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本尊》 第一章 鸡笼山下李秀才 严冬刚刚过去,春天姗姗来迟。 一只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红翎雕推开积雪,钻出悬崖上的洞穴,抖了抖雄健的翅膀,发出尖利的嘶鸣,窜上了天空。 起伏延绵的丘陵山地在它的脚下缓缓流动,未化尽的积雪夹杂着灰绿色的山林犹如卷卷波涛,刚刚攀上山峦的初日射出的金光落在红翎雕的飞羽上,幻化出火焰似的颜色。 它飞的更加舒畅淋漓,抒发几个月困守洞穴的憋闷,还有对血食的渴望。 转眼间已经掠过一片丛林,眼前是一座丘陵地带难得一见耸立的高山,山体粗壮巍峨,横亘天地之间。 团团白白的雾气略带着点泥土的气息在山头上盘绕,红翎雕越飞越快,越飞越高,如同一团烈焰焚烧的火球扎进了那白茫茫的团絮里…… 呼的一声,再次出现已经是山的另一头。 脚下是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田地,截截麦茬依然杂乱的戳着。 丘陵上一圈一圈梯田环绕着茶树,在那片片茶田的围成的一小片平缓地带,露出了茅草和泥土搭建的房子。 赫然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 晨阳初升使大地逐渐放亮。 从百丈的高空俯视下去,整个村庄的动静都逃不过红翎雕敏锐无比的耳目,茅屋上方袅袅涌起的炊烟,那些房前屋后用木栅栏隔起的菜畦,还有菜畦地上放养的肥鸡肥鸭,放肆的是,几只摇摇摆摆的肥鹅竟然就晃荡在泥泞的村路上。 红翎雕感受到自己肠胃的蠕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它在村庄上空盘旋了一遍,稍一踌躇,还是掠过了那些肥鹅。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一阵阵清脆童音的朗读声,从村庄中间一处非常明显的房屋里飘出来,说明显,是因为不但那间房子是村里最大的,而且也是唯一用石料和黑瓦建造而成。 红翎雕听到了那阵阵童音,没有再犹豫,往那房子天井中央一棵巨大的老槐树落下。 这是庆元国南部鸡笼山脚下的一个普通村庄李家沟。 像这样的村落在庆元国南部不知道还有多少,制式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种上几亩山田,茶叶,每月最隆重的日子也就是十里八乡赶个集,吃不饱,也饿不死。 就是那南七省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也没把爪子往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伸,除了几个实在不入流的杂毛匪类偶尔还会过来打打野食,日子倒也还算平稳。 不过这普普通通的李家沟在鸡笼山脚下方圆百里名声儿却也算是头一号,峥嵘响亮。 没别的,李家沟有私塾。 千八百年儿过下来了,这鸡笼山脚下的山民也只是从百十里外的蒲柳镇见过一个六十几岁的老童生,那也算是方圆百里最有文化的人了,要再往远了说,什么秀才公,举人老爷那就是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这辈子也只能仰望的人物了。 直到两年前李家沟出了个秀才。 这事轰动了李家沟附近的十里八乡,就是那百里外的蒲柳镇上公认最有文化的老童生方姓老者也专程赶来拜见过。 要知道这方圆百里上一个考上功名的秀才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那将马坑的山民如今说起百多年前的马姓秀才祖宗还是一脸神气活现的样子。 更不得了的是,那马秀才考上功名时已经四十六岁,而李家沟这个秀才公考上功名那年十六岁还未满,弱冠之年未到,正儿八经的少年得志。 这就是极了不得的事,马秀才四十六岁才考上功名,一辈子也就只能原地踏步了,李家沟这位少年秀才却大大不同,他未及弱冠,潜力无限,将来不说进士及第,举人却是十之七八的,也难怪那蒲柳镇的方老童生颠儿颠儿的第二天就登门造访了。 李家祠堂两年前刚刚翻新扩建过。 后厅供着祖宗牌位和家族宗谱,前厅改出一个长七八丈,宽三丈的长条大厅来,正墙上挂一大幅的夫子像,厅里一溜的两排槐木桌凳,上面坐着二十来个孩童,大的有十三四岁,最小的也就五六岁光景,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卷竹简,摇头晃脑。 两排桌椅中间负手站立着一名少年,骨骼还略有些纤细,眉目清秀,只是眼睛略显狭长,穿一件洗得青灰的棉袍子,虽然打了三四个补丁,衣服却拉的很工整,发髻上包着一块方巾,肤色略黄,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笔直的站着。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他口中清缓的念着,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音节清晰,这《千字文》他早就倒背如流,也不用看书,只是一句句念下去,那些孩童则跟着朗读。 天井上空扑啦啦一阵响动,一只翅膀火红的大雕落在大槐树上。 李乾抬头瞥了一眼槐树上的大雕,唇角微弯,眼睛里显出一丝意外来,很快又收敛住,倒是下面的孩童,正是好奇贪玩的年纪,哗动起来。 李乾微一皱眉,将背在身后的一把戒尺拿出来,往附近的桌子上敲了几下:“肃静!” 李乾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威严正气在里面。 下面吵闹的孩童果然一个个收回头,不敢再四处张望。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李乾继续往下念,说也奇怪,那红翎雕站在槐树上也没了动静,只是侧着脑袋,一双锋利的眸子随着李乾的走动微转着。 念完了《千字文》,李乾又教授了几篇《格物术数》,这才回到前面讲师台上敲了敲小钟:“下学了!” 李乾虽然办了这个私塾教授学生,但李家沟毕竟是千百年来靠山吃水的山民,李家沟人可不奢望自己家的孩子也能取得功名,毕竟,李乾这样的人李家沟几百年来也就出了一个,用李家沟村长李二侉子说的,人家李乾那是文星转世,你们这些人跟着沾点灵气,识几个大字,认几个数,将来要能到蒲柳镇或者更外边的东阳县城上找个给大户人家管帐看门的活,那也就是天大的造化了,所以这些私塾的学生也就是天没亮到祠堂跟李乾学上一两个时辰,午前下了学还得给家里干活,七,八,十来岁的男孩子,在李家沟来说,也算小半个劳力了,没有清清闲闲就能认书识字不干活的好事。 “先生,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四哥儿,我要听你说故事。” “是啊,我也要听,头两天说的那《画皮》可吓死我了。” 一下学,那些孩子们倒没急着离去,而是凑到李乾坐的讲台边,下了学,他们也就没那么怕李乾了,毕竟李乾年纪也大不了几岁,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四哥儿。 李乾笑了笑,也没拒绝,从一旁的书简堆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黄布包,打开后,露出里面一本蜡黄的纸质书来。 纸质书那是不得了的宝贝,李乾活了这十七年,读过的纸质书一个巴掌就能数回来,这薄薄的小册子,不说内容,就是纸张李乾全付家当也是买不起的。 这本书还是上次去蒲柳镇方老家里借书,颇觉有趣才顺便借过来看几天,拿来时方老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肉疼表情也落在李乾眼里。 方老这个六十余岁老童生的家里藏书虽丰,纸质书却也不过十几二十册,由此可见珍贵,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书里的故事都十分有趣新奇,让李乾爱不释手,也就顾不上仪礼先借来看上一番。 书册封面上书着《山海志异》,听方老说,这著述人董呈昀字号谈斋先生,可是北方昌信国了不起的大儒,传说其高龄二百余岁,是真正的活神仙。 李乾听了心里只是发笑,这世上哪有活了两百岁的人,圣人都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神仙什么的他一个读书人是不肯信的。 不过这书倒有些野趣,专讲些狐仙野鬼,才子佳人的故事,和曹梦阳的《青楼梦》一样,在庆元国都是市面难见的杂书。 他挑了个白蛇的故事念起来。 故事说的是一个书生从卖蛇人手里买了条白蛇,将她放归山林,然后白蛇化成女子回来报恩,最后书生金榜高中,洞房花烛,大小登科的故事。 “白蛇报恩,连畜生都懂礼法,知道知恩图报,这谈斋先生是想讽刺什么吧。”李乾略一思量,就隐隐把握谈斋先生的意图,脑子也是十分灵光,不是死读书之人。 听完故事,孩子们都散去了。 这时候李乾才站起来,缓步走到天井边缘,负手抬头看看树梢上的金翎雕,撇了撇嘴角,讥笑道:“你这扁毛畜生跟我听了两年课,倒没学会点圣人礼法出来。” 说罢,他摇摇头,走进祠堂边的一间小屋,出来时手中抓着一只毛还未去尽的山鸡,抛到天井中央。 金翎雕一声畅快的尖叫,飞扑下来,锋利的爪子和喙几下就扯开那只山鸡,吃得血肉横飞。 说起来,这金翎雕的命还真是李乾救下的,两年前李乾刚考得秀才功名,这金翎雕就被村里猎户陈二狗抓到,还被当作稀罕物送给李乾做贺礼。 李乾见这大雕毛羽艳丽丰亮不似凡物,就留下了它的性命,等这大雕伤好就放回山林,此后隔三岔五这雕就会飞来,大多数时候就在槐树上停着,听李乾讲课,李乾手头要有多余的山货也会扔些给这雕吃。 喂完老雕,李乾将一些重要书简装进一个布包里,锁上祠堂,往村东头走去。 他的家就在村东头,是两间很普通的茅屋泥房,屋前围着栅栏,放养几只家禽。 冬天刚走,檐角的冰棱还没化尽,不住的滴着水,檐下的烟孔往外冒着炊烟,李乾推开栅栏门,朝屋内喊了一声:“姆妈,我回来了。” 一名两鬓有些斑白的妇人急忙走出来,伸手去接李乾身上的布包,拉着他往里走:“四儿,天这么冷,快进屋吧,我刚熬好粥,你赶紧喝点。” 李乾在他这一支脉同辈里排行老四,倒不是他上面真有三个亲兄弟。 妇人一边帮李乾盛粥,一边碎碎抱怨道:“这村里也真是,这过两月就是乡考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应付那些伢儿,我得跟李二侉子说说,赶明儿你别去私塾教学了,安心在家念书,你要是考上了举人,也是给咱整个李家村光宗耀祖了不是……” 李乾“恩恩”的应着,接过粥碗,大口的喝起来,僵得发硬的骨髓也渐渐的暖和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老雕报恩送黑珠 阴历四月二十一。 庆元国三年一度的乡试临近了,李家村今天很热闹。 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村东头,秀才李乾要准备启程去南华府参加乡试,假若真能高中举人,这不但是李乾一人的荣耀,就是李家村也从此扬眉吐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早早的村长李二侉子就带着一大帮人来送行了。 村里唯一的一匹老马征用出来,上面放满了包裹,此去南华府足有八百余里地,以这匹老马的行程,起码要走十天,乡试三天,来回也就个把月了,所以要准备的东西是极多的。 除了干粮,还有书籍,衣物,油布雨伞,杂七杂八的一大堆。 李乾今天穿着新做的一身棉布青袍,头上挽个书生髻,用竹子发簪插着,长身而立,腹有诗书气自华,倒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风采。 村里人嘈嘈嚷嚷拥着他,以李二侉子为代表说着一些“一路小心”“一定要考上”之类的话。 他们的紧张期盼神情却比李乾还要浓烈,仿佛要去临考的是他们一样。 李乾边走边不住拱手,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这一走就是十里地,李乾终于在一条岔路边停下,朝一路跟随的李家村人说道:“各位叔伯婶婶,不要再送了,李乾此去定不辜负大家期望。” 他说罢又走到一对中年夫妇面前,跪下磕了个头:“阿爹,姆妈,孩儿这就去了,二老要保重。” 那中年男子皮肤粗黑,一脸老实巴交,也不太会说话,只是呐呐道:“好好。” 妇人却是拉起李乾,眼泪一直流:“四儿,一路上可别亏了自己,姆妈给你的钱别省着知道吗?” 李乾眼睛也有些红,用力点点头,这才过去跨上老马,挥挥手,沿着右边的泥路前行。 微风抚来。 四月的天已是极和暖了,太阳一出来,走来路上十分的舒畅。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又是十多里地。 边上绿树成荫,远近此起彼伏的丘陵,在和煦的风中带来泥土的微腥。 李乾的额头微微见汗,伸手解开棉袍领上的一粒扣子,胯下老马悠闲走着,踩在硬邦邦的泥路上“得得”的响。 李乾踌躇满志,不禁放声高歌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满山花。” 少年意气,蓬勃而发。 也就是这等时候,才显出他狂放不羁的一面来。 “我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由蛇化龙,此次乡试定要高中,就是那解元头名也要争上一争,才显出我李乾的能耐来。” 李乾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炙热光芒,伸手虚抓收拢,好像要掌握住一切的感觉。 “嘎——” 高空中忽然一阵尖利的嘶鸣,李乾抬头看去,只见阳光下一团火猎猎的光芒直直的朝他冲下来,晃得他眼睛眯得更细。 “老雕!” 李乾一眼看出是那只红翎雕,飞掠到李乾头顶只有十多米高处,一阵盘旋,然后直直的坠到前面的泥路中央。 李乾停住马,朝红翎雕喊道:“你是要给我送行?” 红翎雕扑腾扑腾翅膀,“嘎嘎”叫了几下,忽然窜上几步,吓得老马一阵乱嘶,连连后退。 “你这畜生,却又来作怪!”李乾笑骂一句,努力控制住乱动的老马,一跃而下,将马绑到路边一棵小树下。 这时李乾也发现了,老雕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他走前几步,那老雕将嘴里的东西吐到地上,却是一颗龙眼大小黑漆漆染满锈斑的珠子。 李乾好奇捡起来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入手冰凉,李乾翻看了一会,就是黑铁一样的珠子,颇有些沉重,上面除了一些黄色的锈斑什么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要送我什么好东西,”李乾哑然片刻,过了一会又失笑道:“最近是杂书看多了,还以为你真能学那些狐仙白蛇送上财宝美人报恩,让我白高兴一场。” 他说罢就想将黑珠扔掉。 红翎雕抖动双翅一阵尖叫,脖子上的红毛根根直立,十分的像发狂的斗鸡。 李乾也是心头灵光一现,也罢,和畜生争个什么,他就将那黑珠收到内搭兜里,见李乾挂上,红翎雕才仿佛志得意满的畅叫几声,一抖翅膀,就冲上了天际。 李乾眯眼抬头看了一会,继续骑马上路,一路上还是能看到红翎雕盘旋在高空的身影,直到傍晚十分,李乾终于到了蒲柳镇,红翎雕才消失无踪。 蒲柳镇并不大,也就四五个李家村的规模。 不过这是庆元国最小的编制单位,已经有从九品的知事管辖,皇权履及之地,有一条正街,两条附街,房屋多是木石建造,单这一点,比鸡笼山下那些山野村落就不知好上多少。 李家村到蒲柳镇足有百里,李乾胯下老马走到半途就精疲力竭,剩下四十多里路都是牵马走来,好在李乾虽然是个秀才,未考取功名前也经常帮家里干活,山路走惯了,四十多里路也算不得什么。 镇上有一家很简陋的客栈,李乾却没打算去住,风尘仆仆朝镇北方向走去。 天色微黑,路上并没什么人,偶尔有人看到李乾这付读书人打扮,也都纷纷避让开,用好奇和敬畏的眼光打量他,偶尔有一些胆大的喊道:“李先生,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啊?” 李乾只是点头微笑。 前头说了,李乾这个秀才是方圆百里近年来头一号,蒲柳镇上最有文化的也不过是个六十多岁的方姓老童生。 李乾来过这镇子几次,大部分人都认得他这个年轻无比的秀才公,也知道是镇上方老员外的座上宾。 镇北有一片占地数亩的庄园,有着小地方难得一见的庭院,瓦房。 入夜,铜钉大门上的两盏大红灯笼就会点燃,上面书着脸盆大的两个“方”字,这等景象,在小地方也是难得一见的气派了。 李乾站在庄园大门前,拿起门上的狮头铜环叩了叩门。 少顷,“吱——”的一声,一个带着布帽,穿着蓝灰色短襟褂的家丁打开门,就着灯笼光芒看清李乾面貌,连忙道:“原来是李先生,快请进吧。” “方六,你且进去通报方老一声,就说李乾拜访。”李乾并不急着进去。 “老爷三天前就说了,估摸着乡试的日子,李先生这两天肯定要来了,早叫小的们候着,李先生一来就请你进去。” “哦,也好。”李乾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疲倦,就不再客套,走进门去,马匹包裹自有下人们打理不提。 一入厅堂,只见堂上烛火通明,一股檀麝气息环绕。 烛光下,有两人正坐在红木椅子上饮茶,其中一人头发灰白,脸色红润,穿着直襟皂袍的老者,正是方姓员外,另有一人,穿着锦袍,肤色白皙的中年胖子,李乾却是不认识。 一见李乾,那方员外已经站起来,拱手道:“贤侄,你可来了。” “有劳方老挂心。”李乾连忙回礼。 当下招呼完毕,入座,李乾发现那中年人一直在打量他,心中微微不悦,但是对方是方老的客人,他也没流露,只是朝那中年人微微一笑。 “贤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东阳城的刘员外。”方老捋捋下巴的长须,意味深长。 “员外好。”李乾拱手一礼。 “早听方老说过贤侄大名,少年秀才,久仰久仰。” 当下有人奉上茶点,几人相谈,李乾了解的更多,这刘员外可不是一般人,是东阳城“知客楼”的老板,名下酒楼数座,就是东阳城内,也是排得上号的富户。 这刘员外不愧是生意人,语言伶俐圆通,相谈片刻,气氛就活络起来,等酒席上来,几人又小酌几杯,仿佛是多年好友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东阳县里知客楼 吃完晚饭,李乾借口身子疲倦,到了客房歇息。 “无事殷勤,只怕还有计较。”李乾虽然年岁不大,但久读圣贤书,加上天资聪颖,心思却比一般人要多上几分,总觉得那刘员外眼神有些古怪。 想了一会,也没在意,就着烛火看了会书,睡虫上脑,自去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李乾就打算早早上路,虽然乡试还有半个月,但那匹老马实在不堪征伐,南华府他更是头一次去,一路陌生,稍微有点波折就可能错过乡试,那真是追悔莫及。 到前厅见到过方老,刘员外也在那,两人低声交谈,一见李乾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贤侄,天色尚早,怎不多睡一会?” “方老垂怜,小生不胜感激,不过乡试紧迫,此去南华府又是千山万水,我怕耽搁了日期,所以特来向方老告辞,这就上路了。” “贤侄休慌,我却给你指条明路,保你安稳到南华。” “咦?”李乾愣了一下,拱拱手:“正要请教。” 方员外一指刘员外:“刘员外是东阳人氏,此去南华府正是顺路,可与贤侄一路,到了东阳再做安排。” 刘员外带着生意人圆融的笑意,说道:“我看过李先生的马匹,年岁已大,脚力软弱,我这里正有几匹好马,可缩短先生一半日程。” 正说着,已有家丁赶着一辆马车到前院。 这马车倒说不上华丽,不过做工精细,都用最上等坚硬的青花木雕琢而成,车辕前面两匹雄健的黑马,丈二长短,四蹄如钵,毛色黑亮,发出的清越嘶声,一团团巨大的白雾从口鼻里喷出,神骏非常。 “这是陇州“黑稚”,虽然算不上顶级的马匹,但是日行两三百里丝毫不成问题,真要催赶,就是日行五百也成,就是怕人身体承受不住。” 骑马一路颠簸,就是再好的鞍具,路程一长,也足以把人颠得五脏六腑颠倒,屁股大腿流血,所以就算真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宝马,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千里马自不去说,就是眼前两匹“黑稚”,李乾也是平生仅见,哪有不生出喜爱的道理。 刘员外见李乾目不转睛盯着马看,悄悄和方员外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方员外见李乾收回目光,当下问道:“贤侄意下如何?” 李乾欣然一点头:“正要如此!” 当下宾主尽欢,相谈了片刻,方员外又拿出许多珍藏的书籍与李乾分享,请教,虽然他一口一个“贤侄”,但是李乾这个少年得志的秀才,他可不敢怠慢,说不准,乡试过后,方圆百里数百年来第一个举人老爷就诞生了,举人老爷,那可是可以和东阳县令平起平坐的人物,他一个小地方的员外,薄有几分资产,平日里哪里高攀得上。 “正要相交于人未发迹时,行那奇货可居之事,可惜我子嗣里没有女流之辈,不然怎便宜得老刘,也罢,真能成事,知客楼能占上一股,也算不枉我一番心思了。”方员外心里琢磨,笑得越发殷切。 蒲柳镇到东阳县城不过百多里地,以“黑稚”的脚程,刘,方两位员外根本不慌忙,倒是李乾,没有真正见识过“黑稚”,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此次乡试,他满腔抱负,只想着腾蛇化龙,一鸣惊人,旁骛哪里能入眼。 和方员外他们又磨蹭了一个时辰,方,刘都是精明到骨子里的人物,见李乾心不在焉,也就不怠慢,叫下人将李乾的包裹都放到马车上,准备启程。 别过方员外,李乾和刘员外一同上车,两匹“黑稚”在车夫的响鞭下,撒开四蹄,一路北上。 车子微微颠簸,李乾透过车窗往外看,一路见树木野草流水般后退。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出了鸡笼山地界,远远望去,腆肚小脚的鸡笼山隐没在了雾气中,李乾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仿佛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远去…… 东阳县城李乾只去过两次,上一次去还是两年前去参加童子试,考取秀才功名,一晃两年过去,县城却还是仿佛。 “黑稚”果然神骏非常,李乾上次参加童子试从蒲柳镇到这里花了一天,和父亲两个人大包小包的走来,赶到东阳县城的时候,浑身狼狈,天色已黑,连城门都已关闭,好说歹说不行,父亲还被守城的兵士踢了一脚,伤了腰椎两个人只有在城外的野地里睡了一夜。 那一夜,李乾望着佝偻在野地里的父亲,头一次落泪。 如今在“黑稚”的脚力下,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到了东阳城门口,还是故意放缓了脚力,追求马车舒适的缘故。 城门口也没有卫兵留难,马车扬长而进。 车窗外晃过一张熟悉的麻木脸庞,李乾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两年并不算长,卫兵的面孔还不足以改变到他不认识。 我若得中举人,必来报这一脚之仇。 李乾心中发狠,他承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人,明是非,分恩怨,圣人教化,不敢不听。 马车进了城,这又比蒲柳镇繁华了许多,道路不再是泥土,而是用青石铺就,宽度能容纳四架马车并驾齐驱。 两边房屋皆是木石结构,两层的房子随处可见,正街边上几乎都是店铺,布,米,酒,药,应有尽有。 街上行人众多,更有马车来往,熙熙攘攘,李乾虽不是第一次见,但也觉得这繁华五色,实在消磨人心。 “书上多有描绘繁华景色,像那南华府城里有“十里烟陇”,描述起来这东阳县城连百分之一都比不上,更有庆都“四朝金粉”,人间天堂,不亲眼所见,难以想像。” 虽然古语有云,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 不过不能亲眼所见,终究是井蛙观天,不能尽兴,李乾思绪万千,马车却是一顿,把李乾震醒过来。 眼前出现了一座三层的酒楼,飞檐漏窗,雕梁画栋,真个精雅,一条明黄色的旗幡斜插出来,在风里招展。 “知客楼”三个大字笔走龙蛇,气势不凡,李乾也不由赞一声好。 “贤侄,下车吧。” 刘员外见李乾下车就望着眼前酒楼发愣,不由心中得意。 我刘家产业在南华府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小县城,知客楼也算首屈一指,你一个鸡笼山下出来的山里人哪里能见得,且让你开开眼。 他淡淡微笑,也不流露丝毫情绪。 李乾看了一会,收回目光,见刘员外负手等在身边,连忙道:“小生怠慢了,不知这“旗幡”上的字谁人所写,气势非凡,一时多看了两眼。” 刘员外面皮一抽,微露尴尬。(未完待续) 第四章 繁华渐欲迷人眼 “这是南华知府李晋大人的墨宝。” “恩。”李乾一听,有些惊讶,南华知府,好大的官,这刘员外不过是小县城的一个酒楼老板,怎能搞到知府大人的墨宝。 他又抬头看了看旗幡上的三个字。 笔钩凌厉,字体中甚至有种狰狞之感,一看就得了“裂金体”的精髓,存在感无比强烈,就像这一排临街店面,一路飘展数十个长幡,任何人只要望上一眼,就先被这知客楼的幡棋所吸引,旁边那些招牌文字与之相比,就如同家犬和野狼,无法相提并论。 “入木三分,裂金断石。”李乾嘴里咀嚼了两遍,只觉得平生所见文字之中,这“知客楼”三个字排在前三。 原来李乾平生所好,书法是其一。 庆元国士林前贤都推崇“字乃人之精”,无论各地私塾,县学,府学,甚至国子监,书法都是一门单独的学科。 书法不合格,轻则被夫子打戒尺,重则退学。 即便是科考里,书法不是单独的课目,可文字不入考官法眼,哪怕你文章再做得花团锦簇,也是落个画饼。 李乾十二岁那年就曾经参加过一次童子试,那也是他第一次到东阳城,那一次他就是因为字写得太差被刷下,总算主考老师见他年幼,又见他文章做得实在不错,才破例让人托了一张纸条给他,上面就六个字“字不如文,惜呼!” 从那以后,李乾就暗暗发誓练就一手好字。 只是他家境贫寒,别说用纸练字,就是竹简和笔墨消耗也不是他能承受的,后来总算从前贤书法大家那里学得一个方法,将一缸水用木炭染黑,用竹枝蘸水在地上写,足足写了两缸水,觉得有所领悟,才用自制的粗糙毛笔继续练,三年时间,写掉五缸水,才在第二次童子试中一鸣惊人。 三年时间他临摹的帖子无数,自然对各种书法流派都有了解。 裂金体乃是前朝名将曹疾所创,曹疾能文能武,以进士出身投军,挣下偌大军功,官拜隆武上将军,加尚书衔,因为常年征战杀伐,他的文字刚劲凌厉,自成一体,曹疾死后他的文字笔法竟然渐渐形成一个流派,深受一些文武双xiu的士子喜爱。 “听说历届乡试,各地知府都会成为主副考官之一,想必这李晋也不例外,这却正好,知府大人的墨宝可不是随处可见,我要在文字笔法上投其所好,印象分必然大加,恩……裂金体,我却临摹的不多,不过一法通,万法通,抓紧时间练习一下,也能学个八成像了……”李乾不动声色的琢磨着,手也在袖子下虚空模拟着“裂金体”的笔法精要。 刘员外见李乾只是出神,心里只道这些读书人总是作怪。 他看看周围,已经不少人瞄眼看这里,赶紧一拉李乾道:“贤侄,一路辛苦,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 李乾点点头,跟随刘员外走进知客楼。 知客楼外面看着只觉得精雅秀美,并不觉得多大,但一进去,李乾发觉这酒楼比想像的要大许多,只一楼的大厅里就摆了三十张桌子,虽然过了饭点,酒楼里依然有十几桌客人饮酒划拳,穿着也是各异,甚至有两桌客人腰配大环刀,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人士。 刘员外是知客楼的大老板,酒楼里自有掌柜操持,平时在酒楼是出面的时候不多,所以下面饮酒作乐的倒多半不认识,只当是普通客人。 不过店里小厮哪会不认识他,赶紧请了掌柜出来。 “东家,今天怎么得闲。”一名穿着铜钱锦袍的老者走出来,赶紧朝刘员外行礼。 “我刚从蒲柳镇回来,现在过了饭点,先到这里撮合一顿,下面嘈乱,你去把三楼的甲字雅间打开吧。” 刘员外淡淡的说着,也颇有一番气势。 果然钱财壮人胆,人一旦有钱,就能颐指气使起来,李乾看了看,暗暗想着。 不过你要在官老爷面前,也是蚂蚁一只,李乾平日里看书很杂,又是出身贫苦,历经冷暖,反倒对人世百态,厚黑之学理解很深。 那面向略有些奸猾的老掌柜听了刘员外吩咐,有些吃惊的看了李乾一眼,他何等精明样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李乾身上穿的,手里拿的无一不是普通货色,还有那粗糙略黄的皮肤,没办法完全掩盖的土气。 “哪里来的乡下穷小子,还要东家拿甲字间招待。” 老掌柜吃惊归吃惊,动作却利索,赶紧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二楼已经格局成一间间雅房,两排八间,每个雅房都用云锦玉石屏风间隔,廊道里还摆放着盆景和花瓶,空气飘着淡淡的檀麝气息,肯定在某个角落点着麝香。 这般气派,李乾也只是从一些文字里见过。 再往三楼走,更叫李乾大开眼界,偌大的三楼只隔了两间雅房,东面甲字间,西面乙字间。 老掌柜打开甲字间,李乾一走进去,愣了一愣。 这哪是一间吃饭的雅间,只面积就比李乾家里的两间茅屋要大上许多,一踏进去,脚下就是一陷,软软的如踩在云上。 地毯,李乾脑子里冒出两个字,他也只是从文字里读到过,倒是比我家唯一的那床棉被还要软上百倍。 李乾心里感叹着,要是这一大块地毯拿回村子里,剪出几十床被子,姆妈肯定高兴坏了。 房间的布置自是华丽无双,只是对李乾来说,也与对牛弹琴一般,他平日里也没见过这么多高级玩意,只能拿他贫瘠的李家村的价值概念来衡量。 难道刘员外还能知道李乾心中的想法,显摆说我这地下铺的是华康府精制的云毯,不说价值千金,换个几百条棉被还是绰绰有余,还有那墙上挂着不显眼的一幅画,也是荆州著名画师的作品,没有上百两银子是换不回一幅的,就是你小子现在屁股下的一张红木椅子,也是小几十两银子。 当下无言。 李乾只是坐着,四周繁华虽是平生仅见,但李乾久读圣贤书,也有一番傲骨,何况他胸怀大志,时刻以前贤封侯拜相的故事激励自己,哪里肯为一点身外之物迷眼。 刘员外见李乾目不斜视,眉宇平淡,心里也暗暗赞叹。 过得片刻,流水般上来一桌宴席。 又走进来两个穿着绿色和粉色衣裳的女子,都是头上挽个发髻,插着凤钗,眉目清秀,一个手抱琵琶,一个拿着古筝,朝刘员外和李乾道了个万福。 李乾平日里只知读书作文,但终究也到了十七岁的年纪,读过曹梦阳《青楼梦》那样的绯色杂书,对男女间的事情隐隐约约,在李家村还不觉得怎样,都是些粗野村妇,也入不得眼,眼前这绿衣和粉衣女人却不同,皮肤白皙,描眉化目,眼神中有顾盼惹怜之意,虽只七八分颜色,却也和那些村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筝琴之音叮叮咚咚的传来。 “懂得音律,又有礼数,却是些好女子,只是和《青楼梦》里“金陵十二钗”那般天人似的描写,还少韵味……”李乾看了几眼,做个比较,也当长了见识。(未完待续) 第五章 李乾刘府恶妇人 刘员外时刻都在注意李乾神色,发现他对女色并没有过多留恋,心中越发满意。当下殷勤招呼起李乾。 满桌菜色,水陆八珍,四色果品,李乾都是闻所未闻,味道自然也比他在李家村吃的粗茶淡饭不知好上多少,但越是如此,李乾越是谨慎。 “繁华五色太伐戮命性,消磨人心,如今我只是个小小秀才,怎能耽于享受。”李乾想起先贤所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想那昌信国的方仲永三岁能诗,七岁考上秀才,如此神童,最后都泯然众人,我的天资虽好,却远远比不上他,更不能松懈。 李乾心中自省,只是拿筷子夹眼前的一碗芦笋,就着吃了一碗饭,有了七分饱他就停下筷子,目不斜视,守神端心。 他心中已经决定了,只在东阳城逗留一夜,明日就借一匹快马直上南华府。 “贤侄,饭菜不可口吗,怎么只吃这一点。”刘员外问道。 “不是,小生饭量本来不大,已然饱了。”李乾赶紧答道。 刘员外只道他生份,苦劝他多吃一点,李乾就是推脱,又拿出诸般道理,刘员外虽然家财万贯,可天生不是读书料,哪里又有李乾的口灿莲花,反而被说得无言,也就不再相劝,草草吃了一些,就将宴席退掉。 两个人喝了几杯茶,听了几首音律。 茶道和音律不是现在的李乾能够接触的,自然一窍不通。而刘员外虽然不通文章,这些旁门杂类却接触得多,不算精深,皮毛都是了解的,李乾倒不耻下问,讨教些茶和音律,也觉得很有收获。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射义”,尽管不及道德文章,但也是读书人的必修课,李乾现在还徘徊在士林圈外,一旦他真正进入中上层士林圈子,这些东西就变得尤为重要。 庆元国虽然不是昌信国那样的大儒之国,更一像被昌信国视为南蛮之地,但近百年来吸收北方儒道文化,也渐渐文风盛行。 士林圈子里诗会,茶会,书会,田猎会不断,李乾只从书中了解,也有些向往,但他除了书法还行,诗词略有研究外,琴棋画,弓马射义等等无一不要名师指点,大把银子投入,李乾是可望不可即,全是空想。 “我现在虽然用不上这些东西,可一旦考上举人,身份马上天翻地覆,就是见到县令老爷也能平起平坐,到时候肯定有人邀我参加诗会茶会,要是一窍不通,丢了面皮,着实不好。” 李乾心中想着,又问了刘员外一个琴艺方面的问题。 刘员外却摸了摸颌下一缕长须,没有回答,而是笑道:“贤侄看来对茶艺音律颇有兴趣,其实老夫对这些东西也只是略懂皮毛,不过小女对这些东西却精通得很,特别是琴艺,就是放到南华府也是五甲之内,连知府大人听了都赞叹不绝。” 李乾愣了愣,却不好接话。 庆元国男女之防虽不及昌信国,但除了外面青楼卖艺的,一般闺阁里的女子抛头露面的机会也不多,陌生男子更不能随意接触,李乾总不好说:“将来还要向令爱讨教琴艺。” 他一时也把握不到刘员外意图,只得敷衍几句。 “贤侄,天色不早了,这里不是去处,随我回府歇息。” 李乾也不推辞,虽然这刘员外热情的过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方老的面子,何况现在承情,他高中举人后,自然会来还情。 当下两人出了酒楼。 又上了马车,拐过街角,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刘府坐落在东阳城的北端,那里临街幽静,几乎都是高宅大院,最小的也占地十几亩,刘府更是广大,接近百亩的庄园。 一看到阔能让数辆马车并行的大门横梁上悬挂的“刘府”大匾额,李乾心中起了低估,“刘府”两字明显又出自南华知府李晋的手笔。 “这小小刘员外哪来的这么多李晋墨宝。” 他心中只叫奇怪,不过也懒得探究,马车停下后,自有下人们打理包裹行礼,李乾跟着刘员外进了刘府。 刘府占地广阔,处处可见奢华,房屋分成三进式,前进是会客厅堂,下人们的居所,中进是书房客房,后进则是内院居所,为刘员外一家所住。 每一进房屋都间隔花圃竹石雕琢的林园,后进更是池塘小亭,曲苑回廊,十分的雅致精美。 李乾在前厅见到了刘员外的家人。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的美妇人,是刘员外的正房。 “听刘员外说他有一个大女已经出嫁,想来这美妇人年纪绝对不会比自己姆妈小。 钱虽身外之物,但其好处实在不言自明,我姆妈明明和这妇人差不多年纪,可是看上去却足足老了二十岁。”李乾微微摇头。 另有两房刘员外的妾氏,年纪就更小了,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花容月貌,比在知客楼看到的那两卖艺女子又美了几分,更有些狐媚之意。 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童子,是刘员外的儿子刘真。 李乾都一一见过, 至于刘员外说的那位琴艺高超的小女,李乾却没见着,不过这也正常,他虽然有功名在身,但毕竟是小辈,又是年轻男子,待字闺中的女子总是不方便见的。 当下又是入座。 李乾发现,几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总有些不自在。 “李秀才是哪里人氏?”那美妇人眼光落在李乾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小生李家沟人氏。” “哪一年考取的功名?” “承业七年……” …… 那美妇人连着问了七八个问题,几乎要套到李乾的生辰八字,李乾渐渐不耐起来。 “这些女子,却是比那些三姑六婆还要长嘴,怎的连我的生辰八字都要探问。”李乾脸色渐冷。 还有另外那两个妾氏也来掺嘴,眉目里又一副轻视的模样。 李乾心中只做冷笑:“轻薄女子,不过是个富户妾氏,也来看我不起?我乃功名在身的人士,衙门内都不用下跪,须臾看不得你们脸色。” 刘员外也是精明之人,看李乾脸色不对,连忙咳嗽一声,那三个妇人才停住嘴。 “你们都回内院去,长嘴多舌。”刘员外挥挥手。 “老爷……”那美妇人还要做声。 刘员外眼睛一瞪,三名女子也只能站起来往内院去了。 “刘真,你过来。”刘员外又一招手,那十岁的童子蹦蹦跳跳的到了刘员外身边,还抓着一块糖,上面沾满口水。 李乾见这童子身体粗壮,面目有些憨傻之像,仿佛先天智弱之人。 刘员外一手抚着童子的脑袋,眼里有慈爱怜惜之色:“让贤侄见笑了,我这孩子小时候得了一场病,就成了这个样子,也读不得书,平日里就是舞刀弄枪,跟护卫们学个庄稼把式。”(未完待续) 第六章 暗宅魅影心慌慌 “大娘,你瞧那小子一脸穷酸,你再瞧瞧他那身衣裳,比我们家下人的质料都不如,如何进得我刘家大门。” “盈妹妹说得对,我们不过问个几句,那小子还给我们摆脸色,端的给脸不要。” 内院回廊里,刘员外的两名妾氏拉着刘氏的手,不住碎嘴。 刘氏神色冷淡,听着两个妾氏说话。 “再说了,媛儿和那李拓自小青梅竹马,怎会应这亲事,李拓什么样的人才,这小子只怕连那李拓一根小拇指都不如……” “住嘴!”刘氏猛的一声喝。 两名妾氏打个哆嗦,僵在那里,只见刘氏凤眉倒竖,狠狠的瞪了那个妾氏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两名妾氏脸色煞白僵在那里,等那刘氏转过回廊进了内院,其中一名妾氏才低声埋怨道:“盈妹妹,你胡说些什么了,还提那李拓,我可是听说刘媛和那李拓的亲事被推了,你在大娘面前说这些不是找不痛快吗?” “这又怪得我什么了,我不是实话实说么,那李拓家世样貌人品哪一样不出众,我要是刘媛,握着这个金龟婿不肯放手哟。”另一个妾氏细眉凤眼,嘴唇消薄,面向上看着就泼辣了些。 “哎哟,姑奶奶,你小声着点,这可不比咱们还在忆盈楼的时候,这浪荡话儿别让老爷听见,一纸休了你……”另一妾氏连忙去掩对方的嘴。 “咯咯,咯咯,我不过开个玩笑,瞧把姐姐急的……哎,姐姐,说真的,那刘媛和李家公子的婚事怎么会被推了,他两以前不挺好吗?老爷还巴巴的不知道从哪找了这么个穷小子回来。” “这我可不晓得,你瞧那刘媛神神秘秘的,半年前就不见人的,谁知道哪里惹了李家公子,连婚事都推了,这可好,我们刘家都没脸在南华府呆下去,窝在这小县城里。” “哎,会不会……那刘媛有了……” 声音愈发的轻下去,两个妾氏嘀咕了几句,都进内院去了。 李乾的房间被安排在中进的东厢房里,饭后,他和刘员外聊了一会,借口温书就进了房间,这客人住的厢房,布置得也十分精雅舒适,角落里点着不知名的香料,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沁入心脾,让人精神舒缓,绝对是高档的货色,想比之下,在知客楼闻到的檀麝香又不入流了。 桌上的烛火通明,而且没有一点烟味,不像在李家村时,李乾如果点夜灯读书,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把双眼熏得兔子似的通红。 四月的天是极好的,虽然入夜还会有点微凉,但李乾早习惯了,本来只是借口回房温书,没想到环境这么静雅,窗外竹影婆娑,在风中摇曳,沙沙的回荡着。 他从包裹里拿出几本竹简,《八股精义》《撼龙经讲注》《邹子法学》,当下边看边想,又拿出空白竹简和笔墨将心得笔记下来。 等他回过神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深黑,两卷空白竹简上都写满了字。 他站起来扭动了一下腰,有看看天色,叹道:“怕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要是往常眼睛早就受不了,今天却没什么事,都说寒门出士子,真是笑话,朝不保夕的日子下哪里能有心思读书,也不见每年童子试,乡试里,甚至会试里都是富户人家占了十之八九,这样优雅的环境下读书,念头比平时还要舒畅几倍,才做得好文章。” 他将自己新写的两卷竹简都摊开看了看,也觉得有些满意,感觉此次乡试十拿九稳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呀呀的声音,一会就有人用力推开门。 李乾一看,是刘员外那个憨子,五大三粗的,虽然比李乾矮了一个头,四肢却有李乾的两倍粗。 “刘敢,你有事?”李乾知道他的名字,眉毛一挑,问道。 那憨子刘敢几步上前来,抓住李乾的手臂,用模糊的口音道:“来,你来。” 李乾被他抓着,感觉就跟被铁箍住了一般,顿时大惊,想挣开,那能动弹得分毫,被刘敢硬拖着向外走。 “这傻儿怎么这么大力气。”李乾满脑子雾水,又挣脱不得,被拉出了房门。 天色已黑,李乾被刘敢拉着往通往内院的回廊上走,李乾出身贫苦,营养有缺,又经常熬夜读书,眼睛早就坏了几分,有些夜盲的症状,被刘敢拉着在昏暗的回廊上走,眼前模模糊糊的,哪里能见物。 “刘敢,你干什么?”李乾连喊了几次,声音也变得很严厉。 若换个平常人,李乾是客,也就停下解释清楚了,可刘敢是个傻子,只知道拉着人走,无论李乾说什么都是不听。 果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李乾力气没他大,怎奈何得了他,跌跌撞撞的在回廊里走,曲七八拐的也不知道被带到哪了,身子还撞到栏杆上好几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乾听到了一缕琴声。 刘敢停下脚步,呀呀叫了两声,却仍旧没放开李乾的手。 李乾站稳身体,眯着眼睛,只觉得不远处有水的反光,四周建筑隐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 琴声凄凉如风,虽然精巧,可在这黑暗里未免渗人。 一个白影从黑暗里缓缓走来,李乾使劲的像看清对方,可是除了一身素白,哪里有别的一分颜色,连面目也裹在一团白里。 一阵阴风袭来,李乾打了个哆嗦。 这怕是……见鬼了怎的。 李乾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脊梁,连刘敢什么时候放手了都不清楚,他心里跳得厉害,只觉得冷汗源源不绝。 白影悠悠的到了身前,连点声息都没。 李乾勉强也看清了,身形婀娜,倒是个好女子,可惜这深更半夜,一身素白,哪里有点人气。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别白费心思。”白影突然出声了,冷冷的,仿佛冰渣崩裂出来。 “咦!”李乾被这莫名其妙的话语一刺,整个人陡然回神,好像刚才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只是背后的冷汗又是那么真实,他头脑一清,再看眼前的女子,发现她不过是用面纱遮了面而已,所以才看不清面目。 再看远处穿来的灯火把白衣女子的身影投射到地上,有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却是活生生的人。 “我只是个赶考的秀才,不知道小姐什么意思?”他人回过神来,说话也顿时清明。 “还做诡诈,不是我父亲要招赘,会请你这穷酸秀才入门……也罢,让你绝了这份心思。”那女人忽然一把扯掉了面纱,又上面几步,离李乾不过短短两尺距离。 李乾看清那女人的脸,顿时抽了口冷气。 这女人五官确实无可挑剔,可是面色晦暗,皮肤下仿佛有一颗颗黑点弥漫开,乍然一看,那些黑点如同一群蠕动的蚂蚁。 李乾脸色铁青,后退一步。 他不是笨人,这刘员外这么热情对他,他也有几分怀疑,起先他还以为是方老的面子,可是一细想,方老虽然在蒲柳镇算个富户,可和刘员外的排场富贵相比,也就是个穷酸老头,而这刘员外家里随便块匾额都是知府李晋的手笔,方老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 简直是不为人子,好个刘匹夫,好个方匹夫,如此欺我,这女人不知道染了什么怪病,还想招我入赘,不是要作死我吗。 李乾心头一蓬毒火彭的一下炸开。(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尘仆仆赴南华 李乾倒退两步,看了那刘二小姐一眼,转身就走。 眼前还是模糊,不过不像刚才失魂了一样,走上回廊,一阵夜风吹来,也不像刚才那么渗入骨头的阴寒。 他就着夜风深吸几口,让那凉风灌进肺里,像被冰水淋过脸,慢慢冷静下来。 “倒不好撕破脸,刘匹夫只是诈我,还没和我说过入赘之事,我去兴师问罪,徒增笑料。”李乾心头毒火压下,思考起得失利弊。 他年纪虽不大,但也渐渐养成城府心机,稚嫩归稚嫩,比不得那些老狐狸,却凡事都有计较。 何况刘府势大,和知府大人都相交,别说他还只是一小小秀才,就是中了举人都不好轻易得罪。 “此事还得再衡量一二。”他伸出两指,用力捏了捏左手的虎口,不动声色的回到居住的厢房。 他将厢房的烛火吹熄,整个人盘腿坐在床上。 周边都是黑暗挤压着,可是经过刘二小姐这么一折腾,他哪里还有睡意,脑子里十分纷杂。 刚才好像是失了魂了,那刘二小姐怎么一身邪气,李乾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小时候有一次还在山里拾柴迷了路,就在乱葬岗里睡过一夜,那时候他才九岁,就是所谓的“鬼火”他都见过,也没把他吓死。 可是刚才一路被刘敢拉到刘二小姐面前,整个人就浑浑噩噩,跟丢魂了一样。 “中邪了!” 他脑子里想了会,又起身下床,摸到自己的包裹,打开后拿出一团东西。 乡下人丢魂了都要叫魂,用糯米茶叶包着压在手腕处,李乾这次赶考来回要一个月,行程近两千里,他姆妈自然会什么东西都准备一点。 远行之人失魂撞鬼的事经常发生。 李乾将糯米茶叶用布扎在手腕处,默默念叨几句,心神方宁,他又爬上chuang,过了许久,竟然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多梦,第二日听到鸡鸣三声才起来。 李乾睁开眼睛,摸摸身下的被子,却是湿透了,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昨夜梦里纷繁,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手腕上有刺痛感,他揭开扎在手腕上的布,顿时刷拉拉许多漆黑的小点落到地上。那些扎在手腕上的糯米全部成了深黑之色。 果然是非之地,久留不得。 李乾暗暗想着,将布条黑米扔掉,摸摸手腕上的一块青淤之色,他先走出门外,四处走了走,这刘府实在广大,下人却不多。 大约是清早的关系,一路上李乾就见到两三个下人,多半都在内院伺候着, 他四周看了看,发觉门口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家丁守着,一看到他,连忙行礼:“相公早!” 李乾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想法,上前道:“嗨,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小的刘得利,相公有什么事?” “我有些包裹要去驿站寄存,你知道路吧,帮忙拿下。” “好勒。” 那刘得利果然没有起疑,应的爽快,李乾昨夜见刘二小姐的事没人知道,也料定刘员外不会防着他。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刘得利帮忙拿了李乾的包裹,出了刘府,走了两条街,就到了靠近北门的驿站。 李乾狠狠心,摸出一串铜串子扔给刘得利:“你先回吧,我寄存了东西先逛逛。” 刘得利果然不疑有他,接了铜串子笑逐颜开的走了。 李乾见他走远,飞快的进了驿站,租了匹便宜点的枣栗马,把包裹都挂到马上,直接出了北门,往南华府去了。 “等我考上了举人,你一个无功无名的员外,就算钱多了些,又能耐我怎么样,敢这般诈我,且先不跟你们计较。” 李乾拼命催赶着枣栗马往南华府前行。 这枣栗马肯定比不上刘府的黑稚,不过比他原先骑的那匹老马是好得多了,不然三两纹银岂不是白花。 李乾出来一共就带了八两银子,五串铜串子,折起来不过十两纹银的盘缠。 这一路去南华府还要十天,又要在南华府考试三天,剩下的银子实在捉襟见肘,不过李乾也顾不得许多了,那刘二小姐一身的邪气,他实在不敢停留。 他自忖省着点,能支撑到南华府,他的字不错,又有秀才功名,在南华府应该可以卖卖字挣些碎银子。 一路紧催慢赶跑了半天,枣栗马也吃不消了。 李乾就在路边一颗树下停下,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面饼子,边嚼边想事情。 这里去南华府路途遥远,没有五六天别想到,而李乾这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阳县,假如一直都走官道,问题也不大,怕就怕那刘员外仍不死心,叫人追上来,黑稚马的脚程,追他并不难。 虽然李乾自忖那刘员外也不敢怎么样,不过就这么跑了,又被追上面皮上也不好看。 “也罢,我先躲躲。或者再探条小路走。” 李乾将马赶到附近一座小山上,他将棉袍下摆扎进腰带里,几下爬上一棵大树,远远的看着官道。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几匹黑稚马在官道上狂奔而过。 马上的人穿着青衣,一看就是刘府的下人装扮。 李乾坐在一棵树枝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又等了一刻钟,李乾才下来骑上马,顺着官道前行。 一路上遇到人,或者茶棚,他就询问路途。 两天后,李乾到了一条岔路口,行旅及车马走卒多了起来,黄土道上黄尘滚涌,随着偶尔卷起的旋风弥漫散飞,日头有些辣了,李乾抹了抹额头的汗。 远远看见一块本人高的石碑树在道路边,褪色的“宁县”两个大字还能辨别。 宁县是个大城,仅比南华府略小,不是东阳城可比的,面积十分广大。 此去往宁县大城的官道中,百十余里地中皆无可歇脚的村镇,野店,也没有供人休歇的茶棚,因此熟走此路的行旅及车马走卒皆在前站便歇脚用膳,好一口气赶到宁县,所以现在路上都是匆忙的车马人流。 李乾好不容易才截住一人问明情况,心里也有些焦急,他终究赶路经验浅薄,竟然错过了上一个歇脚点,此时脸上身上落了一层黄土。折回去也不实际,只能硬着头皮赶路了,还有百余里路,不知道这枣栗马的脚程能不能赶到。(未完待续) 第八章 暴雨跋涉遇险情 轰隆隆~~ 一个滚雷从极远的天边炸响,风卷起道路上的黄沙,落进李乾的眼睛里,他一下用手挡住,五指张开,从指缝中望出去,天边的黑色正在漫延。 这狗日的天气,说变就变了。 风一阵阵的卷起,吹得黄泥路上黄滚滚的一片,那天边的黑云来得极快,瞬间就铺满了天空,周围暗下来,李乾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又是黄沙弥漫,顿时难以视物。 他连忙勒住马到路边,取出包裹里的油布将行李包扎一遍。 啪嗒! 刚刚扎好,一粒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油布上,溅起一朵水花。 前方一片模糊,天色越发的暗淡。 李乾用一块油布裹住身体,风太大,他也舍不得撑伞,怕把唯一的一把油布伞吹坏了。 这通往宁县的官道四周多是旷野,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李乾咬咬牙,又跨上马,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雨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啪啪啪啪~~ 风又劲急,密集的雨点铺天盖地的涌来,黄沙被雨打落,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枣栗马也是走得踉踉跄跄。 李乾缩在马背上,脸被冻得铁青,头发也散乱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脖颈灌进他身体里,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游走,激起他一阵阵战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枣栗马一声痛嘶,前蹄跪倒在泥水里,把李乾甩下马背。 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跑过去看马,原来这黄泥路上有个大坑,积了雨水,本来风雨就大,道路难辨,马匹失足踩进去一下就摔倒了。 还好枣栗马的前腿没断,又挣扎着站起来,李乾自己摔伤了倒没什么,这马可不能伤,虽然是匹劣马,也不是李乾能赔得起的。 马骨头没断,不过终究是有点伤了,走起来微微瘸腿。 李乾也不好再上马,只能拉起缰绳,就这么牵马在官道上一步步像前挪,手好像是伤了,一阵阵的刺痛,李乾也无法,咬牙向前走,他现在已经不奢望能赶到宁县,只望有个能挡雨歇脚的地方。 身边不时有车马狂龙一样的卷过,那些马匹可不像枣栗马这么瘦弱,都是黑稚一般的神骏,在官道上毫无顾忌的狂奔,甩出片片泥水。 每有车马经过,李乾就被溅上一身泥,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早就全身湿透。 而且能够在这种天气里狂奔的,哪一个像是善人,很多身穿劲装的汉子策马卷过李乾时都会投来冷冷的目光,或者是一阵嘲弄的哈哈声。 李乾听说过南七省有很多强人,他们腰佩长刀,背挽强弓,行走江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些人自诩为游侠儿,但好勇斗狠,其实是些半匪似的人物。 “侠以武犯禁,有了手段,争斗起来,就是杀人放火。”李乾读过一些游侠志,也听村里一些当年出外闯荡过的老人说过江湖事。 以前窝在山沟沟里读书,也没机会见到,现在见到了,他也不想去招惹。 闷头又走了许久,别看李乾瘦弱,终究是山里的孩子,农活干多了,比一般人忍得住苦楚,虽然四肢都已经麻木掉了,也没有停下脚步。 前面隐隐传来一些车马聚集的声音,李乾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奋力的往眼前望去,前面好像有一团巨大的黑影。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是一颗伞状的大树,树下看起来歇了不少人,李乾心头一阵激动,不管怎样,总算有个歇脚的地方了。 李乾到了树下,发现那里果然聚集了一群赶路人,商贩走卒,有马有驴甚至还有牛,大多数都是平常人,那些江湖人,游侠儿李乾倒是没见着,可能那些人也不在乎这雨势。 没有那些人,李乾心里感觉还放心些。 这树也生的奇怪,像个大伞一样开阔,枝叶又浓密,这么大的雨势,树下竟然也颇干燥。 不过此刻树下也挤满了人,好点的位置都没了,李乾只在外面找到一点地方,也顾不上泥水,把马绑好后就坐到一块石头上。 他坐了一会,感觉回了点气。 这才觉得左手实在痛涨得厉害,他挽上袖口,发觉整个手臂都肿成了萝卜一样,只是轻轻一碰,就痛得李乾几乎要叫出来。 “秀才相公,这位秀才相公。” 有人喊,李乾回过头,发现一个坐在树下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朝他招手:“秀才相公,你过来坐。” 李乾坐的地方在很外面,风稍微吹一下,雨就劈里啪啦打在身上。 