了谁呢?那位达文海姆先生正是你们所谓的‘头号嫌疑犯’!几乎可以肯定地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他自己而安排的。还有,他近几年来的购买珠宝的那种热情。这一切都多么简单啊!他将他挪用和侵吞的银行资金转化成珠宝!他非常有可能再用人造仿制的膺品来代替真正的珠宝,他将那些价值昂贵的、真正的珠室用另外一个名字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将是一大笔可以慢慢享用的财富。当所有的人部被蒙蔽并误人歧途的时候,他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就可以利用他晚年的大好时光来慢慢享用那笔数目可观的财富了。他安排好这些之后,就约了洛温先生——他在过去的几年里,曾极不谨慎地同这位大人物交锋过一两次——他在保险柜上钻了一个洞,留下口信说,请将客人领进他的书房后,便从院子中走了出去——他到哪里去了呢?”波洛说着,停了下来,伸出手,又拿了一只煮熟的鸡蛋。看着鸡蛋,他皱了皱眉。“实在是不像话,”他哺哺低语道,“每一只母鸡下的蛋大小都不一样!在早餐桌上,怎样才能吃到大小一样的鸡蛋呢?商店里出售鸡蛋时至少应该分成大小形状都一样的,再成打卖出来!” “别再理会那些鸡蛋了,让它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贾普不耐烦他说,“现在,请告诉我们他离开家后朝哪里去了——当然,如果你知道的话!” “他当然是朝他藏身的地方去了,啊,这位达文海姆先生,也许思维方式有点怪异,但他的点子却是第一流的!” “你知道他现在的藏身之处吗?” “当然知道!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看在上帝的份上,赶快告诉我们吧!” 波洛轻轻地将他盘子里的每一片蛋壳碎片全捡了起来,放在杯子里,接着将大蛋壳放在那些碎片上面。完成了这项工程之后,他看着整洁的桌面,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他容光焕发、热情洋溢地对我们俩说了起来。 “听着,我的朋友们,你们都是聪明人。请你们问自己一个如下的问题,就像我曾经向自己发问一样,那就是,‘假如我是这个人的话,我应该到哪儿藏身呢、黑斯廷斯,你会怎样回答?” “我呀,”我说,“我倾向于认为,我不会离开伦敦向外地逃跑——我会留在这个大都市的中心地带。坐着电车或公共汽车四处兜风,十有八九不会被人认出来;‘大隐于市’是最安全的。” 波洛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贾普。 “我不敢苟同。我会立刻逃走——那才有机会生存下去。我事前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好这一切,我会安排一艘小船等着我,发动机器后,我就会在身后的一片喊叫捉拿的声音响起之前,逃到世界上最隐密的角落里去。” 我们俩抬头看着波洛:“您是怎么想的,先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上浮起了诡秘的笑容。 “我的朋友们,如果我想要在警察的鼻子下面躲开他们的注意,你们认为我该藏到哪里呢?躲到监狱里去!” “什么?” “你们正在搜捕达文海姆先生,目的是要将他投入监狱。因此,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是否有可能已经被关进了监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说,达文海姆夫人不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但我认为,如果你把她带到拘留所,让她和那个名叫比利-凯利特的人见上一面,即使是智商再低,她一定会立刻认出他来,尽管他已经剃掉了自己的胡子和那些浓密的眉毛,而且还把头发留得很短。一个女人总还是能够认出她丈夫来的,即使整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被蒙蔽了。” “比利-凯利特?但警察早已有他的犯罪记录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达文海姆是个聪明人吗?他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他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了。去年秋天,他没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他正忙于塑造一个叫比利-凯利特的人,进行了三个月。因此,一旦事发,警察就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要记住,他这是在为一大笔财富下的赌注,同样也是为了他的自由而赌。