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文里养夫郎》 第1章 《宅斗文里养夫郎》作者:南乔公子  文案  杨季铭无意中看了妹妹刚写完的小说,一觉醒来,怔愣的看着一屋子的古装男女老少。  那个自称他二哥的人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只要你应下这事,你欠赌坊的三千两银子,我就替你还了。”  于是,杨季铭迷迷糊糊的应了,然后娶回了一位男妻。  原来他竟是穿进了妹妹的书里,成了男主庶弟,而他的男妻本应是他的二嫂,那个活不过三集的男人!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季铭,尚嘉言 ┃ 配角: ┃ 其它:穿书,男生子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在撒狗粮  立意:人生充满着期待,梦想连接着未来第1章 穿书  杨季铭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差点一个没站稳,心里十分诧异:我是站着睡着的?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不娶也得娶!”  杨季铭猛地一个激灵,眼前一屋子的古装男女老少都是他梦里的?  他伸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真疼!  杨仲鸣理直气壮的说:“祖父生前说的是杨尚两家结亲,不是我杨仲鸣和他尚嘉言。”  杨正义斥道:“逆子!”  老太君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不疾不徐的说道:“仲鸣没有说错,老侯爷和尚老大人在世时,说的是两家结亲,没有指定是哪个小辈。”  杨仲鸣喜形于色,“祖母明察秋毫。”  杨正义为难道:“尚大人拿出了信物,让我儿子娶他家尚嘉言进门。”  侯夫人姜氏给长媳小姜氏递了一个眼神,小姜氏笑着说道:“祖母,父亲,咱们家除了二少爷,还有三少爷也到适婚的年龄了。”  杨仲鸣和杨季铭今年都是一十有八的年纪,两人的生辰也就前后差了三日。  “这……”杨正义犹豫不决。  杨家虽有世袭的爵位,但官职不高,他自己也就只是领着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而尚家却是真正的权贵之家。  已故的尚老大人曾官至正一品的太师,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尚家的现任家主尚敬程是从一品的吏部尚书,其弟尚敬遥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长子尚嘉树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其他子侄也都领着各部各省的要职。  尚嘉言是尚敬程的嫡子,怎能下嫁给他家的庶子?  杨仲鸣凑到杨季铭耳边小声的说:“只要你应下这事,你欠赌坊的三千两银子,我就替你还了。”  应下什么事?  什么三千两银子?  杨季铭愣愣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幕。  他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穿着打扮,看了又看,心里琢磨着:现在这情况该不会是妹妹说过的穿越吧?而且还是穿进了她写的书里?  杨仲鸣说道:“禀告祖母,父亲,三弟愿意娶尚公子。”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季铭的身上。  杨正义问道:“季铭,你愿意?”杨季铭看着杨仲鸣拼命对自己使的眼色,想到他说的三千两赌债,便鬼使神差的说了一个“是”字。  杨正义微微沉吟,而后便道:“既如此,那就先这样吧,我去跟尚大人说。”  事情有了定论后,老太君就打发了众人,各自回院回屋。  杨季铭的小厮福全凑到他跟前,不认路的杨季铭正好跟着福全回自己的院子。  杨仲鸣追了过来,对他说:“三弟,这次算二哥欠你一个人情。”  “二哥,三千两……”杨季铭提醒他。  “那三千两,我直接替你去赌坊销账。直接给你,我怕你又拿去赌了。”  “多谢二哥。”  杨仲鸣点了一下头,对他的良好态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说:“成亲以后,就不要再去赌了。”  “是。”  回屋后,杨季铭结合从福全口中得知的信息,仔细捋了捋他的现状。  在他妹妹的书里,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杨季铭是武穆侯杨正义的庶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典型的纨绔子弟,标准的炮灰。  犹记得,他在书里看到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之人时,忍不住数落了妹妹一句。当时,妹妹说的是什么?  她好像说:“让你别样的体验一回混吃等死的人生,多好。”  杨季铭叹了口气,这下是真要体验别样的人生了。  两天后,姜氏派人送来一套新衣。  杨季铭随着杨正义和姜氏一起前往尚府。  尚府前厅里,尚家的男人几乎都在,目光犀利的审视着杨季铭。  在这三堂会审般的威压下,杨季铭硬着头皮保持微笑,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一个个问题。  这一番操作下来,尚敬程等人都对杨季铭改观了不少。  最后,尚敬程应了这门亲事。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就和杨季铭无关了,他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把尚家二公子娶进门就行。  杨季铭是天生的同,在现代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谈个恋爱,穿书后就这么直接和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平静的心情下不免还是隐隐有一些小期待。  在这本书里,本朝的第一位皇后是男皇后,他发明了一种能让男子怀孕生产的药,所有服过孕药的男子都可以出嫁,也只能出嫁。  尚嘉言是尚敬程的嫡次子,少时被一位姨娘在饭食中投了孕药,自此便被当作女孩养在府中。  男子娶男妻的毕竟是少数,世家更是少之又少,有也只是纳作男妾,很少有娶回府里当正妻的。  尚敬程夫妇俩不想委屈了爱子,找来找去,挑来挑去,挑到了尚嘉言二十岁。  若非尚敬程想起他父亲曾说过要和武穆侯府结亲的话,尚嘉言的亲事依旧定不下来。  在书里,尚嘉言是男主的原配夫人,嫁进武穆侯府后,不等女主出场,就已经早早的折在了侯府后院。  因着这桩亲事,大喜之日在即,杨季铭零零散散的收到了不少贺礼。  他把所有的礼物点了点,选出那么几件,找了一家当铺就卖了。  杨季铭是庶子,庶子不能继承家业,更何况他上头还有两位嫡兄。  他不想像书中的杨季铭一样无所事事,但他在这个时代,一不会文,二不会武,科考和从军都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杨季铭逛着北京城,从西城逛到东城,看到了各色各样的店铺和路边摊。他没做过生意,经商似乎也不是他的好选择。  赶在天黑前,杨季铭回到了府里。  还没坐下歇到两分钟,他就被杨正义派人叫去了书房。  杨正义一开口就问:“你把别人送的贺礼拿去当了?”  “是的,拣了一些,总共换了四百二十七两六钱。”  杨正义恨铁不成钢:“侯府短了你什么?新婚贺礼也要拿去当?”  杨季铭不慌不忙的回话:“父亲容禀,府里衣食不缺,但儿子以往尽做些混账事,手里没存下个一文钱。儿子即将娶妻,自知万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手里有些银钱,方便做点营生,也好给媳妇儿赚些零用钱。”  杨正义目光怀疑的看着他,不过脸色好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你能这样想,是好事。”  杨季铭垂首听训,他这老爹找他一定还有其他事。  杨正义拿了一份公函给他,“尚大人为你谋了份差事,虽然是个捕快,但好歹也是个正经事。明日一早,你就去顺天府衙门报到。”  在书里,尚敬程也为准儿婿谋了份差事,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如今准儿婿从男主变成他,这差事就成了小捕快。  不过,杨季铭倒是觉得这样更好,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难不成让他去翰林院编书?  “是。”杨季铭面色如常的接过了公函,“父亲,如无其他吩咐,儿子就告退了。”  杨季铭回屋后,就又被请去了杜姨娘院里。  杜宝珠是杨季铭的生母,娘家是一方富贾,做的是米粮生意。  因着丰厚的嫁妆,杜宝珠在府里的日子也算是红红火火,吃穿用度比谁都不差。也因着她手里的钱,府里谁都看不起她的满身市侩和俗气,但又偏偏没人动她。  杨季铭过来后,郑重的请了个安,满怀愧疚的说:“姨娘,以前是儿子不对,不懂得回报姨娘的生养之恩,也不懂得体恤姨娘的难处,请姨娘原谅儿子。”  顿时,在这府里以泼辣著称的杜姨娘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簌簌落下。  她又哭又笑的说:“三少爷快别这样说,姨娘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心里就高兴。”  “姨娘,以后儿子会改过自新,好好孝顺您的。”  “好,好,好。”杜宝珠抹了把眼泪,连说三个好字,拉着杨季铭左看右看。  “姨娘,尚大人为儿子谋了份差事,在顺天府衙门当差,儿子明日就去上任。”  “好!”杜宝珠眉开眼笑,“我的三少爷,好儿子,你总算是长大懂事了。看来那位尚公子旺你,成家立业,齐全。”  说罢,她便从箱子里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这钱你收着,请上司和同僚喝茶喝酒,把关系处得好一些。”  杨季铭连忙摆手,说道:“多谢姨娘好意,儿子手里有钱。”  “三少爷不必瞒我,”杜宝珠叹了口气,“往日里我担心你胡乱挥霍,所以不给你贴补,但现在你既领了差事,也定了成亲的日子,手里总要有些银子才行。”  “姨娘,我卖了些贺礼,手里有一些银两。”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  杜宝珠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最是心疼。“你答应娶尚公子的原因,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不怕因此受到的冷嘲热讽,她就怕儿子委屈。  “姨娘误会了。儿子早就听说尚公子玉质金相,有逸群之才,二哥让我应下时,我便顺水推舟的应了。”  杨季铭自己也没想明白当时怎么就应了,他把原因归结于穿书时的后遗症,迷糊了。  此时,他在杜宝珠面前这样说,是希望她日后能跟尚嘉言和谐相处。  果然,杜宝珠听后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第3章 杨季铭对那讨债的人说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们明日一早就在顺天府衙门外的胡同里等着,我拿钱给你们。”  “这位差爷,您不会是诓我们的吧?要不,立个字据?”  “好。”  杨季铭立了字据后,催债的两人便离开了。  老不赖心中疑惑,但还是道了谢。  杨季铭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带着怨毒的灼热目光,回头望去,却没发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老不赖把杨季铭和张勇请进屋里,对杨季铭说道:“这位差爷,小老儿老不赖,常年在鬼市做活。g v网。址。55元永 久送综合。肉漫。画网。微ly xyy敢问您尊姓大名,家住何方,等小老儿凑齐了银子,就给您送去。”  “我姓杨,是顺天府的捕快,这位是张捕头。老不赖,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两位请说。”  杨季铭拿出了鲁掌柜的那只假青玉杯,“你可曾见过这个?”  老不赖仔细瞧了瞧,“见过,这是我做的,有些年头了。”  顿时,杨季铭和张勇都不禁面露喜色。  杨季铭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什么人请你做的?”  “两位请稍等。”  随后,老不赖拿出了一本旧账簿,一边翻查一边说:“我打小学的这门手艺,年轻时有人曾教过我简单的记记账。”  不多时,老不赖就找出了青玉杯的记录,是三年前一个姓赵的人订做的。  循着这条线索,杨季铭找到了南城一户姓赵的人家,他还意外的发现这家人竟是女主家的旧仆。第3章 成亲  鲁掌柜的案子得以告破,原来是那赵姓两兄弟乔装改扮后去的宝骏当铺。  张勇提议衙门里的兄弟们一起去喝一杯,庆祝杨季铭办好了差事。  酒桌上,张勇举起酒杯,对大家说:“以后季铭老弟就是咱们自家兄弟了,大家都要相互帮衬着。来,干了!”  最后,这一桌酒菜钱,张勇也没再让杨季铭一个人破费,而是所有人均摊的。  尚府,许一桓将杨季铭夸赞了一番。  那案子虽不大,但却不易查,杨季铭仅用数日就理清头绪,找到线索,破了这案子,实属难得。  杨季铭醉醺醺的回府后,被杨正义逮了个正着。  “瞧瞧你,大晚上的才回来,一身酒气,做什么去了!”  “父亲容禀,儿子今日破了一个案子,同僚们为儿子庆祝,便少饮了几杯。”  杨正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后日就要过嫁妆了,你明日去衙门后,记得请几天婚假。”  “是。”  杨季铭回屋后,擦了把脸,头疼的躺到床上,无比的怀念现代生活。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想回到现代,时间都是在有条不紊的走着。  大婚前一日,尚府过嫁妆。  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抬,杨季铭的院子腾空了一半,用来放置尚嘉言的嫁妆。  张妈妈是尚夫人身边体面的管事妈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向侯府老太君和大夫人仔细回了话,乐呵呵的回尚府复命。  杨季铭只听说,尚府的人离开后,大夫人气得摔碎了一套琉璃盏,杜姨娘给她院里伺候的下人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大喜的正日子,杨季铭束了发,换上新郎服。  他骑上高头大马的时候,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这段时间有认真的向张勇学骑马。  一路上吹吹打打,绕了半个京城,终于到了尚府门前。  杨季铭下马的时候,由于骑马的时间有些久,差点没站稳。  他稳了稳心神,被陪同迎亲的傧相们簇拥着往尚府走。  尚府大门处,尚嘉言的二叔尚敬遥亲自拦门。  杨季铭的傧相里,除了以前的两位狐朋狗友,其他都是大夫人安排的,站在这位儒雅慈祥的翰林院掌院学士面前,个个怵得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杨季铭指望不上他们,自己往前一步,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恭敬的说道:“侄婿拜见二叔,侄婿来迎亲了,还请二叔让侄婿进去。”  尚敬遥笑得眯起了眼,说:“我那侄儿是整个尚家的宝贝,恐怕不能这么轻易放你进去。”  “敢问二叔,有何条件?”  “翰林院最近正在编修一本算术书,我昨日正巧看到一题,不是很难,就拿来考考你。”  “请二叔出题。”杨季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是数学题,而不是吟诗作对之类。  “听好了,此题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杨季铭仔细理解了一下题目,有一个未知数,除以三余二,除以五余三,除以七余二。  “二十三。”  尚敬遥的笑意在脸上僵了一瞬,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季铭,“答对了。”  顿时,其他看好戏之人的目光也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杨季铭谦逊的说道:“多谢二叔,侄婿也就会算几个数。”  话落,心生疑虑之人了然了许多,杨季铭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有个出身商户的生母,会算数不足为奇。  过了大门后,拦在二门处的是尚嘉言的一众堂兄弟和表兄弟们,一个个的伸手要红包。  杨季铭替老不赖还钱后就剩下了三个铜板,但他有个有钱的亲娘。大夫人没为他准备散发的红包,杜姨娘准备了。  杨季铭大方的从怀里掏出红包,一人一封。  趁着这些堂表兄弟拆红包的时候,杨季铭和傧相们闯进了二门。  “新郎官来了!”  喜婆扬声报喜,进屋来看尚嘉言准备得如何了。  陈夫人笑着说:“马上就好,误不了吉时。”  她是尚夫人请来的全人,来为尚嘉言梳头的。  陈夫人笑着拿起用红线细细缠过的喜梳,在尚嘉言头上轻轻的梳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尚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着,左手手指扣着右手手指,微微攥紧,仔细感受着梳子在头上轻轻划过的节奏。  他心道,自己终究还是嫁了。  陈夫人梳完头后,尚夫人从丫鬟的手里端了汤圆亲自喂尚嘉言吃。  尚嘉言低头看了眼碗里,里面除了汤圆,还有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尚夫人说:“要把这一碗都吃了,图个吉利。”  尚嘉言点点头。  他从天不亮就起来后,至今还未进食,出门上轿后,今日还不一定能吃上饭。  这时,槐安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大少爷让人在院子里拉了条钢索,让新姑爷从钢索上走过!”  尚夫人舀了勺汤圆喂尚嘉言,尚嘉言张嘴吃了。母子俩就跟没听到似的。  尚嘉言知道大哥在他门外拦门,也知道大哥必会给杨季铭出难题,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杨季铭不是练家子,哪里能做到从钢索上走过来?  此时,杨季铭的两个狐朋狗友先后从钢索上摔了下来。  他们同情的拍了拍杨季铭的肩膀,“兄弟,对不住,这个太难了,实在是帮不上忙。”  “没关系,我自己来。”  杨季铭硬着头皮尝试踏出了第一步,心里不由的吐槽:娶个媳妇儿忒不容易,应该先去练习走钢丝。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第一步后,紧接着迈出了第二步。然后,还未等到他迈出第三步,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杨季铭快速爬起来,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迈出第三步。  一试再试,结果相同。  幸好,这院子里新铺了红毯子,不然他的新郎服就该换了。  槐安看了眼院里的情况,再次进屋禀报。  尚嘉言吃完汤圆,补了妆。稍稍再一收拾,新嫁郎就准备妥当了。  尚夫人担心误了吉时,就让槐安去提醒尚嘉树一声,给个台阶让新姑爷下。  槐安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刚好看到杨季铭的傧相跟府里的少爷们一起把两名拉钢索的侍卫给按倒在地上。  那钢索自然也就落在了地上,杨季铭就那么大步流星的从钢索上走过来了。  尚嘉树的脸色铁青了好一会儿,但又拿杨季铭无可奈何,便把堂表兄弟们数落了几句。在二门处拿了大红包的少爷们表示拿人手短。槐安连忙回到屋里,笑着把这一幕给禀报了。  “那两个侍卫壮得跟头牛似的,被一群富贵公子哥像叠罗汉一样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咱们府里的其他少爷和表少爷们也都去给新姑爷帮忙了。”  闻言,尚嘉言不禁面露讶色。  喜婆捧了红木漆盘过来,尚夫人将盘子上的红盖头取下,仔细为尚嘉言盖好。  喜婆掺着尚嘉言走到房门口,尚夫人追着出来哭了好几声。  炮竹声响起,礼乐齐奏。  尚嘉树背着尚嘉言出门上花轿。  花轿落在武穆侯府门前,杨季铭一下马,喜婆就递上了一把缠着红线的小弓和三支同样缠着红线的小箭。  嗖嗖嗖,因着距离近,三支箭稳稳的射在轿沿上。杨季铭倏的松了口气。  尚嘉言手里拿着红绸缎,在喜婆的搀扶下跨过了火盆。 第5章 尚嘉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把话说明白了。  他问:“你不是嫌恶我?”  杨季铭摇头,淡淡的笑着说:“我是庶出,没有功名在身,既不通文墨,也不会武艺,你不嫌我没本事就好。”  尚嘉言愣愣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杨季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柔声说:“天色不早,今日忙了一天,早点歇息吧。”  尚嘉言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掀开大红喜纹的红色锦被。躺进去后,他顿了一下,便往里面挪了挪。  杨季铭不禁刹住了要去柜子里拿被褥打地铺的脚步,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床上空出的大半位置。  四目相对,尚嘉言羞得拉着被子盖住眼睛。  杨季铭的嘴角勾了勾,眼里露出笑意。他吹灭了灯,只余喜台上的一对红烛继续燃烧着。  床上的红色帐幔放下来,床里映着烛光,朦胧中显出几分魅惑来。  杨季铭躺下后,便侧过身来,把尚嘉言手里拽着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把他的脑袋露出来。他说:“别闷着自己。”尚嘉言想起母亲的话,想起教引公公的话,蓦地红了脸。和拜堂一样,圆房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他侧头看向杨季铭,杨季铭也正看着他。  那一瞬,杨季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他犹豫了数秒,试探的倾覆过去,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尚嘉言的身体紧绷着,但他没有推开他。  杨季铭在床头摸到了一盒脂膏,顾忌着尚嘉言是第一次承欢,怕伤着他,便草草结束。这点自控力,他还是有的。  他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杨季铭要了热水,抱着尚嘉言一起走进宽大的浴桶里。  光溜溜的身体藏在被子里时还好些,此时暴露在空气和水中,尚嘉言不由的身体颤栗,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  “别怕,我先帮你清洗一下。”  “我自己来。”尚嘉言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毛巾。  杨季铭当然没有让他如愿,仔细为他清洗干净,而后自己迅速的洗了洗。  洗完后,杨季铭拿了干毛巾把他们两人身上的水擦干,抱着尚嘉言放进被窝里,自己再钻进去。  尚嘉言的手碰到杨季铭的胸膛,烫得缩了回来。他的脑袋里蓦地想起他们刚才圆房时,他对他说的“忍耐一下,就做一次”,知道他是照顾到自己,心里有些感激,也有些歉意。  “要不要让其他人来伺候?”尚嘉言问得忐忑。  “我不是纵欲之人。”说完,杨季铭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顿时,尚嘉言的小脸又通红了。  杨季铭温声说:“睡吧。”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尚嘉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轻舒展手脚,也闭上眼睛入睡。  杨季铭听到绵长的呼吸声,睁开眼睛看了枕边人一眼,把人搂进怀里,这才真的入睡。  尚嘉言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连忙起身。  杨季铭伸手将他重新按回了床上,“时辰尚早,再睡会儿。”  “今早还要给长辈敬茶。”  “误不了。”  “我睡不着了。”  “那我们说会儿话。”  “……”  杨季铭问:“你可有取字?”  尚嘉言答:“景烁。”  “是哪两个字?”  “风景的景,闪烁的烁。”  “景烁,高山景行,明光烁亮。”杨季铭虽然不会诗词歌赋,但曾经玩过一段时间的成语接龙,还是记得几个成语的。  尚嘉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里微微透出一丝笑意。他的新婚夫君又一次给了他惊喜。  “以后我就叫你景烁。我还没有取字,你可以叫我季铭。”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看着这么乖顺又漂亮的媳妇儿,杨季铭不由的心猿意马了起来。  尚嘉言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身体不由的紧绷了起来。不过,他想到他们昨晚已圆房,此刻正光裸的躺在一个被窝里,便努力的想让自己重新放松下来。  “你别怕,我这就起来。”杨季铭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起床拿衣服穿。  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气,但同时隐隐的似乎有些失望。他拥着被子坐起来,为难的看了眼伸手够不着的衣裳。  杨季铭穿好中衣后,就把尚嘉言的亵衣和中衣拿了过来,然后背过身去。  “多谢……季铭。”  “只是帮你拿了一下衣服而已,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跟我客气。”杨季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尚嘉言穿衣的手顿了一下,看着他宽阔笔挺的后背,眉眼轻轻弯了弯,声音软软的说:“好。”  按理来说,他晚上应该睡在外侧,早上更应该先起床。但是,他有意的没有那么去做。  这般试探的结果,让他心里很高兴。第5章 敬茶  屋里有了动静,昨夜睡在外间的槐安就醒了,连忙收拾妥当。这时,顾妈妈和紫玉紫兰,还有另外陪嫁的两人也都进来了。  福全指挥着两个丫鬟各自端了一盆热水进屋,自己站在外面。那两个丫鬟把水放在外间,也都直接出来了。  紫玉走到门口,小声的问:“福全哥,你不进来伺候三少爷么?”  福全憨憨的笑了笑,说:“往日里我都是打盆热水送进去,等少爷洗漱后我再端走。紫玉妹妹,我们少爷很好伺候的,从小就自己穿衣洗漱。”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心里还都挺诧异。  尚嘉言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进来吧。”  紫玉紫兰一人端了一盆水进去,杨季铭和尚嘉言刚洗漱完,就听到福全在外面扬声说:“刘妈妈您来了!”  尚嘉言连忙让槐安先拿件外衣来穿上,刘妈妈已经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了。  刘妈妈向杨季铭和尚嘉言行了礼,而后站在尚嘉言跟前,笑着说道:“原本不该这么早来打扰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我怕大夫人心里着急,便擅作主张的先过来瞧瞧,还请少爷和少夫人恕罪。”  杨季铭没吭声,尚嘉言温婉的说道:“劳妈妈挂心,妈妈快请坐。”  刘妈妈笑道:“我可不敢坐,还得回主院伺候大夫人呢。”  刘妈妈看到站在床边的陪房妈妈面露喜色,心里便有了数。她走到床前看见那染了痕迹的白帕时,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  刘妈妈将帕子收进锦盒里,重新回到尚嘉言跟前,正式的向杨季铭和尚嘉言道了喜。  “给三少爷和三少夫人道喜了,我这就去回禀老太君和大夫人。”  新婚第二天收落红帕子是很重要的一步,虽然男子承欢与女子不同,但总归都是留下痕迹。男方收了这帕子,就算是真正的认可了新媳妇。  刘妈妈向大夫人回话时,杜姨娘已经早早的就来请安。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成亲,杜姨娘哪里会不上心?  看到落红帕子时,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大夫人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应该是杨仲鸣先成亲的,但杨正义为了跟尚家处好关系,便让杨季铭先成亲了。  此时,大夫人倒是下意识的忘了这桩亲事是怎么落在杨季铭头上的。她在面上维持着自己的贤名,吩咐刘妈妈去向老太君报喜。  新房里,杨季铭自己收拾好自己后,就坐在外间等尚嘉言。  齐月捧了一杯茶送给杨季铭后,就立在他身边。杨季铭喝茶的时候,红玉也走了过来。  杨季铭没有多想,只当是尚嘉言吩咐了他自己的小厮和丫鬟来伺候他。  “你们叫什么名字?”  “红玉。”  “齐月。”  “我问你们,少夫人平日喜欢吃什么?”  红玉和齐月面面相觑。  齐月回道:“少夫人不挑食。”  “错了,咱们少夫人喜欢吃甜食,最近喜欢上了桂花糕和红豆糕。”槐安从内室走了出来,狠狠的瞪了齐月和红玉一眼。  槐安走过来,对杨季铭禀道:“三少爷,三少夫人梳妆好了,吩咐我去传膳。”  “去吧。”  杨季铭看着槐安的背影,想着桂花糕和红豆糕,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他和尚嘉言已经遇见过。  不对,那时候尚嘉言是故意用两种糕点提醒他的。也就是说,尚嘉言认得他,或者是有认识他的人告诉了尚嘉言。  齐月和红玉看见杨季铭对着槐安离开的背影发愣,脸色都变了变。  发现媳妇儿在成亲前特意相看过自己,杨季铭的心里不禁乐呵了。  这说明他媳妇儿对他一见钟情。就算不是一见钟情,至少初见是让他媳妇儿满意的。  尚嘉言从内室一走出来,就看到杨季铭在傻乐。他的目光触及杨季铭身边的两人时,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尚嘉言走向杨季铭,紫玉紫兰一人一个把齐月和红玉拽到了边上。  尚嘉言轻声细语的说:“季铭,我们先用些早膳,然后去向母亲请安。”  “好。”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一起走向餐桌。  尚嘉言看到桌上摆着两份不一样的早膳,不禁愣了一下。 第7章 杨仲鸣不由的说:“看来你对弟妹很满意,如此我便放心了。”  “得此贤妻,意外之喜,多谢二哥。”  杨仲鸣点点头,他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但能理解男人也会喜欢男人的事。“这些日子,你确实改变了很多。”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两声,说道:“娶了媳妇儿,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荒唐。”  “你这样想,是对的。我们是亲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二哥了。”  “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二哥请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季铭还是懂的。  “听说你抓了一对叫赵永健赵永康的兄弟进顺天府衙门,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杨季铭心道:是女主要出场了吧?没想到男主和女主已经相遇了。  等等!  按书里的内容,男主和尚嘉言成亲是在腊月,这就说明男女主早在他们成亲前就已经勾搭上了。  想到尚嘉言在书里的结局,杨季铭不禁心疼起了媳妇儿。  杨仲鸣见他走神,微微蹙眉,“三弟,你可有听我在说什么?”  “抱歉,二哥,我刚想事情走神了。”  杨仲鸣顿了一下,“我是想替他们求个情,他们也是生活所迫,才会一时做错事。”  “二哥,他们手上有一只真的青玉杯,市价四五百两。”真的生活所迫,可以去把真品当了。  “那是他们的传家宝,他们不能卖。”  “二哥,不管怎么说,行骗都是不对的。再者,我就是个小捕快,做不了主。”  “我已经去找过许大人了,许大人说人是你抓的,放人也要找你。”  杨季铭愣了一下,腹诽许一桓给自己出难题。  “二哥,那两个骗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替骗子说情?”他一口一个骗子,故作不解的问。  杨仲鸣略显为难,说道:“受一位朋友所托。”  杨季铭又问:“二哥,你可知那两个骗子的底细?”  “他们曾是武宜伯府的家仆,后来自己赎回卖身契出了府,一直居住在南城。”  “二哥,我查到的可不完全是这样。”杨季铭用一副“你被人骗了”的表情看着他。  “嗯?”杨仲鸣微微蹙眉,“你查到的是什么?”  “我查到那两兄弟用赝品偷换伯府贵客的珍宝,事发后被武宜伯夫人逐出了伯府。”  杨仲鸣微微沉吟,半晌才道:“他们以前犯过错,不代表此次就不可原谅。”  “二哥,行骗一千两,许大人只是判他们归还银子,坐半年牢。我初到顺天府当差,若是假公济私放了他们,日后在顺天府就难做了。”  “可,许大人已经松口了。”  “二哥难道听不出来,许大人只是推脱之词?”  “……”杨仲鸣怎会听不出呢?他只是不想让她失望而已。  “二哥,骗子的话不可信,骗子的朋友有可能也是一丘之貉,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杨季铭提醒他,当作是感谢他促成了自己和尚嘉言的亲事。  “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说这些!”杨仲鸣恼羞成怒,拂袖离开。  杨季铭没有追上去,尚嘉言担忧的走了进来。  “季铭,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杨季铭笑着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是二哥自己的私事。”  尚嘉言眼里的担心不减,见他不愿说,便微微垂眸,不再问了。  杨季铭暗自叹了口气,对他说:“二哥好像看上了武宜伯府的小姐。我办的那个诈骗案,犯人是武宜伯府的旧仆。”  “所以二哥是想让你放了那两人?”  杨季铭点头,“我怕他被人骗,就提醒他,骗子的朋友不一定是好的。”  尚嘉言明白了,被人说自己的意中人不是好人,会生气也属正常反应。  “二哥应该是一时在气头上,回头跟他告个罪吧。”杨仲鸣是嫡兄,尚嘉言担心杨季铭真的惹恼了杨仲鸣,平白添出麻烦来。  杨季铭点头,“二哥平日里对兄弟姐妹们都很好,不嫌我们是庶出,我也是希望他好才说了那话。”  男主相貌好,人品好,才学好,但是爱情使人盲目,他后院着火。在书里,男主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杨季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尚嘉言,满眼都是心疼。  尚嘉言被他看得不是很自在,别开视线,软软糯糯的说:“在说二哥呢,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杨季铭轻笑:“好看呀。”  “你休要拿我取笑。”  杨季铭见他害羞,便只笑了笑,不再逗他。“我错了,不说了。”  尚嘉言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  杨季铭顿觉自己血槽已空,媳妇儿太可爱。  突然,尚嘉言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按理来说,长幼有序,你都成亲了,二哥也该娶妻了。”  杨季铭的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想了想,决定向尚嘉言主动交代他们这桩亲事是怎么落到他一个庶子头上的。  这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与其让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不如自己主动交代。  他说:“父亲原先是打算让二哥娶你的,但二哥他不愿意。二哥让我娶你,交换条件是替我还赌债。我以前好赌,欠了赌坊银子。”  尚嘉言垂首不语,其实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武穆侯府嫡出的二少爷尚未议亲,却提出让庶出的三少爷娶他,他父亲怎会不查清缘由?  因为此事,他父母还大吵了一架。母亲起初不同意这桩亲事,但父亲说谣言止于智者,即使杨季铭以前有些不妥,也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  最后,是父亲和二叔他们都见过杨季铭后,才终于敲定了这桩亲事。  杨季铭见他低头沉默,急忙紧张的说:“你放心,我已经戒赌了。我要是再去赌,随你怎样罚我都行。”  “我知道。”他相信他父亲不会害他,也相信自己用心感受到的。  杨季铭对他的紧张和看重,他能感觉的出来。第7章 婆媳  傍晚,杨季铭和尚嘉言来到了杜姨娘的蒲荷院。  在武穆侯府,一个普通妾室能单独拥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杜宝珠是独一份。  院子虽小,却极为精致,一草一木都有讲究。  杜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白萍把他们迎进了堂屋。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了。”杜姨娘一见着他们进来,就连忙起身相迎。  杜姨娘想拉儿媳妇的手,临了突然意识到这是男媳,一双手就那么局促的垂在身前绞着手绢。  “三少爷,三少夫人,快请坐。”  “姨娘,我们来向您问安。”杨季铭搀着杜姨娘坐在主位上。“我是姨娘生的,今日当喝一杯儿媳妇敬的茶。”  槐安端了一杯茶放到尚嘉言手上,尚嘉言直接就要跪下,杜姨娘连忙制止了他。  “快去拿个蒲团来!”  很快的,小丫鬟拿来了一个蒲团。  尚嘉言跪在蒲团上给杜姨娘敬了一杯茶,“姨娘请喝茶。”  “好,好,快起来。”  杜姨娘喝着这杯儿媳妇茶,鼻子一酸,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杨季铭在旁说:“姨娘怎的哭了?”  “姨娘高兴,是高兴。”杜姨娘泪痕未干,扬起笑脸看着他们。  杜姨娘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以后若是三少爷欺负了你,你尽管跟姨娘说,我请侯爷收拾他。”  “姨娘,您这是不信任我呀。”杨季铭故意装模作样的表示心痛。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笑着说:“多谢姨娘,以后我就更不怕季铭会欺负我了。”  杨季铭耷拉着脑袋说:“该是我怕你们合起来欺负我才对。”  杜姨娘被他逗乐,笑得欢快。  三人继续说了会儿话后,杜姨娘打发了杨季铭去一趟大厨房。  杨季铭一走,尚嘉言便正襟危坐。  “你不要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姨娘请说。”  杜姨娘对白萍使了个眼色,白萍便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就拿了个小漆盒出来。  “这里面是三千两银票和东城墨香斋的契书。”杜姨娘把漆盒打开来给他看,然后合上放在他手里。  “那间书肆是我在三少爷十岁生辰时购置的,本想等他长大一点就给他,但没想到他不爱读书。如今把这间书肆给了你,正合适。”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尚嘉言拿着这漆盒略显局促,着实没想到新婚第一天,夫君的生母会直接送他一间铺子,而且还是墨香斋。  东城的墨香斋是京城里有名的书肆,就连他自己也曾去过多次。  杜姨娘却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你们是夫妻,他的也就是你的。”  尚嘉言微微垂眸,想说丈夫的东西不一定是妻子的,但杜姨娘的话却是他心中所盼,他想和自己的丈夫不分彼此。 第9章 杨季铭把他打横抱到餐桌前,“坐椅子上不舒服,坐我腿上吧。”  门外,顾妈妈把手里的软垫往身后藏了藏,转身离开,干脆不进屋伺候了。  尚嘉言坐在杨季铭的大腿上,扫了眼周围的下人。丫鬟小厮们个个低着头,但笑意还是止不住的漫了出来,尤其是槐安,肩膀都在抖着。  循规蹈矩了那么多年的尚嘉言臊得不行,羞恼的在搂着他腰的那只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杨季铭吩咐左右:“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先下去吧。”  “是。”下人们迅速离开。  走在最后的槐安贴心的从外面为他们关上了门。  杨季铭说:“没人了,不用害羞。”  “你还敢说?”尚嘉言嗔道,“都怪你,没得让那些个丫鬟小厮笑话。”  “他们哪里是笑话?分明是羡慕。”  杨季铭舀了一勺五黑粥喂他,“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放了些红糖在里面。”  “有点甜,还不错。”尚嘉言尝了一口后,又吃了一勺送到嘴边的粥。  直到吃完大半碗粥,尚嘉言才抿着嘴不肯吃了。“我吃饱了。”  “今天的早膳和午膳并做了一顿,再吃一点点。”  在杨季铭的诱哄下,尚嘉言才勉强吃完了一整碗粥。  嗝……  吃完后,尚嘉言打了一个饱嗝。  杨季铭轻笑,抱着他放到软榻上,才重新坐回餐桌前,扒拉了一大碗饭菜。  尚嘉言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下意识的等到杨季铭吃完饭后,才说要去看看回门礼准备得如何。  回门礼是大夫人命管家准备的,虽说都是依照着府里的惯例,但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尚嘉言看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要怎么添上些,同时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时,杨季铭扬声喊:“二婶!”  二夫人笑着走了过来,“哟,季铭和嘉言在看回门礼哪!”  “二婶好。”  “哎!咱们嘉言今儿个看上去比昨日还水嫩,这模样真俊。”二夫人朗声笑着打趣。  “二婶快别取笑我了。”尚嘉言浅浅的笑着。“我瞅瞅,大嫂给亲家准备了些什么?”二夫人边说边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季铭和尚嘉言。  大管家曹瑞连忙使了个小厮跑去主院禀报。  不多时,刘妈妈就过来了。  刘妈妈笑着说:“二夫人也在呀。大夫人听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看看回门礼,赶紧差我把这个拿了过来。”  说罢,她便从小丫鬟的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打开来给她们看。“这根百年老人参是大夫人的珍藏,大夫人说送给亲家老爷和夫人。”  尚嘉言忙说:“这太贵重了。”  二夫人在旁笑着劝:“长者赐不可辞。不对,这是送给亲家的礼,可不是给你们小辈的。”  刘妈妈笑着附和:“二夫人说的极是。”  尚嘉言犹豫了数秒,说:“有劳母亲费心了,也辛苦刘妈妈跑了这一趟。”  “三少夫人客气了,您先看着,我回去给大夫人回个话。”  刘妈妈走后,尚嘉言和杨季铭也准备离开。  二夫人走的时候,在尚嘉言耳边小声的说:“该谢你的亲婆婆。”  回屋后,杨季铭担心道:“二婶跟你悄悄说什么了?虽说她这次帮了忙,但她和母亲向来面和心不和,当心被她卷进麻烦中。”  “真正给咱们帮忙的是姨娘。”  “嗯?”杨季铭愣了一下,“是姨娘请她去的?”  尚嘉言点头。  “我还以为二婶是为了膈应母亲呢。”  “姨娘周到,通透,处处为咱们着想。”  杨季铭双手搂住尚嘉言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像只大狗一样。  “有姨娘,还有你,我心里很满足。”  尚嘉言回抱着他,眉眼轻轻弯了弯。  “少夫人,白……”  尚嘉言连忙用力推开杨季铭,槐安站在门外,手足无措的转过身去。  杨季铭蹙了蹙眉头,拉着尚嘉言一起坐在榻上,沉声道:“进来吧。”  槐安忐忑的走进来,禀道:“三少爷,三少夫人,杜姨娘差了白萍姑娘过来。”  尚嘉言捏了捏杨季铭的手心,杨季铭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尚嘉言说:“请白萍姑娘进来吧。”  “是。”  白萍进来后,行了个礼,说道:“杜姨娘知道三少夫人明日回门,恰好今日得了些老家苏州的特产,便给府里的主子们都送了些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送到了,老太君和大夫人都知道这事。  “少夫人可以留着自己用,或者添进回门礼里送给亲家老爷和夫人,您随意。”  尚嘉言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姨娘。”  白萍指挥着人把礼物抬了进来。  尚嘉言点了点数,除了苏州特产,竟还有整整十匹有价无市的云锦。  面对如此昂贵的礼物,尚嘉言不敢收了。  白萍说道:“姨娘说了,亲家老爷和夫人把三少夫人嫁给咱三少爷,送什么礼都不算贵重。”  杨季铭听得直点头,对尚嘉言说:“这是姨娘的心意,收下吧。”  “这太贵重了。姨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也代我爹娘谢谢姨娘。”  “不瞒三少夫人,这样的云锦,我家姨娘每年都能得个十几二十匹的,您就收下吧。”  听她这么劝,不仅是尚嘉言,就连杨季铭也重新认识到了杜姨娘的富有。  最后,尚嘉言收下了十匹云锦。  他从中挑了一匹宝蓝色的出来,其余的都让人搁进了回门礼里。  杨季铭看了看那宝蓝色的云锦,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宝蓝色也衬你。”  “这是给你留的。”  杨季铭倏的睁大眼睛,闪亮亮的看向尚嘉言的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我不会女红,让绣娘做衣。”  “我是想说,景烁留一匹给自己做新衣。”说着,他便挑了一匹湖蓝色的云锦出来。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吩咐紫玉把两匹云锦拿下去。  而后,他便对杨季铭说:“姨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们也该回点什么。季铭,你知不知道姨娘喜欢什么缺什么?”  杨季铭一把将他抱起,“缺孙子孙女。”  尚嘉言的脸倏的通红,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不可白日宣淫。”  “那晚上咱再继续。”杨季铭笑得贱兮兮的。  尚嘉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明日要回门呢,今晚你一个人睡外间。”  顿时,杨季铭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的说:“自从有了媳妇儿,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我给你安排个通房,是要小厮还是丫鬟?”尚嘉言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其实很紧张。  好在,杨季铭没有让他失望。  “我一个人睡外间。”  到了晚上,尚嘉言就让槐安在外间铺床,把杨季铭赶去外间一个人睡。  不到半刻钟,杨季铭就偷偷摸摸的溜进内室,爬上了床,把人搂进怀里。  尚嘉言把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拿开,“不是说好了今晚睡在外间的么?”  “已经睡过外间了。”  “你耍赖。”  “媳妇儿,明早要回门呢,快睡吧。”  尚嘉言哼了哼,嘴角轻轻扬起,而后在杨季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杨季铭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这才安稳的入睡。第9章 回门  天不大亮的时候,沉香院上下就忙碌了起来。  杨季铭和尚嘉言用了些早膳后,先去主院向大夫人请安,再去福喜堂向老太君请安。  得到长辈的允许后,他们才前往尚府。  尚府,尚嘉树在大门外等候着。  尚夫人差人来问了好几回,见尚嘉言还未过来,便催促着大儿子去武穆侯府接人。  尚嘉树担心弟弟,正让人去备马车,就有下人匆匆来报:“大少爷,二少爷和姑爷来了。” 第11章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这是我三弟和妹妹。”  而后,他便对尚嘉文和尚嘉卉说:“这是我夫君,大婚之日,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是。”二人又专门向杨季铭见了个礼。  尚嘉文说:“二哥和哥夫在此赏花,本不该打扰,然多日未见二哥,既然巧遇,便过来打声招呼。”  “三弟客气了,我们去那边亭子里说话吧。”尚嘉言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第10章 书房  四人走进凉亭后,便有下人呈上了茶点。  尚嘉文亲自倒了四杯茶,先端给杨季铭,再端给尚嘉言,而后是尚嘉卉,最后一杯留给自己。  尚嘉言端起茶杯放在嘴边,不动声色的瞥了尚嘉文和尚嘉卉一眼,心头蓦地涌现一股不悦。  “怎么了?”杨季铭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小声的询问。  “没事。”尚嘉言抬眸看着他,心里的那股不悦瞬间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满足和愉悦。  尚嘉言和杨季铭之间流转的绵绵情意,直教旁人羡慕。  小坐了片刻后,尚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夫人请二公子和姑爷过去说话。  于是,杨季铭和尚嘉言便随着小丫鬟离开了凉亭。  半路上,小丫鬟行了个礼,便快速回了主院。  杨季铭诧异的问:“咱们不去主院?”  “回我屋里,这会儿要搬的书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  杨季铭明白了,尚嘉言和那两个弟弟妹妹关系不睦。  凉亭里,尚嘉卉对尚嘉文说:“三哥,瞧瞧咱二哥,就算嫁的是庶子,那也是前呼后拥,夫君体贴入微。听说今日的回门礼里,有八匹云锦和一枝百年人参。”  尚嘉文的眼里迸出一股恨意,“你我是一母同胞,你少说风凉话。”  “三哥,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女孩,今年才十五岁。可是你呢?当年二哥被咱姨娘投喂了孕药,母亲便强行给你也喂了孕药。如今二哥的亲事已经解决,嫡子嫁庶子,三哥你的将来又会是如何呢?”  尚嘉文的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他只比尚嘉言晚出生了一个月,也已经二十岁。尚嘉言有父母和大哥为他筹谋,而作为庶子的他只能自己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尚嘉言和杨季铭回屋后,槐安沏了茶送进来,然后退守在屋外。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想和那两人继续说话?”  “你想告诉我,我就听。”  “他们是梅姨娘的孩子。梅姨娘就是那个在我的饭食里放孕药的人。”  尚嘉言叹了口气,“其实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不待见他们。”只是刚才,那两人的眼神,尤其是看向杨季铭时的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当年母亲查出是梅姨娘指使人偷偷放的药后,就强行逼尚嘉文也吃了孕药,还把梅姨娘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母亲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我不评判她做的是对是错。但是,尚嘉文和尚嘉卉因此恨上了我和母亲。”  “没法和解么?”杨季铭是庶出,知道庶出子女的难处,也知道嫡庶的差别。  “以前我想过和他们和解,处处让着他们,也劝母亲接纳他们,但他们似乎并不领情。”  “我看他们刚才还挺友好的。”  尚嘉言凉凉的看着他,杨季铭忙道:“当我没说,反正你已经嫁给我了,你那个弟弟和妹妹将来也要出嫁,以后有交集的时候少。”  “你真没看出来?”尚嘉言紧紧的盯着他看。  “看出什么?”杨季铭不明所以的问。  “算了,或许是我多心了。”  这时,槐安在外禀报:“三少爷,三少夫人,夫人派人来传话,前面要开席了。”  “知道了。”  尚嘉言应了一声,为杨季铭重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相携着前往前院的宴席。  开席后,尚嘉树和几个堂兄弟们相继向杨季铭敬酒,杨季铭硬抗着饮下。  尚嘉言不满的瞪了眼自家大哥,然后在一桌子人惊诧的目光下,把杨季铭手中的酒杯抢了下来,嘴里念叨着:“叫你喝,你还真就实打实的全喝了,怎么那么傻?”  喝得醉醺醺的杨季铭嘿嘿傻笑着说:“媳妇儿,我这叫傻人有傻福,要不怎么就能娶到你呢?”  尚嘉言顿时红了脸,不敢抬眸看这一桌子的人。  尚二夫人笑道:“看到言言和侄婿如此恩爱,我们都高兴着呢。”  “二婶就别取笑我了。”  “瞧瞧,咱们言言这会儿更害羞了。”尚二夫人笑得欢快。  尚夫人也不禁莞尔,对尚二夫人说:“他脸皮子薄,你就放过他吧。”  “行,行。”尚二夫人笑了笑,不再打趣尚嘉言。  尚嘉言对尚敬程尚夫人说道:“父亲,母亲,季铭喝醉了,我先扶他下去醒醒酒。”  “好。”  尚嘉言扶着杨季铭离开,杨季铭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尚嘉言身上。  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尚嘉言推了推他,“真重。”  “真高兴,我对景烁来说,很重。”杨季铭在他耳边轻笑。  “就知道你是装醉。”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景烁真聪明。”杨季铭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  尚嘉言哼了哼,“说吧,干嘛那么不要命的喝酒?还有,你怎么没醉?酒量够可以啊,挺能喝的嘛!”  “额……”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把你娶回了家,怎么也得让舅兄心里舒坦些。幸好,以前练出了这酒量。”他是在和张勇等人喝酒时发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很好。  尚嘉言叹了口气,回屋后对他说:“你先在这休息会儿吧,我让紫玉紫兰守在外面。”  “那你呢?”  “我回席上。今日这宴是为我们俩开的,不能两个人都不在。”  闻言,杨季铭点头,恋恋不舍的说:“早点回来。”  尚嘉言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然后被他拼命压住,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便快步走出去。  杨季铭往床上一倒,想着媳妇儿羞得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后,他们赶在日落前回到侯府,向大夫人呈上了尚家的回礼。  回到沉香院时,尚嘉言看了眼院门上方新挂上的匾,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对杨季铭笑道:“你这一路神神秘秘的,就是为的这个?”  杨季铭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还有呢,先进屋吧。”  尚嘉言满心好奇,任由他搂着进屋。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杨季铭在人前搂着自己,还是他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杨季铭随时随地对自己的亲近。  走进屋里后,尚嘉言把里间外间甚至堂屋都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变化。  “到底是什么?”  “要不,你猜猜看?”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对外面扬声喊:“槐安。”  候在外面的槐安连忙走进来,就站在门口问:“少夫人有何吩咐?”  “我的书呢?”尚嘉言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他和杨季铭先去主院的时候,槐安他们应该已经把书收拾出来了。  “回少夫人,书都放在了旁边的耳房里。”  “怎么放那里了?”尚嘉言蹙眉,一边疑惑着一边走向耳房。  杨季铭悄悄的给槐安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他心想,等会儿景烁一脸惊喜的跑出来,扑向自己怀里的时候,就张开手臂抱着他转几个圈圈。  等呀,等呀,他的媳妇儿还是没出来。  杨季铭走进新鲜出炉的小书房,只见尚嘉言正坐在书桌前写字。  “在写什么?”  “随便写写,试试这套新的笔墨纸砚。”尚嘉言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埋首写字。  “景烁……”  杨季铭委屈的趴到尚嘉言身上,尚嘉言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渍便坏了这张纸。  尚嘉言把笔搁到笔架上,杨季铭看到了那墨渍,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后,他看着媳妇儿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心虚的从他身上起开,乖巧的站在一旁。  尚嘉言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生气?”  “真的只是随便写写。”  杨季铭环住他的腰,两人离得很近,方寸间都是彼此的呼吸。他压低嗓音问:“媳妇儿,这个惊喜,喜欢么?”  尚嘉言鼓足勇气主动的亲了他一下,然后难为情的推了推他,把脸扭向旁边。  杨季铭沉浸在惊喜中,虽然这个吻是蜻蜓点水,但这是尚嘉言第一次主动吻他。  “景烁,我太高兴了。”杨季铭喜出望外的将尚嘉言高高抱起。  尚嘉言双脚离地,只得搂住他的脖子,红着脸说:“快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杨季铭放他下来,牵着他的手去用晚膳。“今天忙一天了,我们用些吃的,然后早点洗漱休息。”  尚嘉言瞧了眼杨季铭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由的小脸泛红。  用膳的时候,杨季铭殷勤的为尚嘉言布菜。  “这是你爱吃的。” 第13章 “没错。”  “你想怎么做?”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那位尚大人。”小胡子笑了笑,眼里透出闪闪的亮光。  “杨三少,既然您跟尚大人是亲戚关系,不如帮我个忙呗。”  “你想让我先去二叔那里打听你爹的事,或者帮你约见他?”  小胡子点头,“我直接去找他,他不一定会愿意见我这个小人物。”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我爹的另一幅画,你可以做个比对。”  “我比对不出来。”  小胡子愣住,见过许多不学无术的富贵公子哥,但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不通文墨的倒是头一回见。  “杨三少,你可以带个信得过的人来我家,让他帮你比对两幅画是不是出自同一人。”  “即使能证明是同一人的画,那也只能说明你现在手里有两幅不悔山人的画。”  小胡子沉下脸,“杨三少,如果您不帮这个忙,您就别想拿到那幅画。而我自会有办法见到尚大人,向他问清楚画是从哪里来的。”  “你瞧你这孩子,还跟我急眼了是不是?我也没说不帮。”  “那就明日辰时,你到黄帽街的豆腐摊来找我。”  “好。”  有了画的着落后,杨季铭就去糕点铺买了一包桂花糕和一包红豆糕,而后回府陪媳妇儿。  这日,尚嘉言见杨季铭不在府里,就特意挑着时辰去后花园采集桂花。  不多时,他便遇上了来赏花的姐妹们。  大房的四小姐杨宛容和五小姐杨宛馨,二房的三小姐杨宛玉,三房的八小姐杨宛琪,五房的七小姐杨宛梦。  除了已出嫁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有四房的六小姐,府里的小姐们都在这里了。  “三嫂,你也在呀,今天三哥没在府里陪你么?”四小姐杨宛容快步先走到了他身边。  “他出府办事去了。”  其他小姐也已走了过来,“三嫂好。”  “三嫂是在收桂花么?我们也帮忙吧,好像挺有趣的。”二房的三小姐杨宛玉笑着说。  杨宛容问:“三嫂打算用桂花做什么?”  “酿一坛桂花酒给你三哥喝。”  “三哥真有福气。”  “等酿好了酒,我请你们一起来沉香院玩,让季铭作陪。”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三嫂。”  “谢谢三嫂,我们一定去玩。”  有了姐妹们帮忙,很快就收集了一大筐桂花。  这时,杨季铭找了过来。  他回到沉香院后,听说尚嘉言在后花园收集桂花,就直接拎着两包糕点找过来了。  “三哥来了!”年纪最小的八小姐杨宛琪先看到了杨季铭。  杨季铭走到尚嘉言身边,对妹妹们笑着说道:“妹妹们也在呢,正好,我带了些糕点回来,一起坐下来尝尝。”  妹妹们笑着说:“那就谢谢三哥了。”  杨宛玉从杨季铭手里拿过了两包糕点,笑着打趣:“我们姐妹是沾了三嫂的光,才能吃到三哥买的点心。”  “景烁,你快瞧瞧,这几个小丫头是在指责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她们不好呢。”杨季铭故作委屈的说。  尚嘉言向妹妹们倒戈,对他说道:“所以日后有什么好东西,你要多想着点妹妹们。”  “还是三嫂对我们好!”第12章 撞见  回到沉香院后,尚嘉言关心了一下找画的事。  杨季铭突然想到,鉴定两幅画是否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他媳妇儿不就是最合适的人么?  “在一个义贼手里。”连许大人都对小胡子睁只眼闭只眼,小胡子可以算是义贼吧。  “嗯?”  “来,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尚嘉言听完后,微微沉吟,说:“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见那个义贼。”  东城黄帽街的豆腐摊只有一家,摊主是一对都跛足的中年夫妻,他们有个十岁左右的女儿,一家三口守着豆腐摊过日子。因着他们做豆腐的手艺好,街坊邻里都常来光顾。  杨季铭和尚嘉言到的时候,小胡子已经坐在一张桌子前吃着热乎乎的豆腐脑了。  “杨三少来了,这位漂亮哥哥就是三少请来的朋友吧。”  杨季铭拿了块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凳子,这才让尚嘉言坐下。而后,他随手就近拖了张凳子坐下。福全和槐安便候在了豆腐摊旁。  小胡子来回多看了他们两眼,似乎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尚嘉言说道:“昨日听外子说了小兄弟的事,若能帮得上忙,我二人定会相助。”  “原来是少夫人,失礼了。”小胡子稍稍收敛了些痞气,“这家豆腐摊的豆腐脑可好吃了,少夫人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甜的吧。”  小胡子咧开嘴角笑了笑,以表示善意,而后转身对摊主说:“江叔,再来一碗甜豆花!”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端过来了一碗甜豆花。  小胡子先笑着夸了夸小姑娘,而后笑着对尚嘉言说:“少夫人快尝尝看,甜豆花好吃。”  尚嘉言见新端来的这碗豆腐脑和小胡子碗里的一样,扬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用勺子舀了一勺吃。  被无视的杨季铭自己叫了一碗咸豆腐脑。  小胡子把一碗豆腐脑都吃完时,尚嘉言也放下了勺子,他竟不知不觉的吃完了一大半。  小胡子对尚嘉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杨三少吃咸豆花,还是我和少夫人口味一样。”  咳咳咳!  杨季铭放下勺子,差点被豆腐脑给噎到。  尚嘉言替他拍了拍后背,“你慢点吃。”  “我不吃了,这咸豆花也就那样,我不是很喜欢。”杨季铭憋红了脸,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恼的。  小胡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尚嘉言的脸染上一抹红晕,对杨季铭嗔道:“他是在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还介意上了?”  杨季铭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该去看画了。”  “那走吧,杨三少和少夫人不会介意替我付了这碗豆腐脑的钱吧?”  尚嘉言给槐安使了个眼色,槐安便过来付了三份的钱。  小胡子走在前面带路,经过街边转角的时候,杨季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微微诧异了一下。  他们来到小胡子家后,小胡子直接拿了那两幅画出来。  尚嘉言仔细看了看,“笔法娴熟,是两幅好画。”  小胡子骄傲的说:“我爹的画技很好。”  尚嘉言微微沉吟,心里倾向于选择相信小胡子,说道:“虽然我二叔有你爹的画,但不代表他一定知道你爹的下落。你要有心理准备,别抱太大的希望。”  “我明白。”小胡子微微垂眸,情绪低落。“这两年多来,我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尚嘉言温声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你也不要太悲观。”  小胡子点头:“嗯,多谢少夫人。”  杨季铭和尚嘉言没有急着把那幅画拿走,反而说好了帮他约见尚敬遥。  两口子在街上四处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随后便来到了京城有名的京华楼用餐。  京华楼依御河而建,楼内装修得既富丽又雅致,更有御厨后人掌勺,是许多权贵富商都爱聚会的地方。  杨季铭选了二楼临河有窗的包间,福全找了人把主子买的东西先送回了侯府。  在小二上菜前,尚嘉言靠在窗边望向外面的御河。  杨季铭便静静的陪在他身旁。  一个看美景,一个看美人。  突然,尚嘉言看到一艘船上有个面熟之人,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在看什么?”杨季铭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讶,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楼下不远处的一艘游船上,杨仲鸣正和一位年轻公子站在船头说话。  杨季铭扬声喊:“二哥!”  顿时,杨仲鸣和那位公子同时抬头看过来。  尚嘉言来不及阻止杨季铭,只得朝楼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也不知那两人有没有瞧见。  没过多久,杨仲鸣便和他的友人来到了这个包间。  杨仲鸣介绍他的朋友:“这位是姜悦姜公子。姜兄,这是舍弟和弟妹。”  “见过杨公子,杨夫人。”  “姜公子有礼了。”杨季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女扮男装的扮相也太粗糙了吧,胸没收紧不说,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没变。什么姜悦?是女主姜悦然吧!  尚嘉言在旁招呼他们,说:“二哥,姜公子,不知有没有用过膳了?我们刚好点了些菜,一起吧。” 第15章 “松手。”  杨季铭乖乖松手,尚嘉言关门。  福全躲在一旁哧哧的笑个不停,槐安等人想笑又不敢笑。  杨季铭叹了口气,只得去小书房休息。没想到把耳房改成小书房后,这里竟成了他睡觉的地方。  他坐到书桌前,发现桌面上放了一本《风俗异志》。仔细一看,这书的编撰者竟是他的老丈人。  于是,他仔细的看起了这本书。  书中记录的是本朝各地的风俗文化,杨季铭越看越入神,不知不觉的就翻看了一小半。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齐月端了一碗莲子粥进来,轻轻放在桌子上,“三少爷,我给您送了一碗莲子粥过来,趁热吃点吧。”  “嗯?