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成真(死人的殿堂)》 第1章 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 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 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 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 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 “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 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空袭?”她怀疑地问说。“噢,是的——再说一遍姓什么?” 她再度转向赫邱里-波洛。“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与“空袭”音近似) 赫邱里-波洛双眉竖起。一项记忆在心中兴起:一头被风吹散的灰发……老鹰一般的轮廓…… 他站起来,接过李蒙小姐手中的话筒。 “我是赫邱里-波洛。”他浮夸的宣称。 “是赫邱里-波洛先生本人吗?”电话接线生用怀疑的话声问说。 波洛向她保证是他本人没错。 “波洛先生接通了。”接线生的声音说。 她纤细的口音被壮丽的女低音所取代,波洛急忙把听筒移离耳朵一些。 “波洛先生,真的是你吗?”奥立佛太太问说。 “是我本人,太太。” “我是奥立佛,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太太。谁能忘得了你?” “呃,有时候是有人不记得,”奥立佛太太说。“事实上,经常如此。我不认为我有非常独特的个性。或者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换发型。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我希望,我没在你非常忙的时候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你一点都没扰乱到我。” “哎呀——我确信我并不想扰乱你的心思。事实上是,我需要你。” “需要我?” “是的,马上。你能不能搭飞机来?” “我从不搭飞机,飞机令我恶心。” “我也是。无论如何,我想飞机并不比火车快,因为我想这附近唯一的机场是几里路外的艾塞特机场。所以,搭火车来吧,十二点从派丁敦开往纳瑟坎伯。你可以赶上这一班。你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我的表准确的话——尽管它通常都不准。” “可是,你人在什么地方,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纳瑟坎伯,‘纳瑟屋’。会有一部轿车或是计程车在纳瑟坎伯车站等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波洛疯狂似的重复问道。 “电话机都装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奥立佛太太说,“这部电话是在大厅里……人来人往的谈话声……害得我听不太清楚。不过我期待你来,大家都会感到非常紧张刺激,再见。” 对方的话筒猛然嚓的一声挂断。电话线传来轻柔的嗡嗡声。 波洛困惑而不知所措地放回听筒,低声嘀咕着什么。李蒙小姐漠不关心地拿着笔,正襟危坐。她以低闷的声音复述着口述的信件在被打断之前的最后一句。 “……容我向你保证,我亲爱的先生,你所提出的假定……” 波洛挥手打断她的复述。 “是奥立佛太太打来的,”他说。“艾尔瑞德妮-奥立佛,侦探小说家。你可能读过……”他停了下来,想起李蒙小姐只读一些进修方面的书籍,对于犯罪小说这一类无聊的书籍不屑一顾。“她要我今天到德文郡去,立刻过去,”——他瞄着时钟——“在三十五分钟之内。” 李蒙小姐不依为然地扬起双眉。 “那会有点仓促,”她说,“为什么?” “你问得好!她并没有告诉我。” “真是非常奇特,为什么没告诉你?” “因为,”赫邱里-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她怕被别人偷听到。不错,这一点她表示地相当清楚。” “呃,真是的,”李蒙为她的雇主打抱不平地说,“人们期望的一些事。妄想要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匆匆上路!一个象你这么重要的人物。我总是注意到这些艺术家和作家都非常不平衡——没有均衡感。要不要我打电话去邮局发一封电报:‘遗憾无法离开伦敦’?” 她的手伸向电话机。波洛的话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他说。“恰恰相反。请立刻叫一部计程车来。”他提高声音。“乔治!收拾一点洗漱用具装进我的小手提箱。快,赶快,我要赶火车。” 高速驶完全程两百一十二里中一百八十多里的火车,轻缓而歉然地驶完最后三十里路,进入纳瑟坎伯车站。只有一个人下车,那就是赫邱里-波洛。他小心地越过车厢台阶和月台之间的大间隙,朝四周望望。一个搬夫在火车远远的一头一个行李车厢里忙着。波洛拎起手提箱,沿着月台往回走向出口。他缴回票根,从售票室走出去。 一部大轿车停在外面,穿着制服的司机走向前来。 “赫邱里-波洛先生?”他恭敬地询问。 他接过波洛的手提箱,打开车门。他们驱车离开车站,越过铁道桥,转入两旁都是高树篱的乡间小路。随即右侧的树篱消失,露出一条很美的河流,以及远处蒙着一层蓝氲的山丘。司机把车子挨近树篱,停了下来。 “舵河,先生,”他说,“远处是达特木丘陵地。” 显然必要赞美一番。波洛发出必要的话声,喃喃地说了几声“壮丽!”实际上,自然界对他的诉求作用非常少。一座精心培育整理出来的菜园子还比较有可能让波洛的双唇吐出赞赏的话语。两个女孩经过他们的车旁,辛劳地慢慢爬上山坡,她们的背上背着重重的背包,穿着短衣裤,头上包着彩色头巾。 “我们隔壁有一家青年招待所,先生。”显然自愿想当起波洛的德文郡向导的司机说。“胡丘大花园,以前是福烈契先生的地方,这家青年招待所公司把它买下来,夏天时相当客满。一晚上容下超过一百位的住客。住宿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晚上——然后就得继续上路。男女青年都有而且大部分是外籍青年。” 波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正在想着——并非第一次——从背后看起来,短衣裤很不适合女性穿着。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为什么,噢,为什么年轻妇女得如此穿着?那些绯红色的大腿特别不吸引人? “她们似乎负担沉重。”他喃喃地说道。 “是的,先生,而且离车站或公车站牌有长长的一段路。到胡丘大花园有两里半路程。”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不反对,先生,我们可以让她们搭一下便车吧?” “当然,当然,”波洛慈悲地说。他自己奢侈地坐在一部几乎是空的大汽车里,而两个年轻妇女却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背着沉重的背包行走,而且一点都不知道如何穿着才能对异性产生吸引力。司机发动车子,到两个女孩身旁暂停下来。她们泛红汗湿的脸孔充满希望地抬起来。 波洛打开车门,女孩爬进车子里。 “真好心,拜托,”其中一个白皙的女孩带着外国口音说,“这趟路比我想象的远,是的。” 另外一个女孩,有着一张日晒深红的脸,一头栗褐色卷发隐隐在头巾下露出来,她仅仅点点头,闪着一口白牙,喃喃称谢。皮肤白皙的女孩继续爽朗地谈着。 “我到英格兰来度两个星期的假,我从荷兰来。我非常喜欢英格兰,我已经去过莎士比亚的出生地,莎士比亚剧院和华维克城堡,后来我去过克罗维里,现在我看过了艾塞特大教堂和多港——非常美——我来这里闻名的胜地而明天我过河到普利茅斯,新大陆的发现者是从普利茅斯出发的。” “而你呢,小姐?”波洛转向另一个女孩。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摇动一头卷发。 “她英语讲不多,”荷兰女孩好心地说。“我们两人讲一点法语——所以我们在火车上交谈。她来自米兰附近,有亲戚在英格兰嫁给一个杂货店的绅士。她昨天跟一位朋友来艾塞特,可是朋友在艾塞特一家店里吃了不好的牛肉馅饼生病了,不得不留在那里。” 这时司机在道路交叉处减速下来。女孩下车,用两种语言称谢,然后往左手边的道路走去。司机暂时把他气派十足的超然架势摆到一边去,同情地对波洛说: “不只是牛肉馅饼——还要小心康恩威尔郡来的面食。他们把一切都包在馅饼里,假期的时候!” 他重新发动车子,沿着右手边的道路驶下去,不久便驶进浓密的树林子里。他继续发表对胡丘大花园青年招待所的住客的最后一项评论。 “在那家招待所有一些够好的一些女孩。”他说,“不过难以让她们明白侵入私宅的意义。她们侵入的方式完全叫人感到震惊,好象不明白这里绅士的住地是私秘的。老是穿过我们的树林,她们,装作不懂你对她们说什么。”他黯然的摇摇头。 他们继续前进,穿过树林,下了一道陡峭的山坡,然后穿过大铁门,沿着车刀,最后在一幢俯视河流的乔治王时代白色大房子前停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一个黑发高个子的主仆出现在台阶上。 “赫邱里-波洛先生?”后者喃喃说道。 “是的。” “奥立佛太太在等你,先生。你会在炮台那里找到她,我来告诉你到那里去的路。” 波洛被指引上一条沿着树林子过去,可以窥见底下河流的蜿蜒小道。小道逐渐沿坡而下,直到最后来到一块圆形开阔地,有着一道低矮的城墙堞口胸墙。奥立佛太太正坐在胸墙上。 她起身会他,几个苹果从她膝部掉下,四处滚动。苹果似乎是会见奥立佛太太不可避免的特色。 “我想不透为什么我总是掉东西。”奥立佛太太有点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她满嘴都是苹果,“你好吗,波洛先生?” “好,太太,”波洛礼貌地回答。“你呢?” 奥立佛太太看起来跟波洛上次见到她时有些不同,原因是,如同她在电话中已经暗示过的,她又再度试验了一种发型。今天,她的头发染成深蓝色,向上堆簇成多样有点造作的小卷,做成仿侯爵式的发型。那侯爵式的效果到她的脖子为止,其余部分可以标明为“实用乡间型”,包含着一件强烈蛋黄色粗呢斜纹外套和裙子,以及一件胆汁一般的芥菜色上衣。 “我就知道你会来。”奥立佛太太欢欣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波洛一本正经地说。 “噢,我知道。” “我还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呃,我知道答案,好奇心。” 波洛看着她,两眼有点闪烁。“你那闻名的女性直觉,”他说,“或许一度没有把你引导地太离谱。” “不要取笑我的女性直觉。我不是每次都马上辨认出凶手来吗?” 波洛恳切地沉默下来。要不然他可能会回答:“在第五次企图再杀人时,或许吧,而且并非每一次!” 相反地,他看看周围,说: “你这里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这里?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波洛先生。你以为是吗?噢,不,这地方是某个叫史达斯的人的。” “是谁?” “噢,其实是无名小卒,”奥立佛太太含糊地说。“只是有钱。不,我来这里是为了正事,来工作。” “啊,你是来为你的杰作寻找地方色彩?” “不,不。只是如同我说的,我在工作,我被约来安排一件谋杀案。” 波洛睁大眼睛凝视着她。 “噢,不是真的谋杀案,”奥立佛太太保证说。“明天有一次大游园会,将举办‘寻凶’活动作为新奇的项目。由我安排,就象寻宝一样,你知道;只是他们经常举办寻宝,因此认为这会是一项新奇的活动。所以他们就付给我一笔非常可观的费用来这里筹划设想出来。相当好玩,真的——跟一般乏味的老套不同,换换口味。” “怎么个进行法?” “呃,有一个被害人,当然。还有一些线索,还有涉嫌人,一切有点因袭惯例——你知道,淫妇、勒索者、年轻的情人和邪恶的主仆等等。花两先令半的钱买门票进园,就先给你看第一个线索,然后你就得找出被害人、凶器,而且说出是谁干的,动机何在,备有一些奖品。” “不寻常。”赫邱里-波洛说。 “实际上,”奥立佛太太悲伤地说,“比你所想的难安排多了,因为得考虑到真正的人相当聪明,而在我的书里头他们不需要如此。” “那么你找我来是要我帮助你安排这项活动?” 波洛不必太费劲就在他的话声中带着遭受冒犯的愤慨之情。 “噢,不,”奥立佛太太说。当然不是!那一切我已经完成了,一切都已安排好明天开始举行。不,我要你来是为了另一个相当不同的原因。” “什么原因?” 奥立佛太太双手举向头去。她正要以熟悉的老动作狂乱地抓头发时,想起了它发型的繁复性。取而代之地,她拉拉她的耳垂来宣泄她内心的感受。 “或许我是个傻瓜,”她说。“但是我认为是有什么不对劲。” 第2章 波洛在一阵沉默中凝视着她,然后他猛然问道:“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不对劲?”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你来查明。不过我感到——越来越感到——我正在被人——噢!—— 操纵……一直被操纵……你大可以说我是傻瓜,不过我只能说如果明天的谋杀会是真的而不是假的,那我不会感到惊异!” 波洛凝视着她,而她抗邈的回看着他。 “非常有意思。”波洛说。 “我想你大概认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奥立佛太太防御地说。 “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傻瓜。”波洛说。 “而且我知道你一向对直觉的——看法——或是说法。” “同样一件事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波洛说。“我相当相信你所注意到或是听说到的确实引起你焦虑不安的事。我想有可能你自己甚至不知道你已经看见、注意或是听说过的是些什么。你只察觉到结果。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你并不知道你知道的是什么。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称之为直觉。” “让人感到自己好傻,”奥立佛太太悲伤地说,“不能确定。” “我们会确定的,”波洛鼓舞的说。你说你有一种感觉,觉得——你是怎么说的——被人操纵?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这倒是难……你知道,这是我的谋杀案,换句话说,是我设想出来,计划出来的,而一切都切合——丝毫不差。呃,如果你了解作家,你句知道他们受不了暗示。别人说‘妙,可是如果是某某人做某某事不是会好一点吗?’我的意思是让人想说:‘好吧,如果你想要那样,那么年自己去写吧!” 波洛点点头.“那么目前事情就是这样?” “不尽然……有人提出那种可笑的建议,后来我冒火了,他们就放弃了,不过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暗示偷偷渗进我的想法里,因为我拒绝了其他一些大处的暗示,而在不太注意之下,接受了一些下暗示。” “我明白,”波洛说,“呃,这是一直方法……提出一些有点粗糙悖理的建议——可是这其实并非重点所在。一些小小的改变才是真正的目标所在。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正是这个意思,”奥立佛太太说,“而且,当然,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不过我不认为是——而且反正那些事似乎都无关紧要。但是这令我担忧——还有一种——呃——气氛。” “谁向你提出这些改变的建议的?” “不同的人,”奥立佛太太说。“如果只是一个人,那我就比较确信我的担忧原因所在了。可是不只是一个人尽管我认为其实是。我的意思是说有一个人透过其他相当令人不起疑心的人在进行。”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奥立佛太太摇摇头。 “是某个非常聪明、非常小心的人,”她说,“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有些什么人?”波洛问。“人物一定相当有限吧?” “呃,”奥立佛太太说。“有这个地方的主人乔治-史达斯爵士。有钱,俗气而且在生意之外非常愚蠢,我想,但是或许在生意上精明的要命。还有史达斯爵士夫人——海蒂——大约比他小二十岁,有点漂亮,不过愚蠢的很——事实上,我想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为了他的钱而嫁给他,当然,除了衣服和珠宝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想。再有麦克-威曼——他是个建筑师,相当年轻,带着艺术家那种嶙嶙峋峋的帅气。他在为乔治爵士设计一座网球馆和修补荒唐的怪建筑。” “荒唐的怪建筑?那是什么——化装舞会馆?” “不是,是设计荒唐昂贵的大建筑。那种像庙宇一样的东西,白色的,有圆柱子的。你或许在伦敦郊区的国立博物馆里见过的那种。还有布鲁伊德小姐,她是秘书兼管家,管理大小事务和书信——非常冷峻能干。再就是一些住在附近过来帮忙的人。一对住在河边一幢小平房的年轻夫妇——亚力克-雷奇和他的妻子莎莉。还有华伯顿上尉,他是马斯特顿夫妇的手下。还有马斯特顿夫妇,当然,和住在以前是门房住的小木屋里的福里亚特太太。她丈夫家原先是‘纳瑟屋’的所有人。但是他们都去世了,或是在战争中遇害,多次的遗产税使得最后一个继承人把这个地方卖掉。” 波洛思考着这些人物,但是目前对他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人名而已,他回到主要问题上。 “寻凶活动是谁提出的主意?” “马斯特顿太太的,我想,她是本地国会议员的妻子,很有组织能力,是她说服乔治爵士在这里举办游园会的。你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好几年没有人住了,因而她认为人们会乐于付钱进来看看。” “这一切似乎够明白的了。”波洛说。 “一切似乎是明白的,”奥立佛太太顽固地说,“但是并不然,我告诉你,波洛先生,是有什么不对劲。” 波洛看着奥立佛太太,而奥立佛太太回看波洛。 “你怎么交代我出现在这里的事?还有你接我来的事?”波洛问。 “那容易,”奥立佛太太说,“你是来为‘寻凶’比赛颁奖的。大家都感到非常刺激。我说我认识你,或许可以说服你来,而且我相信你的大名会是一大吸引力——当然,是会如此。”奥立佛太太圆滑地加上一句说。 “而这个提议被接受了——没有异议?” “我告诉你,当时大家都感到很兴奋。” 奥立佛太太心想没有必要提到当时在年轻一辈当中有一两个人问说“赫邱里-波洛是谁?” “大家?没有人提出异议?” 奥立佛太太摇头。 “可惜。”赫邱里-波洛说。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给我们一条线索?” “几乎不可能指望心怀不轨的歹徒欢迎我的出现。” “我想你大概以为这全是我想象出来的,”奥立佛太太悲伤的说。“我必须承认,在我开始跟你谈之前,我并不了解我能据以行动的是多么的少。” “冷静下来,”波洛仁慈地说。“我感到好奇而有兴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 奥立佛太太看看她的表。 “现在正好是午茶时间,我们回屋子去,然后你就可以跟大家见见面。” 她走上一条跟波洛过来是所走的不同的小道。这条小道似乎是通往相反的方向。 “我们走这条路经过船库。”奥立佛太太解释说。 她正说着,船库就映入眼帘。它突出河面上,茅草屋顶,美如画船。 “那是尸体将会出现的地方,”奥立佛太太说,“我是指‘寻凶’活动里的尸体。” “那么,会被杀害的人是谁?” “噢,一个徒步旅行的女孩,她其实是一个年轻原子科学家的第一任南斯拉夫籍太太。”奥立佛太太流畅地说。 波洛眨眨眼。 “当然看起来好象是这个原子科学家杀了她——不过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自然不是——既然构想的人是你……” 奥立佛太太挥挥手接受他的恭维。 “实际上,”她说,“她是被乡绅所杀的——而动机真的相当精巧——我不相信有多少人会找得出来——尽管在第五个线索里有十分明白的指示。” 波洛舍弃奥立佛太太情节上的微妙性而改问一个实际的问题: “可是你如何安排一个适当的尸体?” “少女团的团员,”奥立佛太太说,“本来莎莉-雷奇要当尸体——可是现在他们要她包上头巾替人算命。所以就改由一个叫玛莲-塔克的少女团团员担任。有点笨笨的,有自以为是。”她解说地加上一句。“这相当容易——只要农夫的围巾和背包——她在听见有人来的时,躺倒在地上,把绳子绕在脖子上就行了。对那可怜的孩子来说这有点乏味——闷守在船库里头一直到她被人发现,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一堆好看的漫画书给她看——事实上有一条凶手的线索涂写在其中一本漫画书上——所以一切切合。” “你的巧思把我给迷住了!你想出来的这些东西!” “要想出这些东西从来就不难,”奥立佛太太说,“麻烦的是你想的太多了,后来的一切变得太过于复杂了,因此你得删掉一些,而这有点叫人感到苦恼。现在我们从这条路上去。” 他们开始走上一条陡峭弯曲的小路,在较高的地面上沿着河流往回走。盘旋穿过树林,他们来到承载着一座白色壁柱小庙宇的空地上。一个穿着破旧的法兰绒裤子和绿衬衫的年轻人往后站着,皱起眉头看着它。他猛一转身向他们。 “麦克-威曼先生,赫邱里-波洛先生。”奥立佛太太说。 年轻人在她的引介之下漫不经心地点下头。 “不寻常,”他讽刺地说,“人们盖东西的地方!比如说,这里的这个东西。大约一年前才盖起来的——就它这种东西来说是相当好,而且相当配合房子的年代。可是,为什么盖在这里? 这些东西是要给人看到——‘位居要津’——他们是这样说的——有着如茵的草地和水仙花等等。 可是这可怜的小东西,却卡在树林中间——从任何地方看都安康内不见——你得砍下二十棵树左右才能从河流那边看见它。” “或许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方可盖吧?”奥立佛太太说。 麦克-威曼哼了一声。 “房子旁边的草堤上——完美的自然艺术背景。可是不,这些企业大亨全都一样——没有艺术感。喜爱怪诞的建筑,就找人来,随便找个地方盖上去。后来,我了解,是有一棵很大的橡木被暴风吹倒。留下一块难看的大疤痕。‘噢,我们在那里盖一座怪诞的建筑把它掩饰起来,’那个笨蛋说。他们就只会这样想,把它弄整齐掩饰起来,这些有钱的城市佬!我奇怪他怎么没在房子四周种下一床床的红天竺葵和荷包草!像那种人,就不应该让他拥有像这样的地方!” 他说得慷慨激昂。 “这个年轻人,”波洛对自己说,“一定不喜欢乔治-史达斯爵士。” “这是水泥地基,”威曼说。“而底下泥土松动——因此下陷。这里全部都裂开了——不久就会有危险……最好全部拆下来,改建到房子旁边的草堤上去。这是我的忠告,可是那顽固的老傻瓜不听。” “网球馆呢?”奥立佛太太问。 年轻人更显郁闷。 “他想要中国寺塔型的。”他闷哼一声说,“要有龙的,拜托!就因为史达斯的夫人喜爱戴中国苦力的那种帽子,谁想当建筑师?想要盖高尚东西的人没有钱,而那些有钱的人却盖了糟糕透了的东西!” “我同情你的感受。”波洛庄重的说。 “乔治-史达斯,”建筑师不屑地说。“他以为他是谁?战时在威尔斯安全的地底下做些轻松舒服的海事法庭工作——弄出一把胡子来暗示人家说他参加过活跃的护航任务——或者这是他们说的,铜臭——满身铜臭!” “呃,你们建筑师总得要有个有钱可花的人,要不然你们就永远没工作了。”奥立佛太太够合理的指出来。她朝向屋子挪动脚步,波洛和无精打采的建筑师准备跟随她去。 “这些企业大亨,”后者辛辣地说,“无法了解基本原理。”他最后踢了那倾斜的建筑物一脚。“如果基础烂了——一切都烂了。” “你说的这句话深奥,”波洛说。“不错,是深奥。” 他们沿着小路出来树林,房子在背后阴暗的树林衬托下白闪闪、漂亮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真是美,是的。”波洛喃喃说道。 “他想要一间撞球室。”威曼先生愤恨地说。 在他们底下的堤坡上,一个矮小的老妇人在忙着修剪一团矮树丛。她爬上坡来跟他们打招呼,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荒废多年了,”她说,“而且时下要找个懂得矮树的人很难。这片坡地在三四月里应该是色彩斑斓,可是今年非常叫人失望——所有这些枯木都应该在去年秋天就剪掉——” “赫邱里-波洛先生,福里亚特太太。”奥立佛太太说。 老妇人微微一笑。 “原来这位就是伟大的波洛先生!你来帮我们明天的忙真好。这位聪明的太太已经想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难题——这将是一大新奇的活动。” 波洛微微被这个小妇人的高雅所迷惑住。他想,这可能是他的女主人。 他礼貌地说: “奥立佛太太是我的老朋友。我很高兴能应她之邀而来。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多么高贵、壮丽的府落。” 福里亚特太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是的,这房子上我先生的曾祖父在一七九零年建的。原先是一幢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房子,后来破旧的无法修复。在大约在一七零零年烧毁。我们家自从一五九八年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平静、正式。波洛更加专注的看着她。他看见一个非常矮小、简洁,穿着就斜纹呢服的人。她最惹人注目的特征是她那清澈的蓝眼睛。她一头灰发罩在发网里。尽管显然不注重她的外表,她具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风味。 当他们一起走向屋子时,波洛客客气气地说:“让陌生人住在这里一定让你觉得很难受。” 福里亚特太太在回答他之前有一阵子的停顿。她的声音清明、精确而且出奇地不带感情。 “难受的事情太多了,波洛先生。”她说。 第3章 带头进屋子的人是福里亚特太太,波洛跟随在她身后。这是一幢高尚的房子,格局美。福里亚特太太穿过左侧一道门,走进一间装潢考究的小起居室,继续向前进入一间大客厅,里头充满了好象一时全都在说话的人。 “乔治,”福里亚特太太说,“这位是好意来帮助我们的波洛先生。乔治-史达斯爵士。” 原本高声谈话的乔治爵士猛一转身过来。他是个大块头,有一张微微过于鲜丽的红脸和有点出人意料的胡子,给人一种有点不调和的感觉,好象是一个不太确定他究竟是演乡绅角色还是演来自大英国自治领地的‘要人’角色的演员。正如麦克@威曼所说,他确实没有海军的架势,。他的态度,话声都愉悦,不过他的眼睛小而精明,是特别具有穿透力的淡蓝色。 他热情地迎接波洛。 “我们很高兴你的朋友奥立佛太太说动你来。”他说。“多亏她的灵感,你将是一大吸引力。” 他有点暧昧地看看四周。 “海蒂?”他有点尖锐地重复这个名字,“海蒂!” 史达斯夫人正斜倚在离他人有点距离的一张大扶手椅子里。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不予理会。她正对着她一只张开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笑。她左右移动着那只手,好让中指上的一颗大翡翠在灯光下映出深厚的绿。 现在她有点像受惊的孩子般抬起头来说,“你好。” 波洛俯首亲吻她的手。 乔治爵士继续介绍。 “马斯特顿太太。” 马斯特顿太太是个令波洛微微想起猎犬的有点庞大的女人。她有个十分突出的下巴和悲伤、有点充血的大眼睛。 她一鞠躬后以低沉的声音回复她的谈话,那声音令波洛再度想起了猎犬的吠叫声。 “关于茶棚子的可笑争执得解决一下,积母。”她有力地说。“她们很明白道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蠢女人的宿怨而使得整个场面被破坏了。” “噢,的确。”她提到的男人说。 “华伯顿上尉。”乔治爵士说。 穿着一件格子运动外套,有点骑士风度的华伯顿上尉,露出一口白牙,有点象狼一般的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他的谈话。 “你不要操心,我会解决的,”他说。“我去好好跟她们谈谈。算命棚子呢?设在木兰树旁的空地上?或是设在石楠花丛旁的草坪上?” 乔治爵士继续介绍。 “雷奇先生和太太。” 一个脸被太阳晒得严重脱皮的高个子年轻人亲切地露齿一笑。他太太,一个长着雀斑,迷人的红发女人,友善地点点头,然后投入跟马斯特顿太太的谈话中,她愉人的女高音与马奇特顿太太的吠叫形成了一种二重奏。 “——不要在木兰树旁——太狭窄——”“——要分散开来——但是如果大排长龙——”“——凉快多了,我是说,阳光正照在屋子上——”“——而且丢椰子的场地不能太靠近屋子了——男孩子丢椰子时很野——”“这位是,”乔治爵士说,“布鲁伊丝小姐——她是我们大家的总管。” 布鲁伊丝小姐坐在银制的大茶盘后面。 她是个四十开外,看起来十足能干的女人,态度活泼,怡人。 “你好,波洛先生,”她说,“我衷心希望你一路上车子里不会太挤吧?在这时节里坐火车有时候太可怕了。我来帮你倒杯茶。要不要加牛奶?糖?” “一点点牛奶,小姐,还有四块糖。”当布鲁伊丝小姐照他的要求倒茶时,他又加上一句说,“我知道你们的大忙特忙。” “的确。总是有这么多最后一分钟的事要处理。而时下的人叫人失望得出奇。在天幕、布棚、桌子和餐饮设备方面出问题。得盯着他们。我半个上午都在忙着打电话。” “这些木桩呢。阿曼妲?”乔治爵士说,“还有高尔夫球轻打比赛用的多余的推杆呢?” “那一些都安排好了。乔治爵士。高尔夫俱乐部的班森先生非常好心帮忙。” 她把杯子端给波洛。 “来块三明治吧,波洛先生?那些是番茄的而这些是肉酱的。不过,”布鲁伊丝小姐想到那四块糖,说:“或许你宁可来一块奶油蛋糕?” 波洛是宁可要一块奶油蛋糕。而且自己动手拿了特别甜的一块。 然后,小心到把它搁在托盘上,走过去坐在女主人的一旁。她任旧在对着灯光玩弄手中的珠宝,抬起头来对他露出孩子般怡人的微笑。 “看,”她说,“漂亮吧?” 他原先一直仔细地研究着她。她戴着一顶紫红色麦秸做的苦力型大帽子。在帽子底下,她死白的皮肤映出她淡红的脸。她化着浓浓的异国妆。死白、无光泽的皮肤,鲜明的樱桃唇,眼睛上涂满了眉膏。她的头发在帽子底下显露出来,黑色平顺,像一顶天鹅绒小帽一般服帖。一张脸具有一种非英国式的慵怠美。她是热带阳光下的动物,偶然陷身在一个英国人家的客厅里。然而令波洛吃惊的是她的眼睛。它们具有孩子一般,几乎空洞的眼神。 她问那句话是用孩子般说悄悄话的方式,而波洛也像对孩子一般回答。 “这是一只非常可爱的戒指。”他说。 她显得很高兴。 “乔治昨天给我的。”她说,声音低落仿佛她在跟他分享一个秘密一般。“他给我很多东西,他非常好。” 波洛再度低头看看那只戒指以及张开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指甲非常长,而且涂满深褐色蔻丹。 一句诗句在他心中闪现:“她们不用下田,不用织布……” 他确实无法想象史达斯夫人下田或是织布。然而他又几乎无法把她描述成是田中的一朵百合花。 她是一种不自然多了的东西。 “你这个房间真美,太太。”他赞赏的四周看看说。 “大概吧。”史达斯夫人含糊地说。 她的注意力仍旧在她的戒指上,她的头偏向一边,望着她的手移动时戒指发出的绿色光芒。 她机密地低声说:“你知道吗?它在对我眨眼睛。” 他突然笑出声来,而波洛突然感到震惊,是一声不加控制的大笑声。 乔治爵士在另一头说,“海蒂。” 他的声音相当仁慈,不过带着微微告诫的意味,史达斯夫人止住笑声。 波洛老套地说:“德文郡是非常可爱的一郡,你不认为吗?” “白天时候很好,”史达斯夫人说。“不下雨的时候。”她悲伤地加上依据。“可是连一家夜总会都没有。” “啊,我明白,你喜欢夜总会?” “噢,是的。”史达斯夫人热诚地说。 “那么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夜总会?” “那里有音乐而你可以跳舞,而我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戴上我最好的手镯和戒指。而所有其他的女人也都穿上很好的衣服,戴上很好的珠宝,不过没有我的那样好。” 她非常满意地微笑起来,波洛微微感到一阵怜悯心疼。 “而那一切令你非常开心?” “是的,我也喜欢娱乐场,为什么英格兰一家娱乐场都没有?” “我常感到奇怪,”波洛叹一口气说,“我不认为它会符合英国人的个性。” 她不明了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倾身向他。 “我有一次在蒙地卡罗赢了六万法郎,我押在二十七的数字上,结果赢了。” “那一定非常刺激,太太。” “噢,是非常刺激。乔治给钱去玩——可是我通常都输掉。” 她显得忧闷。 “那真糟。” “噢,其实无所谓,乔治非常有钱,有钱真是好,你不认为吗?” “非常好。”波洛和气地说。 “如果我不是有钱,或许我会看起来像阿曼妲一样。”她的目光移向茶桌旁的布鲁伊丝小姐,冷静地凝视着她,“她非常丑,你不认为吗?” 布鲁伊丝小姐这时正抬头望向他们坐的地方。史达斯夫人并没有大声讲,不过波洛怀疑阿曼妲-布鲁伊丝小姐是否听见了。 当他收回视线时,他的眼睛正好遇上了华伯顿上尉的眼光。上尉的眼光带着反讽、好玩的意味。 波洛尽力改变话题。 “你是不是一直非常忙着准备游园会?”他问道。 海蒂-史达斯摇头。 “噢,不,我认为这一切非常乏味——非常愚蠢。有的是仆人和园丁。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准备?” “噢,天哪。”讲话的是福里亚特太太。她已经过来坐在附近的沙发上。“那些是你在岛上庄园里耳濡目染的观念。可是现在英格兰的生活并不象那样子。我真希望是那样。”她叹了一声。“时下几乎所有的事情艘不得不自己动手。” 史达斯夫人耸耸肩。 “我认为这是愚蠢的事。如果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动手,那么有钱又有什么好处?” “有钱人觉得有趣。”福里亚特太太对她微微笑说。“我就真的觉得。不是所有的事情,而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喜欢园艺而且我喜欢为像明天一样的庆祝活动做准备工作。” “会像是宴会一样吗?”史达斯夫人满怀希望地问道。 “就像宴会一样——有很多很多人。” “会像是伯克郡大赛马一样吗?每个人都戴着大帽子,非常帅?” “呃,不太像伯克郡大赛马。”福里亚特太太说。她温和地又说,“不过你必须试着欣赏乡下的东西。海蒂,你今天上午应该帮帮我们。而不是躺在床上直到喝下午茶时才起床。” “我头疼。”海蒂闷闷不乐地说。然后她的情绪改变了,她温情地对福里亚特太太微笑。 “不过我明天就好了,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一件事。” “这才非常可爱,亲爱的。” “我有一件新衣服。上午才送来的,跟我上楼去看看。” 福里亚特太太犹豫着,史达斯夫人站起来,坚持说:“你一定要来,拜托,是一件可爱的衣服现在就去吧!” “噢,好吧。”福里亚特太太半叹一声,站起身子。 当她走出房间时,她矮小的身子跟随着海蒂高高的身子,波洛看见她的脸,惊奇地发现她上的微笑已被厌倦的神色取代。仿佛一时松懈下来,解除警戒,她已不再费心保持社交的假面具。然而——似乎不只是那样。