做这样一件事是很值得的,只不过是“什么?” “啊,从此以后,他不得不总和假胡子和假发套为伴,也不得不重新装扮起他原来的模样,要带着假胡子睡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它总会引起怀疑的,他因此就不能冒险和他的妻子同床共眠。你为我查证了如下的事实,在此之前的六个月里,或者说自从他编造的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回来以后,他和达文海姆夫人就一直分居在不同的房间。知道了这一事实之后,我便肯定了我的推论,各个细节都天衣元缝,非常吻合。这个园丁认为他看到他的主人绕过院子的一边儿,他的话是很正确的。达文海姆到了湖边停泊船的小屋里,穿上了流浪汉衣服,这肯定是他事先瞒过男仆放在那儿的。接着,将自己原来穿的衣服扔进了湖里,然后用一种很显眼的方式典当那枚戒指后,又按计划袭击了一名警察,使自己安安稳稳地被关进了看守所里。人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在那儿!” “这不可能。”贾普哺哺低语道。 “你去请达文海姆夫人辨认一下。”我的朋友微笑着说。 第二天,一封挂号信放在了波洛的面前,他打开那一封信,一张五英镑的钞票飘落到桌上,我朋友的眉头舒展开来: “啊,我赢了!我该用这钱做点什么呢?我很内疚!这不是欺负贾普吗?啊,有主意了!我们用它来吃顿晚饭吧,我们三个人一块儿吃!这样,我也会感到些许安慰,这真是大容易了。我为此而感到羞怯,我是不愿意从一个小孩手里抢钱的——真该死!我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 意大利贵族奇遇记 波洛和我有很多不算是正式交往但大家相处得很随便的朋友和熟人,其中就有一位霍克大夫,有一段时间,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夫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到我们这儿来坐坐,和波洛闲谈聊天;他由衷地敬佩波洛的才能。大夫本人是个心地坦荡,从不矫饰的人,他非常崇拜波洛身上那种他所不具备的智慧。 六月上旬的一个傍晚,大约八点半钟,他又来了,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落座之后,他开始愉快地聊起了时下流行的用砒霜投毒的这类案件。我们聊了大约十五分钟,客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闯了进来: “噢,大夫,有人需要您的帮助!那声音可怕极了,把我吓了一跳,实在大可怕了!” 我认出这是霍克大夫的女管家赖德小姐。大夫是个革身汉,住在离我们这里几条街以外的一所老房子里。一向性情平和的赖德小姐此刻说起话来显得语元伦次,完全失去了常态。 “什么可怕的声音?到底是谁?出了什么事儿?” “是电话里的声音,大夫,我接的电话,那个声音说,‘救命!,它就这么说的。‘大夫——救命!他们要杀我!’后来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你是谁?’我问,‘是谁在说话?’接着,我又听到了回答,那声音就像是在低声耳语,好像是说‘福斯卡蒂尼’——或是说‘雷金大厦’。” 大夫惊叫了一声。 “福斯卡蒂尼伯爵。他住在雷金大厦,我得马上走。会出什么事儿呢?” “他是你的一位病人吗?”波洛问。 “几个星期前,因为些小病,我去他那儿出诊过,他是个意大利人,但他的英语很地道。好了,我必须告辞了。晚安,波洛先生。除非是——”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波格微笑着说,“能陪您同去,我会很高兴的。黑斯廷斯,到楼下叫辆出租车来。” 当一个人有急事儿迫切需要搭车的时候,出租车总是难以谋面。最后,我终于拦住了一辆,上车后,我们立即朝“雷金大厦”疾驶而去。“雷金大厦”就坐落在圣-约翰森林大道附近,是一幢带公寓套房的新式建筑,它最近刚刚完工,里面装备有最先进的服务设施。 大厅里没有人。大夫马上报了电梯按钮。当电梯下来时,穿制服的服务员态度严厉地问我们去哪里。 “十一号福斯卡蒂尼伯爵的房间。我想那里有意外情况发生。” 那人瞪了瞪他: “首先,我知道的情况是格雷夫斯先生大约在半小时前就出去了,他是福斯卡蒂尼怕爵的男仆,他当时什么也没说。” “伯爵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不,先生。他请了两位先生和他共进晚餐。” “他们是什么人?”我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二楼,十一号就在二楼。 “我没亲眼看到他们,但我想他们是两个外国人。” 他关上了铁门。我们步出电梯,十一号房就在我们的对面。