少夫人吩咐你送来的?”杨季铭没有疑他,但也没有吃,因为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三少爷快吃吧。”  “放着就行,你先出去。”  “少爷……”  “少爷!”  两声少爷交叠在一起,顾妈妈在外面扬声喊,声音听上去很急迫。  “进来!”杨季铭放下了手里的书。他担心是尚嘉言有急事,让顾妈妈来找他。  顾妈妈进来后,果然看到了齐月,也看到了桌上的莲子粥。  她上前行了个礼,说道:“三少爷恕罪,我见耳房还亮着灯,想请示三少爷是否做些膳食。”  听到这话,杨季铭扫了眼身体有些发抖的齐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歹他陪老妈和妹妹看过宫斗剧,也看过妹妹写的几本宅斗文,这不就是爬床的前奏么?  这时,听到动静的尚嘉言披着外衣过来了。  杨季铭连忙把他的衣裳裹裹紧,“夜里凉,怎么自己出来了?使唤个人,叫我过去便是。”  尚嘉言的目光没有落向其他人,只是神色平静的对杨季铭说:“很晚了,书明日再看,现在跟我回房休息。”  “好。”杨季铭笑了笑,拥着尚嘉言一起回正房。  他心道:因祸得福啊,还得感谢这个想爬床的小厮。  躺到熟悉的大床上后,杨季铭眉开眼笑的侧身把尚嘉言搂进怀里。  尚嘉言对他说:“齐月和红玉都是母亲特意为我挑选的陪嫁,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是为你挑的。”  杨季铭愣了一下,这是丈母娘为儿婿准备的通房?  “我不需要。”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母亲担心我不被你喜欢,就想让他们替我争宠。反正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也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我不需要他们,你更不需要。为了避免再出现今晚这样的事情,不如把他们送回尚府吧。”  就在刚才,他想起了书里的一段内容。  在男主的后院里,有个姨娘是原配夫人的陪嫁,说的不就是尚嘉言的一个陪嫁做了姨娘嘛。  虽说丈母娘的初衷是为了景烁,但这一男一女若继续留下来,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歪心思。  “嗯。”尚嘉言也害怕今晚的事情再出现。  若是那碗粥里加了料,杨季铭吃了,但没人发现齐月进去,那样的结果不是现在的他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尚嘉言不禁伸手抱住了杨季铭,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第14章 高枝  次日一早,槐安在外面叫起时,杨季铭与尚嘉言已经起来。  用过早膳后,杨季铭去翰林院找尚敬遥,尚嘉言便在沉香院处理昨晚的事情。  堂屋里,尚嘉言坐在主位上,两边分别候立着丫鬟和小厮。  顾妈妈把齐月带了进来,而后便站到尚嘉言身侧。  齐月一进来便跪下喊冤:“少夫人,我冤枉啊!昨夜我见书房灯亮着,就送了一碗粥进去。我若是有歹心,怎么不在粥里下药?”  尚嘉言沉默,的确,粥里没有被下药。今早槐安已经向他禀报过,大夫查验的结果是那碗粥里并无异样。  顾妈妈在旁说道:“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心软。深更半夜的,一个吃过孕药的小厮私自进书房,和三少爷独处一室,这事不能纵容。”  齐月求饶:“少夫人,我是无心的,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尚嘉言扫视了一圈屋内,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狠狠的瞪着齐月,其他人都是屏息凝神的低着头。  这是他嫁到侯府后第一次惩罚下人,沉香院的人都在看着。若是罚得重了,大家未免觉得他对下人狠辣。若是罚轻了,只怕其他人有样学样,不拿他当回事。  “我身边自是不能再留你,念你是初犯,我派人送你回尚府。”  闻言,齐月急忙磕头哀求:“不要啊,少夫人,求您别把我送回去,夫人不会饶了我的。”  “夫人怎么了?”  刘妈妈一脸好奇和看好戏般的走了进来,她身后是负责守门的小厮,苦着脸不敢抬头。  刘妈妈瞅了眼屋里的阵仗,先向尚嘉言行了个礼,而后说道:“三少夫人在训斥下人,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尚嘉言语气淡淡的说道:“下人不懂事,略施惩罚,让刘妈妈见笑了。”  “不敢,大夫人差我来传句话,请三少夫人到主院说话。”刘妈妈的态度比适才恭敬了些,这位三少夫人是在借此告诫她,他不是软弱可欺的。  尚嘉言点头,“我知道了。传话这事,差个小丫鬟便是,竟劳烦刘妈妈亲自跑这一趟。”  “我这也是怕底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三少夫人。”  尚嘉言说:“刘妈妈,我们这就去主院吧。”  “哎,好,三少夫人请。”  尚嘉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往外走。顾妈妈给紫玉紫兰使了个眼色,二侍迅速跟上。  刘妈妈走出院子时回头看了眼,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正被人捂着嘴巴拖拽着。刘妈妈看向前方身姿笔挺的尚嘉言,倏的觉得这侯府后院将来只会越来越热闹。  主院里,除了大夫人和大少夫人,还有一位夫人也在。  尚嘉言见过礼后,大夫人便让他就坐。  武宁侯夫人朗声笑着说道:“三少夫人果真模样标致。”  大夫人对尚嘉言说道:“这是我娘家大嫂,武宁侯夫人。”  “见过姜夫人。”  “哎,三少夫人有礼了。”  大夫人笑着说:“嘉言,让你过来,是想让你帮着一起参谋参谋给仲鸣说亲的事。”  尚嘉言看她们三人春风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大夫人必是为杨仲鸣相中了一桩亲事,且女方也已透了准信。  “不知我能做什么,请母亲吩咐。”  “我为仲鸣相中了定国公府的四小姐。大嫂去探过彭夫人的口风,这事能成的可能性很大。”  “国公府的小姐想必是贤良淑德,母亲的眼光不会差的。”尚嘉言垂眸恭维了一句,心里不禁为杨仲鸣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姜悦然担心。  大夫人笑出了声,说:“那彭四小姐秀外慧中,是定国公的嫡女,配仲鸣刚刚好。”  姜夫人和大少夫人连声附和。  大夫人对尚嘉言说道:“定国公府今日派人送来了请帖,他们府里的老太君即将过六十大寿。你大嫂有了身孕,我让她留在府里。这次你陪我去赴宴,帮我照看一下咱们家一起去的小姐们。”  “是。”  武宁侯夫人笑着说:“三少夫人瞧着就是个稳妥的人。”  尚嘉言继续陪她们说着话,直到大少夫人有些坐不住,才一起退下。  离开主院后,尚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想到接下来会有一堆麻烦事。  武穆侯府、武宁侯府、武宜伯府,三家的老祖宗都是开国功臣,曾是一同受封的世袭侯爵。而且,武宁侯和武宜伯还是同宗同族。  然而,上一代的武宜伯因贪污腐败罪而被降爵,从侯爵变成伯爵。武宜伯府自此逐渐衰败,此时已是游离在没落贵族阶层。  武宁侯府与武宜伯府断绝往来已有十数年,与武宁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武穆侯府自然而然的也不与武宜伯府来往。  这样的情况下,杨仲鸣想娶武宜伯府的小姐,怕是不易。  而定国公府却是如日中天的权贵之家,定国公掌着东南十万水军的兵权,他家的大小姐还是当今太子妃。  大夫人的意图分明是想攀上定国公府这根高枝。反而奇怪的是,定国公府竟会同意把嫡女嫁给武穆侯府的嫡次子。  另一边,杨季铭来到了翰林院。  尚敬遥把他请进待客用的偏厅,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杨季铭脸上似是为难的神情。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那幅画吧?那画若实在找不着就算了。”虽然很惋惜,但尚敬遥更不想让侄婿如此为难。  “二叔,其实那画已经找到了。”  “真的?画呢?”尚敬遥惊喜的问道。  “画在胡小洋手里。”  “胡小洋?姓胡?”  杨季铭点头:“他是胡海洋之子。”  尚敬遥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喜出望外的笑着说:“没想到胡贤弟的儿子还活着。”  “二叔,这是怎么回事?”  “胡贤弟是上一届科举的考生,他大器晚成,尤善丹青,那幅画便是他赠予我的。以他的才华,考个进士不是难事。当时,我还打算等到放榜后,就让他进翰林院来帮忙编书。”  尚敬遥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可惜他在考试前就失踪了,我曾派人四处寻过,但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后来,我还派人去他家乡寻过,却打听到他从未回去过,而且妻子已逝,独子失踪。”  杨季铭微微蹙眉,心道:按套路,胡海洋要么是已被人所害,因为有人嫉妒他的才华。要么就是为攀附高枝,改名换姓,改换头面,抛妻弃子,另外组建家庭。 第17章 尚嘉言出来的时候,沉香院的人都松了口气。  顾妈妈连忙让紫玉去把热着的安神汤端过来。她心道,自己就回了一趟尚府的工夫,这几个不省心的就能让少夫人受到惊吓,还得她来操心才行。  尚嘉言本不想喝,但看一屋子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便喝了这碗安神汤。  这一晚,尚嘉言有些难以入眠,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白日里的方姨娘。  “怎么了,景烁?”  “我睡不着。”尚嘉言闷声说。  杨季铭想了想,说道:“多穿件衣服,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  “嗯。”  杨季铭对外喊了一声:“来人,掌灯。”  顿时,外面悉悉索索的动了起来。  尚嘉言在沉香院的小院子里走了一圈,脚步不自觉的走向院门。  杨季铭哪里会错过他的眼神和动作?他牵住他的手,温声说:“我们在府里转转。”  转着转着,他们便转到了尚嘉言白日里遇见方姨娘的地方。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方姨娘的。”尚嘉言回忆着白天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上去不像是疯了。”  他甚至觉得,方姨娘那时是在向他求救。  “或许吧。但是,就连父亲也说她疯了。”杨季铭心想,方姨娘是父亲的白月光,他总不至于会故意把清醒的方姨娘说成是疯子吧。  尚嘉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我们回去吧。”第16章 白绫  次日,天不大亮的时候,尚嘉言就醒来了。他越过睡在外侧的杨季铭,先下了床。  尚嘉言站在房门外,看着晨间寂静的院子微微发愣。  不多时,两个小丫鬟打着呵欠从下人房里出来,突然看到尚嘉言时,都震惊得立马精神了。  “少夫人!”  “你们不必管我,自去忙就是。”  “是。”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而后按照日常惯例,一个烧水,一个扫地。  不多时,其他下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顾妈妈忙走到尚嘉言身边,关心道:“少夫人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是还在为昨日之事烦心?”  “景烁!”  杨季铭衣衫不整的急匆匆跑出来,看到尚嘉言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这才倏的松了一口气。  他拉着尚嘉言回屋,而后一把抱住了他,闷闷的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怪我睡得太沉,没发现你已经起床。”  尚嘉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在意方姨娘。”  “嗯?”杨季铭松开他,仔细看着他的神情。  尚嘉言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季铭,你陪我去探望一下方姨娘,好不好?”  “好。”杨季铭很心疼,也很自责,自己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精神不佳。  尚嘉言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额……吃完早饭再去?”  “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好,我们现在就去,你宽心些,别胡思乱想。”杨季铭担心他思虑过重。  于是,二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方姨娘居住的月隐院,也是府中较为偏僻的一个小院子。  站在月隐院前,杨季铭对尚嘉言说:“听说月隐院的院名是在方姨娘搬过来后,父亲起的名,题的字。”  “嗯。”尚嘉言有些心不在焉。  “三少爷,三少夫人?”  月隐院的下人看到他们,都震惊不已。  杨季铭陪着尚嘉言走进去,下人们想拦又不敢拦。  昨日的一个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说:“哟,三少爷,三少夫人,二位怎么来这里了?地方小,没个让主子们坐的。”  尚嘉言沉声问道:“方姨娘在哪里?”  “方姨娘在屋里呢。”  “带我进去。”  那婆子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三少夫人,方姨娘神志不清,万一伤着您可就不好了。”  “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婆子愣了一下,拉长了脸,说道:“三少夫人,您来此见方姨娘,不知是为了何事?”  “少夫人做什么,需要跟你交代?”杨季铭实在是忍不住了,即使尚嘉言事先说过,让他安安静静的看着。  “三少爷,三少夫人,我等让奉大夫人之命在此照顾方姨娘。您二位若想见方姨娘,还是先去向大夫人请示吧。”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瓷碗茶杯摔碎的声响。杨季铭用力推开婆子冲了进去,尚嘉言也急忙跟了进来。  屋外的那个婆子道了一声“坏了”,然后连忙差使了一个小厮去主院禀报,这才也进屋。  屋里,另一个婆子用三尺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方姨娘挣扎之下把桌上的茶碗盏碟扔到地上,发出声响。  杨季铭抢下了婆子手里的白绫,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厉声道:“杀害姨娘,罪不容赦。”  尚嘉言扶起跌落在地的方姨娘,发现她手心被地上的杯碗碎屑给扎破了,便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为她包扎了一下。  方姨娘似乎害怕极了,瑟缩的躲在尚嘉言身后不敢看人。  尚嘉言温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没事了。”  杨季铭怒视着婆子们,扬言要把她们交给父亲处置。  婆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畏惧之色,但还是硬撑着,似是认准了杨季铭会因为忌惮大夫人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尚嘉言瞧着两个婆子的神色,走到杨季铭身边,小声的对他说:“她们在拖延时间。”  方姨娘依旧小心翼翼的跟在尚嘉言身后,似是把他当做了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人。  杨季铭对那两个婆子说:“是我派人去请父亲来,还是你们自己去见父亲?”  婆子依旧硬撑着,更加明显的拖延时间。  杨季铭对守在门口的福全说道:“福全,去请父亲来月隐院。”  “是!”福全应了一声,连忙跑开。  这时,两名婆子才终于慌了。  不多时,大夫人便过来了。  两名婆子迅速跪到大夫人跟前,哭诉道:“夫人为我们作主啊!我们没有害方姨娘性命!”  大夫人眼神凌厉的看向杨季铭与尚嘉言,尤其是尚嘉言身后颤抖着的人,不悦道:“季铭,嘉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大早的在这里闹什么?”  尚嘉言悄悄的扯了一下杨季铭的衣裳,然后回道:“母亲容禀,昨日我偶然遇到方姨娘,见她脸色苍白,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今早便与季铭一起过来探望姨娘了。”  “既然看过了,那你们就回去吧。”  尚嘉言弯腰将地上的白绫捡了起来。方姨娘看到尚嘉言去拿白绫,吓得躲在床脚,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尚嘉言担心的看了眼方姨娘,然后对大夫人说道:“母亲请看,我与季铭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个婆子用白绫勒着方姨娘的脖子。”  那婆子梗着脖子说:“这白绫是用来当桌布的。”  大夫人说道:“看来是场误会。”  话说到这里,杨季铭与尚嘉言不得不认为,大夫人想要方姨娘的性命。  尚嘉言在言语上尽量不和大夫人硬碰硬,但也不退让的留在这里。他担心他们前脚一走,后脚传来的就会是方姨娘的死讯。  几番争执之下,杨正义终于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这一次,杨季铭避免再被恶人先告状,抢先说道:“父亲,这两个婆子要杀方姨娘,我没有冤枉她们!”  顿时,杨正义怒不可遏的看向两个婆子,大夫人的脸色白了一瞬。  婆子跪地求饶:“侯爷,我们冤枉,这只是个误会。”  杨正义看着昔日的挚爱之人害怕得躲在角落里,心里不禁泛起疼惜。也因此,他更痛恨想害她的人。  “来人!”杨正义中气十足的喊。  几个护院走了进来。  “把这两个婆子拖下去,每人杖责一百棍。”  “是!”  护院拖着婆子离开,婆子急忙求饶。这一百棍下去,她们焉得有命在?  其中一个对着杨正义磕头:“侯爷,念在我们照顾方姨娘多年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另一个抱住了杨季铭的腿:“三少爷,求您跟侯爷说这只是个误会。”  “三少爷,三少爷……”方姨娘不停呢喃着。她快步走到杨季铭跟前,两手抓着他的肩膀,激动至极的说:“你是三少爷,是我的三少爷!”  方姨娘抱住杨季铭呜呜的哭着,越哭越大声。  杨季铭手足无措的愣着,看看他媳妇儿,再看看他父亲。  尚嘉言替方姨娘感到悲伤,同情的看着方姨娘,用眼神示意杨季铭先哄哄她。  杨正义别过脸,似乎不敢看方姨娘,脸上更多的是愧疚之意。  大夫人也把脸转向了别处,眼底藏着一抹浓浓的怨恨。 第19章 “知道,你是害羞。”杨季铭轻笑。  尚嘉言没好气道:“我就不应该和你一起骑马,大不了我落后一步,坐马车过去就是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尚嘉言轻哼了一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二房的四少爷杨光驱马慢了几步,跟杨季铭同行,打趣道:“瞧瞧咱三哥和三嫂,这如胶似漆的,可真让人羡慕。”  尚嘉言露出清浅的笑,说道:“让四弟见笑了。”  杨光驱马稍稍再凑近了些,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样子。“三哥成亲前后宛如两人,这肯定是三嫂的功劳,小弟十分敬佩。”  杨季铭微微蹙眉,扬起马鞭作势要抽他,斥道:“少在你嫂子面前胡言乱语。”  “我这是在夸你们呢。”杨光委屈的看向尚嘉言,“三嫂,你管管我三哥,他欺负我。”  杨季铭横了他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白莲?”  “嗯?”杨光愣了一下,“三哥这话有意思,狐狸狡黠,白莲清纯。”  尚嘉言也说:“季铭有时候说话确实有趣。”  “额,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听别人说的。”g v网 址5 5元永久.送综合肉漫.0画网微ly xy.  尚嘉言轻笑道:“你呀,一夸你就说是听别人说的。能记下来,也是你的本事。”  不论是什么原因,能被自己媳妇儿夸赞,杨季铭就飘飘然的心情愉悦。  杨光在旁咋舌,一边驱马往前快走一步,一边摇着头说:“我还是不要看哥嫂甜蜜恩爱的样子了。”  尚嘉言红了脸,小声的说:“让四弟笑话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着调的人,喜欢开玩笑,而且花言巧语。今年才十六岁,房里就已经有两个通房丫鬟了。以后见着他,你记得躲远点。”  杨季铭心道,像杨光这种最会哄女人开心的人,还是离他家景烁远点好。  第一辆马车里,老太君眯了眯眼,问道:“嘉言和季铭一起骑马了?”  常妈妈回道:“是的,就跟在最后面呢。”  老太君沉默着转了几圈手上的念珠,而后说道:“这么多年了,老大家的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  常妈妈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么一大家子,大夫人难免顾此失彼,还需要老太君在旁帮衬着。”  老太君微微勾了勾嘴角,闭目养神。  武穆侯府的马车抵达定国公府门前时,宾客已是络绎不绝。  国公府门前负责接待宾客的是定国公的一位兄弟和两位少爷。  三少爷彭可昊将他们迎进了府内,小厮领着男客去前院,侍女领着女客去后花园。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径自跟着小厮往前院的方向走。  他在心里数着:一,二……  “嘉言。”老太君出声叫住了尚嘉言。  顿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老太君慈祥的说:“嘉言随我去拜见老寿星。”  “是。”尚嘉言应声。  杨季铭附耳对他说:“小心些,别让自己吃亏。”  尚嘉言也小声的说:“你也要仔细些,照顾好自己。”  杨季铭“嗯”了一声,这才松开尚嘉言。  尚嘉言走至老太君身侧,二夫人主动让出位置,让他搀扶着老太君。第18章 闲话  尚嘉言站在武穆侯府的小辈堆里,向定国公府的老太君见了个礼。  各家的老太君坐在一起,“老姐姐”的唤着聊着。  有些年纪的贵妇们,少妇们,小姐们,大家也都各自聚在一处。  尚嘉言是男妻,而且还是京城世家里唯一的男妻,不论去到哪个人群里都显得突兀。  他独自找了个幽静处坐着,跟着他出来的槐安和紫玉守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几位娇客边说话边走了过来。  相遇后,尚嘉言和她们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相互见了个礼,而后主动把这处地方让给她们。  其中一位少妇说道:“尚二公子,哦不,杨少夫人,不如坐下与我们说说话吧。”  另一位少妇说:“是啊,这地方原本就是杨少夫人先来的。”  最后,尚嘉言没有推辞,与她们围坐在一起。  聊着,聊着,突然有人说到了尚嘉言与杨季铭。  “听说杨三少在顺天府当差,既辛苦又没前途,杨少夫人怎的不劝劝?”说这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儿媳妇。  尚嘉言微微的笑了笑,说:“做什么差事都不重要,只要我家夫君开心,每天都能回府就行。”  提起这事的少夫人脸色僵了一瞬,其他几位少夫人愣了一瞬后笑着岔开了话题。  安昌伯世子夫人说:“杨少夫人与杨三少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尚嘉言但笑不语,少坐了片刻后,便告辞离开。  他刚一转身,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这些少妇不屑的声音,不由的脚步顿住。  “嫁了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他得意什么?”  “听说武穆侯府三少爷的差事是尚大人亲自安排的,尚大人大概是放弃他们了。”  尚嘉言心里蓦地生起一股无名火,加快脚步离开。  他没有听到安昌伯世子夫人说:“我看是恰恰相反,大家就别在这里酸了,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尚嘉言重新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小坐着,心却不太能静得下来了。  父亲是吏部尚书,给杨季铭安排个像样点的官职,根本就不是难事。  尚家的大少夫人齐玉蓁朝他走了过来,“二弟。”  “大嫂。”尚嘉言忙起身相迎。  齐玉蓁与他一起重新坐下,说道:“猜到你会躲清净,便试着运气找了找。”  “大嫂找我何事?”  “刚遇到安昌伯世子夫人,与她说了几句话。”齐玉蓁边说,边注意着他的神色。  尚嘉言微微垂眸,没有接这话。  “二弟,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说说。”  “大嫂请说。”  “说句你不爱听的,弟夫在京里的名声不佳,和我娘家一个兄弟是酒肉朋友,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季铭实际不是这样的,那些都是谣传。”尚嘉言维护杨季铭。  齐玉蓁却是说道:“不管传言有几分真假,父亲确实没有看到他的才能,只是认可了他有潜质。”  尚嘉言沉默,没有否认这一点。  “为了你,父亲可以出面为弟夫谋前程。而且,以他的职位,各部道司衙门,哪里不能安排?但是,前提是父亲相信弟夫有足够的能力去胜任。”  齐玉蓁见尚嘉言垂首不语,便继续说道:“若是给他安排个文职,哪怕是品级最低的,弟夫是可以审阅文书,还是可以治理一方百姓?”  尚嘉言想起杨季铭的那几个狗爬字,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把他放到军营里,哪怕是京城附近的京畿营,那也是一月休沐一日。若是新婚就长时间分离,你们要如何培养感情?你年长他两岁,等几年后,弟夫身边添几个年轻漂亮的,你要如何自处?”  “大嫂,我明白了,你别说了。”尚嘉言不敢想象。  “看吧,我只是提了提,你就这么接受不了。”  “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尚嘉言微微垂眸。  齐玉蓁温和的笑了笑,说:“其实这些都是你大哥昨晚跟我说的,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么多道理?今日是你出嫁后第一次参加宴会,他担心有人在你面前说些闲话,无端惹得你心烦,就特意叮嘱我找机会说与你听。”  尚嘉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甚是感动。“多谢大哥大嫂为我费心。”  “你大哥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继续听我说。”  “嗯。”尚嘉言露出浅浅的笑,心情已是轻松了许多,与刚才大不相同。  “禁军是唯一一支在京城里面的军队,主要负责守卫皇宫。”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接着齐玉蓁的话替她说道:“禁军是一天三班倒,季铭肯定不乐意。”  齐玉蓁也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你大哥说,像捕快这样无品无级的差役,其他衙门也有,包括他所在的大理寺,但父亲偏偏把弟夫安排在顺天府,是有原因的。”  尚嘉言微微沉吟,想起自己无意间曾听父亲说过的事,有些不敢确定的说:“是因为许大人吗?”  齐玉蓁笑着点头。  “我明白了。”尚嘉言十分认真的说,“季铭他并非不学无术,他是有能力的。我相信他会让父亲和许大人都刮目相看。”  齐玉蓁笑着说:“你相信他,那就行了。你呀,就是当局者迷。今日是你第一次以武穆侯府三少夫人的身份出席世家宴会,可不能总是这么躲着,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好好的看看弟夫娶了一位多么好的夫人。”  “多谢大嫂。”  尚嘉言跟着齐玉蓁一起走向人群里。  “我们刚还在猜玉蓁姐姐去哪里了呢?原来是和杨少夫人在一块说话。”太傅府的少夫人笑着如是说。  齐玉蓁为尚嘉言一一做了介绍,年轻的夫人们也都十分善意的与尚嘉言交谈。  另一边,杨季铭与狐朋狗友们聚到一起。  齐玉峰把杨季铭叫到无人的角落里,神神秘秘的对他说:“三子,我见到姜悦然了。”  “嗯?” 第21章 杨仲鸣淡淡的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  “哦,那我去找朋友了。”  “嗯。”杨仲鸣说,“三弟,谢谢你。”  杨季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得憨憨的。“二哥跟我说谢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好了,去找你那几个朋友吧。”  杨仲鸣看着杨季铭大步走开的背影,摇头失笑了会儿。然而,一想起杨季铭说的事情,他不禁又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一向待人友善,确定自己没有得罪人,更何况谁会知道呢?  难道是她?  因为母亲在替他跟别人议亲,所以她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向家里坦白自己的心思,会是这样吗?  另一边,杨季铭跟齐玉峰碰头后,齐玉峰连忙问道:“怎么样?你二哥起疑没?”  “很顺利。”杨季铭叹了口气。  “那就好。”齐玉峰笑得开心,“谁叫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敢与人有私情,我非叫他们起嫌隙不可!”  “若是二哥怪罪于我,你可得补偿我。”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额……我打算过几天就向二哥坦白此事的。”  齐玉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季铭,“你是不是成亲后就变傻了?”  “峰子,说实话,我二哥为人不差,对我这个庶弟也很友善,这次算计他和姜悦然起嫌隙,我心中不安。”  “我可听说你当初娶男妻,其实是杨仲鸣的意思。他自己不要的亲事,就推给了你。”  杨季铭不禁微微蹙眉,面色肃然。“那件事二哥是有不对的地方,但错的更多的是我。不过,我现在很庆幸我们错了,不然我哪里能娶到景烁?”  齐玉峰怔怔的看着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好友在向着乖宝宝的方向改变。  杨季铭见他愣住,叹了口气,“说到底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还是冲动了。”  齐玉峰也叹了口气,“就依你的意思吧。”杨仲鸣毕竟是杨季铭的嫡兄,比起让自己出口气,齐玉峰更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太为难。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原地后,不应该有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正是之前在门口接待来客的定国公府三少爷彭可昊。  彭可昊若有所思的走到杨季铭和齐玉峰刚才说话的地方,自言自语:“原来杨仲鸣和一个叫姜悦然的女人有私情啊。”  而被人偷听到谈话的杨季铭和齐玉峰,在去找丁子杰的路上,竟真的听到有人在议论杨仲鸣和一个女人的私情。  二人都惊诧不已,异口同声的说:“不是我。”第20章 认错  戏台上的戏落幕后,来赴宴的客人们陆续离开。  杨家的人也去向主家辞行,却被定国公府的人客客气气的留了下来。  彭老太君将杨老太君和杨正义请进正厅,武穆侯府的其他人便被安排在偏厅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杨正义面无表情的出来,杨老太君倒是面色如常。  回到侯府后,杨正义就让杨仲鸣跪在了前院正厅。  杨正义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自小懂事,一直是我的骄傲。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哪个女人把你给迷住了。”  “父亲,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和彭家的小姐正在议亲,却在他们府上传出你和别人私定终身的流言。今日定国公把我问得哑口无言,这门亲事还要不要了!”  “和彭家的亲事,并非我的主意。”  “终身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等,这么说,你是承认跟人私定终身了?”  “回禀父亲,儿子确实有意中人,但并未私定终身。”  “是哪家的闺秀?”  “我若说出来,父亲会为我去提亲么?”  “只要门当户对,家世清白,为父可以考虑。”  “是武宜伯府的小姐。”  “不行!”杨正义不假思索的反对。  杨仲鸣不吭声了,就那么跪着。  老太君出声说道:“仲鸣若真看上了他们家的姑娘,讨来做个侧室便是了。”  “回禀祖母,孙儿不想委屈了她。”  杨正义重重的冷哼,斥道:“冥顽不灵!你给我去祠堂好好跪着反省,等你想明白了再出来。”  “是。”杨仲鸣二话不说就去祠堂跪着。  等大夫人听到消息赶来时,杨仲鸣已经去祠堂了。  因为此事,大夫人与杨正义又闹了一通。  老太君以大夫人身体不适为由,让二夫人协助打理府中各项事务。  杨季铭回到沉香院后,便一直神色恍惚。  尚嘉言把盼了他们一天的方姨娘劝回偏房,然后关起门来询问杨季铭的情况。  杨季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尚嘉言听完后,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气。  “你们想让二哥怀疑姜小姐故意对外透露他们的事,那么我问你,姜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毁自己的名声做什么?”  “武宜伯府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她破罐破摔?”其实,杨季铭和齐玉峰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尚嘉言继续说:“假设姜小姐有理由这么做,二哥也怀疑了,你是觉得二哥不会去向姜小姐求证,还是姜小姐不会解释?”  “额,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嫌隙的吧。”杨季铭不确定了。  “等他们解开误会,感情会更好。你们不是在给他们制造嫌隙,而是在促进他们的感情发展。”  闻言,杨季铭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尚嘉言无奈的觑了他一眼,问道:“你能确定,你跟齐公子的话,没有让别人听了去。”  杨季铭点头,“我们很小心的。”  尚嘉言显然不信,问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事?”  “一共就说了两次,第一次是刚到国公府没多久,峰子说她看见姜悦然和二哥私会。第二次是在唱戏的时候,就是咱俩分开,我去找二哥说了那些话之后。中间商量怎么让峰子出口气的时候,我们没提到是二哥和姜悦然。”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应该不是上午那次,在席上和听戏的时候,我观彭老太君和彭夫人等人的神色均无异样。”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也不是下午那次。我和峰子说完话,刚一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议论了。如果是我们下午谈论时被人偷听了去,不可能传得那么快。”  “你们那时有提到姜悦然么?”  杨季铭仔细的想了想,而后点头。  尚嘉言微微蹙眉,“确实,应该也不是下午那次,可能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件事。”  “对呀,父亲不知道是姜悦然,传流言的人为什么不说出她?”杨季铭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想不明白。“现在该怎么办?二哥还跪在祠堂里呢。”  尚嘉言定定的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杨季铭,想数落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微叹,罢了……  “你先去祠堂向二哥认个错,一定要说清楚你们没有主动泄露他们的事,即使被人偷听也不应该传得那么快。”  “好,我这就去。”杨季铭匆匆出门。  尚嘉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祠堂里,大夫人给杨仲鸣送了些吃的,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劝儿子服个软。  最后,大夫人失望的离开,看到杨季铭在祠堂外面徘徊时不禁愣了一下,蹙着眉头问道:“季铭,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禀母亲,我来看看二哥。”  “只是看看?”不是来看笑话?大夫人仔细瞧着他的神色。  “顺便劝二哥不要惹父亲生气。”杨季铭微微垂首,神情和语气都很真挚。  大夫人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和着语气说道:“你进去吧。”  “是。”  杨季铭走进祠堂,大夫人离开。  刘妈妈在大夫人身边小声的说:“二少爷与三少爷兄友弟恭。”  大夫人微微的点点头。  杨季铭在杨仲鸣身边跪下,给杨家的老祖宗们磕了个头。  “你怎么也来了?”  “二哥,对不起,今天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我是故意跟你那么说的。”  “嗯?”杨仲鸣不禁微微蹙眉。  杨季铭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遍。  杨仲鸣喃喃低语:“原来她家也在为她议亲了。”  “二哥,峰子是庶子,他的亲事是他嫡母作主,他没想跟你抢女人。”  “我明白。”自己是嫡子,亲事照样不能自己作主。  “二哥不怪我们就好。”杨季铭松了口气。  杨仲鸣微微沉吟,问道:“你刚才说,你和齐玉峰说完话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议论我和姜悦然的事,知道是什么人吗?”  “是两位姑娘,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今天去贺寿的宾客。问问四妹她们,或许能知道。”  “我知道了。”此刻的杨仲鸣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也有几分失望。  “二哥,那我……” 第23章 大约在一个月前,洪小贵迷上了赌博,每日都要去福运赌坊玩几把,有时候玩得通宵不回家。  起初,洪小贵赢了些钱,后来越赌越大胆,赌得血本无归。洪小贵从赌坊柜台借了钱,还不上钱的时候,赌坊的人便给他介绍了别的地儿去借钱,拆东墙补西墙。  最后,洪小贵被讨债的人乱棍打死。洪祥民赶过去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咽了气,他听到那些打手说这是安昌伯夫人的意思,叫他滚远点。  “这么说,安昌伯夫人在放利子钱?”杨季铭若有所思,他记得昨晚刚看到一条规定,本朝不允许官员及其亲属在民间放利子钱。  张勇说:“没错。”  陈涛说:“其实许多富贵人家都在外面偷偷的放利子钱。只要不闹出事情来,也没人会管他们。”  三人来到洪家,先到灵堂上了柱香,而后便详细询问了洪祥民一些问题。  从洪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杨季铭回到府里的时候,晚膳已经热过一轮。  尚嘉言让槐安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把脸,亲自替他换了外衣。  杨季铭看到餐桌上的两人份饭菜,以及两副碗筷时,不禁心疼又自责。“都怪我,回来的晚,应该先找人来告诉你一声。”  “我不饿,正好等你一起吃。”尚嘉言也很心疼,“在顺天府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杨季铭淡淡的说。  尚嘉言微微垂眸,“用膳吧。”  杨季铭见他为自己担心,补充说道:“真的不算辛苦,就是事情有点难办。你别担心,我会干好这份差事的。”  尚嘉言点点头,“先用膳吧。”说罢,他就为杨季铭布菜。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之前一直都是杨季铭照顾他的。  杨季铭心里感动,他媳妇儿是在心疼他工作辛苦啊!  杨季铭也为他夹着菜,“今天用膳的时间比平日里晚了许多,快吃吧。”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这才自己好好吃饭。  饭后,杨季铭与尚嘉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尚嘉言问:“差事上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么?”  “当然可以。”  杨季铭把洪祥民的案子说给了他听,最后说道:“这事肯定会得罪安昌伯府,但下令彻查的和最后断案的都是许大人,想来就算安昌伯府的人要找麻烦也该是去找许大人的麻烦。”  尚嘉言不由的蹙紧了眉头,“安昌伯夫人是成国公的妹妹。”  杨季铭耷拉下脑袋,叹道:“除了一个伯府,还有个国公府,事情更棘手了。你说这样一个贵妇,放什么利子钱,还把人给打死了?”  尚嘉言微微勾了勾嘴角,“未必没有办法。”  “嗯?”  “现在的安昌伯夫人是继室,是原配夫人的庶妹,而世子则是原配夫人的嫡子。如果安昌伯世子肯合作,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继子跟后娘,有戏啊,明日我就找人去打听安昌伯府的事情。”  尚嘉言微微点头,“我大嫂和安昌伯世子夫人相熟,明日我就派人去尚府请大嫂帮忙约见安昌伯世子夫人,当是多做一手准备。”  “景烁,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杨季铭哈哈笑着,仿佛已经看见这个棘手的案子得到解决了。  尚嘉言觑了他一眼,小脸微红,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  “景烁愿意为我的事情费心费力,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尚嘉言故作不满的哼了哼,说:“你应该说,以后不再让我为你的事费心费力了。”  “你说得对,我以后要长进点,不再让你为我的事费心费力。”  尚嘉言不由的扬起唇角,眉眼弯弯的说:“等事情解决以后,你可得好好谢我。”  杨季铭从他身后环住他,把头搁在他的一侧肩膀上,笑着说:“景烁哥哥不妨先说说看,想让我怎么谢你?”  “等我想到了再说。”  “好。”杨季铭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  尚嘉言勾了勾嘴角,转而提醒道:“散步散得差不多了,你该去看书了。”  杨季铭艰难的应了一声“好”,艰难的松开他,艰难的走向小书房。  尚嘉言摇头失笑,而后也走进小书房,陪他一起看书。第22章 行动  次日,杨季铭和陈涛来到了福运赌坊。  胡老三一看见他们,就笑脸迎了上来,“两位,今儿个是来玩的吧,想玩点什么?”  陈涛问道:“昨天那个孩子呢?”  胡老三呵呵笑着说道:“在后院劈柴呢,我带两位过去瞧瞧。”说罢,他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季铭和陈涛便跟着他走向后院,果然看见昨日的少年正在劈柴。他虽然看上去有几分辛苦,但至少没有受到非人的对待。  胡老三笑着说:“陈捕快,杨三少,你们不用替他担心。我们就是个赌坊,不是人肉窝。这小子在家也是干活,还吃不饱。到了我们这儿还是干活,而且饭管饱。”  那少年斜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啪的一声,手里的斧子更用力的劈了下去,仿佛把面前的柴当成了恶人仇人。  陈涛说:“我们就过来看看,既然没事,那我们就放心的继续去巡街了。”  胡老三笑着送他们出门:“两位常来玩。”  杨季铭说:“这孩子跟我们有缘,我们会常来看他的。”  胡老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而后笑着说:“欢迎,随时恭候二位的大驾。”  两人离开赌坊后,陈涛不禁问道:“季铭,关于洪叔的案子,咱们不问问福运赌坊的人吗?”  “问了他们也未必会说,反而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还有那个劈柴的孩子。涛哥,咱们想法子悄悄的去见他。”  “你是想让那个孩子帮忙?”  “正是。”杨季铭心道:那个孩子就是现成的卧底。  陈涛却是担心道:“那孩子似乎对我们有些厌恶?”  “他昨日逃跑遇上我们这两个公差,却没能帮得了他,他心中有气是正常的。但比起我们,他应该更怨恨赌坊。”  “行,那就试试看吧。”陈涛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可行,至少比他们像无头苍蝇一下乱飞乱撞要好。  杨季铭微微沉吟,继而说道:“现在肯定不行,咱们晚上再来,先去洪叔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吧。”  “好,听你的。”  于是,二人又去了洪祥民家。  他们到的时候,一群催债的人正用先礼后兵的方式逼着洪祥民让出他家的糕点铺和制作糕点的方法。  老洪糕点铺是一间开了二十多年的老铺子,老洪做的糕点品种繁多,色香味俱全,远近闻名。  这间铺子是洪祥民一辈子的心血,他不想就这样被迫让出去。  领头的人恶狠狠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儿子欠了我们的钱,现在他死了,那就你这个当爹的来替他还。”  洪祥民悲痛得捶自己的胸口,“你们要钱,就自己问我儿子去要!”  杨季铭与陈涛急忙上前,陈涛扶着洪祥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杨季铭见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杨三少么,这次要不要也帮这老头把钱还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向老不赖要债的人。  杨季铭问:“你们是专门替人催债的?”  那人看在杨季铭曾替人还钱的份上,对他和颜悦色了几分,回道:“没错。”  “他到底是欠了谁的钱?”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要问腾龙武馆。”  “武馆?”  “对,我们催债的活都是腾龙武馆的副馆主马元彪派给我们的。我们收了钱交给他,他再给我们赏钱。”  “原来是这样。”武馆的人兼职做催收业务呀。  “杨三少,这姓洪的欠的债,您替他还么?”  “我可不是什么散财童子。”杨季铭想翻白眼。  催债的人顿时变了脸,继续凶神恶煞的讨债。  他们说:“洪老头,你把糕点铺抵债不就行了?你那铺子不值钱,债主好心,只要你交出铺子和制作点心的方法,所有债务就一笔勾销。”  洪祥民梗着脖子扬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正好下去向孩子他娘认错,我没照顾好小贵。”  说着说着,洪祥民就止不住的老泪纵横。“小贵从小就很懂事,胆子也小,他怎么会去赌呢?一定是你们在害他!”  这时,张勇带了一班衙役过来,这才把催债的人赶走。  另一边,齐玉蓁把安昌伯世子夫人姜慧然请到了京华楼。  姜慧然走进包间,看见尚嘉言也在,不禁有些诧异。她笑着说:“原来杨夫人也在。”  尚嘉言说道:“世子夫人请见谅,是我请大嫂约夫人过来的。”  齐玉蓁笑着说:“都别站着,咱们坐下慢慢说。”  尚嘉言亲自为齐玉蓁和姜慧然倒了茶,“听大嫂说,世子夫人是个爽快人,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杨夫人请说。”  “不瞒世子夫人,有人到顺天府状告安昌伯夫人放利子钱,还害了人命。许大人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外子去查。”  尚嘉言已经听齐玉蓁说了,安昌伯世子与继母不睦之事。齐玉蓁建议他,直接与姜慧然实话实说。  姜慧然挑了挑眉,说:“杨夫人与我说这个,是希望我做什么?”  “外子当差的时间尚短,我希望他能办差顺利些。”  姜慧然笑了笑,想起在娘家听到的一些话,意味深长的说:“杨三少比他兄长有福气多了。” 第25章 “我明白了。等我办完这桩差事,咱们陪两位姨娘去郊游吧。”  “好。”尚嘉言眉眼弯弯的笑着。  “二哥的事情怎样了?”  尚嘉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一早,父亲和母亲就带着二哥去定国公府了。”槐安刚才向他禀报这事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没想到杨仲鸣这么快就妥协了。  “嗯?不会是去提亲的吧?”  “还不到正式提亲的那一步,但这一趟大概能把这桩亲事确定下来。”  杨季铭愣愣的听着,仔细想了想,既在意料之外又在预计之中。在书里,杨仲鸣肯违心娶尚嘉言。此时,他会妥协娶定国公府的千金,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对了,安昌伯府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查吧,查到什么就向许大人禀报什么,凡事交由许大人作主,万万不可擅作主张。”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杨季铭在尚嘉言额头亲了一下。  方姨娘突然跳了起来,指着他们喊:“羞羞!”  顿时,尚嘉言羞得满脸通红,杨季铭的眼角抽了抽。院子里的下人们,走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低头看脚尖。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杨季铭表示无语。  尚嘉言红着脸说:“我让人加快速度找大夫。”第24章 好友  苏白从福运赌坊里偷出了一本暗账,上面记录了达官贵人放利子钱的账目。  赌坊介绍客人向达官贵人借利子钱,腾龙武馆雇人收债。  杨季铭把苏白带到了许一桓面前,许一桓看过账簿后,让张勇去赌坊传了个话。  杨季铭不知道许一桓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许一桓去见了赌坊背后的东家。  开堂问案的时候,张勇带着一班衙役将安昌伯夫人传上了堂。放利子钱的安昌伯夫人,充当打手且打死人的小混混们,都被许一桓依律判了刑。  许一桓快刀斩乱麻的将这个案子了结,非但成国公府没有过问,就连安昌伯府也没人出面为安昌伯夫人奔走。  杨季铭回府后,便都与尚嘉言说了。  尚嘉言告诉他:“听说安昌伯病重,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皇上也已准了。现在的安昌伯府,里里外外都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在打理。”  杨季铭啧啧称奇:“这是儿子干掉了老爹啊!”  尚嘉言问道:“你说的那本账簿,你看了么?”  杨季铭摇头:“那本账簿是苏白直接交给许大人的。”  尚嘉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就连许大人都会妥协隐瞒的账簿,可见背后利害关系之大。  杨季铭挠了挠头,“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真多。”  尚嘉言笑着鼓励他:“多亏了你找人去偷账簿,这个案子才能这么快就了结。”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的本意是让苏白做内应,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偷了账簿出来。”  “你说的这个苏白究竟是什么人?”  “他被他爹卖给赌坊抵债,许大人替他赎了身,现在就在顺天府内衙做小厮。”  杨季铭叹道:“最惨的还是洪叔,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他打算把糕点铺盘出去,回老家养老去了。”  “他的那间铺子有人买么?”  “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会有人愿意买吧。之前安昌伯夫人还想要那间铺子呢。”  尚嘉言想了想,说:“明日你带我去那里看看吧。”  “好。”  “如果那个铺子还行,我想盘下来。”  “好。”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你除了说好,还会说什么?”  “夫人想做的事情,为夫当然要支持。”杨季铭笑着说道,而后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你怎么又不正经了?你也不问问我,盘个糕点铺做什么?”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  “夫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买个铺子,无非就是开店。不卖糕点,就卖别的。“能吩咐下去的事情就尽量吩咐下去,别让自己太辛苦。”  “嗯。”尚嘉言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轻轻靠进他怀里。  这些日子,洪祥民每日只做一锅糕点,一出锅就会被排队的老顾客买光。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的时候,刚好是糕点出锅的时候,瞬间就卖光了。  洪祥民在外面挂了一个写着今日已售完的木牌,将杨季铭与尚嘉言请进了店里面。  尚嘉言与洪祥民聊过之后,便直接敲定了铺子转让的事情。  离开糕点铺后,杨季铭便要送尚嘉言回府。他们没有坐马车,步行走了一段路。  突然,尚嘉言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季铭,你看那边,那是三妹和四妹吗?”  杨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  杨宛玉和杨宛容也看见了他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在她们身边,除了侍女,还有一位贵女。  “三哥,三嫂。”  杨季铭点点头,尚嘉言笑着说道:“三妹,四妹,是和朋友出来玩的吧?”  杨宛玉说道:“我们正要去那边的茶楼里坐会儿,还没进去就看到了三哥三嫂,特意过来打声招呼。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四小姐。婧姐姐,这是我三哥三嫂。”  彭可婧微微福了福身,杨季铭与尚嘉言也都还了礼。  杨宛容看了眼杨季铭身上的皂服,说道:“三哥还在办差吧?不如就让三嫂陪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杨季铭看向尚嘉言,尚嘉言笑着点头。  “季铭,你不用送我回府了,去忙吧。晚些时候,我和槐安直接坐马车回府。”  “好,那我走了。”杨季铭三步两回头的离开。  杨宛容笑着对彭可婧说:“我三哥三嫂可恩爱了,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如胶似漆。”  尚嘉言红着脸作势要打她。  彭可婧居中调停般的笑着说:“已经定了楼上雅间,咱们快进去吧。”  尚嘉言落后一步,看着这三位贵女的身影,心道:看来已经基本上能确定这位彭四小姐会嫁过来了。大概是,大房的四小姐杨宛容是庶女,彭四小姐便把二房嫡出的三小姐杨宛玉一起邀约了出来。  虽然还没有怎么和彭可婧接触,但尚嘉言对她的初印象是不错的。  他们在茶楼里大约小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而后一起用了午膳,又去脂粉铺和首饰店逛了逛,这才辞别回府。  杨宛玉和杨宛容一起搭上了尚嘉言的马车,杨宛容端端正正的坐着,杨宛玉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  尚嘉言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笑着说:“三妹四妹也快及笄了吧,不知日后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杨宛容先是红了脸,而后白了一瞬,最后娇羞般的说:“三嫂怎得与我们说这个了?”  杨宛玉大大方方的说:“这就要看我娘了。”  “二婶已经在为三妹相看了?”  “从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相看了。”  “难道是……娃娃亲?”尚嘉言有些诧异,权贵人家一般是很少给嫡子嫡女定娃娃亲的。  杨宛玉点头,“和我定娃娃亲的那户人家早就没落回了家乡,我娘说做人要守信,在我十八岁前不与旁人议亲,要等着那人来提亲。”  “你今年一十有四,还有四年。”  “是的,还早呢。”杨宛玉无所谓的笑了笑。  杨宛容羡慕的看了眼杨宛玉,杨宛玉打趣道:“有三哥比二哥先成亲的例子,我拖到十八岁再议亲,不影响妹妹们。”  杨宛容但笑不语。  杨宛玉又笑着说:“我不指望未来夫君有多能干,有多大的权势地位,只希望他能有三哥一半好就行。”  尚嘉言扑哧笑道:“你三哥是京里有名的纨绔。”  “可他对三嫂一心一意,我们这些妹妹们瞧了都忍不住羡慕三嫂。”杨宛玉认真的说。  杨宛容也微微的点点头。  另一边,杨季铭下衙后,就准备直接回府。岂料,丁子杰和齐玉峰正在顺天府衙门外等着他。  “你们找我有事?”  丁子杰说:“有些日子没一起去玩了,我们去烟雨楼坐坐。”  杨季铭微微蹙眉,说:“内子还在家等我回去用膳。”  齐玉峰上前和他勾肩搭背,“咱们边走边说。”说罢,他就给丁子杰使了个眼色。  丁子杰说:“其实就是聚一聚,喝酒聊天罢了,咱们哪次是在烟雨楼那种地方过夜的,没有吧?”  齐玉峰接着说:“对,就看会儿歌舞,聊会儿天,晚上肯定放你回去。”  两人一人一句的劝着,杨季铭最终点了头,让福全先回府告知尚嘉言,今晚不回去吃饭。  齐玉峰咋舌,问道:“嫂子管你管得很严么?你怎么就这么怕他呢?”  “我不是怕他,而是爱他敬他。等你们娶了媳妇儿以后,就明白了。”说起媳妇儿,杨季铭的脸上就露出了傻笑。  丁子杰和齐玉峰翻白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们到烟雨楼的时候,烟雨楼才刚刚开始营业。  跑大堂的龟公把他们领到了一个雅间,笑着说道:“三位爷,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姑娘们可是想的紧,今儿个让哪几位姑娘作陪?”  丁子杰说:“让你们新来的姑娘过来。”  齐玉峰补充道:“把梦儿姑娘也找来。” 第27章 “看病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跟父亲说,然后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衙门那边,我也gv网址55元永久送综合肉漫画网微lyxy会让人去请个假。”杨季铭说罢,就急匆匆的去见杨正义。  没过多久,他就得了准信回来了。  此时,尚嘉言已经在指挥着下人收拾细软。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我们正好可以带两位姨娘在外面多玩几天。”  杨季铭点头,“是的,我再去一趟蒲荷院。”  说罢,他就又匆匆的去见杜姨娘。  杜姨娘听完杨季铭的话后,直接愣在了原地,喜出望外,喜不自禁。  杜姨娘高兴的抹着喜极而泣的眼泪,说:“三少爷先回去吧,我去跟侯爷说一声。”  “我们明日辰时初刻就出发,姨娘会一起去的吧?”  杜姨娘用力的点头,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欣慰的看着他。  杨季铭向她行了个礼,而后才回沉香院去。第26章 药田  次日一早,三辆马车匆匆的离开了武穆侯府。  杨季铭与尚嘉言陪着杜姨娘与方姨娘共乘一辆马车,随行的丫鬟们也坐了一辆马车,还有一辆是用来拉行李的。  等大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城。  大夫人气得砸碎了一套杯盏,更加卯足了劲的要把杨仲鸣的亲事尽快定下来。  三辆马车向着小云山的方向,走走停停,好不乐哉。  直到日色将暮,他们才来到了云济村附近的庄子上。  庄子的管事夫妇将他们迎进庄子里,对杜姨娘说:“大小姐,厢房都已经收拾出来了,也备了热水和饭菜。”  杜姨娘点点头,让人先带着方姨娘去厢房休息。方姨娘坐了一天马车,玩了一天,此时已经疲累的厉害,便也没怎么闹腾,就乖乖的去休息了。  杜姨娘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这是我的奶兄,你们叫瑞叔瑞婶。”  “瑞叔,瑞婶。”杨季铭与尚嘉言作了个揖。  王瑞夫妇连忙避开,没敢受他们的礼,而是向他们见了礼。  “我们离开京城回苏州的时候,三少爷才五岁。一别十几年,三少爷都长这么大了,还娶了夫人。”  杜姨娘说:“你们刚回京城,就直接把你们叫过来打理这庄子,辛苦你们了。”  “能为大小姐效劳,我们心里高兴着。”  杜姨娘点点头,而后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我打算在这里种植药材。瑞哥在我娘家的药铺里帮过忙,我就把他找来了。”  杨季铭诧异道:“姨娘,外公家不是做米粮生意的么?”  杜姨娘笑着说:“主要卖大米,其他生意也兼带着做做。”  “哦。”杨季铭有点懵。  有个有钱的外公但是自己从未见过,是种什么体验?  杜姨娘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愿不愿意帮我一起打理生意?”  “这……”尚嘉言愣了一瞬,看向杨季铭。  他心道,杜姨娘的意思是要把手里的生意交到他手上吧?但他是儿媳,不是儿子,这样合适么?  杨季铭也愣了一下,他想的是,士农工商,景烁应该是看不上这些生意吧,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姨娘。  于是,他说道:“姨娘,景烁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哪里做过什么生意,你找他帮忙还不如多请几个人来。”  顿时,轮到杜姨娘愣住了。  尚嘉言扑哧笑了出来,说:“姨娘别听他的,他那脑子里又不知在想什么了。”  杜姨娘见他俩感情好,尚嘉言对她也亲近,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对他说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给你比直接给三少爷更好。”  上次墨香斋的事,她特意避开杨季铭,是为了看看尚嘉言怎么处理。这一次,她就没必要避着了。  杨季铭终于明白了,姨娘是要把财产传给他们呀!  杜姨娘继续对尚嘉言说:“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的生意。这个庄子的药田,就可以用来练练手。”  尚嘉言推辞:“姨娘,药材的事,我什么都不懂。”  杜姨娘却道:“无妨,有瑞哥瑞嫂在呢。”  王瑞夫妇在旁恭敬的说:“全凭大小姐和三少夫人吩咐。”  尚嘉言最后应了下来。  他和杨季铭进屋后,迟疑的说:“季铭,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姨娘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把她的生意给我?”  “她之前不还把墨香斋给你了么?你不用多想,姨娘给你,你接着便是了。事情让信得过的人去做,不要累着自己。”杨季铭心想,姨娘是想提前退休了吧。  尚嘉言想不明白,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杨季铭把他揽进怀里,用手抚平他的额头,“别皱眉,不好看。”  “我若是变丑了,你还要我么?”尚嘉言睁大了眼睛问。  “要,非你不可。”杨季铭毫不犹豫的答。  就在两人深情对视的时候,门口出现两声咳嗽声。  杜姨娘说:“这里不比侯府里你们自己的小院,要关好房门。”  杨季铭问:“姨娘找我们有事?”  他不由的在心里吐槽:不是才刚一起说完话嘛,怎么还找过来了?  杜姨娘说:“来问问你们能不能住得习惯?”  杨季铭担心的看向尚嘉言。他自己是在哪里都无所谓,但不知媳妇儿能不能适应这里。  尚嘉言浅笑着对他点了一下头,而后对杜姨娘说:“姨娘不用担心,我和季铭都不是娇气的人。更何况,这房间的布置是极好的。”  杜姨娘点点头,而后就离开了。  杨季铭连忙关紧房门,嘴里嘟囔着:“姨娘她到底来干嘛的?”  “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尚嘉言边说,边自己重新铺了一下床。  两人洗漱过后,杨季铭就只想与尚嘉言窝在被子里。  尚嘉言从箱子里拿了一本《诗经》出来,说:“虽然童生不难考,但也不能懈怠马虎。”  杨季铭乖乖的坐下看书。  不难考么?  杨季铭叹气,分明就很难。  尚嘉言拿了一本游记出来,坐在他身边翻看。  杨季铭看了会儿后,发现除了有些熟悉的《蒹葭》等篇,好多都是他不太能理解的。  “景烁,这里面好多诗我都看不懂。”  “哪篇?”  “这篇,这篇……”  于是,尚嘉言一篇篇讲给他听。杨季铭认真的听着,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这不禁让尚嘉言感到惊喜。  他微微沉吟,说道:“让你自己看书习字不行,还是应该帮你请个西席才行。”  “你不自己教我么?”  “请位参加过科考的教书先生更合适。”  杨季铭点头,学习的事还是听媳妇儿的吧。  次日一早,王瑞便陪着杨季铭等人前往云济村。  出发前,王瑞说:“昨日我已去过一趟云济村,陈大夫说要等看了方姨娘的实际情况,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杨季铭点点头,“总归是个希望。能治是好事,不能治也没损失。”  王瑞笑道:“三少爷心性豁达。”  马车里,方姨娘一直耷拉着脑袋,楚楚可怜的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  尚嘉言瞧着她的情况有些奇怪,又疑惑又担心的问:“方姨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姨娘说:“你们要卖了我。”说罢,她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妈妈和紫兰守在沉香院,槐安留在庄子上,尚嘉言今日只带了紫玉同行,平日里也是紫玉照顾方姨娘多一些。  不用尚嘉言吩咐,紫玉就一边哄着方姨娘,一边为她擦眼泪。  方姨娘就像小孩一样,哭得快,笑得也快。知道不是要卖掉她之后,就笑嘻嘻的看着杨季铭与尚嘉言。第27章 治愈  云济村的陈大夫行医数十载,这些年一直待在这样偏僻的小山村是为了研究某样药方。  王瑞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陈大夫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王瑞说:“进来吧。”  王瑞应了一声,回头将杨季铭等人请了进去。  陈大夫淡淡的扫视了他们一圈,对那位中年男人说:“傻大个,去烧水沏茶。”  杨季铭刚要开口,陈大夫就先说道:“王瑞昨日已经都跟我说过了,先让我号个脉。”  尚嘉言带着方姨娘上前,温声说:“方姨娘,把手伸出来。” 第29章 说到这个,方姨娘的神色不禁黯淡了下来。  杜姨娘的眼神紧紧的注视着她,认真的说:“茹姐姐,我可以允许你继续留在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身边装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他是我的儿子季铭。”  “我明白。”方姨娘惊喜的直点头。  不远处的尚嘉言回头看了眼独处的两位姨娘,什么也没说,继续看杨季铭在水中捉鱼。第28章 晨跑  玩了一天后,尽兴,也累。  杨季铭与尚嘉言洗漱完,就早早的躺在床上相拥而眠了。  方姨娘却是辗转难眠,她总是想起白日里在溪边,杜姨娘单独与她说的那几句话。  她们同是妾室,她比杜宝珠进门还要早些。  那时的杜宝珠就已经财大气粗,府里上上下下都得过她的好处。  那时,杨正义虽不喜杜宝珠这个满身铜臭之气的妾室,却也供着她。就连大夫人也对杜宝珠睁只眼闭只眼。  方姨娘忆着往事,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突然发现杜宝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杜宝珠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和儿子,而她却愚蠢的失去了儿子,甚至让自己疯了十八年。  