那中年人似乎还有些身份,见识也好,看得出李乾的秀才身份,走过来,一看李乾的手,吃了一惊:“你这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刚在路上摔了一跤。” “快来吧,我哪里还有点伤药,你进来休息,上点药。”中年人拉起李乾。 “多谢大叔了。” 李乾现在狼狈不堪,也顾不上客气,跟着中年人走到树根下,那里本来挤满了人,不过中年人似乎认识好几个人,让他们挤挤,空出了一个位置让李乾坐下。 李乾靠在树身上,也不能动弹,中年人所说的药也就是一瓶普通的跌打药酒,伤筋动骨一百天,李乾这么严重的摔伤起码要十天半月才能见好,现在敷点药酒不过是了胜于无了。 幸好没伤到右手,否则这次乡试就完了,李乾心中只有庆幸。 见李乾是个秀才,边上的那些赶路人也客气了不少。 这些赶路人大多是宁县人,也有更远处的生意人,五湖四海的闯荡,见识倒都有,问出李乾是去南华府赶考,都热心起来。 不少人还拿出吃得喝分给李乾。 李乾吃了一些东西下肚,又休息了许久,身体也缓和了许多,和边上这些人聊起天。 雨势终于渐渐缓下来,也有一些人继续上路了。 李乾实在没有力气,何况他马也瘸了,估摸着时辰也已经是傍晚要入夜的十分,他哪里还敢上路。 眼看树下的人渐渐稀少。 “秀才相公,我看你这情形,晚上也上不得路啊。”那个起先招呼李乾的中年人热心的问道。 李乾苦笑一声:“也没办法了,我马也摔了一跤,今晚只能露宿这里。” “这怎么行?秀才相公,你可是第一次去南华吧,这条路上可不太平……”仿佛要验证那中年人说的话,远处又旋风般卷来十几匹马。 这十几匹马上的人都是身穿黑衣,胯下黑马,如同一个个黑夜涌出的魔神一样,腰上的铁刀雪亮,十几匹马狂奔的势头,整个地面都隆隆的震颤起来,这种威势,李乾也是第一次见到。 十几匹马到了伞状大树前,马上的黑衣汉子都拉住了缰绳,马匹仰天长嘶,或是原地打转,暴躁的践踏着泥水。 树下歇息的人顿时全部停住嘴,大气都不敢出,更有胆小的不住后退。 昏暗的天色下,那十几匹马上的黑衣汉子冷冷的扫射着树下的人,空气凝固得像胶水一样,李乾眼力不好,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觉得一双双盯过来的眼睛都发着光,让李乾想到山林里的狼。 李乾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倒是平静,见那些黑衣人目光射来,咧了咧嘴,看着那些黑衣汉子中领头两人低头嘀咕了几句,一甩马鞭。 啪! 十几匹马没有停留,又席卷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远处。 树下歇息的路人才一个个喘着大气,仿佛避过一劫,挣扎到岸上的溺水人。 中年人看了一眼李乾,低声道:“看到没,这些人都是绿林道上的好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跟吃饭喝水一样,你晚上在这露宿,不是找死吗?” 李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抬头看着那个中年人,也说不出什么话。 中年人似乎看到他的为难处:“相公,我看你也不容易,我花当这辈子是没读过什么书,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这样吧,我让一匹马给你,我们走近路去宁县,保你今晚就能睡在宁县。”(未完待续) 第九章 荒山小店金三娘 花当笑呵呵的看着李乾,一脸诚挚。 “这……”李乾缩在那里,牙齿“咯咯咯”的直响,已经是要入夜的时候,雨虽然停了,可是风刮得更加厉害,他又全身湿透,每一下都如刀割一样,冷进了骨髓了。 “我若是在这野地里过一夜,就算没有强人谋财害命,身体也吃不消了……这花当看着倒是个好人。”李乾冷得要命,正要答应。 “这位兄弟,你可是有近路,怎不早说,我们一起走吧,这天色,一起走也安全点。”树下的人听到花当的话,有几个性急的就站起来嚷道。 “我花当在宁县贩盐十几年,也算薄有名声,各位信得过我,就一起上路。” “原来是盐商,失敬失敬!”这些人一听花当的身份,都纷纷恭敬起来。 连一些本来还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路人听后也纷纷动心,盐商,向来要和官府关系密切,拿到盐运司的批条才能做得,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做的买卖。 “秀才相公,一起走吧,花当家这么帮你,你可不要再推辞了。” 李乾也听过盐商的大名,又见众人都来应和,也把最后一丝疑虑放下,挣扎着站起来朝花当拜了一拜:“如此,李乾多谢花大叔了。” “客气什么,哈哈哈!”花当拍了拍李乾的肩膀,豪爽的大笑。 当下,花当就叫人将运货的麻袋都重新填装了一下,在平板车上空出一个一人坐的位置,李乾又是一番感激。 花当一共有四辆平板车,每辆车上堆二三十个麻袋,刚才重新填装货物的时候,麻袋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盐粒。 这让周围的人都红了眼,这四车上百袋盐,卖出去可就是天文数字。 特别是南方少盐,庆元国每年要从昌信国进口大批的海盐,寻常人家每年弄个十几斤粗盐就了不得了,看这麻袋里盐粒的精细度,怕是一些官府特供的精盐,这种盐粒一斤起码二两上好的纹银,还是有价无市。 这四车盐怕是不下万两白银,这等富贵,周围这些赶脚商人们哪有不眼红的道理。 可眼红归眼红,花当手下也有十来号赶脚车夫,个个都身强体壮,这大冷天里赤膊搭背,只是大声吆喝,烧刀子当白水来喝,一看就是些好汉子,可没有人敢动小心思。 强买强卖的心思不敢起,别的心思却是有的,树下这些赶脚商人哪个不是精滑之辈,都和花当套起近乎,自然是想收些私盐。 他们手里有的是路子,平价能搞到些上好的精盐,转手从黑市里就能翻几倍的价钱,也不用多,这上百袋精盐,匀他们一袋,转手就能赚上百两雪花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花当看上去也挺和气。 论身家,他一个盐商,这里所有卒贩加起来也比不上他,这些人来套近乎他都是笑脸相迎,谈到私盐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众人看他掉胃口,心里的热切更急了。 当下花当上路,树下的人几乎都跟了上来,也有三四十号人,车马牛也有几十匹,浩浩荡荡的走。 花当掏出一个铁烟斗,眯着眼睛,点上烟,坐在一辆牛车的辕上,和众人只是说笑,走了没多久,叉进一条小路。 小路更加崎岖,十分窄小,边上又是山包树林,前方一片黑洞洞,平常这些卒贩怎敢走这样的夜路,不过现在仗着人多,又热闹,也没觉得怎样。 李乾坐在牛板车上,随着车子摇摇晃晃,身体疲倦到了极点,靠在盐袋上眯眼,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随着夜色渐深,车队里开始还热闹的声音也渐渐平静。 众人也都疲倦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山野里漆黑处偶尔会响起一两声老鸹的惨烈叫声,催命似的紧起,让人毛骨悚然。 “灯,灯火,前面有人家!” 行伍前面不知道哪个眼尖的的拔尖嗓子喊了一声。 把沉默的行伍一下点沸,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张着脖子往前看,李乾也被惊醒了,他只觉得头疼了厉害,胸口又像压着一块大石头,看来还是病了。 李乾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他也仰起头,向前面看,他视力不好,只隐约的看到有几点模糊的光电。 “这是……到了宁县了?”他怔愣着,向边上的一个脚夫问了句。 那脚夫侧过头,嘿嘿,嘿嘿,裂开嘴巴朝他一乐,黄板牙在夜下有些狰狞。 李乾不知道怎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冷,那脚夫已经回过头,也不理他。 车队很快到了灯火近处,那是一个坡下,有十几间草屋,一条褪色的旗幡斜斜的支楞出来,上面一个酒字模糊可辨。 哪里是到了宁县,这就是一个野店。 不过夜路赶了半天,早已疲倦不堪的众人还是一阵振奋,都纷纷要下车歇息。 李乾虽然心里有些不宁,但他只是个搭车的人,并不好说什么,也跟着下了车,三四十号人将车马拴好,都涌进了草屋。 草屋里点着婴儿胳膊粗的大蜡烛,倒是辉煌通明,听到人声,茅屋里走出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披头散发,一件灰衫洗得发白且补纳数处,古铜泛黑的脸,眼仁子小小的,一张嘴就是一口黑黄黑黄的牙齿,像是个野孩子。 过了一会,又走出一个女子,这女人倒是长的标致,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脸上抹两块红红的胭脂,手上也摸着红艳艳的指甲油。 一看到这些多人,脸上是又惊又喜的神色,目光一扫,落到花当身上,当即一阵浪笑: “哎哟,这不是花当家吗?” “三娘,给我们拿些酒菜来,我们吃饱了好上路!” 花当和这女人看去相当熟,只是调笑一阵。 “你这蠢儿,还不去后面拿酒拿菜!”那红衣女人尖叫着骂了那少年一声,那少年嗖的一下往后院去了。 过得片刻,一坛子一坛子酒就拿出来。 接着那少年又搬出一个大竹笼,打开后,是满满一笼包子。 “各位客官,小店可没什么热食,只有包子,客官们将就着用。”红衣女人笑嘻嘻的在人群里穿梭。 这女人虽然衣着古怪,长的却也风liu,这些赶脚的卒贩都是荤素不禁的人,几杯热酒下肚,就“小娘子,小娘子”的叫开了。 李乾不会喝酒,只拿过一个包子,掰开来正要咬,却发现那肉里有根卷曲的黑毛。(未完待续) 第十章 李乾血溅黑风坡 李乾心里一个咯噔,他拿起包子闻了闻,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小娘子,这包子做得好,味道真不错。” “哎哟,瞧这客官嘴儿甜的,您要吃得好,我金三娘也高兴不是,都是家养的黄牛肉,水牛肉,别地儿也没有。” “小娘子,这有滚汤吗,把酒烫烫才好吃!” “有勒,你且等着,蠢儿,蠢儿,去热几坛酒来……” 这小小的酒肆里全是这般声音。 李乾看着边上的人都吃得热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包子悄悄放下。 “秀才相公,怎么不吃啊。”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李乾回过头,发现那花当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他背后,李乾勉强笑道:“可能是受寒了,难受得很,闻不得肉味。” “诶,我看秀才的脸色是不好,来,喝口酒,这黑风坡的酒都是猴儿果酿的,驱寒,你就是受寒了,发身汗准保没事。” 花当还是笑呵呵的,眼睛盯着李乾,递过来一碗酒。 “多谢花大叔好意,我实在喝不得酒,你们喝吧,别管我,我休息会就好了。”李乾连连推拒。 “呵呵,呵呵,真不喝?这点面子都不给。”花当咧了咧嘴角,忽然笑意全没了,瞳孔也微微收缩了一下。 李乾和他默默的对视一会。 “既然花大叔这么坚持,小生就喝一口。” 李乾低声道,接过了酒碗,用袖口一挡,就喝了一口。 “好,好,秀才相公爽快,当得起我花某人的看重,哈哈,哈哈!”花当又一阵豪爽的大笑,转身又和别人说话去了。 李乾微微低下头,抹了抹嘴角的酒渍,见没人看他,悄悄将手放到桌下,袖口处滴答答淌出一条液体,很快落到泥地上,又渗到土下。 扑通,扑通,酒酣耳热的时候,几个喝的多的先软倒了。 .李乾心里早就有了几分疑心,再看周遭的贩卒,酒气上涌,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通红,眼睛里更是迷惘,仿佛丢了魂魄一样。 不消片刻,扑通扑通声连连响起。 而花当手下那十来个脚夫知道何时都聚集在门口,一个个面上带着冷笑。 李乾心中直跳,也把头一歪,直当作酒力不支,软倒在桌子上。 眼看一个个倒下,只有五六个平日不怎么喝酒的卒贩,见到这般景象,也都起疑了,去推边上“醉倒”的人,哪里又推得动。 “花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心里有些慌张,把眼望去,金三娘和花当站到了一起,只在那里冷笑。 哐,草屋的木门被一个花当手下的脚夫用木栓杆上。 十几个脚夫都分散开来,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兵器,一个个手上都多出一把三尺长的铁刀。 剩下的卒贩惊恐的大叫。 “花当家,你们要做什么?” “黑风坡,包子店,客人谁敢过,肥的切做黄牛肉,瘦的只做水牛肉……”那一个披头散发的蠢儿少年蹲在墙角,目光呆呆的,张着一口黑牙,梦呓似的念着,不时又嘿嘿,嘿嘿的傻笑两声。 这不大的声音,此刻却像催命的阎王歌,在草屋里游荡。 那些还清醒的卒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个个脸色煞白,胆小的胯下一热,一股臊气就弥漫开来。 扑通,扑通,这次却不是倒下,而是几个人都跪下,在那连连磕头。 “大哥,饶命啊!” “小的那些货物钱财,全送给各位大哥,只求留小的一命……” “大哥,小的上有老母,下有未长成的孩儿……” “啊……” 一声惨叫响起,只见一个拿刀的脚夫冲上去,一刀就撩下了一个磕头卒贩的脑袋,一腔热血从碗口大的断颈处喷出来,撒出一丈远。 金三娘皱皱眉头,猩红的指甲一点:“兀那鸟汉子,手轻着点,可是几天的人肉买卖,你这砍法,糟蹋了好肉。” 剩下那些人全吓傻了,被十几个脚夫围上来,拿刀一阵猛搠,五六个人只是挣扎惨叫,片刻就没了声息。 地上血水弥漫开,躺了五六具尸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身上都有几个透明窟窿。 李乾脑袋斜搭在桌上,透过指缝望见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那不是天气的阴冷,而是骨子里,心头里透出来的绝望的冷,他拼命的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呕意。 “死定了,这次是死定了!” 脑海里汹涌翻滚的只这一个念头,人心险恶如斯,江湖险恶如斯,李乾一个从未走出大山的少年,几日之间,经历的种种荒唐,此刻真是手足冰冷。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个百无一用是书生。 读了这么多年书,强人当前,手无缚鸡之力,连个挣命的机会都没有,只当只土鸡被宰杀了,身体发肤还要受这些鸟人剁了做人肉包子卖,当的不为人子,愧对列祖列宗。 李乾内心的信仰坚持,圣贤书里教条在冰山一样的土崩瓦解。 这时,那十几个脚夫已经开始收刮昏迷的卒贩身上的财物。 只听那金三娘得意的尖笑:“这几天正缺买卖,花当家的,你可是手段愈发了得了,刚劫了盐车,又往我这送这几十条行货,倒有十几天肉包子卖。” “先别忙着将人剥了,公孙仙师说话了,还缺个完整的人……”那花当说了句。 一个脚夫已到了李乾身边。 就在这时候,一口热气从李乾的胸口蓬的炸开,也不知哪里吃来的劲,李乾猛的一声吼,整个人从凳子上窜起。 因那脚夫以为他已经被酒药翻了,一时也没察觉,李乾又是突然发作,更是全身做挣命状,猛的撞到那脚夫身上,顿时这七尺汉子也被他一下撞翻在地,李乾滚到他身上,趁他不受力,把他手里铁刀夺了过来。 “咦!”这突然的情况让在场人都愣了一下。 李乾抢了刀,就压在那大汉身上,刀把子横着,刀刃贴着那汉子的脖子,都已经割进肉里,他双目通红,头上的簪子也掉了,披散着头发,脸上汗水和泪水搅和在一起,倒像只陷入绝望的小狼,只张牙露着最后的锋芒。 他呼呼的喘着粗气,血红的双目瞪着花当。 那铁刀也极锋利,任是那汉子寻常能对付几十个李乾,此刻刀刃都陷进了脖子里,对方又好像陷入了疯狂中,也不敢动弹,周围十几个脚夫见此情景,也就没上来,不过他们脸上的冷意也没消退,似乎也没有多少对同伙性命的焦急担忧。 花当咦了一声,面色有些怪异,他拿出铁烟斗,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晒笑道:“我却是小看你了,被你这小相公蒙了过去,不愧是读书人,倒比这几十个蠢货聪明一些。” 那金三娘眼珠子也骨碌骨碌转着,打量着李乾,猩红的指甲挂擦着脸皮,咯咯笑道:“刚才没细看,原来是这般俊俏的小相公,来……把刀放下,姐姐哪舍得把你这身嫩肉吃了。” 金三娘笑嘻嘻的走上前几步。 李乾咬着嘴唇,都已经见血了,血顺着他唇角往下淌,越发的狰狞。 看那金三娘越走越前,他忽然尖声大笑起来,笑声苍凉嘶哑,穿透草屋,在夜空里回荡,如夜枭涕鸣…… 花当脸色一变,叫声不好,手中铁烟斗陡然飞出。 可还是迟了一步,李乾整个人奋力压下,那铁刀一下就铡进了身下汉子的脖子里,喉管动脉都被切断,血从切口处挤出来,喷得李乾满脸。 铁烟斗呼啸的飞来,砸在李乾的右肩膀上,咔的一声,李乾右胳膊也折断了,耷拉下来,他左手早就受伤,现在右手也断了,顿时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十几个大汉见机猛扑上来。 “别杀他!活捉!”金三娘尖叫着。 “花匹夫,我李乾却不受你等腌臜泼才的侮辱。”李乾满脸都是那死汉的血迹,狰狞的对花当吐了口血沫,虽然双臂都断了,他却早就支楞起半身,脑袋高高扬起,又重重磕在凳角。 顿时血光迸溅!(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戾气横生鬼体聚 咔! 血光迸溅! 李乾身体软倒在地,头上鲜血肆意横流…… 这惨烈景象,就是一屋子强人也忍不住脚下一顿,怔愣在那里,反而是金三娘第一个冲上去,翻过李乾身体。 只见他额顶一个血洞,那凳角棱角坚硬,李乾又用了全力,吃这一撞之下哪里还有命留,金三娘摸了摸李乾脖子边的脉搏,摇摇头,脸上略有可惜的神色。 花当走过来,拾起铁烟斗,问了句:“死了?” “死了。”金三娘有些不满的说道,随即也将李乾尸体放下,站了起来。 “倒是条硬汉子,比我们绿林道上的好汉也不差,坏得可惜了。”花当将那烟斗放进嘴里,抽了一口。 金三娘撇撇嘴角,终究是绿林道上混的,又开着人肉包子铺,心血早就冷到极点,只是略微惋惜一点,既然事不可为,也就不在意了,朝墙角蹲着的少年喊道:“蠢儿,过来,把这些尸体都拖后面去剁了做陷。” 那蠢儿嘿嘿傻笑两声,一溜儿跑来,抓起地上两具尸体的脚,就这么拖地往后面厨房走去…… ………… 冷,怎么这般的冷。 虚空之中,茫然四顾…… 草屋,泥墙,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动,仿佛镜花水月,扭曲着,晃动着,斑驳无比,有嘈乱的声音,像是极远的地方飘来,轰轰隆隆的,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颠倒。 四周好像有无数个漩涡,宛如刀子流动,不断的切割着空间,要把这模糊的意识扯裂,重归虚无。 好难受啊,好像整个人陷入了深达万丈的水里,不断挣扎,却徒劳无功。 陡然间,它看到一团暖暖的光在远处发散出来。 意识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朝那光亮挣扎游去。 近了,近了,靠近了那团光,他奋力一搏,扎进那光团里…… 呼…… 无数新鲜滋润的空气灌来,窒息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像是回到了母胎里,意识沉沉睡去,仿佛过了万年之久。 “它”再次睁开眼睛。 无数的记忆已经从意识里苏醒,那虚无的意识仿佛很惊讶,他透过一层淡淡的青色的光膜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地上躺着的满脸鲜血的少年,那不是自己吗? 我死了…… 原来真的有鬼…… 李乾静默的立在那里,但是他看不到自己,摸不到自己,他看的到周围的一切,完全不同于视觉上的“看见”,因为前后左右上下,大约十丈方圆的空间,都在他的“视野”里。 死亡到苏醒,中间的挣扎,沉睡,似乎隔了万年之久,但其实只是短短刹那。 “视野”里,金三娘正跑到自己的尸体边,用手去摸他的脉搏。 那张妖治的脸凑过来,就在青色光膜的外面,李乾心头忽然戾气骤生,他猛的窜出去,想要将这张脸扯得粉碎。 可是一冲出青色光膜,那恐怖的涡流横行的感觉马上涌上来,好像一下就要把李乾吸进幽暗的深渊,他连忙收回身体,躲进光膜里,那感觉才消失。 “原来死后这么恐怖,并不像鬼怪小说里写的一样,也根本没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死了就被周围的一切大恐怖吞噬。” 李乾躲在青色光膜里,刚才冲出光膜的时候,他的意识明显比最初的时候坚强一些,甚至还能保留自己的意志,周遭的大恐怖都映入“脑海”里,隐隐约约听到了无数的挣扎哀号,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意识,被恐怖的涡流分解,吞噬。 它们是不是真的灰飞湮灭,还是到了另一个“阴界”,李乾无从得知,也不敢去试验。 这青色的光膜,李乾也感觉到了。 竟然是那颗老雕送它的黑珠,果然造化无常,李乾原本相信世上无鬼神,那些《山海志异》里狐仙鬼怪也只当是大贤以事寓人,现在看来,却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看来是自身的浅薄,才造成这般井娃观天。 李乾躲在黑珠里,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复仇,将这一窝凶人了结,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些厉鬼的本事,别说伤人,连出去都办不到。 “蠢儿,过来,把这些尸体都拖后面去剁了做陷。” 金三娘一声喊,那个满口黑牙的少年就过来拖着尸体往后走。 听到这等话,李乾真是目呲欲裂,狠不得扑出去,喝其血,啖其肉,蛇蝎之妇,蛇蝎之妇,竟敢如此,竟敢如此。 虽然心里早就有数,可是真听到这种话,那冲天的戾气简直火山一样爆裂出来,李乾在青膜里狂嘶乱啸,草屋里竟然平地卷起一阵阴风,几根粗如儿臂的烛火被压迫得瑟瑟发抖,黯淡欲灭。 一伙凶人都瑟缩了一下。 “却早晚一天要让你们也尝尝被人吞食的滋味。”一股戾念滋生壮大,那虚无的空间里竟然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只是这黑影无比黯淡,几乎和透明没什么两样。 李乾感觉到周遭好像有一丝丝黯淡的青气被青膜吸纳进来,而这些青丝在空间里游荡,然后纷纷钻进“它”的体内。 每一缕青丝进入身体,李乾就感觉自己“丰满”一分,这感觉十分奇妙,李乾刚刚苏醒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存在感无比地微弱,几乎和真空没什么两样,虚弱到了极点,头脑也十分迟钝,但是在黑珠里呆得久了,仿佛能微微察觉到自己在慢慢“滋长”,头脑也逐渐清晰,而刚才戾念爆发的时候,那“滋长”的速度陡然暴涨了十倍,那些涌入他体内的青丝也隐约可见,甚至虚无之中竟然凝聚起一个模糊的黑影。 “存在感”陡然增大了十倍,而“视野”也陡然扩大,原本李乾只能“看”到十丈方圆的任何东西,再往外就是一片虚空似的黑暗,就在他戾念爆发后,“视野”竟然一下扩张到百丈方圆。 那百丈外树上缠绕的一条花蛇在吞食一只松鼠的景象就轻易的倒映在脑海里,比亲眼所见还清晰,骨节的每一下蠕动,鳞片的微微开合…… …… “难怪书上都说人屈死后化作厉鬼,愤怒的情绪竟然可以使“意识”壮大……”李乾的头脑好像一下清晰了十倍,灵光了十倍,甚至感觉比自己活着的时候还清晰灵敏,一下就能把握事物的关键。 他试着再次穿透青膜,那呼吸不畅的感觉一下就铺天盖地的涌来,李乾强忍着恐惧向外挪动,空间里虽然无穷暴烈,涡流横行,但李乾明显感觉到比上一次能承受得多,他移动出了两丈远,刚好到了一名脚夫面前。 李乾的眼中,这名脚夫浑身上下都有一层红光笼罩,血液的奔涌,心脏脉搏的强劲勃动,无比清晰。 而在红光之中,又有一丝丝浓厚无比的青气环绕,和红光纠缠翻滚,好像融合在一起。 这青光李乾熟悉得很,就是刚才戾气爆发时,在黑珠里被他吸收的那些,只是这人身上的青气浓厚了无数倍。 李乾伸起若隐若现,模糊无比的“手”,一下扎进那脚夫的体内,陡然间,一股剧痛涌来,有种把手伸进了滚汤里的感觉,疼得整个意识仿佛要溃散开来,顿时,周边的涡流好像一下汹涌了百倍,千倍。 李乾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怖,连忙把手拔出来,亡命一般朝黑珠跑去,一下扎进黑珠的青膜里。 那恐怖的感觉才消失无踪,他低头看去,自己手里已经多了一团青气,正是刚才从脚夫身上抓出来的,这些青气被李乾吸纳进体内,顿时,李乾感觉到自己身体又充实了一分。 “曹三,你怎么了?” 一个脚夫忽然打了个寒噤,脚下一软,竟然坐到地上,他边上的人连忙去扶他,那曹三冷汗直冒,身体冰冷,打摆子一样抖动,刚才还强壮无比的他脸色竟然晦暗铁青,气色仿佛苍老了十岁。 这不过是阴风骤起的刹那,曹三就发生了这种情况。 屋里的凶人尽管鬼神不怕,也不禁有点惴惴,花当眉头一皱,他的见识比这些人自然高明许多,而且九龙寨的二当家公孙幽可是修道的真人,画符捉鬼只是等闲,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就是大当家都礼敬三分,是个奇人。 “怕是撞邪了。” 花当当即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烧了灰就水给那曹三吞服,又让人去盐车上解下一麻袋盐,在屋角什么地方都撒下。 盐是净物,方士道士多有拿去辟邪镇鬼。 这里忙乱,李乾却缩在黑珠里,只是吸收青气,虽然吞人精气确实大补,可李乾不敢再做,倒不是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刚才的恐怖回想回来还令他胆战心惊,活人身上那红光对阴鬼的伤害太大,刚才李乾差点觉得自己要被烧死了,要不是赶紧躲回黑珠,又从那脚夫身上抓了一团精气回来,只怕刚刚稍微有点凝练的“鬼体”又要溃散。 而这些脚夫中红光强弱更大不一样,以花当身上的红光最为剧烈,血气无比旺盛,李乾虽最痛恨此人,却也不想白白送“死”,只等以后鬼体凝聚再做计较。 正想着,却发觉身体动了,只见那黑牙少年又把他的尸体拖起往厨房走去,黑珠在尸体身上,自然尸体动了,他也有感觉。 很快到了厨房,这里一番地狱景象,墙上绷几张人皮,地上有五七个大木盆,满满的浸着深色的血液,里面是一些胳膊,断腿,死人脑袋浮着,地面早就做了深紫,也不知道长年累月渗进了多少人血。 一张剥人凳,上面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刚才死在外面的一名卒贩,衣服已经被扒光了,脑袋斜耷着,垂到凳子下,喉咙开了一个大口,血从口子里不断滴进凳子下的一个木桶里,那黑牙少年把李乾的尸体拖到墙角,就回头去站到剥人凳边,看那尸体血已经放得差不多,拿起两把扇面大明晃晃的剁刀,咔咔咔咔数声,把剥人凳上那名卒贩的四肢卸下,扔到脚边一个大木盆里……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眼前森罗地狱般的一幕,李乾竟然没有太多的情绪拨动,他只是透过青膜冷冷打量着那名黑牙少年,这少年身上红光并不强烈。 “他若要剥我的身体,当把他吸成人干!”李乾森然想道,人肉作坊里阴风卷起,仿佛万鬼哀号……(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神秘道人现身来 蠢儿的刀很快! 李乾没见过这样快的刀,四个字可以形容,庖丁解牛,不,他解的是人。 只看到两把扇面大的剁刀如蝴蝶一样上下飞舞,穿梭,如果刀下不是一个人,四周不是这般血腥恐怖,只看他的刀法,近乎于道,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阴风在小屋里卷起,蠢儿完全没有在意,他的眼神专注,狂热,完全不同于刚才在外间的呆傻茫然。 这种痴迷,入神的感觉李乾觉得很熟悉,他也经历过,年少时他为了练习书法将五大缸水写完,那时候他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字,就是“写”,那时候他练字就十分痴迷狂热,甚至不眠不休。 只有痴迷进去,才有可能入道,李乾的字就有入道的痕迹。 只是他最终还是停留在门槛,因为书法不能迅速改变命运,他选择功名,所以他的书法入道不深,和这个蠢儿在刀法上入的“道”差了不少。 心有羁绊就不能入道,我有功名的羁绊,所以书法在写完五缸水后就陷入瓶颈,再难以寸进,听说有很多书痴,画痴,武痴,成就非凡,果然是痴儿心无杂念,反而容易入道。 李乾若有所思,失去身体的束缚,只剩下魂魄思想,他反而对很多东西的体悟都来的灵光,这或许是意向不到的好处。 只见那蠢儿双手晃动到一个极限后,忽然轻喝了一声,两把大剁刀被他抛到空中,旋了几转,落下来,咔咔两声,刀尖扎进剥人凳里。 剥人凳受这两震,那具尸体上的肉西索索全部抖落下来,竟然只剩一副光洁惨白的骸骨…… 李乾的“身体”在黑珠里若隐若现,淡如烟气。 它感觉到自己仍然十分的脆弱,所以他没有动,只是不断的吸收着空气里流动的青气,他发觉在这个血腥的人肉作坊里,青气比外面浓厚许多。 这种不断“充实”自己的感觉很好。 空间里有无数碎裂挣扎哀号的意识碎片,应该都是死在这个黑店里的路人。 他们没有李乾的造化,拥有一颗神秘的能寄托灵体的黑珠,所以只能无情的被无数乱流漩涡吞噬。 李乾没有去挽救这些灵魂的意思,事实上他也救不了。 生死有命,李乾的鬼体是戾念所聚,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同情怜悯。 何况这空间里也有一些戾念强大的意识想要聚合,只是四周好像被什么东西镇压住,涡流比外面还要强大十倍,再强大的戾念也无法聚集鬼体,纷纷被扯裂。 这种情况下,他更不敢移出黑珠的青膜保护。 李乾只能慢慢等待,等那蠢儿过来,再行必杀的一击,将他身上的青气抽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乾从小懂得的道理,就算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肉囊,又怎甘被一伙腌臜剁了做馅。 就在他缓缓积蓄力量的时候。 草屋百丈开外,陡然走进来一个人。 李乾的视野笼罩了百丈方圆,在这人进入视野的时候他就有了感应,那几乎是纯粹的,对危险的直觉。 这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白净无须,十分的儒雅,仿佛一个读了几十年书,胸怀万卷诗书的有德之士。 唯一与读书人不同的是,读书人都配剑在腰,这人却是背负长剑,洒然走来,真有翩翩君子之风,有道之士。 这道人看似走得缓慢悠闲,一步之下,却好像地面都缩短了,只是聊聊几个跨步,竟就到了草屋之前。 李乾暗暗惊讶。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奇的人,这人的手段虽只露出片鳞只爪,却已经颠覆了李乾以往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神仙…… 李乾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就是一只鬼吗? 神魔鬼怪,神魔鬼怪,神仙和鬼怪本来就是相提并论的,既然有鬼,那么有神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乾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视野里,那道人只是轻轻一挥袖子,那被拴上的草屋门竟然无声打开,只这手段,好像真正是神仙中人了。 屋里的一伙强人当然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出乎李乾的意料,这伙强人非但没有惊慌和骚动,反而一见到这个道人就都站立起来,这些鬼神不惧,凶残无比的匪徒脸上都露出恭敬,甚至卑微畏惧的表情。 就连那个城府心机无比深沉的花当也摆出了同样的表情。 他像个下人一样走到那道人面前,微微佝偻着身子,恭敬的道:“公孙仙师。” 道人只是淡淡扫了屋内一眼,对花当道:“倒是有心了。” “仙师吩咐,哪里敢怠慢。”花当头低得更低。 道人只是微微点头,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屋内走起来,那些昏迷的卒贩都被一伙强人搬到一起,一溜在草屋中间躺着。 李乾只是一扫,就看出有十九个人。 道人走到这排昏迷的卒贩左侧,微微俯身,观察起最左边的一个人,看了约莫五息时间,他就面无表情的移到第二个人跟前,同样观察起来,三息时间,他就挪到第三个人跟前。 如是,道人在每个人跟前都没有停留多久,最久的也不过看了十息时间,还是微微摇头走开,走到最后一个人跟前,道人看了两息时间就抬起头,虽然表情依然平淡,但眼神深处已经不免有失望的神色。 他抬头看了一眼花当,花当何等伶俐之人,当然知道道人没有挑中,有些诚恐的说道:“仙师,我们会尽快再抓一批人来。” 李乾的鬼体在黑珠里猛然浮现,难道这些人被花当骗到此处都是这个道人指使的,李乾心中狂怒,自然引起天地感应,顿时阴风在草屋里呼啸而起。 道人本来平淡的站在那里,就在阴风一起的刹那,他猛的侧过头来,直盯着人肉作坊的方向,李乾现在是鬼体,无形无质,可他却看到那道人目光直盯过来,好像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他一样。 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里也骤然亮起来,瞳孔缓缓变作银色。 这当然只有李乾这个“鬼”能看到的变化,如果是活人,却看不出。 李乾心头一冷,竭力将暴戾的情绪压下,他已经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危险在酝酿,这道人身上无时无刻不发散出让“他”畏惧的气息。 就好像老鼠遇见猫,有一种天敌的感觉。 阴风平息下去,道人却直接往人肉作坊走去。 花当和金三娘互相一眼,连忙跟上,人肉作坊里可只有一个蠢儿,傻了吧叽的可别得罪了这道人。 他们可是知道,这道人虽然名为二当家,在九龙寨排名第二,可是,即使是大当家都指使不动这道人,甚至畏惧他。(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地狱天堂一线间 (此章详解人,鬼,修士的一些背景,是展开情节的必要章节,虽繁琐,却不可漏,各位看官需看仔细) 道人踏进人肉作坊里。 双目四下一扫,眼睛只是从蠢儿身上一掠而过,并不停留,随后眉头微皱起来。 刚才阴风一起的刹那,他明显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一股阴冷的风,他自然有更深的感受。 厉鬼的气息。 虽然不算强,但是也来的古怪了,公孙幽可是亲自在这个人肉作坊里埋下镇器,用红砂,茱萸,铜镜,桃木布了一个四方绞灵阵的。 原是这金三娘求他办的。 毕竟是黑店,做了太多亏心之事,闹鬼是十分正常的。 好在这些凶人生性杀伐,刀头舔血,而且自古鬼怕两样人,一是大贤大德的圣人,二是杀气弥漫的凶人,所以就算寻常闹鬼,只要不是凝体化形的凶鬼恶鬼,根本迷惑不了他们的心神。 不过终究是阴气太盛,对人身体也不好,金三娘就求了这公孙仙师,在这人肉作坊里作法布阵,果然从那之后,闹鬼之事就再未发生。 公孙幽自然更清楚自己布阵的手段,虽然只是个普通到极点的小阵法,也不是一般江湖术士能比的,这可是玄门正宗,凝聚四方轮回巨力,对活人没什么用,对付鬼魂就是大杀器。 轮回巨力本来就是鬼体最怕的存在,一般人死后鬼魂都要被轮回涡流粉碎,根本无法变成孤魂野鬼,就算有些戾气深重的“意识”凝化成鬼,在这轮回涡流十倍于外面暴烈的四方绞灵阵里也绝对没有存活的幸理。 公孙幽骤然感觉到四方绞灵阵笼罩下的人肉作坊里竟然有厉鬼的气息,哪里不惊异的。 一般的孤魂野鬼连些不入流的江湖神棍都能驱法赶除。 所以鬼在普通人眼里因为文字,传说的以讹化讹,是十分可怕的事物,但在玄门正宗眼里,却是最不入流的存在。 试想,连些江湖小道,神棍都能驱除的东西,在玄门正宗眼里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但也有例外。 鬼体如果凝聚日久,百年,千年的时间没有遭遇意外,最后凝练成元神,如同玄门修士修炼到元神可以出窍的炼神境界,鬼体就和玄门的元神一样,能夜游八方,强大的甚至连白日都能出游。 而如果是有意识的凝练到元神境界的老鬼,是可以保留意识投胎转世的。 这就是玄门里的尸解,一些玄门高人修炼到炼神境界,元神凝练,在肉体寿元将尽或者遭遇意外的时候,元神脱离,转世重生,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尸解过的玄门修士毕竟不是先天,就算将来大丹得成,得道成仙也比先天一轮回就修成的天仙要差上一筹,有个名讳,是为“尸解仙”……这些都是题外话,还太遥远,这里打住。 再回头说这鬼体凝聚到道门元神境界,却比玄门修士要难上几万倍,一来能躲过轮回巨力的鬼体根本没几个,就算侥幸留存,也都是执念强大之辈,大多数是屈死戾念强行聚合,先天就违反天数,差了一筹。 就说李乾,那么强烈的执念,甚至愤然撞凳角自杀,魂魄都差点被空间轮回涡流绞灭,要不是那颗奇怪的黑珠,他现在早就灰飞湮灭。 可见厉鬼成型之难,而没有李乾这样有黑珠滋养,大多数厉鬼因为戾念太过强大,本体意识就会渐渐被湮灭,没有本体意识的厉鬼,只知道嗜血吞精,就算再凶横,可违背了天数,迟早还是化为灰灰。 真有一些造化遗漏的幸运鬼,能过百年,千年不死,成就玄门元神境界。 却早就迷失了本性,没有意识,哪里又懂得尸解转世的道理,反而行事越发乖张,目标越大,成为玄门中人绞杀的对象。 毕竟凝练元神的老鬼,其元神强大,大有用处,玄门中人得之无论炼器还是合药都用途广泛,绞杀老鬼还能积攒功德,消除业力,端的一石三鸟。 这样的老鬼毕竟太少,玄门中人见到一个都好像碰到千年灵草,先天灵器法宝一样兴奋,只有抓之而后快。 所以公孙幽才这么紧迫,神色也不平静。 能在四方绞灵阵里存活的厉鬼至少也是数百年的修为,元神初成的境界,单论修为,他自己还没踏进元神出窍境界,还比不上这种百年老鬼。 不过他是玄门正宗,天生克制鬼体,别说百年老鬼,就是千年老鬼碰到也有一拼。 他虽修真练道数十年,养心功夫出类拔萃,但是碰到这种稀有的老鬼,就好像饿了数天见到一只老鼠的猫一样,道心也波动起来。 “我若抓住这只厉鬼,修炼《无相经》的进度就能提升一截,只可惜那同心傀儡还缺一只,否则练成,就是九大化身,九条性命,就是玄心长老来也是不怕。” 公孙幽心中暗暗想道。 踏进人肉作坊里四下一扫,却没感受到任何厉鬼存在,他不敢放松,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往眼睛里滴了两滴。 这是阴日阴时的牛泪水,普通人目中一染,都可见异物,何况他是玄门修士,道法高强。 目中一酸,顿时眼前景象大变。 透过一层晃动的水膜,他看到了空间里无处沸腾汹涌的轮回涡流,还看到了无数在这些涡流中挣扎哀号的青气。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青气正在奋力的凝聚成一个个人影一样的形状,这些魂魄的戾念实在强大,果然是死得太冤屈,连尸体都被剁了做人肉包子,戾念何等暴烈,狂吼乱啸,张牙舞爪的朝公孙幽扑来,只是终究敌不过四方绞灵阵凝聚的天数,刚刚凝结就迅即被扯得粉碎,又再一次拼命凝聚,粉碎……每一次粉碎,那些青气就淡薄一分,直到消于无形。 公孙幽看了一阵,还是没有发现老鬼的痕迹,心头失望更重,刚刚外面已经略有失望,这下道心波动,更不自在,他冷哼一声,背后的剑竟然有了感应,刷的一下脱鞘飞出,这是把暗红色的木质剑,也没有开锋,只有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木剑飞上一丈,又落下,公孙幽一把抄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踏个罡斗,另一只手捏住一张黄符,轻轻一抖,黄符轻飘漫漫的飞出,公孙幽木剑一指,毫无烟火气的扎穿了那黄符,又一抖,道声“吒”,黄符腾的燃烧起来。 身后的花当和金三娘都是暗暗诧舌,且不论这道人的诸多神秘手段,就是这一手功夫,木剑轻轻一扎就刺穿在空中飘荡的黄符,他们虽然勉强能办到,也绝没有这样轻松自若。 而是李乾眼里,却是另一番恐怖景象。 那黄符化成的火光陡然膨胀到几丈方圆,整个人肉作坊里都在熊熊燃烧,这火是碧绿色的,空中那些狂暴的戾念青气在碧色火焰中挣扎,哀号,化出一个个生前的人形,五官栩栩如生,那些焚烧扭曲的惨状和真人完全一样。 火焰吞没了他们,李乾的心冷得发抖。 他看到道人眼里平静无波的神色,也能看到道人眼中倒映的火光,他肯定看的见这大火。 “这人手段实在恐怖,如此平静的就能杀“人”放火,比那些形于外的强人更加可怕,我在他眼里也是土鸡一只,不能抵挡,不能抵挡。”李乾默默的想着。 大火焚烧,戾念全被净化。 花当和金三娘只是觉得这阴暗晦气的人肉作坊在黄符燃烧后忽然一清,有种在佛寺里的清净感。 偏生那墙上还绷着人皮,地上盆里全是鲜血残肢。 地狱天堂,本就一线。 李乾没空做感慨,他看到那道人正朝自己走来……(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灵魂化鬼体化僵 李乾只当那道人发现了他,心中自然大惊。 他见识了道人的手段,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抵抗得了,只得潜心蛰伏,却不料这道人就直直的冲他走来了。 “这当得什么,我李乾难道今日命该绝,罢了罢了,自一发的拼个结果,也好过这样不清不楚的活着。”李乾凝为鬼体,也只当捡回条命,心里也没多大可惜,他本是雄心万丈之辈,如今肉身已失,成了这无形无质的存在,一腔雄心付水流,若不是一心想将花当等人杀死,心中更毫无留恋。 瞬间做了决定,只要那道人一有动作他就全力扑出,是死是活全当了个因果。 那道人走得近了,微微俯身打量李乾……的尸体。 李乾头上染满鲜血,一个血洞深可见骨,顶门骨已经裂了条缝,血也凝结成了深紫色的血块,十分狰狞可怕。 道人看了一会,忽然面露喜色,竟然弯下身子,用手去拨弄李乾散落下来遮住面门的头发,好看得更清楚。 这景象躲在黑珠里的李乾鬼体自然看得分明。 “却又作怪。”李乾感觉到道人似乎只是对他的尸体产生了兴趣,他暂时压下搏命之心。 “好,好。”道人看了会,忽然连道两声好。 “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卦象上说我今日有机缘,却落到了实处。”道人低声喃了一句,显然因为过于兴奋,道心波动很大,竟然自语出来。 他回身朝花当道:“这具尸首我要了,你做的很不错,这瓶黑玉续命膏给你了,只要不是心脏和头颅受损,能保你不死。” 他摸出一个小瓶扔给花当。 花当当下大喜,江湖中人,刀头舔血,最紧要的就是保命,钱财倒还是次要,何况他身为九龙寨七当家,也不缺钱。 那金三娘看了眼红,只可惜道人完全没了表示,只能暗自心中愤慨,却也不敢流露不满。 这些练道之士,道心坚定,感情淡漠,七情六欲不显,只把凡人当作草木蝼蚁,金三娘这等蛇蝎凶人也是畏惧得很。 “仙师,我叫人把这尸首包裹起来,送到仙师府上去。”花当得了好处,当然更加殷勤。 道人摇摇头,从袖里摸出一张青色的符箓,啪的一下贴到李乾尸首的顶门上,将背上长剑连鞘取下,这剑鞘一端就挂这着一个漆黑色的小铃铛。 道人三指一掐,念句真言:“天阳地阴,五鬼显身,急急律令,起! 黑色小铃铛随之一摇,发出一阵叮铃铃的声响,这声音不是很清脆,又尖又细,十分悠长,犹如人耳鸣之声,直贯入人脑。 铃声一起。 那尸首陡然睁开双眼,双腿一绷,起身,浑身僵直,目光空洞死灰望着前方。 花当和金三娘骇然连退。 道人却不发一声,抬步向外走去,一跨十丈,消失在草屋内,而那尸首也僵直的一跳,穿墙而过,消失无影。 远远的,只听得那铃铛之声,叮铃铃……叮铃铃……逐渐远去…… 花当和金三娘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半晌无言。 李乾躲在黑珠里,黑珠又在尸首身上。 所以尸首一动,他也跟着离开了草屋,看着自己的尸身僵直,一跃十丈,紧跟着道人,他心里也十分震惊。 不过他如今已是鬼体,害怕恐惧之心反倒少了。 除了对一些先天克制之物有本能畏惧外,凡人的一切妄念恐惧都消失了。 “遮莫是传说中的赶尸术……” 李乾心里一动,也只是猜个大概。 既然这道人没发现他,他也不急着拼命了,李乾心思谨慎,只是收敛生息,甚至连夜晚月华大盛,空气里飘荡着的浓厚青气也不敢去吸收,生怕被这道人起疑。 道人也不走大路,只在荒山野岭里行走。 多有一些乱坟岗地,道人也是径直穿过,李乾现在是阴魂鬼体,对阴气感觉十分敏锐,在荒山野岭深处,或者一些乱坟地里,他也感觉到其中有“同类”存在。 这些同类凝聚了鬼体,李乾明显感觉到比自己要强大凝固许多,至少他现在也不敢长时间脱离黑珠,以免被空间涡流撕扯粉碎。 这些鬼魂竟然敢趁着夜色月华阴力大盛,出来吸收阴气,可见鬼体相当凝聚了。 只不过在道人路过的时候,摄魂铃一响,这些鬼体也感觉到了对天敌的危险恐惧,纷纷远远遁走,而道人也似乎懒得理会他们。 公孙幽自然看不上这些鬼体,它们虽然凝聚成型,可距离百年老鬼,千年老鬼的元神境界还差许多,蝼蚁一般的存在,他没有兴趣出手,何况得了李乾尸首,九子集齐,哪还有空理会这些孤魂野鬼。 也不知道跨越了几座大山。 路过一个山野村落的时候,雄鸡一声长鸣。 李乾的鬼体陡然一阵颤栗,这雄鸡长鸣之声竟然让他产生恐惧,书上所说公鸡是驱邪的畜生,又有江湖术士拿公鸡血画符驱鬼,就是这般。 喔……喔……喔…… 鸡鸣三声,天破晓。 一缕刺目无比的光芒从东方穿透而来,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降临,这一缕光芒仿佛天地初开的火焰巨剑斩裂了整个混沌。 空气里本来旺盛的青气被这光芒巨剑一扫,哧哧哧,化为虚无。 更多的青气奔涌向地面,逃命似的窜入地底。 李乾躲在黑珠里,又隔了一层衣裳,可是被那阳光射到,仿佛千百万根烧得通红的烙铁钢针刺扎全身,痛得他全身痉挛起来。 凝聚的鬼体像沸水一样不断的奔腾,形成一个个清泡,炸裂,无边恐惧威压而来。 而那尸首头顶的青色符箓被阳光一射,边角竟然冒起青烟,很快就要燃烧起来,僵尸面孔扭曲,浑身颤动,脚下好像生了根,走不动了。 公孙幽一看此情形,眉头大皱。 “僵尸”本是阴物,如何能在太阳这天地之间至阳至热的光芒下行走。 此刻还只是天破晓,如果等太阳全部出来,别说符箓,可能僵尸身上的阴气也要彻底焚烧,肉体化为焦炭。 他计算了一下路程,顿时做了决定。 当下一口咬破舌尖,捏个法咒,朝那绿色符咒上喷了一口鲜血。 血一上咒,绿色符箓光芒大显,里面的字体都好像蝌蚪扭动起来,被阳光烧出的青烟顿时扑灭,僵尸好像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本来苍白的脸庞变得铁青,瞳孔里有血色浮动,头发,汗毛渐渐化为绿色,牙齿也渐渐尖锐。 公孙幽把手一招,摄魂铃一阵急促的响动。 顿时两道人影飞速的在山林中穿梭,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 眼前一座接天耸立的高山出现。 穿过一个山石遍地,阴风呼啸的山谷,一层层浓雾在群山中散发出来,山体巍峨巨大遮挡住了阳光。 感觉到带着腥气的浓雾席卷过来。 李乾躲在黑珠里面的鬼体才轻松下来,那阳光照射的感觉实在恐怖,比那轮回涡流更要恐怖成千上万倍,足以将一切鬼魂焚烧干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玄门符箓多奥妙 这是一个幽深黯淡的洞穴,掩藏在群山之中,无比的寂静,洞穴是在巨岩上开凿出来,全是青色的大石,无一草一木,连髭虫蝼蚁都不生长。 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息在洞穴里游荡。 洞穴的一角有一些腐朽杂物及锈蚀器物,其中一件破烂的衣裳里正有一团乌蒙蒙的青光发散出来。 李乾潜伏在黑珠之中,他的“视野”只能将五十丈方圆笼罩,再远的地方就是一片混沌,阻隔了他的探查,那也是这个洞穴的范围,被无形的禁法力量笼罩着。 自从那个道人将他的尸体带到这个洞穴,已经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道人除了一周会离开一次,短短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呆在这个洞穴里,他几乎不吃任何东西,只偶尔吞吃一颗小拇指大的黄色药丸。 这是三个月后,道人固定一周出去的时间,李乾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敢从黑珠中出来透透气,并且放肆的吸收空气里飘荡的阴气。 洞穴里阴风卷起,空气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身上蒸腾着青色袅袅的烟气,没有面目五官,没有脚的形状,就像人的上半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稀薄黯淡,可以看穿。 这是李乾现在的鬼体,比之三个月前在黑风破黑店时明显凝聚了许多。 整个洞穴的分布状况都在他的视野下。 他所处的地方在洞穴的中央,一个足有二十丈方圆的巨大圆形石室,在这个圆形大石室的周围有四个小门,除了正北面的出口,另外三条小隧道分别连接三个小房间。 也许是道人对自己外面的禁法非常自信,这三个小房间都是毫无阻隔的,也没有任何禁法限制。 李乾在这里呆了三月之久,自然把这小小的地方摸了个透。 东面的小房间是道人打坐静修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小蒲团,一个香台,常年飘荡着一股宁静的香气,类似于道门或者佛寺的檀香,却更加好闻,连李乾的鬼体在这种香味下都感觉到十分凝聚安定,道人平日并不睡觉,打坐修炼就替代了凡人的睡眠。 西面的小房间是个丹房,里面有一个半人高的药鼎,房间四周有四个小石兽,蛇龟鸡虎,镇压四方之灵。 南面的小房间则是存储着丹药,典籍,炼器,钱财。 李乾漂浮在中央石室的上空,这宽阔的石室墙壁,地面,凹状的洞穴顶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线条。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颜料,赤红色的在岩石上蜿蜒扭曲,或勾或划,或撇或捺,足足有数百种不同的笔画。 这些笔画又构成千万个不同的气机脉络,犹如人体内的经络一般,看似杂乱,却又充满了玄奥的规则道理。 李乾潜伏三个月之久,也见过这道人画符。 而且他也趁道人离开偷偷潜入过南面的小房间,从那些杂乱的典籍里看到过类似的笔划介绍。 鬼体就是有这一个好处,不用翻看书籍就能窥探到里面的内容,李乾本就记忆力极好,天资聪慧,化为鬼体后魂魄凝练,记忆力更加惊人,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那些深奥的充满各种玄理的书籍李乾自然看不太懂,而且道人除了一周出去三个时辰外,都在洞府内,根本没有让李乾仔细研究的机会。 不过很多简单的书籍还是映在李乾的意识里。 《玄清符箓基础》里提到八百多道符法笔划,刻画符箓,沟通天地五行精气,通过法咒驱使,正是玄门中人最常用的手段。 每一张符箓都是禁法的衍生,有大有小,有简单有复杂。 而再繁杂的符箓都是通过这八百多道符法笔划组成的,别小看这八百多个笔划,就好像文字的笔划一样,简简单单的“横竖撇捺勾点折”七个笔划就能组成无穷无尽的文字。 这八百多个符法笔划能够组成的符箓禁法自然是无穷量。 这些笔划多数怪异扭曲,再用许多道笔划组成的符箓更是复杂得令人头晕。 连李乾现在纯鬼体,庞大的神识也不能一次性将这八百多道符法笔划记录下来,更别说由此衍生的无穷量符箓禁法。 “难怪都说鬼画符,这些符法笔划真是又怪又扭曲,任何书法大家看到都要喷血,就是我这个真鬼都只能学个囫囵,这道人的能力确实惊人。” 李乾目光“扫视”着四周墙壁,地面上的图案,他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鬼体,情绪也不像在黑店时候那么激动。 知道这些笔画和那些纸上的符法勾画是同一样东西,只是纸上的符法一般都细小简单,不如这将整个二十丈的大石室都勾画进去的巨大符阵。 整个圆形石室墙上地面符法笔划繁复,仿佛没有任何规则,比那本《玄清符箓基础》里介绍的七十七种基础符箓要复杂一万倍。 不过李乾看了几个月,又比照典籍,终于看出一些脉络。 这是一个巨大的禁法,通过头顶悬挂的一面赤金镜演动整个禁法,而这禁法还沟通外面环包整个洞府的大禁阵。 这些禁法的最终走向,就在地面上。 如果李乾有表情,他现在肯定神色很复杂,大石室的地面上有九个血槽,血槽边上的符法笔划更是密集的惊人,密密麻麻的,细小如蚂蚁般的笔划比比皆是。 而九个血槽中就躺着九个人……或者说尸首。 李乾的尸首就在其中之一,在最右侧,其他八具尸首,七男一女,不过年纪倒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最小的只有十余岁。 他们被赤红色的血液淹没了面目,不过李乾还是能够看出来尸体正在发生变化,他们的肌肤都变成了赤红色,身上的毛发也全部掉光了,只剩下琉璃一样的肌肤表面。 李乾不知道道人打算做什么,不过整个符咒虽然复杂到了极点,仍然没有完工,因为道人经常捧着一卷红玉简,凝眉思索。 并且每每拿着玉简在石室里走动,观察血槽里的人,或者整个禁法,三个月前石室里的禁法笔划并不多,现在这般密密麻麻的笔划都是他在这三个月对着玉简研究添加上去的。 李乾自然也对那本红玉简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何况他的尸身也在血槽之中。 只是这道人对着玉简极为看重,从来都是贴身收藏,连每周出外的三个时辰都随身携带,李乾知道这道人神通广大,自然不敢去窥视他身上的玉简。 李乾能感受到整个禁法联通洞府外面的天地,将外面巨量的阴元之力都吸收进来,灌入血槽之中,改造血槽内的躯体。 而这些巨量阴元也会从血槽中泄露出来,所以这个大石室内阴气森森,又兼终日不见阳光,所以任何生命都无法存活,即使是一些性阴的毒蛇蝎虫都受不了这么庞大的阴元,不敢靠近这里。 这对李乾却是正好。 他本是鬼体,避阳光如蛇蝎,这些庞大的阴元对他来说就是滋补极品。 所以每当道人外出,他就疯狂的吸纳这些阴元,反正他就算吸收的再多再快,也不及阵法吸纳外界的阴元快,所以不怕石室内阴气变化让道人发现。(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玄门秘典初起步 石室之中。 黑珠缓缓的漂浮空中,发出淡淡的毫光。 李乾的鬼体隐隐约约就浮现在黑珠周围,将其笼罩,他的本体意念如佛陀入定,守中存神,摸摸念动咒诀。 石室内的巨量阴元像是被月华力量引动的潮汐一般汹涌澎湃,巨量的阴元不断的凝聚起来冲向李乾淡薄的鬼体。 李乾的鬼体被冲击得急剧的晃动起来,犹如在狂雨汪洋中的一叶扁舟,看起来随时都要被巨力冲得七零八碎。 但是那颗黑珠一直坚定稳稳的悬浮在空中,任是那巨量阴元形成的冲击如何暴烈,黑珠不动如山,只有那毫光越来越亮。 李乾的鬼体笼罩着黑珠,仿佛被定海神针镇压着,在疯狂的阴元潮汐中守住一线生机,坚韧无比的支撑着。 石室内因为阴元力的疯狂流失,墙壁上,地面上的那些禁法刻画都被引动运作起来,发出一圈圈赤红色的光晕,石室禁法连接洞府外的大阵,顿时这不知名荒山里的阴气都被吸收进大阵里,源源不断的补充进石室内…… 如此一直过了两个时辰。 那颗黑珠的光芒几乎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却一点都不刺眼,反而幽深玄冥如同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洞,只是看一眼就仿佛要把人的所有心神元灵都吸纳进去。 