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长生:从醒狮武夫开始》 第一章 道素 晨雾薄笼,碧瓦晶莹。 武麟醒狮堂外院,数十名灰衣少年于演武场上,沉腰立马,站桩冲拳。 喝喊声中,拳锋呼啸,空气震荡。 作为北甲城四大武馆之首,武麟醒狮堂威名赫赫。 堂主洪成献,元府神意境界,狮相镇魔功已至臻境,龙鳞护身,力大无穷,一拳一脚皆有九狮之力。 血气凝相,更如神狮降世。 素有北甲雄狮之名。 场内身着灰衣,是见习弟子。 大多血气不盛,元种未凝,武道还未入门。 但息匀劲整,立身正中,桩势标准,显然是传功师父教导有方。 此时,时辰未到,传功师父尚未赶来,但一众少年全都自觉挥拳,演练热身。 唯独角落中。 “大启” “江陵府” “北甲城” 一名同样身着见习弟子衣袍的文弱少年,面色略显霜白,并没有加入习武晨练。 而是蹲坐在石墩上,手握树枝,望着黄泥地上的几个陌生字符,怔怔出神。 穿越至今,已有两月时间,江景知道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前世了无牵挂,穿越后开启另一种人生,倒也不错。 可这事情毕竟太过离奇。 且冲荡在脑海中的记忆信息太多,一度让他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直到几日前,他才将记忆全部消化,彻底清醒过来。 前身是北甲城大族,祖父官至四品,因不慎卷入大启皇朝立储风波,而被罢官,全家流放。 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才得以脱罪,允许归乡。 但万里跋涉,遭遇妖祸,亲族皆沦为妖物血食,唯有他一人死里逃生。 返回北甲城时,身边只有一名老仆相伴。 祖父为官数十年,在县城积累不薄祖产,本够他丰衣足食,娇妻美妾,繁衍子嗣。 但族内远亲欺他年幼势微,软硬兼施,侵占所有良田产业,连老仆都被打伤。 为保住祖产,前身不得已,弃文从武拜入武麟醒狮堂,学武炼体。 却在一场家族争执后,醉酒眩晕,失足落水而亡。 “前身习武一载有余,体魄不弱,区区三杯花酿……” “啪” 思及记忆关键,手中树枝应声而折,断口如矛。 江景一怔,看着半截断枝许久,惭愧自嘲:“少年体魄,血气方刚,竟也沉不住气了。” 正思量间,忽有一道厚重声音远远传来,如洪钟大鼓,锤击心室。 “尾闾中正神贯顶,脊骨大龙乃全身主宰,须得顶劲虚领,尾闾下垂,方能立如秤准,周身轻灵,通体无涩,支撑八面!” 一道身穿黑色劲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演武场边缘,虎步龙行,裹风而至。 此人身高九尺有余,昂藏雄武,脊柱如峰,好似一座铁塔,令人望而生畏。 相隔很远,气势压迫而来,令在场见习弟子都是气息一窒,身体更加挺直。 他走近站定,开口训话:“你们入武麟堂习武,时间不短,今年入门考核将在两月后进行,若在此之前,未能凝出元种轮廓,就算双倍学费,也未必能留下继续修行,最后时间,需全力一搏!” “考核这么快就来了?” “只有正式弟子才能修习真正的狮相桩功,未来若能进内院,更能拥有自己的气血狮兵!” 少年们闻言,精神都不由一紧。 有人脖颈微转,望向武麟堂深处,目光越过十米高的院墙,隐隐能够见到很多模糊狮影,高高跃起,一闪而过。 不由得眼神火热,心生盼望。 “习武切忌好高骛远,先通过考核,成为正式弟子,再想其他!” 顾修远语气严厉,喝醒走神的弟子,眼底却抹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少年热血多梦。 十几岁的年纪,谁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腾武身形,昂扬猛进。 若能被各大势力、帮派,乃至官府、军甲选中,前途无量。 再不济做个镖师,也能在这乱世安家立业、娶妻生子。 但武麟堂选徒严苛,能够留下成为正式弟子,十中无一,最终进入内院,拥有气血狮首者,更是百中难挑。 武道造诣如他,也是这一般的经历。 顾修远立地如塔,目光逐一扫视,对于考核结果,已预判了七七八八。 余光瞥见角落中的江景时,眉头却不由微皱。 这少年出身北甲城大族,早些时候刚自京城而归。 拜入武麟堂习武后,一直刻苦修行。 本是大有希望凝结元种。 但两个月前,不慎失足落江。 隆冬时节,寒气入体,一场大病足足卧床一月有余。 元气大伤、血气衰减,至今无法痊愈,虽然返回武馆半月,却始终不能跟上见习弟子的日常训练。 一年内,元种难凝。 性情也变得阴郁怯懦,浑浑噩噩。 男儿力可怯,但气不能弱。 若心头之气泄了,失了骨气心气,纵然养好体魄,心里已是废人! 顾修远收回目光,走到一旁的矮棚中,早有机灵的见习弟子点好的茶炉,热气鼎沸。 他烫壶洗茶,念及江景之前表现,心中思量是否延他一期。 呼呼呼 远方,百余名年岁更大一些少年、青年弟子,破开薄笼晨雾,疾步而驰。 身上蒸腾热气,比雾气还要浓烈,好似一座座移动的小火炉。 身着青衣,这些都是武麟堂外院的正式弟子。 每日清晨都要绕着武麟堂所在的坊市跑上两圈热身,再站桩练武。 他们停在演武场边缘,喘气拉伸,人影杂乱,江景的身影,也消失在顾修远的视线中。 “这群小崽子!” 顾修远晃了晃瓷盏,白色茶沫堆涌。 少年人习武锻体,血气火炉般奔涌燥热,又是最肆无忌惮的年岁。 一群小狼崽子聚在一起,必不太平。 欺压斗狠,在所难免。 只要别闹的太过,他也乐的袖手旁观,不会干预。 适当冲突斗狠,更能激发小崽子们的狠劲凶劲。 而且,他也想看看,江景还是否值得他“破例”。 “妖魔” “鬼物” “神灵?” “元武!” 江景蹲握着树枝,继续在雨后的黄泥地上写字,梳理思绪。 这是一个类似古代皇朝的世界。 世道很乱。 妖魔祸世,恶鬼昼行。 神灵高坐庙堂,披金戴玉,享受香火供奉。 大启立国三百载,君主拥古帝血脉,宗门世家强者无数,更有敕封神灵的权印。 但面对现今混乱,也是有心无力,掌控有限。 能够守护住大城、重镇,不被妖邪所侵,已是十分不易。 至于偏远地域、乡野村镇,民众凄苦,只能自求多福,自寻生路。 因此民间武风盛行,拥有超凡力量者,不计其数。 以武麟堂为例,想要成为正式弟子,须得在十六岁前,于小腹位置凝结出元种轮廓,感应天地间游离的元气。 才算正式踏入武道。 随意一名外院正式弟子,十六七岁,单臂都可轻松举起三四百斤重的石锁。 这在前世,难以想象。 而弟子们提及的气血狮兵,据江景了解,与前世的醒狮舞狮有些许类似,却又大不相同。 不只是祭祀、祈福的民俗活动。 而是真正的“狮武合一”! 真的拥有镇邪、灭鬼、驱妖、杀魔的力量与手段。 其中一些威能的显现,近乎玄奇。 …… “江景,距离考核只剩两月,你可准备好了!” 突然,一只沉重有力的手掌,按在江景肩上。 一名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外院弟子,不知何时“亲切”的靠了过来,整条胳膊随后压下。 汗臭裹挟在热气,让江景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贺熊,拿开你的脏手,别吓坏了京城来的的公子哥,书香门第,见不得我们这等俗人!” 又有一名面容俊秀的白皙少年,走上前来,佯怒叱骂。 旋即冲着江景,咧嘴一笑,牙齿森白:“江景,你我同族,按辈分我还应该称呼你一声族叔,实在不忍看你考核落榜。 “一会习武结束后,我与贺师兄勉为其难,再指点你一二,也不要你破费许多,孝敬一两纹银润嗓,便是极好!” 一两银! 大启物价,一两银能兑换铜钱千数文,可购粗米百斤。 而普通人受雇劳作一日,报酬不过二三十文。 一两银,足够三口之家一月嚼谷! 若是没有记错,这已经是两人十几日里,第三次向他索要钱财了。 面前肤色白皙的少年,名唤江望,不仅是江景同族晚辈,其父更是侵占江景祖产的族人之一。 “师弟囊中羞涩,今次就不劳烦两位师兄了!” 江景不动声色自贺熊手臂下躲开,却被后者用力一按,如铁箍一样锢住肩膀。 “江师弟看不起我们?” 贺熊冷哼,面色阴沉下来,手指一抓一提,捏入江景肩头骨缝,另一只手直接伸向江景衣袍中摸索,却被江景抬臂挡住。 “嗯?” 江望、贺熊都是一怔,眸光中有些许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怒意。 江景也在这时抬头,收回望向顾修远的目光,平静对上两人逐渐阴霾的视线。 苍白脸庞,缓缓涌现出一抹愠红平和的笑意。 “入门考核如何敢劳烦两位师兄,只是我离家半月,身上仅剩下半两碎银,余下欠缺的,师弟来日再亲手奉上。” 江景自腰间解下钱袋,主动奉上。 “算你小子识相,几日后我们再来取,记住依旧得是一两银子!” 江望、贺熊这才神色一缓,夺过钱袋,于手中颠了颠,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软骨头!” 周围外院弟子,对此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 甚至有眼热的目光投来。 半两银子不算小数…… 当然,更多的还是鄙夷、不屑。 半点骨气都没有,习武又有何用。 “二两五钱了!” 江景面色如常,似是不在意这些目光。 只是淡淡瞥了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一眼,就继续坐回石墩,握着树枝,继续梳理思绪。 “大启律,凡盗抢者,斩左趾” …… 片刻后,外院弟子也很快散去,涌到演武场另一侧,开始站桩行武。 “哗” 矮棚下。 顾修随手将盏中旧茶泼出,重新提壶斟满,浓郁茶香立时如墨汁落水般散开。 烂泥,终是扶不上墙的。 …… 江景自然不知,今日隐忍已经让顾修远不再对他观望。 可即便知晓,又能怎样? 为了那一眼垂青,以孱弱之躯暴起反抗?丢了银子,再挨顿毒打? 见习与正式,地位差距悬殊,至多换来顾修远的几句训斥,体力责罚罢了。 他望着黄泥地,怔怔出神。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朝阳升起,薄雾蒸发,肌肤被晒的温热时,一道久违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响起。 “道素碎片+4” 江景脑海深处的神秘空间,混沌雾气翻涌,浮现出一尊被雾气缭绕的神秘器物。 三足而立,似是一尊鼎器。 江景意识刚刚落在上面,心中就流淌过一些信息。 【鼎名:万物起源(未激活)】 【这是一尊鸿蒙起源之物,蕴含无尽秒奥与道则之力,很可惜它已经破碎,威能万不存一,正在等待复苏契机】 【激活所需道素:1】 【已有道素:1.02】 【是否激活?】 …… 第二章 食为天! “终于来了!” 江景看向脑海中雾气缭绕的起源鼎器,心中思绪震荡。 两月前,他刚刚穿越到这方世界时,这尊神秘器物就已经存在于脑海之中。 神智清醒后,他也曾尝试与鼎器沟通,却始终得不到鼎器的任何反馈。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鼎器每日都会自动获取,所谓的道素碎片。 江景经过一段时间摸索发现,自身所处环境不同,道素碎片增长的数量,也会相应变化。 通常在一到两片之间。 但在武麟堂演武场附近,碎片增长速度最快。 一日可以达四至五片。 百枚碎片,才能合成一枚完整道素。 今日,他早早赶到演武场等待,为的就是最后两枚道素碎片。 “激活!” 念及自身境遇,以及前身“意外”落水身亡的蹊跷,江景自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轰 随着意念一动,江景脑海“轰”的一声炸响,很多信息充涌而至。 他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耳旁更有长长的嗡鸣声,不断回荡。 好似站在火车汽笛之下一样,头疼欲裂。 【消耗道素,万物起源鼎激活】 …… 【鼎器:万物起源】 【品阶:食鼎下品(1/30)】 【鼎赋:颗粒归仓(你能在谷物、药植中摄取更多的养分与元炁,当前效率提升三成)】 【积累道素,可提升鼎器品阶】 …… 【鼎主:江景】 【境界:养生(中期71%)】 【灵宝兵魄:无】 【当前武学:伏风长拳(精通31%),金狮刀法(入门78%)】 【道素:0.02】 【注入道素,可加速武学、技能参悟、掌握进度】 …… 增加对谷物药植的吸收效率! 加速武学感悟? 江景不禁大喜。 眩晕感觉尚未完全消退,但神志却清醒无比。 鼎器只是激活,就已经为他带来改变境遇的可能与途径。 鼎赋,可以让他从谷物、药植中获得更多养分,加快自身血气恢复与体魄强大。 消耗道素,加速武学的掌握进度。 还能提升鼎器品阶,获取更多强大鼎赋。 还有兵魄…… “道素,道素!” 江景暗暗握拳,重生至今,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底气与凭仗。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 如何才能获取更多道素? 若只依靠起源鼎器每日自动获取,积累的速度委实太慢了些…… “时辰已到,都过来集合!” 正思量间,忽听顾修远一声大喝,整座演武场立时热闹了起来。 自行挥拳演练的见习弟子,全都停下,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到顾修远的身前,列队站好。 江景也起身,走到队伍之中,站在了第一排。 他刚刚站定,背后就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不忿哼声,似有目光针扎一般向他射来。 乱世难活,锱铢必争。 武麟堂也不例外。 三排弟子,站位越靠前,越能看清传功师父的动作身形。 一旦练偏,也能最快被传功师父注意,予以纠正。 而站位,以实力划分! 江景未落水生病前,在五十余名见习弟子中,排名相对靠前。 恰好可以位列一排末端。 但此刻他大病初愈,血气不足,实力大降,连每日正常的习武演练,都很难全程跟上,自然引起了后排一些弟子的不满。 不过,距离入门考核仅剩两月,按照以往惯例,应该是不会再作调整了。 “江景,你与石锵位置互换!” “陈明,你到第二排” “黎尚……”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顾修远没有像往常一般,领着一众弟子出拳行武. 而是主动调整一众见习弟子间的站位。 不止江景,几乎小半弟子的站位,全都发生变化。 这种反常举动,让不少弟子感到意外。 也有一些弟子,眼底涌现出异常的激动、雀跃之色。 “今天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江景只得退到最后一排,与一名身形高他半头的见习弟子互换位置。 他对这名弟子有些印象,拜入武麟堂不过数月,但肉身血气天赋很强,修炼刻苦,进阶飞速。 “哼” 擦肩而过时,石锵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扫了江景一眼,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倨傲。 但江景却无暇在意,他察觉到今日的氛围,似乎有些异常。 不只是见习弟子的站位调整。 原本应与见习弟子们分开,在演武场另一区域习武的外院正式弟子,也列队站到了一旁。 这是很罕见的。 为防止见习弟子偷学功法,两拨弟子以往都是距离很远,背对修行。 “你们当中应该有人知道了一些消息,武麟堂今年会增加正式弟子的录用名额!” 顾修远声音很大,目光扫视所有见习弟子,面色略有异样。 不远处的外院弟子,也隐隐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愤懑神情。 果然,就听顾修远继续道: “这于你们大多数人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武麟堂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向见习弟子,传授——狮相桩功!” 什么! 桩功!! 轰 大部分见习弟子都被震惊。 议论声、惊叹声,全都罕见的响彻起来。 甚至威信极重的传功师父就站在面前,也未能阻止弟子们的惊讶与狂喜。 怪不得,那些正式弟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只有正式弟子才有资格修习的桩功,竟然提前传授了…… 那可是狮相镇魔功的一部分。 哪怕只是皮毛,也不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之物。 “难道是与城外有关!” 江景眼睛发亮,但想起了近段时间城内的一些传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最后两月时间,无论成与不成,这都算是武麟堂送予你们的一场造化!” 顾修远话中带有深意。 但见习弟子全都沉浸在提前传功的喜悦中,并无人听出其中意味。 而顾修远已经开始讲授了。 “元炁,大道所化,乃天地万物生化之根本。” “炁聚则生,炁散则灭!” “人亦元炁所化,阴阳交感,杳冥之中有一点生机自虚无中来,名曰祖炁,极其有限,却为一切灵性、奥妙之根本。” “修炼功夫就是炼此元炁,以后天返还先天本来面目,壮大自身祖炁,诞生神奇!” 他双脚分立,半蹲下沉,其势如山,双手环抱,缓缓向上托举,以呈狮嘴呼吸之状。 江景虽然距离很远,但心底也生出一种,好似见到真狮一般的感觉。 一众外院弟子,这时也一同运起桩功。 他们姿态标准,身形一动一沉间,配合特殊的呼吸频率,神态庄严。 每个动作,都有独特的发力技巧。 但气韵气势,却与顾修远天差之别,宛若云泥。 “如何返还先天本来面目?” “便是要通过我们武者运动、呼吸,不断锤炼肉身,从饮食中、天地中吸取无处不在的先天元炁,转化为自身血气、阳精,最终化为祖炁根本!” …… 顾修远徐徐道来,将武道修行原理阐述一遍。 所有见习弟子,都听得格外认真仔细,生怕漏过一星半点。 然狮相桩功,看似只是桩法,却蕴含十分复杂的呼吸节奏、运力技巧。 很多地方,更是有违常理。 很多弟子初次尝试,无不面色涨红,全身难受。 江景亦是如此,方才尝试坚持半柱香时间,就已是大汗淋漓,全身酸痛。 本以为是自己大病初愈,体力未复的原因。 但他看向周围,却全都如他一般。 “今日就练到这里,简化版的狮相桩功,也不是你们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没有一月时间,休想入门!” 又练了一会,顾修远挥手,解散见习弟子,带着一众正式弟子去往演武场另一边,继续修行。 见习弟子们如释重负,很多人呼啦一下就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但也有一些弟子,只是稍作调整,就继续站桩,尝试修行起来。 几乎全都是站在前一排的。 “喝药汤了!” 伴随着一阵药味顺风飘荡,一名身着布衣的老者推着一架木车,进入演武场内部。 木车上固定着一大一小两个木桶。 香气就是自木桶中传出的。 见习弟子们顿时眼冒精光,如见到羔羊的恶兽,呼啦一下的扑了过去,将木车团团围住,拥挤推搡。 “都有,都有” 武麟堂的学费,在北甲城首屈一指,除却堂主洪成献狮相镇魔功的赫赫威名外,这一口药汤的作用,也是不小。 武者锤炼肉身,长久修行,难免会有损伤、亏空。 北甲城各家武馆中,都有各自的汤药秘方,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弟子们的亏空,梳理气血,壮大根骨。 却都略逊武麟堂的八宝汤功效。 江景这一次没有争抢,排在最后等待。 八宝汤,每人每日只有一碗的配量,排在第一也不会多得半滴。 可排在最后…… 轮到江景时,木桶里已经快见底了,可以见到一些药渣飘在上面。 “今日熬煮时间长了些……” 留着山羊须的半百老者,有些歉然。 人一老,身体一些地方就开始不听使唤。 该困时候清醒无比,不该困的时候,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了。 木勺在汤桶里小心翼翼的撇开药渣,才勉强凑了大半碗的药汤。 “邱老……” 江景接过木碗,目光怔怔的看着药汤上飘着的药渣,嘴角张了张,终是没有说话。 举碗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面上难免有些失望的神情。 “要不,下次补你半碗?” 邱老头搓了搓手,他深知药汤对这些少年的重要作用。 尤其是入门考核前的这段时间。 看着江景一副老实孩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愧感不禁加重了几分。 若非周围还有一些见习弟子坚持练习桩功,他甚至想偷偷从正式弟子的汤桶里舀上一点。 “邱老,能不能把这些药渣给我?” 忽然面前的少年,面色微微涨红,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伸手指了指桶底,黑黢黢的药植残渣。 第三章 明日复明日 “明日,明日一定补你半碗!” 邱老推着大木车,颤巍巍的走向演武场另一端,留下江景一人捧着木碗,蹲坐在角落中。 “食鼎果然有效!” 江景看着一大碗的乌糟药渣,平静的面容下,心中却有几分激动。 大半碗八宝汤入腹,他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药汤化为一缕缕细微热流,向他全身蔓延开来,滋养全身,带来微不可查的灼热感,至少比以往多持续了一些时间。 这还只是大半碗药汤的缘故。 食鼎的鼎赋加成,绝对可以大幅提升他亏损气血的恢复时间。 加之,他同样可以在谷物中获得更多的营养与能量。 原本正常情况下,尚需一年,才能有望凝聚元种轮廓,现在至少能缩短一半还多的时间。 可外院考核只剩两月。 依旧差的很远,除非加大每日药植和食物的摄入量。 江景用树枝折成筷子,一口口将木碗中的药渣送入口中,仔细嚼服吞咽。 口感很差,但带来的效果,却并不逊色于汤药。 两相叠加,效果远胜正常的一碗药汤,至少两倍还多。 “必须想办法,多弄些药植进补!” 一碗药渣全部入腹,江景对药植的渴望,更加剧烈。 只可惜,见习弟子每月只能外出一次,距离期满尚有小半月时间。 堂中也有额外汤药、肉食,对弟子们出售,但他身上银钱都被江望、贺熊两人索要走了…… 嘭,嘭 不远处,留下练桩的见习弟子支撑不住,一个个摔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面色惨白。 但也有几人,只歇息了片刻,就又咬牙站起,下蹲练桩。 江景也想尽快掌握狮相桩功,但他气血亏空尚未弥补,过度消耗,只能适得其反。 “道素,银子……” 江景放下碗筷,长叹一声,转身走向见习弟子的起居区域休息。 下午还要修炼招式,身体太弱,只能依靠休息弥补。 见习弟子的起居区,只与演武场一墙之隔。 空间狭小,是一个长方形的院落,一排沿墙而建的瓦房,就是见习弟子的宿舍、饭堂。 茅房也在不远处。 一到夏天,空气难免浑浊。 与正式弟子们住宿环境相比,相差甚远。 见习弟子拜入武麟堂后,都要在这里居住,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八人一间的大通铺,纵然敞着窗户,气味依然有些冲鼻。 江景返回武麟堂的第一日,几乎一夜难眠。 便是现在,依然不太习惯。 他仰躺在床铺上,双目微闭,静等药汤的效用继续发挥。 …… “伏风长拳,脱胎于堂主的狮相镇魔功,与狮相桩功渊源相同!” “你们上午修习了狮相桩功,其中的呼吸法与劲力技巧,都可作用于伏风长拳!” 袁宗直立于日头下,带领一众见习弟子,行武出拳。 他一身短打,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形有些削瘦,但双眼极具神采。 双拳探出,似有气流于双臂上游走,每一拳轰出,都能在周身卷起一道风旋,旋即炸散。 江景站在最后一排,咬紧牙关强撑,尽量跟上周围弟子的拳速与节奏。 不知是不是今日上午一碗汤药残渣的缘故,肉身的耐力似乎增加了一些。 原本只能坚持大半训练的他,今日竟然能勉强的跟了下来。 虽然到了最后精疲力竭,头脑晕沉…… 但终是坚持了下来。 之后的几日,他逐渐能感受到气血与力量的缓慢恢复,心中多了一些信心,对药植的渴望,也愈加浓烈。 只盼着月底的外出机会,回到租住小院,将仅剩的一点银两取出,购买些补充气血的药植。 无论如何,先通过考核再说。 “道素碎片+7” 这一日,当江景自邱老手中接过飘着药渣的半碗汤药时,脑海中响起了道素碎片的增长声音。 “碎片数量又增加了!” 江景心中一动,望向演武场上零星站桩的几道身影,心中微微了然。 自顾修远传授见习弟子狮相桩功后,食鼎每日自动收集的道素碎片,逐渐有所增长。 这让江景隐隐推测出一些规律。 道素碎片的增长,或与见习弟子们掌握的功法境界有关。 若能靠近外院正式弟子的修武区域,碎片数量是否还能再次增多? 碗中药汤一饮而尽,江景习惯性的将碗递出,耳边传来了木勺用力舀动木桶的声音。 邱老头满脸惭愧,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亏欠了江景几个半碗的汤药。 不是他偏心,实在是每次排队领药,江景总是最后一名。 而熬煮药汤,药材与泉水的比例固定,不能随意更改,难免会有额外的蒸发。 “江景,堂内近期采购了大量药植,庵庐的库房需要重新整理,人手不够,你晚些时候也来庵庐帮忙,工钱是没有的,却有额外补充气血的药汤!” 邱老头推着木车走远,忽然脚步放缓,补充了一句:“是正式弟子的十宝药汤。” “庵庐库房?” 江景有些意外。 武麟堂偶尔会有一些活计,交由弟子帮忙,通常都是以汤药、丹丸,用作酬劳。 但这种差事,一般只会落在正式弟子身上,鲜有见习弟子被委任。 江景记下时间,休息片刻后,也起身尝试站桩。 简化版的狮相桩功,蕴含三种呼吸与五种运力技巧。 纵然这几日,顾修远反复教导、纠正。 但截至目前,也仅有几名弟子,掌握一种呼吸与一种运力以上的技巧。 取代他位置的石锵,甚至已经开始掌握第三种呼吸。 而包括江景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只堪堪掌握了一种呼吸。 “呼,我的体力还是太差了,按照这种进度,外院考核前都未必能完全掌握!” 不一会的功夫,江景就已是气喘吁吁了。 傍晚时分,他吃过晚饭,悄然离开起居区,穿过巷子,走入一座宽敞的大院。 庵庐,是武麟堂外院负责储存药材、熬煮汤药之地,面积足足是见习弟子小院的六七倍大小。 还未入院,江景就闻到了浓郁的药植香气。 院子里,铺满宽大的苇席,晾晒着各种药植,几名身着青衣的外院弟子,正蹲伏在苇席旁,翻动药植。 见到江景进入,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江景,你随我来!” 邱老头捧着一本书册,正坐在房檐下的摇椅上,眉头紧锁,满脸的皱纹都簇成了一团。 他见江景走入,便将册子放在一旁桌上,引领江景,来到院子最深处的两间仓房。 “这两间仓房已闲置多年,你十日内将里面的杂物清理干净,莫要耽搁了药植入库。 “每日工作的时间,你可自行把握,走前去后院药房的灶上,自取一碗药汤,切记不得多拿……” 邱老头简单将工作要求,告知江景,就又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开,回到屋檐下,捧起矮桌上册子,眉头再次紧锁了起来。 江景行礼,目送邱老头离开,这才推开门,走入第一间仓房。 仓房内闲置已久,堆满了各种杂物,积满灰尘。 一眼望去,既有各种损坏的制药、熬药器皿、工具、簸盖、苇席,也有残破不堪的桌椅家具,甚至一些锈迹斑斑的兵刃器械…… “这碗药汤似乎不太好挣啊!” 江景脱去外衣,取出准备好的一块布条,制成简易的面罩,开始一件件清理杂物。 将其分门别类放置在仓房外,准备一会分批次搬运到武麟堂的杂物院处置。 “咦” 抬开一把三腿破椅,江景前面忽然涌现出一抹灰色。 【击毁的紫铜药锅(凡器)】 【武麟堂庵庐用于熬煮八宝药汤的器物,十余年熬煮、久浸药力,残留上数百低阶武徒的渴望与执念】 【可净化,道素碎片+30】 …… “嘶” 江景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破椅都差点抛飞出去。 第四章 一日入门 【一件废弃的紫铜药锅,可净化】 【道素碎片+30】 …… 脑海中一些信息流淌而过,江景心跳加速。 他放下手中破椅,小心翼翼的将手按在面前一件被厚厚灰尘覆盖的药锅把手上。 药锅直径半米,壁厚五毫,被不知为何被人一掌拍扁。 锅壁上清晰印着一个深深的掌印。 “嗡” 脑海深处,食鼎微微震颤,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波动,沿着手掌没入到手中紫铜药锅。 旋即,江景就隐隐感到,手中的紫铜药锅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材质未变,重量未变,形状未变。 只是给人一种变“新”的感觉。 少的,应是一种类似“沉淀”的气韵。 “难道食鼎所需的就是这种看不清摸不到的东西?” “道素,道素……到底何意? “大道构成之因,还是本质之念?” 江景思量,脑海中食鼎上方,闪过一抹信息。 【净化成功】 【道素碎片+30】 …… 成了! 加上食鼎这几日的自动收集,江景已经积累了二分之一枚完整道素。 若能在这仓房中再寻得一两件类似的器物。 说不得能凑够一枚完整道素,激发食鼎,加速狮相桩功的掌握进度。 然而之后的两个时辰里,他清理仓房杂物直到力竭,也没有再遇到过一件类似紫金药锅的器物。 江景也不气馁,今日能够发现道素的另一种收集途径,已是意外之喜。 能够提升食鼎品阶、加快武道掌握进度之物,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他喘着粗气,搬开一张破损木门,眼前忽然一亮,猛地跳出一行行灰色小字 【被遗忘的学徒捣药杵(凡器)】 【这是北甲城五福堂历代药师学徒捣药所用的器物,浸染着诸多执念与辛酸……】 【可净化,道素碎片+17】 …… 【被崩裂的八棱锏(百炼)】 【江山武堂欧阳闯的家传兵器,崩裂于洪成宽的弹指之下,蕴含固境大成武者的冲关怒意】 【可净化,道素碎片+70,锏魄种子+1】 …… 江景眼前,林林总总,同时浮现出六种器物的净化提示,全都源自于一个不起眼的大缸内。 一柄捣药杵、两柄卷刃铁刀、一件砚台、一柄练功锤以及一件锏器。 全都是蕴藏道素之物。 尤其是锏器,似乎是武麟堂某位高手比斗的战利品,不仅蕴含道素碎片最多,甚至还有一枚锏类的兵魄种子! “兵魄种子?” 江景有些意外,推想应与食鼎的灵宝兵魄有关。 他按照之前的方式,双手按在一件件器物上,催动食鼎吸取道素。 食鼎信息快速变化。 【鼎主:江景】 【境界:养生中期(73%)】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狮相桩功(未入门3%),伏风长拳(精通33%),金狮刀法(入门78%)】 【道素:2.72】 【注入道素,可加速武学、技能的参悟、掌握进度】 …… “百炼兵刃!” 江景打量手中八棱锏。 此物长约四尺,外形酷似宝剑,锏身八面,布满如蛛网一般的裂纹。 入手沉甸,重约三十余斤。 以江景现在的臂力,只能握持,极难挥舞。 