或许她是为某种她像很多夫人一样从粗说出来的病痛所苦。他想,她不是一个喜欢邀人可怜或同情的人。 华伯顿上尉落座在海蒂-史达斯刚刚空出来的椅子里。他也看着两个女人刚通过的那道门,但是他说的不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他微微咧咧嘴,懒洋洋地说: “美丽的动物,可不是吗?”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乔治爵士在马斯特顿太太和奥立佛太太的陪同之下从一道法国式落地门窗出去。“是把老乔治-史达斯克得死死的没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太好的!珠宝、貂皮大衣等等一切。他究竟是否了解她有点智力不足,我从不知道。或许认为这无所谓。毕竟,这些有钱的花花大少并不要求有智慧的伴侣。” “她是什么国籍?”波洛好奇地问。 “看起来像是南美洲人,我一向认为。不过我相信她是来自西印度群岛。那些出产蔗糖、甜酒等等一切东西的小岛之一。那里的老家族之一——我指的是在当地生长的法国或西班牙人,不是混血儿。 在这些岛上,很近的近亲之间都通婚。我相信,这是智能不足的原因。” 年轻的雷奇太太过来加入他们。 “听我说,积姆,”她说,“你得站在我这一边,那个棚子得设在我们大家决定的地方——在草坪那端石楠花丛前面,这是唯一可能的地方。” “玛-马斯特顿不这样认为。” “呃,你得去说服她。” 他对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马斯特顿太太是我的老板。” “威尔夫烈-马斯特顿才是你的老板,他才是国会议员。” “也许吧,不过她应该是。她把她丈夫克得死死的——我清楚的很。” 乔治爵士从窗门进来。 “噢,你在这里,莎莉。”他说,”我们需要你,你不会想到竟然大家会为了谁为面包涂奶油,谁供应蛋糕,还有为什么菜园产品摊位设到原先说好摆新奇毛织品的地方去而激动起来。亚美-福里亚特到哪里去了?她能对付这些人——差不多是唯一能对付的人。” “她跟海蒂上楼去了。” “噢,是吗?——”乔治爵士暧昧,无助的四周观望,布鲁伊丝小姐从她原先正在填写门票的地方跳出来,说,“我帮你去找她来,乔治爵士。” “谢谢你,阿曼妲。” 布鲁伊丝小姐走出门去。 “必须多找些铁丝网。”乔治爵士喃喃地说道。 “游园会要用的?” “不,不是。是要架设在我们跟胡丘大花园在树林子里交接的地方的。旧的已经烂掉了,而那是他们穿越过来的地方。” “谁越过来?” “侵入私宅的人!”乔治爵士大叫说。 “你说得叫人听起来好象是贝姬-崔若伍德在对付驴子一般。” “贝姬-崔若伍德?她是谁?”乔治爵士不加思考的问说。 “狄更斯。” “噢,狄更斯。我曾读过他的《廉价雪茄烟纸》。不错。真不错——令我感到惊讶。不过,说正经的自从他们开了这家无聊的青年招待所,侵入私宅的人就一直是一项威胁。他们随时随地穿着最最叫人难以置信的衬衫突然在你面前冒出来——上午有一个男孩穿着一件,上面满满都是爬行的乌龟等等——让我以为喝醉了酒了或什么的他们大半不会说英语——只对着你叽里呱啦地……”他模仿说,“‘喔,拜托——对了,你有没——告诉我——这路到渡口?’我说,不是,对他们吼叫,叫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可是他们大半只是眨眨眼睛,瞪着你,听不懂。而女孩子们则吃吃笑。各种国籍的都有,意大利的、南斯拉夫的、荷兰的、芬兰的——”他黯然结束话语。 “好了,”雷奇太太说,“我去帮你对付那些倔强的女人。” 她带他跨出窗门,然后回头喊说:“来吧,积姆,来为正义粉身碎骨吧。” “好吧,不过我想让波洛先生明白‘寻凶’比赛活动,既然他要颁发奖品。” “你可以稍后再告诉他。” “我会在这里等你。”波洛欣然说。 在随即而起的沉默中,亚力克-雷奇在椅子里伸伸懒腰,叹了一声。 “女人!”他说,“就像一群蜜蜂。” 他转头望出窗外。 “这一切是在干什么?对任何人都无关紧要的什么游园会。” “不过,”波洛指出,“显然对某些人来说是重要的。” “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脑筋?为什么他们不能想一想?想想这整个世界乱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他们不了解这地球上的居民正忙着自杀?” 波洛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判断正确,他只是怀疑地摇摇头。 “除非我们能在来不及之前想想办法做点什么……”亚力克-雷齐中断下来。他的脸上掠过气愤的神色。“喔,不错。”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紧张、神经质——等等一切。就像那些该死的医生一样,要我休息,换个环境,呼吸海边的空气。好了,莎莉和我来到这里,租下‘磨房’三个月,而我已经依照他们的处方办理。我钓鱼、游泳、散步、作日光浴——”“我是注意到你作过日光浴,是的。”波洛礼貌地说。 “喔,这?”亚力克一手伸向发痛的脸。“这可以说是英国仅有的一次美好夏日的结果。但是这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无法只靠逃避来躲开现实。” “是的,逃避从来就没有任何好处。” “而置身在像这样的乡村气息里只让你更加俩机一些事情——我刚刚说的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民令人难以置信的麻木不仁。甚至够聪明了的莎莉,也是完全一样。为什么要去操那个心?她这样说的。 这简直令我发疯!为什么要去操那个心?” “恕我感兴趣一问,你为什么要操心?” “天啊,你也一样?” “不,我这不是忠告,只不过是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难道你不明白,总得要有个人想办法做点什么事。” “而那个人就是你?” “不,不,不是我个人。在像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无法是‘个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即使如同你所说的‘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仍然是一个人。”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在紧张的时代里,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人不能想到自己的一些无意义的病痛或是个人一些比什么都紧要的事务。” “我向你保证,你的想法相当错误。在大战的末期,一次猛烈的空袭中,我心中盘踞的想法是我小趾上的一个鸡眼的疼痛多于我对死亡的恐惧。这在当时令我感到惊讶怎么会是这样。我对自己说,‘想想看,现在任何一个时刻,死亡都可能来临。’可是我仍然觉察到我脚趾上鸡眼的疼痛——真的,我为我自己得忍受那种疼痛以及死亡的恐惧而感到受伤害。就因为我可能死掉而使得我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情备增重要性。我看过一个女人在一次街上的意外事件中被击倒在地,断了一条腿,而她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她看见她的袜子上有一条线脱掉抽丝。” “那正是向你显示女人是多么的傻!” “那向你显示人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就是哪个对个人生活的专注引导人类幸存下去的。” 亚力克-雷奇发出不屑的笑声。 “有时候,”他说,“我想他们幸存下去真是可能。” “你知道,”波洛坚持说,“这是一种谦卑的形式,而谦卑是可贵的。我记得战时在你们这里的地下铁道里有一个口号写着:‘一切全靠你了。’我想,这句口号是某个圣贤想出来的——不过依我的观点,这是一个危险而令人生厌的教条。因为它并不真实。一切并非全靠——比如说,某某太太一个人而已。如果她被人引导而认为是的话,那么这对她个人来说并不好。在她想着她能在世界事务中扮演的角色时,她的小宝宝却拉倒了热水瓶。” “你的观念相当古板,我想,说出你的口号会是怎么样的来听听。” “我不需要拟订我自己的口号,在这个国家就有一个更老的口号令我非常满意。” “那是什么?” “‘信任上帝,同时准备万一。’” “哎,哎……”亚力克-雷奇似乎觉得好玩,“真想不到你会这样说,你知不知道我想看到这个国家里做出什么事来?” “无疑的,一定是某件强烈而令人不愉快的事。”波洛微笑着说。 亚力克-雷奇保持严肃。 “我想看到没一个低能的人被除掉——马上除掉!不要让他们繁殖。如果,有一代的人,只有智能高的人才让他们生育后代的话,想想看结果会是怎么样。” “或许,精神病院里的病人会大量增加。”波洛冷淡地说,“植物需要根也需要花,何况是人,雷奇先生。不管花再怎么大怎么美,如果底下的根被摧毁了,那就不再有花了。”他以聊天似的口吻加上一句说,“你会不会把史达斯夫人考虑作为进无痛屠杀室的候选人?” “会,真的。像那种女人有什么好处?她对社会有过什么贡献?她的脑子里除了衣服珠宝之外还想过什么?如同我所说的,她有什么好处?” “你和我,”波洛温和地说,“确实比史达斯夫人智能高多了。但是——”他悲伤地摇摇头——“恐怕我们都没有她那么具有装饰性,这是事实。” “有装饰性……”亚力克-雷奇激烈地哼了一声,然而他的话被又从窗门进来的奥立佛太太和华伯顿上尉打断。 第4章 “你必须来看看‘寻凶’比赛的线索和一些东西,波洛先生。”奥立佛太太喘不过气说。 波洛起身顺从随跟他们而去。 他们三人越过大厅,进入一间装潢象办公室一样朴素的小房间。 “你左手边是一些致命的武器,”华伯顿上尉手挥向一张呢布面小牌桌说,“上面摆着一把小手枪、一截上面有邪恶的锈迹的铝管、一个标明‘毒药’的蓝色瓶子、一截晒衣绳和一具皮下注射器。” “那些是凶器,”奥立佛太太解释说,“而这些是涉嫌人。” 她递给他一张印制的卡片,他感兴趣地看着。 涉嫌人 艾丝特儿-葛林——一个美丽、神秘的年轻女人,布朗特上校的客人。 布朗特上校——当地乡绅,他的女儿琼-布朗特——嫁给彼得-盖伊——一个年轻的原子科学家。 威林小姐——管家。 怀尔特——主仆。 玛亚-史达维斯基——一个徒步旅行的女孩。 伊斯特邦-罗右拉——一个未受邀请的客人。 波洛眨眨眼,不解的默默望向奥立佛太太。 “优秀的一些人物,”他礼貌地说。“不过容我一问,太太,参加比赛的人要做什么?” “把卡片翻过去。”华伯顿上尉说。 波洛照做。 卡片的另一面印着: 姓名地址: 解答: 凶手名字: 凶器: 动机: 时间和地点: 你得到结论的理由: “每一个进场的人都有一张,”华伯顿上尉快速地说,“还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供抄录线索用。有六条线索。像‘寻宝’一样逐一追寻下去,而这些凶器藏在一些可疑的地方。这是第一条线索,一张快照,每个人都从这张快照开始。” 波洛接过那张印制的快照,皱起眉头仔细看着。然后把照片颠倒过来,他仍然是迷惑不解,华伯顿笑出声来。 “巧妙、迷惑人的一张照片,可不是吗?”他得意地说,“一旦你知道那是什么就相当简单了。” 不知道照片里头是什么的波洛,越发感到困惑。 “装铁条的窗子?”他试探说。 “看起来有点像,我承认。不,是网球网的一部分。” “啊。”波洛再度看着那张快照,“呃,是像你所说的东西——别人告诉你是什么东西后就相当明显了!” “这大都看你是怎么看的。”华伯顿笑着说。 “这是非常深奥的真理。” “第二条线索会在网球网中央下方的一个盒子里被找到。盒子里装的是这个空毒药瓶——这个,还有一个松脱的软木塞。” “只是,你知道,”奥立佛太太快速地说:“这是一个螺旋瓶盖的瓶子,因此这个软木塞子才是真正的线索。” “我知道,太太,你一向充满巧思,不过我不太明白……” 奥立佛太太打断他的话。 “噢,可是,当然。”她说,“有一个故事,就像杂志上的连载小说——一份纲要。”她转向华伯顿:“你拿到说明书没有?” “印刷厂的人还没有送来。” “可是他们答应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总是答应,今天下午六点就印好了,我打算开车去拿回来。” “噢,好。” 奥立佛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向波洛。 “呃,这么一来,我得亲口告诉你了。只是我口才不太好,我是说如果我写东西,我写得十分清楚,可是如果我讲话,总是让人听起来非常混淆,所以我从来不跟任何人讨论我小说的情节。我学会了不这样做,因为如果我跟他们讨论,他们就会茫然地看着我说——呃——是的,可是——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当然那样不可能写出一本书来,这么令人感到沮丧,而且不是真的,因为当我写的时候就成一本书了!” 奥立佛太太停顿下来呼吸,然后继续。 “呃,是像这样的。有一个彼得-盖伊,他是一个年轻的原子科学家,而他娶了这个女孩,琼-布朗特,而他的第一任太太死了,可是她并没有死,而她出现了因为她是一个情报员,或者或许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可能真的是个徒步旅行的女孩——而做太太的有了外遇,而这个人罗右拉出现,不是要跟玛亚会面,就是要监视她,而有一封勒索信可能是管家写的,或者可能是主仆,而左轮手枪失踪了,而由于你不知道那封勒索信是写给谁的,而那皮下注射器在吃饭时掉出来,后来就不见了……” 奥立佛太太完全停止下来,正确预测出波洛的反应。 “我知道,”她同情地说。“听起来一塌糊涂,可是其实并不然——在我脑子里不会——而且当你看到纲要说明书时,就会发现相当清晰。” “而且,无论如何,”她作结论说,“故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吗?我的意思是说,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要颁奖就可以了——非常好的奖品,首奖是一个形状象一把手枪的银烟盒——上面写着破案的人是多么的聪明过人。” 波洛心想破案的人的确非常聪明。事实上,他非常怀疑会有人破得了案。整个“寻凶”的情节和行动在他看来就好象被蒙在一层穿不透的雾里。 “呃,”华伯顿上尉瞄了一眼腕表,欢欣地说:“我还是出发到印刷厂去拿回来的好。” 奥立佛太太闷吼了一声。 “如果还没有印好——” “噢,会印好的,我打过电话了,再见。” 他离开房间。 奥立佛太太立即抓住波洛的手臂,粗声粗气的低声问说: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查出什么来没有?或是认出了任何人来?” 波洛以微带责备的口吻回答说: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在我看来都十分正常。” “正常?” “呃,或许这个字眼不太正确,史达斯夫人,如同你所说的,确实是低能,而雷奇先生显得有点不正常。” “噢,他没问题,”奥立佛太太不断地说,“他神经崩溃过。” 波洛并没有追问有点令人起疑的这句话的用词,而接受了他表面上的意义。 “每个人都显出预料中的紧张不安、高度兴奋、普遍疲倦,以及强烈的烦躁,这些都是准备这种活动时心理上的特征。如果你能指出……” “嘘!”奥立佛太太再度抓住他的手臂,“有人来了。” 这就像一出糟糕的通俗剧,波洛感到他自己的烦躁感提升。 布鲁伊丝小姐一张怡人、温顺的脸出现在门口。 “噢,你在这里,波洛先生。我一直在找你要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她带他上楼,沿着走廊,来到一间空气流通,可以展望河流的大房间。 “浴室就在正对面,乔治爵士说要增加浴室,可是那样一来会严重破坏房间的格局,我希望你会觉得一切相当舒适才好。” “的确,”波洛具有欣赏力的眼光扫过一座小书架、书灯和床边标明“饼干”的小盒子。”你们这屋子里好象一切都案板的十全十美。我是要向你道贺,或是向迷人的女主人?“ “史达斯夫人的时间都完全花在‘迷人’的功夫上去了。”布鲁伊丝小姐说,声音中微微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一个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女人。”波洛感慨地说。 “如你所说的。” “可是在其他方面她不是,或许……”他中断下来,“对不起,我说话欠考虑,我作了或许我不该提起的批评。” 布鲁伊丝小姐平稳地看了他一眼,她冷淡地说: “史达斯夫人十分清楚她自己是在干什么,除了如同你所说的,是一个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女人之外,她还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 她在波洛的双眉惊讶地完全扬起之前转身离开房间。原来这就是能干的布鲁伊丝小姐心里所想的,是吗?或是她这样说仅仅是为了她自己的某种理由?还有为什么她对他——一个陌生人这样说?或许,就因为他是个陌生人?而且因为他是个外国人。赫邱里-波洛从经验中发现,有许多英国人认为对外国人说什么话并不重要!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出神地凝视着布鲁伊丝小姐走出去的那道门,然后他漫步到窗前,站在那里向外看。他看见史达斯夫人跟福里亚特太太走出屋子,她们在木兰树旁站着谈了一会儿。然后福里亚特太太点头道别,拎起园艺篮和手套,快步沿着车道走下去。史达斯夫人站在那里望了她一会儿,然后心不在焉地摘下一朵木兰花,闻了闻,开始慢慢走上穿越树林通往河边去的小径。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她只回头看过一次。麦克-威曼悄悄从木兰树后冒了出来,犹豫不决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随着那高挑、苗条的身影进入树林子里。 一个英俊、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波洛心想。无疑的,比乔治-史达斯爵士更具有迷人的个性……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这种模式在生活中永远会出现。缺乏魅力的有钱中年丈夫,年轻貌美,缺乏足够智能发展的妻子,具有魅力、善感的年轻人。这其中有什么好让奥立佛太太打电话对他下紧急召集令的?奥立佛太太无疑的是具有鲜明的想象力,可是…… “可是毕竟,”赫邱里-波洛喃喃自语,“我并不是通奸方面的顾问——或是初期的通奸。” 奥立佛太太所说的有什么不对劲可能真有什么吗?奥立佛太太是个心思特别混淆的女人,而她到底怎么能写出条理一贯的侦探小说,那是他无法理解的。然而,尽管她头脑混淆,她还是经常令他感到惊讶地突然悟出事实真相。 “时间短促——短促,”他喃喃自语。“是不是这里真有什么不对劲,如同奥立佛太太所相信的?我偏向于相信是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是有什么不对劲?有谁能启发我?我需要知道多一点,更多一点,关于这屋子里的人,有谁能提供我资料?” 在一阵思索之后,他抓起他的帽子(波洛从不冒险光着头出去到傍晚的空气中),匆匆走出他的房间下楼去。他听见远处马斯特顿太太低沉、独断的吠叫声。乔治爵士的声音带着恋慕的腔调在近处扬起。 “那层面纱跟你相配极了,真希望我能娶你为妾,莎莉,我明天会过去找你好好算算命,你会告诉我些什么,啊?” 一阵轻微的扭打,莎莉-雷奇喘不过气的声音说: “乔治,你不该这样。” 波洛扬起眉头,从邻近方便的一道边门悄悄溜出去。他全速往他的方位感使他预料出会跟前车道相会合的后车道走去。 他的行动成功,使得他——轻微喘气——来到福里亚特太太的身旁,殷勤地要帮她提她的园艺篮。 “我来吧,太太?” “噢,谢谢你,波洛先生,你真好,不过这并不重。” “让我帮你提到你家去,你住在附近?” “实际上我就住在前门旁的门房小木屋里。乔治爵士非常好心地把它租给我了。” 她以前的家的前门旁的小木屋……波洛怀疑她对此有什么真正的感受。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泰然自若,令他对她的感受毫无线索可循,他改变话题说: “史达斯夫人比她的丈夫年纪小多了,不是吗?” “小二十三岁。” “就肉体上来说,她非常有魅力。” 福里亚特太太平静地说: “海蒂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这并不是他期待的回答,福里亚特太太继续说: “我非常了解她,你知道。有一段段时期,她是在我的照顾之下。” “这我并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就这一方面来说是个伤心的故事。她的家人在西印度群岛有产业、糖产。在一次地震之后,那里的房子被烧毁了,而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丧生了。海蒂自己当时在巴黎一家女修道院,因此而突然毫无近亲的被留在世上。她家的遗嘱执行人认为海蒂在海外度过了一段时期之后应该找个人陪伴她、引导她步入社会。我接受了照顾她的责任。”福里亚特太太带着冷淡的微笑接着又说:“我必要时能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而且自然,我有必要的社会关系——事实上,前郡长就是我一个亲近的朋友。” “自然,太太,这一切我明白。” “这非常适合我——我当时正历经困难时期。我先生就在大战爆发前去世。我在海军服役的大儿子跟他的军舰一起沉到海底去了,我在肯亚的小儿子回来加入突击队,在意大利遇害。这表示有三次遗产税,而这幢房子不得不拍卖出去。我自己当时非常不好过,我很高兴有个年轻人来让我照顾,一起出去旅行,分散一下心思。我变得非常喜欢海蒂,越来越喜欢,或许是因为我不久便了解到她是——我们姑且说——是一个不能完全保护她自己的人?听懂我的话,波洛先生,海蒂并不是智能不足,而是乡下人所谓的‘天真’。她容易受人哄骗,太过温顺,完全没有心机。我个人认为实际上她家人并没有留给她财产倒是一个福气。如果他是个女继承人,那么她的情况可能就艰险多了。她对男人有吸引力而且生性多情,容易受人影响——他确实需要受人照顾。在她父母的产业最后清算之后,发现农园全毁,负债高过资产,我只能感谢乔治爵士这样的人爱上了她,想要娶她。” “可能——是的——这是个办法。” “乔治爵士。”福里亚特太太说:“尽管他是个靠自己努力成功的人,而且——让我们面对现实——是个十足的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可是心地好,基本上是个高尚的人,除了极为有钱之外。我不认为他想要一个作为精神上伴侣的妻子,这正好。海蒂是他想要的一切。她把衣服珠宝展现得十全十美,热情,乐意,而且跟他在一起十分快乐。坦白说我非常庆幸结果如此,因为,我承认我曾蓄意影响她接受他,如果结果不好”——她的声音有点颤摇——“那会是我的错,我敦促她嫁给一个比她大这么多岁的人。你知道,如同我所告诉你的,海蒂十分容易受人教唆,任何跟她在的人都可以支配她。” “在我看来,”波洛赞同的说:“你已经为她安排了一项非常谨慎的婚姻。我并不像英国人一样浪漫,要实现一项好婚姻,除了浪漫之外还必须考虑到其他的。” 他接着又说。 “至于这个地方,‘纳瑟屋’,是非常美丽的地方。套句话说,是相当与世隔绝。” “既然‘纳瑟屋’不得不出售,”福里亚特太太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我得庆幸乔治爵士买下来了,战时被军方征用过,后来可能被人买去改成旅馆或学校,房间被分割隔开,破坏原有的自然美。我们的邻居,胡丘大花园的福烈契家人,不得不把他们的地方卖掉,而现在成了青年招待所。年轻人是应该享受他们的乐趣,这是叫人感到高兴的事——幸好胡丘大花园是维多利亚晚期的建筑,没有伟大的建筑价值,因此改变并无所谓。恐怕有些年轻人侵入了我们的地方。这让乔治爵士非常生气,他们是真的有时候破坏了稀有的灌木——他们穿越过来,想从这里找出到河流渡口去的捷径。” 他们现在正站在前门旁。那间小门房,白色的小平房,坐落在离车道一点距离的土地上,四周环绕着围上栏杆的小花园。 福里亚特太太道了声谢从波洛手中拿回篮子。 “我一向非常喜欢这间门房,”她深情地看着它说。“莫多,我们三十年的主园丁,以前住在这里。我喜欢它胜过于那间给主园丁住的小平房,虽然那间小平房已经扩建,而且乔治爵士把它的内部现代化了。不得不这样,我们现在找了一个年轻人当主园丁,有个年轻的太太——而这些年轻的女人必须有电器、现代的厨房用具和电视等等。人必须跟上时代……”她叹了一声。“这地方以前留下来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有——全都是新面孔。” “我很高兴,太太,”波洛说:“至少你已经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你知道史宾塞写的那些句子吗?‘劳苦之后的睡眠,海上风暴之后的港口,战争之后的安定,生命之后的死亡,确实非常令人欢喜……” 她停顿下来,以毫无改变的语气说:“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波洛先生。而且这世界上的有非常邪恶的人。这你或许跟我一样清楚。我不在年轻人面前这样说,这可能令他们感到泄气,但是这是事实……是的,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 她微微地向他一点头,然后转身走进门房里。波洛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闭上的门。 第5章 波洛在探究的心情之下,走出前面大铁门,沿着陡峭、盘旋的大路走了下去,随即来到一处小码头。一个有条铁链的大铃上写着一张告示:“渡河摇铃。”码头边停泊着各种船只。一个原本靠在系船柱上,两眼黏湿的老人拖着脚步走向波洛。 “你想渡河吗,先生?” “谢谢你,不是,我只是从‘纳瑟屋’过来散一下步。” “啊,你住在‘纳瑟屋’?小时候在那里工作过,我,还有我儿子——他以前是那里的主园丁。不过我以前是照顾船。老福里亚特乡绅,他相当迷船。任何天气都出航,他。少校,他的儿子,他不喜欢航海。马,那才是他喜欢的。而且在它们身上输了不少钱。赌马还有喝酒——跟他在一起有过艰难的时期。他太太,你见过她吧,也许——现在住在门房里,她。” “是的,我刚刚才跟她在那里分手。” “她也是福里亚特家族的人,来自狄佛顿的远房堂亲。搞园艺很有一手,她,那里所有开花的矮树全都是她种起来的。甚至在战时房子被征用时,还有两个年轻的少爷去参战,她仍然照顾那些矮树,免得它们长得他过于茂盛。” “真苦了她,她两个儿子都遇难了。” “啊,她是命苦,接二连三的。她丈夫方面的烦恼,还有少爷方面的苦恼。不是亨利先生方面的。他是一个你所能期望的好绅士,照顾他的祖父,喜欢航海,后来加入了海军,可是詹姆士先生,他就给她惹了很多麻烦。负债,女人,而且他脾气真是凶。天生一个无法走正路的人。不过战争适合他,可以说是——给了他机会。啊!多的是平时无法走正路的战时却能英勇牺牲的人。” “因此现在,”波洛说:“‘纳瑟屋’里不再有福里亚特家的人了。” 老人滔滔的话语猛然消失。 “正如你所说的,先生。” 波洛好奇地看着这位老人。 “取而代之的是乔治-史达斯爵士。本地人对他的看法怎么样?” “我们知道,”老人说,“他是个非常有钱的人。” 他的语气显得冷淡,近乎好玩。 “那么他太太呢?” “啊,她是伦敦来的好小姐。园艺方面不行,而且据说,她这上头少了些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轻敲自己的太阳穴。 “并不是说大家一直说她坏话对她不友善。他们来这里刚过了一年。买下这个地方而且整修得全像新的一样。我记得好象他们是昨天才来的一样。傍晚的时候来的。我所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暴风过后的那一天。左右的树木都倒了——有一棵倒在车道上,我们不得不急忙把它锯掉好将车道清理出来给车子过,而上头那棵大橡树,倒下来把其他很多树也压倒下来,搞得乱七八糟。” 老人转向一旁,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 “怪建筑就真是怪建筑——新奇无聊的怪东西。那是夫人出的主意。他们来这里不到三星期就建起来了,我相信一定是她说动乔治爵士建的。它卡在那些树中间实在可笑极了,就象一座异教徒的庙,现在又盖了一幢很好的凉亭,用彩色玻璃好象满有乡土味的。这我没什么好反对的。” 波洛微微一笑。 “伦敦的小姐们,”他说:“它们一定有她们的喜好。令人伤心的是福里亚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你可决不要相信,先生,”老人嘲笑了一声。“‘纳瑟屋’里总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 “可是房子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啊!福里亚特的人是罕见精明的人!” “你这句话怎么说?” 老人狡猾地侧瞄他一眼。 “福里亚特太太住在门房里不是吗?” “是,”波洛慢吞吞地说。“福里亚特太太是住在门房里,而这个世界非常邪恶,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非常邪恶。” 老人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啊,”他说:“你这句话有几分真理在,可能。” 他又拖着脚步离去。 “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真理在?”当波洛慢慢爬上山坡走回屋子去时,烦躁地自问。 赫邱里-波洛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在他的胡子上抹上香油,同时把它们捻出气势凶猛的两撇。他往后站,对他在镜子里所看到的感到满意。 锣声在屋子里回荡,他下楼去。 刚刚完成一次非常艺术性的敲锣表演——渐次加强、强、渐弱、渐缓——的主仆,正把锣棒放回挂钩上。他一张哀伤微黑的脸露出愉快的神色。 波洛心想:“管家写的一封勒索信——或者可能是主仆。”这位主仆看起来好象大有能力写出勒索信。波洛怀疑奥立佛太太是否从生活中选取角色。 布鲁伊丝小姐穿着一件不配称的薄纱花衣服走过大厅,他赶上她,问道: “你们这里有管家吧?” “噢,没有,波洛先生。恐怕时下没有人家这么高尚,除了一些真正的大户人家,当然。实际上,有时候——我就是管家,我在这屋子的地位比较像是管家,而不是秘书。” 她酸溜溜地短笑一声。 “这么说你就是管家?”波洛深深考虑着她。 他看不出布鲁伊丝小姐会写出勒索信来。若是匿名信——那就不同了。他知道一些像布鲁伊丝小姐一样的女人写出匿名信——坚强可靠的女人,完全不受它们周围的人怀疑。 “你们的主仆叫什么名字?”他问到。 “汉登。”布鲁伊丝小姐显得有点惊愕。 波洛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很快地解释说。 “我问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以前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非常有可能。”布鲁伊丝小姐说:“这些人好象从不会在任何地方待上超过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一定不久就会把全英格兰所有可能的工作机会都尝试一下。毕竟,时下请得起主仆和厨子的人家并不多。” 他们走进客厅,穿着晚餐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总叫人感到有点不自然的乔治爵士,正在那里供应雪利酒。穿着铁灰色缎子的奥立佛太太,看起来像是一艘废战舰,而史达斯夫人则低俯着一颗乌黑平顺的头,研究着杂志上的流行时装。 亚力克和莎莉-雷奇在唠叨着,还有积姆-华伯顿。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他警告他们:“今晚不打桥牌。所有人都加入工作。有大量的标示要印,还有算命用的大卡片。我们要取什么名字?朱莉卡?艾尔玛瑞妲?或是罗曼莉-雷格,吉普塞皇后?” “要有东方味道的,”莎莉说:“农业地区的人都讨厌吉普塞人。朱莉卡听起来不错。我把我的画箱带过来了,我想麦克可以替我们画一条蜷缩的蛇装饰一下标示牌。” “那么,与其用朱莉卡不如用克莉奥派屈拉吧?” 汉登出现在门口。 “晚餐准备好了,夫人。” 他们进入餐厅,长桌上摆着蜡烛,餐厅里充满了阴影。 华伯顿和亚力克-雷奇坐在女主人两旁。波洛坐在奥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中间。后者活跃地泛谈着明天活动准备工作的进一步细节。 奥立佛太太沉思默想恍恍惚惚地坐着,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当她终于打破沉默时,说的是一句有点矛盾的解释话语。 “不要管我,”她对波洛说:“我只是在回想我是否忘了什么。” 乔治爵士衷心的笑出声来。 “重大的缺点,是吧?”他说。 “正是,”奥立佛太太说:“总是有个重大的缺点。有时候要到书印出来了才发现。那时真叫人气闷!”她的脸反映出这个感受。她叹了一声。“奇怪的是大多数人从没注意到。我对自己说,‘可是厨子势必会注意到那两块炸肉排没有人说过。’可是别人根本没想到。” “你可把我给迷住了。”麦克-威曼倾身向前。“‘第二块炸肉排的秘密’。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说明。我好在浴缸里仔细推敲一番。” 奥立佛太太心不在焉地对他微微一笑,回到她的默想中。 史达斯夫人也是默默无语。她不时的打哈欠。华伯顿、亚力克-雷奇和布鲁伊丝小姐隔着她在交谈。 当他们走出餐厅时,史达斯夫人在楼梯旁停住脚步。 “我要上床去了,”她宣称:“我很困。” “噢,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叫说,“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我们一直都指望着你帮我们。” “是的,我知道。”史达斯夫人说:“不过我要上床去了。” 她带着小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口吻说。 当乔治爵士从餐厅里出来时,她回过头。 “我累了,乔治。我要上床去了。你不会介意吧?” 他走向她温情地轻拍她的肩膀。 “你去好好睡一觉,海蒂。为明天养足精神。” 他轻吻她一下,她上楼,挥挥手喊道: “大家晚安。” 乔治爵士抬头对她微笑。布鲁伊丝小姐猛吹一大口气,突然转身离去。 “大家来吧,”她强装愉快地说。“我们得开始工作了。” 随即大家都分头去工作。由于布鲁伊丝小姐不可能同时在每一个地方关照,不久就有些人开溜了。麦克-威曼在一块招牌上添加了一条凶猛的大蛇和“朱莉卡夫人会算出你的命”几个字,然后悄悄地开溜。亚力克-雷奇随便打打杂,然后公然出去丈量投环游戏的场地,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女人就像是女人,卖力而老实的工作着。赫邱里-波洛学女主人一样,早早就上床去了。 波洛第二天早上九点三十分下楼吃早餐。早餐是站前的式样。一排热腾腾的盘子搁在电热器上。乔治爵士正吃着一份英式早餐,有炒蛋、熏肉和腰子。奥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吃的跟他一样,不过分量较少。麦克-威曼吃着一整盘的冷火腿。只有史达斯夫人不吃肉食,细咬着薄薄的吐司面包,啜饮着浓浓的咖啡。 邮件刚刚送到。布鲁伊丝小姐面前有一大堆信件,她正迅速地一堆堆分开。