没有黑珠的疯狂吸纳。 石室内的狂暴阴元潮汐渐渐平静,如暴风雨过来的海面,阴元依然浓厚无比,只是非常平稳的在时室内流动。 李乾的鬼体本来被冲击得好像拉升到极限的薄膜,形成鬼体的意识七零八碎的散落在整个石室里,此时缓缓从四面八方聚集回来,渐渐形成一个人影形状,似乎没什么改变,可细细一看,本来还是虚空的只有半截人影,下身是一团青烟,此刻下身却隐隐浮现出了两条腿的形状。 李乾缓缓从虚空之中睁开“眼”,虽然鬼体没有眼睛,但他刚才存想入定,却是把自己模拟成一个人体,所以入定醒来也是如人一样要开“眼”。 他的神识鬼体被阴元潮汐不断冲击了两个小时,此时虚弱无比,整个“身体”非常难受,但是看到身下隐约浮现出的“双腿”,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愉悦。 “果然没有错,我如此修炼应该是对了。”李乾心中默默的猜想着。 原来自李乾随黑珠被带到这洞府之中,三个月内,李乾不断观察道人的行为举动,又趁着道人每周固定离开的时间,他偷窥洞府内的书籍,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多的了解,同时似乎也看到了一线复活的希望。 这道人收藏的书籍不少,除了有《玄要篇》、《大道论》、《玄谭集》之类李乾闻所未闻的古籍玄典,还有《黄庭经》《百字碑》、《鼎器歌》、《真经歌》、《采金歌》、《敲爻歌》等五方杂集。 李乾本来就是一个好书之人,秀才出身,算得上博览群书。 所以这三个月里他倒把这些书籍囫囵吞枣都看了一遍,其中尤以一本《玄典》给他收获最大。 也渐渐了解,这世间存在一个神秘古老的玄门,这玄门虽然修的是道,却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江湖小道,而是修长生大道,甚至连李乾听说过的世间三大道教派“天师教”“红莲教”“太平教”都不属于玄门。 这复姓公孙的道人正是出自神秘的玄门。 至于这道人更多的讯息,李乾被困在这洞府里,自然无从得知。 这世上练道之法都出自玄门,所修道法,终归于一,就是得长生,脱轮回。 玄门之所以神秘,少有出世之人,也有原因。 李乾记得《玄典》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 后面又有一句“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简单说的就是“不看不听不想,就不损神,于是可以长生。” 长生之道如此简单,却又是如此难得,人一出生,就进红尘,沾因果,怎么可能不看不听不想,久了必损神魂,不得长生,此是死胡同,其一不能为也。 天有阴阳交替,人有生死轮回,此乃天数,其二不可抗也。 但人又是万物之灵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况上天有好生之德,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留一线生机,玄门就是因此而来,上古有大神通人士修天道,创出玄门,争这一线,数万万年来终有得道长生之人,飞升成仙,与日月同寿。 正因此,真正的玄门修道之人虽然有入世修,但终究要归于山林,于静中求道,所以入世之人极少,也非常低调。 毕竟沾染因果太多,必然劳神损魂,不得长生。 李乾本就聪慧之人,平日里道人在洞府里他也只能蛰伏,空闲的时间太多,于是参悟那些书籍,也领会不少心得。 “这公孙道人手段神通广大,简直就是神仙之辈,假如一个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聚敛亿万财富,或者掌握庞大权利,整日美食美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他却甘愿在这简陋的山洞里一周只出外三个时辰,平日更没有任何享受,连食物都只是一周吞吃一颗小拇指大的药丸,简直比我在李家村的生活还要清苦,果然长生不是那么好证的,非忍受得了大寂寞,吃得大苦头,才有丁点希望。” 李乾结合书籍,瞬间就能领会到公孙道人的苦修,与《玄典》开章契合,虽然和这道人是敌对,甚至有杀身之仇,但是也不得不佩服玄门中人这种精神。 “这种长生之法,就是摆在凡人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修得,听说京城的皇帝经常请太平教的道人帮他炼丹,也想求长生,我看也是落个画饼,也没见历代有哪个皇帝真的长生了,相比下来,玄门的长生法倒是更实际一点……只是这种长生法就是送到皇帝面前,哪个皇帝又会去修呢,放下大好江山,三宫美人……嘿……嘿嘿……”李乾冷笑几声。 大道三千,玄门数万万年来演化至今,也分别演化出各种大大小小不同宗门流派。 《玄典》却是诸多宗门流派唯一共通的一门法典,据说也是玄门最初的创始人天玄上人所留。 此法典也没有什么高深的修炼之法,只讲大道,论阴阳,明心见性,至于领悟多少,却是各花入各眼,所以也不是什么无上宝典,反而是玄门中人人手一本的大路货。 虽是普通,但《玄典》之中每一句话都被玄门中人奉为金科玉律,就是无数玄门流派,无论宗派之间分歧多大,甚至是死仇,也不会对《玄典》持有怀疑。 玄门中人至今仍沿用《玄典》所传来划分玄门修士的境界。 通络,化气,辟谷,炼神(元神凝聚,可以出窍),化虚,金丹(真人,人仙小成),神丹(地仙中成),大丹,仙人(天仙大成,尸解仙) 无论天仙还是尸解仙都是证得长生的大神通人士,已经不是人间所有。 如此详细的划分,仿佛在人眼前出现金灿灿的一条登天之路,一个境界一个台阶,给人充满巨大的诱惑和幻想的希望。 光是这划分,就把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路活生生的拉到了跟前。 “这《玄典》果然是长生秘典,给人无限希望,这当年写典之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成了无上天仙……” 连李乾这样现实的人也不由被这《玄典》描述的成仙之路所吸引,产生神往的感觉。 这却正常,世间有多少人禁得起长生诱惑,任你风华绝代,艳冠天下,到头来也是红粉骷髅,任你一代天骄,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也终将化成一抔黄土。 长生,长生! 呵,李乾仿佛有个无形的肺被挤压着,鬼体显示出一些激动的征兆。 只是玄门修道讲究性命双xiu,长生为基。 李乾却是失了本体,只留魂魄,自然没法如玄门修士一样修炼。 “我没了本体,无法吐纳行气,也只能修性不修命,什么通络,化气,辟谷,全都要跳过了,只有修性的意念修炼法倒可以借鉴,凝练魂魄,成就元神。我看这公孙道人还没凝练元神,不然怎不能元神出窍,发现我,只等我凝练元神,自然有望大仇得报,到时候是投胎转世,还是继续修炼,都有了无穷选择。” 修性之法也有不少,玄典里就有不少基础法门,存神、内观、定观、冥想、守中、默念、坐忘、守窍等等。 只是李乾少了“命”的基础,只有借助外力。 那颗黑珠不但能寄托灵体,更有镇魂安神,凝练阴元的作用,李乾刚才就是用黑珠镇压魂魄,然后用存神默念的法诀修炼元神。 果然,吸收阴元的能力暴涨几十倍,虽然过程是*,异常艰险,但最终还是试验成功,凝化出了“双腿”,全身阴力暴涨。 现在李乾自信夜晚已经可以不畏惧轮回涡流,出外游荡了。 他看着那颗悬浮在空中散发出黑洞一样幽深光芒的黑珠,感觉到里面存储了巨量的阴元,李乾有些满意,鬼体驱使着黑珠躲回到角落的那堆旧衣裳里。 计算时辰,那公孙道人也快回来了,李乾可不想自己的修炼大计才开端就掐灭在摇篮中。 PS:有句话来自长生界的简介,当初到北京还和辰东大大有一面之缘,恩,简介里那句话写得有感觉,借用一下。。。(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无生灭,无外相 李乾刚刚潜伏进黑珠中不久,外面的禁法陡然一阵震动,一道黄符飞进阵中,隐没在墙壁上,顿时引发了数条气机,牵一发动全身,数个气机的引动,一层层弥漫开来,无数条看不见的阴元丝线在空气里窜动,汇聚到石室中央凹顶的那面赤金镜上,金镜陡然一亮,发出微微的震鸣声,于此同时,一道人影已经缓步走进洞府内,正是那公孙道人。 李乾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现在还无法领会这阵法引动的奥妙,不过慢慢琢磨,结合书籍所观,也有一些心得。 公孙道人如往常一样走进来,手中照例提着一个包裹。 他每次外出都会提回一些东西,有多有少,大多数东西李乾闻所未闻,不过李乾知道他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公孙道人神色有些匆忙,身上也有尘灰,连发髻都有些歪了,显然风尘仆仆,跑了不少路。 一走回洞府,看了看洞府内的设置,感觉和离开前没什么异样,就躲进东面静室打坐,两个时辰后出来,又换了身衣服,整个人又风采奕奕,如同得道高人一般。 他又将那个包裹提出来,走到血池周边,打开包裹,露出里面几十个药瓶。 然后拿出那卷红色玉简,小心翼翼的摊开,比照着玉简上的内容,将药瓶里的液体或者固体倒进九口血槽中。 分配完后,他神色肃穆的看着血色涌动的汁液,在每口血槽周边都点燃一根紫色的香火,青烟袅袅冒出来,很快笼罩了整个静室,使里面的人,物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做完这一切,公孙道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无比古怪,仿佛激动,又仿佛畏惧。 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脸色才渐渐平静下来,走到九口血槽围绕中间的一个石头小台子上,盘膝坐下,掐指念动咒诀,顿时血槽周边无数蝌蚪般的咒印全都闪亮起来。 李乾不是第一次见公孙道人作法,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道人比以往每次都慎重许多,甚至有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这在道心坚定,古井无波的公孙道人身上是很难见到的。 随着咒诀的演化,公孙道人的手指不时作出各种不同的手印指法,速度越来越快。 而血槽中浓厚的血水也开始慢慢的涌动,不多时就如同沸水一样颠簸起伏。 感受到空中庞大的阴元随着阵法演化,犹如雷霆万钧,比李乾刚才吸纳阴元时更加暴烈数十倍,李乾心中骇然,只是坚守本心,注视着周遭变化。 轰!轰!轰! 一阵一阵闷雷似的响动于无声处炸起。 刷!刷!刷! 又有无数阴气如刀子一样撕裂虚空,阴风呼号。 阴元暴动似乎要将整个石室都炸裂开,公孙道人盘坐中央,面颊肌肉微微抽动,大量汗水从额头渗出,显然已经是全力而为。 整个石室四周的赤红色咒印都像活了过来,发出慑人的红光,李乾看去,似乎都在扭动。 九口血槽内的血浆更是滚沸到了极点,像是喷发之际的火山口,不断涌起几近半人高的血柱。 李乾大气也不敢出,他敢肯定,只要自己一出黑珠的青膜,必然被这无穷量狂暴阴元扯碎。 以一己之力,利用阵法引动天地巨变,山崩地裂。 这才是玄门中人的真正力量。 李乾看出这些阴元如果不是被那九根紫色香火冒出的青烟压制住,整个石室都要完全崩塌,引动山峰塌陷。 只是镇压这般力量,那九根紫香香头红光剧烈,燃烧速度比寻常快了几倍,只是这会功夫已经快烧了一半了。 公孙道人面色似乎有些焦急,显示出狰狞的神态。 猛的大喝一声,站立起来,整个发髻都震散了,披头散发,他手持暗红色木剑,脚下踏个罡斗。 转了一圈,使个凤点头,长剑点了九下。 血槽之中的血水猛然冲起至一人高。 本来半人深的浓浆已然见底,李乾伸识都不敢扩散出去,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血槽里已经没人了。 那九根血柱,渐渐化作九个人形。 血水渐渐的好像被吸收了,显露出被血水包裹的九个人来。 这九个人站立在血槽中间,那一池血水就这么被他们吸收进体内,也不知道是容纳进了哪里。 看了人体渐渐显露出来,皮肤,毛发血红,犹如染了一层浓厚无比的血色油彩。 公孙道人面露喜色,同时脸色也更加谨慎凝重。 他脚下踏得更急,衣袂飘飞,长剑挥舞,演化一条条玄奥的弧线轨迹。 虚空之中形成九个幽深无比的漩涡,九个漩涡之下是九个血人。 那些血人四肢在剧烈的抽搐震动,血池里的浓浆此时已经被吸个一干二净,他们的皮肤像琉璃一样发出赤色的光芒,能看清皮肤下的血脉骨骼。 此刻他们倒仿佛一个琉璃瓷人多过活生生的人。 渐渐的那血色也开始褪去,从四肢指甲开始,琉璃一般的血红色渐渐回复肉身本来颜色,只是指甲纯净透明,肤色晶莹如玉,有一种初生的美感。 血色慢慢褪去,九具肉身显露的肤色越来越多。 不多时,九具肉身的四肢已经恢复了肉身的本来面目。 道人一看那紫香,还有三分之一左右,计算下时间,脸色有些欣喜,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应该够九大肉身炼制完成了。 他心情一阵激动。 却正在此时,虚空之中一道霹雳啪啦一声打出,随即巨雷炸裂,隆隆的声音震得整个石室不断的崩塌。 九大肉身头顶的漩涡猛的溃散,随即,那肉身上的血色顿时席卷回来,九具肉身身上涌出无数赤红浓浆,倒入血槽中。 九根紫香也熄灭了,狂暴的阴元失去了镇压,冲破禁制,引动整个山峰被一层浓厚黑云滚滚笼罩,无数草木生灵衰竭,失去生机。 公孙道人大叫一声,跌坐地上。 他五官七窍都涌出鲜血,头发散乱,脸色灰败,简直跟要死之人一样。 看着禁制被冲破,李乾跃跃欲试,想要冲出去得自由之身,可是四周山崩地裂般的景象让他不敢乱动。 公孙道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豆子般的往嘴里扔了几十颗药丸。 他竭力支撑起身体,唰唰唰扔出十几张符箓隐进墙壁上。 禁制被强行镇压收拢,做了这个,公孙道人又喷出一口鲜血,气色比刚才还差,他大叫两声:“天数不可逆!天数不可逆!” 他叫完就不管洞府内一片狼藉,踉踉跄跄冲进东面静室中,跌坐蒲团上,打坐安神。 李乾心有余悸。 整个石室几乎快崩塌了,被禁制强行支撑着,塌陷下了一半高度,地面上全是巨大的石块。 他感觉到东面静室中一片死寂,那道人几乎和死了一样。 只是李乾知道这道人定然没死,不然不会还有能力修复禁制,强压下狂暴的阴元。 这禁制看着脆弱,李乾却知道自己逃不出去。 他神识缓缓一扫,陡然鬼体一震。 在石室中间的小高台边,一卷红色的玉简就躺在那里。 公孙道人显然受损严重,竟连一直贴身肉藏的红玉简都没有捡走。 玉简摊开了一角,李乾只是一扫,就看到那一角上八个血色分明的大字! 无生无灭,无我无相!(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元神难成荆棘路 无生无灭,无我无相! 八个血彤彤,红艳艳的文字,笔钩狰狞,仿佛活物,扑面而来的强烈刺激,就好像用烙铁直接刻印在人心里,神魂上,一下就把李乾的鬼体震动,甚至忘记周遭存在。 这么强烈的文字风格,简直比传说中入木三分的笔法还要精深百倍。 李乾从没有看过这么强烈的,一下就把人眼球,神魂都抓住的文字,好像那字体已经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存在,延续了书写者的灵魂思想。 有强烈风格的文字,比如李乾在东阳城看到的那个知府李晋的墨宝,也是深得凌厉杀伐的“裂金体”精髓,但与之相比,也是土鸡与凤凰,瓦狗与山狼的区别。 能写出这种字的,一定是难以想像的人物。 李乾心里已经震动了,就凭这字,就是无价之宝,当得起那道人如此看重,内容必然也十分惊人。 李乾还能保持一分灵明之心,重宝面前,不能失神。 他没有瞬间去探查红玉简,而是默默念动玄门安神定魂的法咒,使自己完全冷静下来,觉得头脑清明,心神安定。 他才将一缕神魂探进那卷红玉简里。 这玉简也十分神奇,神魂一进入,里面的字体好像一个个活过来,漂浮在空中,这当然是幻象。 李乾不为所动,只是将那篇文字一个个镌入脑海中。 他现在没有时间去体会文字里的奥义,那公孙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坐完出来,到时候把红玉简捡走,李乾可就什么都落不着了。 他用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将文字强硬的记进脑海里。 《无相经》,玉简通篇就是一卷玄奥的神通修炼法门,叫做无相经,经文的内容十分繁琐复杂,以李乾的记忆力也记得相当吃力。 不过花了一个多时辰,他还是将整卷《无相经》都强记下来。 一记完《无相经》,他就毫不留恋,马上收回神魂,躲进黑珠之中,慢慢参悟玄机,从此天崩地裂,李乾也不动静了。 洞府内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三个月,躲在黑珠中的李乾心神一动,忽然睁眼往外看去。 东面的静室里有了响动,过了一会,一个头发灰白的道人走出静室,李乾心中一震,只过了三个月,这人怎么这般老法。 只见那公孙道人头发灰白,皮肤也松弛许多,若非眼神中依然无波无动,毫无感情与三月前毫无二致,几乎就让李乾相信他是一个普通的垂暮老人。 公孙道人走到中间石室,四目一扫,就看到了那卷落满灰尘的红玉简,他眼神波动一下,闪过复杂神色,但还是马上过去将那卷玉简捡起来,查看无恙后,收入怀中。 然后他也没理会一片狼藉的石室,只是缓缓踱步走到九口血槽边缘,三个月没动,血槽里的汁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上面多了层黑灰,汁液里依然浸泡着那九具肉身,却是一点腐烂的痕迹也没有,显然那血槽里的汁液能够防腐。 公孙道人在血槽边缘呆立了许久,忽然自语了一句:“天数不可逆,却是我心急了,看来只有去药皇山一趟……安魂草……离玄心宗不过千里地界,哼,哼哼……” 公孙道人忽然冷笑了起来。 接下来数天,公孙道人用刀斧削砍了九块门板大小,一指厚度的石板,将九口血槽都用石板封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洞府的禁制修补得更完善,接着就到南面石室取走大部分丹药和炼器,直接出了洞府。 李乾本以为公孙道人此去还是会和往常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可是没想到,这次公孙道人离开的时间远比他想像的要长。 开始几个星期,李乾都还能安分的呆在黑珠中,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一晃,又是几个月,算算时间,只怕已经要进入冬季。 李乾终于肯定那公孙道人是远行去了,而看他把血槽密封,丹药炼器都拿走的架势,短期内应该是回不来了,也许永远回不来也未必。 李乾恶毒的想着。 对于公孙道人,他依然仇恨至深。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鬼体,但却失去了做人的种种乐趣,何况双亲还在,他却无法侍奉,李乾一想到此,就戾气横生。 既然公孙道人不在,李乾就不再像以往躲躲藏藏。 他见识了玄门手段,也参悟了不少意念修行的法门,对于凝聚元神十分的期待,那几乎就等于另一种形式的长生,虽然肉身依然会崩坏,却可以保留意识尸解转世。 所以,他每日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吸纳阴元,凝聚鬼体上,剩下的时间也用来参悟玄机,至于那卷《无相经》,虽然李乾将它强记了下来,可还是丝毫不得要领,李乾现在虽然神识强大,甚至不下于过公孙道人,但是道行神通却差公孙道人这个玄门正宗十万八千里,他又只靠自己领悟,更是进展缓慢,索性也先置之不理了。 冬去春来,时间飞快。 一眨眼,一年过去了,算起来,李乾已经在这个荒山洞府呆了足有一年,而公孙道人离开也有半年时间了。 洞府石室内。 一团浓厚的黑云滚滚翻动,阴风呼号,无数阴元澎湃流转,禁法发动,将外界庞大阴元吸纳进来,黑云在巨量阴元中如鱼得水,无论阴元如何狂暴,都让他肆意吞吐吸纳。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黑云仿佛又扩大了一分,深厚了一分,才长鲸吸水般收拢起来,逐渐凝结成一团人形大小的黑烟。 这人形四肢齐全,只是五官中还缺少眼睛,盘腿在虚空中坐着,手掐印诀,一颗漆黑幽深如黑洞的珠子在额头处缓缓悬浮转动,犹如一个有道高人在打坐参禅,偏偏全身上下阴气环绕,黑云卷动,给人强烈无比的视觉反差。 这团黑云自然就是李乾的鬼体。 经过几个月的疯狂吸纳,又有禁法将外界阴元无穷尽补充进来,三个月时间李乾就迅速凝结出口耳鼻的外相,本神鬼体更是凝结无比,已经可以驱动不重的外物。 李乾缓缓睁开“双眼”。 虽然鬼体没有凝结出眼睛,但是他本神就是神识魂魄,刚才打坐也是观想本体,自然需要开眼。 黑珠隐进他的鬼体额头处。 李乾感受全身鬼力澎湃,无喜无忧,目光向下一扫,轻轻一托,阴风掠过,他身下血槽上的一块板就动了起来,缓缓向上浮动,到了一米高处,李乾明显感觉到意识刺痛,显然到了极限,连忙一松,那大石板轰然落下,盖回血槽上。 “我如今的鬼体也算凝固了,虽然没有凝结双眼,但是凭借意识阴力就能驱动上百斤的大石,总算不负所望,只是和那道人相比,神通差距实在是大啊。” 李乾回想起道人离开前引动禁制,最后洞府崩塌的景象,那却不是凡人所为。 李乾现在对付一般凡人自然轻而易举,他本身就是至阴之物,对血肉精魂不用外力就可以直接腐蚀破坏,现在一般人要是让他将精元抓走,瞬间就会精血干枯而死。 但是碰到一些意念特别强大的,比如心性坚韧,不怕外邪的武林高手,或者公孙道人这种神通广大的修士,还不可敌。 “只靠阴力对敌,果然是小乘之道,玄门修士神通广大,高深者甚至能移山填海,却是依靠媒介引动天地巨力,符箓,禁阵,法宝,才是玄门中人御敌的手段,我当仿效之。”李乾默默的想着。 以他现在的鬼体,凝练程度几乎已经要到百年老鬼的境界。 借助黑珠和禁法引动的强大阴元,在短短一年内到达这个地步,速度惊人无比,只是玄门修炼,瓶颈千千万,每一步的踏出都无比艰难。 别看《玄典》里登仙境界不过聊聊九步,可漫步其中,却是千难万阻,多可畏怖,与天争,逆天而行,岂是简单。 万万年来,成仙之人屈指可数。 李乾既然修了玄门法诀,毫无意外的,也会遇到瓶颈。 这么长期大量的吸收阴元,他的鬼体凝练速度虽然快,却是如同一个催生的胎儿,根基不稳,要有大患。 他最近明显感觉到吸纳阴元的作用小了很多,无论吸纳多少,这个量变无法引动质变,五官之中口耳鼻凝结只用了一个月,可这眼睛确实足足三个月还不见动静。 “玄门之中称眼为玄心,心眼开,则元神成,我却是跨过通络,化气,辟谷三大步,直接冲元神,按那《玄典》所说,简直是逆天,一般玄门众人能凝练元神的都是百年老怪物,我要是三个月就成,我看天劫立来,化为灰灰。” 李乾参悟玄机,最近越来越有道人的思想,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能隐隐把握。(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书法入道戾气消 神念一动,李乾瞬间就出现在南面的石室内。 鬼体就有这么个好处,无形无质,不受天地五行力量压迫,可以随意游走,穿山过水,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速度更是惊人。 不过鬼体的弊端也十分的大,失去肉身寄托保护,一遇到危险,直接损伤神魂,顾忌的太多,而且白天不能外出,李乾现在鬼体已经是很凝聚了,可是元神未成,一旦被阳光直射到,直接蒸发,没有存活的幸理。 南面的石室内十分空旷。 大部分炼器和丹药都被公孙道人拿走了,除了书籍还有一些炼器材料,炼丹材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就是这些东西,拿出去也是非常值钱的。 一些赤金,黄铜,玉石,符箓,丹砂,都是市面上流通的上等货色,炼丹药材里更有人参,黄精,何首乌等昂贵药材,李乾是连见都没见过。 难怪李乾翻阅书籍,多有看到练道之人,财侣法地,缺一不可,财是钱财,侣是同道,法是秘籍,教法,地是修炼的风水宝地。 其中财又排在第一,足见金钱的重要性。 “修道虽说是修天道,脱人道,但终究未成天仙就不能超脱,还是要和凡人一样,有钱才行,就跟读书练武一样,都是富人才能享受的。”李乾暗暗摇头。 炼器之术,炼丹之术,符箓禁阵,在《玄典》里面都有记载,但《玄典》只讲大道,不提小术,所以李乾现在对三种修炼必备技能只是了解个大概。 炼器之术通俗了讲就是修炼法宝器具,增加神通,《玄典》里又大致分了三个品阶,炼器,灵器,仙器。 炼器自然是入门,无论威力大小,好坏,只要玄门中人炼制的都称为炼器,灵器则是成就金丹的修士才能炼制的,威力自然不同凡响,法宝也通灵化神,和修炼者息息相关,仙器,那就是传说中仙人炼制的法宝了,威力小则翻山倒海,大则开天辟地,传说之物。 炼丹之术同样如此,灵丹,仙丹,只听名字就不同凡响。 符箓禁阵倒是没有太多划分,只凭修炼者本身神通和运用技巧,禁法之奥妙,乃是借用天地之力,运用巧妙,低阶修士压下高阶修士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法宝,丹药,禁阵都属于外物,玄门修士多是为了修长生,这些外门法道修炼越多,越分散精力,所以有苦修士,道行法力惊人,却偏偏神通低弱,而有低阶修士,可能钻研各种神通,反而御敌时手段层出不穷,杀伤力惊人。 修道途中,千般阻碍,万般劫数。 修炼神通虽然分神,却没有哪个玄门中人敢不修,否则劫数一来,就是待宰羔羊,立成灰灰。 李乾有所领悟,自然要修,而且不但要修,还要修得强大,用以灭杀公孙道人。 这心结不解,戾念缠绕,李乾就依然是厉鬼冤魂,不得大道。 三大法门,炼器之术,炼丹之术都需要肉身操控火候,更有至阳真火,直接损伤阴魂,李乾现在也碰不得,倒是符箓禁阵,多靠领悟,是最好的切入点。 他的神念扩散出去,将静室里所有书籍笼罩。 公孙道人留下的书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就两三百册,多为道经杂集,平日用来研读参悟倒是不错,就是神通修炼书籍不多,偶有几本,也是艰深晦涩,并不是入门法籍,李乾前端时间一直在凝练鬼体,也没有细究。 现在鬼体修炼陷入瓶颈,才想着修炼些神通,神念扩散出去寻找修炼符箓禁法的书籍,过了一柱香时间,李乾才神念一动,卷起几册黄皮书籍。 “恩,初修符箓,还要净身,净面,净手,漱口,更要净心,神思专注,诚心诚意,才能演化五行之力,刻画符箓。” 李乾将那几册黄皮书籍里的内容看完,细细一想:“我现在鬼体凝练,神识比一般人要强大千百倍,就是那公孙道人想来也不如我,净心却是极其简单。” “就是这笔墨,黄纸,还要用神咒敕过,才通灵,我且试上一试。” 李乾神念一动,阴风卷起,一侧石台上一只符笔飞到空中,李乾现在能驱动上百斤的大石板,一只小小的符笔自然不在画下。 他将符笔卷到面前,这笔和普通毛笔差不多,不过材质却要好上许多,虽然李乾认不出来,可是笔杆笔直坚硬,又十分轻盈,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历久不衰,笔头的毫毛也是根根细软,结成一个饱满的水滴形,虽然扔在石台上这么久,也丝毫不散。 李乾生前本就精研书法,好笔在手,也有几分喜悦之情。 他看了看咒法,宁心净神,鬼体包裹着那只符笔,神念诵动法咒: “神笔最灵,二炁合并。辟除万病,使我长生。符笔一扫,民得安宁。急急如律令……” 顿时,虚空之中一股力量涌来,从符笔上卷过,发出微微毫光,若非李乾鬼体神念,是无法感知的。 “这就是附灵了?难道世间真有神灵……”李乾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符笔,也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他压下怀疑,又将一卷符纸,朱砂,砚台都一一念咒加持。 做完这一切,他神念之中回想《玄清符箓基础》中的八百多道基础笔划,这八百多道基础笔划才是一切符箓禁阵的基础。 他曾经苦练书法,几近入道,深知笔划才是书写的基础,任何优美华丽的文字都是由笔划构成。 所以他也没急着就去画符,而是用阴力控制符笔在虚空划写起来。 这符笔加持过神咒,果然有些神奇,虚空之中书写,不用墨水朱砂都能留下一道极淡的灵力痕迹,虽只是微光,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对于李乾来说却足够了,也省下了符纸,毕竟洞府内材料是有限的,用掉一样少一样,李乾又出不去。 另一个念头,李乾心里也是清楚,那公孙道人迟早还要回来,只看血槽内九具肉身还扔在这里,除非那公孙道人死了,必然有回来的一天。 李乾也不想把洞府内的痕迹弄得太明显,他一日元神未成,对付那公孙道人就一点把握都没,李乾心机却是越发深沉,不肯留下破绽,随意涉险。 鬼体毕竟是虚空,真正操控起符笔,李乾才发觉多有不适之处,书法是精细活儿,不是空凭气力而成。 一开始,李乾连最简单的横竖撇捺都划的歪歪扭扭。 他也没有丝毫灰心,少时练字他足足用掉了五缸水,恒心毅力他从不缺少。 何况现在鬼体凝结,无肉身诸多束缚,不知疲倦饥饿,不谜声色犬马,更可全心全力,忘却周遭一切,投入练习之中。 时间流逝,一日,两日,一周,两周…… 虚空之中,只有一尊黑云滚滚的鬼体虚空而坐,仿佛老僧入定,一支发着毫光的符笔悬浮于前,虚空写划,从未停歇…… 这一日。 那尊黑云陡然一震,符笔忽然飞速滑动。 唰唰唰,唰唰唰…… 在鬼体浮动的面前,符笔运转如飞,灵光闪动,足足八百多道笔划,毫光闪闪同时浮现在虚空之中,宛如一卷刻满金字的画轴,这些笔划却不是死物,竟然像是活动的灵物,一吞一缩着微光,缓缓浮动…… 李乾缓缓睁眼,看着眼前浮动的八百多道笔划,有一种精神上无上的愉悦欣慰,感觉到鬼体疏通,好像心头搬去了大石,连戾念都消散了许多。 “我十二岁苦练书法,用掉五大缸水,虽然书法小成,却因执恋功名,无法大成,却不想现在身死,只存神魂,没有了功名的束缚,终于书法入道,十分的舒畅。” 这一入定,书写,入道,却已是两个月后。(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大道至简难难难 李乾神识意念全部放在书写上,不眠不休整整两个月,由入迷到入道,其中玄奥犹如道德圣贤一夜悟道,包含了无数机运,也是厚积薄发的结果。 入道之后,其中玄妙也语言难以形容,只觉得信手拈来,笔勒勾画都无穷洒脱,不拘泥于规则,无论何种字体,都能把握其中规律,精髓,有了凡间大书法家的风范。 《玄典》之中有云,大道至简至易,至精至徽。 《黄庭经》云:“至道不繁”。繁杂无绪,皆为道末,令人不得要领,故尔道家不取。修炼之学,是质而精的东西,以少胜多,直指大道。 李乾通过勾勒简单的笔划,就直接书法入道,就是将无数文字都压缩精简,把握其中的一,以一生二,生三,生无穷变化。 两个月的不断修习练字。 此时从那种微妙的道境中苏醒过来,不但鬼体神念不感到疲倦,反而像是被一道灵光洗涤过神识,将鬼体里许多负面碎片净化出体内,有种大冬天里泡完澡的轻松感觉,精神奕奕,体力饱满。 当下蓄势生力,卷起那几册黄皮书,在虚空中摊开,钻研起来。 这几本册子只有一本《玄清符箓基础》是讲符法应用,其他几本都是禁阵之道。 符箓之法,说穿了,其实就是在符纸上刻画简单的禁阵,以禁阵之力发动天地力量。 《玄清符箓基础》中虽然只有七十七种入门符箓的画法,但是其中勾画的禁阵却是无数先辈修士多年经验得出的精华。 简单归简单,却是通俗易懂,即便是对禁阵毫无研究的入门修士也能模仿使用,而且多年的流传修缮,也使得这些符箓越来越完美,以符箓的完美度而言,这些初级符箓反而比许多精深复杂的高级符箓要完善得多。 毕竟越高深越复杂的符箓,虽然引动的力量可能非常大,但是无论勾画还是使用都需要对禁阵知识有精深的研究。 要将一个禁法勾画到一张小小的符纸之中,本来就是比布阵之道更困难的,好比那公孙道人,可以以整个洞府这么大的面积,布置出一个威力强大的禁阵,聚集巨量阴元,可是这禁阵如果要运用到一张小小符箓中,还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要将百倍千倍大的禁阵压缩进一张符箓中,可想而知其中复杂精细的程度,堪比入微。 正因此,高级符箓一旦研究出来,不但是不传之秘,就是真的传开,能刻画使用的人也是极少的,毕竟禁阵符箓这东西,要花的时间精力太多,又都是一次性的东西,一张高级符箓从研究到刻画使用,也许就是数十年的时间,又不可能量产,每用一次,可能几年心血就没了,远远不如炼器法宝来得有效实用,所以玄门三大法门流通最广的是炼器术,其次是炼丹术,最冷僻的才是禁阵符箓。 多数玄门中人都只是学习前辈遗留下的简单符箓,很少有人去学习高级符箓。 而《玄清符箓基础》中的七十七种初级符箓,几乎也是等于大部分玄门众人修行的符箓了,其中简单实用处,自然不是高级符箓这个“鸡肋”能比。 李乾并没有急着下笔画符,虽然他可以将符箓的八百多道笔划完美的勾画出来,但是禁阵之道,精深博大,是神人之道,却不是书法的道。 符箓是禁阵和书法融合其中,只知其一,更是不行。 二来禁阵对大多玄门修士而言是鸡肋,但对李乾,却是目前最迫切需求的,他被困在这洞府中,四周都是公孙道人布置的禁阵。 不但行动不便,更是把命操之他人之手。 在这禁法之中,以那公孙道人的本事,发挥出禁法力量,李乾就是修成元神都危险。 所以他不敢不用心。 禁法之道,千千万万,但前人无穷智慧流传至今,自然舍万般繁琐,就像登仙之途,看着聊聊九步,却是无穷量。 《玄典》之中划分八类山,风,地,水,天,泽,火,雷,后人发展补充,又增云,晦,明,空四类,总共十二大类禁制,囊括千万。 李乾参悟禁法,将几册薄薄册子都看数遍。 只是依然云山雾罩,并不容易领悟。 李乾看了两天,心头仿佛积压着一团阴云,被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名词说法弄得十分的头大,远不如练习书法时那么疏通自然,写着写着就入道了。 “果然玄门神通,超出凡人太多,十分难以领悟,就是入门都需要慧根机缘。”李乾心中暗想。 “我书法多年积累,一朝得道,所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李乾看了两天不得法,心头又积郁烦闷,无法净心,连忙停止看书参悟,用意念修行打坐,将浮躁的情绪压下。 打坐了一天,他心神安定,细细揣摩。 “这些禁法书都是公孙道人所留,这道人一看就是禁法高人,自然留下的禁法书籍也不是入门所用,肯定与他的实力匹配,我一下就看这么高深的禁法书,不得领悟也是正常。” 就好像刚学会读《千字文》《百家姓》的学童,就要让他领会《邹子法学》《屠龙要术》这类治国安邦的宏篇,自是枉然。 李乾想通此点,也不执念,就将那几本禁法书放下。 转而拿起那本《玄清符箓基础》,说起来,这也是公孙道人所留少数几本入门书籍,也亏得符箓术实在是“鸡肋”,以公孙道人的禁法手段,都没办法制作高级符箓,倒是同大部分玄门中人一样,只是将这无数前人浓缩下来的七十七道符箓修行了。 所以李乾看这本秘籍时,终于不再茫然。 “原来还有这般妙处。”李乾看了数天,忽然道心一阵晃动,竟然隐隐有些把握到那几本禁法书里一些难解地方。 《玄清符箓基础》里都是最简单实用的符法,甚至能让一些毫无禁法修为的玄门中人使用,自然符箓上面刻画的禁阵也是简单实用到了极点。 几乎可以照本宣科的画,催动也是十分简单。 而李乾却正恰恰缺少这种简单入门的东西。 “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才是难……大道至简啊……难!难!难!”几天后,李乾忽然有所感悟,感叹了一句。 随即,盘坐虚空的他神念一动,一张黄灿灿的符纸就飞到眼前,符笔在红砂盘中一沾,虚指,他脑海中回想《玄清符箓基础》中最简单的五灵符之一,土灵符。 刷!刷!刷! 符笔勾动,行云流水般在符纸上留下一道道轨迹,符笔通灵,笔下生辉,流动过的痕迹自然发出淡淡毫光。 点下最后一点,那毫光陡然大亮,随即隐没,一张黄灿灿又画满符号印记的符箓缓缓飘落,到了李乾“手”心中。 他神念看去,符箓之中,红砂隐动,仿佛有一股灵流缓缓流溢其中。 李乾看了片刻,默念咒诀,轻轻一弹,那符箓就飞出,落到一个大石台上,毫光一闪,就隐入其中。 “起!”李乾只是念头一动,那数百斤重的大石台就飞了起来,远比阴力操控来得轻松自如。 “破!”李乾年头又一动,大石块陡然崩碎,一团黑灰落到地上,正是灵力燃烧干净的符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万般修行是寂寞 李乾掌握书法的道,勾勒灵符果然十分简单。 《玄清符箓基础》里的七十七种灵符是上古传至今日的,可以说凝结了百代千代修士的智慧,将其优化到了一个“道”的地步。 想想看,把禁阵符箓简化到入门修士随便模仿就可以使用的地步,却是比研究出一种只能自己使用的复杂符箓还要困难。 以李乾书法入道的精微控制,画起这种简单的符来自然得心应手,七十七道符箓只花了数天时间,就能信手拈来。 但李乾要的不是简单的模仿。 而是通过对七十七道符箓上简单禁阵的模仿揣摩,以窥探禁阵之道,这才是他的目的。 山,风,地,水,天,泽,火,雷,云,晦,明,空,十二大类禁制囊括千万,其中复杂程度如浩瀚星辰,李乾自然不能蛇吞象,妄求短期内全部掌握。 如今他对困守洞府十分不耐,虽然这里阴元汇聚,是修炼的宝地,可是命运操之他人的感觉毕竟不爽快。 李乾决定先将洞府禁阵研究透彻,不求能掌握布阵操控之道,至少研究出出路。 既然这禁阵是依仗山岩地势建立,那必然和“山”“地”两类禁阵有关,“山”“地”等禁制又脱胎于五行土力。 所以李乾才会最先研究土灵符上的简单禁阵。 五张土灵符正虚空排成一个大圈在李乾的身前的缓缓转动,而在这个大圈的中间,是一块几十斤重的石板。 李乾黑云滚滚的鬼体中探出几条黑线缠绕在石板上,在李乾的神念中,五张灵符正缓缓的引动土灵力,一条条肉眼难见的灵力正在禁阵的引动下穿梭,汇聚。 中间的石块也仿佛被抽出了灵气,不断的震动,石块也不断往下落着粉末,被阴元一卷,就消散无踪。 “只是简单的吸纳,释放吗?” 李乾神念探查了半天,有了疑问,他试着将阴力引进灵符中,逆转灵符里的禁阵,陡然间,五张灵符发出剧烈的光芒,那些土灵力一下子四处乱窜,五张灵符内的禁阵被冲击开,红光一卷,就成了五片飞灰。 “果然不能逆转……”李乾心中也没什么意外,他本想逆转一下,看看是否能将土灵力重新凝结成石头,但这种创造的力量太复杂,果然不是小小的符箓禁阵能办到的。 李乾几日的研究,已经可以随意操控土灵符中的禁阵,对土系灵力也隐隐有了某种把握,隐隐有入门的迹象。 他放下土灵符,又将一道土刺符从高台上卷起。 这土刺符就明显比土灵符又复杂了一等,以李乾的画符功力,全力引发,这小小一张符箓足可以将三丈方圆的泥土变成一片刺枪。 这种力量等闲就是练武之人都可能被一下扎成重伤,而且攻击面积又大,用来对敌确实实用。 李乾拿着那张土刺符,引动到漂浮的那块石头上,顿时土灵力滚滚而来,石头在符中禁阵的引动下,迅速改变形状,数根胳膊粗的土刺扎出来,只是这石头太小,土刺也只寥寥数根。 李乾将神念笼罩整个灵符,将禁阵引动变化,灵力气机的改变游动,如同一副清晰的画面投射在意识中。 这就是鬼体凝聚,神识强大的好处。 如果是普通修道人,神识修到他这境界,也足以内观了,一入定,神识游遍全身,将自己全身上下任何细微处把握住,修补身体,却谷断食,无灾无病。 这可是辟谷期修士才能办到的神通。 李乾以这般强大神念观察禁阵,自然通透灵犀,又结合土灵符禁阵的心得,很快找到两阵的疏通奥妙处。 随即他用细微的阴力操控禁阵几个枢纽,改变禁阵的力量大小,顿时那石块又起变化,两根粗大的土刺缩回,回复原状,过一会又冒出细细密密的一片钢针般的土刺…… 吁…… 李乾也松口气,神念也觉得有些疲倦,这种操控手段就不是一般只会画符打符的修士手段了,一般修士运用符箓,都只能掐动口诀,将原本符箓禁阵设定好的力量释放出来。 但是李乾刚才用的,确是用自身手段操控符箓禁阵,使里面的禁阵随自己心意而发,可大可小,可强可弱。 两者手段,孰高孰低,自然一眼可知。 他打坐休息了一会,马上再次将一张石遁符拿到手中…… 李乾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公孙道人很快会回来,每一瞬一息时间都是无比珍贵,不敢浪费。 山中无岁月,又是两个星期。 李乾终于将七十七道符箓里操控土灵力的十一道符箓禁法都研究了一遍,再结合另几本禁法册子里关于“山”“地”类禁法的部分,终于感觉略有心得。 他将精神蓄满,缓缓飘出静室中。 中央大石室还是老样子,只是长久无人,总是落了些灰,空荡荡的,一股寂寥的感觉涌上李乾的心头。 这不知不觉的,却是一年多了。 他的神念掠向九口血槽中的一口,上面的石板依然,但是李乾能看到自己的肉身依然浸在那血红的汁液中。 肉身上的伤痕倒是恢复如常了,只是肌肤赤红,宛若琉璃,已经不是本来面目。 李乾现在看到自己尸身的心情已远远不如一年多前那么强烈,也许是参悟玄门奥妙的原因,他清楚的知道肉身不过一寄托神魂的皮囊。 玄门中人修到高深处,换皮囊简直就如同换衣服一样轻松。 毕竟寿元有尽,修仙之路又是万般畏怖,数百年只是等闲,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其中劫数之多,又怎能道尽,尸解重生是再正常不过。 一世一世的因果,假若纠缠不清,哪里能成道,所以修仙中人大多斩断红尘,看起来就冷漠得多,如那公孙道人,便视凡人如草芥蝼蚁,更不会拿凡间的道德法律约束自己,仙有仙道,人有人道,截然不同。 李乾却是还未修到那般境地,只是已隐隐有心性的改变,这让他有些迷茫恐惧,只是一年多,他就已经对自己身死之事如此处之泰然,日后时间再长,姆妈,阿爹,还有李家村那些殷殷期盼他能给李家光宗耀祖的乡亲,还能记得吗? 吁……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这修的却是不是仙,而是寂寞…… 只是如今的他,还能回到过去吗? 也只有这般一步步的往下走了,走得远了,他还能再见父母亲人一面,还有再世为人的机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还愿不愿意做个“凡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苦心求证禁法通 石室之中,禁阵刻画的无数符号黯然无光,但李乾却知道,整个禁阵依然维持着公孙道人离开时的原样。 庞大的阴元在虚空中流转,气机绵绵延延,层叠不穷,宛如波涛平静的海面,倘若有人去触动它,这平静的气机海面马上就会变成狂风巨浪,噬人的凶兽,倾覆触阵之人。 李乾此刻正虚空站立在石室中央,鬼体上下黑云滚滚,无数纤细的黑色触须延伸出去,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将整个禁阵笼罩。 他就像一只盘踞在大蛛网中的蜘蛛,一动不动。 这些触须都是他强大的神念,全力释放出来,即使这二十来丈方圆的巨大空间也都被他笼罩住了。 每一个禁阵符号的勾勒,细微处的运转,都源源不绝的透过他神念网传递回来,形成庞大的信息流。 凭着对十一张土系符箓的深刻研究,以此为启端,分析着这个庞大禁阵的运作,这其中的一丝一缕都不能放过,否则这无数横冲直撞的阴元流就会将李乾的鬼体切割的粉碎。 …… “唔,这禁阵果然繁琐,虽然演化天,地,门三才,却又经过了自己的改造,而且禁阵符号不是用纯红砂勾勒,加了许多特殊的材料,现在也只分析出祖母绿粉,蓝晶,白化石等寥寥数样……” 李乾几日的研究,自然也有成效,这种大型禁阵,比之李乾研究的初级符箓禁阵实在繁琐复杂了太多,好在公孙道人显然是禁法研究的高手,在洞府里留下了不少禁法书。 不断的对照书籍,终于分析出禁阵演化三才,属于天地门三才阵的一种。 事实上禁法千万,但传至今日,都有迹可循,风,雷等十二大类是以禁法性质划分,而以演化方法划分则都属于三才,六仪,八门,九星数种。 分析出属于三才阵,并非万事大吉,其中之变数,也是无穷量。 光是演阵的材料不同,各种材料分属五行,吸收灵力强度,材料之间互相反应变化,导致阵法演变就无数种。 李乾生前不过是个穷秀才,机缘巧合下修仙道,可基础实在是太差了,那些勾勒禁阵符号的材料他连听都未听过,哪里鉴别得出来,只有慢慢分析。 不过在这种不断的分析中,李乾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对禁阵之道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厚,越深陷其中,越感觉到禁阵之道的博大精深,甚至对他掌握天地规则,参悟玄妙也有许多妙处。 李乾孜孜不倦的探索着,学习着。 将整个禁阵一点一滴的瓦解,仿佛解剖人体一样,将外层皮囊剥去,露出经脉,骨骼,禁阵在他眼里再非复杂的符号,一眼看去,就是无数交错变幻的气机,遵循着禁阵的规则缓缓演动,而他正是要在这演动之中寻找生门。 天地门三才阵,演化天门,地门,生门,只有寻找到生门,才可出入,否则就要被阵法困死。 生门掩藏在这无穷变数之中,只有懂得禁阵演化,才能破解出来。 旬月之后,李乾终于从禁阵里找到一丝生机脉络,他的一丝神念顺着这丝脉络缓缓在禁阵的无穷变量中穿梭。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无数飞刀流中走动一样,只要踏错一毫厘,马上就被被无数的飞刀扎穿,李乾的神念就是他,尽管只是释放出一丝,但也和真人闯入阵中一模一样,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 望着周边那些密密麻麻疯狂涌动的气机,他真是如履薄冰,若有汗,现在他定然全身湿透了。 “这鬼道士本事是真不小,我研究这么久,也只能靠这样一点点摸索,还要冒神念被轰杀的危险。” 李乾心里诅咒了一番,但神思却丝毫不敢放松。 一边走,一边还要分析下一步该怎么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前方一阵滚滚浓雾,一种和禁阵截然不同的气息传来。 李乾的神念探到那浓雾边,发现这浓雾掩盖了整个天地,也看不到出路。 他思索了许久,神念轻轻一探,顿时一股大力传来,李乾在石室中的本体陡然一阵紊乱,感觉脑子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幻像丛生,有种被拉进漩涡中的恐怖淋漓。 好在他神念强大,泥丸宫中的黑珠陡然冲出来,发出幽幽黑光,将鬼体笼罩,李乾连忙将神念收回来。 在黑珠的帮助下,石室内无穷的阴元都被急速的吸收进他的体内,修补他刚才神念受损的状况。 李乾大松一口气,道心也一阵战栗。 刚才神念被搅动的状况犹如当初被轮回巨力撕扯鬼体的感觉,李乾现在也非吴下阿蒙,鬼体凝聚,神念之强即使和辟谷期修士比也丝毫不差,可见那滚滚浓雾力量之强。 他思索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鬼体上的嘴巴也咧了咧:“看来是触碰到洞府外层禁制了,嘿,总算有了成就。” 就算李乾七情六欲越发淡薄,也忍不住喜悦。 几个月的辛苦,终于解开了内层禁制,这在瞎子摸象,毫无禁法基础的李乾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也许让一个禁法高手来教授,李乾这数月不眠不休的辛苦可能只是寥寥几句话,一点就透,可是要无中生有,自己探索,这对一个一年多前还不知道玄门修道是什么玩意的人来说,说是禁法天才,也毫不为过了。 而在这缓慢摸索求证的过程中,获得的收获,也绝非仅仅是可以穿越内层禁制这么简单,其中求证的艰辛,对禁法的领悟,甚至是对道心的巩固都是绝大的帮助,证道,证道,没有求证的艰辛,如何得道?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固然轻松。 但其中玄妙,自有两般妙处,否则为何成就天仙叫证道,而非传道,李乾本就是一个习惯自学的人,生前考中秀才,以一个农家小孩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如今化鬼,他的玄门修行路也走得非同一般。 他咧着嘴,无声的乐了一会。 以他现在的禁法修为,眼光当然比数月前高明了不少,外层浓雾既然是禁法演动,自然属于十二大类禁制之一,看那浓雾滚滚,阴气森森的情况,只怕就是“云”“晦”两大禁制的复合体。 他神念受损,也不着急,只是缓缓吸收阴元滋养鬼体,过了一日,才将七十七道符箓中关于水,木类的符箓都画出数十张,又一门心思投入研究之中…… 水生雾,木生风,李乾有了研究地,山类禁法的基础,再来研究这类禁制就快速得多,他依然画葫芦。 数月之后。 他准备充足,穿越过内层禁制,直接闯入了外层浓雾之中,涡流卷动,阴风滚滚,这外层禁制,吸纳天地阴力,其中鬼气森森之处,简直比石室内还浓厚百倍。 过犹不及,就是李乾这么凝固的鬼体在这么浓厚的阴力中也觉得陷入泥沼中的难受。 他逐渐寻找生机脉络,在这阴雾之中游荡。 就在他熟悉禁阵之时,好似听到禁阵之中数处地方猛烈震动,还有哀号之声。 李乾停下脚步,神念一动:“恩,有人闯进阵中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禁阵之中抓六鬼 “哦,竟有人闯入阵中了……”李乾停住脚步,神念凝聚,感受着禁阵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也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用庞大的神念分析着气机流动,过了一会,他咧咧嘴巴:“看来还不止一处,竟然闯进这大阵里还不被立刻杀死,看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李乾虽然一年多来闭守洞穴,却日日参悟玄妙,心机反而越发深沉稳定,年轻人的热血冲动都被消磨掉了。 不过公孙道人的禁法高超,李乾也领教过这禁阵的威力,只看这大阵稳稳当当,丝毫没有被冲击溃散的迹象,就表明那几个闯阵之人根本没冲破禁阵的能力,迟早要被困杀。 李乾略一沉吟,就慢吞吞的在无数气机中寻找路径,向一个方向飘去。 他几个月的苦心研究不是白给,虽然要操控这禁阵还办不到,但是在禁阵中游走出入的问题也是不大。 这洞府外层禁制比内层禁制更要复杂得多,要阻挡外物侵入洞府,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阵势不采用三才,而是八门禁阵。 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每一门都演化不同气机,生死变幻,恐怖淋漓,不懂禁法之人,就是力量比布阵之人强上十倍,也要在这八门之中迷失,迟早被阵法演化的天地之力轰杀。 眼前浓雾幻化,时而如鬼气森然,时而雷霆震怒,又有无数阴力形成恐怖漩涡,风刀霜剑,李乾虽然不惧,也暗暗心惊,玄门神通,实在广大,足以傲视苍生。 李乾在这无穷变化中,抓到一缕气机,神念一动,眼前幻化的恐怖景象顿时消散无踪。 这是一个类似真空的地方,无天无地,只有一片混沌。 李乾嘿嘿干笑两声,鬼体一掠,就在这无穷混沌里闪电般飞掠起来…… 《八门禁法》有云:杜门主隐藏,适合隐身藏形躲灾避难,其于诸事皆不宜。 李乾现在进入的就是禁法中的杜门。 既然主隐藏,避灾祸,四周的恐怖自然消失,李乾在杜门中快速穿梭,这空间仿佛无穷尽,若是不懂禁阵中人,就是闯进这能躲灾避难的杜门,也是飞不出去,最终困死。 生死无常,生死无常! 八门之中,又哪里有真正的生门,不懂禁阵,就是进了生门,也是一个死! 李乾当然不是愣头青,以他现在的禁法修为,依靠庞大的神念,困死是绝不可能的。 飞了许久,他神念一动,在这无穷混沌里,牵出一缕气机,一晃动。 顿时眼前混沌散开一片……而在那混沌之下,却是轰隆隆的强烈震颤,更有阴风大作,哀号连连,如同九幽森罗。 李乾看了一会,冷笑起来。 我道真有人闯进大阵还不死,原来是些厉鬼。 正是没错,那在禁阵中挣扎哀号的,正是一只厉鬼,这禁阵毕竟是以凝聚阴力为主,大阵攻击手段也是阴力构成。 若真是血肉凡人,进了大阵,根本难以抵挡这些至阴之力。 而厉鬼本身就是阴物,虽然被大阵困住,又被大阵演化的强大攻势不断消磨,但一时半会确实还能挣扎。 “也还有些手段,怕是凝聚不少时日了,以这禁阵的威力,还能撑这么久……” 李乾淡淡看着下面那团不断挣扎的黑云,时而被阴力切割成数段,又被虚空中的雷霆震散,惨叫连连,化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但仍拼命的凝聚起来。 厉鬼本来就是戾念凝聚,其顽强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不把最后一缕神念打散,还是要聚合回来。 李乾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正要离开。 忽然神思一动,想到某本册子里的一门神通。 “唔……左右无事,正好消遣。” 李乾凝聚的鬼体忽然一阵翻涌,隆隆黑云膨胀开,身体几乎有了一个房子大小,笆斗大的头颅在虚空之中咧嘴怪笑,身上忽然涌出六只黑气缭绕的大手来,阴风狂做,至阴之力在周身盘旋呼号,化出一道道恐怖幻像,这景象,简直如九幽大魔莅临,光是卖相就足以吓杀人。 鬼体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任意演化。 李乾一只黑漆漆的爪子一探,已经从那混沌里抓出,穿越了无数气机,大手箕张,有一面墙的大小,携带暴烈风声,一下子就到了那厉鬼的头顶。 猛的一下抓起那不断伸缩的鬼体,大手缩回。 混沌之中,李乾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团扭曲的黑云,那厉鬼显然已经被大阵搞得精疲力竭,元气大伤,连意识都不清醒了,只在哪里翻腾滚动,想要逃脱,却哪里又挣脱得了李乾的五指山。 以李乾的鬼体修为,神念之强,几乎可以媲美百年老鬼,元神也不过只差心眼没开,这厉鬼虽然凝固时间也久,但又怎比得李乾。 在大阵里又被消磨得元气大伤,此刻在李乾眼里,也就一只土鸡,随意可以捏杀。 李乾嘎嘎怪笑两声,巨大的身体化成浓云滚滚又席卷而去。 到了一个方位,他又如法炮制,破开虚空,巨大漆黑的手爪一抓,从禁阵里抓出一只厉鬼,飞了数个地方,不多时,六只手已经抓了六只厉鬼。 禁阵之中还有一些地方有厉鬼挣扎,他却懒得理会了,随它们生灭,身体一卷,穿过内外两层禁制,回到了洞府之中。 洞府之中。 六团厉鬼形成的黑云头上都贴着一张金灿灿的符箓。 李乾盘腿虚空,依然演化那恐怖外相,饶有兴致的打量这六只厉鬼。 七十七种符箓中有“缚邪符”,专捉阴鬼邪物,也不是什么高深法门,就是江湖小道都可能使上一手。 以李乾画符的本事,这“缚邪符”又是专克阴鬼,六只厉鬼自然困得死死的。 石室内阴元密布,李乾虽然用缚邪符困住他们,却没有封住他们吸取阴力,此刻这些鬼体的意识也渐渐凝聚回来了。 无论他们生前多么敏捷聪慧,一旦死后以戾念凝聚鬼体,违背了天数,厉鬼本身就会被戾念逐渐迷失本性,虽然不是完全丧失神智,但也混混沌沌,所以历来鬼物都是最低级的生物,脱离六道,比草木蝼蚁还不如。 李乾却是造化极好,拥有神秘黑珠滋养神魂,保留了本性,又参悟玄门,在鬼中实在是天大的异数。 鬼对鬼,也没什么以弱胜强的说法,就是看鬼体凝聚程度,本身阴力大小,一旦遇到本身鬼体比自己凝聚,阴力比自己庞大的老鬼,弱鬼就有天生的畏惧。 所以这六只厉鬼虽然满脑子都是嗜血念头,此刻神识逐渐清醒,碰到李乾这样神魂强大,接近百年老鬼的强鬼,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是瑟瑟发抖。 无数恐惧的念头在他们神魂里游荡,被李乾清晰的把握。(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黑珠显现大神通 看了半天,李乾忽然收手盘坐,虚空掐个印诀,泥丸宫里呼的飞出一个黑幽幽的珠子来。 这黑珠经过多日阴元浸润,又被李乾鬼体温养,早就不是金翎雕叼给李乾时那般不起眼的模样,此刻黑珠体表温润,黑气幽幽,有一种慑人神魂的奇异感受。 李乾参悟玄妙日久,虽不知道这黑珠来历名字,却也肯定不是一件凡物。 起初只是本能的运用它保持灵识,吸纳阴元,待到鬼体凝固时,李乾无事也会用玄门祭炼之法祭炼黑珠,虽是粗浅,却也琢磨出更多妙用,使用起来也愈发得心应手。 李乾盯着那六只瑟瑟发抖的厉鬼,撇嘴笑了笑:“便宜你们了。” 