而且此锏虽被外力崩裂,却仍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兵刃,拥之者身雄,征战杀伐之器,亦有等阶层次。 仅江景目前所知,就有三大等阶。 凡兵利刃,百炼精器,千淬玄兵。 兵刃锻造,一火一锻,折后再锻,为一炼。 十炼熟铁,百炼成钢,千炼成玄。 崩裂的百炼兵刃,也是要比普通凡兵坚固的。 …… “亥时过半,武堂快要宵禁了!” “烈浪,你兄长快要回城了吧?” “上次来信,应再有六七日的光景!” “烈师兄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就能成为堂主真传,烈浪,你以后可要多照拂我们几个!” 仓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几名负责翻晒草药的外院弟子,越走越远。 “快到子时了么!” 江景将八棱锏放入缸中,也转身离开仓房,向后院的药房走去。 恰好与几名喝完汤药的外院弟子,迎面而过。 “见过几位师兄!” 江景侧身行礼。 这是武麟堂的规矩,在演武场外见到外院弟子,见习弟子必须执礼。 那几人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径直自江景面前走过,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 像江景这般身份的见习弟子,武堂每年都会招收三四十名,两年苦熬修行,半途而废者,并不少见。 就算最终坚持下来,能通过外院考核,成为正式弟子的,每十人中,至多两三人。 因此在正式弟子眼中,见习弟子并不是真正的武麟堂武徒。 甚至武麟堂本身,也是这般态度。 尤其是江景,入门一年有余,却仍旧只有养生中期的境界。 两个月考核一过,必定会被赶出武麟堂。 运气好些,或许能选到武麟堂名下的一些产业中工作,从事一些低阶工作,苟活乱世。 而他们这些正式弟子,则大不相同。 未来最不济也能去当武师、镖师,加入一些中小帮派,成为中层头目。 或是被富商豪族聘用,成为护院,待遇优渥。 甚至有机会低价纳娶一些十八九岁,因年岁太大而被遣送出府的婢女丫鬟…… 与几名正式弟子擦肩而过,江景走入药房,见外间的一座灶台隐有火光透露。 灶上置有蒸笼,防止汤药失温,药性酌减。 但此时笼盖被随意扔在一旁,蒸汽四散。 江景走到灶台前,药汤香气扑面而来,比起之前所服用过的八宝汤,浓郁极多。 这是外院弟子每日配服的汤药,十宝汤。 不仅是药材种类增加,药植的品质、成色、用量,也都所有提升。 并且,最为关键的是,每日可饮两碗。 上午与傍晚,各一次。 江景一饮而尽,立时能感到一股热流进入胃中,随后化作一股股暖流向着全身流转而去。 过不多时,他就能感应到全身血流加速,体温升高,身躯内似有一股股力量四处冲撞,躁动不已。 “好猛烈的药效,至少是八宝汤的三五倍!” 江景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体,都带着温度。 他盖上笼罩,将灶中炭火压小,这才离开药房。 庵庐前院,正房里亮着油灯,在纸窗上倒映出邱老头低头伏案的佝偻身影。 江景离了庵庐,没有返回居住区,而是向演武场走去。 此时距离宵禁,尚有半个时辰,十宝汤药效正浓。 行武练桩,效果最大。 双脚分立,半蹲,江景双臂环抱于胸前。 “注入道素,加速狮相桩功掌握!” 他心念转动。 道素数字,随即快速变化。 脑海中立时涌现出数十道站桩而立的身影,同时呼吸运劲。 【天道崩碎、秩序逆转,身处乱世,你深知元武之道是活下去的惟一依仗,开始刻苦修行】 【第一月,你修行不辍,虽已掌握三种呼吸之法,但运力技巧始终不得要领】 【第二月,你气息顺畅,运力技巧终有突破】 【狮相桩功,入门】 【你继续练习,劲力运转渐渐顺达】 …… 狮相桩功,入门了! 只是霎时间,江景心中就涌现很多明悟。 呼,哈 他调整节奏,呼气吐气,狮相桩功三种呼吸法,顺畅持续,转换自然。 “很好,狮相桩功在见习弟子中传授,不到十日,你竟将呼吸法掌握到了这种层次!” 就在江景想要配合运力技巧时,一道消瘦身影,不知何时自演武场旁的树木阴影下走出,高声赞喝。 第五章 大启武道,四境十三重! “袁师父!” 江景闻声回望,目光一敛,连忙收了架势,行礼。 来人身高八尺,猿臂蜂腰,脸颊刀削,鬓角苍灰,身形未到,已有浑浊酒气扑面而来。 正是外院负责传授招式的传功师父,袁宗直。 “你大病初愈,身体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修行适度而行,切莫伤了根基。” 袁宗直脚步虚浮,不知喝了多少酒,话语也有些含糊不清。 “袁师父,距离入门考核仅剩两月,弟子想尽快掌握狮相桩功,争取让体魄多强健一些!” 江景恭敬回道。 “是了,我记得你是前年入门的!” 袁宗直这才有些恍然,伸手拍了拍江景肩膀,“见习弟子虽只有两年学期,但你情况有些特殊,我回头去和顾师兄商议下,尽量延你一期。” “多谢袁师父!” 江景心中一暖。 “无妨,也是你之前表现一直不错!” 袁宗直摆了摆手,已经晃晃悠悠的走远,“快回去休息吧,一会宵禁,你可就回不去了!” “是” 江景目送袁宗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也转身走回见习弟子的居住小院。 刚一入院,鼾声四起,环绕。 他刚刚掌握狮相桩功,心中雀跃,加之十宝汤药效还未散去,此时并无困意,就在小院当中站桩练体。 双臂环抱高举,如狮嘴仰头呼吸。 三种呼吸法门与五种运力技巧,几乎锻炼到全身每一块肌肉、骨骼、大筋。 不一会的功夫,就大汗淋漓,胸膛剧烈起伏。 这并非是他体力衰减,而是狮相桩功对肉身锤炼的惊人效率。 江景能够清晰感应到,血液涌入肌肉,不断浸润滋养。 【鼎主:江景】 【境界:养生中期(76%)】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狮相桩功(入门14%),伏风长拳(精通33%),金狮刀法(入门78%)】 …… “境界竟然提升了3个数值!” 江景大喜。 有了食鼎的信息提示,他能够清晰掌握肉身境界与武道造诣的细微变化,对通过入门考核的把握,也更大了几分。 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江景回到房中,和衣而卧,很快就进入梦乡。 呼,哈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八人的通铺上,只剩下江景与另外一名见习弟子没有起床。 其余六人早已离开卧房,在演武场上行拳练桩了。 “真卷啊!” 江景约莫现在时间,应当是前世的四五点钟。 身为武徒,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只睡六七个小时,真的没问题么? 临近入门考核,所有人都在做最后一搏。 “呼” 他也坐起身来,拉伸舒展筋骨,只感觉全身上下力量充沛,精神饱满。 肉身力量似乎又有提升。 【境界:养生中期(77%)】 …… “充足的睡眠,果然是体魄壮大的重要途径!” 江景跳下床铺,在院中水井旁简单洗漱,随后也走到演武场中,寻了一处无人角落,开始站桩。 狮相桩功入门,锤炼肉身效率大幅提升,至多七日就能进入养生后期。 两月内大有希望抵达养生后期圆满,向武者第一境界,初境,发起冲击。 不过,一会还要站桩,江景没有竭力站桩。 感到身体微微发热后,就开始活动筋骨,打了几遍伏风长拳。 似乎是体魄增长与桩功入门的关系,长拳掌握进度,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伏风长拳(精通35%)】 …… 演武场上聚集的见习弟子,越来越多。 又过了一会,正式弟子也裹挟热气,奔跑着冲入演武场,却始终不见顾修远的身影出现。 一些积攒修炼疑问的见习弟子,不免有些焦躁,东张西望。 另一旁,正式弟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细语,似乎知道些什么。 江景远远望了一眼,看见了几道熟悉的面孔。 那个名为烈浪的外院弟子也在,不知为何,面带忧色。 “时辰已到,都过来集合!” 预定时间又过了两柱香,才见一道瘦高身影,步履匆忙的跑来。 “顾师兄接到命令外出,这几日的桩功修行,暂由我负责!” “所有弟子,先行桩半个时辰。” 袁宗直大声命令,脸上的宿醉还未消退,头发乱糟如鸟巢。 “顾师父出城了!?” 不少弟子都面露诧色。 而今的世道混乱,妖魔作乱,恶鬼丛生。 纵然是元府大境的武道高手,若非必要,也会尽量减少出城的次数。 “不只是顾师父,内院也出动了不少人!”有正式弟子低声私语。 烈浪拧成川的眉毛,又深了几分。 “习武首要专心,一点风吹草动就牵引思绪,如何成为真正武夫!” 袁宗直立地大喝,声若大钟,震荡空气。 所有弟子立时噤若寒蝉,连忙列队站桩。 而袁宗直则转身走回到一旁的棚子下,取了些清凉井水洗脸,面上醉态方才渐渐消散。 他拿起火炉旁的茶碗,一饮而尽,眉头旋即大皱,板着脸瞪着手中茶碗,似乎不信世间竟有如此苦涩之物。 伸手摸向腰间,却是扑了个空。 “也不知出了何事,师父的命令竟如此火急!” 袁宗直无奈起身,走到两队弟子中间巡查,不时出手指点纠正。 “都给我集中精神,一意归田,守中抱一,务必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嗅而无味,触而无感!” “头正身正,提肛收胯,舌顶上腭,左右转动!” “腰肌放松弛些,越紧张越力怯,如何能够持久!” …… 江景也摆起桩功架势,专心修行。 他站在最后一排,袁宗直很少会巡视到这里。 加之桩功的运力技巧,相对隐蔽。 袁宗直若不出手试探,并不会被发现江景的狮相桩功已经完全入门。 此后五日,外院两拨弟子的桩功与招式的修习,全都由袁宗直一人负责。 而顾修远与内院弟子离城后,再无任何消息传回。 初时,不少外院弟子心中好奇,暗中打探议论,但时间一长,便也不再关注。 外院弟子晋升内院的考核,与见习弟子的正式考核,都在同一个月中进行。 同样不能分心。 江景白天习武,傍晚在庵庐劳作,十分充实。 不过类似第一晚的巨大道素收获,却是再未出现。 即便遇到有一些蕴含道素的器物,碎片数量也不多。 五日下来,只凑够了三枚完整道素。 在这期间,他渐渐摸索出兵魄种子的一些奥妙。 按照食鼎提示,想要激发兵魄种子,不仅需要十枚完整道素,还需要一滴显境圆满武师之血。 大启武道,四境十三重。 第一大境,名为初境。 又有三重。 依次为灵猿、蟒身、虎狼。 武麟堂正式弟子,具是此等境界。 至于见习弟子所处的养生期,并不是正式的武道境界。 只有凝聚出元种轮廓,进入初境,才算是真正武夫。 武道第二大境,名为显境。 也分三重。 搬血、混元、巨擘! 武麟堂内院弟子,大都是此等境界。 在北甲城内,也勉强算得上是高手行列了。 根本不是江景,所能接触的。 因此,激发兵魄种子一事,只能暂时搁置。 …… 第六日清晨,江景起的很早。 期盼已久的外出日子,终于到了。 武麟堂规,见习弟子每月可返家两日。 他昨日已向袁宗直报备过了,背上行囊,径直走出武麟堂大门。 北甲城热闹喧嚣的烟火气息,立时将他淹没。 而今的世道,妖祸四起,恶鬼作乱,民不聊生。 但北甲城是江陵府所辖七座重城之一。 三百大戟铁甲,常年驻守,震慑妖邪,算得上是一方净土。 “好热闹啊!”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独自行走在北甲城街道上。 看着街两旁的各类店铺、摊位,匆匆而过、为柴米油盐奔走的行人。 江景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真实的古代异世,而非前世商业气息浓郁的网红古城。 路上偶尔遇到的年轻女子,也大多身着布衣,不施粉黛,淳朴素美,很是耐看。 按照记忆中路线,江景穿过两条长街,拐入一条名为泥塘窝的阴仄小巷。 嘈杂热闹的氛围,逐渐被抛在身后。 巷道狭窄,污水横流,空气污浊。 却是江景前身返回北甲城后,与老仆陆忠一直租住的地方。 祖父为官多年,在北甲城本有大宅一座,良田十倾。 被族中几名远房亲戚无理霸占、瓜分。 江景前身回到北甲县后,多次上门讨要,都被各种理由推脱,拒不归还。 “景哥,非是我赖着不走,但你十一哥年过二十,尚未婚娶,暂借你宅院数年罢了,娶了妻生了子再搬不急,你忍心十一哥断后?” “你三族叔、六族叔都在武院修行,两家妻儿十几口,就靠这百十亩地租过活,你现在要了去,难道要活活饿死他们?” “不搬不搬,除非给我百两银子安家,几房里,就属我家没抢得田地,欺负老实人是吗!” …… 嘴脸丑恶,恬不知耻。 前身气愤不过,弃文习武,期盼成为武麟堂正式弟子,请动堂内武师出面,帮他讲理,要回被占产业。 毕竟 讲理的重点,从不在“理”上,而是在“讲”上。 可江景并不觉得,一名外院弟子能有多少分量。 武麟堂内的江家子弟,并不只他一人! 想要夺回田产,绝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通过外院考核。 唯有接触到更高的桩功、招式,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这乱世,只认拳头! 第六章 精通 “陆伯,我回来了!” 泥塘巷狭窄潮湿,地势很低,旦逢大雨,泥水必倒灌涌入。 不到五十米纵深,住着近三十户人家。 位于巷中的一座小院,土墙破败,几株不知名的杂草,挺立在墙头,顽强生长,向上探头,争抢着阳光。 陆忠靠在墙角,借着自屋檐与土墙空当照进的光线,正低头忙碌着。 几根竹条在手中穿梭,渐渐有了斗笠的轮廓。 “吱” 听得开门声音,他抬头望去,见是江景,苍老如枯木般的面容上,立时露出由衷的欣喜。 忙放下手里编织一半的斗笠。 “老仆算了算,少爷应是这两日返家,却又不敢确定,人一老越发糊涂了!” “少爷稍歇,老仆这就去做饭。” 陆忠匆匆起身,回屋取了些铜钱,就往外走:“我前几日就和胡屠说,少爷近日归家,这会时间尚早,应该还能买到精肉。” “陆伯,我在武堂吃过了!” 江景连忙道。 祖产被亲族强占瓜分,前身走投无路,将贴身玉佩典当,换得纹银一百三十两。 可武麟堂一期两年学费,就要六十两。 余下的几十两银子,并不算少,但习武者饮食、补药消耗极大。 加之,前身常被江望等人勒索,银钱几乎殆尽。 多亏陆忠每日编织斗笠,拿到集市上贩卖,贴补家用,方才勉强维持到了今日。 江景深知老人辛苦,不想他更多劳累。 “午饭也是要吃的!” 陆忠却很执拗,说话间已经跨出院门,越走越远了。 “前身坐拥豪宅良田,却被亲族欺凌至此!” 江景环望周围,眸光微眯。 三十余平米的院落,两间矮房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房间狭小,摆下一张木板床后,再无多少富余空间了。 院子角落处被草席遮挡下的一块空间,就是日常做饭的地方。 灶台冰冷,陆伯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生火做饭了,瓷碗中放着的两个粗粮硬饼,不知是陆伯几日的口粮。 这种日子,本不该是他主仆二人应该过的。 “食鼎,注入道素,加快狮相桩功掌握!” 江景心念一动,三枚道素消失,脑海中再次有数十道身影同时武动起来。 【桩功入门,劲力运转逐渐顺达,锤炼肉身效果增强,你渐渐体会到了桩功的奥妙,继续苦修不辍】 【第一月,三种呼吸法渐成本能,运力之法愈加纯熟,正在向精通迈进】 【第二月,你开始尝试将呼吸法与运力技巧配合运转,但进步艰难,始终难得要领】 【第三月,你日夜修习,朝思暮想,脑海灵光一闪,似是抓到某种契机,呼吸法与一种运力技巧配合运转成功】 【狮相桩功,精通】 …… 【鼎主:江景】 【境界:养生中期(99%)】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狮相桩功(精通3%),伏风长拳(精通40%),金狮刀法(入门99%)】 …… “这就是精通级别的狮相桩功!” 江景站在院中,运转桩功,清晰感应到精通桩功对肉身的锤炼效果,提高两成不止。 通过外院考核,他已有十足把握。 只是 还要忍耐一个半月么? 太久了 太久了! 伸手抓过一旁的柴刀,江景踏步挥臂,力达刀刃,手臂与刀刃一线,由上向下,迸出一条寒芒。 似要将心中愤懑倾泻出去。 这是金狮刀法的劈刀式。 与前世早已演化为表演套路的刀法不同,武麟堂传授的刀术,没有任何虚华的变化与身法。 一刀一势,简单干脆,严守规矩与法度。 动作大小,进退尺度,近乎刻板。 却能筑就扎实刀功基础。 挥刀千万,刀意自现。 江景脚踏步法,于卧牛之地,挥刀劈斩数百次,刀势逐渐流畅。 【金狮刀法(精通3%)】 …… “刀法也入精通了!” 江景精神一振,心中烦闷,登时去了大半。 身具食鼎,他已拥有无限可能。 收敛心神,正打算重新修行桩功,锤炼肉身,隔壁院落却忽有争吵声炸响。 “怎么就这么点粮,我如何能够翻本!” “给阿虎留下一碗口粮吧,孩子已经连饿两日了,这些糙米还是我刚刚……” “滚开,最后一次,我一定能赢回所有!” 嘭的一声,院门被狠狠关上,急切脚步声踉跄奔远,争吵声消失,只留下妇人孩童悲切的啼哭声。 江景皱了皱眉,继续站桩,没有任何探究与参与的念头。 住在泥塘巷的,大多是北甲城底层平民,各有各的不幸。 乱世难活,惨事每时都在发生。 什么事都要掺上一脚,嫌自己命长? 胡乱发善心、引火上身,前世这样的例子,可不少。 哭泣声渐渐低去,最终毫无声息。 江景面色如常,双臂环抱胸前,如雄狮张嘴,吞天食地。 【境界:养生后期(1%)】 …… “少爷” 过了半响,巷子里响起了迟疑的脚步声,陆忠双手空空走回院落,衣衫凌乱,沾染土屑。 手背上擦有血痕,被老人藏在身后,依旧难逃江景的目光注视。 院子太小了。 “陆伯,出什么事了?” 江景连忙收了桩功。 “无事无事,少爷不用担心。” 陆忠摆了摆手,勉强挤出笑容,见江景目光逐渐阴沉,这才犹豫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九太爷,说过两天就是祭祖的日子,少爷是江家族人,自该出人出钱……” “少爷不必担心,老仆取些钱,再去买就是了!” “祭祖?” 江景心中一寒。 江家是北甲县大族,但他九房一脉的祖宗,与我三房有何相干。 还对陆伯动粗! 江望似乎也是九房一脉的。 “少爷,切勿动怒,九太爷这是故意在激怒咱们,若你忍不住动手伤人,他们就更有借口霸占田产不还了!” 陆忠感觉到江景的情绪波动,慌忙劝阻:“再忍忍再忍忍,等少爷成了真正的武者、武师,一切就会好转了。” “陆伯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冲动行事的!” 江景点了点,出言安慰,“陆伯,还是我去买肉,集市离的不远,我闲来无事,正好出去转转!” 他走进矮房,从床铺下拖出一个小木箱,里面放着一些碎银、铜板,总共不到二十两。 是主仆二人的全部家底。 他取了一串铜钱,揣在怀里,信步走出泥塘巷,行不过三五百米,就拐入到了一片热闹的小集市里。 在胡屠子的摊上,重新买了半斤猪肉,用荷叶包好提在手里,江景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 北甲城,纵横交错,划分出九座坊市。 相互之间以高墙相隔,宛若九座城中之城。 不仅便于管理,更能最大程度隔绝火祸、妖祸、匪祸。 武麟堂与泥塘巷,同在怀义坊。 每隔几条街巷,便有一个座小型集市,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工具杂物,都有出售。 也有生活不下去的破落户,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到集市上贩卖,换些米粮充饥。 偶有古玩、珍品出现。 “小哥,你别顾光摸啊……” 摊贩陈阿九一脸无奈的看着蹲在他摊边的少年,眼神中带着些许期盼。 他不认识江景,却知道武麟堂的灰色练功服。 加之江景走到他摊位前,目光就被深深吸引,仔细把玩着几个老物件,爱不释手的样子。 今日说不得更捞上一笔! 毕竟,这年头看了几本仙侠演义,就憧憬着自己能在地摊上搜得仙宝的少年,可不在少数。 “就没有年份更久的物件么?” 江景将手中的旧烟斗重新放回摊位,面露失望。 脑海空间内,食鼎微微震颤。 【净化破旧烟斗,道素碎片+1】 …… “终于攒够半枚了!” 江景暗叹,沿着集市摊位一路闲逛,眼底偶有灰色小字闪过。 遇到了不少蕴含道素的器物。 但数量少的可怜。 多是一两片的水准。 唯独走到面前的摊位,方才遇到了两件贡献三个道素碎片的老器物。 “包浆都快让你摸没了,到底买不买!” 陈阿九看见江景放下烟斗,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欲驱赶,就见少年伸手指向角落,几枚锈迹斑斑的大铁钉,道:“老板,麻烦将这些钉子给我包起来。” “这……” 陈阿九瞥了一眼“二十文拿走”木牌下压着的铁钉,却是怔了怔。 倒不是嫌钱少。 “小哥,这是棺材钉,刚出土没几天,不吉利!” “棺材钉?那就更好了!” 第七章 心善! “滋啦” 当一轮大日缓缓降下城头,泥塘巷的小院中爆起了热油炝炒肥肉的焦香。 两碟素菜,一盘青笋炒肉,就是主仆二人今日的晚餐。 这在江景前世看来,毫不起眼的饭菜,却是泥塘巷三十余户人家过节才偶有可能出现的美味佳肴。 “少爷面色红润,比起一月之前,似乎好转了不少!” 路忠只吃了一碗饭,就早早放下碗筷,关切的注视着江景。 短短一月不见,少爷一改孱弱萎靡状态,气质与精神,都与以往有了很大不同。 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似有刚毅之气蛰伏。 “风寒亏损的血气,已经补了大半,再有几日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 江景点了点头,也放下了碗筷。 “恢复就好,恢复就好啊!” 陆忠心中一轻,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天见可怜,江家数年间屡遭灾祸,到如今只留了江景这一根血脉。 他只盼着江景能够平安成长。 未来取回家产,娶妻纳妾,开枝散叶。 老爷在天之灵,也能欣慰。 “陆伯,等通过武麟堂考核,我们就搬回老宅!” 江景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脑海中涌现出很多模糊的记忆。 两个多月前,前身失足落水,就是陆忠拖着老迈身躯,跳下水去救。 又央求路过的牛车,将其带到医馆救治。 但也因此被寒气侵袭,肺咳不止,更显老态。 就像风中残烛,又被捏去了一截。 “少爷,通不过武麟堂考核也无妨,我已经打听了,猛虎武堂近期也会招收弟子,学费也低些,咱们还能再坚持几年!” 陆忠却说道。 并非他不相信江景,实在是两月的那场大病,亏损太多元气。 武麟堂的传功师父都说,少爷很难在一年内凝出元种轮廓。 莫要压力太大就好。 “好” 江景点了点头。 “最近天气渐暖,饭菜放置的久了,恐易变质,不若……” 陆忠抬头,望了一眼隔壁。 依稀能听到哽咽的抽泣声。 “送过去吧!” 江景起身,走到院子角落的柴堆旁,低头忙活了起来。 陆忠端起剩饭剩菜走出了院门,很快就有女人千恩万谢的泣声响起。 “多谢路叔,多谢江小少爷,虎儿若能活命,给江小少爷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又过了一会,陆忠端着空盘空碗走回,摇头叹气。 乱世难活! 却与背着麻袋出门的江景,碰了个照面。 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少爷,最近城外不太平,坊市就快宵禁了!”陆忠提醒道,又多看了一眼麻袋。 “陆伯,我受了武堂师兄委托,去他家里送件东西就回!” 江景低声道,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小院。 “少爷早回,不太平啊!” 陆忠站在院门口,担心叮嘱。 …… “真怪啊!” 大日落下,玉楼高悬。 琉璃玉光如流水一般洒落,为没入黑暗的北甲城带来些许光亮。 江景走在街道的阴影下,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忍不住嘀咕。 这个世界,有日无月,十二座玉楼悬于苍穹,高高在上,俯视大地。 白日不显,夜黑则现。 传说是仙人居所。 “仙人?” 城外有未知嘶吼随风飘来,街巷两边黑压压的屋舍内,哀叹、泣声、咒骂、争吵,细小可闻。 回想起前身记忆中千里跋涉、返回北甲途中的所见所闻。 白骨露於野,野狗争相食。 村落不见人,大锅烹尸骸。 与末日何异? 狗屁的仙人。 江景穿过几条阴暗狭窄的巷子,拐入一条横街,视野登时开阔了起来。 可容两架马车并驾齐驱的青石板路两旁,是一排排高墙大院,门头气派。 唯独位于中段的一座大宅有些独特。 除了原本供人出入的门头外,在两侧的高墙上,又单独破开几扇小门。 小门旁还堆放着不少杂物,看上去很是杂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本是江景祖父江承恩的宅院。 三年前,江承恩被启皇革职流放,江氏族人以为三房一脉必然凋零殆尽,就陆续搬入,抢占宅院、田产。 待江景前身历经磨难返回北甲城时,江氏几房早已凭借抢占的宅院、田产,站稳脚跟,自然不肯将占据的产业归还。 “两日后九房祭祖,各家男主必会聚集商议具体细节,也不知道今日能否蹲到人!” 江景闪入堆放的杂物后,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屏息静气,阖眼等候。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更加深寂,万籁无声。 子时临近,有快马在怀义坊街道上疾驰飞奔,背箭跨刀的城卫高喝:“子时宵禁将至,半柱香后,旦有未怀令牌而私自窜行者,仗二十,罚城旦三月!” “等不到了么!” 江景微微皱眉。 子时一过,城衙就会放出夜游隼,巡视整座城池。 一旦被发现盯上,以他现在的身手,根本逃脱不掉。 “吱嘎” 就在他沉吟,是否要离去的时,相隔不远处的江宅正门终于打开,陆陆续续走出六七道身影,相互寒暄道别。 有脚步声向着江景所在方向走来。 “明渠,后日祭祖,出城所需的护卫,你再与猛虎堂主确认一下,务必要派几位武师随行,城外越来越乱了,连武麟堂那边都出了些问题。” 一名衣着考究、腰板挺直的银发老者,背手从容而行。 “父亲放心,我早已安排妥当了!”江明渠提着灯笼,颔首回答。 “还有武麟堂那边,让江望继续压制江景,决不能让那崽子成为武者,否则再想算计他,可就不容易了!” 老者脚步一顿,停在了江景蹲守的门前,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寻个机会,将陆忠弄死,上次若不是他,小崽子早就烂成白骨了!” “祭祖后,我立刻去做,一个没根底的老仆,烂死在泥塘巷,起不了一点风波!” 江明渠点了点头,向老者道别,走向隔壁的一道小门。 “都是一个祖坟庇佑,也该我九房发达了!” 九房族老江承仓,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高墙、小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自得之色。 这里可比他之前蜗居一辈子的矮房,强了百十倍不止。 纵然只是隔出来的一院,也宽敞、干爽、明亮。 谁能想到他江某人苦了一辈子,临老时还能蓄养美婢,给他暖床。 说不定,还能老树结果! “呼” 伸手去推院门,门旁杂物后忽的猛窜出一道黑影,江承仓当即眼前一黑,一只麻袋从上罩下。 “啊呀” 还未来得及惊呼,干瘦的身躯就被什么重物狠狠抽打撞击,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嘭嘭嘭 闷响声在身体、脑腔内回响,江承仓仿佛灵魂飞出肉壳,似乎感应不到一点疼痛。 只觉得身体似乎变得更轻了,有一种分外通透的感觉。 “父亲!” 十米外,江明渠听到异响,猛然回头,模糊的黑暗中,一条矫健身影正猛烈挥舞着一根闪烁点点亮光的粗物,劈头盖脸的猛砸向一个干瘦身影。 都已经打飞了,还在狂抡大棒。 他哪里还不清楚,被砸飞的是他老父! “盗匪啊” 江明渠惊恐大吼,愣了几息,慌忙冲上去阻拦。 “哼” 那矫健黑影见有人来,倒也干脆,冷哼一声,转身就跑,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父亲” 江明渠先去扶江承仓,入手一片温热,脚下也很粘稠,借着倒在一旁的灯笼火光,江承仓早就成了一个滋滋喷血的血葫芦。 “好恶的歹人!” 江明渠大惊失色,倒吸一大口冷气,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忽听背后似有鞋底剧烈摩擦石板的声音骤起。 他下意识回首望去,就见面前一晃,一个钉着铁钉的大木棒,劈头砸来,直直嵌在脸上。 “原来刚才看见的光亮,只是钉子。” 第八章 饿! “大启律,杀人者偿命!” “我没有杀人,所以不用偿命!” “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家,理应宽容一些!” 江景持着木棒在街巷的阴影中拔足狂奔,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他跑到一条污水沟前,将还挂着肉块、面皮的自制狼牙棒,扔到水中飘走。 换了一个方向,冲入到街后的暗巷中,按照白天摸索确定的路线,快速穿插。 终于在子时的梆声响起前,冲到了家门口。 “呼” 江景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调匀呼吸,见自己身上并未沾染血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陆忠一直守在小院,见江景安然无恙的返回,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鸣” 头顶,一道黑影破空而过,三五息后,方有鸣声自后方传来。 夜游隼,城衙豢养的猛禽,据说拥有妖魔血脉,爪子锋利,一爪下去,能将活人的胸骨,直接抓出身体。 主仆二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追随夜游隼的硕大黑影而去。 “还好少爷回来的及时!”陆忠心有余悸。 “这世道,鹰禽都比我手黑!” 江景叹了口气。 身为现代人,想要在这吃人都不眨眼的乱世活命,他还有许多心理建设要做。 江承仓、江明渠为了霸占田产,就对他各种谋杀、算计,手段恶毒至极。 若非将他逼到绝路,迫不得己,正当防卫。 怎会有今晚的血案。 在前世,他连鸡都没杀过。 太难了! 为什么要逼我? 一夜无话。 翌日,江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拖拖拉拉的起床穿衣。 若有可能,他也很想当一个暖玉满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 只可惜现实不允许。 若想活命,只能练武。 陆忠一早就背着斗笠,去集市贩卖,江景舒展身躯,简单拉伸后,下蹲,沉腰,摆臂,开始站桩。 【境界:养生后期(3%)】 砰砰砰 快到晌午的时候,有人用力拍打院门,震的土墙都簌簌掉落土渣。 “江景可住这里?” “快开门,城衙办案!” 声音冷硬,语气急促。 “城衙?” 江景收了桩功,连忙上前开门。 再迟一些,门都要被拍碎了。 “你就是江景,武麟堂弟子?”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捕快劲装的高大男子,一老一少,目光凶狠明亮,好似尖刀利刃,切开胸膛分辨黑白。 “回官爷,我就是江景!” 江景缩了缩脖子,被这种凶恶目光逼迫的不敢直视,目光有些躲闪。 “你昨晚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使用的什么凶器?” 肤色黝黑的老捕快,一脚就踏进了小院,站在江景面前,浓烈的武者气息直撞而来。 “我昨晚没有出去啊” 江景连连倒退,脸色都有些发白。 “还说没有,我听说江承仓与你素有纠纷,几个月前还能大吵了一架,一定是你怀恨在心,昨晚偷溜出去,躲在暗处对他父子二人下狠手!” 捕快语速很快,连连追问:“看你年纪不大,好狠的心,是想将他们活活打死吗!” “官爷冤枉,我是恨江承仓那个老王八蛋,他伙同族人占我宅院田产,将我逼迫到泥塘巷不算,还抢我老仆肉食,我早就想杀了他了!” 江景怔了怔,忽然激动起来:“我习武就是要成为大武者,将他们的手脚全都打碎,泄我心中冤屈,只可惜我武功迟迟入不了门。” 他说着,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老王八蛋死了?” “没死,但和死了也没多少区别!” 老捕快扫了江景一眼,语气却有所缓和:“你昨夜真没出去?谁能作证!” “陆伯可以作证!” “他与你主仆关系,证言不作数的!” “那……那就无人了!” 江景摇了摇头。 “官爷,我可以作证!” 隔壁院门推开,走出了一名面有菜色的年轻妇人。 二十三四的年岁,皮肤苍白,但眉眼周正,很是耐看。 她拉着一个四五大的小丫头,行了个万福,弱声道:“昨夜江少爷与陆叔在院子里说话,我听得清楚,江少爷一直都在!” “你一个妇道人家,晚上不回屋睡觉,偷听隔壁男子说话,成何体统?” 老捕快一瞪眼,喝道:“莫不是在说谎!” “回官爷,饿!” 妇人低着头,眼眶微红。 老捕快眉毛抖了抖,没再说话,转身重新看向江景:“你再好好想想,若主动投案,还能减轻一些罪责!” 说罢,抬腿离去。 另外一名年轻捕快,站在门外,一直目光不善的瞪着江景,这时也快步转身,跟了上去。 不过在路过妇人的时候,年轻捕快微微抬头,目光停留了一下。 “多谢!” 两名捕快走远,江景向妇人鞠躬。 “江少爷心善,不是坏人!” 妇人低头回道,拉着干瘦的小丫头,转身走回院子,将门关上。 “哥哥,肉很好吃,虎儿谢谢你!” 门快关上的时候,脸蛋黝黑的小丫头忽的探出头,冲着江景嘿嘿一笑,旋即就被妇人拉了回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江景站在巷子里,看着捕快消失的方向,如释重负。 乱世用重典。 杀人与伤人,终是有所区别的。 不仅刑罚不同,城衙应对案子的查办等级,也不一样。 若是江景昨夜手再重些,哪怕只是怀疑,都要直接被抓回城衙,先打几十板子,再问话。 根本不会出现两个捕快上门问话的情景。 不过 江承仓、江明渠父子,应该活不下来吧。 毕竟那钉子很长,锈迹很重。 江景昨夜出门前,还特意在泔水桶里泡了两根。 没全泡。 是怕以毒攻毒,再消了铁锈。 “不过,我也应该吸取教训,若是以后被人蹲了,说不得手段比这更黑!” 一念至此,江景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他经验太少,也从来没有生出过害人的心思,遇到急事,手段少的可怜。 好在江承仓、江明渠父子性命垂危,九房一时半刻,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主仆二人。 待他凝出元种轮廓,或许能有转机出现。 …… “师父,那江景心怀恶念,不是良人,未来必定作恶,何不趁机将他拿下?” 巷子外,年轻捕快快步追上。 “抓了他,案子就结了,真凶逍遥在外,你不怕他再对你们江家九房出手? “你爷爷、叔叔的伤势,是我亲自查验,出手之人,凶残恶毒,手法老练,乱棒之下避开所有致命要害,是个有经验的老手子!” 老捕快瞪了一眼,冷声道:“还有,你们江家的内部纠纷,有能耐自己解决,休要拽上我,你父亲那十两银子,只是让我照拂你一二,让我办事可远远不够!” 他说着,在手中一张黄纸上划去江景的名字。 “走,去下一家!” 第九章 金蚁膏! “陆伯,我此去武麟堂,直到外院考核结束才能出来,这一个月里,你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外出!” 江景吃过晚饭后,提着装有十五两银子和换洗衣衫的小包裹,走出院门,向陆伯叮嘱。 “隔壁那户人家,若有余力,就帮衬一二。” “少爷一向心善!” “总不能眼睁睁看人饿死。” “少爷量力而行,实在不济,还可以去猛虎武馆!” “知道了” …… 日暮时分,下起细雨。 江景步履匆匆,穿街而过。 道两旁的店铺,正在陆续关门,帮工双手抓着寸许厚的竖条门板,对齐划动,直到将店面全部遮挡,没有一丝缝隙。 集市也变得空荡,只剩几个小贩正在慌里慌张的收拾摊位,连忙向家的方向赶去。 有传闻坊里昨夜有凶案发生,东青街一对父子被人扎成了马蜂窝。 也有人说是妖魔进城,饿的厉害了。 否则,被伤者为何会全身肌肉痉挛,身躯扭曲,成“角弓反张”之状,诡笑不止? 必定是妖气缠身了。 “越来越不太平了!” 江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行人神色慌张,心头也浮上一层阴霾。 北甲城看似太平,十数年不曾遭遇妖祸,但谁也不敢保证妖魔不会在明日撞破城墙,对活人敲骨吸髓。 返回武麟堂,江景将十五两银子直接交到账房入账。 除却留给陆伯三两左右的碎银外,这是江景目前所能动用的全部财产。 可以在堂内购买额外的汤药、妖肉,滋补身体,价格要比城内药铺、武堂便宜近四成。 以十宝汤为例,武麟堂也对外售卖,每碗四十文。 而堂内弟子购买,却只需要二十五文。 十五两银子,可换六十碗。 足够熬到考核。 “前一月每日一碗,考核前半月每日两碗?” “酉时来取,过时不候,若有变动,需提前三日报备!” 账房先生低着头,按照江景要求预定的十宝汤分量,在账本上仔细记载,随后就示意他离开。 外院正式、见习两拨弟子,都将面临考核。 江景身后,还有二十多名青年、少年排队,等着交钱。 “我预定三十五碗汤药……” “十宝汤九十碗,角蛇妖肉五斤,金蚁膏半两!” 江景离开柜台,排在后面的人就立时急不可耐的报上预定分量。 考核晋升,关乎命运。 一旦成功,地位、待遇大不相同, 见习弟子中,很多都出身贫寒,举债习武,只为搏取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旦考核成功,最差也能去富商、大族府上,做护卫头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家人不再忍饥挨冻。 而正式弟子若能再进一步,进入内院,未来在北甲城诸多势力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甚至被城衙看重,培养为大戟甲士,具有官身,神灵护体。 那才是真正的地位晋升! 江景离开账房,径直向着庵庐而去。 距离邱老头给他的十日期限,还剩三日。 还有半间仓房没有清理干净,须得抓紧。 那一碗免费的十宝汤,也不能浪费。 “精通级别桩功对肉身的锤炼效果,每日吸收一碗半的十宝汤的药效,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就算有再多的银钱,也是无用!” 江景清理仓房杂物,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能将道素价值发挥最大。 晋升食鼎品阶,能提升对谷类、药汤的消化效果。 但所需的道素数量实在太多。 而且肉身对药力的吸收,也有极限。 除非他能突破大成级别的狮相桩功。 【净化破损的药师捣药杵,道素碎片+9】 【净化洪成献的石枕,道素碎片+90】 …… “嘶” 江景倒吸一口冷气,惊诧看向手中五十余斤重的青色大石。 这是他激活鼎器后,单次收获道素碎片最多的一次。 甚至比八棱锏,还要多。 “只是一块石枕就蕴含这么多道素,难道武夫境界越高,所用器物的道素数量就越多?” “道素水平,与武道意志、精神境界有关!” 江景把石枕搬到仓房外的推车上,几名负责晾晒药材的外院弟子正往后院的药房而去。 江景想了想,也关上房门,跟了上去。 庵庐药房分内外两间。 其中外间的炉灶,大多用于烘烤药材,且刚刚翻建不久,蕴含道素碎片十分稀少,且早被江景吸取。 药房内间,则是邱老头熬煮八宝汤、十宝汤的地方。 江景一直不曾进过。 其中用于熬煮药汤的器具炉灶,蕴含道素数量,一定不低。 他今晚运气不错,收获了一百六十多片道素碎片,加上昨日在集市上的收取,又凑够了两枚。 若能将药房内间的道素全部吸收,说不定能将狮相桩功推至大成境界。 “金蚁膏残料!” “运气运气,看来今日是金蚁膏出炉的日子!” 药房里传来外院弟子的惊呼,江景走入外间,见几名弟子手里捧着一个小盅,面露惊喜。 见到江景走入,几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减了几分。 有人面露不悦,也有人望着蒸笼里剩下的两个小盅,生出贪念。 但似乎有所忌惮,只是冷冷扫了江景一眼,就端着小盅转身离开。 江景听见有人低声冷哼:“他也配食用金蚁膏。” “邱师傅也不简单” 江景能够看出几人对金蚁膏的觊觎执念,正式弟子欺压见习弟子,在外院常有发生,并不稀奇。 但几人却不敢在庵庐后院动手。 是怕被邱老头听见? 他也是武夫?实力不俗? 江景看了一眼虚掩房门的药方内间,眸光闪了闪,伸手取出蒸笼里的小盅,果断离去。 “江景,金蚁膏药效劲猛,你初次食用恐无法驾驭,在院里吃完再走,我照看你一二。” 江景快走到庵庐门口的时候,邱老头却叫住了他。 “他果然是武夫!” 江景驻足转身,看着推开房门的邱老头,心中庆幸。 不开房门,隔着数十米,能通过脚步声判断身份。 这份听力,至少也是显境后两重的层次。 若自己在药房中所有动作,多半会被察觉。 “多谢邱老” 江景点了点头,将小盅内淡黄如油脂的膏物送入口中,双脚分开,下蹲环臂,依次运转三种呼吸与五种运力技巧。 一呼一吸,一弛一紧 锤炼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大群。 金蚁膏滑若流质,带着丝丝冰凉沁润,流转全身,只有小部分通过血液流通进入肌肉。 更多的药力,却是向着全身骨骼。 药力浸润骨头,原本的清凉感觉,忽的灼热起来,好似有烛火炙烤骨骼一般。 江景面色一变,瞬间冒出冷汗,将后背衣衫浸透。 “狮相桩功第一式,主练全身肌肉大群,却也兼顾骨骼,只是你们见习弟子所学桩功,有所简化,锤炼骨骼的效果几乎不显罢了!” 邱老头缓步走了过来,嘿嘿一笑,双手按在江景肩上,刚要指点他如何运力,瞳孔却忽然一缩。 “精通?” 第十章 妖魔! “好小子,竟没看出你是个悟性极强的!” 邱老头按在江景肩膀的双手,如同触电一般的缩回,脸上露出震惊、意外的色彩。 “你才接触桩功多长时间,一个月,还是半个月?被堂主直接选入内院的好苗子,也就这种进度吧!” 邱老头不能置信,绕着江景走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 直到江景面色煞白,有些摇摇欲坠,才再次将双手搭在其肩上,道:“来,我教你狮相桩功的第六种运力窍门,或者说是第五种运力技巧的变式。” 邱老头手臂一抖,一股劲力立时钻入江景皮肉层之下。 “嗡” 江景全身骨骼都发出一种震颤,好像要散架一样。 但随后那种烛火炙烤骨头的感觉全部消失,骨头好像浸泡在热水之中,涌现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呼” 江景长长呼气,竟然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坚固了一分。 【境界:养生后期(7%)】 站桩半个时辰,竟然抵得上两日练武。 “多谢邱老指点!” 江景收了桩功,向邱老头行礼致谢。 “可惜了!” 邱老头看着江景,却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你的悟性天赋,若你根骨天赋再好些,或者早几年习武,大有希望被堂主直接选入内院修行,前途不可限量!” “邱老,我的确习武太晚,但只要坚持下去,未必没有机会考入内院!” 江景回道。 “你懂什么,直接被堂主选中,与在外院习武十几年再考入内院,看似都是内院弟子,但地位、潜力天差地别!” 邱老头背着手,在玉楼的光线下踱步,“考入内院的弟子,潜力有限,大多都止步显境三重巨擘,少数突破到固境的,也难以圆满。 “而被堂主选中的弟子,最差也是固境大成,大有望突破到元府境界,获得进入府甲,甚至是武庙的资格。” “府甲,武庙!” 江景眸光微亮,前身的记忆里,似乎有一些关于府甲和武庙的印象。 “你不需多问,知道了反而痛苦!” 邱老头摆了摆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背着手转身走回屋子。 快关上门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药房还缺个打杂的,仓房整理妥当后,你若想留下就和我说一声!” 话落,关门。 “弟子愿意!” 江景向着房门处深深行礼,旋即整理衣衫离开。 向邱老头展露天赋,是他故意为之。 一个半月后,见习弟子考核,他若想继续留在武麟堂,就必须通过考核。 进步过于惊人,必然会引起堂内很多人的注意。 既然如此,不如先展露一部分“天赋”,降低旁人对他的猜疑。 同时,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些额外的好处。 藏拙不是扮蠢。 适当展露锋芒,不仅能得到好处,也会减少很多麻烦。 走回见习弟子的居住区,江景又在小院里站了一会桩,将金蚁膏的余效,尽数锤炼进肉身。 然后他走到墙角一颗大树的背面,见周围没有异常响动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 皮囊四四方方,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触感怪异,且用一种类似筋膜的粗线缝制。 看上去,做工手法很是粗糙。 江景轻轻晃动,里面似乎封着一枚细长的物件。 这皮囊是江景昨夜在江明渠身上搜到的。 他去而复返,一棒子嵌在江明渠脸上,后者没有伸手抓住棒子反抗,反而下意识的护在了胸前。 不禁让江景大为好奇。 又多抡了几棒,方才扯走。 “能让江明渠不顾性命的东西,难道是地契、银票!” 江景有些期待起来。 他解开皮囊外捆着的一圈圈粗线,取出两件东西来。 一张皮卷,一把黑铜钥匙。 “嘶” 江景手一颤,眼前浮现出数行小字。 【妖魔的人皮信卷(凡器)】 【血窟山三妖王写给江明渠的信卷,浸染着死人血浆熬煮的墨迹,藏有隐秘,涉及一城安危】 【可净化,完整道素+1】 …… 【开启镇魔锁的第三把黑铜钥匙(千淬)】 【神匠欧胜子亲手打造的镇魔锁链密钥,解开妖魔被锁琵琶骨的关键之物】 【可净化,完整道素+20】 …… “江明渠这是要死啊,他竟然勾结妖魔!” 江景手一颤,差点没将手中的东西扔飞出去。 大启律,勾结妖魔者,诛九族! 这东西若是落在城衙手中,不出三更,江家上下千余颗人头,都要挂在城门上荡秋千。 这其中,也包括江景自己的。 江明渠这是疯了吗! 血气上涌,江景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冲回老宅,将九房一脉上上下下,全都砍成肉泥。 勾结妖魔,祸累九族。 江景就算主动将皮囊交出,功罪相抵,也至少落得发配三千里、永为军奴的下场。 “这些东西一定要尽快销毁!” 江景深深呼吸,先将黑铜钥匙放回皮囊,再次观察周围。 见无任何异状,方才小心翼翼摊开皮卷,其上血淋淋写着四行大字。 “去找北甲守将裘雄” “两年时间,混入城衙地牢成为牢头,放出吾兄” “汝索求之物埋在老坟” “若悔,食汝全族!” “十里坡枯树传信” …… “唔唔唔” 入夜深沉,整座北甲城都陷入沉寂。 但怀义坊两间毗邻的大院,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江明渠浑身缠着绷带,肌肉僵硬,不受控制的扯动骨骼,弯成反曲弓状。 心中焦急如焚,却吐不出一个清晰字符。 “父亲!” “爷爷!” 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恸哭,江明渠知道是父亲死了。 没用的老东西。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个时候。 大启律,伤者三日内死,视同命案。 城衙对案件的调查等级,必定会提升。 万一查出那东西,全家都要削片。 “父亲,你一定要坚持住,爷爷一死了,九房主事人非你莫属!” 床榻前跪着江明渠的几个儿子,其中一人身材健硕、穿着衙役劲装,关切道:“我这就想办法通知城衙,提升案件等级,早日抓到凶手,替你报仇!” 说罢,他霍然起身。 “不!” 江明渠眼睑欲裂,危机之下本能爆发,咔嚓一声裂响,骨骼别过肌肉,一把抓住捕快手腕。 “不,能,查” “老……瓮” 他扭动脖子,沙哑嘶嚎,随后在一屋人错愕、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老翁?什么老翁!” 年轻捕快眨了眨眼。 第十一章 大成! “江明渠向妖魔索求了什么东西,让他心甘情愿涉险!” 人皮卷上,五行血字,形若刀劈,妖魔凶残煞气扑面而来,让江景不寒而栗。 好似真有一头身高三丈、青面獠牙的妖魔,站在面前,一脸冷漠的注视他。 “呼” 他连忙合上皮卷,努力呼吸。 夜风清冷,过了好一会,悸动心绪方才平静。 “东西藏在九房老坟,取还是不取!” “妖魔给了江明渠两年时间,期限未到前,妖魔应该不会对江家动手!” 江景将人皮卷重新放回皮囊,贴身藏好,从大树背后走出,走向卧房。 “嘎吱” 隔壁屋舍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走出一名睡眼惺忪、肩上披着练功服外套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岁,骨架粗大,身高接近一米八五,若非嘴唇上方还长着绒毛,一眼望去与成年壮汉无异。 “江景,你练了一夜?” 石锵看到正欲推门的江景,困意登时消退了大半。 “没有,有心事睡不着!” 江景摇了摇头,走回卧房,刚躺下没多久,就陆续有少年坐起,穿衣下地,出门站桩。 临近考核,谁都不想认输。 “或许,可以去九房老坟看一看!” 江景和衣而眠,一只手按在贴身而藏的皮囊上。 【净化妖魔的人皮信卷成功】 【道素+1】 【净化黑铜秘钥成功】 【道素+20】 【当前道素:23.16】 …… 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江景就被隔壁演武场上的喝喊声吵醒。 “真卷啊” 江景叹了口气,只得翻身下床,走到演武场摆臂站桩,心念转动。 “麻烦把狮相桩功推到大成!” 嗡的一声震颤。 江景脑海中,道素数字飞快变化。 二十三……十八……十一…… 最终停留在“七”! 【你掌握第六种运力技巧,狮相镇魔桩功第一式伏狸仰天桩完整】 【你埋头苦练,在第二月将完整伏狸仰天桩练至精通】 【你继续练习,寒来暑往,第十五月终于将伏狸仰天桩练至大成】 【三种呼吸、六种运力技巧,全都深刻脑海,形成本能】 仰天桩,大成! …… 海量信息在脑海中激荡,江景身体摇晃,面色微微发白。 过了好一会,才将信息全部容纳吸收。 他站桩而立,霎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同。 伏狸仰天桩对肌肉大群以及骨骼的锤炼,精确入微,效果倍增。 按此推算,只要汤药足够,他至多大半月时间,就能将肉身锤炼至养生后期圆满。 “时辰已到,集合站桩!” 袁宗直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他裹风而行,走到演武场站定,正式、见习两拨弟子,连忙列队站位,自觉站桩。 “顾师父还没回来?” “袁师父今日情绪有些不对!” “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些弟子瞧见袁宗直的面色,有些阴沉,不由心头微跳,相互对视,眼神交流。 江景的目光,却隐蔽的望向正式弟子的队伍。 空缺两人。 江望与那名唤做烈浪的正式弟子,都没有出现。 看来江承仓父子的伤势不太妙啊。 江景皱眉,这会却是希望两人多活一阵子。 至少等他将皮囊处理妥当再说。 “石锵,江景,你们两出列!” 袁宗直指点了一会见习弟子站桩,似有些心不在焉,将石锵、江景叫出队伍。 “你们两个掌握桩功进度最快,站在队前,领着他们练习。” 说罢,走到凉棚下,抓起茶壶,咕咕咕的喝了起来。 “你?” 石锵站到队列前,一脸慎重的看着江景,有些疑惑。 他什么时候又行了? 倒也没有怀疑袁宗直的话。 桩功的掌握程度,是装不出来的。 袁师父不至于这点眼力都没有。 血气亏损,他能掌握到什么程度! 石锵双足分立,下蹲环臂,忍不住扭头看向江景,神色瞬变。 “呼” 江景抱臂站桩,只是正常下蹲抬臂,却给人一种行云流水之势。 自然、顺畅,没有丝毫滞塞、停顿。 每一次呼吸与运力,分寸适中,恰到好处。 “嗯?” 袁宗直虽然坐着喝茶,但眼角余光并未离开两拨弟子,此时也猛地站起身来。 他将茶壶从嘴边挪开,双眼微眯,眸中渐生异彩。 “精通级别的狮相桩功!” “江景,你何时入门,又是何时精通的?” 袁宗直走到江景面前,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确信是精通桩功无疑。 “八日前入门,昨日入了精通!” 江景连忙借势收桩,低声回道。 袁宗直的手掌按在肩膀,力道古怪难忍,江景差一点就要暴露大成桩功了。 “好好好,这份悟性比起内院弟子也是不差!” 袁宗直点了点头,鼓励道:“好好修行,就算今次考核不过,也能延你一期,不出意外,至多三月你就能凝出元种轮廓!” 他话音一出,正式、见习弟子的队伍,都有很多束目光投来。 “东张西望什么,继续练桩!” 袁宗直大手一挥。 …… 上午站桩,下午练拳练刀。 江景展露精通桩功,与石锵一起,练功位置固定在见习弟子队列前。 袁宗直指点一众见习弟子招式,也多以江景、石锵为例。 纠正了两人招式上的不少瑕疵。 “江师兄,我第三种呼吸始终难与运力技巧配合。” “请师兄看看我的运力技法,是否正确!” 休息的时候,一些排名靠后的见习弟子就围了上来,向江景请教。 记忆中,前身性情孤僻,与这些见习弟子,说不上亲近,也没有什么矛盾纠纷。 简单指点一二,倒也无妨。 同时,还能借此机会,询问一些有关武堂和城外的信息。 另一旁 石锵冷着脸,休息时间,也在树荫下继续站桩,汗水沿着脸颊流淌,一副仿若未觉的样子。 他入门六月,精进迅猛,据说元种轮廓已经初步形成,今次考核十拿九稳。 平时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主动接触。 “石锵是堂主从城外带回来的弟子,与我们不同,不收学费,只要凝出元种轮廓,就能直接进入内院!” “与他一同来武麟堂的还有两人,天赋、资质更高,石锵因为习武年岁太大,心性不定,才被放在外院磨砺!” “你们可知堂主出身哪一仙宗……” “据说血窟山与缠山岭的独妖很不对付,交手十几次,不分胜负!” 几名见习围在一旁说道。 江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聆听。 傍晚,他吃过晚饭,走向庵庐。 第十二章 队伍! 江景走进庵庐前院时,四名身着青衣的见习弟子正在翻晒药材。 初春时节,阴湿多雨,若不及时翻晾,药材极易变质。 见到江景走入,略微迟疑后,有人主动点头,算是招呼。 “城外的事情,你不必过于担心,内院已经派人去了,再过三五日,必有回音!” 邱老头从屋内走出,后面跟着一名情绪低落的青年。 “烈浪,这是江景,以后也在庵庐帮忙,这几日你负责教他识药!”邱老头看向江景道。 “见过烈师兄!” 江景驻足行礼。 “嗯,你随我来吧!” 烈浪点了点,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但邱老头发话,他只能强撑精神,引领江景走到一排木架旁,指着用竹条编成的大簸箕,一一讲解: “这是熟地黄,内外漆黑,质柔软,味甜,有补血滋阴之效。” “黄芪,根可入药,味甘性温,补气、扶正、排脓、生肌,也可治疗痈疽。” “杜仲、肉苁蓉和菟丝子,师弟应该知道吧,补肾助阳、益精安神,治疗肾精亏虚导致诸多病症,你重点记下。” “……” “药材都是堂里的,手脚一定要干净,不过晒药难免损耗,药渣可拿去泡酒。 “我有几个大补的泡酒方子,是上任师兄研究出来的,你可抄录,药酒拿到勾栏瓦舍附近售卖,销路一直很好,也可自用,但咱们日日习武,没甚用处,喝了浪费,徒增烦恼。” 烈浪心事虽重,讲解却很细致用心。 一个时辰后,他将一本有些泛黄的册子留给江景,就去一旁翻晾药材了。 江景随手翻看了几页,仅是泡酒药方名字,就给人一种不明觉厉之感。 想到今后境界提升,对药植、妖肉的需求不断增加,银子缺口必然越来越大。 泡酒药方或有重用。 江景将药方册子仔细收好,走去仓房整理杂物。 之后十几日一切如常。 江景白日训练,傍晚务工,深夜站桩。 肉身气血稳步提升,小腹皮肉深处,开始隐隐有米粒大小的区域,生出一些热感。 这是元种轮廓即将凝聚的征兆。 【境界:养生(后期35%)】 仓房清理干净,邱老头开始分配一些晾晒药材的工作。 簸箕中残留的药植碎片,江景没有用来泡酒,而是洗净后,直接嚼服。 大成级别的伏狸仰天桩,对肉身锤炼的效果,是精通桩功的两倍还多。 江景每日最多可以消化吸收四碗十宝药汤。 银钱购买一碗,庵庐补偿一碗,加上见习弟子的八宝汤,江景每日尚有一碗半的药植缺口。 晾晒产生的药渣不少,但药效各不相同,滋补肉身,效用十分有限。 …… “快,顾师父他们回来了!” “袁师父让我们全去接应!” 这日傍晚,江景正在庵庐内翻动药材,一名负责轮守武堂的正式弟子,突然急三火四的跑入,大喊了两声,随后跑向别处。 “二哥!” 烈浪闻言一颤,一个纵步自药架上翻过,冲向堂外。 江景及另外四名正式弟子,也连忙追了上去。 平日里都在庵庐翻晒药材,江景只知道自己境界、身手,远不及正式弟子。 但此刻真正奔跑起来,他方才真正体会到双方差别,何其巨大。 几名正式弟子身材高大、手长脚长,脚步一点一纵,就是七八米的距离。 衣衫猎猎作响,猎豹猛虎一般。 江景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气血、力量大进,在见习弟子中,差不多能排前五。 一步跨幅两米,比前世的运动健将还快,却连几名正式弟子的背影,都望不到。 这让江景对凝成元种轮廓更加期待。 据说,一旦元种轮廓凝成,进入初境一重灵猿境界,武夫的肉身会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 到时候,就算不及这些拜入外院五六年的正式弟子,差距也会大大缩小。 “都跟我走!” 江景赶到武麟堂入口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袁宗直振臂一挥,外院、见习两拨弟子,纷纷列队,跟在他身后,向着坊市外小跑而去。 沿途上,很多平民见到这一幕,都连忙躲闪到两边,充满敬畏、羡慕的注视。 不知是武麟堂的功法特殊,还是这个世界的武夫都生长的格外高大。 在武堂内还不明显,此时列队奔行,却如洪水猛兽一般。 见习弟子还只是身形相对高壮,正式弟子却几乎都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左右。 块状肌肉凸起,充满爆炸力量。 压迫感十足。 “好浓的血腥气!” 快到坊市入口时,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一种令人血液都被冷却的煞气。 嗒嗒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一支长长的车队拐入怀义坊,领先一人身骑高头大马,手持长枪,杀气凛然。 浓郁血气在身后盘踞,隐隐浮现出一头雄壮狮首的轮廓。 正是消失大半月之久的外院传功师父顾修远。 此时他全身染血,面色憔悴,精神紧绷,充血双眸如战后的大兽,警惕扫向四周。 胸前皮甲,有三条巨大爪印自肩膀而下,划过整个胸膛。 皮甲碎裂,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身后车队,一头头比前世大了两倍的牛兽,奋力驮拉着一架架被粗布覆盖、满载货物的铁片木车,早已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车队两侧,还有二三十十名魁梧高大的精悍武夫,骑马随行。 也都血痕累累,伤势不轻。 污浊染血的皮甲上,依稀能够见到武麟堂的狮首标识。 江景目光望向这些精悍武夫背后,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绑着一个很大的金属箱。 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什么。 脑海中,食鼎轻轻颤动,对顾修远的长枪,以及这些金属大箱,产生出反应。 蕴含道素碎片数量,绝对不少。 队伍最后,还有两架木车。 其中一架,躺着三名气若游丝的伤者,草席覆盖,有些空荡。 至于最后的木车上,却是一头身高三米左右、全身长满黑色兽毛的人形生物。 伏躺在车板上,看不清头部轮廓,但耷拉在半空中的一只巨大爪子,足有数个脸盆大小。 空气中弥漫起一种混合着尸臭的怪异气味,很是刺鼻。 “妖魔!” 有平民大叫一声,面色煞白,瘫软在地,立刻被人拖回屋舍,房门紧闭。 “怎么就回来这么几个,其他人呢?” 袁宗直大步上前,刚刚走到马前,顾修远双眸一昏,自马上跌落了。 背后血气狮首,无声消散。 第十三章 分不清! “顾师兄!” 袁宗直一把接住自马背上坠落的顾修远,伸手按住脉搏。 发现后者只是脱力,血气亏损,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放心,向身后弟子命令:“都过来帮忙!” “是!” 众弟子连忙上前帮忙。 有受伤武夫早就坚持不住,落下马来,被几名外院弟子合力接住。 金属大箱很重,两名正式弟子协力,才能勉强扛起一个。 江景等一众见习弟子,只能帮助驱赶蛮牛,牵引马匹。 “显境圆满的武夫之血。” 江景望了一眼被袁宗直横抱在胸前的顾修远,眸光微动。 他眼力有限,判断不出来护队而行的那些精悍武夫,境界几何。 但顾修远出身内门,在外院担任传功师父近十载,却是武道第四大境的大高手。 他的血,足够激发锏兵种子了。 “现在靠近顾师父,很是扎眼……” 江景将目光看向一匹被外门正式弟子牵着的雄壮枣红大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这匹大马,肩高接近两米,体态矫健,皮毛发亮如同抹了油脂,马蹄上方生有彩色羽毛,竟是头妖种异兽。 