方姨娘忍不住的想,当年叔茗生下来的时候分明是健康的,怎会一个月不到就夭折了?  她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越想越觉得事情很可疑。  她不禁暗恼自己当年因为丧子之痛而患了失心疯,以至于没有及时的查一查。  如今时隔十八年,还能查得出来么?  想着,想着,方姨娘渐渐的入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呱呱落地的杨叔茗,看到他一点点长大,看到他娶妻生子……  白萍回到屋里,向杜姨娘禀报:“方姨娘屋里点了安神香,她今晚会有个好梦。”  杜姨娘轻轻的勾了勾嘴角,“她很聪明,抓住一点疑惑,就会循着蛛丝马迹查下去。”  白萍上前为杜姨娘宽衣,“三少夫人也是聪明人,方姨娘的事,咱们需要透露给三少夫人知道么?”  “他恐怕已经知道方茹清醒了,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杜姨娘叹道:“要是季铭能有他媳妇一半聪明,我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为他谋划了。”  白萍笑道:“如今有三少夫人在三少爷身边,也是一样的,您以后可以轻松些。”  杜姨娘笑了笑,躺到床上,说:“等他们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满足了。”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才成亲月余,哪有那么快?”白萍边说边把金钩上勾着的帐幔放下来。  杜姨娘突然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白萍放帐幔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杜姨娘说:“我让你找的人,找个时间带过来让我见一见。”  白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杜姨娘说的是什么人,忙回道:“是,请姨娘放心,都是人丁兴旺的清白人家的姑娘,而且品貌端正。”  杜姨娘点点头,说:“嗯,把人先找好了才能有备无患。等过了明年正月,若是三少夫人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就把给三少爷纳妾的事提起来。”  白萍应了一声“是”,继而温声劝道:“姨娘快休息吧。”  “嗯。”杜姨娘这才重新躺下。  白萍放下帐幔,吹灭了灯,去外间安歇。  次日早间,杨季铭先醒过来,然后就把尚嘉言给闹醒了。  尚嘉言翻了个身继续睡,杨季铭继续闹他。  最后,一脸怨气的尚嘉言被杨季铭从床上拖了起来。  杨季铭一边为他更衣,一边说:“从今天开始,咱们要晨跑。”  “昨天爬山累了,我腿酸。”尚嘉言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杨季铭却是更加坚定了要带着他一起锻炼身体的想法,说道:“咱们慢慢跑,实在跑不动就走走。多坚持几天,就不会腿酸了。而且……”说到这里,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嗯?而且什么?”  “在床上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做昏过去了。”杨季铭说完,就快速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尚嘉言的脸倏的通红,又羞又恼,嗔怪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瞧瞧,打我都没力气。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  “哪是没力气,我是舍不得用力打你。”尚嘉言羞恼的说,再打过去的拳头不禁用了些力。  杨季铭把他的拳头包在了自己手心里,温声哄着:“好了,不生气了,去跑步吧。”  最后,杨季铭半拉半劝的把尚嘉言带到了外面,绕着庄子里的花园内圈慢慢跑步。  丫鬟小厮都诧异的看着他们,有人连忙去禀报了杜姨娘。  杜姨娘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着花园跑了两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杜姨娘疑惑的看着他们。  他们慢慢的改跑为走,走到了杜姨娘身边。  杨季铭说:“我们在晨跑,锻炼身体。姨娘换身衣服,跟我们一起慢跑吧。”  尚嘉言别开脸,不想看他。  杜姨娘清了清嗓子,说:“你们继续跑吧,不用管我。”  “好的,姨娘,我们再跑两圈。”  “好。”杜姨娘笑意满满的看着他。  杨季铭拖着尚嘉言继续跑步,尚嘉言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欲速则不达,今天就到这里吧。”  “乖,再跑两圈。”  “不跑了。”  “再跑两圈,晚上就少做两次。”杨季铭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尚嘉言看着他那恨不得吞了自己的眼神,咬了咬牙,气鼓鼓的说:“跑就跑,你就可劲着欺负我吧。”  “媳妇儿,冤枉啊,我这可全是为了你好。”  尚嘉言哼了哼,先跑一步,不理他。  杨季铭笑出了声,心情愉悦的追上去,和他肩并肩一起跑。  方姨娘也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走到杜姨娘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杨季铭夫夫俩跑步。  杜姨娘说:“这俩孩子的感情很好。”  方姨娘傻傻的笑着。  突然,跑步的两人停了下来,花园里响起一声怒斥:“杨季铭,今晚不许进房睡!”  尚嘉言气呼呼的回屋,杨季铭连忙追上去哄人。  “景烁,媳妇儿,我错了,不逗你了。”  声音渐行渐远,留在原地的人依旧能感受到他们的追逐打闹。  杜姨娘说:“这俩孩子偶尔吵吵闹闹的,感情很好。”  方姨娘依旧傻傻的笑着,却没有再像往日里一样追逐着杨季铭与尚嘉言的身影。  杜姨娘看了眼白萍,白萍立刻打发走周围的下人。  “说吧,你找我要说什么?”  “当年你和我,还有大夫人几乎一同怀孕生产,我的儿子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你们的儿子却都已长大成人。你说,是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报应在我儿子身上?”方姨娘的眼底全是戾气。  杜姨娘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姐妹俩也可以说几句体己话了。茹姐姐当年在府里的风头几乎胜过了大夫人,遭人眼红也算不得什么。”  方姨娘面色冷冽的问:“你呢?你眼红么?”  杜姨娘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眼红什么?”  方姨娘答不上来,沉默着。  杜姨娘说道:“我被我爹嫁给侯爷做妾,我不恨我爹,也不怨侯爷。我这个人就是属于那种搁在哪里,都能让自己活得潇洒自在的。”  “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因为你对侯爷有情,视他为夫。”杜姨娘轻轻的勾起嘴角,清清浅浅的笑着。“十八年了,不知茹姐姐如今是何想法?”  “你想要什么?”方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杜宝珠跟她说这么多,还帮她隐瞒已经神志清醒的事,又岂会毫无所图?  “让三少爷自立门户。”  “什么?!”第29章 回城  就在杨季铭他们准备回城的时候,胡海洋胡小洋父子也收拾好行李过来了。  胡海洋说:“我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把三年前因为意外没完成的事做完了。”  胡小洋笑着补充道:“我爹说一边温书一边教我功课,让我明年考个童生。”  尚嘉言若有所思的问:“不会耽搁胡先生温书么?”  胡海洋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不会,教小洋读书也是一种温书。”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胡先生做季铭的西席先生?”  闻言,胡海洋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只能教到春闱前,而且我也要教小洋读书。”  “胡先生有所不知,季铭也要参加明年的童试,正好可以和小洋一起学习。”  “既如此,杨少爷和少夫人看得起我,那我就应下了。”  “多谢胡先生。”尚嘉言淡淡的笑着,“季铭,还不快来拜见先生。” 第31章 陆远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陈涛走在杨季铭另一侧,悄悄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讪讪的笑着对陆远安说:“表弟,我叫你远安吧。”  “表哥夫请随意。”  “远安这么早就进京准备科考,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  陈涛的胳膊肘又悄悄的捅了桶杨季铭。  杨季铭反应过来,继续讪讪的笑,“表弟不要介意,我就是关心一下你。”  陆远安不由的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回道:“我来尚府除了拜望姨父姨母,同时也是为了请求他们暂且收留我们主仆二人。”  杨季铭尴尬的笑了笑,说:“岳父二叔大哥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远安可以多和他们探讨学问。”  陆远安点点头,“表哥夫说的是。”杨季铭暗自叹了口气,好像越说越不合适,还是不说了。  他们到达尚府门前时,尚嘉树刚好从大理寺回来。  “季铭,远安,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巡街的时候刚好碰上远安表弟,就送他过来了。”  “远安见过大表兄。”  尚嘉树对他点点头,见他主仆二人带着的行李,便知道他是提前进京备考来了。  杨季铭说道:“把远安送到,我就继续巡街去了。”  尚嘉树瞧了瞧他略显疲惫的样子,对他说道:“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顿时,杨季铭不禁惊喜的看向他,喜滋滋的说:“多谢大哥关心。”  陈涛也在一旁抬手行了个礼,和杨季铭一起离开,继续去巡街。  杨季铭长叹了一声。  陈涛笑道:“那人是尊夫人的表弟,只是个小误会,你怎么又叹气了?”  “媳妇儿娘家的人都太优秀了,我压力很大。”  “额……”陈涛挠了挠脑袋,尽力安慰他。“你已经很努力了。有句话叫什么晚成,有些人成才早,有些人成才晚。”  “是大器晚成,我的教书先生就是这样的。”  “你也会大器晚成。”  杨季铭叹道:“但愿吧,我晚上还得继续努力学习。要是连童试都考不过,就太丢人了。”  陈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可以跟捕头说一声,叫他以后不要给你安排巡街的活。守在衙门里的时候,可以抽空看书。遇到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向其他大人和师爷请教。”  顿时,杨季铭的眼睛亮了亮,“多谢涛哥提醒。”  巡完街回衙门后,杨季铭就向张勇提出了请求。张勇得知他是为了备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另一边,尚嘉言来到京华楼的包间后,孟熙连忙笑着迎接。  尚嘉言扫视了一圈,来的多是定国公府寿宴那日见到的公子们。  他走到文旭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略带歉意的说:“抱歉,我来晚了,还请诸位公子原谅。”  众人都说无妨。  文旭小声的问道:“你向来重视时间,今日怎会来迟?”  “来的路上,先是遇见我表弟,又碰到我夫君,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耽搁了会儿。”  “听说杨三少要巡街?”  “是啊,他是顺天府的捕快嘛。”  孟熙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杨少夫人和文公子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捕快。”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眯了眯眼,说道:“孟公子来京城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有没有尝过京华楼的招牌菜,许多都不输宫廷御膳。”  孟熙笑着说:“把大家约来这里之前,我特意打听过了。一会儿上菜后,一定仔细品尝,大家也都要好好尝尝哦。”  其他人都笑着应声。  用餐后,孟熙又提议大家一起去游船。  这些公子都是被关在府里压抑久了的人,难得遇到和自己同样吃过孕药的人,很快就都同意了。  最后,尚嘉言也从善如流的跟他们一起登上了游船。  游船行到御河中央,没过多久,隔壁的船上就有人对他们扬声说:“我们都是这届科举的考生,正一起探讨当朝名士文风,不知诸位公子可有兴致?”  几位公子不由的略显尴尬,待在船舱里不出去,也不说话了。  孟熙似笑非笑,也没有吭声。  文旭悄悄的扯了扯尚嘉言的袖子,用眼神说:快想个办法。  尚嘉言安抚的对他点点头,继而对槐安耳语了几句。  槐安走到船头,对着另一艘船上的人说:“我家少夫人说,几位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大概还不知道京城的御河水有多深。”  那船上的几位考生面面相觑,疑惑道:“敢问小哥,此话何解?”  槐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让船夫靠岸。  船夫微微一愣,看向付钱的孟熙。  孟熙看了眼尚嘉言冷冽的神色,对船夫点了一下头。  游船驶回岸边,另一艘游船上的人个个不明所以。  有人问船夫:“那艘船上莫非有富贵人家的男妻?”  “应该是吧。”船夫想了想,“要说京城里富贵人家的男妻,大概就是武穆侯府的三少夫人了吧。”  “侯府?”这几位考生的脸色不禁白了白,生怕弄巧成拙,得罪了权贵。  “那位少夫人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家里都是做大官的。”  顿时,考生们的脸更白了。  他们之所以会租游船靠近那艘船,是因为偶然间听到了其中一人的话,就想借此机会结识权贵子弟。  孟熙租的船靠岸后,公子们一个个都上了岸,似乎也没什么心情继续游玩,就此告别。  孟熙愧疚的向大家说着歉意的话,送走了他们。  尚嘉言和文旭落后一步,孟熙也对他们表达了歉意。  文旭说:“谁也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心想,大家应该都只是有些感慨或者悲伤吧。如果没有服用孕药,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以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尚嘉言却是眼神锐利的审视着孟熙,当着文旭的面说道:“孟公子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孟熙愣了一瞬,看着尚嘉言严肃凌厉的表情,再看了看文旭满脸诧异疑惑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第31章 喜事  是日, 杨季铭捧着本书坐在衙门的角落里看着。  许一桓路过看见他的时候,不禁蹙了蹙眉头,面色肃然的朝他走了过来。  “杨季铭, 你现在还在当差中。”  杨季铭却是问道:“许大人,孔子发表了那么多言论, 有没有他自己写的书?”  “孔子是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  “没明白。”杨季铭一脸求知欲的看着他。  许一桓轻叹了口气,和他讲起了孔子及其思想。  等到杨季铭终于听明白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许一桓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的看起书来了?”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 说道:“不瞒大人, 属下答应了内子,明年要考个童生。”  许一桓点点头, 犹豫了数秒, 而后说道:“你继续看书吧。”  杨季铭点点头, 一声不吭的继续钻在书里。  许一桓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时看到府丞李义勋正站在回廊上看着他们这边, 不禁朝他走了过去。  李义勋说:“杨季铭近来每日都是如此, 读书倒是刻苦, 下官和程大人他们也都被他请教过学问。只是,他这样当差有些欠妥。”  许一桓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说道:“他这样确实不适合当差。不过, 若是顺天府的差役中能走出一名秀才, 甚至是举人, 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那就是开创本朝的先例了。”李义勋说完,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埋头看书的杨季铭。  下衙后,杨季铭就直接回府学习。  胡海洋帮他捋过知识框架后,就一边帮他打基础, 一边有针对性的教他应对童试。  日复一日,杨季铭紧锣密鼓的学习着,杨仲鸣的大喜之日也终于来临了。  天不大亮的时候,槐安就在外面叫起。  杨季铭起身的时候,尚嘉言破天荒的拉住了他。  尚嘉言在杨季铭嘴上亲了一下,“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日多睡会儿吧。”  “嗯。”杨季铭的眼睛没有睁开,微微的扬起唇角,紧紧的搂着尚嘉言,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把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挪开,“我要先起床了,得去帮忙。”  杨季铭跟着他一块儿起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要去帮忙招待客人。”  夫夫俩简单的用了些早膳后,就来到了主院。他们到的时候,杨伯名也刚好到。  杨伯名对大夫人说:“母亲,书媛身子重,我让她多睡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  大夫人点点头,不免担忧的说道:“今日人多,你让她先紧要着腹中的孩子,照顾好自己和辰颐。”  “是,我回去就再提醒她。” 第33章 杨季铭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 问道:“峰子怎么了?”  “最近总是躲得不见人影,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季铭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菜, 说了声“我去我二哥那边看看”, 然后就放下筷子走了。  丁子杰龇牙咧嘴, 想跟发小绝交。  杨伯名抢下杨仲鸣手里的酒杯,看到杨季铭过来, 便让他一起帮忙把喝得醉醺醺的杨仲鸣扶回后院。  等到散席, 送走宾客, 已至亥时。  杨季铭简单的洗漱完, 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尚嘉言吹灭烛火, 越过睡在外侧的杨季铭,躺到里侧。  他一躺下,杨季铭就贴了过来, 把他圈在怀里。  “还没睡着么?”  回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小心的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也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槐安在外面叫起。  杨季铭睁开眼睛看了眼屋里的光线,“还早,再睡会儿。”  尚嘉言催着他一块儿起床,“今天新媳妇敬茶,咱们要早些过去,免得比二哥二嫂去的还晚。”  “昨天洞房花烛,他们今天怎么可能起得来?”杨季铭继续睡。  尚嘉言起床穿好中衣后,就掀了他的被子。  杨季铭哆嗦了一下,只得起床穿衣。  在尚嘉言的催促下,两人洗漱完用了些早点,就直奔主院。  主院堂屋里,杨正义和大夫人坐在主位,两侧站着姨娘们。  杨仲鸣和彭可婧已经坐在了右侧的位置上,这样子分明就是已经向父母敬完茶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先向杨正义与大夫人行礼和告罪,尚嘉言说:“请父亲母亲恕罪,我们来迟了。”其实,他们算是来得早的了。  而后,两人便与新嫂子见了礼。  杨仲鸣面无表情,彭可婧面带微笑。  杨季铭与尚嘉言坐在了左侧第三和第四个位置上,留了两个座位给大哥大嫂。  不多时,七少爷杨少明也过来了。  之后,是两位小姐一起过来。  最后过来的是大少爷杨伯名夫妇和小少爷杨臣颐。  大房的人都见过后,大家就一起去到福喜堂。  等从福喜堂出来,眼看着就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大夫人招呼着大房的人都到主院用膳。任谁都看得出来,今日最高兴的人就是大夫人了。  杨正义和大夫人落座后,其他人依次坐下,只除了彭可婧站到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不经意般的瞥了眼尚嘉言,笑着对彭可婧说道:“快坐到仲鸣身边,咱们家不兴那套。”  往日里一直坐在杨仲鸣身边的杨少明连忙起身,和杨宛容杨宛馨一起挪了个座位。  彭可婧对杨少明笑了笑,而后坐在他让出的位子上。  杨正义动筷后,大家便开始一起用膳。  杨季铭拣着尚嘉言爱吃的菜,往他碗里夹。  突然,两双筷子碰到了一块,杨季铭连忙收回来,对彭可婧尴尬的笑了笑。  彭可婧也收回了筷子,其实这不是她爱吃的菜,只是刚好放在她面前而已。  杨季铭看了眼彭可婧的碗里,不难猜到她只是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而且吃得很少。  于是,杨季铭动手把自己面前的菜和彭可婧面前的那几盘调换了个位置。  杨正义蹙了一下眉头,不悦的看向杨季铭:“好好吃饭。”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换个位置方便夹菜。”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你那双筷子哪里到不了。”  “母亲教训的是。”杨季铭坐坐好,反正已经换完了。  尚嘉言埋头吃饭,越吃越觉得没味道。  回到沉香院后,尚嘉言就自顾自的看起了账簿,愣是一句话也没跟杨季铭说。  迟钝的杨季铭终于发现尚嘉言在生气。  “景烁,你好像心情不好,是谁惹你生气了?”  尚嘉言放下手里的账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杨季铭愣愣的看着他,傻乎乎的问,“该不会是我吧?”  “你好像很关心二嫂。”尚嘉言幽怨的瞪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杨季铭微微一愣,说道:“只是恻隐之心。”  “你承认了。”尚嘉言鼻子一酸,眼眶里盈满泪水。  顿时,杨季铭心里一慌,忙把他抱起来,搁自己腿上坐着,轻声细语的说:“不是,这就像是看到路边受伤的猫猫狗狗,也会替那些猫猫狗狗难过一下。”  “狡辩。”尚嘉言吸了吸鼻子,满脸委屈。  “景烁,我是想到了你。”杨季铭急道,“如果你没嫁给我,或许二嫂面对的事情就是你需要面对的了。说到底,我是因为心疼你,所以今日才会对二嫂动了恻隐之心。”  “小叔子这么关心嫂子,是不对的。”  “你说得对,是我欠缺分寸。”杨季铭把他抱得更紧些,“媳妇儿,我知道错了,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尚嘉言哼了哼,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这才气消了一半。“还有,我已经嫁给了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二嫂是二嫂,我是我。”  杨季铭忙道:“是是是。”  尚嘉言呼出一口浊气,说:“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好。”  “去看大夫。”  “好……等等,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严不严重?”  尚嘉言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只是正常的检查一下。”  于是,他们午憩后,就去了一家药铺,请坐堂大夫看诊。  杨季铭紧张的看着那大夫。  大夫面无表情的号脉后,面无表情的说:“脉象正常,没什么问题。”  杨季铭松了口气,笑着道谢:“多谢大夫。”  走出药铺,尚嘉言不由的摸了摸肚子,有些失望。  “大夫说身体健康,这是好事,咱们在街上转转,吃了晚饭再回府。”杨季铭喜气洋洋的说。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夫夫俩四处逛了逛,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墨香斋附近。  尚嘉言说:“不知道墨香斋有没有新书,我们去看看。”  “好。”  墨香斋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有雅座,可以边看书边喝茶。因着赶考的考生陆续聚集到京城,书肆里的客人比往日里要多上许多。  范文强看见他们,连忙上前相迎。  “三少爷,三少夫人,两位怎的亲自来了?需要什么,派人知会一声,我给送过去就行。”  尚嘉言说:“我们恰好路过,进来找几本书。范掌柜去忙吧,不用招待我们。”  范文强对他们歉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尚嘉言走到最近的书架处,这里放置的都是最新的话本子,他想挑几本带回去给杜姨娘。  杨季铭则走到了放置史书类的书架处。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读书学习后,他现在看文言文已经没有太多的障碍了。  陆远安和朋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尚嘉言。  他略带惊喜的走过去打招呼:“言表哥,你也来买书么?”  “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尚嘉言笑着说。  “远安兄,遇到熟人了吗?”陆远安的朋友也走了过来。  陆远安说道:“言表哥,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卢子希,也是进京赴考的考生。子希兄,这位是我表哥,姓尚。”  卢子希抬手行了个书生礼,目光落到尚嘉言手里的书上,随口问道:“尚公子喜欢看这些书吗?”  “家中长辈喜欢,顺道带几本回去。”  卢子希说道:“我与远安兄正要上二楼喝茶看书,尚公子若不介意,不妨和我们一起。”  “我们要回府了,多谢你的美意。”杨季铭在他们身后出声。  陆远安尴尬的说:“表哥夫……”  杨季铭重重的哼了一声,说:“远安表弟怎么一脸心虚的样子,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霎时,陆远安一脸无措。  尚嘉言斜睨了杨季铭一眼,对陆远安说:“你甭理他,跟朋友去看书吧,我们这就要回府去了。”  陆远安点点头,“表哥夫,言表哥,我改日再去拜访二位。”  卢子希和陆远安上楼后,不禁问道:“他们是夫夫?”  陆远安点头,“他们感情很好。”  卢子希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第35章 果然,张勇点了点头,“脏物里面有几样贡品。但是,陈光明再大胆,也没胆子去偷达官权贵家。”  顿时,杨季铭想吐血。  这意思不就是说贡品流落到普通人家了吗?  如果是权贵人家流出来的,不论是何原因,遗失御赐贡品都是重罪。如果是从宫里流出来的,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杨季铭不禁头疼不已,他才刚答应媳妇儿,凡事要有分寸,不能强出头。  张勇继续说:“咱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是权贵人家的,这事交给你最合适。”  “你们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小捕快。”  “就像安昌伯夫人的那件案子,你一定可以办好的。”  “那件案子只是侥幸。”若非安昌伯府内斗,他们哪里能捡个大便宜,把案子顺顺利利的办了。  张勇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季铭,既然大人已经交代下来了,你就去做。衙门里的人手,你随便调用。”  杨季铭默不作声的低头。  “别担心,有大人在呢。”  张勇和稀泥似的劝了劝,然后带着他去见了仵作,也看了收缴的脏物。  “一共五件贡品,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着,我还有别的事。”张勇留下话后就走了。  杨季铭对着张勇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再对着贡品又叹了口气。  杨季铭把贡品拿起来瞅了瞅,突然想起老不赖教尚嘉言辨别真伪的方法,便又仔细看了看。  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干脆跑了一趟鬼市,把老不赖请了过来。  老不赖瞧过后,问道:“杨三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不瞒你说,这是脏物,许大人让我负责查清楚。”  “我不……”  “这事一个弄不好,我得完蛋。要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我怕连累我媳妇儿和姨娘。”杨季铭愁得一连三叹。  老不赖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么严重?”  杨季铭点头,“这是贡品,事关重大。”  老不赖犹豫着又仔细的看了看,迟疑的说:“我也看不太准。”  杨季铭暗自叹气,向老不赖道了声谢,送他出去。  这日,尚嘉言明显发现杨季铭从衙门回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的。  小书房里,杨季铭捧着本书看了半晌,一页也没翻动。  尚嘉言微微蹙眉,将他手里的书拿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  “又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那个……”杨季铭支支吾吾的。  “你爱说不说,我懒得管你。”尚嘉言把书用力拍在了他身上,转身就要走。  他的气还没完全消呢!  杨季铭连忙拉住他,“我说,我说。”  尚嘉言却是说道:“公事上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的。  “我是怕你担心。”  “你这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能不担心么?”尚嘉言用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太阳穴。  杨季铭将案子说了出来。  “就为了这点事?”尚嘉言没好气的看着他。  “贡品的事,可大可小。万一没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说可大可小了。更何况顺天府当家的是许大人,一切自有许大人作主。”  “这事就算要查,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的思路是对的。老不赖看不出来,可以再找其他行家。不过,要尽量找信得过的。”  杨季铭想了想,“可以找鲁掌柜帮忙。”  “蠢死你算了。”尚嘉言又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好好看书,多加半个时辰。”  “额……”  “敢说不,就多加一个时辰。”  “我现在就看。”  杨季铭埋头看书。  尚嘉言走出小书房,对槐安招了招手,“去厨房炖一盅燕窝粥来。对了,把核桃捣碎了加些在里面,给他补补脑。”  槐安应是。  顾妈妈走了过来,“少夫人,男人知道晚上回家就已经很好了,您别太生气。”一方面自个儿气着,另一方面又关心着三少爷,何必呢?  尚嘉言愣了一瞬,略显尴尬的说:“妈妈,季铭没找别人。”  话落,轮到顾妈妈愣了一下,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少夫人,其他事都是小事。”  “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尚嘉言始终把握着一个度。第34章 家当  翌日, 杨季铭去到宝骏当铺,不但见到了鲁掌柜,而且还见到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鲁掌柜笑着招呼杨季铭:“杨三少来了, 这回是要当什么?我给您一个好价钱。”  杨季铭看了眼先到的人,说道:“鲁掌柜, 你先忙。”  卢子希尴尬的看了眼杨季铭, 说道:“掌柜的,我改日再来。”说罢,他就匆匆离开。  杨季铭疑惑的随口说了一句:“他怎么看到我就跑了?”  “这些读书人抹不开面子, 不就是缺钱来当个东西么, 多大点事啊,还是杨三少看得开。”鲁掌柜边说, 边重新倒了茶。  “鲁掌柜, 我今日是来请你掌掌眼的。”杨季铭拿出了一颗黑东珠。  顿时, 鲁掌柜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从杨季铭手里把东珠拿过去看, 眼睛越看越亮。  “杨三少, 这东西您是从哪里来的?”鲁掌柜意味深长的看向杨季铭。  “鲁掌柜甭管我是从哪得来的, 你就看看这东西值多少。”  鲁掌柜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杨季铭哂笑道:“鲁掌柜,刚还说要给我个好价钱呢, 可不要转身就欺我是外行人呀。”  鲁掌柜轻笑了一声, 说道:“杨三少, 您这东西有点来头, 不好脱手, 所以这价钱也就要打些折扣了。”  “哦?鲁掌柜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杨三少拿出来的东西,您会不知道?”  “我只知道鲁掌柜不厚道。”杨季铭从鲁掌柜的手中把东珠拿了回来,起身就要走。  鲁掌柜一愣, 连忙拦住他,说:“杨三少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咱们再聊聊。”  “鲁掌柜,咱还能再聊什么呀?”  “这样吧,杨三少,三千五百两。”  “我去别家看看”  “三千六百两。”  杨季铭抬脚走。  “四千两,不,五千两!”鲁掌柜闭着眼睛喊价,肉疼,心肝也疼。“杨三少,五千两这价钱,不低了。”  杨季铭咧嘴笑了笑,说:“这颗珠子有这么值钱?我那好几件新婚贺礼,加起来你也就总共只给估了四百多两。”  “那几件玩意儿能跟这比么?这么大的黑东珠,只怕宫里都不一定能有几颗。”  杨季铭呵呵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了解的挺多呀。”  鲁掌柜讪讪的笑道:“我就是吃这口饭的,最近收到过好几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瞧瞧。”杨季铭兴致很好的说。  鲁掌柜犹豫了下,道:“好,杨三少请随我到后堂说话。”  鲁掌柜吩咐伙计看好店,把杨季铭领到后堂,然后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顿时,杨季铭就惊呆了,连忙仔细看了看那几样东西。  他虽然是个外行,但对着脏物里的那几件贡品看了那么久,又从老不赖那里学了点皮毛,此刻再看到这几样东西时,不禁猜测这也是贡品。  鲁掌柜神神秘秘的说:“杨三少,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给他们看。”  “看着是不错,好东西。”杨季铭露出一副门外汉装内行的样子。  鲁掌柜窃笑,说道:“千金难求。”  “这些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有人放在我这里寄卖的。”  “是什么人?”  鲁掌柜呵呵的笑了笑,“这我可不能告诉您。”  杨季铭嗤之以鼻,说:“鲁掌柜,你还怕我直接去找卖家啊?”  “哪能呢?实在是说不得。”  杨季铭冷哼,不悦道:“不说就算了,东珠也不卖你了。”  “别介呀,实在是我答应了人,要保密的。” 第37章 许一桓低笑了一声,说:“现在没有别的线索,你就先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一查。”  “是。”杨季铭退下,继续去查刘四。  另一边,四夫人罗氏派人将尚嘉言请过去喝茶。  尚嘉言叫上了大房的两位小姐,与她们一起来到了四房的西苑。  他们先向罗氏见了礼,然后向早来一步的二少夫人打了声招呼。  罗氏看见尚嘉言带着杨宛容和杨宛馨一起过来,几不可察觉的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罗氏笑着说:“我好像忘记跟你们说了,我把两位侄媳妇都请来了。要不是伯名媳妇怀着孩子,我也得把她请来。不过刚好,宛容和宛馨过来了。”  杨宛容笑着说道:“敢情我和五妹都只能算作半个人呀。”  四房的六小姐杨宛灵说:“在母亲眼里,跟嫂子们比起来,我这亲生的也只能算作半个。”  罗氏挑了挑眉,说道:“那可不,在嫂子们面前,小叔子和小姑子都要往后站。”  说完,她就自己先爆笑了起来,三位小姐也跟着笑个不停。尚嘉言和彭可婧只是淡淡的笑着。  期间,四夫人与他们说起了在苏州遇到的趣事,因着她说话风趣,小姐们每每被逗笑,就连彭可婧也笑得多了。  辞别后,妯娌俩一起走在府里的鹅卵石小路上。  彭可婧欲言又止,面露犹豫之色。  尚嘉言虽然发现了,但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也没有刻意避开她可能会说的话。  彭可婧说:“弟妹,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尚嘉言点头,和她一起去亭子里说话,让槐安侯在不远处。  彭可婧也让自己的侍女候在了不远处。  “弟妹,我想向你请教个事。”  “二嫂请说。”  “不怕你笑话,夫君他对我不喜。”彭可婧露出失落和伤感的表情,还夹杂着几分羞赧和祈求。  尚嘉言想起婚前的彭可婧,这才成亲几日,原先光彩耀人的国公府嫡小姐竟也成了卑微渴求丈夫疼惜的人。  他不由的问:“二哥欺负你了?”  彭可婧微微摇头,“他不愿理我。娶了我,他心里不痛快。”他们一直分房睡,就连洞房花烛夜锦帕上的血也只是鸡血而已。  尚嘉言虽然心里同情她,但是对于他们夫妻感情的事,他一个弟媳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二嫂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见三弟对弟妹死心塌地的好,想请教弟妹,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彭可婧越说越小声。说出这些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尚嘉言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他回想起自己和杨季铭的相处,从婚前在茶楼的单方面相看,到成亲后的一点一滴,他们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彼此视为爱人和亲人。  “二嫂,我与季铭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这个好是相互的。若是哪日季铭将这份心意给了别人,我也会把我的心意收回来。”  尚嘉言斟酌了自己的话。  他想提醒她,不要只顾着对夫君好,还要多为自己着想。  然而,尚嘉言稍稍试想了一下杨季铭移情别恋的情形,心蓦地疼了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只是说得简单,给出去的心意哪里能那么容易收得回来。  彭可婧微微垂眸,十分落寞。  她徐徐说道:“我们都是世家子女,我从小就知道他。长大后,他变得更加优秀,长相俊逸,才华横溢,谦和有礼,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婿人选。”  说到这里,彭可婧微微的嘴角上扬,但又很快被愁绪代替。“武宁侯夫人替母亲来我们家探口风时,我向我娘说明了我的心意。娘亲疼我,便劝爹爹应了这门亲事。”  尚嘉言明白了,难怪定国公府会同意这桩亲事。“二嫂,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就放宽些心吧。你们成亲的日子尚浅,或许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彭可婧微微轻叹,强自笑了笑,说:“今日与弟妹说一说,我这心里松泛了些,让弟妹笑话了。”  “哪里,我也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只能劝二嫂宽心些。”  “多谢弟妹。”  尚嘉言回到沉香院后,方姨娘就疯疯癫癫的小跑了过来,对他说:“四夫人,坏,坏。”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说:“姨娘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方姨娘傻呵呵的笑着说:“都坏,都坏。”  尚嘉言不揭穿她,像哄小孩一样笑着说:“对,姨娘最好了,其他人都坏。”  傍晚,白萍过来沉香院,对尚嘉言说:“三少夫人,我们姨娘亲自下厨做了些家乡菜,想请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去蒲荷院用晚膳。”  尚嘉言说:“好,等季铭回来,我与他一同过去。”  白萍隐晦的看了眼方姨娘,说道:“三少夫人,姨娘还说,可以请方姨娘一起过去用膳。”  尚嘉言的目光不禁移向方姨娘,方姨娘只是对他傻傻的笑着。  于是,尚嘉言又说了一个好字。  他不难看得出来,两位姨娘似乎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虽然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两位姨娘都不会害他和杨季铭。  杨季铭回来后,夫夫俩就带着痴傻的方姨娘一同去了蒲荷院。  杜姨娘做了几道苏锡菜,眼睛闪亮的看着他们,满是期待的说:“你们尝尝看,味道怎样?”  尚嘉言先动了筷子,自己夹了一只碧螺虾仁放进嘴里,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吃了下去。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杨季铭也夹了块松鼠鳜鱼送进嘴里,差点没给齁死。  杨季铭看到杜姨娘满脸期待的眼神,把鱼肉吞咽了不下去,对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杜姨娘愉悦的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  方姨娘瞥了眼杨季铭一言难尽的脸色,便避开了杜姨娘做的菜,心里好生羡慕她。  沉浸在喜悦中的杜姨娘疏忽了他们的脸色变化,也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吃,杨季铭与尚嘉言没来得及阻止她。  顿时,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又夹了一只碧螺虾仁吃,然后放下筷子,对左右说道:“把我做的这几道菜都撤下去吧。”  尚嘉言温声说道:“只是味道重了些,还可以。”  杨季铭也说:“我觉得挺好吃的。”说罢,他就夹了其他菜吃。  杜姨娘的眼里溢出笑意,欣慰至极。  白萍向准备撤盘的小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重新候到边上。  为了让尚嘉言少吃些,杨季铭飞快的吃了许多,嘴里全是怪味。  “别吃了,你们的心意,姨娘收到了。”  杜姨娘让小丫鬟们把那几道菜撤了下去,让白萍沏了壶乌龙茶过来。  尚嘉言把杨季铭面前的那杯茶吹了吹,再重新放回他面前。  不仅两位姨娘震惊的看着他,就连杨季铭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尚嘉言会当着姨娘们的面,对他如此亲密。  “快喝口茶,漱漱口。”尚嘉言催促杨季铭,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好。”杨季铭牛嚼牡丹般的喝完了这杯茶,虽然还有点烫,但媳妇儿吹过的茶,就是格外的香。  杜姨娘自责的说:“怨我,明知道自己不善厨艺,还心血来潮的要下厨给你们吃。”  尚嘉言说道:“这是因为姨娘疼爱我们,事事想着我们,我们心里很感动。”  “好孩子。”  “姨娘,今晚我要照顾季铭,唯恐顾不到方姨娘。能否请姨娘代为照顾一下方姨娘,我明早再来接她回沉香院。”  “没问题。”  杨季铭与尚嘉言离开蒲荷院后,杨季铭忍不住说:“我没怎么样,就是嘴巴里还有点怪味,回去后还得再多喝些水,你怎么把方姨娘留在我姨娘那里了?”  “你今晚吃坏了肚子。”  “啊?”  “我刚好有理由把方姨娘留在蒲荷院。让两位姨娘多接触看看,说不定对方姨娘的神志恢复有所帮助。”  “原来是这样。”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感觉这事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想到这是他媳妇儿说的,就把那点疑惑抛诸脑后了。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微微垂眸。  他之所以不告诉杨季铭实情,是因为担心他在无意中说漏了嘴,坏了两位姨娘的事情。第36章 真伪  蒲荷院里, 杜姨娘让人把偏房收拾出来,然后亲自领着方姨娘过去。  白萍守在房外,两位姨娘便在房里单独说话。  方姨娘说道:“你特意把我留下来, 有什么事?”  杜姨娘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淡淡的笑着说:“是三少夫人把你留下的。”  “行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方姨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杜姨娘轻笑出声, 炫耀般的说:“三少夫人聪慧过人,我们婆媳有默契。”  “大夫人才是三少夫人的正经婆母。”方姨娘故意呛了她一句,省得她一直在自己面前得意。  杜姨娘瞬间冷下了脸, “说正事。我派出去的人去过奶娘的老家了, 她老家的人说他们一家人都没回去过。”  方姨娘失望的轻叹:“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海茫茫, 确实很难找。”  “我娘家的生意遍布各地, 我给我爹去封信, 让他帮忙找人。”  “宝珠妹妹,谢谢你。”  杜姨娘扬起唇角, “虽然还没找到奶娘, 但我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医婆。”  方姨娘瞬间睁大眼睛, 急忙问道:“她知道内情?”  “还不确定,但她有嫌疑。”  “我要见她。”方姨娘双手紧握, 青筋暴起。 第39章 杨季铭点点头。  姜书卯好奇的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杨季铭挑了一下眉头,对他说道:“给你个机会在姜夫人面前长长脸,要不要?”第37章 干架  武宁侯府, 姜书卯向姜夫人献计,将那名叫珍珠的丫鬟当场抓获。  接下来,姜夫人自有法子让珍珠开了口。珍珠供出她的相好刘四, 他们一个负责在府里偷换物品,一个负责拿到府外找人仿制赝品。  姜夫人问出那些被偷换的东西的去向后, 就下令杖责了一顿珍珠和刘四, 然后发卖了他们。  姜书卯让蒜苗去给杨季铭报了个信,杨季铭及时的从人牙子手里把刘四带回了衙门。  对刘四的审讯工作是由府丞李义勋亲自主持的,杨季铭在旁协助。  刘四刚经历过武宁侯府的杖责和发卖, 被逮捕到顺天府衙门后, 很快就招供了,承认是自己杀了陈光明, 起因是分赃不均。  虽然审讯得很顺利, 但李义勋还是向杨季铭说了许多审讯过程中的可能性和注意事项。  杨季铭认真的听着, 记着,向李义勋道了谢。  两日后, 许一桓召集所有人进行了一次全城打假行动, 抓获了十数个造假的窝点, 收缴的伪劣品堆积如山。  杨季铭去狱中探望了一次老不赖,对他说了声抱歉, 他也是奉命行事。  反倒是老不赖不以为意的劝解他, 老不赖说:“这门手艺养活了我, 也让我没了家,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 坐牢正好可以让我赎罪,我心里好过些。”  杨季铭答应替他去看看绵绵,帮忙照看豆腐摊。  这个案子落幕后, 许一桓再问杨季铭:“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理?”  杨季铭答:“忠君,爱民。”  许一桓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回大人,是的。”杨季铭斟酌着回道,“属下私以为,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宫中亦是。与其考虑太多,不如直接听命圣上,正如属下遇事就向大人禀报一样。”  许一桓重新审视着他,良久才道:“童试虽然不难,但同样不可大意。”  这话题转换的太快,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才应是。  命案告破,打假行动也大获成功,张勇张罗着大家伙儿一起去喝酒庆祝。  张勇把地方选在了高山街的一家小酒馆。  高山街和百花街相隔两条街道,高山街上都是寻常小店,百花街却是烟花风尘之地。  杨季铭心里还惦记着要开展自己的酿酒事业,此时进到小酒馆后,不免每样酒都品了一些。  陈涛首先发现,笑道:你是打算每种酒都尝一尝么,也不怕喝醉了。”  “不瞒涛哥,我打算办个作坊酿酒。”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有人提前祝贺,也有人表示诧异。  张勇问道:“你不是要读书科考么,怎么想起做生意了?”  “你们也知道,我是庶子,将来分不到什么家产。做点小生意,贴补贴补家用。”  张勇叹道:“大户人家都是外头光鲜,内里怎样只有自己知道。”  陈涛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今日是庆功酒。”  “来来来,都举杯,走一个。”  于是,一群下衙后换了常服的差役渐渐喝得不知天南地北。  等到散席时,已至亥时。  张勇付了酒钱,一群人酿酿跄跄的离开小酒馆。  行至百花街附近时,还清醒着的人就发现有人在打架斗殴。  张勇和陈涛走过去看情况,让杨季铭和另外两人留在原地看顾着点醉鬼们。  打架的是姜书卯和杨宸,两边都有随从打手,也都挂了彩。  张勇和陈涛劝架,不幸被殃及池鱼。  杨季铭看着情况不对,也快步走了过来。  “杨宸!卯四!”杨季铭喝住他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姜书卯怒道:“他抢爷的女人!”  杨宸啐了一口,说:“明明是小爷先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谁不知道梦儿是我卯四爷的人!”  “呵,是你自己以为罢了。”  “停停停!”杨季铭满头黑线,“你们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架,太不像话了。”  这时,那梦儿身姿婀娜的走了过来,眼泛泪光,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杨三少请不要怪罪卯四少和杨六少,都是梦儿不好,让两位少爷为梦儿起争执。”  顿时,姜书卯和杨宸心疼的围了过去,轻声细语的哄她。  杨季铭暗自翻白眼,这两阔少,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小小年纪就逛窑子了。  “你就是他们说的梦儿姑娘?我说姑娘,这两个还都只是孩子,您再找别人吧。”  梦儿错愕的看着他,怒上心头,面上还是保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杨三少真是薄情寡义,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被她这么一提,杨季铭才想起来这个梦儿是谁。  梦儿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杨季铭,忐忑的说:“杨三少似乎很生气。”  姜书卯不以为意的说:“梦儿,你甭理他,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杨宸也说:“他就是个怕媳妇的怂包。”  “听说杨三少的夫人学富五车。”  “有才又怎样,不还是雌伏男人身下?”杨宸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满满的不屑,“嫁了人还管着自己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砰!  杨季铭一拳砸了过来,杨宸被他打得后退倒地。  “杨季铭,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敢诋毁你嫂子,我打不死你。”  顿时,兄弟俩当街扭打了起来。  杨宸的随从上前,张勇陈涛和其他捕快也都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姜书卯的人也一起加入了混战。  那梦儿早已退后,躲到了烟雨楼龟公的身后。  等到有人报信,两家侯府都来了人,他们这才住手,所有人的身上也都已挂了彩。  杨正义和杨正鹏坐在前院正厅,一见杨季铭和杨宸进来,就是一声怒喝:“跪下!”  杨季铭乖乖跪下,杨宸站着没跪。  杨正义对杨正鹏说:“四弟,你带宸儿回西苑吧。”  杨正鹏怒斥杨宸:“逆子,还不快跪下。”  杨宸梗着脖子说:“是杨季铭先动手打我的!”  “季铭是你堂哥,谁允许你直呼其名了?”杨正鹏气得拍桌子,“跪下!”  杨宸满脸不服,迫于他父亲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才缓缓跪下。  杨正鹏对杨正义说:“这孩子被他母亲惯坏了,无法无天。”  “该管教孩子的时候还是要管。”  “大哥说的是。”  杨正义把目光移向杨季铭,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改好了,长进了,你却是在烟花柳巷跟堂弟表弟打架。你看看你,还像样吗?”  “父亲,儿子有错。”  “说,为什么要打架?”  “他欠揍,我就想揍他。”  “混账东西!请家法!”  管家曹瑞应了一声,便去将家法请了过来。  杨正义拿起作为家法的长木棍,让杨季铭脱掉外衣,亲自打了下去。每打一下,就问一句为什么要打架。  杨季铭硬抗着,就是不肯说。  杨宸见状,幸灾乐祸的说:“我就说了一句三嫂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是要雌伏在男人身下,三哥就玩命似的打我。大伯,您可得好好教训他!”  杨正义错愕的停了下来,心疼的看着杨季铭出血的后背。  杨正鹏也错愕的看着自己儿子,夺过杨正义手里的棍子,就往杨宸身上招呼。  “逆子,那是你堂哥堂嫂!我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逆子!”  “爹!疼!是三哥先打我的!”  四夫人赶了过来,伸手就去夺杨正义手里的家法,“你要打儿子,先打我!”  “娘,爹打我,好疼。”  四房一家闹腾了起来,杨正义皱紧了眉头,喝道:“够了!”  杨正鹏和四夫人停了手,杨宸哭哭唧唧的小声喊疼。  离前厅不远的回廊上,尚嘉言心急如焚的等着。公爹教训夫君,婆母尚未出面,他就不方便先过去求情。他心想,如果大夫人再不来,他就先去前厅了。  不远处终于出现灯光,紫兰小跑了过来,小声的说:“大夫人来了。”  尚嘉言急忙迎上去,“母亲,这么晚您怎么也出来了?” 第41章 “你们俩都受委屈了。”儿子儿媳受委屈,这个仇,她记下了。  杨季铭大大咧咧的笑着说:“姨娘,别放在心上,真是小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话落,他就当着杜姨娘的面蹦哒了两下。  杜姨娘急道:“伤着呢,你别乱动。”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所以姨娘就别担心了。”  杜姨娘轻笑出声,“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这心总算是踏实了。”  说完,她又问:“请大夫了么?”  杨季铭愣了一下,只是小伤,完全没想到要去请大夫。  尚嘉言说:“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昨夜我替他上药时,见问题不大,就没急着请大夫过来。”  杜姨娘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大夫就来了。  大夫为杨季铭检查伤口重新上了药,只叮嘱道:“饮食要清淡,多休息。”  送走大夫后,杜姨娘有些无措的坐着。按理来说,她这个姨娘该离开了。但是,她舍不得。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姨娘,我还有些事想向您请教,能不能请您多坐一会儿?”  顿时,杜姨娘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越看儿媳妇越满意。“哎,好。”  尚嘉言和杜姨娘唠着家常,杨季铭静静的陪在旁边,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突然,院子里传出惊呼声。  方姨娘拽着四夫人的头发大喊着:“小偷!小偷!”  “快松开,你这个疯婆子!”四夫人疼得龇牙咧嘴。  四夫人身边的婆子丫鬟急忙拉开方姨娘。  杨季铭与尚嘉言快步走出屋子查看,顾妈妈等人也闻声快步走到了院子里。  紫玉紫兰拉着方姨娘到旁边,方姨娘嘿嘿傻笑着,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尚嘉言走到四夫人身边,面露关心的问道:“四婶,您怎么来了,没伤着吧?”  四夫人的发髻被拽得散乱,衣领也不整齐,模样略显狼狈。  四夫人稳了稳心神,说道:“昨晚我那混小子惹是生非,累了你们,我来替他向你们赔罪。这是给你们压压惊的。”  说罢,她就从丫鬟手里把红纸包的礼盒递给尚嘉言。  尚嘉言轻轻推拒了一下,淡淡的说:“他们兄弟俩闹着玩,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说:“话是这么说,但你们堂弟年纪还小,我少不得还要多替他操心。”  尚嘉言没有接他的话,说:“四婶快请进屋坐吧,咱们就别站着说话了。”  这时,杜姨娘走了过来,“哟,四夫人怎么这么……”杜姨娘没往下说,只是看好戏般的看着四夫人的头发和衣领处,嘴里还啧啧不停。  四夫人的脸色黑了黑,说道:“我先回去拾掇一下自己,晚些时候再过来。不过这礼,我都带来了,你就别说不要了。”  尚嘉言说:“若这是四婶赐予我们做小辈的礼物,长者赐不可辞。若是替堂弟赔罪的,那我就真不能收。”  四夫人顿了一下,眸底藏着一丝怒意,笑着说道:“算是我给你们的礼物。”  “那就多谢四婶了,四婶慢走。”尚嘉言把她送到了院门外。  杨季铭笑着给方姨娘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尚嘉言回来刚好看到,不禁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四婶,是长辈,你注意点。”  “知道了,媳妇儿。”  杜姨娘扑哧一笑,说:“三少爷还是得三少夫人来治。”  尚嘉言尴尬的说:“让姨娘见笑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杜姨娘笑了笑,突然收起笑容,正容道:“三少夫人,院门不落锁的时候,院子里不能没人。”  “是,多谢姨娘提醒。”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三少爷受伤,三少夫人要照顾三少爷,不如我先帮忙照顾方姨娘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多谢姨娘。”  两位姨娘走后,顾妈妈走到尚嘉言身边请罪。顾妈妈很惭愧,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尚嘉言对顾妈妈说:“算了,以后要注意。不论什么时候,院子里一定要留个人守门。”  今日若非有方姨娘,四夫人就是走到他们房门口偷听会儿他们的对话,都有可能。  杨季铭坐在一旁看尚嘉言安排院里的人和事,眼里是满足的笑意。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后,他才担忧道:“四婶这人挺爱记仇的,今天方姨娘让她丢了面子,即使方姨娘神志不清,只怕四婶也会对付她出口气。”  杨季铭记得,在书里能和女主斗得平分秋色之人,当属四夫人罗氏。  尚嘉言也不禁面露忧色,但很快舒展眉眼,说道:“咱姨娘把方姨娘接过去照顾,我们要相信姨娘。再说,就算四婶要对付谁,那也是先对付我们。”  “对,要相信咱姨娘。”杨季铭笑着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看你们婆媳关系处得这么好,我高兴。”  “府里的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得快点把伤养好。”  “遵命,媳妇儿。”  “别贫。我跟你说认真的,要是让我大哥见到你这副模样,你就等着被他收拾吧。”  顿时,杨季铭就蔫了。  另一边,许一桓下朝后,就寻着杨正义走了过去。  “杨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杨正义微微一愣,猜到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便和他一起走到了旁边。  “杨侯爷,昨晚您家的两位少爷和姜侯爷家的少爷在花街打群架,连顺天府的捕快都参与了,这事若是被人弹劾,你我还有姜侯爷只怕都吃不了兜着走,至少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许大人的意思是……?”  “现在已经是腊月底,马上就要过年,不如暂且让杨季铭休沐。”  “那他何时能回顺天府衙门?”  “等过完年,我们到时候另作商议。”  杨正义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继而才说了一个“好”字,告辞先行一步。  尚敬程向许一桓走了过来,“多谢许老弟,我那儿婿,让你费心了。”  许一桓摆摆手,说道:“他是我顺天府的人,用不着你来谢。”  尚敬程轻叹:“希望他能顺利通过童试。”  本朝的童试是每年二月举行,是科举考试的第一道门槛。有人小小年纪就一路考到会试,也有人考到头发须白仍是一介童生。  尚敬程从得知杨季铭准备参加童试起,就不免替他担心。  许一桓说:“我看他问题不大,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第39章 除夕  杨季铭被安排放大假后, 就干脆宅在沉香院温书备考,还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媳妇儿。  很快的,就到了除夕这日。  尚嘉言指挥着下人张贴春联和福字, 而后又亲自清点年货,忙前忙后, 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他嫁过来后的第一个新年, 尚嘉言十分期待。  按照惯例,年夜饭是所有人一起在福喜堂用的,今年亦是。  尚嘉言看着快到要去福喜堂的时辰, 便去小书房喊杨季铭回正房换衣裳。  槐安把绣房在上午送来的新衣都拿了出来, 唯有两套同款的绛红色衣裳看上去喜庆些,尚嘉言便选了这两套。  两人更衣完毕后, 杨季铭问道:“之前用云锦做的新衣呢?过年也不穿么?”  尚嘉言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云锦做成了春衣, 现在不适合穿。另外,年夜饭也是团圆饭, 过年穿得鲜艳些, 比较喜庆。”  “知道了。”  尚嘉言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个人的衣裳和配饰, 说:“好了,我们走吧, 别去得迟了。”  两人到福喜堂的时候, 除了五位老爷, 其他人都已到了。  尚嘉言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行礼后请罪说他们来迟了。  老太君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衣裳, 连头上的抹额都是绛红色的。  老太君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不迟,是他们来的太早了。季铭, 季铭媳妇,你们上前来。”  “是。”两人上前,向老太君又行了一礼。  老太君朗声笑着对其他人说:“瞧瞧这两孩子,是不是跟我有默契。我们待一块,谁敢说不是我的亲孙子?”  众人附和。  老太君让杨季铭与尚嘉言坐在她身边的软榻上,福喜堂的丫鬟却是拿了两个锦杌过来,尚嘉言便拉着杨季铭一起坐在老太君脚边的锦杌上。  尚嘉言说:“这样更方便聆听老太君的教诲。”  老太君微微的点点头,说:“你是个好孩子,季铭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咱们老杨家的福气。”  “老太君言重了。能嫁给夫君,做老太君的孙媳,是我的福气。”尚嘉言松了口气,看来老太君明白衣裳的事,这里面有为他撑腰的意思。  老太君畅快的笑了两声,问身边伺候的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太君,刚到申时三刻。”  老太君说:“去请老爷们过来吧,准备开席。”  “是。”  老太君又笑着对大家说:“这年夜饭就得一家人一起吃。老四一家今年能回来,我这心里高兴着呢。”  四夫人忙道:“我们也是盼着能早些回来孝敬母亲。四老爷这次回京述职留用,只要补上个京里的缺,就能留下了。” 第43章 午后,阳光正好,有点暖,也无风。  杨季铭又让福全把那张宽敞的躺椅搬到院子里,拉着尚嘉言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尚嘉言忙里偷闲,窝在杨季铭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杨季铭对槐安招招手,“去拿条毯子过来。”  “是。”槐安应了一声,忙进屋去拿。  杨季铭把毯子轻轻的盖在自己与尚嘉言身上,又让槐安去小书房把桌上的书拿了过来。  不多时,杨光过来了,大嗓门一喊:“三……”  杨季铭不禁蹙眉,压低了嗓音说:“嘘,小声点。”  杨光愣了一下,看着他三哥三嫂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啧啧了好几声。  尚嘉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杨光时愣愣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清醒过来,而后起身说道:“四弟来了。”  “打扰三嫂午休了,请见谅。”  “屋里坐吧。”尚嘉言请他进堂屋说话。  杨光瞥了眼杨季铭的脸色,不怕死的说:“三嫂,三哥好像不欢迎我啊。”  尚嘉言浅浅的笑了笑,说:“你三哥常跟我说,四弟最是通情达理,幽默风趣。”  “原来我在三哥眼里这么好啊。”杨光哈哈笑着跟在尚嘉言身后往堂屋走。  杨季铭只得也起身去堂屋。  杨光对他们说:“三嫂第一次在咱们府里过年,我娘一大早就开始念叨这事了,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劳二婶挂念了,不知道二婶说了什么?”  “我娘说,三哥三嫂先给杜姨娘拜年,再给叔婶们拜年,这是对生母的一份孝心,她这当婶娘的只有理解和夸赞。”  “有二婶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尚嘉言亲自为杨光添了一杯茶,“替我们谢谢二婶的谅解。”  另一边,自从上次杜姨娘把方姨娘带回蒲荷院后,方姨娘就一直留在那里。  大夫人曾询问过此事,杜姨娘当时忿忿不平的说:“让方姨娘留在我那里,总比让她一直待在沉香院要好。”  青儿为两位姨娘倒茶后,盈盈一拜,退到屋外。  杜姨娘勾起嘴角,满意的笑着说:“青儿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茹姐姐当年的风采了。”  方姨娘说:“你心情似乎很好,是因为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过了吧?”  “是啊,我以为他们傍晚才会来,没想到去过主院后就直接先来了我这里。”  “三少夫人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方姨娘嗤的冷笑了一声,“四夫人一回来,五夫人就和她沆瀣一气。”  “你疯了十八年,知道的事情还挺多。”  “四夫人没进门前,就来过府里。我记得有一次府里办宴会,她暗中挑拨另外两位贵女闹矛盾。我当时才刚进门,就没敢出声。”  “这府里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俩也不是。”  “是啊,害了我儿性命的人还没揪出来呢。”方姨娘微微眯了眯眼,“那个医婆子,你什么时候让我见?”  “今晚。”  “那就好,你再不做安排,我就该怀疑你骗我了。”  “放心,咱俩现在是捆死了的一条绳上的。”  这时,一个小丫鬟在外面扬声说:“红叶姐姐来了!”  方姨娘立刻把自己的发髻拨散,蹲在角落里呜咽个不停。白萍溜进屋里,凶狠的站在方姨娘身边。  红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杜姨娘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方姨娘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上去似乎是白萍奉杜姨娘之命欺负了方姨娘。  红叶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笑着走到杜姨娘跟前行了个礼,说:“杜姨娘,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  杜姨娘站起来,白萍立刻走到了她身后。  出门的时候,红叶回头看了眼方姨娘,只见她眼神躲闪,好像真的被吓坏了。  初二,杨季铭与尚嘉言两口子先和大房的人一起去了武宁侯府拜年,再单独去到尚府。  这一次,尚嘉言发现府里的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微妙。  尚敬程问了几句杨季铭的学业进度,满意的微微点头。尚夫人对尚嘉言嘘寒问暖,见儿子过得好,对儿婿也多了几分笑容。  尚嘉言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尚嘉树和齐玉蓁,浅浅的笑着问:“小锐呢,怎么没见着他?”  齐玉蓁说:“我们才刚从我娘家拜年回来,那皮猴子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这会儿在屋里睡着,我去带他过来。”  “大嫂,不急,小孩子嘛,让他多睡会儿。”  “还是他二叔疼他。”  “我现在就这么一个侄子,能不疼他嘛?”尚嘉言笑着说。  齐玉蓁却白了脸,冷笑道:“很快就不止一个了。”  尚嘉言瞧这情形,要是再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就是也傻了。  尚夫人的脸上也没了笑容,说道:“言言,和你大嫂一起去看看小锐醒没醒。”  “是。”尚嘉言先应了一声。  齐玉蓁犹豫了数秒后,也应了一声“是”,这才跟尚嘉言一起告退。  杨季铭目送着尚嘉言离开,尴尬的坐在尚府的前院正厅里。  尚夫人笑着说:“季铭,喝茶。”  “是。”杨季铭端起手边的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有些坐立难安。  尚夫人说:“季铭,你们去过武宁侯府了吧?”  杨季铭放下茶杯,回道:“是,今早已经去武宁侯府拜过年了。”  尚夫人也觉尴尬,儿婿第一年来拜年,总不能晾着他吧。但刚才那种情形,她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尚嘉言和齐玉蓁一起去看看尚锐。一来支开长媳,免得让儿婿看他们家的笑话,二来也是想让二儿子劝劝长媳。  尚夫人也喝了口茶,随口问道:“季铭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都行,景烁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喜欢吃什么菜?”  “我不挑食,现在也都是随着景烁。”  “言言的口味有没有变,现在爱吃什么?”  “他爱吃鱼,一开始是水煮鱼,清蒸鱼,红烧鱼,最近吃得多的是豆腐鲫鱼汤,还有松鼠鳜鱼,几乎什么鱼什么做法都吃。”  尚夫人轻快的笑出了声,看杨季铭的眼神也更加慈祥和蔼了。“言言从小就爱吃鱼,但又特别怕鱼刺,所以总是要挑那大根刺的鱼腹肉或者是无刺的。”  “岳母放心,景烁嫁给我后,还没被鱼刺卡过。”  “嗯。”尚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喝茶,喝茶。”  “是。”杨季铭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终于,他们等到了下人来禀报:“午膳已经备好了。”  尚夫人立即吩咐下人去把人都喊过来一起用膳。  杨季铭坐到尚嘉言身边,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些,专心的为他挑着鱼刺。  饭后,不等杨季铭先开口,尚嘉言就先提出告辞了。  回府的路上,尚嘉言一脸愁容的说:“季铭,我好像害了大嫂。”  “怎么这么说?”  “有个丫鬟爬了大哥的床,还有了身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丫鬟叫红玉。”  “红玉是谁?”  “之前母亲为我准备的一个陪嫁,后来被我送回了尚府。”  杨季铭这才想起来,“哦,原来是那个丫鬟。”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高兴的是杨季铭不记得那丫鬟,愁的是偏偏是他送回尚府的丫鬟爬了大哥的床。  “今天大嫂虽然没说什么,但只怕对我也是有些怨言的。”  “这哪里能怪你?是那个丫鬟存了爬床的心思,大哥不慎着了她的道,或者是被那丫鬟给迷住了,大嫂自己也没防着。”  “遇上这样的事,大嫂心里也乱着。”尚嘉言轻叹了口气,不由的又想起了彭可婧。“还有二嫂,不知道二哥和姜小姐还有没有联系。”  “先别管他们的事了,”提到彭可婧,杨季铭就想起来他们还有件正紧的要事没做。“我们绕道去一趟徐太医府上。”  “哪个徐太医?”  “就是给老不赖的外孙女绵绵看病的那个太医。”  “哦,刚好马车里多备了一份礼。”尚嘉言只以为杨季铭是为了替老不赖去道个谢。第41章 审问  徐茂成是太医院院判之一, 属于正六品。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徐府递上名刺的时候,许一桓夫妇也刚好在这里。  徐茂成让管家把他们请进前厅。许一桓替他们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  杨季铭抬手向徐茂成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徐太医, 晚辈想请您为内子诊个脉。”  在场之人的目光不禁都落在他夫夫二人身上。  许夫人关切的问道:“言言,你哪里不舒服?”  许一桓是尚嘉言祖父的得意门生, 许一桓夫妇也是看着尚嘉言长大的人。 第45章 “杨二少,徐某能力有限,断不出尊夫人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那就是没问题?”  “不,尊夫人的脉象看似并无异常,实则有些不妥。”  “不妥在何处?”  徐太医微微沉吟,说道:“这样吧,请杨二少先把平日里近身伺候尊夫人的人找来。”  “好。”杨仲鸣面色凝重,把四个一等丫鬟都叫了过来。  这四人里,两人是彭可婧的陪嫁丫鬟,另两人是他原来的大丫鬟。  徐太医问了问彭可婧的饮食起居,让她们把彭可婧平日里用的香炉和胭脂等物都拿了过来。  徐太医一一检查过,心里有些怀疑是某样东西,但他并不能确定。“要是我师兄在这里,就好了。”  “徐太医,这些东西里面,有不妥的地方?”  “杨二少,讲真,徐某不是十分确定。”徐太医放下香炉盖子,“这香,就不要再用了。”  杨仲鸣郑重的道谢,“多谢徐太医。”  即使他对彭可婧尚无感情,但彭可婧是他的正妻,她在他们的墨棣轩被人迫害,杨仲鸣不能容忍此事。  送走徐太医后,杨仲鸣就召集了在墨棣轩伺候的所有人,亲自审问香料的事情。  然而,他并没有问出个结果来。  彭可婧知道自己用的香料有问题后,脸色也白了好一会儿。  杨仲鸣进屋来看她,不禁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温声说道:“徐太医说,停了那些东西,慢慢调养,身子会好起来的。”  彭可婧顿觉心里暖了许多,扬起笑容,说道:“夫君别担心,都会好起来。”  “反倒是你劝我了。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三弟那里。”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身边有危险的存在,他岂能放任不管?  他想,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杨季铭好歹是顺天府捕快,也办过案子,总该学了些有用的东西。  彭可婧见杨仲鸣匆匆离开,为她的事情烦恼和奔波,轻轻的笑出了声。  杨仲鸣来到沉香院的时候,杨季铭与尚嘉言还在屋里睡着。  福全问道:“二少爷,可要小人去把三少爷喊起来?”  “不用,让他们睡吧,我在外面等会儿。”  顾妈妈作主,让福全把杨仲鸣请到了堂屋,同时让槐安去内室叫醒主子们。  杨季铭让尚嘉言继续睡,自己起身穿上外衣,就去堂屋见杨仲鸣。  尚嘉言拥着被子坐起身,向槐安问道:“二少爷可有说是何事?”  槐安摇头,“少夫人,二少爷什么也没说,但我见他似乎脸色铁青,带着一些怒意。”  尚嘉言微微一愣,然后想了想,杨仲鸣应该不是和他们置气,便又问道:“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听说二少爷用侯爷的名刺请了一位太医来为二少夫人诊脉。”  闻言,尚嘉言不禁微微蹙眉,心道:看来事情不仅仅是二嫂身体抱恙这么简单了。  “更衣,我一会儿还得再去一趟墨棣轩。”  “是。”槐安麻利的拿了外衣过来。  另一边,杨季铭走进堂屋,疑惑的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杨仲鸣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周围。  杨季铭挥挥手,福全等人迅速退下。  “三弟,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二哥请说。”杨季铭收起一惯的嬉皮笑脸。  杨仲鸣将事情说给了他听,说道:“你在顺天府当差,我想请你帮忙参谋一下。”  杨季铭仔细思索了一番,认真的说:“二哥,连徐太医都看不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你们墨棣轩里应该有内应。”  杨仲鸣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没人肯承认。”  “二哥,没有哪个有预谋的犯人会主动认罪。”  “这事要怎么查?”  “二嫂怎么说?”  “我没跟她说,但她肯定也知道了。”他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询问,彭可婧怎会不知?  杨季铭轻叹,心想,在某些方面,杨仲鸣还不如他。“二哥,你不如先跟二嫂商量一下。”  “可她现在身体虚弱。”杨仲鸣不禁蹙起了眉头。  “就算二哥不跟二嫂商量,二嫂也会为此事费神。与其各自琢磨,还不如两个人一起有商有量。”  尚嘉言在门口轻咳了一声,然后走了进来,“抱歉,二哥,我刚好听到一点。”  “无妨。”杨仲鸣说,“我们的事情让弟妹和三弟费心,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  尚嘉言温和的说道:“二哥见外了。”  他不禁对杨仲鸣有些改观,至少杨仲鸣没有碍于所谓的脸面而瞒着掖着,平白的让彭可婧受罪。甚至为了查清事情,愿意向庶弟求助。  尚嘉言说:“二哥,我想去看看二嫂。”  杨仲鸣点头。  于是,三人一起去墨棣轩。  他们到的时候,杨正义正坐在堂屋里,大夫人在内室看望彭可婧。  兄弟两个便留在堂屋陪父亲,尚嘉言向杨正义行礼后就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室。  杨正义对杨仲鸣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去哪里了,怎么和老三两口子一起回来的?”  杨仲鸣说:“回禀父亲,我是去请三弟来帮忙查一查此事。”  闻言,杨正义不禁感到欣慰,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兄弟和睦。不过,他嘴上还是说着:“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三弟脑子灵活,还在顺天府当差了一阵子,我想或许他能帮得上忙。”  杨正义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季铭说道:“说说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杨季铭微微垂首,回道:“父亲,我还没把事情了解清楚。”  杨正义说:“我就在这里坐着,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  杨仲鸣和杨季铭不禁面面相觑,齐声应了一声“是”。  杨季铭让杨仲鸣再次把墨棣轩的人都集中在了院子里。  杨季铭像个传说中的老干部似的背着手从一排排下人们面前一一走过。  他在心里吐槽,墨棣轩的下人比沉香院至少要多出一倍,人多也是个麻烦。  下人们个个屏息凝神的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杨季铭走回他们的正前方,清了清嗓子,说道:“哪些人是可以进内室的,上前一步。”  几个丫鬟和婆子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杨季铭又说:“可以接触到香料的人,再向前走一步。”  还是那些人再向前走了一步。  杨季铭面色肃然的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炷香内,只要有人肯自己站出来承认谋害二少夫人,或是检举揭发别人,我就可以让二哥轻饶了你们。若是一炷香后,没人肯承认,墨棣轩的所有人都将被杖责二十棍后发卖出府。”  顿时,下人们中间炸开了锅,战战兢兢又侥幸的期盼着这只是杨季铭的胡言乱语。  杨季铭看向杨仲鸣,杨仲鸣扬声说道:“三少爷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大不了把整个墨棣轩的人都换了!”  话落,下人们都不同程度的哆嗦着,有人心里有鬼,有人害怕被牵连,也有人是气愤竟敢有人谋害主子。  不管这些下人们如何反应,福全把香点上,然后搬了两把椅子出来。  兄弟俩就这么坐在院子里,一个面色冷然,一个嬉皮笑脸,一起等着这些下人招供。  香烧到一半的时候,杨季铭对福全招招手,说:“爷饿了,去拿些糕点过来。顺便跟少夫人说一声,让他劝慰劝慰二嫂,她身边的人可能要全部换掉,这是二哥同意了的。”  “是。”福全应声而去。  不多时,福全就让槐安拿了一盘糕点过来,自己搬着一张小桌子放在两张椅子中间。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二哥,别绷着个脸,大不了把人全换了,以绝后患。来,吃块糕点。”  杨仲鸣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事先答应了配合他,便叹了口气,说道:“听你的。”  杨季铭悠然自得的吃了块桂花糕,还跟杨仲鸣唠起了家常。  “景烁特别喜欢吃桂花糕。这种甜甜的黏黏的东西,我原先是吃不来的。但为了陪景烁一起吃,后来也就吃了。”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也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很甜,也很软。”  “是很甜吧,景烁说只是有点甜,刚刚好。”杨季铭表示不理解。  杨仲鸣把整块桂花糕都吃了,说道:“知道你跟弟妹感情好,不用开口闭口都是弟妹。”  杨季铭嘿嘿傻笑了两声,又吃了一块桂花糕。  他们越是轻松闲适,下人们就越是胆战心惊,看这样子,就像是已经决定好要把所有人都发卖了一样。  香炉里的香越烧越短,眼看着即将燃尽,不少人的额头都已经沁出了许多冷汗,大家窃窃私语着,声音越说越大,仿佛是起了争论。  有人喊:“二少爷,三少爷,香梅曾偷偷溜出府去!”  叫香梅的小丫鬟连忙跪下说道:“我只是在后门处见了一位老乡,说了两句话。我看到红芍进过少夫人的内室。”  “我没有!”红芍也忙跪下喊冤,攀咬了别人。  真实揭发的,胡乱攀咬的,院子里乱哄哄的吵了起来。  “都闭嘴!”杨季铭怒喝了一声。  顿时,鸦雀无声。  杨季铭说:“一个个说,有证据的奖赏十两,没证据的,若查明是胡诌陷害别人,死契按府里的规矩处置,签活契的就直接拉到官府去。”  下人们都静默了片刻。 第47章 尚嘉言找了个机会和齐玉蓁单独说话。  齐玉蓁对他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这事,我已经想通了。”  尚嘉言欲言又止,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想通了。  “母亲因为你曾被姨娘下药的事,不给你大哥纳妾,也不给他安排通房。有这样的婆母,我很庆幸。可这一次,那个丫头已经怀上了,只能抬她做姨娘。”  “真是大哥的?”  “你大哥说不记得。”说到这个,齐玉蓁更气。又没有喝醉酒什么的,好端端的发生那种事,怎会不记得?  “但事后的那天早上,院子里不少人都亲眼看到红玉衣衫不整的从书房出来。”  尚嘉言不禁轻叹了口气。  齐玉蓁也叹气,“也怨我,小锐闹肚子,睡不安稳,我就把他抱到了我们房里,让你大哥一个人去书房睡。”  尚嘉言说道:“事到如今,大嫂宽心些吧。”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更何况,比起许多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大嫂豁达。”  “不说我这里的糟心事了,你那边都还好吧?”  “我和季铭一切都好,就是府里最近不太平静。”  “武穆侯府人口多,关系复杂,难免会闹出些事来。只要不牵扯到你们,就躲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尚嘉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心里却道:有些事情是想避也避不开。还有些事情,这次袖手旁观了,下次就该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了。  午后,杨季铭与尚嘉言回了府里。  这一日,阖府上下要一起在福喜堂用晚膳。用膳后,杨季铭就带着尚嘉言出府上街玩了。  因为这一日,京城有花灯会。  尤其是御河两岸,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街市如昼。  杨季铭以避免走散为由,牵着尚嘉言的手走在街上。  “景烁,你以前也出来看花灯么?”  “偶尔会。”  “看花灯看的就是个热闹。花灯会肯定有猜谜的,一会儿咱去猜谜。”  “好。”尚嘉言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见杨季铭如此兴致满满,也就眉眼弯弯的陪着他,也满心欢喜着。  “三子!”  丁子杰穿过人群,朝杨季铭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愠怒。看到尚嘉言在杨季铭身侧后,他才稍稍缓和了下脸色。  杨季铭笑着说:“子杰,你也出来看花灯,是一个人吗?”  丁子杰憋着一肚子火,说道:“咱们到那边去,我有话要问你。”  杨季铭犹豫。  尚嘉言说:“你们过去说话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话落,杨季铭又叮嘱福全和槐安:“你们照顾好少夫人。”  “是。”  尚嘉言弯起嘴角,说:“快过去吧,别让丁少爷等。”  丁子杰向尚嘉言抬手行了半礼,尚嘉言也回以半礼。  杨季铭和丁子杰走到无人的角落后,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尚嘉言的身影,问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丁子杰努力压下怒意,“我问你,黑元帅是怎么回事?”  霎时,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虚的讪讪笑道:“那个,我办案的时候,跟人胡诌的。”  丁子杰气得拿手指哆嗦的指着他,“你知不知道,姜书卯现在每天缠着我,要我把黑元帅拿出来跟他的红元帅比斗,我快被他烦死了。”  杨季铭愣了一瞬,说道:“随便捉只鸡应付一下他吧。”  “我就是这么干的,我在厨房的鸡笼里捉了只待宰的鸡,结果姜书卯说我敷衍他,对我不依不饶。”  杨季铭噗嗤笑道:“这个姜丝,对斗鸡这么执着。”  “你还敢笑?”丁子杰一肚子窝火,“你知不知道,他坏了我多少好事?”  “还怎么了?”  丁子杰欲言又止,有些难为情。  “他到底做了什么?那小子要是做得太过分,我陪你去找他讲理。”  “我在烟雨楼跟人亲热的时候,他跑过去在屋里放了一笼子的鸡。许多人都瞧见了,真正的一地鸡毛,让我颜面扫地。”  “额,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还有,他每日缠着我,其他人就都避着我。我现在的日子被他搅得一团乱,就快疯掉了。”丁子杰抓头。  “不就是只鸡嘛。”杨季铭心虚,他是害得好友烦恼的罪魁祸首。“我们一起训一只出来,打败他的红元帅。”  丁子杰摆摆手,说道:“我不斗鸡了,这辈子都不玩斗鸡了。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得帮我搞定。”  “额……”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跟嫂夫人仔细说说你以前的那些事情。”  顿时,杨季铭就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行,你赢了。”  两人往回走,走近尚嘉言时就看到他正在跟人说话。那人被摊贩车的板子挡住,直到他们走过来才看到是谁。  姜书卯嗤的笑了一声,说:“表哥竟然把表嫂丢在一边,只顾着和别人说话。”  尚嘉言温和的说:“卯四表弟误会了,是我让他们单独去说几句话的。”  杨季铭走到尚嘉言身边,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丁子杰对尚嘉言说:“嫂夫人,我先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姜书卯追上他,“你跑什么?”  看着他们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尚嘉言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事,杨季铭一定有事要去忙了。  “去猜灯谜。”话落,杨季铭就牵着他走向猜灯谜的摊子。那什么红元帅黑元帅的,哪里有陪媳妇儿重要?  灯谜摊前,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老板笑眯了眼,虽然被猜走许多花灯,但摆卖的花灯也差不多快卖光了,早已回本。尚嘉言拣着容易些的灯谜让杨季铭猜,杨季铭猜出了一大半,得意的笑个不停。  老板见他们身着锦衣华服,便笑着问道:“两位少爷,这些花灯要带走哪些?”  尚嘉言挑了一只素雅些的花灯,“就这个。”  “好嘞。”老板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继续逛着,杨季铭把尚嘉言手里的花灯拿过来帮他提着。  这时,杨光和杨宛玉兄妹俩迎面走了过来。  “三哥,三嫂,你们也出来看花灯了。”  “是的。”  “这是你们买的花灯么?”杨宛玉看向杨季铭手里的花灯。  “刚才猜谜得的。”  说到猜谜,杨宛玉就嘟起了嘴,不高兴的说:“三哥三嫂,那边也有个灯谜摊。我看中一只牡丹灯笼,我哥就是猜不出谜底。”  杨光尴尬的呵呵笑道:“你自己不也猜不出来么?”  “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跟我比?”  尚嘉言温声说:“好了,带我们过去看看,我们一起猜。”  杨宛玉斜睨了亲哥一眼,对尚嘉言说:“三嫂,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说完,他们就走在前面,杨季铭和杨光连忙跟上。  杨宛玉“咦”了一声,急忙向老板问道:“那只牡丹花灯呢?”  “有个年轻人猜中谜题拿走了。”  杨宛玉失望的耷拉下脑袋。  尚嘉言笑着说:“我们再看看别的,说不定会碰上让你更喜欢的。”  “嗯。”杨宛玉笑着点头。  尚嘉言和杨宛玉走在前面,从一个个摊贩前逛了过去。  突然,杨宛玉指着前面的一人对尚嘉言说:“三嫂,那个人手里提着的花灯好像就是我说的那只牡丹花灯。”  尚嘉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人的侧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杨光对杨宛玉说:“等着,哥去帮你向那个人买来。”说罢,他就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尚嘉言连忙对杨季铭说:“季铭,你过去看看。”  “好。”杨季铭也向那人走过去,那个人刚好转过身来。  “是他。”尚嘉言想起来了,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三嫂,你认识?”  “是个考生,和我表弟相熟。”话落,他们也走了过去。  卢子希刚好听杨光说完,便说道:“钱就不用了,这只花灯赠予小姐。”  杨宛玉微微蹙眉,说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没道理收你的东西,平白的让人说闲话。”  卢子希说:“这是猜灯谜赢的,小生没有花钱,小姐若是喜欢这只花灯,不如出一文钱买下。”  杨宛玉看向尚嘉言,尚嘉言微微点头,让槐安付了一文钱。  槐安接过花灯递给杨宛玉,杨宛玉笑着向卢子希道了一声谢。  卢子希行了个书生礼,目送着他们离开。 第49章 姜书卯是眠花宿柳的老手,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表哥表嫂会玩。”姜书卯笑得一脸暧昧,“我们船上人多,到那边一起喝两杯?”  杨季铭看了眼那艘船甲板上的人,都是熟面孔,一起花天酒地过的人。  “不了,我们正准备回去。”杨季铭心想,这帮人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船舱里也可能还有其他人,还是让景烁离他们远点好。  船上的人说:“杨三,好久不见了,过来坐一会儿再回去。”  “是啊,你该不会是当差后就忘了我们这帮老朋友了吧?”  尚嘉言见杨季铭为难,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喜,便说道:“无妨,你过去聊几句再回府吧。”  “嫂夫人也一起过来吧。”  “杨三和嫂夫人成亲那天,我们都去贺喜了。”  那边的人热情相邀,姜书卯也说:“表嫂放心,有我在呢,他们不敢冲撞你。”  尚嘉言微微的笑了笑,拉了拉杨季铭的袖子,“走吧。”  姜书卯面上一喜,走在前面,还想伸手扶尚嘉言。  杨季铭用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在呢。”  姜书卯委屈巴巴的说:“表嫂,表哥欺负我。”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但笑不语。  姜书卯悻悻的摸摸鼻子,走回了船上。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也走了过去。  船舱里,容颜姣好的姑娘们起身相迎,然后坐在这些阔少们身边。  好在,姑娘们也是有眼力的,见杨季铭与尚嘉言手牵手相携而来,就没有坐到他们身边去。  姜书卯坐在尚嘉言的另一侧,对其他人说道:“给你们郑重的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嫂,以后见着了都要问好。”  “早就听说嫂夫人的才名和贤名了,今日巧遇,是我等的荣幸。嫂夫人,我敬你一杯。”  “嫂夫人,我也敬你一杯。”  “内子不饮酒,我替他喝。”  尚嘉言按住了杨季铭面前的酒杯,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各位。”  “好,给嫂夫人换茶。”  喝过一轮后,公子哥们就笑着搂上了身旁姑娘的腰,其中一人还让拿琴的姑娘抚琴。  尚嘉言微微垂眸,低头看着杯中水。  有人说:“杨三成亲后的这小半年,我们都很少见到他了。”  杨季铭说:“这半年比较忙。”  “你现在在顺天府当差,当然有的忙,还是咱们自在些。等你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去烟雨楼喝酒,听说那边新来了几个姿色不错的雏儿。”  咳咳咳!  姜书卯一顿猛咳。  杨季铭说:“我现在怕是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了。”  姜书卯亲自为尚嘉言添了一杯茶,还是很讲义气的。“表嫂别听他们胡说,表哥以前就不跟他们鬼混。”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忙说:“是啊,叫都叫不出来。”  尚嘉言抿了一口茶,面带微笑的说:“没事,等季铭忙完这阵子,你们就喊他一起去玩。”  杨季铭求救的看向姜书卯。  姜书卯一本正经的说:“表哥已经是成家了的人,哪里还能跟我们出去鬼混?就算是表嫂让他去,我们也得驳了表嫂的面子。”  尚嘉言扑哧一笑,说道:“别总说季铭了,大家也聊点别的。”  “对,聊点别的。”  一众公子哥讪讪的笑了笑,聊什么?  是国家大事,还是家长里短?是地理人文,还是诗词歌赋?  对不起,他们就从没聊过。  杨季铭说:“这水也喝了,天也聊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玩。”  姜书卯说:“我送你们。”  两艘船再次靠在一起,杨季铭扶着尚嘉言回到了他们原来的船上。  尚嘉言让船夫靠岸。  杨季铭小心翼翼的陪在他身侧,“那帮子人就那德性,只知道花天酒地。”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放在心上。”尚嘉言略显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杨季铭见他闭上眼睛,便安静的陪着他,没再说话。  船靠岸的时候,杨季铭背着尚嘉言上岸。  尚嘉言并没有完全睡着,睁开眼睛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就又闭上了眼睛。  此刻,尚嘉言又累又困,想来就算有人指指点点,他也会继续趴在杨季铭背上。  福全跑去找车夫,让车夫寻着人少的路,把马车尽量赶过来些。  他们回到府里时,已至二更天。  下人们送了热水进来,然后迅速退下。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去清洗擦身,然后再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拾掇完尚嘉言后,他再迅速拾掇自己。  次日一早,顾妈妈让槐安不要叫起,杨季铭与尚嘉言睡到日上三竿。  尚嘉言醒后,看了眼日头,便知自己身边这几人是特意没叫起,好让他们多睡会儿。  他伸手描摹着杨季铭的脸庞轮廓,想到昨日那几个公子哥包的花船,就想到了杨季铭成亲后的改变,不由的轻轻弯起眉眼。  杨季铭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而后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呢喃道:“一大早的就招惹我,还想不想起了?”  “你自己看看日头,什么时辰了,快起来。”尚嘉言推了推他,有点热。  “不想起。”杨季铭懒懒的和媳妇儿一起赖床。  这时,槐安在外面敲门叫起,声音似乎还有些急切。  “你自己继续睡吧,我先起了。”尚嘉言推开他,自己先起来。  杨季铭叹了口气,只得也起床更衣。  等到杨季铭与尚嘉言洗漱完后,槐安才禀道:“少爷,少夫人,刚才府里发生大事了。”  杨季铭一边往餐桌走,一边问道:“什么事?”  “四房的六少爷被顺天府的捕快抓了,说他昨晚打死了人。”  杨季铭愣住,尚嘉言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四老爷和四夫人已经去顺天府了解情况,老太君急得昏了过去。这会儿,其他人都守在福喜堂。”  尚嘉言不禁蹙眉,拉起刚坐下准备用膳的杨季铭,“先不吃了,我们去福喜堂。”第44章 备考  福喜堂内, 几位夫人在老太君榻前侍奉,其他人不是在堂屋或偏房,就是在院子里候着。  老太君醒来后就要起身, 大夫人扶着她坐起来,三夫人拿了个软垫让她靠着。  老太君急忙问道:“老四和老四家的可有消息送回来?”  大夫人回话:“还没有, 母亲别着急, 一有消息,肯定就派人传信回来了。”  “老四就这么一个儿子,虽说娇惯了些, 但本性不坏, 怎么会打死人呢?”  老太君急得捶胸口,几位夫人连忙相劝。  二夫人不由的腹诽, 二房和三房的儿子也只有一个, 怎么就没养成杨宸那德行呢?  她站在妯娌们身后, 想搭把手,但人多, 用不上她。  杨季铭与尚嘉言到了之后, 就在院子里混水摸鱼, 装作没有来迟。  杨光凑到他们身边,小声的说:“听说杨宸那小子昨晚又在青楼和别人抢女人, 早上被人发现卧倒在高山街的一家小酒馆外面, 身边就是尸体。”  杨季铭微微蹙眉, “他身边的小厮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事或许有蹊跷。”杨季铭若有所思。  书里的剧情是从女主嫁进侯府后才正式开始展开的, 对之前的事情大多都只是一笔带过的介绍。  在书里, 四房一家好好的留到了最后,想来这次的事情可以顺利解决。  杨光满脸不屑的说:“还不是因为杨宸自己经常到处惹是生非?活该他倒霉。”  尚嘉言看了眼周围,小声的说:“四弟, 这话不能胡说,小心被人听了去,恐又闹出事情来。”  “知道了,我听三嫂的。”杨光笑嘻嘻的说。  杨季铭横了他一眼,“在你嫂子面前,倒是挺像个乖宝宝的。”  “这是因为我把三嫂当亲哥一样敬着。”说完,杨光给了他三哥一个白眼。  大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君到了堂屋,坐在软榻上。  老太君对儿子们说:“你们有事要忙的,就先去忙,不用都守在我这里,有儿媳们陪着我就行。”  杨正义等人犹豫了数秒,才一一起身行礼告退。  老太君叹了口气,对左右说:“让小辈们也都回去。他们的孝心,祖母收到了。”  “是。”丫鬟应声后就去传话。 第51章 尚嘉言问道:“母亲,四婶可有说是谁陷害六弟?”  大夫人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杨季铭身上。  尚嘉言微微垂眸,不禁有些愠怒。他们在祈祷着杨宸能平安无事,这些人却怀疑是杨季铭害杨宸。  杨季铭微微一愣,“母亲这么看我作甚,难不成四婶是怀疑我?”  大夫人点头,“她怀疑你和书卯。因为杨宸回京后,只和你们二人起过大的冲突。”  杨季铭被气笑了,“杨宸那小子,不是我说他,回京后到处惹是生非,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大夫人的气顺了些,说:“都是一家人,四房的烂摊子,我们大房要帮着收拾,但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大房扣。”  “母亲说的是。”杨季铭说道,“昨夜我和景烁上街看花灯,然后回府休息,不曾见过六弟。我要有那个害他的闲工夫,还不如多练几个大字。”  尚嘉言也说:“我和季铭一直在一起,他一有时间就看书,没做过旁的事。”  大夫人点点头,听他们提起看书习字,便向杨季铭问道:“可有把握通过童试?”  杨季铭回:“没什么大的把握,但我会尽力,争取通过。”  “好,尽力就行,别太勉强自己。”大夫人温声说道。  已经被养废了的人,突然要读书考科举,大夫人着实好一番诧异。她不禁多看了尚嘉言两眼,完全没想到他会对杨季铭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每每想到这里,大夫人都特别后悔把尚家的亲事推给了杨季铭,当初她就应该提议让娘家侄子去尚家提亲。  闻言,尚嘉言不由的微微蹙眉,觉得大夫人这话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杨季铭回了一声“是”。  蒲荷院里,杜姨娘也在烦恼着。  她明明只是让人教训一下杨宸,怎么就变成杀人了呢?  杜姨娘担心,有人给她设了个局中局。  “那个小厮还没有找到吗?”  白萍回道:“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府里和顺天府都在找他,咱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把人找出来。”杜姨娘眉心紧蹙,事情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姨娘也别太担心了,就算铁皮被别人先找到,他也供不出咱们。咱们的人跟他见面时,是有伪装的。”  “那就好。”  “姨娘,死的那个人就是个地痞流氓,平日里欺软怕硬,没少干坏事,想要他性命的人多的是。或许是有人恰巧发现他醉倒在路边,就趁机结果了他。”  “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可如果这么简单,那个小厮就不会失踪。只怕是有人躲在背后利用了我们,这就太可怕了。”  咚咚咚!  守在门外的丫鬟敲门禀道:“姨娘,方姨娘睡醒了,吵着闹着要您陪她玩。”  杜姨娘扬声说:“让她进来。”  于是,丫鬟从外面把门打开,方姨娘疯疯癫癫的跑了进来。门再重新关上后,方姨娘就神志清醒了。  白萍为方姨娘倒了茶,然后退守在一旁。  杜姨娘问道:“你找我有事?”  方姨娘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  “咱现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法子。”  “我想找个人,你能帮我找?”  “你杜宝珠这么神通广大的,什么人找不着?”方姨娘呵呵笑着,“听说四老爷在找六少爷的小厮,你该不会找的也是这人吧?”  杜姨娘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也无甚变化。  方姨娘啧啧了好几声,说道:“你也真够狠的,这么冷的天,让人睡路边不得冻死?”  杜姨娘知道瞒不过她,“衣裳穿得厚,裹得严实,在外面的时辰也很短,死不了人。”  “死人的事情,不是你指使人做的?”  “不是。”  方姨娘呵笑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姨娘面色铁青,显然也是认同方姨娘的说法,而且还让方姨娘看笑话了。  方姨娘依旧冷笑着,“就是不知道,若是三少爷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他会怎样想。”  杜姨娘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只要你不说就行。”  方姨娘与她对视着,毫不退让。  半晌,方姨娘才笑着说:“放心,咱俩是同坐一条船的。”  说完,方姨娘就哈哈大笑着出去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疯疯癫癫的进屋,再疯疯癫癫的出来。  白萍上前,担忧道:“姨娘,方姨娘会不会泄露我们的事情?”  “在她给她儿子报仇前,是不会说的。”  “那之后呢?”  “届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我相信三少爷会理解的。”  杨季铭与尚嘉言留在主院用了晚膳,相携着一起回沉香院。  经过一道回廊时,他们遇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  那小厮跑得太急,差点就撞上了他们,连忙请罪,“三少爷三少夫人请恕罪。”  尚嘉言认得他,“你是厨房的小马。跑这么急,做什么?”  “三少夫人,小的有急事要向管事禀报。”  “是什么事?”  小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杨季铭看了眼周围,斥道:“三少夫人问你话,就如实回答。”  小马往后缩了一下身子,低着头回道:“小的今早在西城菜市场附近见到了六少爷身边的铁皮。”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面面相觑。  杨季铭问道:“这都已经开始天黑了,怎么才去禀报?”  “回三少爷的话,小的和吴管事采购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厨房里,刚刚才知道侯爷和四老爷派了人在找铁皮。”  尚嘉言问道:“他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回三少夫人的话,小的看到他和一个姑娘鬼鬼祟祟的见面,两人还都带着包袱,看上去是往西城门方向去的。”  “那个姑娘,你可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她个子偏矮,微胖,穿着蓝色布袄。小的远远的瞧着不真切,只能看到个大概身形。”  尚嘉言微微点点头,说道:“你快些去吧。”  小马作了个揖,迅速离开。  杨季铭说:“那个小厮是和姑娘私奔了吧?”  尚嘉言叹道:“如果是私奔,他们肯定躲得仔细,跑得远,那就更难找了。”  杨季铭笑了笑,“未必。”  “这话怎么说?”  “走,咱们先回沉香院。”  尚嘉言侧首看向他,悄悄的抿嘴笑了笑。  院门处,杨季铭与尚嘉言前脚刚到,白萍后脚就到了。  白萍行礼后,便说道:“姨娘听说了六少爷的事情,放心不下三少爷,特命我来看一看。”  杨季铭说:“姨娘多虑了,我无事。你回去后,叫姨娘安心便是。”  尚嘉言问道:“姨娘听说了什么?”  “回三少夫人的话,今日西苑的人逢人便说,六少爷回京后只和三少爷与武宁侯府四少爷起过冲突。”白萍面色忧虑,“这事若是查不清,只怕三少爷永远都得被人怀疑。”  杨季铭黑着脸,怒道:“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萍说:“三少爷,三人成虎。”  尚嘉言握住杨季铭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四婶凭空捏造,许大人会查清楚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允许旁人污蔑我们。”  不过,尚嘉言有些奇怪,四夫人就这样和他们翻脸了?  杨季铭呼出一口浊气,说:“幸好,现在已经有那个小厮的消息了。”  白萍微怔,问道:“是找到铁皮了吗?”  杨季铭说:“是啊,厨房的小马今早看到他和一个姑娘私奔了。”  “原来是这样,一定会找到人的,到时候就能还三少爷一个清白,看四夫人他们还有没有脸!”白萍义愤填膺。  杨季铭说:“你回去告诉姨娘,不要为我担心。”  “是。”  白萍告退后,尚嘉言微微蹙着眉头,觉得白萍的言行有些不对劲,但也是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杨季铭按了按他的眉心,温声说道:“别皱眉,我这就去找张捕头,一定能把铁皮找回来。”  “天色已经很晚了,派个人去吧。”  “别人传话,恐说不清楚。”  “那你早去早回。”第46章 嫁妆  杨季铭向张勇说明情况后, 张勇就带了一班衙役,连夜追出城去。 第53章 说话间,尚嘉言已经把所有字画都清点完了。  槐安面色肃然的点点头,“是我多虑了,少夫人的嫁妆不会有假。”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看着库房里的东西,渐渐收起笑容,微微眯了眯眼。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与杨季铭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第47章 童试  二月初, 顺天府的童试如期举行。  尚嘉言送杨季铭进考场,紧张得坐立难安。槐安在附近的茶楼订了个包间,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过去。  杨季铭进入考场后, 坐到案前,做了个深呼吸, 先仔细审题, 后在心中打一遍腹稿,最后再下笔作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着。  监考官都是顺天府衙门的官员, 也都是杨季铭的熟人。  学政程大人和儒学教授施大人先后从杨季铭身边走过, 刻意的多留了一会儿,都不由自主的嘴角轻轻上扬。  本朝的童试连考五场, 从早上考到晚上。  入夜后, 考场就点起了灯火。  杨季铭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周围, 有的人在咳嗽个不停,有的人在打瞌睡, 有的人已经趴在桌上, 还有的人倒地不起被守卫抬走。  杨季铭不由的腹诽, 这科举难考的原因恐怕还有身体素质问题。童试如此,后面的考试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一场考完之后, 杨季铭转了转脑袋, 迅速离场。  槐安提着灯笼, 尚嘉言像望夫石一样看着考场大门, 心里焦灼不已。  杨季铭一走出来, 就看到尚嘉言翘首以盼,疾步向他走了过去。  “景烁,我考完了。”杨季铭咧嘴笑着, 考完试以后顿觉轻松。  尚嘉言倏的放松了下来,笑着说:“我们回家。”  “好。”杨季铭牵着他的手走向自家马车。  二人登上马车后,尚嘉言就猛地扑进杨季铭怀里,闷声不吭。  “怎么了,景烁?”杨季铭摸了摸他的头发,心疼。“是不是等我等得累了?!”  在进考场前,杨季铭让尚嘉言先回府,但尚嘉言说要等他一起回去,就在附近的茶楼里等着。  “不累,没有你辛苦。”  杨季铭不由的弯起嘴角,心头涌过阵阵暖流。他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唇齿交缠。好半晌,两人才分开,呼吸粗重。  尚嘉言瘫软的靠在杨季铭怀里,回过劲才问道:“考得怎样?”  “全部答完了,至少有一半的题目都是胡先生讲过的。”  尚嘉言的心踏实了一半,说:“等结果出来后,不论过与不过,咱们都好好谢谢胡先生。”  “春闱在即,等他考完,咱们再专门摆一桌酒席来谢他。”  “嗯。”尚嘉言从他怀里退出来,“你侧个身。”  杨季铭顺着他的手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尚嘉言抬手帮杨季铭捏肩捶背。  在他捏了两下肩膀后,杨季铭就抓住他的手,回过身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心疼的说:“你今天等了一天,担心了一天,也很累了。”  “我是心疼你,想帮你捏捏肩。”尚嘉言声音软软糯糯的说。  “我也心疼你。侯府离得不远,很快就会到了,回府后我们吃点东西,洗洗就睡。”  “嗯。”尚嘉言窝在杨季铭怀里,心情逐渐平静,合上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杨季铭轻轻的弯了弯嘴角,稳稳的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睡着。  侯府门前,管家正在等着他们。  杨季铭将尚嘉言抱下马车,尚嘉言惊醒了过来。  管家笑着说:“侯爷和大夫人还在前院正厅等着三少爷,杜姨娘也在。”  “放我下来。”  “好。”  两人随着管家一起去见父母。  儿子参加科考,做父母的在家等着儿子考完试回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见过礼后,说道:“儿子的事情,让父亲和母亲挂心了。”  大夫人急切的关心道:“这一天下来,辛苦你了,考得如何?”  杨季铭回话:“都写完了,就是不知能不能通过,听天由命。”  大夫人说:“季铭如此刻苦学习,没道理不通过,接下来就安心等消息吧。”  杨正义说:“这段时间你确实辛苦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夫夫俩应声告退。  杨季铭走的时候对杜姨娘笑着点了一下头,杜姨娘看着长大懂事的儿子满是欣慰。  大夫人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去福喜堂禀告一声,就说三少爷考完试回来了,让老太君不要担心。”  “是。”丫鬟连忙赶去福喜堂。  杜姨娘也行礼告退。  杨正义起身和杜姨娘一起去蒲荷院。  大夫人看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眼神凌厉。  回到主院后,大夫人便问道:“方茹在蒲荷院的情况如何了?”“还是疯疯癫癫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拘在屋里不出来。”  大夫人冷哼,“杜宝珠怎么可能会好心照顾方茹,还不是想利用她来争宠?”  “夫人,咱们要做点什么?”  大夫人微微沉吟,沉声道:“不急,等春闱放榜后再说。”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尚府。  尚敬程把杨季铭单独叫进书房,让他默背考题和所答内容。  杨季铭把自己记得的部分都一五一十的背了出来。  翁婿俩在书房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尚夫人派人来喊他们用膳才结束。  另一边,尚夫人与尚嘉言也单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尚夫人听说了武穆侯府的一些事情,便向尚嘉言询问了一番,生怕他受到一丁点的牵连。  尚夫人看向尚嘉言的肚子,“你是去年八月份嫁过去的,怀上了么?”  “尚未。”  “你老实跟我说,房事如何?”  尚嘉言被问得憋红了脸,半晌才道:“还好。”  尚夫人叹了口气,“我不是要催你生孩子,是担心你婆家的人说三道四。”  “母亲放心,没人说过什么。就算有什么闲言碎语,只要我和季铭不在意,就让人说去。”  “万一你那两个婆婆以子嗣为由,让儿婿纳妾呢?”  尚嘉言顿住,脸色白了一瞬,继而说道:“季铭不会同意的。”  尚夫人说:“总之,这事你要放在心上。”  尚嘉言点点头。  离开尚府后,两人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又来到了南城鬼市。  打假行动后的鬼市少了许多伪劣品,似乎比以前更加热闹。  尚嘉言兴致高高的逛着,左挑右选,还能跟摊贩老板讨价还价。自从之前杨季铭带他来过一回,他就惦记着要再来这里逛逛。  尚嘉言停在了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戴上,突然转头吓杨季铭。  杨季铭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媳妇儿还有这一面。他连忙配合他,故作受到惊吓。  可惜他的表情没到位,略显敷衍,尚嘉言挑了一个更丑的鬼面具戴在杨季铭脸上。  最后,槐安看着手里的两个鬼面具,自己作主再挑了两个看着舒服些的可爱面具,付了钱,然后快步跟上。  尚嘉言又停在一个书摊前,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  “两位公子,看你们的样子就是读书人,我这里的书都是我家祖祖辈辈传下的,这半边的是孤本,这半边的是手抄本。不瞒二位,若非家道中落,我也不会把这些书拿出来卖。”摊主滔滔不绝的说道。  尚嘉言拿起一本手抄本快速的翻了翻,漫不经心的说:“那就这本吧。”  “好嘞,手抄本也很珍贵,一两银子一本。”  尚嘉言把书放到槐安手上,槐安付钱。  摊主满脸堆笑,说:“公子再看看,都是好书。尤其是这些孤本,千金难求。”  “大哥!”一个中年男人穿过人群赶了过来,满脸焦急之色。“这些都是我的书,你不能卖。”  “你吃我的用我的,我卖你几本书怎么了?”  “大哥,爹娘去世的时候,你说供我读书,把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归你。这才第二年,你不能就这样说了,还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的书拿出来卖。”  “读书有什么用?家里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连个秀才都考不到,只是浪费钱给你买书买纸买笔。”  兄弟俩当街争执就起来,直到巡街的衙役过来才停止。  杨季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尚嘉言看了眼槐安手里的书,对他说:“去把书还给那个弟弟,买书的钱不用他还。”  槐安应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其他东西放到福全手上,拿着书跑了过去。  那人对尚嘉言和杨季铭遥遥施了一礼。  槐安拿着书跑了回来,禀道:“少夫人,那人姓张,说这本书既已售出,他无钱赎回,不能收回去。” 第55章 杨季铭眼神躲闪,说:“去找大夫号个脉。”  尚嘉言蹙了一下眉头,“我现在有定时请大夫号脉,还不到下次号脉的时间。”  杨季铭终于眼尖的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家小药庐,说道:“你看那边,正好有家药庐,我们去那里看看。”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不乐意。  杨季铭就跟瞎了似的,难得的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拉着他的手一起过去。  走近一看,他们才发现这间药庐真的很小很破,就连牌匾也很破旧,上面就只写着药庐二字。  他们走进去后,只见一位布衣荆钗的年轻女子正在整理着药材。  女子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说道:“你们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们想请大夫号个脉。”  “那请坐吧。”女子放下手里的药材,用桌上的一块毛巾擦了擦手。  杨季铭与尚嘉言坐下后,女子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  “把手伸出来。”  “你就是大夫?”杨季铭与尚嘉言异口同声的问。  “没错,我就是大夫。”年轻的女大夫面露不悦之色,“你们看不看病?”  尚嘉言把手伸出来,露出了手腕。  大夫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后,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杨季铭紧张的问道:“怎样?”  大夫收回手,不答反问:“看你们衣着华丽,不似寻常百姓人家,你们能信我?”  杨季铭说道:“你是大夫,为什么不信?”他心想,不管眼前这大夫是什么人,先听听看大夫说什么,至于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  大夫愣了一瞬,而后问道:“敢问二位是何关系?”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杨季铭说:“这是内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还请大夫如实告知。”  大夫对杨季铭说:“你也把手伸出来让我号一下脉。”  顿时,杨季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视死如归的伸出手。他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有问题的人可能是自己。  大夫蹙着眉头,“你们中毒了。”  杨季铭与尚嘉言不禁面面相觑。  大夫说:“是改良版的千机引,此毒在夫人体内已约有一年时间。”  霎时,尚嘉言脸色煞白。一年?那岂不就是出嫁之前就中毒了。  杨季铭问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大夫说:“怀有身孕的人中了千机引,生子时会被孩子带走所有毒素,大人没事,但孩子最多活不过半年。改良版的千机引,不管谁中毒,一旦与人交合,两人都会中毒,不会有子嗣。”  尚嘉言身子发颤,杨季铭把他搂在了怀里,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向大夫再次问道:“大夫,此毒可解?”  大夫犹豫了数秒,说道:“你们三日后再来,届时我再告诉你们。”  杨季铭问:“为何要等三日?”  大夫说:“有件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  “好,我们三日后再来。”  杨季铭与尚嘉言郑重的向她道了谢。  走出药庐后,两人的后背都已沁出冷汗。  尚嘉言无力的靠在杨季铭身上,眼中蓄满泪水,轻轻一眨就掉落了,哭着说:“是我害了你。”  杨季铭为他拭去眼泪,温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大夫没说不能解。再者,徐太医和陈大夫都没诊出来,说不定是这个女大夫误诊了。”  谁知道这个女大夫是什么情况?  杨季铭不禁琢磨着,要找哪几个大夫诊脉核实。“别担心,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云济村找陈大夫。”  “嗯。”尚嘉言闷闷的出声,情绪十分低落。  杨季铭回头对福全和槐安说:“此事万万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  “是。”二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都着急担忧不已,生怕他们真的中了什么厉害的毒。  福全对车夫招招手,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上车,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二更^_^第49章 逼问  天蒙蒙亮的时候,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出了府,身边依旧只带着福全和槐安,这次连车夫都没让跟。  福全赶车, 槐安和他一起坐在车外,都是愁眉紧锁。  马车里, 杨季铭看着尚嘉言眼底的乌青, 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心疼不已。  马车一路行驶到云济村,槐安上前敲门。  陈大夫面露诧异, 连忙将他们请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是谁病了?”  杨季铭将昨日女大夫之言告知了陈大夫。  陈大夫连忙说道:“你们把手伸出来。”  他仔细的为二人号了脉, 两只手都诊了。  “陈大夫, 怎么样?”尚嘉言忐忑不安的问道, 连声音都在发颤。  陈大夫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尚嘉言说道:“陈大夫, 请如实告知, 我二人能承受得住。”若非杨季铭一直让他靠着, 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陈大夫说道:“你们的脉象, 并无异常。但若真是那女大夫说的千机引, 恐怕我也诊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尚嘉言无力的靠在杨季铭怀里哽咽。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 急道:“陈大夫, 请帮我们想想办法。”  陈大夫说:“办法肯定会有的, 你们先别急,容我研究研究。”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陈大夫, 那女大夫让我们三日后再去药庐,她似乎有解毒的法子,可否请您一同前往,帮我们看看她的法子有无不妥之处。”  陈大夫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的新药还需要四五日才能制成,中间不能断。等我这次的药做出来,我就进城去找你们。”  “好,多谢陈大夫了。”杨季铭宁可多等些时日,也不敢贸然让那女大夫用药。  不是他不相信大夫,而是就连陈大夫这样医术高明的老大夫都诊不出的问题,年纪轻轻的大夫却能一下子就诊断出来,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陈大夫说:“这几日里,我一有时间就会研究千机引的事情。”  “谢谢陈大夫,我们就靠您了。”杨季铭又道了谢。  “杨三少言重了。”  杨季铭说道:“陈大夫,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您对此事保密。”  “杨三少请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杨季铭又道了谢,告辞离开。  马车滚滚而走,从药田回来的王瑞和另外一人恰好看到马车从前方的路上经过。  王瑞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刚才驾车的人是不是三少爷身边的福全?”  “好像是他,就连马车也很眼熟。”  王瑞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庄子上,我去办点事。”  说罢,王瑞就前往云济村,敲开了陈大夫的门。  “陈大夫,我家少爷落了东西在这里,让我过来问问。”  “你自己找找。”陈大夫没防备他,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不禁脸色黑了一瞬。  王瑞赔了个笑脸,说道:“陈大夫,不知我家少爷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大小姐十分担心。”  “我答应了杨三少,要为他保密。你若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他。”  王瑞也知道陈大夫的性子拗得很,他答应了不说的事就绝对问不出来。但越是这样,王瑞就越不放心,回庄子牵了匹马,亲自进城禀告杜姨娘。  另一边,杨季铭与尚嘉言进城后,沉默了一路的尚嘉言突然出声说道:“季铭,我们去尚府。”  顿时,杨季铭面上一喜,对驾车的福全说:“先去尚府。”  尚嘉言在杨季铭怀里蹭了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杨季铭紧紧的抱着他,“没关系,你不要太担心太自责,要相信大夫的医术,会好的。”  “嗯。”尚嘉言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  “景烁,你要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你说得对,我要打起精神。”尚嘉言从他怀里退出来,自己擦干眼泪,眼神坚定且锐利。“我要查出害我们的人,决不饶恕。”  他们突然赶在饭点来到尚府,尚夫人诧异的让人把他们直接带到了主院。  尚嘉言看了眼餐桌,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来得匆忙。  尚夫人说:“我刚准备用膳,你们吃过了么?”  尚嘉言说:“还没有,我们可以在这里陪母亲一起用膳么?”他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担心杨季铭饿肚子。尚夫人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吩咐左右加菜,加两副碗筷。  下人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都添好了。  等一起用完膳后,尚夫人才摒退左右,只留他们小两口说话。  尚夫人开门见山的问:“你们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  被母亲一问,尚嘉言就不由自主的双眸垂泪。  尚夫人的目光移向杨季铭,不悦道:“儿婿,你来说。” 第57章 “那也不用像你这样,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  “知道了。”杨季铭耷拉着脑袋反思,好像是小心过度了。  尚嘉言抿嘴笑了笑,仰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  顿时,杨季铭就眉开眼笑了。  “啊呀,三哥三嫂,我不是有意看见的。”杨宛容背过身去,两手捂着眼睛。  尚嘉言轻轻推了推杨季铭,在未出嫁的妹妹面前还是要注意些的。  杨季铭稍稍退后一小半步,对杨宛容喊了一声:“四妹。”  杨宛容转过身来,小脸通红。“我不知道三哥三嫂也在这里赏花。”虽然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亲密。  尚嘉言说:“四妹也来赏花,我们一起吧。”  “不了不了,我就不打扰三哥三嫂了。”  “我正好想跟四妹说说话。”  “那…好。”杨宛容走到了尚嘉言的另一侧。  “四妹最喜欢什么花?”  “我说出来,三嫂可不要笑话。”杨宛容犹犹豫豫的说。  “百花有百花的姿态,都有爱慕者。”  “我喜欢向日葵。”  “向日葵向阳而生,倔强又坚强,我也很喜欢。”  “三嫂,我还喜欢嗑瓜子。”  噗嗤!杨季铭一个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三嫂,三哥笑话我。”  “不许笑话四妹。”  “好,不笑。”岂止是不笑,他还应该感谢她,因为尚嘉言的脸上又露出了生动明媚的笑容。  杨宛容哼哼,朝杨季铭做了个鬼脸。  尚嘉言笑着说:“四妹今年十五及笄了,母亲可有为你挑选人家?”  “三嫂,这种事哪里能直接问我?”杨宛容作出娇羞的模样,但她刚才一瞬间的失神还是被尚嘉言收进了眼底。  杨宛容是庶女,她姨娘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是在大夫人膝下长大的。  尚嘉言说:“这里没有外人,我和你三哥都很关心你。终身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  “谢谢三哥三嫂。”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了种植大片海棠的地方。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尚嘉言问道:“季铭,这些海棠就是原先种在沉香院的吗?”  “是啊,品种挺多的,贴梗海棠,垂丝海棠,多花海棠,都有。”杨季铭不由的面露可惜。  杨宛容说:“三哥三嫂大可在沉香院再种植海棠。当初母亲让人移走沉香院的海棠,是担心三哥沉浸在花草中玩物丧志。”  尚嘉言说:“母亲有远见,为季铭费心多。”  杨宛容犹豫了数秒,说:“我听说南城有个很大的花鸟市场,三哥三嫂何不去那里看看,买些海棠回来。”  尚嘉言对杨宛容笑着说:“好主意,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个花鸟市场。”  杨宛容愣愣的问:“我也一起去?”  “四妹不一起去,谁帮着我挑选,难不成指望你三哥?”  “我怎么了?我眼光很好。”杨季铭不服。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和杨宛容一起走在前面。  杨季铭悻悻的摸摸鼻子,吩咐福全去备马车。  抵达目的地后,杨宛容很快就被各色花卉吸引了注意力。  杨季铭把尚嘉言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中毒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媳妇儿就算是已经振作精神,也不可能会说风是雨的就来买花。  尚嘉言轻笑,“这次倒是敏锐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杨宛容回头喊他们:“三哥三嫂,你们快过来看这边的海棠。”  “来了。”尚嘉言边说边走过去,和杨宛容各选了两盆海棠。  槐安付钱后,让店家帮忙送到武穆侯府。  他们继续逛着,买了不少鲜花和绿植。  从花鸟市场出来后,尚嘉言对杨宛容说:“我们在外面用了晚膳再回府。”  “好,反正我是跟着三哥三嫂一起出来的。”杨宛容笑容满面的说,她今天逛得十分开心。  尚嘉言想了一下,说:“我的嫁妆里有一家饭馆在东城,我还不曾去过。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就去那里吧,正好陪我去看看。”  “好啊。”杨宛容兴奋之余,有些羡慕。  东城的这家饭馆叫广来楼,虽谈不上客似云来,但生意还是不错的。  他们坐进二楼的包间后,槐安去向掌柜的说明了身份,掌柜连忙上楼来见东家。  尚嘉言对掌柜说:“今日我们是来用膳的,先上些店里的招牌菜。”  掌柜的应声,又连忙去吩咐厨房。  尚嘉言对杨宛容说:“四妹,等会儿上菜后,好好尝尝,给点建议。”  “好。”杨宛容眉眼弯弯的笑着。  “咱们这个包间是临街的。”尚嘉言边说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杨季铭和杨宛容也都走到了窗边。  “原来宝骏当铺就在斜对面,以前没怎么注意。”杨季铭随口说道。  尚嘉言说:“说明你当差巡街的时候不够用心。”  “是是,景烁说得对。”  杨宛容扑哧一笑,不再看哥嫂打情骂俏,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尚嘉言惊讶的“咦”了一声,说:“那不是茂国公世子么?”  