他神念一动,那黑珠就骨碌碌飞到那六只厉鬼上空,一团清蒙蒙的毫光射出,极是淡薄,却将那浓厚的阴元轻易的破开,笼罩住六只厉鬼。 清光笼罩下,厉鬼陡然发出凄厉嚎叫,挣扎翻滚起来,黑云滚滚,却又在缚邪符的捆缚之下,挣脱不得,鬼脸时而浮现恐惧痛苦,时而浮现狰狞疯狂…… 哧~哧~ 一些赤红的烟雾从那些厉鬼身上蒸腾而出,就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他们身上。 过了一炷香时间,李乾才打个印诀,收回黑珠。 六只厉鬼摊在地上,黑云也淡薄了许多,如同六团虚影,随时都可能溃散一般,显然道行大减,回到了鬼体初成的时候。 李乾也不动静,盘腿入定,犹如一尊修罗佛陀。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六鬼都清醒过来,忽然面面相觑,虽然虚影淡薄,却个个有一种重生似的喜悦,不像厉鬼那般狰狞。 它们看向石室上空高悬寂然不动的庞大黑影,虽然难以压抑恐惧,却老实安静的缩在那里,谁都不敢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默,更不敢起逃跑之心。 李乾的声音猛然滚滚传来:“都醒了?” 六鬼陡然一震,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拜道:“上尊。” 上尊……李乾嘿嘿干笑两下,依然保持那冷淡语调:“都知道怎么回事吧?” “小鬼多谢上尊救命之恩,又帮小鬼洗涤戾念,重获新生……”那鬼开了口,似乎顺畅多了,一听李乾问话,连忙答道。 顿了一下,李乾也不开口,四周阴风狂做,凛冽的罡风吹得这几个道行大减的厉鬼剥皮拆骨的痛苦。 那鬼苦苦忍受,正忐忑不安,脑中忽然一闪,忙又拜道:“小鬼做牛做马报答上尊,任凭上尊驱策……” 他这一番话,顿时让其他五鬼也清醒过来,这些人恢复神识,自然和生前无异,不再混混沌沌,哪还不明白眼前形势。 一个个都跪伏在地,颤抖的叫道:“任凭上尊驱策。” 李乾哈哈大笑起来,轰轰声音在石室里震颤,连四周禁法都被震得引动起来,红光大作,笑了一会,他才止歇。 “哦,我要你们这六只小鬼做什么……”虽然这六鬼论年岁比李乾是大了许多倍,可这世道就是实力为尊,别说鬼界,就是人间界,也是如此,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称孤道寡,多大年纪也得跪下称臣,李乾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丝毫不以年纪为杵。 何况这六个厉鬼,戾念所聚,迷失了本性,迟早在劫数中灰灰,李乾用黑珠净化他们神念,找回灵光,等于是再造之恩,他哪有不坦然的道理。 李乾神念一动,那六张缚邪符就飞了回来。 六鬼重获自由,却依然跪伏在地,不敢丝毫动弹。 虽然恢复了神智,可是他们沦为鬼体,无论是弱鬼对强鬼的天生畏惧,还是前生人类时候的畏死之心,都让他们生怕触怒李乾。 李乾目光一扫,他也看出第一个说话的那只鬼比较机灵,把手一招,一阵阴风就卷起那只鬼到了跟前。 “我也不驱策你们什么,老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让你们走。” 越靠近李乾,那种庞大的上位鬼压越重,那只鬼强撑鬼体,哆哆嗦嗦道:“敢不回上尊所问?” 李乾淡淡问道:“你们怎么闯进这禁阵中的?” “小鬼本来在这崖山中修炼,可是数年前,崖山中阴气都被吸走,阴气低弱,小鬼们虽知道阴气都被吸到这山谷里,可畏惧经常出入这里的大仙,也不敢靠近,只是最近一年多来大仙不见了踪影,小鬼们又不知道上尊在此修行,实在忍受不了,就悄悄聚集过来吸纳阴气,也是小鬼们贪得无厌,在山谷左近吸纳不够,又深入谷中,结果就卷入了这禁阵中……” 李乾一听明白了。 这洞府外面的聚阴大阵,将这附近山脉的阴气都吸纳了过来,公孙道人在的时候,这些厉鬼当然不敢靠近,虽然他们都神识混沌,可躲避灾祸的本能是有的,最近这一年多公孙道人消失无踪,这些厉鬼本来就是天生阴物,对阴气的渴望就如人对食物的渴望一样,时间一长,也忍受不了了,本来只是到这附近打打野食,吸点外围阴气,过了几月,见什么事都没,胆子越发大了,往阴气浓厚无比的谷内走,结果遭此一劫。 李乾神思一动,就问道:“这处是叫崖山吗,你在此修行多年,把这附近情况都说一遍给我。” 那鬼应了一声,连忙说开了:“这崖山在幽州地界,是赤云山脉的一个分支,附近都是山崖大峦,人烟罕迹……” 幽州,崖山…… 怎么到了幽州了…… 李乾虽然读了千万卷书,终究是个小地方山民出生,只听过这幽州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庆元国的地界了,至于具体的方位,他是一点都不清楚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幽州,这离庆元国远吗?” 那鬼连忙道:“幽州是在庆元国和乌蒙国的交界,这崖山还有一半在庆元国境内,并不远的。” 李乾意外的看了这鬼一眼,这人见识倒是不错,口才也不错,只怕生前也不是普通人物。 他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生前做什么的,何方人氏?” “小鬼乌蒙国燕州同川府人士,生前是天魁商号同川分号的掌柜周辰东,在幽州境遇匪死的……” 这鬼说话的时候戾气也不显,就是说到身死之事也极冷静。 让李乾有些意外,随口一问,原来这周城东死了有五十五年了。 戾念一洗,这五十五年前的恩怨,自然也化得差不多了,再说,当年杀他之人,此时怕是早就化成枯骨,因果早了,难怪他如此冷静。 红尘恩怨,又哪抵得时间无情。 李乾略有些寂寥,随意问了些情况,打出一张符,挥挥手:“你们走吧,跟着这符就能出去。” 趴在地上的五鬼顿时如蒙大赦,惶惶退去。 只有那周辰东忽然身子一颤,拜道:“上尊,小的肯请上尊收留,随意随伺上尊左右,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恩。”李乾冷冷俯视他,狂风卷动,刮得周辰东全身乱颤,几乎散架。 “上尊……”周辰东咬牙支撑,不住磕头。 过了许久,李乾忽然大笑一声,散去阴风。 就在此时,那仓皇随着符箓退去的五鬼忽然被符箓一卷,李乾泥丸黑珠飞出,无数红丝散射,缠到那些五鬼身上。 五鬼清明的意识顿时又被戾念蚕食,混沌不堪。 李乾望着地上大气不敢喘的周辰东,淡淡一笑:“老周啊,你真是聪明人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盘蛇涧中起风波 嘿嘿,嘿嘿,天空中寂然不动的李乾只是冷笑。 地面上的周辰东不敢动弹分毫,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也是这老鬼身前就是见多识广的大商号掌柜,人心算计真是油滑到了极点,说是老狐狸都不为过,虽然沦为鬼身混沌了数十年,可现下三光点开,灵识清明,李乾一说放他们离开,心里一算计,就知要糟。 果然不出所料,李乾一把卷回了那五鬼,又把他们神识弄混沌了。 “起来吧。”李乾淡淡一句。 周辰东哆哆嗦嗦的爬起来,他现在恢复灵识,却也没有忘记被戾念蚕食数十年的种种恐怖记忆,那种明明清楚却无力抗拒,不断沦陷为一只只有嗜血本能的厉鬼的感觉,至今心有余悸。 现在能有再次为人的机会,凭着灰飞湮灭也不肯放弃。 他知道自己小命全攥在眼前之鬼手里,反抗是不可能的,绝对力量差距太大,也只能搏这一线,听天由命了。 “这人倒十分机灵,地头又熟,如今这荒山僻岭,消息不通,倒是缺个跑腿的,只是这老鬼恢复神识,心思又多,我现在实力不够,可不能随意泄露了我的身份。” 李乾转念一想,泥丸中黑珠飞出,一缕缕红丝从黑珠里射出,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支红色小箭,外面裹着层清光。 弹指一点,那小箭哧的一下就扎进了周辰东的鬼体里,消没不见。 周辰东大惊,李乾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你身上戾念已被我用玄门秘法封在你体内,若生一丝不轨之心,戾念一下爆发,把你打回原形。” “小鬼不敢!”周辰东连忙拜倒。 李乾嘿嘿干笑:“你也别怪我手段毒辣,你们化为厉鬼,本来就违逆天数,该当灰灰,我将你们从禁法中救出又点开你们三光,恢复神识,全是逆天而行,因果甚深,修行之人,只讲天数,什么人间道德教条,到头来曲心戮性,孽果纠结,不是我等修行中人的手段,我却还给你机会,你若想转世为人,我现在就化了你三光,让你入轮回,你自己考虑清楚,别没来由的自误!” 李乾一番话,软硬兼施,萝卜大棒齐下,又掺杂玄门法理,一通忽悠,把个周辰东这样的老狐狸,都说的鬼体晃荡,显然内心激烈斗争。 过了许久,周辰东才猛的又磕了一个头:“小鬼离开人间已有五十余年,人间一切早已大变,余家亲友皆已入土,生无可恋,却又不甘受那红尘之苦,望上尊提携,小鬼感激涕零。” 李乾微微一点头,他神念强大,自然能照见虚无,一番手段之下,这周辰东到现在说的话才算是真心实意。 他也不多说,卷了一本《玄典》给他。 “这是玄门法典,里面有不少意念修行的法门,看你自己悟性,参悟出来对修行鬼体事半功倍,好了,去东面静室修行去吧,没我吩咐,不要出来。” 周辰东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到东面静室里…… 李乾回头将那符箓卷回的五只厉鬼摆到面前,鬼体也缩回了原来大小。 这五只厉鬼被戾念一缠,现了原形,李乾本来想把他们扔回禁阵中算了,转念一想,就这么灰灰了也有几分可惜。 公孙道人留下的书籍颇杂,也有一些神通法门并不复杂,那五鬼搬运术,金光缩地术都是小术,却也实用。 “也罢,这五只鬼正好祭炼五鬼搬运术,供我驱策,我将来若真能得道,就是帮你们点开三光,渡你们成道又如何……” 正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后来这五鬼果然因了李乾这句话结了善缘,来日修行得道,脱了轮回,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乾挥手一卷,符笔粘了红砂飞到眼前。 他宁心定神,口念咒诀,符笔虚空挥洒,一笔一划,在那五只厉鬼头上画下细细密密的符号,这些符号若蝌蚪般游动,渐渐隐没进他们的鬼体之中。 一番动作完后,李乾念声“收”。 五鬼一阵扭曲,在虚空盘旋转动,面目身形渐渐模糊消失,化为五道青烟被李乾吸进体内。 做完这些,李乾就盘坐虚空,存想入神,参悟玄妙去了。 这里修行不提。 却说这崖山是赤云山脉中端的一支分支,这赤云山脉却是横贯乌蒙和庆元两国三个大州,山脉延绵八千里,真个如巨龙盘卧,广大无边。 其中多有高峰巨崖,广木森森,陡峭嶙峋之处,特别是幽州境这段,除了崖山,还有断魂山,盘蛇涧,折骨崖等七峰九涧险恶之地,连最老资格的猎人都不敢深入。深山老林里更盘踞绿林大盗,一般行商行走幽州地境都是千般小心,没有镖局守护是不敢走动的。 饶是如此,每年在幽州境失踪的人口也高居乌蒙国各州之首。 坊间都传幽州这名字取得不好,九幽之州,断魂之地,甚有一些历任幽州的官员举奏朝廷,要为幽州更名。 却被乌蒙国皇帝斥之“祖宗之地,怎可胡乱更名,装神弄鬼,祸乱朝纲”,不少官员为此丢了乌纱,后来更名之事也就没人提起了。 长此以往,这幽州靠近赤云山脉的路段越发无人,路上都爬满野草灌木,白骨遗路,荒凉无比。 没了活人走动,别说入夜,就是大白天,这赤云山脉附近也是阴气森森,深山老林里老鸹惨叫,磷火闪动,与这九幽之名真有几分相符。 盘蛇涧深处,忽然一阵浓雾卷动,黑气滚滚,一阵强烈的阴风卷过,连地上的灌木野草也瞬间枯死。 浓雾之中,传出无数鬼哭狼嚎之声,十分刺耳。 这盘蛇涧谷底都是一片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叶落木,早就发霉腐烂,阴气潮气搅在一起,化为毒瘴,那些烂木上长满了青苔菌孢,一朵朵颜色鲜艳的毒菇绽放着,烂木上,枯叶堆里,爬着无数花花绿绿的小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密密麻麻之处,卷成了一团团蠕动的肉球。 这浓雾一卷进山涧,这些小蛇都受惊的四下逃窜,可哪里有浓雾卷动的快速,无数小蛇翻滚上天空,吸进浓雾里,转瞬,就是一张张干瘪的蛇皮落下来。 这浓雾里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枭笑,在盘蛇涧谷地疯狂肆虐。 轰! 那枯木枝叶下陡然传来一阵爆响,一道水桶粗细的黑影陡然从地下窜出,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这黑蛇头上长着艳丽的花冠,双目赤黄如水晶,冲着那团浓雾发出凄厉的嘶叫,猛的一窜,巨大的蛇口一张,一团绿森森的水雾就朝那团浓雾喷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蛇鬼乱斗至崖山 这巨大的蛇身人立而起,已经有四五丈长,还有大半截身体埋在枯叶底下,巨大得惊人了。 绿雾喷出,一股极腥极丑的气息就弥漫开来,雾气中闪烁着细细密密蓝荧荧的小点,一看就是至毒之物。 那团黑气缭绕的浓雾翻滚之中,触碰到大团的绿雾,也是冒出哧哧的烟气。 一阵阵哀号之声从浓雾里传出。 浓雾陡然席卷而上,搅起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卷,将地面上无数枯枝烂叶还有小蛇搅得翻天覆地,挡在浓雾外面。 绿雾一碰,无论是枯枝烂叶,还是花花绿绿的小蛇顿时泼了浓酸一样冒出滚滚浓烟,化成一滩滩蓝汪汪的脓水。 浓雾里发出一阵桀桀枭叫。 呼! 浓雾膨胀了一下。 一只巨大无比的漆黑爪子弹出来,朝大蛇的七寸抓去,狂暴的阴风卷起,万鬼哀号,简直如黑云压城,滚滚而来,天地为之色变。 这大蛇也不是凡物,日久成精,开了灵识,赤黄剔透的眼睛里闪动寒光,蛇头昂然,扁扁的蛇颈像绷到极限的大筋,刷拉拉刷拉拉,全身铁片一样的蛇鳞不断抖动着,呼的一窜,巨大的蛇尾相交,啪!凭空的就打了个巨响。 蛇鳞撞在一起,火星剧烈的迸出去,一股铁腥气就漫在空中。 打雷也不过如此! 那漆黑的大爪被这铁尾巴一扫一震,就散成虚无。 浓雾中嗷嗷的几声嘶吼。 一阵模糊不堪又充满暴戾的声音在浓雾里滚滚翻腾:“小孽畜,还敢挣扎!” 阴风劲急。 劈里啪啦,漫天的枯枝树叶被卷在天空中飞舞,庞大的气流在盘蛇涧谷地奔涌,这盘蛇涧本来狭窄,又只有一个风口,地形最容易聚风。 这一作动,简直是遮天蔽日,整个盘蛇涧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连丝星光都透不进来。 庞大的浓雾在阴风中缓缓凝聚收缩,竟然显出一个五六丈高的庞大黑影来,脑袋上的五官也渐渐浮现。 这人全身上下鬼气森森,比李乾的鬼力还要充沛许多。 两颗拳头大,赤红的眼珠子在空中一闪一灭的,犹如两颗浓缩到极点的血球,也没什么瞳仁眼白,只有一层一层浓到化不开的血腥。 正是一只心眼打开,成就元神的老鬼。 厉鬼能凝聚到成就元神,不知道要多少天地造化加于其身,简直是万种无一,一旦成就,百年酝酿,这戾气也不知道凝缩浓厚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意识被戾气缠绕至深,已经近乎于魔。 可成就了元神,老鬼的灵识反而会打开不少,少了厉鬼的浑浑噩噩,却多了无穷残暴,凶横,戾念,比只有本能的厉鬼又难对付了许多。 就是玄门正宗,不是辟谷修士,想要正面拿下成就元神的老鬼,也不太可能。 这老鬼在七峰九涧的崖山修行多年,算得上盘踞一方的大魔了。 只有两年前吃过一个道人的大亏,丧了数十年道行,好不容易挣得性命,远远遁走,这次却是得了机缘,元神大成,潜回幽州境来了。 这庞大外相显出来,宛如托天巨魔,阴风环绕之处,周身的枯木枝叶都刮得粉碎。 桀桀怪笑着,这老鬼弹指一挥,就到了大蛇身边。 大蛇虽然快速,又怎及得鬼体虚无化影的速度,瞬间被鬼体卷成一条黑龙缠绕到身上,两只漆黑的大手已经抓住大蛇的七寸处。 全身上下至阴鬼力都在疯狂涌动。 无数青烟从大蛇身上冒出,蛇鳞下的肉瞬间被鬼力侵入,变成青黑色,老鬼大嘴张着,将那些青气卷入口中。 蛇本就是阴体冷血的生物,没什么阳气,这条黑蛇修行多年,每日吞吐月光,又在这毒瘴浓厚的盘蛇涧底蛰伏,一身浓厚至**元,对鬼物来说绝对大补。 老鬼一吸,简直如饮琼浆,爽的歪歪叫。 大蛇修行多年的本命精元被吸,顿时挣得天翻地覆,蛇身乱扫,打得周边山石都劈里啪啦的乱飞,全身蛇鳞都极力的收缩,细密的鳞片缩到极点,简直分不出缝隙,跟一层铁甲包住了全身一样。 那黑气被这铁鳞挡住,竟然钻不进去。 “还要挣扎!” 老鬼闷雷一样的声音滚滚震动。 索性全身化成一团黑雾将整条大蛇裹个密不透风,这条铁尾蟒在盘蛇涧至少盘踞了数百年,虽然牲畜修行得慢,灵识也是初开,可毕竟是天生异物,褪了八次皮,全身鳞片已经和金石无异,要是再褪一次,就是鬼神不侵的妖体了。 老鬼也是耐心,等到这铁尾蟒褪了八层皮才悍然发动,它成就元神,鬼力澎湃,铁尾蟒毕竟没成就妖体,只要裹住它,迟早将它炼化。 果然铁尾蟒开始挣得凶,却完全拿老鬼这种无形无质的鬼体没办法,喷出的绿色毒物虽然能伤损阴魂,可毕竟有限,老鬼元神已成,毫不在乎,反而几次在铁尾蟒喷涂毒雾的时候,鬼气钻进它肚腹中,痛断肝肠。 几个时辰下来。 铁尾蟒也渐渐挣不动了,巨大的蛇躯缩成一团,全身黑气滚滚。 没了争斗,盘蛇涧也渐渐安静下来,满地的枯枝败叶都搅得细碎,涧里本来密密麻麻的小蛇也都死的死,跑的跑,全没了影子。 只有万年不化的毒瘴还在空气里游荡。 这一夜折腾,天也要亮了。 虽然被浓瘴阻隔着,周围也渐渐亮起来,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透过那浓厚的雾气也能看到空中一个模糊的光球,太阳已经到了当空。 猛然间,那铁尾蟒拼命一挣,那十来丈长的巨大蛇身竟然朝着谷口攒去。 缠在它身上的老鬼也是一惊。 老鬼毕竟戾念缠绕太深,总是比不得人灵光,一看着大蛇动了,爬动之间腹下鳞片刷刷的动,露出了破绽,一门心思的去吸大蛇的精元。 呼的一下。 铁尾蟒窜出了盘蛇涧的浓雾,顿时阳光直射下来,照到老鬼身上,以老鬼的元神境界,也被烫得哇哇乱叫,一时鬼体紧缩。 铁尾蟒头上那朵艳丽的蛇冠这时也猛的爆开,一大团蓝汪汪的毒气裹住身子,把个老鬼侵蚀得浓烟直冒,神魂大损,连忙阴风一架,窜到空中。 铁尾蟒是真的拼命了,连积累了上百年的毒囊冠都舍了,终于把老鬼重伤。 它也不敢停留,蛇身扭曲,夺路狂奔,这畜生也是无比狡猾,只往那阳光直射的地方窜动,老鬼气得怪叫连连,发狠去追。 只是这正午的阳光太剧烈,饶是它鬼体如此凝练,也承受不了,只能钻到地下,靠感应追索。 这一逃一追,都是能搅风搅雨的一方妖物,速度飞快。 翻山越岭,惊得满山的走兽飞禽都四处奔走,这阴气森森的赤云山脉的深处,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这不知怎的,就窜到了崖山。 铁尾蟒是慌不择路,一头扎了进去,老鬼却陡然停了身形,那血色红瞳里闪过一些奇怪的情绪。 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崖山之中有分教 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譬如万水可合为一水;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譬如万火可合为一火;以我之魄合天地万物之魄,譬如金之为物,可合异金而镕之为一金;以我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魂,譬如木之为物,可接异木而生之为一木,则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 李乾跌坐半空,神游物外,窈窈冥冥,参悟四符。 周身戾气不显,连阴气都在他周身如水波一样流动,少分戾气,多分祥和,以鬼体参悟玄道,破除戾气,他也算是天下第一人了。 水精,火神,金魄,木魂,方能成就丹基…… 轰! 剧烈的晃动,洞府周边禁阵一下发动起来,无数赤红光芒闪动。 李乾猛的睁眼,哼了一声。 正参悟到紧要处,被打断,十日苦修就化为乌有,李乾哪里能痛快。 掐个咒诀,黑珠从泥丸飞出,一缕青烟就从黑珠里涌出来,正是上次收服的老鬼周辰东。这周辰东做事老练,手段心机也有,就是悟性不怎么样,《玄典》参悟数日也没一点头绪,消除戾气后又道行大减,连鬼体都不凝聚,李乾本来需要个打杂办事的,周辰东实力太弱也不行,就索性让他到黑珠里修炼,借助黑珠定魂聚体。 现在出来,已经凝聚双脚,恢复了消除戾气前四五分能力。 “上尊!”周辰东一出来连忙恭敬的跪到地上。 不说自己小命掌握在李乾手里,就是借助李乾的黑珠修行,修炼神速,简直一日千里,傻子才起别的念头,周辰东反正发挥他商人头脑,只取利益最大化。 “你去看看,哪来的东西搅扰我。” 李乾打出一张符,周辰东接过,二话不说就掠了出去。 现在他对阵法参悟日深,已经逐渐领悟出一点操控禁阵的门道,出入更不成问题,有这符箓指引,周辰东可以顺利的在禁阵中藏形。 前些日子,周辰东已经帮他打理了不少闯入禁阵的鬼物妖兽,也省下许多心思。 这一次,李乾还是让周辰东去,却没有继续打坐,而是望着头顶赤金镜若有所思…… 轰轰轰! 连续的震动不断传来。 这动静,也是从未有过剧烈。 “九幽之地,断魂之州……鬼物妖物果然是多,最近几日却是越发密集了,那公孙老道一走,整个崖山阴气又全吸纳到了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往这里来了,实力也是越来越强。” 李乾转着思绪,他从周辰东口中将幽州情况摸了个八分,也知道此地的恶名,死的人多了,又是深山老林,妖鬼出现也正常,公孙道人在,这崖山自然没有妖魔鬼怪敢靠近,可他走的时间越久,这些妖鬼怎耐得住如此浓厚阴气的吸引。 他参悟玄妙,神魂沟通天机。 最近心头却似乎有一丝蒙蔽,好像粘了点灰,不甚剔透的感觉。 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心念里若有似无的闪现。 又连连推算,思来想去,悚然惊醒。 那公孙老道怕是要回来了。 这禁阵虽然强大,又怎挡得住越来越多的鬼物往这里闯,这洞府内可是藏着公孙老道苦心收集的九具尸身。 这些,难道公孙老道不知道? 以他的玄门神通,推算天机,可比自己本事多了。 他难道会料不到这里的情况,看最近这些妖鬼攻击禁阵越来越猛的状况,公孙道人必然要赶回来,否则一旦禁阵攻破,他一番苦心就可全没了。 李乾算准此点,也有些犹疑。 “那公孙道人回来,我元神未成,却还没有把握对付他,难道要我暂避一下,离开这个洞府。” 李乾能修行这么快,也是占了这个洞府聚阴大阵的便宜。 对他这种阴鬼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修炼宝地了,若是离开这里,李乾心里真有些不甘,他可没有公孙道人的禁法本事再布这么大一个禁阵,吸引整座山的阴气,何况就算他能布,这不是往家里招贼吗?他有公孙道人的本事震慑住满山妖鬼不敢靠近? 一离开这里,要修成元神可就更难了,不晓得要几年之后。 李乾正琢磨不定,却见一缕青烟慌慌张张的掠进来。 “上尊,是盘蛇涧的那条妖蛇冲进来了!” “慌张什么!”李乾心头有些烦躁,喝斥一句。 周辰东在这崖山左近修行了五十余年,意识虽然混沌,但不代表没有记忆,厉鬼也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崖山附近哪些地方是积年妖鬼的地盘,不能靠近,周辰东清楚得很。 这盘蛇涧就是一处,那条铁尾蟒修行数百年,每日吞吐月光,吸纳毒气,蜕了八次皮,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妖身,脱离畜生道。 这种天生异物,可不是一般的厉鬼能够抵挡的。 就是以前盘踞崖山的积年老鬼也和它井水不犯河水。 妖蛇积威之下,周辰东刚一入阵,发现妖蛇在阵里发狂,哪敢停留,哧溜一下就跑了回来。 李乾一喝斥,周辰东顿时一震,三言两句说明白了。 听完后,李乾也不言声,一把抓起周辰东,架起阴风,黑云滚滚,一下就进入阵中。 他遁声而至,很快把握住妖蛇的方位,闪入杜门,扯开混沌,果然一条漆黑巨大如蛟龙的大蟒蛇在禁阵中翻腾。 巨尾不住的甩动,发出啪啪的巨响。 一道道火光闪动,将整个大阵的气机搞得无比混乱,那些风刀似的阴元朝铁尾蟒疯狂挤压,他全身铁鳞紧闭,阴风竟不能透,毫发无损。 当然这聚阴大阵夺天地造化,也不是靠蛮力能轻易破的,铁尾蟒在阵里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已经有发狂的样子。 李乾看了一会,就冷笑道:“妖蛇?哪里来的小畜生,没有化形也敢称妖。” 他虽然谨慎,但在周辰东面前却要显示出上尊的派头,不能给刚收的小弟看不起,不然震慑不住。 当下把握一个机会,牵出一条气机,神念引动。 呼啦啦~ 巨蟒周身的阴风凝聚成一个巨大幽深的漩涡,一下子将整条巨蟒吞没,禁阵一旦有人操控,威力瞬间强大十倍。 这也是李乾有恃无恐的原因。 也是这巨蟒走了血霉,凭了百年蛇冠不要,元气大损,被只百年老鬼追的上蹿下跳,又一下扎进这聚阴大阵里。 冥冥之中,果有天数。 这巨蟒几百年苦修,差一步就要脱离畜生化为妖身。 同样是逆天而为,劫数立来。 畜生化妖,哪里有这般容易,咫尺一线,却难比登天。 铁尾蟒被阴风漩涡拉住,李乾一下甩出五张阴雷符,五张符箓飞到漩涡上空,齐齐扎进漩涡之中,顿时五声剧烈的雷爆声传出,五条胳膊粗的绿色闪电窜动,绿色火花劈里啪啦的乱飞。 这阴雷符在这阴元浓厚到几近液态的聚阴大阵里发动,符力引爆何止大了百倍。 果然那大蟒发出尖利的嚎叫。 巨大的蛇头猛的扎出那个漩涡,一只眼睛已经没了,全身上下鳞片七零八碎,不断有绿色的血液渗出来,肚腹出露出了内脏,蛇尾更是断了一截。 李乾化成一股黑云扑过去。 黑云在大蛇上一卷,顿时血肉干枯,一张巨大的蛇皮落地。 这正是崖山之中有分教: 大蟒苦修图化妖 天道无情岂等闲 百年苦功全无用 劫数一到落画饼(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老鬼闯阵金镜裂 阴风一卷,把那巨大的蛇皮抄得一干二净,滚滚黑云回到杜门之中。 周辰东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绝对想不到在盘蛇涧雄踞数百年的一方妖蛇,在李乾手里一个回合都走不到,就化了灰灰。 那心头的震惊简直语言难以形容,对李乾的敬畏无以复加,再不敢有丝毫异心。 李乾进来却是分毫没停留,抓起周辰东就回到洞府。 “给我守着洞府,天大的事也别来搅扰我!” 抛下一句话,李乾就闪进了东面静室。 一进静室,李乾凝固无比的鬼体就猛的爆裂开来,洞府剧烈晃动,整个静室都被浓密如墨汁的黑云淹没,其中鬼哭狼嚎,无数碎裂的意识在里面翻腾,更有一条绿色的蛇影在这墨汁般的黑云里翻腾…… 原来李乾吞食了这一条百年妖蛇的浑厚精元,马上感觉到不对。 这条妖蛇在盘蛇涧底修行数百年,只差一步就能化妖,其体内至**元的浑厚程度简直难以想像,李乾修行鬼体不过一年半载,就算凭借黑珠和聚阴大阵,修行神速。 可毕竟元神未成,论精元浑厚还差了这妖蛇不少。 蛇吞象的后果,就是李乾鬼体被撑爆。 静室之中,那条妖蛇的残余戾念还在翻滚肆虐,蛇口贲张,疯狂吞噬散落的神识,妖蛇神识初开,已有化鬼的能力。 那条淡绿色的蛇影也渐渐凝聚,绿光越来越强。 陡然间,一颗漆黑的珠子在黑云里冲出,骨碌碌旋转,一道清光射向蛇影,顿时蛇影惨嚎一声,绿光点点在黑云中溃散,又飘向黑珠。 这黑珠有洗涤戾念的神通,简直是鬼物的克星。 妖蛇戾念被黑珠吸纳,凝聚的鬼体顿时溃散。 李乾的面目在黑云中凝聚出来,嘿嘿冷笑两声,张口一吸,无数黑云被吸进嘴里,逐渐凝聚出身体四肢。 黑云少了一大半,李乾就停下了吸纳。 他掐指念个咒诀,黑珠顿时飞到半空,毫光大放,剩下的黑云也被黑珠卷了进去,静室内又恢复原样。 只有黑珠在半空中旋转不定,幽幽黑气环绕,仿佛大了一圈。 剩下的黑云至少是铁尾蟒一半的精元,李乾鬼体已经吸到极限,只能先用黑珠存着,他把手一招,黑珠到了眼前。 在黑珠中有一条淡绿色的小蛇影在钻来钻去。 几近化妖的铁尾蟒魂魄,就那么震散了十分可惜,李乾就把它封在黑珠里,将来还有用处。 他神念一动,将黑珠吸进泥丸中,存神入定。 现在他鬼体吸纳了一半铁尾蟒的至**元,等于平白多了上百年修为,鬼体沸腾,体内鬼力四处乱窜,还需要消化消化,才能将这些精元彻底融入鬼体中。 这里正打坐修行。 崖山之外,那百年老鬼却是鬼火闪动,踌躇不前。 两只血红鬼目里不断闪动狰狞神色。 那条铁尾蟒钻进了崖山一个谷口浓雾中,顿时就失了踪迹,神念也探不进去。 老鬼也是心有余悸。 这崖山本是他的老巢,在此修行了百年,却是数年前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道人打上门来,追杀他上千里,要不是他自损神魂留下分身迷惑,就被那道人打死了,他远远逃遁,修行的墓穴也被那道人霸占。 如今他成就元神,正要吞噬附近几个强力妖鬼的精元,积蓄实力才回来找那道人复仇。 没想到出师不利,那铁尾蟒竟然窜到了这里。 虽然旧怨滔天,这老鬼却不是那些意识混沌的厉鬼,还有脑子,知道那道人的厉害,不敢轻易上前。 离开更加不甘,那铁尾蟒的数百年积累的至**元正是他急需的,吸纳进去,他元神就能凝固大成,可以日游八方,就是正午的阳光也不用怕,对付那道人也多了几分把握。 于是,老鬼就在崖山周围晃荡,神念扩散,只要那铁尾蟒钻出来,他马上行雷霆一击。 这一等,就入夜了。 “恩……这些小鬼胆子这么大……”老鬼元神已成,神念何等庞大,几乎能将崖山笼罩。 发现入夜后,崖山谷口周围有一些鬼魂鬼鬼祟祟的游荡,偷偷吸纳阴元。 那道人盘踞的洞府,竟然还有鬼魂敢靠近。 老鬼顿时起了疑,阴风一卷,将一只徘徊到附近的厉鬼抓到眼前。 叽叽咕咕一阵盘问。 老鬼明白了,一阵桀桀枭笑,一把将那只厉鬼塞进嘴里吞掉。 “桀桀,桀桀,原来那牛鼻子离开这么久了……这么说,洞府已经空了……桀桀……”老鬼得意的狂笑。 “老子先把洞府拿回来,抓了那条蛇精补补身体。” 念头一起,哪里按捺得住。 狂风平地卷起,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间,老鬼架起阴风,滚滚朝崖山深处扑去。 一入那山谷,浓厚阴元扑面而来,老鬼如蛟龙入海,痛快得哇哇大叫。 “那牛鼻子搞了什么动静,竟然把崖山的阴气都吸到了这里。” 老鬼神识开了,脑子却也不是十分灵光,只觉得阴元如此浓厚,不吸白不吸,顿时神念打开,鬼体扩散到极点,如一张巨嘴吞噬阴元。 越往里走越感觉到阴元浓厚,既然知道那牛鼻子不在,他哪里还有一分顾忌,痛痛快快的往里冲去。 走了不多时,陡然眼前景象一晃。 然后无数风刀袭来,老鬼鬼体扩张到了极限,足有数百丈方圆,薄薄的一层,风刀射来,顿时扎了个千疮百孔。 痛得他嗷嗷大叫,鬼体剧烈收缩,凝结成一个人大小。 就刚才这一下,打掉了他数年道行。 老鬼本就戾念狂暴,今天连连吃瘪,先被个还没化妖的蛇精用本命毒雾伤了神魂,现在又挨了这一下,顿时三尸神暴跳,狂怒到了极点。 定睛一看,周围景象已然大变。 阴风狂卷,无数涡流横行,阴元是比外面浓厚了千百倍,简直凝化成了液体,却也狂暴了千百倍。 “那牛鼻子搞什么鬼?” 四周虽然恐怖,还不足以威胁老鬼,他只是狂怒之中又隐隐不安。 他强捺下暴怒,往后退去。 却是怎么都退不出去,神念也被压缩,飞了半个时辰,老鬼最后一点耐性被消磨个干净,一点戾火在心头一浇,猛的爆炸开。 鬼体一收一缩,无数浓烈的戾念形成的毒汁在缓缓攀爬,宛若一根根筋脉树枝一样扩散,双目中赤红血浆缓缓盘旋,两颗深如紫色的瞳孔逐渐浮现…… 老鬼大吼一声,神念爆射。 周围浓如浆汁的阴元竟然挣开无数气机束缚,疯狂朝老鬼手中涌去。 这些阴元不断在老鬼的手中凝聚,压缩。 最后竟然形成一个脑袋大的固态黑球,这黑球缓缓抖动,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开来,老鬼托着那黑球,神色肃穆。 托到半空中,他猛的喷出一口黑气,裹着那黑球,往前方射去。 黑球急速远去,瞬间消没在无穷狂暴阴元中。 嘭! 过了许久,只听得一声沉闷到极点的爆炸! 正在洞府之中看守的周辰东忽然感觉到自己如同被一把大手猛的揪了一下,鬼体溃散成一团黑云。 咔! 他头顶的赤金镜裂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蛮力破阵成死局 散成一片的黑气缓缓凝聚,周辰东骇然的四处看着。 只见四周的禁法符号光芒黯淡,头顶的赤金镜却毫光大作,禁阵显示出不太平稳的感觉。 嗡嗡嗡~~ 赤金镜发出一阵一阵轻微的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 周辰东心里有些慌张,第一时间想的是去告诉李乾。 可是东面静室里毫无动静,李乾说了天大的事也别搅扰他,周辰东也怕触了李乾逆鳞,相比禁阵里未知的危险,李乾的手段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咬牙,周辰东拿出符箓飘进禁阵中。 很快传过内层禁制,一进入外层禁制,强烈的阴风就席卷过来,把周辰东卷出了上百丈,还好手中的符箓有连接禁阵气机的功效。 顿时符箓毫光大放,将一条条散乱的气机梳理开。 周辰东呆呆的看着眼前末日一般的景象。 虚空高处,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在不断扩张,整个禁阵的气机都被搅乱了,禁阵里阴元失去了气机的牵引,全部朝那个巨大的黑洞涌去。 剧烈的闪电在虚空中劈里啪啦的乱打,绿色的火蛇四处乱窜。 浓厚阴元形成的庞大龙卷,横行肆虐,将地面上大石卷到半空中,轰轰轰,大石撞在一起,又碎成更多的小石块。 漫天飞舞的石头,闪电,阴火。 除了这些,还有一道道黑幽幽的裂缝横在虚空中,无论什么东西一碰到那些裂缝,就被吸进去。 “我的乖乖!” 周辰东哪里还敢停留,催动符箓想要往回跑。 “哪里来的小鬼!” 听得一声怪叫,极远处一片黑云滚滚袭来。 还没到来,那庞大神念已经将周辰东压抑得鬼体荡漾,几乎要粉碎了。 别说催动符箓,甚至连鬼体想动弹一下就不能。 黑云转瞬即到,一只漆黑的大爪隔了上百丈就虚空抓来,一瞬间,周辰东就被大爪捏了过去,跟提小鸡仔似的,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吾命休矣,怎么是这个魔头。” 周辰东被那大爪提着,看过去,是一个身高六丈的巨人。 全身鬼气奔涌,只有两颗血红铜铃的大眼直勾勾盯着它,周辰东如何不认得,这老鬼正是以前崖山里盘踞的一个积年鬼王。 后来被一个外来的道士追杀,连墓穴都被霸占了,周辰东只道它被道士杀了,没想到这老鬼又回来了。 “桀桀,这地方还能碰到这种蚂蚁一般的东西,小鬼,你怎么进得来?”老鬼以庞大神念之力,聚集阴念雷球,不惜耗费本命精气,损掉二十年道行才将整个大阵轰出一个大洞。 没想到这禁阵破烂成这样还没粉碎。 八门演变,生生不息,天地造化之力何其神奇,老鬼在阵里闯了半天,还没找到出路。 正恼怒之际,又碰到周辰东这个小鬼,本来想一口吞了,却生生停住。 手上一根黑气卷出,将周辰东裹着的那张符箓抓过来。 “恩,牛鼻子的符箓!” 老鬼神色一变,他行事乖张,狂妄无比,独独畏惧那个牛鼻子,当初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凄惨景状还历历在目。 现在骤然看到这种牛鼻子招牌用的东西,简直是又惊又怒,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那牛鼻子就藏在附近。 他现在是瓮中之鳖,困在阵中,要跑也没地方跑。 “小鬼,这符箓哪里来了?”他把手一紧,鬼气直接刺进周辰东的神魂里,简直如上百把钢刀在戳扎,周辰东哪禁得起这种折磨,痛得撕心裂肺,不住惨叫,神魂一下就要散开。 “上尊……上尊……”周辰东忍着剧痛憋出几个字,断断续续的。 老鬼一听,心里就有几分焦躁。 “什么上尊,他在里面?” 周辰东应了一声,老鬼顿时跟盆冷水浇下来,透心发凉,它心里哪想得了那么多,只知道这洞府被牛鼻子占了,这小鬼嘴里说的上尊自然是那牛鼻子无疑。 “吾命要休!” 老鬼先是一阵惊恐,继而戾气怨气冲天而起,一看手里那小鬼,简直怒火燃起三丈高: “老子先吞了你,和那牛鼻子拼了!” 把手一杨,就要吞了周辰东。 呼的一声,一块小山大小的巨石从头顶砸来。 老鬼鬼体一震,迅速散开,那大石却猛地爆炸开,无数粉尘石粒散成一团巨大的蘑菇烟尘,紧接着就是十来张毫光闪闪的金色符箓射来。 这些符箓飞到半空,就隐入虚空中,浓厚的阴元在虚空中凝聚。 五个青紫色的拳头大的黑球骤然在老鬼身前闪现出来,嘭嘭嘭嘭嘭~~ 一连串的炸裂声,五道胳膊粗的绿色闪电将百丈方圆内的阴气都点燃了,无数小火花四处乱窜,形成一个巨大的电网火球,劈里啪啦的电击声密密麻麻。 说起来繁杂,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连老鬼这么快速的身法也没躲过去。 一下子就被整个电网火球罩了进去。 一团黑云从一道黑色的裂缝中涌出来,逐渐形成一个人形,正是李乾。 他面目肃穆,显示出非比寻常的慎重,还有十来张符箓在周身环绕,随时都准备击打出去。 早在金镜裂了一条缝的时候,他就有了警觉,但那时他正运功到关头,体内妖蛇的精元正融合到紧要处,也就按捺下内心震惊,没有出来。 运功一完,他就马上赶了过来。 赤金镜可是整个洞府大阵的阵眼,阵眼都裂出缝隙,显示大阵遭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李乾研究了这么久的禁法,太清楚这个聚阴大阵的威力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大阵其实也不是公孙道人的独创,而是从那红玉简中传下的上古大阵“极阴镇魂阵”。 红玉简中记载,“极阴镇魂阵”完全施展开,万里之地的阴气都能吸纳为其所用,是上古奇阵之一,仙人以下,入阵即迷,没有破解之法。 公孙道人设的这个“极阴镇魂阵”虽只是个缩略版,只有完全版的皮毛,却也不容小觑,李乾能出入阵势,但要入阵破坏,他也没这能力。 现在有人竟然在阵中蛮力破坏,把阵眼金镜都搞裂了,他如何不震惊。 一入阵势,果然大阵一片狼藉。 闯阵之人用了极大的力量硬生生打破了禁阵八门,虚空中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就通往八门,八门本是各自演化,相对独立,现在全部搅和到了一起,一门一门的气机完全混乱了,阴元暴走,李乾也不知道如何梳理。 更让他头疼的是,这“极阴镇魂阵”果然是上古奇阵,竟然在遭到蛮力破坏时会自我封闭,困死闯阵之人。 也就是说,现在连李乾也找不到出路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两鬼阵中斗神通 “竟然是成就元神的老鬼……” 李乾注视着那巨大的电网火球,心头的浓云却越积越厚,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玄典》之中有明确记载,心眼开,则元神成,成就元神,方为不死不灭,窥见仙道大门,换言之,元神未成,就是不入流,连仙道的门槛都没摸着,顶多算个强点的凡人。 “我吸纳妖蛇一半精元,平白多了百年修为,鬼体雄浑无比,可心眼依然未开,可见要成就元神,并不靠纯粹力量的增加……” 李乾鬼体腾腾,凝聚程度,简直可以照见毛发,细微处,鬼气形成一根根发丝,除了全身漆黑,外相和真人也差得不远。 五官中口耳鼻也清晰明确,就是眼睛处依然是平平,心眼仍是没打开迹象。 由此可见元神之难成。 这突然就冒出一个元神期的老鬼,李乾心中也极为震惊。 元神期的老鬼,也是传说中的存在了。 李乾虽然对自己的手段颇有几分自信,但对上这种老鬼,他实在没什么把握,若不是大阵自行闭合,封死了退路,他肯定先避其锋芒。 目光所及之处。 淡绿色的电网在这阴元浓厚到极点的大阵中,简直有生生不息的趋势,阴火燃烧,电光叱咤,逐渐蔓延,有百丈之广。 李乾身为鬼体存在,以阴力对敌,在这种上古阴阵里绝对是战斗力暴增,否则小小阴雷符,怎能轻易炸得那条铁尾蟒遍体鳞伤。 这是李乾最大的依仗,若是一些人类修士或者妖怪,就是修为比他高明,在这阴阵中也能斗上一斗。 偏偏对方也是鬼体,还是成就元神的老鬼。 李乾所持最大依仗就没了,要不是对方也是鬼体,这种上古大阵,哪怕是缩略版岂是元神修士能破的…… 李乾心中电光火石,把所有枝节脉络都考虑了。 他本是果决之人,既然都被困死阵中,顿时就抛开诸多犹豫,躲在阵中八门之一,先下手为强。 电网之中,仍是悄无声息,只有那燃烧得越来越剧烈的阴火。 李乾却丝毫不敢放松。 元神期老鬼,可不是那种半吊子未化妖的蛇精…… 他神念扩散出去,鬼体凝聚的一头发丝在风中狂舞,发丝末梢,却是无穷神念的扩散,如蛛网一样遍布周围…… “桀桀……你这小鬼修为不错,正好给我吞了增加功力,再把那牛鼻子扒皮抽筋,炼成飞灰……”忽然一道恐怖的神念威压降临。 迅速粉碎了李乾的神念网,甚至顺着那神念丝网,无数包含恐惧,绝望,痛楚,暴戾的戾念疯狂倒卷过来,犹如惊涛骇浪般要将李乾吞噬。 李乾被戾念冲击,顿时眼前幻想丛生,血海飘杵,白骨骷髅,一座座白骨山上,密密麻麻赤身裸体的人类,被面目狰狞的恶鬼剥皮拔舌,油锅蒸煮,腰斩炮烙……哀号阵阵,怨气盈野。 无数赤面獠牙的夜叉恶鬼从血海深渊里爬出来,舞动铁叉骨剑,发出狂暴怒吼,朝他汹涌扑来。 “好恐怖的戾念……” 李乾守神端心,以强大定力盘坐虚空,以玄门定心咒谨守心灵。 血浪翻涌,夜叉恶鬼们嗷嗷叫着扑上来,却在他周身一丈外被一层黄光挡住,夜叉恶鬼们一时不能靠近,瞪着赤目,张牙舞爪,疯狂锤击着黄光,凄厉嚎叫遍布周身,天上血云滚滚而来,竟然下起漫天血雨。 风更急了,血海翻波,巨浪滔天,目光所及,俱是无穷无尽的血色。 那薄薄一层黄光在血色世界里苦苦支撑,忽明忽暗,犹如风中烛火。 李乾口不能言,面色肃穆,掐指作印,以鬼体之身念咒,仿佛入地狱的佛陀,要度尽众生苦难似的,竟然凛凛有宝相之庄严。 黄光已经被无穷夜叉恶鬼淹没了…… 血海翻波,在他身下盘旋,形成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漩涡。 漩涡深处,竟然发出一声冷哼。 一个九幽大魔的头颅猛的在那漩涡深处浮现,血口巨张,露出两排刀刺一样的森森獠牙,发出桀桀怪笑,口中一卷,就是几丈长长满毒勾的猩红舌头绕过来,要把李乾卷进嘴里。 却是骤然之间,李乾也动了,指诀一动。 头顶泥丸处射出一道清光。 这清光看似极淡,可是掠过之处,无论血雨,夜叉恶鬼全都蒸发干净,清光一射到那条猩红大舌上,顿时发出“滋滋”血肉焦灼的烟气。 大舌头竟然一下被灼穿了一个大洞,大洞还在不断扩张。 嗷! 漩涡中探出的大魔脑袋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嚎叫,舌头猛的缩回去,漩涡一卷,脑袋也消失了。 而周身无数恐怖淋漓的景象一瞬间消失无踪。 李乾依然是在阴元暴走的大阵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那阴火燃烧的电网已经溃散,他一头乱卷的发丝也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脑袋。 李乾神念一动,又一层发丝从头皮上钻出来。 他本就鬼体幻化,意识凝结,外相只是表皮罢了。 这些头发都是凝结无数神念的丝线,扩散出去,可以更好的把握周围的任何动静。 “这老鬼果然厉害,险些就着了它的道。” 李乾仍然没有发觉老鬼的踪迹,老鬼道行境界比他高了一层,存心隐匿,李乾也拿它没办法,不过刚才那一下应该叫他好受吧。 若是换了别个鬼魂,道行差一个境界,在老鬼的手下绝对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鬼体对鬼体,本来就是强弱分明,绝对没有以弱胜强的说法。 偏偏李乾却是个异数,从鬼体凝结初期就被黑珠洗涤戾念,滋养神魂,不是戾念所聚,保留了生前意识,竟然可以参悟玄门奥妙,有了诸多玄门手段。 这也罢了,实力相差太多,还是要被老鬼灭杀。 偏那李乾还有一颗可以洗涤戾念的黑珠,简直是鬼物克星,那老鬼脑子本来就不是很好使,哪里想得这么多,还想以戾念吞噬李乾,结果反被李乾抓住机会,用黑珠把老鬼戾念破除,要不是老鬼逃得快,就要落得周辰东等人的下场,直接打回原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大阵濒溃引天象 李乾分出一道道神念丝线,缠绕住周身沸腾的符箓。 以他现在的禁法造诣,对符箓上这等简单禁阵的操控已有炉火纯青的趋势,神念翻飞,一道道细密的阴力钻进符箓内,将上面勾画的禁阵气机牵引变幻…… 顿时一道道金色毫光飞舞出来。 由八张符箓内飞出的这些金色光丝,宛如一道道灵活的小蛇在李乾周身舞动,这些金色丝线正是缚邪符引动的伏魔灵力。 这种灵力对凡人没作用,对妖鬼戾念的伤害非常巨大。 李乾戾念早就洗涤干净,虽然是鬼体,这伏魔灵力对他的伤害却不大,所以也能操控自如。 金色丝线越缠越密,竟逐渐形成一个金色的大茧。 李乾无法查知老鬼的方位,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先将自己护住。 纵然缚邪符无法重创老鬼,至少能让它忌惮一二。 金色大茧像心脏一样缓缓鼓动,悬在虚空中……禁阵上空,那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已经扩张到万丈之广,无数的阴气被那巨洞吸纳,里面翻滚咆哮的阴元几乎有将天地毁灭的恐怖感觉,谁也不知道再让这黑洞扩张下去会怎样? 李乾现在是身不由己。 大阵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的禁法造诣还远远没到能操控修复这种上古奇阵的地步。 前方百丈处,虚空波纹扭动。 一阵阵怒吼咆哮传来,一尊巨大的黑影陡然跨空而出。 血红赤目凶狠的盯着金色大茧,在怨毒无比的眼神中似乎又有几分不可思议的情绪,随即这点情绪又被更暴戾更狰狞的咒怨之气吞没。 黑影巨爪虚空抓摄,周遭庞大阴元被他引动,一圈一圈的旋转,逐渐形成两个紫色雷球,他口中喷出两团黑气,裹住雷球,大手猛的甩动,两颗阴念雷球呼啸砸向金色大茧。 还未撞上。 强大的雷球波动已经传来。 在这上古阴阵中,任何阴力操控下的攻击威力都暴涨百倍。 老鬼神念何其庞大,鬼力何其浓厚,又耗费道行打出阴念雷球,看来是动了真火。 紫色的雷球转瞬即到,金茧陡然一震,脱体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金网锁向两球,一团黑影却急速后退。 嘭!嘭! 两声极为沉闷的爆炸声。 那张缚邪灵力形成的金网顿时被爆卷的阴元撕裂开。 金色的电火花四处乱窜,吞噬虚空中的暴力阴念,但雷球爆炸力量太大,反而逐渐被蚕食干净。 一波一波咆哮的阴元波浪从爆炸中心狂涌而出。 大阵中任何闪电,山石,龙卷,被这爆炸的余波一个震荡,立成齑粉,爆炸的中心,竟然短暂形成一个真空。 两个爆炸雷球的余波交叠在一起,互相冲撞,虚空中再次形成一次一次的挤压,爆破,所过之处,简直如同搅成一锅的泥烂浆糊。 李乾退得是极快。 但这余波也不慢,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他神念全力扩张,在虚空中牵扯一条条杂乱的气机,引动巨量的阴元在盘旋,形成一个个涡流,吞噬狂涌过来的爆炸能量。 虽然大阵的整体他操控不了,但这种小范围气机的牵引,仍是办得到的。 一个个漩涡形成,又被爆炸余波震碎,竟不能阻挡分毫。 李乾心中大为骇然,元神老鬼果然不能抗衡,一发狂,自己的实力就不够看了。 一连飞出数千丈,眼看要被吞没,李乾骤然加速窜进一条黑色裂缝中。 顿时眼前景象大变,这是到了大阵的另外一门了。 那条裂缝一阵剧烈的震荡,竟然闭合了。 肯定是爆炸太剧烈,把大阵的气机又炸出了变化,这上古奇阵随时都会改变,有无穷造化。 李乾暂时安定。 八门演变,那老鬼想要找到他也不容易。 刚才这一下,已经让李乾认清事实,巨大的实力差距不是靠技巧可以弥补的,在这种阴阵中他更处于劣势。 除非他手中有斩妖除魔的强大灵器。 他微微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出去比较现实。 论对禁法的认识,他至少比那老鬼强多了。 这一门中也是同样混乱,一大片浓厚如墨汁的阴元在脚下蔓延,宛如大海,现在阴元海面上,不时的冲出一道道巨大的阴元柱。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黑洞依然清晰可见。 李乾辨认了一下,发现是到了景门。 “还不是凶门,不知道伤,死,惊三大凶门里成什么样了,看这样子,一进去怕是要没命。” 李乾暗暗想着,身形幻动,全身警惕,辨认方向掠去。 就在李乾闪进景门后。 外面的老鬼暴怒的四处乱窜,鬼体乱抖,戾念横飞,李乾接二连三的让他吃瘪,先是用奇怪的清光伤了他神魂,接着他不惜耗费本命精元射出两个阴念雷球竟然还让李乾逃脱。 老鬼已经彻底疯狂,积累数百年的狂暴戾念把仅剩不多的理智吞没。 他凭着元神之体的强大神念四处穿梭,找不到李乾的痕迹后,连连用本命精元凝聚阴念雷球四处爆炸。 这种自杀般的攻击彻底引爆了整个大阵。 所有的阴元都在爆炸下激荡,一道道漆黑的裂痕不断出现在虚空中,又因为大阵气机的变化,消失,更多的裂痕出现…… 洞府内画满的赤红符号在不断剧烈的震动下,红光越来越微弱,而洞府顶上悬挂的赤金镜却发出越来越剧烈的金光。 本来只是细微的一道裂痕,在不断的扩大,又有新的裂纹出现…… 洞府外面,崖山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本来幽暗寂静的山谷里,一道巨大的阴气柱陡然冲向天际,滚滚黑云在天际处形成,遮挡了星光月亮,这黑云却不像是雨雾聚集的,而是阴气森森,黑如墨汁,犹如青色天幕中撕裂开的漆黑裂缝。 绿色的闪电不时的在那黑云里窜来窜去,谷口处,不断的有黑气喷涌,阴风呼号,如万鬼夜啼,大量的树木野草在阴气的冲击下干枯。 这种剧烈的天象变化,自然被无数赤云山脉中的妖鬼感应到,甚至连数百里外的幽州城,都有感应。 (明天,年三十,不一定有时间更新,望谅,诸君新年愉快!)(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两道人 赤云山脉中,无数妖鬼野兽惶惶不安。 阴气暴走,天象大变,除了一些积年妖鬼还有胆子朝崖山张望,其余尽数避走。 天象大变,要么有灾祸,要么就是宝物出土。 赤云山脉之中虽然没有真正的巨妖大魔,但也不乏有灵识已开,修行有成的妖鬼。 一只浑身赤黄的老猿从深山洞穴里钻出来,面朝崖山,绿珠一样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啼叫了几声,刷的窜上十来丈高的一棵大树,长臂一抓,一荡,就是十多丈,抓住另一棵大树的枝桠,又是一荡,已经消失在浓密的枝桠中。 崖山东面的一片乱葬岗中,一截长满刚硬绿毛的手臂猛的从泥土下撑出来,地面嚓嚓裂开,一只绿油油的僵尸从地底下爬出来,黄澄澄的眼睛左右晃动一下,僵直的双腿猛的一蹬,几个纵跃,消失在黑暗中。 离乱葬岗不远的地方。一条乌油油三尺长的蜈蚣也从地下钻出,黑幽幽的触须沙沙抖动着,辨别方向,又钻入土中…… 远在两百里外的幽州。 正是夜色正酣的时候,城内天宝塔的最顶层。 两道白色的人影席地而坐。 他们俱是米色长袍的装扮,头上带着一个青色冠,背负长剑,面色温润如玉,双眼漆黑幽深,神情淡泊,从表象上看似乎只有二十余岁,细看又觉得十分沧桑成熟,显示出一些令人无法琢磨的气质。 这天宝塔是幽州城的一个地标,高二十六丈,十三层,只有白天固定两个时辰才会对外开放,现在底层大门紧闭,还有一队兵丁看守。 也不知道这两道人怎么就到了十三层。 左边那眉心有颗红痣的道人正拿着一面铜镜,唇皮翻动,念念有词。 镜面上不时晃过一些波纹状的光芒,铜镜发出轻微的震动,光芒缓缓勾勒出奇特的符号。 过了许久,道人才放下铜镜,眉头微皱。 “王师弟,怎么样?找到那孽徒的踪迹了吗?”另一名道人脸色声音微微沙哑,说话的时候,面皮上还隐隐闪过一道潮红。 “赵师兄,我只能知道大概的方位,公孙幽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王姓道人说道。 “你的镜驳术门内第一,还无法准确推算那孽畜的藏身地点?”赵姓道人似乎有些恼怒。 王姓道人牵了一下嘴角,淡淡道:“他当年就是青衣弟子中的佼佼者,禁法天资更是天纵之才,又得了《无相经》,现在实力不在你我之下,我的镜驳术还未到灵犀境界,对同阶修士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赵姓道人面色阴沉。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那孽徒行踪狡诡,手段层出不穷,他已经追踪了一年多,不但还没将他拿回门内,清理门户,还在一次遭遇战中吃了暗亏,现在还没痊愈。 虽然对方也受伤了,可是身为玄心长老的他在门内已经名声扫地,丢尽了面皮,现在门内派来追踪手段最高明的王师弟,显示出了宗门对他能力的质疑,这让他心中孽障心魔丛生,这一年多来修为不进反退,对那个孽徒更是恨之入骨,欲将他挫骨扬灰而后快。 一时间,两人都是静坐无言,形如石雕。 极远处天边陡然一阵闪光。 两人都是玄门高人,对五行气机最为敏感,同一时间神色一变,来到塔边,凝目远望那黑沉沉的夜色。 夜色下的赤云山脉宛如雌伏的一尾大龙,在玄门修士眼里,龙头,龙身,龙尾都有风水之象,现在龙头处,冲天的阴气弥漫,电光交杂。 王姓道人掐指一算:“天变,龙吐水,主天机衍变,赵师兄,我们去看看。” 赵姓道人微微不愉:“我等只是奉命捉拿孽徒,追回《无相经》,这凡界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 王姓道人也不生气,解释道:“赵师兄,龙脉变化,演兵灾人祸,你我都是修道之人,镇压龙脉,消弭兵祸的大功德,你不要吗?” 自古征战最为无情,一起兵就要死成千上万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消弭兵祸,就是拯救千万人,这种大功德,对修道之人的好处不言而喻。 修仙乃逆天之事,只修内功不修外功,任是你天资绝顶纵横,福缘不厚,也难逃劫数。 所以积修功德,消除业力,增加福缘的事,玄门中人都不会放过。 王姓道人这么一说,赵道人也沉吟不语了。 过了一会,他点点头:“那走吧。” 两人弹出两张金光神行符,一个横跨,竟然直接从宝塔顶端落到地上,黑暗中金光一闪,几个横跨就消失了。 “谁?” 守在塔下的兵丁只觉得一阵风拂过,眼前一花,什么都看不到。 金光神行,缩地成寸,区区小术,却是实用无比。 两个道人奔走如风,很快出了幽州城。 幽州离赤云山脉两百余里地,两道人全速奔走,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进了山脉,满山荒草,阴气森森,一路所行,竟没碰到一个人。 王道人停下脚步,凝望苍穹。 进入赤云山脉,看到的景象就更为可怖,青色天幕撕开的那条裂缝里黑云滚滚,电蛇窜动,一根笔直如狼烟的黑气柱正从一座山上冲天而起,与那黑色裂缝连到一处。 他心头也有些驳杂,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在玄心宗十六个长老中,他的功力并不算深厚,只堪堪进入辟谷期,但论到天机演算,卜筮推背的功夫,却是门内第一人。 看到赵道人拔腿就要往那冲天黑气的山头掠去。 他喊道:“赵师兄,还是小心一些,天机混乱,恐有不测。” 赵道人不耐起来:“王师弟,来也是你,去也是你,还要怎的?” 原来这赵姓道人一年多来连连碰壁,道心震荡,修为锐减,门内又派来这个王师弟,还拿着宗门的玄心令,宗门意思,就是出门在外,要以他为尊的意思。 虽然这王师弟从没拿玄心令压他,但是心魔一生,岂有那么容易压下,赵道人不免就刺了王道人一句。 王道人抿嘴不语,看着赵道人的眼神闪过一丝古怪。 “师兄,我只是好意,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赵道人见王道人服软,也就没说什么,两人朝黑气弥漫的山头掠去。 王道人略略落后赵道人几步,看着赵道人的背影,嘴角牵着,似乎有些冷意,目光却是有悲悯意味。 “黑气压堂,道心浮躁,师兄啊师兄……嘿” 两人穿山越岭,如履平地,不多时,已经到崖山脚下。 整座崖山已经被阴气笼罩,草木俱是干枯,死寂如鬼蜮。 两人在旁边看了一阵,也理不出个头绪,上古大阵之神妙,即便是玄门中人也少有见识,两人在玄门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面对这种大阵,也是束手无策。 