任何标明“亲启”的信件她都递过去给乔治爵士。其他的她自己拆开,同时分类。 史达斯夫人有三封信。她拆了两封显然是帐单的信件,把它们丢到一边去。然后打开了第三封,突然清晰地说了一声:“噢!” 这个叫声是如此的惊人,使得所有的人头都转向她。 “是伊亭尼寄来的,”她说:“我堂哥伊亭尼。他要坐游艇到这里来。” “我看看,海蒂,”乔治爵士伸出手。她把那封信递过桌面。他摊平信纸看着。 “这位伊亭尼-狄索沙是谁?堂哥,你说?” “我想是,远房堂哥,我不太记得他——几乎完全不记得。他是……” “是什么,亲爱的?” 她耸耸肩 “这不重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是个小孩子。” “我想你大概不记得他,不过我们必须让他觉得受欢迎,当然,”乔治爵士衷心的说:“可惜今天有游园会,不过我们会请他吃晚饭。或许我们可以留他过一两夜——带他看看乡下的风景?” 乔治爵士此时是热心的乡绅。 史达斯夫人没说什么,她低头凝视着她的咖啡杯。 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到了游园会上,只有波洛保持超然,望着主位上苗条、具有异国风味的身影。他心想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抬起来,快速地瞄了他坐的地方一眼。那是非常精明、带着评量意味的眼光,令他吓了一跳。当他们目光相遇时,那精明的眼神消失——回复成空洞。但是另外一种眼神还在,冷静、打量、警觉…… 或者这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无论如何,有点智能不足的人经常具有一种有时候甚至会令最了解他们的人吃惊的天赋精明性,这倒是真的。 他心想史达斯夫人确实是个迷,人们似乎保留一些对她恰恰相反的看法。布鲁伊丝小姐暗示过,史达斯夫人非常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然而奥立佛太太确实认为她痴呆,而长久跟她亲近、了解她的福里亚特太太说她是一个不太正常,需要人家照顾、看护的人。 布鲁伊丝小姐或许存有偏见,她不喜欢史达斯夫人的懒惰和冷淡,波洛怀疑布鲁伊丝小姐是否在乔治爵士婚前就一直是他的秘书。如果是,她可能容易对新政权的来临感到愤慨。 波洛原本会全心同意福里亚特太太和奥立佛太太的说法——直到今天早上。然而,他终究是否能真的依赖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印象? 史达斯夫人突然站起来。 “我头痛,”她说。“我要回房里去躺一下。” 乔治爵士焦急地跳起来。 “我亲爱的女孩。你没事吧?” “只是有点头痛而已。” “你今天下午会好起来吧?” “我想是会的。” “吃一点阿司匹林,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说:“你有没有或是要我去拿给你?” “我有一些。” 她向门口走去,在她走动时,她原先在手指间扭拧着的一条手帕掉落在地上。悄悄移向前去的波洛在没有人注意地之下把它捡了起来。 正要随他太太去的乔治爵士被布鲁伊丝小姐阻挡下来。 “关于今天下午停车的事,乔治爵士,我正要交代麦克。你认为最好的计划是,如你所说的——?” 走出门去的波洛没听见。 他在楼梯上赶上女主人。 “太太,你掉了这个。” 他一鞠躬把手帕递过去。 她不加注意的接过去。 “是吗?谢谢你。” “我很遗憾,太太,你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在你堂哥要来的时候。” 她快速地,几乎猛烈地回答。 “我不要见伊亭尼,我不喜欢他。他坏,他一向都坏。我怕他,他会做坏事。” 餐厅的门打开,乔治爵士越过大厅上楼梯。 “海蒂,我亲爱的小可怜,我来帮你盖被子。” 他们一起上楼去。他的手臂轻柔地拥着她,表情担忧、专注。 波洛抬头看着他们,然后转身遇见布鲁伊丝小姐快步走着,手上抓着些文件。 “史达斯夫人的头痛……”他说。 “头痛个屁!”布鲁伊丝小姐生气地说,然后她消失在她的办公室里,随手把门关上。 波洛叹了一声,走出前门到阳台上。马斯特顿太太正开着一部小汽车过来,指导着工人搭茶棚,精神旺盛地吠叫着下达命令。 她转身跟波洛打招呼。 “真烦人,这些事情,”她说:“他们老是把东西放错地方。不,罗杰!靠左边一点——左边——不是右边!你认为天气怎么样,波洛先生?在我看来不可靠,下雨会把一切破坏掉,当然。而我们今年换了这么一个大好的夏天。乔治爵士在哪里?我要跟他谈谈停车的事。” “他太太头痛,去躺下来了。” “她下午就会没事的,”马斯特顿太太自信地说:“她喜欢大场面,你知道。她会精心打扮一番,高兴得象小孩子一样。帮我把那堆木桩拿过来好吗?我想标出高尔夫球轻击比赛的场地。” 因此而被强迫服务的波洛,成了无情的马斯特顿太太一个有用的学徒。她在辛苦的工作歇下来时,纡尊降贵的跟他交谈。 “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我发现。唯一的办法……对了,你是爱略特的朋友吧,我相信。” 长久旅居英格兰的波洛知道这是社交上的攀交情之语。马斯特顿太太实际上的意思是说:“虽然你是个外国人,可是我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之一’。”她继续亲切地说着。 “‘纳瑟屋’再度有人住真好。我们都很怕会变成旅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开车经过乡间,到处看到的是一些招牌写着‘客房’或是‘私人旅馆’或是‘特级旅馆’。所有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或去参加舞会的,非常令人伤心,是的,我非常为‘纳瑟屋’感到庆幸,当然,亲爱、可怜的亚美-福里亚特也一样。她的命真苦——可是从不抱怨,我说。乔治爵士为‘纳瑟屋’创造了奇迹——而且没有让它低俗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亚美-福里亚特影响的结果——或是他自己天生的好品味。他的品味相当好,你知道。象他那样一个人,真叫人感到惊讶。” “据我了解,他并不是拥有封地的绅士阶级吧?”他谨慎地问。 “他甚至其实并不是乔治爵士——是自封的爵士,我了解。是从乔治-山格伯爵马戏团得来的主意,我怀疑。真的非常好玩,当然我们从不透露出去,有钱人是该让他们稍微充充绅士气派,你不同意吗?好玩的是不管他的出身如何,乔治-史达斯不管到任何地方都会十分吃得开。他是个‘返祖现象’。纯粹的十八世纪乡绅类型。血统‘好’,我相信。父亲是个假绅士而母亲是个酒吧女侍,我猜想。” 马斯特顿太太中断下来对一个园丁喊叫。 “不要靠近那些石楠花。你必须留下空间给右边的九柱游戏场。右边——不是左边!” 她继续说:“真奇怪他们分不清左右。那个叫布鲁伊丝的女人能干,虽然不喜欢可怜的海蒂,有时候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把她谋杀掉。很多这些好秘书都爱上她们的老板。你想积姆-华伯顿可能到哪里去了?他那样坚持自称是‘上尉’真可笑。不是正规军人而且从没在德军几哩的范围之内待过。当然,时下不得不忍受你所能找到的人手——而且他工作努力——不过我觉得也有几分靠不住。啊!雷奇夫妇来了。” 穿着宽松的家常裤和套头衫的莎莉快乐地说:“我们过来帮忙。” “有很多事要做,”马斯特顿太太大声说:“让我想想看……” 波洛趁她不注意溜走,当他绕过屋角到前面阳台上时,他成了一出新戏的观众。 两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短裤,鲜艳的上衣,从树林里出来,正站在那里不安地抬起头看着屋子。他想他在她们之中认出了一个是昨天搭便车的意大利女孩。乔治爵士身体倾出史达斯夫人的卧室窗口,愤怒地对她们说话。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他大吼。 “什么?”围着绿色头巾的女孩说。 “你们不能经过这里,私人的。” 另外一个围着兰色头巾的女孩快乐的说: “拜托?纳瑟坎伯码头……”她小心翼翼地咬音:“是这条路?拜托。”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乔治爵士怒吼。 “拜托?” “侵入私人住宅!没有路可过,你们得回去。回去!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当他用手势表达时,她们看傻了眼,然后她们一起用外国话磋商。最后,围蓝头巾的女孩怀疑地说:“回去!回招待所?” “不错,然后你们走大路……大路……绕过那一边。” 她们不情愿的退回去,乔治爵士皱起眉头,俯视着波洛。 “把我的时间花在赶人上。”他说:“经常由上头的铁门过来,那道门我上了挂锁。现在他们从树林子里边,越过篱笆,以为他们可以从这里轻易地到达河边和码头去。呃,当然,他们从这里去快多了。不过没有通行权,从来就没有。而她们全都是外国人——听不懂你说什么,就只是用荷兰语或什么的吱吱喳喳回你的话。 “这两个,一个是德国人,另外一个是意大利人,我想——我昨天见过那意大利女孩从车站过来。” “她们说各种语言……什么事,海蒂?你说什么?”他退回去。 波洛转身发现奥立佛太太和一个十四岁,穿着少女团衣服、发育良好的女孩紧站在他身后。 “这是玛莲。”奥立佛太太说。 玛莲在她的引介下发出一声鼻音,波洛礼貌的一鞠躬。 “她是‘被害人’。”奥立佛太太说。 玛莲咯咯的发笑。 “我是那恐怖的尸体。”她说:“不过我身上不会有血迹。”她的语气表现出失望。 “没有?” “没有。只是被绳子勒住,如此而已。我喜欢被刺死——有大量的血红色料。” “华伯顿上尉认为那样可能看起来太过于像真的一样。”奥立佛太太说。 “在谋杀案中,我想应该要有血。”玛莲闷闷不乐地说,她极感兴趣地看着波洛。“你见过很多谋杀案吧?她这样说的。” “一两件。”波洛谦虚地说道。 他警觉到奥立佛太太正在离他们而去。 “有没有色情狂的?”玛莲渴望地问道。 “当然没有。” “我喜欢色情狂。”玛莲津津有味地说:“我是说,在书本上读过。” “你或许不会喜欢遇上一个。” “噢,我是不喜欢。你知道吗?我相信我们这附近就有一个色情狂。我外公有一次在树林里看见一具尸体。他吓得跑开了,而当他再回去时却不见了,是一个女人的尸体。不过当然他头脑有问题,我外公,所以没有人听信他所说的。” 波洛设法套开了,迂回走进屋子,躲在他的卧室里,他感到需要休息一下。 第6章 午餐是快速、提早供应的简便冷食。一个小电影明星两点三十分要为园游会剪彩开幕,原本看起来不妙,象是要下雨的天气开始转好了。不到下午三点,园游会便会在热头上。大量的人付两先令半的门票费,车子在长长的车道一旁排长龙。青年招待所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过来,大声地用外国语交谈。马斯特顿太太的预测没错,史达斯夫人正好在两点半之前从她的卧房出来,穿着一件樱草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黑色麦秸的苦力型大帽子,她戴着大量的钻石。 布鲁伊丝小姐嘲讽地喃喃说道:“必定以为这是伯克郡皇家赛马场!” 然而波洛庄重地向她称赞: “你穿的着套新型的服装真美,太太。” “很好看吧,”海蒂快乐地说:“我一切在伯克郡的皇家赛马场穿过。” 小电影明星来了,海蒂向前迎接她。 波洛退居到幕后,他忧闷地四处闲逛——一切似乎都如正常的游园会一般进行这。有一个丢椰子游戏场,由全心全意的乔治爵士主持,一个九柱游戏场和一个投环游戏场。有许多摊位展示这土产的水果、蔬菜、果酱和蛋糕——其他的一些摊位展示着“新奇的东西”。有蛋糕和水果的彩券;甚至,好象还有猪的彩券;还有给孩子玩的“摸彩箱”,一次两便士。 现在人很多了,一项儿童舞蹈表演开场,波洛见不到奥立佛太太的人影,不过史达斯夫人樱草般淡红的身影在人群里有点无所适从地闲荡着时显现出来。然而,大家注意力的焦点似乎是福里亚特太太。她的外表相当改观——穿着一件水仙花蓝的薄绸连衣裙,戴顶时髦的灰帽子,她显得是在主持游园会的进行,跟刚到的人打招呼,指导人们到各个场地去。 波洛闲荡到她附近,听到了一些对话。 “亚美,我亲爱的,你好吗?” “噢,潘蜜拉,你和爱德华来了真好,从狄佛顿过来这么远的路。” “天气为你不变,记得大战前那一年吧?四点左右就乌云密布,把整个节目都破坏掉了。” “可是今年夏天天气好极了。朵瑞西!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我们感到得过来看看得意时期中的‘纳瑟屋’。我看到你把堤坡上的杂树修剪掉了。” “是的,让水仙花更显眼一些,你不认为吗?” “它们看起来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美的兰色啊!不过,我亲爱的,你在去年中创造了奇迹。‘纳瑟屋’真的开始看起来再度像以前一样了。” 朵瑞西的丈夫低沉的声音说: “战时过来这里见过司令官,看到当时这里的景象几乎令我心碎。” 福里亚特太太转身跟一个较谦逊的来客打招呼。 “纳普太太,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露西吗?看她长地多好啊!” “她明年就毕业了,很高兴见到你气色这么好,夫人。” “我是很好,谢谢你。你一定要去投环场地试试你的运气,露西待回儿在茶棚里见,纳普太太,我会去茶棚里帮忙。”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想必是纳普先生,客客气气地说: “很高兴见到你回到‘纳瑟屋’,夫人。就象以前的老日子一样。” 福里亚特太太的回答声被匆匆向她走过来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所淹没。 “亚美,亲爱的,这么多年了。这看起来是个极大的成功!务必告诉我你把那玫瑰花园怎么了,缪丽儿告诉我说你在重新整理栽种新品种的花。” 健壮的男人插进来说。 “玛瑞琳-盖儿在什么地方——?” “瑞吉渴望见到她,他看过她的上一部电影。” “戴顶大帽子的那个是她?哎呀,那身打扮可真有几分奇异。” “别傻了,亲爱的,那是海蒂-史达斯。你知道,亚美,你实在不该让她像个服装模特儿一样到处走动。” “亚美?”另一个朋友惹人注意地说:“这是罗杰-爱德华的孩子。我亲爱的,你回到‘纳瑟屋’来了真是好。” 波洛慢慢的走开,心不在焉地投资一先令买下一张可能为他赢得一只猪的彩券。 他仍然听见身后“你来了真好”的话语,他不知道福里亚特太太是否了解她完全悄悄取代了女主人的角色或者这完全是无意的举动。她今天下午,非常确定的是“纳瑟屋”的福里亚特太太的身份。 他正站在标示着“花二先令六便士朱莉卡夫人就会为你算命”的帐篷旁边。茶点刚刚开始供应,不再有人排长龙等待算命。波洛低头走进帐篷里,心甘情愿地付了钱,舒舒服服地躺进一张椅子里,让他发痛的脚休息一下。 朱莉卡夫人穿着一件平滑的黑袍,头上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头巾,罩着她下半部脸孔的面纱使得她的声音略显不清晰。当她抓起波洛的手替她快速的看手相时,一个挂着一些幸运符的金镯子叮当作响,财运亨通,美女相随,得神相助,逃过一劫。 “你说的都非常令人欢喜,雷奇太太,但愿都能实现。” “噢!”莎莉说:“原来你认识我,是吗?” “我事先知道了——奥立佛太太告诉我说原先是由你担任‘被害人’,但是被人抢过来搞占星术了。” “我真希望去担当‘尸体’,”莎莉说:“比较安宁多了,都是积姆-华伯顿的错。到四点没有?我想喝茶。我四点到四点半休息。” “还有十分钟,”波洛看看他老式的大表说:“要不要我去帮你端一杯茶进来?” “不,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这帐篷真闷,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在等?” “没有,我想他们去排队等喝茶了。” “好。” 波洛出了帐篷立刻有一个女人坚决向他挑战,要他付六便士猜一块蛋糕的重量。一个主持一座投环游戏场的胖女人要他试试运气,而令他十分困窘的,他立即赢得了一个大洋娃娃,带着大洋娃娃羞怯怯的走着,他遇上了忧郁地站在外围一条直通码头的小径附近的麦克-威曼。 “你好像玩的很开心,波洛先生。”他嘲讽地咧嘴一笑说。 波洛注视着他的奖品。 “这真是可怕,不是吗?”他悲伤的说。 他附近的一个小孩子突然大哭,波洛迅速俯身把洋娃娃赛进孩子的臂膀。 “乖,这个给你。” 眼泪霎时止住了。 “看——怀娥丽特——这位先生多好!说谢谢——” “儿童服装表演!”华伯顿上尉透过扩音器大喊:“一流的——三岁到五岁,请快过来。” 波洛走向屋子去,被一个后退瞄准椰子的年轻人撞了一下。年轻人一脸不高兴,波洛道歉,眼睛机械似的被年轻人衬衫的样式迷惑住。他认出了这就是乔治爵士所描述的“乌龟衬衫”。各种龟类,陆龟,海龟爬满在衬衫上。 波洛眨眨眼睛,前一天搭他便车的荷兰女孩跟他打招呼。 “原来你也来参加游园会了!”他说:“和你的朋友?” “哦,是的,她,今天下午也来这里。我还没见到她,不干我们会一起坐五点十五分从前面大铁门出发的巴士离开。我们到多港去,然后我在那里换车到普利茅斯,这样方便。” 这说明了令波洛感到困惑的事实,那就是这个荷兰女孩在背包的重量下流着汗。 他说:“我今天上午见过你的朋友。” “哦,是的,爱莎,一个德国女孩,跟她在一起,她告诉我说她们想穿过树林到码头去,而这房子的先生非常生气,赶她们回去。” 她头转向正在催促丢椰子游戏场里的比赛者的乔治爵士。加上一句话。 “不过现在——今天下午,他非常有礼貌。” 波洛考虑要想她说明侵入私宅女孩和付了两先令半入场费,合法参观‘纳瑟屋’的女孩之间的不同。但是华伯顿上尉带着他的扩音器突然向他逼近过来。上尉显得愤怒、烦躁。 “你有没有见到史达斯夫人?她应该来为这服装表演评分的,而我却到处都找不到她。” “我见过她,我想想看——哦,大约半小时之前,不过后来我就算命去了。” “天杀的女人。”华伯顿气愤地说:“他可能死到哪里去了?孩子们在等着,而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 他四周看着。 “阿曼妲-布鲁伊丝呢?” 布鲁伊丝小姐也是不见人影。 “这真是太糟了。”华伯顿说:“要想举办活动就得多少合作一点。海蒂可能在什么地方?或许她进屋子里去了。” 波洛挤向用绳索圈起来供茶的大天幕里去,可是哪里大排长龙,他决定放弃。 他去参观新奇物品摊位,一个坚决的老女人几乎卖给他一个塑胶衣领箱,最后绕过游园会的外围,来到一个他可以保持安全距离观赏活动的地方。 他不知道奥立佛太太到哪里去了。 他身后的脚步声令他回过头,一个年轻人正从码头过来的那条小径走上来,一个皮肤很黑的年轻人,穿着完美无暇的游艇装。他停顿下来,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困惑住。 然后他犹豫着向波洛开口: “对不起,这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住家吗?” “确实是,”波洛顿了顿,然后冒险一猜:“你,或许史达斯夫人的堂兄吧” “我是伊亭尼-狄索沙——” “我叫赫丘里-波洛。” 他们彼此鞠躬。波洛把游园会的情况说明给他听。当他说完时,乔治爵士丢椰子的场地向他们走过来。 “狄索沙吗?很高兴见到你,海蒂今天早上收到你的信,你的游艇在什么地方?” “停靠在舵口,我驾小汽艇沿河来到这里的小码头。” “我们必须找海蒂来。她在这附近……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希望。” “你真客气。” “我们能留你过夜吗?” “这也真是客气,不过我要睡在我的游艇上,这样比较方便些。” “你要在这里停留久吗?” “两三天,或许吧,这要看情形。”狄索沙耸动优雅的肩膀。 “海蒂会高兴,我确信。”乔治爵士礼貌地说:“她现在人呢?我不久前才看过她。” 他困惑地四处看着。 “她应该是在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我不明白,失陪一下,我去问问布鲁伊丝小姐。” 他急忙离去会,狄索沙望着他的背影,波洛看着狄索沙。 “你从上次见到你的堂妹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吧?”他问道。 狄索沙有一次耸耸肩。 “我从她十五岁以后就一直美见过她,她满十五岁不久就被送出国——到法国一家女修道院学校去念书,他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一定会长的好看。” 他以征询的眼光看着波洛。 “她是个美女。”波洛说。 “那么那位就是她丈夫?他看起来似乎是所谓的‘好好先生’,不过或许不十分优雅?可是,对海蒂来说,或许有点难以找到合适的丈夫。” 波洛脸上保持礼貌、征询的表情。 “哦,这不是什么秘密。海蒂十五岁时就智力不发达,所谓的低能,不是吗?她现在还一样?” “好像是这样——是的。”波洛谨慎地说。 狄索沙耸耸肩。 “哦,这没什么!何必要求一个女人——智能高呢?这没有必要。” 乔治爵士回来,勃然大怒。布鲁伊丝小姐跟他在一起,有点喘不过气地说着: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乔治爵士。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从算命的帐篷那里过去,可是那至少是二十分钟或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她并没有在屋子里。” “没有可能是。”波洛问道:“她去观察奥立佛太太的‘寻凶’比赛进展情况吗?” 乔治爵士眉头舒展开来。 “有可能。听我说,我无法放下这里的节目不管。我是负责人,而阿曼妲又没空,你能不能去找一找,波洛?你知道路线。” 然而,波洛并不知道路线。不过布鲁伊丝小姐给了他粗略的指导。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负责招待狄索沙,而波洛像念咒一样,喃喃自语地离去:“网球场、山茶花园、怪屋子、上苗圃、船库……” 当他经过丢椰子场地时,决定好玩地注意到乔治爵士政以迷人的微笑提供木球给今天上午被他赶走的同一个意大利女孩,而她显然被他态度的改变所迷惑住。 他继续前进来到网球场,可是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军人模样的老绅士在一张凉椅熟睡,帽子盖住眼睛。波洛退回来走向屋子,继续向山茶花园走去。 在山茶花园里,波洛发现穿着一身华丽紫色衣服的奥立佛太太沉思默想的坐在一张凉椅上,看起来有点像是席登思太太,她请他在她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这只是第二条线索,”她嘘声说道。“我想是我弄得太难了。还没有人过来。”这时,一个穿着短衣裤、有个大喉结的年轻人,走进花园。他满意的叫了一声,急急走向角落的一棵树,他禁不住地跟人家说出他的得意。 “很多人不懂软木树,”他自信地说。“精巧的照片,第一条线索,不过我辨认出那是什么——网球网的一部分。那里有一个毒药瓶,空的还有一个软木塞。他们大都会循着瓶子的线索找下去——我猜那是扰乱注意力的东西。非常纤弱,软木树,只有在这地区才耐得住寒冬长下去。我对吸引的矮树木感兴趣,再来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对着他携带的笔记本皱眉头。 “我抄下了下一个线索,可是似乎没有道理。”他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参加比赛吗?” “哦,不,”奥立佛太太说。“我们只是——旁观。” “对!……‘在可爱的女子委身愚行时。’……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 “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句子,”波洛说。 “英文的‘愚行’也可以是‘建筑’的意思,”奥立佛太太有所帮助的说。“白色——有圆柱子的,”她加上一句说。 “这是个主意!多谢。据说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本人在这附近。我想要她的签名。你们没见到她吧?” “没有。”奥立佛太太断然说。 “我想见见她,她写的小说好。”他压低声音:“不过据说她酒喝得很凶。” 他匆匆离去,而奥立佛太太愤慨地说:“真是的!这非常不公平,我只喜欢柠檬汁而已!” “你自己刚刚不就非常不公平地帮助那年轻人向下一个线索找去吗?” “姑念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找到这里来的人,我想他是应该受到鼓励。” “可是你不愿意给他亲笔签名。” “那不同,”奥立佛太太说。“嘘!又有人来了。” 然而来的并不是找线索的人,她们是两个付了门票钱决心要彻底参观一番捞回老本的年轻女人。 她们气愤而不满意。 “还以为他们会有一些漂亮的花床,”其中之一对另外一个说。“除了树还是树,这根本不是什么花园嘛。” 奥立佛太太用手肘轻推一下波洛,他们悄悄溜开。 “假使,”奥立佛太太困恼地说,“都没有人着到我的尸体呢?” “要有耐心,太太,振作起来,”波洛说。“下午的时光还早呢。” “对,”奥立佛太太开朗起来说。“而且四点半以后门票半价,因此可能很多人会拥进来。我们去看看玛莲那孩子情况怎么样,我并不真的信任那小女孩,你知道,没有责任感。难保她不会偷偷溜开,不当尸体,而跑去喝茶,你知道人们一到喝午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继续友好地沿林间小道前进,波洛批评着‘纳瑟屋’的地理环境。 “我发现非常令人混淆,”他说。“这么多小路,让人从来就不确定是通往那里去。还有树,到处都是树。” “你说得让人听起来就像我们刚离开的那个不满的女人一样。” 他们经过那幢怪建筑,沿着蜿蜒的小路到河边,船库的轮廓在他们底下显现出来。 波洛说如果‘寻凶’的人偶然来到船库,无意中发现了‘尸体’,那就麻烦了。 “比如说抄小路?这我想过。所以最后一个线索才定为只是一把钥匙,没有它开不了门,是耶鲁锁。只能从里面开。” 一道短斜坡通往突出河面上的船库门前,有个小码头和给底下的船只储放的地方。奥立佛太太从隐藏在紫色衣帽间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我们来替你打打气,玛莲,”她进门时快乐地说。 她为她不公平的怀疑玛莲的忠实而微感后悔,因为被艺术地安排成‘尸体’的玛莲,正高尚的扮演着她的角色,四肢摊开躺在窗子旁的地板上。 玛莲没有反应,她十分安静地躺着,从敞开的窗口轻吹进来的风,拂动着散置在桌上的一堆漫画书。 “没关系,”奥立佛太太不耐地说。“只是我和波洛先生,还没有人循线索找过来。” 波洛皱着眉头,他非常轻柔地把奥立佛太太推到一边,过去查看躺在地板上的女孩。他的双唇发出压抑住的叫声,他抬起头看着奥立佛太太。 “这么一来……”他说。“你说预料的是发生了。” “你不会是说……”奥立佛太太两眼惊怖地大张。她抓住一把篮椅坐了下去。“你不可能是说……她不是死了吧?” 波洛点点头。 “哦,是的,”他说。“她死了,虽然死了不太久。” “可是怎么——” 他掀开女孩华美的头巾一角,好让奥立佛太太看见晒衣绳的两端。 “正如我的谋杀案一般,”奥立佛太太声音不平稳地说。“可是,是谁?还有,为什么?” “这正是问题所在。”波洛说。 他忍住没进一步说这也正是她在‘寻凶’活动卡片上提出的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是她原先的答案,因为被害人不是年轻原子科学家的南斯拉夫籍第一任太太,而是玛莲-,一个根据所知,在这世界上没有仇人的十四岁乡下女孩。 第7章 刑警督察布朗德坐在书房的一张桌子后面,乔治爵士在他来到时便与他见面,带他去过船库,而现在又根他一起回到屋子里来。在船库那边,一组摄影人影现在正在忙着,而指纹组的人影和医学方面的官员刚刚抵达。 “这个地方让你们工作可以吧?”乔治爵士问道。 “很好,谢谢你,先生。” “外面正在进行的节目要怎么办?告诉他们发生的事,停止节目,或是怎么办?” 布朗德督察考虑了一会儿。 “到目前为止你作了什么,乔治爵士?”他问道。 “什么都没说,外头的人猜想是出了件意外,仅此而已,我不认为有任何人怀疑到是……呃……谋杀。” “那么目前就保持这样,”布朗德下决定说:“消息会传得够快的,我敢说。”他愤世嫉俗地加上一句。他再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说,“你想有多少人来参加这项活动?” “一点有几百个人,”乔治爵士回答,“而且随时有更多的人涌进来,人们似乎都不辞远道而来,事实上这项活动非常成功,不幸极了。” 布朗德督察正确地推断出乔治爵士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谋杀案而不是游园会的成功。 “几百个人,”他沉思默想地说,“而其中任何一个,我想大观都有可能是凶手。”他叹了一口气。 “难处理,”乔治爵士同情地说,“不过我看不出他们任何一个有理由要出手,这整个事情似乎相当希奇——不明白谁会想要谋杀那样一个女孩子。” “关于这个女孩,你能告诉我多少?据我的了解,她是本地的一个女孩?” “是的,她的家人住在码头附近的一幢小农舍里,她父亲在本地的一座农场工作——派特生农场,我想是。”他接着又说,“母亲今天下午过来游园会这里,布鲁伊丝小姐——我的秘书,她比我更能告诉你有关的一切——布鲁伊丝小姐找出了那个女人,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去喝茶了。” “的确,”督察赞同地说。“乔治爵士,关于这一切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这个女孩在船库那里干什么?我知道有什么‘寻凶’比赛活动的——或是寻宝活动。” 乔治爵士点点头。 “是的。我们全都认为这是个相当高明的主要,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那么高明了,我想布鲁伊丝小姐或许能比我更清楚地把这一切说明给你听,我去找她来见你,好吗?其他还有什么你想先知道一下的。” “目前没有,乔治爵士,稍后我可能还有问题问你,有些人我想见一见你、史达斯夫人,以及发现尸体的人,其中之一,我猜,是设计这项你所谓的’寻凶‘比赛的女小说家。” “不错,奥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 督察双眉微微上扬。 “哦——她!”他说,“小说相当畅销,我本人就看过她很多小说。” “她目前有点困恼,”乔治爵士说,“自然的现象,我想。我去告诉她说你在等着见她,好吗?我不知道我太太在什么地方,她好像完全不见人影了,大概混在两三百个人中间,我想——并非她能告诉你多少,我是说关于那个女孩等等,你想先见谁?” “我想或许先见见你的秘书,布鲁伊丝小姐,然后见女孩的母亲。” 乔治爵士点点头,然后离开书房。 本地的警官罗伯-贺斯金替他们开门,同时在他出面之后把门关上。然后他自动开口,显然有意为乔治爵士的某些话作注脚。 “史达斯夫人有点欠缺,”他说,“在这上头。”他拍拍额头。“所以他说她不会有多大的帮助,愚蠢,她。” “他娶的是本地女孩?” “不,外国女孩,黑人,有些人说,不过我自己不认为。” 布朗德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支笔在面前一张纸上涂鸦,然后他文了一个显然不列入记录的问题。 “谁干的,贺斯金?”他说。 布朗德心想,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那个人会是贺斯金警官。贺斯金是个好追根究底的人,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很大新区。他有个碎嘴子的太太,这对身为本地警官的他来说,提供了他大量的私人消息。 “外国人,如果你问我的话,不会是本地任何人,塔克一家人没问题,可敬的好家庭,一共九个人,大的两个女儿都出家了,一个男孩在海军,另外一个在服国民兵役,另外一个女儿在多港的一家美容院工作,有三个较小的在家里,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停顿一下,考虑着。“没有一个是称得上聪明的,不过塔克太太家理得很好,干净得很——他是是一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他的老爸爸跟她住在一起。” 布朗德默默接受这些清兵,就贺斯金的作风来说,这是塔克社会地位的大要。 “所以我说是外国人干的,”贺斯金继续说。“住在胡丘大花园青年招待所的那些年轻人之一,说不定是。他们中有一些古古怪怪的——而且有很多不良行为,说出来你会吃惊,我所看见的他们在矮树林里所做的事!完全像公然地停下来的车子里那些勾当一样恶劣。” 贺斯金警官现在是全然“不良性行为”方面的专家。这方面的事是他下班一会去喝啤酒时的主要话题。 布朗德说:“我不认为是——呃,那方面的。当然,一声在完成检验以后会告诉我们。” “是的,长官,那要靠他检验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外国人从来就教人摸不透,他们会突然之间起坏心眼。” 布朗德督察想到这不可能这么单纯而叹了一声,贺斯金警官怪到“外国人”头上去倒是方便省事。门打开来,医生走进来。 “完成我分内工作了,”他说,“现在要不要她们把她带走?其他的组员也都把公斤收拾好了。” “寇瑞尔巡佐会处理,”布朗德说。“怎么样,医生,发现了什么?” “简单明了得很,”医生说。“毫无复杂性,被一条晒衣绳绞死,再简单不过的了,死前没有任何挣扎,我想这孩子事前一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没有任何强暴的迹象?” “没有。完全没有暴力、强xx和任何冲突的迹象。” “那么,相比不是色情罪案?” “我想不是。”医生接着又说,“我不认为她是个特别吸引人的女孩。” “男孩子喜欢她吗?” 布朗德对贺斯金警官发问。 “我不认为他们喜欢她,”贺斯金警官说,“虽然如果他们看得上她的话可能会喜欢。” “可能,”布朗德同意说。他的心思转回船库里的那堆漫画书上去,以及书缘上胡乱涂写的一些字句。“强尼跟凯特要好。”,“乔治-波吉在树林里吻徒步旅行的女孩”。他认为其中有点渴望羡慕的意味在。尽管,大体上来说,玛莲-塔克之死似乎不可能有性方面的因素在。虽然,当然啦,这很难说是一点……总是有一些怪异的罪犯,有着秘密淫念的男人,特别对不成熟的女性下手的歹徒。其中有一个可能在这度假季节里来到这里。他几乎相信一点是这样——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这么没有道理的罪案会有其他什么原因。然而,他想,我们才刚起步而已,我还是看看所有这些人会告诉我些什么的好。 “死亡时间呢?”他问道。 医生看看时钟和他自己的手表。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刚过,”他说。“我见到她时是大约五点过二十分——当时她死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大略上来看,就说是四点到四点四十分之间吧。验尸之后如果还发现什么再告诉你吧。”他接着又说:“到时候你会受到我一些长长字眼的正式报告的。现在我要作了,我还有些病人要看。” 他离开房间,布朗德督察要贺斯金去找布鲁伊丝小姐来。当布鲁伊丝小姐走进房间来时,他的精神提升了一点,他立即看出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他会得到清晰的答案,确切的时间,毫不含糊。 “塔克太太在我的起居室里,”布鲁伊丝小姐坐下来时说,“我向她透露了消息,同时给她喝了些茶,她非常烦乱,自然,她想要看尸体,不过我告诉她最好是不要。塔克先生六点下班,要过来这里陪他太太。我告诉他们出去等他,他一到就带他过来,较小的孩子还在游园会场里,有人在留意他们。” “好极了,”布朗德督察赞许地说,“我想在我见塔克太太之前,我要听听你和史达斯夫人能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史达斯夫人在什么地方,”布鲁伊丝小姐不悦地说。