杨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嘀咕道:“还真是苏益韶,他怎么鬼鬼祟祟的?”  尚嘉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杨宛容,而后对杨季铭说:“你不是和那当铺的掌柜认识么?回头去问问。”  杨季铭刚想说“管他做甚”,就看到尚嘉言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不禁改口说道:“咱们吃完饭就去。”第51章 夜话  用膳后, 杨家三人一起来到了宝骏当铺。  鲁掌柜瞧见杨季铭,忙笑着从柜台里面走出来迎接。  “杨三少,少夫人, 是来……买点什么?”鲁掌柜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  杨季铭十分大气的说:“鲁掌柜,带我们去里头看看, 把你的宝贝拿出来让我夫人和妹妹挑一挑。”  “好嘞, 三位请随我到内堂。”鲁掌柜知道杨季铭囊中羞涩,但也知道侯府只是他缺钱而已。  鲁掌柜让伙计沏了茶,然后拿了些珠宝首饰出来, “这些都是好东西, 少夫人和小姐瞅瞅,有没有合二位眼缘的。”  尚嘉言浅笑着对杨宛容说:“四妹看看, 有看得上的, 三嫂送你。”  杨宛容忙说:“那怎么行呢, 怎能让三嫂为我破费。”  尚嘉言笑道:“无妨,就当是我提前为四妹添妆了。”  “三嫂取笑我。”杨宛容娇羞的笑着说。  尚嘉言温柔的笑着选了一只珠花递到杨宛容手上, “这个衬四妹, 四妹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三嫂。”  杨季铭喝了口茶, 对鲁掌柜说:“刚才我们在广来楼吃饭,从楼上看见茂国公世子到你这里来了, 他来做什么?”  鲁掌柜愣了一下, “哎哟, 这……”他面露为难的看了眼正挑选着首饰的尚嘉言和杨宛容。  杨季铭说:“随便聊聊, 你看他们做甚, 都是自己人,我媳妇儿,我妹妹。”  “我不是这个意思。”鲁掌柜很想吐槽, 哪有人带着媳妇和妹妹来打探别人消息的?  “说真的,我刚才在楼上看见苏世子神色慌张,你跟我说说,我给你保密。”  鲁掌柜无话可说,杨季铭是装傻吧?  这时,尚嘉言拿着一块玉扳指仔细瞧着,突然说道:“鲁掌柜,这块玉扳指好像是假的。”  “什么?”鲁掌柜连忙从尚嘉言手上把玉扳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少夫人何以见得这是假的?”  “鲁掌柜,你仔细看这飘绿的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鲁掌柜细细的看了看,越看脸色越白,“请问少夫人,您能有几分把握?”  “不瞒鲁掌柜,季铭曾带我去过南城鬼市,我在那里向一位老行家学过一点,并无几分把握。不过,鲁掌柜是行家,一定瞒不过您的慧眼。”  “什么慧眼?我就是瞎了眼!达官贵人拿来的,我就没怎么仔细验货。”鲁掌柜心疼极了。  杨季铭故意幸灾乐祸:“鲁掌柜,你怎么又看走眼了?”  “哎哟,呜呜,”鲁掌柜又急又恼,“这就是苏世子拿过来当的,这些都是!他拿来的东西多,我就没有都仔细检查,谁成想真有鱼目混珠的。”  杨宛容静静的把珠花放回了托盘里,尚嘉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杨季铭呵笑了一声,“他堂堂一个国公府世子,怎么还拿东西来你这里当了?”  鲁掌柜正在气头上,闷声说了一句:“你不也来我这里当过东西吗?”  杨季铭重重的咳了一声,面露不悦。 第59章 “报官了么?”  冯兰兰拿了一张字条出来,“这是我外婆失踪前留下的,她给我留信说去远游,但这绝不是我外婆会做的事情。我这几天打听过你们的身份,杨三少,我想请您帮忙找到我外婆。”  杨季铭拿着纸条看了看,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解毒也只能迎难而上。“先跟我说说你和你外婆的情况吧。”  “我叫冯兰兰,我外婆…大家都叫她冯婆,我也不知她的本名是什么。我们相依为命多年,我的医术都是外婆教的。说来是我不孝,我对外婆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了。”  陈大夫再瞥了眼那张纸条,不屑道:“我说这笔迹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冯婆子。”  “你认识我外婆?请问你是?”  陈大夫嗤的一笑,目光鄙夷。“我也是大夫,但跟冯婆子不一样,我只救人,她只认钱。”  冯兰兰沉默,她们确实认钱。  陈大夫冷笑:“看吧,你也是默认的。她当年做出千机引那种毒药,已经害人不浅。如今还把千机引改成了更毒的东西,真是可耻可恶可恨!”  冯兰兰反驳:“外婆赚钱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总是要吃饭的!”  “老的心思恶毒,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大夫平生最厌恶学医害人之辈,“杨三少,少夫人,老夫先走一步了。”  尚嘉言拽了拽杨季铭,和陈大夫一起离开。  杨季铭为难的说:“解药怎么办?”  陈大夫冷静下来,歉意的对他们说:“我这驴脾气又犯了,杨三少和少夫人解毒最要紧。你们快进去跟那姑娘好好说说,我先回云济村了。”  尚嘉言说:“陈大夫难得来一趟,我们陪您再去喝杯茶吧。”  “不了,我们村里的大壮还在城门口等我,我坐他的牛车一起回去。就是对不住二位了,反而帮了倒忙。”  尚嘉言说:“陈大夫言重了,陈大夫的恩德,我二人铭记于心。”  杨季铭说:“陈大夫,我让车夫先送您去城门口,今日辛苦您为我们的事情专门走这一趟了。”  送走陈大夫后,两口子又进了药庐。对他们来说,先解毒要紧,其他事情都等解毒后再说。  他们视冯兰兰为救命稻草,冯兰兰亦是。  冯兰兰将她与冯婆的事情告知他们,也说了药庐遭窃之事。  她说:“因为被偷的恰好是改良版千机引的解药,还有账簿,而且账簿在第二天就被偷偷放回了原处,所以我一开始才怀疑你们。”  尚嘉言问道:“冯大夫,可以让我们借阅一下账簿么?”  冯兰兰说:“我知道杨夫人想看什么,特殊药物并未记录在账簿里。这涉及许多达官显贵家的秘辛,请恕我不能拿出来。”  尚嘉言说:“我无意探寻他人秘密,只想知道给我下毒之人是谁。”  “不瞒杨夫人,我在打听到你们的身份后,就连夜查过,但并未查到尚府有人购药的记录。若是购药之人做了伪装,我与外婆未必能识出。”  最后,杨季铭答应帮她找外婆,冯兰兰答应帮他们研制解药。  另一边,陈大夫回到云济村,王瑞正满脸堆笑的候在他家院门口。  陈大夫想起王瑞前几天从他这里探话的事,不禁给了他一个冷眼,当作没看见他一样开门进家。王瑞跟着走了进来,“陈大夫,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先说说看。”  王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恭敬的说:“这是新版千机引的解药,想请陈大夫转交给我家三少爷。”  闻言,陈大夫不禁微微眯了眯眼,“是你们去药庐偷的?”  王瑞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陈大夫。”  陈大夫呵笑了一声,然后从他手里把瓷瓶拿了过来,“我不是帮你们,而是帮杨三少和少夫人。至于你们做的事情,休想让我帮你们隐瞒。”  王瑞不慌不忙的说:“听说陈大夫研究某样药方已有五六年,不论是人力金钱还是药材器皿,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陈大夫顿住,面色逐渐凝重。他研究的药方是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的禁药。  王瑞继续说道:“陈大夫研究的药方功在千秋,即使您不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们也会为您保密。”  陈大夫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两日后,陈大夫再次进城,将解药交给了杨季铭。  尚嘉言虽怀疑解药的来源,但相信陈大夫不会害他们,便与杨季铭一同服用了解药。  杨季铭再去药庐时,冯兰兰为他号脉时就发现他的毒已经解了。  冯兰兰震惊又戒备的看着他,“敢问杨三少,您是从何处得到的解药?”  “是陈大夫给的。陈大夫医术高明,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我们研制解药。”  冯兰兰见他神情不似有假,但是千机引的解药不是那么容易研制的,更何况是她外婆调改过的?“杨三少,我怀疑陈大夫知道我外婆的下落。”  “不会吧?”杨季铭微微愣住,虽然不想怀疑陈大夫,但冯兰兰之言并非全无道理。  冯兰兰不悦道:“杨三少,您答应过帮我找外婆的。”  “我没说不帮你。这样吧,我先去找陈大夫问清楚。”  冯兰兰审视着他,目光中透着不信任。“有劳杨三少了。”  杨季铭来到云济村的时候,陈大夫刚好泡好了一壶茶。  “陈大夫,今日如此有闲情逸致?”  “猜到你该来了,这已是我今日沏的第三壶茶。”  “陈大夫,你知道冯婆在哪里?”杨季铭震惊得看着他。  “我不知道。”  “那解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有人送来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  “那人为什么要送解药给你?”  “我不知道。”  陈大夫一问三不知,杨季铭反而心里有了底。  他喝了口茶,继续问:“陈大夫,有人送解药给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是想借你的手给我解药。”  “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姨娘?”  “我不知道。”  “陈大夫,你跟我姨娘做交易了吧?”  “我不知道。”  杨季铭闷笑了一声,“陈大夫,谢了。”  陈大夫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也噗嗤笑出了声,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这也算是失信于人了。”  “陈大夫,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我今日还要回城,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您。”  陈大夫送他出门,对他说:“杨三少,遇事要冷静,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杨季铭点点头,“我明白,多谢陈大夫。”第53章 冯婆  城门处, 杨季铭一进城门就看到顺天府捕快在贴告示,便走了过去。  “小林,这贴的是什么?”  林耀辉贴好告示回头看见他, 便笑着说:“这是内务府的告示,我们也帮着贴一下。”  杨季铭好奇的看了一遍告示,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西征大军得胜还朝, 内务府向民间广征美酒犒劳三军,被选为御酒呈上大殿可得赏银千两。  林耀辉看到他跃跃欲试的表情,便问道:“季铭, 你打算献酒?”  杨季铭满脸兴奋的点头, “若是成功了,我的酒就有名气了, 而且赏钱足够我租间铺子和装修。不成功, 对我也没损失。”  林耀辉笑着说:“有什么需要兄弟们帮忙的, 只管招呼一声。”  “先谢了。”  杨季铭满心雀跃的回府,想要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尚嘉言。  门房看见他回来, 小声的说:“三少爷, 大少夫人要生了, 已经先后来了三位大夫,怕是要不好。”  闻言, 杨季铭忙回了沉香院。  顾妈妈对他说:“大少夫人临盆, 三少夫人在紫荆院陪着大夫人。三少夫人吩咐了, 等您回来就让您去侯爷和大少爷跟前走一趟。”  “我明白了。”  杨季铭喝了口茶就去紫荆院关心一下大哥和即将出生的侄子。  暮色将至, 大少夫人生了大半日也没能将孩子生下来, 大夫和稳婆都束手无策。  稳婆急着从产房跑出来问:“大少夫人又昏过去了,小人们真的没办法了,这紧要关头是保大还是保小?”  顿时, 一屋子的人更加面色苍白,神色迥异。  半晌,大夫人咬牙说:“保大人。”  “哎!”稳婆应了一声,连忙回身进产房。  “等等!”老太君被簇拥着走进堂屋,面色肃然。“保住孩子!”  稳婆犹豫的看了看这几个能主事的人。  大夫人说:“老太君,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媳妇没了就真没了。”  老太君冷声说:“老大媳妇,伯名媳妇是你亲侄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长房的子嗣更重要。”  稳婆急得不行,这可不是能让人有时间讨论的事,不禁看向杨正义和杨伯名,“侯爷,大少爷,您二位拿个主意?”  杨季铭想要出声,尚嘉言及时拉住了他,示意他看门口。 第61章 两日后,西征大军班师回朝,太子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百姓夹道欢迎。  在同样的包间,杨季铭与尚嘉言围观大军回朝的队伍。气势壮观,远非状元游街可比。  突然,征西大将军身后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抬头看了过来,眼底迅速闪过许多表情。  惊喜,疑惑,惆怅。  尚嘉言微微一怔,惊讶的看着他。  那位将军骑马过去后,依旧频频回头张望。  杨季铭想不发现都难。  队伍过去后,杨季铭随口说道:“这都是大将军的亲兵吧?”  “大军留在城外驻扎,进城的不是大将军的近卫,就是要受封领赏的。”尚嘉言边说边坐回桌前,倒了两杯茶。  杨季铭关上窗户,也坐回桌前,有些惭愧的说:“听说皇上今晚在宫中设宴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家有世袭爵位的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是我没用,不能带你参加。”  尚嘉言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参加过宫宴?”  “没有。”杨季铭摇头。  “父亲是世袭的侯爵,我们可以参加。”  杨季铭微微一愣,说:“回去我就问问父亲。”这样的宫廷盛事,他很想见识一下。  于是,杨季铭回府后就去找杨正义说明想参加宫宴的事。  杨正义微愕,叹道:“你以前总是惹是生非,我担心你进宫后闯祸,就没带你去过。”  “父亲,这次我跟我媳妇儿可以一起去参加宫宴吗?”  “可以。进宫后,要懂得装聋作哑,不要惹事。”  “是,多谢父亲。”  杨季铭得了应允后,便连忙回沉香院与尚嘉言一起做准备。  尚嘉言是从小就参加过宫宴的,没有杨季铭这么兴奋,只是仔细的打点两人的着装,以免失礼。  进宫后,杨季铭掩下想要参观旅游景点的冲动,规规矩矩的跟尚嘉言一起待在席上。  彭可婧对尚嘉言说:“嘉言,离正式开席还有些时间,我先领你去见一见太子妃。”  尚嘉言点点头,对杨季铭说:“我跟二嫂去拜见太子妃,你自己当心些。”  “放心吧。”  杨季铭目送着尚嘉言离开。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恩爱情深。”  “二哥和二嫂现在的感情似乎也不错。”杨季铭突然想起了,在杨仲鸣踏马游街那日见到的身影,有心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话。  “我跟你嫂子相敬如宾,说起来我也得谢谢你劝醒我。”  “见兄嫂和睦,做弟弟的心里高兴。”  杨仲鸣见他长进,心里也高兴,说道:“你以前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我带你认识些新朋友。”  杨季铭却是突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二哥,你认得那个人吗?”  杨仲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位青年将领,“不认识。”  田鑫走到尚嘉树跟前,“尚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尚嘉树颇为感慨的说:“真的是多年未见了。贤弟弃笔从戎,战功赫赫,愚兄敬佩。”  田鑫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尚嘉树便与他走到角落里说话。  “尚兄,二公子他嫁人了吗?”  “是的。”尚嘉树知道田鑫对尚嘉言的心思,但当年的田鑫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尚家哪里会舍得把尚嘉言许给他。  “不知二公子嫁的是何人?”  “侯门子弟,弟夫对舍弟一心一意,他们夫妻伉俪情深。”总体来说,尚嘉树对杨季铭这个弟夫是满意的。  田鑫却蹙眉道:“尚兄,愚弟今日只是随便在大街上打听了一下,就听到许多关于那位杨三少的消息。”  “市井传言,不足为信。”  尚嘉树维护杨季铭的态度,让田鑫错愕,也让他们的谈话继续不下去。  杨季铭看见田鑫跟尚嘉树说完话后,就独自走出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想跟上去。  “你去做什么?”杨仲鸣拉住他,有些不放心这个第一次进宫赴宴的弟弟。  “我……去茅房。”  “我跟你一起去。”  杨仲鸣起身就走,杨季铭愣愣的反而落后了一步。  尚嘉言与彭可婧拜见完太子妃回来的时候,与田鑫迎面遇上。  “尚二公子,多年不见了。”田鑫看着他的目光略显复杂。  “原来真是田大哥,大军回城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尚二公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田大哥,戍边征战很辛苦,也很危险。”  “挺过来了。”田鑫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却也知道许多话都是不该说的。“尚二公子……”  “弟妹认得这位将军?”彭可婧担心他们与一位将军说话时间长,会惹人非议,便适时的打断了田鑫的话。  “二嫂,田大哥是我大哥的朋友,我着实没想到田大哥会做了将军。”尚嘉言浅浅的笑着说,“田大哥,我们先回席了。”  彭可婧与尚嘉言继续往前走,田鑫怔怔的站在原地,回身望着尚嘉言的背影。  墙角后,杨仲鸣把杨季铭拖走。  “不是要去茅房么,还不快走。”  “二哥,我不陪你去茅房了,我先回席上。”  “等会儿圣驾到了,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离席,先去一趟。”  从茅房出来后,杨季铭冷静了下来。  杨仲鸣说:“我看弟妹的样子不像是对那人有意,你可不能对弟妹起疑心,反而坏了你们夫妻感情。”  “我知道。”是有人觊觎他媳妇嘛!  没过多久,皇帝携后妃驾到,这场盛大的接风宴正式开始。  美酒佳肴,丝竹歌舞,一派太平盛世的祥和景象。  三杯水酒下肚,大将军张锦良朗声说:“皇上,这酒不错,比臣在边关喝的烈酒还要烈。”  皇帝笑道:“这是朕让内务府从民间征来的美酒。”  内务府总管安平收了杜姨娘派人送的一对大东珠,适时的回道:“回禀万岁,这酒是武穆侯家的一位公子献上的,据说是他自己酿出来的。”  皇帝的目光扫向武穆侯府的席位,微微一愣,问道:“是杨正义的第几子?”  “回万岁的话,是三公子杨季铭。”  “就是娶了尚敬程次子的那位?”  “回万岁的话,正是他。”  皇帝点点头,笑着说:“献上如此美酒,当赏。”  安总管应是。  底下的席上,杨季铭照顾尚嘉言比以往更加殷勤周到。  尚嘉言想喝水,杯子就到了他手上,水温还刚刚合适。尚嘉言想吃点什么,水果糕点就到了他面前,都是他爱吃的。  尚嘉言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不禁对杨季铭小声的说:“你不要总是顾着我。”  “哦。”杨季铭乖乖听话。  尚嘉言发现他情绪不佳,“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不是,就是有点累。”  “再忍忍,等圣驾离开后,我们跟父亲说一声,先行回府。”  “不用,我过会儿就又精神了。”  杨仲鸣在旁拍了一下杨季铭的胳膊,示意他们注意些,两人的头已经靠在一起了。  几位小有才名的千金先后在御驾前献艺,嫔妃中也有人小露一手,掌声连连,歌功颂德之声也是连绵不绝,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圣驾离开后,许多人开始像串门一样找人说话。  杨季铭见杨正义去尚敬程那里,拉着尚嘉言跟了过去。  “拜见岳父,岳母,大哥,大嫂。”  “季铭和言言来了,正好陪你们母亲说会儿话。”尚敬程对他们点点头,而后对杨正义说:“季铭成长许多,如今也算是读书人了,亲家教子有方。”  杨正义笑着说:“季铭能有今日,多亏儿媳妇在旁督促,是亲家教子有方才对。”  两家父亲相互吹捧。  尚夫人见杨正义似乎有话要对尚敬程说,便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我带你们去见见跟尚家世交的几位夫人。”  “是。”  杨季铭与尚嘉言跟着尚夫人离开,尚嘉树与齐玉蓁也一同离开。  杨正义对尚敬程说:“我有一事想请亲家帮忙。”  “是探花郎之事?”  “我二儿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不愿我插手。我来找亲家,是为了我四弟杨正鹏。”  尚敬程微微沉吟,说道:“杨四爷在候补之列,等有缺的时候,该补上的自然就会补上,静候通知便是。”  “听说……”  “亲家,”尚敬程打断他的话,“本朝地方官员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候补官员比比皆是。” 第63章 “那就是举人。”  “没想到他三年前投入了西征军中,这几年西边一直在打仗。从一个无名小兵做到五品将军,其艰辛可想而知。”  “弃笔从戎,有胆识有魄力,更有真本事。”  “田大哥文韬武略,加之有军功在身,想必未来前程似锦。”  杨季铭酸了,迫不及待的想把酒坊先交给福全打理,以便有更多的时间温书备考。  他想了想,说道:“胡先生已经是状元了,我需要另请一位西席。”  “这么知道要上进,值得表扬。”尚嘉言笑着给了他一个吻,“不过,先生主要是帮助启蒙和打基础的,你接下来要做的是自己多看书,多与人交流探讨。”  “好。”有这么一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情敌在,他哪里还敢不上进……第56章 前程  杨季铭报名参加了院试, 但没有通过。  陈涛巡街的时候来沉香酒坊给他传了个话,程大人让他去衙门一趟。  刚好在酒坊的姜书卯顺口问了一嘴:“哪个程大人,找杨季铭做什么?”  陈涛说:“程大人是我们顺天府的学政, 季铭院试没通过,大概是要帮他开个小灶, 指点他读书。”  杨季铭拎了两坛沉香酒, 就直接去了顺天府衙门。  程大人跟他说了说院试的注意事项后,就让他去见许一桓。  杨季铭转而又来见许一桓,行了个礼, 听候吩咐。  许一桓说:“给你放了个大长假, 最近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我参加了童试和院试, 还办了家酒坊。哦对了, 我这次还带了两坛沉香酒过来, 交给钱师爷了。”  对于能否回来当差的事情,他现在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嗯, 你想不想再回顺天府?”许一桓看得出他的想法, 也能理解。  “大人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请尽管吩咐。”他不是厌烦或者嫌弃捕快这份差事,而是田鑫弃笔从戎的事让他做了反省。  他想让尚嘉言妻凭夫贵, 想做他的骄傲。为此, 他必须走上仕途。  许一桓定定的看着他, “你想好了就行。”  “是。”杨季铭没有犹豫。  许一桓微微沉吟, 而后突然又说道:“听说你生母来自苏州?”  “回大人的话, 是苏州。”  “苏州是个好地方,你可曾去过?”  “尚不曾去过。”许大人何曾跟他唠过家常,杨季铭心里不禁有个不好的猜测。  “现在天气暖和, 院试也考完了,不妨趁此时机去苏州探个亲。”  “是。”杨季铭犹豫。  他心想,探亲是没问题,但这话从许大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许一桓又道:“今日下朝时,听尚大人说他有事找你,你去见他吧。”  “是。”  杨季铭从衙门出来后,真是无语望青天,心想,大概要被他猜中了。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去到吏部官署。  尚敬程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对他说道:“许大人找过你了吧?”  “是,许大人说您有事找我。”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许大人问我,想不想回顺天府当差。还说,苏州是个好地方,建议我去探亲。”  尚敬程嗤了一声,“这个许一桓!”  “……”杨季铭默不作声的听候差遣。  “苏州通判之子代父进京告御状,状告杨正鹏贪污腐败,制造冤狱,残害同僚。”  “……”杨季铭垂首不语,更不敢吭声了。  尚敬程却是直接说道:“你去苏州探亲的时候,顺道先暗地里查一查。朝廷会派钦差前去苏州,届时你配合一下他们。”  “……”  杨季铭为难,这比之前被许一桓当枪使还要为难数百倍。  他虽然对四房没什么好感,但四叔就是四叔。大义灭亲说起来好听,但实则背后会有许多连锁反应。以后在府里,他与尚嘉言就难以安生了。  尚敬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过于为难,但这同时也是你的一个好机会。”  “岳父大人,这不会是您的主意吧?”杨季铭不敢质问他,声音越说越小,还很委屈。  “是我请许大人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的。”  “岳父大人,杨正鹏是我四叔。这事,我理应避嫌。”  尚敬程郑重的说:“我跟你交个底,皇上十分重视此事。你协助钦差把这事办漂亮了,许大人会保举你进刑部当差,先从正九品的检校做起。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一年后就会是一司主事,正六品。”  他未来的路,尚敬程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别人官升一级比登天还难,他却可以一年连升六级,杨季铭的心里也不知是应该窃喜,还是应该惆怅。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四叔是家父的嫡亲兄弟,是老太君的小儿子。在老太君眼里,我们所有孙子和孙女加起来,恐怕都抵不过四叔一人。若是我参与了四叔的案子,往后府里就不得安生了。”  尚敬程微微蹙眉,不禁也担心尚嘉言在武穆侯府的日子。  但是,畏首畏尾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他儿子也不是能让后宅妇人随意欺辱的。“你到苏州以后,见机行事。”  杨季铭见老泰山是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得说:“是。”  尚敬程温和的对他说:“不要有压力,这次的钦差是许大人。刑部尚书章老大人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等许大人办完这趟差事回来,他就会是新的刑部尚书。”  “是。”杨季铭算是彻底明白了。  回到酒坊,杨季铭直接进屋,把自己往榻上一摔。  尚嘉言从外面走进来,诧异的看着他,关心道:“其实是许大人找你吧,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烦躁?”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陪他一起躺在榻上,“其实真正找我有事的是岳父大人。”  “嗯?我爹给你安排差事了?”  “他让我去苏州探亲,顺便协助钦差办案。”  尚嘉言撑着胳膊半起身,震惊的看着他。  杨季铭把他按在自己怀里,“若没有案子的事情,去苏州探亲是个好主意。一来,咱俩还没有见过外公一家,姨娘也没回去省亲过。二来,苏州是个好地方,咱们去见识一下江南的美景与美食。”  尚嘉言轻笑了一声,说:“那就想开一点。”  杨季铭叹道:“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尚嘉言想了想,说:“去苏州的事,我来安排。姨娘嫁到京城这么多年,回一趟老家省亲,合乎情理。”  翌日,尚嘉言去蒲荷院向杜姨娘请安。  尚嘉言问了问方姨娘的疯病治疗情况,便感叹道:“昨晚我与季铭感慨,方姨娘除了我们就没有别的亲人,太可怜了。”  杜姨娘也叹道:“她现在这样子,是可怜。”  尚嘉言说:“姨娘,我听季铭说,他自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人。”  杜姨娘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想去苏州?”  尚嘉言却是微微摇头,说道:“姨娘自嫁进侯府以来,从未回过苏州,是我担心姨娘不曾回去过的原因。”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回去。”  “姨娘,我和季铭都希望您能开开心心的,不要有解不开的心结。”  “你们想多了,我没什么心结。”杜姨娘说,“不过,我离开苏州二十载,连季铭都一十有九了,确实可以回去一趟。”  尚嘉言清清浅浅的笑着说:“季铭还说,江南有美景与美食,他很期待。”  “行,我去跟侯爷说,回苏州省亲之事。”  杜姨娘向杨正义提出请求后,杨正义惊讶了片刻。  他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季铭提出来的?”  杜姨娘说:“是我的想法。我嫁给侯爷二十年了,季铭也娶了媳妇,我想带他们回娘家省亲。”  杨正义微微沉吟,半晌才说:“好。”  杜姨娘道谢后,吞吞吐吐的说:“侯爷,大夫人那里……”  “她那里,有我呢。你去准备吧,缺什么就让曹瑞去办,不要失礼。”  “是,多谢侯爷。”  杜姨娘回到蒲荷院,想起杨正义刚才的反应,不禁心生疑惑,让白萍悄悄找人去打听了一番。  白萍回禀:“四老爷可能遇上些麻烦了。”  杜姨娘愣了愣,失笑道:“这两孩子,知道利用我了,不错。”  白萍担忧的问:“姨娘,三少爷掺和进四老爷的事,会不会有麻烦?”  杜姨娘冷笑:“老太君和大夫人最大的错,就是给了三少爷一门好亲事。只要尚家不倒,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就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侯府里,三少爷三少夫人即将陪同杜姨娘回苏州省亲一事,炸开了锅。  四夫人罗氏到福喜堂问安,向老太君哭诉道:“四老爷也不知得罪了谁,原先说好的缺,已经被别人补上了。以前的那些关系,现在是哪里都走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四老爷补缺的事,老太君也很着急和担心。  “四老爷在任上为百姓尽心尽力,每年的考绩都是优。我们还在苏州的时候,上面就透露了消息,说回京可以补上右佥都御史的缺。”  “右佥都御史已经有人了。”老太君皱着眉头,为杨正鹏痛失这个职位感到惋惜。 第65章 尚嘉言见他神游天外,说道:“你去小书房看书吧,我还要收拾细软。”  “这些事情让槐安他们做就行了。”  “我们的贴身衣物,我想自己收拾。”  杨季铭笑意盈盈的说:“我跟你一起收拾。”说完,他就去衣柜里拿衣裳。  尚嘉言笑道:“你还真是诸事不忌。”  杨季铭在衣柜里翻了翻,突然翻出一件系带漏风的亵衣。  还没等他说什么,尚嘉言就一把抢过来,红着脸塞到了箱子底下。  杨季铭乐了,这不就是情趣内衣吗?  “景烁,刚才那件衣裳挺特别的,怎么没见你穿过?”杨季铭故作不知的问,走到箱子前就要把这特别的衣裳给找出来。  尚嘉言连忙按着不让他拿,说道:“这是我出阁前,母亲特意让人准备的,压箱底,不能穿。”  杨季铭噗嗤一笑,与他耳语:“好,等哪日你想穿的时候再穿,我很期待。”  尚嘉言脸颊爆红,嗔道:“都说了是不能穿的。”  “好好好,这件不能穿,咱们再另外做一件一样的小衣。”  尚嘉言红着脸哼了哼,“你还是去小书房看书吧,这里不用你帮忙收拾。”  “也就几件衣服,马上就好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去看书。”杨季铭边说,边把那两身云锦新衣拿了出来,“这两身,一定要带。”  “嗯。”尚嘉言笑了笑。  另一边,杨正义一见方姨娘,就红了眼眶。  杜姨娘说:“侯爷与茹姐姐先说会儿话,我让人在外面守着。”  “好。”杨正义点头,神态略显疲惫。  杜姨娘浅浅的笑着退下,一派贤惠大方的作风。  走到门口的时候,杜姨娘回身对方姨娘笑了一下,递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方姨娘几不可察的对她点了一下头。  屋子里只剩杨正义与方姨娘时,杨正义坐到床沿,握着方姨娘的手,心情复杂的说:“小茹,是我愧对你和孩子。”  方姨娘叹息出声,说:“都过去了。”  杨正义哽咽:“你应该怪我的。”  “不怪侯爷,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方姨娘用手绢抹了抹眼泪。  杨正义忙心疼道:“怎能怪你?真要追责,也应该是真正害你们的人。”  “只有冯婆的片面之词,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我们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方姨娘幽幽的叹道。  “小茹,你跟我说实话,你相信冯婆的话吗?”  “我信。她把自己也供了出来,没有理由再骗我。”  “好,你信她,我信你。”  “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伤害你和孩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侯爷,家和万事兴。那么多年都过去了,算了。”  “你受过的苦,我怎能不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侯爷……”方姨娘把头靠在杨正义肩上呜咽。  杨正义抱着她,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方姨娘的眼里迸出恨意。孩子的死,十八年的失智,她哪里能轻易放得下?第58章 出发  是日一早, 下人们将箱笼搬上马车,杨季铭三人先向老太君拜别,再向杨正义和大夫人拜别。  杨季铭扶着杜姨娘与尚嘉言登上马车后, 就骑马跟在旁边。  白萍和槐安一起坐进前面的马车里伺候,其他侍女一起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随行的护院则是骑马跟着。  离开京城后, 陈涛骑马到杨季铭身边,“三少爷,路途遥远, 要不要去马车上坐会儿?”  “我还不累, 等累了再去马车上休息。”  陈涛压低了声音说:“季铭,你说这一路上, 我们会不会遇到土匪山贼。”  “我们走的是官道, 应该不会。”  陈涛轻叹了一声, “假扮侯府护院,不能随便闲聊, 我就是太无聊了。”  “林耀辉呢?”  “那小子凑在后面那辆马车旁, 脸泛桃花。”  杨季铭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见到林耀辉骑马跟在后面的马车旁,和马车里的丫鬟们有说有笑。  这一趟出行, 许一桓派陈涛和林耀辉两人假扮侯府护院, 同杨季铭先去苏州暗访。  马车里, 杜姨娘问尚嘉言:“三少夫人, 怎么一直没看到三少爷身边的小厮?”  “姨娘说的是福全吧?他现在是沉香酒坊的掌柜, 没有跟过来。”  杜姨娘微微一愣,不禁关心的问道:“那现在是谁跟在三少爷身边跑腿伺候?”  “他现在需要人的时候,是槐安在伺候。”  杜姨娘看了眼尚嘉言身边的槐安, “这是你身边的人,这样不是个事。”  尚嘉言微微垂眸,“姨娘别担心,我会尽快为季铭安排个小厮的。”  “三少夫人,你别怪我多嘴。虽然三少爷身边向来不用人近身伺候,但若是出门连一个小厮都没有,总归是不好看的。”  “姨娘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三少夫人不怪我多事就好。”杜姨娘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尚嘉言扬起一抹浅笑,温声说道:“姨娘是长辈,是我应该多谢姨娘提点才对。”  “好,好。”杜姨娘露出欣慰和满意的笑容。  杨季铭看了眼前面路边的茶寮,对着马车里说:“姨娘,景烁,前面有个茶寮,咱们歇一歇脚再赶路。”  尚嘉言打开马车门,对他说:“好。”  杨季铭急忙说道:“你快坐进去一点,小心摔出来。”  尚嘉言笑了笑,把车门关上。  车夫笑着说:“三少爷放心,我赶车很稳的。”  “好,等到了苏州以后,好好赏你。”  “谢三少爷。”  他们在茶寮喝了口热茶,歇了会儿脚,就继续赶路。  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住进了客栈。  尚嘉言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杨季铭坐到床边,心疼的说:“第一天赶路肯定不适应,累坏了吧,明天我们只赶半天路。”  尚嘉言睁开眼睛,努力打起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要因为我影响行程。”  “苏州就在那里,晚到几天不要紧。”杨季铭按着他躺下。  “我没事,休息一宿就好了。”  “先眯会儿眼吧,我出去看看,等会儿直接把饭菜拿进屋里来。”  “嗯。”  杨季铭轻手轻脚的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白萍端着面盆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三少爷。”  “姨娘在休息吗?”  “回少爷,姨娘坐了一天马车,有些累,就先歇下了。”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下楼看看。  突然,陈涛从旁边窜了过来,“三少爷。”  杨季铭被他吓了一跳,“涛哥,赶路一天了,你怎么不休息?”  “我出来看看,晚上还要轮守。”  “怎么也安排你守夜了?我去跟忠叔说一声。”  杨忠是武穆侯府的二管家,杨正义特意让他随行安排杜姨娘省亲之事。  陈涛忙道:“别去,我现在是你们家的护院。我先去和大家一起吃饭,你也快些吃饭休息。”  “好。”  楼上柱子后面,白萍看着杨季铭与陈涛凑在一起说话和分开,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进屋伺候杜姨娘。  “姨娘猜得不错,那个陈涛不是普通护院。”  “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应该是顺天府的。”杜姨娘微微蹙眉,“叫人盯紧些,我要确保三少爷不受伤害。”  “是,请姨娘放心。”  翌日一早,尚嘉言恢复了精神,杨季铭也就更有精神了。  在尚嘉言和杜姨娘一起走向马车时,杨季铭拉着尚嘉言的手说:“景烁,跟我一起骑马吧。”  尚嘉言愣了一下,有点心动。  杜姨娘笑着说:“你们去骑马吧,累了就来马车上休息。” 第67章 尚嘉言静静的听着,微微的点点头。  杜姨娘轻叹了口气,“张渠说齐叔一家都被害了。”  尚嘉言温声劝道:“姨娘别忧伤,如果齐叔一家是被害的,我们想法子还他们一个公道。”  杜姨娘微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第59章 杜家  城门外, 杜宝承领着两名家仆来接杜姨娘。  他们朝着骑马打头的护院问:“可是京城武穆侯府的人?”  “正是。”  “在下杜宝承,前来接长姐回家。”  杨季铭下马,其他人也跟着下了马, 马车停下。  马车门打开,杜姨娘看向马车下的杜宝承。  “大姐!”杜宝承惊喜的看着杜姨娘。  杜姨娘仔细看着他, 眼眶微湿, 唤道:“四弟。”  她离开苏州的时候,杜宝承才十三岁。  杜姨娘拿手绢擦了擦眼睛,给他介绍说:“这是侯府三少爷和三少夫人。”  杨季铭抱拳见了个礼, 杜宝承回了礼。  杜姨娘说:“先回家吧。”  在苏州地界, 杜家虽算不上是名门望族,但却是实打实的富贵之家。  马车抵达杜府门前, 杜老太爷亲自领着一家老小在府门外迎接。  白萍和槐安先后下车, 而后候在马车旁。  尚嘉言走出马车, 淡淡的看了眼府门前浩浩荡荡的人,把手搭在杨季铭伸过来的手上, 让他扶着下车, 而后就站在他身侧。  杜姨娘最后下车, 杨季铭伸手扶着她下来。  杜老太爷上前数步,激动的看着杜姨娘, 颤声唤道:“宝珠。”  杜姨娘看着他逐渐眼眶泛红, 哽咽出声:“爹。”  阔别二十载, 父女俩抱头痛哭。  大老爷杜宝德上前说:“爹, 宝珠, 先进府里吧,府外有很多人在看。”  杜老太爷哽咽着说:“先进屋,现在家里人多, 爹让他们来拜见你。”  前厅,杜老太爷坚持让杜姨娘上座,杜姨娘推辞不受,坐在了左侧首位。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杜老太爷见礼后,便依次坐在杜姨娘身边。  杜老太爷激动的看着杨季铭,“从前只在书信里听到三少爷的消息,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三少爷一表人才,三少夫人也是芝兰玉树,好,好,好。”  杨季铭说道:“以前常听姨娘提起外公,今日见着外公,果真魁梧奇伟,宝刀不老。”  杜老太爷捻须笑着,笑声中气十足。  老太爷膝下共有四子二女,孙子孙女众多。他亲自为杨季铭他们介绍了一番家里的亲戚。  认完亲戚后,杜老太爷便让长媳先带他们去下榻处。  杜家大夫人唐氏亲自领着他们去春雪园。  春雪园是杜家新建的庭院,墨瓦白墙,亭榭廊阁,通幽曲径,小桥流水,处处都透着江南园林的雅致,还有杜家的财大气粗。  安顿完后,唐氏说:“前头已经在为大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少夫人准备接风宴,大姑奶奶先歇息着,等会儿开席的时候,我再来请几位过去。”  杜姨娘说:“大嫂,我们二十年未见了,不如留下来与我说会儿话。”  唐氏笑着说:“好。”  杨季铭说道:“姨娘与大舅母叙旧,我们便先退下了。”  杜姨娘浅浅的笑着点头:“好,三少爷与三少夫人先歇会儿。”  杨季铭与尚嘉言的厢房宽敞明亮,低调又奢华,比之侯府胜出数倍。  尚嘉言让槐安守在外面,对杨季铭说道:“季铭,四叔年前回京,新任苏州知府于两个月前已经上任。如果客栈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可能……”  “我知道,换了知府,现状不变,问题的根源极有可能是在本地,希望杜家不要牵扯太深。”什么官商勾结,官官相护,杨季铭希望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尚嘉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都只是胡乱猜测,不要太担心。”  杨季铭抓住他的两只手,把脸搁在他一只手心里蹭了蹭,“杜家太显富贵,容易惹人眼红,我会找个机会劝外公低调些。”  “嗯。”尚嘉言把手抽了回来。  两人温存了会儿,直到有人来通禀:“前院即将开席,请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过去。”  尚嘉言替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后便带着槐安和紫玉前去赴宴,留下紫兰看管刚搬进厢房的箱笼。  席面上,一眼看去,各色佳肴精致丰富。饶是杨季铭上次见识过的大将军接风宴,比之眼前的这个席面,恐怕都要落个下乘。  杨季铭与尚嘉言被下人领到了主桌。  杨季铭的座位被安排在杜老太爷旁,杜姨娘坐在了尚嘉言的另一侧。主桌上,另外依次坐着的是四位老爷。  大老爷杜宝德对杨季铭举杯,杨季铭忙举起酒杯敬四位舅舅。  杜老太爷笑着说:“别只喝酒,多吃点菜。”  “是,谢谢外公。”  杨季铭像平日里一样为尚嘉言布菜,挑鱼刺,剥虾,动作特别娴熟。  杜家在场的人,不论是主子还是仆人,都惊呆了。  杜姨娘见惯不怪的继续享用家乡美食。  不管杜家的人有何反应,杨季铭与尚嘉言这顿饭吃得很满足。  用膳后,杜老太爷回房休息,四位夫人围着杜姨娘说话。  杜家的兄弟姐妹们就来邀请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起去玩。  说是玩,其实就是找个别致的地方说话。  他们登上船,走水路到了一处园子。  下人停好船后,杜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先上了岸,一个在前面领路,一个在码头照看依次下船的弟弟妹妹,准备殿后。  杨季铭下船后,就回身想扶尚嘉言,没想到手刚伸到一半就看到跟在他后面的竟然不是尚嘉言,而是其中一个表妹。  霎时,杨季铭把手立刻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站在边上。  表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后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由丫鬟扶着下了船。  尚嘉言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难看,下船的时候轻飘飘的剜了杨季铭一眼。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伸手扶他。  尚嘉言下船后,见杨季铭的衣领有些翻起来,便为他整理了一下。  船上船下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们,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在外面这样亲昵。  尚嘉言放下手,和杨季铭一起往前走。  他就是想告诉杜家的这些表兄弟姐妹们,不要惦记杨季铭。  等回到春雪园的时候,尚嘉言累得伸了个懒腰。  杨季铭好笑的搂着他躺在床上休息,“今天怎么那么大的醋意?”  “你那些个表妹都把你当肥肉似的,我若不盯紧点,你就被她们吃了。”尚嘉言想想就来气。  杨季铭在他额头轻轻印了一个吻,温声说:“明日我们自己去外面玩。”  “嗯呢。”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出门游玩,只带了林耀辉与槐安两人。  他们逛了逛热闹的街市,然后就上茶楼休息。  尚嘉言从窗子里往楼下看了一眼,“尾巴不甩掉么?”  杨季铭一边倒茶,一边不以为意说:“从杜府出来就一直跟着,已经跟了一路,就让他们跟着吧。”  尚嘉言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小小的抿了一口,“这壶碧螺春已是上品,但比之昨日在杜府喝的,就差上许多了。”  “你喜欢的话,回京的时候咱们带些碧螺春回去。”  尚嘉言点点头。  不多时,杜家二少爷杜弘毅笑着走了过来,“表弟,表弟妹,不介意我坐下吧。”  杨季铭做了个请的手势,“弘毅表哥请坐。”  杜弘毅坐下后,自己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刚在附近巡店,偶然看见表弟与表弟妹进了茶楼,便过来打声招呼,顺便问问需不需要表哥给你们做向导,带你们在苏州好好玩玩。”  杨季铭说道:“有表哥做向导,是我们的荣幸,就怕耽搁了表哥的时间。”  杜弘毅笑着说:“表弟与表弟妹初至苏州,为贤伉俪带路观赏苏州的美景,也是正事。”  杨季铭说:“那就有劳弘毅表哥了。”  杜弘毅带着他们听评弹,吃美食,看小桥流水人家。  他们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直到回到杜府,杜弘毅也不曾提过其他事情,倒是让杨季铭有些意外。  杜姨娘听说杨季铭与尚嘉言已经回屋,便过来他们这边。  尚嘉言引着杜姨娘上座,“姨娘怎的亲自过来了,派人通传一声,我们就过去了。”  杜姨娘笑了笑,说道:“知道你们在外面转了一天,肯定会累,我便过来了。”  说完,她看了眼候在一旁的下人。 第69章 齐大力犹豫,张渠劝说:“师傅,杜家对我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更何况,我们也就只是跟少爷和少夫人一吐心中不快。”  齐大力几经犹豫,良久才道:“少爷,杜家不想为我这个雇工得罪官府,也无可厚非。”  杨季铭见他始终不肯说,也不再勉强,说道:“我们改日再来探望齐叔。”  尚嘉言让槐安留下了一包碎银子。  张渠急得不行,奈何他师傅不肯说,只得将杨季铭送出了门。  路上,尚嘉言问杨季铭:“你是故意问齐叔的吧?”  “齐叔在宝味斋干了三十多年,如果杜家有问题,我猜他可能会知道些事情。他肯说,固然是好。不肯说,恰也是说明杜家确有不光明之事。”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你在大事上倒是不糊涂。”  “有夫人时时在旁看着,为夫不敢糊涂。”  “正经不过三句。”  杨季铭笑了笑,而后又叹了口气,“希望杜家不要牵扯太深。”  尚嘉言主动牵着他的手,给予他支持。此事涉及杨季铭的亲人,他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  他们回到杜府春雪园,还没歇多久,就有人来请:“表少爷,老太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外公找,我现在就去。”  尚嘉言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不免担忧的看着他。  杨季铭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跟外公说完话,我就回来陪你。”  “嗯。”尚嘉言红着脸微微垂眸。  杜府的下人们个个低头看脚尖,不敢看京城来的表少爷夫夫亲热。  杨季铭被下人领到书房后,下人们就全部退下了,还从外面把门关上。  杜老太爷说:“三少爷,坐吧。”  “外公唤我季铭即可。”  “你娘被我嫁给杨侯爷做妾,甚至不能与你母子相称,她心里一定是怨我的。”  “外公,我从未听姨娘说过埋怨的话。相反,每次收到从苏州送来的东西,姨娘都能连续高兴上好多天,总是说着外公和舅舅们的好。”  “她嫁得那么远,我也就只能时常托人给她送去一些特产和其他物品。”  杨季铭笑着点点头。  杜老太爷说:“听说这两日你与外孙媳妇一直在城里玩,都玩了些什么?”  “四处看了看,尝了尝街头小食,听了听评弹。”  杜老太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你知道杜家的店铺在苏州城里开了多少?每一条街市都有杜家的店。”  “外公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你今日从衙门把老齐接了出来,就应该知道老齐被关进牢里的原因。”  提到这事,杨季铭不由的面色冷然,“听说齐叔在杜家的店里干了三十多年,他有难求到了杜家的门上,杜家非但不帮,而且还辞了他的工。”  杜老太爷说:“辞工是我的意思。他年纪大了,我想让他颐养天年。”  “家破人亡,如何颐养天年?”  “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闭门不出了。”  “外公此言何意?难不成还能是所有人都瞒着您一个人?”  “我年纪大了,家业也越做越大,不免有疏忽的地方。”  “……”杨季铭心道:理由太烂。  “我知道你是领了差事来的。你大舅太蠢,落入了别人给他设的陷阱。我现在还没查到的是,究竟是你哪个舅舅在害他。”第61章 肥肉  杨季铭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不成他外公是要推大舅出来顶缸?  “外公的意思是,大舅被人设计,做了些不该做的事。那么敢问外公, 大舅究竟做了什么?”  杜老太爷重重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勾结知府, 欺上瞒下。”  “勾结知府, 我知道是何意。欺上瞒下,不知是怎么个欺瞒法?”  杜老太爷不禁愣住,有几分错愕的看着他。  良久, 杜老太爷笑道:“你娘在书信里说, 你自从说亲以后就变得乖巧懂事,成亲后更是努力上进。外公就知道, 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前程不可限量。”  杨季铭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依旧追问:“外公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个欺瞒法?”  “加征赋税, 包揽诉讼。”  “大舅只是一介生意人,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更何况, 他是外公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 何必冒如此大险?”  “所以我才说, 他是掉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如果是为了争家产, 首先会被怀疑的确实是另外三位舅舅。但是, 这么大的罪责, 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杜家,舅舅们又岂会因小失大?”  “你这四个舅舅加起来,也不如你娘一人。”  杨季铭扬起一抹冷笑, 说道:“外公一席话,倒是把杜家的罪责降到了最低。要我说,姨娘和四位舅舅加起来,也抵不上外公半分。”  杜老太爷哈哈大笑了数声,“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敢想敢说敢做。”  杨季铭说道:“外公,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而是外公若不与我说实话,我只会更加难办。”  杜老太爷叹了口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神情略显疲惫。  他说道:“我只是一介商人,打拼了大半辈子,挣了些家业。这些身外之物,跟京城的大家族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但是,也是这些东西,承载了我一辈子的血汗。”  “外公总算肯跟我说句实话了。”杨季铭收起眼高于顶的傲慢神情,他装得也挺累的。  杜老太爷摇头失笑,拿手指了指他,似乎想说他几句,但最后仍旧只是笑了笑。  此刻,祖孙俩终于能坐下来说句敞亮话了。  杜老太爷说:“一开始,官府修桥铺路,我只是供应米粮,官府给我的价钱高于市价,我再给他们回扣。后来,和官府合作的地方越来越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我收到消息,朝廷已派了钦差来苏州。和之前的钦差不同,这次的钦差收买不了。”  “确实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杨季铭心道:许大人办完这趟差事,回京就是刑部尚书了,你们当然收买不了。不对,本来就收买不了。  “是顺天府的许一桓许大人吧?”  “外公不用试探我,我们是一家人。”  杜老太爷点点头,而后坐直身体微微前倾,说道:“三少爷,你是侯府的少爷,尚书大人的儿婿,外公求你,帮杜家保住一点血脉。”  “外公,跟我说实话,有人命吗?”  “没有。”  杨季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最后不敌老姜辣,在眼神上先败下阵来。  “外公,不牵扯到人命官司,事情就不算最坏,到不了那一步。”  “你有何主意?”  “弃车保帅。”  杨季铭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十分明亮。  槐安提着灯笼,说道:“少爷,少夫人让我来的。”  杨季铭不禁轻叹:“让他等久了,我们快点回去。”  说罢,他就大步流星的向前。  槐安快步跟着,时不时的还要小跑几步,还要注意灯笼里的烛火。  尚嘉言坐在烛台前看着书,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去,终于露出笑容。  他放下书,走过去帮杨季铭脱下外衣搁在衣架上。  下人打了热水进来,而后就全部退下。  杨季铭到屏风后洗漱,尚嘉言就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继续看书。  杨季铭洗漱完,裹了块大浴巾就从屏风后走出来。  尚嘉言怔怔的看着他,在杨季铭满含笑意的目光下收回视线,满脸通红。  杨季铭爬上床,把他手里的书搁到一旁,“晚上看书伤眼睛,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尚嘉言严重怀疑他是故意不穿好衣裳的,“先把蜡烛吹灭了。”  “今晚就留着吧。”杨季铭把他按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尚嘉言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欢和专注,受蛊惑般轻轻的“嗯”了一声。  翌日,槐安自己主张没有叫起,杨季铭与尚嘉言又起得迟了。  尚嘉言趴在杨季铭怀里,言不由衷的说:“你还有公务呢,快起床去办差。”  “昨晚和外公开诚布公的谈过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什么?!”尚嘉言震惊的看着他,“不会是要拉你下水吧?”  杨季铭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别担心。”  “外公是怎么说的?”  “他说希望能给杜家保留一点血脉。”  “你呢?”  “弃车保帅。”  “有主意了?” 第71章 杨季铭说:“我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  尚嘉言说:“张渠不是有个老邻居在衙门当狱卒么?也找一下他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州的官府和富商都牵涉在大案中,他担心有人故意做局。  杨季铭点头说:“好。”  于是,他们找了张渠的狱卒邻居,也找了许多百姓,虽然有人哑口不言,但也有人开了口。  正如那卖鱼之人所言,杨正鹏在苏州任意妄为。  杨季铭立刻去了衙门,与许文宾说了卖鱼人的事情。  许文宾给杨季铭面子,当天就派了衙役去那卖鱼人的家中,告知他以后可以继续卖鱼了。  翌日,杨季铭与尚嘉言没有出门,留在府中陪老太爷与杜姨娘。  或许是他们刻意的秀恩爱起了作用,表妹们没有再往杜姨娘与杨季铭跟前凑,却有表弟凑了过来。  杨季铭抓着尚嘉言的一只手不放,尚嘉言伸脚踩他的脚。  两个人的小动作,有心人都看在眼里。  杜姨娘不免心疼了一下儿子,然后在心里埋怨这些亲戚。  三老爷杜宝荣哈哈笑着说:“咱外甥知道疼媳妇,是个好男人。大姐,咱们不如亲上加亲,你看如何?”  顿时,杨季铭感觉脚被踩的得更疼了。  杨季铭捏了捏尚嘉言的手心,心道:夫纲不振啊!  杜姨娘说:“我也想亲上加亲,等三少爷与三少夫人有了孩子,再等他们的孩子长大,看看两家的孩子有没有缘分。”  杜宝荣脸色一黑,“大姐,我的意思是给外甥再添个知冷知热的。”  杨季铭磨了磨牙,换成尚嘉言按着他不让他冲动。  杜姨娘向杜老太爷问道:“爹,您的意思呢?”  杜老太爷说:“我老了,随你们。”  杜姨娘又问另外三位兄弟和嫂嫂弟媳妇。  大老爷杜宝德说:“这事要看宝珠和外甥的意思。”  二老爷杜宝仁说:“亲上加亲是好事。”  四老爷杜宝承说:“就算没有亲上加亲,咱们也是亲戚。”  四位夫人都是笑着附和。  杜姨娘扫视了一圈,冷哼道:“三少爷尊称你们一声舅舅,是他仁善孝顺,给杜家面子。但你们不要忘了,三少爷的正经舅舅是京城的武宁侯姜侯爷!”  话落,杜家的人脸色各异。  大夫人唐氏笑着说:“大姑奶奶性子直率,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杜姨娘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不用去铺子里帮忙?”  杜宝德说:“生意每天都有的做,但陪你和……杨少爷少夫人却是难得。”  杜姨娘说:“那就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话题了。”  杨季铭在心里给杜姨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话题终结者。霸气。  在杨季铭与杜家的人又周旋了数日后,钦差终于来到了苏州。  许文宾邀请本地乡绅共同迎接钦差大人。  许一桓下轿,与苏州官民打了招呼,而后被迎进驿馆休息。  驿馆内,许一桓对许文宾说:“适才本官好像看到了杨季铭,他曾在顺天府当过差。”这样的事情瞒不住,也不必瞒,他便直接点明。  “回大人的话,杨少爷随杜家大姑奶奶回乡省亲,正是在苏州。”  “这个杜家是什么人家?”  “杜家是苏州的富商,主要经营米粮,其他生意也做了些。”  许一桓点点头,说道:“知府大人请先回衙门吧,本官明日一早就去衙门,再向知府大人了解苏州的情况。”  “是,下官告退。”  许文宾走出驿馆,本地的乡绅们也还都留在驿馆外没有离去。  大家伙儿上前询问:“大人,晚上可还要在宝味斋设宴招待钦差大人?”  许文宾想了想,对杨季铭说道:“杨少爷,关于钦差大人的接风宴,您有何看法?”  “许大人,钦差大人最不喜铺张浪费之事。依我之见,明日大人定会去知府衙门,届时您请他到后衙用膳,做几道苏州的家常小菜即可。”  “这样就行?”  “这样最妥。”  许文宾笑道:“钦差大人高风亮节,多谢杨少爷提点。”  这时,张勇出来找杨季铭,“杨三少,大人请您入内一叙。”  杨季铭对许文宾等人拱拱手,随着张勇进入驿馆。  一离开那些人的视线,杨季铭就叹道:“勇哥,你们终于来了。”  张勇说:“大人担心你们应付不来,已经吩咐我们加紧赶路了。”  “他要真担心,就不会让我来打头阵了。”  “大人是器重你。”张勇当然知道杨季铭的为难之处,但他能说什么呢?  “你自己进去吧,大人就在里面。”  “嗯。”  杨季铭走进厅内,“大人。”  “坐吧。”许一桓示意他入座,座位前已有一杯热茶。  “大人,苏州之事其实并不难查,难的是如何捅破。”杨季铭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当然,对大人或任何人而言,捅破都不难。”  许一桓面色不改,说道:“我知道这事确实为难你了。”  杨季铭似乎憋了一口怨气,忍了又忍,最终说道:“大人,我外公年纪大了,他是赚了些不该赚的钱,罪有应得。”  “你想求情?”  “是,想请大人从轻发落。”杨季铭恳求的看着他。  许一桓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季铭,你能跟我实话实说,我很高兴。但是,国有国法,我身为钦差,代天巡狩,不能徇私枉法。”  “是。”杨季铭垂首沉默。  许一桓也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查到了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是我外公自己对我说的。”  许一桓不禁微微一愣,说道:“主动坦白,可以从轻量刑。”  “多谢大人。”  “杨正鹏的事呢?”  “大人,不只是我四叔,是连续三任苏州知府都有问题,祸根在本地。”  被人拉下水,同流合污,一步错步步错。或许原本清白,也或许本就黑了心,但不论本来面貌如何,结果都是黑了。  许一桓是何等人,一听就明白了,说道:“为官者要自持,要守得住当官为民的本心。”  “大人说的是。”  “季铭,你暂且什么都不用做,陈涛和林耀辉暂时继续留在你身边。”  “谨遵大人吩咐。”  是夜,齐大力家呯呯嘭嘭的发出好一阵声响,甚至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收到消息的衙役们过来时,钦差卫队里也刚好来了人。  四个壮汉将两个捆绑的严严实实的黑衣蒙面人扔到了他们跟前。  “差爷,这两个小贼半夜潜入民宅,意图杀害宅子主人,幸得我等出手相助才没让他们得逞。”  衙役们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人说:“把他们押回衙门,听候大人发落。”  张勇说道:“正巧,我等也碰见了此事。明早钦差大人去知府衙门的时候,再请大人详加询问此事。”  顿时,衙役们的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张勇又说:“看管嫌犯不力,也是要被治罪的。”  衙役们打着哈哈,“是,是。”  直到两个黑衣蒙面人被衙差带走,齐大力和张渠都是惊魂未定。  林耀辉赶了过来,付给那四人另一半的钱,他们便离开了。  张渠问道:“莫非刚才那四个人是杨少爷安排的?”  林耀辉点头:“少爷担心有人对你们不利,就特意让我请人来暗中保护你们。”  张渠叹道:“少爷又救了我们一次。”  林耀辉说:“你们安心休息吧,我留下保护你们。你们放心,想害你们的人应该暂时不会出手了。”  齐大力却突然说道:“林小兄弟,小张,你们陪我去杜府,我要见老太爷。”第63章 鸣冤  林耀辉将齐大力和张渠送到杜府后, 就立即赶到了春雪园。  杨季铭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披了件外衣,就出来见林耀辉。  林耀辉先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后说道:“齐叔连夜来见杜老太爷,肯定是大事, 这里面或许就有我们正在查的事情。” 第73章 许一桓摘了许文宾的乌纱帽,废除私加的赋税,并承诺上奏朝廷,请旨把多征的赋税归还百姓,苏州百姓对许一桓感恩戴德。  一听到钦差审案,大家伙儿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许一桓拍下惊堂木,“肃静!”  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许一桓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  “回大人的话,小人何堂,这是我媳妇陈冬梅。我们要告杜泽忠在二十年前害死了我义兄伍晋。”  许一桓听着堂外百姓吵吵嚷嚷的声音,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这个杜泽忠是何人?”  何堂回道:“就是宝记米铺的东家杜老太爷。”  许一桓说:“究竟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何堂说:“二十年前,小人和义兄都是宝记米铺的伙计。杜家大老爷杜宝德挪用铺子里的钱,害怕被老太爷发现,就冤枉我义兄偷钱。义兄蒙受冤屈,日渐憔悴,最终撒手人寰。”  闻言,许一桓不禁微微蹙眉,心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伤不到杜家的筋骨,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搬到公堂上来,分明是有人故意给杜家找不痛快。  他见堂下跪着的这对夫妇身体颤抖,尤其是那妇人一直低着头,问道:“陈氏,本官问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你可知晓?”  陈冬梅回道:“民妇知道,民妇曾是杜府的丫鬟。”  许一桓微微一愣,问道:“你在杜府做丫鬟,如何知道铺子里的事情?”  “回大人的话,民妇是杜家大小姐的丫鬟。事情发生的时候,民妇已蒙大小姐恩典,放出府嫁给了何堂,所以知道伍晋大哥的事情。”  “你说的杜家大小姐可是正在苏州省亲的侯府姨娘?”  “回大人的话,是她。”  许一桓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眼跪在堂上瑟瑟发抖的人,以及堂外指指点点的百姓,拍下惊堂木,“稍后再审,退堂!”第64章 舆论  许一桓一方面派人去杜家, 一方面把何堂与陈冬梅夫妇请进了花厅。  许一桓问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为何拖到今日才来告官?”  何堂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杜家在苏州家大业大, 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是不敢与他们斗的。听说钦差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可以为民做主, 所以我们才斗胆击鼓鸣冤。”  许一桓又问陈冬梅:“陈氏, 你在杜家做了几年?在杜家大姑奶奶身边又是几年?”  “回大人的话,民妇在五岁的时候就被爹娘卖给了杜家,一直待在大小姐身边。”  “这么说, 你与杜家大姑奶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在即将嫁入京城侯府的时候, 把你配人,这是为何?”  “不怕大人笑话,当时我与何堂已经两情相悦,大姑奶奶知道后,便成全了我们。”  “这次她回乡省亲,你们见过了吗?”  “我们身份悬殊, 民妇没有去见大姑奶奶, 但我们在偶然间遇到了。”  陈冬梅虽然战战兢兢,但回答得有条有理, 半真半假。  许一桓不难发现,何堂与陈冬梅击鼓鸣冤乃是受人指使,甚至连他们的说辞都是有人事先教过的。  衙差将杜老太爷和杜宝德杜宝珠一起请了过来, 杨季铭也陪同而来。  在来的路上, 衙差已经将公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何堂与陈冬梅连忙起身,把头低得很低,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着。  许一桓说道:“杜老太爷,各位, 本官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两位状告杜家间接害死了他们的义兄伍晋。”  何堂与陈冬梅害怕得频频看向杜姨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指使这两人的正是杜姨娘,而杜姨娘根本就不介意让他们知道。  