正犹豫要不要深入进去。 一直冷脸旁观的赵道人忽然厉喝一声:“鬼鬼祟祟,在贫道面前还不显形!” 他掐个咒诀,甩出一张符箓。 顿时金光一闪,符箓钻进左方一片泥土里,轰的一声,泥土翻飞,白色火光四处窜动,一只满身绿毛的僵尸跌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风云际会崖山乱 “恩,绿毛僵!” 赵道人定睛一看,露出几分意外,僵尸修炼,体表毛发变化最是明显,初化紫僵,再化白僵,再是绿僵,绿僵继续修炼就化了妖,成为飞僵,能杀龙吞云,行走如风。 玄门之中,飞僵已经不属于僵尸,而是大妖,有旱魃之名。 绿毛僵已是最接近妖化的僵尸。 非有百年道行不能成就,绿毛僵力大无穷,全身刚硬如铁,刀枪不入,十分恐怖,赵道人的神雷符有破邪的大力,打在绿毛僵身上,竟没炸死他。 绿毛僵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四肢撑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条手臂上炸出乌黑一块,往外流着绿血。 他发出几声低沉的嘶吼,口中逐渐探出两颗三寸长的獠牙,赤黄的瞳孔像水晶一样反射着光芒,直勾勾盯着赵道人的喉咙。 “孽畜,还敢张狂!” 赵道人是玄门高人,绿毛僵虽然恐怖,但还不放在他眼里,冷哼一声,拔剑出鞘,脚下金光一闪,就到了绿僵身边,挥剑就斩。 “五心起火,掌心生雷,吒!” 左手掐个法诀,虚空生雷。 绿毛僵嗅到危险的气息,怪叫一声,猛的向后窜去,赵道人的掌心雷却先发一步,左手白光一闪,一道细蛇一样的电光打在绿僵身上,刺啦一声,绿僵抖动了一下,速度也慢下来,右手猛的挥下。 咔嚓一声,宝剑砍入绿毛僵脖子中,发出金铁之声,竟然卡在一半处。 绿血噗嗤喷出,绿毛僵发出剧烈吼声,两掌一捞,根根黑油油的指勾曲出,猛的朝赵道人胸膛抓来,僵尸纯粹是靠肉体本能搏斗,也没什么神通,就是一个字,快! 赵道人也没料到绿毛僵体表坚硬如斯,他那宝剑是火铜砂和上好的火灵玉糅合炼制,剑体加持过破魔禁法,是一等一的火属炼器,竟然一下没砍掉绿毛僵脑袋。 绿毛僵速度奇快,他不得不放弃宝剑,脚下金光一闪,到了十丈开外。 胸口一凉,低头看去,上好的道袍也被僵尸扯出了一个大洞。 赵道人顿时怒火大盛,他们这些玄门正宗,鬼物僵尸斩杀了不知多少,何时吃过这种亏,面皮闪过一丝潮红,大吼一声: “呔!” 竟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指尖虚空一沾,迅速勾画,血沫化成一个符号闪动。 僵尸脖子上的宝剑猛的一震,发出数道红光,宝剑虚空一绕,把绿毛僵一颗大好脑袋割了下来,红光再一闪,宝剑回到了赵道人手里。 “御剑术!” 在旁观看的王道人一脸震惊,这可是传说中的仙道剑术,极难修炼的一门神通,这赵道人竟然会这门神通。王道人虽是和赵道人是同辈师兄弟,但是两人入门时间差了三十年,座师也不同,所以算不上熟悉,自从五年前赵道人的徒弟公孙幽在“琅琊洞天”偷取宝经叛门,赵道人至今没抓回徒弟,他的名声在门内已经搞臭了,王道人心里对他也颇不以为然。 没想到这个名声扫地的赵道人竟然连御剑术都练成了。 “看来门内这些师兄弟没一个善茬,平日不显山露水,其实个个隐藏了实力,还好,我没拿玄心令压他,不然闹将起来,徒丢了面皮。”王道人心中琢磨着。 “那公孙幽也是了得,一介青衣弟子,赵师兄连御剑术都练成了,竟然还拿不下他,反而受了点伤,只怕神通还在我之上。” 王道人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这边厢,赵道人弹出一张符箓,掐个符咒,赤火卷起,将绿毛僵烧成飞灰,赵道人在灰里扒拉了几下,捡出一颗绿色核桃大的晶体,小心的放进一个白玉瓶子里。 绿毛僵有百年道行,也是吞吐阴元精华,结成尸核,一旦化成妖丹,就能上天入地,成就妖身,这尸核虽不及妖丹,也是一样炼器的好材料。 赵道人斩杀绿毛僵,出了口恶气,又得了一枚尸核,心中舒服了许多。 他走到王道人身旁,看了看依然阴气冲天的崖山,说道:“这里阴气弥漫,这些难得一见的妖鬼都出来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着,这些妖鬼道行都不错,正好杀了积累功德。” 王道人听了也有几分心动。 这崖山看起来十分诡异,镇压龙脉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的禁法修为也算不上高超,在外面守着杀杀这些道行不错的妖鬼,却是惠而不费,不但能积累功德,妖鬼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上好的材料,炼丹炼器都有大用途。 正要答应之际,崖山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弥漫的阴气中陡然又冲出一条黑色阴气柱,天空中那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缝被这阴气柱一冲,波云滚滚,一下又弥漫了一倍有余。 浓烈的阴气四处卷动,崖山之中,已彻底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两道人都是神通广大之辈,眼光闪动,在黑夜里竟然缓缓化作银色。 “师兄,恐怕不行,再这样下去,整座山都要崩塌了……”王道人在山体隆隆的回响中大声喊道。 赵道人目光闪动,心中也在犹疑。 “师兄,你已经辟谷圆满,临近元神了吧,化神有大劫,功德不圆满,就要应劫丧命,这功德你做不做?” 王道人一句话把赵道人惊得面目都扭曲起来。 他银光闪动的眼睛狠狠的盯了王道人一眼,咬牙道:“进吧。” 说罢,也不犹豫,金光一闪,就进入黑沉沉的崖山之中,浓如墨汁的阴元淹没了他的身形,犹如投身入一只庞然巨兽之口。 王道人掐算一下,眉头忽紧忽松,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圆盘状的东西,默默念叨了两句,也闪进了崖山之中。 …… 于此同时,赤云山脉百余里外,一道金光正急速掠动。 这人一身黑袍,头发如雪,面目沧桑,背负长剑,竟是消失了近两年的公孙道人。 他目光紧紧锁住崖山方向,望着青色天幕中那个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缝。 阴沉如水的面目中显示出一些焦躁的情绪。 …… 禁阵杜门之中,李乾呆呆的看着大阵上空那个庞大到几乎要掩盖整个天际的黑洞,鬼体卷动。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眼神,苦笑一声:“那老鬼疯了,竟然炸毁了两门,再闹下去,大阵崩溃,我看整个崖山都要被夷为平地。” 说不得,没办法的他也要试试螳臂当车,把那老鬼灭杀,总好过跟大阵一起毁灭。(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潜伏 杜门中的无穷混沌早就被搅乱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在虚空中横亘着,这些裂缝随着禁阵中不断变化的气机随时都在改变,有的消失,有的扩大,又或者有新的裂缝骤然出现。 在杜门中行走,随时都可能被莫名出现的裂缝吞噬,被传送到另一个阵门中,运气差点,一过去就是死门。 李乾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将神念释放出来,把握虚空中任何一丝波动,避开那些随时出现的裂缝。 同时,他又不断的分析着禁阵变化。 《无相经》的内容他一直强记在脑海里,很多部分都十分深奥,他看不懂,不过关于“极阴镇魂阵”的那部分,他有了一定阵法基础,还是能领略一二。 慢慢的分析,慢慢的梳理。 气机细密杂乱的程度简直让李乾这么庞大的神念也迅速消耗,一股股刺痛袭来,他咬牙坚持着,鬼体已经化成无数游丝扩散出去…… 许久后,眼前的混沌陡然散开,混沌下面显示出一个末日般的世界,一条条拖着长长尾焰的紫黑色的火球从高空落下,猛烈的爆炸声持续不断…… 李乾神念一动,无数游丝转换,气机改变,混沌下的景象立变,密密麻麻的绿色电光窜动,地面上是无穷的阴火熊熊燃烧…… 气机变幻,景象再变,一个个黑气缭绕的鬼体在虚空中飞舞,咆哮…… 休,生,伤,死……一门门的景象在李乾的操控下出现……八门衍变,生死变幻,上古奇阵之恐怖造化在李乾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演天地无穷变化的大阵之下,人力之渺小微弱,简直可以忽略。 这还只是一个皮毛版的上古大阵,若是真正仙人手段来布阵,那威力又该是如何,只是略一想像,李乾就禁不住要在这种伟力前战栗,产生膜拜的感觉。 “恩……”李乾忽然神念一动,停止了操控。 开门中,两个白色的人影正飞速前行,两人的造型气质李乾再熟悉不过了,假若不是面容不同,李乾几乎要以为公孙道人回来了。 “玄门修士,而且起码是辟谷期以上的……” 李乾心头一冷,他参悟玄门奥妙这么久,对玄门修士的气息非常敏感,只是远远一看,就感觉这两人不在公孙道人之下。 而公孙道人,李乾几乎日夜相处一年多,最清楚不过,约莫就是辟谷期的修为,元神肯定是未成的。 玄门修仙,虽是九大步,但每步之间“距离”不同,重要性不同,境界更是天差地别,九步之中,仙人以下,尤以元神,金丹最为重要,是两大分水岭,修仙路中,葬送在这两大分水岭的修士占了八成,元神不成,就是门槛未进,金丹不成,则是不能入室。 一个登堂,一个入室,皆要大因果,大造化。 无天赐福禄不能成,无坚韧心性不能成,无天资慧根不能成。 公孙道人虽然厉害,却离元神还差一步,否则以元神之体,玄门神通,他李乾在它眼皮子底下根本藏不住。 以修为而言,阵中那老鬼算是李乾目前所见的第一人了。 也是他见过唯一修成元神的存在。 看看大阵现在的残破模样,就知道元神老鬼的厉害,李乾说起来也只差心眼未开,又吸了蛇精百年精元,好像离元神就差一层膜没捅破而已。 可这破与未破,就是差了一个天,一个地。 要不是有颗神秘黑珠,李乾在元神老鬼面前走不了一个照面。 不过真要打斗起来,这老鬼却未必是未修成元神的玄门修士对手,玄门手段实在奥妙非常,要是公孙道人在,操控这个上古大阵,元神老鬼只怕也要立刻饮恨。 厉鬼本身却是太不得天数的存在,比不得玄门正宗积累万万年的智慧经验。 大阵之中一下子来了两个不下于公孙道人的玄门修士,变数马上增加,李乾本来还想找那老鬼拼命,此刻已经按捺下念头。 这两个玄门修士既然敢闯进来,肯定是有手段。 且看他们怎么应付,李乾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存在,两头都碰不得,还是躲起的好,这么一念想,李乾目光望去。 两个道人在阵中也走得不慢,其中一个走在前面,不时的驻足,辨认好一个方向就快速的掠动,另一个跟在他后面,则是拿着一个玉牌一样的东西,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将他们周身两丈内的阴气都排挤开。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穿过了一门,到了休门中。 休门属三大凶门之一,里面凶险比开门不知道恐怖多少倍,一颗颗脸盆大小的紫黑色火球呼啸着冲向地面。 两个道人一进入,头顶就有无数火球冲击而下。 站在身后的那名道人大吼一声,扔出玉牌,那玉牌飞到半空,骨碌碌转动,竟然一下变成门板大小,一条条胳膊粗的黄色光芒从玉牌上射出,紫黑色火球一碰到那些黄光就如雪消融,化成丝丝青烟。 两个道人就顶着那些紫黑色火球行走。 “玄门手段,果然厉害。” 李乾暗暗心惊,三大凶门都能硬闯,要是换了他,进了凶门只怕十死无生。 看了一会,那两个道人也并不轻松,现在大阵濒临崩溃,三大凶门比往常还要凶险百倍,在密集的火球冲击下,玉牌发出剧烈的震鸣,玉牌上的黄光也不如开始那么浓密。 后面那个道人神情紧绷,不时催促前面的道人,显然已经全力而为。 又走了一炷香,玉牌上的黄光几乎已经淡薄的看不太清了,呼啸而来的紫黑色火球只是稍微阻隔了一下,就重重砸在玉牌上。 玉牌每挡住一次火球的爆炸,控制玉牌的道人脸色就难看一分,又走了一会,咔!玉牌裂出一道缝隙,道人神色大变,迅速的打了几个繁复的指诀,然后猛的喷了一口血到玉牌上,玉牌上血光一闪,光芒又盛了一分,道人的脸色却白得可怕。 他声色俱厉的喊了一声,前面那道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火红色的大药丸递过去,后面的道人连忙接过来吞下,脸色好看了不少。 又走了一炷香,两人终于穿过了休门。 玉牌已经裂得不成样子,布满龟纹,也没了丝毫灵气,道人心痛的看了半天,又放进怀里。 刚一踏进景门,还没有喘口气。 一颗包裹着黑气的紫色雷球就呼的砸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真火炼神 赵,王两个道人刚刚经历休门的生死一线,气还没匀一口,一颗包裹黑气的紫色雷球就呼啸砸来,禁阵内如此恐怖,是两道人所料不及的,已经把心神都绷到了极点,雷球一砸来,两人立生感应。 他两也只以为是普通的阴气雷球,并不慌张,刚才休门里赵道人耗费了大量真元,又损了一件上等炼器,王道人也不好意思,此时抢先一步,弹出数张符箓,朝那颗雷球射去。 符箓飞到半空,灵气变幻,五行挪移,阴气从四面汇聚,竟然凝成几支利箭,数股利箭拖着长长的尾巴,螺旋前行,又拧成一股,发出尖厉啸声,扎向雷球。 “好手段……”李乾在杜门中看得分明,这些玄门众人操控符箓的本事果然出神入化,他以为自己在符箓上的造诣也不错了,一对比,马上就显出差距来。 “只可惜,这是元神老鬼的阴念聚集的雷球,这两道人要栽跟斗了。” 李乾可是领教过老鬼的本命精元凝化的雷球,又在这极阴大阵里施展,威力暴增,两个道人如此大意,定是讨不了好。 符箓幻化的利箭威势凶猛的扎进并不显山露水的雷球里。 雷球只是掠一停顿,陡然缩聚…… 四周的阴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的攥捏了一下。 两个道人感觉心脏一紧,同时骇然互望,时间都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滞了……雷球猛的暴烈开来,巨大的力量将数丈方圆的阴元焚成真空,一波波巨浪般席卷开的阴元能量很快吞没了两个道人,景门里顿时山呼海啸,阴元能量不断冲击爆炸,也似开了一个财帛铺,红的,黑的,绛的,俱都滚将出来…… 景门里混乱不堪,大阵里气机连绵不绝,牵一发动全身,连李乾所在的杜门都在剧烈晃动,扯开的混沌也是时开时阖,气机陡然混乱了数倍,剧烈的爆炸持续了有半炷香,才渐渐平息下来。 李乾好不容易再次理顺气机,重新看景门之中。 一团黑云正滚滚弥漫在虚空中,一颗笆斗大的头颅时隐时现,显示出一副狰狞恐怖的表相。 虽然这老鬼依然声势惊人,但李乾却产生一种错觉,老鬼已经大不如前了。 看着他在虚空中咆哮,面目扭曲,全然似疯狗模样,没有点清明意识,李乾暗暗摇头,神智已丧,力量再大也没用,不过一死物尔…… 李乾道行日深,力量不及元神老鬼,可玄道境界比他不知高了几筹,隐隐有高屋建瓴的目光,看出老鬼有大祸临头了。 一道剧烈的红光从天外射来,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老鬼神智虽丧,本能还在,黑云卷动,化成一只门板大的巨掌,朝那道红光抓取,犹如抓一条小泥鳅。 红光被巨掌抓住,却丝毫没有停顿,哧的一下,就扎进了黑云里,呼的一下,就从老鬼笆斗大的脑袋上冲出来,红光迅速一绕,又冲进黑云里,眼花缭乱的飞舞,不断的扎进冲出,扎进冲出。 每一次冲击,老鬼身上就多出一个拳头大的洞,里面红光闪动,鬼体无法凝聚。老鬼哇哇大叫,鬼体不断收缩改变,想要将红光挡住,可在红光匪夷所思的速度下全然无用。 也不过几息功夫,老鬼身上就扎出千疮百孔。 红光剧烈震动,一道道红色霞光四射,鬼体顿时再也支撑不住,猛的溃散开来,这时,一个道人也从四处卷动的浓雾里浮现出来。 正是赵道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甚至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左臂更是只剩下半截,发髻散乱,一半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赵道人面色没有痛苦狰狞,僵硬得如同冰冷的石头,眼神深处埋藏着让人战栗的怨毒,一出现,他就虚空一抓,空中飞舞的红光顿时回到他手中,正是一柄毫光闪闪的宝剑。 他看着空中游离的无数老鬼神念,面部闪过一丝猩红,双目大睁,一口鲜血喷到宝剑上,宝剑发出畅快的吟叫,一层淡红色的浮焰窜上整个剑体。 这把宝剑是用上好的红铜沙与火灵玉炼制,赵道人又用心血苦心培炼,练就御剑之术,可以说是赵道人最厉害的法宝,也是他压箱底的神通。 在被老鬼炸伤之后,赵道人已经深知老鬼的可怕,又在这种极阴大阵里,所以一出手,就把自己最大的神通“御剑术”发挥出来,肯定要将老鬼一击必杀。 元神老鬼的神念果然强大无比。 被赵道人用飞剑粉碎原体,竟然很快又在虚空中凝出一个个淡淡的幻影,老鬼本能的感觉到赵道人手中宝剑的厉害,意识稍稍凝聚,就要逃跑。 “你还想跑!” 赵道人狂吼一声,仅剩的右手掐个法诀,裹着一层浮焰的宝剑剧烈的鸣叫起来,法诀一完,宝剑就如脱闸的野马冲出。 剑光只一闪,就把那稍微凝聚的老鬼洞穿,剑体上的浮焰如同有生命似的,竟然一沾就着,把老鬼的虚空神念都点燃了。 真火炼神,世间再没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老鬼发出一阵阵痛苦至极的惨叫,鬼体扭曲溃散,在虚空里乱窜,可是那些浮焰如跗骨之蛆,一点点毫不留情的把老鬼的神念吞噬。 赵道人毫无表情的控制着那把火焰宝剑,在虚空中四处窜动,不断吞噬那些散落的老鬼神念,他是动了真火,连元神老鬼这么宝贵的魂魄也不想要了,直接炼成飞灰。 李乾看着景门中一幕,也是阵阵发寒,老鬼虽然不对路,可和他一样毕竟是鬼体存在,这样被人真火炼成飞灰,想像自己也是见不得光的鬼魂,不免也要生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 前一刻还是纵横无匹,舍我其谁的元神老鬼,劫数一到,也是天数命运下的蝼蚁。 要是老鬼神智不迷昏,自损真元轰炸大阵,就算碰到赵道人这等级数的玄门中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天要你死,也挣扎不得。 李乾看得有点索然无味。 真火把元神老鬼最后一丝神念也吞没了,赵道人收回宝剑,面皮上又有一丝猩红闪过,哇的喷出一口腥臭的黑血。 他石头一样坚硬的表情终于闪过痛苦神色,手微微发颤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液体全部灌进嘴里,扔出几张符抵挡阴元,就在景门之中打坐起来。 显然他自己也深受重伤,真元消耗巨大无比。 大阵依然呈现非常不稳的状态,阴元的冲击已经渐渐不受控制,阵势一旦被破坏,就要被消磨。 在赵道人和老鬼斗法的时候,又一道黑气柱冲天而起,八门损了三门,李乾也懒得再看赵道人,他对阵法毕竟比赵道人熟悉,要隐匿形迹很容易,现在是想着如何逃出大阵,思索了片刻,鬼体一卷,一道烟走了。 崖山之外,又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杀人炼魂 李乾在禁阵里摸索前行,不多久,就到了内外两层禁阵的交界处。 “恩,这里没封死,却是正好……”大阵虽然彻底封闭,但是封外不封内,内外两层禁阵是互通的,李乾一道烟进了洞府。 洞府之内,另有一番景象。 洞壁之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有小半部分已经毫无光芒,剩下大半虽然还在亮着,也是黯淡欲灭,显示出禁阵处在崩溃的边缘。 头上的赤金镜倒是光芒大作,上面显露出八个规则的方块,刻画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古体赤字,照得整个洞府明晃晃的,李乾知道这是镇压整个大阵的所在,现在赤金镜上裂着三道触目惊心的大裂痕,要是金镜破碎,大阵也就彻底崩溃。 他看了一下,就掉头进了东面静室。 这大阵崩溃似乎也成了定数,他修复不了,只能走为上策,洞府内的东西自然不肯留下,李乾捏个法咒,眉心陡然冲出五道青烟。 “移山填海,五鬼搬运,赦!” 五道青烟四下一卷,将静室里所有能用东西都卷进来,五鬼钻进李乾的眉心。 其他静室也没什么适用的东西,李乾又来到中央大石室中,看了看地上,九口血槽依旧,李乾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尸身上。 那是自己用了十六年的躯壳啊,如今静静躺在那里,面目……似乎都有些陌生了,再想想生前为人的那些酸甘苦辣,幼年时山野里耍玩的无忧,孩童时帮家里拾柴的辛苦,跟着二狗叔进山打黄狗子的快乐,少年时烛火下刻苦读书的执着,童子初试被刷的苦闷,寒暑不断练字的痴迷,秀才高中时的得意……一道道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是如此清晰,又如此的陌生,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十六年的人生。 李乾的心态,在化鬼修道两年多后,再不复从前。 这或许也是玄道必定要经的道路,斩断尘缘,跳脱轮回,寂寞啊…… 他轻轻一叹,终于放下将尸身也拿走的念头,钻进禁阵之中,一入禁阵,他就将一条条气机牵引过来,将神念附着在气机之上,让自身与周遭阴元“融合”,外人就无法感应他。 这种手段,也是靠对禁法的领悟和神念的强大,掩盖了自身的气息,除非元神境界以上的存在才能发现他。 禁阵内唯一的元神老鬼也被赵道人灭杀了,要是还有元神期的老家伙闯进来,李乾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隐好身形后,就踅摸着路线往外走。 他依靠对大阵的熟悉,在几个阵门里闯了一阵,每到一个预定的出路时,禁阵气机就发生变化,将阵中人传回原地。 “却是无路可走……”李乾似乎早就有了这个料想,暗暗想道:“上古大阵,演天道变化,不可能是五十圆满之数,必然绝处逢一线生机。” 他抬头注视着那个几乎已经彻底掩盖天际的黑洞。 正要飞升直上,去那黑洞里闯一闯,却是脚下忽然晃了几下,他所处的阵门急速从四面八方聚合而来,仿佛一个世界在不断的缩小,连李乾也骇了起来。 他鬼体与阵中气机连接,阵门收缩的感觉他清晰感受得到。 浓厚的阴元不断压缩,堆挤,迅速从气态变成液体,不断粘稠……李乾马上感觉到身体的迟滞,还有巨大的收缩力量,好像要将他压成一粒芥子的感觉。 “糟糕,这阵门怕也是要崩塌了……” 极阴镇魂阵演化八门,每门自成一世界,阵门崩塌,就是世界毁灭,在阵门内的人自然也跟随消亡。 李乾脑子一转,就隐隐知道了事情的变化,还好他是鬼体,否则在这阵门崩塌,不断收缩的巨力下,任何血肉之躯都要挤压成一团肉饼。 他神念一动,鬼体就奋力向阵门外冲去,四周的阻滞感越来越强烈,像是人从岸上一下跃进水里,行动十分不便。 浓缩的阴元被压缩到一个极点,汇聚成一道阴元黑水向外冲击,李乾被这黑水一裹,身不由己的向外冲去。 李乾稳定心神,随波逐流,过不了多久。 眼前陡然一亮,一下冲出了阵门,那些阴元黑水脱离了束缚,猛地爆散开,化成一股巨大无比的黑气柱朝天上的黑洞冲去。 李乾被黑气冲击,也要卷进黑洞之中,他心头一惊,泥丸中黑珠飞出,鬼体一晃就闪入黑珠之中。 黑珠毫光大放,破开阴流,在虚空中漂浮。 李乾凝望着那个黑沉沉的天空,里面的电光犬牙交错,仿佛巨兽狰狞的巨口,尖森的獠牙,俯视着地下的苍生蝼蚁,给李乾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威压。 “天道无情,我大好之身,不能以卵击石,白白丧命……”李乾看了一会,似乎有些明悟。 掉头往下掠去,浓雾之中,一团白影载沉载浮。 李乾分开浓雾,看得分明…… 死了! 浓雾中漂浮的白影竟然是刚才斩杀掉元神老鬼的那个道人,现在却成了一具残尸,了无生机,尸身天灵盖上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周遭有焦黑之色,里面的脑髓都烧空了,显然是被强力的法术直接击中天灵而亡。 生死无常,李乾只是微微惊讶,就迅速淡漠了。 四周一片清净,连点戾念都没。 “真是好手段,杀人炼魂,连点渣都没留下……肯定也是玄门修士的手段了。”李乾猜测个七八分。 他搬出五鬼,将道人身上的东西一股脑收掉,黑珠一闪,又消失在浓雾里。(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无相分身 洞府之中。 一个黑色人影急速的闪了进来,这人鸡皮鹤发,一身黑袍,有几分阴沉的气息,若是李乾在这,一定会认出来,这便是消失了近两年的公孙道人。 此时的他,看去比两年前更老了,除了那双眼睛变得更加诡谲幽深,整个人形象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公孙道人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把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上面浮焰吞吐,烧得公孙道人的胸口吱吱直冒烟,焦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正是赵道人的那把宝剑。 “呸……”公孙道人一进入洞府就吐出一口血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宝剑,面目扭曲起来:“赵老狗,赵老狗,临死了还要拉我同归于尽!” 这宝剑是赵道人心血祭炼,公孙道人虽然趁赵道人重伤突下杀手,一举灭杀了他,可是赵道人的临死反扑无比犀利。 将自己死前的强大执念寄托在宝剑上,直接洞穿了公孙道人的身体,赵道人临死的执念多么庞大,这宝剑一沾染上去,真火燃烧不断,要不是公孙道人用秘法强压下真火,只怕躯体瞬间就要燃成灰烬。 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 公孙道人有些急迫的在洞府内转着,发现九口血槽内尸身完好,面露喜意,忍不住无声冷笑起来:“赵老狗,要不是我早有后路预备,今番说不定就真死在你手里了。” 头顶赤金镜裂开了四道裂缝,四门已毁,大阵崩溃了一半,公孙道人也不在意,这大阵毕竟是他亲手打造,论到对禁阵的熟悉,谁又能比得上他。 要彻底恢复确实需要很久,不过暂时的镇压也难不倒他,公孙道人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放置到赤金镜的正下方,又拿出十几张符箓,贴在铜镜的周围,做完后,公孙道人念个法咒,符箓逐渐隐没到铜镜里,铜镜毫光骤亮,一束赤黄的光芒直直的冲进头顶赤金镜里,金镜上的光芒马上收缩下去。 禁阵里轰隆轰隆的回响着,气机不断涌动,足足持续了两炷香的功夫,赤金镜的光芒才完全收缩,镜体上的八个字也消失了。 公孙道人压下濒临崩溃的大阵,并不急着祭炼分身,他抬头看着赤金镜,拔出背上暗红色的木剑,朝金镜虚划。 一道道气机在金镜上变幻,木剑一指,金镜上忽然出现一副画面,竟然是大阵里的景象,公孙道人控制着将金镜,一门门搜索过去。 …… 李乾正在禁阵里游荡,陡然感觉到禁阵的气机在剧烈变幻,一道粗大无比的金光直冲天际,一触碰到高悬上空的黑洞,就化成滚滚金汤泼洒开,席卷了天际。 气机将暴走的阴元都压制下来,虚空中横亘的裂缝也在不断闭合…… “有人在修复禁阵!” 李乾对禁阵运作也很有心得,一看四周气机变化,马上就猜测到了。 黑洞在金光的冲击下,沃雪滚汤的消融,两柱香后,整个大阵都平稳下来,不复先前的混乱。 “难道是他回来了!” 李乾想不出还有谁能修复禁阵,除了公孙道人不做第二人想。 他正心绪杂乱,忽然鬼体一抖,心神起了涟漪。 这种感觉语言难以形容,就好像人无故眼皮跳,打喷嚏一样,是一种奇特的直觉。 “恩,小心为上……” 他马上将四周气机略微改变,黑珠里涌出一道道黑气,与四周阴元融合在一起,互相不分你我。 李乾刚一隐匿,一股极细微的神念就迅速掠过,要不是李乾动作得快,马上就要被这股神念察觉。 神念扫过后,他在那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果然,每隔一两柱香时间,神念就会再次扫来,李乾直等到两个时辰后,才小心的控制黑珠飘去。 飞了一阵,他忽然发现前方的气机一阵扭动。 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出来。 “是他!” …… 公孙道人在两个时辰内,连续探查了大阵数十遍,终于停下探查,不是他不想再查下去,以他的谨慎,数十遍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身上插着的那把宝剑却容不得他再浪费时间下去。 一个辟谷圆满,一脚踏进元神境界的玄门修士,又修炼成“御剑术”这种玄门中以杀伤力著称的大神通,临死的一击,威力何等恐怖,公孙道人还能暂时压制住不让肉体崩溃,已足以自傲。 不过……终究难逃最终的崩溃。 公孙道人元神未成,也难以尸解转世,肉身一溃,只有消亡于天地间。 然则万万年来,修道中人多有惊才绝艳之辈,创出修炼分身法门,修炼第二化身,如同人换衣裳,旧衣裳坏了,换件新的,又少了尸解重新修炼的麻烦,堪称逆天。 《无相经》中就记载了这门逆天的法门,而且不是修第二化身,而是同时修九大化身,分身本尊,无我无相。 九大化身可以任意寄托神魂,等于多了九条性命,绝对是可以让任何修士都疯狂的法门。 修仙道路,劫数万般,证道之艰辛,只有个中人才能体会。 一日未成仙道,寿命终有尽时,有了九条性命,你就比别人多了九倍的机运,如何不叫人疯狂。 不过福祸相依,逆天之物,也必遭天嫉。 首先九大分身所需的炉鼎要求就十分严格,万中寻一,需要生辰,骨络,血脉各种繁杂的要求,还有各种各样培炼化身的天才地宝,设立上古大阵“极阴镇魂阵”吸取龙脉阴气滋养化身……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修炼此化身要是没有元神修为,其成功概率之低简直难以想像。 除非用安魂草暂时使神魂出窍,与化身融合。 至于其中凶险,也是听天由命的多。 公孙道人苦心诣旨准备了多年,终于将最后一样安魂草也搞到手了…… 他将九口血槽上的石板搬开,望着血槽中九具寂然不动的尸身,默然了半晌,神色闪过复杂决绝的意味:“时不我待,本来还想再准备充分一点,调整好身体,现在被那赵老狗射了一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择日不如撞日,拼了!”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螳螂,黄雀,鹰 公孙道人取出九根紫香,分别放置在九口血槽边,一一点燃。 又从怀里小心的取出一个黄玉盒子,上面贴着一张黑色的符箓,打开后,一股青气裹着奇特的香气弥漫开来。 在盒子中,放着一株色彩斑驳的四叶草,叶子是深黑色的,脉络却如赤血一样,一股肉眼可见的青气在叶子上环绕,茎秆剔透如琥珀,显示出这株药草的非凡。 安魂草,《奇花异草录》中记载的异草之一,可使神魂离体一段时间。 神魂出窍只有修成元神的修士才能办到,安魂草却能使凡人也暂时拥有这种神通,弥足珍贵,所以能被《奇花异草录》收录。 公孙道人寻访近两年,才终于找到这么一株。 望着这株异草,他神情起伏不平,十分的激动,为了这株药草,他不惜深入药皇山,暴露踪迹,被玄心宗长老追杀。 两年里数次生死悬于一线,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看了一会,他拿起那颗异草,塞进嘴巴里,两年出生入死的成果被他几口嚼碎咽下。 吞下安魂草后,公孙道人盘坐九口血槽中间隆起的高台,掐诀念咒,血槽周边密密麻麻的符咒都闪亮起来,乍一看去,犹如蚂蚁一样不断蠕动。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阴气从大阵中吸取,又不断灌输进九口血槽中。 死寂了两年之久的血槽里,血水缓缓流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有了两年前那次祭炼失败的经验,公孙道人这次轻车熟路,控制得比上次完美得多。 血水不断翻滚,沸腾,越冲越高…… 石室内阴元在虚空中滚滚震荡,一声声闷雷似的炸响,血槽中的血水猛的激荡起来,冲起一人高的水柱。 九个人形在血柱里若隐若现。 天空中闷雷更响,阴气如狂潮一样激荡,逆天之法,必然引起天象变化,崖山之上,浓云聚集,狂风大作,雷鸣电闪。 强压下去的极阴大阵又开始有不稳的迹象,阵眼金镜微微颤动,一层毫光在镜体表面吞吐,小铜镜上射出的光芒更加耀眼。 血槽周边,那些符咒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漂浮,环绕在九根血柱周边,不断穿进穿出…… 公孙道人面孔狰狞,汗如雨下。 要控制这么庞大的禁阵,他又深受重伤,完全是靠强韧的意志在支撑,胸口的那把宝剑的火焰烧得更旺,已经在他身上灼出拳头大的一个深洞。 “玄心守一,神魂出窍,吒!” 他忽然大吼一声,啪!头上发髻震散,面如赤血,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几乎要撕裂开,根根大筋凸浮现体表,里面血液奔涌,肉眼可见。 一道道细微的青烟从他双眼,双耳,鼻孔,嘴巴,七窍之中缓缓喷出,在身前凝聚,形成一个青影。 手脚,五官,逐渐从青影中显化出来…… 公孙道人的神魂出窍了。 神魂一出,肉体再也镇压不住宝剑,只见火光贲射,一亮即收,公孙道人盘坐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白灰,宝剑落地,弹动两下,火焰就灭了,显出原本的淡黄剑体。 公孙道人的神魂当然知道自己的肉体已经焚成灰烬。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他看也没看那团灰烬,神魂出窍的感觉是如此神奇,不像血肉之躯,要用眼睛看大千世界,神魂之体,照见虚无,将周遭一切都落在心里。 神魂表面有一层青气。 公孙道人知道,这是安魂草的凝化药力,一旦青气消失,他未成元神,神魂马上要溃散,被天地之力吞噬。 所以,一点时间都浪费不得。 神魂一动,神念控制大阵,念动神咒。 血槽之中,九根血柱缓缓被尸身吸取,逐渐显露出赤红的人体,和上次一样,血色从四肢,毛发,开始逐渐隐没,显露出初生婴儿般细腻晶莹的肌肤。 以神魂操控,显然比肉体控制更加缜密细致。 血色缓缓褪去,到了四肢关节处,公孙道人整个神魂都揪紧起来,上一次,就是褪到这里,忽然天机变化,一个霹雳打来,把他一腔苦心付诸东水。 血色在关节处停顿了一下,虚空中闷雷连连炸响,大阵在摇摆,仅仅过了数息时间,公孙道人就好像过了数年一样漫长,这种生死由天的感觉,实在煎熬,终于,那血色越过关节,又继续褪去…… 公孙道人紧缩的神魂才一下松开。 他完全没有料到,一双眼睛在死死的注视着他。 在洞府的一角,一个白色的人影隐藏在散乱的气机之中,手中拿着一个方块状黑色的牌子,一道道黑气将他身体裹住。 这人一身米色长袍,头发散乱,胸口还有一些血迹,面目冷厉,额头有一颗红痣,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洞府内的公孙道人。 他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这么近的距离,公孙道人竟然没有发现他。 这人自然就是和赵道人一起进来的王道人。 在元神老鬼用阴念雷球爆炸后,就消失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神魂出壳,他用了安魂草……原来是这样……”王道人的杂学在玄心宗是有名的,一下就看出公孙道人用了安魂草。 “《无相经》,呵呵……”王道人无声冷笑起来:“别人不知道,我却从上古秘卷里看到过,这可是修炼分身的无上法门。” “可笑宗门那些老鬼也不知道《无相经》记载了这样逆天的法门,只派了赵之清这莽夫来……公孙幽,你也算厉害了,蚂蚁一样的青衣弟子,偷经弑师……要不是碰上贫道,说不定还真让你炼成了……” 洞府中,九大分身上的血色已经几乎褪光了,除了心脏和眉心两处,还有两团翻滚的血云。 “阴阳分化,血脉传承,去!” 公孙的青影上忽然冲出九条虚影,闪进九大分身之中。 九条虚影在九大分身体内转了个圈,又各自分化为二,一往泥丸,二往心脏冲去。 “九九归一……啊!” 公孙道人正要将神念种入化身中,一点红光从洞府一侧飞来,化成一支钉头小箭,猛的扎进公孙道人的体内。 顿时他的神魂一阵战栗,感觉到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纳,神魂不受控制。 “阴桃傀儡箭!” 公孙道人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从洞府一侧闪出,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蛰伏到现在,王道人终于出现了。 公孙道人一看到王道人,顿时就全明白了,他也是凶狠决绝之辈,神魂猛的膨胀,一股红色从神魂深处爆发开…… “想死,没那么容易!” 王道人手中黑牌一晃,在公孙道人神魂内的小箭发出一阵青光将那股红色压制下去,清光迅速缠绕住公孙道人的神魂。 “傀儡搜魂!” 王道人念个咒诀,手指在黑牌上连连滑动,顿时那支红色小箭里冲出无数细细密密的红丝,在公孙道人的神魂里穿梭。 “啊!啊!”公孙道人神魂发出剧烈惨叫。 无论何种搜魂之术,都是强行搜索对方的记忆,可以说将神魂肢解,把所有信息都赤裸裸的收刮过来,算得上玄门最恶毒的几种术法之一,和真火炼神齐名。 公孙道人惨叫了足足一炷香,神魂已经彻底散乱,搜魂术下,没有任何神魂承受得住,最轻的也是神魂散乱,成为白痴,重则崩溃,直接灰灰。 王道人接收了公孙道人的记忆,自然分身祭练之术也到了他脑海里,他嘿嘿冷笑两声,看向公孙道人的神魂,知道他神魂散乱,已经没有神智,黑牌一动,直接将那些散乱的意识也抹去,彻底成为傀儡。 此时九大分身已经祭练到最后关头…… “公孙道人已成傀儡,索性直接炼化分身,以后再融合……”王道人心神一转,马上脑海里浮现分身祭炼法门。 “九九归一,分身本尊,收!” 九道神念在九大分身泥丸和心脏处凝缩出十八颗豆大的清丸,十八颗清丸飞出九大分身,一一投入公孙道人的神魂中。 王道人一晃黑牌,公孙道人的神魂就收了进去。 九大化身终于祭炼成功,可是祭炼的公孙道人却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 天道无常,莫不如此。 “哈哈哈……”王道人在洞府内狂笑起来,任是他道心坚定,不嗔不痴,一下子获得这天大的好处,也忍不住得意万分,笑得几乎失神。 正得意间,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忽然透背而出。 王道人猛的转身,十几张符箓悄无声息飞了过来,骇得他魂飞天外,为了抵挡元神老鬼的阴念雷球,他身上的防御炼器早就毁了,一看了符箓飞来,连忙后退。 符箓同时炸开,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持续不断,数十根粗大无比的绿色闪电窜出,整个洞府被绿色火光吞没,一颗黑珠在洞府内一闪而过。 电光雷球中窜出一个血色身影,王道人忽招偷袭,神通还比不上赵道人的他,顿时炸得鲜血淋漓。 他挣扎着冲进禁制中,以他对禁制的领悟,至少能隐匿形迹,至于那九大分身,现在是顾不上了,逃命要紧。 刚一闪进禁制内,无数气机涌来,一个巨大的阴气漩涡在虚空中出现,猛的将他身体拉扯住。 黑光闪动,一尊房屋大的黑影横跨而出。 巨大的手掌猛的一抓,王道人顿时鲜血狂喷,神色委顿。 “和你拼了!” 王道人面色拂过潮红,通天手段都没施展出来,就被对方连消带打,命悬一线,精血逆转,便要拼命。 黑影却虚晃一招,又闪进虚空中。 一道刺眼无比的金光从王道人背后飞来,将他洞穿。(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九龙飞天 王道人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被金光洞穿,顿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的流失,不甘,不忿,后悔,绝望的情绪瞬间笼罩住他的心灵,让他如疯如狂。 想想也是,处心积虑,潜心蛰伏,像一只黄雀一样,在一个个大敌都消亡后,以一种终结者的姿态出现,一下子把公孙道人炼成傀儡,同时收纳了九大分身,简直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长生不老,证道成仙。 没想到,黄雀背后还有一只更阴险,更狡诈的老鹰。 一切美好,辉煌,远大的前程未来,土崩瓦解,这种到手肥肉不翼而飞的失落感甚至掩盖掉身死的痛苦,让他道心失衡,彻底疯狂。 他面目如赤,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咔咔咔”的声响,头发根根直立,肌肤表面一层层隆起,血管炸裂,浮现出异样的红色。 面色由红转紫,几乎变成深黑色,陡然间,一口黑血从喉咙里冲出,他大吼一声,一道火焰从心肺里喷发出来,把他身体烧成了焦炭。 王道人,怒火攻心,焚身而死。 一颗黑珠从虚空里飞出来,黑珠里冲出浓浓黑气,很快形成一具人形,毫无疑问是李乾。 他望着烧成焦炭的王道人,也不由摇头:“自视甚高,心眼狭小,自以为掌控一切,一旦失控就心神不定,崩溃得比谁都快,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他可以说是从头到尾旁观这一切的人,从王,赵两道人进入大阵开始就窥探他们,不得不说王道人确实比赵道人心机深沉百倍。 开始,他也险些被骗过去,以为王道人被元神老鬼炸死了。 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躲在禁阵里,要不是李乾也隐身匿迹,在最后关头意外发现他,跟踪他,王道人说不定就真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只可惜,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李乾这个异数,注定了王道人的结局。 王道人的修为远比不上赵道人,只不过靠层出不穷的诡异机心和几样法宝,将一个大局掌控在手心里,李乾这个局外之人闯进来,一下把棋盘搅乱,王道人就失去了掌控,自视甚高的他竟把自己活生生气死。 李乾飘过去将王道人身上的东西一一收走。 轰隆隆,轰隆隆 此时的大阵晃动个不停,李乾知道公孙道人一死,大阵的崩溃是迟早的,他也不敢多做停留,闪身进洞府里, 他读过《无相经》,又结合公孙道人所为,也知道了九大分身作用,一进洞府,就将五鬼祭出,把九具分身都卷走,地面上的小铜镜已经裂开了密密麻麻的龟纹,镇压大阵的金光黯淡欲灭。 他也顾不得其他,收了五鬼,赶紧钻进禁阵,往外掠去。 大阵被公孙道人镇压住,已经通畅,李乾有惊无险的出了崖山,回头望去,崖山上空黑云密布,一道道粗大的闪电来回交错,崖山隐没在一道道狂卷的阴元黑气中,已不可辨别。 李乾阴风一架,也不留恋,一道烟走了。 次日,幽州城百姓听到崖山方向传来巨响,九根巨大的黑气柱冲天而起,犹如九条巨龙在崖山上空盘旋了三日,才消散。 幽州节度使三日内派了无数人进山,都被浓厚阴气阻隔,直到黑龙消散,派去的人才得以进山,却发现整个崖山已经崩塌,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赤云山脉上空常年不化的阴森气息仿佛都消散了,山中幽静平和,和往常大不相同。 幽州节度使将这个消息快马报给西京宫中。 西京,皇宫。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一阵阵咆哮从皇宫深处冲出,琅嬛园中,一个个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因为那个在不断咆哮的正是乌蒙天子,当今皇上华远帝。 天子震怒,人头滚滚。 皇帝从早上接到幽州奏章开始,已经斩杀了十一个太监宫女,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直到午时,当今国师入宫后,琅嬛园内的咆哮声才平息。 御书房内,乌蒙国现任皇帝华远帝一脸阴沉的看着站在他前面的中年人,地面满地狼藉,都是瓷器的碎片和奏章书籍。 这中年人穿着云纹金衣,头上金色高冠,面容古朴,双目开阖之间有一层诡异的金光闪动,在皇帝凶狠的目光下,依然面如沉水,显示出非比寻常的气度。 “廖国师,还有办法吗?”华远帝后退一步,坐倒在酸枝大椅上,声音有些涩,吼了一早上了,任是他武功入先天,喉咙也承受不了。 “龙脉断裂,九龙飞天,这是气数,挽回不了了……”廖国师沉静的说着。 “朕不信!朕不信!”华远帝如同针扎一样,猛的又从酸枝椅上弹起来,面孔扭曲,大吼道:“朕是天子,秉承气运,掌握社稷神器,乌蒙国四万万子民操之我手,谁能阻我,谁能阻我!小小一座山塌了,有甚大不了!” 金衣国师看着暴跳如雷的皇帝,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一个国家的气运消亡,一个皇帝的震怒就是镜花水月。 过了许久,他才平静的道:“皇帝,你还是早点找一条退路吧。” 华远帝目光刷的一下盯住国师,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一只绝望的凶兽,时间仿佛僵固了下来,很久,很久……华远帝喉咙里才一字一顿迸出二十四个血淋淋的字来:“朕!的!江!山!谁!也!拿!不!走!天!要!亡!朕!朕!就!要!四!万!万!人!给!朕!陪!葬!”(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三年变化 寂静的夜。 又是一年之冬,庆元国南部山区很是下了几场大雪,素裹银装,一入夜,山区里的温度就是滴水成冰。 忙活了一整年的山民们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也懒得出门。 无论哪个村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微弱的烛光从模糊的窗户纸上透出来。 鸡笼山下的李家村也与其他村镇一样。 山民们早早关门闭户,生些炭火,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 村东头的一间茅屋房里,十分的死寂,荒凉,竹篱笆歪着,已经破了几个洞,篱笆里一些破罐烂瓶四下散落着,茅屋的草顶一看就很久没有修毡过,黑糊糊的粘结在一起,裂出了许多缝隙。 这大冬天的,里面也没什么烛火,偶尔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这种黑暗,冰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苍凉。 夜深的时候,咳嗽声忽然剧烈的起来。 一阵连一阵,草屋里传出一声东西的落地的巨大声响,一阵悉悉索索后,一点微弱的烛火总算亮起来了。 破窗上的糊纸被寒风吹得噼啪噼啪的响。 透过破洞望进去。 烛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走动,听到他沙哑苍老的声音急促的响着:“老婆子,老婆子……来,喝点热水。” 咳嗽声忽然一顿,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啪!破碗落地的声音。 “老婆子……你可别吓我,你等着……我再去李二家借点银子,给你抓药,你等着啊,你等着……” 脚步声急促起来。 一个断断续续的虚弱无比的声音响起:“别去了……老头,我是熬不过去了,一个瞎老婆子,你就让我走了吧,让我走了吧……四儿一个人孤零零……让我死了,好去照顾他……好去照顾他……” 声音越来越弱,喃喃的,如同呓语…… “老婆子!” 那个走动的脚步忽然顿住,缩在地上,抱着头。 “老婆子,咱不遭这罪了……你要走……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一家子到地下团圆……”苍老的声音埋在臂膀里,沉闷,丧气。 许久之后 他站起来,走到墙角柜子边,打开来,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 又打了碗热水,哆哆嗦嗦将纸包里的粉末倒进去,化开。 佝偻的身子捧着那碗热水走到床边,坐下。 望着床上干枯瘦弱,满头白发,苍老得不成人形的妇人,他老泪纵横,唯一的儿子失踪后,妇人的双眼两年前就哭瞎了,拖了两年的病体,他是男人,要撑起这个残败的家,日夜操劳,钱全部给妇人治病,也丝毫不见好转,他也知道,妇人这是心死如灰,拖得一天是一天了。 只是,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儿子失踪后,这个本来李家村,甚至方圆百里都有名的家就彻底跨了,就如同一个人生了绝症,注定了衰亡的气运,儿子没了,老婆瞎了,李家村人异样的目光他都承受了,三年了,本来就不多话的他,除了问村长借钱时说过几句话,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紧闭着嘴巴,每天就是家里,山里两头跑,只有不断的劳累,累得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他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苦。 给妇人治病,这是他绝望的,没有出路的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目标。 如今,这个目标要撒手而去了。 支撑着他的脊梁终于也开始垮了。 还活着干什么……其实早就好死了,三年前,儿子失踪后,这个家的命运就是注定了的,早一天,迟一天,不过是他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的呐喊而已。 现在,他终于也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了。 死,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他抹去了眼角的老泪,帮妇人掖好背角,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点爱怜的目光来,这样的目光,在他这个老人的眼里,已经藏了很多年没有出来了。 “英子……”他轻轻的唤了一声,这是妇人年轻时候的名字,他也忘了自己多少年没这么叫了,生性木讷的他似乎有了儿子后,生命就成了一个站在儿子背后的影子。 “我先走一步了……咱两很快就能和儿子团圆了……” 他慢慢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安宁的神情,举起那口碗,里面的水带着淡淡的青色浑浊,里面掺杂了耗子药。 …… “啪!”本来闭合的窗户忽然被一阵强风刮得整个弹开。 微弱的烛火竟然大亮起来,里面透着幽幽的绿色,晃得一屋子碧森森的。 老人的那口碗已经举到了嘴边,却被风一刮,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走,啪的摔落在地上,里面的耗子药水撒了一地。 本来奄奄一息的妇人忽然喃喃呓语出来:“四儿,四儿,你回来了!” 她双目紧闭,明显是在睡梦里。 老人也被忽如其来的阴风吓到了,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正常,只不过他这个心若死灰的老人眼里,就算闹鬼,也没什么了。 呼的一声,一团包裹从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阴风在房间里徘徊了一圈,烛火一跳,又恢复原状。 刚才的一切如同幻觉一般,老人呆呆的坐了一会,发现妇人仍然“四儿,四儿”喊个不停,双手虚空挥舞。 他伸手去摇妇人。 “老婆子,醒醒,老婆子,醒醒……” 妇人被摇醒了,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瞳孔模糊,听到老头的叫唤,她急急的喊道:“老头子,是不是四儿回来了,是不是……我刚才看见他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还说一定要我保重身子,他会回来。” 老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了妇人几句,小心的走过,用脚推了推那个黑包裹,确定没什么危险,才弯腰打开,一阵黄光露出来。 竟然是一大包金银珠宝。 老头子这辈子也没加过这么多珍贵的东西,一下子愣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心魔劫 阴风呼啸,山林里响起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无数冬季蛰伏在地穴山洞里的飞禽野兽都被这绵延凄凉的哀号声惊醒了,林间黑云翻滚,所过之地,风卷残云,树枝,残雪漫天飞舞。 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半空中,一缕缕月光从高空直射下来,射进这片黑云中。 风呼号了半夜,终于渐渐平和下来。 李家村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黑云缓缓凝聚,逐渐形成一个人形。 正是离开家乡三年之久的李乾。 只不过,三年前离开时他还是一个踌躇满志,准备大有作为的赶考秀才,三年后的他,却是目睹双亲凄惨境遇,却无法显身一见的孤魂野鬼。 三年了。 人生苦短,却是有几个三年。 李乾本以为自己放开了,他参修玄门奥妙,逐渐心性淡薄,生前繁华荣辱成为过往烟云,这条修行路不是他自己选的,但在走上这条路后,他也渐渐习惯了。何况,在见识了公孙道人,赵道人,元神老鬼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神通后,人间种种,不知不觉在他眼里,就成了小孩过家家的玩意。 功名又怎样,金钱又怎样。 以他现在接近辟谷圆满的鬼仙神通,凡人在他眼里不过蝼蚁,怎及得证道长生,与日月同尘的大自在。 他本想在见过父母之后,就把这尘缘斩断,从此苦修玄道,跳脱轮回。 只是,当李家村破屋中的一幕幕历历在眼,哭瞎双眼的老母,绝望中准备服毒的老父……他自以为坚定的道心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心魔顿生下,他的眼前产生了无穷幻象。 从出生,孩童,少年……承欢父母膝下的无忧,转瞬间父母一个服毒而亡,一个病死在床,两个老人的魂魄被无穷轮回吞没,地狱中数不尽的痛楚,割肉剜眼,剥皮拔舌,腰斩凌迟,降临他们身上,生死轮回,不停在他们身上上演,次次死无葬生之地…… 心魔由心,幻象与现实无法分割。 李乾逐渐被心魔吞噬,凝聚的鬼体分裂出无数凄厉哀号的意识碎片,迟早要灰飞湮灭。 仙道难证。 李乾辟谷圆满,想要斩断尘缘,踏进仙道门槛的元神境界,劫数终于来了。 炼成元神,等于是另一种意义的长生,是仙道登堂最重要的一步。 万万年来,多少玄门修士葬送在元神劫数之下。 以赵道人,公孙道人等人的大神通,依然度不了这个劫数。 李乾一步登天,直接跨通络,化气,辟谷,直接修元神……这一劫直接降临,不是外劫,是最艰险,最无解的心魔劫。 就算修炼有成,神通广大的玄门正宗一听到心魔劫都胆战心惊,十成九都要灰灰,除非真有大机运,大造化,才得以超脱。 何况李乾这种半吊子,半路出家,修行全靠自己摸索。一来就遇上最无解最恐怖的心魔劫,谁看到这情况,都要认为他十死无生,肯定完蛋。 关键时候。 