大夫摁响了门铃,里面没人回答,我们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大夫又摁了几遍门铃,除了门铃的声音,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事情好像很严重。”大夫低声说,他转身问那个电梯服务员: “有能打开这房间的备用钥匙吗?” “在楼下的服务处有一把。” “请马上把它拿来,我想你最好去报警。” 波洛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服务员立刻跑开了。不久,他回来了,还带来了公寓的经理。 “先生们,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可以,我刚才接到了福斯卡蒂尼伯爵的电话,他说他被人袭击,快要死了。您应该理解,我们必须不失任何时机进行抢救,但愿现在不会为时太晚。” 经理没再多说什么,便急忙掏出备用钥匙将房门打开了,我们全都进了房间。 我们首先进入的是一间面积很小的方形的客厅,在它右边的那扇门半开半掩着。经理点点头,对我们说: “这是餐厅。” 霍克大夫带头走了进去,我们紧随其后。当我们进去后,我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餐厅正中的圆形餐桌上,留着一顿晚餐,三把椅子都稍微离开一点儿餐桌,像是坐在上面的人刚刚起身离去。在靠近壁炉右侧的墙角里,放着一张大写字台,它的后面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一个人,他的右手还握着电话,但身体却向前倒了下去,他的脑袋从背后挨了致命的一击。致他于死命的凶器很快就被发现了,那是一尊放在他一旁的大理石雕像,那尊雕像被人推倒,它的底座还沾着血迹。 大夫的检查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彻底死了,这肯定是当场死亡。我怀疑他怎么还能够打电话。在警察到来之前,最好是别动他。” 根据经理的建议,我们搜查了整个房间,但结果就像早已预料到的那样,谋杀者不可能在他抬腿就能离开的情况下还滞留在那里。 我们又回到餐厅,波洛没有和我们一起去搜查房间。回来时,我发现他正在仔细打量餐厅正中的那张桌子。我凑到他身边。那是一张擦得锃亮的红木圆桌,一瓶玫瑰花作为装饰被摆在桌子正中,光洁如镜的桌面上铺有带花边的白色盘子衬垫;桌上摆有水果盘,但三个盆子都役被动过,还有三个剩有咖啡的杯子——两杯黑咖啡和一杯加了牛奶的咖啡,三个人肯定都喝了一些咖啡,半满的咖啡壶端放在中间的盘子上;其中的一个人抽了一只雪前,另外一个抽了两只香烟;盛雪前和香烟的灰色烟盒打开放在桌子上。 我默默将这一切记在心里,但我必须承认这些情况并没有在了解案情上给我什么帮助。我想知道,波洛会根据它们做出什么样的推理,他竟如此专心致志。于是,我向他提出疑问。 “亲爱的朋友”他回答说,“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方法。 我正在寻找我看不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一个失误——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这是那个谋杀者的一个小小的疏忽。” 他快步走到与餐厅相连的那个小厨房里,探头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先生”他叫那位经理,“请告诉我,你们这儿送饭菜的设备和方法”经理迈步走到墙上的一个小窗口旁。 “这是送饭菜的电梯,它一直通到大楼最顶层的厨房。 饭菜是通过电话来预定的。厨师把菜饭放在这个电梯里送下来。每次只送一道菜,用过的餐盘和碟子用同样的方式被送上去,一点儿也不用为这些琐事担心;同时,又可以避兔在餐馆吃饭会遇到人的麻烦。” 波洛点点头: “这么说,今天晚餐用过的盘子和碟子都被送到顶层的厨房里了,您是否允许我上去看一看?” “噢,当然了,如果您愿意的话!开电梯的服务员罗伯特会带您上去,给您做介绍的。不过,恐怕您不会发现什么有用的情况。他们每天洗涮成百上千的盘子和碟子,它们都被放在了一起”然而,波洛的态度很坚决,他坚持要上去看一看,我们一起上了顶层的厨房,并询问了那个拿十一号菜单的人。 “菜单预订的是三个人的饭菜,”他解释说,“订的是菜丝清汤,鱼片、牛排,还有米饭和蛋奶酥。您问是什么时间? 噢,大约是傍晚八点钟。恐怕现在那些盘子和碟子都被洗干净了。真是不走运。我想您是想查验上面的指纹吧?” “不完全是,”波洛说,“我对福斯卡蒂尼伯爵的食欲更感兴趣。他是不是每样菜都尝了一点儿?” “是的,不过,我当然说不准每一样他吃了多少,反正每个盘子都被动过了。菜盘是空的一一也就是说,除了那份米饭和蛋奶酥,那个盘里剩了许多。” “啊!”波洛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一事实表示满意。 