武麟堂底蕴,果然不浅。 妖马长途跋涉,身上汗气蒸腾,身上沾染着很多散发晶莹光泽的血滴,一颗颗状若珍珠,尚未干涸。 元府境武夫,蜕凡跃升,生命层次异于常人,连血液都大不一样。 车队浩浩荡荡返回武麟堂,早有医师自城内各处匆匆赶来。 武麟堂并不只是武馆。 乱世灾祸横生,任何行业都需要实力强大的武夫守护。 作为北甲城排名第一的武堂,武麟堂名下产业众多,涉及铸造、矿山、药堂、药园、农堡、行镖诸多行当。 此时赶来的医师,都是武麟堂分布在城内五间医馆的坐馆医师。 江景和很多见习弟子,将蛮牛大车上的货物卸下、搬运。 路过那匹枣红的妖种异马时,不小心脚下一滑,身体撞在了异马身上。 嘭的一下,江景肉身一震,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一座小山上。 “咴” 枣红异马摇头嘶吼,妖异的巨眼扫来,竟也有一种大兽回眸的压力。 但似乎察觉到了江景的渺小,漠然无视,不再理会。 “连妖马都这么强大!” 江景咋舌,深感自身力量的微弱。 想起血窟山三妖王给江家的两年期限,他暗暗握拳,压力倍增。 顾修远习武数十年,怕也斗杀不过震慑北甲城的血窟山的大妖将领。 他身怀万物起源宝鼎,两年时间能走到哪一步? 实在不行,提桶跑路! 整整一天,外门两拨弟子没有时间练武,全都在忙里忙外,搬运货物,照顾马匹、蛮牛,洗刷大车,取药送药…… 一天下来,竟比练武还累。 “什么时候晋升内院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管,专心修行,甚至学费都不用掏!” “我觉得外院挺好,起码不用冒险,据说这一次行程,不少人都被妖魔抓走了!” “愚蠢,你以为随队而行的都是内院的?至少有大半都是外院的师兄。” “确实如此,我们在外院练武,二十五岁无法突破到显境,就要离开,那些师兄都是离开武堂后,到各地就职的!” “内院的人,只有特殊情况,才会派出几个!” 吃完的时候,外门两拨弟子少有的坐在一起。 饭堂被临时征用,作为受伤门人的治疗之地,他们只能端着饭盆、饭桶,在演武场上席地而坐。 江景把沾染顾修远鲜血的练功服脱下,仔细收好,留做后用。 而后重新换了一套衣服,也捧着脸盆大小的饭盆,盘坐在角落。 习武消耗巨大,药补有限,大多数武徒都只能依靠饭菜补充。 满满一盆类似前世红薯的块茎,被大锅蒸熟,口感软糯微甜。 加上三大勺卤煮的肉皮、内脏、熟肉,以及一颗生菜,就是一名见习弟子的营养餐了。 江景吃的很香,因为太饿了。 大成伏狸仰天桩对肉身锤炼的效果惊人,远超江景预期,消耗也越来越大。 经过一段时间摸索,他甚至能将仰天桩的呼吸法、运力技巧,融合在走路、吃饭、站立、睡觉中。 无时无刻,都是站桩。 对汤药的需求,日益增加,缺口巨大。 “银子,银子!” 江景叹气。 有一种空有好车,却没钱加油的无力感。 【当前境界:养生(后期40%)】 …… 晚饭后,他早早去了庵庐。 此次护送回武麟堂的货物,有很多都是药材,一部分送往北甲城的医馆、药铺。 剩下的都在庵庐存放,都需要晾晒封存。 “诶” 江景还未走进庵庐,就听见了一声充满苦楚的长叹。 院子里,邱老头一手抓着账本,一手握着墨笔,望着满院的药材,愁眉不展。 “邱老有难事?”江景问道。 “天大的难事!” 邱老头抓了抓头皮,一脸的生无可恋:“老头子就是做不成生意,才来习武的,一辈子兜兜转转,最后还没能逃脱这细碎如麻的账册。” 像是积郁了许久的苦闷,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邱老头大吐心中苦水、怨气: “来的时候,堂主只说简单,记清入库、出库、每日损耗即可,哪里知道如此复杂繁琐。 “老头子知道收入减支出等于结余,可上几年存留怎么记录?欠款、赊账又放在哪里,预付待支,账目繁多,眼花缭乱,我连进货出货的条子都分不清楚。”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邱老头抱怨了一阵,精神愈加萎靡,“去吧去吧,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内外院几百人,力气一个比一个大,记账数算,还不如刚启蒙的童生。” “数算?” 江景本已转身,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却是一顿。 “邱老,我或许可以试试!” “你?” 邱老头一怔,打量江景,旋即笑骂:“滚滚滚,连你也看老头子的笑话。” “邱老,我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曾官至四品,家道未中落前在书院读书,也曾学过些术算之法!” 江景认真道。 “是了,你是江家三房江承恩的孙子,咱们北甲城好多年没出过这样的大官了!” 邱老头一拍额头,想起了什么,眼中生出希望。 “要不……你来试试?” “江景从命!” 第十四章 妙啊,妙啊! “这么多账本!” 江景走入庵庐账房。 刚一进门,他就后悔了。 突然觉得汤药不足,修炼的慢些,也并非不能忍受。 账房空间,既宽敞空荡,又局促拥挤。 三面墙壁都立着通顶的木架,摆放着各种书籍、药材、器物、瓶瓶罐罐。 甚至还有几件用于装饰的兵器。 除此以外,就是横七竖八,摆放在屋子正中的一张张长条木桌。 上面凌乱堆放着一摞摞的账本,以及快流下桌子的各种流水凭证、字条、货单。 这哪里是分不清,根本就是没分过啊! “见笑见笑!” 邱老头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想要后退的江景,“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老头子知恩图报,绝不含糊!” “可这账本……” 江景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账本小山,扯了扯嘴角,面露难色。 怕是得有十几年的。 “景哥,武麟堂上下,也就你能帮我了!” 邱老头一脸凄苦:“不怕你笑话,老头子宁愿提刀去血窟山,给妖王裹腹,也不想看这些烂账一眼。” “……” 江景还在犹豫,“邱老,并非我不愿帮忙,实是外门考核在即……” “考核之事你无需担心,冲击初境,不过是强化体魄气血的过程,庵庐最不缺的就是药材、妖肉,不会耽搁你任何进度!” 邱老头拍着胸脯保证:“若你真能将账簿捋清,未来成为正式弟子,所需一切汤药、宝丸,全都包在老头子身上了!” “既然邱老信任,我就先试试吧!” 江景这才勉强点头。 “你尽管去试,总不能比现在还糟。” 邱老头心中大定,愁容渐渐舒展。 他见江景走到桌案旁,开始在如山的账本、货单中一张张整理起来,只觉得天都亮了。 转身离开账房时,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似乎有点难啊” 江景简单翻阅,发现庵庐的账目积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前身的确学过一些数算与记账的方法,但都很基础,仓促间直接处理如此冗杂的账目,着实毫无头绪。 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无法整理清楚。 好在,江景有挂。 “食鼎能加速功法招式的精神境界,对于数算与记账手段,也应该有同等效用!” 江景抬头,环望四周木架,眼前忽然浮现出近百行灰色小字。 他之所以应下邱老头,一是急需大量汤药,补充锤炼肉身的巨大消耗。 其二,就是这木架上摆放的各种器物。 刚踏入账房的瞬间,食鼎就开始剧烈震颤。 虽然一眼望去,大部分器物所蕴含的道素碎片,多在十数片左右,却胜在数量众多。 他放下账簿,走到木架前,逐一取下净化,不知不觉,已有光亮透过门窗钻了进来。 “竟然过去了一夜!” 江景将最后一件器物放回架子,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反而面露喜悦。 近百件器物,为他贡献了二十余枚完整道素,加上黑铜密钥的结余,以及近些时日的积累,道素数量已经突破到了三十一枚。 算得上是惊人财富。 看了一眼食鼎晋级所需的三十枚道素数量,江景略感惋惜。 虽然他很想现在就提升食鼎等级,但满屋的账目更是他现在就要处理的难题。 “先注入六枚道素试试!” 江景有些肉疼。 道素数字减少,脑海中霎时间涌现出数十道端坐在案几前挑灯夜读的身影。 【你本一心向武,奈何世事艰辛,不得不向生活低头,捡起账簿】 【第一月,你枯坐案几前,思绪拥堵,只觉得这一借一贷拗口枯燥,晦涩难懂,但依然咬牙翻阅揣摩,日读夜熬】 【第二月,你渐渐麻木,似已习惯条条目目,原本如麻流水,逐渐清晰起来。】 【第四月,你数算、账目之道越发精熟,渐渐乐在其中,甚至归纳总结很多规律,两收合一收,借贷分开走,两付合一付,各走各的路……】 【第六月,你俨然成为老会模样,结合脑海中很多不知哪里涌现出理念、观念、公式,忽然觉得这三柱记账法很是不便,或能演化,灵光忽现】 “嗡” 脑海中无数信息猛的炸开,江景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震荡的踉跄摇晃,扶住一旁的木桌,方才堪堪站稳。 “呼” 江景晃了晃头,无奈苦笑。 这用挂的副作用,真的躲不了吗。 低头扫了一眼木桌上堆叠的、货单凭证,江景一目十行,快速处理起来。 此时距离集合习武,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应当可以将今年的账务全部梳理清楚。 不过 似乎也不用这么快! 半个时辰后,江景从木桌前离开,于空地中下蹲站桩,锤炼肉身,增长血气。 “吱嘎” 辰时将至,邱老头推开房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信不过老头子么,精通级别的桩功虽然不错,但一月时间能有什么精进!” 邱老头一眼看到正在角落站桩的江景,眉头微皱,但旋即瞥见了什么,先是一愣,快步走到一张木桌前。 五六本账簿,整齐摞放。 近千张流水凭证、字条、货单按照类别、日期,归纳整合分类,用细竹条串起,贴有详细标签。 邱老头随手抓取一本账簿翻开,两色墨字映入眼中。 红墨记录支出,黑墨记录进货。 进出清晰,一目了然。 “妙啊,妙啊!” 邱老头抚掌大赞,有一种拨开云雾之感。 还能这么记账?! 他转身看向正徐徐收桩的江景。 只觉得这少年英武挺拔、出尘脱凡,与自己脾气相投,眼缘颇深,注定是要互为良友益师的。 此等奇才,真乃庵庐之幸! “邱老” 江景上前行礼。 “不必那么见外,以后叫我老邱!” 邱老头将托盘放在桌上,三碗还冒着热气的十宝汤,汁液晃动,旁边还有一条状若杆茎的药干。 “精通级别的养生桩,每日差不多消耗两碗十宝汤就够了,多的一碗,你可自用,也可送人!” 邱老头随手拿起药干送入口中嚼服,袖子一抖,在托盘上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清了清嗓子:“这是我特意为你搭配的金蚁膏,能帮你强壮骨骼,坚固根基!” “庵庐账务繁多,你中午、傍晚也过来,就在我这吃饭,菜肉管够,还有药酒!” 第十五章 元种,巨大提升! 天刚蒙蒙亮,江景就起身走出通铺房间,迎着初升的大日,站桩锤炼。 最近十日,他一直住在庵庐,帮邱老头清理账目。 “终于”在昨日傍晚,将今年账务,以及新药流水,全部捋顺,核对清楚。 速度远超邱老头的预期。 考虑到江景极有希望通过今次考核,邱老头主动提出为江景放假。 余下的陈年旧账,等考核过后,再对不迟。 至于之前应下的每日三碗十宝药汤、金蚁膏,照例供给,分毫不少。 午饭、晚饭,也依旧在庵庐。 有了充足汤药、蚁膏、饮食补给,江景全力修行,肉身底蕴飞速增长。 近两日,血气充盈,几乎要冲体而出。 “呼,呼,呼” 见习弟子小院中,江景气息悠长,六种运力技法与呼吸节奏完美契合,浑然天成。 某一瞬间,他体内充盈的气血,忽然没有预兆的开始升温。 一种温热充实的感觉将他包裹,好似整个人都没入到温泉之中。 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暖洋洋,分外清爽、通透的感觉。 小腹处,似有一团热流极速旋转。 很多血肉精华都自全身各处的骨骼、肌肉、血液中飞出,向着热流聚集。 轰 不知何时,他小腹处传来一声震颤,似乎有某种神秘的组织生长凝聚出来。 他猛然睁眼,视线异常清晰明亮,映入眼中的所有事物,层次清晰,界限分明。 冥冥之中,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气中,似乎蕴含着什么奇异的能量。 纯粹、神秘,又无穷无尽。 与他小腹内的一团炙热,遥相呼应,隐隐相连。 江景下意识想要抓取空气中的神秘能量,却被一种无形的结界阻隔。 只能感受,无法触及。 “元种轮廓,我成功了!” 江景如释重负。 一个多月的苦练,终于在今日有了回报。 这也意味他正式踏入武道第一境,成为了一名真正武夫。 大启武道,共分四境,初境、显境,固境,元府。 前三境,都与元种有关。 代表元种自凝聚到真正成型,反哺肉身,最终引元气入体的三个阶段。 因此,曾有不少元府境高手主张,武道其实分为两境即可。 元府之下,皆为凡俗之力,并无区分必要,可将三境合并,称作元种大境。 但最终不了了之。 根据武麟堂说法,元种人人都有,初始不显,隐于血肉。 当体魄强健,血气充盈到一定程度时,元种才会显现模糊轮廓。 是掌心大小的一块血肉,有灼热,好似一团火炉。 此时进入初境,也称蕴生。 这一境界的武夫,气盛血热,最易陷入肉欲陷阱,元种可能感应天地间游离的元炁,却无法直接吸收。 只能通过各种锻炼,继续强大体魄,滋养元种。 当元种持续凝实,完全自血肉中剥离出来时,就进入了武者第二境,显境。 也称勃发。 这一境界,元种在危机时刻可以反哺肉身,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 此后继续修炼,当元种坚固,纹理清晰,就进入到武道第三境,固境。 这一境界元种已成,可以引动元炁淬炼元种,与肉身一同成长。 最终开府,掌握超凡力量,杀魔除妖,镇压鬼神。 “顾修远与袁宗直都是元府境的大高手,他们力量到底有多强?” 江景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肉身每一粒细胞,都在疯狂呐喊。 刚刚进入初境的武夫,体魄力量还无法与真正的灵猿期武夫媲美。 但肉身会立刻进入一种短暂而高速暴涨提升的阶段。 进补药植、肉食越多,力量就会越强,根基也会越厚。 “去庵庐!” 江景饿的发晕,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昏倒。 “江景,你怎么又起的这么早!” 石锵扶着门走出卧房,见到摇摇晃晃收桩的江景,眼神复杂。 这些时日,他明面上与江景几乎很少接触,但私下里,一直在暗暗较劲。 每日与江景一同站桩示范,他能清晰感到江景在桩功上的巨大提升进步。 虽然同是精通级别桩功,可他始终无法做到江景那般的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听人说,江景已经好几日不回房睡觉了。 之前问他,还推说心烦,睡不着。 今次终于被抓到现行。 同是见习弟子,这人竟然隐藏的这么深,心机好重。 “江景,我有话问你。” 石锵的面色也不太好,他这些天一直在极限练武,将休息时间压缩到极致,也快有些坚持不住了。 “回头再说!” 江景听见了石锵的声音,可他太饿了,片息时间也忍耐不了,踉跄跑出院落。 “你!” 石锵脸色更加难堪。 …… “老邱,我要赊十宝汤、金蚁膏,还有黑焦蛇肉干!” 江景跑进庵庐,气喘吁吁,冷汗直冒。 他感觉再迟些,自己都能将自己吃掉。 “嘿嘿” 邱老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渣粥,蹲在房檐下,嘴角微翘,不知想到了什么得意之事。 却被江景的声音打断。 “你突破了!” 邱老头被吓得一哆嗦,抬头瞧见江景的模样,立时就明白了后者的特殊状态。 连忙将手的药渣粥递给江景,“你先喝,没动过。” 江景接过粥碗一饮而尽,眩晕感缓解了一些,但依然饥饿难耐。 邱老头直接将熬粥的小铜锅端到江景面前。 江景顾不上客气,捧起铜锅海饮起来。 呼,呼,呼 也不知道邱老头在药粥里放了什么东西,药效比十宝汤猛烈四五倍不止。 一股股暖流在江景肉身中流转,滋养筋骨肉膜,旺盛气血。 毛孔中都开始冒出热气。 “好家伙,你是用什么层次桩功破境的?” 邱老头看的眼皮直跳。 寻常弟子突破,喝他两碗药粥,就足够缓解肉身对食物的渴求了。 可看江景现在的样子,怎么不像是够的。 这可是一小锅啊。 “老邱,我还饿啊!” 江景放下铜锅,抹了抹嘴:“我现在的状态,和桩功层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邱老头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三颗绿豆大小的丹丸,想了想又倒回去了一颗。 “元种凝聚的刹那,所运桩功层次、方式不同,瞬时间鼓动血肉精华,对元种最后的滋养力度,也不同!” 邱老头将两颗丹丸拍在江景嘴里,道:“你可以把元种看做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它诞生的瞬间,会对你有一个初步印象。 “若是觉得你血气足够庞大,它就有信心把自己变得更强,瞬时凝聚出更高的品质。” “当然,这也不是说瞬时间供应的血气越多越好,总会有一种极限,我曾经就听说有门阀世家使用秘法,让家族后辈诞生出极品元种,但在元种生成的瞬间,直接把那孩子给抽干了!” 第十六章 耐心! “抽干了!” 江景面色微白。 “千真万确!” 邱老头一脸认真,沉吟道:“我估摸着大圆满层次的伏狸仰天桩,就能达到这种效果。” “怎么从来没听传功师父们说过!” 江景愕然。 若非剩下的二十五枚道素,尚不足以将仰天桩推演到大圆满。 他根本不会留到现在。 抽干自己? 那不成人丹了吗! “说这个干什么,武麟堂在北甲城立足三十年,连一名用大成仰天桩凝聚元种的武徒都没有,精通层次已是很好了。” 邱老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从入门到大成,纵然是悟性极高的天才,也需要至少一年,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可只要是精通级别的桩功,半年时间,足以将肉身锤炼到初境!” 他说着,眼神突然就变了。 “我也只是比精通层次稍强一些!”江景连忙道。 “那就差不多了!” 邱老头重新坐回,神色平静道:“想我当年凝聚元种,也就是你这种程度,嗯?你那是什么表情!” “邱老,我还饿!” 江景吞下两粒丹丸,补充道:“非常饿!” “嗯,我当年就是这样,你等着!” 邱老头再次起身,回来的时候,又端了一盆十宝汤,和各种药干、肉条。 十宝汤还冒着热气,应该是给外门弟子熬制的。 江景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直到那种致命的饥饿感,被压制下来,才有空问道:“上午的药汤还够吗?” “没事,老头子偶尔手抖一下,也无伤大雅!” 邱老头捋了捋胡子,笑道:“大不了,明天熬稠一些。” “也只能这样了” 江景苦笑。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破境,能有这般狼狈。 “你刚刚破境,这几日非常关键,不宜跟着大伙一起练,就留在我这里,按照自己的感觉修行、休息,有时候睡觉也是一种提升体魄的重要途径!” 邱老头道:“传功师父那边,我去帮你请假,昨日听葛医师说,顾修远已经苏醒,估计今天就会出现在演武场,那个铁疙瘩,不太好说话。” “老邱!” 江景看着走出庵庐的邱老头,眸光忽的一转:“我凝成元种轮廓的事情,暂时保密。” “行!” 院墙外,邱老头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的迟疑。 “这老头……” 江景将盆里的最后一口药汤喝光,轻轻跳起,落地无声,身形轻盈如猿猴。 他双脚分立,趁着身上药效仍在,又站起了仰天桩。 踏入初境,体魄暴涨,拳脚上的功夫,也应该推一推了。 …… “请假!” 演武场上,顾修远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邱老头,眉头微微皱起。 他上身赤膊,露出极为夸张的肌肉围度,胸腹处缠着厚厚的绷带,直到此时,依然有鲜血不时渗出。 “我听袁师弟说,他前段时间桩功精进迅猛,以为他重新振作起来,没想到临考半月,又胆怯退缩了!” 顾修远面露不悦:“知道自己今次无法通过考核,是想走你庵庐的路子,继续留在外门?” “顾小子,你别门缝里看人,江小子通过考核十拿九稳,是我老头子有求于人!” 邱老头撇了撇嘴,似乎很不待见顾修远,但看了一眼后者胸前渗血的纱布,还是劝道:“伤口沾染妖毒,只靠肉身去抗,几时能够痊愈?何必那么固执。” “顾某无能,眼睁睁看着妖魔掳走武堂弟子,却束手无策,只有切割腐肉之痛,才能让我记住那日的情景!” 顾修远手中茶盏化为齑粉,眸光森然,“终有一日,我会持枪杀上血窟山,亲手洗刷耻辱。” “神经病!” 邱老头下巴缩回脖子,推车就走。 “江景什么时候和邱老头走的这么近了?” 演武场角落,正在做着拉伸的一众正式弟子中,一名肤色白皙的俊秀少年收回目光,向身旁一名魁梧身影问道。 正是昨日才返回武麟堂的江家九房子弟,江望。 “有段时间了,听人说江景会算些账目,最近一直在庵庐帮忙,早午晚都在那里吃饭,白喝了不少汤药,身体养了起来!” 贺熊抖了抖手臂,发出清脆响声:“袁师父也对他另眼相看,和石锵一起领着见习弟子站桩。”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我一时不在,就让他窜起来!”江望咬牙,眼神很是不善。 “望哥,我听人说江老爷子……”贺熊低声问道。 “没有的事,我爷爷活的好好的,就是年岁太大,一时半刻还起不了床!” 江望眉头隐蔽一挑,旋即岔开话题:“江景不能留在武堂,他悟性不差,又有邱老头提供汤药,万一成长起来,你我就不好过了!” “这有何难,我早就打听了,他每日回院很晚,我们暗中蹲守,狠揍他一顿,打到吐血,让他无法参加考核就是了!”贺熊不在意道。 “是了,只要做的隐蔽,事后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 江望想起爷爷和父亲一月前的遭遇,冷笑一声。 两人说干就干,当晚就准备了面罩、麻袋、棍棒,蹲守在庵庐到见习弟子院落的必经巷道两侧。 可一连蹲守五日,都不见江景的人影出现。 渐渐没了耐心。 …… “老邱,去年的账簿、货单已经整理好了,你放回箱子锁好!” 江景推开账房木门,迎着落日余晖抻臂舒展,长长呼气。 他手里抓着一本《基础锏法十三招》跨过账房门槛,走到房檐下的饭桌旁,将书铺展,边吃边看。 这段时间待在庵庐,他与邱老头混的越发熟络了。 “这么快?” 邱老头有些惊讶。 与当年的账务不同,往年的账簿、货单、凭证,他都是胡乱堆放在一起,想要分离出来,可不大容易。 “吃菜,吃菜。” 邱老头将筷子翻转,给江景碗里多添了几大片肉。 觉得这些时日供出的汤药、蚁膏、菜肉,很是值得。 “江景,初境三重不同于养生,苦熬体魄,需要更长时间,而且一旦成为外门弟子,每隔几月都要接受堂里委派的任务,可以适当花些心思在打法、技法上。” 邱老头瞥了一眼《基础锏法十三招》,“但我不建议你修习锏法!” 第十七章 取舍,少女! “这是为何?” 江景抬起头。 “不划算!” 邱老头笑了笑:“对于初境、显境武夫而言,什么最重要?” “体魄!” “至于打法、技法,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练的再出彩、再精巧,固境武夫一巴掌,就能将你连人带锏打得稀烂!” “元府境大高手,你连人家身都近不了!” 他放下碗筷,正色道:“因此,无论在武堂修行,还是投身帮派、军伍,打熬体魄都是重中之重。 “加之时间、精力有限,最好选择既能快速增长战力,又能同时提升体魄的技法。” “拳为百艺之母,无论刀法、棍法、剑法、戟法都需双手来带动。 “先练手、眼、身、法、步……,再修兵刃。” “至于刀” 邱老头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勇猛快猛、气势逼人,杀伤力惊人,最易形成战力,文弱书生手持菜刀狂舞,初境武夫也得慎重对待。” “刀也并非一味猛进,更注重步伐、身形、协调,进退闪转、纵跳翻腾,刀随身换,人刀一致!” “原来如此,江景受教!” 江景听得认真,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怪不得武麟堂只传授见习弟子拳法、刀法,原来深意在这里。 “初境三重,灵猿、蟒身、虎狼,对应武夫皮肉、大筋、骨骼,拳刀最为适配。 “因此不论北甲城还是江陵府,武堂、帮派启蒙,大都选择这两门技法!” 邱老头道:“账房架子上,有关招式技法的册子不少,大多基础,你可以随意翻阅,增长眼界,可若是练习,依然要以堂里传授的拳刀为主,切莫好高骛远。” “嗯” 江景点头。 “耐住性子,你虽然根骨差些,但悟性很高,五年内大有希望修到显境,什么时候练到固境,再琢磨自己喜好的兵刃、技法!”邱老头鼓励。 “五年显境?” 江景眨了眨眼。 血窟山三妖王是什么境界来着? 元府中期,还是大成? “和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自满的,想当年老头子也差不多是这个进度,若非那年上元灯节……” 邱老头目光变得深邃,好似想起了年轻往事。 “邱老说的是,我去练拳了!” 江景三两口吃饭完,麻利收拾碗筷,在水井旁冲洗干净后,就跑到院子角落中,开始打拳。 【鼎主:江景】 【境界:初境(灵猿3%)】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伏狸仰天桩(大成5%),伏风长拳(精通40%),金狮刀法(精通12%)】 【道素:26.39】 …… “刺啦” 江景拳锋停顿,练功服直接爆裂开来,露出遮掩在衣服下的结实筋肉。 踏入初境后,他肉身体魄进入短暂的暴涨期。 短短五天,身高就从一米七出头,长到了一米八左右。 身形也不似之前那般单薄文弱。 虽然与外门正式弟子,还有差距,但肌肉饱满、壮实,显露出几分英武气概。 与之相对应,他的力量、耐力、速度、敏捷,增长极多。 单臂可以轻松举起两百五六十斤的石锁。 纵步一跃四五米开外,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夫了。 赤手空拳对上没习过武的普通人,几拳几脚,就能打翻一片。 “一套练功服一百文!” 江景低头看着碎裂的上衣。 他力量大涨,却也没到一拳震碎衣衫的程度。 纯粹是体魄变大,被肌肉硬生生撑破的。 “短裤也都得换,又是一笔开支。” 热身结束,江景开始站桩,并没急着去柜房购买新衣。 外院全都是肌肉邦邦硬的大汉莽夫,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就算裸奔也无伤大雅。 只会有被人耻笑太小只的风险。 不同于前世健身,只能增长特定部位的肌肉围度,修习武道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虽然不一定同比例增长,但也大差不差。 毕竟功法、招式不同。 有人手臂力量更强,有人腿力更猛。 “想要将仰天桩推演到大圆满,至少需要四十枚道素,没有特殊机缘,不知得攒多久。 “汤药也暂时足够,倒不如先将伏风长拳、金狮刀法的境界提升,灵猿期主练四肢、腰腹筋肉,敏捷矫健,身似灵猿,一旦遇到危险,也能自保。” 江景心中沉吟。 邱老头的一番话,让他受益匪浅。 对于初境的修炼次序,也有了新的认识。 初步定下规划。 当然,若有朝一日,他积累到足够的道素,未必不能多推演几种冷门兵器技法,作为杀招。 双锏、臂环、扇刃、软鞭、靴刀、手甲钩、毒针、掌弩、流星锤、石灰粉…… 都是不错的选择。 还可以钻研毒术、蛊术、刺杀与伪装之道。 只要道素足够。 “元府高手,从拳法大成开始!” 江景心念一动,注入道素,开始推演伏风长拳。 数十道矫健身影在脑海中腾武身形,姿态舒展、劲力通达。 【步入初境,血窟山始终是压在你心头的一块重石,祖产纷争,更让你境遇堪忧,为求自保,你苦心练拳,昼夜不停】 【第一月,你的伏风长拳愈发纯熟,身形中正、线路清晰,手眼相随,手到眼到】 【第二月,全身肌肉在拳法的带动下,更加协调,腹腰腿骨骼各处的力量拧成一股,一拳爆发,威力倍增,伏风长拳小成】 【进步的喜悦,让你精神振奋,心中凭添一分无畏气概,你继续苦练,效率提升】 无畏之气,初养! …… “邱老头,我奉堂主之命,前来查账!” 庵庐外,一道清脆爽利的女声,也在此时响起。 身着黑色劲衣、左胸前绣着金色大狮纹络的少女,快步走进。 一条黑绸束着高马尾一甩一甩,十六七岁的年纪,柳眉明眸,翘鼻红唇。 更兼身形高挑出众,两条长腿健美紧实,行走间弹劲有力,如林中猎鹿的母豹。 她站在院中,细眸一扫,好似有电光忽现。 “你是外院的见习弟子?不在武场演练,跑到庵庐站的什么桩!” 少女见江景面生,警惕质问。 她目光直视,并未因江景衣衫破裂而躲闪。 见惯了内院的一头头“大狮”,此等“弱小”躯身,莫不是个孩童? 第十八章 如一! “这声音是……杨雪娇!” 江景脑海中,数十道画面不断变幻闪烁,庞大信息、感悟翻涌激荡,几乎占据全部思绪。 听到少女问讯,一时难以回应,但脑海中还是下意识闪过一个名字。 武麟堂上下几百人,女子屈指可数。 除了帮工的几名健妇外,就只有内院的两名传功师父,以及堂主洪成献所收的三名女徒了。 而声音如此清脆,更是只有一人。 “嗯?你是聋子还是傻子。” 杨雪娇见江景眼神恍惚,问而不答,一双细长柳眉不由蹙起。 脚步一荡,眨眼间横过十米,指尖点向江景右肩。 “他叫江景,是我请来帮忙的!” 邱老头这时推车返回,连忙叫止。 老脸堆起有些心虚的笑容:“怎么是这时候查账,堂主不是说六月么。” “自然是六月查的,可堂主又说,就是六年后再查,只怕也是一个样子!” 杨雪娇脚步在半空中一旋,身形直接撤回,落在原地,像是从未移动过。 她瞥了眼依旧“僵直”的江景,转身没好气道:“所以说是查账,其实就是让我过来帮忙的。” “帮忙?” 邱老头一怔。 “信不过我?” “岂敢岂敢,源昌号大东家的掌上明珠,庵庐这点账目,还不是手拿把掐!” 邱老头连忙摆手,说道:“只是庵庐账目,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邱老,并非堂主不信任你,实在是那件事情太过重要,容不得有一点马虎,武麟堂三十年就是为了那一刻!”杨雪娇道。 “杨丫头,我可以保证,庵庐账目绝无问题,所有账簿、货单、凭证,都会按时整理妥当!” 邱老头抚平衣衫,佝偻脊背缓缓挺直,声音平静:“其实老头子年轻时,也是商贾出身,若非受堂主之恩,现在成就未必在源昌号之下!” “啊?” 杨雪娇神色古怪。 “哈哈哈,知道你不肯信,随我来吧!” 邱老头抚须,双手背后,抬步向账房走去。 “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雪娇愣了愣,只能快步跟上,背后却有拳锋钻破空气的声音,陡然炸响。 “嗯?!” 她闻声回头,脸色微变。 …… “父亲醒了?” “只醒了片刻,又晕过去了,医师诊断是肉身受邪,外加情绪激荡!” “说了什么没有?” “夜袭之事绝不能声张,灭族……找东西去……老瓮!” 怀义坊,江宅。 皮肤白皙的年轻捕快,大步走到后院,向站在卧房门外的一个年轻书生问话。 两人年岁相仿,模样也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一人英武干练,一人文质彬彬。 都是江明渠儿子,江受光,江受耀。 “又是老瓮!” 江受光莫名烦躁,一掌拍在连廊木柱,发出嘭一声的闷响。 他根骨上乘,此生注定不凡,但家境贫寒,无力支撑他习武。 最终还是三房一脉,资他银钱五十两,方有习武资格。 五十两? 够什么用! 若有银钱三百,他也能像三弟江望那般,早早拜入武麟堂,而不是四大武堂排名最后的五旗堂。 三房守财吝啬,只恨江承恩那老东西,没早被革职砍头。 直到他们霸占三房田产,才知道这是一笔怎样的财富! 五十两,九牛一毛罢了。 两个月前,父亲江明渠出城买田,回来后就花钱将他送到城衙,当了一名捕快。 说不久后有机密之事谋划,一旦成功,九房将一飞冲天,成为北甲城,甚至江陵府的豪族大户。 还有成就元府大高手的途径。 元府! “父亲要找东西,可家里都翻遍了,腌菜的大缸都被砸的稀烂,也没发现什么端倪隐秘!”二弟江受耀道。 “肯定不在家里,父亲如此急迫,丢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多半与那夜偷袭的人有关!” 江受光转身就走。 “大哥?” “我去查近些时日,父亲、爷爷都与什么人有过交集!” …… “嘭” 筋肉凝成一股麻绳,江景平直一拳,竟有钻破空气的迹象。 激起声音不小,却是上衣不堪重负,全部炸碎,飘散。 “小成?” “不对!” 杨雪娇侧头回眸,面色微变,旋即露出一抹凝重。 江景平直一拳打出,一脚向前踏地,力从脚起,腰背腿拧成一张大弓,二拳轰出,其势如箭。 【无畏之气,初养】 【你渐渐沉浸拳道,废寝忘食,乐在其中】 【一晃经月,你拳法纯熟,已成肌肉本能记忆,手、眼、身、法、步浑然一体,三节贯通】 【第八月,伏风拳法圆满】 【掌握天赋左右如一,左右两臂、双腿,拥有相同的力道、精确、娴熟】 …… 圆满! 江景身形起落,脑海中精神感悟不断冲荡,让他难以压制圆满级别伏风长拳的躁动。 拳腿呼啸,拼命按下,以接近大成的水平,连打三遍,方才将身形停下。 不知不觉间,汗水浸染。 胸背、双臂都是汗津津、亮晶晶的一片。 大口喘气,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精芒。 伏风拳法大圆满,还在其次。 最让他激动的是天赋,左右如一。 双腿、双脚拥有完全相同的运动能力。 以后无论修习任何拳脚功夫、还是兵刃器械,都能事半功倍,而且左右互换,出招奇峻,让人防不胜防。 “外院还有这种弟子!” 杨雪娇不由转身,多看了江景几眼。 “嘶” 邱老头猛嘬牙花,眉毛不可遏制的疯狂跳动。 他记得前几日见江景练拳时,还只是精通的程度,怎么一个眨眼,就快到大成了? 顿悟? 什么妖孽! “怪不得你会让他在这里练拳,这种拳脚水平已经很接近内院的标准了!” 杨雪娇收回目光。 “倒是与武道天赋无关!” 邱老头摇头:“只觉得这孩子有我年轻时的几分模样罢了。” “……看账吧!” “请” “老邱,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 迈步走进账房,杨雪娇目光扫视,面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 与她来之前的预期,大体相同。 一张张长条木桌上,账本凌乱叠放,货单、平整、字条如山,流下桌面,薄灰覆盖。 唯独在房间一角处,两个长木桌上,整齐堆放着账簿,以及整理妥当,分类装订的单据。 杨雪娇扫了一眼,突然快步上前。 第十九章 源昌号缺个好账房! “这是你弄的?” 杨雪娇走到桌前,拿起一本装订方式十分独特的单据,有些诧异的看了邱老头一眼。 货单、借据一类的单票,分订方式并不统一。 北甲城各家商号皆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但按月、按种分类,以表格记载,标签醒目,甚至每一张单票都有独特字符标记的,杨雪娇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仅一目了然,方便查询,更能极大程度杜绝有人私自篡改、凃毁。 仅是这种手段,就足够在源昌号领五十两以上的年俸了。 “自然是我!” 邱老头干咳两声。 杨雪娇没有说话,又随手取了一本账簿翻开,眸光先是一滞,露出几分疑惑与迷茫之色。 略作沉吟,眼中的迷茫,就变化为了深深震惊。 “朱出墨入,好绝妙的构思!” “但与这记账法相比,却又完全不值一提,这不是三柱记账法,而是四柱复式!” 杨雪娇翻阅账簿,时快时慢,细长手指在每一行账目上,不断划过,眼中惊喜越发浓郁。 “邱老,这账簿到底是谁做的!”杨雪娇声音急迫,带着颤动。 “庵庐除了我老头子,还能有谁?”邱老头干笑。 “是他!” 杨雪娇抬头看向门外,就见院落中赤膊着上身的少年,正提着一柄长刀,练习劈砍。 刀法中规中矩,约莫精通层次。 “杨丫头,江景这孩子根骨确实一般,但悟性很高,伏狸仰天桩约莫都快小成了,待在外院实在有些可惜!” 邱老头抚须道。 “若你所言属实,他悟性确属上乘,甚至比一些内门师兄都要好些!” 杨雪娇目光复杂的看着江景,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可他年岁太大,体魄也弱了些,气血潜力肉眼可见,武道成就注定有限。 “而且仅凭悟性,也达不到堂主定下的标准,除非仰天桩大成,或是拳刀圆满。” “嘿,那就再等一两年,不急不急。” 邱老头倒也没有强求。 初境、显境以打磨体魄为重,若是资源足够,内外院其实并无太大差距。 只是少了内院师父的指点,以及内院弟子间相互切磋、交流的机会罢了。 “老邱,城外越来越乱了!” 杨雪娇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其实修习武道,若不能到达极高层次,还是待在城中太平安逸一些。” “嗯?” 邱老头微微侧目。 “与修武天赋相比,江师弟在数算、经营上的天赋更为惊人,若能潜心钻研此道,必定有更好的发展。” 杨雪娇放下账簿,“但邱老开口,江景的事情,我会向堂主禀告。” 她向邱老头告辞,抬步走出账房。 “杨师姐!” 院落中,江景见杨雪娇走出,收刀行礼。 “嗯,好好练武!” 杨雪颔首,盯着江景看了一会,才甩着一双大长腿离开。 “稀奇,杨丫头少与门内弟子如此和善!” 邱老头站在房檐下,若有所思,随后玩味笑容,多看了江景两眼。 “邱老有话要说?” 江景目光回视。 “嘿嘿,我倒是没有!” 邱老头双手向身后一背,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你最近若有时间,抓紧把前几年的帐捋一下,我担心再过一阵,你就没时间帮我了。” 也不等江景回话,自去往庵庐后院熬药。 “这老头,说话没头没尾的。” 江景摇了摇头,继续挥刀劈斩。 确定自己没有施展出圆满层次的伏风长拳,他心中微定。 最近一月,他肉身上的改变,尚在合理范畴。 但无论是伏狸仰天桩大成,还是伏风拳法圆满,就算绝世天才,也需要时间和次数来堆。 他的掌握速度,近乎逆天。 若是被人注意,只怕最先想到的,不是什么武道奇才,而是邪魔附体。 一番仔细推演下来,更会发现到他与前身在行为、言语上的诸多不同。 届时百口莫辩,下场难料。 内院? 迟上几月再说。 只要超越入院标准,随时都能被破格提升。 “金狮刀法,迟些再推吧!” 江景又装模作样的劈斩了半个时辰,随后将刀收起,继续站桩。 大成层次的伏狸仰天桩,对肉身锤炼效果,不可谓不大。 圆满级别的伏风拳法,也能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 但随着进入初境后的短暂暴涨期进入尾声,江景能够明显感觉到肉身境界的提升,开始变慢。 正常情况下,修炼三日,才能让境界数值提升一点。 至少十月,才能修炼到初境二重蟒身。 想要更快,除非伏狸仰天桩与金狮刀法,也进入大圆满层次。 至少需要五十枚以上的道素。 可在将伏风拳法推演到圆满层次后,道素只剩下了十八枚。 差口巨大。 所以,该去哪里收集道素呢? 江景一时间没有头绪。 武麟堂内,他能够去的地方不多,只能等到外门考核结束,他才有外出的机会。 “不急,不急,急也没用!” 之后五日,江景依然留在庵庐,白日习武、晚上整理账簿,体魄又有小幅增长,暴涨期结束。 【鼎主:江景】 【境界:初境(灵猿7%)】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伏狸仰天桩(大成6%),伏风长拳(圆满),金狮刀法(精通15%)】 【道素:18.86】 …… “江师弟?” “你突破了!” 这日傍晚,江景推开账房木门走出时,烈浪等几名外门弟子都在院里翻晒药植。 见到江景,几人都是微微一愣。 这段时间,他们都知道江景住在庵庐,帮助邱老头整理账务。 但每次来庵庐时,江景都在房中对账,这还是十来日里,双方第一次遇见。 江景体魄暴涨,身形变化,几人愣神片刻,方才认出。 随后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抱拳行礼。 因为邱老头的原因,几人之前也与江景师兄师弟相称,却从未将他视作同门。 元种未凝,悟性再高,也是没用。 “恭喜师弟元种凝聚,成为真正武夫!” “膳房还能做饭,我去点些肉食,以茶代酒为师弟庆祝!” 几人连声恭贺,为江景高兴的心情,倒也不似作假。 他们同在庵庐帮工,关系自然要比其他同门亲近一些,日后不论在武麟堂产业中任职,还是投身其他帮派、势力,都能相互照拂。 “让师兄们破费了!” 江景自不会拒绝,几人一同向邱老头告假,结伴离开。 …… “望哥,那江景不会一直不出来吧!” 庵庐通往演武场的巷子阴暗处,贺熊蹲在拐角处的大水缸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忍不住将头探出水缸。 十天了,谁知道他是怎么熬过的。 “缩回去,来人了!” 对面一颗石子嗖的一下飞来,打在贺熊的脚上,江望手脚并用攀在房檐下的一根梁木上,声若细蚊。 庵庐方向,杂乱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第二十章 真是互殴! “烈浪,你兄长一定会没事的,血窟山妖魔凶恶残暴,可也要顾忌堂主狮相镇魔功的神威,多半被困在妖窟,充当人质苦力!” “这段时间,城里各大势力,都有人被血窟山妖魔掳走。” “我得到确切消息,血窟山想用掳走的人质,交换城衙地牢中关押的妖王!” “就算城主同意,江陵府也不会应允,十年前为了抓到那头大妖,大戟士都死了六十多位!” “嘶,那可是大戟士啊!” …… 夜深人寂,玉楼高悬。 五六名身形高大精壮的身影,勾肩搭背,自庵庐走快步走出,脚步轻盈,正热闹的议论着什么。 虽是步行,但速度比普通人小跑还快,只十几息时间就穿过巷子。 江望、贺熊屏住呼吸,双眸紧闭,直到人影消失。 “望哥,今天似乎比往日早啊!” 贺熊有些耐不住性子。 “明日就是外门考核,江景无论如何都得参加,咱们再多等一会!” “行吧!” 两人屏气凝神,又不知等了多久。 直到堂外传来府兵铁蹄与宵禁高喝,依然不见庵庐方向,有任何的动静。 “江景多半不会出来了!” 江望手脚一松,自横梁落下,身形舒展自然,腰背绷弹,双脚踏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望哥,你快练到蟒身了!” 贺熊从水缸后站起,有些惊讶。 “还差一点,约莫就在近两月!” 江望点了点头,面上阴郁稍减。 “那可真快,咱俩同时考入外院,我才灵猿后期。”贺熊有些羡慕。 “你我根骨不同,到了三重虎狼,你的修炼速度就起来了!” 江望心有不甘的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庵庐方向,才与贺熊一起,向居住区走去。 沓,沓,沓 深夜寂籁。 诺大的武麟堂外院,只有两人细微的脚步与呼吸声。 “嘭” 忽的,一道布单被用力抖开的声音,毫无征状的响起。 干燥粉尘气息,顺着暴起气流,冲入鼻腔,眼睛也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啊?” 两人毫无防备,连忙护住双眼。 “嗡” 剧烈破空声,也在这时抡破空气,向着江望面门狠狠砸来。 “是谁!?” 劲风拂面,江望一个激灵,多年习武,他感知灵敏,下意识举臂防守,身体侧移躲避。 躲了,却没完全躲开。 耳畔“咔嚓”一声巨响,举起的臂膀被砸回肩膀,骨茬刺入肌肤。 他踉跄倒退,面目惊骇,好似什么硬物镶嵌在了手臂和肩膀上,正被拔出,向他再次抡劈。 “救命啊” 江望惨叫,另一只手猛的一抓,奋力争夺嵌入手臂肩膀的硬物。 一把就抓了下来。 似乎是一根铜锏? 他惊恐不安,顾不得多想,拼命挥舞。 身旁,急速猛烈的闷响,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起。 贺熊惨叫,凄厉愤怒:“下三路,下三路,啊曹。” “呼” 一只硕大的拳头砸来,正中面门,江望头晕目眩,脸皮麻木,手中铜锏反手抡去。 嘭嘭嘭 又是一阵剧烈对撞。 …… “出了什么事情?” “江师兄,贺师兄快住手!” 一团团光亮自外院各处响起,很快就有惊呼声、脚步声冲掠而来。 江望立时暴退,踉跄向着声音嘈杂出奔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直接扶住。 不能视物,那人声音关切,充满愤慨:“嘶,江师兄伤的好重,谁这么心狠,出手如此暴戾。” “手,眼睛,水” 江望心中稍定,臂膀的剧痛立时袭来,让他险些晕死过去,瘫软在那人怀中。 “是石灰,快去取水” 不远处,有人大叫。 “不可,这是生石灰,去膳堂取油来,能保住眼睛不受损伤。” 抱住江望的那人,却立刻出声制止,同时用衣衫为他擦去面上沾染的灰粉,动作轻柔,十分细心。 周围越来越嘈杂,似乎整个外院都被惊动,一种柔润的液体也在这时滴落在眼旁。 江望转了转眼珠,视野渐渐清晰了起来。 周围火把、灯笼环绕,不知围了多少人。 几步外,贺熊倚坐在墙,双腿夹紧,一双拳头血肉模糊,脸色苍白。 “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袁宗直分开人群,带着宿醉的酒气,大步走近,看着江望、贺熊的狼狈惨烈模样,粗眉紧锁,醉意都醒了三分。 “袁师父,我们被人偷袭了!” 贺熊大叫,挣扎着爬起,双腿依然紧夹,有不可遏止的愤怒。 江望疼得说不出话,拼命点头。 “偷袭?” 袁宗直一怔,环望四周,冷喝:“谁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是我!” 烈浪从人群中走出,目光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我一进来就看见江望在打贺熊!” “你胡说八道……” 江望差点没跳起来。 “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 烈浪却抱拳,看向袁宗直,“我们师兄弟几人在膳堂小聚,庆贺江景师弟突破初境,忽然听到巷子里有打斗,这才结伴赶来。” 他伸手指向另外几名外门弟子,以及怀抱江望的一人,“我们一同见证,也是江景师弟机敏……” “谁,江师弟,江景!” 江望一个哆嗦,扭头上望,宽厚结实的古铜色胸膛,一张轮廓有些熟悉的脸庞,正充满关切的看着他。 “江望师兄!” 江景挪了挪身体,发出一声轻咦,自江望的练功袍下抓住好几件器物。 绳索、指虎、匕首、石灰粉袋。 江景脸庞抽搐:“师兄,你平时都带着这些东西?好强的防范意识!” “……” 江望动了动嘴角。 “贺熊身上好像也有!” 有弟子忽然小声说道。 袁宗直目光望去,果然见贺熊腰上绑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 他走过去一把扯下,倒出。 铁棍、石块。 同样也有一包石灰。 “江望、贺熊,你们想翻天啊!” 袁宗直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深夜不归,必定是约好,想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却被人识破反杀。 活该。 在外院也敢动手! “袁师父,其实我们是互殴!” 江望呆了呆,突然大喊,“临近考核,我与贺师弟一时技痒,约在这里比斗,谁知打出了真火……” “我也是这个意思!” 贺熊也不是蠢笨的。 带着这么多东西,在武堂里走夜路,他们早已百口莫辩了。 “就我蠢?” 袁宗直噙着冷笑,挥手驱散众人:“除了江望、贺熊,都滚回去睡觉!” “烈浪、江景,你们几个留下,抬着两个蠢货去庵庐,再不医治,就真废了!” 第二十一章 打窝! “疼啊!” 庵庐厢房。 江望被烈浪等人按在床上,面色惨白,嚎叫扭曲。 豆大的冷汗珠,在脸庞滚落下来,颤抖如筛糠。 袁宗直却不手软,双手一掰,对齐骨头,两根木棒裹缠,固定断臂。 江望双眼一翻,当场昏死,任凭袁宗直摆成想要的姿势。 贺熊坐在水盆里,看的蛋疼直吸冷气。 依靠清凉井水,方能缓解下身痛楚,一双手掌被纱布裹缠,如同熊掌。 一两月内,都休想练拳练刀。 “鬼鬼祟祟,夜揣利器行走外院,将你们逐出武堂也无不可!” 袁宗直洗去手上血渍,恨铁不成钢的大骂:“伤好以后,去扫演武场,直到离开外院!” “是!” 贺熊低头,目光却瞥向院子里和邱老头聊天的江景,带着隐藏极深的恨意。 他与江望在武堂外院,并无仇人。 今夜的事情,绝对与江景有关。 只可惜没证据,也不能再提。 “嘶” 这事不算完! …… “我果然不是胆子大的!” 江景在结伴回去的路上,一直低头反思。 原本是要砸两人左腿的,奈何境界实力高他太多。 偷袭地点又在膳堂,靠近居住区域,百十米的距离,对于武夫而言,跨步即至。 难免紧张,发挥失常。 “江师弟,今日暂别,明天这个时候,你就能搬到正式弟子的居住区,与我们同住了!” 在临近演武场的一条岔路,烈浪几人与江景道别。 今年外院弟子名额增加,江景元种轮廓凝聚,参加考核,也只是走个过场。 江景抱拳回应,转身入了见习弟子的狭窄院落。 距离冲突发生,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依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些房间中响起,参杂着忧虑惆怅的叹息。 天亮考核,关系命运。 见习弟子中,不少人举债学武,搏一个改命逆袭的可能。 但通过者,终是少数。 “若我没有食鼎,只怕明日一过,就要离开外院了!” 江景也没有困意,索性在院子里站桩。 他并不紧张考核,也没因境界暴涨沾沾自喜。 武道四境,初境只是开端。 都不够血窟山巡山小妖一刀劈的。 又过了一会,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弟子,见有人站桩,也扭动紧绷的肌肉、关节,下蹲环臂。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略微心安。 天快亮的的时候,院子里站满了练桩的弟子,石锵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来,目光分外平静。 他早在大半月前,就凝成了元种轮廓。 暴涨期结束,身形又拔高了不少,超过了一米九。 入门六月,成为武夫,这等速度,不比被堂主选中的另外两人慢。 过了今日,他就要去内院了。 “石师兄!” 很多见习弟子见到石锵,都连忙收桩,向他行礼,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希望能在后者心中留有一点印象。 未来说不得有用。 “嗯” 石锵点头,他以前很看不惯这些见习弟子,明明资质、悟性差的要命,却仍旧不时偷懒,装装表面样子,不知在糊弄谁。 但今日,心情格外平和。 这世上,终归是要有庸人垫底的。 当然 不是有所人都想讨好石锵。 院子里,有七八名见习弟子,依旧保持桩姿,身形轮廓,几乎是一般的高大健壮。 都是凝成元种轮廓,过了暴涨期的。 “咦” 石锵走这些人身旁走过,突然惊咦一声,扭头看向一个面墙而立的身影。 虽同是站桩,这人却给他一种极为不同的感觉。 腰背放松挺直,盘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他曾在很多内院师兄师姐身上见过。 这是伏风长拳大成,养成的无畏底蕴。 外院还有这种猛人?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 …… “是他吗?” 庵庐药房,雾气滚滚。 袁宗直倚在门外,探头向里面问道。 “差不多,这小子伏风拳大成,有段时间了!” 白汽里,传出邱老头的声音。 “我以前真看走眼了,竟没发现他悟性这么高!” 袁宗直点了点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赏:“心思细腻,狠辣果断,关键还会演戏,乱世最能活的就是这种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他来庵庐!” 白雾渐渐散开,邱老头蹲在灶台旁,笑容淡淡:“还不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您老眼光毒辣!” 袁宗直扯了扯嘴角。 “你想收他当传承弟子?”邱老头泼了盆凉水:“怕是没戏了,前几天杨丫头来过。” “江景要进内院?” 袁宗直神色一变。 “嘿,老头子确实提过,不过内院已经回话,江景还不够格,根骨太差!” “看他身形确实要比其他凝成元种轮廓的弟子单薄。”袁宗直点了点头,更加疑惑不解:“那是……” “杨丫头要撬他去源昌号,大账房年事已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替者。” “开什么玩笑!” 袁宗直暴怒,一掌将门框捏碎,“谁好人家的儿郎去做账房!” “待遇可不低的,年俸三百两,精米三千斤,外加分红!” 邱老头撇嘴:“这世道,够有诚意了。” “狗屁!” 袁宗直扭头就走。 “就算杨雪娇用自己打窝,我也不能叫她得逞!” “账房?” “乱世还得是咱邦邦硬的武夫!” “袁宗直”邱老头追出屋子,气的直跳脚:“回来给我修门!” …… …… “石锵,你有事?” 江景沉浸在仰天桩锤炼肉身的点滴提升中,直到院里的弟子几乎走光,方才徐徐收桩。 他转过身,就看见石锵眼睛通红的盯着他。 “你拳法大成了?” 石锵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伏风拳,也已小成。 但也如此,才知道小成与大成的差距。 “差不多” 江景点头,他不太会说谎。 “请赐教!” 石锵踏步前冲,一双拳头凶猛砸出,劲顺击长,撑拔舒展,根本不给江景拒绝的机会。 江景背对墙壁,无处可避,只得出拳架档。 拳锋呼的一下贯出。 其势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 嘭 拳臂在半空碰撞,发出闷响。 明明境界、气力相当,石锵却感觉江景拳劲,分外沉重。 只一拳就将他的攻势打散,胸前破绽大露,第二拳顺势劈入,砸在胸口。 石锵倒退,双脚将黄泥地踩出一个个深印,最后跌坐在地,眼中骇然一片。 只有仰天桩呼吸、运力技法,全部融合在拳上。 方有如此“势大力沉”。 “不只拳法,他仰天桩的境界层次,也高出我极多。” 石锵似从云端跌落。 心中生出的飘然、平静,顷刻间荡然无存。 直到江景走来,将他扶起,思绪依然混沌迷茫。 怎么走到演武场的,都不知道。 “见习弟子集合,考核开始!” 一声高喝将他惊醒,石锵抬头望去,凉棚下站着不少身影。 内院的传功师父、师兄师姐也在。 “石锵,该站队了!” 江景提醒。 “啊?” 石锵忽的心虚慌乱。 内院 我配吗? 第二十二章 彩头! “石锵怎么萎靡不振的。” 演武场凉棚下,三道身影并肩而站,打量着列队站齐的五十余名见习弟子。 顾修远伤势渐好,宽大布袍遮掩缠裹在上身的厚厚绷带,更显几分魁梧。 袁宗直冒着酒气,正低眉顺眼与一名比他还高的魁梧身影说话。 那人身着皮甲,胸前鼓起,肩臂肌肉异常发达,浓密黑发束成一团发髻,却横插着一根金灿灿的滴珠发簪。 说话间,珠子扯着金线晃动,十分醒目。 “雨师姐,此次出城路过七元城,能否帮我捎件东西?”袁宗直赔笑。 “不顺路!” 穿着皮甲的魁梧身影,声音冷硬,双手抱于胸前,给人一种熟人莫近的疏远。 目光落在石锵身上,眉头有些紧蹙。 “不捎就不捎” 触了霉头,袁宗直不敢发作,压着声音嘟囔。 “杨师妹,江景是哪个?” 三人身后,还站着两名身着黑色练功服的内院弟子。 赵长山虎背熊腰,身形与顾修远不相上下,两米二三的高度,几乎要将凉棚顶开。 而且他脖颈很粗,形似狮颈,长发胡乱披在身后,倒真有几分大狮的气韵。 “石锵旁边那个瘦小的!” 杨雪娇回答。 她身姿不低,但站在赵长山身旁,却好似孩童。 “他?” 赵长山看去,果然见到一名身材很是“单薄”的少年。 但眉宇间蛰伏的昂然坚韧,却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截然不同。 “确实有些东西,就是身子骨太弱了!” 赵长山给出中肯评价。 “所以他更适合去源昌号!” 杨雪娇十分欣慰,果然不是因为自己私心。 却没看见站在前面的袁宗直,肩膀抖了抖。 “何为武夫?身怀勇气,无畏无惧,有胆出刀拳,壮如熊,猛如虎,威如狮!” 时辰一到,顾修远踏步而出,声若闷雷:“今日武麟堂外院考核,一看肉身元种,二看拳刀造诣,上石锁!” 呼呼呼 数十名外院正式弟子扛着一个个大石锁,从演武场一端跑来。 脸不红气不喘,手臂轻轻一甩,数十个石锁同时落地,发出闷响。 整个演武场都似颤了一颤。 “单臂举石,坚持二十息,就算过了第一关,之后是拳刀,全部精通,就是我武麟堂的正式弟子了!” 顾修远十分干脆,一挥手就要开始。 “且慢!” 却有人出声喝止。 “雨师姐” 顾修远视线微暗,一道魁梧身影已经越过他,站在了前面。 头顶滴水金簪晃动,雨辛夷目光一扫,强烈的压迫感,让在场弟子全都低头,不敢对视。 “外院正式弟子选拔,每年都有彩头,前三名可免两年学费,但今年却有不同。” 雨辛夷从背后取出一个长条木盒,立在身前,又自腰间解下一大一小两个布袋,搭在木盒上。 “城外愈发混乱,妖魔蠢蠢欲动,武堂在各地的产业都受到不小影响,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刻苦练武,就能得到重用。 “正式入了外院,堂里也会传下更多功法、招式,任务奖励也要提升!” 雨辛夷提高声音:“今年考核,前六名可免学费,力、拳、刀三项,名次第一者,还有百炼级别的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 所有弟子,都是一惊,纷纷抬头观望。 顾修远、袁宗直也是面露异色。 雨辛夷拍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柄妖皮刀鞘、长约四尺的宽背大刀。 又自一大一小两个布袋分别取出一副金属手套,一件质地很软的皮质马甲。 “三件百炼兵甲!” “好东西啊,一件百炼精刃,最少值数百两白银!” “高兴个什么劲,根本不是给我们准备的!” 众弟子眼睛都红了,有人却泼了盆冷水。 是了。 怎么可能轮到他们! 一些见习弟子看向站在队列第一排的石锵,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今年的确不同。 名额多了些,奖励也很丰厚。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石锵。 此人根骨、悟性都是上上之选,来到外院堪堪半年,肉身与招式境界,早已超过全部见习弟子。 “萝卜奖励?” 江景有些也错愕,前世类似事情不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 而且看顾修远、袁宗直的反应。 两人事先,应该也不知道此事。 前世也是这个样子! “都是好东西啊” 聚集目力望去,江景眼前出现一行行白色小字。 【武夫的长柄斩妖刀(百炼极品)】 【这是一柄传承数代大刀,曾为武麟堂两代五人所掌,死在刀下的匪盗、妖魔,头颅如山,杀伐暴戾之器】 【可净化,道素+9,刀兵种子+1】 …… 【妖气还未散尽的狼皮内甲(百炼)】 【血窟山狼妖头目的妖皮鞣革而成,刀劈不破,不畏火毒】 【可净化,道素碎片+30】 …… 【妖气还未散尽的银霜拳套(百炼)】 【银蚕丝混合多种金属,百炼而成,内衬妖魔狼皮,可生抓刀刃,不惧劈砍】 【可净化,道素碎片+6】 …… 本想低调通过外门考核,但现在怎么选? 每一件都很想要啊! 江景有些出神。 “雨师叔想给石锵一些补偿?” 赵长山与杨雪娇对视一眼,心头微动。 半年前,堂主远游江陵六城,带回了三名根骨资质极佳的弟子,交由内院几名师叔教导。 师叔雨辛夷一眼就相中了根骨粗壮、血气冲顶的石锵,想要收他做传承弟子。 但在入院考核时,石锵暴露出心性不定、浮躁易满的缺点。 堂主为磨砺其心性,将他放在了外院。 这也导致石锵在境界提升,以及招式领悟上,略逊另外两人一筹。 雨辛夷对此事颇有微辞,却碍于堂主命令,不得给予石锵任何特殊待遇…… “石锵拳法如何?”赵长山眼中升起一丝担忧。 “应当不如江景!” “桩功、刀法呢?” “桩功应是相差无几,但看体魄、血气,明显石锵更强。”杨雪娇想了想,道:“至于刀法,江景稀疏平常!” “那就好!”赵长山松了口气:“石锵能得两件,雨师叔就不会发火了,不然咱们这次外出任务,可就难熬了!” “师兄放心,三件百炼器物中,最宝贵的就是那柄碎火流云,石锵至少有九成希望。” 杨雪娇信心十足,甚至有些羡慕。 不知雨师叔和堂主说了什么,竟然拿出这柄大刀作为奖励。 第二十三章 考核! “石锁考核量力而行,体魄不够,强求反会伤及自身,摧毁根基!” 演武场上,顾修远一声厉喝,让很多心绪活跃的见习弟子,迅速冷静。 于大多数而言,通过考核成为外院弟子,已是极其幸运、不易。 奖励? 梦里都有。 “手握石锁,举啊!” 顾修远臂膀一挥,有无形气流绕转,陡然震荡,声似惊雷。 “嗬” 五十余名见习弟子,单手握紧石锁,猛然发力,同时向上抓举。 嘣,嘣,嘣 一小半人,甚是连石锁都没完全抓离地面。 有人即便抓起,还未抬到腰间、调转发力,就力怯脱手,发出惊呼。 负责看护的正式弟子,探手接住石锁,轻轻放回地面。 体魄力量,没有就是没有! 哪怕撑爆血管,也绝对聚不出一点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 “三百斤!” 江景单手抓握石锁,抬离地面,力从脚起,腰腹发力,臂膀猛地一晃,稳稳将石锁举过头顶。 站在同是暴涨期结束的见习弟子中,江景的身量,的确有些单薄。 面皮、肌肤,也不似其他弟子那般,血气饱满旺盛、快要冲破身体。 因此 不只是内院众人,认为他根骨薄弱。 便是江景自己,也怀疑自身体魄、气血、力量,不及同门。 直到与石锵交手。 他才发现,无论力量速度,还是骨骼肌肉,他都丝毫不弱石锵。 