那颗黑珠又救了李乾一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李乾正遇上圆月之日,太阴之气大盛,黑珠竟然自动从李乾鬼体中冒出,吸纳太阴之气,镇压李乾心魔。 此刻黑珠盘旋在空中,显示出与往常很不相同,足足扩大了数倍,有了圆盘大小,上面有一个个奇特的符号显现出来。 黑珠幽幽冥森,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仔细看的话,黑珠里面显示出一个无穷无尽的星空世界,一个个星球按照固定的轨迹盘旋,忽然一转,星球又幻化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野兽形状,最后这些奇形怪状的野兽又逐渐凝聚,形成一尊虚空盘坐的巨大身影。 身影看不清面目,给人博大,玄奥,显现无量的感受,一个个金色的符号在其周身飞舞。 虚空中一道肉目可见的月华光芒直接照射在黑珠上,透射到李乾身上,金色符号顺着月光逐渐钻进李乾的身体。 临近凌晨的时候。 黑珠忽然一震,黑珠世界里那尊盘坐的巨大身影一下溃散,黑珠又缩回了原始大小,一下没入李乾的泥丸。 李乾缓缓睁开眼睛。 他注目着不远处的李家村,东方翻涌的鱼肚白已经有些刺眼。 “父母养育,骨血传承,结无穷因果,不了结因果,劫数迟早还会降临。” 他在心魔肆虐之下,鬼门关上走一遭,明白了许多,心魔劫虽然在黑珠的护持下渡过了,但终究只是治疗不治本。 一日元神未成,就是劫数未断之日。 要么成就元神,要么迟早灰灰。 修仙路,本来就是只能进不能退的一条逆天之路。 “这因果之大,叫我如何了结。”李乾鬼体再凝聚,终究是鬼体,凡人是看不见他的,要想与父母了结因果,非得显化真身不可。 他心神一动,忽然想到那九大分身,自己的肉身也在其中。 “看来当务之急,需得先炼化这九大分身,到时自然可以分身显化……只是祭练之法,还得找到一处上好的玄阴之地不可。” 他苦思冥想,忽然脑海里崩出一个身影来…… 一缕刺目无比的金光宛如斩天巨剑汹涌而来,日出了,李乾现在元神凝练,已经不像当初,躲在黑珠中还差点被蒸发。 不过阳光照射到的感觉还是让他全身如万蚁在爬,有不舒畅的感觉。 他再深深看了一眼李家村方向,鬼体钻入地下,消没不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刘恒的心思 细细密密的雪花从天空洒落下来,地面上很快积累起一层薄薄的雪毯。 东阳县城不比山区的贫苦困顿,就算是入夜,还是不时会有一些马车嗒嗒嗒的在街道上跑过,蜿蜒出一道道黑色的轨迹。 路边的酒楼饭馆透出烛火的光芒,映着一条条黄幡,在寒风里招展。 知客楼与往日一样,依然热闹。 底层大厅的三十余张桌子还有八分满,喝酒划拳行令的声音嘈嘈杂杂的透过闭合的窗缝,皮革帘子里透出来。 一辆青花木制的马车停在门口,门口大红灯笼将马车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门帘掀开,一股蒸腾着的热气就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个穿着皮袍子,肩上裹着厚狐狸围子的中年人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名老者和两名青衣小厮。 中年人在知客楼门口停下脚步,呼出一口白气,瞬间被风卷走,他站了会,才缓缓转身对老者问道:“启年,你在我们刘家做了几年了?” 老者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具体的年月,过了片刻才答道:“东家,老奴七岁被祖老爷买走,今年老奴五十八岁,算算已是第五十一年了。” “五十一年了啊……”中年人似乎也颇为感叹,脸上浮现一种世事变化的沧桑感,温和的道:“启年,你在我们刘家从小厮做起,伺候了我们刘家一辈子,功劳苦劳都有,如今你年岁大了,家里家外的也有十几口人,再让你给我刘恒做个下人奴才,也显得我们刘家不地道。过些日子,我们刘府就要搬回南华府,这知客楼,我打算就做个低价盘给你,再把卖身契还你,到官府把你的奴籍消了,从此启年你自立为家,也是一方士绅员外,可好?” 老者面皮剧烈动了一下,眼睛里显出十分意外和震动的情绪。 “东家,这是何意?就算东家搬回南华府,这酒楼我还能打理,一年也有万两白银的收成。” “启年,你别和我动小心思,”中年人笑了笑:“你年岁已大,连孙儿都快成年了,难道还想让他们继续与我刘家为奴。我们刘家十辈经商,从不亏待下人,你也知道南华府不少家族当年也是我刘家的下人,后来都自立门户了,有的如今实力还远在我刘家之上。如今我给你这机会,你还不肯要?” 老者面皮忽然一抖,老泪就从眼眶涌出来,连忙一个动作,直挺挺的跪到地上:“东家,你的大恩,启年莫不敢忘,将来有用的着老奴的地方,东家尽管开口。” 中年人连忙扶他起来:“启年,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地上都是雪,不要冻着。” 老者从地上爬起来,又聊了几句,见中年人要走,抢先一步,恭恭敬敬额给中年人掀开马车上的皮帘子。 等那中年人上马车坐稳,老者才恭敬的道别:“东家慢走。” 中年人微微点头,有些慵懒的倚在铺满厚厚绒毛毯子的座椅上,微阖上眼睛,门帘放下,马车在车夫的催赶下逐渐远去。 车厢里。 中年人双眼忽然睁开来,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刚才慵懒表情,他略微拨动一下车厢后的暗格,透过一丝缝隙看过去。 知客楼门口,那老者依然站在风雪里,微微弯着身子,显出恭送的样子。 直到马车拐过街角,中年人才合上暗格,脸上浮现一个满意的笑意,暗暗道:“人心思反,就算我不说,难保你年纪大了不动心思,我刘家十代经商,至今屹立不倒,治家御下的本事,哪里是你们这些奴才能懂的,承了这个人情,就算以后产业再大,也是我刘家出来的狗。” 过了一会,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深沉不定,变化了一下。 “哼,李晋,你们李家也不过是我刘家祖上出去的一个奴才,当了知府就了不得了,媛儿如今病好了,声明日显,你们又上门来了。” 他靠在毯子上,正琢磨这这次刘家回到南华府将如何东山再起。 南华府,赵家,周家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曾是刘家祖上的奴才出去自立门户,甚至连知府李晋,这样大的官家,五代之前,李家祖先也不过是刘家的一个小厮,要放在百年前,刘家是南华府当仁不让的第一世家。 只不过百年沧桑巨变,风水轮流,这世上又哪有永恒不变的强盛。 到了刘恒这一代,刘家已大不如前,虽然还算得上一方富户,但与繁荣鼎盛时期相比,差之千里。 最让刘恒郁闷的是,三代以前刘家就人丁单薄,嫡系血脉越来越少,到了他这代更加干脆,唯一的一个儿子干脆还是个傻子。 这对一个家族来说,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想不败落都难。 刘家关系网再庞大,这种家族没人的事情是谁也帮不上的。 刘家的败落,使得赵家,周家等原本和刘家交好的家族,也渐渐的疏远起来,毕竟人情这东西,在现实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何况,这人情,也要延续到百年前了,要是刘家还一直强盛,那这些家族肯定附和刘家。 刘恒自己商人出身,惟利是图,当然了解。 他倒是果决之辈,手段也有,马上和弃商从军,最近二十年才崛起的李晋拉上关系,李家小公子李拓和他二女儿刘媛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本来借助李家,刘家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想到四年前,刘媛忽染怪病,不能见人,李晋也是杀伐果断之辈,立刻就毁了婚约,让刘家好不灰头土脸,这事几乎传遍南华府,让刘家成为笑柄。 刘恒才会灰溜溜的离开南华,到了东阳这样偏僻一隅的县城求存。 本来遭受这么沉重的打击,刘恒也心灰意冷,反正儿子是个傻子,女儿又染病,他也断了重回南华的年头。 不想一年前,刘媛的病忽然就好了。 而且风采更盛往日,某日一个士林圈中有名的大词人王云横游历到东阳县,不知怎么的就听了刘媛一首曲子,顿时茶饭不思,写了一首《虞美人.咏琴》,这词格调优雅,以史上有名的大美人虞环做喻,词中美人拨琴的意境,连绵遐想,又出自大词人王云横之手,一下子就在士林圈中广为流传,以词颂美人,刘媛想不出名都难。 这东阳小县城,竟然连连引得各地慕名而才的才子云集。 刘家的名声竟然借此又传播开,连那本来毁约的知府李晋都封书一封,想再续婚约,其他世家也纷纷大抛橄榄枝。 如此声势,刘恒本来平寂下的心又波动起来,在两个小妾鼓动下,起了回南华府的心思…… 呼的一声,一阵阴风忽然钻进来。 让本来暖和无比的马车里温度骤降,产生冷飕飕,寒意入骨的感觉。 顿时刘恒也吃不住打个大喷嚏。 阴风只是一闪而过,刘恒见门帘子翻动,上去将帘子扎紧,马车已经到了刘府门口。(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阴魅夺舍 刘恒刘员外下了马车。 刚才这阵阴风吹得他遍体生凉,真有几分古怪。 他心神不是很安定,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就走进府内。 刘府上下显得十分的幽静空寂,自从刘员外决定回到南华府后,刘府很多下人已经先行去南华府刘家老宅中打点。 他走回内院,先喝了盏茶,让身体暖和回来。 “小姐呢?”休息一会,他就问边上的小婢,刘媛已经是刘家东山再起的一块招牌,刘恒十分的关心。 “小姐今天又见了几个京都来的士子,论了一下午的琴,早早回雅苑休息了,吩咐我们别去打扰她。” “哦!”刘恒听了,也按捺下去看看二女儿的心思。 刘媛病好后,性情就变得十分古怪,连他这个父亲也难轻易见得一面,好在她似乎也不反感为刘家抛头露面。 刘恒还指望着她能给刘家带来更多好处,现在是处处小心迁就,刘府上下,几乎没人敢违逆二小姐。 雅苑 这是专门为刘二小姐开辟出的一个别苑,环境清幽无比,栽种着名贵的紫竹,一口并不大的小池塘里养着五彩斑斓的银鱼,这种银鱼也十分稀罕,一条就值百两银子,鱼个头小小的,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有入夜才能看出好处来,白天吸收了光线的它们入夜身体发出各种各样的光芒颜色,在水底穿梭,简直是满池生辉。 单这一口小池子里的银鱼,就值得上万两雪花花的银子,足见刘媛现在在刘府的地位,十分的崇高,简直是百呼百应。 雪地里长着几株雪里梅,斑斑点点,花瓣猩红夺目,在微风中颤动。 一栋精致的小楼就在池塘的不远处,现在也裹上了银装,整个雅苑的环境非常附和一个琴技高超,美貌清高的才女的格调。 雅苑小楼之中没有点上烛火,也没有下人伺候,处在黑暗之中,只有雪花轻微飘落的簌簌声。 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在雪地里出现。 一头黑发也没束扎,就这么披散在肩膀上,衣服十分淡薄,寒风一吹,就隐约凸浮出女人动人的身形。 最奇怪的是,这女人赤着一双小巧玉足,就这么踩在雪地里。 给人一种幽幽魅魅,不像凡人的感受。 她走到池塘边的一个小亭子里,伸出一只手,微微虚张着,对着水面,密密麻麻的银鱼汇聚过来,吐着泡泡,劈里啪啦的激荡着水面。 它们身上的彩光忽然逐渐凝聚成一个个米粒大小的光点,这些光点如同萤火虫一样缓缓漂浮上来,被女人伸手虚抓,一点一点抓到手里…… 一阵阴风平地起。 风声凛冽而过,几株雪里梅在风里狂摆,猩红的花瓣一下被卷到空中,与漫天飞舞的雪花掺杂在一起。 正在虚抓光点的女人一下移开,面目上浮现出一些震惊,谨慎的神色,望着虚空。 她白皙近乎透明的面容上,两只眼睛微微泛着绿光,实在有些诡异。 “哪里来的野鬼!”女人冷冷的对着虚空发问。 那些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梅花瓣在一团阴风周遭盘旋飞舞,可以看出一个人形。 “果然不出我所料,阴魅夺舍……”那团阴风里发出的声音,凡人是听不见的,女人却听得脸色一白。 “看来你已经彻底占据这身体了。”阴风似乎在自言自语。 女人面色时青时白,忽然皮肤地下一层黑气弥漫开,黑气卷动,包裹住面容,眼睛散出两团绿色的火焰,阴气森森,整个人气质大变,从一个美貌女子变成地狱厉鬼。 “多嘴多舌,你也是野鬼一只,还来刮噪……” 话未完,变成幽鬼的女人已经飞扑过来,她身形极快,五指一张,绿粼粼的碧爪裹杂着黑气当头抓来。 “嘿嘿!” 那团阴气里忽然发出一阵冷笑,狂风一卷,女人就扑了个空。 “你这阴魅才夺舍成功不久,蚂蚁一样,还要逞凶。” 阴风忽然爆散开,无数道细密的阴气遍布了整个空间,女人一下感觉到周遭全部是重重鬼影,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对方身在何处。 她认准一个方向飞速窜去。 忽然,迎面几点金光闪来,女人一看,骇得魂飞天外,竟是几张符箓。 这种玄门斩鬼除魔的东西怎么会出来,难道还有个道士在这里。 女人顿时大急,不顾阴体大损,喷出一口绿色的火焰,里面还有一些类似银鱼身上吸收来的光点。 “恩!”虚空一声冷哼。 那几张符箓在空中一晃,顿时无数金色丝线冒出来。 绿色火焰则被虚空伸来的一只漆黑爪子一扒拉,就直接抓走了。 符箓上的金色丝线瞬间将女人包裹住,困得结实。 金色丝线上的金光一阵闪耀,女人脸上的黑气顿时被逼回体内,露出精致的五官出来,就是五官扭曲,显示出她内心十分的惊慌害怕。 “你到底是谁?” 望着虚空中浮现的一尊黑影,女人惊恐的问道。 她也发现了,这黑影看着像鬼,可竟然还能驱使符箓,简直荒天下之大缪。 “竟然把我忘了,刘二小姐,看来要帮你回忆一下……”黑影忽然一震,分出一道黑丝神念钻进女人的额心。 这种将记忆片段直接打入对方脑海的手段,也只有李乾这样神念强大之辈能办到了。 “是你!”女人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当初李乾与她见面的一幕,只不过那时候李乾还是个赶考书生,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正是贫道,”李乾参悟玄门,逐渐开始以贫道自称:“刘二小姐是纯阴体,三年前你就占了她的身体,只不过当时还没完全夺舍成功,外人还当刘二小姐生病了,直到一年前,你终于完全抹杀掉刘二小姐的意识,夺舍成功,才以刘二小姐的面目身份出来走动,我说的不差吧?” 李乾也是从公孙道人遗留下的某本玄门典籍里读过阴魅夺舍的传说,夺舍这种逆天行为,几乎是不可能存于世间的。 不过阴魅夺舍却是例外,阴魅是一种阴眼中天生天长出来的生灵,这种生灵本来无形无质,类似于一种阴物精灵,不属于六道。 本来它没有躯体,又只能生长在阴眼中,几乎是无害的,可是,偏偏这种天生灵物有夺舍的能力,虽然条件无比苛刻,必须是纯阴女体,而且夺舍成功几率也不高,可存在即可能。 这刘二小姐也不知道命犯了什么煞星,竟然会碰到只能生长在阴眼里的阴魅,而她恰恰又是万中无一的纯阴之体,于是四年前就被阴魅缠身,直到一年前终于魂飞渺渺,彻底被抹杀了意识。 PS:明天有事,提前更新!(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南华府 阴魅听李乾说完,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一双眼睛惊恐慌张的乱转。 它这种天生精灵,要说多么懂人情世故,也是没有的。 几乎都是靠本能行事,寄生夺舍后,虽然原主人的意识会被抹杀,但因为阴魅本身只能存于阴眼中,不像人一出生就受到外界的言传身教,形成一套行事处世的能力,所以一旦夺舍成功,她的行事就会被原主人的意识影响。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阴魅和刘二小姐的化身也没多大区别。 李乾看着受惊的阴魅,琢磨两下,淡淡道:“要说我两也没什么恩怨,我灭杀你也没有好处,只要你把阴眼位置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杀不杀阴魅在两可之间。 若是换了生前的李乾,受圣贤教化,嫉恶如仇,说不定也就下了杀手。 只是他参悟玄门奥妙,苦修天道之后,整个人思想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一切皆因果论,所谓善恶,都是轮回之中的阴阳定数,人之无穷转世,善恶交替,结无穷孽果,都是天定,这世间不可能只存善,不存恶,否则阴阳不能平衡,轮回也就崩溃了。 一切玄门修士,都是为了跳脱轮回,证道长生,心中自然不能生善恶嗔痴,修天道,顺天行,才是修道中人该做之事,若为世间善恶教条束缚,则仍为人,不得超脱。 阴魅夺舍,只是本能。 杀之也无多大功德,李乾之所以找她,是为了阴眼。 阴眼乃天生阴气灵眼,既然能生出阴魅这种天生灵物,阴眼中阴气之纯净,奥妙,对鬼体大有妙处。 李乾自逃出崖山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阴气修炼宝地。 财侣法地,四个修炼必备条件,“地”排在最后,不是因为它最不重要,而是真正的风水宝地最难获得,对神通广大的玄门修士而言,钱财什么反而能轻易搞到。 李乾又不是一般的玄门修士,他是鬼体修行,需要阴气大盛的宝地,十分难寻,他的禁法水平也没到公孙道人的程度,布置不出极阴镇魂阵,何况,即使能布置,他也没那想法,这种上古大阵太引人注目了。 正因此,李乾从崖山出来后一直居无定所,四处游荡。 也是亏得他道行深厚,心思又缜密,除了遇到玄门正宗,人间几乎没有什么对手。 只是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身怀重宝,九大分身不早点祭练,随时都可能遇劫化灰,回家一趟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那天偶尔灵光一闪,想到玄门秘籍中读到的阴魅夺舍,其中一些细微处,李乾又联想到三年前遇到刘二小姐的状况,极似阴魅夺舍的迹象。 他便潜伏在东阳城窥伺了数日,确定是阴魅夺舍后,才一举将刘二小姐擒下。 只要从刘二小姐口中知道阴眼所在,他占据之后,就能祭炼分身,继续参修。 ………… 三两马车行在东阳县至南华府的官道上。 马车周遭还有数名白衣飘飘的骑士,都是头上扎着方巾,白色书生袍在身,身形修长,面目英俊,腰配长剑,风liu不羁。 这种装扮,一看就是游历士子的标准打扮。 看起来似乎是一伙人,但这些白衣士子都拱若星辰般围在中间一辆马车周边,不时的呼前拥后,颇有些洒脱劲儿。 他们互相之间的目光也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中间那辆马车却是两匹毛色纯白的雪云驹拉着,马车也做得精致婉约,一看就像是女子所用。 车厢里,一个素雅安静的身影,长发披肩,五官精致,肤色透白,微微垂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对马车外白衣士子们的喧嚣不闻不问。 而在她手心里,一颗温润的黑珠幽幽散发光芒。 这女人,自然便是刘二小姐。 刘二小姐忽然要先行去南华府,刘恒虽然不明白,还是答应了她,以刘二小姐现在的名声,一些慕名而来的士子尾随其后,当了免费的保镖。 刘二小姐的目光一直望着黑珠。 黑珠中一个虚无的幻影若隐若现。 仿佛一尊黑色的佛陀,十分的安定,沉静,没有丝毫戾气。 这让阴魅存在的她感觉很不可思议,她寄生在刘二小姐身上也有四年多了,不是阴眼里懵懂无知的阴物精灵。 可是,没有戾念存在的鬼体,她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这个鬼物还有修士的神通,完全违背了常理。 刘二小姐一路思绪纷杂,马车却拥有极快的脚程。 数日后,南华府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眼前,城门巍峨耸立,两个古体的“南华”巨大黑字就雕刻在城门高台上,简单,却直入人心,显示出庆元俱州第一城的霸气。 秀美烟陇江宛如一条白色精灵蜿蜒入南华府,将这个大城一分为二。 南华府“十里烟陇”之名,早已名播四方。 三辆马车沿着官道到了城门口,这南华大城的守门兵丁都与别的州城大不一样,两列穿着青铜铠甲的士兵笔挺的站在城门两侧,领兵的是穿着银甲的校尉。 南华南北两出口各有一总兵把守,每个总兵麾下三千人,驻扎城门附近两个大营,城高又有五丈,重兵,高墙,简直是铁桶大城,坚不可摧。 马车一到城门口,就要接受兵士巡查,方能入城。 门口有长长的车马人流,在一个个狼虎士兵凶悍的目光下,也不敢逾矩,显示出井然,威严的气度。 车马在城门口一下被长长的人流堵住,看情形,不等上小半个时辰,也进不了城。 刘二小姐掀开车侧窗帘,露出小半张秀美的脸庞。 边上的白衣士子里忽然跃出一人,大冷天里手中也持一白扇,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风度翩翩的道:“刘姑娘,稍等片刻,韩某与守城总兵还有过数面之缘,一会卖个人情,由小门入城。” 说罢,也不等刘二小姐有回应,一甩缰绳,翩然去了。 他这番作态,把周遭另几个士子可气得不清,一个个口鼻里发出哼声。 刘二小姐貌美出众,一手琴技更是出神入化,人又温裣有礼,让士子们倾心,一个个把她当红颜知己看待。 这些游历士子确实也都不是简单人物,能四处洒脱浪荡,自诩清高,若没有上好的家境打底,是不可能的。 看到韩姓士子抢先一步献上殷勤,这些心高气傲的公子哥们便不舒畅。(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三大教派 韩姓士子果然有些手段,没多久,就带着两个穿着黑色镶红边软甲的士兵过来,这两人的装扮与一般士兵不太相同,骑着红色大马,头盔上插着束蓝翎羽,也没有明显的职衔标致,却都看起来十分倨傲。 “这两位是巴总兵的亲兵,刘姑娘,我们走小门入城吧。”韩士子招呼了一声,马车就脱离了大队人流,朝一侧关闭的小门行去。 这小门一般只有紧急公务和特殊人物驾临才能通行开放,除了守城总兵,就是知府都无权过问,平常关闭得严严实实。 韩姓士子竟然能说动总兵从小门通过,这种关系,肯定也不可能是数面之缘了。 从那两名总兵大人的亲兵对韩士子的恭敬神情中就能看得出来。 他这一手,显示出他的手段,关系十分的深厚,难得的是办成这种事,在刘二小姐面前也不显露一点得意的神色。 这种气质风度,也是很少有的。 李乾躲在黑珠中,神念四散,周遭一切都在“眼”里。 “果然都是士林圈子里有名的才子,我生前绞尽脑汁也就是想踏进这个圈子里,现在看来,差距简直大得离谱,难怪以前的刘二小姐看到我这样的穷酸秀才,一口就拒绝了。” 在这些风liu倜傥的士子面前,生前的李乾就跟乌鸡和凤凰的差距,十分的不起眼。 “我要是没有遇上黑店,现在的道路会是怎样呢?” 看到南华府的繁华,这个他曾经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李乾即使现在修行日深,道心稳定,也要产生一些其他情绪。 “说不定,现在也是这些士子中的一员……” 马车已经到了小门边,两名亲兵带着总兵大人的亲笔印信,很快就打开小门。 韩姓士子当先带着刘府的三辆马车通过小门,当其他士子也要跟上时,一队士兵从门内涌出来,把他们拦住了。 为首那两名亲兵脑袋一昂,鼻孔朝天,冷声道:“你们是谁?不知道擅闯城门之罪吗?还不速速退去!” “你……”这几个士子被堵在门口,眼见韩姓士子带着刘二小姐的车马渐渐远去,顿时又恼又恨。 其中也有士子出身豪门,勃然大怒:“我乃廉州举人谷断秋,皇上微服到廉州,还接见过我,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阻我等入城。” 谷断秋相貌略显粗狂,身形高大,是廉州有名的文武双举,一手家传三十六路断门刀使得出神入化,性格狂野,在这群士子里也是颇有声名之人,人缘不错。 他倒也并非鲁莽之辈,粗中有细,话语中把自己和其他士子结成一条战线。 其他几名士子有的冷眼,有的关系和谷断秋密切点,也上去报了家名,要么是富豪子弟,要么是官宦世家,都有功名在身,最少也是个举人出身。 这些人,四处游历,见多识广,关系网又深厚,也是各地官府最头疼的一群人,寻常地方官府,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 所以他们也最看不得别人脸色。 “哼哼。”那两名亲兵冷笑起来,大喊道:“既都是读书人,难道是非不明,这小门做何用途你们不知道吗,别说你们只是举人,就是朝廷命官,无紧急公务在身,也走不得这门。” 声音之大,城门口的车马人流都望了过来。 谷断秋没想到两个大头兵还跟他们讲起是非道理来了。 简直是夫子被蒙童教育,如何咽得这口气,脸色刷的涨红,左手已经捏住佩剑。 一只手过来抓住他胳膊,是谷断秋的同乡,廉州士子张奎,张奎这人生的瘦小,眼睛细细的,貌不惊人,却是灵活多智之辈,连谷断秋在外多数都听他的。 “谷兄,稍安勿躁,这两人定是受了韩利唆使,不然讲不出这番道理来,我们不要中了奸计,城门口人多眼杂,闹将起来,我们又不占理,面皮上不好看。”张奎小声的说道。 这些士子都是有名有姓之人,自命清高,思来想去之下,也知道真的闹起来,虽然他们肯定会没事,但道理站不住,传扬出去,在圈子里十分丢人。 “我与南华知府的公子李拓有过交往,听说那李拓和刘二小姐以前还有过婚约,后来悔婚,闹得沸沸扬扬。李拓现在十分后悔,我们进城之后,先去拜访他,把这事和他说上一说……如此……这般……” 张奎在谷断秋耳边窃窃私语几句。 谷断秋听得连连点头,过了一会,眉头舒展开,冷眼看了看那两亲兵,也不说话,调转马头,往城门口排队的人流去了。 张奎等士子也都退走,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 李乾自然不知这些士子的钩心斗角。 他现在正随着刘二小姐的马车在南华府的街道上缓缓前行,俱州州府,南华大城,以前他也只是从书籍中看过。 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书上,现在亲眼所见,有种井娃跃出古井,方知世界之大的感受,要不是他谨受道心,一下就要被眼花缭乱的人间气象消去不少道行。 这南华州府的道路四通八达,犹如蛛网,街边房屋林立,路上车马络绎不绝。 煌煌大城,估计人口至少就上了十万,李乾这辈子都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刘府的三辆马车一进入街道,马上就被无数的车马人流淹没,成为毫不起眼的一点。 李乾心神都放在周遭,不过也没有很放肆的将神念扩散出去。 人世之广阔,繁杂,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玄门中人虽少有涉世,却也绝不是没有,也有人专门进红尘历劫,磨练心性,积累功德,李乾现在身份很微妙,越低调越好。 万一碰上公孙道人那级数的玄门正宗,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小心。 真正的玄门修士他没看到,倒是看到不少道人,穿着阴阳袍,背负桃木剑,腰挂紫葫芦,和常人一样出入。 “都是些蚂蚁一样的东西,这些道人是什么来历?”他用神念和阴魅刘媛沟通。 “都是天师教的方士,昌信国的牛鼻子,现在也渐渐发展到我们庆元国来了……”刘媛是阴魅出身,对这些驱鬼斩妖的道人当然没好感,口气不善。 “哦,天师教?我以往读书,知道世间三大教派,天师,太平,红莲,不过所知不多,听你口气,似乎对他们挺了解,和我说说?”李乾神念一动,问道。 刘媛不能拒绝,只好说下去:“天师教在北方发展比较广泛,天师宫就在昌信国境内的仙磕山上,世受皇恩,历代天师都是昌信国的国师。不过最近百年,天师教也渐渐渗入庆元国,现在也是庆元国内最大的教派了。太平教一直都在西域发展,甚至在西域自成一国,称太平上国,教派掌教自称太平天帝,现在西域十六国的国王登基都要受太平天帝赦封,俨然是西部太上皇,虽然西域向来贫瘠,西域十六国比起昌信国来都是边陲小国,人口加起来还没昌信国一半多,但太平教掌握的权利就大得多,在西域无人敢逆。红莲教比较神秘,据说都是女人,我也了解的不多……”(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刘府祖宅 烟陇江岸,江水清澈,碧波荡漾,偶有白鸥点点,在水天一线处振翅飞旋,江南秀水,如诗如画。 “十里烟陇”之名,盖因雨季之时,江上常年有淡淡白雾弥漫,朦胧如秀美女子的面纱,引得四方来客络绎不绝。 又兼江上不设立商船码头,只有一条条精致画舫荡漾在江水之中,画舫之中,传来丝竹音律,女子轻吟浅唱,烟陇画舫,由此成为南华奇景。 刘家的马车现在就行在烟陇江岸边。 岸边绿柳新发芽,随风舞动,正是春guang最浓时,游客如织。 多由士子成群结队出游,江边租一画舫,入江中饮酒作诗,办诗会,茶会,琴会……就是一些闺阁女子也在这时节乔装出游,做长袍方巾的装扮,男女有别,一眼就能认出来,但谁都不会点出,默认这个习俗,也算是烟陇江岸的一道奇景了。 刘媛坐在车中,不时透过车窗,偷瞥外面迤逦景色。 韩姓士子见刘媛似乎十分意动,马上把握机会,凑上前道:“刘姑娘,三日后烟陇江上有一个琴会,就在十八天舫之一的天琴舫中,是天琴舫的墨清嫣小姐下的帖子,我琴技粗陋,参加清嫣小姐的琴会心中也很忐忑,刘姑娘是琴技大家,不如去给我撑个面子,小生铭记在心,万分感激。” “墨清嫣,莫非是那个十八天女之一……”刘媛问道。 “正是琴女墨清嫣。” “哦。”刘媛应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刘媛放下窗帘,默不作声,也不知琢磨什么心思。 李乾早已经安定神魂,放一缕神念在刘媛身上,自己参修去了。 刘府老宅却是在南华府烟陇江岸的南侧的玉禾道边,是整个南华府地段最好的地方,周边树木林荫高大,一座一座深庭豪宅簇拥在林荫之中。 地势高昂,十分开阔。 刘府十代经商,尽管现在没落凋零,但是这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却是整个南华府都排得上号的古老悠久,面积广大,足足有近千亩的土地。 其实只要这老宅一出手,刘家的财富就可以瞬间聚敛到惊人的地步。 但刘家祖上规矩十分的大,据说刘家初代发家之时,就是受了高人指点,在南华府置下这块风水宝地。 后来果然刘家因此发家,产业越做越大,刘家祖宅的面积也越阔越大,从几十亩到上百亩,到现在近千亩。 刘家祖上深信要保刘家富贵长久不衰,这块镇宅宝地绝不能丢。 因此立下卖儿卖女不卖地的死规矩,每代刘家家主上位之前都要在祖宗牌位前歃血立誓,绝不能动祖宅,否则就是大逆不道,无父无母,死后入不得刘家祖坟。 所以,即便刘恒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不敢违背誓言,将祖宅卖掉。 三丈宽的红漆大门正对烟陇江。刘家祖宅门口两个玉石大狮子昂首怒目,门口一个青衣家丁正靠着大门打瞌睡。 忽然耳边一阵马车铃响动。 “刘得利!” 家丁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三辆马车停在刘府门口,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中年人正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怒目瞪着他,马上一骨碌起身站直身子,讪讪道:“刘管家。” “哼!惫怠玩意!”刘管家想到马车上还有二小姐在,按捺怒火,冷声道:“还不赶快进去通报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刘得利应了一声,飞快的往里面跑去。 李乾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刘得利远去的背影。 他倒是记得,当初他从东阳刘府逃出来时,还是这个刘得利帮他拿的包裹,当时的刘得利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现在过了三年,已经成年,没想到一点长进没有,还在看门。他却由人化鬼,又住进刘府。 “造化果然很有意思。” 李乾淡淡的想着,不多会,就有三个美妇带着一群下人走出来,这三个美妇,李乾也都见过,是那刘员外的一妻二妾,三年岁月,总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刘媛的地位现在在刘府非比寻常。 大家也都知道,刘家能重新回到南华府,和刘媛的关系极大,所以,即便是那两个在李乾眼里碎嘴刻薄的小妾,表面上对刘媛都是热情客气。 韩士子和刘媛说了几句话,就潇洒的告别而去。 刘媛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刘府,黑珠就藏在她怀里。 “你说那阴眼就在刘府之中?” 李乾一边打量着周遭景物,一边和刘媛神念沟通,刘府占地面积太广,又长久无人居留,府内显得有些空旷荒凉。 花圃里生出了杂草,各种木质建筑也斑漆剥落,瓦砾青苔,显示出一个大家族的百年兴衰。 刘府目前雇佣了不少杂工在帮忙修缮,不过这么大的庄园,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兴盛模样的。 刘恒先派了内人管家回来监管修缮。 他自己则要等府邸正式修缮好后,找风水师挑个黄道吉日,才风风光光的搬回南华刘府。 这也是刘家东山再起的一个标志,怠慢不得。 刘媛和三个美妇说了几句后,就要去内院休息,而且不让人跟着。她生病后就性情古怪,大家也渐渐习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刘府的后院面积有数百亩,分出一个个小别苑。 刘媛以前就住在竹影苑。 李乾一进入刘府内院,就注意到虚空中有一些阴气流动的变化,隐藏在假山流水草木之中。 若是神念不强大,也察觉不出。(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阴眼 “阴眼就在这口古井里。” 刘媛站在竹影苑后面小竹林里的一口古井边,这是一口看起来废弃多时的古井,周边都长满了青苔,杂草丛生,几乎把古井口都掩盖了。 黑珠一动,已经浮现在井口上空。 李乾是鬼体,也不虞被凡人看见,就这么飘荡在空中。 他的神念扩散出去,一条条黑丝在虚空里穿梭,一寸寸的将整个井口都笼罩,并向里面探去。 井口附近的阴气果然不同寻常,比别的地方浓厚些。 再往下,里面就仿佛多了一层壁障,李乾也看请了,古井里并没有水,深度也只有五六丈,任何东西也没有,连只蚂蚁都不生长。 刘媛似乎看出了李乾的迟疑,说道:“阴眼在地底,我带你进去。” 她说完,身体靠坐下,过了一会,一条淡淡的绿影就从刘媛的额头飞了出来,李乾也是第一次看见刘媛的本体。 阴魅虽是天生阴体,却与鬼体又有不同,天生不畏惧阳光。 不过没有寄生体的话,它不能离开阴眼,否则很快就会**枯竭而亡。 绿影呼的一下就闪进了古井之中,李乾也没什么可畏惧的,跟随而下,在地底之中,黯淡不见光。 李乾跟随阴魅越钻越深,就算是鬼体,也不可能无限深入,土性越浓厚,排斥力越强,到了百丈之后,李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周身的压力变得很大,神念也只能扩出十丈长短。 这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团绿油油的裂缝。 宛如一张大嘴张着,阴魅一下就闪进了裂缝之中,李乾也感觉到绿油油的裂缝里充满了浓厚纯净的阴气。 他不再迟疑,钻入裂缝之中,顿时鬼体一阵舒张,那种强烈的挤压感消失了,绿油油的阴气不断的钻进体内,神魂一下有滋养壮大的感受。 “好浓厚的阴气。” 要知道李乾的鬼体已经凝聚到了一个接近瓶颈的阶段,即使是在崖山的极阴镇魂大阵里,吸收巨量的阴气,也进展极为缓慢。 但是这阴眼果然是天生阴气灵眼,竟然他这样强壮凝结的鬼体一进入,也马上有滋养壮大的感受。 相比于崖山的阴气,阴眼中的阴气更纯粹,更灵动,就好像一个是普通的酒水,一个却是琼浆,对比十分的明显。 难怪灵眼能夺天地造化,产生精灵。 这阴眼不过是无数灵眼之一,玄门之中,还有木眼,金眼,土眼等各种灵眼,都是天地间最纯粹的元气聚集所在。 对于玄门修道有极大的好处。 李乾早知道阴眼对于他有很多好处,却也没想到比他想像的还要好上百倍,顿时,道心激荡,也有些把持不住。 眼前绿光一闪。 一个人影出现,正是那阴魅,在阴眼之中,这阴魅就好像到了家中,阴体竟然凝聚无比,本来只是淡淡虚影,现在看去也和真人差不多,显化出刘媛的相貌身体。 阴魅寄生在刘媛身上多年,意识早就被同化得差不多,纯粹就是以刘二小姐自居了。 李乾的神通比她大多了,也不怕她耍花样。 他按捺下激动心情,问道:“这阴眼是修炼的好地方,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阴魅的脸上浮现出非常人性化的表情,她看着周遭一切,眼神有些厌恶:“在这里多无聊,人间有趣多了。” 李乾一愣,略一思索,也了然了。 阴魅是天生精灵,比较单纯,又受了刘媛意识的影响,贪慕人间繁华,这也正常。 人间繁华五色,芸芸众生都在其中挣扎,爱恨情仇,就像一杯甜到心底的毒药,哪个能轻易超脱,李乾自己,生前不也是为了生活苦苦挣扎,为名利累。 “我带你去阴眼中心。” 阴魅说了一句,又向前飘去。 李乾默不作声的跟上,过了许久,眼前出现一口碧绿的小潭,潭水之中,是绿如油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一个个绿色泡泡从潭底冒上来,在水面上炸裂,一股股绿雾就弥漫开。 “这就是阴眼中心所在,所有阴气都是从这里冒出来的。”阴魅漂浮到潭中,绿色的液体在她的体表流动,仿佛一个裸身沐浴的女子,充满了妖异的艳丽。 李乾干笑一声,不是很习惯,略略避开阴魅的身体。 他的神念在整个阴眼里扩散穿梭,没过多久,就把阴眼的情况大致的扫到心里。 整个阴眼裂缝,几乎形成一条长蛇状的地脉,这个裂缝仍然在不断的扩张,蚕食,可以想像,以前这个阴眼肯定只是中间这口绿潭,外面的裂缝都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形成的。 李乾隐隐中似乎也想到什么。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深究,既然已经找到阴眼,这地方就要暂时成为他老窝了。 “你去帮我找些东西来……”李乾神念沟通,给阴魅报了一大串东西。 “好吧。”阴魅听了李乾吩咐,也没停留,飞出阴眼,继续做她的刘二小姐。 一等她离开,李乾神念一动,马上五鬼从额头冒出,将一大堆东西都扔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从崖山搬出来的。 什么书籍,炼器,丹炉,材料,杂七杂八的也有不少。 李乾拿出符纸,又飞快的化了数十张符箓,打入虚空之中,他神念控制符箓禁阵,将一道道气机联结起来。 很快的,绿水潭上空,浮现一个个金色的符号。 潭水中冒出的阴气也被压制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无法再继续扩散。 失去了阴气泉眼,大裂缝中的阴气马上就淡薄了下去,李乾再略一吸收,已经不复刚才绿油油的景象,显露出裂缝粗糙的表面。 李乾望着裂缝表面,沉吟不语。 过了一会,喃喃了一声:“阴眼把地脉风水都破坏干净了,难怪刘家要衰败……不过这情况,当真没人发觉?” 他摇摇头,暂时也不去理会。 神念又一动,九具肉身出现在地上,这九具肉身正是被公孙道人炼化的九大分身,八男一女,李乾自己的肉身也在其中。 和普通肉身相比,这九大肉身皮肤如莹玉一般,通体毫无瑕疵。(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分身显化 阴眼之中。 李乾的黑体凝聚滚滚,显化出房子一样的大小,盘坐虚空。他用符箓禁阵将阴眼镇压,不让阴眼里的阴气继续外泄,此刻阴眼中心的阴气已经凝聚到了极点。 一层层绿色的浓雾仿佛雨滴一样在空中漂浮。 李乾的鬼体就在这些阴气液滴中不断的吐纳,黑珠浮在他的头顶,体表有一层绿光浮动,李乾的身前还漂浮着一卷红色玉简,正是从公孙道人那里收刮来的《无相经》。 李乾神念探入红玉简中,在他的神念世界里,无相经里一个个红色的字体漂浮出来,笔钩如活物,悬浮在空中,仿佛一卷浮动的书轴。 现在的李乾当然不是两年多前可比。 《无相经》在他眼里不再同天书一样晦涩难懂。特别是其中关于“极阴镇魂阵”的部分,使得他对阵法的领悟大有增益。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法门。 《无相经》中真正的精华就是祭炼分身,成就无上化身,无我无相,无生无灭。 李乾闲时就参悟,也略有心得。 “公孙道人祭炼的九大分身,虽然也称得上奥妙无穷,一气化九清,不过离无生无灭的差距还是十分的大,这经文只怕不全。” 李乾从头到尾翻阅了《无相经》足有上千遍,只找到初级的祭炼法门。 “不过,就算是初级的祭炼,也要元神修为,公孙道人也是借助安魂草才侥幸祭炼成功,我现在元神都未成,还考虑不了那么远。” 他又控制一道神念,把一块黑色的牌子祭出来。 这黑牌自然是当日王道人用来将公孙道人炼成傀儡的炼器。 李乾当日杀掉王道人后,把他身上的东西也全部收刮来,果然也找到一些关于傀儡术方面的书籍。 玄门神通千千万,傀儡术正是其中一种十分可怕的神通。 论正面威力也许远不及赵道人的“御剑术”,但论到阴邪歹毒,“傀儡术”堪称极品,玄门争斗,大多也就是斩杀肉身,打碎神魂,只要一点真灵不灭,还有入轮回的希望。但傀儡术却是将人神魂拘禁,炼成牵线木偶,别说超脱,就是轮回都入不得,歹毒异常。 这王道人修炼资质十分一般,也就是堪堪入辟谷的道行,可是对杂学领悟十分的有天赋,卜筮算命,推背演阵的本领,在玄心宗同一辈里是头一号。 所以当日在极阴镇魂阵里,他也能来去自如,掩藏身形。 他自知自己道行浅薄,这辈子踏入仙道门槛的机会十分渺茫,他人又心高气傲,不肯居于人下,所以就拼命的研究杂学和一些偏门神通。 自从得知《无相经》里记载祭炼分身的无上法门后,他就开始筹谋夺取。 数年漫长的筹划,又苦修傀儡术,练出傀儡操控法器,在崖山之中也险些让他成功了。 这傀儡术本身倒也不难,难就难在法器的炼制,十分的浩繁。 不过眼下他已经有了王道人苦心炼制的傀儡法器,只要操控就行了,李乾神念控制法器,打出一道道咒诀。 一个虚空的人形就在黑牌上浮现出来。 这人形样貌古朴,只是眼神空虚,神魂干净的跟白纸一样,一枚红色的小箭扎在人形的心脏处,正是被王道人炼制成傀儡的公孙道人。 想当初,公孙道人在李乾眼里是何等的神通广大,视苍生如蝼蚁,神仙一般的人物。 现在也不过是没有意识的傀儡而已。 李乾只要手指头轻轻一点,就能把他在这世间最后一点痕迹也抹得干干净净。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公孙道人和他的因果早了,从该来的地方来,到该去的地方去,一切都是天数,李乾心灵不起一丝波动。 神魂忽然一动,一道道黑丝从他鬼体上发散出去,将傀儡神魂裹成一颗黑茧。 他的意识不断的充斥着傀儡的身体里,傀儡早就是一张白纸,他现在就好比在白纸上作画,将自己的意识映射进傀儡中。 操控傀儡的枢纽就在那块黑牌和那只红色小箭上。 李乾却不放心,万一,黑牌落到别人手里,那不是拱手将九大分身都送了出去。 所以现在他就要将公孙道人的神魂强行炼化,这种手段,算起来也类似于神魂分身了。 阴眼之中,死寂无声。 一道绿色的虚影忽然闪了进来。 一进入裂缝中,虚影就有些惊愕,原本充斥裂缝的阴气没了,连忙朝阴眼中心掠去。 片刻之后,它就到了阴眼中心,眼前一幕让它惊呆起来。 整口绿水潭上都被一层层金色的符号笼罩住,符号中间,雨滴一样的浓厚阴元在不断漂浮。 而在绿水潭的中央,一尊黑色如房屋一样的巨大身影盘坐虚空,安定如大佛,手托一颗黑色巨茧,仿佛心脏一样缓慢而有力的跳动。 虚影自然就是阴魅显化的刘媛。 她到外面后,先帮李乾准备他要的东西。 李乾要的东西也不少,刘府毕竟已不如往日风光,还要费些心思,过了三日才把东西都办齐全了。 她早已经习惯人间的生活,三日里也没再到阴眼中。 今天东西置办齐全了,她才下来通知李乾,没想到,短短三日,阴眼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影神色安定,神魂缥邈,对刘媛的到来也没一点动静变化。 刘媛正考虑是不是要出声打扰他。 忽然,一个白影在她身后出现。 刘媛的阴体,极为敏感,马上紧张的回过头,看清那人面目,忍不住讶然道:“是你……你……” 她话都说不利索,显然陷入极大的震惊中。 那白影一身道袍,头发就这么披散在肩膀上,肤色晶莹,眼睛狭长,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尽管他现在样貌气质与数年前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刘媛如何不认得。 这不是李乾吗……活着的李乾! PS:本书第一次拉点票,点推看着不舒畅……(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恍若重生 “你……你怎么活了?”刘媛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少年模样的李乾依然是三年多前的容貌,而且因为皮肤晶莹的关系,显得更加年轻,不过他负手站立那里,目光深沉,气度沉稳,透着难以琢磨的神秘气质。 “哦,这不过是我的分身显化而已……” 李乾从容的说了一句,又负手在周围走来走去,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符笔,上面沾染着一些红色的液体。 刘媛心里依然很好奇,可是李乾明显不愿多说,她也不好问,只能说道:“我已经把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乾拿着那只符笔在裂缝壁上勾画,一个个符号浮现在墙壁上,又逐渐隐没。 听到刘媛的话,他头也没回:“你等会,我一会和你上去拿。”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李乾在墙上写写,画画,几乎将周围裂缝都涂满了符号,他神念一动,墙上红光闪动,一条条气机穿梭出来,复杂无比的联动,最后聚集到绿水潭中,顿时一阵剧烈的沸腾,潭水冲起数丈高,积存了数天的浓厚阴气迅速涌出,将整个无穷天地塞满。 眼前景象陡然变幻。 铺天盖地的绿色浓雾将刘媛笼罩,神念被一道道浓密的气机阻隔,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牢笼中。 她顿时大惊,想要往外飞去。 没想到前方阴气咆哮着形成一个巨型的漩涡,一道道绿色的阴气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铺天盖地,发出阵阵尖啸,恐怖无比。 啊! 她的阴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十分绝望。 斜次里忽然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掌,朝那漫天绿箭掐个印诀,顿时眼前恐怖幻灭,仍然是绿雾弥漫的景象。 李乾从虚空里走出来,看着瑟瑟发抖的刘媛,说道:“我刚布下禁阵,你不要乱跑。”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递给刘媛。 “你以后到阴眼来,驱使这符箓,我就会给你打开一条路,不要自己乱闯,这阵势里凶险异常,小心丧了性命。” 李乾是小心异常的人,既然要把这里当参修洞府,自然会下大力气做好防御措施。 以李乾的禁阵资质,又参悟上古大阵“极阴镇魂阵”,禁法造诣简直一日千里,花了两天时间布下的这个禁阵,虽然吸收阴气的效果远不如“极阴镇魂阵”,但攻击手段几乎就翻版自这个上古大阵。 他现在占据阴眼,也不缺乏阴气,反而要掩盖阴气,以免让人窥探。 这个半成品的攻击大阵正好。 “走吧,跟着我。” 刘媛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半天没有说话,跟在李乾身后,很快就出了大阵,到了裂缝口。 现在阴眼已经被完全掩盖在了一片浓雾中,半点阴灵之气也没有外泄。 李乾身上忽然冒起一股黑烟,当先向地面上掠去。 古井口,一股浓烟冒出来,呼的消散,露出李乾的身体来,微风吹拂,阳光直射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异样。 李乾眯着眼睛望着悬挂天空的刺眼火球。 暗暗想道:“九大分身果然神奇,任意寄身神魂,和真人无异,现在谁都要以为我是个大活人,只不过,要祭炼公孙道人的神魂实在麻烦,现在也只能暂时用黑牌操控,放一缕神魂在肉身上,神通就大大降低了。” 原来要祭炼神魂,和二为一,就如同祭炼化身一样,也是步步艰险。 这九大分身本是公孙道人祭炼,除非李乾将公孙道人的神魂完全祭炼进自己体内,才可以真正与九大分身融合,任意一个分身都是他,他可以同时化身九人,而且只要分身不死光,他就不会死。 现在却是没那么快能融合公孙道人的神魂,只能暂时用傀儡术操控分身,而本体还留在阴眼中继续参修祭炼。 傀儡术操控,就要通过媒介,威力就下降了很多。 李乾又怕黑牌丢失,所以依然放在本体那里,远距离控制分身,神通道行都大大降低,现在也最多就是个化气的道行。 与他本体的辟谷圆满差距十万八千里。 “化气就化气吧,只要不遇上玄门正宗,也足够行走人间了。”李乾想着。 何况真遇上危险,也是傀儡分身死亡,他本体还是安然无恙。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将分身陷入死地,这毕竟是他的本体肉身,其他八具肉身,李乾用起来还是不习惯,特别是那具女体肉身,看到就头大。 三年多没有以肉身行走人间了,李乾也有一些恍然若世的感觉,看周遭一切的感觉都挺新鲜。 他的心境自然不是三年前可比,参悟玄道,看凡间种种都是一种隔离的,仿佛看镜中水月般的感受,所以,人也更显得出尘起来。 刘媛也回到了肉身中,看到李乾负手站立的洒然神态,黑发披肩,皮肤在阳光下莹莹生辉,心里倒不由微微一颤,这人和三年前比,怎么好看了这么多,那些士子虽然有比他英俊得多的,但是怎么看,都少些味道。 这阴魅继承了刘媛的思想,也和真正的女人一样,有些女孩子的心思。 李乾琢磨了一会,回头朝刘媛微微一笑:“走吧。” 竹影苑里空无一人。 刘媛带李乾穿过小竹林,进入小木楼,里面放着四口大箱子,李乾打开来一看,里面放满了林林总总的材料。 有桃木,有红砂,碧眼石,符纸,铜镜…… 基本上都是李乾参修道术需要的东西,虽然都是很普通,但却十分实用,李乾现在最大的神通就是符箓,就是红砂和符纸的消耗就十分巨大,公孙道人那点遗产早被他挥霍干净了。 最后一口箱子里放着满满的一箱子白色的石头,石头上一点点银光闪动。 这却是炼丹,炼器需要的燃料,火磷石。 看完后,李乾十分满意。 他本来又想卷着这些东西就回阴眼洞府去,参修几样神通,不妨刘媛忽然道:“李道友,你也没到过南华,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李乾一愣,他刚刚承了对方许多恩情,倒是不好拒绝,点点头。 刘媛似乎有些高兴:“你等等,我帮你拿身衣裳来,你总不好穿这样出去的。” 李乾就一身道袍,披头散发,洒脱是洒脱了,就是太另类。 刘媛过了一会,捧出一叠衣裳来,脸色微微发红:“我这里只有这身衣裳,你凑合穿吧。” 李乾接过一看,见是书生袍,白色内搭衣,也是他生前常穿的款式,材质当然是十分好的,上好的雪纺布,八十两银子一丈。 道了声谢,他走到隔壁间去换上衣服。 等李乾出来,一身青衣,头发绾个髻子,插上碧玉簪,仿佛回到了少年秀才时光,翩翩玉立,说不出的潇洒从容,看的刘媛眼前一亮,脸皮也更热得厉害。 她是没好意思说,李乾身上的衣服全是她平日里乔装出游的衣服。 李乾身材还是十六岁的样子,骨架略小,十分清秀,刘媛的衣服穿上竟然正合适。 PS:再更一章,再求点票!(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请柬 刘媛也去换了一身士子衣服,出来后赫然是一个俊美无比的公子,连李乾都要多看两眼。 两个人站一起,真仿佛府学里的同窗,考场上的同年了。 “有意思。”李乾微笑着摇摇头。 他腰上是别着一把宝剑,来头不小,正是赵道人那把通灵的火属宝剑,不用怎么祭炼,已是削铁如泥,还有破邪镇魔的奇效,李乾拿在身上防身正好。 刘媛比他还轻便,就拿着一把白折扇。 “哦,我和你就这么出去,不怕让你长辈认出来?”李乾问道。 刘媛说道:“他们哪里还记得你,再说,你与三年前比,变化太大了。” 两人相处几日,也随意多了。 李乾和她大大方方的向外走去,路上果然遇见不少仆从,见到二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习以为常。 刘二小姐名声日隆后,来拜访的士子才子十分的多。 回到南华府后,消息传开,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有十几拨,尽管刘府上下都觉得刘二小姐似乎过于随意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整日的抛头露面,而且接触的大多是些男子。 可是,这种事,也只能隐晦提提。 刘二小姐我行我素,谁也拿她没办法。 毕竟,刘府现在能重新回南华府立足,也是托了刘二小姐的光。 刘府这么大,大家也不可能随时注意有没有士子进入,刘媛大大方方和李乾一起向外走去,反而不会惹人怀疑。 快到府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厮看到刘媛,急忙的跑了过来,喘气道:“二小姐,韩公子来了。” 小厮边说话还边偷眼看李乾,眼里颇有些看戏的神态。 那位韩利韩公子可不比其他士子,在东阳县的时候,就几乎赤裸裸的表现出了追求刘媛的态度,其他士子大多是以琴会友,或者说有仰慕,爱慕,但是表现的就不如这位韩公子急切。 几乎是每日登门,打赏也很丰厚,所以刘府上下的下人真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而韩利的身份,据说也很有来头,连南华府的总兵大人都和他极有渊源。 庆元国向来是军政分离。 各方统兵将领都只对军方上官负责,像南华府这样的一方总兵大员,职衔上固然比知府要差一等,可真正掌握的权利却不比知府小。 南华府南北两个总兵都是可以与知府大人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也难怪韩利毫无顾忌,明明知道刘媛曾是李知府家小公子的未婚妻子,追求起来也毫不手软。 一些本来对刘媛极有好感的士子,在韩利的强硬作风下,也有不少打了退堂鼓的。 这小厮看到二小姐和一个陌生士子站一起,言笑亲切,装扮上又明显要相携出游的架势,一颗八卦之心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是受了韩利不少好处,断断续续的打赏,腰包里至少填进了百两雪花银子。 所以,看李乾的眼神就有些捉黠嘲讽的意味。 李乾早感应到了,似笑非笑的看了小厮一眼,也懒得理会,他一个修仙之人,怎么会在乎这些凡人脑子里的想法。 刘媛一听韩利来了,平常也不觉得什么,毕竟韩利相貌英俊,谈吐得体,对她温柔细致,相处起来就不难受。 今天却是有一点念头不是很舒畅的感觉,鬼使神差冒出一句:“怎么又来了?” 小厮在旁听得一呆。 以往韩家公子来的时候,二小姐可都是笑脸相迎,至少比对其他士子要热情一些。 八卦啊,他又多看了李乾一眼,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将这细节和韩公子通报通报,又少不了十两银子赏钱。 “李道……李兄,”刘媛脸上浮现一丝歉意,对李乾道:“恐怕要见一见。” “无妨。”李乾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 两人在小厮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偏厅之中,发现一个美妇正陪着韩利韩公子喝茶,听到声音,都望过来。 