当我们重新下来回到那个房间时,他低声对我说: “我们不得不对付一个做事有条理的人。” “你是指谋杀者,还是福斯卡蒂尼伯爵?” “后者无疑是一位讲究条理的先生,在发出呼救和说出了逼近他的危险之后,他非常小心地用手向上拿着听筒”我瞪大了眼睛。他的这番话和说话的语气使我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你怀疑是服毒?”我屏住气问道,那么头上的一击是假象”波洛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我们再次回到房间时,发现当地的一位警官带着两名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他好像是对我们的出现并不满意,但波洛向他提起了我们在伦敦警察厅里的朋友贾普警督后,我们被允许可以留下来。我们能留下来的确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五分钟之后,房间里闯进了一位中年人,他脸上的悲痛和绝望让人一览无余。 来人就是格雷夫斯,他是福斯卡蒂尼伯爵的男仆,他给我们讲的情况对我们很有帮助。 在前一天上午,两位先生来拜访他的主人。他们都是意大利人,年长的一位大约四十多,他说他是阿斯卡尼奥先生。年轻的一位约有二十多岁,衣着很是考究。 福斯卡蒂尼伯爵很显然对他们的来访有所准备,立即将格雷夫斯打发出去办些杂务。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可最后他终于承认出于对这次会晤目的的好奇,他并没有遵从主人的吩咐立刻离开,而是在房门外徘徊磨蹭着,想听一些里面进行的谈话。各方谈话的声音都很低,所以他并没能听得很清楚,但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情况,可以清楚地说明他们讨论的是有关钱的问题,说话自始至终充满了威胁,没有丝毫的友好气氛。到了最后,福斯卡蒂尼怕爵略微提高了嗓门,偷听的人就因此而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先生们,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更多地讨论这个问题了。 如果明天晚上八点钟你们来和我共进晚餐,我们将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格雷夫斯害怕有人发现他在偷听,就急忙出去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去了,今天晚上,那两个人八点钟准时到了。 在晚餐期间,他们谈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政治、天气,还有戏剧表演等等。当格雷夫斯将饭莱都摆放到桌子上,并准备好了咖啡后,他的主人就告诉他说今天晚上他可以随意安排,没有什么要他做的了。 “在有客人的时候,他这样吩咐你正常吗?”警官问道。 “不,先生,通常不是这样的。正因为如此,才使我想到他将要和这些先生们进行的谈话肯定是不同寻常的。”格雷夫斯的话就这样结束了。他大约在八点三十分出去,见了一个朋友,并和朋友一起到“大都市”音乐厅消磨了这么长时间。 没有人看见那两个人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可谋杀的时间清楚地定在八点四十七分,写字台上那只小钟被福斯卡蒂尼的胳膊打掉在了地上,它在那一刻停止了走动。时钟停止的时间和赖德小姐接到呼救电话的时间正好吻合。 法医对尸体进行了检查:,现在,尸体被放在大沙发上。 我第一次看清了那张脸——橄榄色的脸,长长的鼻子,浓密的黑胡子,厚厚的红嘴唇翻了起来露出了白得刺眼的牙齿,这是一张看上去毫无悦人之处的脸。 “好了,”警官合上了他的记录本说道,“案情看起来非常清楚了,目前我们急待解决的惟一的问题是找到这位阿斯卡尼奥先生,我猜想他的地址不会碰巧在死者的笔记本里吧?” 正像波洛说的那样,这位福斯卡蒂尼是个做事有条理的人,他的笔记本里有一条写得很小但很清晰的字: 阿斯卡尼奥先生,格洛斯威诺酒店。 那个警官忙着打了电话,然后向我们咧咧嘴笑着说: “非常及时,我们要找的这位先生刚刚动身去欧洲大陆。好了,先生们,我们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已经都结束了。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是案情已经明白无疑,极其可能这是一件意大利人的家族世仇之类的案子。” 就这样,那位警官一身轻松地离开了房间。我们朝楼下走去,霍克大夫非常激动。 “这就像一本小说的开头,是吗?非常令人激动,如果你不是在现场的话,是不会相信的”波洛没有言语,他一直很严肃地沉思着,整个晚上,他几乎没有再张开过嘴说话。 “你这位大侦探有何高见,嗯?”霍克说着,拍了拍波洛的肩膀,“此时此刻,你的聪明智慧还没起作用吗?” “你这样认为吗?” “那你想到了什么呢?” “比如说那房间里的窗户。” “那窗户都关着,没有人可以从窗户进来或出去。