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元种轮廓凝聚瞬间,更多血气精华都被抽走?” 江景心中,渐有答案。 时间缓慢流逝,周围接连响起石锁坠地的声音。 当二十息到来,场上只有十六名见习弟子依然举锁。 “第一关通过!” 顾修远宣布结果,举锁弟子如释重负,不少人主动卸力抛锁,踉跄躲开。 也有人咬牙坚持,前六名次逐渐决出。 第三十息时,场上只剩江景、石锵两人。 “嗯?” 棚下几人不由侧目,皆感惊异。 谁也没有想到,身量最弱的江景,竟能坚持到这种程度。 “他力量应比我强” 石锵臂膀微颤,仍有余力。 但余光瞥见沉静举锁的江景,比拳失败,被江景两拳劈飞的挫败感,轰的一下涌上心头。 他心神一恍,气息节奏骤变,力怯锁坠,嘭的一下砸在脚边。 震的众人,都是一愣。 谁都能看出,石锵至少还能坚持十息。 怎么就突然力怯了! 嘭 江景的石锁,也在这时落地,他慌乱躲闪,气喘吁吁,面色涨红。 险胜半息。 “石锵时间这么短?” “早知道再坚持一下了。” 几名见习弟子见状,顿足惋惜,懊悔不已。 他怎么这么快? “气力,江景第一!” 顾修远看了江景一眼,确定最终名次,“休息半炷香,下一关,拳法!” 雨辛夷双手背后,眸光沉了沉,却没说话。 赵长山、杨雪娇看的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场,对石锵耳提面命,生怕殃及池鱼。 半炷香后,通过第一关考核的十六名见习弟子,开始登场行拳。 招式层次,最易判断。 几乎在起势瞬间,就见分晓。 章法有序、动作舒展、力量顺达,是为伏风拳精通,外院大部分见习弟子,皆有此等造诣。 石锵力由脊发,曲蓄有余,劲顺击长,撑拔舒展,拳法小成时日不短,已有向着大成演化的迹象。 这等拳脚造诣,丝毫不逊内院另外两个。 雨辛夷这才微微颔首,然而下一瞬,她眉梢忽的一挑。 “嘣” 江景静中发力,动若江河,绵延不绝,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 躯干好似大弓,拳锋碰碰射出,震的双袖都快要炸裂。 不少见习弟子都被这种声势打断,惊诧回望,动作都慢了半拍。 “大成!” 雨辛夷眼中闪过惊诧。 她沉心武道,不闻外事,全没想到外院竟出了这种弟子。 回头看了一下,周围几人似乎并不意外。 “雨师叔,你也没说还有额外奖励啊”赵长山连忙解释。 “我是小气的?” 雨辛夷冷道。 看向石锵裤腿沾染的黄泥,以及胸前衣衫的轻微撕裂,心中了然。 怪不得石锵失魂落魄,却是受挫导致。 “去和石锵说一声,若他刀法比试再输,就永远留在外门吧!”雨辛夷道。 “是” 赵长山连忙跑出凉棚,拉过正在休息的石锵,低声传达。 “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 雨辛夷侧头问去,只见顾修远一人立在原地。 袁宗直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了演武场,站在短暂休息的十六名见习弟子中间。 “刀法考核是最后一项,过了这一关就是真正的外院弟子了,保持心态,我再给你们讲解一下,金狮刀法的要点!” 袁宗直声音洪亮,脚尖挑起一柄木刀,站在江景面前一招一式的演练讲解起来,“刀之利,利在砍,其势凛烈,以身法为要……” 顾修远道:“江景拜入外院两年,根骨平平,中下之姿,性子怯懦,缺乏勇气血气,之前一直表现平平,近两月方才展现出悟性,但能通过考核,老邱辅助不小!” “老邱?” “江景擅长数算,近段时间都在帮邱老整理账簿。”杨雪娇也道:“我见过他练刀,精通层次。” “可惜了!” 雨辛夷点了点头,兴趣寥寥,不再关注。 只等考核结束,就带赵长山、杨雪娇出城。 百炼级别的兵甲,对她而言算不得珍贵,只是那柄碎火流云有些特殊。 火罗精铁锻造,重逾八十斤,最适合初境、显境武夫锤炼肉身筋骨。 内蕴火息,可加速血液流转,促进气血恢复。 更兼刃口极锋,势猛如虎,斩落头目妖魔不在话下。 石锵猎户出身,本就有些刀法的底子,入院半载,又偶尔受自己指点,应当稳操胜券。 “时间已到,行刀!” 顾修远喝令。 十六名见习弟子起身,各自在武器架上取过一柄练习木刀,走到场中,相隔数米站立。 脚步交错,斜刀撩出,劈荆斩浪。 “百炼极品!” 江景握刀,望了一眼木盒上横放的长柄大刀。 道素九枚,足够回本了。 “食鼎,麻烦将金狮刀法推到大成!” 第二十四章 巨大收获! 呼 握刀,抬臂,劈出。 石锵步随身走,刀随眼至,形若幼狮,脚底猛的发力,一跃而起,木刀劈下。 “刀法,我当属第一!”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刀尖,能够清晰感应到全身肌肉都被调动了起来。 十三式刀法,立刻倾泻而出。 三岁抓刀,七岁就能剥皮拆骨,用刀的技巧早就刻在骨头深处。 这也是雨辛夷看中的他的原因之一。 江景,必不如我! 十年握刀经历,心中阴霾在这一刻散尽,石锵臂膀一沉,木刃破空。 呜—— 刀影四溢。 “石锵刀法也入了小成?” “似乎不止!” 不少外院弟子目睹这一幕,都忍不住发出惊呼,被石锵这一刀的精彩所吸引。 “这一刀几乎有大成水准了!” 杨雪娇美眸闪动,赞叹喝彩。 “勉强像个样子” 雨辛夷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但微蹙眉头,终是舒展开来。 赵长山暗暗松气。 却听顾修远语气不善的一喝:“江景,你想放弃考核,为何迟迟不动?” 几人这才注意到,演武场角落处,江景手握木刀而立,双目紧闭,宛若木雕。 参加刀法考核的弟子,行刀都已结束,他却始终未有任何动作。 “他……” 杨雪娇眨眼,想起庵庐,心里咯噔一下。 不可能吧。 …… 【武夫胜勇,当仁不让,宝刀在前,岂能落入他人之手?】 【第一月,你意气如虹,志在必取,符合刀术勇猛精进之意,提升迅猛】 【日以继夜,第四月,你招式愈熟,刀随眼走,双手刀法步入小成】 【第九月,刀法深刻于心,你领悟身法之妙,劲力抱身,击步进闯,运刀如涛,大成】 金狮刀法,大成! “呼” 江景霍然睁眼,提足引步,手臂振刀,唰的一下劈出,势如涛浪。 前行疾进,身随刀行,步不停,劲不止,刀势不断,十三式刀法,如狂风暴雨一般斩出。 若是手持真刀,此刻早已寒影如团了。 “呜” 最后一式,本是势若猛虎,刀尖陡然一旋,带出一抹柔劲,轨迹若圆。 “嘶,江景的刀势似乎比石锵还强一些?” “最后一刀,是高是低?” “不好说,看不懂!” 演武场上,各种杂音都随江景最后一刀斩出,戛然而止。 两拨弟子面面相觑,竟无几人能判断出江景刀势好坏。 最后一刀是泄了力,还是故意为之? “好!” 袁宗直振奋大喝:“刚中带柔,步似缠丝,这是大成之刀!” “大成!” 雨辛夷踏出半步,双眼眯起,目光盯住江景,眼中异色闪现。 “师妹,你确定他几天前才是精通刀法?”赵长山僵硬转头,看向杨雪娇。 “我……” 杨雪娇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雨师姐,石锵、江景都施展出大成刀法,可若论高低,石锵只是形似大成,步身差了些!” 顾修远也怔了好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 “岂只是差了一些!” 雨辛夷冷哼,目光如刀瞥了石锵一眼,转身就走。 杨雪娇、赵长山面露苦笑,向两位师叔拱手道别,连忙低头去追雨辛夷。 咣当 木刀落地,石锵傻傻站在原地,看着徐徐收刀的江景,脑海一片空白。 连雨辛夷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这差距……也太大了。 怎么追! “考核结束,本年能入外院成为正式弟子者,名次依序如下,江景、郑垠、程雪峰……” 顾修远目送雨辛夷一行离去,转身宣布外院弟子名单。 被叫到名字的弟子,依次上前,在袁宗直手中领取武麟堂外院弟子名符。 有了名符,方才算武麟堂的真正门生。 在北甲城都有一定的特权与便利。 “江景,你在一旁等着!” 顾修远手指按在精铜铸造的名符上,慢慢划动,如同在泥沙上写字一般。 手指所过之处,留下笔划痕迹。 “是” 江景接过将“刻”有自己姓名的名符,站在一旁。 他用手指捏了捏名符,坚硬冰冷,确是精铜无疑。 “好恐怖的力道,这就是元府强者的力量!” 江景咋舌。 “你力、拳、刀三项,全都位列见习弟子之首,碎火流云、狼妖软甲、银霜拳甲都是你应得的奖励。” 名符全部发下,袁宗直将三件百炼兵甲交到江景手中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看着他: “你可知道武麟堂的传承弟子?” “从未听说” 江景摇头。 “武麟堂由堂主亲手创办,我与顾修远、雨辛夷,还有内院的几名传功师父,都是堂主亲手教导出来的,名为主从,实为师徒。” 袁宗直说道:“一般来说,无论内院、外院,所有弟子的功法招式,皆由我们这些传功师父负责,堂主从不插手。 “即便寻得如石锵这样的苗子,也只是丢到内院,交给传功师父们教导,所有待遇、资源,全部一视同仁。”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袁宗直接着道:“堂主许给我们这些传功师父,一人一个名额,可以在内外门弟子中,选择一人作为传承弟子。 “是真真正正的师徒,一旦确认,就永远不能更改,以后无论谁死,都不能再收再拜。” “绑定了!” 江景有些愕然。 倒不是不能接受这种做法,只是原因呢? “所以,无论是内院的小崽子,还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在选择上都极为慎重! “毕竟关乎很多事情,内院弟子未来的武道发展、潜力、助力,以及我们这些人,谁最终能继堂主之后,执掌武堂。” 袁宗直说道:“成为传承弟子,可以得到所拜师父全力以赴的教导、点化,亲自喂招,所修功法、招式、修炼步骤,不再受武堂规矩所限,物资待遇是寻常内院弟子的两倍。” “不过与之对应,要接受更多的危险历练,一年有小半时间待在城外,当然权力也会更大,独当一面!” “江景,我想收你做传承弟子,你可愿意?” “我?” 江景十分意外。 他的确在考核中展露出一些天赋与潜力,但也仅此而已。 且不说那些根骨资质极佳的内院弟子,就算在外院,他一个初境一重的入门武夫,也完全排不上什么名号。 为什么选他? 第二十五章 鸠占鹊巢 “为什么不是你?” 袁宗直看出江景所想:“你觉得身处乱世,什么最重要?” 不待江景回答,他就自顾自道:“不是根骨、悟性、资源、功法,而是活下去的能力!” “活着……” 江景点了点头。 袁宗直所言,深得他心。 在前世,类似拳击冠军被毛贼乱刀捅死的新闻,屡见不鲜。 “顾师兄、雨师姐,都在纠结根骨、心性、悟性,谨慎万分,想寻得一个资质极佳、战力强悍的弟子传承,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袁宗直撇嘴:“世上本无十全之事,根骨、心性、悟性过得去就好,关键是身处险境时的机警、谋算、隐忍、果断,而这就是我看好你的地方。” “我也是迫不得己。” 江景汗颜,却没有否认。 他那晚偷袭江望、贺熊,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证据。 但根本瞒不过袁宗直的判断。 对元府高手而言,不需要任何证据,只是怀疑就已足够。 “而且你的潜力并不比石锵差,内院只知你临近考核方才突破,却不知道你渡过养生后期,只用了两月时间。” 袁宗直走出凉棚:“再给你几年时间,凭借自身努力也走到内院,届时会有很多人愿意收你为传承弟子。 “而我在武堂诸位传功师父里,境界实力并不算强,否则也不会被堂主派来外院。” 江景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清楚。 外院两位传功师父,脾气秉性各有不足,但最为关键的,还是他们的境界实力稍差。 否则雨辛夷明显更不近人情,为何能一直留在内院专心修行? 这世道,拳头大于一切。 “江景,如何选择权力在你,就算不拜入我的名下,外院修行阶段,我也会一视同仁,这点你可放心!” 袁宗直走向演武场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驻足:“但有一点,切莫因为短暂利益诱惑,就浪费这身天赋潜力!” “诱惑?什么诱惑!” 江景一愣,不明所以。 想要再问,袁宗直早已走远。 “江师兄!” 十几名通过考核的外院弟子,一直远远等候,这时才凑上前来,邀江景一同去柜房领取外院弟子的用品。 三套青色练功服,一套被褥,一个装满各种铁打损伤药膏、丹丸的药箱,一柄开刃长刀,标注练功心得后附实战技巧要领的《伏风长拳》、《金狮刀法》,灌满铁砂的沙袋…… 在去往外院弟子居住区的路上,每人都扛着一个百余斤重的大包裹。 江景颇有一种前世新生报道的感觉。 只可惜这里虽是“体育院校”,却没有长腿萌妹、热辣学姐。 外院弟子居住区域在演武场的另一端,二十座小院整齐坐落在三米宽的青石小路两侧。 每一座小院都有七个房间,容纳七名弟子居住。 与见习弟子的居住环境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还有单独的膳堂、澡堂。 院落不大,中间是四五十平米的黄泥地,一侧摆放着武器架,摆放着几杆木枪、长刀、木盾之类的器械。 “江师兄,我们的房间在这里!” 一进居住区,众人都各自分散,寻找自己被分配的屋舍。 江景与应猛、郑吉两名弟子在十七号院子外站定,核对柜房发下的号牌,背着包裹走了进去。 “十七,甲子房!” 江景看了一眼手中木牌,走向院子中唯一一间正房。 入院考核排名前三,都可入住正房。 不仅位置最好,面积也是东西六房的两倍还多。 “吱嘎” 然而,他迈步走上台阶,正房的门却被人推开,走出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青年。 虎背熊腰,短发黑肤,很是彪悍。 “江景是吧,你的房间庚字号!” 青年一脸漠然的从江景身旁走过,抓起武器架上的一柄木制长枪,站在院中双手持枪,一抖枪花,呜的横扫而出。 枪身猛然旋转,战斧一般劈落地面,发出巨响,泥土爆开,留下一道深约数寸的棍痕。 应猛、郑吉面色骤变,连忙后退,却仍旧被黄泥溅了一身。 “都给我记住,每晚我屋里灯光一息,谁都不能再发出一点声响!” 黝黑青年手臂一抖,木枪啪的一声折断,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大步走出院落。 “当啷” 一声金属撞击声,却从背后正房处响起,青年眉头一挑,骤然转身,就见江景用刀背砸开门上铁锁,背着包裹推门而入。 “好小子!” 黝黑青年愣住,好一会才怒笑出声,转身冲向正房,刚奔到门口,里面就飞出了很多物品,迎面砸来。 被褥枕头、药箱、书册、衣衫,盆碗……还有几件花花绿绿女子贴身衣物。 “江景,你要死吗!” 黝黑青年暴怒大吼,伸手挡开物品,一步踏入房内,下一瞬间,彻骨寒意突然笼罩全身,眼前赤光一闪,妖煞气息扑面中,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直至面门。 只差一寸就切入面皮。 他莫名胆战,踉跄退出房间,看着手持赤色长刀的江景冷面走出,又惊又怒:“你敢杀我?不怕偿命!” “大家都只有一条命,你若不怕,我也舍得!” 江景冷冷看着他。 金狮大成刀法,外加百炼兵刃碎火流云。 他就算肉身境界差面前黝黑青年一重,但只要舍命,只需一刀就能送这人归西。 “你……” 黝黑青年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他自问赤手空拳,也能轻易击垮江景。 可只要没有瞬间让江景失去战力,对方随手一刀,自己非死即残。 以命换命? 不是不敢,只是不值。 “外院有外院的规矩,你别得意!”黝黑青年咬牙说道。 “只敢和新入外院的师弟争抢房间,我不觉得你的规矩能有多大!” 江景走出房门,侧过一个身位:“把你的东西都搬走。” “小子,你等着瞧!” 黝黑青年面色变了变,噙着凝成冰水的冷笑,踏步走进正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刀,青年咬嘴呲牙,终是愤愤塞在包裹里。 普通兵刃,在百炼精兵面前,如同铁片。 而且一动刀,无论谁输谁赢,他都不能继续留在武麟堂了。 贺熊不是说这小子怯懦么? 简直就是个疯子。 第二十六章 官爷做主! “江师兄,何必与他发生冲突,去找顾师父、袁师父也能解决纠纷。” “咱们刚入外院,实力最弱,不是那些老弟子的对手!” 应猛、郑吉看着背着大包小包走出院落的青年,担忧不已。 “传功师父出面,的确能解决问题,但我们至少要在外院待上数年,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去告状的!” 江景平静道。 世上从来不缺无事生非、仗势欺凌并以此为乐的人,只有迎头痛击,才能让其收敛。 一味忍让隐忍、息事宁人,结果往往与之相反。 “总之师兄以后小心!” 应猛、郑吉点头,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收拾整理去了。 江景也走回正房,与应猛、郑吉的单间不同,正房却是里外两间屋子。 里面一间为卧房,面积稍小,只有十一二个平方。 摆下木床、书桌、衣柜以及一个小型的武器架外,就几乎没有什么空间了。 外面的房间,却有二十余个平方,空空荡荡,可做演武之用。 “终于不用挤大通铺了!” 江景放下包裹,去院里水井打水,里外全部擦拭一遍,才将被褥、衣衫等物品一一放好。 长约一米二左右的碎火流云横放在木桌上,刀身布满赤色纹络,仿若火焰爆碎震荡出流云般的光晕。 背厚刃阔,锋芒极盛,刀柄较寻常兵刀更长,双手可持,与江景前世的斩马刀十分相似。 可做以步对骑的实战兵刃。 重逾八十斤,以江景现在的臂力,虽能持握,但极难挥斩。 武器并非越重越好,对于初境灵猿武夫而言,十几斤的兵刃,已是足够。 过于沉重,不仅无法多次挥舞,一旦劈出更难扭转方向,变化招式。 看着唬人,但真的临阵拼杀,未必有武堂发下的普通长刀管用。 但江景握住刀柄,能够感到碎火流云内似乎蕴藏着一团炽热火元,徐徐散发温度,流转全身。 血液循环似乎都快了一些。 “食鼎,净化!” 江景心念转动,将碎火流云、狼妖软甲、银霜拳甲蕴含的道素全部吸取。 碎火流云刀身轻颤,依旧锋芒毕露、内蕴火元,但原本缭绕的妖煞气息,却早已荡然无存了。 【鼎主:江景】 【境界:初境(灵猿8%)】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刀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伏狸仰天桩(大成7%),伏风长拳(圆满),金狮刀法(大成2%)】 【当前道素:19.32】 …… “还赚了一点!” 江景将碎火流云收好,放回木匣,又看向另外两件百炼防具。 狼妖软甲,质地柔软,贴身穿戴,没有丝毫不便。 银霜拳甲入手微凉,比江景预想的重,单个就有十斤的分量。 说是拳甲,更像是一副相对柔软灵活的手套。 戴在手上,增加拳掌伤害,不惧利刃劈砍。 “妖气未散,难道是那头妖魔?” 江景想起顾修远回城那日,由蛮牛木车拉回的妖魔尸体。 走出武麟堂,正值午时。 怀义坊的街道上人影攒动,正是一日最热闹的时候。 江景一身青色练功服,胸口处武麟二字十分醒目,加上他接近一米八五的矫健身形,英气勃发。 一出武堂,就立即吸引了不少羡慕、敬畏的目光。 路上行人都自觉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有街边玩耍的孩童,充满好奇的盯着他背后刀匣,伸手去摸,被手疾眼快的妇人一脚踹倒,拉到一旁大骂。 “讨死鬼,什么都是你能摸的?和你死鬼爹一样,若不是我年少头昏,说不定也能嫁位武夫。” 年轻妇人掐腰,拢着耳旁青丝,眸含春水,倚门而望。 江景拐入泥塘巷,闷潮气息混着异味扑面而来,好似进入了另一个城坊。 五月已到,狭窄巷道依然坑坑洼洼,积着脏水,行走都需格外小心。 巷中的一户人家,院门敞开,传出言辞冷硬的喝问声:“所以,你那日的确与江家九房发生冲突了?” “官爷,不是冲突,只是九房祭祖,九老太爷让我们三房也出一些祭品。” “哼,你敢说你心中没有怨气?那江景知晓此事,岂能罢休?那夜江家九房遭人偷袭,是不是江景做的?凶器在哪里!” “官爷,冤枉啊” 院子里,陆忠急的手足无措,不停向对面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捕快,作揖解释。 “冤枉?我搜一搜就知道了!” 江受光一手握着挂在腰间的刀柄,伸手去推陆忠,就要往屋子里面闯。 “慢着!”一声冷喝却忽从门外响起,江景背着刀匣走进院落。 “你是……江景!” 年轻捕快收回手臂,转身看去,第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怔了怔,面色骤变。 “少爷,你成外院弟子了!” 陆忠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着短短一个半月就长高了十几公分的江景,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好好好,少爷成了武夫,这世道能活啊。” “官爷来我院子做什么!” 江景扶住有些激动的陆忠,沉静道:“上次已经问过话了,今日又来,是查到了有用的证据线索?” “夜袭发生当日江家九房……” 江受光扫了一眼江景练功服上的武麟二字,刀柄移到一旁。 “我在院外已经听过了!” 江景直接打断:“陆伯半斤猪肉被抢,官爷要为我们做主?” “什么?” 江受光一愣:“我是来查江家九房被人偷袭的案子,不是来问什么猪肉的。” “查办强盗,不是城衙职责?”江景问道。 “自然是!” 江受光嘴角扯了扯。 若非顾忌江景的武麟堂外院弟子身份,他根本不屑和江景这么多。 “那为何不查?”江景又问。 “事有轻重缓急,抢劫之事自有衙役来管!”江受光耐着性子。 “这两个不是一件事?” 江景不解:“先有抢劫,才有我怀恨在心,你怀疑我偷袭报复才是合理推断,但若无抢劫逼迫,又何来怀恨一说?” “你!” 江受光两眼一瞪。 “请官爷做主,半斤猪肉对我们这种破落人家,逢年过节也吃不上一顿。”江景拱手行礼。 “江景!” “强占他人田产拒不归还,似乎也是大启律中的重罪?” “哼” 江受光拂袖而去。 第二十七章 行善积德! “少爷,他可是九房的人!” 陆忠将院门关紧,拉着江景走到一旁,紧张问道:“九老太爷被袭,不是少爷做的吧。” “陆伯,您是从小看我长大,我连鸡都没杀过!”江景宽慰。 “那就好,那就好!” 陆忠这才放心,仰头看着高出他半截身子的江景,衣袖擦泪,欣慰中又有遗憾:“若老爷还在,不知该有多高兴,少爷成了武夫,要回祖产有望了。” “陆伯,江受光如若再来,你只推脱不知,让他直接来武麟堂找我!”江景说道。 “少爷这就要走?” 陆忠有些不舍,但还是道:“少爷成为武夫,确实应该抓紧时间修行提升,家里还有些碎银,你一并带上!” “武堂免我两年学费,银两我暂时用不上!”江景又问:“家里银钱够用到几时?” “够用够用,隔壁水娘向我学了编斗笠的手法,手法比我老头子还精巧,拿去市集售卖,销路不错,结余很多。”陆忠说道。 “水娘?” 江景想起了隔壁丈夫嗜赌成性的年轻妇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陆忠几句,转身出了小院,向着城门处快步而去。 晋升外院弟子,江景得了三日短假,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他出城一趟了。 江明渠敢舍得九族和血窟山三妖王做交易,到底得了什么好处! …… “都是父亲心慈手软,竟让那江景成了武夫,若他在武麟堂外院成长起来,攀上些什么关系,房产、田产难保!” 江受光阴沉着脸走在街道上,刀柄被攥的吱吱作响。 忽见前方一人火急火燎的奔跑而来,一看见他就大声呼喊:“大少爷,老爷醒了,让你赶快回去!” “父亲醒了!” 江受光一喜,连忙向着江家老宅奔去。 …… “武麟堂弟子江景!” 北甲城北门,身披轻鳞甲的老城卫,接过江景递来的名符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略有沉吟。 “兵爷,我出不了城吗?” 江景看着前面排队等候出城的车队、武者、行商,心中微紧。 世道混乱,城防森严,无论进城、出城,都要在州府、城衙办理审批手续,凭借路凭出入。 当然也有例外,城内各家大型商铺、帮派、武堂,都有一定程度的特权,凭借信物也可出城。 “武麟堂弟子可以出城!” 老城卫抬头道:“但近些时日城外愈发危险,若非必要还是少出去的好。” “不瞒兵爷,我刚刚过了武堂考核,想去老坟给祖宗上香,不往远走。”江景道。 “既如此就去吧,万事小心!” 城卫归还令牌,又指向另一边的马厩,“抵押武堂名符,能借驽马一匹,脚程快些更安全!” “还可以借马?”江景有些意外。 “城里四大武堂,只有武麟堂有这个待遇!”老城卫点头,语气很是羡慕。 “多谢兵爷!” 江景抱拳,走向一旁马厩。 半炷香后,他牵马通过深长甬道走出城门,一条足够容纳二十匹大马并行的土路出现在面前。 江景翻身上马,眸光一闪。 【驽马性温,最适初乘,你坐于马上小心驾驭,尝试练习,三日后粗通驭马之术,七日愈加娴熟,可策马而奔】 【消耗道素碎片三十枚】 …… “吁驾” 江景双腿一夹马腹,驽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卷尘而去。 “到底是武麟堂出来的弟子,小小年纪竟也精通马术!” 老城卫远远望了一眼,寻思着手里攒的银钱,是用来纳妾,还是送不成器的儿子去武堂试试。 “城衙办事,都让让!” 日头西垂,有一行人步履匆匆来到城门处。 领头的是个年轻捕快,带着四名身形壮实、背着铁棍铁叉的男子,一名身着儒袍的书生。 借了六匹驽马,火急火燎的离城。 “这么晚还出城办案,城衙给几个铜子的俸禄,连命都不要了。” 老城卫撇嘴,想起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也带着些不知轻重的傻气,还是取个妾室再重新生个划算。 近几日逃难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女娃子便宜的很啊。 …… …… “咕呱,咕呱” 日暮显玉楼,枯藤缠老树。 十里坡坟冢遍地,阴气森森,不见人迹,却有铁蹄声自远处的小路响起。 旋即一人一骑冲上坡来。 “按照前身记忆,九房老坟应该就在这一区域。” 江景翻身下马,缰绳系在一株老槐树下,凭借模糊不清的记忆,在坟冢间快步而行。 这片坟场至少存在了数百年,很多坟头都被风雨磨灭,墓碑倒在地上,字迹污浊。 一些新坟更不知被什么东西刨开,棺材拉出,骨头残骸散落一地。 一阵风吹过,卷起黄纸,啪的一下糊在汉白玉墓碑上。 江景揭开黄纸,露出完整字迹,故祖考江公……之墓。 “就是这里!” 江景从包裹里取出草香、几样糕点祭品摆在坟前,躬身拜了拜。 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真实存在,鬼神不只是传说,更是现实。 他敬畏因果、未知。 “后辈三房子孙江景拜过九房先祖,家族不孝,江承仓之子江明渠勾结妖魔,祸累九族,今日刨坟一为自保,二为您九泉之下面对父辈兄弟,也能留一丝颜面。 “他日反目,留你九房一根香火不灭,至于延续几时,就看九房命数了!” 江景将取出一根草香插在坟前,却并不点燃。 插香敬长辈。 点香? 他又不是九房后人。 起身走到坟后,江景从背后木匣中取出碎火流云,插入坟头刨土扬沙。 下挖三尺,刀尖触碰到硬物,江景拂去尘土,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 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藏了不少东西。 “应该就是这个了!” 江景又刨挖了一阵,再无其他发现。 铁箱用准备好的粗布包起,江景胡乱将土填满,背包就走。 他翻身上马,寻了另外一个方向,冲下土坡。 “可惜了,今日来去匆匆,却是没有时间积德行善。” 他于坡下回望,目光所及,皆有一片片灰色小字冒出,密密麻麻,遮蔽全部视线。 入土为安,每一座坟冢,都被各种执念、心素、因果羁绊缠绕。 皆可净化,获取道素碎片。 虽然不多,却胜在量大。 与他而言,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宝库。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江景策马入暮色。 第二十八章 虎鳄魔炼躯! 轰 来时天清云淡,归时大雨滂沱。 江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于雨中驰骋,冲进路旁一座破败庙宇。 木门纸窗中有火光透出,还有一种树皮被熬煮的木香气味飘荡。 “谁!” 铁叉从门缝中伸了出来。 两个衣衫褴褛、皮包骨一样的流民,探出脑袋,警惕厉喝,摆出一脸凶相,手臂却颤颤发抖。 “雨太大,进来避避!” 江景走到房檐下,摘下斗笠,拱了拱手。 “不许在往前了,你就待在外面!” 两个流民见江景年纪不大,眼中惊慌略散,色厉内荏的呵斥,木门嘭的一下用力关上。 木门紧合的刹那,江景扫了一眼。 庙中挤满了人,衣衫脏破、面黄肌肉,全都是逃难而来的流民。 围着一口煮沸的大锅,似在吃饭。 哗啦,哗啦 雨势很大,斜吹进来,房檐下并无干爽之地。 江景眉头微蹙,将驽马牵到庙后背风处避雨,自己也寻了一处干净的角落坐下。 大雨如幕,周围再无外人,他从背后包裹中取出铁箱查看起来。 里面放着两本书册,两个木盒。 江景先打开第一个木盒,里面一个密封蜡丸,约有婴儿拳头大小。 食鼎颤动,显现出具体信息。 【一枚完整的妖魔血魄(元府)】 【血窟山三妖王以一头元府境虎妖为材料,抽其全身精血、魂魄炼化而成,可用于炼器。植入武夫体内,可转化为半妖之躯,拥有妖魔部分能力,也会付出相应代价,】 【注入道素一万,可逆推为真灵血脉(不入品)】 【当前境界,不可用】 …… “一万枚道素!” 江景愕然。 他连晋升食鼎等级的三十枚道素,都还没收集齐全。 一万枚?想都不敢想。 “三妖王好大手笔!” 江景放下妖魔血魄,震惊同时,也终于明白江明渠为何要冒着九族连坐的风险,也要与血窟山妖王合作。 “这还只是第一件物品!” 江景期待感大增,打开第二个木盒,里面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 拔开瓶塞,浓郁异香扑面而来,冲入鼻腔,让他精神大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九枚虎鳄精血丹】 【血窟山三妖王以五头大虎、一条独角荒鳄骨骼精血,融炼三十七种百年药植而成,初境武夫极品淬体横练秘药】 “横练秘药!” 江景连忙塞回瓶盖。 只是一抹药气挥发,效果就堪比十宝药汤,且见效更快。 他又伸手取出铁盒中的两本小册。 第一本,果然是与虎鳄精血丹匹配的横练功法《虎鳄魔炼躯》,武夫自初境开始修炼,还可易筋换骨。 大成之时,身若荒兽虎鳄,力可摧山,千淬玄兵也不能伤其分毫。 第二本,则是一门名为《血鹰裂山爪》的招法。 对肉身层次要求很高,至少需要显境三重的境界,才能勉强施展。 “妖魔血魄与裂山爪,我暂时用不上,但虎鳄魔炼躯却可修行。” “横练肉身,易筋换骨!” 