韩利本来转过来时面色还十分欣喜,一下看到刘媛身后的李乾,面色就微微抽动了一下,也是眨眼间的状况,迅速恢复如常。 美妇是刘恒的两小妾之一,果然也是认不得李乾了。 见李乾风度极好,热情的站起来招呼。 “这位兄台是?”韩利站起来看着李乾。 李乾对他倒也不陌生,这位韩公子在城门口耍了一班士子的手段还挺令人印象深刻,也是个笑面虎一样的角色,手段心机都有。 不过,在他眼里,终究是个蝼蚁一样的凡人。 连让他上上心的资格也没,也就没什么应酬的心思,淡淡道:“李乾。” 韩利面不改色笑了笑,拱手道:“在下韩利。” “韩公子,今天你来所为何事?我和李兄还有事要办。”刘媛在旁插口道。 “刘姑娘,”韩利从怀里拿出一张金色的硬皮书柬,风度极好的递过来:“我三天前不是说过,天琴舫的墨清嫣小姐今天举办琴会,清嫣小姐也听说了刘姑娘琴技无双,所以托我送来一张请柬,希望刘姑娘拨冗光临。” 刘媛接过那张请柬,翻开看了看,喃喃道:“午时,那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墨清嫣。”旁边美妇一脸吃惊样子,她年纪其实比刘媛也大不了几岁,又是南华府风月场所出身,对这些名字最为耳熟:“琴女,那可是烟陇十八天女之一,红牌中的红牌,她要办堂会,京都的王孙公子都会闻讯赶来吧。” 像琴女墨清嫣这样的人物。 虽然说起来也是风月场所,青楼中人,可是到了一定境界后,身份就变得大不相同。 十八天舫是烟陇江上最著名的画舫青楼,一共十八艘巨型画舫,每一舫代表一项技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酒剑花弓,笙箫笛鼓。 它们从不做皮肉生意,培养的都是清倌人,说是说青楼,倒不如说是培养出各种才艺大家,无双女子的教坊。 南华十里烟陇之名,之所以这么兴盛,倒有十八天舫大半功劳。 刘媛因为大词人王云横的一首《虞美人.咏琴》名噪大江南北,但要真说到琴艺,恐怕还是没有几个人认为她能比得上琴女墨清嫣。 李乾看到刘媛难以抉择的样子,知道她顾忌自己,说道:“你要去便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他本来也想回去参修几样神通,没什么闲逛的兴趣。 “这不好,韩公子,请柬上也没说不能带人,我带李兄去参加琴会,墨清嫣小姐想必不会介意吧。”刘媛随口道。 韩利在旁边目光一闪,显示出一些深沉阴厉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分身记忆 阴眼之中。 盘坐虚空的巨大黑影忽然左手晃动,打个指诀。 一块黑牌浮现在空中,上面灰光闪了几闪。 前面一阵浓烟平地而起,浓烟消散,露出一个体型健壮,年约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出来,这人身形七尺有余,全身上下肌肉隆起,充满虎豹一样健捷的气势。 黑牌里一道光芒射出去,照到青年男子的泥丸上,男子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一层灰光闪动,又隐没下去,显露出刀锋似的寒光。 青年男子看了看自身,张开臂膀,松动身体,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爆豆声。 他目光里似乎有些疑惑,走到一边裂缝边,深吸一口气,身体忽然像一张大弓一样后拉,全身肌肉绷出一条条粗大的筋络。 喝! 他狂吼一声,拳头猛的砸在裂缝壁上。 啪啦! 泥石翻飞,以拳头为中心,一道道裂纹在岩壁上弥漫开,拳头正面,已经深陷入岩壁之中。 青年男子看着蛛网一样裂开的岩壁,喃喃道:“分身之法,果然逆天,我竟然有这分身的记忆。” 他当然也是李乾。 分身本尊,化身千万,无我无相,无生无灭。 本来就是《无相经》的至高境界,堪称修仙界的逆天之法。 无相经中祭炼的化身,可不比炼制傀儡,而是真正的身外化身,不但可以随意寄托神魂,等若自身,更是保留化身原本的记忆,除了意识被替代外,化身与生前竟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化身生前拥有多大的能力,李乾也能拥有。 他现在操控的这个青年男子,本来是一个武林高手,李乾神念一上身,就感觉全身内息澎湃,无数记忆涌入心头。 李乾将那些记忆梳理过后,陷入沉思之中。 “冷血刀罗鹰,通州乾天堡罗厉的小儿子,黑榜排名四十二的青年高手……” 这些记忆存在于分身中,完全是李乾闻所未闻的江湖秘闻,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给人极大的震惊,也是李乾道心稳固,连通玄修仙都能冷静对待,所谓的江湖武林也不能给他多大波动。 “也就是说,我这个分身一亮相,就马上能成为通州绿林第一堡的公子,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冷血刀。” 李乾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是修仙之人,对这些江湖俗事都看得很淡,什么通州第一堡,黑榜高手,冷血刀,还不是被公孙道人蝼蚁一般抓来,炼成分身。 不过,有了第一个的经验。 李乾对其他分身的身份也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隐隐的感觉,既然无相分身祭炼之法保留了本体记忆,肯定是有其中意义在里面,否则抹去记忆可比保留记忆容易多了。 神魂继承,身外化身。 说不定,这些记忆就是机运,在一些特殊的时候产生意向不到的效果…… 李乾这么一想,手中黑牌连连晃动。 一股股浓烟冒出来,另外七具分身也在虚空中显化出来。 …… 就在李乾本体在阴眼中参悟机缘之时。 他的肉身分身已经和刘媛,韩利到了烟陇江畔,李乾神念强大,已经接近元神,所以一人分化数人也不觉得吃力。 这也是《无相经》中祭炼分身为什么要元神以上修为的一大原因。 假若神念不强大,要分化数人,非得精神崩溃不可。 烟陇江畔,绿柳如茵,游人如织,江中碧波荡漾,白鸥飞舞,一艘艘精美的画舫漂浮在江心中,犹如一副江南水墨画卷,疑似天上人间。 李乾分身出来,望着眼前画卷般的美景,也觉得心神疏通,豁然开朗的感受。 体内神念勃勃震动,有愈发凝聚的迹象。 “一味闭门苦修也是不好,不历得人间种种,以红尘磨练心性,看透世间繁华,坚定信念,又何谈超脱。” 李乾心中似有感悟。 “李兄,刘姑娘,前面就是天琴舫的接待小船,我们只有拿了请柬才能让小船载到天琴舫中。”韩利一指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两艘小船停靠岸边,两名船夫眉目清秀,竟然是两个穿着青衣男装的女子。 现在离琴会开始的时间已经很少,受邀请的才子佳人,王孙贵族基本上都已经去了天琴舫,所以两艘小船空闲得很。 看到三人走来,小船上的青衣女子都站直身子,显示出不卑不亢的神情来。 天舫的女子,哪怕只是下人,也都教养出了气度,李乾一看,就觉得盛名之下无虚士。 刘媛和韩利都拿出了请柬递过去。 两名女子翻看了一下,确认无疑后,当即露出微笑:“韩公子,刘姑娘,船上请。” 其中一个活泼点的,似乎也听过刘媛的大名,眼睛一直在刘媛身上扫,不过神色灵动纯真,倒是不会给人恶感。 刘媛朝那女子笑了笑,然后指指身边的李乾,柔声道:“两位姑娘,李兄是妾身贵客,也久闻清嫣姑娘的大名,不知道能否和妾身一起上船。” 两名女子一听,目光在李乾身上一打量,都显示出为难的神情来。 天舫十八天女的堂会,非同寻常,一年几乎也就数次,而仰慕十八天女的士子王孙是如此的多,请柬数量是极有限的。 画舫虽大,终究有限,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这位王孙卖个面子,那位才子卖个人情,那堂会就全乱套了。 所以,一遇到这种要多带人上船的事情,接待女子都是回绝的,就算身份多高也不行。 好在这是雅事,也不会真有哪位来头极大的士子王孙会以权势压人。 大家也都是默认了这个规矩的,碰到要多带人上船的情况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 “这个,刘姑娘,恐怕不行。”沉稳一点的那名女子回绝道。 刘媛一听,脸上似乎也没多少失望神色,看了看韩利,歉声道:“韩公子,李兄是妾身的贵客,既然不能去琴会,妾身只好失礼了,琴会下次有机会再参加吧,请代妾身向清嫣小姐致歉。” 韩利就算城府再深,听到这种话也控制不住面色了,冷冷不语。 倒是那两天舫女子,不由多看两眼李乾。 她们也是心思极为伶俐之人,别出点苗头,那个活泼点的女子忽然凑到另一女子耳边说了几句。 那沉稳女子点点头,朝刘媛微笑道:“刘姑娘,本来天舫的堂会,没有请柬是绝对不能上船的,不过清嫣小姐对刘姑娘的琴技是仰慕已久,几次嘱咐一定要请到刘姑娘,这样吧,李公子可以先上船,在画舫外厅稍微等片刻。我让小曼上去与清嫣小姐说说,肯定可以多拿一张请柬出来,这样也不破坏规矩。” PS;推荐票,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墨非墨 李乾站在一艘巨大的画舫甲板上。 说是船,倒不如说是一座水上的巨型建筑,画舫长达数十丈,宽也有数十丈,船型完全不符合行驶的流线状,整个画舫底部是一个大型的漂浮木台。 台子上亭榭楼阁,雕梁画栋,宛若浮在水上的宫殿。 早在上画舫之前,李乾已经从两位天舫女子口里了解到,十八天舫基本上就是固定在烟陇江中,除非真的遇到天灾才可能让天舫移动。 不过这种纯粹水上浮宫一样的“画舫”,能不能行驶实在是个问题。 李乾极目望出去,碧波江面上如同他脚下这座般的画舫还有不少,听天舫女子说,现在还不是景色最好的时候,只有入了雨季,江上弥漫起白雾,将一座座精美雅致的水上浮宫隐藏在浓雾中,乘着小船,在江中游荡,听着雾中传来的丝竹靡靡之音,仿佛仙境探幽般,寻访藏在雾中的人间胜景,才最有滋味。 李乾只是听听,就能想像那般奇景,将物景,人景绝妙的融合在一起,也难怪十里烟陇的大名了。 据说曹梦阳那本流传千古的《青楼梦》里,就有不少来自烟陇江的灵感。 更有人说金陵十二钗就是天舫女子的艺术加工。 “李兄,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刘媛站在他身旁,忽然出声问道。 李乾在这里等待那个叫小曼的天舫女子进去通报,刘媛也没先走,韩利犹豫了许久,还是留了下来。 这是天舫底层的外厅,只有几个穿着白衣劲装的侍女守着。 别以为她们只是弱女子,李乾也看出来了,天舫女子还真有不少练过武的,就是刚才充当船夫的那两个女子划起小船来也轻松写意,毫不费力,明显拥有一身精湛内力。 庆元国一向武风盛行,连士子都大多拥有一身武艺,弓马射义样样精通。 天舫这种吟风弄月场所,要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就奇怪了。 李乾闻言,向刘媛说了说《青楼梦》,又把金陵十二钗的一些典故娓娓叙来。 还没等刘媛有所回应,韩利在旁冷笑道:“李兄,想不到你对《青楼梦》这种绯色杂书也这么有研究。” “大象希音,若是只把《青楼梦》当作绯色杂书,太低估它了,其中的官场莫测,人情冷暖,描写起来都是大家手笔,曹梦阳曾是昌信国的状元,当时士子圈里鼎鼎有名的大才子,要不是家族卷入党争之中,他遭到无妄之灾,潦倒落魄,怎么会寄情小说之中。不过,在我看来,要不是这番命运多桀,他也写不出《青楼梦》这部文史巨著来……” 李乾侃侃而谈,丝毫不顾忌周围诧异眼光。 要知道《青楼梦》曾是昌信国的禁书,因为其中对女子的绯色描写,有许多出彩之处,禁不胜禁,逐渐流传各国,大名鼎鼎,近年来虽然已经解禁,也有不少文坛名宿隐晦的给这本书正名,但因为书中隐射的东西太辛辣,从没有人敢在场面上夸夸其谈,还称其为文史巨著的。 韩利盯着李乾,目光闪动。 “这人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正好,本来我还觉得看不太透,既然是这种野路子,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韩利正转着念头,要搞搞李乾。 啪啪! 两声掌声传来,两人从厅外走进来。 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充当船夫接待的小曼,她身前还有一个人。 白衣胜雪,头发只是随意的束在脑后,虽是做士子装扮,却分明是一个绝色女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脸上有浓浓书卷气。 这女人容貌和刘媛都不分伯仲,气质又是另一种风格,迎面走来,就感觉书香袭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书卷女子轻抚手掌,眼光赞叹的看着李乾。 一开口,声音也不甜不腻,温雅清淡:“往常来天舫谈书论玄的士子不知凡几,和公子这样大胆直接的还真少见。” “非墨小姐。”韩利看到这个女人,十分惊讶。 因为这女人也是十八天女之一,书女墨非墨。 “韩公子,”墨非墨微微一福,打过了招呼,又把目光落到刘媛身上,眼睛一亮:“这位必然就是云横兄极力赞叹的刘媛刘姑娘吧,本来我还以为云横兄又是酒后信笔,胡乱鸦词,今日一见,方知道云横兄也有说实话的时候,那首《虞美人》真是写到骨子里了。” 墨非墨果然是书女,连赞个人都拐个弯。 偏叫人说不出的受用。 本来漂亮女子之间,初见面都会有几分攀比之意,这墨非墨几句话就拉近了和刘媛间的距离,手段十分的了得。 刘媛连忙谦虚几句。 墨非墨这时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请柬,眸子灵动的一转,点漆似的眼仁大大方方的就和李乾对视着。 “李公子,你的请柬我给你送来了。” 这墨非墨气质言语都不同寻常女子,一口“我,我”的,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又不觉得突兀。 李乾待伸手要接,墨非墨又缩回手,淡笑道:“我还不知道公子大名,请柬上可没名字。” 对这风格独特的绝色女子。 李乾还真有些奇特感受,笑了笑,拱手道:“学生李乾,字玄幽。” “李乾李玄幽,”墨非墨抿嘴默念两句,手里变戏法一样多出一只小笔来,这笔通体如玉,笔尖有淡淡异香飘出,一看就价值非凡。 她就把笔尖放到唇边,润了润,直接打开请柬写上了李乾的名字。 粉润的唇边粘了点轻微的墨痕,却一点都没破坏她的气质。 “天舫都是这样的女子吗?我真是开了眼界了……”李乾本来男女心思也是极淡了,可阴阳之道,天生就有吸引,墨非墨,毫无疑问是李乾见过最独特的一个。(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狂士 “好字,瘦金如柳,好个瘦金体。” 李乾接过请柬看了看,墨非墨寥寥数字,却十分灵动,秀雅,字如人,给人扑面而来的馨香之气。 他是书法入道的大家,眼光当然十分的高明。 一下就看出墨非墨果然不愧“书女”之名,一手书法登堂入室,堪称大手。 “李兄果然是雅人,一眼就看出我的字体。”这位书女性情倒是随意,不拘一格,看人顺眼,就一口一个“李兄”了。 此时,隐隐的,从厅外传来琴音。 “琴会开始了,今天可是清嫣的堂会,我不好喧宾夺主,下次有机会再和李兄谈书论道,李兄,韩兄,刘姑娘,请。”墨非墨洒然伸手虚引。 几人都称好,随着墨非墨朝厅外走去。 小厅左侧不远的地方就是台阶,天琴舫分为三层,刚才李乾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底层,也是寻常来客来访等待的地方。 第二层才是天舫女子表演的地方,里面分出几个厅堂,听琴,论琴,弹琴。 而顶层,是琴女墨清嫣的居所,像她这样的身份,十八天女的招牌,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见她一面,不是靠钱,靠的是才气名声地位,往常求见的士子王孙都要下拜帖,定好时间,才能上顶层。 能和十八天女一晤,在士子圈里也是一件足可称道的雅事,比见个王爷宰相更挣面子。 几人拾级而上。 三层不大,只是墨清嫣的个人居所,现在是办堂会,人不少,就放在了二层。 现在的二层,早已经人满为患。 不过来者都是有身份的人,谈琴论道也是雅事,所以不像一般的风月场所,喧嚣热闹,人虽多,却不见混乱,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的低声交谈。 士子圈是个大圈子,王孙圈也是个大圈子。 这两个圈子,有的重叠,即是士子,又是王孙,有的分开,圈子里又分为许多小圈子,琴会的请柬数月前就四处发散,极远的,甚至到了昌信国。 受邀者都是风雅之人,至少在琴技方面有不俗造诣。 很多士子王孙是认识的,名声在外,大家都听过对方名字,不过关系有远近亲疏,有的干脆就互相看不顺眼。 所以琴会之中,还是几个要好的站在一起,组成一个个小圈子。 墨非墨是十八天女之一的书女,她性格又极为独特,不像一般女子矜持,所以,人缘,反而是十八天女里最好的一个,在士子圈里好友极多,也能见到她四处串门,所以,在琴女的堂会里出现,大家都不奇怪。 看到她又领了几个人进来,大家都把目光投过来。 韩利,大家也都认识,刘媛虽女扮男装,但她容貌出众,大家都是见惯了风月之人,哪里会认不出来,一看来了个不下于十八天女的尤物,个个眼睛发亮。 至于李乾,风度是极好,可容貌也就是清秀,又十分面生,大家反而没有多在意。 一个人排众而出,拿个银雕酒壶,大笑两声,隔的远远就高吟起来:“闲夜坐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锺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刘姑娘,东阳一别,别来无恙!” 李乾闻声望去,目光也是一闪,好个狂士,只见来者一身白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也不见平整,领襟上还有酒渍,三缕清须在胸,一双凤眼涌着酒意,似开似阖,似颠似狂,摇晃走来,手中酒壶仍不住往口中倒酒。 “王兄!”刘媛远远的行个士子礼。 “哈哈……”狂士大笑着摇摇头:“刘姑娘还是这般见外,徒叫云横奈何呀!” “云横兄,你这张嘴巴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墨非墨与王云横看起来极熟,说话便不怎么客气。 王云横将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酒壶银嘴,把酒壶抛到一边,不羁笑道:“世上能叫云横闭嘴的,一是阎王,二是美酒,叫云横闭嘴何其简单,一壶上等的醉红尘足矣。” 李乾生平所见之人,这样狂放不羁的,真当未见。 偏偏他狂得不叫人生厌,狂得叫人服气。 酒仙,诗仙,陌上居士,都是王云横的雅号。 一个人喝酒作诗能称得上仙,那这人也真有狂傲的资本了。 连李乾生前,也熟读过王云横的诗词。 在士子圈里,王云横绝对是个领军人物,所以他一首《虞美人》就能叫刘媛名动天下,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叫王云横。 在墨清嫣的琴会上,满堂士子,也唯有王云横能狂放不羁,纵意谈笑。 而在场的士子王孙,也都不觉得王云横失礼。 “原来这就是刘府那位虞美人……”在场士子有一小半见过刘媛,另外一大半,没见过,但也读过王云横那首闻名天下的《虞美人》,现在得睹词中真人,就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 一个是早就名动四方的琴女,一个是新近崛起的虞美人,同是琴技大家,这场堂会,果然是来得不虚此行。 墨非墨显然不愿让王云横再疯癫下去,叫个侍女去拿酒来,她口中却不输阵:“云横兄,上等的醉红尘有,七两四钱一壶,等下喝了多少,别忘了结账。” “非墨,可是刘大家来了。” 一声吴侬软语,沥沥细细,说不出好听味道的声音传来。 片刻,一女子就越过士子圈,款款而来。 这人走来时,刚才略微喧嚣的二层似乎瞬间凝固下来,有种呼吸屏住的感受。 李乾撇过一眼,心神轰然震动。 古井般的道心,竟然第一次因为女人产生震动。 “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李乾脑海里回荡起《青楼梦》中的词句,只觉得这女子,犹如警幻仙子谪凡尘,说不出的韵味,说不出的梦幻。 …… “恩!” 阴眼之中,忽然一声闷哼,那虚空盘坐的黑影猛然一震,墨汁般的黑云里浮现一颗笆斗大的头颅,黑珠从头颅额心飞出,一阵清光撒下。 “分身道行太低,竟然被女人容光摄住了,影响我道心,差点那缕神念就要卷入红尘,被女色伐戮,损我道行。” “荣辱如朝露,富贵如浮云,红尘毒药,众人皆苦,世间种种,皆为虚妄……”黑珠清光之下,那头颅嘴巴嗡动,玄门净心法咒缓缓流动,笆斗大的脑袋又渐渐隐没入黑云之中…… 画舫之上,李乾再看那女子,就不动心。(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争风吃醋 来的女子一身罗衫,装扮也是清水芙蓉,没有什么多余的金银首饰。 但那种容光之清丽脱俗,简直前所未有。 只觉得以前书中描写的种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词放到这女人身上都不觉得突兀,和她一比,就是墨非墨,刘媛似乎都要逊色一些。 这种美仿佛高洁的雪莲,让人生出距离,又止不住要被吸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被吸引是正常,但波动了道心,说明我根基不稳,阅历不够,一味苦修果然不行。” 李乾若有所悟,别了别手,直视那女人,他参悟玄门奥妙,进展虽神速,悟性也高,但终究年纪太小,阅历不够,连女人都没有经历过,童子鸡一只,一下子见到这种祸水级别的女人,就把持不住。 这十分正常,古往今来,大德大贤,有道之士,无不是上了年纪,经历许多人生跌宕,看透了世间种种,才最终修得正果。 玄门修道有成者,百年弹指一挥,没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阅历磨练心性,根本无法摆脱生死恐怖,证道长生。 李乾参悟玄道不过短短三年,以前又是个穷山村里从不出门的秀才,阅历都来自书中,非常浅薄,证道之路刚刚起步,所以道心失衡了。 “这种障碍,修道途中还不知凡几,我当平常心视之……”李乾略一咀嚼,就不避开目光,反而直视过去,彻底击碎心魔。 那女人产生感应,看到李乾肆无忌惮的目光,也是一愣。 她生长在风月场所,虽然是清倌人,可接触的男人也多不胜数了,身份高的,皇族王子都有,大多数摄于她的容光,不敢直视,有少部分色胆包天的,又过于赤裸裸。 跟李乾这样目光的,不是没有,却大多是上了年纪的,看着她就跟看一件物品,一个花瓶一样。 这种目光肯定会叫女人不舒畅,这就是女人的复杂心理。 赤裸裸,贪婪的目光没什么女人会喜欢,但要是把她们无视掉,或者看成一个花瓶,好像比第一种更加念头不痛快。 把这种不痛快压下,她微微一福,朝刘媛道:“这位定然就是刘大家吧,清嫣有礼了。” 刘媛现在是士子装扮,拱了拱手:“大家不敢称,清嫣小姐琴技无双,天姿国色,才真叫我开眼了。” “刘姑娘真是太过谦了,能得云横兄青眼的,这世上又有几人……”墨清嫣上来颇为亲热的牵起刘媛的手:“今天清嫣办这个琴会,能邀得刘姑娘前来,不知道多么高兴……” 她就拉着刘媛往听琴阁走,一下子好像把刘媛身边的人都忘了。 “哦,李兄,你一来就把清嫣得罪了,在下也很是佩服。” 李乾一看,正是墨非墨这个风格特异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低声说话。 墨非墨水晶一般剔透的人儿,又和墨清嫣相交多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就看出墨清嫣的心情了。 琴女容貌无双,性格孤高,在十八天女里也是头一个,脾气上来,连皇子都能吃闭门羹。 刚才李乾用一种看花瓶的眼神看她,她就还以颜色,直接无视掉他,连招呼也不打,名字也不问。 李乾低声一笑:“我本来就是个浑水摸鱼的,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参加这个琴会纯粹是瞧个热闹。” 墨非墨古怪的看了李乾一眼,抿嘴一笑:“有意思,有意思,我那些姐妹都说我怪,我看今天碰到个比我还怪的,李兄,这堂会上,王孙士子,个个都不肯落人后,倒是你,来就自曝其短,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懂琴似的。” 墨非墨也是个妙人。 觉得李乾有些意思,就带着他四处转悠起来。 只有那韩利,两个天女,一个拉着刘媛走了,一个拉着李乾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十分尴尬,好在他也是圈子里的人,打个哈哈,面不改色往一堆认识的士子走去,心里是憋得要爆炸了。 李乾墨非墨并肩而行,边走边谈,十分随意,不过,很多刺目的眼光就不住在他们身上打圈。 墨非墨同样是十八天女之一,容貌比墨清嫣虽是略逊,却也是祸国殃民的那类,她性格又开朗健谈,不像琴女那般孤傲难接触。 士子圈里的追逐者未必比琴女少了。 李乾这个面生的士子,和书女相伴而行,亲切交谈,必然遭嫉。 很快不少士子就凑上去,明着打招呼,其实借机探听李乾身份。 一听李乾只是个秀才。 这些士子顿时就隐隐流露出高傲,不屑的神态来,想想也是,他们一个个士子圈里出类拔萃的人物,有的出身显赫,有的才气斐然,最差也是举人身份。 一个小小的秀才,在李家村,是百年一遇,到东阳城,也还可以亮亮身份,但一到这俱州第一府,才子佳人云集的烟陇江上,简直是小蚂蚁,毫不起眼。 “李秀才,你能得到清嫣小姐的请柬,想必精通琴义,琴技无双了。” 一个穿淡黄袍子的方脸士子啪的打开一把折扇,摇两摇,大声的喊道。 “李秀才”三个字被他重重的加了长音。 秀才这个生前给李乾带来无数荣耀尊敬的称呼,放到这个琴会上,一下子就好像用来贬低对方的骂人话语,十分的刺耳,好像“傻子”“低能”的代名词一样。 很多士子王孙的目光刷刷刷利箭一样射过来。 那个方脸士子一下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十分的得意,手中扇子摇得飞快。 李乾被这么多看戏的目光盯着。 面皮也没有一点不自在,只是觉得好笑:想不到我李乾刚出来就要碰到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 他拱拱手:“李某对琴技是一窍不通,要不,兄台,你教我两手。” 他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毫无杀伤力。 顿时让方脸士子许多后招都使不下去,毕竟这是琴女的堂会,不是一般士子间的聚会,大家都自持身份,对一个陌生士子穷追猛打,场面就十分难看。 墨非墨在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乾,似乎要从李乾脸上看出丝毫蛛丝马迹的难堪出来。 很遗憾,他的脸上,云淡风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琴人合一 “李兄倒是好风度。” 墨非墨带着李乾往听琴阁走去,李乾和以往她所见过的士子太不同了,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看客的心态,没有任何要在琴会上争风头,吸引美女注意的意思。 以往也不是没有士子故作高深,欲擒故纵。 但是像李乾这样自曝其短,连对方上来挑衅讽刺都无谓的,要说他是故作高深就太假了。 墨非墨看他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按说最是热血冲动的年纪,真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李乾听到墨非墨的话,随口道:“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确实对琴一窍不通,那位仁兄能参加琴会,造诣肯定不会差,我说请教也是真心。” 李乾现在只是游历人间,增加阅历的心态,要是这么随意就被一个蚂蚁一样的凡人挑起怒火,控制喜怒情绪,那现在灰灰了不知多少次了。 “哦,李兄的想法还真是别致。” 墨非墨听了李乾的话,也不置可否,不知道相信了几成。 转眼,就到了一个十丈方圆的亭阁之中,这亭阁就悬空在画舫二层的东侧,外面悬一块匾额,上书一个狂草的“听”字,夺人眼球。 字体意境,一看就给人无穷洒脱,好像人间一切教条法则都束缚不住它的感觉,再看落款,陌上居士。 原来是王云横那个诗仙,酒仙,李乾手指动弹了几下,目光在“听”字上流连了许久,似乎能感受到一个狂士蔑视天下的那种意境。 “这个王云横狂到骨子里,才情冠绝天下,已近乎入道了,但是,还是有一点羁绊……” 李乾琢磨着那个字,他本身书法入道,又参悟玄妙,从王云横的字里似乎看出一点点端倪出来。 “不知道什么羁绊住了他……” 李乾心里也有一点点好奇,毕竟一个诗仙,酒仙,虽然李乾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点灵力的波动,但是,这个人如果真的能摆脱羁绊,恐怕一下就得道,成为大贤大德,古往今来,这种人不是没有,尽管没有长生法门,却会留下一些东西,比如得道高僧,苦修参禅,坐化后留下舍利。 玄门秘典之中,将这些道行深厚,感悟天地,却毫无神通的一群人都称为贤士,超脱了凡人,又有别于修士。 李乾的好奇心一冒,很快又被他掐灭,神魂安定,跟随墨非墨走进亭阁内。 亭阁四周都镂空了,周围饰以白纱,被江风吹得轻轻扬起。 仿佛置身临崖高空之上,脚下是碧波江水,粼光闪动。 墨清嫣素手坐在一张琴凳上,裙衫席地,风掠进来,凌乱发丝轻拂到嘴角,绝色中又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身前放着一架青黑色的古琴,琴体上弥漫着一些红色的梅纹,琴尾却有一截特别深黑。 李乾眼尖,似乎觉得这琴有些眼熟。 墨非墨看到后,唇形微圆,显示出一点点吃惊的可爱样子。 “清嫣真是动真格了,连焦尾都拿出来。” “焦尾!难道是四大古琴中的焦尾琴。”李乾微微动容,难怪会觉得眼熟,四大名琴,李乾在书中读到多次了。 “正是那把,李兄,洗耳恭听吧,就是我,听清嫣弹焦尾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墨非墨声音极为兴奋。 墨清嫣目光一扫,然后在刘媛身上微微一顿,点点头,目光下垂,落到琴上,顿时,一种深沉,肃穆,虔诚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气质产生了变化。 从一个孤傲高绝的女人,变成一个虔诚的信徒,仿佛在膜拜琴的神魂。 她的素手抚上琴弦,轻轻一个拨弄。 叮! 一股凛冽,如银瓶炸裂开的琴音就在阁楼内响起。 雪手纤纤,十指如葱,在深黑色的焦尾琴上轻抚慢捻……流水般的琴音从指下淙淙流淌。 琴音随风飘开,又在亭阁内不住回旋激荡。 忽而低沉,忽而尖啸,忽而昂藏开阔,忽而又小桥流水,无数的音符不断的跳动,碰撞,余韵不绝。 琴音仿佛活了过来,宛如一个个精灵在人心,脑海里回荡。 李乾缓缓闭目。 他的眼前,一副副画面在不断流动,跟随着琴音变幻。 一曲弹奏,竟然能身临其境。 好像他书法入道,虚空写出一副书轴一样。 似真似幻,这就是入道的真挚。 琴音断绝,一股悠悠不绝的余韵,好像还在亭阁楼梁上缠绕不去,简直到达了古人“绕梁三日”的意境。 这个墨清嫣,果然不愧是琴女,无双女子。 李乾内心产生一种对真挚之道的感慨,道行似乎在听完这一曲后又有增进,感悟到天地之间一丝奇妙的法则。 “清嫣真是大才,余音不绝,绕梁三日,焦尾在清嫣手中,才真正恢复上古时期的风采。” 王云横抚掌大笑,震得满堂士子都从琴音意蕴中清醒过来,纷纷唏嘘感叹。 这里,除了李乾,也就王云横能够很快摆脱琴音的控制。 “云横兄过奖了,清嫣的琴技还是没有圆满,否则也不需要焦尾来助我进入琴人合一的道了。” 墨清嫣一曲完毕,又回到了那种孤傲的神态。 她转身朝刘媛道:“刘姑娘,你也弹奏一曲吧,清嫣对你的琴技是向往多日了。” 刘媛神色一动,显示出一些为难。 李乾也听过她的琴,虽然出众,但是离琴人合一的道境还是差了一筹的,假如墨清嫣不用焦尾,也许也进入不了那种道,但是现在她用了焦尾,以虔诚之心膜拜名琴,感悟到琴道,稳稳胜了一筹。 看来,什么客气都是假的。 以墨清嫣这么高傲的人,举办这个琴会,又力邀刘媛,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弹琴论道,肯定是有攀比,要分个高下的意图。(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凤 “焦尾古琴是上古名琴,万年千年的传承,不知道经手过多少琴技大家,沾染了无数念头,肯定孕育出了琴灵,墨清嫣以虔诚之心膜拜,沟通,所以一下进入琴人合一的真挚之道。” 李乾把握住墨清嫣的琴道。 这种通灵的古物尽管稀有,但万万年来出现的数量绝对不少,最常见就是名刀,名剑,出炉时就沾染了铸剑名匠的心血念头,在漫长的传承过程中,刀剑沾染了无数鲜血,斩杀了无数人的性命后,刀剑就会弥漫凶气,蕴含凶灵,成为凶刀,凶剑,只要摆放在家里就能镇鬼辟邪。 当然,普通的物品很难有孕育成灵的机会,材质普通,一下就损坏,肯定孕育不出器灵,至少本身就用极品的材质制造,像这焦尾,传说是上古凤栖木的材质,凤这种传说中的仙禽站立的树木,材质之好无法想像,又传承了这么多年,不孕育出器灵就怪了。 “不过这种虔诚祭祀,膜拜沟通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李乾双目闪动,落在墨清嫣上,瞳孔处有一层淡淡的银色弥漫。 能沟通器灵者必然要神魂安定,修身养性,一般入门者,都要熏香,沐浴,净身,净面,净手,神思专注,诚心诚意,就跟道门画符的准备工作一样。 当初李乾能够不做准备直接画符,是因为他鬼体修行,参悟玄道,借助黑珠洗涤戾念,神念庞大,已经有了道行。 这个墨清嫣也没有做任何准备工作,竟然轻轻松松就能进入“诚心诚意”的境界。 简直完全出乎李乾的意料。 一般人在红尘中打滚,繁华五色,伐戮命性,没有大真诚,大毅力,苦修禅定多年的道行,哪里这么容易进入诚心境界。 何况这个墨清嫣还是身在风月场所,说好听一点是才女,难听一点就是妓女,这种人也能一下进入诚心道境。 简直是母猪会上树,让李乾震惊莫名了。 “似乎又看不出玄门中人的迹象,难道是我道行太低,看不出来……”李乾琢磨着,很快又推翻,对方要是真这么神通广大,那他的身份早暴露了。 “这个事情,有点有趣了。” 李乾脑海中转过这么多念头,其实也就短短几息时间。 墨清嫣正要请刘媛也弹奏一曲。 刘媛没有焦尾这样的名琴,怎么比得过墨清嫣,所以脸上就有几分不好看。 阴魅已经完全融入了刘媛的神魂,想法就和一个名门大小姐差不多。 高傲。 不肯认输。 如果认输了,那么刘媛这个被王云横捧起来的“虞美人”一下就要被打回原形,成为笑话,刘府恐怕又要灰溜溜搬出南华府去。 这种情况,李乾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不说别的,刘媛虽然是他用神通压服的,但是,这段时间,也十分听话,心思单纯,比以前那个周辰东可靠得多。 李乾毕竟是读圣贤书出身,恩怨分明,肯定要帮她一帮,不然她被赶出刘府,阴眼又藏在刘府之中,就很不方便。 他分出一缕神念直接就与刘媛沟通。 刘媛听了他的话后,惊疑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从容的微笑,朝墨清嫣道:“清嫣小姐,焦尾名琴天下无双,我心中仰慕已久,不知道,能否借我一奏。” 墨清嫣似乎早料到她会借琴,淡淡一笑,起身离开琴台:“当然可以,刘姑娘请便。” 这是肯定的,就是刘媛不开口,她也要借给她弹。 不然,在众多士子们看来,她墨清嫣用了上古名琴,刘媛只用普通的琴,就是胜之不武。 刘媛暗暗吸了一口气,表面不动声色,走到焦尾前面,坐下。 她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的朝李乾站立的地方瞥了一眼,显露出一点点内心紧张。 毕竟这关系到她毕生的名声。 她刚才要是借口推脱还能保存一点颜面,现在听了李乾建议接受挑战,要是比不过墨清嫣,就是身败名裂。 “我现在传你一门玄门神通,你是阴魅之体,神念比常人强大许多,肯定能很快领悟……” 李乾的神念直接将信息投射进她脑海里。 这种沟通办法比语言更加形象。 刘媛将素手放在琴面上,双目闭上。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刚才墨清嫣一曲已经叫他们如痴如醉,现在这个王云横作词称赞的琴技大家,令他们产生的期待绝对不比琴女少。 一篇法咒一样的经文在刘媛脑海里浮现出来。 字体金光闪闪,如同活物。 李乾书法入道,他用神念观想出来的法咒如同他亲自书写,字体灵动活泼,书香环绕,和琴音的“绕梁三日”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你就按着经文诵读,神魂放松,沟通前面的焦尾……” 李乾本体是辟谷圆满的修为,神魂无比壮大,分身修为没有那么高,可经验还在,指点刘媛这个天生阴魅沟通焦尾器灵,简直轻而易举。 果然,在《十方安定神咒》的帮助下,刘媛进入一种安定虔诚的状态,她的神魂一下触摸到琴里的器灵。 顿时,一幅幅画面冲击进她的脑海。 一个个神态各异的人在弹奏着焦尾,李乾的神念留在刘媛脑中,也看到了这一幅幅画面。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是琴技无双之辈。 李乾马上想到,这是焦尾琴一个个曾经的拥有者弹奏焦尾的残余意念,焦尾是上古贤者取一截凤栖木所制,历史足足有上万年,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不知道多少琴技大师弹奏过它,使它拥有了灵性。 画面中出现的人越来越古朴…… 这才是焦尾真正的精华所在,无数琴技高手的残留意念,沟通观摩,简直能瞬间提高操琴者的技艺。 刘媛的神念正沉浸在上古琴道的意境之中,体悟琴道的奥妙。 忽然,一个刺目无比的火红影子的冲天而起,灼热的光芒一下充斥了刘媛的神念。 刘媛的阴体神魂一下好像要燃烧起来。 李乾暗叫不好。 神念连忙全力而发,在刘媛脑海能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尊者,朝那火红影子扑去,那是一只全身燃烧着剧烈金焰的巨鸟。 飞舞之间,无数赤色流焰漫天席卷。 凤! 李乾脑海里一下闪过这个上古鸟王的名字。 。 。 。 (大家都说我更的慢,这个要承认,一来我只能晚上写,二来以我对仙侠的理解……李乾刚刚回到人世,要证道成仙,肯定要写出一个博大,充满气势的仙侠世界来,架构肯定也要庞大,雄伟,不能小家子气,不能跟写武侠一样,几个门派,几个山庄,一个小小的江湖打转,所以构思很重要,铺垫很重要,不能瞎写,前期的慢和细致是必须的,根基不打稳,一篇好好的文就写散了,我也是老写手,以前也犯过类似的错误,一看读者催更就拼命写,拼命更,思考不完善,书写到后来控制不住。 分身这本书,不是凡人流,考虑了更多传统仙侠的因子在里面,但又有有别于蜀山那类传统仙侠,人道,天道,轮回,因果,功德,劫数,里面有我自己的理解,书现在仅仅是开端,连元神以上的真正修仙者都未登场,等这个庞大的世界渐渐架构,成型,开阔起来,打杀起来,高潮就连绵不绝了,所以嫌慢的朋友可以先养一养,攒一攒,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也请在书评里发发,毕竟一个大的架构,肯定需要漫长时间的充实,我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集思广益,也有助于一本好书的诞生,而且在自己喜欢的书里看到自己的想法,想必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劫火 《玄典》记载: 凤皇,灵鸟仁瑞也。雄曰凤,雌曰皇。 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古仙禽,鸟中之皇。 谁都没见过。 李乾自然也不可能见过。 但是一下在焦尾之灵中出现,李乾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上古鸟皇的名字。 因为,那种气势,太磅礴,太玄奥,简直超越了李乾想像的极限,所有语言都匮乏了,也只有传说中的鸟中之皇才能配得上这种无边广奥的气势。 凤栖木。 看来传说是真的,焦尾果然是用传说中凤站立的树木所制。 李乾化身一个巨大的黑影尊者,护住刘媛的阴体神魂。 不是他有胆子向这种传说中的鸟中之皇挑战,而是这凤根本不是凤的本体,甚至连残余意念都算不上。 只是凤栖木沾染到的凤身上的一点灵气。 仅仅是一丝毫无意识的灵气而已,就差点把刘媛的阴体神魂烧了。 凤是上古瑞兽,鸟皇,火鸟之王,至阳之物,身上燃烧的是千重劫火,无物不燃,就是仙人都不敢掠其锋芒。 这丝灵气本来极微弱,藏在凤栖木里上万年,几乎可以忽略掉。 但刘媛却是至阴之物,阴眼中诞生的精灵。 神念一与焦尾沟通,至阴引动至阳,竟然把这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凤皇灵气也引了出来,险些遭劫。 李乾鬼体凝练,比刘媛又强上许多,又参悟玄道,神通不少。 顿时显化出一个巨型尊者,护住刘媛。 凤的灵气。 哪怕一丝丝……也足以让李乾神魂激荡,不能自己。 在神念被剧烈的热焰冲击,神魂无比燥热的同时,他的心神却急速的冷却下来,死死的盯住在九天翱翔的赤色凤影。 那是令他毕生惊艳也战栗的……一幕。 一片片翻滚的火云,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浓厚无比的云层犹如火山的浓浆一样劈里啪啦的炸开,无数赤金色的液泡在扭曲,破裂,溅射开的细小火焰,淅淅沥沥的漫天飞洒。 视野之内,所有的光,景都扭曲在一起。 凤,燃烧了整个天空! 李乾站在虚空之中,火焰的液滴落在他巨大的身形上,顿时像一层赤色的红油在他身上泼洒开,蜿蜒下淌,腐蚀出一条条纵横沟壑。 深入骨髓的剧痛,从心灵最深处迸发出来。 李乾却不为所动,宛如一个石雕矗立在那里。 红色的火焰液滴已经将他整个身体都浸润了,使他看起来犹如一个熊熊燃烧的巨人。 这是凤的灵气引动出了意念幻想。 是上古时候凤真正翱翔天际,劫火席卷时的无上皇威。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李乾也绝对灰飞湮灭。 只不过……这是幻象。 李乾也深信这一点,所以心神陷入寂灭之中,对付这种心魔一般的神魂攻击,他应付的经验不少,在极阴镇魂阵中和元神老鬼的戾念抗衡,还有回到李家村时的心魔大劫,凶险也未必比这次弱了。 毕竟这只是一丝凤的灵气。 阴眼之中,李乾本体也安坐虚空,手指掐诀,与分身上的神念融合沟通。 尽管分身上的神念就是被凤的灵气烧死也不会让他本体损伤太多,但是李乾所要的,不仅仅是分身不死,那样的话,只要强行将刘媛的阴念拉离焦尾就行了。 他想要的,是凤的灵气。 熊熊燃烧的分身显化尊者逐渐的崩塌,溃散,消散在凤的千重劫火之中。 失去了攻击目标。 因为至阴之物引动的劫火幻象顿时消散了。 一缕赤如血钻的烟气飘飘渺渺逐渐隐没,忽然,一道赤黑的裂缝在虚空中迸开,一只漆黑的手爪猛的探出来,包裹住那团血色烟气。 被黑爪一抓,那团烟气顿时发出剧烈的金光,无数赤色的光焰冲出来,整个巨爪一下通红,透明,好像要瞬间蒸发掉。 裂缝的黑气顿时疯狂涌出。 无数墨汁般的黑气将那团烟气包裹住,又瞬间拉进那道裂缝中。 …… “李兄,李兄。” 一个声音在李乾耳边响起,他猛的睁开眼睛。 墨非墨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正盯着他,见他忽然睁眼,后退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仿佛从李乾眼里看到一团火光,再看时,却又是正常。 “李兄,你怎么了?”墨非墨又问了一句。 李乾皮肤透着些异样的红色,眉头微拧,身体好像高烧发热的样子,听到她的话,只是微微摇头:“没什么。” 这时候,刘媛正从焦尾琴边缓缓站起来。 周遭士子都显露出一种如痴如醉的神情,李乾神色一动,问道:“弹完了?” “刘姑娘真是大才,一曲《凤求凰》酣畅淋漓,和清嫣相比毫不逊色。”墨非墨赞叹道。 李乾神念早就和刘媛沟通,问了两句。 刘媛的神魂被李乾及时护住,也没什么大的损伤,只是脸色微微发白而已,她倒也镇定,在李乾去捕捉凤的灵气时,弹奏完一曲。 “非墨小姐,我忽然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先告退了。”李乾忽然开口道。 他这个样子,倒也不用怎么装,墨非墨点点头:“李兄身体要紧。” 李乾本来就是琴会里不显眼的一个,而且也只是因为刘媛才得以参加琴会,所以他要离去,也没什么动静。 琴会正到高潮期,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李乾拒绝了刘媛跟随的念头,他也看出来了,要是他一走刘媛就跟着走,又要搞出轩然大波出来,他现在还不想引人注意。 墨非墨送他下了画舫,叫小曼送他上岸。 李乾一登岸,就快速的融入人群之中,找个不起眼的小巷子,一道黑烟从身上冒起,直接遁地走去。 阴眼之中,一团浓烟从地上冒出来。 李乾的身体刚刚出现,他的七窍之中就喷七道剧烈的红光,全身衣服瞬间化成飞灰,绿水潭上空的巨大黑影发出一声闷哼。 连连掐动咒诀,无数道碧绿色的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的肉身包裹住。 PS;求推荐票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孙宝 无数阴流冲进李乾的肉身里。 整个大阵的阴气被引动起来,一个个金色的符号在阴眼四周飘来飘去,若隐若现。 李乾肉身的泥丸宫越来越亮。 过了一会,一个碧绿的球体从他的泥丸里飞出来,缓缓飘到李乾本体跟前。 这是浓厚的至**气形成的缚灵阴球,在球体的中央,一道赤色的光影在不断的挣扎,不时的幻化出一只火鸟的形状,每一次幻化,碧绿球就缩小一圈。 “上古鸟皇,果然恐怖,仅仅只是一丝残留在焦尾里面的灵气,就要我用极阴大阵镇压。” 李乾看着那颗绿色的缚灵球,伸指一弹,细细密密的绿丝就爆发开来,与整个大阵的气机联结。 那丝凤的灵气就如同困在一张巨大蛛网里的猎物,依然挣扎不休。 但有了大阵从阴眼里汲取的源源不断阴气,它已经脱困不得。 “嘿嘿,还好灵气上没有凤的意念,不然我肯定镇压不住。” 李乾无声笑了两下,将这上古仙禽的灵气捕捉回来,回想起来,简直觉得自己胆大包天,又十分得意,一个小小的鬼魂,也敢捕捉仙禽灵气,只怕没有那个玄门修士敢相信。 李乾本来也不是冲动之人。 只不过他分身众多,分身死掉也不影响他本体,又遇到这种传说中的仙禽灵气,不试一下实在不甘心。 结果也令人满意。 这丝仙灵之气,绝对是对修道者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丝,可是仙人境界的东西,岂是李乾现在这种元神都未成的小修士能够触碰到的。 可以说,李乾从公孙道人,赵道人等人身上收刮来的任何材料法宝加起来都远远比不上这丝细微的灵气。 此次要不是机缘巧合,刘媛是极阴之体,恐怕也引不出这丝至阳的仙气。 困住了仙灵之气,李乾却还没想到怎么处理。 这丝灵气太珍贵,也太细微。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李乾怎能不谨慎的使用。 说起来,他现在手头的材料也不少了,从三个道人手中收刮来的东西堆起来也有小半个房间,但是真正珍贵的东西也不多。 赵道人的火性宝剑,王道人的傀儡法器,公孙道人的红木剑,摄魂铃,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炼器,算是他手里最好的东西。 丹药什么的,他现在是鬼体,实在没什么用,至于九大分身,被淬炼过,体质几近完美,除非真有灵丹,仙丹,不然也没大用。 材料中,还有铁尾蟒的皮,筋,僵尸核,蓝精等一些上等材料,说多又很勉强。 整理了一下思绪。 他神念动了动,一团黑烟冒上来,露出一个十岁孩童的身体。 这孩童面目灵秀,唇红齿白,一双眼仁乌溜溜的,头上挽个髻子,一笑还有两个酒窝,比李乾自己的肉身要可爱多了。 这当然也是李乾的九大分身之一。 他将九大分身的记忆都弄接收后,只有这个可爱的童子给他最大的惊喜,这孩童是九大分身中唯一的玄门中人。 李乾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修道经验。 虽然接收了公孙道人的全部遗产,还有赵,王两道人身上的东西。 可李乾的修仙路一直都是自己在摸索前行,唯一能有点用的就是公孙道人那里的几百册书籍。 可这毕竟远远不够,几百册书籍,相比于浩瀚的修仙路来说,简直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远远不足以支撑李乾在漫漫修行路上前行。 修行必备财侣法地。 李乾勉强算有了一个修行宝地。 钱财,微薄,同道,没有,法,也不足够。 李乾知道,不接触到真正的修仙界,只靠自己一个人在凡人间厮混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真正的修仙界,玄门正宗到底在哪,他是一点数也没有,他见过的三个玄门正宗,全部灰灰了。 这让李乾有些郁闷。 天无绝人之路,李乾竟然从九大分身里找到一个玄门弟子。 这个童子本名叫孙宝,是七剑宗的采药童子,在一次外出采买时被公孙道人碰上,抓去炼了分身。 虽然只是个最低微的童子,本身修为更是弱得可怜,还在吐纳通络的初级阶段。 可毕竟是出身玄门正宗,还是了解到不少玄门的信息。 从远古天玄上人开创玄门,一直到现在,足足有五十四万年之久,玄门衍化,无穷大道。 沿袭至今,已经分化出诸多流派。 道,佛,妖,魔,甚至还有消失的修罗道。 虽然各种流派都源于玄门,也奉《玄典》为金科玉律,但是流派各种理念的冲突,已经使玄门这个广义上的道统名存实亡。 人道大昌,使得道,佛流派逐渐势大。 玄门中人都信奉天道,只为超脱生死,不被善恶束缚,也没有所谓正道,邪道,但是妖,魔毕竟异于人类,所以道,佛与妖,魔冲突尤为剧烈。 时到今日,别说销声匿迹的修罗道,就是妖,魔两道也极为势弱,除了一些散修,很少见到势大的妖宗,魔宗。 现在玄门上千个宗门,基本上是道宗,佛宗。 别看有上千个宗门,可就算大点的宗门也不过寥寥数百人,小的干脆就几十人,还有一些一脉单传的宗门。 笼统算算,真正的玄门修士也就几十万人,相比于庞大的人界,亿万万人口,不值一提。 孙宝所在的这个七剑宗算是中等的玄门宗派,有两百来人。 孙宝是一个小小的童子,接触的东西都不深。 不过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元神修士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了,简直是宗门最顶级的存在。 至于,化虚以上的修士,孙宝根本接触不到,也只在传说之中。 这个让李乾很纳闷。 玄门九步登仙,元神不过是区区第四步,就是玄门正宗是顶级的存在,那化虚以上的修士都去了哪里。 尽管仙道漫漫,但玄门流传了五十四万年,仙人都出了不少,怎么可能化虚以上就接触不到。 李乾心头有了很大的疑问。(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分身斩俗缘 鸡笼山脚下。 沉寂了多年,今天简直沸腾了。 就是当年李家村出了个秀才都没有今天这么热闹,一个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日内,几乎传遍了鸡笼山方圆百里几十个村庄。 人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挤在一起,讨论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那个失踪了三年多,大家伙都认定早就死掉的李秀才,竟然好端端的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似乎还是衣锦还乡,带了十几个仆人,准备将自己的父母接到城里去居住。 李家村,李乾站在村东头的小屋院子里,整个院子早就塞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上百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无数的声音在喧闹,比过年都要热闹。 在李家村人眼里,这个村子百年来最有出息的人物,文星下凡般的李秀才,和三年前多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充满了变化。 容貌,身高也相差仿佛,只不过浑身上下都拥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对,是气质。 一种好像完全不同于李家村,不同于这个偏僻小山村里生活的人的气质。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三年多前的李乾,虽然也有读书人的气质,也文质彬彬,但终究是山沟沟里出身,李家村无数人看着长大的小孩,身上的土气,李家村山民的气息还烙印在他身上,看着还挺亲切,见面还能“四儿”“四伢子”的喊。 三年多后回来的他,尽管还是挂着淡淡微笑,也是“叔伯婶婶”的叫着,但是那种没办法形容的山民气息却消失了,他的举手投足,总是让李家村人感觉到陌生,隔阂,以至于连以前和李乾最好的一些族中长辈平辈在他面前说话都带着拘谨,小心翼翼。 毕竟,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李乾家的破败凋零,三年多来,似乎被他们刻意的忽略,现在李乾衣锦归来,他们站在这几间茅草房前,才似乎真正意识到,李家破败到什么程度,坑坑洼洼的泥墙,漏雨的茅草顶,长满野草的院子,卧病在床眼瞎的妇人,还有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老头…… 当然,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解释。 大家都一样的贫苦,靠几亩山田吃饭,谁也不是没有出过力,李乾刚失踪的那一年,大家还是隔三岔五都来看望,接济一下。 只是,谁也没有义务,李乾长久不回来,妇人眼瞎治病的钱怎么填都不够,大家也不可能无限的接济,总也有冷淡下来的时候。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乾没回来,他们也不会意识到,可李乾偏偏回来了,眼下的破败冷清和以前李乾在时他们巴结热络的热情对比,复杂的感觉就充斥了他们心头,在面对李乾时似乎也挺不起腰杆。 李乾倒没有多在意。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淡然,平和,和每一个人打招呼,说上两句,也绝对没有责问大家的意思。 至于他失踪的原因,他也给了一个解释。 三年多前赶考途中,被人劫持了,又卖到乌蒙国(乌蒙国有奴隶买卖),李乾当了两年的奴隶,靠着才学获得了主人的赏识,渐渐地位高了,积攒了一大笔钱,终于把自己赎了出来,最近才回到庆元国来。 这个解释,也说不上多完美,但也足够蒙骗李家村人了。 李乾带回来几箱行李,都是吃得穿的,他就当小礼物送给了李家村人,每家每户都分到一些,又每人添了五两银子。 这份礼物,在南华府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在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山沟里,简直是大礼了。 几乎每个李家村人都感觉诚惶诚恐,但又没有人能拒绝重礼的诱惑。 李乾办完这些事,就拒绝了李家村人的再三挽留,将父母都接上马车,在十几名仆人的护送下,扬鞭朝东阳城行去。 马车上,李乾目光平静的看着逐渐远去的李家村。 