“我想她可能对游园会感到厌烦,逛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我不认为她能比我更能告诉你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先知道这寻凶比赛很多的详细情形,还有这个女孩,玛莲-塔克,是怎么会来参加的。” “这相当容易。” 布鲁伊丝小姐简明地说明寻凶比赛很多是用力吸引人家来参加游园会的,有著名的小说家奥立佛太太策划安排等等,同时说明情节大要。 “原先,”布鲁伊丝小姐说明,“要扮演被害人角色的是亚力克-雷奇太太。” “亚力克-雷奇太太?”督察说道。 贺斯金警官插嘴进来说明。 “她和雷奇先生租下罗德家的小平房,克瑞克磨房旁粉红色的那一幢。他们一个月前来这里,他们租两三个月。” “我明白。你说雷奇太太本来是要当被害人?为什么换了人?” “哦,有一条晚上雷奇太太替我们大家算命,算得很好,所以我就决定设一个算命摊位作为吸引来客的项目之一,要雷奇太太穿着东方的衣服,当朱莉卡夫人,替人家算命,一次两先令办。我不认为这其实有什么不合法,有吗?督察先生?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游园会上通常都这样做?” 布朗德督察微微一笑。 “算命和销售彩券总是不太被当作一回事,布鲁伊丝小姐,”他说。“我们时常不得不——呃——做做样子,惩一儆百一下。” “不过通常你们都放人一马?呃事前就是这样。雷奇太太同意那样帮助我们,因此我们得找其他人当尸体。本地的少女团帮忙我们办游园会,我想是某个人建议说找个少女团的女孩当一下就相当好了。” “到底是说建议的,布鲁伊丝小姐?” “说真的,我不太知道……我想可能是马斯特顿太太,国会议员的太太。不,或许是华伯顿上尉,真的,我无法确定。不过,反正有人建议就是了。” “有没有任何理由挑选这个女孩?” “没——没有,我不认为有。她的家人是这片产业的佃户,而她母亲,塔克太太,有时候过来厨房里帮忙。我不太知道为什么我们选上她,或许是先想到她吧。我们问她,她好像相当乐意。” “她确实想要做?” “哦,是的,我想她是受宠若惊,她是个非常低能的女孩,”布鲁伊丝小姐继续说,“她演不来什么角色。不过这非常简单,而且她被选中觉得高兴。” “她到底得做些什么?” “她停留在船库里,当她听见有人走到门口时,就躺在地板上,把绳子绕在她脖子上装死。”布鲁伊丝小姐的语气平静,一本正经。那女孩装死的结果变成真死的事实当时似乎并美影响到她的情绪。 “对那女孩来说相当无聊吧,在她大可到游园会上去是,却的把整个下午花在船库里。”布朗德督察说。 “我想就一方面来说大概是吧,”布鲁伊丝小姐说,“不过总无法尽如人意吧?再说玛莲真的很喜欢当尸体,这令她感到了不起,她有一堆书报可以消遣。” “还有东西可以吃吧?”督察说,“我主意到那里有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盘子和杯子。” “哦,是的,她有一大盘蛋糕,和一杯覆盆子果汁,我亲自送去给她的。” 布朗德猛然抬起头。 “你送去给她?什么时间的事?” “大约三四点的时候。” “确切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布鲁伊丝小姐考虑了一会儿。 “我想想看,评判儿童服装表演,有点拖延——找不到史达斯夫人,不过福里亚特太太代替了她,所以那没有问题……对了,一点是——我几乎可以确定——我那蛋糕和果汁是大约是四点过五分。” “而你亲自送到船库去给她,你到达那里是什么时间?” “哦,到船库去大约只要五分钟时间——大约四点过一刻,我想。” “而在四点过一刻是玛莲-塔克还好好地活着?” “是的,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而且非常渴望知道参加’寻凶‘比赛的人进展怎么样。我恐怕无法告诉她,我在草坪上太忙了,不过我确实知道有很多人参加。据我所知有二三十个人,或许多得多。” “当你到达船库是,你发现玛莲怎么样?” “我刚刚告诉过你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当你打开门时她是不是躺在地上装死?” “哦,不,”布鲁伊丝小姐说,“因为我快到时就喊叫,所以她打开门,而我把托盘端进去放置在桌上。” “在四点过一刻时,”布朗德说着记了下来,“玛莲-塔克还好好活着,我相信,布鲁伊丝小姐,你会了解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对你所说的时间相当确定吧?” “我无法完全确定,因为我并没有看表,不过我在那以前不久看过一次表,而那是我所能说的最接近的时间了。”她突然了解到督察话中的重点,接着又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在那之后不久——?” “不可能在那之后太久,布鲁伊丝小姐。” “天啊!”布鲁伊丝小姐说。 这是有几分不恰当的表示,不过它够确切的传达出布鲁伊丝小姐的沮丧和忧虑。 “布鲁伊丝小姐,在你到船库去或是回物质的路上,你有没有遇见或是看见船库附近的任何人?” 布鲁伊丝小姐想了一下。 “没有,”她说,“我并没有遇见任何人。我可能遇见,当然,因为今天下午这个地方对每一个人开放。不过大致上人们都留在草坪和各个游戏场上,他们喜欢去逛逛菜园子和暖房,可是他们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穿过树林子散步,在这种活动里人们很喜欢成群结队的,你不认为吗,督察先生?” 督察说:“或许是这样吧。” “虽然,我想,”布鲁伊丝小姐突然记起来地说,“有某个人在怪屋子里。” “怪屋子?” “是的,一幢白色小庙般的建筑。一两年前才刚建起来的,是在到船库去的小路右侧,里面有某个人在。一对恋人,我怀疑。有一个大笑然后有一个说,‘嘘——’。” “你不知道这对恋人是谁?” “我不知道,从小路看不见怪屋子的前面,两侧和后面都是封闭的。” 督察想了一会儿,不过对他来说这对恋人——不管是谁——似乎不可能有什么重要性。或许还是查明一下他们是谁的好,因为他们可能看见某人到船库去或是从船库那里上来。 “其他没有任何人在小路上?完全没有人?”他坚持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没遇见任何人。不过,你知道,我不一定会遇见。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任何人在小路上不想让我看见,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只要溜到石楠华丛后面去就成了。那条小路两旁都是矮树和石楠花丛,如果任何不该在那里的人听见有人走过去,他们可以力克躲起来。” 督察改变方针。 “关于这个女孩,你自己还有没有知道任何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的?”他问道。 “我真的对她一无所知,”布鲁伊丝小姐说,“我甚至不认为在这件事之前我曾经跟她所过话。她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之一——我隐隐约约看见她时记得她,可是就这样而已。” “而你对他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可能帮得上忙的?” “我不知道任何人为什么会想要谋杀她,”布鲁伊丝小姐说,“事实上,依我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发生这种事实在相当不可能。我只能想,对某些心理不平衡的人来说,她担当北谋杀的人的角色,可能诱发出让她成为真正被害人的意愿不过即使这个听起来也非常可笑而牵强。” 布朗德叹了一声。 “哦,好了,我想我还是见见那位母亲的好。” 塔克太太是个瘦瘦、脸形瘦削的女人、粗糙的金发、尖锐的鼻子。她的两眼哭得红肿,不过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准备回答督察的问题。 “象这种事竟然发生好象是不对的,”她说,“在报纸上看过这种事情,可是发生在我们玛莲身上——” “我感到非常难过,”布朗德督察轻柔地说,“我想要你尽可能用心想一想,告诉我有没有任何人可能有任何理由伤害这个女孩?” “我已经一直在想了,”塔克太太突然擤了一下鼻涕说,“我想了又想,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玛莲时常说过的有关学校老师的话,还有她不时跟个女孩或是男孩吵架,可是没有任何严重的事,没有一个人真的恨她,没有人会加害她。” “她从来没跟你谈过任何可能是她的仇人或什么的?” “她讲话经常可笑,玛莲,不过没说过那一方面的,说的都是化装和发型的话,还有她想在脸上和身上干些什么的。你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要擦口红乱涂乱画的她都还太小了,她爸爸这样跟她说,我也是。可是她一有钱就是会那样做,买些香水和唇膏偷偷藏藏起来。” 布朗德点点头,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一个正值青春期,有点愚蠢的女孩,她的脑袋里装满了电影明星和迷人的魅力——多的是玛莲一样的女孩。 “她爸爸会说什么,我不知道,”塔克太太说,“他随时都会过来这里,期望好好玩一下。他椰子丢的很准,他。”她突然自制不了,开始哭泣起来。 “如果你问我,”她说,“我说是招待所的那些坏心眼的外国人之一。外国人从来就靠不住,虽然他们大部分说起话来都客客气气的,有些穿的衬衫简直不能相信,印着穿着他们所谓‘比基尼’的女孩的衬衫。而且他们都光着上身到处晒太阳——这全都惹起麻烦。我说的。” 仍然哭泣着的塔克太太,由贺斯金警官陪同着离去。布朗德回想着本地人的判断似乎是令人欣慰,而且或许是长年以往的,那就是每一悲剧事件都归罪到泛泛的外国人身上去。 第8章 “嘴巴很厉害,她,”贺斯金回来时说,“对她丈夫唠叨还有欺压她的老爸爸,也许她对那女孩凶过一两次,现在感到良心不安,并不是那些女孩在意她们的母亲对她们说什么,左耳听进去右耳就出来了,像鸭子把背上的水珠甩掉一样容易。” 布朗德督察判断这些泛泛之词,叫贺斯金去找奥立佛太太来。 督察见到奥立佛太太的样子,微感吃惊,他美料到会是那么紫红,情绪那么烦乱的一个胖女人。 “我感到糟透了,”奥立佛太太说着坐进他前面的一张椅子里,像一团和着牛奶和洋胶的紫红色面团一般。“糟——透——了,”她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声。 督察作了几声含糊的声响,奥立佛太太快速的接下去。 “因为,你知道,这是我的谋杀案,我干的好事。” 在一阵吃惊中,布朗德督察以为奥立佛太太是在控诉自己的罪行。 “为什么我要那原子科学家的南斯拉夫籍太太做被害人,我实在无法想象,”奥利弗太太说,看来有点喝醉了似的用双手狂乱的猛抓着精心设计的发型。“我是十足的蠢驴,让跟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的那个第二园丁做被害人一样可以——而那会比较没关系多了。因为,毕竟,男人大多能照顾他们自己。如果他们不能像他们应该能照顾自己那样去照顾他们自己,那么我也不会这么在意。男人被杀了没有人在意——我的意思是,除了他们的妻子,爱人和子女等等之外。” 这时督察心想对奥利弗太太的怀疑是没有价值的,阵阵飘向他的淡淡的白兰地香气加强了这个想法,在他们一回到屋子里来的时候,波洛便坚决开给他朋友这剂治疗受惊的极有效药方。“我没有疯,而且没有醉,”奥利弗太太直觉地猜中他的想法说,“虽然有个人认为我酒喝的很凶而且说每个人都这样说,或许你也这样以为。” “什么人?”督察问道,他的心思由出乎意料出场的第二园丁转到了进一步引出来的一个非特定的男人。 “脸长雀斑,带着约克郡口音,”奥利弗太太说,“不过如我所说的,我没有疯,而且没有醉,我只是心情烦乱。十足的烦……乱。”她再次重复强调说。 “我相信,太太,这一定非常令人烦恼。”督察说。 “可怕的是,”奥利弗太太说,“她想要做色情狂的受害人,而现在我想她大概……” “没有色情狂的问题。”督察说。 “没有吗?”奥利弗太太说,“这要感谢上帝。或是,至少,我不知道。或许她宁可要那样子,可是如果不是色情狂,为什么有任何人要谋杀她呢,督察?” “我正希望,”督察说,“你能帮我想出为什么来。” 他想,奥利弗太太无疑触及了重点所在,为什么有任何人要谋杀玛莲呢? “我帮不上你,”奥利弗太太说,“我想象不出是谁干的。至少,当然,我可以想象——我可以想象出任何事情来!这正是我的麻烦之处,我现在就可以想象——立刻,我甚至可以让我想象出来的显的合理,可是当然没有一样是真有其事的。我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被某个喜欢谋杀女孩的人杀掉的,可是这太简单了——而且,反正某个想要谋杀女孩的人正好在这游园会上也太过于巧合了。而且他怎么会知道玛莲在船库里?或是她可能知道某人外遇的秘密,或是她可能看见某人在夜晚偷埋尸体,或是她可能认出某个隐藏身份的人——或是她可能知道战时埋藏的某项宝藏的秘密。或是汽艇上的男人可能把某人丢进河里而她从船库的窗口看见了——或是她甚至有可能保有某种用密码写成的非常重要的情报而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拜托,”督察抬起手,他的头团团转。 奥利弗太太顺从地停下来,显然她可以继续再想象下去,虽然在督察看来,她已经把每一种可能性都想象出来了。在这么丰富的资料当中,他抓住了一个句子。 “奥利弗太太,你说的‘汽艇上的男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纯粹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有人告诉我说他坐小汽艇过来,”奥利弗太太说。“我不记得是谁,我是指,我们在早餐桌上谈到的那个人。”她又接着说。 “拜托。”督察的语气现在是真正的恳求,他以前不知道侦探小说家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奥利弗太太写过四十多本书,此时在他看来,她没写出一百四十本书来倒是令人感到惊奇,他突然厉声发出一个强制性的问题。“这早餐时候什么一个人坐小汽艇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并不是在早餐时候坐小汽艇过来,”奥利弗太太说,“是游艇,至少,我确切不能够不是那个意思,是一封信。” “呃,到底是什么?”布朗德问道,“是游艇或是信?” “是一封信,”奥利弗太太说,“写给史达斯夫人的,游艇上的一位堂兄写的,而她害怕。”她结束话语。 “害怕,害怕什么?” “怕他,我想大概是吧,”奥利弗太太说,“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怕他,他她不想要他来,我想这就是她现在躲起来的原因。” “躲起来?”督察说。 “呃,她不见人影,”奥利弗太太说,“每个人都在找她,而我想她是躲起来因为她怕他不想见到他。” “这个人是谁?”督察问道。 “你还是问波洛先生的好,”奥利弗太太说,“因为他跟他讲过话而我没有。他的名字是伊斯特邦——不,不是,这是我的情节中的人名。狄索沙,这才是他的名字,伊亭尼-狄索沙。” 然而另外一个人名引起了督察的注意。 “你说谁?”他问道。“波洛先生?” “是的。赫丘里-波洛,我们发现尸体时他跟我在一起。” “赫丘里-波洛……这可奇怪。可能是同一个人吗?一个比利时人,矮矮的,留着一大把胡子的?” “一大把胡子,”奥利弗太太同意说,“是的,你认识他?” “上次我见到他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年轻的巡佐。” “你是在办谋杀案时见到他的?” “是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来颁奖。”奥利弗太太说。 她在作此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然而督察并没有发现。 “而他跟你一起发现尸体的,”布朗德说,“嗯,我想跟他谈谈。” “要不要我去找他来?”奥利弗团团满怀希望地提起她的一身紫红色布幔。 “你没有什么能增加的吗,太太?没有任何你认为可能在任何方面帮得上我们的?” “我想是没有,”奥利弗太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如同我所说的,我可以想象出一些原因——” 督察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再听奥利弗太太想象出来的解答,它们太过于令人困惑了。 “非常谢谢你,太太,”他敏捷地说,“如果你要波洛先生来这里跟我说话我会很感激你。” 奥利弗太太离开房间。贺斯金警官感兴趣地问说: “这位波洛先生是什么人物,长官?” “你或许会把他描述成一个极为可笑的人,”布朗德督察说。“象是剧院里模仿法国人的诙谐角色,不过实际上他是比利时人。可是不管他的荒谬,他有的是脑筋,他现在一定年纪一大把了。” “这位狄索沙呢?”警官问道,“你认为其中有什么吧,长官?” 布朗德没听进这句问话,他警觉到一个虽然他听人说过了数次,现在才开始留意到的事实。 先是乔治爵士,烦躁而警觉地说:“我太太好像失踪了,我想不出她到那里去了。”然后是布鲁伊丝小姐,轻蔑地说:“找不到史达斯夫人,她对节目感到厌烦了。”而现在又是奥利弗太太的假定说史达斯夫人躲起来了。 “啊?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说。 贺斯金警官清清喉咙。 “我在问你,长官,你是否认为狄索沙——不管他是什么人物——这件事之中有什么?” 贺斯金显然为了有一个特定的外国人而不是泛泛的大量外国人介入这个案子而感到高兴,然而布朗德督察的心思不同。 “我要见史达斯夫人,”他简略地说,“去找她来,如果她不在附近,就去找。” 贺斯金警官显得有点困惑,不过他顺从地离去。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微微退回让赫丘里-波洛进门。他在随手关上门之前,带着几分兴趣回头观看。 “我想,”布朗德起身,伸出手,“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波洛先生。” “的确,”波洛说。“你是——给我一分钟,只要一分钟,是年轻的巡佐——对了,布朗德巡佐,我十四年——不,十五年前见过的。” “不错,多么惊人的记忆力!” “哪里,既然你记得我,为什么我不该记得你?” 布朗德心想,要忘记赫丘里-波洛并不简单,而且这并非完全是恭维。 “原来你在这里,波洛先生,”他说,“再度协助办理谋杀案。” “你说的没错,”波洛说,“我是被召来这里协助。” “召来协助?”布朗德显得困惑,波洛快速的说:“我是说,我被请来这里为‘寻凶’比赛颁奖。” “奥利弗太太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没告诉你其他的?”波洛显然漫不经心地说,他急着想知道奥利弗太太究竟是否给了督察使得她坚持要波洛来德文郡的真正动机任何暗示。 “没告诉我其他的。她一直都在不停告诉我,每一个可能或不可能的女孩被谋杀的动机,她把我的脑袋搞得团团转。咻!多么惊人的想象力!” “她是靠她的想象力吃饭的,朋友。”波洛冷淡地说。 “她提到一个叫狄索沙的男人——是她想象出来的吗?” “不,那是事实。” “还有什么早餐时候的一封信和游艇以及坐小汽艇沿河过来的,我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波洛开口说明,他说到早餐桌上的情形、那封信,和史达斯夫人的头疼。 “奥利弗太太说史达斯夫人吓着了,你也认为她吓着了吗?” “她是给我害怕的印象没错。” “怕她的这位堂兄?为什么?” 波洛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只告诉过我说他坏——一个坏人。你知道,她有点单纯,低能。” “是的,好像这附近的人对这一点都相当清楚,她没说为什么她怕这位狄索沙?” “没有。” “但是你认为她是真的害怕?” “如果不是,那么她便是各位非常聪明的演员。”波洛冷淡地说。 “我对这个案子开始有了一些古怪的想法,”布朗德说,他站起来,不安地来回走动,“是那该杀的女人的错,我相信。” “奥利弗太太的错?” “是的,她把很多戏剧化的想法灌输进我脑袋里。” “而你认为那些想法可能是真的?” “并非全部——自然——不过有一两个可能不像听起来那样离谱,这全要看情形而定……”他在门被打开,贺斯金警官又进来是中断下来。 “好像找不到夫人,长官,”他说。“房间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这我已经知道,”布朗德烦躁地说,“我叫你去找她。” “寇瑞儿巡佐和罗瑞莫警官正在四处搜查,长官,”贺斯金说,“她不再屋子里。”他加上一句。 “去问问那个在大门口收门票的人看看她有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不管是徒步或是坐车子。” “是的,长官。” 贺斯金离去。 “还有查查看她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布朗德在他身后大吼。 “原来你的心思是放在这方面。”波洛说。 “还没在任何一方面开始,”布朗德说,“不过我刚刚才醒悟到应该在这家园里的夫人不再这家园里的事实!我想知道是为什么,多告诉我一些你所了解的这位叫什么狄索沙的好吗?” 波洛描述他跟从码头上来的年轻人相逢的情形。 “他或许孩子游园会场里,”他说,“去无跟乔治爵士说你想见他好吗?” “暂时先不要,”布朗德说,“我想先多知道一些。你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史达斯夫人是在什么时候?” 波洛回想,他发现难以记得准确,他回想到隐隐约约瞥见她穿着樱草色衣服的高高身影,戴着那低垂的黑帽子,到处闲逛,偶尔他听见她那奇怪的笑声,在其他各种混淆的声响中突显出来。 “我想,”他怀疑地说,“一定是四点之前不久。” “那么当时她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她是在屋子附近一群人当中。” “狄索沙来到时她是不是在那里?” “我不记得了,我想是不在,至少我并没有看见她,乔治爵士告诉狄索沙说他太太在附近什么地方。我记得,他好象对她没去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感到惊讶,她应该去才对。” “狄索沙抵达时是什么时间?” “一定是大约四点半左右,我想,我并没有看表,所以我无法告诉你确定的时间。” “那么史达斯夫人在他抵达之前就不见了?” “好像是这样。” “她可能跑开了好不要见到他。”督察猜测说。 “可能。”波洛同意说。 “呃,她不可能走远,”布朗德说,”我们应该能相当容易就找到她,而当我们找到时……“他中断下来。 “假如你们找不到呢?”波洛语气有点奇特地问道。 “那没道理,”督察强而有力的说,“为什么,你认为她怎么啦?” 波洛耸耸肩。 “问得好,不知道。只知道她……不见了!” “去你的,波洛先生,你说得令人听起来相当邪门。” “或许就是邪门。” “我们在调查的可是玛莲-塔克被谋杀的案子。”督察激烈地说。 “的确是,那么——为什么对狄索沙感兴趣?你认为是他杀了玛莲-塔克?” 布朗德督察不相干地回答:“都是那个女人!” 波洛微微一笑。 “你是指,奥利弗太太?” “是的,你知道们,波洛先生,玛莲-塔克被谋杀没有道理,根本没有道理,一个没有什么特征,有点低能的小女孩被人发现被勒死,而一点可能的动机线索都没有。” “而奥利弗太太给了你动机?” “至少有一打!其中她假设玛莲可能知道某人的秘密外遇事件,或是玛莲可能目睹某人被谋杀,或是她知道宝藏埋藏的地方,或是她可能从船库的窗口看见狄索沙坐小汽艇沿河过来时的某项行动。” “啊,那么这些假设中你看上了那一个,朋友?” “我不知道,不管我禁不住一直在想着它们,听我说,波洛先生,仔细回想一下,根据你的印象,你认为史达斯夫人今天早上对你说她怕她堂兄要来,是因为他可能知道她什么她不想让她丈夫知道的事,或是你认为那是直接对那个男人本身的害怕?” 波洛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认为是直接对那个男人本身的害怕。” “嗯,”布朗德督察说,“我还是跟这位年轻人谈一下的好,如果他人还在这里的话。” 第9章 虽然布朗德督察没有贺斯金警官一样对外国人的偏见,但是他还是马上就不喜欢伊亭尼-狄索沙。这年轻人的优美高雅,他衣着的完美,他擦着发油的头发上浓浓的花香味,全都令督察感到讨厌。 狄索沙非常自信,非常安闲自在。他孩子彬彬有礼的外貌掩饰下,透出一些冷淡、暗自觉得有趣的意味。 “必须承认,”他说,“生活是充满了惊奇,我航海度假来到这里,欣赏美景,我来跟我多年不见的小堂妹供度一个下午——而结果出来什么事?先是卷入像嘉年华会亿元的狂欢活动中,椰子从我头上呼啸而过,然后马上就由喜剧转入悲剧,我被卷入一件谋杀案中。” 他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说: “并没跟我有任何关系,这件谋杀案,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想要接见我。” “你是来到这里的陌生人,狄索沙先生——” 狄索沙插嘴说,“而陌生人必定是可疑的,是吗?” “不,不,完全不是,先生。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据我的了解,你的游艇是停在舵口?” “是这样没错。” “而你今天下午坐小汽艇沿河过来?” “又是没错。” “当你沿河过来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右方有一间小船库,屋顶是茅草盖的,底下有一个泊船的小码头?” 狄索沙英俊的黑头颅往后一仰,皱起眉头想着。 “我想想看,有一个小港湾,和一幢灰瓦的小屋子。” “再过来一定的,狄索沙先生,座落在树林中的。” “啊,是的,我现在想起来了,一个非常美的地点,我不自动那是附属于这幢房子的船库,要是我知道了,我就会把我的船靠在那里上岸来。当我向人问路时,他们告诉我到渡口去,然后从都会那边的小码头上岸。” “的确,而你正是那样做?” “我正是那样。” “你并没有靠在,或是接近那间船库?” 狄索沙摇头。 “当你经过时,你有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那间船库里?” “看见任何人?没有,我该看见任何人吗?” “这只是一个可能,你知道,狄索沙先生,被谋杀的女孩今天下午是在那船库里。她在那里被杀,而且她一定是在里你经过不久的时间内被杀的。” 狄索沙再度扬起眉头。 “你认为我可能是这件谋杀案的目击者?” “谋杀是在船库里发生的,不过你可能看见那个女孩——她可能从窗口向外看或是出去到阳台上。如何你看见过她,那么就多少可以缩短我们猜测的死亡时间差距。如果,当你经过时,她还活着——” “啊,我明白,是的,我明白。可是为什么特别问我?多的是船从舵口来来去去的,游乐的汽艇,他们时时经过,为什么不问他们?” “我们会问他们,”督察说,“不要担心,我们会问他们。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没看见船库那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完全没有,没有任何人在那里的任何迹象。当然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去看,而且我经过的地方也没有非常靠近。可能有人像你所提示的一样从窗口向外看,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并没有看见那个人。”他礼貌地加上一句说:“非常抱歉我无法协助你。” “噢,没什么,”布朗德督察友善地说,“我们不能抱太多希望。只是还有汽艇一些小事我想先知道一下,狄索沙先生。” “什么事?” “你是单独来这里,或是有朋友在一起航海?” “我本来是有朋友在一起,直到最近,不过前三天我都自己一个人——跟水手,当然。” “那么你的游艇名称呢,狄索沙先生?” “世界号。” “据我了解,史达斯夫人是你的堂妹?” 狄索沙耸耸肩。 “远房堂妹,不太亲近。在那些小岛上,你一定知道近亲联姻很多,我们相互之间全都设计堂亲。我自从她还是个小小女孩时就没见过她了,十四岁——和十五岁起。” “而你想今天过来拜访她给她一个惊喜?” “算不上是惊喜,督察先生,我已经写信告诉过她了。” “我知道她今天早上收到你一封信,可是她知道你在这个国家里是感到惊讶。” “噢,可是你这就错了,督察先生。在这一起,我给我堂妹写过信——我想想看,三个星期以前就在我渡海来到这个国家之前从法国写给她的。” 督察感到惊讶。 “你从法国写信告诉她你打算来拜访她?” “是的,我告诉她我坐游艇航海,而我们可能在镜头左右抵达多港或是舵口,而我会再告诉她我抵达的确切日期。” 布朗德督察睁大双眼凝视着他,这完全跟他听说的有关伊亭尼-狄索沙的信在吃早餐时寄达的事不相符合,不只一个目击者证明说史达斯夫人当时警觉起来,感到烦乱而且非常明显的对信的内容感到惊吓,狄索沙平静地回瞪着他,他微微一笑,轻轻拂去他膝头上的一丝灰尘。 “史达斯夫人有没有回你的第一封信?”督察问道。 狄索沙由于了一下,然后他回答说: “这很难记得……不,我想是没有。不过也没有必要回信,我到处跑,没有固定地址。再说,我不认为我堂妹,海蒂,多会写信。”他接着又说,“你知道,她的智能不太高,虽然据我了解,她已经长大成为一个非常美的女人。” “你还没见过她?”布朗德以问话的形式说出这句,而狄索沙露出他的牙齿,认同地微微一笑。 “她似乎非常不负责任地失踪了,”他说,“无疑的这个游园会一定令她感到乏味。” “你有没有任何理由相信,狄索沙先生,你堂妹可能有某种理由想要避开你?” “海蒂想要避开我?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可能有什么理由呢?” “这正是我在问你的,狄索沙先生。” “你认为海蒂不在这游园会里是为了避开我?多么荒谬的想法。” “就你所知,她没有任何理由——我们姑且说是——怕你?” “怕——我?”狄索沙与其怀疑而且感到好笑,“可是恕我这么一说,督察先生,这是多么稀奇的想法啊!” “你跟她的关系一直相当友好?” “如同我所告诉你的,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我从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起就一直没见过她了。” “可是你来英格兰时还是来找她?” “哦,至于这一点,我在你们一份社交新闻报上看过有关她的一段报道。提到她的闺名,说她嫁给了这位有钱的英国人,而我想‘我必须看看小海蒂变成什么样子了。究竟她的头脑现在是否比以前管用些。’”他再度耸耸肩。“这只不过是堂兄妹之谊,无伤大雅的好奇心——如此而已。” 督察再度盯着狄索沙。他不知道,在那嘲弄、平静的外表之后,正在想些什么?他采用比较亲密的态度。 “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多告诉我一点有关你堂妹的事?她的个性、她的反应等等?” 狄索沙显出温文的惊讶样子。 “真是的——这跟我所知你真正在办的女孩在船库里被谋杀的案子有任何关联吗?” “可能有关联。”布朗德督察说。 狄索沙默默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他微微一耸肩说: “我向来就不太了解我堂妹,她是一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而且并不特别令我感兴趣。不过为了回答你的问题,我愿意对你说,尽管智能上低弱,据我所知,她并没有任何杀人的性向。” “真是的,狄索沙先生,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暗示。” “没有吗?我怀疑,我看不出你的问题有任何其他的原因。不,除非海蒂已经变了很多,她不是杀人犯!”他站了起来。“我相信你不可能想再进一步问我话了,督察先生,我只能祝福你成功逮到凶手。” “你没打算一两天之内离开舵口吧,我希望,狄索沙先生?” “你说得非常有礼,督察先生。这是命令吗?” “只是请求,先生。” “谢谢你,我打算在舵口停留两天,乔治爵士非常诚意要我住到这屋子里来,不过我宁可留在‘世界号’上如果你想进一步问我任何问题那是你会找到我的地方。” 他礼貌地一鞠躬。 贺斯金警官为他开门,他走了出去。 “令人厌烦的家伙。”督察喃喃自语。 “啊!”贺斯金警官完全同意地说。 “即使说她有杀人的性向,”督察继续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要攻击一个说不上来的女孩子?这没有什么道理。” “头脑不正常的人从来就叫人想不透。”贺斯金说。 “真正的问题是,她的头脑有多不正常?” 贺斯金装出一副聪明相地摇摇头。 “智商低,我想。”他说。 “不要扯出这些最新流行的术语来,我才不过她智商高或智商低。我关心的只是,她是不是那种认为把一条绳子绕在一个女孩子脖子上面而把她勒死是好玩、必要或是想要做的事的女人?无论如何,这女人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出去看看法兰克进展如何。” 贺斯金服从地离去,不一会跟寇瑞儿巡佐一起回来,他是一个活泼的年轻人,看重自己,总是有办法惹恼他的上级长官。布朗德督察比较喜欢贺斯金的乡下人智慧多了,而而是法兰克-寇瑞儿那万事通的精明态度。 “还在全面搜索,长官,”寇瑞儿说,“夫人并没有由大门出去,这一点我们相当确定,在那里卖门票收钱的是第二园丁,他发誓说她没离开。” “除了大门之外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吧,我想?” “哦,是的,长官。有一条下通渡口的小路,不过在那里的老头子——莫德尔,他的名字——也相当肯定的说她从那里离开,他大约有一百岁,不过相当可靠,我想。他相当清晰地描述那位外国先生怎么坐小汽艇到达那里,还有问说到‘纳瑟屋’的路怎么走。老头子告诉他必须由大路上来,到大门买票。不过他说那位先生好像不知道游园会的事,说他是这家人的亲戚。因此老头子就告诉他从渡口上来穿过树林的小路,莫德尔好像整个下午都在小码头附近,因此他相当确信如果夫人走那条路的话,他应该会看见她。再来是越过田野到胡丘大花园去的上铁门,不过那已经因为侵入私宅的人而围上铁丝网了,因此她并没有从那里出去,看来好像她一定还在这里,不是吗?” “可能是这样,”督察说,“不过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从篱笆底下溜出去然后越过田野走掉吧?乔治爵士仍然在抱怨从隔壁招待所私自闯进来的这里的人,据我所知。如果有人能私自闯进来,我想大概同样有人可以循同样路径溜出去吧。” “噢,是的,长官,这是无疑的,长官不过我跟她的婢女谈过,长官,她穿着”——寇瑞儿看看手上的一张纸——“一件樱草色绉纱极薄的透明衣服(不管它叫什么),一顶黑色大帽子,四-跟的黑色礼鞋,不是在越野跑步时会穿戴的东西。” “她没有换掉衣服?” “没有。我跟婢女查证过了,没有少掉任何东西——一样都没少,她并没有带皮箱或什么的走,她甚至没有换鞋子,她的鞋子一双双都还在,数得清清楚楚的。” 布朗德督察皱起眉头,令人不悦的一些可能性在他心头涌现。他简略地说: “再把那女秘书找来——布鲁……丝——管她叫什么名字的。” 布鲁伊丝小姐显得有点比往常焦急,而且有点喘不过气地走过来。 “什么事,督察先生?”她说,“你想见我?如果不急的话,乔治爵士他正在可怕的情况中——” “为了什么事?” “他刚刚才路径到史达斯夫人——呃,真的失踪了。