江景心头火热,他进入初境灵猿后,肉身境界增长变缓,急需其他方式辅助修行。 “道素全部注入,推演虎鳄魔炼躯” 【世有根骨十三阶,一阶一重天,你自知根骨普通,大成级别仰天桩的锤炼肉身效果,大打折扣,你不畏易筋换骨之剧痛,开始修魔炼炼躯】 【横练艰难,过程饱含非人痛苦折磨,你毅力惊人,坚持十七个月,第一重终于入门】 …… “十七个月,还只是第一重入门!” 江景肉疼不已。 若非在十里坡,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灰色小字,他今夜注定难眠。 雨势更急,没有停歇迹象,江景索性倒出一粒虎鳄精血丹含在舌下。 而后起身,匍匐在地,仿照虎鳄形态,运转魔炼躯第一重的呼吸、运劲技巧,锤炼肉身。 《虎鳄魔炼躯》共有七重,对应肉、筋、骨、膜、皮,气血、生髓。 与武夫前三境大体对应,又有很多不同。 此外,魔炼躯虽也有增强体魄的效果,但与武麟堂所授桩功,侧重完全不同。 桩功锤炼肉身,循序渐进,中正平和,容纳天地元炁于自身,滋养壮大武夫体魄,侧重肉身壮大与成长。 魔炼躯则通过特殊手段,不断锤炼凝实武夫体魄,易筋换骨,注重锤炼肉身的坚固与凝实程度。 就像树苗吸收雨水阳光,本已茁壮成长,枝叶繁茂。 修魔炼炼躯后,经过千锤百炼,重新变回树苗大小。 看似缩小,实则凝练不知多少倍。 有朝一日成长为参天大树,不畏雷火,不畏天倾,拥有更高可能。 呼呼呼 虎鳄精血丹入口即化,一缕缕蕴含血肉精华、药植效力的热流,沿着食管流入胃中,迅速吸收,融入血液奔流向江景全身。 初时温热,但转瞬之间,忽然升高,血液就如同煮沸一般。 刺啦,刺啦 江景连忙催动魔炼躯一重,全身上下即时涌现出难以形容的剧烈痛楚。 就好似全身肌肉纤维都被扯断,又好像有无数并灼热铁锤,在同时捶打他每一丝肌肉。 “啊” 江景忍不住低声咆哮,咬牙紧绷。 好在这种剧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精血丹热流随着血液运转,浸润全身肌肉。 原本如同煮沸的灼热感觉,忽然转变为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 剧痛之感飞速消退,取而代之却是一种生长勃发的微微刺痒。 被凝练的肌肉,也重新充盈起来。 “虎鳄精血丹竟有这种神奇效果!” 江景长长舒气,衣衫都被冷汗浸透,精神也因瞬息间的剧痛,而过度损耗,沉沉欲睡。 他深深呼吸,最终咬牙强撑站起,下蹲环臂站桩。 精血丹药效猛烈至极,虎鳄魔炼躯并不能完全消耗。 根据食鼎推演所获明悟,此时更应运转伏狸仰天桩,吸取虎鳄精血丹药力,补充亏损,充盈被锤炼凝实的肉身。 呼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血液循环逐渐恢复正常,江景方才放松下来,徐徐收功。 【鼎主:江景】 【境界:初境(灵猿22%)】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刀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虎鳄魔炼躯(入门3%),伏狸仰天桩(大成7%),伏风长拳(圆满),金狮刀法(大成2%)】 【当前道素:2.32】 …… 身形没有明显变化,他却能清晰感应到肌肉的凝练,以及力量大幅增长。 肉身境界也增长不小,足以抵得上两月苦功。 沓,沓,沓 破庙外,三骑穿破雨幕。 第二十九章 利息! “受耀,大雨冲刷一切,此方向二十里内,除山神庙,再无任何遮蔽风雨之地!” 背着铁棍的壮汉擦了一把脸上雨水,大声喊道。 “先去山神庙躲躲,雨歇在找!” 江受耀喘着粗气,密集雨水打在脸上,难以视物。 几个时辰前,他随兄长江受光赶到十里坡,祖坟早被扬开。 循着一点蹄印,六人冲下土坡,可一入官路,痕迹就彻底消失。 只能凭借感觉,盲目追寻。 江受光冲回北甲城,他则与两个叔辈沿着相反方向追击。 “父亲如此偏心,为了大哥,将全族卷入!” 惊忧重若万钧,江受耀憋闷的快要发狂。 大哥与他同卵双胞,根骨一样,资质一样,为何他就只能去读书。 可恶,可恨! 三房,九房,都该死。 “庙里有火光!” 两匹驽马先入院子,背着铁棍的江家族人惊喜大叫,跳下马背,几步奔向庙门。 “不许进来,快走!” 听到马蹄声,几个流民挺着铁叉探出门缝,色厉内荏的喝吼。 江家族人飞脚踹去,铰链掰断,门板倒飞,几名流民全都被拍翻在地。 风雨灌入山庙,篝火旋飞,哭喊尖叫声骤起。 两名江家族人手持铁棍立在破庙入口,满脸的凶神恶煞,目光扫视。 “这是什么光景,流民如同蛆虫,爬的哪里都是!” 江受耀捂着鼻子,跨入庙堂,看着数十张污黑惊恐的面孔,没来由的烦躁,“三叔、六叔,把他们全都打出去。” “滚,都滚!” 两名江家族人铁棒横扫,流民哭爹喊娘,连滚带爬的逃出山庙,扑在雨中。 大雨滂沱,周围十几里都没有任何遮挡之地。 流民们惊慌失措的站在雨中,却不知该往何处投奔。 “哈哈哈” 江家族人见状,只觉滑稽,放声大笑,一人用铁棍挑起火上的铁锅,连着滚热的沸汤,一同甩出山庙。 刺啦 又是一阵哀嚎,打滚。 “受耀,这雨势又大又急,那人也不可能逃远,一定也在避雨!” 三人围在篝火旁坐下,烘烤衣衫,其中一个江家族人眸光转动,声音压低:“老坟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你也知道叔的嘴从来最严。” “一些房契地契罢了。”江受耀笑了笑:“贼人偷走本也无用,就怕流到江景那小子手里。” “哼,他就一个人,成了武夫又能怎样!” 另一个江家族人讥笑:“不说二房,城衙的门子、文吏可都被咱们买通了,随他去告。” “万事小心,三房那老东西为官多年,总是有些同门老友的。” 江受耀随口道,目光望向庙外。 数十个流民立在雨中,被浇的通透,此时看去竟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女子。 “倒也不算白走一趟。” “闲着也是闲着,洗洗能用!” 两个族人心领神会,邪笑一声,踏步出庙,闯到流民中抓起一个个女子,挑选起来。 有流民反抗阻拦求饶,被一拳一脚打倒在泥水,抽搐悲哭。 “受耀,给你挑了个最嫩的” 腋下夹了四个放弃反抗、目光呆滞的女子,两个江家族人心满意足,打算拖到房檐下,先扒光洗净。 可刚一转身,庙里篝火扑的一下熄灭,陷入黑暗。 “叔……” 江受耀一惊,慌忙跑向庙外,脸刚露在夜色里,背后一道巨力抓来,脸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噗嗤 利刃插入身体,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出来。 噗嗤,噗嗤 接着,又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轰隆 雷光暴闪,电蛇游走,庙中忽亮,江受耀躺在地上,满脸惊恐骇然。 旁边背站着一个身形健勇、脊背宽阔、肌肉分明的男子,上身只穿着一件内甲,赤着双臂,手持一柄巨大刀刃,一刀一刀插在江受耀的身体里。 鲜血不要钱也似的喷溅。 “快住手!” 两个江家族人大骇,丢下女子,持着铁棍冲入庙中,向着记忆中的身影位置,狠狠抡砸。 呼 锋利的空气扑面而来,核桃粗细的铁棍,如空心木管一般,被一刀劈断。 两个江家族人只感觉脖颈处微微一热,旋即天昏地转起来,沉沉落地。 轰隆 又是一道电蛇游走天空。 依稀见到两个脖颈空无一物的身体,喷射着血浆,向后倒去…… “杀人啦” 数十名流民惊骇惨叫,呼的一下全都冲出了山庙。 “呼” 江景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脑海出现短暂的空白,心脏砰砰乱跳,手掌发麻,毫无知觉。 滂沱大雨打在身上,鲜血混着雨水,从他轮廓分明的肌肉上流淌而下,汇聚成一汪血水。 “总是要有第一次的!” 江景闭目,雨声在耳畔更加清晰。 身在乱世,想要活命,双手必要染血。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这第一步迈出,依然不算容易。 “三条人命啊” 江景长叹。 他到底是心软的,连只鸡都不曾杀过。 伸手在三人身上摸出钱袋,江景蹲在房檐下,慢慢洗净碎银上的血渍,擦干揣入怀中。 十五两。 转身再次踏入山庙,目光望向神台,眸光在黑暗中微微颤动。 【被山神遗弃的百年莲座】 【神明以信仰为食,信民不存,神明何在?】 【可净化,完整道素+50】 …… “咴” 片刻之后,驽马嘶鸣,一道骑影冲出山庙,迎着东方的一抹金辉,愈行愈远。 “强人走了?” 数十名流民在荒野大雨中,孤魂野鬼般的游荡,不知该去往何方,又能去往何方。 看着陷入沉寂的破庙,只是略微迟疑,就有人带头,重新顶雨向破庙走去。 流离在乱世,早就是还没断气的死人,逃到别处,也只是换个咽气的地方。 篝火点燃,重新架上铁锅,这次飘出的却是熟烂的肉味。 雨势渐消,似有欢声笑语,充斥天地。 …… “神灵也能搬家?” 十几里外,江景望着身后远方升起的袅袅炊烟,神情古怪。 这个世界也是有神灵的,高坐庙堂,享食人间香火、三牲六畜。 甚至前身就不止一次在城隍庙中,见过吞吐香火的泥胎神像。 可搬家? 搬去哪里?去和其他神灵抢堂口吗! 第三十章 食鼎晋升 残雨笼晴,官道泥泞。 北甲北门入口,入城的队伍愈发缓慢,马嘶牛吼,夹杂着车夫低叱。 “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老城卫躲在城门甬道下,看着斗笠蓑衣不住滴水的江景,嘿了一声。 “大雨下了三天,被困住了!” 江景交还驽马,从老城卫手中接过武麟堂名符。 “见好吧,这场大雨不知死了多少人,刚才还有三具被妖魔啃食的残骸运回城里。” 老城卫扯了扯鳞甲里的官服,“以后没事少出城溜达,站住,别走,就说你们呢。” 从江景身旁走过,老城卫阔步走向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一眼望去,竟有几个模样看得过去的。 面上血气也略呈红润,像是好生养。 …… 哗啦 武麟堂外院澡堂隔间里,几大桶沸水倒入木澡盆,蒸腾起满屋的热气。 挪过一旁木管引出凉水,兑好水温,江景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昨日清晨离了山庙,江景料定江受光不会再去老坟,一人一马重返十里坟坡。 身披蓑衣,在大雨中淋了一天,江景走遍了小半个乱葬坡,净化不知多少墓碑坟冢。 若非夜幕降临,阴气上涨,恐生灵异,他甚至想在十里坡住上几日。 单一墓碑坟冢,蕴藏道素碎片很少,多的十几,少的甚至一枚都没有。 江景推断,这或许与十里坡埋葬的,大多是贫民的原因。 子嗣不多,或是直接绝后。 没了活人的挂念、怨恨、期待等诸多念头附着纠缠,道素自然少的可怜。 但汇聚在一起,也是不小的数量,足有一百六十余枚。 加上之前结余,以及山神莲座的五十枚,道素数量达到惊人的二百二十一枚。 “多生子嗣还是有些道理的!” 江景仔细回忆北甲城附近的坟场墓园位置,决定每月假期,都尽量出城一趟。 “食鼎晋升!” 热水没过头顶,江景心念一动,道素数字减少三十。 脑海中,混沌气息缭绕的三足鼎器震颤,有信息流转而过。 【鼎器:万物起源】 【品阶:食鼎中品(30/300)】 【鼎赋:颗粒归仓(你能在谷物、药植中摄取更多的养分与元炁,当前效率增加七成) 五谷丰登(你肉身恢复能力提升两成)】 【进阶方向:陶鼎(烹煮血肉,提升自肉食中摄取养分与元炁的效率,体魄成长极限扩增)】 …… “恢复能力提升!” 江景呼的一下从水里冒出,又惊又喜。 本以为食鼎升至中品,只是摄取植物养分效率再次提升。 甚至有些肉疼…… 现在却恨不得将所有道素全部注入。 鼎赋五谷丰登,让他能够更快从疲劳、力竭、受伤等状态中恢复。 是修炼增速,战斗持久,重伤生存的全面提升。 “只可惜道素不足!” 江景双手攥住木盆吱吱作响。 食鼎晋升上品,两种鼎赋效能必然还会增长。 就算他根骨普通,不去修炼虎鳄魔炼躯,肉身境界提升速度,也绝不会慢于内院弟子。 更不用说,仰天桩与金狮刀法,还有继续推演提升的可能。 道素,道素! 江景长长呼气。 “仰天桩为肉身精进之根本,魔炼躯易筋换骨、横练全身,这两门功法是我修行提升的重中之重!” “食鼎,将伏狸仰天桩推演至圆满境界!” 【武无止尽,你深知完美根基的重要,初境三重体魄为先,你沉心炼桩,不知岁月】 【三载悠悠而过,伏狸仰天桩呼吸运力再无任何瑕疵,圆融为一】 伏狸仰天桩,圆满! 呼呼呼 江景于水中站桩,一呼一吸间,温水被肌肉运力震动,颤若滚沸。 对肉身锤炼效果,近乎翻倍。 “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能修炼到蟒身境!” 水温清凉,江景方才跳出木盆。 身体疲乏尽去,他精神饱满,力量充盈,终于在血窟山笼罩下的阴霾中,见到一丝曙光。 北甲城作为江陵府七座重城之一,城衙、城卫、各家武堂、帮派、家族势力,元府高手林立。 更有三百大戟士协助镇守。 可即便如此,面对血窟山、缠山岭、伏波洞三大妖魔势力,能够守住北甲城及方圆百里之地,不受妖袭,已是极限。 根本无力剿灭妖患。 若不能在两年内修行至元府境,他想要逃出北甲城去往其他重城避难,都很难平安走出三百里。 “江望,你等等我!” 江景走出澡堂,就有两个外院弟子,一前一后从他面前跑过。 江望手臂缠着绷带,步伐踉跄,几步就跑出大院,贺熊跟在身后,迈着外八字一路小跑。 江景看着两人离开,转身走进一旁的膳堂。 这里是外院弟子每日吃饭的地方,也可单独点菜。 因为是月假最后一天,膳堂只有免费的烂肉面供应。 江景盛了两大海碗,又花一两银子买了三斤熟牛肉、一只烧鸭。 边吃边觉得浪费。 若能将食鼎晋升陶鼎,他至少能省三百枚铜板。 银子是抢来的不假。 但本就应该是他的! 江望在外院住了几年? …… “今天是咱们成为外院弟子后第一次练武,可别迟到了!” “膳堂的伙食就是好啊,早餐都有肉吃!” “抓俩包子再走。” 翌日清晨,十几名新晋外院弟子结伴从膳堂走出,腰腹鼓鼓,嘴角油亮。 赶到演武场时,绕着怀义坊晨跑的老外院弟子还没回来。 只有六十多名身着灰衣、瘦弱鸡仔的少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情忐忑局促。 全是陌生面孔。 见习弟子两年一届,一旦期满又没通过考核,只能离开。 “拜见师兄!” 见到身着青衣的高大身影出现,灰衣少年们慌忙站直,参差行礼。 呼呼呼 又过了一会,百余名青衣身影自武堂外跑回,裹挟着滚滚热气,冲入场中。 震慑的一众灰衣少年躲在角落,心中既有恐惧,又生向往。 “时辰已到,全都过来集合!” 顾修远龙行虎步,于演武场边缘站定。 后面跟着十几名身量不弱的陌生身影。 同样身着青衣,但面孔陌生,从未见过。 “这些人是世族、帮派送来的,与我们不同,底蕴丰裕,修习家传、帮派武道。” “嘿,都是冲着内院名额来的!” “怎么没见石锵?” “他早就去内院了!” 外院弟子小声议论,快速集合。 第三十一章 灵猿首徒! “既入武堂,就要守我武麟堂的规矩,外院、见习皆无例外。” “……” 顾修远立若铁塔,声若闷雷,武堂规矩事无巨细,全部喝讲,“武无老幼,达者为先,灵猿、蟒身、虎狼次序有别,每重境界算是一届。 “同届弟子以实力高低排名,大师兄拥有管戒同届弟子的权责,灵猿弟子变动最大,可于今日决出名次,陈雄、王九桥、钱新原,你们三个出列!” 顾修远叫出三人,目光一转却落在江景身上:“你为武堂原见习第一,也有资格竞争灵猿首徒,可要参加?” 唰 很多目光瞬时向江景望来。 “顾师父,我突破灵猿不久,肉身未固。” 江景抱拳摇头。 他修行虎鳄炼魔躯,肉身力量暴涨,单臂可举四百斤石锁,肌肉强度也增长不小,几乎要超出普通灵猿弟子的极限。 但对力量掌控尚不精准,动手出招,很容易暴露全部底蕴。 “江景,胜负只是其次,我等武夫当有无畏一切,永不退缩之心!” 顾修远皱眉训诫,没有勉强,转身看向身后的十几人,“你们家学渊源不浅,有想挑战的也可出列!” “顾师父,我想试试!” 有一人踏步走出,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有一种不同于蛮壮武夫的轩昂儒雅。 十几人中,也有几人跃跃欲试,但瞧见此人走出,立时垂手而立,打消念头。 “这种气度不是寻常豪族大户能够养出来的。”江景也多看了几眼。 “周老帮主纵横铁河数十载,境界实力可与堂主比肩,周家子弟根基、招法定然不俗!”顾修远目露赞许。 “漕帮周家!” “我就说这人面相不俗,虎臂蜂腰螳螂腿,端的好根骨!” “师弟周赤华,请三位师兄指点!” 周赤华走到演武场中央,向陈雄、王九桥、钱新原三人抱拳,礼数周正,不卑不亢。 “师弟小心了!” 三人中,一人骤然暴喝,双足踏地奔若妖马,臂膀一展,向着周赤华抡拳砸去。 铜钹大小的拳头,力道千斤。 “师兄好拳!” 周赤华大声喝彩,一步纵出,闪到陈雄面前,躲过对方双拳,臂膀互撞。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陈雄竟被直接震飞六七步,王九桥、钱新原伸手扶住,才没摔倒。 “这人好大的力气!” 王九桥、钱新原手臂一顿,心中暗惊。 这等气力,几乎可以与蟒身武夫媲美。 “周师兄,我输了!” 陈雄面色铁青,神情很不好看。 他本是灵猿首徒,却连周赤华一招都接不下来。 “陈师兄拳法精湛,我只是蛮力大些!”周赤华拱手,不见一丝傲色。 “王九桥、钱新原,你们两个不比了?如此,灵猿首徒就是周赤华了!” 顾修远点头,又说了一些话,就分开外院、见习两拨弟子。 外院弟子在演武场东边站桩行拳。 顾修远命陈雄、王九桥、钱新原,先将伏狸仰天桩的基本呼吸运力技巧,传授周赤华等人。 自己则带着没有任何武道根基的见习弟子,从基础教起。 江景自顾自站桩,完全沉浸在圆满级别仰天桩对肉身的惊人锤炼效果中。 虎鳄精血丹药效庞大,已过三日,依然有少量药效残留。 在仰天桩的呼吸运劲中,从身体各处一点点调动起来,运转全身,滋养体魄、元种。 “虎鳄精血丹对肉身提升,可谓飞速,但每一次服用过后,体魄暴涨,至少需要十几日时间巩固夯实,才能保证肉身根基固若磐石,不留隐患!” 江景心绪平和,很满意这种境界提升全在自己掌握的感觉。 【境界:初境(灵猿24%)】 …… 上午修炼刚一结束,一百多名外院弟子就轰的一下散开,向着膳堂冲去。 江景收桩最晚,等赶到膳堂时,几乎没有空位。 “江师弟,若不嫌弃可与我们同坐!” 有人主动招呼。 江景循声望去,就见周赤华正与十几名外院弟子坐在一张圆桌,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陈雄、王九桥、钱新原三人也在其中,面带笑意,眉宇舒展,战败阴郁全然不见。 “多谢周师兄邀约,只是我已与人提前约好。” 江景抱拳致谢,走向不远处的一桌,应猛、郑吉已经为他占了位置。 “哈哈,是我动作慢了。” 周赤华爽朗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江师兄应该和周师兄多亲近的!” “我已经打听过了,周师兄是周老帮主亲孙子,仰慕堂主狮相镇魔功神威,周帮主亲自下帖将他送来!” 应猛、郑吉不时望向周赤华那桌,羡慕不已。 若能攀上这条关系,未来出了武麟堂,也能多个选择。 北甲湖依山傍河,山是赤甲,水是铁河。 五百里铁水河沿城而过,连接太江、问梦泽、碧波湖等大小水域,漕运发达。 城内一般货物进出,都依靠水运,漕帮势力庞大,私底下很多人都称周老帮主为铁河神。 就连北甲城主也要礼让三分。 只可惜周赤华看似平易近人,但要想坐到那一桌吃饭,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都是同门,以后有的是机会。” 江景笑了笑,低头吃饭。 他对漕帮也有所耳闻,据说周老帮主也是元府武意境界的大高手,且其功法特殊,在河水之中威力更大。 周赤华不留在漕帮学习家传武道,跑到武麟堂争内门弟子名额…… 吃过午饭,下午继续练功。 但到晚饭时,每一名外院弟子盘中都多了一只两斤重的烧鸡。 “多谢周师兄!” “周师兄慷慨!” 膳堂内,众弟子大快朵颐。 不过短短几日,周赤华的声望甚至盖过了蟒身、虎狼两届的首徒。 江景在外院考核中风头,更是被彻底压下,渐渐被众人遗忘。 江景也乐的如此,白天练武,傍晚去庵庐帮忙,深夜寻得无人角落继续站桩,巩固肉身。 不知不觉十天过去。 …… “你考虑好了?” 庵庐前院,邱老头端着三大碗十宝汤走入账房。 “承蒙袁师父不弃,能够成为武堂传承弟子,我怎么可能拒绝。” 江景合上账本,端起十宝汤一饮而尽。 “嘿,你倒是沉得住气!” 邱老头嘿嘿直笑。 这几天袁宗直没事就往庵庐跑,旁敲侧击打探口风,若是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江景要收徒弟呢。 第三十二章 魔炼躯大成! “可别熬的太晚,明天小袁子酒醒,又要找我理论。” 邱老头端着托盘离开,诺大账房中只剩江景一人。 待到丑时梆声响起,江景合上账簿,走到中间空地站稳,下蹲环臂,徐徐上推,通过伏狸仰天桩平稳心神。 “食鼎,推演虎鳄魔炼躯!” 江景心念倏然一动,道素数字飞速变化。 经过十几日修炼,他肉身根基夯实,可以再次含服精血丹,修炼虎鳄魔炼躯。 但念及修炼过程的非人痛苦,江景催动全部道素,推演魔炼躯记忆境界。 期待炼魔躯层次提升,可以减轻部分苦楚。 【魔炼躯一重的恐怖效果,让你沉迷于肉身强度的快速提升,不能自拔,将全部时间都用来修习虎鳄魔炼躯】 【非人的痛苦折磨,让你几乎陷入癫狂,进入一种混乱而狂暴的精神状态,整整十年】 【这一日,你修行炼魔躯一重,忽感痛楚如潮水般飞退,对于魔炼血肉有了全新的认识】 【十年非人磨炼,你精神意志坚定,宛若磐石】 虎鳄魔炼躯,大成! 掌握天赋,坚若磐石! …… 轰 无数信息于脑海中炸开,江景头晕目眩,摇摇晃晃,三五分钟后,方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缓缓睁眼,眼底深处有一种不可撼动的精神底蕴,深沉若海。 似有一块磐石立在海中,任凭滔天巨浪,他自巍然不动。 “又掌握了一种天赋能力!” 江景心中抹过一丝喜悦。 这似乎是一种精神天赋,让他承受痛苦、精神冲击的韧性更强。 对各种迷惑心智的邪术、迷药的抗性,也大幅提升。 事不宜迟。 取出贴身珍藏的瓷瓶,江景倒出一粒虎鳄精血丹含在舌下,四肢伏地呈现虎鳄扬首撑身之状。 他运转虎鳄魔炼躯一重,每一丝肌肉都在瞬间承受巨大力量的捶打、拉扯、魔炼。 但力度、角度、频率、节奏,全然不似入门境界的生硬猛烈。 不仅更加精巧彻底,痛苦之感也极大消减。 加上坚若磐石的精神意志,完全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甚至,但虎鳄精血丹的药效开始流转,痛苦更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凉清爽,与微热暖流,不时交替。 【鼎主:江景】 【境界:初境(灵猿46%)】 【灵宝兵魄:锏兵种子(未激活),刀兵种子(未激活)】 【当前武学:虎鳄炼魔躯(大成1%),伏狸仰天桩(圆满),伏风长拳(圆满),金狮刀法(大成5%)】 【当前道素:40.19】 …… “今次修炼力量增幅不大,但肌肉凝练坚韧,元种轮廓也更加清晰。” 江景徐徐收功,有一种身壮若牛之感。 回想周赤华与陈雄交手时展现的肉身力量,他自忖可以轻松接下。 “再服用一枚虎鳄精血丹,魔炼躯对肌肉锤炼的效果,就会到达极限,除非晋升二重蟒身。” 江景推门走出,一轮大日正自东方缓缓升起。 沐浴朝阳金辉,他踏步行拳,身似游龙,拳若锤炮,一拳拳轰击而出,砰砰作响。 “好家伙,你这力量都快比得上蟒身武徒了!” 邱老头熬了一夜汤药,踏出药房,恰好见到这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瞧这拳法层次,早已进无可进,圆融为一了。 他大成才多久? 伏风长拳是基础拳法不假,但这种进度着实骇人。 “昨夜偶有所感,明悟了一些东西!” 江景收拳,认真请教:“邱老,我伏风长拳已到极限,金狮刀法也步入大成,若想快速提升战力,应该从何处入手才好?” “灵猿弟子侧重肉身锤炼,只有晋升蟒身,武堂才会额外传授一门技法,至于实战,那是虎狼弟子才会考虑的事情! “不过你的情况确实特殊,很多虎狼弟子,两门技法层次也未必如你,的确可以修习更高层次的技法、战法了” 邱老头想了想道:“你拜袁宗直为师,可以向他请教枪、刀、腿三类技法,尤其是重刀技法造诣,内院几位传功师父也不如他。 “而且学招十年,不如血战一场,唯有不断试招喂招,才能真正提升战力水平。” “重刀技法!” 江景点了点头。 枪为百兵之王,军伍实战中杀力比刀更强,但事无绝对,若修行至深,刀亦可破枪。 江景身怀宝鼎,可推演一切,未来掌御千百技法,也非难事。 但现在道素有限,最好钻攻一兵,诸般技能辅助,待拥有自保之力后,再逐一钻研,全部圆满。 …… “你真打算收江景为传承弟子?” 武麟堂一座小院内,顾修远提着木刀本已跨出院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半个身子挂在连廊矮栏上,酣睡正香的袁宗直。 “一声孤棹响,残梦落清淮,大梦泽野,有妖清淮……” 袁宗直吐着酒气,口中嘟囔着模糊不清字词,似梦似醒,噗通一声从矮栏上跌落在地,又自睡去。 “妖,妖,妖,又是妖!” 顾修远沉着脸,不耐冷哼转身就走,刚迈步出门,就与迎面走来的江景,照个了正面。 江景侧身行礼:“顾师父!” “嗯” 顾修远冷脸点头,看了看江景:“袁师弟要收你为传承弟子,这是他的选择,我本不应干涉,但传承弟子与我们这些传功师父而言,关系甚大。 “顾师弟根骨资质,最是出类拔萃,若非一些缘由,是继承武堂的不二之选,就算现在,堂主也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可他偏偏选了你!” 顾修远神色冷沉,言语间的惋惜之意,远远大过对江景的偏见。 “弟子必不负袁师父期望!”江景恭声道。 “最好如此,武夫习武,强壮肉身并非根本,若心存怯懦,就算力能拔山又有何用?当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气概!” 顾修远话落,甩袖而去。 “匹夫一怒……” 江景目送前者离去,若有所思,转身走入小院。 袁宗直抱着连廊下的矮栏,正鼾声大起,也不知昨晚喝了多少。 江景站在院门处,都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酒气。 他没有叫醒袁宗直,寻了一处背光角落,站桩等待。 直到日上三竿,袁宗直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口水,直挺挺的坐起。 第三十三章 抟象摇山桩! “什么时辰了?” 袁宗直揉了揉眼,察觉院中有另一道呼吸存在,转头见是江景,当即跃起,跳过矮栏。 他站在院中伸腰捶肩,弹飞一粒眼屎,期待问询:“考虑清楚了?” “十日前就想好了,怕师父认为我决定匆忙,未经深思熟虑,因此今日才来!” 江景收桩行礼,躬身一拜。 “无妨无妨,考虑清楚就好!” 袁宗直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神情一敛,罕见的严肃:“江景,自今日起你我就是真正的师徒,你不用行什么拜师礼,我最烦此等繁琐无用之事,收你为传承弟子,一是将自己数十年的武道心得传承下去,二是借你之手,完成两件我已无心去做的事情,报答堂主培养恩情,了却心中遗憾。” “至于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在我这里全不用提,传承弟子首要传承,其他全都无关紧要,只要你不仗武行恶,不欺凌无辜,不助妖为虐,一切随心而行。” “这就算拜师了?” 江景微微一怔,袁宗直向来不拘小节,可这也太从简了吧。 连最基本的仪式、过场都没有。 “不然呢,引师、保师、拜帖、仪式、见证、训话……好不繁琐!” 袁宗直不耐摆手,面上抹过一丝隐藏极深的尴尬:“况且我每月奉银全都用来买酒,一时半刻也给不出什么像样的见徒礼。” “……” “好在你很出息,碎火流云、狼妖皮甲、缠银手甲,对初境武夫而言,已是不错的物件了!” 袁宗直干咳两声:“当然也不是不送,容我再攒几月。” “师父要我做哪两件事?” “堂主这些年都在筹备一件大事,甚至武麟堂创立本身,也是因此而起的,与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只需刻苦修武,保住性命不丢,实力够了,自会知晓。” 袁宗直顿了顿,声音加重:“至于我的事,你武道有成后,去一趟大梦泽野,替我杀一头名为清淮的妖魔!” “大梦泽野,妖魔清淮!” 江景点了点头:“弟子记下了!” “记下就好!” 袁宗直长长舒气,过了好一会才道:“老邱头应该和你说了,我最善用刀,枪、腿次之,你拜我为师,当最先学刀,什么时候能我接我三十招而不败,我再传你枪法、腿法!” “都听师父安排!” “好,事不宜迟,我今日先传你狮相镇魔功第二式桩功抟象摇山桩,此桩功注重对武夫大筋的锤炼,筋肉齐练,伸缩强劲,才能使得好刀!” 袁宗直挥手一荡,狂风凭空而起,将院中石凳、石桌全都卷飞,稳稳落在角落。 他双足分立,腰胯脊背一扭,气势瞬变,整个人都似乎拔高壮大了很多。 周围空气流转,隐隐凝聚出一头丈高大狮轮廓,双爪攀山,身躯摇晃,撼山而动。 抟象,力能搏杀象兽的大狮。 “抟象摇山桩!” 江景被这种气场逼退数步,面露惊色,随即静气凝神,模仿袁宗直身形动作,仔细聆听。 抟象摇山桩,也练肌肉,但更重武夫全身各条大筋的锤炼拉伸。 以肌肉伸展紧绷,配合独特呼吸节奏,带动大筋。 “摇山桩所谓之筋,不止人体十二大筋、二十四小筋,还包括鞘、囊、关节、神经、血管甚至软骨、韧带,是对全身筋络的锤炼锻造。” “练至精深处,身若蛟蟒,爆发精猛,百病难侵,全身柔韧性、爆发力都能得到极大提升,战力倍增。” 袁宗直讲解详尽,动作舒缓,一息不停,足足两个时辰,才将抟象摇山桩的修炼方法、注意事项、心得经验,讲述清楚。 “摇山桩的难度,比起仰天桩至少高了好几个层次!” 江景全神贯注,边听边学。 最初还能勉强跟上,但随着呼吸、运力、抻拉诸般技巧配合运转,莫说动作模仿,听得都很吃力。 “食鼎,推演抟象摇山桩!” 他暗暗催动道素注入食鼎,脑海中数十幅画面同时浮现,运转演化。 道素-6 …… 【初境武夫,先壮筋骨肉,方能运转招式,威能小成】 【你潜心修习抟象摇山桩,纵有名师指点,花费三月方才入门】 摇山桩,入门! …… “道素消耗加倍了!” 江景微微定神,消化摇山桩的修炼记忆,注意到道素消耗上的一些不同。 摇山桩功法难度的提升,导致道素消耗出现增长。 这也侧面说明,食鼎推演各类功法,每一月进程所需消耗的道素数量,并不固定。 “哈呼,哈呼” 他大口呼吸,身形舒展,形似大狮攀树,身形摇晃,能感到一条条大筋在晃动中,舒展拉伸…… “狮相镇魔功共有桩功七式,每一式的修炼难度都会倍增,但对肉身锤炼的功效,也同样倍增,是武夫筑基的顶级功法!” 袁宗直沉声道:“今日讲解,不期待你能理解掌握多少,自明日起我……啊!” 他收桩转身,话还没说完,双眼登时睁大,宿醉的酒气都惊散了一半。 看江景此刻的身形状态,分明是基本掌握了摇山桩的样子。 虽然很多技巧的运转配合,都很生涩,瑕疵无数,但已经算是入门了。 一日入门? 不对,只有两个时辰。 “这是什么悟性!” 袁宗直的眼神有些发直。 他当年用了多久来着? 二十六天! 就这,堂主还夸他是惊世之才,堪比仙宗子弟。 