杜宝德最沉不住气,质问杜姨娘:“宝珠,你为何要这么做?伍晋的死,与我们无关。”  “大哥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杜姨娘的唇畔挂着一抹浅笑,却仿佛可以化为冰刃。  杜老太爷沉声说道:“不可在钦差大人面前放肆。”  杜宝德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继续说什么。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许一桓说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其实此事也可以说是杜家的家务事。”  杜老太爷说道:“多谢许大人谅解。”  杜姨娘当着他们的面给何堂陈冬梅使了个眼色,二人跪到许一桓跟前,“求大人为草民作主。”  许一桓说道:“照你二人的说法,是杜宝德冤枉伍晋偷钱,以致他抑郁寡欢而亡。”  “是。”  许一桓问杜宝德:“杜大老爷,你对此有何说法?”  杜宝德回道:“大人,我想不通自己有何理由要冤枉一个小伙计偷钱。”  何堂说道:“因为大老爷私自挪用了柜台里的钱,填补不上就冤枉我义兄。”  杜宝德说:“你们有什么证据?现在我要告你们诬告。”  何堂说道:“有证据!”  许一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杜家几人的神色,问道:“何堂,你有何证据,呈上来。”  “是,大人。”话落,何堂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簿。“这是宝记米铺当年的账簿,有问题的几笔账目都是出自大老爷之手。”  许一桓翻看了一眼,他看的是账簿的纸张和墨迹是不是许多年以前的。  而后,他便把账簿传给了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翻看了一页,便知账簿是真的。  杜宝德也翻了翻,问道:“你们怎么会有米铺的账簿?我们每年末都会对账,账簿是不曾有过缺失的。”  何堂说道:“这是一个月前,有个不认识的蒙面人交予我的。米铺有许多老伙计,大人可以派人去询问,当年是不是大老爷冤枉我义兄伍晋偷窃。”  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杜老太爷说:“何堂,冬梅,我记得你们,你们一个曾是米铺的伙计,一个曾是府里的丫鬟。你们今日告上衙门,想要什么?”  何堂说道:“老太爷,我们只想为义兄伍晋讨回一个公道。”  “你们所说的公道又是什么?”  “杜家承认间接害死伍晋,老太爷当着苏州百姓的面向伍晋道歉。”  杜宝德怒道:“不可能!”  杜老太爷看向杜姨娘,沉声道:“没人想要害死他,他的死我们都很意外。这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为了一个死人损害杜家声誉,对你也没有好处。”  杜姨娘没有松口,“爹跟我说这个做甚?”  “别忘了,你也姓杜。”  “我是爹生的,怎会忘呢?”  杜老太爷看向杨季铭,“三少爷,意下如何?”  杨季铭突然被点名,说道:“外公,此事我知之甚少,难以判断。”  杜老太爷对杜姨娘说:“你已经有三少爷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杜姨娘说:“爹这话,我听不懂。”  何堂陈冬梅跪求许一桓:“求大人为伍晋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继续僵持了半个多时辰,张勇等人回来禀报说:“大人,属下等人找了宝记米铺以前的伙计,都说二十年前确有此事。”  顿时,杜老太爷震惊的看向杜姨娘,满脸的不敢置信,怒极反笑:“好,好,真不愧是我女儿。你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杜宝德急道,“许大人,他们联合起来冤枉我。”  许一桓看了眼同样震惊的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杜老太爷,人证物证俱全,杜家该给个说法了。”  杜老太爷微微眯了眯眼,不疾不徐的说:“好。”  于是,他们一起走出衙门。  衙门外,围观百姓比之开堂时更多。  有人事先宣扬,杜家做了对不起伙计的缺德事,杜老太爷要当众道歉。  杜老太爷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脸色黑了一瞬,而后对杜姨娘说:“如果这样,你心里能舒坦些的话,爹就照做。”  杜姨娘依旧说道:“爹,这不是我的意思。”  衙役们维护秩序,让看热闹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杜老太爷扬声说道:“二十年前,伍晋与何堂都是我们杜家宝记米铺的伙计。当年伍晋被冤枉偷钱,抑郁寡欢,含恨而终。今何堂夫妇击鼓申冤,为他们讨回公道。我杜泽忠当着全苏州官民的面向伍晋致歉,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一个道歉,杜老太爷说得诚恳,表情到位。百姓中逐渐有声音在为他和杜家说好话。  百姓原谅得快,但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否原谅就未可知了。  杜姨娘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道: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  不多时,有人从围观群众中挤到了最前面,扬声道:“我们宝记米铺买回来的米掺了沙子!”  紧接着,又有人说:“宝记米铺卖给我们发霉的米!”  一声接过一声,都是指责杜家不良经商的声音。  许多买过宝记米铺米粮的百姓也都疑惑了,自己是不是也买过发霉的米?  衙差们努力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杜老太爷扬声说:“我们宝记米铺决不会卖变质的米,也不会掺沙子。”  百姓们吵吵嚷嚷的,根本就不听。  有人说:“请钦差大人验粮!”  “请钦差大人验粮!”  请求验粮的声音又是一阵高过一阵。 第75章 “没事。”那个弟弟连忙笑着扶哥哥起身,哥哥举起双手展示力量。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鼓掌喝彩声。  弟弟把锣翻过来,走向人群收赏钱。  槐安伸手掏钱袋掏了个空,“有小偷!”  顿时,旁边也有人喊:“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一个贼眉鼠眼之人迅速跑出人群。  那个哥哥连忙跃起,追了上去。  杨季铭慌忙跑向尚嘉言,抓着他的手仔细查看,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槐安收着的钱袋被偷了。”  “那就好。”杨季铭松了口气。  尚嘉言轻叹:“是我不好,我不会闷闷不乐了,你不要太担心。”  卖艺的弟弟把收到的赏钱都收进腰包,朝着杨季铭他们走了过来。  “两位公子别担心,有我哥出马,那个小偷跑不掉。”  果然,卖艺的哥哥把小偷给逮了回来。  其他被偷钱的人连忙上前拿回自己的东西,再奉送几下拳打脚踢。  卖艺的哥哥将最后一个钱袋拿到杨季铭他们跟前,“这是你们的钱袋吧?”  “是的,谢谢。”槐安上前把钱袋收了起来。  卖艺的弟弟连忙把锣搁到了槐安面前。  槐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拿了几个铜板出来。  弟弟呵呵冷笑,哥哥道谢。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到杜府时,刚好是晚膳时间。  几个小厮争先抢后的跑了过来。“表少爷,表少夫人,大老爷请二位过去一起用膳。”  “二老爷想请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过去一起饮一杯水酒。”  “表少爷,表少夫人……”  “停!”杨季铭被他们吵得头疼,“我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很累了,只想回屋休息,请替我们谢谢舅舅们的好意。”  小厮们还想再说,杨季铭沉下脸:“全都散了吧。”  回到春雪园后,下人们打了热水进来伺候。  槐安问道:“少夫人,现在传晚膳吗?”  尚嘉言点头。  杨季铭拥着他坐在软榻上,轻轻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道:“今天累坏了吧?明天我们就待在春雪园里不出去了。”  尚嘉言吸了吸鼻子,闷声说:“季铭,我们去隐居吧。”  “嗯?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杨季铭愣了一下,“还是在意那条签文?”  “祸从天降,我怕你有事。”  “大师也说了,可以未雨绸缪。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小心些就是。”  尚嘉言想了想,“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  杨季铭的眼里漾起笑意,“那不如这样,以后咱们形影不离,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尚嘉言不大用力的锤了他一拳,“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还笑。”  “你冤枉我了,我也是认真的。”杨季铭故作傲娇的别开脸,故意逗他。  尚嘉言轻哼,又锤了他一拳。  杨季铭痛呼:“疼……”  尚嘉言看着自己的拳头,蓦地想起那个抓到小偷的街头卖艺之人。  “季铭,你去请陈捕快和林捕快帮忙查一查今日街头卖艺的那对兄弟。”  “查他们做什么?”  “你去不去?”  “现在就去。”  啾!  杨季铭快速的亲了他一下,然后就去找陈涛和林耀辉。  晚膳摆上桌,尚嘉言等了片刻,杨季铭就回来了。  “涛哥和小林答应帮忙去查。”  “嗯,刚好用膳。”  虽然尚嘉言什么都没说,但杨季铭不用猜也知道他要查那对兄弟的用意。  那个哥哥不但孔武有力,而且身手敏捷。至于那个弟弟,有点油腔滑调的感觉,或许有几分小聪明。  杨季铭又一次暗恼自己没用,如果自己强大一些,他媳妇儿就不用为他这么担心了。  第二天午后,陈涛和林耀辉就带回了消息。  他们查实那对兄弟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苏州地界,每日靠四处卖艺为生。  尚嘉言再琢磨了一番,让槐安去找那对兄弟。  哥哥叫吴光,弟弟叫吴亮,他们兄弟俩自小相依为命,合起来也算是有勇有谋。  尚嘉言请他们暂时做杨季铭的随从。兄弟俩商议过后,和他签了活契。  吴光吴亮领了两套小厮的衣鞋,住进不透风不漏雨的大通铺,都是满足不已。  槐安对他们说:“你们好好干,以后还可以住双人间,单人间,甚至是独立的小院。”  吴亮笑呵呵的说:“谢谢槐安哥哥,我们一定好好干。”  “叫我槐安就行。”槐安很嫌恶。  吴光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工?”  “你们换好衣服以后,就到堂屋来拜见少爷和少夫人。”  “好。”第66章 小厮  接下来的日子里, 杨季铭与尚嘉言窝在春雪园里,槐安负责在园外拦下所有的访客。  吴亮笑嘻嘻的从外面荡了回来,“槐安, 吃不吃粢饭,还是热乎乎的。”  槐安蹙眉, “你现在是少爷的小厮, 不在少爷身旁侯着,乱跑什么?”  “少爷让我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吴亮把手里的粢饭提了提,“这是厨房的辛大姐给的。”  槐安让负责守门的小厮守好园门, 转身回尚嘉言身边。  吴亮讪讪的笑了笑, 提着粢饭跟了上去。  “少爷,少夫人,这是我从厨房带回来的粢饭。”  尚嘉言轻轻摇头。  杨季铭笑着说:“分给大家吃吧。”  “哎。”  吴亮给大家分粢饭,走到槐安跟前时,槐安错开数步,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吴亮尴尬的笑了笑, 继续给其他人分粢饭。  吴光小声的对吴亮说:“槐安是少夫人的心腹, 咱们初来乍到,你别惹他。”  吴亮很无辜的说:“我没惹他,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莫名其妙。”  尚嘉言让槐安在院子里摆上棋盘,对杨季铭说:“陪我下会儿棋吧。”  杨季铭看着围棋, 弱弱的说:“我不会。”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我教你。”  “好。”  杨季铭坐到棋盘的另一侧, 静下心来仔细学。  为了哄媳妇儿开心,什么都得学。  他学得很快,边学边下,靠着一步步悔棋跟尚嘉言打了个平手。  杨季铭惊奇的发现, 再下一盘,再怎么悔棋,最后还是打平。  “景烁,你这棋艺,可以做棋圣了吧?”  “我还差的远。你是刚学,多练习就能超过我了。”  “我以后要学下棋?”杨季铭本能的想说不。  尚嘉言淡淡道:“你若学会下棋,便可以时常与我对弈。你若不会,我就只能找别人下棋了。要不要学,你自己决定。”  “学,我学,今天已经开始学了。”杨季铭边说边收拾棋盘。  角落里,吴亮对吴光说:“哥,瞧见没,少爷被少夫人吃得死死的。在这里,最主要的是讨好少夫人。”  紫兰刚好经过,提醒道:“做下人的,不可妄议主人。”  吴亮笑着说:“紫兰妹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做?”  “听候少爷的吩咐。没事干的时候,可以给其他人帮帮忙。还有,别随便叫姐姐妹妹的,轻浮。”紫兰翻了个白眼,进屋跟紫玉一起打络子。  吴亮被嫌弃得无话可说,吴光闷声笑了笑。  不多时,守门的小厮又来找槐安,槐安都想端个小板凳直接坐门口了。 第77章 杨季铭与尚嘉言来到状元楼时,楼上楼下已是坐得满满当当。  杜弘毅亲自下楼接他们, 惊喜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快快楼上请,我在楼上订了个包间。”  杨季铭笑着说:“弘毅表哥相邀, 我们哪敢不来?”  他牵着尚嘉言的手, 一起同杜弘毅上楼,惹来许多人的频频侧目。  辰时,文会准时开始。  平时表演评弹的台子变成了主持台。  一位中年学者上台讲话, 本次文会以对对子和策论为主。  包间里, 杜弘毅对他们说:“今天主持文会的是官学的刘老师。苏州的读书人大多出自他的门下。”  杨季铭点点头,尚嘉言仔细听着大家的对子。  刘老师出第一句上联,其他人抢对下联。第一个对出来的人,再出一上联,而后由其他人抢对下联,以此类推, 出到最后无人能对出下联为止。  外面第三个人出上联时, 杨季铭问道:“万一遇到大家能一直不停的对出下联时,这场文会岂不是无休止了?”  杜弘毅笑着说:“以前还真遇到过一次, 那次是刘老师对出下联,然后停止了对对子。”  杨季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有人自信能对出所有的上联。  或许是文人相轻,也或许是年轻气盛, 对子越对越精彩, 也越来越针锋相对。  尚嘉言微微蹙眉,不喜这种氛围。“季铭,我们先走吧。”  “好。”杨季铭担忧的看着他。  杜弘毅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尚嘉言说:“我有些乏了,真是对不住弘毅表哥的一番盛情相邀。”  “表哥, 我们先走了。”杨季铭说完就带着尚嘉言离开。  杜弘毅犹豫了一秒,快步跟上他们。  “杜二少爷,现在就走了?”  “弘毅兄,还没有开始策论,不再多留会儿?”  杜弘毅对熟人说:“今日有些不便,先行一步。”  杨季铭说:“弘毅表哥留下吧,不用担心我们。”  杜弘毅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道:“是我约你们出来的,我送你们回府后再返回。”  杨季铭没再说什么,携尚嘉言一起离开状元楼。  突然,状元楼旁的一根柱子断裂,向一侧倾倒而下,正是倒向他们。  落后一步的杜弘毅大喊:“小心!”  杨季铭下意识的护住尚嘉言,吴亮拉着槐安躲开。  砰!  吴光一拳打在向他们倒过来的柱子上,柱子换了个方向,向墙面一侧倾倒。  状元楼里的人惊慌得跑了出来。  掌柜的看了眼被损坏的墙面,心疼了好一会儿。  杜弘毅说:“范掌柜,这次幸亏没有人受伤。经此一事,你可得好好检查一下状元楼的安全问题了。”  “杜二少爷说的是。”范掌柜认栽。  尚嘉言看到吴亮去柱子的断裂处看了一眼,就待在杨季铭身边没动。  杨季铭见尚嘉言虽然脸色有些白,但不像受惊的样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因着这件突发意外,文会暂时中止。  有人提议把地址改在宝味斋,几个人一起哄,刘老师就同意了更改地址。  回到春雪园后,杨季铭让紫玉去熬安神汤。  尚嘉言对他说:“我没事,我有话要问吴亮。”  杨季铭招手把吴亮叫到了跟前。  吴亮禀道:“少爷,少夫人,今日那根柱子的断裂处有一段平整的切口。”  顿时,杨季铭与尚嘉言的脸色都沉了沉。  尚嘉言说:“吴亮,你和吴光一起去查一查此事。”  “是。”  尚嘉言挥手让他退下。  杨季铭说:“涛哥和小林都还留在苏州,我去请他们帮忙也查一下吧。”  尚嘉言拉住他,“不急,刚好先试试吴光吴亮的本事。他们查不出来,我们再请陈捕快和林捕快帮忙。”  “好。”  尚嘉言轻轻的靠近杨季铭怀里,沉默不言。  杨季铭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去床上躺会儿吧。”  “嗯。”  杨季铭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内室的床上,为他脱了鞋袜和外衣,再盖上一床被子。  尚嘉言见他没有要一起躺会儿的意思,不禁问道:“你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安神汤好了没。”  “你上来。”  “好。”  杨季铭脱了外衣和鞋袜,也躺到了床上。  尚嘉言立刻就挪进了他怀里,软软糯糯的开口:“不用安神汤,你陪我躺会儿就行。”  “嗯。”杨季铭搂着他,在他耳边蹭了蹭。  “这次怪我,我不该说去文会。”  “又多想了,真有人要害我们,即使不在状元楼,也会是其他地方,跟去不去文会无关。”  尚嘉言闷声道:“那支签就是预警,祸从天降。”  闻言,杨季铭才想起那支签的事,“等查实柱子断倒是怎么回事后,我再陪你去求支签,好不好?”  “嗯。”  没过多久,紫玉送了安神汤进来。  杨季铭起来端汤,尚嘉言也只得无奈的坐起来,就着他喂到嘴边的安神汤喝了小半碗,然后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擦嘴。  紫玉拿着碗退下后,尚嘉言不满道:“你又当我是弱不禁风的了。”  杨季铭委屈道:“我就想对你好点,再好点。”  尚嘉言噗哧一笑,继而又摇头失笑,边躺下边说:“该是我拿你没办法才对。”  杨季铭也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两人相偎着,不多时便都合眼睡着了。  午后,杨忠求见。  槐安说:“二管家,三少爷和少夫人还在小憩。”  杨忠急道:“槐安,你去通禀一声,我有急事要见三少爷。”  “是。”  槐安先仔细听了听房里的动静,而后敲门。  杨季铭的声音传出:“进来。”  槐安站在内室的帘外禀道:“少爷,二管家忠叔求见,说是有急事找您。”  “知道了,让他先在堂屋候着。”  “是。”  尚嘉言轻叹:“应该是侯府来信,催我们回去了。”  “没事,山高皇帝远,我们拖一拖。”  说完,杨季铭磨磨蹭蹭的起身穿衣。  尚嘉言也起来穿衣,“从状元楼回来后,我们还没吃东西,先用点膳。”  “好。”  饭菜一直是温着的,紫玉指挥着小丫鬟摆上桌。  堂屋里,杨忠问槐安:“三少爷起了吗?”  “少爷和少夫人都起了,正在用膳。”  “晌午都过了,怎么这会儿才用膳?”  “用膳前少夫人有些乏困,少爷便陪少夫人一起去休息了。”  杨忠点点头。  等杨季铭用完膳过来的时候,杨忠拿出了一封书信,禀道:“三少爷,侯爷来信询问归期。”  杨季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说道:“此事待我先与外公商议一番。”  “三少爷,从我们离京那日算起,到今日已两月有余。再算上回京路上的时间,加起来就有三个月了。”  “姨娘相隔二十年才回来省亲一次,我与景烁陪她多留些时日,我相信父亲能够理解。”  杨忠说:“三少爷孝心可嘉,但侯爷来信问归期,想必也是因为思念少爷与杜姨娘。”  “忠叔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  “是。” 第79章 杨季铭见他没有放下签筒的意思,不禁把心提了提。  尚嘉言心中起疑,说了一句“请佛祖见谅”后,就把签筒里的签都拿了出来。  “阿弥陀佛。”住持念了一声佛号,让小沙弥去把另一个签筒拿过来。。  尚嘉言凉凉的斜了一眼杨季铭,把签都放回了签筒里。  杨季铭心虚的跪在佛前求谅解。  执行换签任务的吴亮低着头候在旁边。  小沙弥把另一个签筒拿过来后,尚嘉言重新求了一次签。  中下签。  他们移步到解签处。这时,寺门打开,善男信女们陆续进寺上香。  “水中捉月费功夫,费劲功夫却又无。莫说闲言并乱语,枉劳心力强身枯。”  住持对他们说:“此签文乃劳心费力之象。施主,凡事莫强求,静候时机。”  尚嘉言道谢:“多谢大师。”  下山时,杨季铭见尚嘉言面色冷淡,提着的心就一直不敢放下。  尚嘉言故意冷着他,谁叫他自作主张的把签筒里的签都换了。  直到下山后,尚嘉言才肯施舍杨季铭一个眼神。  “回城后,我们先去一趟齐叔那里,跟他道个别。”  “好。”杨季铭咧嘴笑着说。  他心道:肯说话,那就是没事了。  杨季铭揽上尚嘉言,可怜巴巴的说:“景烁,以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不理我。”  尚嘉言拍开他的手,斥道:“你还想惹我生气。”  “不是,我说错了,我哪敢惹你生气?”  “哦,是不敢啊。”  “不是,是不舍得。”  “哼。”  城门口,他们和齐大力张渠迎面碰上。  杨季铭从马车里走下来,见他们带着香烛纸钱,问道:“齐叔,你们这是去……祭祀?”  齐大力步履蹒跚,缓缓说:“是啊,给我儿他们烧点纸钱。”  尚嘉言坐在车门处,对他们说:“齐叔上马车吧,我们陪你一起去祭拜。”  齐大力忙道:“这不合适,不敢劳烦少爷和少夫人。”  尚嘉言说:“没关系,齐叔上车吧。”  杨季铭半推半劝的把齐大力劝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登上马车。  半山上,几座土坟相邻着。  齐大力跪在坟前,“老伴,钦差大人回京前向我保证过,一定会还咱们家一个公道,会惩治恶人,你和孩子们就在底下安心吧。”  凉风荒草,坟前总是一片萧瑟凄清。  杨季铭看着齐大力年迈的身影,想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顿起波澜。  尚嘉言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握住了他的手。  回城时,他们把齐大力和张渠送到了家,才回杜府。  晚上,尚嘉言问杨季铭:“今天看到齐叔家人的坟,是不是觉得四叔和杨宸罪该万死。”  杨季铭直点头,忿忿不平道:“他们就是罪该万死。”  尚嘉言暗叹,说道:“他们确实罪该万死,但今日我们与齐叔并非巧遇。”  他可以欺负杨季铭傻,但别人不行。  “嗯?”杨季铭不禁愣住。  “我让吴亮去探过张渠的话,今早有人来见齐叔,之后齐叔就匆匆买了祭品出城祭祀。”  杨季铭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他们是怕我回京为四叔奔走?”  “这是一方面,怕我们抵不住侯府的压力去求我爹。另一方面,应该是催我们回京,担心我们在路上耽搁时辰,拖延回京的时间。”  “……”杨季铭愤怒。  “不用生气,我们按照原计划明天离开。”  “能让齐叔奔波的除了外公,还能有谁!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不是为了杜宝荣和杜弘毅?”  杨季铭气呼呼的说:“外公怕我对付他们?”  尚嘉言轻笑道:“怕你狗咬狗。”  杨季铭耷拉着脑袋,把下巴搁在尚嘉言肩上,一脸的求安慰。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拍了拍他的狗头,“别郁闷了,我们明早就启程回京,早点休息吧。”第69章 回京  一大早, 下人把所有的箱笼都装车,光是特产等礼物就装了满满的三辆车。  杜老太爷请了合作多年的龙威镖局护送他们进京。加上侯府和杜府的护院,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出发了。  杜老太爷亲自送他们出了城。  回城时, 路过状元楼,在同样的地方, 一根柱子轰然倒下, 砸中了一辆马车。  马车翻倒,里面的人摔了出来。  意外突发,惊呼声不断, 附近的人快速跑走。等到人群散开时, 杜弘毅的一条腿已被轧断。  杜老太爷愣了许久,终是长叹了口气。  最像他的人,非长女莫属。  另一边,京城武穆侯府早已翻了天。  许一桓回京后,将所有证据呈给皇帝,皇帝一怒之下, 下令严惩。  许一桓被任命为刑部尚书, 全权负责此案。  杨正鹏和杨宸父子被关进刑部大牢,杨家老太君四处奔走, 用尽各种办法。  杨正义等人在老太君的要求下,也不得不各自出力。  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然而,杨正鹏父子作恶的证据摆在御书房的御案上, 不论谁向谁求情, 都是铩羽而归。  许一桓请示过皇帝后,判了杨正鹏和杨宸秋后问斩。  判决一下,老太君就晕厥了过去。  每日里,四夫人哭天喊地, 在老太君的福喜堂哭,在大夫人的主院哭,也在她自己的西苑哭。  整个侯府,处处不得清静。  等到杨季铭他们回京时,杨正鹏父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侯府就是这样一个乱糟糟的状态。  杜宝德在前院拜见杨正义,留下给侯府的礼物后,就匆匆离开。  杨季铭与尚嘉言先和杜姨娘一同去主院拜见大夫人,大夫人面上贤惠的嘘寒问暖了两句,就让杨季铭与尚嘉言去见老太君。  福喜堂里,老太君面色冷然的看着他们,冷声哼道:“你们还知道回来?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忘记家在哪了吧。”  “老太君教训的是。”尚嘉言悄悄的拽着杨季铭的衣角,怕他冲动顶嘴。  老太君平复下情绪,缓和了语气说:“季铭,你在许大人手底下办过差,你去求他给你四叔和六弟一条活路。还有嘉言,许大人是你祖父的门生,你去请亲家也说说情。”  杨季铭不由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老太君,许大人公私分明,恐怕谁也说不动他。况且,我听说四叔的事情实际是皇上钦定,就算许大人有意轻判也做不到。”  老太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那是你亲叔叔!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叔叔和堂弟被问斩吗?”  杨季铭回道:“老太君请息怒,我们当然不愿意如此,但实是无能为力。”  老太君却道:“你们怕是巴不得老四和宸儿不好,以报当日受责之怨。”  尚嘉沉了沉眸,按着杨季铭不让他冲动,“老太君误会了,我们是一家人,平日里的龃龉都是关起大门来的小事。”  老太君依旧冷着脸,忿忿道:“说的好听,若是有这份善心,你们会恰好去苏州?季铭,祖母不说破,不代表不知道,你是特意去苏州查你四叔的吧?”  杨季铭理直气壮的回道:“老太君若是怀疑我别有用心,大可派人去苏州查,看看我有没有为许大人查办四叔之事劳心费力过。”  老太君冷哼,斥道:“你安排了两个顺天府捕快在护院中,当我不知道吗!”  杨季铭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太君,他们二人找到我说要同行,我就没多想。”  老太君冷笑,呵斥:“你是没脑子吗?连这样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谁叫我从小就没人好好教呢。”杨季铭说得特别委屈。  老太君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们。  尚嘉言露出为杨季铭委屈的表情,说道:“老太君,我们连日赶路回来,若无吩咐,我们就先告退了。”  老太君憋着一口气,气得满脸通红。  杨季铭说:“老太君,我们先告退了。”  说罢,他就拉着尚嘉言匆匆离开。  沉香院里,顾妈妈早已指挥着大家伙儿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好几遍。  杨季铭与尚嘉言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顾妈妈跟着他们一起进屋,笑着说道:“少爷和少夫人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我们把院子门一关,什么事也不掺和。”  尚嘉言笑道:“辛苦妈妈了。” 第81章 杜宝德点点头,“杜家的事情,还请三少爷在许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杨季铭也点头,“大舅放心。”  另一边,尚嘉言昨日已吩咐顾妈妈给府里的主子们都送上了一份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今日再亲自走了一趟四位婶婶和两位嫂子那里。  等他到杨仲鸣与彭可婧的墨棣轩时,已经不难看出他脸上的的疲态了。  彭可婧见状,让丫鬟沏了壶茶送过来,对他说:“你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咱们妯娌间,不必走这些虚礼。”  “离京这么长时间,总该来见见嫂子的。”尚嘉言勉强笑了笑,“这些日子二嫂可还好?”  “一切都好。”虽然这么说着,但彭可婧的眉眼间却依稀染着一抹哀伤。  尚嘉言说:“今天听说二哥补了翰林院的缺,二嫂与二哥都是福泽深厚之人。”  彭可婧的眸色暗了一分,良久才徐徐说道:“这个缺……太子殿下在掌院大人面前说了话。但夫君他想靠自己的本事谋份差事。”  虽然她没有往下说,但尚嘉言听得出来她的未尽之言。大概是因为此事,杨仲鸣心里产生了疙瘩。  尚嘉言说:“我二叔知人善任,公私分明。若非二哥有真才实学,即便是太子殿下发话,二叔也不会应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正是尚嘉言的二叔尚敬遥。  彭可婧浅浅的笑了笑,笑容中有一抹苦涩。  她不说,尚嘉言也不便多问,小坐片刻后就离开了。  他回到沉香院时,杨季铭也刚好回来。  杨季铭神神秘秘的对他说:“景烁,我跟你说……”  他看了眼槐安等人,他们几个都习以为常的抿嘴笑了笑,迅速退下。  尚嘉言一边走到柜子前拿衣裳准备换下外衣,一边好笑道:“你又发现什么奇事了?”  杨季铭走过去帮他更衣,笑着说:“我明天要去刑部上任,正六品的清吏司主事。”  尚嘉言愣住,“不是九品检校吗?”  杨季铭嘿嘿的笑了笑,“许大人亲口说的,还说这事经过皇上同意。”  尚嘉言为他高兴,叮嘱道:“皇恩浩荡,你要好好做事,报效朝廷。”  “嗯嗯。”杨季铭连连点头。  “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两个好菜奖赏你。”  “真的?”杨季铭惊喜道,“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哼哼唧唧的威胁:“我第一次下厨,到时候可不许嫌弃。”  杨季铭连忙说:“不嫌弃不嫌弃,只要你是做的,毒药也吃。”  两人在屋里温存了好一会儿。  尚嘉言对杨季铭说:“你知道吗,二哥补了翰林院编修的缺。”  “嗯,听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二哥二嫂之间好像出问题了?”  “嗯,也知道。”  尚嘉言疑惑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二哥自己告诉你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是我从刑部出来后,看到他跟姜悦然在路边说话。”  尚嘉言不禁蹙眉,“他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杨季铭小声嘀咕:“或许是某种吸引力法则。”男主和女主注定要走到一起。  对他来说,杨仲鸣跟哪个女人好上,都不重要。他关心的是,男主和女主走到一起,会不会把偏离的剧情拉回原轨道,会不会影响到他跟尚嘉言。  尚嘉言叹道:“难怪二嫂今天愁眉不展。”  “嗯。”杨季铭随口应了一声,仔细回忆着小说剧情。  在书里,姜悦然进门做继室是在九月份。原配过世不足一年,杨仲鸣就匆匆娶继夫人。他们成亲的事情惹怒了尚家,也让武穆侯府受到了许多唾弃。  以杨季铭对杨仲鸣的了解,他即使对姜悦然有多深爱,也不会在原配孝期娶继室。  一来,对不起原配夫人。二来,对继室的名声也不好。三来,还影响他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杨季铭忍不住想,是什么事情让杨仲鸣迫不及待的娶姜悦然过门。  尚嘉言见他神游天际,不由的轻轻锤了他一拳,“你又在想什么呢?”  “景烁,什么事情会让一个男人不计一切后果,迫不及待的娶一个女人进门?”  顿时,尚嘉言面色凝重的说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姜悦然怀上了二哥的孩子?”  “啊?”杨季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尚嘉言见他如此震惊的反应,知道是自己想错了,“是谁急着要娶妻?”  “不是不是,没有谁急着娶妻。”杨季铭只觉得五雷轰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性。  尚嘉言疑惑的多看了他两眼,那小眼神摆明着不相信他说的。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你也知道我喜欢胡乱猜想,这不是怕你跟着瞎担心嘛。”  尚嘉言不禁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喜欢胡乱猜想啊,这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改掉。”  “我改。”杨季铭像只大型动物一样抱着他求原谅。  “说说看吧,你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直觉告诉我,二哥想娶姜悦然进门。”  “二哥已经娶了正妻。”  “可万一二嫂不在了呢?”  顿时,尚嘉言一巴掌拍在杨季铭的脑袋上,斥道:“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没可能,你不许再胡说,免得惹出事端来。”  “知道了。”  尚嘉言虽然气杨季铭口不择言,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想,不由的也有些担心。他今天见彭可婧的气色确实不是很好。杨季铭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管哄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  尚嘉言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求签的签文么?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记得。下下签,你还为此不高兴了。”杨季铭撇撇嘴。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住持说,屋下安身,祸从天降。需未雨绸缪,多加留心,才能免遭灾殃。”  杨季铭点头认同:“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尚嘉言轻叹:“我过会儿再去一趟墨棣轩,希望二嫂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二嫂是明理之人。”  尚嘉言微微的点头,眉眼轻轻一弯,对他说:“我回来就去厨房。”  “嗯嗯。”杨季铭瞬间喜笑颜开,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第71章 下厨  杨季铭等尚嘉言从墨棣轩回来后, 就和他一起去到厨房。  厨房里的下人听到三少夫人要亲自下厨,连忙把菜洗洗好。  杨季铭拿起菜刀切菜。  尚嘉言笑道:“挺自觉的嘛。”  “那可不,哪里能光看着, 让媳妇儿一个人动手做饭。”  “又油腔滑调的,好好切菜。”  “是, 媳妇儿。”  厨房的下人们在一旁看着, 都忍不住羡慕:“见过那么多主子,还没见过像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这么恩爱的。”  打杂的小丫鬟说:“也没见过哪个老爷或少爷亲自到厨房来,更别说在厨房打下手干活了。”  掌勺的厨娘说:“那叫君子远庖厨, 你们不懂可别乱说, 万一被主子们怪罪可就有的受了。”  另一位大厨不放心的问槐安:“咱们真的不用去帮忙么?”  “不用,少夫人那么厉害,做什么都没问题。”  槐安话音刚落,随着滋啦滋啦爆油的声音响起,尚嘉言“哇啊”一声,拿着铲子惊慌的后退。  杨季铭急忙捧着他的手, 紧张的问:“有没有烫着?”  尚嘉言微微摇头, “躲得快,没烫到。”  槐安迅速盖上锅盖, 烧火的小丫鬟控制着灶膛里的火。  厨娘说:“少夫人,还是让我们来吧。”  杨季铭点头:“景烁,咱们不自己做菜了。”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嘟了一下嘴, 不服输似的说:“我再试试。”  “那你小心点。”  下人们立刻收拾好。  “少夫人, 先热油,油里进水就会炸,只要把沥过水的菜一起放进锅里,油就炸不起来。少夫人不用怕, 没问题的。”厨娘在旁边一步步教着。  等到尚嘉言做完一道清炒菠菜后,厨房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晚膳了。  杨季铭见缝插针的对尚嘉言说:“做一道菜就好,咱们先离开吧,免得耽搁厨房的人干活。”  尚嘉言犹豫了一瞬,而后点头。  杨季铭松了口气,连忙揽着他离开。  厨房外,主院的大丫鬟红叶急色匆匆的过来。  “三少爷,三少夫人,大夫人请三少夫人去一趟主院。” 第83章 许一桓亲自领着他走了一遍刑部衙门。不过一刻钟, 整个刑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杨季铭是许一桓的心腹。  许一桓对杨季铭说:“刑部管理天下刑名, 这两年有许多积案沉案,你先把江浙司的案件清理一遍。”  “是,大人。”  “季铭, 不瞒你说, 致休的老尚书这几年不作为,刑部需要大力整顿。但现在的刑部,我能用的人不多, 我需要你帮忙多分担一些事情。”  “是,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许一桓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员,以后不必自称属下,可以谦称下官。”  杨季铭憨憨的笑道:“下官记住了。”  随后,许一桓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去上岗。  真正看到一摞一摞的案件卷宗时,杨季铭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撸起袖子大干。  午间,杨季铭让吴光吴亮带上些苏州特产,换了身常服,前往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的大家伙儿一看见他,全都笑着围了过来,问他当官的感觉如何。  杨季铭说:“我带了些外公家那边的特产回来,大家分一分。”  “谢谢季铭了。”  “不对,是谢谢杨大人。”  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杨季铭扬声说:“各位兄弟,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  张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跟那些权贵子弟果真是不一样的。”  杨季铭笑着说:“都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张勇微微一愣,而后噗的一声哈哈大笑。  杨季铭问道:“听说李大人升做府尹了,他在哪里,我去给他道声贺。”  “大人在书房,你自己去吧。”  “好嘞。”  杨季铭敲门进书房后,向李义勋见了个礼。  李义勋看到如今的杨季铭,眼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第一天在刑部任职,还能适应么?”  “还行,有许大人坐镇刑部呢。”  李义勋点点头,“好好跟着许大人干,多学点真本事。”  “是,谢李大人提点。”  李义勋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探望旧同僚吧?”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李大人。”  李义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一丝纵容:“说吧,何事?”  “听说顺天府在查办一件命案,死者是一家药铺的伙计,不知这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瞒大人,我想知道这个案子是否和武宜伯府的人有关?”  李义勋蹙眉,半晌才道:“张勇他们查到,死者生前曾敲诈过武宜伯府的一位小姐,经多方查证,已确认是伯府六小姐。你知道什么,如实道来。”  “回禀大人,我目前知道的也仅限于此。”杨季铭不禁也蹙眉,“不知可有查到其他证据或线索?”  李义勋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为何关心此案?”  杨季铭接收到他怀疑的目光,不禁回道:“和姜悦然有关系的人不是我。”  闻言,李义勋就心中有数了,和姜悦然私通的是认识杨季铭的权贵子弟。“药铺的坐堂大夫已经证实,武宜伯府的一个丫鬟找他开过安胎的方子。”  杨季铭的表情复杂极了。猜测姜悦然怀孕是一回事,基本能确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义勋继续说:“但是,大夫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需要喝那副安胎药的人。”  杨季铭听得一头雾水。  李义勋说:“具体情况你去找张勇了解一下。”  “是。李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杨季铭匆匆去找张勇,路上遇到负责学政的程大人。  老夫子般的程大人欣慰的说:“跟着许大人在刑部,要好好做事。”  “是,谨遵大人教诲。”  “不敢当,你现在官职比我高了。”程大人笑着说。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都是运气。”  程大人语重心长道:“是科举入仕,还是蒙谁庇荫,都不是最重要的。当官了,最重要的是切记一心为公为民。”  “谢大人教诲。”  杨季铭抱拳行礼,等程大人走过去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张勇听到他询问药铺伙计的命案,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  张勇说:“死者被害前,从药铺辞了工,十分嚣张的宣扬将会有人给他一大笔钱。不排除是姜六小姐指使人杀的,或者是知道他发了横财的人。”  杨季铭担忧道:“他若是宣扬过,那岂不是范围很大。”  张勇说道:“我们把死者周边的人都查了一遍,嫌疑最大的还是姜六小姐。但此事涉及伯府小姐的名声,大人让我们绝口保密,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几个。”  杨季铭想了想,说道:“勇哥,陪我去一趟那家药铺吧。”  张勇诧异道:“你不回刑部?”  “我让人去刑部告半天假。”在杨季铭眼里,女主属于危险系数不明之人。  张勇微微犹豫,而后带他去了药铺。  杨季铭发现这家药铺竟还是他来过的,他曾陪尚嘉言一起来求诊过。  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大夫,大夫说:“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张勇对杨季铭说:“这位就是开方的曹大夫。”  而后,他对曹大夫说:“这位是刑部的杨大人,杨大人有话要问你。”  杨季铭问:“曹大夫,您知道病人的情况么?”  曹大夫说:“我没见过孕妇,原先是不同意开药方的,奈何那小姑娘苦苦哀求,我才开了一张普通的安胎方子。”  “那个伙计呢?”  “代人求药方的小姑娘第二次来的时候,掉了一个香囊,我便让伙计追出去还给她。”  张勇在旁说道:“我们怀疑就是那次追出去,他发现了别人的秘密,从而威胁了对方。”  杨季铭点点头,对曹大夫说:“曹大夫,您若是还想起什么,请及时上衙门告知一声。”  曹大夫仔细看着杨季铭,问道:“杨大人是不是武穆侯府的杨三少?”  杨季铭说:“没想到曹大夫还记得我,我曾陪同内子来看诊过。”  曹大夫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离开药铺后,张勇说:“我怎么感觉曹大夫好像还有话没说。”  “应该是跟我有关。”准确的说,应该是跟杨仲鸣有关。杨季铭怀疑曹大夫见过杨仲鸣。  张勇疑惑道:“你不是前天才从苏州回来吗,怎么也牵涉其中了?”  杨季铭睁眼说瞎话:“跟案子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曹大夫有话没说是另外一件事情,跟我有关。”  “哦。”张勇想起杨季铭刚才说陪夫人来看过病,便没有怀疑他的话。  杨季铭说:“勇哥,今日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回刑部了,改日约弟兄们去沉香酒坊大醉一场。”  “好。这案子你若发现了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  杨季铭点点头,目送张勇离开,而后转身回了药铺。  曹大夫见他一人去而复返,丝毫不觉惊讶,请他去到内堂。  “曹大夫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但杨大人去而复返,想必不问到您想知道的答案,您也不会放过我了。”  “曹大夫请不要误会,您若不愿意说,我不会逼您的。”  “您说真的?”曹大夫怀疑的看着他。  “真的。”杨季铭连连点头,补充道:“当然,还是希望曹大夫能如实告知。”  曹大夫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那就请杨大人不要追问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打着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吧,我说,您就听着,不用出声。”  曹大夫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杨季铭问:“您见过我二哥杨仲鸣吗?”  曹大夫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杨季铭继续问:“我二哥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曹大夫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杨季铭又问:“他是在案发后才来的吗?”  这次,曹大夫的表情有些微变化,似乎有些诧异。  杨季铭琢磨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二哥是在您开出那张安胎的方子后,只身一人前来的。他向您求证小丫鬟求医一事。”  曹大夫的神情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若是如此,那就说明杨仲鸣对姜悦然怀孕一事,起初也是存疑的。不然,以杨仲鸣对姜悦然的感情,他不会偷偷来向大夫求证。  杨季铭沉了沉眸,向曹大夫道谢后离开。  候在药铺外面的吴亮窜到他身边,“少爷,刑部那边已经请过假了,咱们现在去哪里?” 第85章 杨仲鸣微微一愣,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另想办法补偿你二嫂。”  “这事涉及侯府名声,老太君和父亲母亲都未必会同意。”  “我会求得他们同意。”  杨季铭也叹了口气,说服不了他二哥。“我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二哥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好。”  书房外,一个小丫鬟匆匆离开,跑进了正房。  杨季铭一离开墨棣轩,就打发了吴亮去沉香酒坊和虞美人仔细了解情况。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把他与杨仲鸣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尚嘉言。  尚嘉言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幽幽叹道:“看来姜悦然要进门了,真替二嫂不值。”  杨季铭说:“平日里你多劝二嫂散散心,吃好喝好睡好,以免忧思过重。”  尚嘉言点点头。  次日一早,吴亮就来禀报昨晚的差事。  吴亮回话:“二少爷在沉香酒坊喝了一小坛,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杨季铭说了一句:“继续说。”  吴亮说:“福全哥说,那天他好像见到酒坊外有位年轻公子有些像姜六小姐,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二少爷,最后没说。”  回话的同时,他极其隐晦的在杨季铭与尚嘉言面前给福全上了点眼药。  尚嘉言诧异的看了眼吴亮,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和警告。他不介意身边伺候的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希望他们内讧内耗。  杨季铭没听出多余的意思,点头道:“福全见过姜悦然的男装。”  “虞美人那边,酒馆老板说高山街与百花街相隔不远,偶尔会有风尘女子乔装出来,他见二少爷与那女扮男装的姑娘相熟,就像以前一样把他们送到了隔壁的客栈。”  杨季铭不由的冷笑了两声,“听听,谁看不出来她女扮男装?穿着男装在外面结识男人,还被人当作青楼女子。这种女人,二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你这么生气做甚,我发现你对姜悦然有很深的成见。”  他虽然也不认可姜悦然的行为,但不至于像杨季铭这样气愤,毕竟姜悦然没有直接伤害到他们。  “还是说,你替二嫂不值。”尚嘉言气鼓鼓的瞪着他。  话落,吴亮连忙悄悄退下。  杨季铭愣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姜悦然,脑子快速运转,说道:“我是见二哥为她劳心费力,替二哥不值。”  尚嘉言没好气道:“这还不是男人的错?谁叫他对姜悦然念念不忘,他若是不跟着姜悦然走,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  “景烁,你说得对。不过,二哥也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想看着她回府而已。”  “蠢死你算了。”尚嘉言本来不想跟他说的,“如果二哥不跟在她身后,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去酒馆,反而平安无事的回府去了。”  闻言,杨季铭久久回不过神来。第74章 岳母  尚嘉言懒得再理杨季铭这糊涂蛋, “我回尚府去了。”  杨季铭忙道:“我送你过去,下衙后再去接你。”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不用你接送,我要在尚府小住几日。”  “那我陪你一起住。”杨季铭从他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尚嘉言拍开他的手, “不需要。”  杨季铭连忙可怜巴巴的说:“那我先送你去尚府。”  “收拾衣物需要时间, 我还要去主院向大夫人禀报。你快出门吧, 别迟到了。”  说罢, 尚嘉言就让槐安他们进来收拾东西。  杨季铭围着他打转, 锲而不舍的说:“景烁, 下衙后我去尚府找你。”  尚嘉言哼了哼, 没说不许, 也没说好。  “还不快去刑部衙门, 第一天告假, 还想第二天再迟到呀, 小心许大人收拾你。”  杨季铭犹犹豫豫的说:“那我先去衙门, 下衙后就去尚府找你。”  说罢,他就三步一回头, 不放心和不舍的看着他, 直到走出沉香院, 才加快脚步, 匆匆离开。  尚嘉言摇头失笑,心道:不经逗。  槐安问道:“少夫人,少爷的衣物可需要也带上几件?”  尚嘉言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 又咽了回去, 改成:“不带。”  “是。”  随后,尚嘉言向大夫人请示过,就带着下人回了尚府。  尚夫人看到他带着大包小包的过来, 除了从苏州带回来的特产,竟还有他自己的日常衣物用品,不禁震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尚嘉言说:“想念母亲与父亲了,回来小住几日。”  “胡闹!”尚夫人蹙紧了眉头,“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没有哪个媳妇独自回娘家住几天的,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尚嘉言不以为意道:“嘴长在别人脸上,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呗。”  尚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任性的儿子,怔愣了好半晌。  她那个温顺懂事的二儿子去哪里了?!  “言言,你是不是跟儿婿吵架了?两口子小吵小闹很正常,你退让一步。”  “母亲,我跟季铭没吵架,我就是想回来陪陪您。”  尚夫人不信他这说辞,担心他在婆家受了委屈却不跟她说,“我让你大哥去找儿婿聊聊。”  尚嘉言叹了口气,摒退左右。  “母亲,我估计侯府这些天会闹腾起来,先回来躲躲。”  “是为了杨四爷的事?”  “不是,”尚嘉言轻轻摇头,“是季铭他二哥要娶平妻。”  “什么?”尚夫人不敢置信,“杨家二少爷是今科探花,学富五车,怎会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来?”  “我和季铭也都很震惊。”  尚夫人微微沉吟,问道:“你回娘家住的事情,侯府的长辈同意了吧?”  “我向婆母请示过。”  尚夫人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也罢,你与儿婿就先住在娘家。”  尚嘉言却说:“我没让季铭过来。”  顿时,尚夫人又着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嫁人后反而不懂事了?”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谁叫他惹我生气的。”  尚夫人急忙关心道:“儿婿做什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尚嘉言嘟了嘟嘴,用撒娇般的语气说:“我嫌他蠢。”  顿时,尚夫人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凸凸的跳了跳,满脸的无奈和不赞同。  尚嘉言换了个话题,问道:“母亲,我去苏州前,您答应我的事呢?”  尚夫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何事,“正要跟你说呢,我把那两个都嫁出去了。”  “果然是他们。”  “我把尚嘉文给了成国公世子做男妾,把尚嘉卉嫁去了外地。”  “成国公府立新世子了吗?母亲怎的还给他找了个权贵?”尚嘉言不满的说,心道:怎么不给他找个普通人家?  “是前头去了的那位。”  “冥婚?”尚嘉言震惊的看着尚夫人。  尚夫人说:“他用那样的毒药害你,心肠如此恶毒,我没把他卖进窑子里,他就该千恩万谢了。”  “这倒不必。”尚嘉言是想教训他,但从没想过要这么狠。  “你是运气好,遇到儿婿这样不计较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无子嗣,还连累丈夫不能有子嗣,就算夫家让你净身出户,也没人能说个不是!”尚夫人越说越激动。  尚嘉言的脸色白了一瞬。  尚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越是大家大户的,后院的阴私就越多。就算儿婿处处护着你,真能做到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些时候,不能太仁慈。”  “我记下了。”尚嘉言点点头,面色略显凝重。  尚夫人想起尚府里的糟心事,也跟儿子说了说。  “那个红玉怀了死胎,不是老大的,而是她和家丁私通。现在那两个人都已经被发卖掉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尚嘉言震惊道,“红玉怎么有胆子敢把孩子赖在大哥头上,而且还是个死胎?”  尚夫人说:“咱们府里,应该是京城所有世家人口最简单的了,还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他府邸,可想而知。”  “嗯,我明白。”  另一边,杨季铭到刑部后,就继续埋头处理那些积案沉案,在刑部忙了整整一天。  下衙后,杨季铭直奔尚府。  杨季铭急切的走到尚嘉言身边,“景烁,今晚回府吗?”  “不回。”  “那我陪你一起住下。”  “不用。”  “媳妇儿,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改。”杨季铭可怜兮兮的说。  尚夫人先看不过去了,直接说:“儿婿换洗的衣裳是让人回侯府去拿,还是先拿一身老大没穿过的新衣将就着对付一晚?” 第87章 “嫂夫人好,今年元宵节那天,我们游船赏花灯时见过的。”  大家伙儿一人一句,围着杨季铭与尚嘉言,都表现了最大的善意。  尚嘉言的唇畔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眉眼弯弯,给足了杨季铭面子。  不远处,尚嘉树瞧着他们,不由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齐家大少爷齐玉晟向尚嘉树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也笑了笑,说道:“嘉言是有福之人,杨季铭也是。”  尚嘉树说道:“我看今天到的客人不少。”  “咱们这些家族错根盘节,你娶了我妹妹,我夫人是定国公的女儿,你弟弟嫁到了武穆侯府,我夫人的妹妹也嫁到了武穆侯府。”  “是啊,理一理都是姻亲关系。”  齐玉晟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说:“你在这里看着点嘉言和杨季铭,别让他们走开。”  “怎么了?”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尚嘉树不禁微微蹙眉,撇头指向杨季铭与尚嘉言,“跟他们有关?”  齐玉晟想了想,说道:“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没关。”  闻言,尚嘉树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就在正式开席前,尚嘉树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武宜伯府六小姐未婚先孕。  他正疑惑着,杨季铭与尚嘉言走到了他身边。  尚嘉言问:“大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尚嘉树面色冷然的说:“武宜伯府的六小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顿时,杨季铭与尚嘉言都愣了一下。  尚嘉言问道:“大哥怎么这么问,是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点流言,武宜伯府六小姐未婚先孕。”尚嘉树看向杨季铭的目光略带几分危险。  尚嘉言震惊,急忙问:“大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到的?”  “就刚才,听两个小厮说的。”  尚嘉言给了槐安一个眼神,槐安立刻就去打听事情的经过。  尚嘉树面色严肃的问:“季铭,你有没有做对不起言言的事?”  尚嘉言先说道:“跟季铭没关系。”  杨季铭说:“大哥误会了,不是我。”  尚嘉树将信将疑的盯着他们看。  尚嘉言说:“我们五月份去的苏州,现在已是八月份,这三个月都不在京城。”  尚嘉树微微沉吟,疑惑道:“刚才齐玉晟说将有事发生,既跟你们有关,又跟你们无关,还让我看着点你们。”  尚嘉言怔愣住,继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杨季铭与尚嘉树异口同声的说:“是什么?”  尚嘉言说:“姜六小姐被爆出有孕一事,应该并非偶然。等着看吧,这事还没完。”  尚嘉树微微蹙眉,“你们两个跟我去向岳母见个礼,然后就回府去。”他虽然不清楚这事情,但实在是不放心他们。  尚嘉言轻轻摇头,“大哥不要担心,跟我们无关,这事伤害不到我们。”  尚嘉树犹豫了数秒,说:“行,那你们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也别乱说话。”  杨季铭小声的对尚嘉言说:“大哥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尚嘉言撇撇嘴,说:“说明我关心你,大哥关心我们。”  尚嘉树在旁瞧着尚嘉言的小动作和小眼神,还有那软软甜甜的语调,对他母亲的话深以为然。  “在尚府与武穆侯府也就罢了,在别人府里,你们两个注意点。”  “是。”两人一起应声,拉长了尾音。  齐玉蓁找了过来,和他们一起去见齐夫人。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齐夫人见了个礼,齐夫人把他们好一顿夸,她身旁的其他夫人也都说了许多好话。  尚嘉言虽然是尚家嫡子,但因为他吃过药,注定只能嫁人,这些贵妇并不曾真正把他看在眼里,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高看他一眼。  对他尚且是如此,对杨季铭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从来就只有被这些贵妇嫌弃的份。  正式开席后,杨季铭明显感觉到尚嘉言的心情增添了几分愉悦。  他把桂花糕推到了尚嘉言伸手可以够得着的地方,小声的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以前看不起我们的人现在高看我们了,说明你有前途。”  “我好歹也是个官,还不算小呢。”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才六品,别骄傲。我哥早就是四品了。”  “不敢跟大舅哥比,比不过。”  杨季铭见他已经在吃第二块桂花糕,把盘子推远了些,惹来尚嘉言一个不满的眼神。  这边,两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你侬我侬。  武宜伯府的席位那边,七小姐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脚,不慎牵连六小姐,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  齐夫人连忙指挥着下人带两位娇客去厢房换衣裳,还专门请了一位女大夫来为他们看伤。  这女大夫一出现,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又见到熟人了。  冯兰兰为两位姜小姐看过后,向齐夫人与武宜伯夫人回话说:“只有姜七小姐的左手心有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旁边有位贵妇说:“我们都见到姜六小姐被姜七小姐扑倒,看着满惊险的,没有伤着吧?”  冯兰兰回道:“姜六小姐身上无伤,只有跌倒时的一点小痛,过会儿就好了。”  话落,不少人都面色各异。  齐夫人松了口气,“太好了,都没事就好。”  姜悦然与姜雪然从厢房走了出来,十分歉意的向齐夫人赔礼致歉。  齐夫人满脸慈爱的说:“让你们受惊,该是我这主人家向你们致歉才是。”  武宜伯夫人笑着说:“虚惊一场,今日是寿星的好日子,快回席吧。”  齐家大少夫人彭可姝说:“母亲,今日您是寿星,先回席吧,我来照顾两位姜小姐。”  “好。”齐夫人笑了笑,和武宜伯夫人一同回席。  杨季铭扫视了一圈席面上的人,小声的说:“武宜伯府那两位小姐没回席。”  尚嘉言说:“姜伯夫人与齐夫人一同回席,脸上还都有笑容,说明两位姜小姐没有伤着。”  “嗯。”  尚嘉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就是不知道,冯大夫怎么会来。”  “她是女大夫,不对吗?”  “女医虽然不多,但像这种小擦伤,小毛小病的,世家女眷都有自己惯用的女医。”  “你的意思是,冯大夫出现的蹊跷?”  尚嘉言几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第76章 间谍  席间, 丁子杰来到了杨季铭与尚嘉言这里,“你们倒是会选位置。”  杨季铭说:“这叫低调。”  他们没有坐在武穆侯府的席位上,而是坐在了角落里, 末席中的末席。  丁子杰在杨季铭另一侧坐下后叹了口气。  杨季铭问:“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会儿叹气了?”  “你当官了,峰子去边关从军了,我现在找个人一起喝酒都找不到。”  “等等,你刚说什么?峰子去边关从军了?”杨季铭满脸愕然。  “是的,已经出发一个多月了。”  “他怎么会去从军?这太不可思议了。”  丁子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对他说:“峰子有段时间抑郁寡欢,整天愁眉不展的,人都瘦了好几圈。那个时间你刚好不在京里, 我连续三天晚上陪他喝了通宵。”  说到这里, 丁子杰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杨季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子杰四下看了看, 压低声音说:“第四天早上,是彭可昊把峰子扛走的。当时,彭三少的脸色可黑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杨季铭愣了愣,玩笑般的说:“喝了个通宵,还能那么快就清醒?”  “我喝得少,不像峰子那个醉鬼, 醉得不省人事。”  杨季铭又悄悄扫视了一圈, “今天好像一直没看到彭三少。”  “也去边关从军了。”丁子杰的表情一言难尽, “就在峰子离开的那天,我送峰子出城后,他跑来找我, 问我峰子是不是去了边关,是去的哪个军营。我告诉他后,他就追着峰子也去了边关。”  瞬时,杨季铭的脸上露出了同款表情。  丁子杰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咱们仨,你当了官,峰子去从军,就剩下我了,整日无所事事。”  杨季铭说:“要不你也谋份差事做做吧。”  丁子杰又叹气,“我再想想。”  杨季铭鸡汤:“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你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想怎么走了。” 第89章 随后, 杨季铭与尚嘉言在蒲荷院稍坐了片刻,就回了沉香院。  杨季铭对尚嘉言说:“我们还是去尚府住吧, 远离后院战火。”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嗔道:“你干脆入赘得了。”  “那也行,就入赘吧。”  尚嘉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话你也随便说。”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说:“入赘一事,我是真不介意。”  尚嘉言没好气道:“我介意。”  “为什么?”  “我不想让人说我夫君的闲话。”  杨季铭微微愣了愣,忙道:“我没想那么多。”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提醒道:“该去小书房看书了。”  杨季铭叹气, 又被媳妇儿嫌弃笨了。  尚嘉言跟着他一起进书房, 把与本朝律例相关的书籍都找了出来。  “你现在是一司主事, 一定要熟读律例。”  “每司还有郎中和员外郎,分别是正五品和从五品,都比我官大。”  “……”尚嘉言凉凉的看着他。  杨季铭妥协, 边翻开书页边说:“我看。”  尚嘉言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游记,坐在他身边来看着。  杨季铭看了眼他的书,说:“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吧。”  尚嘉言抬头看向他,想说“好好看书”,但触及他目光中的期盼时,这话就改成了:“等以后年纪大些,你辞官,我们再一起去四处走走。”  