我告诉他说她或许只是到树林里去散步或什么的,可是他认为是她出事了,相当荒唐。” “可能并没有那么荒唐,布鲁伊丝小姐。毕竟,我们今天下午有了一件——凶杀案。” “你当然不会是认为史达斯夫人——?可是,那太可笑了!史达斯夫人照顾得了她自己。” “她能吗?” “当然能!她是个成年女人,不是吗?” “可是,据大家所说的,是有点无助的一个。” “胡说,”布鲁伊丝小姐说,“史达斯夫人如果不想傲然后事情,她随时高兴都可以扮演无助的白痴角色,这骗的了她丈夫,或许,可是却骗不了我。” “你不太喜欢她吧,布鲁伊丝小姐?”布朗德温文地表示兴趣说。 布鲁伊丝小姐紧抿双唇。 “喜欢或不喜欢她不是我的事。”她说。 门猛然被打开,乔治爵士走进来。 “听着,”他激烈地说,“你得想想办法做点什么事,海蒂在那里?你得找到海蒂,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这可恶的游园会——某个可恶的杀人狂混进来了,付了两先令半的门票钱,看起来像其他每一个人一样,整个下午却用来到处杀人,在我看来好像是这样。” “我不认为我们需要采取这么夸张的看法,乔治爵士。” “你倒是好,坐在桌子后面,写写记记的,我要的是我太太。” “我正在叫人全面搜查,乔治爵士。”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她失踪了?看来她到现在已经失踪几个小时了,她没去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我就感到古怪,可是就没有人告诉过我说她真的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督察说。 “呃,总应该有人知道,总应该有人注意到。” 他转向布鲁伊丝小姐。 “你应该早就知道,阿曼妲,是你在留意事情的。” “我没办法无所不在,”布鲁伊丝小姐说。她突然声音显得几乎要哭出来一样,“我有那么多事要办,如果史达斯夫人想要走开……” “走开?为什么她要走开?她没有理由要走开,除非她想要避开那个西班牙种的家伙。” 布朗德抓住机会。 “有件事我想问你,”他说,“你太太有没有收到一封狄索沙先生三个星期前写给她的信,告诉她说他要来这个国家?” 乔治爵士显得惊愕。 “没有,当然没有。” “你确定?” “噢,相当确定。如果有,海蒂会告诉我。啊呀,她今天早上收到他的信时,十分惊吓、烦乱。那多少令她承受不了,她大半个上午都头疼躺在床上。” “她私下对她堂兄的来访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怕见他?” 乔治爵士显得有点难堪。 “要是我真知道就好了,”他说。“她只是一直说他坏。” “坏?什么方面?” “她说得不太明白,只是一直有点像小孩子地说他是个坏人。坏,还有说她真希望他不要来这里,她说他做过坏事。” “噢,很久一起,我想这位伊亭尼-狄索沙一定是个败家子,而海蒂小时候零零碎碎听说了他一些什么她当时不太了解的事,结果她对他产生了恐惧感,我个人认为这只是儿时记忆的残留,我太太有时候有点幼稚,有她喜欢的有她不喜欢的,却解释不出来。” “你确定她没特别说出任何一方面来吗,乔治爵士?” 乔治爵士显得不自在。 “我不想要你——呃——听信她所说的。” “那么她是说了什么?”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她说的是——而且她说过了几次——‘他杀人。’” 第10章 “他杀人。”布朗德督察重复说。 “我认为你不应该太当真,”乔治爵士说,“她一直重复说,‘他杀人’,可是她却无法告诉我他杀过谁、什么时候或是什么原因。我个人认为这只是某种怪异、孩子气的记忆——跟土著之间的冲突——这一类的。” “你说她法告诉你任何确定的事——你的意思是‘无法’,乔治爵士——或者可能是‘不愿意’?” “我不认为……”他中断下来,“我不知道,你把我搞糊涂了,如同我所说的,我都不把她的话当真,我想或许这位堂兄在她小时候开过玩笑——这一类的。难以向你解释,因为你不了解我太太,我很爱她,可是我大半都不听信她所说的,因为根本就没道理。反正,这位狄索沙不可能跟这一切有任何关联——可别跟我说是他坐游艇到这里上岸,直接穿过树林去杀掉一个可怜的少女团团员!为什么他要那样?” “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布朗德督察说,“不管你必须了解,乔治爵士,要找出谋杀玛莲-塔克的凶手,范围是比刚开始可能觉得的有限。” “有限!”乔治爵士瞪大眼睛,“你得从整个可恶的游园会中去挑选,不是吗?两百——三百人?他们任何一个都有可能下手。” “是的,我刚开始是这样认为,不管根据我现在所知道的,差不多并非如此。船库门上有一道耶鲁锁,没有钥匙就没有人能从外面进去。” “呃,有三把钥匙。” “正是。有一把钥匙是‘寻凶’比赛的最后线索。它仍然藏在上花园的水仙花茎里,第二把钥匙在奥利弗太太手上,‘寻凶’比赛的策划人,第三把钥匙呢,乔治爵士?” “应该是在你现在坐着的那书桌抽屉里。不,右边有很多权状副本的那个抽屉。” 他过去在抽屉里翻寻着。 “不错。是在这里没错。” “那么你知道。”布朗德督察说,“这表示什么吧?唯一能进入船库的人是,第一、完成了‘寻凶”过程找到钥匙的人(这就我们所知,并没有发生)。第二、奥利弗太太或是她可能把钥匙借出去的家人,还有,第三、某个玛莲自己让他进去的人。” “呃,最后一点几乎含盖了每一个人,可不是吗?” “错了,”布朗德督察说。“如果我对寻凶活动的安排了解正确的话,当那女孩听到任何人接近门边时就要躺下去扮演被害人的角色,等着让那个已经找到最后一条线索——钥匙——的人找到她。因此,正如你自己一定也明白的,唯一她会让他进去的人,如果他从外面叫喊要她让他进去,是实际上参与安排‘寻凶’比赛活动的人。那也就是,这屋子里任何亲近的人——也就是说,你自己、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奥利弗太太——可能还有波洛先生,我相信她今天早上已经跟他见过面了,其他还有谁,乔治爵士?” 乔治爵士想了一下。 “雷奇夫妇,当然,”他说。“亚力克和莎莉-雷奇,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参与,还有麦克-威曼,他是住在屋子里来设计网球馆的建筑师,还有华伯顿,马斯特顿夫妇——哦,当然还有福里亚特太太。” “就这些——没有其他人了?” “全部就这些了。” “所有,年知道,乔治爵士,这个范围并不很广。” 乔治爵士脸色转红。 “我认为你在胡说八道——完全胡说!你这是在暗示说——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在提示说,”布朗德督察说,“我们不知道的还很多。比如说玛莲有可能为了某种愿意,走到船库外面。他甚至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北人勒死的,然后尸体被带回去安置在地板上。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个人有是彻底立即寻凶比赛活动一切细节的人。我们总是会到这一点上。”他稍微改变声音接着又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乔治爵士,我们正在尽全力寻找史达斯夫人,现在我想跟亚力克-雷奇先生和太太,还有麦克-威曼先生谈一下。” “阿曼妲。” “我会尽量找他们来,督察先生,”布鲁伊丝小姐说。“我想雷奇太太一定还在帐篷里算命,五点以后很多人半价进来,所有的活动场地都在忙着。我或许能找到雷奇先生或是威曼先生来见你——看你想先见哪一位?” “先见谁都无所谓。”布朗德督察说。 布鲁伊丝小姐点点头离去。乔治爵士跟在后面,他的声音悲哀地扬起。 “听着,阿曼妲,你得……” 布朗德督察了解乔治爵士很依赖能干的布鲁伊丝小姐。在这种时候,布朗德发现这屋子的主人确实有点像是个小男孩一样。 布朗德督察在等着时,拿起电话,要求接到舵口的警察局去,跟他们做了一些有关‘世界号’游艇的安排。 “你大概了解,我想,”他对显然相当无法了解的贺斯金说,“和该死的女人可能只有一个十分可能的地方可去——那就是到狄索沙的游艇上去吧?” “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长官?” “呃,这女人没有被人看见从任何一般的出口离去,她又一身不可能徒步穿越田野或树林的打扮但是就是有可能她跟狄索沙约好在船库那里会面,然后他带她坐小汽艇到他的游艇上去,事后他再回到游园会上来。” “那么为什么他要那样做,长官?”贺斯金困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督察说,“而且他非常不可能那样做,不过这总是一个可能性,而如果她是在‘世界号’上,我要想办法不让她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离开那里。” “可是如果她相当讨厌看见他……”贺斯金用方言说。 “我们只知道她说她讨厌看见他。女人,”督察富有警示意味地说,“很会说谎,时时记住这句话,贺斯金。” “啊!”贺斯金警官会意地说。 进一步的谈话在门被一个外表暧昧的高个子年轻人打开时结束。他穿着一件整洁的灰色法兰绒外套,但是他的衬衫衣领打皱,领带歪斜,头发不听使唤的竖起。 “亚力克-雷奇先生?”督察抬起头说。 “不是。”年轻人说,“我是麦克-威曼。你找我,我知道。” “不错,先生,”布朗德督察说。“你不坐下?”他指着桌子对面的一张椅子。 “我不喜欢坐,”麦克-威曼说,“我喜欢走动,你们警察到底了这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布朗德督察惊讶地看着他。 “乔治爵士没告诉你吗,先生?”他问道。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我并没有老跟着乔治爵士走。出什么事了?” “据我了解,你住在这屋子里?” “当然我住在这屋子里,这有什么相干?” “只不过是我想所有住在这屋子里的人到现在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悲剧。” “悲剧?什么悲剧?” “扮演谋杀案被害人角色的女孩被人杀死了。” “不!”麦克-威曼显得十分惊讶。“你是说真的被杀了?不是假装的?” “我不明白你说的假装是什么意思,那女孩是死了。” “她怎么被杀的?” “用一条绳子勒死的。” 麦克-威曼吹了声口哨。 “正如脚本一样?哎呀呀,那真的给了人念头。”他踱到门口,快速转过身来,说,“这么说我们全都有嫌疑,是吗?或是本地的一个男孩干的?” “我们看不出怎么可能会害死本地的一个男孩,如同你所说的。”督察说。 “我其实也不明白,”麦克-威曼说。“呃,督察先生,我的一些朋友叫我疯子,但是我可不是那种疯子。我不会在乡下到处乱逛,勒死发育不全的少女。” “据我了解,威曼先生,你是来这里为乔治爵士设计网球馆的吧?” “没有罪过的职业,”麦克说。“这也就是,就犯罪上来说,就建筑上来说,我就不这么确定了。完成的作品或许代表品味上的一项罪过。不过你对这没有兴趣,督察先生,令你感兴趣的是什么?” “呃,我想知道,威曼先生,今天下午四点一刻到五点之间你确实是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定出这个世界的——医学上的证明吗?” “不完全是,先生。有一个目击者四点过一刻时看过那女孩还活着。” “什么目击——我可以一问吗?” “布鲁伊丝小姐。史达斯夫人要她带一托盘奶油蛋糕和一些果汁去给那个女孩。” “我们的海蒂要她带去?我一点也不相信。” “为什么你不相信,威曼先生?” “这不像是她。不是那种她会想到或费心去做的事。亲爱的史达斯夫人的心思完全围绕着她自己转。” “我仍然在等你回到我的问题,威曼先生。” “我四点十五分到五点之间在什么地方?呃,真的督察先生,我无法马上说出来。我在附近-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什么地方附近?” “噢,这里那里的。我在草坪上混了一阵子,看本地人在自得其乐,跟那小电影明星说几句话。然后,当我对这一切感到厌烦时,我就到网球场去,在那里思考网球馆的设计。同时我也想到,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有人认出那寻凶比赛的第一条线索的照片是网球馆的一部分。” “有人认出了吗?” “有,我相信有个人确实去过那里,不过我当时并没有真正注意。我想出了设计网球馆的一个新主意——一直中和两个世界的好办法,我的世界和乔治爵士的。” “然后呢?” “然后?呃,我四处逛逛,然后回到屋子。我逛到小码头去,跟老莫德尔聊天,然后回来。我无法说出任何精确的时间。如同我所说的,我就在这附近!就这样。” “呃,威曼先生,”督察敏捷地说,“我想我们一定可以对这一切作一些确认。” “莫德尔会告诉你我跟他在码头上聊过天。不过当然那会比你干兴趣的时间晚一些,我到那边一定是五点过后了,非常不令人满意,是吧,督察先生?” “我们一定能把时间差距缩短下来的,我想,威曼先生。” 督察的语气和悦,不过其中顽固的意味并没有逃过年轻建筑师的注意,他在一张椅子扶手上坐下来。 “说正经的,”他说:“有谁可能想要谋杀那个女孩?” “你自己没有任何看法吗?威曼先生?” “呃,随口一说,我想是我们多产的女作家,‘紫祸’女士。你有没有见过她那一身堂堂紫色的打扮?我猜是她有点精神不正常,认为‘寻凶’比赛活动里如果有一具真的尸体那该有多好,这个看法怎么样?” “你这个猜测是正经的吗,威曼先生?”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威曼先生。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看见过史达斯夫人?” “我当然看见过她,谁可能错过她?打扮得就像杰克斯-法斯或克力西安-迪奥的模特一样。”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我不知道。在草坪上装模作样的,大约是三点半——或是差十五分四点时,或许吧。” “然后你就没再看见过她?” “没有,为什么?” “我觉得奇怪——因为四点过后好像就没有人再看见过她了。史达斯夫人——不见了,威曼先生。” “不见了!我们的海蒂?” “这令你感到惊讶?” “是的,是有点……奇怪,她在干什么?” “你跟史达斯夫人熟吗,威曼先生?” “在我四五天前来到这里以前从没见过她。” “你对她有没有任何看法?” “我想她比大部分人都更清楚她自己的利益所在,”麦克-威曼冷淡地说:“一个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年轻女人,而且懂得如何充分加以利用。” “但是智力上并不十分活跃,对吗?” “这要看你说的‘智力上’指的是什么而定,”麦克-威曼说。“我不会说她是个知识分子,不过如果你在认为她头脑不清醒,那你就错了。”他的语气变得锐利。“我说他头脑非常清醒,没有人比她更清醒。” 督察双眉上扬。 “这不是一般人都接受的看法。” “为了某种原因,她喜欢扮演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依我看,她头脑非常清醒。” 督察凝视了他一下,然后说: “你真的无法对我所提到的那段时间内的行踪交代得更清楚一店吗?” “抱歉。”威曼心血来潮地说。“恐怕是没有办法。记忆力很差,从来就记不住时间。”他接着又说,“你问完了吧?” 当督察点头时,他快速地离开。 “我想知道,”督察半对他自己,半对贺斯金说,“他和夫人之间有什么,要不是他追求它而她拒绝了,就是他们之间有某种吵闹。”他继续说,“你想这附近一带对乔治爵士和他的夫人一般的看法怎么样?” “她是个傻瓜。”贺斯金警官说。 “我知道你是这样认为,贺斯金。一般都这样认为吗?” “我想是。” “那么乔治爵士——他受人喜欢吗?” “够受人喜欢的了,他是个有风度的人,而且他懂一点农事,老夫人帮了不少忙。” “什么老夫人?” “住在这里门房里的福里亚特太太。” “噢,当然。以前这个地方一直是福里亚特家人的,不是吗?” “是的,而且由于老夫人,乔治爵士和史达斯夫人才有今天这个地位。她让他们跟各地的大人物亲近。” “有代价的吧,你想?” “噢,不,福里亚特太太不是那种人。”贺斯金显得大感吃惊。“我了解她在史达斯夫人出嫁前就认识她了,而且是她劝乔治爵士买下这个地方的。” “我得跟福里亚特太太谈谈。”督察说。 “啊,她是个精明的老妇人。如果有什么事,她会知道的。” “我必须跟她谈谈,”督察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第11章 福里亚特谈谈当时正在大客厅里,赫邱里-波洛正在跟她谈。他发现她躺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里,他进门时她紧张地吓了一跳。然后她躺回椅子里,喃喃说道: “噢,是你,波洛先生。” “对不起,太太,打扰了你。” “没有,没有。你并能够没有打扰到我,我只是在休息而已,我已经不年轻了。震惊——让我难以承受。” “我了解,”波洛说,“的确,我了解。” 小小的手上抓住一条手帕的福里亚特太太,两眼瞪着天花板,她以半哽咽的声音说。 “想起来我就几乎受不了,那可怜的女孩,那可怜、可怜的女孩——” “我知道,”波洛说,“我知道。” “那么年轻,”福里亚特太太说,“正在生命的开头上。”他再度说,“想起来我就几乎受不了。” 波洛好奇地看着她。他想,她似乎比下午稍早的时候老了差不多十岁,那时候的她,是在欢迎宾客的高雅的女主人。现在她的脸似乎憔悴了起来,皱纹一条条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昨天才跟我说过,太太,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 “我那样说过吗?”福里亚特太太显得惊讶。“是真的……噢,是的,我政开始了解这是多么的真实。”她接着又低声说,“不过我从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再度好奇得看着她。 “那么你原以为会发生什么事?什么事?”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波洛坚持。 “可是你确实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不寻常的什么事。”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波洛先生。我只是说想不到在这样的游园会里,半途会出这种事。” “史达斯夫人今天早上也说到邪恶的事。” “海蒂说的?噢,不要跟我提到她——不要提到她,我不想想到她。”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她说什么——什么邪恶的事?” “她当时说到她堂兄。伊亭尼-狄索沙,她说他坏,说他是个坏人。她还说,她怕他。” 他仔细看着她,但是她仅不相信地摇摇头。 “伊亭尼-狄索沙——他是谁?” “当然,你当时没在早餐桌上。我忘了,福里亚特太太。史达斯夫人收到她这位自从她十五岁以来便一直没见过的堂兄一封信。他告诉她说他打算今天来拜访她,今天下午。” “那么他来了吗?” “来了,他大约四点半抵达。” “当然——你是说从渡口小路上来的那个有点英俊、皮肤黑黑的年轻人?我当时还奇怪不知道他是谁。” “是的,太太,那就是狄索沙先生。” 福里亚特太太有力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理会海蒂所说的事。”她在波洛惊讶地看她时脸红起来,然后继续,“她像个小孩子——我是说,她用的字眼像小孩子——坏、好。没有半好半坏的。我不会去注意她所告诉你的关于这位伊亭尼-狄索沙的话。” 波洛再度感到奇怪。他缓缓地说道:“你非常了解史达斯夫人,不是吗?福里亚特太太?” “或许跟任何了解她的人一样了解,甚至比她丈夫更了解她。” “她真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太太?” “多么古怪的问题,波洛先生?” “你知道,可不是吗?太太,到处都找不到史达斯夫人。” 她的回答再度令他感到惊讶,她没有表示任何忧虑或惊愕。她说: “这么说她已经跑走了,是吗?我明白。” “在你看来好像是相当自然的事?” “自然?噢,我不知道,海蒂有点不可思议。” “你认为她跑走是因为她良心不安?” “你这话怎么说,波洛先生?” “她堂兄今天下午谈到她,他不经意提到她一向低能。我想你一定知道,太太,精神上低能的人向来行动都不可思议的。” “你想说什么,波洛先生?” “这样的人,如同你所说的,非常单纯——就像小孩子一样。在突如其来的愤怒之下,他们甚至可能杀人。” 福里亚特太太怒气突生地转向他。 “海蒂从来就不像那样!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她是一个温顺、热心肠的女孩,即使她——头脑有点单纯。海蒂决不会杀害任何人。” 她面对他,呼吸紧促,仍然气愤。 波洛怀疑,他非常怀疑。 这时,贺斯金警官闯了进来。 他歉然说:“我们一直在找你,太太。” “你好,贺斯金。”福里亚特太太恢复镇定,重新当起“纳瑟屋”的女主人。“什么事?” “督察要我问候你,他想跟你谈几句话——也就是说,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贺斯金急急地加上一句,像赫邱里-波洛一样注意到她受了惊。 “当然我觉得合适。”福里亚特太太站起来,她随着贺斯金走出去,礼貌站起来的波洛,再度坐下去,皱起眉头,困惑地望着天花板。 督察在福里亚特太太进门时站起来,警官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对不起打扰到你,福里亚特太太,”布朗德说。“不过我想你认识这附近所有的人,我想你可能可以帮帮我们的忙。” 福里亚特太太微微地一笑。“我想,”她说,“我是认识这附近的每一个人,你想知道些什么,督察先生?” “你认识塔克家吧?那一家人和那个女孩?” “噢,认识,当然,他们一直都是这里的佃户。塔克太太是一个大家庭的老么,她的大哥是我们的主园丁,她嫁给了阿夫瑞-塔克,一个农场工人——人笨笨的,不过很好。塔克太太有点像个泼妇,一个好的家庭主妇,你知道,而且屋子里非常干净,不过从来不准塔克穿着鞋子走到超过洗涤台的任何地方。那一类的事,她对孩子有点唠叨。他们现在大多成家而且有了工作,只有这可怜的孩子,玛莲,和其他三个较小的孩子留在家里。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还在上学。” “像你这么了解这家人,福里亚特太太,你能不能想出任何原因为什么玛莲今天会被人杀死?” “我真的想不出来。这相当、相当叫人难以置信,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督察先生。没有男朋友或什么的,或者我不认为有。反正我从没有听说过有。” “那么参与这项‘寻凶’比赛活动的人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 “呃,奥利弗太太我以前从没见过。她相当不像是我观念中的犯罪小说作家。她对发生的事感到非常烦乱,可怜的人儿——这是那么自然的事。” “那么其他来帮忙的人呢——比如说,华伯顿上尉?” “我看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谋杀玛莲-塔克,如果你是问我这个的话,”福里亚特太太沉着地说。“我不太喜欢他。他是我所谓狡猾的那种人,不过我想要当政治人物的话,就得用上一切政治手腕等等。他确实精力充沛而且对这次游园会非常卖力。反正我不认为他可能杀害那个女孩,因为他整个下午都在草坪上。” 督察点点头。 “雷奇夫妇呢?你对雷奇夫妇有什么了解?” “呃,他看起来是非常好的一对年轻夫妇。他倾向于我所谓的——情绪不稳定。我对他不太了解,女的在结婚前是卡斯提士家的人,我跟她一家亲戚很熟。他们租下磨房小屋两个月,我希望他们在这里的假期愉快,我们大家在一起都非常友善。” “她是个迷人的女孩,我了解。” “噢,是的,非常迷人。” “你认不认为乔治爵士曾经感受过她的迷人?” 福里亚特太太显得有点惊愕。 “噢,不,我确信没有那种事。乔治爵士真的专心在他的事业上,而且非常喜欢他太太,他根本不是个好色的男人。” “那么,你认为,史达斯夫人和雷奇先生之间没有什么?” “噢,不,绝对没有。” 督察坚持。 “据你所知,乔治爵士和他太太之间没有过任何问题?” “我确信是没有,”福里亚特太太强调说,“如果有的话我会知道。” “那么,史达斯夫人离家出走不会是任何夫妻间不合的结果?” “噢,不会。”他接着又轻淡地说,“我知道,这傻女孩不想见到她这位堂兄。某种孩子气的恐惧症,所以她就像个小孩子可能做的那样逃走了。” “据我所知,他已经回他的游艇上去了。” “是在舵口吧?” “是的,在舵口。” “我明白,”福里亚特太太说。“呃,这有点不幸——海蒂表现得这么幼稚。然而,如果他要在这里停留一两天,我们会让她明白她必须有得体的表现。” 督察心想,这是句问话,但是他虽然注意到了,却并不回答。 “你或许在想,”他说,“这一切有点离谱,但是你确实了解,可不是吗,福里亚特太太,我们的调查范围有点广。比方说,布鲁伊丝小姐。你对布鲁伊丝小姐有什么了解?” “呃,她是个优秀的秘书,不只是个秘书,她实际上是这里的管家。事实上,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她要怎么办。” “她是不是在乔治爵士婚前就是他的秘书?” “我想是,我不太确定,我只在她跟他们来这里以后才认识的。” “她不太喜欢史达斯夫人吧?” “是的,”福里亚特太太说,“恐怕是不太喜欢,我不认为这些好秘书有人曾经多喜欢过雇主的太太,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或许这是自然的。” “要布鲁伊丝小姐带着蛋糕和果汁去给船库里的那个女孩的人是你或是史达斯夫人?” 福里亚特太太显得有点惊讶。 “我记得布鲁伊丝小姐拿了些蛋糕和其他东西,说她要带去给玛莲。我不知道有任何人特别要她那样做,或是作那项安排,确实不是我。” “我明白,年说年从四点开始就一直在茶棚里,我相信雷奇太太那个时候也在茶棚里喝茶。” “雷奇太太?不,我想是没有。至少我不记得在那里见过她。事实上,我相当确信她并没有在那里。有一大群人从多港坐巴士过来,我记得我四处看看茶棚子,心想他们一定全都是夏季的游客,几乎没有一张面孔是我认得的,我想雷奇太太一定是稍后才去喝茶的。” “哦,好吧,”督察说,“这不重要。”他接着有平顺地说,“呃,我想就这些了。谢谢你,福里亚特太太,你真好,我们只能希望史达斯夫人很快会回来。” “我也希望如此,”福里亚特太太说。“那孩子真是欠缺考虑,让我们大家这么焦急。”她轻快地说,然而话声中的活泼意味并不太自然。“我确信,”福里亚特太太接着说,“她相当没事,相当没事。” 这时门被打开,一个红发雀斑脸的迷人年轻女人走进来,说: “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这位是雷奇太太,督察,”福里亚特太太说,“莎莉,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这里发生的可怕的事?” “噢,听说过了!可怕,不是吗?”雷奇太太说。她长吁一声,在福里亚特太太离去时,坐进一张椅子里。 “我对这一切感到非常难过,”她说。“看来好像真的叫人难以置信,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我恐怕帮不上你们任何忙。你知道,我整个下午都在替人算命,因此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雷奇太太。不过我们只是不得不问每一个人同样一些例行的问题,比方说,在四点十五分到五点之间,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呃,我四点钟时去喝茶。” “在茶棚里?” “是的。” “那里非常拥挤吧?我相信。” “噢,挤死人了。” “你有没有在那里见到任何你认识的人?” “噢,一些熟人,有。没有跟任何人讲话。天啊,当时我是多么的想喝那杯茶!那是四点的时候,如同我所说的。我四点三十分时回到算命棚子里去继续我的工作。天晓得我在对那些女人扯什么好运。百万丈夫、好莱坞电影大明星——天晓得还有什么。” “你不在的那半个小时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假使有人想要算命呢?” “哦,我在棚外吊一张卡片。‘四点半再来’。” 督察在纸上记了下来。 “你最后一次见到史达斯夫人是什么时候?” “海蒂?我不太知道。我走出算命棚去喝茶时,她在相当靠近的地方,不过我没跟她说话,我不记得后来再见到她。有人刚告诉我说她失踪了,是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 “哦,”莎莉-雷奇愉快地说,“她的头脑有点古怪,你知道,也许发生谋杀案把她给吓着了。” “呃,谢谢你,雷奇太太。” 雷奇太太迅速接受辞退,她走出去,在门口跟赫邱里-波洛擦身而过。 督察看着天花板说话。 “雷奇太太说她自己四点到四点半时在茶棚里,福里亚特太太说她自己从四点开始在茶棚里帮忙,但是雷奇太太不在那里头。”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布鲁伊丝小姐说史达斯夫人要她带一盘蛋糕和果汁去给玛莲-塔克。麦克-威曼说史达斯夫人相当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跟她的个性非常不合。” “啊,”波洛说,“互相矛盾的说辞!不错,总是会这样。” “而且要澄清它们是多么的令人讨厌,”督察说。“有时候它们有关系,可是十之八九是无关紧要的。呃,我们有得累了,这是明显的事。” “那么你现在认为怎么样,朋友?最新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督察庄重的说,“玛莲-塔克看见了她不应该看见的什么。我想是因为玛莲-塔克看见了所以她不得不被杀掉。” “我不跟你唱反调,”波洛说。‘问题是她看见了什么?” “她可能看见了一件凶杀案,”督察说,“或是她可能看见了凶手。” “凶杀案?”波洛说,“杀的是谁呢?” “你想呢,波洛?史达斯夫人还活着或是死了?” 波洛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说: “我想,朋友,史达斯夫人死了。而且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这样想,那是因为福里亚特太太认为她死了,不错,不管她现在说什么,或装作认为怎么样,福里亚特太太相信海蒂-史达斯夫人已经死了,福里亚特太太,”他接着又说,“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 第12章 赫邱里-波洛第二天早上下楼来到人数减少的早餐桌上,仍然因为昨天所发生的事而在震惊状态中的奥利弗太太在她床上吃早餐。麦克-威曼喝了杯咖啡早早就出去了。只有乔治爵士和忠实的布鲁伊丝小姐在早餐桌上,乔治爵士正以无法吃下任何早餐来证明他的精神状态,他的餐盘里的东西几乎动都没动过的摆在他面前。他推开一小堆布鲁伊丝小姐拆过之后摆在他前面的信件,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地喝着咖啡。他说: “早,波洛先生。”敷敷衍衍地,然后又陷入他的心事中,他不时发出感叹嘀咕声。 “这么难以置信,这该死的事情,她可能在哪里?” “调查庭将在星期四举行,”布鲁伊丝小姐说。“他们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们。” 她的雇主看看她,仿佛听不懂。 “调查庭?”他说。“噢,是的,当然。”他声音显得迷惑,不感兴趣,吸了一口咖啡后,他说,“女人叫人难以预料,她以为她在干什么?” 布鲁伊丝小姐抿起双唇,波洛够精明地注意到她正处于神经绷紧的状态中。 “贺吉生今天上午要来见你,”他说,“有关农场挤奶棚电气化的事。还有十二点时有……” 乔治爵士打断她的话。 “我无法见任何人,把他们都推辞掉!当一个男人在为他太太担心个半死的时候,你想他怎么可能办事?” “钥匙你怎么说的话,乔治爵士。”布鲁伊丝小姐说得像是高等法院上出庭的律师说“遵照法官大人的意思。”一样,她的不满是明显的。 “从不知道,”乔治爵士说,“女人脑子里想些什么,或是他们可能干出什么傻事来!你同意吧。啊?”他的最后一个问题对准波洛发射。 “女人?她们是叫人难以预料。”波洛扬起双眉,双手像法国人一样激动地说,布鲁伊丝小姐恼火地擤着鼻子。 “她看起来好好的,”乔治爵士说,“对她的新戒指高兴死了,打扮着要在游园会好好玩一下。一切就像平常一样,并不是我们吵了架或什么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关于那些信,乔治爵士……”布鲁伊丝小姐说了个头。 “去它的什么鬼信。”乔治爵士说着把咖啡杯推到一边去。 他捡起餐盘旁的信件,把它们丢给她。 “随你高兴去会吧!我没有心情。”他以受伤害的口气,多少像是对自己家说地继续下去,“好像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甚至不知道那个警察家伙有没有用,讲起话来客客气气的。” “我相信,警察,”布鲁伊丝小姐说,“非常能干,他们有很大的能耐查出失踪的人。” “有时候要好几天,”乔治爵士说,“才找到某个离家出走躲干草堆里的可怜女孩。” “我不认为史达斯夫人可能躲在干草堆里,乔治爵士。” “要是我能做点什么事就好了,”不快乐的丈夫重复说。“我想,你们知道,我要在报纸是登个广告。记下来,阿曼妲,好吗?”他停顿一下,想着。“‘海蒂,请回家来,为你伤心欲绝。乔治。’,所有的报纸都登,阿曼妲。” 布鲁伊丝小姐不悦地说。 “史达斯夫人不常看报纸,乔治爵士。她对一切世事、时事都没有兴趣。”他接着有说,有点阴险地,然而乔治爵士没有心情去管她阴不阴险,“当然你可以在时装杂志上登广告,那她可能就会看到。” 乔治爵士不加思索地说: “你认为什么地方可以就在什么地方登,只要登出去就是了。” 他站起来,走向门去。他的手在门把上停顿下来,走回来几步,直接向波洛开口。 “听着,波洛,”他说,“你不会认为她已经死了吧?” 波洛两眼注视着咖啡杯回答: “我认为作这种断定还太早了,乔治爵士,还没有理由作这种想法。” “原来你真这么认为,”乔治爵士沉重的说,“呃,”他气冲冲地接着又说,“我不认为!我说她相当没事。”他更加气冲冲地连点了几次头,走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波洛若有所思地在一片吐司上涂奶油,在有任何一点怀疑说做太太的被谋杀的案子里,阿总是机械式地怀疑做丈夫的(同样地,死的是做丈夫的,他就怀疑做妻子的)。但是在这个案子里,他并不怀疑是乔治爵士干掉了史达斯夫人。从他跟他们的简短交谈中,他深信乔治爵士深爱他太太。再说,就他优越的记忆来说,乔治爵士整个下午都在草坪上,一直到他自己和奥利弗太太离开去船库发现了尸体。他们回来时他还在草坪上。不,乔治爵士不是该为海蒂之死负责的人。这也就是说,如果海蒂死了的话。毕竟,波洛告诉自己,还没有理由这样相信。他刚刚对乔治爵士所说的话是够真实的了,但是在他自己心里,这项谋杀是不可改变的。这模式,他想,是谋杀的模式——双重谋杀。 布鲁伊丝小姐以恶狠狠几乎带着眼泪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路。 “男人是这么的傻,”她说,“真是傻透了!他们在各方面大多是相当精明,然而却完全娶错了女人。” 波洛一向乐意让别人讲话。别人对他讲的越多,他们说的越多,越好。在谷糠里几乎总是能找到一两粒谷子。 “你认为这是一项不幸的婚姻?”他问道。 “悲惨——相当悲惨。” “你是说——他们在一起不快乐?” “她在各方面都对他有彻底的不良影响。” “我发现这非常有意思。什么样的不良影响?” “让他随她呼来唤去的,向他索取昂贵的礼物——珠宝多得一个女人不可能戴得下,还有皮毛大衣,她有两件貂皮大衣和一件俄罗斯貂皮大衣。