我特别注意到了这点。” “为什么你能够注意到它呢?” 大夫露出满脸的困惑,波洛急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说,那些窗帘没有被拉上。这有点儿奇怪; 再者是那杯咖啡,那是很浓的黑咖啡。” “可那又怎么样呢?” “非常浓非常黑,”波洛重复说,“这样,就使我们想到一定是用过了那些米饭和蛋奶酥。那么我们该得到些什么启发呢?” “咖啡和奶酥,”大夫大笑道,“您说的这些事风马牛不相及,这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黑斯廷斯可以为我作证,我相当严肃。” “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我承认道,“您不会怀疑到这个男仆吧?他有可能是那个犯罪团伙里的成员,他在咖啡里下了毒药。我认为,他们也会为他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据。” “毫无疑问,我的朋友,但是那个阿斯卡尼奥先生不在现场的证据更使我感兴趣。” “你认为他不在作案现场?”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并不怀疑我们很快就会弄清这一点。” 《每日新闻导报》使我们对以后的案情进展有了更多的了解。 阿斯卡尼奥先生被捕并被指控谋杀福斯卡蒂尼伯爵。 当他被捕时,他一口否认见过那位伯爵,并且声称在案发的前天上午以及案发的当天晚上都从未接近过雷金大厦。那位年轻人则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斯卡尼奥先生是案发前两天从欧洲大陆独身一人来到英国,住进格洛斯威诺酒店的。搜捕第二个人的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然而,阿斯卡尼奥并没有被送上法庭受审。不亚于意大利大使本人身份的一位政界要人到警察局分面作证,说那天晚上从八点到九点,阿斯卡尼奥一直在大使馆和他在一起。因此,他被释放了。很自然,很多人都认为那桩案子属于政治性的,因而有意秘而不宣,隐瞒公众。 波洛对所有这一切情况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然而,在一天上午,当他突然对我说他十一点要等一位客人时,我还是有点儿吃惊,因为那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阿斯卡尼奥先生本人。 “他希望与你会面吗?” “啊,黑斯廷斯,是我希望能和他面谈。” “谈什么!” “谈雷金大厦的谋杀案。” “你打算证明是他干的?” “一个人不能够因为谋杀罪被审问两次,黑斯廷斯,你应该具备这种常识。啊,这是我们的朋友报的门铃。” 几分钟后,阿斯卡尼奥先生被领进房间。他身材矮小,人很瘦削,眼神狡黠诡诈。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用怀疑的目光交替地看着我和波洛。 “哪位是波洛先生?” 我的矮个子朋友轻轻地拍了拍胸脯。 “请坐,先生。证明您已接到了我的信。我决心将这件案情中的秘密调查个水落石出。在某些方面,您可以帮助我。让我们谈谈吧。您陪同一位朋友在九号即星期四上午拜访了那位福斯卡蒂尼伯爵——” 那个意大利人做了个愤怒的手势。 “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儿,我在法庭上已发过誓——” “不必激动——我的感觉是您发过的誓有假。” “您这是在威胁我?哼!我什么也不怕,我已经被证明元罪了。” “确实如此。我不是个智力低下的人,也不是威胁要将您送上绞架——而是说我会公开秘密,引起公众的注意!我看得出您不喜欢这句话。我有一种感觉,您是不会喜欢公众注意的。您知道。我的感觉对我来说是很有价值的。先生,请静下心来,您惟一的机会就是与我坦诚相见,对我毫无隐瞒。我并不想知道您是奉谁的秘密使命到英国来的,我知道您来见福斯卡蒂尼伯爵怀有特殊的目的,这就足够了。” “他不是一个伯爵!”那个意大利人愤怒地咆哮道。 “我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名字没有被收入《欧洲贵族家谱年鉴》。不必介意,伯爵这个头衔,在讹诈、勒索这样的行当里经常是很有用的。” “我想我还是对您但白的好,您像是知道很多事情。” “我会很好地利用我的智慧。说吧,阿斯卡尼奥先生。您在星期四上午拜访了死者,是不是真的?” “是的,但是第二天傍晚,我根本没去那儿,根本没那必要!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全告诉您的。这个恶棍掌握了意大利的一位要人的一些情报,他索要一大笔钱来换回那些情报。