杨季铭说:“夕阳游,也行。”  尚嘉言愣了一下,说:“夕阳游,形容得很贴切。”  杨季铭脱口而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诗,耳熟能详。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而后忽的微微一愣,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从这一天起,杨季铭每日两点一线,从刑部回来就直奔沉香院,不在别处逗留。  尚嘉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整日都待在沉香院里。  他特别感谢大夫人,从他刚嫁过来时开始,就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  他不出门,但有人上门。  彭可婧过来沉香院,对尚嘉言笑着说:“咱可说好了的,以后要多串串门。”  尚嘉言把他请进堂屋,留着顾妈妈和槐安一起在堂屋里伺候。  彭可婧说:“弟妹去了苏州三个月,能不能跟我说说沿途的风景。”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说:“二嫂想听,我当然愿意说,就怕说不好。”  彭可婧也轻轻的笑了笑,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京郊的皇恩寺,一直听说江南好,就是不知究竟怎么个好法。”  “江南那边,黑瓦白墙,青砖小巷,相对温婉秀丽。”  彭可婧说:“江南水陆通达,物产丰富,繁华胜过京城。”  尚嘉言微微愣了一下,表情稍纵即逝,“江南有江南的繁华处,但京城乃是国都,天子所在之地,又岂是他处可比的。”  彭可婧笑着说:“弟妹似乎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尚嘉言也笑着说:“二嫂不要误会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彭可婧点了点头,又说:“我还听说江南出美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我自到苏州以后,每日不是陪在季铭身边,就是待在杜府,哪里有机会能见到什么美人。”  “这倒是。若是有美人在你与三弟跟前晃悠,你们不得掉醋缸里。”  “二嫂取笑我了。”  妯娌俩一人一句,任凭彭可婧说什么,尚嘉言都不接招。  彭可婧小坐片刻后,便离开了沉香院。  顾妈妈说:“少夫人做的对。”  尚嘉言微微叹了口气,“二嫂也有她的难处。”  “那她也不该把您给拖下水啊。”顾妈妈气愤。  尚嘉言微微眯了眯眼,说:“槐安,您亲自去一趟杜家的别院,告诉大舅爷,银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该交多少就交多少。”  “是。”槐安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顾妈妈担忧的问:“杜家不会有事吧?”  “我也不清楚,”尚嘉言微微蹙眉,“二嫂刚才是特意提醒我杜家之事,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顾妈妈想起一事,说道:“听说今早太子妃派人送了一幅画给二少夫人。”  尚嘉言微微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看来我得去一趟墨棣轩了。”  顾妈妈满脸担忧的问:“真出事了?”  “妈妈别担心,都只是等价交换罢了。”  “槐安不在,紫玉紫兰还有针线活要干,我陪您去。”顾妈妈放心不下。  尚嘉言点点头。  他们到墨棣轩的时候,彭可婧已经让人沏好了茶,就等着尚嘉言过来。  尚嘉言直言:“二嫂知道我要来?”  彭可婧收起笑容,眉眼间透出一抹忧愁,“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与弟妹开门见山的说了。”  “二嫂请说。”杜家是杜姨娘的娘家,而杜姨娘是杨季铭的生母。杜家的事,找上了他的门,他不能不闻不问。  彭可婧说:“今早我收到了大姐的一封信,是随着一幅画送来的。那画是山河锦绣图,信里只写了一件事。”  “愿闻其详。”  “听闻杜家同意捐赠五千万两白银,朝廷至今未曾见到一钱一文。”  “金额巨大,想必杜家外公和舅舅们筹措银两也需要一些时间。”  彭可婧意味深长的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言外之意,想解决杜家的麻烦,就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不可能占尽好处。  尚嘉言说:“多谢二嫂指点。”  彭可婧轻叹:“杜家的事容易解决,凑齐银子便可。我的事,却是难上加难。”  尚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不知二嫂有何难处,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彭可婧面露难色,说道:“是关于夫君想娶姜六小姐做平妻之事。”  尚嘉言为难道:“关于此事,我这做弟媳妇的,不敢多言,也不应多话。”  彭可婧说:“夫君有看中的人想娶回来,我是乐见其成的。能多个人一起伺候夫君,也是好事。”  尚嘉言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二嫂贤惠。”  “可是,老太君和母亲竭力反对,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嫂何不先了解一下,老太君和母亲为何反对。”  “已经了解过了,老太君说平妻多是走商在外经商时娶的,说是平妻,其实就是个妾,甚至可以说是外室。”  “老太君是对的。”  “所以老太君不同意,说咱们侯府不能学那些商人。”  “原来如此。”尚嘉言故作不知。  “母亲那边的意思是不与武宜伯府结亲,至于究竟为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尚嘉言说:“二嫂,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逐一解决便是。”  彭可婧点点头,说道:“我给你的药膳方子,你用了吗?”  尚嘉言说:“那方子我借花献佛,献给姨娘了。”  彭可婧笑着说:“弟妹孝顺,杜姨娘有福。”  “那也是因为姨娘待我极好。不瞒二嫂,我与季铭的亲事定下来时还有些波折。我们成亲后,姨娘就给了我三千两银子。”  彭可婧点点头,“我知道三千两的事情。”  尚家原先说的是杨仲鸣,杨仲鸣用三千两作为交换,让杨季铭应下了尚家的亲事。  这些事情,彭可婧一早就知道了。如今尚嘉言主动提起,是他的一种态度,代表他与她是交心的在谈。  彭可婧说:“在这座府里,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最感谢的人也是你。”  “二嫂言重了。”  “话说到这里,咱们也不要再兜圈子了。”  “二嫂请说。”  “冯兰兰要做的事情,我想在第一时间知道。”  “好。”  彭可婧见他说得肯定,稍稍愣了一下,不无羡慕的说:“你有一个好婆婆。”  她知道冯兰兰其实是杜姨娘的人,与其说尚嘉言能吩咐冯兰兰做事,不如说是他可以左右杜姨娘的决定。  “母亲待二嫂也是好的。”  “倘若我不是国公之女,太子妃的妹妹,只怕母亲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但是,即便弟妹不是尚大人之子,杜姨娘还是会视你为儿媳。”  尚嘉言笑了笑,默认了这番话。  妯娌俩都很清楚,会是这样的原因,就在于男人对妻子的态度。 第91章 “景烁……”  “没得商量。”  “是。”杨季铭拖长了尾音,离重振夫纲的那天又更远了。  杨季铭从柜子里拿出被褥,自己铺好地铺。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而后又心软了,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任性。  “算了,饶你一次,到床上来吧。”  瞬时,杨季铭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说:“就知道你不忍心看我打地铺。”  “把被褥收回柜子里,从哪里拿的就放回哪里。”  “嗯。”杨季铭乖乖照做。  尚嘉言往床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来,有些心虚的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任性?”  “没有。”杨季铭爬上了床。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拐着弯的说那些事,是希望你能理解她们,不要把她们当作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都是长辈。”杨季铭从没想过杜姨娘和方姨娘是什么人。杜姨娘本就是他的亲娘。他知道方姨娘把他当儿子,也一样孝敬着她。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把老太君和大夫人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老太君最看重侯府的荣耀和嫡子嫡孙的前程,大夫人看重的是儿子的前程。二嫂出身高,对二哥的前程是极大的助力。再加上武宁侯府和武宜伯府的陈年积怨,大夫人就更难了。”  “明白了,为了二哥的前程,老太君和大夫人都会稳住二嫂。”  “没错。但是,大夫人终究是最疼二哥的,若二哥坚持,大夫人会妥协。”  “老太君呢,她会妥协吗?”  “老太君不会,她看重的还有侯府的荣耀。娶平妻一事,会让侯府被人笑掉大牙。”  “那最终的结果会怎样?”  “这个我也说不准,就看二嫂和姨娘们明天谈的如何了。”  杨季铭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有时候,身处其中,避无可避。”他原就一直躲着,但还是躲不过去。  杨季铭抱着尚嘉言的头蹭了蹭,说:“我好好做事,争取早日升官。等我官大了,说话硬气了,我们就搬出侯府去住。”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说:“还有姨娘。”  “你不介意姨娘跟我们一起住?”  “买个大点的宅子,我们和姨娘都是独立的小院子,有何不可?”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杨季铭想着未来一家和谐的小日子,心生欢喜,傻傻的笑出了声。  “又不知道在瞎想什么了。”  “想你。”  杨季铭倾身覆上去,又传出让人面红耳热的声音。第79章 新案  翼日, 杨季铭一到刑部,就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  检校洪晓博快步走到杨季铭身边,亲近般的说:“杨大人, 昨晚发生大案子了,直接惊动了皇上, 皇上下旨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彻查。”  杨季铭边走边问:“什么大案子?”  洪晓博表情夸张的说:“成国公暴毙,七窍流血, 死状恐怖。”  杨季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说:“多谢洪检校告知, 我先去见大人。”  说罢, 杨季铭加快脚步走向许一桓日常办公的书房。  洪晓博对着杨季铭的背影啐了一口, 暗骂:“纨绔子, 得意什么, 仗着有个好的家世罢了!”  一名衙役刚好经过,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洪检校不用忿忿不平,听胡侍郎说,许大人有意把成国公的案子交给杨大人处理。”  洪晓博幸灾乐祸般的说:“哈?那可以等着看杨季铭的笑话了。”  两名衙役等洪晓博走远后,另一人问:“洪检校和杨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新仇旧恨?”  跟洪晓博搭话的衙役意有所指的说道:“洪晓博做了十年的检校, 眼看着就要有机会升做主事, 却突然来了个杨大人,洪检校还是洪检校,你说有没有仇怨?”  “原来是这样。”  两名衙役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许一桓见到杨季铭过来,便将成国公的案子说给他听。  成国公马玉川妻妾成群, 子嗣也多,但唯一的嫡子却在一次剿匪中英年早逝。  自从成国公世子去世后,国公府内为了争夺爵位, 斗得你死我活,乌烟瘴气。  许一桓告诉杨季铭:“成国公年轻时鲜衣怒马,也是响当当的豪杰。但是,似乎是从他的原配发妻过世后,成国公便沉醉于酒色下,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男女不忌。”  杨季铭惊疑道:“是中年丧妻后的自我堕落?”  “这就无从得知了,或许是吧。”许一桓叹道,“自从世子英年早逝后,成国公府便更加一落千丈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说道:“成国公的案子,还是应该先从国公府内部查起。”  许一桓点头道:“你带上几个人,走一趟国公府。”  “是。”  杨季铭领命后,便即刻带了几个衙役前往国公府。  此时,国公府已布置灵堂,也已有前来吊唁的宾客。  杨季铭到了之后,扫视了一圈灵堂内披麻戴孝的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抹着胭脂,还有的嘴角噙着笑。  “是杨三少?不对,该称呼杨大人。”  “马二少,我奉刑部尚书许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些情况。”  马翊严客客气气的说道:“杨大人,请偏厅说话。”  杨季铭说:“我先祭奠国公爷。”  “好。”马翊严亲自拿了三炷香给他。  杨季铭祭拜后,便随马翊严前往偏厅,与他们同往的还有国公府的其他少爷。  马翊晖是杨季铭昔日狐朋狗友里的一员,凑到杨季铭跟前,说道:“杨三,家父死的惨。你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害了他。”  杨季铭微微的点点头,正色道:“刑部和大理寺都会竭尽全力,彻查国公爷的死因。”  马翊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说道:“那就拜托各位了。”  这时,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尚嘉树看到杨季铭在这里,稍稍愣了一下,而后对杨季铭说:“我来迟一步了,有没有问到什么。”  杨季铭说:“我也是刚到,还没开始向大家了解情况。”  尚嘉树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主导权。  至于杨季铭,有大舅哥在此,不由自主的就退后了一步。  尚嘉树说道:“把昨天见过国公爷的人都叫过来。”  马翊严应了一声,就让小厮去通知。  不多时,偏厅里就来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成国公的小妾们一人一句,互相推诿,互相攀咬。至于这些庶出的少爷和小姐们,也是同样不遑多让。  尚嘉树微微蹙眉,目光瞥到角落里的尚嘉文,说道:“三弟,你上前来。”  顿时,所有人目瞪口呆,似乎都是一阵惊讶过后,这才记起来他们家为短命世子新纳的男妾是尚敬程的儿子,是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弟弟。  “大哥,二哥夫。”  尚嘉文对尚嘉树和杨季铭行了个礼。  尚嘉树问道:“昨天你也见过国公爷?”  尚嘉文回道:“我们每日都要向国公爷问安,晨昏定省,所以府里的人都在。”  尚嘉树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他,而是对杨季铭说:“季铭,你来问话吧。”  杨季铭不敢和大舅哥唱反调,任劳任怨的询问国公府的人。  也是得缘于他们的关系,杨季铭让大理寺和刑部的衙役们两人一组,分开来一一询问。  昨日,成国公一如往常的花天酒地。入夜后,便搂着两个小妾歇下了,哪成想会突然暴毙。  至于那两个小妾,都已被关进大理寺。  杨季铭综合了所有人的问话结果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向尚嘉树问道:“大哥,那两个小妾,不知可有审讯?”  “她们都说国公爷是突然发狂,还把她们给打伤了,然后七窍流血而死。”  这些话,那两个小妾从国公府说到大理寺,坚称自己不知情。  马翊严说道:“两位大人,家父的那两个小妾是他的新宠,既没理由谋害家父,也不像是有胆子谋害家父之人。”  尚嘉树肃然道:“此事我们会查下去,不会冤枉了她们。诸位若是想起什么,记得来大理寺通知本官,或者到刑部告知杨大人。”  “好。”  马翊严几个兄弟一起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杨季铭没有直接回刑部,而是跟着尚嘉树一起去了大理寺。  女监舍中,两个小妾面色憔悴,哭得眼眶通红。她们刚傍上成国公,本以为可以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却不曾想等着她们的竟是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会没命。  杨季铭走到监舍前,两个小妾立刻扒拉着牢门,急道:“大人,我们冤枉。”  “你们仔细说一说昨晚的情形,尤其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想被当做谋害成国公的凶手,就想清楚了再说。”杨季铭的声音冷冷淡淡。  两个小妾安静了一瞬,似乎都在努力镇定下来,仔细回忆着昨晚的情形。 第93章 彭可婧有些捉摸不透她们的想法,只得求助般的看向尚嘉言。  尚嘉言也不甚明白她们的意思,说道:“姨娘,方姨娘,我能理解二嫂的心情。”  彭可婧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期待的看着她们。  杜姨娘说道:“二少夫人可知,为何男人喜欢三妻四妾,喜欢去烟花柳巷那种肮脏的地方?”  彭可婧摇头。  “我年轻时曾听过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杜姨娘说道,“姜六小姐不进门,二少爷就会一直惦记着她。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如了他的愿。”  彭可婧蹙着眉头,一万个不愿意。  方姨娘说:“二少夫人是正妻,姜六小姐是妾,您还担心自己一个正妻斗不过她一个妾?”  没等彭可婧反应过来,杜姨娘紧接着说道:“如今姜六小姐占了二少爷的心,二少夫人想挽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二少爷认清姜六小姐的真面目。”  彭可婧惊疑道:“两位的意思是把姜悦然放在眼皮子底下,让我亲眼看着她与夫君甜蜜恩爱?”  杜姨娘微微摇头,说道:“二少夫人若是不介意二少爷的心里永远记挂着姜六小姐,大可阻止姜六小姐进门。”  方姨娘说:“姜六小姐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她有这样一个大把柄在二少夫人手里,二少夫人还怕她翻了天去?”  彭可婧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有些动摇,“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杜姨娘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方姨娘说:“忍过这一小段时间就好了。更何况,就算姜六小姐不进门,二少爷也照样会记挂着她,说不定他们还经常见面。”  彭可婧的手搁在桌子底下紧紧握拳,面色也不甚好看。  尚嘉言在旁看着,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良久,彭可婧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说道:“好。”  顿时,尚嘉言震惊的看着她,替她不值,却也无可奈何。  杜姨娘与方姨娘相视一笑。  杜姨娘说:“只要二少夫人愿意相信我们,那么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姜六小姐进门有利无弊。”  方姨娘说:“到时候,姜六小姐就是二少夫人手中随意揉捏的泥人。”第81章 面具  这一天, 杨季铭一直在忙着成国公的案子。  甚至大晚上的,他还在刑部和许一桓等人讨论案情。  吴亮匆匆赶了过来,急得要闯议事厅。  守卫拦住他:“大人们在里面议事。”  吴亮急道:“我有急事找我家少爷。”  “少爷!少爷!府里出事了!”吴亮扯着嗓门喊。  守卫连忙驱赶阻止。  杨季铭听到吴亮的声音, 向许一桓告罪了一声,便走出议事厅。  吴亮连忙奔到他跟前, 急道:“少爷,赵姨娘死了, 七少爷说亲眼看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从他姨娘房里跑出来。大夫人连夜搜查全府, 在咱们沉香院里找到了鬼面具, 现在人堵在沉香院呢。”  他的话音未落, 杨季铭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许一桓向吴亮询问了一番, 得知武穆侯府赵姨娘的死状与成国公相似, 便派了一队衙役随吴亮一同前往侯府。  沉香院里, 吴光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个护院一起拦着。  大夫人面色严肃的斥责尚嘉言:“你说与你无关,可从你的院子里搜出这些鬼面具,你要如何解释?”  尚嘉言说:“这些面具是我与季铭在街上随手买来的。”  大夫人斥道:“片面之词!这座府里,只有你这里搜出了鬼面具!”  杜姨娘站在尚嘉言身边, 说道:“大夫人,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小两口在街上买几个面具玩玩,这很寻常。”  大夫人呵斥道:“你一个妾室,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尚嘉言对杜姨娘摇摇头,示意她退后。  杜姨娘还欲再说,方姨娘扯着她的胳膊一起退后一步, 让她冷静。大夫人看着这两个妾室,心里的无名火更盛。  七少爷哭个不停,嚷嚷着要替他姨娘报仇。  四夫人在旁说:“瞧瞧咱七少爷, 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怪可怜的。”  大夫人义正言辞的说:“嘉言,你虽然是我的儿媳妇,但我也不能偏袒你。现在赵姨娘没了,七窍流血,死得那么惨,我总得给她,给少明一个交代。”  尚嘉言不由的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夫人说:“你不用觉得自己冤枉,只有你这里有鬼面具,你的嫌疑最大。”  尚嘉言冷声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置我?”  大夫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而后说道:“你是我们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妇,赵姨娘为侯爷生下七少爷有功,我不会让你为一个妾室偿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罢,大夫人就示意身后的几个婆子去押尚嘉言。  杜姨娘和方姨娘连忙一左一右护着尚嘉言,不让婆子们碰到他。  杜姨娘扬声道:“大夫人,仅凭几个面具就要处置三少夫人,您就不怕亲家老爷夫人知道后与侯府为难吗?”  方姨娘也冷声道:“大夫人想对三少夫人用私刑,怕是瞒着老太君和侯爷了吧?”  大夫人蹙眉,怒道:“把杜姨娘和方姨娘拉开,谁再阻拦,一律同罚。”  顿时,一群人围着尚嘉言撕闹了起来。  顾妈妈等人都使出浑身的劲,把尚嘉言牢牢的护在中间。  “这是在闹什么!”  杨季铭火冒三丈,一手一个把陌生的婆子壮妇拉开,把尚嘉言圈进怀里,怒视着周围的人。  他摸着尚嘉言的头,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回来了。”安抚尚嘉言的同时,杨季铭也在安抚自己。  尚嘉言回抱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委屈极了。  大夫人说:“季铭,赵姨娘七窍流血而死,死得那么惨。少明亲眼看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从赵姨娘房里跑出来,这要怎么解释?”  “七弟看见凶手是我媳妇儿了吗?”杨季铭冷冷的看着大夫人,而后扫了眼哭个不停的杨少明,还有煽风点火的四夫人。  大夫人说:“只有沉香院里搜出了鬼面具,不是嘉言他自己,就是你们院里的其他人。季铭,想想你姓什么!”  杨季铭哂笑道:“我知道我姓杨,却不知道母亲是否还知道自己姓什么?”  “你!”大夫人气得拿手指哆嗦着指着他。  “景烁是杨家的媳妇,母亲也是。照母亲的意思,您其实是个外人?”杨季铭呵的一声冷笑。  既然敢如此逼他媳妇儿,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跟他们彻底撕破脸。  杨季铭不敢想象,他若是没有及时赶回来,最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尚嘉言汲取着杨季铭怀抱里的温暖,惊惧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的说:“季铭,我没事了。”  杨季铭松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蹭了蹭,更加心疼,也一阵阵的后怕。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侯爷来了!”  杨正义姗姗来迟,毫不客气的斥责大夫人搅家,却也没有对此事给个明确的表态。  大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散了。  杨正义看了眼杜姨娘与方姨娘,而后对杨季铭说:“季铭,今日嘉言受了委屈,你好生安抚他,我让库房给你们送些补品过来。”  杨季铭冷着脸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的两位姨娘也是冷冷的没有出声,杨正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尚嘉言及时说道:“多谢父亲。”  杨正义点点头,转身离开沉香院,甚至没有去看他的两位姨娘一眼。  杜姨娘与方姨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姨娘年轻貌美,这些年甚得杨正义欢心,再加上她为他生了小儿子七少爷,更是受尽宠爱。  即便是曾经被他爱过的方姨娘,如今也渐渐靠边站了。  杨季铭对两位姨娘说:“今日多谢姨娘与方姨娘维护景烁。”  杜姨娘温声说道:“三少爷好好陪陪三少夫人,我与茹姐姐就先回蒲荷院了。为了你们,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嗯。”方姨娘郑重的点头。  杨季铭与尚嘉言齐声道谢。  尚嘉言说:“两位姨娘不要为我们担心,没事的。”  杜姨娘欣慰的笑了笑,说:“天色晚了,我们回了,你们早些休息。”  杨季铭将两位姨娘送到了院门口,而后连忙回来陪伴尚嘉言。  槐安端着安神汤进来,杨季铭看着尚嘉言把安神汤全喝了。  杨季铭说:“让顾妈妈他们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先去沉香酒坊住。明日我再找个宅子,以后我们就不回侯府来住了。”  尚嘉言轻轻摇头,“赵姨娘发狂后七窍流血而死,听丫鬟的描述,和成国公的死法很像。我们留在府里,你尽快查清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声音不大,但他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坚定。  杨季铭愣了愣,对此十分惊讶。不过,“这是两码事,我不放心你留在府里。要不然,我出去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  尚嘉言心底涌现一股暖流,轻轻的笑了笑,“刚才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杨季铭蹙起眉头,肃然道:“我是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府里这些人的真面目。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太君没有出面,父亲来得比我还迟,这说明什么!”  他越说越气,气到拍桌子。  尚嘉言主动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温声说道:“大夫人冤枉我,你就找出真凶,证明我的清白。”  杨季铭在他的注视下,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你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让吴光吴亮兄弟俩一起跟着你。”  尚嘉言微微沉吟,半晌才点头道:“你自己也要当心点,办差的时候身边多带两个衙役。” 第95章 杨季铭送走刑部的弟兄们后,匆匆回了沉香院。  夜色已深,尚嘉言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头,边看书边等着杨季铭回来。  杨季铭把他手里的书搁在一旁,“你先躺下,我洗漱完就来陪你。”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杨季铭快速洗漱完就爬上床。  尚嘉言钻进他怀里,一边给他暖暖,一边口是心非的说:“身上一股凉气,幸亏现在才入秋。”  杨季铭说:“景烁,我们成亲差不多也快满一年了。”  “嗯。”尚嘉言轻声应着。  杨季铭在他头顶蹭了蹭,“成亲一周年,值得好好庆祝。”  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笑着问:“怎么庆祝?”  杨季铭说:“听你的。”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那你让我好好想想。”  今晚杨季铭在府里大闹了一通,跟大夫人和四夫人撕破了脸,尚嘉言心里感动极了。  他嫁的这个人虽然没有文韬武略,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侯府庶子,但他是真真正正的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杨季铭在他额头印上一吻,“慢慢想,快睡吧。”  “嗯。”  第二天,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在老太君和大夫人面前饶了一圈。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他把媳妇儿留在府里,若是少根头发,他就把侯府给掀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相信,杨季铭肆无忌惮起来可以和他们所有人对着干,他根本就不在意侯府。  杨季铭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尚嘉言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去刑部。  许一桓已听衙役禀报了昨夜武穆侯府里发生的事情,等杨季铭一来,便向他询问详情。  杨季铭禀道:“府上姨娘的死状与成国公极为相似,下官怀疑他们之间有某种关联。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影响到了同一拨人的利息。”  许一桓点点头,“尽快查清他们的死因。”  杨季铭说:“大人,下官请了一位用毒高手过来,现就在外面候着,可否让她进来?”  许一桓微微愣了一瞬,而后点头说:“好。”  冯婆过来后,行了个礼。  杨季铭对许一桓说道:“这位医婆姓冯,医毒双绝,他她的本事不比宫中御医差。”  许一桓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医婆,问道:“你可知杨大人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冯婆回道:“回大人的话,民妇知道。”  许一桓审视着她,说道:“你说说看,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突然发狂,而后七窍流血而亡。”  冯婆不疾不徐回:“回大人的话,西域有一种药叫弹指醉,可制成药粉,不论是入口吃了,还是撒在空中吸食到粉末,都会中毒,先是发狂,而后七窍流血而亡。”  许一桓继续问:“你说的这种弹指醉,哪里有?”  “弹指醉所需要用到的药材较为稀有,研制过程也较为复杂,稍有不慎就会中毒,因此弹指醉极为稀有。”  冯婆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依民妇之见,大人不妨派人去南城的鬼市查查看,那里聚集了不少胡人。”  许一桓看向杨季铭,杨季铭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南城鬼市这个地方,对杨季铭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于是,他点了几个衙役,亲自带队走了一趟鬼市。一方面,他找胡人了解情况。另一方面,他寻了遍卖面具的摊子。第83章 追查  杨季铭先来到了一个面具摊, 是他考试后跟尚嘉言逛街时买面具的地方。  卖面具的刘东看见杨季铭过来,连忙笑着说:“杨三少,好久不见。听说您当官了, 怎么有空来鬼市了?”  “刘叔,最近生意可好?”  “还行, 够糊口,也要谢谢三少夫人关照我的生意。”  杨季铭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他就在你这里买过一回面具, 有什么关照不关照的。”  刘东愣了一下, 惊讶的说:“不是啊, 就在大前天, 尊夫人的小厮来我这儿买过一个面具。”  杨季铭震惊不已, 忙问道:“那个小厮长什么样?”  刘东看他这般紧张着急的样子, 不禁收起笑容, 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个子不高,有些瘦小,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他说他是杨三少您夫人的小厮,少夫人想要个面具玩玩。我当时没多想,以为少夫人之前买的坏掉了, 就主动帮挑了一个鬼面具。”刘东指给他看, “就是这个样子的。”  杨季铭面色肃然的点点头。  刘东见他面色严肃,担心的问了一句:“杨三少,我没坏事吧?”  “没有。”杨季铭说道,“刘叔,你帮上我的大忙了。”  刘东笑着说:“那就好。”  杨季铭问道:“刘叔, 那个人买完面具后,你可有看见他还去了哪里?”  刘东说道:“看见了,就是斜对面那家香料店。”  杨季铭回头看了眼香料店, 谢过面具摊刘东后,就去了香料店。  香料店老板是京城本地人,过去常年在西域做生意。  香料店老板说:“大前天,尊夫人的小厮来过,买了一盒碎玉膏,抹在身上不但能散发幽香,而且可以让肌肤细腻柔滑,但怀孕之人千万不能用,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  杨季铭确认道:“他自己说他是我夫人的小厮?”  “是的,他还强调了好几遍,让我一定要拿最好的碎玉膏给他。”  “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哦,他还问我,哪里能找到卖西域药物,我给他说了去找街尾的张老头。张老头跟我一样,以前经常去西域,我做香料生意,他做药材生意。”  杨季铭道谢后,就去找那个张老头。在张老头这里,他拿到了弹指醉。  张老头说:“那个年轻人自称是杨三少夫人的小厮,我当时还纳闷了。来我这里买药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捂得爹娘都认不出来,可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杨季铭问道:“弹指醉,还能在哪里买到?”  张老头颇为自豪的说:“我敢说,整个京城除了我这里,没人会有弹指醉出售。”  之后,杨季铭找了画师,根据张老头等人的描述,画出了自称尚嘉言小厮之人的画像。  许一桓亲自盖印,全城搜捕此人,甚至重金悬赏。  杨季铭带了一份画像回府,拿给尚嘉言看看。  尚嘉言仔细瞧了瞧,蹙着眉头说:“有点像齐月,跟红玉一起被我遣回尚府的小厮。”  闻言,杨季铭连忙交代了吴亮几句,让他即刻去找尚嘉树。  尚嘉言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竟要如此陷害我。”  杨季铭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别担心,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会把他找出来。”  尚嘉言轻轻的点点头,“你自己也要当心些。”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了会儿,而后一起去小书房看书。  吴亮回来的时候,杨季铭与尚嘉言还在小书房。  “少爷,少夫人,齐月跑了,尚大少爷把整个尚府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杨季铭惊讶道:“什么叫跑了?”  “尚府里最后见到齐月的人是在昨日傍晚,今天一整天都没人见到他。尚大少爷说,他负责把人找出来,让我回来禀报少爷和少夫人一声。”  杨季铭说道:“大哥负责找,我们也不能闲着。吴亮,你明早去一趟顺天府,请张勇张捕头帮忙一起找人。”  “是。”  翌日,在两拨人马的查找下,齐月主动去了顺天府衙门。  齐月认罪,并指证幕后主使是尚嘉言。  李义勋派人去武穆侯府请尚嘉言,同时默许张勇找人去刑部通知杨季铭。  杨季铭收到消息,立马搁下所有事情,直奔顺天府衙门。他到的时候,尚嘉言还没来。  杨季铭向李义勋询问详情,李义勋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没过多久,尚嘉言也来了。  尚嘉言对杨季铭浅浅的笑着点了一下头,杨季铭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杨季铭不怕齐月诬陷尚嘉言或者他,就怕齐月不出现,没有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李义勋堂审,齐月咬死了说是尚嘉言指使他去买药的。至于怎么害死成国公,以及武穆侯府的赵姨娘,他并不知情。  退堂后,李义勋把齐月关进大牢,把杨季铭与尚嘉言请到了内堂。  杨季铭牵着尚嘉言的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心,想让他放松些。  尚嘉言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对他扬起一抹笑容,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他们和李义勋交谈后,杨季铭就去牢里审讯齐月。  齐月看着周围各式各样的刑具,再看到杨季铭一脸阴沉的表情,心里还是被吓到了。  “二姑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杨季铭冷然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景烁。你既然敢在公堂上诬陷景烁,我怎会放过你呢?”  话落,他就示意衙役对齐月动刑。  配合杨季铭的都是顺天府的老熟人,得了指示,立刻就要上刑。  齐月被吓得面色惨白,“二姑爷,这里是顺天府,您怎么能用私刑,府尹大人会治罪你的!” 第97章 尚嘉文的丫鬟一五一十的向尚嘉树禀明了所有的事情。  成国公玷污尚嘉文在先,尚嘉文便毒杀了他。成国公死后,尚嘉文利用武穆侯府的四夫人毒杀赵姨娘,嫁祸尚嘉言。  早在杨正鹏被捕之时,尚嘉文与四夫人罗氏便联系上了,为的就是共同对付杨季铭与尚嘉言。  尚嘉树不喜尚嘉文是真,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护尚嘉文的清誉,这也是为了维护尚家。  马家兄弟俩也要维护成国公府的名誉,自然也要掩下成国公玷污儿媳之事,两家对此达成了一致意见,至少在明面上互不追究。  杨季铭紧紧的拥着尚嘉言,心里又担心又生气,闷闷的说:“你再让自己涉险,我就,我就……”  尚嘉言摸了摸他的狗头,浅浅的笑着说:“你就怎样?”  “就,罚你三天下不了床。”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笑!”杨季铭不满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万一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尚嘉言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好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咳咳咳!这么多人看着呢。”  听到尚嘉树的声音,尚嘉言缓缓退出杨季铭的怀抱,但还是依偎在他身边。  尚嘉言知道杨季铭是真的被吓到了,其实他自己也是。  在尚嘉文拿出药粉包的时候,真的是千钧一发,危险至极。若是吴光慢了一步,他此刻已经和杨季铭阴阳两隔。  杨季铭说道:“大哥,我想先送景烁回府。”  尚嘉树看了眼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说道:“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那就辛苦大哥了。”  杨季铭也不跟尚嘉树客气,带着尚嘉言就要走。  马翊严和马翊晖拦住他们,“杨少夫人,我大哥的印鉴,你尚未告知我们兄弟。”  杨季铭把尚嘉言往身后拉了拉,“内子今日受到惊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尚嘉言对他们说:“文旭说,他想起来世子曾对他说过,印鉴在五福钱庄。”  马翊严和马翊晖面面相觑,都很惊讶,连忙亲自前往五福钱庄。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大量的钱财,而是成国公府的欠条。  尚嘉树叹了口气,处理好成国公府这边,派人回大理寺向大理寺卿禀报一声,他自己则去了一趟刑部。  尚敬程听完事情的始末后,仿佛瞬间衰老了很多。他主动将武穆侯府那边的事揽了过来,亲自去见杨正义。  杨正义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也是心情复杂。他虽然痛心赵姨娘的死,但是比起家族荣辱来,对妾室的那点宠爱和心疼就又变得微不足道了。  商议过后,他们让事情到此为止。  然而,许一桓在面圣时,却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皇帝听得唏嘘不已,说道:“马玉川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翌日,皇帝随便找了个借口,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  武穆侯府里,杨正义将这整件事告知了老太君。  杨正义说:“母亲,我们武穆侯府差点就成为了第二个被摘去爵位的勋贵。”  老太君一阵后怕,说道:“没想到老四家的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咱们武穆侯府这个爵位,我不会让任何人败掉,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行!”  剩余的话,杨正义不必再说。  很快的,老太君派人把四夫人强行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把六小姐杨宛灵养在了自己膝下。第85章 新家  成亲一周年这日, 杨季铭神秘兮兮的带着尚嘉言来到了东城的一座宅子。  尚嘉言看着满脸兴奋的杨季铭,故意逗他:“这宅子挺清幽别致的,连花园里的海棠都栽种得很用心, 准备把什么人养在这里当外室?”  杨季铭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耷拉下脑袋, 可怜巴巴的说:“养我和我媳妇儿。”  尚嘉言扑哧一笑,径直走进主屋去看屋里的摆设。  让他惊讶的是, 内室的摆设竟然和他出阁前的屋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 这里的家具都是新的, 也大一些, 都比他之前的家具好。  杨季铭走进来, 温声问:“喜欢吗?”  “嗯。”尚嘉言重重的点头, 一双明眸盛满欢喜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还有, 你哪来那么多钱?”  杨季铭把他圈进怀里,额头抵着额头,“从苏州回来后就开始准备了。至于钱方面,我把蒸馏酒的方法给卖了。”  尚嘉言微微一愣,虽然有些疑惑, 但并没有询问。  杨季铭主动告诉他:“我听福全说, 来酒坊打探秘方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干脆高价卖了。现在酒坊靠推陈出新赚钱,花果酒卖得也挺好的。”  “嗯。”只要不是干坏事,尚嘉言都会支持他。  其实在银子方面,他自己的嫁妆, 加上杜姨娘给他们的,足以支撑他们花销几辈子了。  杨季铭拉着尚嘉言一起坐在大床上,笑嘻嘻的说:“有没有发现这床有点不一样?”  “挺软的, ”尚嘉言扫了一眼,“有点大。”  “是特别大,我专门定制的。沉香院那张床太小了。”  尚嘉言很没形象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杨季铭推倒他,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现在就试试这张新床吧。”  “这大白天的,新宅子还没看遍呢。”尚嘉言虽然这么说着,却是伸出双手勾住了杨季铭的脖子。  杨季铭心里一喜,低头吻他。  槐安从外面把房门关关好,指挥着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两人完事后,尚嘉言懒懒的任由杨季铭把他拾掇干净。  尚嘉言说:“我们今晚先回侯府,明早向大夫人禀报一声,然后收拾些细软,还有小书房里的书,再搬来这里住。”  “好。”杨季铭不情不愿的说。  “你还在当官呢,不宜给人留下话柄。”  “知道了。”  这一日,尚嘉言又亲自下厨了。  杨季铭紧张兮兮的陪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  和上次不同,这次没有出意外。尚嘉言很顺利的烧了三道菜。  杨季铭不由的问了一句:“你不会瞒着我偷偷练习了吧?”  尚嘉言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不能是我领悟力高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还能再犯同样的错吗?”  “是我说错话了,别生气。”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我就不该对你太好。”  “景烁,我错了。”杨季铭乖乖认错。  尚嘉言施舍了他一个眼神,傲娇极了。  一众下人使劲憋着笑。  用过膳后,尚嘉言题了一块匾。杨季铭看着那行云流水的杨府二字,心里感到了巨大的满足。  晚上,他们回了侯府。  顾妈妈告诉他们:“二少爷在福喜堂外跪一整天了,二少夫人陪着他。”  尚嘉言叹了口气,问杨季铭:“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劝劝二哥?”  杨季铭微微迟疑了数秒,而后说道:“我去去就回。”  福喜堂外,杨仲鸣正在劝彭可婧劝回墨棣轩休息。  “二哥,二嫂。”杨季铭微微蹙眉,心情略有些复杂。  杨仲鸣对他说:“三弟来的正好,帮我劝你嫂子回去。”  杨季铭顿了顿,说道:“二嫂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万一累坏了身子,白白的便宜别人。”  闻言,彭可婧不禁愣住,脸色变了变。  杨季铭又劝:“二嫂回去吧,我劝劝二哥。”  彭可婧微微的点点头,“那就有劳三弟了。”  说罢,她对杨仲鸣轻声细语的说:“夫君,我先回去,过一会儿再过来。”  “你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不必再过来。我求得祖母同意,我就回去。”  彭可婧的眼底除了担忧,还溢出一丝悲戚。  杨仲鸣别开脸,不忍看她。  彭可婧拿手绢抹了一下眼泪,被丫鬟搀扶着离开。  杨季铭轻叹:“二哥,你这是何必呢?”杨仲鸣眸光黯然,说道:“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嫂子,但悦然已经有了身孕,我必须迎她进门。”  “如果姜六小姐没有怀孕呢?”  杨仲鸣微微一怔,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她的名声已经毁在我手上了,我要对她负责。”  杨季铭有些急切的说:“她的名声是毁在她自己手上!”  杨仲鸣轻轻摇头。  “二哥……”  “三弟,你不必多言。”  杨季铭见劝不动他,只能说:“二哥别跪太久。”  回到沉香院后,杨季铭收拾好心情,向从他身边经过的紫玉问道:“我看屋里灯光很暗,少夫人歇下了吗?” 第99章 “不许胡说。”尚嘉言瞪着他,嗔道:“我都没用力,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杨季铭笑道:“谢媳妇恩典。”  “你故意逗我。”尚嘉言扑过去揪他耳朵。  杨季铭抓住他的双手,把人整个禁锢在自己怀里,不一会儿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吴光耳根红了红,把马车赶得更稳些。  抵达杨府时,尚嘉言瘫软的靠在杨季铭怀里,毫无气势的瞪了他一眼,又惹来一个深吻。  杨季铭抱着他走下马车,一路径直送到了房内,放在他们那张定制的大床上。  尚嘉言脸上潮红未褪,软软的出声赶他:“你快去刑部吧。”  “好。”杨季铭伸手拨了拨脸上的乱发,在他额头轻轻的亲了一下。  尚嘉言心里甜甜的,看着杨季铭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正事,出声道:“对了,孟熙孟公子的姨母是武宜伯夫人。”  杨季铭回过头来,对他说:“我知道了。”  有了孟熙提供的线索,杨季铭便先去了一趟顺天府,请张勇他们跟一跟福运赌坊这条线。  张勇等人正愁着药铺伙计一案没有新线索,一听到杨季铭说的,立刻就着手安排了起来。  杨季铭这才去刑部,继续处理那些积案。  另一边,彭可婧在照顾杨仲鸣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大夫过来一看,竟是喜脉。  武穆侯府终于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尚嘉言得到消息后,让顾妈妈备了份礼物,回侯府贺喜。  墨棣轩里,彭可婧靠在床头坐着,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杨仲鸣坐在床尾,眼底七分喜悦,两分愧疚,一分担忧。  大夫人高兴得把墨棣轩里里外外都亲自叮嘱了个遍,看得出来十分重视彭可婧这一胎。  尚嘉言过来后,彭可婧委婉的把其他人都请了出去,与尚嘉言单独说话。  尚嘉言向她道喜,说道:“二嫂是有福之人,将来定是儿孙满堂。”  彭可婧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的笑了笑,笑容里透出几分苦涩。“有了这个孩子,至少我不用太担心日后会寂寞了。”  “二嫂是正妻,你的地位没人能取代。”  彭可婧轻轻摇头,不无羡慕的说:“还是你福厚,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弟宠妻如命。如今你们搬出去住,万事自己作主,更自在了。”  “心里自在,便觉自在。二嫂要放宽心,不然对胎儿不好。”  彭可婧点点头,“你说得对。为了这个孩子,我要好好的。”  尚嘉言浅浅的笑着,“二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单独跟他说话,怎会只是闲聊呢?  彭可婧说道:“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和三弟帮忙。”  “二嫂请说。”  “从夫君跪在福喜堂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姜六小姐进门是迟早的事。她可以进门,但不能是平妻,也不能是贵妾。”  “季铭是庶弟,不知我们能做什么?”  “我知道顺天府在查一个药铺伙计的死,不知进展如何?”  尚嘉言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她。  根据他从杨季铭那里听来的案情,他们都怀疑这个案子和姜悦然有关。但是,彭可婧这样问,他却是不能直接说的。  “二嫂,这个需要问过季铭才能知道。他公事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  “是吗?我从别的地方听说,这个案子可能和姜六小姐有关。若果真如此,想必老太君和父亲都不会让姜六小姐张扬的进门。”  “……”尚嘉言沉默。  “弟妹,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尚嘉言轻轻摇头,“我能理解二嫂。”  “是我着急了。”彭可婧说道,“刚才的话,弟妹就当没听过吧。”  尚嘉言淡淡的笑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讨论这孩子长大后会很有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短小了点,今晚继续更t^t第87章 听戏  从墨棣轩出来后, 尚嘉言又走了一遍主院和福喜堂。  大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老太君对他说:“你和季铭成亲有一年了,赶紧怀上个。若是还怀不上, 就找个人来替你生。”  老太君的话说得直白,尚嘉言也不能顶嘴, 只能先应着。  到蒲荷院的时候,杜姨娘与方姨娘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 但状似不经意间瞥过他肚子的目光, 还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无不都在给他压力。  大概是因为后进门的二少夫人怀了身孕, 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催起了先进门的三少夫人。  离开武穆侯府后, 尚嘉言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其实他自己也很着急。  槐安见他站在门口发愣,情绪略显低落,不禁担忧的出声道:“少夫人,我们回家吗?”  “去刑部。”  此刻,尚嘉言只想快点见到杨季铭, 他需要他的安慰。  刑部门前, 槐安上前报出家门,守门的衙役连忙进去禀报。  杨季铭破天荒的听到尚嘉言过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跑去门口接他。  他拉着尚嘉言的手紧张的问:“没出什么事吧?”  尚嘉言轻轻摇头:“就想来找你。”  “先跟我进来。”杨季铭带着他去自己办公的地方,他媳妇儿分明就是心情不好。  尚嘉言看到杨季铭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 不由的后悔过来打扰他,心疼道:“你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卷宗吗?”  “一天哪里能处理的完。”杨季铭淡淡的笑着说,“桌子上的, 加上后面架子上的,是所有的积案。”  尚嘉言说:“你继续办公,我在旁边陪你。”  “好。”杨季铭不禁莞尔。  有句话叫,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尚嘉言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杨季铭工作,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杨季铭处理完一册卷宗,回头见他看着自己发呆,轻轻的笑了笑,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说说看吧,今天到底怎么了?”  尚嘉言闷闷的说:“二嫂怀上了。”  杨季铭微怔,想了想,问道:“府里有人为难你了?是老太君还是大夫人?”  “谈不上为难,就是着急吧,我也急。”  “这种事急不来,缘分到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我知道。”尚嘉言搂着他的脖子,声音有些委屈。  杨季铭见他情绪低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温声哄他:“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呢。”  尚嘉言呜咽了一声,闷闷的表示不高兴。  杨季铭说:“我去请个假,今天提前回去。”  尚嘉言犹豫了一下,弱弱的说:“你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呢。”  杨季铭瞧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轻笑道:“陪你最重要。”他在心里盘算着,从明天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  尚嘉言微微的勾起嘴角,满意的“嗯”了一声。  离开刑部后,杨季铭带着尚嘉言去了鬼市。  尚嘉言一下马车就噗嗤笑了出来,“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呢,原来是鬼市。”  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买买买,心情好。”  尚嘉言轻轻弯了弯眉眼,挽着他的胳膊,说:“好,你付钱。”  “当然。”杨季铭默默的算了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尚嘉言指着不远处的面具摊,“那里就是我们之前买面具的地方吗?”  “没错。”杨季铭牵着他的手走过去。  刘东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杨三少,三少夫人,一起逛鬼市呀。”  “刘叔。”  尚嘉言随着杨季铭也唤了一声:“刘叔。”  刘东局促不安的慌忙说道:“不敢,当不得三少夫人一声刘叔。三少夫人看看这些面具,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一个给三少夫人把玩。”  “那就这个吧。”尚嘉言将一个福娃面具拿了下来,并看了杨季铭一眼,意思是付钱。  杨季铭掏腰包,见刘东推辞,便直接搁在了摊子上。  尚嘉言笑着说:“你在百姓间的人缘是真好,现在几乎已经听不到说你纨绔的声音了。”  如今说起杨季铭,京城的百姓都至少要夸上一句浪子回头。  “在顺天府巡街那会儿,街坊们都很热情。”  尚嘉言眉眼轻轻一弯,目光落在香料店门口,问道:“那就是齐月打听西域药物的香料店吗?”  “是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  香料店老板看到他们过来,连忙招呼他们:“杨三少,这位是三少夫人吧?”  杨季铭笑着说:“眼光不错。快把你们店里的好货拿出来让我夫人挑一挑。” 第101章 “三弟怎么了?”  “没事,谢大嫂关心。”杨季铭憨憨的笑了笑。  “母亲,我和景烁先去一趟福喜堂,再来继续陪您说话。”  大夫人点头道:“你们去吧,一会儿估计客人们就要到了,你们帮忙招呼着客人,不用特意再来我这里。”  “是,我们告退了。”  离开主院后,杨季铭感慨了一句:“大夫人今天心情好,对着我们都有笑脸了。”  尚嘉言低着头走路,没理他。  杨季铭继续说:“希望一会儿见到老太君,她老人家也能给我们一个笑脸,不要总是跟欠她一箩筐银子似的。”  没得到回应的杨季铭侧头看向尚嘉言,“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尚嘉言撇了撇嘴,欲言又止了数秒,而后说道:“你很喜欢小孩?”  杨季铭微怔,在开口前思量了一番,说道:“一般般,不是特别喜欢,也不讨厌。”  尚嘉言哼了哼。  杨季铭温声说:“这大半年来,身子已经调养的没问题了。你别急,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嗯。”尚嘉言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们到福喜堂时,六小姐杨宛灵和七少爷杨少明都在老太君跟前乖巧的坐着。  杨季铭与尚嘉言向老太君行礼请安后,杨季铭对弟弟妹妹笑着说:“六妹和七弟是不是都长高了?”  杨少明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另一边。  杨宛灵笑着说:“三哥好眼力,七弟长高了。”  老太君对杨宛灵温和的笑了笑,板起脸对杨少明说:“你三哥跟你说话,你应该怎么做?”  杨少明不甘心的回过头来,唤了一声:“三哥。”  杨季铭憨憨的笑着挠了挠脑袋,“七弟是因为赵姨娘的事在怪我?害死你姨娘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被老太君送到了庄子上。”  “季铭,季铭!”  杨季铭不顾老太君的厉声阻止,把话说了出来。他心道,何必为了替四夫人隐瞒,为了这个家所谓的和谐,让这么小的弟弟误会自己和景烁呢?  果然,杨少明听他这么说,急忙问道:“害死我姨娘的人是谁?”  老太君脸色铁青,对左右说道:“带七少爷下去。”  伺候杨少明的婆子丫鬟连忙半拉半劝的要带走他。  杨季铭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祖母何必隐瞒呢?七弟,害死赵姨娘的人就是咱们四婶。”  老太君怒喝:“杨季铭!”  杨宛灵又急又气:“你不要胡说!”  杨少明愣在原地,用力挣脱开拉着他的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太君跟前,“老太君,三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太君努力缓和语气,“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自己明辨是非。听祖母的话,你只要好好读书,等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杨少明虽然年纪小,但还不至于太傻,小小年纪知道自己的处境,说道:“知道了,孙儿谨遵老太君教诲。”  杨少明退下后,杨宛灵狠狠的瞪了眼杨季铭,杨季铭摊手表示无辜。  老太君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说:“今儿个是你们母亲的生辰,客人们也该快到了,去帮忙吧。”  杨季铭与尚嘉言从善如流的告退。  尚嘉言说:“七弟年纪还小,这些事可以等他长大之后再告诉他,你何必惹老太君不高兴呢?”  杨季铭撇嘴,“有些小孩最爱记仇了,我不能让我弟弟误会我们恨我们,而且还是为了不值得的人。”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用行动表示支持。  武穆侯府设宴,宾客们陆续而至。  杨季铭看到武宜伯府的人过来后,老太君身边的丫鬟领着武宜伯夫人和伯府千金们去了福喜堂。  寿宴上,坐在彭可婧身旁的一位少妇突然说:“婧姐姐身上带了什么香囊,香气清幽,很好闻。”  彭可婧浅浅一笑:“我用了碎玉膏,过会儿拿一盒给你试试。”  那少妇问道:“碎玉膏是哪里来的?我自己寻去,就不讨婧姐姐的了。”  彭可婧说:“是我二姐送我的,我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齐家大少夫人彭可姝朝她们走过来,刚好听到最后这句话,不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彭可婧给她让座,“在说你送我的碎玉膏。”  彭可姝诧异道:“什么碎玉膏,我怎么不知道?”  彭可婧说:“就是我怀孕后,你来探视时带的那些礼物里的。”  彭可姝说:“我给你的东西,都在礼单里写着。是不是别人送的?”  彭可婧微微蹙眉,说道:“确实不在礼单里。可是,那天的几张礼单里都没有,那两盒碎玉膏和二姐带来的礼物放在一起,我以为是二姐送的。”  尚嘉言隐约听到碎玉膏三个字,连忙就要过去提醒彭可婧一声。  这时,另一位少妇紧张担忧的问道:“你们说的碎玉膏是不是在一家香料店买的?”  彭可婧摇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那少妇说道:“婧妹妹,你快别使用了,那东西对孕妇不好。”  彭可姝提高了音量,急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顿时,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大夫人担心未出世的孙子,急忙问道:“婧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定国公夫人担心自己女儿,也紧张担心的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彭可婧对两位母亲轻轻摇头,“没事,母亲不要担心。”  彭可姝对彭可婧说教:“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是吃的用的都要千万个小心。不管是谁给你的,都要仔细检查,更何况是来路不明之物呢?”  彭可婧微微垂眸。  大夫人顾不上彭家姐妹的一唱一和,急道:“什么来路不明之物?快去请个大夫来。”  不多时,冯兰兰就过来了。  冯兰兰号了脉,轻轻嗅了一下,说道:“二少夫人的身子无碍,胎儿很健康。不过,二少夫人身上有一股麝香的味道,不知是在哪里沾上的。”  彭可婧的丫鬟麻利的将碎玉膏拿了过来,“二少夫人今天用了一些碎玉膏。”  冯兰兰打开盒子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这里面有麝香,二少夫人不宜使用。”  彭可婧脸色苍白,大夫人急道:“冯大夫,二少夫人和孩子真的不要紧吧?”  冯兰兰点头道:“幸好二少夫人只是用了一点点,发现的早,不碍的。”  “那就好。”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彭可姝问道:“四妹,那天给你送礼的除了我,还有哪些人?”  “还有云表姐,玉蓁姐姐,语嫣姐姐和……”彭可婧没有说出来,目光却是移向了武宜伯府的席位。  大夫人的眼底露出一瞬的复杂之色,对彭可婧说:“你先去换身衣裳。”  “好的。”彭可婧暂先告退,身上抹着碎玉膏,她早就想洗干净了。  彭可姝冷笑,意有所指的说:“真是防不胜防。”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说道:“让各位见笑了。”  定国公夫人冷声道:“这件事不像是意外,亲家母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夫人赔笑道:“亲家母放心,我着手让人好好的查一查。”  尚嘉言默默的看着这一出,静静的喝了一杯茶。第89章 说教  午后, 月季班开台唱戏。  老太君点了一出戏,大夫人请三位亲家夫人也各点了一出戏。  杨季铭伸长了脖子找尚嘉言,发现他似乎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戏, 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去寻狐朋狗友。  丁子杰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躲清静, 被杨季铭猛地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大跳。  “你这么惊慌做什么?”杨季铭挑眉。  丁子杰眼神躲闪, “没什么。”  杨季铭大大咧咧的往他旁边一坐, “怎么回事?”  “躲你表弟呢。”  “嗯?”杨季铭不禁愣了愣, “姜书卯?”  丁子杰点头。  杨季铭惊讶的说:“不会还是为了斗鸡的事吧?”  丁子杰埋怨道:“这事是你引起的。”  杨季铭想了想, 十分讲义气的说:“行, 我先去找姜丝聊聊。”  “找我聊什么?”  姜书卯从旁边蹿了出来。  丁子杰立马就蔫巴了下去, 有往杨季铭身后躲的架势。  杨季铭讪讪的笑着说:“卯四表弟, 我们在说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书卯斜觑着他,十分嫌弃的说:“马屁拍得真烂,你不会就是这样哄表嫂的吧?表嫂脾气是真好, 能忍你。”  “你表嫂当然好。”杨季铭觉得自己也是脾气好, 能在这里哄小孩。“卯四啊,那个黑元帅其实是我编出来的,这事赖我。” 第103章 送走宾客后,杨季铭就去寻杨仲鸣。  杨仲鸣对他说:“悦然也有自己的难处。”  杨季铭说:“二哥是自欺欺人。”  杨仲鸣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今日是我鲁莽了,母亲让悦然用贱妾的身份进门。”  “姜六小姐同意了吗?”  杨仲鸣摇头,“就算她肯,我也不能答应。”第90章 升官  次日一早, 杨季铭与尚嘉言就准备离开侯府回他们自己的小家去了。  他们刚到府门前,就遇见了一个熟面孔。  “见过杨大人,杨夫人。”卢子希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杨季铭看见他, 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春闱放榜后这么长时间, 卢子希都没有出现, 杨季铭几乎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尚嘉言在杨季铭后腰掐了一下, 对卢子希微笑道:“卢公子是有事来我们府里吗?”  卢子希说:“我来求见贵府的二老爷和二夫人。”  尚嘉言微微的点点头, 让门房去通禀一声。  卢子希被二房的人请进去后, 杨季铭站在府门前挠了挠脑袋。  尚嘉言见他烦乱的样子, 轻叹道:“要不我们暂先不回去了, 留在府里。”  杨季铭回过神来,忙说:“回, 是我不好, 我就是担心三妹。”  尚嘉言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 率先迈开步子走向马车。  杨季铭急忙追了上去, 也坐进马车里。  “事关三妹的终身大事, 我就是担心了些。”  “三妹的终身大事自有二叔二婶作主。再说, 卢公子才华横溢,相貌端正, 除了身世背景差一些, 哪里不好了?”  “大概眼神不好。”杨季铭一想起原剧情里卢子希是怎么伤害杨宛玉的,就想撕了他。  尚嘉言不禁挑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三妹不好,三妹配不上卢公子?”  杨季铭瞬的反驳:“当然不是!是卢子希配不上三妹。”  尚嘉言直直的看着他。  杨季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尚嘉言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赶着他直接去刑部,自己先回了家。  操心命的顾妈妈不放心的劝了劝:“少夫人,少爷担心三小姐没有错, 您何必跟他置气,反倒伤了你们夫妻情分。”  “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想想就来气。”  “气大伤身。”  “也不是那么气。”尚嘉言撇了撇嘴,“他既然那么担心,那就找人查一查卢子希,让人注意着些二房那边。”  “是。”  另一边,杨季铭也让吴亮去查卢子希,顺便去顺天府问问药铺伙计案的进展。  这个案子前后跟的时间太久了,杨季铭有些着急。  没过多久,许一桓派人过来把杨季铭叫了过去。  这一次,他查办的是刑部内部的贪腐问题,他让杨季铭协助审讯被羁押的官员。  杨季铭虽然有些惊讶,但毫不犹豫的领命了。  许一桓欣慰的说道:“长进了,不像之前满脸都是顾虑。”  杨季铭憨憨的挠了挠脑袋,讪讪的笑着说:“我这人喜欢胡思乱想,现在想通了。天塌下来还有大人您在前面为下官撑着呢,我根本就什么也不用怕,只管办好您交代的差事就行。”  许一桓微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杨季铭又陷入了忙碌中。  夜色渐深,尚嘉言在顾妈妈等人的劝说下,先用了些膳。  吴亮急匆匆的跑回来禀报:“少夫人,少爷今晚要连夜审讯犯人,让您早些歇息,不要等他。”  “什么犯人要夜审?”尚嘉言有些委屈,白天刚拌过嘴,晚上就不回来了。  吴亮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少爷没让我和我哥知道。但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看见刑部的衙役们几乎全都行动了,抓捕了不少人,被捕的人里面还有好几位刑部官员。”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知道了,你回刑部吧,看着他用膳,让他别太辛苦。”  吴亮应声告退。  尚嘉言蹙了蹙眉头,脸上全是忧色。  顾妈妈劝道:“少爷是在办公事,少夫人先安置吧。”  “我有些不放心。”  “少夫人,少爷其实挺聪明的,他也就是在您面前装装傻,任打任骂,您别太担心他。再说,有许大人呢。凭许大人跟尚家的交情,若真有事,许大人也不会对少爷袖手旁观。”  尚嘉言望了望门口,说道:“让厨房熬一盅燕窝粥温着。”  “是。”  杨季铭回来的时候已是四更天。  槐安端了燕窝粥过来,“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吩咐厨房一直温着的。”  “好。”  杨季铭虽然在刑部用了晚膳,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尚嘉言吩咐准备的,他都会用上些。  他在外间洗漱完后,就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  杨季铭一躺下,尚嘉言就醒了。  “吵醒你了?”杨季铭替他掖了掖被子。  “上半夜我已经睡了一觉,你快睡吧。”尚嘉言睡眼惺忪,分明是不甚清醒,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关心。  杨季铭心里暖暖的,“嗯。”  不一会儿,尚嘉言就又重新睡着了。杨季铭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不禁莞尔。  早间,尚嘉言睡醒时,杨季铭已经出门。  他看了眼屋内不大亮的光线,边叫槐安边自己起床更衣。  槐安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伺候,“少夫人今儿个起的早。”  “季铭昨夜是回来了吧?”让尚嘉言怔愣的是,杨季铭昨天回来的那么晚,怎么今天那么早就出门了。  “少爷是四更天回来的,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离开了。”  尚嘉言微微沉吟,不免有些担心杨季铭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在他担心杨季铭的时候,卢子希在京城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  卢子希中了进士以后,因为没钱没背景,一直处于候补之列。就连每日温饱,都是靠着卖字画来维持。  尚嘉言说:“他是有才华的,只是缺一个机会。如今投靠武穆侯府,未来也算是有个出路了。”  顾妈妈在旁问了一嘴:“少夫人,那个卢子希什么都没有,二老爷二夫人会同意他和三小姐的亲事吗?”  尚嘉言微微沉吟,说道:“我对二叔不甚了解,但二婶似乎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她甚至为了履行这门娃娃亲,让三妹等对方提亲等到十八岁。”  “如果是这样,那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顾妈妈笑着说,“看来再过不久侯府又要办喜事了。”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眉眼间染上一抹担忧。  顾妈妈问:“少夫人,怎么了?”  槐安说:“是因为少爷不看好卢公子吧?”  尚嘉言轻叹:“不知道季铭到底在担心什么?”  槐安犹豫了数秒,而后才说:“少夫人,我听吴亮说,少爷也让他去查卢公子了。”  “结果怎样?”  “和咱们的人查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尚嘉言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是看不出来卢子希有什么问题,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数日后,杨季铭的审讯工作收了尾。  许一桓向皇帝递折子禀报后,罢官的罢官,收监的收监。整个刑部得到肃清,与此同时空出了不少位子。  杨季铭连升两级,成为了正五品的郎中。  东城杨府,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尚嘉言让槐安一一表示心领,全部拒之门外。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给杨季铭送美人。  尚嘉言又气又想笑,派人去把杨季铭找了回来。  杨季铭头疼的看着这些送礼的人,冷硬的全都拒了,让槐安关紧大门。  尚嘉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杨大人,厉害了,给你送礼的人越来越多。”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一声,说道:“我能升官,是因为刚协助许大人办了刑部的贪腐案,这些人还敢给我送礼,是想陷害我。”  尚嘉言说:“刚才那小轿里的人长得真不赖,天香国色。”  杨季铭心道,果然记上帐了。“我没看,长得再好也不管我的事。”  尚嘉言呵呵的笑了笑,笑得杨季铭一阵心慌。  刑部的空缺逐渐有人补上,当杨季铭在刑部看见卢子希时愣了一下,他没去工部来刑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季铭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卢子希,抛开因为原剧情对他的偏见,杨季铭不得不承认卢子希是一个年轻有为之人。 第105章 在这之后,杨季铭与尚嘉言一连许多日都没有回过侯府。  这日,陆远安前来拜访,按照地址找到了东城杨府。  他上前敲了敲大门。  里头传来声音:“来了,谁啊?”  外头有一辆马车刚好停下,“三小姐,到了。”  小厮打开门,陆远安说道:“在下姓陆……”  开门的小厮是从侯府过来的,认得杨宛玉,也听说了杨宛玉和卢子希有婚约一事,但不认得卢子希,也不认得陆远安,误会之下对里面扬声喊:“三小姐和卢公子来了!”  杨宛玉不由的多看了陆远安一眼,“你也姓卢?”  “在下姓陆,水浮陆行之陆。”  槐安快步走了过来,微微一愣:“表少爷,三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快请进。”  尚嘉言见陆远安和杨宛玉似乎都没有要避讳的意思,便让他们一起坐在了堂屋,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陆远安对尚嘉言说:“表哥,我与爹娘书信商议过了,等沧州地方上的缺,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先在京里填个缺。”  尚嘉言问道:“差事可有着落了?”  “在工部办差。”  “甚好。”  “表哥,我打算在京里置办套宅子,可否买在你们附近?”  “当然可以。我让人去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出售。”  “多谢表哥。”  尚嘉言点点头,对杨宛玉温声说道:“三妹今日怎的也过来了?”  杨宛玉说:“三哥三嫂搬出来住,我还没有来过,就想来看看。”  “三妹有时间可以常过来玩。你三哥去刑部公干的时候,我就缺个人陪我聊聊天。”  “嗯嗯。”  杨季铭收到消息赶了回来,尚嘉言倏的松了口气。  杨宛玉说道:“我出来有些时辰了,怕娘亲担心,三哥可否送我回去?”  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点头道好。  杨宛玉登上马车的时候,目光期盼的看着杨季铭。  杨季铭微微犹豫,坐进了马车里。  尚嘉言站在大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  陆远安蹙眉道:“言表哥,这位三小姐真的是表哥夫的妹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表哥夫的相好。  尚嘉言说道:“三妹是季铭二叔的嫡女,她的婚约对象是你认识的人。”  陆远安有些惊讶:“我认识?”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  “就是卢子希。”  闻言,陆远安更加吃惊了。“她就是卢子希没过门的媳妇?”  尚嘉言惊疑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陆远安微微迟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尚嘉言不禁蹙眉,正容道:“三妹是季铭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陆远安听明白了,说道:“言表哥,我数次看见子希兄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在一起。任谁都看得出来,子希兄很中意那个姑娘。”  尚嘉言震惊不已。第92章 撞倒  马车里, 杨宛玉扁了扁嘴,露出委屈的模样。  “三哥,呜呜……”  “怎么哭了?”  “心里难过, 就想哭。”杨宛玉哽咽着。  杨季铭不会哄妹妹, “那就哭吧。”  顿时, 杨宛玉斜了他一眼, 十分怨念的说:“三哥, 你都不哄哄我吗?”  杨季铭无奈的说:“哄, 三妹不哭了。”  杨宛玉被他敷衍的态度给气乐了, 拿帕子抹了抹眼泪, 内心吐槽:哭给木头桩子看了。  杨季铭等她气顺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见卢子希跟小二嫂私会。”说罢, 杨宛玉就嫌恶的啐了一口。“不就是个妾, 叫她小二嫂真是给她脸了。”  “你是大家闺秀, 斯文些。”杨季铭被她给逗乐了。  杨宛玉哼了哼, 说道:“三哥上次在后花园跟我说那番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  杨宛玉直直的盯着他, “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杨季铭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顿时, 杨宛玉双手捂着脑袋, 眼泛泪光的看着他,无声的控诉。  “我之前是提醒你未雨绸缪,看吧,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杨宛玉重重的哼了一声, 扭过头不理他。事实上,若非有杨季铭的提醒在先,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留意到卢子希和姜悦然的私会。  杨季铭特意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劝道:“那个卢子希不怎么样, 配不上我家三妹。好男人多的是,再找一个。”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爹和娘不会同意解除婚约。”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卢子希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杨宛玉沉默了片刻,然后软声软语的撒娇:“三哥,你帮我跟娘亲提一提这事吧。”  杨季铭本能的想躲,“二婶不会理我的。”  杨宛玉却说:“如今三哥官拜五品,府里谁还敢轻视你。”  说罢,她就拽着杨季铭的胳膊晃了晃,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季铭就跟瞎了一样,冷心冷情的说:“你自己说更好。”  杨宛玉把他的胳膊用力一扔,叉着腰说道:“我告诉三嫂,说你欺负我,你不管我死活。”  “是你欺负我才对。”倏然间,杨季铭想哭。  一个杨光,一个杨宛玉,这兄妹俩就会拿他媳妇儿来压他。  杨宛玉楚楚可怜的求道:“三哥,你就帮帮我嘛。”  “行。”杨季铭被赶鸭子上架,说到底还是嘴硬心软。  “谢谢三哥。”杨宛玉笑嘻嘻的说。  杨季铭垂头丧气,败了。  杨宛玉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三哥,我跟你说说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什么事?”  “就在昨儿个,大伯纳了一房妾室,你猜是什么人?”  “我父亲纳妾?”杨季铭表示很惊讶。  “嗯。”杨宛玉点头,眨巴了一下眼睛。  “什么人?该不会是武宜伯府的小姐吧?”  杨宛玉噗嗤一笑,“你对人家伯府小姐怎么一脸嫌恶的样子?”  杨季铭白了她一眼,这丫头笑得更不厚道。  杨宛玉继续说道:“三哥猜错了,是方姨娘的侄女。”  “什么?!”杨季铭更惊讶了。  “听我娘说,方姨娘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但是那位青姨娘和方姨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她们是母女都有人相信。”  杨季铭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明白,“算了,长辈们高兴就好。”  他知道尚嘉言一直都有关注府里的事情,既然他都没跟他提起,那他也没必要去在意。  杨宛玉想说,昨日大伯娘训斥方姨娘,最后大伯和大伯娘吵了一架,消息传的很快,恐怕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就连她娘也说,青姨娘是方姨娘故意找来隔应大伯娘的。  马车停在武穆侯府门前,杨季铭先下了马车,然后就走远了两步。  杨宛玉走出马车,见杨季铭一点要扶她的意思都没有,不满的的哼了哼,而后扶着丫鬟的手下车。  杨季铭和杨宛玉先一起去了一趟福喜堂和主院,然后就去二房的东苑。  二夫人郭氏见到杨季铭送杨宛玉回来,连忙笑着招呼他进屋喝茶。  杨宛玉不停的给杨季铭使着眼色。  二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眼,“你眼睛怎么了?”  “没,我很好。”杨宛玉讪讪的笑着说。  杨季铭悄悄的勾起嘴角,被杨宛玉逮了个正着。  杨宛玉剜了他一眼,对二夫人说:“娘,三哥有事要跟你说。”  二夫人被他们两个弄得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第107章 “那就快点!”杨季铭急得面色和语气都不善,“冯婆和槐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其他人唰唰退下,槐安把门关紧。  施针后,过了一会儿,尚嘉言的疼痛渐渐减轻。  冯婆收起针,写了一个药方子交给槐安,对他们说:“按方子抓药吃上一副,少夫人和腹中的小少爷都会健健康康的。”  杨季铭轻声问尚嘉言:“现在感觉如何了?”  “不怎么疼了。  “景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处理点事情,然后带你回家。”  尚嘉言一听就知道想做什么,把头靠在他怀里轻轻的蹭了蹭,“现在就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姨娘吧。”  “害你和孩子受伤,我岂能坐视不管?”  “那我问你,你要找谁出这口气?”  “杨少明。”  “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杨季铭微微沉吟,“那就是姜悦然。”  “姜姨娘的手段有这么拙劣?而且二嫂还能没防备的中招?”  杨季铭想不明白了。  尚嘉言温声说:“我们回家吧,这里的事情请姨娘帮忙处理,好不好?”  “好。”杨季铭答应。  尚嘉言对冯婆说道:“冯婆,我腹中胎儿被摔得有些不好,需要静养。”  “小人明白。”  杨季铭打横抱起尚嘉言,尚嘉言把头埋在他怀里。  槐安开门。  众人看见他们出来,连忙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杜姨娘急急的上前查看,担忧道:“三少夫人怎样了?”  杨季铭拉长了脸,冷声道:“我带景烁回去静养。”  杜姨娘抹了把眼泪,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只轻声对他们说:“三少爷好好陪伴和照顾三少夫人,三少夫人请放宽心,你们都还年轻,将来定会儿孙满堂。”  “嗯。”杨季铭轻轻的应了一声。  尚嘉言依旧把脸埋在杨季铭怀里,没有出声。  杜姨娘见状,更加心疼儿子儿媳,也更加怨恨伤害他们的人。  大夫人出声道:“嘉言怀着身孕就留在府里好好养胎。”  杨季铭冷声道:“正是为了养胎才不能留下。父亲,母亲,我们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便抱着尚嘉言转身就走,谁也不理。  大夫人气得想摔东西,怒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姨娘在旁柔声细语的说道:“三少夫人和腹中胎儿不好,三少爷难免心情差,大夫人就不要与小辈计较了。”  大夫人的怒气转向青姨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青姨娘退后两步,委屈的低下头,并不辩驳。  杨正义扬声道:“别吵了!”  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色各异。  这时,老太君过来了。  “怎么都在院子里?听说季铭媳妇怀上了,在哪里?”  杨正义说道:“季铭他们回去了。”  “怎么走了?听说他摔倒,孩子怎样?”  冯婆上前回话:“三少夫人这一摔,伤到了腹中胎儿,有些不好。”  老太君冷着脸把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上捣了几下,“怎么会摔?怎么就不好了?”  彭可婧红着眼眶说道:“都怨我,弟妹若非为了扶我就不会有事。”  老太君缓和了一下脸色,对她说道:“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哭,对孩子不好。”  而后,老太君对杨正义和大夫人说道:“这事要严查严办!伤及子嗣,决不轻饶!”  杨正义说:“母亲说的是。”  众人散后,冯婆便立刻与杜姨娘方姨娘说了实情。  杜姨娘浅浅一笑:“这事就算三少夫人不提,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到杜姨娘笑着说,冯婆本能的退后一步。  另一边,紫玉紫兰在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杨季铭把尚嘉言抱了进去。  尚嘉言见他依旧脸色凝重,温和的笑着说:“你别担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等徐太医看过,我才能放心。”  尚嘉言不由的把手轻轻搁在肚子上,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们到家的时候,徐太医也刚好过来。  徐太医问了摔倒和施针的情况,为尚嘉言诊脉后,说道:“那位医婆处理的很好。”  杨季铭让槐安把冯婆开的方子拿给徐太医看。  徐太医仔细看了看,赞道:“妙,这是位妇科圣手。”  杨季铭这才放心,让人去抓药。  而后,他向徐太医请教孕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巨细靡遗。  等杨季铭亲自送徐太医出门,回屋就看到槐安紫玉紫兰三人跪在尚嘉言跟前。  尚嘉言说:“事情发生的突然,不怪你们。”  “请少爷和少夫人责罚。”  “罚了你们,谁来照顾景烁个孩子?”杨季铭轻叹,“下去吧。”  顾妈妈给他们使了使眼色,一起退下。  尚嘉言拉着杨季铭一起坐在软榻上,“好了,别绷着个脸了。”  “我是后怕,万一……可怎么办?”  “之前我是不知道,以后会小心的,凡事以孩子为先。”  “是以你和孩子为先,谁敢伤害你和孩子,我就跟谁拼命。”  尚嘉言噗嗤笑了出来,嗔道:“你就不能好好保护我们,不让人伤害到我们嘛?”  杨季铭一愣,忙道:“我说错了,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  尚嘉言轻轻的笑道:“好了,不许不开心了,会吓到孩子的。”  “嗯嗯。”杨季铭连连点头。  “你帮我把顾妈妈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好。”  一众下人见他脸色缓和,终于松了口气。  尚嘉言对顾妈妈说:“今日侯府里发生的事情难免会传出去,使个人去尚府先告诉我母亲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什么怀胎三个月内不声张,恐怕整个武穆侯府都知道了。比起再顾忌那些说法,尚嘉言更不想父母担心。  顾妈妈应了一声,问道:“少夫人,请稳婆和乳娘的事,如何安排?”  尚嘉言想了想,说:“我没有经验,这事就请我母亲代为安排吧。”尚夫人安排的,他最放心。  顾妈妈应声去办。  杨季铭在旁看着尚嘉言,像看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  尚嘉言斜睨了他一眼,“怀孕生产虽然确实辛苦,但终究要走这么一遭,你也不要太担心。”  “第一次将要做父亲,我紧张。”  “你紧张,我就更紧张了,我还指望你照顾我和孩子呢。”  “嗯嗯,我不紧张。”杨季铭紧张得不知该做什么。  尚嘉言说道:“你去书房找几本育儿书,我们一起看。”  “好。”  杨季铭暂先让槐安进屋陪尚嘉言,一方面自己在书房找书,另一方面让吴亮去墨香斋买书。  书房里是没有相关书籍的,杨季铭便自己琢磨了起来。  他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这座宅子,琢磨着把所有可能会对尚嘉言和孩子造成危险的地方都改了。  尚嘉言伸头看着房门口,纳闷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槐安,去看看季铭在做什么。”  “是。”槐安很无奈。  不一会儿,杨季铭进屋来。  “书房里没有育儿相关的书,我已经让吴亮去墨香斋了。”  “嗯,不着急。”  “我准备把这座宅子重新整修一下。把我们的主屋隔个儿童房出来,在院子里搭个秋千木马什么的。柴房和厨房前面挖个荷塘,荷塘四周都围上栏杆,避免安全隐患。”  杨季铭兴致满满的说着,恨不得现在就动工。  “还有,再做些积木拼图之类,给孩子当玩具。” 第109章 尚嘉言温声说道:“都不容易,反正我和孩子都没事,只是虚惊一场,算了吧。”  杨季铭在旁小声的轻叹:“二哥该头疼了。”  两妈一媳妇都听到了他的嘀咕声,杜姨娘笑着说:“所以,三少爷为了避免头疼,可得要一心一意的对三少夫人。”  杨季铭笑着说:“姨娘说得对,儿子遵命。”  尚嘉言和方姨娘都轻轻的笑了笑。  方姨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杜姨娘,没有拆穿她曾经的打算。  想想青姨娘,那就是杜宝珠先前为了子嗣而提前给杨季铭预备下的,结果送到了丈夫身边。  然而,一想到青姨娘,方姨娘就觉得恶心。不是针对青姨娘,而是针对杨正义,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只爱她的男人。  明明她本人还健在,杨正义却收了一个肖似她的年轻姑娘。比起死去的赵姨娘,青姨娘的存在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尚嘉言细心的发现方姨娘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担心的问道:“方姨娘,怎么了?”  方姨娘回过神来,浅浅的笑着说:“我没事,刚才只是在想,因果轮回,欠下的孽债终究要偿,不是报应在自己身上,就是报应在子孙身上。”  尚嘉言微微一愣,杨季铭也疑惑的看着方姨娘。  杜姨娘清咳了一声,说道:“茹姐姐怕是又想起叔茗少爷了。”  尚嘉言轻声说道:“方姨娘,我和季铭也会孝顺您的。”  “嗯嗯。”杨季铭点头附声。  “哎,好。”方姨娘拿帕子抹眼泪,又哭又笑。  杜姨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青姨娘的来历,可以参见第28和36章第95章 三妹  陆远安再次上门拜访, 告诉他们已经把隔壁的宅子买下。  尚嘉言无视杨季铭的诧异与不满,让自己的下人先去帮陆远安打理一下。杨季铭连忙阻止,只派了吴亮和另一个小厮过去给陆远安帮忙。  很快的, 尚府管家帮着陆远安买齐了下人。  翻新宅子, 添上家具后, 陆远安就正式搬了过来, 同杨季铭尚嘉言比邻而居。  是日, 杨季铭和陆远安一起跟木匠商讨着做些木制玩具。  尚嘉言坐在躺椅上远远的看着他们, 摸着肚子对宝宝说:“你父亲正琢磨着给你做玩具呢, 等你出来有的玩了。”  顾妈妈拿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 “已经入冬了,少夫人不要冷着。”  尚嘉言随口感慨:“妈妈, 这时间过得真快。”  顾妈妈在心里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 一脸慈爱:“是啊, 少夫人嫁过来一年多了, 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最好的事情就是即将有小少爷了。”  尚嘉言噗嗤一笑, 摸了摸肚子,心里算了算孩子出世的时间, 突然收起笑容, 蹙起眉头,担忧道:“妈妈,十月怀胎,这孩子会在明年七月出生。”  顿时, 顾妈妈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民间有些地方信奉七月鬼节不宜生子,但是, “七月好,初秋,那个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七月出生的人,不乏大富大贵之人。”  “嗯呢。”尚嘉言扬起笑容。  没过多久,杨宛玉过来了,一来就哭。  “三嫂,呜呜……”  尚嘉言连忙把她请进屋里,关切的问道:“怎么哭了?”  “三嫂,那个卢子希真不是人!我私下找他摊牌,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我替他和姜姨娘保密,他主动跟我爹娘退亲。但现在,他非但不肯退亲,还说我冤枉他和姜姨娘,害我被训诫了一顿。他出尔反尔,不是人,猪狗不如!”  杨宛玉哭得大声,骂得也大声。  杨季铭与陆远安还没走近堂屋,远远的就听见了她的声音,面面相觑。  陆远安讷讷的说:“子希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杨季铭冷哼:“舍妹不会冤枉他。”  说罢,杨季铭就气冲冲的走向堂屋,在门前深呼吸了两口,平复下情绪才走进去。  “三妹,你嫂子怀着孕呢,有什么事情跟三哥说,哥给你做主。”  “对不起,三嫂。”杨宛玉弱弱的道歉,意识到自己不该来烦养胎的人。  尚嘉言温和的笑着说:“没关系,三妹受了委屈肯跟我说,我很高兴。”  杨宛玉说道:“三哥三嫂,我可不可以在你们这里住几天?我保证不影响嫂子养胎。”  杨季铭蹙眉,刚要拒绝就听到尚嘉言同意了。  “谢谢三嫂。”杨宛玉破涕为笑。  尚嘉言对槐安说:“先带三小姐去厢房休息会儿。”  槐安应声,领着杨宛玉过去。  杨宛玉让随她而来的下人回府,只留了一个丫鬟。  她在厢房洗了把脸,换了身常服,梳妆后重新回到堂屋。  “陆公子也在。”杨宛玉这才看到陆远安。  陆远安淡淡的笑着点了一下头。  杨季铭不甚在意的说:“他就住隔壁,来好长时间了。”  顿时,杨宛玉愣在原地,尴尬复尴尬,刚才哭着骂人的样子被外人看去了。  尚嘉言轻飘飘的斜睨了杨季铭一眼,对杨宛玉说道:“三妹,坐我身边来。”  杨宛玉默默的走过去,坐在尚嘉言身边垂首不语。  陆远安也很尴尬,起身告辞。  杨季铭亲自送他出门。  陆远安说:“表哥夫请放心,我不是饶舌之人。”  杨季铭点点头,待回到堂屋时,他媳妇儿和妹妹正有说有笑。  次日一早,二夫人就过来了。  二夫人最心疼女儿,昨日得知杨宛玉留在这里就纵着了。  她满是无奈的看向杨宛玉,而后对杨季铭与尚嘉言致歉:“这孩子不懂事,嘉言怀着身孕,还来麻烦你们。”  尚嘉言浅浅笑道:“三妹能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夫人很感激他们两口子,复又一番道谢。  尚嘉言见她有话要说,不难猜到是关于杨宛玉的亲事,便挥退了下人。  二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你们笑话,宛玉的亲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其实这事怨我,我就不该给她定什劳子的娃娃亲。”  杨宛玉扁了扁嘴,默不作声的坐在尚嘉言身边。  二夫人定定的看着尚嘉言,说:“我就算不信宛玉,不信季铭,我也信嘉言。嘉言,你来告诉我,卢子希是不是跟姜姨娘有染?”  以前是喊卢贤侄,现在是直呼其名,二夫人心里显然已是信了好几分。  尚嘉言眸光认真:“他们是否逾矩,我不知道。但卢公子和姜姨娘确实早已相识。”  杨宛玉在旁嘟囔:“岂止是相识。”  二夫人轻叹,看向杨宛玉的目光有些歉疚和心疼。  杨宛玉委屈巴巴的说:“娘,您可是我亲娘,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二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复而无奈道:“卢子希不承认,也不退婚,我们总不能单方面悔婚,这事情我做不出来。”  杨宛玉又气又疑惑:“卢子希为什么不肯退亲?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杨季铭微微沉吟,继而在旁说道:“莫非是因为姜姨娘?”  瞬时,杨宛玉委屈的想哭了,“是吧,连三哥都这么说了。”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下。  二夫人安慰她:“不哭了,我们回去跟你爹再商量商量。”  “嗯嗯。”杨宛玉点头,哭得更厉害。  杨季铭送走她娘俩,回来就担忧的问尚嘉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尚嘉言轻笑:“我没事。”  “三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如今二嫂已经知道卢子希不是三妹的良配,自不会真的推三妹进火坑。”  “我知道,费不了我多少心神,你不要担心。倒是你,明日再不去刑部露个脸,许大人就该对你有意见了。”  “好,我明天去刑部。”杨季铭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若无要事,我早点回来陪你。”  尚嘉言想了想,说:“可以跟许大人稍稍提一下,我有孕的事。”  杨季铭笑着说:“好。”  他听明白了尚嘉言此话的用意。  次日,杨季铭去刑部,尚嘉言指挥着下人把主屋的东西都搬到了厢房。  等杨季铭得了许一桓的特许回来时,工匠们已经按照之前说定的方案开始改建主屋。  时间一日日的过得很快,主屋改建好后,他们就又搬了回去。  等整座宅邸都改建完工时,尚嘉言的胎已坐稳三个月,日子也到了腊月里。  杜姨娘提前派人送了许多年货过来。尚嘉言见到是白萍领着人送东西过来,便将她请进了堂屋。  白萍笑着寒暄了几句,继而说道:“三少夫人,姨娘让我来,是有句话想转达给您。”  “嗯,请说。”  “今年腊月不宜出门。”  闻言,尚嘉言不禁诧异的看了眼白萍。  白萍不疾不徐的说道:“三少夫人如今是双身子,府里的小姐却总爱往您这儿跑,姨娘总是担心您为些琐事费神。” 第111章 “是。”  蒲荷院里,冯婆来见两位姨娘。  “这次用药让青姨娘的小日子延迟了十几日,再吃服药调养回来就成。”  方姨娘嗤的嘲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杜姨娘对冯婆点头:“辛苦你们祖孙俩了。兰兰年纪也不小了,又这么本事,可有说亲的对象了。”  冯婆叹气:“这孩子倔的很,我找了媒婆过来,她把媒婆给赶走了。”  杜姨娘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奶兄王瑞,你见过的,两口子现在管着药田。长子在我娘家的药铺做掌柜,还没有说亲,我打算把他也从苏州叫到京城来。到时候都见见,看看跟兰兰有没有缘分。”  闻言,冯婆连忙道谢。  另一边,顺天府内连夜审讯福运赌坊的人。  李义勋得了许一桓的指示,逼着赌坊背后的人作出抉择。  次日早朝,李义勋弹劾武宜伯常年和赌坊勾结牟取私利,贩卖人口,甚至害过人命。  武宜伯求救的看向他背后的主子,但太子殿下没有施舍他一个目光。倏然间,他便知道太子舍弃了他,但是他不敢供出太子。  于是,武宜伯只能下跪求饶。最后,皇帝念他祖上功勋,饶了他死罪活罪,但收回了爵位。  一瞬间,又一座勋贵府邸轰然倒塌。  姜悦然听到这消息时,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杨仲鸣坐在床边安慰她,让她宽心。  姜悦然却是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哭诉道:“福运赌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是太子殿下。”  杨仲鸣震惊不已,继而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悦然,这话不可胡说。”  姜悦然想说“是真的”,但看着杨仲鸣一脸拒绝再听这话的样子,选择了默默的哽咽。  这一次,杨仲鸣没有再继续哄她,而是对她说:“你先休息吧。”  看着杨仲鸣离开,姜悦然恼得用力锤床。  杨仲鸣径直出了侯府,杨季铭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杨仲鸣黑着脸质问:“你怎么知道悦然会说福运赌坊背后的主子是太子?”  杨季铭淡淡的说道:“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事到如今,她想寻求你的帮助。”  杨仲鸣微怔,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能听见他们的话,神情严肃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武宜伯是为太子办事?”  “二哥猜的不错。”  “可是,这么机密的事情,悦然怎么会知道?”  杨季铭不答反问:“二哥出来向我求证,不就代表二哥其实是有几分相信我说的话吗?”  杨仲鸣默然,脸色铁青。  他的发妻,他的挚爱,真实的她们都和他看到的不一样。这样的事实,让他怎么相信?第97章 撮合  不论侯府怎样的惊天动地, 东城杨府依旧是安逸如斯。  杨宛玉自己端了张椅子坐在尚嘉言旁边,手舞足蹈的向他讲述着侯府近期发生的事情。  尚嘉言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浅浅的笑着打趣她, 故作对未出世的孩子说:“宝宝,你以后可不能学你三姑,张牙舞爪, 大大咧咧。”  顿时,杨宛玉扁嘴,对宝宝说:“乖侄儿, 你爹冤枉我, 以后可要为姑姑做主, 做姑姑的大靠山。”  尚嘉言笑道:“宝宝听到了,他说借姑姑吉言,长大后有实力给姑姑做大靠山。”  两人都噗嗤笑了出来。  杨季铭一回来,就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他走过去坐在尚嘉言身边,尚嘉言很自然的就靠在了他身上。  “三哥三嫂一点都不顾及, 在我这个妹妹面前就这样举止亲密。”杨宛玉嘟了嘟嘴表示不满,心里羡慕极了。  杨季铭调侃:“让二婶给你好好相看人家, 赶紧嫁了吧。”  杨宛玉哼了哼, 又跟尚嘉言告状:“三嫂,三哥欺负我。”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 和杨季铭统一战线。  杨宛玉恼道:“不理你们了,我回府了。”话虽是这么说的, 表情却一点羞恼的意思都没有。  她过来就是为了陪尚嘉言说话解闷,现在杨季铭回来,她自然也就要走了。  尚嘉言望了眼门外的天色, 说道:“天快黑了,留下用个膳吧,然后让你三哥送你回去,这样我也放心些。”  “不用担心,我坐府里的马车来的,再坐马车回去,很快就到了,不会有事的。”杨宛玉不以为意的说。  杨季铭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我让远安送三妹回去。”说罢,他就走到门口,叫吴亮去一趟隔壁。  尚嘉言微怔,什么也没说。  杨宛玉连忙摇头:“三哥,你快让人回来!”  杨季铭不疾不徐的说:“远安是你嫂子的表弟,今科进士,在工部任职。虽然比我差了点,但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陆家祖上是当官的,也是一方豪族。”  “三哥,你快别说了。”杨宛玉嗔怪的瞥了他一眼,而后红着脸低下头,哪有哥哥直接当着妹妹的面说这个的?  杨季铭说道:“三妹,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羞耻。”  “我知道了。”杨宛玉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她若是听天由命之人,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会闹得非要和卢子希退亲不可?  或许是低着头走路,也或许是走得太快,走到门口时刚好和陆远安撞在了一起。  杨季铭快步上前扶住了杨宛玉,故意板着脸对陆远安说道:“远安,你撞到宛玉了。”  陆远安后退两步,行礼致歉。  杨宛玉忙道:“没关系,不怪你,是我不好,没看路。”  杨季铭说:“现在天色快暗了,三妹要回府,远安你护送一下吧。”  顿时,杨宛玉更加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低头绞着手帕。  陆远安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杨宛玉。  他平日里常来杨季铭尚嘉言这里,见多了杨宛玉嬉笑怒骂的样子,突然看见她作出这般小女儿姿态,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某根弦仿佛崩断了。  尚嘉言静静的看着他们,说不上是赞同还是反对。  最后,在杨季铭的推动下,陆远安护送杨宛玉回府。  尚嘉言无奈的看了眼杨季铭,“你要是不当官,可以去保媒拉纤。”  “你说得对,可以考虑去做官媒。”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  杨季铭坐回他身边,轻声问道:“今天和三妹聊了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好像很开心。”  “说等宝宝长大后,给三妹做靠山。”  杨季铭状似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可以。”  “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望子成龙了。”  “那可不。”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继而收起笑容,说道:“今日三妹跟我说了许多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还好吧?”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你果然也参与了。”  “我没有直接参与府里的事情,但是我知道。”  尚嘉言微微蹙眉,说道:“大哥二哥起争执,得利的就是你。我是担心有人说闲话,坏了你的名声。”  “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大哥二哥并没有起争执,只是两位嫂子之间有点小摩擦。”  “还不都是一样。”  “我看二哥好像没有要跟大哥争爵位的意思,只要他们摊开来说清楚了就行。”杨季铭想了想,并没有太担心。  尚嘉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想要那个爵位。”杨季铭悻悻的说,“大哥有两个儿子,二哥的儿子也快出生了,都是嫡子嫡孙。”  “你可有想过,姨娘是怎么想的?”  “嗯?姨娘想让我袭爵?”杨季铭的脑海里蓦地闪现了反派妈妈逼反派儿子争产的画面。  “我没有这么说。”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不甚在意的说:“姨娘左右不了我。”  尚嘉言定定的看了他数秒,而后噗嗤一笑,说道:“跟我说说嫂子之间的摩擦吧。”  “你先答应我,不要为她们的事费心神。”  “不会,现在宝宝最重要。”  杨季铭这才把事情当八卦一样讲给他听,无非还是一个爵位。  自从杨仲鸣娶了彭可婧后,不管他想不想争夺爵位,他都是增加了夺爵的砝码。  再这么经人一挑拨,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终将破土而出。而这根□□,就是杨宛灵。  杨宛灵一会儿指证大少夫人想害二少夫人流产,一会儿又指证二少夫人故意嫁祸大少夫人。  尚嘉言听他说完后,还是不由的微微蹙眉。  杨季铭伸手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峰,“说好不费心神的。”  尚嘉言却道:“是有人故意让六妹那么说的。”  “管他呢?咱们只管关起门来,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第113章 杨仲鸣明白了,自嘲的笑了笑,“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二哥只是心地纯善,没见过什么黑暗。”  杨仲鸣依旧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二哥,关于你和大哥争爵位之事……”  “大哥是嫡长子,我从未想过要跟他争。”  杨季铭点头:“我知道,这事我需要替姨娘道歉。”  “嗯?”  “二哥,方姨娘的儿子杨叔茗是被母亲害死的。方姨娘想报复母亲,就跟我姨娘联手了。她们不是要让母亲偿命,而是要让母亲亲眼看着她的两个儿子打起来。”  “你这么跟我说,是……”杨仲鸣不解的看着他。  杨季铭眸光认真:“我已经跟姨娘谈过了,我会想办法说服父亲,让我接两位姨娘到我那东城的宅子颐养天年,而两位姨娘也不会再参与侯府里的事情。”  杨仲鸣点头:“母亲和大哥那边,我来处理。”  “多谢二哥。”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杨季铭憨态复发,憨憨的笑了笑,说:“我有景烁,我想不到的地方,他会提醒我。”  说这话的时候,杨季铭一脸的得意和自豪。  杨仲鸣轻笑了一声,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无端的落寞。  离开沉香酒坊后,杨季铭就绕道先去找徐太医问了些孕夫饮食上的事情,而后就回了东城杨府。  尚嘉言见他一身轻松的回来,不禁莞尔。  “看来和二哥谈的不错。”  杨季铭点头:“其实二哥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需要有人给他捅破那层窗户纸,推他一把,让他面对现实。”  “做的不错。”尚嘉言微微勾起唇角,表扬了他。  杨季铭笑着坐他旁边,把头凑了过去,“有什么奖励?”  尚嘉言拍开他的脑袋,“一身酒气,熏到我了。”  杨季铭连忙起身,走远一点。“我已经散过酒气了,我再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说罢,他就让人打了热水过来,进内室隔间洗漱。  等他洗好换了衣服出来,只见尚嘉言依旧歪在软榻上睡着了,一本育儿书就落在旁边。  杨季铭连忙走过去轻轻的将他抱起放在内室的床上,为他拖去鞋子,盖上被子。  “季铭。”尚嘉言迷迷糊糊的唤了他一声,眼皮子睁开又迅速合上。  杨季铭俯身凑近他,轻笑:“你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本来快要睡着了,被你的酒气一薰,就清醒了。”尚嘉言闭着眼睛嘟囔。  杨季铭起身,故意说道:“得得得,我一个人去书房睡。”  尚嘉言睁开眼睛,不满的看着他。  杨季铭噗嗤一笑,说道:“你先躺会儿,我去喝碗醒酒汤,再用点膳,然后过来陪你。”  “你没用晚膳?”尚嘉言边说边起来。  杨季铭按住他,“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怎么没吃晚膳?不会是光喝酒了吧?”  “嗯。”杨季铭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尚嘉言轻斥:“早就提醒过你了,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就是不长记性。”  “是,你说得对。”  尚嘉言轻哼了一声,重新躺下,还把脸朝向了里侧。  杨季铭俯身隔着被子抱了他一下,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  听到杨季铭走出内室的声音,尚嘉言翻了个身,眼巴巴的看着房门口。  醒酒汤和膳食都是温着的,尚嘉言知道他去找杨仲鸣聊天,就猜到了他们会喝点酒。  杨季铭用了些膳,把醒酒汤都喝了,而后就回了内室,片刻都没耽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赶着去做什么。  “吃个饭,你怎么慢吞吞的?”尚嘉言不满的嘟囔。  “是,以后不会吃饭这么慢了。”已经赶着来陪媳妇的杨季铭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暗叹,孕夫的心思你别猜。  他刚吃完饭没有立刻躺下,就坐在床沿陪尚嘉言。  尚嘉言说道:“对了,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两位姨娘的。”  “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们。姨娘很快就同意了,就是方姨娘没有立刻答应。”  “方姨娘念着要报仇,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最后会答应。”  尚嘉言的眼底透出几分担心,他有些担心方姨娘会做傻事。  杨季铭笑着说:“等过了正月半,我就把两位姨娘都接过来。”  “好。”尚嘉言轻轻的弯了弯眉眼,“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给两位姨娘提前置办些东西。”  “你身子重,让下人去就行了。”  “才三个多月,看都看不出来。再说了,给姨娘置办东西,当然要亲自去。”  杨季铭犹豫。  尚嘉言瞪着他,奶凶奶凶。  杨季铭妥协。  翌日,天还不大亮的时候,尚嘉言就醒了,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他推了推杨季铭,“快醒醒。”  “怎么了,宝贝?”杨季铭困得睁不开眼。  “该起床了,今天还要去给姨娘置办物件。”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尚嘉言捏了捏他的鼻子,杨季铭被迫睁开眼。  杨季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昏暗暗的,“天还没亮呢。”  “等洗漱完用膳后,天就亮透了。”  “商户还没开门。”  “早上无人的街市,我还没见过呢,正好看看。”  “你就是想出门。”  “对呀,自从知道怀孕后,我就没出去过。这胎已经满三个月,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是我不好,没有抽出时间来陪你。”  “今天陪我在外面玩上一整天。”  一整天?杨季铭被吓到了。“累了就回来。”  “累了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我告诉岳母去。”杨季铭视死如归的说。  尚嘉言恼得拧他耳朵,“你几岁了,竟然还学小孩找大人告状。”  “管用就行。”  “母亲就是瞎担心,你也是。”  杨季铭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因为你最重要。”  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惯会拿好话哄我。”  两人继续在床上温存了会儿,这才起来更衣洗漱。  顾妈妈见他们不用早膳就要出门,忙问道:“少爷少夫人不吃点东西再出去?”  尚嘉言眉眼弯弯的笑着,“我们去吃豆花。”  黄帽街的豆腐摊早早的就开始做生意了。  绵绵小姑娘一看见他们,就笑呵呵的跑了过来,“三少爷三少夫人是来吃豆花的吗?”  尚嘉言很自然的牵住了绵绵的手,“怎么这么早就跟着你爹娘出来了,不在屋里休息?”  绵绵软软的说:“我想在摊子上帮忙。”  老不赖连忙再擦了擦桌子,“三少爷,三少夫人,请这边坐。”  杨季铭见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真心的为老不赖感到高兴。“一碗甜豆花,一碗咸豆花。”  绵绵爹用大碗盛了满满的两大碗豆花端过来,绵绵娘也走了过来,一家人一起向他们道了声谢。  就在杨季铭与尚嘉言在豆腐摊吃豆花的时候,武穆侯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夫人中毒了……第99章 因果  今早, 武穆侯府主院的丫鬟照例在内室外叫起,但迟迟听不到屋里有动静。  刘妈妈进屋一看,只见大夫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夫人, 夫人!”  刘妈妈惊恐的看着大夫人,急忙推了推她。然而,此时的大夫人却像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偶一样。 第115章 “既如此,那姜姨娘昨日怎的来了?她待了多长时间,做了什么?”  “姜姨娘说想给大夫人磕个头,待了不过片刻钟,连杯茶都没有喝。”  “不对。”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季铭看向出声的小丫鬟。  小丫鬟说:“我给姜姨娘上茶了,然后退守在屋外。姜姨娘走后,红叶姐姐叫我去收拾,姜姨娘的那杯茶只剩下了小半杯。”  红叶是大丫鬟之一,说道:“当时,刘妈妈和我们几个都有在屋里伺候,印象里姜姨娘好像没有拿起过茶杯。”  几个大丫鬟齐齐点头,都说好像没有,也有可能是没注意到。  杨季铭点点头,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于是,他便进屋回禀:“父亲,按照下人们的说法,有嫌疑之人许是……”  说到这里,杨季铭不禁看了眼杨仲鸣,略显犹豫。  杨伯名催促道:“三弟快说。”  杨季铭回道:“是姜姨娘。”  顿时,杨正义和杨伯名的视线都落在了杨仲鸣身上。  杨仲鸣不想相信杨季铭的话,但他们先前在酒坊的那番谈话已经击溃了他心里的那堵墙。  “若真是她做的,谋害母亲,谋害当家夫人,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好!二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杨伯名定定的看着他。  杨仲鸣的目光逐渐坚定:“是。”  杨季铭在心里微叹: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若是姜悦然当初只是单纯的想和二哥在一起,不做那么多事情,哪里会落得今天这地步,连二哥都放弃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杨季铭出面了。  这一次,他徇私了。  杨季铭来到蒲荷院,杜姨娘与方姨娘正都收拾着东西,一方面准备搬去他那里,另一方面是过年要用的。  杨季铭让下人都先退下,和两位姨娘单独说话。  杜姨娘与方姨娘面面相觑,除了惊讶外,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担忧。  杨季铭说道:“大夫人中毒,我审问了主院的下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向父亲禀报姜姨娘有嫌疑。”  杜姨娘问道:“三少爷,事实上姜姨娘有嫌疑吗?”  “有。”  “那就足够了。”  “可是……”  杜姨娘正色道:“三少爷,侯爷要的不是真正的下毒之人,而是平息此事,给武宁侯府一个交代,给大少爷和二少爷一个说法。”  方姨娘轻叹:“三少爷,其实……”  “茹姐姐!”杜姨娘及时的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制止她继续说。  方姨娘轻轻的笑了笑,说道:“让三少爷知道了也好,让他自己判断。”  “方姨娘请说。”杨季铭有猜测了。  方姨娘缓缓说道:“有个小丫鬟无意中看见刘妈妈把一包药粉交给了青姨娘身边的丫鬟,那个丫鬟其实是假意被刘妈妈收买的。”  这回,杨季铭一听就明白了。  “所以,是大夫人想下毒害青姨娘,没想到自己中毒了。”  方姨娘点头:“三少爷,这次的事情与你姨娘无关,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杨季铭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纠结,说道:“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就是……”  杜姨娘忙道:“三少爷,你不能把茹姐姐交出去,她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很多时候,她为你想的,比我这个亲娘还多。”  杨季铭连忙说道:“不会,不会。姨娘,方姨娘,你们别担心,这件事我已经心里有数。”  离开蒲荷院后,杨季铭又单独见了杨正义。  杨正义对他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以后好好活着。”  杨季铭诧异道:“父亲知道?”  杨正义意有所指的说道:“是非对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简单说清楚的。为父身上扛着一座侯府,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走出侯府后,杨季铭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谁说他父亲对后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  这么多年来,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姨娘们的小算盘,他父亲都心知肚明。  杨季铭回到他自己的东城杨府时,尚嘉言才刚好回来。  他一把抱住他,闷声不吭。  “怎么了?”尚嘉言轻轻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不要担心。”  杨季铭牵着他坐在软榻上,关心道:“累不累?”  “不累。”尚嘉言仔细瞧着他的神色,“府里出什么事了?”  “大夫人中了毒,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有眼睛能动。”  “那喝水吃饭呢?”  “可以吞咽。”  “找出是谁下毒的了吗?这么稀奇的毒,一般人弄不到。”  “是大夫人弄来的毒药。”  尚嘉言愣了一下,“她想害别人,反过来被人害了?”  杨季铭点头。  尚嘉言想了想,“那就是想害青姨娘。”  “景烁就是聪明。”  “少奉承我。说吧,你怎么情绪不好了。”  “只是觉得世事两全难。”  “若事事圆满,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悲欢喜怒?”  尚嘉言见他垂头丧气,微微沉吟,问道:“这事跟方姨娘有关?”  “你怎么知道?”  “方姨娘一心念着报仇,却答应你放下仇恨来我们这里颐养天年,她答应得太容易了。”  “我能理解方姨娘。”  “知道真相却不能说,良心不安?”  “我试探了父亲。”  顿时,尚嘉言睁大了眼睛,急忙问道:“你怎么说的?父亲有没有怀疑?”  “你别急,听我说。大夫人和姨娘们的动作,其实父亲早就知道了。”  尚嘉言怔愣住了,良久才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也就是说,父亲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  杨季铭点头。  尚嘉言明白杨季铭郁闷的原因了。  “算了,既然父亲知道,那咱们就别管了。”  “嗯。”  “早点把两位姨娘接过来。只是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情,马上又要过年,等过了正月半比较合适。”  “好。”  尚嘉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所以别再耷拉着脑袋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杨季铭把他的手抓在手里,“还有一事,姜悦然成了下毒害大夫人的嫌疑人,是我一手促成的。”  “父亲和二哥知道多少?”尚嘉言不免有些担心。  “父亲知道姜悦然是冤枉的,但默认了她的嫌疑。二哥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实情,他放弃姜悦然了。”  “看来是昨天你们一起喝的酒起作用了。”  “昨天我把话说得那么透,二哥若是再相信姜悦然,那我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尚嘉言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槐安过来问:“少爷,少夫人,可否传膳?”  尚嘉言说道:“先打两盆水过来洗漱,然后就传膳。”  槐安应声去安排。  这时,杨季铭想起来问道:“今天玩得开心么?”  “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去墨香斋看了看书,然后就回来了。”尚嘉言兴致缺缺的说。  杨季铭有些歉意的说:“改日我再陪你去逛街。”  尚嘉言点头,说道:“明天我要回侯府去探望大夫人,你陪我一起去。”  “好。”第100章 探视  翌日清晨, 杨季铭与尚嘉言早早的收拾妥当,登上马车,前往武穆侯府。  尚嘉言首先来到主院, 对大夫人关切的说:“昨日听季铭说了母亲的情况,心中焦灼不安,奈何我如今身子重, 不便在母亲榻前侍疾,今早才央着季铭陪我一起过来看望母亲。” 第117章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  槐安探身进来,看见尚嘉言已醒,便端了碗小米粥进来。  杨季铭扶着尚嘉言坐起身,把碗端在手里,一勺一勺的喂他。  尚嘉言吃了大半碗,“饱了。”  杨季铭把勺子放进碗里,递给槐安,然后拿了旁边已备好的干净帕子为他轻轻的擦了擦嘴。  “很晚了,你也躺上来休息吧。”  “好。”  槐安收拾着东西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杨季铭脱了外衣和鞋袜,照例躺在了外侧。  两人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空隙中心是孩子。  “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儿子。”  “听说男子生女儿的概率很小,不知道下一胎会不会是个女儿。”  “喜欢女儿?”  “都喜欢。你呢?”  “只要是你生的,我也都喜欢。”  “嗯。”  尚嘉言轻轻应了一声,就又睡着了。  杨季铭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声,看着熟睡的一大一小,嘴角的笑容想收都收不住。  次日,杨正义给孩子起名杨辰文,被杨季铭嫌弃了大半天。  尚嘉言轻轻的笑着说:“辰文好,将来考个文状元。”  尚夫人也笑着说:“咱们辰文说不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杜姨娘与方姨娘笑着附声。  尚夫人问:“有没有给孩子起个乳名?”  杨季铭说:“乳名就由景烁起吧。”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嘉言身上。  尚嘉言看了眼傻乐的杨季铭,心里暖洋洋的,而后目光慈爱的看着孩子说道:“你祖父给你起名用了个文字,你父亲嫌弃,那小名就叫小武吧,凑个文武双全。”  “小武好,好名字,文武双全。”双标的杨季铭连忙拍马屁。  尚夫人杜姨娘方姨娘都是相视一笑。  杨辰文摆满月酒那日,刚好是杨仲鸣与彭可婧的儿子杨辰博的一百天。  武穆侯府大摆筵席,为两个孩子庆祝。  乳娘将孩子抱了出去,杜姨娘与方姨娘也跟着过去了。  杨季铭搂着刚出月子的尚嘉言感慨:“我和二哥的生辰相差三日,从小到大府里都是按着二哥的正日子庆祝,顺带着提前给我庆生。等到了我的生辰,我只能让厨房下碗面,当作给自己庆祝生辰了。”  尚嘉言心疼了,“以后有我和小武给你庆祝生辰。”  杨季铭轻轻的笑了笑,“可能还会有小六和小七。”  尚嘉言噗嗤一笑,“看我心情。”  杨季铭笑道:“是谁说下一胎要生个女儿的?”  尚嘉言哼哼唧唧的说:“不知道呀。”  满月宴后,尚嘉言的姨母姨父从沧州来到了京城。  陆家父母先去尚府探亲,而后来到了东城杨府,带着许多给小孩的东西。  两日后,陆家便去武穆侯府提亲了。  这是陆家父母此行京城的主要原因,他们等到陆远安成亲以后才回沧州。  与此同时,尚嘉言收到了一封来自济南的书信,信中夹着一张喜帖。  当他看到喜帖上的名字是孟熙和文旭时,震惊不已,连忙看信上的内容,而后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杨季铭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尚嘉言不可思议的说:“原来孟熙是个没吃过孕药的,还把文旭拐去了济南。难怪过了这么长时间,文旭还没有回京。”  杨季铭淡淡的笑着说:“还记得文公子离京那天么,我就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吧。”  尚嘉言轻叹:“也罢,文旭的亲事总算是有着落了。小武还小,远行多有不便,派人去济南送份贺礼吧。”  “好。”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喜事接连不断。  当丁子杰也成亲时,杨季铭不由的想起了另一位狐朋狗友,也不知齐玉峰在边关如何了。  远在边关的士兵齐玉峰正在军营附近巡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已经升为百夫长的彭可昊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刚好走在了可以为齐玉峰挡风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以作为终章了…  除了养包子,大家还想看什么?  先说好,我不写番外哦…第102章 重遇  天不大亮的时候, 孩子的啼哭声一响起,槐安就在外面敲门进来了,和他一起进屋的还有乳娘。  乳娘抱着孩子到屏风后换尿布和喂奶, 然后把孩子重新放回床上,再和槐安一同告退。  继而,躲在被窝里的两个父亲陪着孩子一起继续睡。  用过早膳后, 杜姨娘与方姨娘算着时辰来看孩子。隔三差五的,尚夫人也会过来。  有这些个奶奶外婆在,还有乳娘和丫鬟, 杨季铭与尚嘉言在带孩子上几乎就不用操心, 小日子越过越舒坦。  在杨辰文三岁的时候, 尚嘉言又怀上了。  十个月后,他又生了个儿子。  杨正义给孩子起名杨辰彬。  这一次,尚嘉言想起越来越调皮捣蛋的杨辰文,一狠心就把杨辰彬交给了乳娘和孩子奶奶们来带。  杨辰文七岁的时候, 打遍同龄人无敌手,三岁的杨辰彬学会了背第一首诗。  杨辰文十四岁的时候, 瞒着俩奶奶和俩爹跑去了边关从军,十岁的杨辰彬接连一次性通过了童试和院试。  杨辰文十七岁的时候, 北征大军得胜还朝, 十三岁的杨辰彬以幼龄考中了状元。  杨季铭见到长子回来,看到他长高了, 壮实了,心里百感交集。  杜姨娘与方姨娘拉着杨辰文左看右看, 又哭又笑。  杨辰文郑重的向杨季铭行了一礼,“父亲,儿子不肖, 回来了。”  杨季铭顿了好一会儿,做父亲了才知道做父亲的心情,为孩子高兴,为孩子愤怒,为孩子担忧。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去看看你爹吧,他在里屋。”  “是。”杨辰文应声后就去见尚嘉言。  杜姨娘对杨季铭说:“孩子平安回来了就好。”  方姨娘说:“今天我亲自下厨,多做几道好菜。孩子在军营里肯定吃不了什么好东西。”  杜姨娘忙点头:“对,要多做些好吃的,我去给你帮忙。”  另一边,尚嘉言早就翘首以盼,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杨辰文,偏偏要忍着不出去见他,要让大儿子知道自己错了。  杨辰文在门外说:“爹,不肖子回来了。”尚嘉言倏的红了眼眶,但就是不应声。  “夫人。”槐安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在别扭着,等了一会儿后便去给杨辰文开门。  尚嘉言瞥了槐安一眼,不出声制止,其实就是默认了。  槐安无奈的摇头失笑,打开了门。  “槐安叔叔。”  “大少爷,长高了许多。”槐安慈爱的看着他,也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杨辰文挠了挠脑袋,憨憨的傻笑,颇有几分杨季铭的影子。  “快进去给你爹认个错。”  “哎。”  杨辰文进屋,槐安从外面把门带上。  “爹,儿子错了,不该偷偷的离家出走。”杨辰文跪在尚嘉言跟前认错。  尚嘉言红着眼眶斥了他几句,边训斥边上手打。  杨辰文跪着说:“爹,我皮糙肉厚的,仔细把你的手打疼了。”这神情,这腔调,像极了嬉皮笑脸的杨季铭。  尚嘉言停了下来,脱力的坐在软榻上。  “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担心,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怕你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怕你有个什么意外。”  “爹,我知道错了,您原谅儿子吧。”  “以后还敢不敢再任意妄为?”  “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