我倒想知道,一个女人要两件貂皮大衣干什么?” 波洛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说。 “狡猾,”布鲁伊丝小姐继续说,“虚伪!总是假装傻瓜——尤其是有人在的时候,我想大概是因为她以为他喜欢她那样!” “那么他喜欢她那样吗?” “噢,男人!”布鲁伊丝小姐说,她的声音颤抖,濒临歇斯底里。“他们不欣赏能干或是不自私,或是忠心,或任何这一类品德的女人!要是有个聪明、能干的太太,乔治爵士今天就会有成就了。” “有什么成就?”波洛问道。 “呃,他可以在本地的事务中担当显要的角色,或是当国会议员,他是个比可怜的马斯特顿先生能干多了的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马斯特顿先生上台演讲——一个最最没有灵感,最最犹豫的演讲者。他的地位完全是他太太的功劳。幕后掌权的人是马斯特顿太太,她具有一切精力和进取心以及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波洛在内心里暗暗为想到娶马斯特顿太太这样一个女人而颤抖,不过他相当真诚地同意布鲁伊丝小姐所说的话。“是的,”他说,“她是完全如你所说的,一位难以轻视的女性。”他喃喃自语说。 “乔治爵士好像没有野心,”布鲁伊丝小姐继续说,“他好像住在这里,到处闲逛,当当乡绅,偶尔上伦敦去开开董事会等等就相当满足了,但是依他的能力他可以比这样更自我发挥一下。他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波洛先生。那个女人从来就不了解他。她只是把他看作是一种会滚出毛皮大衣、珠宝和昂贵衣服的机器,如果他娶个真正赏识他能力的女人……”她中断下来,声音震颤不定。 波洛真正同情的看着她。布鲁伊丝小姐爱上了她的老板,她忠实、忠贞、深情地爱上他,而他或许不太知道,而且他确实不会感兴趣。对乔治爵士而言,阿曼妲-布鲁伊丝是一部为他承担日常生活的苦差事、接听电话、写信、管理仆人、订餐食,还有为他把生活中的一切理得平平顺顺的效率十足的机器。波洛怀疑他是否曾经把她当女人想过,而这是有它的威胁性在的,他想女人会在对方不注意之下被她们热爱的男性惹得慢慢行动起来,达到失去理智的最高警戒线。 “一个狡猾、阴险、精明的烂女人,那就是她。”布鲁伊丝小姐泪汪汪地说。 “我注意到,你用的是‘现在式’,不是‘过去式’。”波洛说。 “当然她没有死!”布鲁伊丝小姐不屑地说。“跟个男人跑了,这就是她干的好事!她是那种类型。” “这有可能,总是有可能。”波洛说。他拿起另外一片面包,发愁地查看桔子果酱瓶,再望望桌面,看看有没有其他任何一种果酱。结果没有,所以他就认命地又抹起奶油。 “这是唯一的解释,“布鲁伊丝小姐说,”当然他不会想到。” “有没有过——任何——男人方面的麻烦?”波洛微妙地问道。 “噢,她一直非常聪明。”布鲁伊丝小姐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发现过那种人?” “她小心不让我发现。”布鲁伊丝小姐说。 “但是你认为可能有过——我该怎么说?——偷偷摸摸的勾当?” “她尽可能玩弄麦克-威曼,”布鲁伊丝小姐说。“这种季节里带他到小茶花园去看花!装作她对网球馆非常感兴趣。” “毕竟,那是他来这里的工作所在,而且据我了解乔治爵士要建它主要是为了让他太太高兴。” “她网球根本不行,”布鲁伊丝小姐说。“她任何运动都不行。只是想要有个迷人的场所坐一坐,看着其他人累个半死。噢,是的,她是尽可能玩弄麦克-威曼没错,如果不是他‘另有要事’的话,她或许就得逞了。” “啊,”波洛说着自己动手抹了很少一点桔子果酱,抹在一片面包的角落上,然后怀疑地咬了一口。“原来他‘另有要事’,威曼先生!” “是雷奇太太把他推荐给乔治爵士的,”布鲁伊丝小姐说。“她在婚前就认识他,伦敦西南区和那一切的,我知道,她以前常画画,你知道。” “她看来好像是个非常迷人而且智能非常高的年轻女人。”波洛试探性的说。 “噢,是的,她的智能是非常高,”布鲁伊丝小姐说,“她拥有大学学位,而且我敢说能创出她自己一番事业,如果她没结婚的话。” “她结婚久吗?” “大约有三年了,我相信,我不认为她的婚姻结果很好。” “有——不相容之处?” “他是一个古怪的年轻人,情绪非常不稳定,经常自己出外流浪,而且我听说他有时候对她脾气非常不好。” “啊,”波洛说,“这没什么,吵吵合合的,这是早期婚姻生活的一部分,没有这样的吵吵合合的,生活可能就单调乏味了。” “自从麦克-威曼来这里,她就经常跟他在一起,”布鲁伊丝小姐说,“我想他在她嫁给亚力克-雷奇之前就已爱上她,也许在她那方面,只不过是调调情而已。” “可是雷奇先生或许会不高兴吧?” “从来就不了解他,他那么暧昧,不过我看他近来比往常情绪更不稳定。” “他爱慕史达斯夫人吗,或许吧?” “也许她这样认为,她认为她只要对任何男人勾勾手指,他们就会爱上她。” “无论如何,如果她是跟一个男生跑了,如同年所猜测的,那么并不是威曼先生,因为威曼先生人还在这里。” “是某个她暗中幽会的男人,我毫不怀疑,”布鲁伊丝小姐说。“她经常偷偷溜出门,自己一个人进树林子里去,她前天晚上就出去过,打着呵欠说她要上床去,我不到半个小时后看见她围着条头巾从侧门溜出去。”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对面的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是否能信赖布鲁伊丝小姐所说的有关史达斯夫人的话,或是这完全是她个人一相情愿的想法。他确信,福里亚特太太的看法跟布鲁伊丝小姐不同,而福里亚特太太比布鲁伊丝小姐更了解海蒂,如果史达斯夫人是跟情夫跑了,这显然正合了布鲁伊丝小姐的心意,她会留下来安慰失妻的丈夫,效率十足地为他安排离婚的细节。然而这并不是真的,甚至不可能。如果海蒂-史达斯是跟情夫跑了,那么她是选上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时机,波洛心想,他个人并不相信她那样。 布鲁伊丝小姐鼻子吸了一口气,收拾着散落的信件。 “如果乔治真的想登广告,我想我还是去办一下的好,”她说,“完全是无聊之举,浪费时间。噢,早安,马斯特顿太太。”当门被打开,马斯特顿威严地走进来时她加上一句话。 “调查庭定在星期四,我听说。”她声音震耳地说。“早,波洛先生。” 布鲁伊丝小姐停顿下来,满手信件。 “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吗,马斯特顿太太?”她问道。 “没有,谢谢你,布鲁伊丝小姐。我想你今天上午一定有很多事要办,不过我真想要谢谢你昨天优越的工作表现。你是这么一个有组织能力的人,这么一个卖力工作的人,我们都非常感激。” “谢谢你,马斯特顿太太。” “不要让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只是要坐下来跟波洛先生说几句话。” “我的荣幸,太太。”波洛说。他已经站起来,一鞠躬。 马斯特顿太太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布鲁伊丝小姐离开房间,相当恢复她往常能干的模样。 “了不起的女人,那个,”马斯特顿太太说。“不知道没有她史达斯夫妇亚怎么办,时下要管理一个家不简单。可怜的海蒂不可能应付得来,不寻常的事,这,波洛先生,我来问你有什么想法。”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太太?” “呃,这是件不好面对的事情,不过我想是我们这里有某个病态的人物,不是本地人,我希望,或许是从收容所放出来的——他们时下老是还没把他们全医治好就放出来了,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想要勒死那个塔克女孩。不可能有任何动机,我是说,除了一些不正常的。而且如果这个人,管他是谁,是不正常的,那么我想他或许连那可怜的女孩海蒂-史达斯也勒死了,她不太有脑筋你知道,可怜的孩子。如果她遇上一个外表普通的男人,要她进树林里去看什么,她或许就乖乖的跟去,相当不怀疑,而且温顺得像羔羊一样。” “你认为她的尸体是在这庄园的某个地方?” “是的,波洛先生,我是这样认为。他一旦搜查完毕就会找到。记住,这里大约六十五亩地的树林,找起来要花一番功夫,如果尸体被拖进矮树林里,或是被从斜坡上推进树林里去的话,我们需要猎犬。”马斯特顿太太说,当她说着时,她自己看起来正如一头猎犬一般。“猎犬!我要打电话亲自跟警察署长这么说。” “你说的非常可能是正确的,太太”波洛说。这显然是唯一能对马斯特顿太太说的一句话。 “当然我说的对,”马斯特顿太太说,“不过我必须说,你知道,这令我非常不安的因为这个家伙在这附近,我离开这里后要去召集村子里的人,告诉做母亲的人要非常小心看着她们的女儿——不要让她们单独出门,想到有个杀手混在我们里头,这可不妙,波洛先生。” “一个小问题,太太。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进得了船库?那需要一把钥匙才行。” “噢,那个,”马斯特顿太太说,“那够容易的了,是她走出来,当然。” “走出船库?” “是的,我想她一定厌烦了,像一般女孩子一样,也许出来走走看看。最可能的事,我想,是她实际上看见海蒂-史达斯被人杀害,听见挣扎的声音或什么的,走过去看,而那个人,解决了史达斯夫人之后,自然不得不把她也杀掉,他要把她带回到船库里去是够容易的事了,把她丢在那里,出来把门带上,那是耶鲁锁,带上就锁住了。” 波洛轻轻点头,他的目的不在于跟马斯特顿太太争论或是向她指出她显然完全忽略掉的有趣事实,如果玛莲-塔克是在船库外北杀,那么那个人一点对“寻凶”比赛的活动够了解的了,才会把她放回确切的地方,而且死相也完全跟原先安排的“被害人”一样,他反而温和地说: “乔治-史达斯爵士自信他太太还活着。” “那是他说的,老兄,因为他想要那样相信。他对她非常钟爱,你知道。”她接着有有点出人意料地说,“不管乔治-史达斯的出身背景等等一切,我还是喜欢他,他在郡里面很得人缘,唯一能说他的坏话是他有点势利眼,而社交上势利派头毕竟无伤大雅。” 波洛有点愤世嫉俗的说: “在今天这种时代,太太,当然金钱已经变得像出身良好一样被人接受。” “我亲爱的老兄,我再同意不过的了。他不需要是什么绅士出身——只要买下这个地方,把他的钱丢下去,我们就全都会来登门拜访!不过实际上,他是受人喜欢。这不只是因为他的钱,当然亚美-福里亚特跟这有关,她赞助她们,而你记住,她在这一地带很有影响力。啊,自从都德王朝以来,这里一直就有福里亚特家族的人。” “‘纳瑟屋’里总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波洛喃喃自语。 “是的,”马斯特顿太太叹一口气,“说来伤心,战争惹的祸,年轻的死在战场——遗产税等等,后来没有钱维持下去,不得不卖掉——” “可是福里亚特太太,虽然失去了她的家,还住在这庄园上。” “是的。而且她把门房整理得相当迷人,你进去过吗?” “没有,我们在门口分手。” “不会每个人都喜欢,”马斯特顿太太说。“住在老家的门房里,看着外人拥有自己的老家,不过公平评判亚美-福里亚特,我不认为她感到怨恨。事实上,这整个事情是她策动的。无疑的是她鼓动海蒂住到这里来的,而且让她说服乔治-史达斯。我想,亚美-福里亚特无法忍受的事,是看到这个地方变成招待所或会馆,或遭到分割改建。”她站起身子。“呃,我得走了,我是个忙碌的女人。” “当然,你得跟警察署长谈谈猎犬的事。” 马斯特顿太太突然低沉的吠笑,“曾经养过它们,”她说。“人家告诉我说我自己就有点像头猎犬。” 波洛微微吃惊,而她够快就看出来了。 “我猜你一定也这样想,波洛先生。”她说。 第13章 马斯特顿太太离开后,波洛走出去,逛进树林子里。他的神经不太像正常时候一样,他感到不可抗拒地想看一看每一丛矮树后面,同时想着每一处石楠花丛都有可能是藏尸之处。他最后来到怪建筑前,走了进去,坐在石板凳上,让他习惯穿着紧紧的尖头皮鞋的脚休息一下。 透过树林,他隐隐可以窥见河流的闪光,以及对岸的树堤。他发觉自己同意那年轻建筑师的说法,这不是建筑这种奇屋的地方。当然,可以砍下一些树来,可是即使那样视界也不恰当。如同麦克-威曼说过的,建在屋子附近的绿草地上,就可以欣赏到河流一路到舵口去的美景。波洛的思绪突然转变。舵口,“世界号”游艇,以及伊亭尼-狄索沙。这整个事情一定有某种模式,但是他看不清是何种模式,只有一些零星显露出来的诱人线索而已。 某个发亮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俯身把它捡起来,它是掉在水泥基础上一个小裂缝里的东西。他把它放在手掌心里,似曾相识地看着它。是一个小小的飞机型黄金饰物,当他对着它皱眉头时,一幕景象闪入心头。一只手镯,一只黄金手镯吊着晃来晃去的护身符和装饰物,他再度坐在帐篷里而朱莉卡夫人的声音,也就是莎莉-雷奇,正在谈着他的手相。是的,她是戴着一只吊着各种黄金饰物的手镯。那种模仿波洛年轻时候见过的模式,或许就因为这样才命让他印象深刻。想必是雷奇太太某个时候曾经坐在这里,而有一个饰物从她手镯上掉下来了。或许她甚至没注意到。这可能是几天以前的事——或许几个星期。或者,可能就是昨天下午。 波洛考虑着最后一点,然后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一个人影来到怪建筑前,停了下来,见到波洛而吓了一跳。波洛打量着那穿了一件印满各种龟类的衬衫,瘦长、金发白皮肤的年轻人。这件衬衫是错不了的,他昨天在那穿着的人丢椰子时就仔细地观察过。 他注意到这年轻人几乎不寻常的慌乱,他以外国口音快速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波洛温和地对他微笑,不过带着责备的意味。 “恐怕,”他说,“你是闯入了私人住地。” “是的,对不起。” “你从招待所来的?” “是的,是的。我以为也许可以从这树林子到码头上去。” “恐怕,”波洛温和地说,“你得走原路回去,此路不通。” 年轻人露出一口牙齿表示和善地微微一笑,再度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他一鞠躬,转身离去。 波洛走出怪建筑,回到小路上,望着退下去的男孩。当他走到小路尽头时,他回过头看,看见波洛在看他,他便加快脚步,消失在拐角处。 “啊,”波洛对自己说,“这是不是凶手?” 年轻人昨天确实出现在游园会里,在跟波洛碰撞时一脸不高兴,因此他确实一定相当清楚这树林子并没有小路通往渡口。如果,他真的是在找通往渡口去的小路,那么他就不会走怪建筑旁的这条小路,而是会沿着靠近河流的较低地势走。再说,他来到怪建筑前的模样像是来跟某人会合,结果发现在会合地点上的人不对而吓了一大跳。 “看来像是这样没错,”波洛自言自语。“他是来这里跟某人会面,他来跟谁会面?”他事后想到又加上一句,“还有,为什么?” 他逛到小路拐角处,看着小路蜿蜒通进树林子的地方。现在没有了那个穿着乌龟衬衫的年轻人影子。想必是他认为尽快退回去为妙。波洛摇摇头,往回走。 他在沉思中悄悄来到怪建筑一旁,在台阶上停住脚步,轮到他吓了一跳。莎莉-雷奇跪在那里,低头向着地上的裂缝,她跳了起来,吓了一跳。 “噢,波洛先生,你吓死我了,我没听见你来的声音。”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太太?” “我……不是,其实不是。” “你丢了什么东西,或许吧,”波洛说。“掉了东西。或者也许……”他采取大胆无赖的态度,“或者,太太,也许这是个幽会地点。很不幸的,我不是你要会见的人?” 现在她已经恢复了沉着。 “有人在这上午十点左右跟人幽会吗?”她质疑地问道。 “有时候,”波洛说,“得在唯一可能得到的时机跟人家幽会,做丈夫的。”他富有警示意味地说,“有时候会嫉妒。” “我怀疑我的丈夫是不是会。”莎莉-雷奇说。 她说得够轻淡了,不过波洛听出了其中怨恨的意味。 “他那么全神贯注在他自己的事业上。” “所有的女人都这样抱怨丈夫。”波洛说。“尤其是英国丈夫。”他加上一句。 “你们外国人比较殷勤。” “我们知道。”波洛说,“每个星期至少一次,最好是三四次,告诉女人说我们爱她是必要的,而且带一束花回去给她,恭维她几句,告诉她她穿的新衣服戴的新帽子很好看,这也是聪明之举。” “你是这样做的吗?” “我,太太,不是人家的丈夫。”赫邱里-波洛说。“哎呀!”他加上一句。 “我确信这没有什么好哎呀的,我确信你相当庆幸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 “不,不,太太,我的生活中失去了这一切是很糟糕的事。” “我认为结婚的人是傻瓜。”莎莉-雷奇说。 “你为你在伦敦西南区的画室作画的那段日子感到遗憾吗?” “你好像对我什么事都知道,波洛先生?” “我是个喜欢聊天的人。”赫邱里-波洛说。“我喜欢听所以人的事。”他继续说,“你真的后悔吗,太太?” “噢,我不知道。”她不耐烦地坐在座位上,波洛坐在她身旁。 他再度亲眼见到他渐渐习惯的现象。这位迷人、红发的女孩正要跟他说一些她对英国人会考虑再三后才会说的事。 “我原本希望。”她说,“我们离开一切来这里度假时,事情会再象一切一样……可是结果并不然。” “不然?” “是的亚力克还是一样情绪不稳定,而且——噢,我不知道——自我封闭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这么紧张不安。诱人打电话留下了奇奇怪怪的话奥我转告他,而他又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正是叫我发疯的原因。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起初意味是有另外的女人,可是我又认为不是。真的不是……” 然而她的话声带着某些怀疑的意味,波洛很快就注意到了。 “你昨天下午的茶喝得愉快吧,太太?”他问道。 “喝得愉快?”她对着他皱眉头,她的思绪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绕回来。然后她连忙说:“噢,是的。你不知道那有多累人,全身包裹着坐在那帐篷里,闭死人了。” “茶棚里一定也有点闷人吧?” “噢,是的。不过,没有什么比得上一杯茶,是吧?” “你刚刚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太太可不可能,是找这个?”他递出那小小的黄金饰物。 “我——噢,十点。噢,谢谢你,波洛先生。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在这里,在地板上,那边那到裂缝里。” “我一定是什么时候掉的。” “昨天?” “噢,不,不是昨天,是昨天以前。” “可是,当然,太太,我记得你在帮我算命是,我看见这个饰物在你的手腕。” 没有人能比赫邱里-波洛更能说出这样微妙的谎言。他说得十分确定,而在那种确定之下,莎莉-雷奇的眼皮低垂下去。 “我并非真的记得。”她说。“我今天上午才注意到它不见了。” “那么我高兴。”波洛献殷勤地说,“能把它还给你。” 她的手指紧张地转动着那小饰物,她站了起来。 “呃,谢谢你,波洛先生,非常谢谢你。”她说。她的呼吸有点不均匀,眼神紧张。 她匆匆走出怪建筑,波洛靠回椅背上,缓缓点了下头。 不,他对自己说,不,你昨天下午并没有去茶棚。你那么急着想知道是不是四点了,并不是因为你想去茶棚喝茶,你昨天下午是来这里。这里,到这怪建筑里来,到船库的中途,你来这里会见某个人。 他再度听见脚步声接近。快速、不耐的脚步声。“来人或许——”波洛预期地微笑着说,“是雷奇太太来这里要见的人。” 然而,当亚力克-雷奇从怪建筑的转角处出现时,波洛囔着: “又错了。” “啊!什么?”亚力克-雷奇吓了一跳。 “我说。”波洛解释说,“我又错了,我并不经常错。”他解释,“这叫我感到生气,我预料会见到的人不是你。” “那么你预料会见到谁?”亚力克-雷奇问道。 波洛快速回答。 “一个年轻人——差不多像小男孩那样——穿着一件样式华丽有乌龟在上头的衬衫。” 他对他这句话产生的效果感到满意,亚力克-雷奇向前一步。他有点不着边际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通灵人。”赫邱里-波洛说着闭上双眼。 亚力克-雷奇又向前靠近几步,波洛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非常气愤的人。 “你这到底是什么鬼意思?”他问道。 “你的朋友,我想。”波洛说,“已经回青年招待所去了,如果你想见他,你得到那里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亚力克-雷奇喃喃说道。 他在石板凳的另一头跌坐下去。 “原来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什么来颁奖的,我应该早就知道。”他转身面向波洛,他的脸憔悴,不快乐。“我知道一定看起来像什么样子。”他说。“我知道这整个事情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我在做牺牲品。我告诉你,一旦你落入这些人手中,要脱身并不是那么容易,我想摆脱他们。你绝望,你知道,你觉得想要采取不顾一切的手段。你觉得你就像掉进陷阱里的一只老鼠,无计可施。噢,算了吧,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大概已经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了。我想,你找到了证据。” 他站起来,有点踉跄,仿佛他几乎看不清路一样,然后毫不回顾地急急离去。 赫邱里-波洛两眼圆睁,双眉齐扬地留在原位。 “这一切非常奇怪。”他喃喃说道。“奇怪而且有趣,我找到了我需要的证据,是吗?什么的证据?谋杀?” 第14章 布朗德督察坐在舵口的警察局里。巴德文督察长,一个大块头,外表顺眼的人,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在这两个人之间,在桌面上,是湿得不成样子的黑色一团东西,布朗德督察小心地用指头戳它。 “这是她的帽子没错。”他说。“这我确定,虽然我想我大概无法发誓说是。她喜爱这种样式,好像是。她的婢女这样告诉过我,她有一两顶这种样式的,一顶淡粉红色的和一种深褐色的,不过昨天她戴的是黑色的。不错,是这一顶。是从河里捞出来的?这使得事情看起来好像如我们所想的一样。” “还没确定。”巴德文说,“毕竟,”他接着又说,“任何人都可能把帽子丢进河里。” “是的。”布朗德说,“他们可以从船库丢进去,或者可以从游艇上丢进去。” “那游艇被严密监视住,没问题。”巴德文说。“如果她是在那里,是活是死,她都还在那里。” “他今天还没上岸来?”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在游艇上,他一直坐在甲板椅上抽雪茄。” 布朗德督察看看时钟。 “差不多上船去的时候了。”他说。 “你想你会找到她?”巴德文问道。 “我不敢打包票。”布朗德说。“我有个感觉,你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小子。”他陷入沉思一会儿,再度戳戳帽子,然后他说,“尸体呢——如果有尸体的话?有没有任何想法?” “有,”巴德文说,“我今天上午跟欧特威谈过,以前的海防人员,我一向向他请教有关潮汐的问题,差不多是哪位夫人进舵口的时候了,如果她进了舵口,那潮水正在退。现在是满月,会流得很快,料想她会被带出海去,然后被潮水带到康威尔海岸去。没有把握尸体会从什么地方捞到,或是根本就捞不到。我们这里发生过一两次溺水事件,从没找到过尸体。而且还会在岩石上撞个粉碎。这里,在始岬上。就另一方面来说,可能任何一天捞上来。” “如果捞不到,那就难了。”布朗德说。 “你自己心里确定她确实是掉进河里去了?”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布朗德督察森森地说。“我们查过了,你知道,公共汽车还有火车,这地方是个死胡同。她当时穿着显眼的衣服,而且她并没有带任何衣服,所以我认为她没离开过纳瑟。她的尸体要不是在海里就是藏在庄园里什么地方,我现在需要的,”他沉重地继续说,“是动机,还有尸体,当然。”他事后又加上一句。“在找到尸体以前,什么都展不开来。” “另外一个女孩呢?” “她看见了凶案——或是她看见了什么。我们最后会查出事实来的,不过这不会是容易的事。” 轮到巴德文抬头看钟。 “时候到了。”他说。 两位警官在狄索沙迷人的礼貌招待之下上了“世界号”。他请他们喝一杯而他们拒绝了,他继续对他们的行动表示好意的兴趣。 “关于那位小女孩死掉的事你们的调查有了进展吧?” “我们是有了进展。”布朗德督察告诉他。 督察长接着用手非常微妙地表示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你们想搜‘世界号’?”狄索沙并没显出不高兴,他反而显得有点感到好玩。“可是为什么?你们以为我隐藏凶手或是你们以为我自己就是凶手?” “这是必要的,狄索沙先生,我相信你了解。搜查令……” 狄索沙举起双手。 “可是我急于合作——热切合作!就算看作朋友分上好了,欢迎你们随便搜我的船。啊,或许你们以为我堂妹史达斯夫人在我这里?你们以为,或许,她逃离她的丈夫,躲到我这里来了?不过搜吧,先生们,尽管搜吧。” 搜查工作充分展开,这是一次彻底的搜查。最后,尽力掩饰住他们的懊恼,两位警官向狄索沙先生告别。 “你们什么都没找到?多么令人失望,不过我已告诉过你们了。你们现在或许想喝点什么提神了吧。不要?” 他陪他们靠在一旁的船边。 “那么我呢?”他问道。“我可以自由离开了吧?你们知道在这里有点无聊了,天气很好,我很想继续前行到普利茅斯去。” “如果你好心的话,先生,留下来等调查庭开完——那是在明天——以防万一验尸官想问你什么。” “啊,确实,我想尽力而为。可是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先生。”巴德文督察长一脸木头相地说,“你当然可以自由前往你要去的地方。” 当汽艇离开游艇时,他们最后看见的是狄索沙一张微笑的脸在俯视他们。 调查庭几乎无趣味,除开医学上的证明和身份证明,没什么可以满足旁观者的好奇心的,延期召开的请求照准,整个过程十分形式化。 然而,调查庭过后,接下去的就不怎么形式化了,布朗德调查当天下午搭上了闻名的观光其他——“德文美女”号。大约三点时离开布列克斯维尔,绕过海岬,继续绕着海岸前进,进入舵口,沿河而上。除了布朗德督察职务,汽艇大约还有两百三十个人。他坐在右舷边,仔细查看着森林海岸。他们绕过河曲处,经过孤立的灰瓦船库,那是属于胡丘大花园的,布朗德调查暗自看看手表,刚好四点过一刻,他们现在来到靠近纳瑟船库的地方,船库远远地在树木间忽隐忽现,有着小小的阳台,和底下小小的码头。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显示船库里有人,虽然事实上,根据布朗德督察所确知的,是有个人在里面,贺斯金警官奉命在那里执勤。 离船库不远处有一艘小汽艇,汽艇上有个一身度假打扮的男人和一个女孩,他们正纵情地动手动脚大声笑闹着。女孩子在尖叫,男人闹着玩似的假装把她推下船去,在此同时,扩音器里传来一阵大声音。 “各位先生小姐。”声音震耳,“你们现在正接近闻名的记佳村,我们将在那里停留四十五分钟,你们可以去吃点螃蟹或龙虾点心,还有尝一尝德文郡的奶油,在你们右手边是‘纳瑟屋’的庄园,两三分钟之内你们就会警官屋子本身,透过树林正好看得见。原先是吉维士-福里亚特爵士的家,法兰西丝-狄瑞克爵士曾经和他一起航行到新世界,现在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家园,在你们左手边是著名的鹅墓岩。各位先生小姐,有一个习俗是把唠叨的太太在退潮时候放在那里,直到海水淹到她们的脖子为止。” “德文美女”号上每一个人都入迷的注视着那鹅墓岩,玩笑话语夹杂着吃吃笑声和傻笑声爆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船上的游客,随着最后一阵扭打,真的把他的女朋友推下船去。他倾身把她浸在海水里,大笑说,“不,我不把她拉上来,直到你答应乖乖的为止。” 然而,除了布朗德督察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他们全都在倾听扩音器传出的导游话声,透过树林注视着“纳瑟屋”的第一幕景象,还有凝视着鹅墓岩。 游客把女孩放开,她沉入海水里,几分钟后出现在船的另一边。她游过去,爬上去,技巧纯熟地翻身上船,艾丽丝-琼斯女警是个熟练的泳者。 布朗德督察跟其他两百三十个游客在纪佳村上了岸,喝了一杯龙虾茶,尝了一些德文郡奶油和圆饼,他自言自语说。“这么说是可能的了,没有人会注意到!” 当布朗德督察在舵口进行实验时,赫邱里-波洛正在“纳瑟屋”的草坪上一座帐篷里实验,这千真万确的是朱莉卡夫人替人算命的同一座帐篷,在其他的帐篷摊位都被拆除时,波洛要求留下这一座。 他走进帐篷,把布门关上,走到后头去。他灵巧地解开后头的布门,溜出去,再把不满系上,然后快速钻进紧靠在帐篷后面的石楠花丛。在几处矮树丛之间悄悄前行,他不久便来到一座门关着像凉亭一般的建筑前,波洛打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非常暗,因为四周都是石楠花丛。有一个箱子里头装着一些槌球,还有一些生锈的旧铁罐。有一两根断掉的曲棍球棒,很多蜘蛛,地板上有一个圆圆不规则的痕迹,波洛注视这个痕迹一段时候。他蹲下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吗尺,仔细地丈量着那块痕迹的尺寸,然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他快速地溜出去,随手关上门,然后歪歪斜斜地穿过石楠花丛前进。他吃力地上了山坡,不久之后便出了矮树丛来到通往怪建筑和从那里下同船库的小路上。 这次他并没有进怪建筑里去,而是直接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下去,直到他抵达船库。他带着钥匙,把门打开,进去。 除了尸体和托盘上的杯盘不见了外,其他的一切正如他记忆中的一样,警方已经把一切拍下照片作了记录,他走近那张堆着漫画书报的桌子。他翻动着漫画书报,而他的表情跟布朗德督察注意到玛莲生前在上头涂涂写写的字迹时的表情不同。“杰克-布雷跟苏珊-布朗要好。”“彼得在看电影时捏女孩子。”“乔治-波奇在树林里吻徒步旅行的女孩。”“贝蒂-福克斯喜欢男孩。”“阿伯特跟杜琳要好。” 他发现这些字句带着不成熟的感伤意味,他想起了玛莲平凡、有点雀斑的脸,他怀疑没有男孩子在看电影时偷捏过玛莲,受挫的玛莲从窥探她年轻同辈的一些言行中得到补偿性的刺激感。他窥探他人的言行,而她看见了一些事情。一些她不该看见的事情——一些通常都不太重要的事情,可是或许有一次看见了比较重大的事情?她自己并不知道其重大性的什么事情。 这全是推测,波洛怀疑地摇摇头。他把那堆漫画书报整整齐齐地放回桌上,他一向都有高度的整洁习惯。当他这样做的时,他突然感到少掉了什么。什么——是什么?应该在那里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当这隐隐约约的印象消退时,他摇摇头。 他闷闷不乐,对自己不满意地慢慢走出船库。他,赫邱里-波洛,被招来预防一次谋杀案——而他却没预防到谋杀案已经发生了。更令他感到羞耻的是甚至到现在他还并不真正知道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这真是可耻,而明天他必须受挫败的返回伦敦去,他的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甚至他的胡子也垂落下来。 第15章 两个星期后,布朗德督察和郡警察署长有过一次不满意的长谈。 马罗少校有对暴躁簇生的眉毛,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生气的狗一般。不过他的部下都喜欢他而且敬重他的判断力。 “好了,好了,好了,”马罗少校说,“我们得到了什么?没有什么可以据以行动的。这位叫狄索沙的小子?我们无法把他跟少女团扯上任何关系,如果史达斯夫人的尸体出现了,那就不同了。”他双眉下垂,盯着布朗德看,“你认为是有尸体,不是吗?” “你想呢,长官?” “噢,我同意你的看法。否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她了。除非,当然,她的几乎非常严密。而我看不出有任何这种迹象,她没有钱,你知道,我们已经在财务方面彻底查过。有钱的是乔治爵士,他给她一份非常慷慨的零用金,但是她自己名下一毛钱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什么情夫的迹象,没有任何谣传和闲话——而你注意,像这样的乡下地方,是会有的。” 他来回走动。 “明白的事实是,我们不知道。我们以为狄索沙为了某个不明的原因干掉了他堂妹,最可能的是他让她到船库去跟他见面,带她上汽艇,然后把她推下海,你已经试验国这可能发生。” “天啊,长官!你可以在度假期间把一整船人淹死在河里或海里。没有人会想到有什么不对劲,每个人都把时间花在尖叫笑闹,互相把对方推下船或什么的。但是狄索沙不知道的是,那个女孩当时在船库里,没事做无聊得要死,八成正在看窗外。” “贺斯金看出窗外,望见你安排的表演,而你却看不见他?” “是的,长官。你不知道有人在那船库里,除非他走出去到阳台上自己暴露出来——” “或许那个女孩是出去到阳台上,狄索沙知道她看见了他在干什么,所以他就上岸对付她,问她在那里干什么,要她让他进去。她因为很高兴她在‘寻凶’比赛中扮演的角色而告诉了他,他开玩笑地把绳子绕在她脖子上——然后吗……”马罗少校双手作了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动作。“就是那样!好,布朗德,好。我们姑且说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纯粹是猜测。我们毫无证据。我们没有找到尸体,而如果我们企图把狄索沙扣押在这国家里,那我们可就惹起各种麻烦了,我们不得不让他走。” “他要走了吗,长官?” “从现在算起,他的游艇进船坞保养一个星期,然后要回他那天杀的小岛上去。”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布朗德督察郁郁地说。 “大概有其他可能性吧,我想?” “噢,有长官,有几个可能性。我仍然坚持认为她一定是被某个了解‘寻凶’比赛活动细节的人杀死的。我们可以完全排除两个人。史达斯爵士和华伯顿上尉。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草坪上主持节目料理事情,有几打以上的人替他们发誓作证。马斯特顿太太也是一样,如果能把她也包括在内的话。" “每个人都包括在内,”马罗少校说。“她一直不断为猎犬的事打电话给我,在侦探小说里,”他渴望地说,“让她正是下手的女人。不过去它的,我对康尼-马斯特顿非常了解。我看不出她会去勒死少女团团员,或是干掉神秘的异国美女,再来,还有谁?” “奥利弗太太,”布朗德说,“‘寻凶’比赛是她设计的。她有点怪异而且那天下午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再来还有亚力克-雷奇先生。” “住在粉红色小屋的小子,是吗?” “是的。他相当早就离开游园会场,或是没有人见到他在那里。他说他受够了,回他的小屋子去。另一方面,老莫德尔——在小码头上帮人家看船帮忙停船的老头——他说亚力克-雷奇大约五点时经过他那里回小屋子去,不会早过五点,这使得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交代清楚。当然,他说莫德尔不知道时间而所说的关于看见他的时间相当错误。毕竟,那老头子已经九十二岁了。” “有点令人不满意,”马罗少校说。“没有任何动机或什么可以套住他的?” “他可能跟史达斯夫人有染,”布朗德怀疑地说,“而他可以威胁说要告诉他太太,而他可能就把她干掉,而那个女孩可能看见了——” “而他把史达斯夫人的尸体藏在某个地方?” “是的。不过要是我知道是怎么干掉的或藏在什么地方那就走运了。