两个时辰是什么层次? 捡到宝了! 这若是被内院那几个看到,怕不是要撕破脸皮和他争抢! 袁宗直心中生出警惕,连忙左顾右盼,见周围确实无人,方才略微安心。 “师父,我摇山桩尚有诸多地方把握不准,需要再次讲解指导。” 江景练了一遍摇山桩,就感到自己全身筋脉酸胀,手脚都有些不听指挥了。 “摇山桩修炼难度比仰天桩更高,几次修习能起……自是不能完全掌握的。” 袁宗直干咳,只觉得面前少年越发顺眼,“明日上午还来这,我继续教你,此外你肉身境界未到蟒身,摇山桩每日不宜过多修炼,依旧要以仰天桩为主。” “弟子知道了。” “你身在外院,成为传承弟子之事暂时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传你的桩功、武技,也尽量不要显露在外,身处乱世,万事低调隐忍……切记切记!” 袁宗直再三叮嘱。 第三十四章 秉公办事! 咣 茶盏摔在青石地面,碎片四射。 江明渠颤颤巍巍从床榻坐起,指着一脸郁气的江受光,破口大骂。 “受耀被杀大半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查到?你这身官服是白穿的吗!” “再查不到那人下落,我们全都得死,惨死!” 情绪激动,反复溃烂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殷红鲜血自包如粽子的脸上渗出滴落,江明渠心焦如焚。 九房崛起的天大机缘啊! 只差半日他就能出城,得到三妖王许他的宝物。 还能攀上城卫的一位大人物。 谁成想角落里窜出个不知来历的阴狠歹人…… “父亲,城外本就混乱,流民苍蝇一样乱飞,什么人都有,此事又不能借助城衙,一时三刻实难查到线索。甚至不能确定杀害受耀纸人,与抢走宝物的是否为同一人!” 江受光攥拳,他看着地板上的血泊,忍不住问道:“你与那位的交易,可有旁人知晓?” “身家性命之事,我怎么可能泄与外人!” 江明渠气极捶床,怒道:“若非东西被抢,我连你们两个都不想告诉。” “这就怪了!” 江受光眸子急转,在屋内反复踱步。 “难道那夜偷袭只是巧合?可下手如此狠辣,也不是一般毛贼。” 他步伐一顿,眸光忽的阴冷:“此人绝对与我九房有仇,排除一切可能,最不可能的就答案!” “你怀疑谁?”江明渠精神一振。 “江景!” 江受光冷笑:“村堡佃户无法在城里过夜,对九房有如此仇怨的就只剩江景,他习武两年,前些时候成了武麟堂外院弟子,也算小有武力,江望都在他手上吃了亏。” “那还等什么,去找二房、五房的人,三房的田产、宅院,他们分的更多!” 江明渠叫道:“不管是不是他,这小子都不能活!” “我这就去!” 江受光点头。 二房、五房本就颇有家底,瓜分三房田产只是锦上添花,但他们九房却是真真正正的泥腿子。 …… “江师兄” 天不亮,江景背着刀匣从卧房走出,就见到了同样背着包裹、准备出院的应猛、郑吉。 外院弟子,每个月初都有两日短假。 但六月例外,却是四天。 七月又叫鬼月,阴气上浮,阳气下降,会生出种种异端诡事,邪祟横生。 北甲城上至城衙城卫,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尽量减少外出。 因此七月假日挪到六月。 出院路上,三人见到不少弟子走出各自院落,步履匆匆,面带盼望。 “我等步入初境,血气雄厚,阳气旺盛,辟邪退阴,小鬼难近,渡过鬼月不难。可普通人气血贫弱,稍有不慎就会魂落黄泉。” 应猛叹息,他是矿户出身,全家在赤甲山谋生,为矿帮开采矿石。 鬼月降临,阴气上浮,赤甲山连接地脉,尤为凶险,一旦形成冥域,几乎九死一生。 “若只是阴阳两气颠倒,普通人相互聚集,生气汇聚,活命不难,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懂得操控阴物的方士,他们若是出来作乱,才是最大的危险!” 郑吉苦笑。 他幼年时所生活的村堡,就曾经遭到过方士的算计,一个鬼月就有三十几个村民惨死。 “都小心吧,这世道活着不易!” 江景心中也泛起担忧。 他住在武麟堂,有堂主和诸位传功师父坐镇,加之数百武夫的血气汇聚,厉鬼远远见了,也要主动绕路。 可陆忠却不行,泥潭巷地势低洼,阴暗潮湿,最易汇聚阴气,滋生诡患。 居住问题必须解决。 二房、九房强占的宅院,必须夺回。 “江受光!” 迈步走出外院大门,江景抬手正与应猛、郑吉告别,就见门前街道拐角处急匆匆闪出一行捕快、衙役。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捕快目如鹰眸,瞥见武麟堂门下站着的江景,当即高声厉喝:“城衙缉拿命案嫌犯江景,无关者全部避让!” 他声音极高,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命案嫌犯?” “怎么可能!” 应猛、郑吉一怔,不明所以。 江师兄一直在武堂修行,怎么可能与命案扯上关系。 “拿下!” 一众捕快、衙役冲到近前,领先的老捕快暴喝一声,就有几名身形高大魁梧的衙役奔上前来,锁链哗啦啦作响,把江景团团围住。 “几位官爷,这是怎么说的?” 江景面色微沉,没有动作,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武堂弟子,没资格也没实力抗衡一城衙门。 世道虽乱,北甲城内官衙、城卫依然是最强势力。 “你涉嫌两月前一桩行凶命案,拿你去城衙问话,莫以为你成为武夫就不受衙门管制了!” 老捕快冷声道,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武麟堂三个鎏金大字,一挥手命衙役们押着江景离开。 或是忌惮于武麟堂的威名,衙役们持着铁链、梢棒,只是喝斥,并没动粗。 “快去找顾师父、袁师父!” 应猛、郑吉看着押走的江景,转身奔入武堂。 …… “江景,到了城衙如实交代一切,你有武夫身份,但刑具一样可以上的!” 老捕快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冷道。 乱世重武,初境武夫身份有些类似江景前世的童生,虽无真正特权,但无论是百姓、官衙,都会另眼相看。 若无确凿证据,一般不会用刑,尤其是江景这种出身四大武堂的武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同僚。 “官爷明鉴,我受人诬告,不但没罪反而有冤!” 江景泰然自若,目光直视正冷冷瞪着他的江受光,笑道:“不知兄长在我院子住的可还习惯,什么时候搬走?” “江景,你深夜袭杀亲族长辈,还是考虑一下如何活命吧!” 江受光声音阴冷,看向江景的目光如同死人,但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紧握的手掌,掌心渗出细汗。 与血窟山的交易不能为外人所知,借助帮派的力量,更为稳妥。 但五房袖手旁观,避而不见,他只能去找二房帮忙。 找不回被抢走的宝物、钥匙,就算官衙没发现他们勾结妖魔的事实,三妖王也绝不会放过江家。 他们的下场只能更惨。 江景在衙役的押送走出怀义坊,经过坊市间的宽阔城道,重生后第一次走入位于北甲城中心的镇安坊。 这里算得上是北甲内城,街道宽敞整洁,青石铺路,商贸繁盛,一座座规模不小的商铺,沿街而设,商品考究、种类齐全。 沿途遇到的行人,气色、衣着也与怀义坊有很大区别。 走入城衙,江景没有被带到堂上受审问喝,而是七扭八拐进了一间偏院。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背着双手站在一株槐树下,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慢慢回头,象征性的笑了笑:“江景,叫你过来只是例常问话,十四叔向来公允,一定会秉公查案,你不必紧张!” 第三十五章 我还能骗你? “十四叔?” 江景看向树下文士,面容轮廓果然与江受光、江明渠等人有几分相似。 他努力回忆前身记忆的模糊印象,隐约记起此人的身份。 江家先祖共育有九子,繁衍至今,除去三房、九房,还有二房、五房留有后裔。 二房一脉书香传家,祖孙三代考取功名无果,一直教书为生。 直到江景祖父江承恩仕途攀升,二房中的一个叔辈才在城衙谋了个吏官之身。 至于五房,记忆更加模糊。 只知这一房混迹于城内帮派,颇有些势力,但祖父江承恩看不惯此等作为,很早就断了往来。 “前身不止一次将诉状递到城衙,迟迟不被受理,根源应该就在此人!” “十四叔,江明道!” 江景心中了然。 老捕快复命:“江签押,嫌犯江景带到!” “辛苦陈头!” 江明道拱手,接过一旁小吏递来案卷,眉头微蹙:“江景,两月前江承仓遇袭当夜,你将凶器抛到了何处?可是狼牙棒之类的器物?” “签押大人何出此言?” 江景神色不变,平静问道。 “傻孩子,你以为你的这点手段能瞒过谁?陈捕头早已重新勘验,仵作也验过尸体,甚至泥潭巷所有住户都已重新问话,你老仆陆忠此刻就被押在城衙,所有证据早就齐备!” 江明道脸上升起一抹愠怒,斥道:“受光一力主张将你按律正法,是我担心这等丑事传出,辱没了江家名声,也是念你年少,事出有因,想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这才暗中压下此事,你可知道?” “十四叔要救我?” 江景面上一怔,心中冷笑。 若他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此刻只怕已经信了三分。 “倒也谈不上救你,亲族相残不只是丑闻,更是恶事,我也要受到牵连!” 江明道说着,又瞪了江受光一眼,“说来九房也是咎由自取,三叔老宅的确是在我和九房手里,可我早就嘱托九房,咱们可不能白占,甚至将三十银子租金转交给了明渠,哪里知道他竟然私自贪墨了。” “还有此事?” 江景半信半疑,看向江受光。 “哼!” 后者只是冷哼,并不答话。 看样子像是真的。 “江景,你我血脉同源,十四叔怎么可能骗你!” 江明道怒喝:“到了这种时候,你还疑神疑鬼?等一会典史大人开审,你必死无疑,我的吏途也受影响,不过你也得明白,你虽事出有因,但毕竟杀了人,要给九房足够补偿,这事才算公允,城外田地你现在就画押过户吧!”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早已准备好的契约。 “江景,若非十四叔一力主张,我今日就要你正法!”江受光上前接过契约,生硬拍在江景怀里,恨声道:“你今日逃过律法,却不算完,只要你留在北甲城一日,我必会杀你!” “受光,我话说的不明白?” “十四叔!” 叔侄僵持。 “嘶” 江景直吸冷气。 他差点就真的信了。 哗哗 清风吹动槐叶,院中四人皆不做声,气氛微妙。 江景抓着一把地契,一张张仔细看去,突然觉得前身祖父被启皇贬官流放,似乎也不算太冤。 这一张张契约所载明土地,着实不少,竟有四五百亩的样子。 而且都在北甲城外两百里内。 两百里,是北甲城的守护极限,也是人族与妖魔间的一种默契。 通常而言,这片区域一般不会受到妖魔的侵袭掠杀,偶有一两头妖魔闯入,危害后果也算轻微。 但两百里外则不同,妖魔屠戮进、打打牙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因此四五百亩放在前世,只能算是个小地主,但在北甲城这绝对是一份令所有人眼馋的大肥肉。 而且,这还只是二房、九房占据的部分。 五房势力最大,瓜分的土地、产业,只会更多。 “江景,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毕竟你也不想三房到你这里绝户吧!”江明道说道。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田产!” 江景将契约一张张对好捋齐,指甲捏在边缘慢慢开撕,“我只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定认为砸死江承仓这老狗的英雄好汉,就是我呢?” “江景,你是要顽抗到底了!”江明道眯眼斜视,面上青筋跳动。 这些契约他可是足足写了一个时辰的。 “十四叔,将他交给典史大人,今天就要他五马分尸!”江受光怒道,作势就要来擒江景。 “受光,你们是手足至亲的堂兄弟!”江明道斥道。 江景:“……” “既是堂兄弟,占人家产不归又是什么道理!” 一道粗犷冷笑忽从院外传来,声音中气十足,蕴含一种威怒,音波震动,槐叶簌簌掉落如雪花。 “什么人敢在城衙大声喧哗!” 江明道、江受光三人一惊望去,就见一高约八尺、身量削瘦的黑衣武夫裹挟酒气,大步走入。 “袁宗直!” 江明道、江受光有些意外。 虽然早就料到武麟堂会出面过问,但一个刚入门没几天的普通外院弟子,至多派一名虎狼境的弟子前来打探,稍作姿态。 袁宗直怎么亲自赶来? 而且这么快! “你没事吧?” 袁宗直旁若无人的走到江景身旁,上下打量,见后者没有受伤受辱,面色这才缓和。 江明道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心脏跳了跳。 袁宗直这种举动,绝不是对待普通弟子应有的姿态。 他斜眼瞪向江受光,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似乎并非像江受光之前所言的样子。 “江签押,你将我徒弟绑到城衙,所为何事?”袁宗直转身,目光冷冷看着三人。 “徒弟?” 江明道注意到称谓的不同寻常。 江受光更是瞳孔一缩,冷汗直冒。 他出身四大武堂之一的五旗堂,很清楚传功师父记名徒弟的重要。 且武麟堂尤为特殊,一旦确认,是比父子还要重要的关系。 “槽” 陈姓老捕快身体僵直,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提刀杀了江受光的心都有。 这小子揣着二十两银子找他办事时,可没说过江景是袁宗直的传承弟子。 元府境神勇不坏的大高手,就算给他一百两银子,他也惹不起的。 “我还能骗你们?” 袁宗直挑眉。 第三十六章 老宅 “袁师父,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江明道上前一步拱手。 他倒也干脆,直接了当:“此事是我受人蒙蔽,江景既是袁师父弟子,凶案必定不是江景所为,我相信袁师父的眼光,江景可以走了。” “……” 江受光脑地一晃,只觉天都塌了。 江景一走,所有线索就会中断,那夜袭伤真相成迷,给不了三妖王一个交代,寻不回丢失的钥匙,九房上下都要被捉去血窟山当人畜血食。 “嗯” 袁宗直依旧冷冷看着。 “袁师父还有事?” 江明道额头冒汗,硬着头皮询问。 他能在江景面前摆弄权威,却不敢对袁宗直放肆。 武麟堂势力不弱,与城内各大家族、帮派皆有来往,不是他一个小吏能够招惹的。 “我听说江景老宅被你们几房强占,可有此事?”袁宗直问道。 “租住,租住!” 江明道连忙赔笑:“若江景不愿,二房这几日就搬!” “田产呢?” 袁宗直伸手,江景将撕了一半的契约送上。 “呦呵” 袁宗直扫了一眼,也有些惊讶:“难怪你这些亲戚眼馋,我都有点心动了。” 江景道:“情愿送给师父换酒。” “袁师父,我们也是好意,江景年幼不懂打理,我们这些亲族才商议帮忙照看,免得上好耕田荒芜。” 江明道心都在滴血,声音艰难:“只等秋季佃户们收了谷,就全部归还。” “江景要全心修武,耕田琐事自然无暇顾及,放在你手里也无不可,但租金利息,却不能拖欠。” 袁宗直不耐摆手,“耕地租金按一亩一银计算,五百亩就是五百两,你直接付清二十年,前几年的租金就算送你了。” “一万两!” 江明道愣神,不知是喜是忧。 他为吏多年,家产总共不过千两,其中还包括三房的田地租金。 怎么可能拿出一万两白银。 且占用耕地的也不只他一人,九房、二房全都有份! 但是话又说回来,若真能拿到五百亩耕田二十年租权,他只要提高佃户租金,还是很有赚头的。 “袁师父,一万两实在太多,若能再减两千两,我现在就去凑钱!”江明道一脸为难。 “江签押不必费神,一万五千两,我们源昌号接下了!” 院外又走进几道身影,当先一人身穿官服,面目威严。 身后跟着几名小吏,以及一名束着高马尾的劲装少女。 “典史大人!” 江明道一个哆嗦。 “江明道,若非雪娇找我,我甚至不知自己今日有案要审,你何时升了丞官,我怎么不晓得!” 身穿吏服的威严男子,背手冷笑。 “典史大人,我我……” 江明道结结巴巴,双腿都在打颤。 签押只是小吏,典史却是真正的官身,掌管缉捕、稽查、狱囚、治安。 是江明道的顶头上司。 “是我治下无方!” 杨典史面向袁宗直,抱拳歉道:“宗直放心,我定会给武麟堂一个交代。” “江景,你城外土地可租给源昌号,价钱绝对公道!”高马尾的劲装少女从杨典史身后走出,却是刚刚返回北甲城的杨雪娇。 她回到武堂,听到一些弟子议论此事,立刻赶来。 “雪娇,刚才所说租金只是戏言,当不得真,此间事了,我们先告退了!” 袁宗直哈哈一笑,拉着江景转身就走。 他本想讹江明道一笔银钱出气,却不得不躲杨雪娇。 少年人最易动情,若江景真被杨雪娇勾动,跑去源昌号当账房,他可就亏大了。 “袁师叔” 杨雪娇一怔,连忙追了出去。 “江明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着我的旗号行事!” 院落中,杨典史冷冷看向江明,“念在你这些年兢业办事,罚你五年俸禄,若敢再犯……” “典史大人,明道不敢了!” 江明道噗通一声跪地。 “江受光,留下捕服腰刀,出衙去吧!” 杨典史转头。 …… “师父为什么躲着杨师姐?” 镇安坊街角,江景走在熙攘人群中好奇问道。 “笑话,我怕她什么?” 袁宗直身高接近两米三,如鹤立鸡群环顾四周,见杨雪娇没有跟上来,方才暗暗松气。 江景心思沉稳,没有同龄少年的心浮气躁、心思跳脱,袁宗直相信他不会因银钱等身外之物动心,懈怠或是放弃武道。 可唯独情欲一关难过。 杨雪娇容貌身姿,在北甲城中罕有同龄女子能与之媲美。 对于修习武道、血气方刚的躁动少年,杀伤力惊人的恐怖。 甚至袁宗直当年,也折在了这方面。 他不希望自己千挑万选的传承弟子,重蹈覆辙。 “江景,鬼月将至,方士们蠢蠢欲动,活动频繁,你这几天尽量减少外出,我会派人帮你盯着江明道,让他们尽快搬出老宅。” “杨雪娇很可能会找你,你须记得,你既然拜我为师,万事都应以修武为重,切勿乱了心思,武道修至极致,可通天可入地,可斩魔可成神,神通力量远非你现在可想,钱财、女人诸多诱惑享乐,皆无法与之同日而语。” 袁宗直再三叮嘱警训,方才转身离开。 “杨雪娇找我做什么?” 江景听得似懂非懂,总觉得袁宗直话里有话,却又不挑明了说。 他摇了摇头,向着怀义坊泥塘巷走去。 有袁宗直撑腰,二房、九房的人绝对不敢再强占祖父留下的老宅,相信这几日间就会将宅子腾空。 他也要为搬家做些准备。 修葺复原老宅原貌,需要银两不菲,不知二房、九房会主动补偿多少。 或是拖着不给? 还有城外的田产! “师父已经帮我出面,之后的事情还要靠我自己来办,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修武何用?” 江景低头想着,刚走出坊门,就见一名身姿高挑的劲装少女,俏生生站在坊墙的阴影下,玉手搭在眼前,遮挡阳光,踮脚眺望。 “江师弟!” 杨雪娇见到江景,笑靥顿开,连忙走近。 “师姐在等我?” 江景微微一怔。 “嗯,袁师叔好奇怪,怎么躲我像瘟神一般!” 杨雪娇努嘴,旋即感叹:“一月不见,师弟竟成了袁师叔的传承弟子,之前和父亲商议许你的条件,确是拿不出手了。” 第三十七章 物归原主 “源昌号要培养我,三年内接任大帐房之职!” 怀义坊中心的一座茶楼内,江景刚刚坐下,就被杨雪娇的话语所惊。 若他没有脑海中被混沌雾气包裹的神秘鼎器,只怕此刻早已心动,当场答应。 源昌号是北甲城第一商号,产业众多,无所不有,甚至在江陵府其他几座重城中,也有分号、产业。 单论势力影响,远在武麟堂之上。 除了城衙城卫外,只有漕帮、矿帮能与之并论。 换在前世,这个位置大体相当于一市龙头企业的财务总监了。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 杨雪娇苦笑:“我将四柱记账法、朱出墨入等说与父亲,连他都惊为天人,连赞妙绝,加上大帐房年事已高,源昌号急需一位精明强干的大帐房坐镇,我与父亲都很看好你。” 她随后叹气:“只可惜你被袁师叔收为传承弟子,不能改弦易辙,与我源昌号无缘。” “既如此,杨师姐今日来找我,又为何事?”江景不禁奇怪。 “还是为了账房一事而来,只不过这一次是想请你帮忙,将四柱记账法等传授给源昌号的诸位账房先生,我虽见过四柱记账法,但对于很多细节都无法准确推衍。” 杨雪娇正色道:“作为回报,源昌号支付五百两纹银作为报酬,师弟今后需要兵刃、丹药、功法、坐骑及任何物资,源昌号都全力会帮师弟搜寻,并给与最大折扣。 “师弟在城外的耕地,源昌号也可租下,或帮师弟寻找可靠之人代管。” “四柱记账法原理并不复杂,师姐若是需要,江景今日就可去源昌号倾囊传授,至于五百纹银报酬,却不能要,你我都是武堂弟子,相互扶持理应如此。” 江景放下茶盏,“至于城外的五百亩耕田,师弟的确无心思打理,愿按市场价格租与源昌号,先五年一签,不知师姐意下如何?” “好,如此就劳烦师弟了!” 杨雪娇眼中掠过一抹诧色,她自然知道江景主动放弃教授酬劳,必定有让源昌号欠下人情的心思。 未来必定另有所求。 但能如此迅速决断,在这般年纪实属罕见。 此时倒也有些明白,为何袁师叔要收江景为传承弟子。 “师弟今后若有所需,都可来找源昌号,能力所及无不应允。”杨雪娇道。 “不瞒师姐,师弟确有两件小事,需要借助源昌号的力量!” …… “世道混乱,物价飞涨,一匹妖马竟需千两纹银!” 夜幕垂落,江景走入狭窄逼仄的泥塘巷,摸了摸衣襟内侧。 十五张百两面额的银票,也是厚厚一沓。 他随杨雪娇前往源昌号授课整整一日时间,直到宵禁将至,才在源昌号车辇的护送下返回。 五百亩耕田租约签订,江景直接拿到五年租金,合计纹银两千五百两。 之后的耕田交接,不用江景操心,源昌号自会向二房、九房主张索取。 任何麻烦都不会有。 考虑到今后要经常出城,前往各处坟场收集道素,江景沉吟再三,取出十张银票,委托源昌号帮他挑选一匹妖马,充作脚力。 余下的银子,应该够他一段时间所需了。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院门处,老仆陆忠还未入睡,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江景走近,面上焦色方才减缓。 “陆爷爷,他不是江公子,江公子没这么高、这么壮的。” 一个梳着牛角辫的黑瘦小丫头,从陆忠身后探出头,四五岁的样子,有些警惕的打量江景,怯怯道:“咦,又好像是江公子。” “少爷成为武夫,自然会比以前高大很多,等他入了内院,只怕还要高大雄健。”陆忠笑道。 “虎儿见过那些武夫,壮若铁塔,好生吓人!”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有些害怕。 “少爷心善,可不是那等莽撞粗人。” 陆忠说道,迎江景进了小院。 巴掌大小的地方,与以前并无差别,江景却发现院里摆设的物件,比之前规整了很多,空间也好似宽敞了一些。 “都是水娘帮着照料的。”陆忠道。 院门关合,小丫头没有跟进来,隔壁传来了年轻女子催促的声音:“脂虎,快去洗漱。” “陆伯,再过一个月就是鬼月,泥潭巷风水聚阴,不能再住。” 江景坐在院中,将今日发生之事,简单叙述。 “公子要回了老宅和田地!” 陆忠闻言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末了他颤抖起身,向着北方叩拜:“老爷,景少爷没有辜负你们的厚望,不仅活了下来,更要回老宅、田产,他拜了武麟堂大高手为师,咱们这一脉有望延续啊。” 陆忠声竭而泣,头抵地面,江景伸手搀起。 “少爷,田产要回小半,咱们也算有了立身的根基,五房势大,不是二房、九房那般好惹,咱们没必要和他们冲突,五百亩耕田足够少爷娶妻纳妾、开枝散叶了。” 陆忠衣袖擦泪,喜道:“等搬回老宅,我就去为少爷寻觅良人家的女子,早早为少爷成亲。” “此事不急!” 江景不想此刻扰了老人高兴的情绪,“我境界未到固境,不宜破身。” “老仆知道,可良人家的女子也要仔细筛别,少爷无需担心此事,老仆晓得轻重。” 陆忠满面笑意,想了想道:“老仆有一件事情想与公子商量。” “可是隔壁?” “正是,隔壁家的男人嗜赌成性,前几日盗窃被抓,城衙判了三年役刑,拉到城外筑村堡去了,只剩她们娘俩,鬼月难度啊!”陆忠担忧。 “陆伯自己决定就好,老宅屋院不少,多些人也不那么冷清。” 江景取出五百两银票,塞给陆忠,用作老宅修葺和日常所用。 待源昌号为他选好了妖马,也需要上等草料谷物饲养,他平时住在武堂,妖马还得送到老宅圈养。 都是银子! …… 翌日清晨,天刚亮起,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江景收了桩功,起身开门,就见一名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持刀大汉站在门外。 “景公子,我是源昌号的供奉武夫,奉小姐之命前来,听候公子调遣。” 持刀大汉抱拳行礼。 身后人影憧憧,将泥潭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陆忠探头望去。 二十余名精壮武夫,背着铁棍,昂首而立。 第三十八章 冷! 吱扭,吱扭~ 怀义坊青云街上,六七架牛车从街道中段的一座大宅门前启程,迎着大日初辉,落魄而行。 江明道回头望了一眼高大门户,眸光复杂,含恨转身。 “老爷,咱们真的回不来了吗?” 容貌姣好的婀娜妇人,哭哭滴滴,拉着江明道胳膊入怀,夹嗓娇哭,“这一大家子人三四十口人,回到老房子怎么住得下,奴家怎么服侍老爷尽兴。” “闭嘴,你懂得什么!” 江明道没来由的一股火气,黑脸怒叱,吓得妇人胸口一颤,不敢再言,只是一脸委屈的望向门户旁的几个小门,万分不解。 既然都是腾房,为何九房不搬? 老爷在城衙为吏,怎么也如此憋屈! 沓沓 时候尚早,青云街上并无行人走动,但车队行不过百米,拐角处忽的闪过一支队伍。 二十余名身形高大的劲装武夫阔步而行,气势汹汹,为首的却是一名面庞略显稚嫩的高大少年。 “十四叔倒是爽利人!” 江景远远看见车队,面带笑意,拱手行礼。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形,猿臂蜂腰,高挑挺拔,英气勃发,此刻行走在一群高大武夫前,自有一种超群气度。 妖娆妇人连忙擦去脸上泪珠,又怕妆花,低头偷望。 明明面容轮廓与老爷有些许相似,容貌气度却是云泥之别。 胸膛宽厚,少年血旺,不知什么滋味…… “江景,房已腾空,你我再无瓜葛!” 江明道沉着脸,冷冷抛下一句,越走越远,身旁妇人却频频回首。 “可惜这座大宅了!” 江景走到老宅门前,眉头微蹙,原本规整阔绰的大宅,被二房、九房硬生生分割成了七个竖长小院。 其中三道入口,院门大开,是二房主动腾出的院落,另外四个小院入口,却依旧院门紧闭。 “劳烦诸位!” “景公子客气!” 领头的供奉武夫一挥手,二十多名背着铁棍的劲装武夫立时奔涌,冲到紧闭的院门,大脚一踹,破门而入。 冲撞、劈砸、呼喝、哭喊声,混作一团,骤然炸响,震动四邻。 “匪盗入城了?” 不少街坊探头观望,见站在门外的两名武夫,穿着带有武麟堂、源昌号标识的劲装,这才略微安心,走出院门指指点点。 “江家内讧?” “看那少年样貌,好似是前不久从京城逃回来的三房独苗!” “嘿,江承恩这一脉就是出人才,这才多久就有实力要回老宅了。” “这帮子穷亲戚占人家产也罢了,连一老一小的容身之地都不给!” “撵走了好啊,自从江承仓这伙子搬来,咱们这条街的房价都跌了一成!” …… “江景,同为亲族,就不能容我们几日?” “江受光顶撞你,与我们九房其他人何关!” “鬼月将至,老房子早就变卖,现在赶我们走与杀人何异?你姓江啊!” “你就一人,二房腾退的主院还不够你住?” 接连有九房族人被轰打出院落,衣衫狼狈,又惊又怒,望向江景目光,更犹如生死仇人、灭家之恨。 可还没等骂上几句,就有被褥衣衫、锅碗瓢盆、首饰物品,被武夫们一股脑的扔了出来,摔落一地。 连忙抢着收拾,慌张心疼。 “江景,你是要逼死我们!” 一道身影被踹飞出来,落在地上翻滚,江受光一身布衣从地上跃起,胸口处脚印醒目。 他扭头望见江景,暴怒一声,如人熊般扑来,杀意腾腾。 源昌号武夫头领只是一拳,又将他再次砸翻出去,躺在地上,胸口沉闷、头晕目眩、嘴里腥咸,半天都没回过气来。 噗通 江明渠身上缠着绷带,也被两名武夫抓手抓脚抬出,扔在地上。 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崩开,痛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这老东西倒是命硬!” 江景冷冷看着,若非大庭广众,真想现在就结果了江明渠的性命。 连初境都不是的普通人,也敢与妖魔做交易。 “滚,都滚!” 有源昌号武夫帮忙,不过一个时辰,九房所占据的四个院落就全被腾空。 呲牙咧嘴的九房族人,又哭又嚎,嘴里骂骂咧咧蹲在地上收拾器物、衣衫,刻骨恨意、仇怨全不掩饰。 江受光怀抱早已晕厥的父亲,紧咬嘴唇鲜血直流。 若目光能杀人,江景早不知死了几十次。 “景公子,这些人可用我警告一二?”源昌号的武夫头领锁眉,主动问询。 看此时态度,这些人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无妨,他们能渡过鬼月再说!” 江景平静摇头,自九房族人身边走过,重生后一次踏入祖父留下的老宅。 前身印象中的老宅布局、物品痕迹,几乎全都磨灭篡改。 好好的宅院被分割的七零八落,新建房屋沿墙而立,毫无章法,混乱碍眼。 若想全部复原,至少也得三五百两的银子。 江景一个铜板都不想负担。 先安顿下来。 帐可以慢慢清算。 不算清楚,哪那么容易去死? 九房族人渐渐走空,源昌号一众武夫方才告退离开。 江景雇了一辆牛车,返回泥潭巷,接陆忠与隔壁水娘母女二人,一同搬回老宅,暂住于江明道占据的主院。 三进院子宽敞明亮,仅是卧房就有六七间,尤其是二进院子,鹅卵石铺地,鱼池石景,十分雅致。 “池里有鱼,这回虎儿不会挨饿了,可以捞起来吃!” 韦脂虎趴在鱼池旁,看着畅快游水的锦鲤,口水直流。 “脂虎,这些鱼不是用来吃的!” 水娘拉起韦脂虎,一同向江景跪地顿首:“谢公子收留之恩,妇人母女无以为报。” “不必多礼,陆伯年岁已大,我留他一人在老宅也不放心!” 江景扶起两女。 水娘肌肤很冷,手臂很细,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导致身量单薄,气血贫弱。 也是北甲城内大部分平民的常见状态。 这等气血,稍有阴邪煞气靠近,轻则重病,严重一点甚至会被阴灵附体,癫狂而死。 只是怎么会这么冷! “少爷,二房走的匆忙,还有鸡鸭未被装笼带走,老仆做几道肉菜,庆祝咱们的侨居之喜!” 陆忠从后院走出,手里抓着两只拼命扑扇翅膀挣扎的鸡鸭。 …… “真香啊” 晌午时,四人于树下木桌围坐而食,肉香四溢,渐渐熟络,水娘不似之前那般拘谨。 韦脂虎吃的满嘴流油,就差爬上桌子,活像个小老虎。 饭后,江景交代陆伯,关于修缮老宅与渡过鬼月的一些安排打算后,就背着刀匣走出正院。 未来两月不能随意离开武堂,江景必须要在这几日尽可能多的收集道素,以免道素不足,影响修行进度。 因此必须出城。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源昌号领取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