我来英国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那天上午,我如约去拜访他,意大利使馆的一位年轻秘书陪我一“同前往那里,虽然我当时付给了他一笔数目非常大的钱,他本人表现得却比我想象的要理智,他收下了。” “请允许我问一下,你们的付款方式是什么?” “给他的是意大利现钞。我当时就将钱付给了他,他当面将那些涉嫌的情报交给了我。从那儿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当您被捕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些讲出来?” “我的职务很微妙,我必须否认我和那人有任何联系。” “您怎么理解后来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呢?” “我只能这样认为,肯定是有人故意假冒我的名义进行了谋杀,所以我明白在那房子里是找不到钱的。” 波洛看看他,摇了摇头。 “真奇怪,”他低声说,“我们都有些聪明才智,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该怎样运用它们。再见,阿斯卡尼臭先生,我相信您所说的话,这和我想的很吻合,但我必须找到证据。” 鞠躬之后,客人退出了房间。波洛又回到他的摇椅上坐下来,微笑着看着我。 “让我们听一听黑斯廷斯上尉对此案的见解吧。” “好吧,我认为阿斯卡尼奥是对的——他说有人那天晚上假冒了他的名义犯罪。” “根本不是,你从来也不好好地用仁慈的上帝所赋予的那部分聪明才智。想一想那天晚上离开那房子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吧。当时,我说窗帘没被拉上,我们现在的季节是六月,晚上八点的时候,天还很亮,一直到八点半,天色才会慢慢黑下来,这说明了什么呢?我有一个印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接着再看那个案子,像我说的那样,那杯咖啡很浓,颜色很黑,福斯卡蒂尼伯爵的牙齿却白得惊人,黑咖啡会给牙齿染上颜色的。由此,我们可以推断,福斯卡蒂尼伯爵根本就没喝过一点儿咖啡。然而,三只杯子里都有咖啡,而且都被喝了一些,为什么有人要做这样的假象,在福斯卡蒂尼伯爵根本没喝咖啡的情况下,让别人相信他喝过了呢?” 我摇了摇头,对这一切仍是迷惑不解。 “接着想,我来帮助你。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阿斯卡尼奥和他的朋友,或者是那两个冒名顶替的人在案发的那天晚上确实到过房间里呢?没有一个人看到过他们进来,也没有人看见他们出去。我们只有一个人的证词和一大堆毫无生命力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指那些刀子、叉子、杯子和空盘子。啊,这是个很聪明的主意!格雷夫斯虽是个盗贼、恶棍,但他是个做事多么有条理的人啊!那天上午他偷听到了一部分的说话内容,好些内容足以使他意识到福斯卡蒂尼如果公开他的行为,就会处于非常尬尴的境地。第二天晚上大约八点钟,他告诉他的主人说有人给他打电话,福斯卡蒂尼就坐到了写字台旁,伸出手去接电话。这时候,格雷夫斯从他身后,用大理石雕像将他砸倒。接着,他迅速地拨通电话,预订三个人的晚餐。晚餐送下来的时候,他摆好桌子,放好盘子,摆上刀、叉等等,但他又不得不吃掉一些饭菜。他不仅是个头脑聪明,很有条理的人,他的胃口也大得惊人。在吃了三份饭菜之后,那些米饭和蛋奶酥他再也吃不下去了,他甚至还抽了一支雪前和两支香烟,用来制造假象。啊,这一切做得很地道。然后,他将钟的指针拨到八点四十六分,并将它打翻在地上,让它停了下来,他没有做好的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如果确实是举行过一次晚宴的话,天色一暗下来,就该将窗帘拉上,但他忘了这一点。然后,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对开电梯的人说有客人来了。之后,他匆忙赶到一个电话亭,在将近八点四十六分的时候,假装他主人垂死的呼救声,拨通了大夫的电话。他的主意如此聪明,做得如此漂亮,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要调查那个电话是不是及时从十一号房间里打出来的。” “我的看法是,只有赫尔克里-波格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吧?”我不无挖苦他说道。 “不只是赫尔克里-波洛,”我的朋友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现在就开始调查。首先,我不得不向你证实我的想法,但是你将看到我是正确的。然后,贾普就可以逮捕那位可敬的格雷夫斯。我已经向格雷夫斯做了暗示,我不知道他已经将那笔钱挥霍掉了多少。” 波洛的确是对的。他总是能正确地估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