我的手下已经搜遍了那六十五亩地,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而且我想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连每一处矮树丛的根部都掀开来查过了。不过,就说是他设法藏住了尸体,他也可能把她的帽子丢进河里作为掩饰。而玛莲-塔克看见了他,所以他把她干掉?这一部分一直还是一样。”布朗德督察停顿下来,然后说,“当然,还有雷奇太太——” “有什么对她不利的?” “她并没像她自己所说的四点到四点半之间在茶棚里,”布朗德督察缓缓说道。“我一跟她还有福里亚特太太谈过之后就判断出来了,有证据支持福里亚特太太的说辞,而那是特别重要的半个小时。”他再度停顿下来。“再来是那建筑师,年轻的麦克-威曼。各方面都难以套住他,不过他是我所谓的可能凶手——那种自大、紧张的年轻小伙子之一,会杀掉任何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生活放荡不羁,我不怀疑。” “你真是可佩,布朗德,”马罗少校说。“他对自己的行踪怎么交代?” “非常含糊,长官,真的非常含糊。” “那证明他是一个真正的建筑师,”马罗少校颇有感触地说。他最近在海滨盖了一幢房子,“他们是那么含糊,我有时候就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会活着的。” “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而且似乎没有人看见过他,有某项证据证明史达斯夫人很喜欢他。” “我想你大概是在暗示是性谋杀吧?” “我只是在尽力侦查,长官,”布朗德督察神气十足地说。“再来是布鲁伊丝小姐……”他停顿下来,长长的停顿。 “就是那个秘书吧?” “是的,长官,非常能干的女人。” 再度停顿下来,马罗少校紧盯着他的属下。 “你对他有些什么想法,是吧?” “是的,长官,你知道,她相当公开地承认说她在差不多是凶案发生的时候,在那船库里。” “如果她有罪,她会那样做吗?” “可能,”布朗德督察缓缓说道。“实际上,这是她最好的办法。你知道,如果她带了一托盘蛋糕和果汁告诉人家说她要带去给那里的孩子吃——呃,那么,她的行踪就有了交代。她到那里去,回来说那个女孩那时候还活着。我们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不过如果你记得的话,长官,再看看医生的证明,库克医生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四点到四点四十五分之间。我们只有布鲁伊丝小姐所说的话证明玛莲四点十五分的时候还活着,而且她的证词有一点怪怪的。她告诉我说是史达斯夫人要她带蛋糕和果汁去给玛莲的。可是另外一位证人相当确定地说史达斯夫人不会想到那种事。而我认为,你知道,他们说的对。这不像是史达斯夫人,史达斯夫人是个专注在自己外表上的笨美人。她似乎从来不安排餐饮,或是对家务管理感兴趣,或是想到其他任何人,除了她漂亮的自己以外。我越想,就越觉得她非常不可能叫布鲁伊丝小姐拿任何东西去给一个少女团团员吃。” “你知道,布朗德,”马罗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有杀害那个女孩的动机,”布朗德说,“不过我真的认为,你知道,她可能有杀死史达斯夫人的动机。根据我所告诉过你的波洛先生说,她全心全意爱上的她的雇主。假使她跟踪史达斯夫人到树林里,然后杀掉她,而在船库里觉得无聊的玛莲-塔克,走出去正好看到呢?那么她当然就不得不把玛莲也杀掉。再下去她会做什么呢?把那女孩的尸体放进船库里,会屋子那边去,拿个托盘再到船库去。然后她掩饰了不在游园会的原因,而我们得到她的证词,我们唯一可靠的表面证词,玛莲-塔克四点十五分时还活着。” “呃,”马罗少校叹了一口气说,“继续追查下去,布朗德。继续追查下去,如果凶手是她的话,你认为她把史达斯夫人的尸体怎么啦?” “把它藏在树林里,埋起来,或是把它丢进河里。” “最后一项有点困难,不会吗?” “这要看凶案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督察说,“她是个肌肉发达的女人。如果是离船库不远,她可以把她带下去,从小码头边把她丢下去。” “在舵河上有观光汽艇看着的时候?” “人家会以为又是在闹着玩的。冒险,不过有可能,但是我个人认为更有可能的是她把尸体藏在某个地方,而只把帽子丢进河里。这有可能,你知道,她熟悉屋子和安一带地区,可能知道某个可以藏尸的地方。她可能事后才设法把它丢进河里。谁知道?当然,这也就是说,如果她那样做的话,”布朗德马后炮地加上一句,“不过,长官,我坚持认为是狄索沙——” 马罗少校正在看着纸上记的一些要点,他抬起头,清清喉咙。 “那么,结论是这样,我们可以摘要如下:我们有六个可能杀死玛莲-塔克的人。其中有一些比另外一些更可能,不过目前我们进展只到这个地步。大致上来说,我们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杀害的,她被杀害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但是我们确切知道她看见的是什么之前——我们不知道是谁杀害了她。” “经你这么一说,听起来好像有点难了,长官。” “噢,是难。不过我们会查出来的——到头来。” “而同时那个小子会已经离开英格兰了——暗自大笑——杀了两个人却什么事都没有。” “你相当确信是他,不是吗?我不说你错了。可是……” 警察署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耸耸肩说: “无论如何,这总比遇上个精神病的凶手好,或许现在第三次谋杀就要发生了。” “他们的确说过事情会接二连三发生的。”督察郁郁地说。 第二天上午当他听说老莫德尔从河的对岸纪佳村一家他最喜欢的酒馆回家来时,一定喝过了头,在上岸时掉进河里,他重复说了这句话。他的船被人发现在河上漂着,而他的尸体在那天晚上才找到。 调查庭简短单纯。那天晚上天色暗而且是阴天,老莫德尔喝了三品脱啤酒,而且,毕竟他已经九十二岁了。 调查结果判定为意外死亡。 第16章 赫邱里-波洛坐在他伦敦寓所里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里一座方方正正的壁炉前的一张方方正正的椅子里。在他面前是一些不方不正的东西:一些歪七扭八到极点的东西,个别加以细看,它们每一样看起来都似乎不可能在理智的世界里有任何可以理解的作用。它们显得不可能、不负责任,而且完全是偶然。实际上,当然,它们并非如此。 正确加以评估,它们每一样都在特定的宇宙中有它特定的位置。聚集在它们特定的宇宙中特定的位置上,它们不但有道理,而且还成一幅画。换句话说,赫邱里-波洛是在拼一幅拼图。 他低头看着一处仍然空着不可能填补上去的长方形地方。他发现玩拼图是件怡人、抚慰人心的事。它把混乱带入秩序中,他想,这跟他自己的职业有某些程度的相似性。在面上看起来似乎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它们在整体的拼凑上都各自有它恰当的平衡地位。他的手指灵巧地捡起暗灰色看起来不可能正确的一片,把它拼进蓝色的天空中。现在他理解到,它是一架飞机的一部分。 “是的,”波洛喃喃自语,“是必须那样做,这里一片不可能,那里一片不可能,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道理但事实上很有道理的一片,这些全都有它们指定的位置,一旦把它们都拼上了,好啦,事情就了结了!一切都清清楚楚的了。一切都——如同他们时下所说的——在画中。” 他接着哟快速地拼上尖塔的一小块,另一块看起来好像是条纹帐篷的一部分而实际上是一只猫的背面的,还有突然由橘黄转变成淡红的落日少掉的一片。 如果知道要找什么,那就很容易了,赫邱里-波洛自言自语,但是事实上并不知道要找什么。所以就找错了地方找错了东西。他焦急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有拼图飘向壁炉另一边的椅子上。不到半小时前,布朗德督察坐在那张椅子上喝茶吃煎饼(方方正正的煎饼)悲伤地谈着。他来伦敦出差,办完公事后来拜访波洛。他解释说,他不知道波洛有没有想法,然后他接着说明他自己的想法,他列举出来的每一点,波洛都同意。波洛当时心想,布朗德督察是已经对案子作了一番公正的调查。 “纳瑟屋”事件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将近五个星期了。五个星期来一直胶着沉滞。史达斯夫人的尸体还没找到,史达斯夫人,如果还活着的话,还没有见到踪影。布朗德督察指出,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小。波洛同意他的看法。 “当然,”布朗德说,“尸体可能还没有被海水冲上岸来,尸体一旦落入水里那就难说了,它可能还会出现,虽然它出现时将会难以辨认了。” “还有第三种可能。”波洛指出。 布朗德点点头。 “是的,”他说,“那我想过了,事实上,我一直在想,你的意思是尸体在那里——在纳瑟屋,藏在某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这有可能,你知道,就是有可能。那么一幢老房子,那么大一片地方,多的是你想不到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有的地方。” 他停顿一下,沉思着,然后说: “我最近有一天才到过一幢屋子。他们盖了一间空袭避难所,你知道,在大战的时候。在花园里多多少少是自己盖的那种不坚固的东西,靠近屋子的墙边,而且从那里修了一条通道通往屋子里——地窖里。呃,战争结束,避难所破破烂烂的,他们把它堆成一处不规则的土冢,而把它做成一处假山似的东西。现在你走进花园,绝对想不到那地方曾经是一处空袭避难所而且底下还有一个房间。看起来好像那里一直就是座假山一样,而在地窖里某个酒桶子背后,一直就有一条通道通进里面去,我的意思就是这样,那种东西,某种通道通往外人不知道的某种地方。我想大概不会实际上真的有什么宗教迫害时期教士躲藏的地窖之类的地方吧?” “几乎不可能——那个时期没有。” “威曼先生也是这样说的——他说那房子是一七九零年左右建的,那时期教士没有理由要躲藏起来。不过,你知道,可能有——某个地方,某个结构改变的地方——某种那家人可能有一个知道的地方。你认为呢,波洛先生?” “有可能,是的,”波洛说,“朋友,这确实是个想法。如果我们接受这个可能性,那么再下去的是——谁知道?大概那屋子里住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吧,我想?” “是的,当然这样一来狄索沙就没有瓜葛了。”督察显得不满意,狄索沙仍然是他看中的涉嫌人,“如同你所说的,任何一个住在那屋子里的人,比如仆人或是那家人中的一个,可能知道哟那么一个地方,只是暂时住在那屋子里的人比较不可能知道,只是从外头去的人,像雷奇夫妇,那就更不可能了。” “确实会知道这种地方的人,而且你问她的话她会告诉你的人,是福里亚特太太,”波洛说。 福里亚特太太,他想,知道“纳瑟屋”的一切。福里亚特太太知道很多……福里亚特太太马上就知道海蒂-史达斯死了。福里亚特太太在玛莲和海蒂-史达斯死前,就知道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而在这世界上有非常邪恶的人。福里亚特太太,波洛焦急地想着,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是启开秘密的钥匙。可是福里亚特太太,他回想着,是一把不容易在锁孔里转动的钥匙。 “我跟那位太太谈过几次,”督察说,“她一切都非常好,感到很怡人,好像为她自己无法作任何有效的建议而感到非常沮丧。” 是无法或是不愿意?波洛心想,布朗德或许也正有此想法。 “是有一种类型的女人,”他说,“是你无法强迫的。你吓不了她们,也说服不了、欺骗不了她们。” 是的。波洛心想,你无法吓唬、说服或是欺骗福里亚特太太。 督察喝完了茶,叹了一口气走了,而波洛则拿出拼图玩具拉舒缓他逐渐提升的愤怒。他是感到愤怒,愤怒而且羞辱,奥利弗太太召他,赫邱里-波洛,去解开一个迷,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而真的是已经有什么不对劲了。她满怀信心地仰仗赫邱里-波洛,先是指望他预防——而他没有预防到——再来是指望他找出凶手,而他又没找到。他置身雾中,一种缕缕光线恼人地时时忽隐忽现的雾中。他不时窥见一缕光线,或是他自以为如此,而每一次他都无法进一步透视。他无法评估他所认为的,或是一时看出来的价值。 波洛站起来,走到壁炉另一边去,重新把第二张方方正正的椅子摆在确切的几何角度上,然后坐进去。他已经由彩色锯木拼图传到谋杀问题的拼图上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记事本,用小小整齐的字体写着: “伊亭尼-狄索沙、阿曼妲-布鲁伊丝、亚力克-雷奇、莎莉-雷奇、麦克-威曼。” 乔治爵士或是吉姆-华伯顿实际上都不可能杀了玛莲-塔克。由于奥利弗太太并非不可能,他空了一格把她的名字加上去,他也把马斯特顿太太的名字加上去,因为他不记得曾经看见马斯特顿太太从四点到四点四十五分之间一直都在草坪上。他还加上主仆汉登的名字;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对那黑发的敲锣艺术家有任何怀疑,而是因为奥利弗太太的‘寻凶’比赛人物里有一个邪恶的主仆。他还写下“穿乌龟衬衫的男孩”,后面加了个问号,然后他微微一笑,摇摇头,从外套翻领上拿下一根针,闭上眼睛,用针戳着笔记簿。这个方法跟其他的一样好,他想。 当他发现那根针刺穿最后一项记载时,他感到懊恼,而他的懊恼是有道理的。 “我真是白痴,”赫邱里-波洛说,“一个穿乌龟衬衫的男孩跟这有什么关系?” 然而他也了解他一定有某个理由把这位迷一样的人物包括在他列出的表上。他再度回想到那天他坐在怪建筑物里,那个男孩见到他在那里时脸上吃惊的表情。不太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尽管年轻好看。一张自傲、无情的脸。那年轻人到那里去是有某种目的的。他去跟一个人见面,而这位“某一个人”时他不能或是不愿意在一般情况下相见的人。事实上,那是一侧必须不能引起人家注意的会面,一次见不得人的会面。 波洛继续回想,住在青年招待所里的一个男孩——这也就是说,最多只能在附近停留两个晚上的一个男孩。他是偶然到那里去的?许多到英国的年轻学生之一?或是他到那里去有特殊的目的,去见某个特殊的人?看了似乎有可能在游园会那天有过不期而遇——有可能。 我知道不少,赫邱里-波洛自言自语。我手中有好几片拼图。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罪案——但是一定是我看的不对。 他翻过一页记事本,写着:史达斯夫人是不是叫布鲁伊丝小姐端茶点去给玛莲?如果不是,为什么布鲁伊丝小姐要那样说? 他考虑着这一点,布鲁伊丝小姐本人可能相当容易想到带蛋糕和果汁去给那个女孩。但是如果这样为什么她不干脆就这样说?为什么骗说是史达斯夫人要她那样做的?这可不可能是因为布鲁伊丝小姐到船库去发现玛莲死了?除非布鲁伊丝小姐本身是凶手,这似乎非常不可能。她不是一个紧张的女人,也不是个富有想象力的女人,如果她发现那个女孩子死了,她当然会立刻发出警报吧? 他注视他写下的两个问题一段时间,他不禁感到他漏掉了这些字眼中某一指向真相的重点,想了四五分钟之后,他又写下了一些。 伊亭尼-狄索沙宣称他在抵达“纳瑟屋”之前三个星期写过信给他堂妹,这项声明是真是假? 波洛几乎感到确定这是假话,他想起早餐桌上的一幕。似乎没有道理让乔治爵士或史达斯夫人要假装吃惊,而且后者还感到恐慌,他看不出那样做能达到什么目的。然而,就算是伊亭尼-狄索沙说谎,他为什么说谎?为了给人一个印象他的造访是事先通知过而且受到欢迎的?可能是这样,不过这似乎是个非常可疑的理由。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这么一封信。是不是狄索沙企图借此建立他的真实性——使得他的造访显得自然甚至是受到期待的?乔治爵士确实是够友善地欢迎他,尽管他并不认识他。 波洛停顿下来,他的思绪停止下来。乔治爵士并不认识狄索沙,认识狄索沙的只是他的太太,却一直没见过他。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吧?可不可能是那天抵达会场的伊亭尼-狄索沙不是真正的伊亭尼-狄索沙?他在心里一再想着,然而他再度看不出任何道理来。如果那人不是伊亭尼-狄索沙,那么他过去自称是伊亭尼-狄索沙能得到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海蒂死掉对狄索沙一无好处,海蒂,如同警方查证过的,在她的名下没有钱,除了她丈夫给她的零用金外。 波洛试着确切记起她那天早上对他说过的话。“他是个坏人,他做坏事。”还有,根据布朗德所说的,她对她丈夫说过:“他杀人。” 这中间有什么有点意味深长,在检讨所有的事实之后。他杀人。 伊亭尼-狄索沙到“纳瑟屋”去的那一天,确实有一个,可能是两个人,被杀。福里亚特太太说过不必去理会海蒂那些戏剧化的话语,她说得非常坚定。福里亚特太太…… 赫邱里-波洛皱起眉头,然后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 “老是,老是——回到福里亚特太太身上,她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如果我知道了她知道的……我不能再光坐在这里想了。不行,我必须搭火车再到德文郡去拜访一下福里亚特太太。” 赫邱里-波洛在“纳瑟屋”的大铁门外停顿了一下。他沿着眼前蜿蜒的车道看过去。夏天已经过去了,褐黄的树叶轻轻地从树上飘落,附近的绿草堤上染着一片小小的淡紫色樱草花。波洛叹了一口气,“纳瑟屋”之美不禁感染到他,他不是一个多么欣赏野外大自然的人,他喜欢经过修理,有条不紊的东西,然而他还是不禁地赞赏大量矮树花丛轻柔野性的美。 他的左手边是那白色具有门廊的小门房,这是个晴朗的下午,或许福里亚特太太不会在家,她会提着她的园艺篮到什么地方去,要不然就是去附近拜访一些朋友,她有不少朋友。这是她的家,多年以来就一直是她的家。小码头上的那个老人说过什么?“‘纳瑟屋’里一向就有福里亚特家的人。” 波洛轻敲着门房的门,过了几分钟,他听见里面的脚步声。听在他耳里显得缓慢和过于犹豫,然后门打开,福里亚特太太站在门口,他见到她显得那么苍老脆弱,吃了一惊,她难以相信地睁大眼睛看了他一阵,然后说: “波洛先生?是你!” 他一时觉得他看见她的眼中出现恐惧的神色,不过这或许纯粹是他自己的想象,他礼貌地说: “我可以进去吗。太太?” “当然可以。” 现在她已完全恢复镇定,作势请他进去,带他进入她的小客厅里。壁炉架上有一些精细的伦敦西南区艺术家雕塑人物作品,几张铺着精细刺绣椅套的椅子,一个德贝茶杯摆在小桌子上。福里亚特太太说:“我再去端一杯来。” 波洛抬起一只微表抗议的手,但是她把他的异议挥开。 “当然你必须喝点茶。” 她走出房间,他再度四周观看。一件针绣手工品,一块精细刺绣的椅垫套,摆在一张桌子上,上面插着一根针。靠墙是一座放书的书架,墙上挂着一排小画和一张镶着银框的照片,照片里头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留着呆板的胡子,下巴软弱的男人。 福里亚特太太手上端着一杯茶和一块茶杯托回到房间里来。 波洛说,“你先生吗,太太?” “是的。” 她注意到波洛的目光扫过书架上头仿佛在找其他的照片,她突兀地说: “我不喜欢照片,它们让人太过于活在过去了。人必须学习忘记,必须把枯枝砍断。” 波洛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福里亚特太太时,她正在修剪堤上的矮树。他记得她当时说过什么枯枝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评量着她的个性。一个迷一般的女人,他想,而且是一个尽管外表温柔脆弱,可能有她无情一面的女人。一个不仅会把树上的枯枝剪掉而且会把她自己生命中的枯枝砍掉的女人…… 她坐下来倒出一杯茶,问道:“牛奶?糖?” “三块糖,好吗,太太?” 她把茶递给他,聊天式地说: “见到你令我感到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到你会再路过这一地带。” “我不全是路过这里。”波洛说。 “不是吗?”她双眉微微上扬地问他。 “我到这里来是有意的。” 她仍然以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我到这里来部分是为了见你,太太。” “真的?” “首先——一直没有年轻的史达斯夫人的消息?” 福里亚特太太摇摇头。 “那天有具尸体在康华尔浮上岸,”她说。“乔治到那里去看看认不认得除了,但是不是她。”她接着又说:“我替乔治感到非常难过,那种压力非常大。” “他仍然相信他太太可能还活着吗?” 福里亚特太太缓缓摇摇头。 “我想,”她说,“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毕竟,如果海蒂还活着,她不可能成功躲过所有的记者和找她的警察。即使她失去了记忆或什么的——呃,当然到现在警方也该找到她了吧?” “似乎是这样没错,”波洛说,“警方还在搜查吗?” “我想大概吧,我并不真的知道。” “但是乔治爵士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并没这么说,”福里亚特太太说,“当然我近来一直没见过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伦敦。” “那个被谋杀的女孩呢?没有什么进展?” “我知道的是没有。”她又加上一句说,“似乎是没道理的罪案——完全没有道理,可怜的孩子——” “想到她仍然令你感到烦乱不安,我知道,太太。” 福里亚特太太一阵子没回答,然后她说: “我想当一个人老了时,任何年轻人的死掉都会令他感到烦乱不安。我们老年人期待死,但是那孩子的生命才刚开始。” “可能不是非常有趣的生命。” “从我们的观点来看不是,或许吧,不过对她自己来说可能是有趣。” “而尽管,如同你所说的,我们老年人得期待死,”波洛说,“我们并不真的想死,至少我就不想,我发现生命还是非常有趣的。” “我不认为我觉得像你那样。” 她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他说,她的双肩更加垂落。 “我非常累,波洛先生,我不但准备好要死,而且感谢上帝让这个时辰来到。” 他快速地瞄了她一眼,他怀疑,正如他以前怀疑过的一样,不知道坐在那里跟他谈话的是不是一个生病的女人,一个或许知道自己将死甚至确定将死的女人。否则他无法说明她那强烈厌倦怠惰的态度。那种懒散疲倦,他感到,其实并不是这个女人的个性。亚美-福里亚特,他感到,是一个有个性的女人,精力充沛、意志坚强。她历经了许多难题,失去她的家,失去财富,失去儿子。这一切,他感到,她都活过来了,她把“枯枝”剪掉了,如同她自己所说的。但是现在在她的生命中有什么她无法砍掉的,也没有人能帮她砍掉的。如果这不是身体上的病,他看不出还可能是什么。她如同微微一笑,仿佛她看穿了他心里所想的。 “真的,你知道,我没多少可活的,波洛先生,”她说。“我有许多朋友可是没有近亲,没有家人。” “你有你的家。”波洛冲动之下说。 “你之指‘纳瑟屋’?是的……” “它是你的家,不是吗,尽管法律上它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财产?现在乔治-史达斯爵士到伦敦去了,你代他掌权。” 他再度看出她眼中尖锐的恐惧神色,当她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意味。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波洛先生。我感激乔治爵士租给我这间门房,不过我真的是租的,我一年付给他一笔数目取得到庄园里去走动的权利。” 波洛摊开双手。 “我道歉,太太,我并无意冒犯你。” “无疑的是我误会你了。”福里亚特太太冷冷地说。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波洛说,“美丽的房子,美丽的庄园,非常祥和,非常平静。” “是的,”她的脸色明亮起来,“我们一直那样感受到,我小时候一来到这里就感受到了。” “但是,现在还有一样的平静祥和吗,太太?” “为什么没有?” “含冤而死,”波洛说。“无辜飞溅的血。在这层阴影揭开之前,是不会有安宁的。”他接着有说,“这我想你跟我一样知道吧,太太。” 福里亚特太太并没有回答,她既没动也没说话,她相当静的坐在那里,而波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微倾身向前,再度开口。 “太太,关于这件谋杀案——你知道很多——或许知道一切。你知道谁杀了海蒂-史达斯,你知道,或许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这时福里亚特太太开口了,她的声音高大,几近于粗嘎。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我用错了字眼,你不知道,不过我想你猜得出来,太太,我相当确信你猜出来了。” “你这可真是荒唐……对不起……荒唐。” “这并不荒唐——而是相当不同的——这是危险的。” “危险?对谁?” “对你,太太。只要你保守你自己知道的秘密你就有危险。我比你更了解杀人凶手多了。太太。”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怀疑……” “我没有怀疑。” “对不起,这不是实话,太太。” “说出仅仅是个人的怀疑是不对的——真的,是邪恶的。” 波洛倾身向前。“像这里刚刚过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一样邪恶吗?” 她缩回她的座椅里,缩成一团。她半耳语地说:“不要跟我谈起它。”然后令人毛骨悚然地长叹了一口气,“反正,现在已经过去了。结束了……一了百了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太太?我告诉你我自己所知道的,凶手决不会结束的。” 她摇摇头。 “不。不,结束了。而且,反正我也无能做什么,什么都没办法做。”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她,她几乎焦躁地说: “啊呀,连警方都已经放弃了。” 波洛摇摇头。 “噢,不,太太,你这就错了,警方并没有放弃,而且我,”他加上一句说,“也没有放弃,你记住,太太,我,赫邱里-波洛,并没有放弃。” 这是一句非常典型的退场辞。 第17章 离开“纳瑟屋”之后,波洛到村子里去,询问之下,找到了塔克家住的农舍。他敲敲有一阵子没有人回应的门,因为他的敲门声被里头塔克太太尖锐的声音所淹没了。 “……而你在想什么,吉姆-塔克,你穿着靴子怎么上我的油耗布?我告诉过你一千次了。我整个上午都在擦洗,而现在你看看。” 几声微弱低沉的响声表示出塔克凶手对这些话的反应,整体上听来是安抚的隆隆声。 “你没有理由一直忘记,都是你急着听收音机的体育新闻。啊呀,脱下靴子要不了你两分钟的时间。还有你,葛瑞,你小心你那根棒棒糖,粘粘的手指头可不要碰到我最好的银茶壶。玛瑞莲,有人在敲门,有人,你去看看是谁。”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孩狐疑地探头出来看着波洛,一边腮帮子鼓起来含着糖,她是个胖小孩,有对蓝色小眼睛,有点小猪般的可爱相。 “是位先生,妈。”她叫喊。 几缕头发垂在有点怒气的脸上,塔克太太走到门口。 “什么事?”她尖声问道。“我们不需要……”她停顿下来,一阵微微相识的表情掠过她脸上。“啊呀,我想想看,我那天不是看见你和警方的人在一起吗?” “啊呀,太太我把痛苦的回忆带回来了。”波洛说着坚决地跨进门。 塔克太太以苦恼的眼光快速瞄了他双脚一眼,然而波洛尖头的亮漆皮鞋只走过干路,没有泥巴落在塔克太太擦得发亮的油耗布上。 “进来吧,先生。”她说着退回屋子里,推开右手边一个房间的门。 波洛被引进一整洁得惹祸的小房间里,里头有一股家具擦拭剂的味道,一组黑橡木大沙发,一张圆桌,两盆天竺葵,一座精巧的铜制壁炉炭围,和大量的各式陶瓷装饰品。 “坐,先生,坐。我不记得名字,真的,我不认为我会听过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赫邱里-波洛。”波洛快速说。“我发现我再度来到这里,就过来拜访一下,向你表示我的哀悼之意,同时问问你是否有任何进展,我相信杀害你女儿的凶手已经被发现了。” “没有他的声影。”塔克太太带着些怨恨说。“这真是可耻到极点。如果你问我,我的看法是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我们这种人家警方根本就不费心,警方到底是什么?如果他们全都像巴比-贺斯金那样,整个国际不到处都是罪案那才怪了。巴比-贺斯金只会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偷看停在公地上的那些车子里。” 这时候,已经脱掉靴子的塔克凶手,出现在门口,穿着袜子走路。他是个大块头、红脸的男人,带着温和的表情。 “警方没问题。”他以粗嘎的声音说。“像其他任何人一样有他们的麻烦,这些疯子不那么容易找到,看起来跟你我一样,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他加上一句,直接对波洛说。 替波洛开门的小女孩出现在她父亲背后,而一个大约八岁的小男孩探头国她的肩膀,他们都极感兴趣的盯着波洛看。 “这位大概是你们的小女儿吧,我想。”波洛说。 “那是玛瑞莲,那是。”塔克太太说,“而那是葛瑞,过了说你好,葛瑞,还有注意你的礼貌。” 葛瑞退了回去。 “害羞,他。”塔克太太说。 “非常有礼,我相信,先生。”塔克先生说,“你过来问关于玛莲的事。啊,那是件可怕的事,绝对是。” “我刚刚去拜访了福里亚特太太。”波洛说,“她好像也深深这样感到。” “从那以来,她就一直心情恶劣。”塔克太太说。“她年纪大了又受了惊,那样发生在她自己的地方上。” 波洛再度注意到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假定“纳瑟屋”仍然是属于福里亚特太太的。 “让她感到在这一方面负有责任。”塔克先生说,“并不是那件事跟她直接相关。” “实际上提议玛莲扮演受害人的是谁?”波洛问道。 “来自伦敦写书的那位太太。”塔克太太很快地说。 波洛温和地说。 “可是她在这里是陌生人,她甚至不认识玛莲。” “是马斯特顿太太把女孩子们集合在一起的。”塔克太太说,“而且我想大概是马斯特顿太太说要玛莲担任的。而我必须说,玛莲感到够高兴的了。” 波洛感到,他再度面对一面白墙,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奥利弗太太当初找他来时的感受,某人在暗中操纵,某人透过其他确认的人遂行他自己的心愿。奥利弗太太、马斯特顿太太,她们都是傀儡头子。他说: “我一直在想,塔克太太,不知道玛莲是不是原先就认识这个……呃……杀人狂。” “她不会认识那些人。”塔克太太高洁地说。 “啊,”波洛说,“不过如同你先生刚刚所说的,这些疯子很难辨认出来。她们看起来就像……呃……你我一样。可能有人在游园会上跟玛莲说过话,或者甚至在这之前。以十分无害的态度跟她做朋友,送给她礼物,或许吧。” “噢,不,先生,没有那种事。玛莲不会接受陌生人的礼物,我给她的教养不至于如此。” “可是她可能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害处。”波洛坚持说。“假设给她东西的是某个好太太。” “你的意思是说,像住在磨房小屋的年轻雷奇太太。” “是的。”波洛说。“像她那样的某一个人。” “曾经给过玛莲一支唇膏,她。”塔克太太说。“非常生气,我。‘我不准你把那脏东西涂在你脸上,玛莲,’我说。‘想想看你爸爸怎么说。’呃,她说,神气活现地,是住在罗德家小平房的那位太太送给我的。说些我听得进去的话,她。呃,我说,‘年不要听信伦敦来到太太们说的话。她们可好,在脸上涂涂抹抹的,把眼睫毛涂得黑黑的等等,那是她们的事。但是你是个高尚的女孩,我说,你给我好好用肥皂和清水来洗脸,直到你再多长大一些再说。’” “可是她并不同意你的话,我想。”波洛微笑着说。 “我说话算话。”塔克太太说。 胖乎乎的玛瑞莲突然觉得好玩地吃吃笑了起来。波洛以锐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雷奇太太是不是还给了玛莲其他任何东西?”他问道。 “相信她还给了她一条围巾或什么的——她不再用得上了的。一种俗丽的东西,不过品质不太好,我看得出品质来。”塔克太太点点头说。“年轻时在‘纳瑟屋’做过事,我。在那些日子里太太们都穿戴得体的东西,没有颜色俗丽的东西或是这一切什么尼龙和人造丝的;真正的好丝。啊,她们有些波纹皱丝衣服本身就够突出了。” “女孩子喜欢鲜艳一点的衣服。”塔克先生纵容地说。“我自己就不在意一些鲜艳的色彩,不过我不喜欢那些脏兮兮的唇膏。” “我对她有点凶。”塔克太太说,眼睛突然蒙胧起来,“而她就那样可怕地走了,事后想想真希望我没对她讲话那么凶。啊,近来好像是除了麻烦事和葬礼之外什么都没有。祸不单行,他们这样说的,这句话够真实的了。” “你们另外又失去了亲人?”波洛礼貌地问道。 “我太太的父亲。”塔克先生解释说。“深夜坐他的船渡河从‘三犬’酒馆回来,一定是上码头时失足掉进河里去了。当然他那种年纪的人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可是老人家你拿他没办法,总是在码头上闲逛,他。” “父亲一向对船很内行。”塔克太太说。“以前常为福里亚特先生看船,那是好几年好几年以前了。”她接着又开朗地说,“并不是父亲去世多叫人伤心。你可能也会这样说。九十多岁了,他,而且很多方面都惹人生气。总是胡言乱语地说些荒唐的话,是他走的时候了。不过当然,我们得好好埋葬他——人两次葬礼接踵而来花费很多钱。” 波洛略过这些经济上的问题没听进去——一项记忆隐隐浮现。 “一个老人——在小码头上?我记得跟他说过话。他是不是叫——?” “莫德尔,先生,那是我娘家的姓。” “你父亲,如果我记的没错,以前是‘纳瑟屋’的主园丁吧?” “不,那是我大哥,我是家里排行最小的——我们一共有十一个。”她有点骄傲地加上一句,“纳瑟这地方有莫德尔家族的人已经好几年了,不过现在都分散了,父亲是我们家族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 “‘纳瑟屋’里总是有福里亚特家族的人在。” “对不起你说什么,先生?” “我在重述你父亲在码头上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啊,说一大堆荒唐的话,父亲,我得不时相当凶的叫他闭嘴。” “这么说玛莲是莫德尔的孙女。”波洛说。“嗯,我开始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下,内心极感兴奋。“你说,你父亲淹死在河里?” “是的,先生。喝太多了一点,他。他从哪里弄到的钱,我不知道。当然他在码头上帮人看船停船的不时拿到小费,他非常精明把钱藏起来不让我知道是的,恐怕他是喝太多了一点。失足,我想是,在离开他的船上码头时。所以他就掉进去被淹死了,他的尸体第二天浮上舵口。你可能说,以前没出过事真是奇怪,他九十二岁了,而且眼睛已经瞎掉了一半。” “事实上还是以前的确没这样出过事……” “啊,算了吧,意外迟早会发生的……” “意外,”波洛深思地所。“我感到可疑。” 他起身。他喃喃说道: “我该早就猜测出来,很久以前就猜测出来,那孩子实际告诉过我……”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先生?” “没什么,”波洛说。“我再次为你女儿和你父亲的死向你致上我的哀悼之意。” 他跟他俩握握手,离开了农舍。他自言自语: “我笨——真笨,我看每一件事情的角度都错了。” “嗨——先生。” 一声谨慎的轻唤,波洛回过头看,那胖乎乎的孩子玛瑞莲正站在农舍墙壁的阴影下。她召他过去,轻声细语地开口讲话。 “妈妈不时什么都知道。”她说。“玛莲那条围巾不是小平房的那个太太给她的。” “那么她是从哪里得到的?” “在多港买的,还买了一些唇膏和香水——巴黎的牌子——好笑的名字。还有一罐打底乳霜,她在广告上看到的。”玛瑞莲吃吃的笑着。“妈妈不知道,藏在她的抽屉后头,玛莲,在她的冬季内衣底下,经常进公车站的洗手间里去打扮自己,在她去看电影的时候。” 玛瑞莲再度吃吃的笑起来。 “妈妈从来都不知道。” “你妈妈在你姐姐死后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吗?” 玛瑞莲摇摇她金黄蓬松的头。 “没有。”她说,“它们现在在我那里——在我的抽屉里,妈妈不知道。” 波洛看着她,心里考虑着,说: “你好像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玛瑞莲。” 玛瑞莲有点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 “伯德小姐说我再怎么用功都上不了公立中学的。” “公立中学并不是一切。”波洛说,“告诉我,玛莲是怎么弄到钱买这些东西的?” 玛瑞莲专注地看着一根排水管。 “不知道。”她喃喃说。 “我想你一定知道。”波洛说。 他不觉可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两先令半的硬币,再加上另外一枚。 “我相信,”他说,“有一种非常吸引人的新式唇膏叫‘洋红吻’。” “听起来好像很棒,”玛瑞莲说,她的手伸向那五先令。她快速低声说:“她常常到处窥探,玛莲。常常看见一些行为——你知道是什么。玛莲答应不告诉别人,他们就给她一件礼物,知道吧?” 波洛放开那五先令。 “我明白。”他说。 他朝玛瑞莲点点头,转身离去。他再度喃喃自语,不过这次意义加强: “我明白。” 这么多的事现在都归入其位了,并不时全部,还没有明朗——不过他走对了路线。一直都有一条十分明显的路线在,要是他早有那份脑筋看出来就好了。跟奥利弗太太的初次交谈,麦克-威曼一些不经心的话,在码头上跟老莫德尔的意味深长的交谈,布鲁伊丝小姐一句启发的话——伊亭尼-狄索沙的来到。 一座公用电话亭紧临着村子里的邮局,他走进去拨了个号码,几分钟后他在跟布朗德督察通话。 “呃,波洛先生,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在纳瑟坎伯。” “可是你昨天下午还在伦敦?” “到这里来搭上一班好的火车只要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波洛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伊亭尼-狄索沙的游艇是什么样子的?” “我可能猜得出来你在想什么,波洛先生,不过,我向你保证没有那种事。并不是用来走私的,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没有什么隐藏隔间或是密室之类的,如果有的话我们会查出来的,上头没有任何可藏尸的地方。” “你错了,朋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你那一种游艇,大或小?” “噢,非常新奇,一定值很多钱,一切都非常帅气,崭新的油漆,豪华的设备。” “正是。”波洛说。他的声音显得那么满意,令布朗德督察感到相当惊异。 “你在想什么,波洛先生?”他问道。 “伊亭尼-狄索沙。”波洛说,“是个有钱人,这一点,朋友,非常具有意义。” “为什么?”布朗德督察问道。 “这跟我最近的想法相合。”波洛说。 “那么,你有了想法?” “是的,我终于有了想法,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很笨。”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全都一直很笨。” “不,”波洛说,“我是特别指我自己,我运气好一直有一条十分明显的路线摆在我面前,而我却没看出来。” “但是现在你确实是在追查什么吧?” “我想是这样。” “听我说,波洛先生……” 然而波洛已经挂断了,在搜出口袋里所有的零钱之后,他又挂了个叫人长途电话给伦敦的奥利弗太太。 “不过。”当他告诉接线生电话号码及他的要求之后,他又加上一句,“如果她在忙就不要打扰她叫她听电话。” 他记得有一次奥利弗太太是多么痛恨地责备他,说他打断了她的创作灵感,结果使得世人失去了一个环绕着一件老式长袖毛背心的神秘有趣故事。然而接线生不了解他的顾忌。 “呃。”她说,“你是要叫人还是不要?” “要。”波洛所,在他自己的不耐之下牺牲掉奥利弗太太的创作灵感。当奥利弗太太的话声传过来时,他松了一口气,她打断他致歉的话语。 “你打电话过来真是好极了。”她说。“我正要出去上‘我如何写作’的电视节目,现在我就可以叫我的秘书打电话去说我有要事不能去了。” “可是,太太,你不要让我耽误了……” “不是耽误。”奥利弗太太欢欣地说。“我自己太傻了。我是说,你能说什么你是怎么写作的?我的意思是,你得先想到什么,而当你想到时你就得强迫自己坐下来把它想出来,就这样而已。这只要花三分钟的时间就说明完了,任何谈话节目就结束了,而大家都会非常厌倦,我想不透为什么每个人都总是这么热衷要作家去谈写作,我认为一个作家的工作是写作,不是谈话。” “可是我想要问你的差不多就是你是怎么写作的。” “你可以问。”奥利弗太太说,“不过我或许不知道答案。我是说,只要坐下来写就是了。你等我半分钟,我为了上节目戴着一顶非常可笑的帽子——我得把它脱下来,它把我的额头搔得痒痒的,”停顿了一下,任何奥利弗太太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再度传过来,“时下帽子其实只是个象征,可不是吗?我是说,不再是为了合理的原因而戴它们,保持头部温暖,或是遮太阳,或是把脸藏起来不让不想看见的人看见。对不起,波洛先生,你在说什么吗?” “只是惊叹了一声,奇怪。”波洛说,声音中带着敬畏。“你总是给我一些想法,我好多年不见了的朋友海斯亭也一样,你现在就给了我另外一个问题的线索。不过不要再谈那些了,让我来问你问题吧,你认不认识一个原子科学家,太太?” “我认不认识一个原子科学家?”奥利弗以惊讶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我想可能认识吧,我是说,我认识一些教授之类的,我从来就不太确定他们实际上在做些什么。” “可是你在你的‘寻凶’比赛中把一个原子科学家列为涉嫌人之一?” “噢,那个!那只是赶时髦。我是说,我去年圣诞节去买给我侄儿的礼物时,除了科幻小说、太空和超声波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当我开始构想‘寻凶’比赛时,我想,‘最好找个原子科学家当主要涉嫌人,时髦一点。’毕竟,如果我需要一点专业上的玩意时,我总可以从亚力克-雷奇那里得到。” “亚力克-雷奇——莎莉-雷奇的丈夫?他是原子科学家吗?” “是的,他是。不是哈维尔的。威尔斯某个地方,卡迪夫,或是布列斯托,是吗?他们租住的小平房只是去度假的。是的,这么说,当然,我的确还是认识一个原子科学家。” “或许就是在‘纳瑟屋’遇见他才让你想到原子科学家的吧?可是他太太并不是南斯拉夫人。” “噢,不是,”奥利弗太太说,“莎莉是纯正的英国人,这你当然知道吧?” “那么你怎么想到南斯拉夫籍太太的?” “我真的不知道……难民,或许吧?学生?住在招待所从树林闯过去说些破英语的那些外国女孩?” “我明白……是的,现在我明白了很多事。” “也该是时候了。”奥利弗太太说。 “对不起?” “我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奥利弗太太说,“我是说,差不多是你真明白的时候了,直到现在,你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她的声音带着责备的意味。 “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什么事都想出来,”波洛自我防卫说。“警方,”他加上一句话,“完全被困住了。” “噢,警方,”奥利弗太太说。“要是苏格兰警场的头子是个女人……” 波洛认出这句闻名的话语,连忙打断。 “事情复杂,”他说。“极为复杂。不过现在——我私下告诉你——现在我想出来了!” 奥利弗太太保持平静。 “也许吧,”她说:“可是已经有两条人命不见了。” “三条。”波洛更正地说。 “三条人命?第三个是谁?” “一个叫莫德尔的老人。”赫邱里-波洛说。 “那我还没听说过,”奥利弗太太说,“报纸上有吗?” “没有,”波洛说,“直到现在,除了看作是意外死亡外还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不是意外吗?” “不是,”波洛说,“不是意外。” “呃,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是指,这三件谋杀案——或是在电话中你不能说?” “这种事不在电话中说。”波洛说。 “那么我要挂断了,”奥利弗太太说。“我受不了。” “等一等,”波洛说,“我还有事要问你。哎呀,是什么事?” “这就是上了年纪的迹象,”奥利弗太太说。“我也一样,忘掉一些事情——” “有件事,小小的一点——令我烦恼。我当时在船库里……” 他回想,那堆漫画书报。玛莲涂写在边缘上的字句。“阿尔伯特跟杜琳要好。”他当时感到缺了什么——他必须问奥利弗太太的什么。 “你还在吗,波洛先生?”奥利弗太太问道,在此同时接线生要求再投钱。 再投过钱后,波洛再度开口。 “你还在吗,太太?” “我还在,”奥利弗太太说。“我们不要再浪费钱在彼此间说在不在上,是什么事?” “是非常重要的事,你记得你的‘寻凶’比赛过程吧?” “呃,当然我记得。实际上这正是我们目前正在谈的,不是吗?”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波洛说。“我没看你发给参加比赛者的情节大纲。认真来说,那对查出凶案似乎并不重要。我错了,是重要,你是个敏感的人,太太。你被你周围的气氛所感染了,被你所遇见的人的个性所感染。而这些都转入你的情节大纲中,你自己并不知道,不过你富有创造力的头脑从它们得到了灵感。” “你说得真美,”奥利弗太太说,“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比你自己所了解到的更了解这件罪案。现在来说我想问的那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个问题,不过第一个问题非常重要,当你开始计划‘寻凶’比赛活动时,你有没有指定尸体要在船库里被发现?” “不,没有。” “你本来打算安排在什么地方?” “在那夹在屋旁石楠花丛里的可笑小凉亭里,我想那是恰当的地方,可是后来有个人,我不记得到底是谁,坚持数应该安排在那幢怪建筑里。呃,当然那是个可笑的主意!我的意思是说,任何人都可能相当不经意得逛到那里去,不必根据线索就能发现尸体,竟然有人这么笨。当然我无法同意。” “所以,你就接受了安排在船库的建议?” “是的,就是这样。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反对安排在船库里的,尽管我仍然认为安排在那小凉亭里比较好一些。” “是的,这是你在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大致跟我说过的技巧。还有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告诉过我说有一条最后的线索写在给玛莲消遣的漫画书报上?” “当然记得。” “告诉我,那一条线索是不是象(他极力回想他当时站在那里所看见的那些涂写的字句):阿尔伯特跟杜琳要好;乔治-波奇在树林里吻徒步旅行的女孩;彼得在看电影时吻女孩子,这一些字句?” “老天爷,不是,”奥利弗太太以有点震惊的声音说。“不是像这样可笑的字句。不,我写的是十分直率的线索。”她压低嗓声,以神秘兮兮的口吻说,“‘找找徒步旅行者的背包’。” “对了!”波洛叫起来。“对了!当然,写着这句话的那本漫画不得不被拿走,那可能让某人起了念头!” “那个背包,当然是在尸体旁边地板上——” “啊,可是我想的是另外一个背包。” “你这可把我给搞糊涂了,”奥利弗太太埋怨说。“在我的谋杀故事里只有一个背包,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一点也不,”波洛说,“也就是说,”他礼貌地加上一句说,“我很想一听,当然,不过——” 奥利弗太太很快打断他的“不过”。 “非常巧妙,我想,”她说,声音中带着作家的骄傲意味。“你知道,在玛莲的背包里,那应该是那个南斯拉夫籍太太的背包,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是的,是的,”波洛说,准备再度坠入五里雾中。 “呃,在里头是一个装着那个乡绅毒死他太太的毒药的药瓶,你知道,那个南斯拉夫女孩曾经来这里接受护士训练,而布朗德上校为了钱毒死他太太时她在屋子里。而且她,这个护士,拿到那个药瓶把它带走,然后回去向他勒索。那,当然,就是他杀害她的原因。这符合吧,波洛先生?” “符合什么?” “符合你的想法。”奥利弗太太说。 “一点也不,”波洛说,不过连忙接着又说,“不过,我还是向你表示敬贺,太太。我确信你设计的‘寻凶’比赛那么巧妙,没有人赢得奖品。” “可是他们有人赢得了,”奥利弗太太说,“相当晚,大约七点。一个非常自大的老太太,看起来相当愚蠢,她找到了所有的线索,成功地到达船库,可是当然警方人员在那里,所以她那是就听说了谋杀的事,我想,她一定是全游园会最后一个听说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把奖品给了她。”她满意地接着又说,“那个说我喝酒像鱼喝水一样的可怕年轻人只找到山茶花园为止。” “有一天,太太,”波洛说,“你要把你这整个故事告诉我。” “实际上,”奥利弗太太说,“我正想把它写成一本书,把它浪费掉了可惜。” 或许可以在此顺便一提,大约三年后赫邱里-波洛读到了艾尔瑞德妮-奥利弗写的“树林里的女人”,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书里的一些人物和事件令他感到似曾相识。 第18章 当波洛来到那幢粉红色的磨房小屋时已是日渐西沉时分。他敲敲门,门突然应声而开,令他吓得倒退一步。门口的年轻人怒气满面地瞪着他看,一时认不出他来,然后他短笑一声。 “喂,”他说。“是侦探先生。进来,波洛先生,我正在收拾行李。” 波洛接受邀请,跨步进门。室内装潢简朴,有点糟。而亚力克-雷奇个人的东西当时正占了室内不成比例的位置。书本、文件以及散置的衣物到处都是,一口打开的皮箱躺在地板上。 “家庭最后破裂,”亚力克-雷奇说。“莎莉已经突然出走了,我想这你一定知道。” “我并不知道,不。” 亚力克-雷奇短笑一声。 “我很高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不错,她已经受够了婚姻生活,要去跟那温顺的建筑师共同生活。” “我听了感到很难过。”波洛说。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难过,”波洛说着清除掉角落沙发上的两本书和一件衬衫,“因为我不认为她跟他在一起会像跟你在一起那样快乐。” “她这六个月跟我在一起并不特别快乐。” “六个月并不是一辈子,”波洛说,“是有可能快乐的长期婚姻生活很短暂的一部分而已。” “你说得有点像个牧师,不是吗?” “可能,我可不可以说,雷奇先生,如果你太太跟你在一起不快乐,那或许多半是你的错,而不是她的错。” “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想大概是吧。” “不是一切,而是某些事情。” “噢,一切都怪我吧,我可能还是自己跳河一了百了的好。”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很高兴地注意到,”他说,“你现在受到你自己的麻烦的困扰比外界的世界性的麻烦多。” “全世界都死光好了,”雷奇先生说,他恨恨地接着又说,“看来我一直是个大笨蛋。” “不错,”波洛说,“我认为你的行为不幸的成分比该受谴责的成分多。” 亚力克-雷奇睁大眼睛看着他。 “谁雇用你来调查我的?”他问道,“是莎莉吗?”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呃,官方上没有什么事发生。所以我判定你一定是受到私人雇用来追踪调查我的。” “你错了,”波洛回答说。“我根本就没有在调查你,我来这里时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究竟是不幸或是自己笨什么的?” “根据观察和思考的结果,”波洛说,“我来猜一下,你告诉我对不对好吗?” “你大可随你高兴去猜,”亚力克-雷奇说,“不过不要指望我跟你玩这一套。” “我想,”波洛说,“几年前你对某一政治团体感兴趣而且产生同情,就像其他许多喜好科学的年轻人一样。依你的行业来说,这种同情和趋向自然是带着怀疑的成分。我不认为你认真妥协过,不过我确实认为你受到压力要你接受你不想接受的地位。你试着要退出而你面临到威胁,你被要求跟某人会合。我怀疑我是否会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姓名,他对我来说会永远是‘穿乌龟衬衫的年轻人’。” 亚力克-雷奇突然大笑。 “我想那件衬衫是有点可笑,我当时并没看出事情非常可笑。” 赫邱里-波洛继续说下去。 “由于对世界命运的担忧,还有对你自己困境的担忧,你变成,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一个几乎任何女人都不不开跟你快乐相处的男人。你没有把你的心事告诉你太太,这你的不幸之处,因为我认为你太太是个忠贞的女人,如果她知道了你是多么的不快乐,多么的绝望,她会全心全意的站在你这一边,结果她反而只是开始拿你跟她以前的一个朋友麦克-威曼相比,把你给比了下去。” 他站起来。 “我该忠告你,雷奇先生,尽快收拾好你的行李,随你太太到伦敦去,要她原谅你,告诉她你所经历过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你的忠告,”亚力克-雷奇说,“这到底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赫邱里-波洛说。他退向门口去,“不过我一向都是对的。” 一阵沉默,然后亚力克-雷奇突然爆出一串狂笑。 “你知不知道,”他说,“我想我会听从你的忠告,离婚他妈的太花钱了,无论如何,如果你拥有了你想要的女人,后来却又无能保有她,那就有点丢脸,你不认为吗?我要到她在伦敦西南区的公寓去,如果我发现麦克在那里,我会扯住他那条手织的脂粉气领带,把他的命给扯出来,我会很高兴那样做。不错,我会非常高兴。” 他的脸上突然亮出非常迷人的微笑。 “我为我丑恶的脾气感到抱歉,”他说,“同时多谢你。” 他拍了波洛的肩膀一下,波洛随着这一下的力道摇摇晃晃的就差一点没跌倒。 雷奇先生的友谊确实比他的憎恨更加叫人感到痛苦。 “现在,”波洛离开磨房小屋,双脚疼痛,抬头看着转暗的天空说,“我上哪里去的好?” 第19章 当赫邱里-波洛被人引进来时,警察署长和布朗德督察十分好奇地抬起头来。警察署长的脾气正不怎么好,布朗德平静的坚持使得他才刚取消了当晚的约会。 “我知道,布朗德,我知道,”他烦躁地说。“或许他是他那一时代的一个小小的比利时男巫——可是当然,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兄,他几岁了?” 布朗德巧妙地避开这个他本身反正也不知道的问题,波洛自己一向对他的年纪保持沉默。 “问题是,长官,他当时人在那里——在出事现场,而我们其他办法都毫无进展。到处碰上白墙,我们。” 警察署长烦躁地擤擤鼻子。 “我知道,我知道,让我开始相信马斯特顿太太所说的是变态杀人狂干的。我甚至会用上猎犬,要是有任何用得上它们的地方的话。” “猎犬不可能追踪出水上的异味。”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所认为的,布朗德。而且我偏向同意你的想法,但是完全没有动机,你知道,一点点动机也没有。” “动机可能是在那些小岛上。” “意思是海蒂-史达斯在那小岛上知道了狄索沙什么事?我想这大概合理可能,就她的智能状态来说,她单纯,大家都同意这一点,她可能随时对任何人泄露出她所知道的,你的看法是不是这样?” “差不多是这样。” “如果这样,那么他未免等得太久了才渡海来处理。” “呃,长官,可能他并不知道她后来的去向,他自己说是他在某份社团期刊上看到有关‘纳瑟屋’的报道,还有美丽的女主人,如同我所说的,这是他说的,而或许他说的是真话,他并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或是嫁给了谁,直到他看到了那则报道。” “可是一旦他知道了,他就坐上游艇以特快的速度渡海过来谋杀她?这太牵强了,布朗德,非常牵强。” “但是这有可能,长官。” “那么那个女人到底可能知道他什么秘密?” “记住她对丈夫说过的话:‘他杀人’。” “记住的凶案?她十五岁时发生的?再说这想必只是她自己说的吧?当然他会一笑置之吧?” “我们并不知道事实,”布朗德顽固地说。“你自己也知道,长官,一旦知道谁做了什么事,就可以去找证据而且找的到。” “嗯,我们调查狄索沙——谨慎地——透过惯常的渠道——结果一无所获。” “就因为这样,长官,这个可笑的老比利时人才可能已经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什么。他当时在那屋子里——这是重要的一点。史达斯夫人跟他谈过话,她零零星星说过的一些事可能在他心中串连了起来,而且有了道理。不管可能是怎么样,他这一天大部分时间一直都在纳瑟坎伯。” “而他打电话问你狄索沙的游艇是什么样的游艇?” “他第一次打给我的时候,是的,第二次是要我安排这次会面。” “呃。”警察署长看看手表,“如果他五分钟之内不来……” 然而赫邱里-波洛正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的外表不像往常一样整洁,他的胡子软弱无力,受到了德文郡空气的影响,他的亮漆皮鞋蒙着厚厚一层泥土,他本人无精打采,头发蓬乱。 “呃,你来了,波洛先生。”警察署长跟他握握手。“我们都洗耳以待,准备听听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这句话有点反讽的意味,然而身体受寒的波洛,没有心情让精神上也受寒。 “我无法想象。”他说,“我怎么以前没看出真相来。” 警察署长对这句话反应有点冷淡。 “你是说你现在知道真相了?” “是的,还有一些细节——不过大要都明朗了。” “我们要的不只是大要。”警察署长冷淡地说。“我们要的是证据,你找到证据了吗,波洛先生?” “我可以告诉你们到哪里去找证据。” 布朗德督察开口了。“比如说?” 波洛转向他,问了个问题。 “我想,伊亭尼-狄索沙大概已经离开这个国家了吧?” “两个星期以前。”布朗德恨恨地接着说,“要找他回来可不容易。” “可能说得动他。” “说动?那么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引渡他回来?” “不是引不引渡的问题,如果跟他说明事实……” “可是,什么事实,波洛先生?”警察署长有点烦躁地说。“你说得这么流畅的是什么事实?” “伊亭尼-狄索沙坐着豪华游艇到这里来显示出他家有钱的事实,老莫德尔是玛莲-塔克的外公(这一点我今天才知道)的事实,史达斯夫人喜欢戴苦力型帽子的事实,奥利弗太太,不管她有不可靠、漫无边际的想象力,在不自知之下,是个对个性的判断非常精明的女人的事实,玛莲-塔克在她的衣柜抽屉里藏有唇膏和香水的事实,布鲁伊丝坚持说史达斯夫人要她带一托盘点心去给船库里的玛莲的事实。” “事实?”警察署长睁大双眼。“你把这些叫做事实?可是这些根本就不新鲜了。” “你宁可要证据——确实的证据——比如——史达斯夫人的尸体?” 现在睁大双眼的是布朗德。 “你找到史达斯夫人的尸体了?” “并没实际找到——不过我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你们到那地方去,而当你们找到时,那么——那么你们就有证据了——所有你们需要的证据,因为只有一个人可能把它藏在那里。” “那是谁?” 赫邱里-波洛微微一笑——像一只舐过一碟奶油的心满意足的猫一样的微笑。 “这个人经常是,”他柔声说道,“作丈夫的,乔治史达斯爵士杀死了他太太。” “可是这不可能,波洛先生,我们知道这不可能。” “噢,不。”波洛说,“根本就不是不可能!听好,我来告诉你们。” 第20章 赫邱里-波洛在大铸铁门前停顿了一下,他沿着前头蜿蜒的车道看过去,树上残留的金褐色的枯叶缓缓落下,樱草花季已经过去了。 波洛叹了一声,他转向一旁,轻敲着白色小门房的门。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里头的脚步声,那种慢吞吞,犹豫的脚步声,福里亚特太太打开门,这次他看见她那苍老脆弱的样子并没感到吃惊。 她说,“波洛先生?又是你?”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 他随她进去。 她请他喝茶而他谢绝了,然后她以平静的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来?” “我想你猜得出来,太太。” 她的回答转弯抹角。 “我非常累。” “我知道。”他继续说,“到现在已经有三个人死了,海蒂-史达斯,玛莲-塔克,老莫德尔。” 她猛然说道: “莫德尔?那是意外事件,他从码头掉下去了,他非常老了,眼睛瞎了一半,而且他在酒馆喝酒。” “不是意外事件,莫德尔知道得太多了。” “他知道什么?” “他认得一张脸,或是走路的样子,或是一个声音——这一类的,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跟他谈过话,他告诉我有关福里亚特家族的一切——关于你的公公和你丈夫,还有你在战争中遇害的儿子。只是他们并没有两个都丧生,是吗?你的儿子亨利跟他的船一起沉入海里,但是你的第二个儿子,詹姆士,并没有丧生,他逃亡了。他起初或许被报道为‘失踪相信已死’,而后来你告诉大家说他丧生了。这不关别人的事,没有人不相信。为什么他们要不相信。” 波洛停顿一下,然后继续: “不要以为我对你没有同情心,太太。生活对你来说一直很艰苦,我知道。你可以对你较小的儿子不存在任何妄想,但是他终究是你的儿子,而且你爱他。机尽你一切所能给他新生。你当时照顾一个年轻女孩,一个低能但却非常有钱的女孩。噢,是的,她是有钱。你对外界说她父母亲失掉了他们所有的财产,说她穷,说你忠告她嫁给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有钱男人。为什么该有人不相信你说的故事?这又是不关别人的事,她的双亲和近亲都死了,巴黎的一家法律公司听从圣麦威尔的律师指示行事。在她结婚时,她即掌握她的财产控制权。她,如同你所告诉过我的,温顺、热情、容易受人左右。她丈夫要她签名的任何文件她都签,有价证券或许都变更转卖了好几次,但是到头来所需求的财务结果还是达到了。乔治-史达斯爵士,你的儿子的新身份,变成了一个有钱人而他太太变成了一个穷人。自称‘爵士’并不违法,除非是为了骗财,头衔带来了信心——它暗示着,如果不是出身,就一定是财富。所以有钱的乔治-史达斯爵士,老了一些,外表也改变了,留了一把胡子,买下‘纳瑟屋’,过来住在属于他的地方,尽管他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不住在这里。在战争摧残之后,没有任何一个留下来的人可能认出他来,但是老莫德尔认得。他保守秘密,可是当时他狡猾地对我说‘总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住在纳瑟屋’里时,那是他自己私下的一个笑话。” “这么一来一切都很顺利,或者你自以为这样。你的计划,我完全相信,到此为止。你的儿子拥有了财富,他祖先的房子,而且尽管他的妻子智能不足,但她是个美丽温顺的女孩,而你希望他会待她好,希望她会快乐。” 福里亚特太太以低沉的声音说: “我是以为会那样——我会照顾海蒂,爱护她。我绝没有想到……” “你绝没有想到——而且你的儿子小心不告诉你,在跟她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是使君有妻了。噢,是的——我们已经找遍了我们知道一定存在的记录。你的儿子在意大利的里亚斯德娶了一个女孩,一个他在逃亡之后藏身的黑社会里的女孩。她不想离开他,他也不打算跟她分离。他把海蒂当作取得财富的手段而答应了婚事,但是他自己内心里,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不,不,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是那个女……那个邪恶的女人。” 波洛不理会地继续说下去: “他决心谋杀,海蒂没有亲戚,朋友少。他们一回到英格兰,他就把她带来这里。仆人在那第一个晚上几乎没见到她,而他们第二田早上见到的女人不是海蒂,而是化妆成海蒂而且举止行为大致跟海蒂一样的他的意大利妻子。事情又可能到此为止,假海蒂会一辈子想真海蒂一样过下去,尽管她的智力无疑的会出人意料地增进,由于暧昧的所谓‘新治疗方法’。那个秘书,布鲁伊丝小姐,已经了解到史达斯夫人的智力并没什么不对劲。” “可是后来一件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海蒂的一个堂兄写信说他要坐游艇旅行到英格兰来,尽管那位堂兄好几年没见过她的面,但是他不可能被一个冒牌货骗过。” “奇怪。”波洛中断他的叙述说,“虽然我想过狄索沙可能不是真正的狄索沙,却从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在另一方面——也就是说,海蒂不是真正的海蒂。” 他继续: “应付那种状况可能有几个不同的方法,史达斯夫人可能称病避开会面,但是如果狄索沙长期留在英格兰她就计划无法一直避开跟她会面。而且已经有了另外一个麻烦。老莫德尔,年纪大了多嘴,时常跟他孙女聊天。她或许是唯一费心去听他讲话的人,而且甚至她也不相信他讲的大部分话,因为她认为他‘疯疯癫癫的’。不过他说的一些什么看见‘一些个女人的尸体在树林里’,还有‘乔治-史达斯爵士其实就是詹姆士先生’却令她印象深刻,使得她试验性地向乔治爵士暗示过。这样做,当然,她是签上了她自己的死亡书。乔治爵士和他的妻子不能冒险让这种话传出去,我想他给了她小数目的金额叫她不要说出去,进而拟定他的计划。 “他们非常谨慎地拟出计划,他们已经知道了狄索沙要抵达舵口的日期,正好跟游园会选定的日期一致,他们安排好他们的计划好让玛莲被杀掉而史达斯夫人‘失踪’,让嫌疑隐隐落在狄索沙身上。因此才提到他是个‘坏人’还有指控:‘他杀人’。史达斯夫人计划好永久失踪(可能便利地有具无法辨认的尸体在某个时候出现由乔治爵士辨认),然后她换成一个新的身份。实际上,‘海蒂’只是恢复她自己的意大利身份。她只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内扮演双重角色就成了,在乔治爵士的共谋之下,这容易。在我抵达的那一天,‘史达斯夫人’被认为是留在她的房里直到正好要喝午茶之前。除了乔治爵士之外没有人见过她在她房里。实际上,她偷偷溜出去,搭上公车或火车到艾赛特无,然后在另外一个女学生(在这季节里天天都有几个)陪伴之下从艾赛特过来,她对她说她朋友吃了不好的火腿牛肉馅饼的故事。她来到招待所,订了床位,出去‘探险’,到喝午茶的时候,史达斯夫人就在客厅里了,吃过晚饭后,史达斯夫人早早上床——但是布鲁伊丝小姐瞥见她事后不久溜出门去。她在招待所里过夜,但是提早出门,回到‘纳瑟屋’变成史达斯夫人吃早餐。她再度整个上午‘头痛’待在她房里,这次设法装成是个‘闯入者’,被乔治爵士从他太太的房间窗口斥骂,他假装退回去跟他在房里的太太讲话。服装改变并不难——短裤和圆领衫穿在史达斯夫人喜欢穿的那种精巧的衣服下。当史达斯夫人时就化厚厚的白色调妆,戴一顶苦力型的大帽子遮住脸;当意大利女孩时就围一条鲜艳的农妇头巾,日晒的面孔,褐红色的卷发,没有人会想得到那两个是同一个女人。 “这么一来,最后一幕戏就上演了。就在快要四点时,史达斯夫人叫布鲁伊丝小姐带一托盘茶点去给玛莲。那是因为她怕布鲁伊丝小姐自己可能会那样做,而如果布鲁伊丝小姐在不对的时机出现那就要命了。或许她恶意安排布鲁伊丝小姐在大约是凶案发生的时间在现场。然后,她选择恰当的时候,偷偷进入没有人在的算命棚里,从后面出去,进入矮树林里的凉亭,她原先已把要换的衣物装在一个徒步旅行者的背包里,藏在那个地方。她悄悄穿越树林,叫玛莲让她进去,然后当场勒死那不起疑心的女孩。她把那苦力型大帽子丢进河里,然后换上徒步旅行者的衣服和打扮,把她樱草色透明细纱衣服和高跟鞋收进背包里——不久一个从青年招待所过来的意大利学生便和她的荷兰朋友一起在草坪上的游园会场里,然后按照计划跟她一起塔公车离去,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怀疑是在苏活区,她无疑的在那里有她同国籍的黑社会成员可以提供她必要的证件。无论如何,警方找的不是一个意大利女孩,而是单纯、低能、有异国风味的海蒂-史达斯。 “可是可怜的海蒂-史达斯已经死了,太太,如同你自己也十分清楚的。当我在游园会那天,在客厅里跟你讲话时你透露了出来。玛莲之死对你是一大震惊——你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几乎做什么;可是你非常清晰地透露出来,尽管我当时笨得没有听出来,当你说到‘海蒂’,你说的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你不喜欢的,‘死掉的好’的女人,对她你警告我说‘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另外一个女孩你提到时用的是过去式,对她,你热情地为她辩护。我想,太太,你非常喜欢可怜的海蒂-史达斯……” 长长的一阵停顿。 福里亚特太太相当静止地坐在她的椅子里,终于她站起来开口,她的话声冰冷。 “你这整个故事相当捕风捉影,波洛先生。我真的认为你一定是疯了……这一切完全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没有任何证据。” 波洛走向一扇窗子,把它打开。 “仔细听,太太,你听见了什么。” “鹤嘴锄的敲击声……他们正在挖掉那幢怪建筑的水泥地基……多么好的一个藏尸体的地方——一棵树被挖掉地面已经受到破坏的地方。稍后,为了一切安全起见,在埋尸的地面上铺上水泥,而在水泥地上,盖一幢怪建筑……”他温和地接着又说:“乔治爵士的怪建筑(有“愚行”之意)‘纳瑟屋’主人的怪建筑。” 福里亚特太太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叹。 “这么美的一个地方,”波洛说。“只有一样是邪恶的……拥有这个地方的男人……” “我知道。”她的话声粗嘎,“我一直都知道……甚至他小时候,就令我感到害怕……冷酷无情……没有怜悯心……而且没有良心……但是他是我的儿子而我爱他……我在海蒂死后就应该讲出来……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出卖他?因此,就因为我的沉默——那可怜的傻女孩就被杀害了……而在她智慧,亲爱的老莫德尔……要到什么地步才会罢休?” “对一个凶手来说,是不会罢休的。”波洛说。 她垂下头。有一阵子,她一直保持这样,双手蒙住眼睛。 然后“纳瑟屋”的福里亚特太太,一长串英勇人物的后代,挺立起来。她两眼直视波洛,声音正式而遥远。 “谢谢你。波洛先生。”她说,“谢谢你亲自来告诉我这些。现在你走好吗?有些事是不得不自己单独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