心中也没有什么惆怅或者留恋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村庄,记载了他一切酸甘苦辣的少年往事,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从此,李家村,还有李家村的村民,也将渐渐在他脑海里淡化,直到彻底的消失。 他回过头。 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睛里有激动,欣喜,茫然,甚至有些疑惑。 “阿爹。” 李乾心里涌起一点波澜,轻轻的唤了一声,又伸手将躺在一边,已经睡着的母亲身上的毛毯拉好。 老人嘴唇蠕动了两下,李乾刚刚回来时,他激动过了,高兴过了,在巨大的激动和高兴过后,老人的情绪也渐渐平稳。 三年多了,老人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即使唯一的儿子回来了,可以卸下山一样沉重的包袱了,那种累到极点,苦到极点后解脱的情绪,竟然压过了对儿子回来的极度喜悦。 他比自己想像的要恢复得快。 也发觉眼前的儿子和那个记忆中的儿子几乎判若两人,他虽然是老实人,但不代表没脑子,不然也生不出李乾这么聪明的儿子。 当心情渐渐平静,他脑海里闪过不少疑问,他用手摸了摸放在身旁的一个包裹,这就是那个他要自杀的晚上,从窗子外飞进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大包金银珠宝。 这一大包珠宝,他只动用了一小块碎银子,也从未和村子里任何人说过。 老人一辈子窝在山沟里,也有一种山沟里农民的小精明,懂得财不露白。 那晚上的异像,妇人的梦,绿色的烛火,阴风,来历不明的财宝,还有眼前这个气质大变的儿子,老人有许多想问又不敢问,甚至不敢去想的疑问。 “阿爹,其实我是骗村子里的人的,我虽然到了乌蒙国,可没有当过奴隶。”李乾忽然开口了。 老人愣了一下,他看到李乾的目光平和,深邃,仿佛能看透他的疑问一样。 “我遇到了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些事都过去了,而说出来,也只会给你们增加烦扰。我知道阿爹其实比姆妈聪明得多,想得也多,所以我也不想骗阿爹什么,我能保证的是,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你们的孩子,会侍奉你们左右,你和姆妈,以后都会好的。” 李乾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显示出一种坦然。 老人粗糙的大手搓了搓衣角,浑浊的目光停留在李乾身上许久,流露出一种慈爱的神色,他放弃了追问,他从来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何况是对自己的儿子。 “四儿,姆妈和阿爹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指望什么,只要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数日后,马车到了南华府。 在南华府西侧一个不大不小的府邸前停下,门楼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李府”两个大字。 府邸占地不过十数亩,和刘府占地近千亩的大庄园比,微不足道,不过花费却也不菲,李乾还从刘媛那里借了三万两银子,才置办下来。 府邸十分清幽,周围几乎都是书香门第,前任主人是个士子,因为考中了进士,进京去了,把这个别苑卖给了李乾。 李乾也是看中了周遭的环境和屋内清雅的布置,才置办下来。 马车将李乾父母接进了庄园,又请来了南华府有名的大夫给李母治病。 李乾算是安定了下来,每日陪伴父母膝下,读书会友,竟然真的如同一个士子一样过起了读书人的生活。 眨眼,已是数月。 刘府阴眼之中。 李乾巨大的本体黑影依然盘坐虚空,仿佛入定的佛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右手托着的黑色巨茧看去比以前更加幽深黑暗,震动得十分剧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而在他左手,则是盘坐着一个孩童的身子,也是双膝盘绕,手指捏诀,小脸上显示出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情。 忽然之间,巨茧发出咔的一声裂响。 两颗黑色的珠子缓缓飘出来,一个朝孩童泥丸,一个朝孩童心脏飞去。 黑珠隐没入孩童的身体后,孩童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眸里浮现一层银光,又有一种平和,寂然,无喜无悲,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情。 他就在黑色的大手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喃喃道:“祭炼这么久,终于把这个分身祭炼成功,不用傀儡法器控制了。” 他跃下地面。 看向虚空那尊巨大的黑影,一种互相不分你我的玄奥感觉弥漫在心头,从此李乾就是他,他就是李乾。 分身本尊,谁是分身,谁是本尊呢,他咧咧嘴,淡漠的笑了笑。 三日后。 一股浓烟在一个小巷子里冒出。 一个穿着道袍,唇红齿白的童子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悠然,平静的走在南华府的街道上,满眼繁华似乎都不入他心头,脸上平静得至乎冷酷。 许久,在一条幽静的道路边,他停下了脚步。 在街对面,是一个不大的府邸,匾额上的李府两字龙飞凤舞,给人深刻的印象。 门边,正有一个青年人搀着一个妇人,那妇人两鬓斑白,眼睛也瞎了。 在妇人另一边,还有一个白衣女扮男装的女子,扶着她另一只手。 青年人小心翼翼的搀着妇人,显露出一种孺慕的神情,一边说着什么,妇人脸上挂着微笑,落日余晖撒在他们身上,好一副天伦美景。 童子就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的看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眼神深处,是一种斩断一切决然。 “李兄,瞧那个道童,长得好可爱哦。” 夕阳西下,白衣士子的刘媛朝着道童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些好奇的神色。 李乾却是头也没抬,淡淡道:“是吗,我觉得他好像一条狗啊。” 。 。 。 (这章想写出点斩亲缘的味道,笔力不够,最后一句纯粹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台词了,没看过的估计会有些莫名,老人家了,还是缅怀大话西游当年给我的感动)(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码头,少年 昌信国东部的乌龙州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巨大球形半岛。 整个大州有五个府的建制,龙武,昌华,枫林,巴东,广洛,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关系,乌龙州的渔业特别发达。 每年有大量的海鱼捕捞上来,通过乌龙州修建的大运河道,通往昌信国内地。 不过因为春秋两季,海面经常形成飓风,而冬季海鱼又要迁徙,使得夏季成为乌龙州渔民的主要捕捞季节。 现在正是临近秋季的时节,远洋上已经逐渐有小股的风暴形成。 所以大批的海船停歇了运作,渔民又回到家里返耕,种上一季的稻谷,只有少部分胆子极大的渔民,还敢乘着风季到来的前夕,继续捕捞,只要能活着回来,收获也极为丰盛。 枫林府的鳞海县码头,渔船如织。 鳞海县有一个巨大的喇叭状海口,每年固定季节都会形成极为壮观的龙潮,一波一波宛如巨龙的潮水涌进这个海口,成为著名的景观,游人极多。 不过眼下还没到观潮的时节。 码头上的游船并不多,在河道上来往的都是渔船,有大有小,码头上,船上,许许多多皮肤黝黑,身体强壮的渔民在忙碌着。 码头边的空地上,一大堆,一大堆海鱼堆积成山一样,地上全是鱼血,海水混乱流淌的液汁,散发着极其浓烈的腥味。 密密麻麻的苍蝇停在上面,未死尽的海鱼一个挣扎。 嗡嗡嗡,无数的黑点漫天乱舞。 这种景象,简直有点恐怖,真正见过的人一定不会再把海鱼当作美味,不过,码头上的人却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些随意摆放的海鱼,运到内陆的价钱可以翻上几十倍,简直是暴利。 但其实真正赚钱的,也并非这些黝黑的渔民。 许多渔民都等在一边,等着一些穿着商号服装的人过来给鱼挑选过磅。 出海捕捞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普通的小船根本满足出海捕捞的需求,别说海上的风浪,就是船只的载重,渔网的大小都有很大的要求。 而能够经历出海风浪的船只,至少也是逆风级的大船。 一艘逆风级的大船,价值最少也在十万银子以上,假如真有十万银子,这些渔民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捕捞。 所以,这些渔民其实都分出一个一个团体。 每个团体一个船老大,这个船老大必须是威望极高,拥有多年捕捞经验,并且和商号关系极好的人。 只有这些船老大能够从各大商号手里借到逆风级以上的海船。 是借,并不需要支付费用。 但他们打回来的鱼将归借他们船只的商号所有,按鱼的品质好坏,数量付给他们一笔费用。 这笔费用,相比于这些鱼被商号运到内陆贩卖的价格,自然是极其低微,或许只有百分之一。 但只要能够顺利打捞,这些银子分一分,收入仍然比靠种田高得多,若是运气好,捕捞到一些极其稀有,或者巨大的海鱼,他们还能发一笔不小的横财。 所以,尽管捕捞风险巨大,乌龙州依然有无数青年渴望成为渔民,而能够成为船老大,几乎是他们毕生的梦想。 平四爷就是这个鳞海码头上赫赫有名的船老大。 他身高九尺,皮肤深黑,壮得跟铁塔一样,胸口有一道一尺多长的齿状疤痕,左手少了两根指头,这是他年轻时候与一条蓝鲨搏斗留下的痕迹,也是他渔民生涯最得意的往事。 他从十六岁开始随着父亲出海捕鱼,今年已经四十八岁,整整三十二年的捕捞经验,从小四,到平四,再到平四爷,从一个小小的渔民,成为鳞海县排的上号的船老大,绝非偶然。 在他的手下,有几十号敢风里来雨里去,十分彪悍,胆大包天的渔民。 有利益就有纷争,每个船老大都带着一批渔民海上讨生活,一个个小团体,也跟帮派一样,为了抢渔区(鱼群出没的海域),起冲突,打杀起来都很正常。 平四爷在码头混了这么多年,手里头见过的也不止是鱼血。 就是这样一个搏过鲨,杀过人的船老大。 现在却瞪着一双牛眼,显示出一些颇为烦躁,又有些无奈的神色,拿着一个烟锅猛抽个不停,在他身边还围着三,四个极壮的汉子,裸着上身,露着赤精的肌肉。 这几个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搭档,老心腹。 他们身后,就是一艘整装待发,长达十丈的破浪级大海船,比旁边的许多逆风级海船要大出一倍。 也只有平四爷这样老资格的船老大,才能借到这种顶级的渔船。 周遭码头上许多船老大,渔民都射来嫉妒怨毒的目光。 毕竟,现在已经临近风季,小股的飓风已经出现在外海,在海上遇到飓风,就是逆风级海船也不堪一击,破浪级就稳妥不少。 现在很多船老大都不敢出海,渔区都空了下来,趁这时候出海,基本上可以肯定满载而归,以破浪级的海船,出海捕捞一趟,就顶得上他们半个渔季的收成了。 “奶奶个锤的,四爷,我们这是出海捕鱼,又是风季,凶险得很,还要搭人出海,简直开玩笑。”一个膀大腰圆,长着酒糟鼻的渔民吼道。 “就是,我们祖宗辈留下的出海打渔的规矩,不搭人,不出外海,坏了规矩,要出大事的。”又一个瘦削一些的汉子低沉的说道。 还有两人没说话,但脸上都浮现出颇以为然的神色。 平四爷用力的敲了敲烟锅袋,脸色阴沉,冷声道:“老子不知道规矩?要你们教,是管六爷的吩咐,管六爷开的金口,搭了这个人,才把这艘斩浪号给我们用,我要是不应,管六爷能把这艘船给秃狼那伙人用,日他妈的。” 平四越说越火,爆了个粗口。 他这一说,其他几名渔民也愣住了,管六爷是广德商号乌龙分号的大掌柜,大财神爷,操着多少渔民的财路。 这种顶级的破浪级海船也只有广德商号能提供,数量极有限,能借到简直是天大的幸事,走一趟少说也有万两银子的收成,多少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平四要为了点祖宗规矩放弃,有的是人抢着要这艘船。 “管六爷开的口,也只能这样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连管六爷都能请动?” 几名渔民嘀嘀咕咕,也只能妥协,什么祖宗规矩,也值不了上万白银。 “请问,是平四爷吗?” 一个略显清稚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平四等人都吓了一跳。 连忙转头看去。 在他们面前。 站着一个在脏乱,腥臭的码头上绝对少见的人。 一个年约十二,三岁,唇红齿白,长得极为俊俏,白生生的皮肤,看起来就是不晒太阳,富家子弟模样的少年。 。 。 (明天开始两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登船 “哪里来的小子,码头上是你能乱闯的吗?回家吃奶去。”长着酒糟鼻子的渔民一看是个眼生的小孩,恼火之下,喝骂起来。 “你多嘴个屁。”平四忽然一巴掌打到酒糟鼻头上,转头看着那小孩,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沉稳的道:“我就是平四。”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料。 果然那少年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笺,递过来:“你就是平四爷,那极好,管六爷应该和你说过了吧,这是他的亲笔信,你看一看。” 平四接过那封信,拆开看了两眼,他认识的字不多,但广德商号管六爷的大印他如何不认得。 仔细看了看,确认无疑,眼前这个看去乳臭未干的少年就是他要搭载的乘客。 尽管平四年岁已大,也历练得极为沉稳了,却依然有十分荒谬的感觉。 本来要搭载人出海已经是坏了祖宗规矩,没想到乘客年纪这么小。 管六爷,广德商号的大掌柜,大财神,可以和知府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平四一瞬间,也有回绝管六爷的念头。 但是,一想到斩浪号出海能获得的巨大利益,他那种念头瞬间就掐灭了。 粗黑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和蔼的笑容。 “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管六爷亲**托的人物,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平四也不会轻视,至少表面上如此,这点眼力要没有,他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了。 “哦,平四爷不用客气,”少年目光闪动了一下,淡淡道:“我姓孙。” 看到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边上那几个渔民都拧起眉头,目光凶狠,有些不怀好意。 平四爷连忙瞪他们几眼。 他可不想手下这群粗野的人冲撞了少年,得罪少年就是得罪管六爷,这点轻重他还是知道的。 “孙小兄弟,那船上请。” 孙姓少年点点头,也不多话,在平四爷的带领下顺着踏板,上了巨大的斩浪号。 斩浪号上,甲板刚刚冲洗过,十分的干净,三根粗大的桅杆高高的矗立着,甲板上还有二十几号健壮的渔民正在做出海的准备。 一看到平四爷带着一名眼生的少年上来,这些渔民都露出了十分惊讶疑惑的神色。 平四爷丝毫没有把孙姓少年介绍给手下的意思,朝少年道:“孙小兄弟,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一间上好的房间了。 孙姓少年跟随平四爷走下甲板,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就扑面而来,在走道上走了没多久,出现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走动的小门。 平四爷推开小门,弯腰走了进去,少年紧随其后。 “孙小兄弟,渔船上简陋,条件有限,只能凑合一下。” 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房间,横竖也就一丈方圆,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桌子,舱壁上固定着一盏油灯。 房间里极为昏暗,通风十分的不好,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鱼腥味。 平四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少年的脸色。 令他讶异的是,少年一直都很平静,简直有些神秘的味道,平四倒没有故意在住宿上为难少年的意思,渔船上的条件就是这样,为了节省空间能够多装一些鱼,渔民们都是睡大通铺,这个小房间本来还是平四自己用的,已经算是斩浪号上最好的房间了。 不过平四也很清楚,这种住宿条件一般人是绝对难以忍受的,光是不流通的空气和刺鼻的鱼腥味,普通人只要待上一会,就会头昏眼花,呕吐。 平四未尝没有让这个细皮嫩肉的少年自己打退堂鼓的意思,没想到他能这么镇定,平四心里也生出一丝钦佩来。 孙姓少年别着手四目一扫,手往袖口里拢一拢,手上多出一块黄灿灿的东西来。 “平四爷,这次麻烦你了,这是一点小意思,算我请大伙喝顿酒。” 平四的眼睛缩了缩,他看清少年手里的东西,那是一锭金子,看成色大小,应该是十两的广德足金,广德商号的足金,可是市面上的硬通货,一两足金能换二十两白银。 两百两银子,就是去枫林府的聚盛楼吃上好的席面,也够船上二十几条汉子吃上三天。 这种手笔,不知道该说这少年大方还是说他不谙世事。 孤身一人,还是出海,周围是几十条牛一般的健汉,他真的一点都不怕。 啪! 少年见他犹豫,直接将金锭抛了过来,平四接住一看,果然是广德的足金,他拱拱手:“那我就代兄弟们多谢孙小兄弟了。” “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午后船就出发,有什么需要孙兄弟尽管和我说。”平四站了一会,出言告辞。 “平四爷请自便。” 平四又拱拱手,向外走去,冷不丁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又响起来。 “平四爷,我这人喜欢清净,出海后要是没什么事,就别让你那些兄弟来打扰我了。” 平四眼皮一跳,回头看去,少年朝他微微一笑。 莫名的,平四就觉得心脏紧了一紧,他点点头,飞快的出门走了。 舱门合上。 少年目光清冷下来,手一动,手上多出几张符纸出来,他轻轻一弹,几张符箓四散飞开,金光闪动,符箓就隐进了舱壁里,气机牵扯出来,房间仿佛扭曲了一下,看起来似乎广阔了许多,连空气里难闻的鱼腥味也被抽走了。 少年自然就是化身孙宝的李乾。 离开庆元国,到昌信国东北端的乌龙州,三个多月,横跨数万里路,是凡人难以想像的。 李乾用本体肉身侍奉双亲,了段这一世的因果。 再祭炼孙宝分身,斩断俗缘,便是要寻访真正的玄门正宗。 从孙宝遗留的记忆中,李乾知道七剑宗是在海外,但是具体的方位,却十分模糊,孙宝只是七剑宗一个小小的童子,几乎从未出过远门,也没有到俗世里历练过,他对外界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宗门内其他历练弟子。 李乾就是从这些散碎的,不太准确的信息里抽丝剥茧,逐渐到了昌信国。 一路上,他也很仔细的想要寻找玄门修仙者的踪迹,却一个都没碰到,孙宝的记忆里,似乎玄门中许多宗门的弟子,达到化气的修为后,就可以向宗门请求出外历练,或者宗门有什么任务,也会派遣化气以上的弟子出马。 只有修到化气期,才是宗门承认的正式弟子,在门内有称号,有等阶,像孙宝这类的,就是干杂事的童子,连师傅都没有的。 李乾最初的想法是遇到外出历练的修士,从他们身上找到回宗门的路。 这个想法很快破灭了,世俗界人实在太多,玄门修士历练又都会隐藏身份,李乾要找到一个玄门修士跟大海捞针一样。 放弃了这个想法后,他就四处寻访,探听,转而寻找修仙宗门的所在。 许多名山大川他都寻访过,但也没有找到任何宗门痕迹。 终于在最近,他才探到一个不是很确定的消息,有人在银鳞外海见到过会飞的仙人。 正好,李乾伪装成天师宫的小道士,听说广德商号的管六爷家闹鬼,小女卧病不起,他就帮管六爷把鬼捉了,又治好了他女儿的病。 管六爷奉李乾为上宾,通过管六爷的关系,李乾顺利的登上了出海的船。 银鳞海广阔无边,凶险异常。 现在的海图最远也就到达过离海岸五百里的区域,这部分海域就被称为内海,这是相对还算安全的区域,渔民捕捞都是在内海。 外海一向是禁忌区域,渔民祖宗辈留下的规矩,外海不能入。 破坏规矩的不是没有,外海物饶丰美,鱼群密集,而且都非常巨大,每年都会有一些巨鱼尸体飘进内海,大的足有几十丈。 历年也都有一些不怕死的渔民进入外海,虽然死的人很多,但能活着回来的都会发一笔横财。 平四爷就是其中敢出外海的船老大之一。 李乾既然要出海,就不会不做功课,他选上平四爷也是有原因的。 在床上静思了一会。 他忽然眉心一动,五道青烟卷着一堆东西落到船板上。 。 。 (还有一章明天起来写)(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出海 这三个月在世俗行走,李乾也没有放弃修炼。 分身虽然神奇,但只是可以任意化身,并不能无限制将修为拔高,否则以李乾现在的本体修为,九大分身就是九个接近辟谷圆满的修士,显然不可能如此逆天。 李乾的鬼体虽然强健,终究是鬼体意念修行,修性不修命。 玄门讲究“性”“命”双xiu。 九大分身是肉体凡胎,涉及到“命”的修行,这是李乾陌生的领域。 好在分身在化身槽里祭炼,阴元淬炼杂质,又吸收了许多名贵的药材,每一具分身都是资质极好,而且经络贯通。 李乾化身的孙宝现在也是化气初期的修为,但神念强大,等同于辟谷修士。 为了让身份更加真实,他还硬生生用无相经里的法诀改变身形,容貌也略微变化,看起来像是十二,三岁,正符合孙宝的真实年纪。 五鬼将李乾带在身边的东西都搬出来。 他伸手拿起一把暗银色的剑,上面画满了细细的禁纹。 这却是公孙道人那把暗红色的木剑,李乾是心细之人,怕剑的来路将来被人认出,花了极大的心思改变剑的外观,还将剑上刻画的禁纹揣摩改变,更加得心应手。 他现在的禁法水平,也殊为可观。 这把剑的材质似乎是用千年桃木制作,又加持了诸多破魔禁法,具有斩鬼辟邪的奇效,如果是用来对付鬼物的话,确实是件上好的炼器。 不过玄门修士之间的对敌,桃木剑就明显不够看。 本来赵道人那把火系宝剑要好很多,但那把宝剑是赵道人性命交修,用心血祭炼的法宝,李乾的炼器水平还远不够重新祭炼这种法宝的程度,外观太显眼,所以就没有带出来。 说起来,李乾从三个道人那里收刮来的炼器成品实在不多。 李乾也找不出几样合用的,倒是公孙道人身上几张玉符引起他的浓厚兴趣,一般符箓都是画在符纸上,公孙道人的收藏里却有几块刻画在玉上的符箓。 李乾抓起一片薄薄的玉片。 玉片半个巴掌大小,薄薄的一片,玉质光滑细腻,仿佛婴儿的肌肤一般细嫩,上面勾勒出密密麻麻的无数玄奥符号。 以李乾现在禁法修为,看一眼就觉得其中有无数玄奥的轨迹在交汇,变化,把他的心神牢牢吸引,但是神念一深入进去,那些禁纹符号的艰深晦涩之处,就让他头昏脑胀,产生无数幻觉。 李乾知道,这是符箓禁阵太过深奥,超过他禁法修为的原因。 玉符上的禁法,已经远远超过了七十七种基础符箓,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一些禁法高手自制的高等符箓。 符箓学问太过晦涩,复杂,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钻研,又都是一次性使用,所以在玄门中被成为“鸡肋”,大多数修士都只领悟七十七种基础符箓,极少会有人去研究高等符箓。 李乾也想不到,公孙道人手上竟然有高等符箓。 玉乃吸取天地精华所诞,是灵石,最能吸纳五行灵气,是玄门修士最常用的炼器材料,用来刻画符箓当然比普通的符纸要好得多。 但在玉石上刻画禁纹的本领,却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李乾翻动手上的玉片,细细摸索表面密集的禁纹符号,发现这些符号竟然直接融入玉石内部,好像玉石上天生天长出来的一般,这种本事,这种笔力,恐怕就是传说中“入木三分”的笔法都比不了。 李乾自问自己是办不到。 李乾参悟了许久,头又隐隐作痛,遂把玉符放下。 他又捡起一件衣服,上面是一片片乌光闪动的鳞片,这件衣服是用铁尾蟒的皮制作的,穿上后立刻就能刀枪不入,要是放到世俗的江湖中,马上就能成为江湖中人争夺的无上宝甲,比什么软猬甲,金蚕背心都要好。 李乾却不满足,还要在铁蟒衣上添加无数的细小禁法,使这件衣服的防御效果更加惊人。 将衣服摊在床板上,他又拿出一块布满裂纹的玉牌,这却是赵道人当初在极阴镇魂阵里用过的防御炼器。 当时李乾对这块玉牌印象非常深刻,赵道人用它竟然抵挡住了极阴大阵的死门攻击,而且还是在大阵崩溃暴走的状况下。 赵道人事后还不舍得把这块破裂的玉牌丢掉,就能看出它的珍贵。 玉牌早就失去了灵气,但上面勾勒的禁纹却对李乾有很大的启发,李乾现在最缺少的就是防御类的禁纹,不知道是不是在极阴大阵里都用掉的关系,三个道人的遗物里竟然都没有一件防御类的炼器。 也就这块玉牌能勉强做参考。 李乾看了会,就打开一个小瓶子,用符笔蘸出一些墨蓝色的汁液,在那件铁蟒衣表面勾勒起来。 他勾勒得非常细心,每下一笔都要揣摩许久,不时的反复验证,往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鳞片上就有几十上百条纹线,以一个个鳞片为单位,将阵法联结起来。 现在铁蟒衣上约莫有三分之一的鳞片勾勒上了禁纹。 这还是李乾三个月的成果,足见这项工作的浩繁。 很快过了一个时辰,李乾终于又勾勒完三片鳞片上的禁法。 木门敲响了。 李乾神念一动,五鬼钻出,将东西都收起来。 他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平四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搓了搓手,说道:“孙小兄弟,船就要起锚了。” 李乾平静的点点头:“好的,麻烦平四爷了。” 平四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能够受不了渔船的艰苦,自己下船去,听到李乾的话,最后一丝希望幻灭,粗黑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风季出海是个极危险的行为,就算破浪级别的大船,也只是增加一些存活几率罢了,平四很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不过最终都咽下去,他有预感,就算说出来,眼前这个行为颇为诡异的少年恐怕也不会改变初衷。 他又搓了搓手,没有多说什么,告辞离去。 甲板上,随着一声大吼:“启航!” 粗大的铁锚被拉上甲板,三面巨大的风帆扑啦啦张开,斩浪号像一只沉睡的巨兽晃动了一下,缓缓离开码头,驶向充满凶险的银鳞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倒吊 银鳞海广阔无边,海水里面似乎蕴含了某些矿物质,使得海水透着银白色。 斩浪号顺风破浪,在海面上平稳的行驶着。 今天是斩浪号出海的第三天,船已经接近外海区域,宽广的海面上风极大,桅帆高鼓,大船在海上撕出一条白线。 海面上,空无一船,广阔的天地间只有斩浪号一艘渔船,巨大的船身,在大海之上,也极为渺小,人站在船上,漂流在海中,就有很不确定的不安感。 平四站在甲板之上,他身旁是几个得力心腹,其他渔民都分散开,准备捕捞。 这次出来,平四准备干一票大的,毕竟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一直干下去,所以在头两天靠近海岸的渔区里他都没有下令捕捞。 “四爷,现在已经离外海不远了,这里的鱼群都是上等的白纹鱼,红翅鱼,个头很大,要不要下网。” 一个光着铮亮脑袋的心腹扔出去一袋鱼食,水面上很快涌起劈里啪啦的水花,一些红色,白色的大鱼跃出海面。 平四叼着烟锅看了看海面,他的经验极为丰富,看了一会,点点头:“把船停下,抛网吧。” 那名心腹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转身朝船上的渔民大吼起来:“停船,下网!” 哗! 甲板上渔民都大声喧哗起来,终于等到下网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抛锚的抛锚,收帆的收帆,拉网的拉网,这几十号渔民都是跟随平四多年的老手,动作忙而不乱。 很快的斩浪号就停在海面上,渔民们用抛抢将渔网射到远处。 还有几个渔民穿上水靠,直接跃进了水里。 时间飞快,到晚上的时候,已经下了两次网,每一次都是大获丰收,甚至有一网还捞到了一只绿蝙鲨。 这种鲨鱼的皮质非常坚韧柔软,是制作极品软甲的材料,价格极为昂贵,单这一只绿蝠鲨就顶得上半网鱼的酬劳了。 收获超乎想像的好,渔民们都兴奋的大吼大叫,倒是平四极为沉稳,这种收获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要是在风季来临的时候冒着极大的危险深入银鳞海还没有这种收获,也他也不会冒险答应管六爷的要求了。 入夜的时候,渔民们将网都收起,几十号人就在甲板上喝酒狂欢。 出海就是拿命换钱,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狂欢也是船老大默许的。 平四出去和手下们喝了一圈,就一个人蹲在甲板一角抽烟,眉头微拧,似乎有些忧心。 一个脸颊削瘦,鼻子鹰勾的渔民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酒。 “四爷,怎么不喝了。” “没什么,隼子,你去喝吧。” 叫赵隼的渔民顺势在平四身边坐下,忽然声音低沉下来:“四爷,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姓孙的小子。” 平四目光一闪,赵隼脑子极为好使,摸到他的心思。 “我总觉得这人来路诡异,出海三天,没出过舱门,连甲板上都没上来过,要不是每天派人送饭下去,我都怀疑船舱里有没有个人。” “四爷,要不我和几个兄弟下去看看,一个小屁孩,到了海上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赵隼眼里寒光一闪,显示出一些凶狠的神色。 “不可,管六爷的面子,不要乱来。”平四毕竟年岁较大,风浪见多了,沉稳许多。 赵隼应了,不过目光里却显出一些不以为然,管六爷管天管地,到这海上还能管得着他们? 平四因为正想着心思,也没注意。 两人又说了几句,夜深了,渔民们明天还要继续捕捞,都下舱去休息。 前舱的房间里。 一个白色的身影盘坐在船上。 出海之后,李乾就没有出门一步,每日里只是打坐,要么就是参悟禁法,给铁蟒衣刻画禁纹。 但其实,他的神念早就笼罩了周围百丈。 船上的任何细微动作都在他的神念笼罩下,明察秋毫。 正玄玄冥冥之时,他忽然睁开双眼,神色露出一丝古怪来。 过道上,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朝着舱门摸来,他们脚步轻捷,无声无息,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微微泛着寒光…… …… 第二日。 当渔民们走上甲板,准备捕捞时,忽然几声尖叫,嘈乱起来。 平四本来要比渔民们多睡半个时辰,听到消息,匆匆披衣,飞快的赶到甲板上。 甲板的桅杆之上,两个人正倒吊在那里,被大风吹得乱摆,几个身手矫捷的渔民正在攀爬,等将那两人放下来,两个人在夜里吊了一夜,海上风大,已经冻得不省人事,全身皮肤发青,嘴角乌紫。 “赵隼,狗子。” 平四看清这两人的容貌,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低吼道:“怎么回事,谁搞的?” “四爷,我们刚上来,就发现隼哥和狗子吊在桅杆上了,也不知道谁干的。” 平四望了望高达五,六丈的桅杆,心里也是一沉,两个渔民都是一百多斤的汉子,身手也不弱,要把他们吊到这么高的桅杆上,夜里还没什么动静,可不是简单的事,他这些手下,可没有这么厉害的人,难不成的闹鬼了。 “先抬下去,救醒他们。” 渔民们一阵忙乱,等将两人救醒,已经是两柱香后。 平四就守在一边,一看到两人醒来,他拨开人,盯着赵隼,冷声道:“隼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被吊到桅杆上。” 赵隼脸色依然极度难看,他平时精明阴沉的神色都不见了,脸上浮现一丝恐惧,呐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脑子被狗啃了,大半夜被人吊到桅杆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说,昨晚干什么去了。”平四大吼起来,双目圆瞪,血丝弥漫。 他一怒吼,船老大多年的积威,船上众多壮汉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隼抖了一抖,他身旁的狗子已经受不了,带着哭腔道:“四爷,真不关我事。” 平四目光一转,死死的盯住狗子。 狗子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说道赵隼昨晚和他商量,两人决定去找姓孙的小子的麻烦,夜里就偷偷摸了过去,正准备撬门时,忽然那门就开了起来,接着一股阴风把他们卷进了门里,两个人一下就不省人事,醒来时已经吊在了桅杆上。 平四一听,顿时脊背生凉。(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掌握 平四心里的恐怖并不下于赵隼两人。 所以在一些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渔民嘶吼着要去找孙姓小子算账时,他第一时间就狠狠的喝道:“都给我闭嘴。” 他当船老大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就算手下这群渔民个个胆大包天,打架杀人都不手软,但在他面前,都很老实。 平四又拿起烟锅,点燃后猛力的抽起来。 船舱里死一般的静,大伙都在等平四发话。 足足抽了半袋烟后,平四才冷冷的扫视船舱内几十号汉子,冷声道:“今天这事,大家都当没发生过,谁要是多嘴一句,或者再去找孙公子的麻烦,你看我平四敢不敢弄死你。” 他声音不重,话语中却是十分阴狠血腥,让几十号渔民心里一颤,跟随平四多年的他们,可是知道这位爷说一不二的性格,别看他平时对手下不错,可要是犯了他忌讳,装麻袋喂鲨鱼的也不是一两个了。 众人都不吭声了,连几个平日和平四关系极好的心腹也低下头,没人敢问平四原因。 “好了,就这么着吧,其他人都回去干活。隼子,狗子,你们两个,既然已经吃了皮肉之苦,我就不用船规招待你们了,”平四还没等两人露出喜色,又冷冷道:“这次出海的酬劳你们两人没份了。” 本来两人发白的脸色顿时更惨白了。 可两人谁也没勇气提出抗议。 平四说完,就带着一群渔民回到了甲板上,打捞还是十分顺利,每一次都是满网捕捞,可平四一整天都沉着张脸,又时不时的看着船舱门口,脸色十分犹豫。 那些渔民不识货。 他平四可不是没见识的人。 赵隼和狗子都是渔民里身手最好的,特别是赵隼,他可是实打实练过武的,有内功,空手对付七八条壮汉没问题。 平四一直把他接班人培养,准备再干几次就隐退,让赵隼接他的班。 正因此,按狗子的说法,两个人根本连反应都没有,莫名其妙的就被挂到桅杆上,这种手段,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有的。 而孙姓少年几日来未出过船舱,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关注,比如送去的饭菜,几乎都没动的痕迹,还有那少年身上的衣服,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道袍的款式。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那些人。 平四手不禁抚上胸口那条巨大的齿状疤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当年搏斗蓝鲨留下的勇武记号,是他平四生平最骄傲的光痕迹。 可真相,其实在平四的心底深埋。 三十年前,平四正当壮年,年方十八,正是最为血勇的时候,他跟随父亲的渔船出海,当时也是靠近了外海区域,渔船捕捞到一只一丈长的小蓝鲨,这种海底猛兽价值比绿蝠鲨还要昂贵,当时全船上下都十分兴奋,没想到厄运降临,一只成年蓝鲨追踪而来,成年蓝鲨不过两丈长短,全身透蓝,已经有“银海魔鱼”的恐怖称号,这头蓝鲨却不知道什么来路,连鳞片都变成了蓝金色,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顷刻间翻江倒海,把一艘逆风级的海船撞得四分五裂。 平四当时仗着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和渔民们拿着鱼叉还要搏杀,结果,顷刻间二十几号渔民都被吞个精光,连平四父亲当时也葬生鱼腹,平四被蓝鲨咬到嘴里,也以为必死无疑,却骤然间海面上掠到一道白影,口中喷出一道精光就把那蓝鲨洞穿了,几道符箓飞出,卷起蓝鲨巨大尸身,踏着那道精光眨眼间飞得无影无踪。 平四当时昏迷过去,也是命大,被一艘路过的渔船救走。 当时他在鲨鱼口中看到的那一幕,却是他永生难忘的记忆。 飞剑,仙人。 并不只是传说,而是活生生存在的。 他不是没见过天师宫的仙师,可是那些仙师和他所见过的仙人相比,简直是蚂蚁一般的存在。 一个神秘的,管六爷亲自下帖照会的少年。 还有他种种异于常人的行为。 平四心头发凉,就算对方不是仙人,也绝对是一个他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心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既然孙姓少年没有要了赵隼和狗子的小命,至少这位似乎不是那么凶残,只要不招惹他,相比能安然送走这尊大神。 渔船又打捞了一天,斩浪号的储物舱已经满了差不多一半,只要照这情形下去,再过两天,斩浪号就能归航了。 这时,一直没有出舱门的李乾却忽然走上了甲板。 他来到甲板船头,凝望着前方的海域。 闻讯赶来的平四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和前几天相比,他现在的神态更加虔诚。 李乾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毕竟他还要靠这艘海船,寻找传说中的修仙宗门,海外仙山,不小小的威慑一下,三天两头有杂鱼来烦扰他也麻烦。 “平四爷,改改航向吧,我们向那边走。” 李乾忽然回身朝平四微微一笑,伸手指望前面日头西斜的方向。 平四一看他指的方向,脸色一变,有些为难的道:“孙……孙小兄弟,再往那边走可就是外海方向,连海图也没标注的地方,凶险异常,而且现在风季快来了,外海随时可能起风暴,在海上遇到风暴绝对是必死无疑。” “风暴吗?”李乾凝望着天空,缓缓道:“我虽然阻止不了风暴,但要提前发现风暴的痕迹,倒也不是太难。” 他是修仙之人,对天地灵气变化最为敏锐,以他不下于辟谷修士的神念,要提前发现风暴来临前,大量水元气,风元气的变化,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千两黄金,还有一瓶可以治好你寒湿之症的灵药,平四爷,你自己考虑吧。”李乾也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尽管他伸伸手就能捻死一船人,只是开出了一个令平四爷无法拒绝的酬劳。 说完,李乾就回到了舱房。 他脸上丝毫没有担心,好像认定了平四爷一定会答应一样,那是一种掌握一切的信心,来自于自身对周遭一切的细微观察领悟。(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外海 平四爷果然下定了要去外海一闯的决心。 一千两黄金是其次,最终是治疗寒湿之症的灵药,平四爷今年已经四十八岁,虽然练过武,外表看起来依然十分强壮,但内里,毕竟经过多年大海风浪的打磨,已经远不如年轻人。 特别是常年海上打渔,受水汽寒气侵蚀,他的骨头关节几乎每当天气一转变就剧烈疼痛,冬日的话甚至会困难到难以下床,这种积年老病,只能靠调养,靠医术,几乎是没办法根治的,甚至还有大夫断言,再拖下去他后半辈子也只能瘫痪在床了。 这也是他决定再干两票大的就退下去养老的原因。 不是他想早退,而是不想后半辈子瘫痪,那种生活,平四爷不敢想。 所以李乾的话一下就把握住他的软肋,治疗好他的寒湿之症,由不得他不动心。 至于钱,平四爷当然动心,不过远没有治病的灵药来的吸引。 所以平四爷在李乾那里得到一颗灵药,尝试一下,马上感觉到关节症状减轻的美妙后,迅速的就下了决心。 外海虽然凶险,但平四还没老到走一次的胆子都没。 他几十年打渔生涯,外海禁地,也去过数次,虽然没有深入很远。 要说服几十号手下更简单,只要拿出那一千两黄金,别说去外海,刀山火海,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这些人都不眨一下眼睛。 本来就是群刁民,换身皮就能打家劫舍。 一千两广德足金,已经远超过了一次出海的收入,所以平四倒没有再下令捕捞,毕竟船载重越多,速度就越慢,外海充满了凶险未知,能多一分保障就多一分保障。 船上,每个渔民也都不像在内海渔区那么放松自如,脸色都沉肃着,外海的凶名,就算他们再胆大,也会有恐惧。 斩浪号上,倒是沉静了许多。 在休息的一夜后,第二日,斩浪号很快穿越了海图中,通往外海禁忌的那条生死线。 进入了外海区域。 李乾出现在甲板上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他身上的装扮也有了极大的不同,北上挂着一把银色刻满的木剑,头发挽着道髻,一身青色的道袍。 这一下,连渔船上很多人,都认出这种装扮来,昌信国的国教,就是三大教派之一的天师教,他们也见过许多天师教的道人穿着这种装扮行走江湖。 斩鬼驱邪,指点风水的仙师,这个身份,还是有不少威慑力的。 天师宫势力极大,也不尽然都是江湖神棍,还是有不少有真本事的人,颇有几分道法,在普通人眼里也算神通广大了。 所以,李乾以这个身份出现,船上的渔民对他神色都有些敬畏起来。 在外海无惊无险的航行了半天。 海面上风越来越大。 风季来临,外海本来就是飓风横行的地方。 李乾站在船头,目光闪动一层淡银色凝望天际,他必须随时把握天气的变化,让斩浪号航行在安全的线路上,假如遇上飓风,在这茫茫大海上,他也恐怕十死无生。 忽然一道极其庞大的血气涌入他脑海。 有人大喊道:“喷水巨鱼。” 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座小山一样的黑色物体漂浮在海面上,一道冲天的水柱从黑色物体上喷上来。 李乾凝神看去,吓了一跳。 好大的鱼,光是露在海面上的部分就和一幢小房屋那么大,而那只是巨鱼的一小部分。 船上的人似乎不怎么惊慌,一个个围到甲板栏杆边眺望。 “恩,这鱼叫什么,不会伤人吗?”李乾问站在他旁边的平四。 平四说道:“叫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祖辈上留下来,这鱼在外海极多,因为他们会浮到海面喷水柱,所以我们都叫它们喷水巨鱼,它们只吃小鱼小虾,倒不会主动攻击船只,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们就行了。” 李乾听得暗自称奇。 这世间古怪之物真是多不胜数,别说喷水巨鱼,一路行来,他神念笼罩,水底百丈之处,就发现无数从未见过的海底猛兽游动过的痕迹。 无不个个体型巨大,气血雄浑,体力无穷,甚至有几道还会对他窥探的神念产生感应。 过了两日。 斩浪号靠近了一座海岛。 两日来,已经深入外海,可依然没有修仙者的痕迹,李乾虽然心性沉稳,不急不躁,但在这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流,总也不是办法。 斩浪号上的渔民,也越来越烦躁起来。 虽然这两日没有遭遇极大的凶险,可是渔船周围,已经经常有巨大的鱼影出没,蓝鲨,虎齿鱼这些在内海渔区难得一见的海底凶兽,不断的徘徊在渔船周围,竟然没有悍然发动攻击,可压在心头的压力却越来越难以喘息。 “孙仙师。”平四也受不了这种压力,硬着头皮向李乾说道:“我们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仙师,渔船上的淡水什么都快不够返航了,外海太大,万一我们迷失掉,就只能葬生在大海里,我想问下仙师,到底要去哪里。” 李乾从没说过去外海做什么,也没说过目的。 平四本来也怕惹了这位小爷的忌讳,可是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海上航行不比其他,动辄覆灭,他手下几十号都不是良善之辈,要是被逼到绝路,他这个船老大也未必能压下来。 李乾望着前方出现的海岛,又看了看西边的天色。 他一指海岛方向,说道:“把船靠到海岛东面被风的地方,要起风了,最多再两日,我们就返航。” 西边的天空,已经凝聚起浓厚的水汽,苍穹之上,一道道狂暴的雷霆酝酿其中。 风暴要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海外静修 小岛东面的一个内凹之中,海浪不住的拍击,斩浪号在内凹之中起起伏伏。 狂风在横面上肆虐,天地间一片漆黑,无数道电蛇在天际乱窜。 桅杆早就收下,在内凹的一块临海悬崖壁下,隐隐透出一些火光。 李乾正站在一个半环形的凹洞里,昨夜,他们来到这座小岛后,就找到这么一个避风处,半夜,风暴果然来了。 海上的风暴之狂暴远远超乎李乾的想像。 飓风席卷而来时,人在其中呼吸都很困难。 狂风卷起数丈高的大浪,就算是斩浪号,在天地之威面前也不堪一击。 这个半环形的内凹洞里,可以阻挡一下外面的狂风,所有渔民都下船了,挤在一起,一个个脸现紧张神色。 他们听多了外海风暴的威猛,每年都有大批渔船葬身大海。 一日一夜后,海水已经弥漫上来,环形洞里的水已经没过了膝盖,这种紧张的情绪更浓重了。 死亡临近的话,就算再多的酬劳也激励不起勇气的。 望着李乾的身影都很不善,毕竟是他要出外海的。 李乾倒是冷然不语,一夜大部分时间都盘坐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上,深沉宁寂。 “四爷,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海里了。” “都是那姓孙的,不然我们现在已经返航回到鳞海了吧。” …… 细碎的声音都传进李乾的耳朵里。 平四当然也着急,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靠等待。 风暴还在持续。 眼看洞里的水已经快要没过腰部。 忽然李乾神色一动。 一团巨大的黑影忽然冲了进了这个半环形洞穴里。 “有情况。” 一个渔民大吼起来,这些渔民也都是悍勇之辈,虽然身子疲倦不堪,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拿起鱼叉,朝着那团巨大的黑影刺去。 李乾本来也不愿多事,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忽然,环形洞里一阵剧烈的电光亮了起来。 噼啪,手指粗细的一道蓝色电光弥漫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渔民惨叫一声,横跌开去,他身后几名渔民也浑身一抖,拿不住鱼叉。 “恩!”李乾睁开眼睛,眼里银光一闪,看清了水底的那图黑影。 那是一个一人多长,蛇形的鱼类,身上正隐隐透出一些蓝光,李乾当然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雷电、 “这鱼会放电。” 就这么一会,电光一闪,又有一名渔民惨叫着倒地。 这下子,这些渔民也慌了:“妖怪,妖怪。” 渔民们纷纷向后退去,往有岩石的地方攀爬,站在岩石上的渔民则拿起鱼枪,鱼叉抛射向水底的黑影。 但是那蛇形鱼游动得太快了,鱼枪,鱼叉纷纷抛空。 它忽然窜向岸边,竟然朝着李乾打坐的岩石扑来。 “放肆!” 李乾冷然一喝,站了起来,弹出一张水灵符,灵气一涌,顿时洞穴里的水都涌动起来,飞速的旋转,凝结,形成一个碧绿的水球射向那蛇形鱼。 嘭! 水球炸开,巨大的水量冲击得整个洞穴剧烈晃动。 一条黑影猛的甩到岩壁上,又弹回来,在水面上方载沉载浮。 李乾控制符箓灵气,水浪上竟然凝聚成一只大手,抓起那根蛇形的大鱼抛到李乾脚边。 李乾也没有理会四周望过来惊惧敬畏的目光。 他低头朝那条怪鱼看去,被李乾控制水雷一炸,大鱼被直接震死了,这怪鱼全身乌黑光滑,有点像泥鳅,但是一张嘴里长满了锋利的细齿,眼睛也是深蓝色三角形,一看就是十分凶狠的鱼类。 李乾感兴趣的是这鱼竟然能操控雷电。 它明显又不是修炼有成的鱼妖,不然不会被李乾轻易的用水雷炸死。 应该是天生灵类。 李乾用小刀剖开这条怪鱼的肚子,在他的脖颈处找到了一颗细小的蓝核,里面还隐隐有一些电光闪动。 他用灵力神念包裹住蓝核,细细的查看起来。 过了一会,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自语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有凝聚雷电的效果。” 看到李乾非人的手段,洞穴里的渔民哪里还敢出声。 平四心里是早有预料,但亲眼再见到仙家手段,那种震撼也不言而喻,心里庆幸自己明智,一直对李乾客气有加。 这种传说中的人物,只要碰到就是天大的机缘。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仙师提任何要求都要答应,哪怕外海再恐怖,也要闯一闯。 风雨在两日后终于停了下来。 平四有些为难的说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不够,必须回航补充。 李乾倒是很随意。 寻访仙山宗门本来就是靠机缘的事情,强求不得。 他虽然分身没有到辟谷的阶段,可是身上留有很多当初公孙道人留下的辟谷丸,只要一颗就能一个星期不用进食。 他身上的分量就是在海外游荡两年都饿不死,何况海里都是鱼。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不过,他也不准备跟随平四回去,他趁着风雨停下来,飞快的在小岛上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凶猛的妖兽。 他决定就在小岛上静修,同时也在外海碰碰机缘,让平四留下一艘小舢板,同时又给平四一张符箓,告诉他,如果符箓自动焚烧,就叫他再次到外海来接他。 吩咐完一切,平四带着一众渔民回航了。 而李乾等他们离开后,就一个人到了岛中央。(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黑雾 小岛并不大,如果用上金光神行符,李乾一炷香之内也能走个来回,岛上生着许多不知名的树木,花草,风暴已经逐渐远去,不过小雨依然淅淅沥沥。 李乾在小岛的中央一座小山上找到了一个天然洞穴。 洞穴之中是一根根粗大的钟乳石,灵气弥漫,竟然是个不错的修行地方。 李乾来到洞穴后,就每日参修,顺便刻画那件铁蟒衣上的禁纹,海岛上的孤寂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境,自从崖山化鬼三年,他几乎都是一人苦修,早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甚至还带有一些享受,远比在俗世和人接触来的自在。 修行无岁月。 一晃眼,一个月又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又出现了四次大的风暴,每一次都要持续数天,如此频繁的飓风,难怪风季无人敢出海。 李乾手中拿着那件铁蟒衣,此刻的铁蟒衣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在胸口,是一块赤铜镜,铁蟒衣通体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蓝色。 在李乾眼里,无数个细小的禁纹在演动变化,玄奥复杂,最后都归结到铁蟒衣胸口的赤铜镜上。 “试试效果。”李乾铁蟒衣放在地上,将一张土灵符扔到削壁的钟乳石上,顿时灵气变幻,一根根利箭一样的钟乳石飞速的射下来,扎到铁蟒衣上,钟乳石箭蕴含了强大的土灵气,足以当得上宝剑。 扎到铁蟒衣上,铁蟒衣上的蓝光忽然一闪,一根根钟乳石都爆炸开,化成齑粉。 铁蟒衣上连点痕迹都没有。 李乾欣喜的将铁蟒衣捡起来,数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这件铁蟒衣也算得上一件很不错的防御法宝了,可以化解吸收灵气,还能反弹。 “这可是我第一件自己亲手制作的炼器,法宝都要取个名,我就取名“星蓝”吧。”李乾暗暗想着,他脱下衣服,将星蓝衣贴身穿到身上。 几近化妖的铁尾蟒皮,坚韧柔软,比任何的衣服质料都舒适,李乾穿到身上也极为舒服,而且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李乾穿上衣服,走出洞穴,眯着眼睛看看天色,海面一片银粼闪闪,天空一碧如洗,风暴过后,竟是出奇的美。 他缓缓走到山坡,来到一个半月形的海滩边。 细软的沙滩上生长着一些笔直的椰木,李乾不认得,倒是看到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球状椰果。 他将藏在沙滩一块岩石下面的小舢板拖出来,放到水里。 在洞穴里参修了一个月,李乾也准备在外海走走,只要没有风暴,舢板对他来说也一样。 花了一个上午,在舢板上刻画一个简单的灵阵,李乾站到上面运转水灵力,舢板就在海面上平缓的飘流起来。 海面上静寂无风,很难想像风暴来临事的可怕。 李乾站在船头,神念扩张,随时改变着方向,他虽然不畏惧海底的凶兽,但是也不想在海上招惹他们。 蓝鲨,剧齿蛮鱼,裂冰豚……海底凶兽太多,杀之不尽,就是李乾在海上对付起来也很困难,所以他都在神念感受到这些凶兽时就控制舢板避开。 就这么漂流着,夜晚来临了。 李乾盘坐在舢板上,只留着一丝神念控制舢板上的禁法。 黑沉沉的夜色,耳边尽是海浪的声音。 李乾缓缓睁开眼睛,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是一颗淡黄色黄豆大的药丸,吞进肚子里,顿时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发散出来,有一种饱足感。 李乾看着星空,苍穹,无边无际,玄门之中,有一种占星术,就是感受星空,预测祸福。 每一颗星星都有其代表意义,在天道规则下运转,一道道玄奥的轨迹,不断的变化,天道演人道,从星空变化就能看出许多旦夕祸福来。 李乾目光落在西面的一颗特别闪亮的星星上,他目中银光闪动,最近参悟玄妙,感觉到了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在海面上,星空下,孤独一人,这种神秘莫测的味道更加的清晰。 “西方帝星急剧闪耀,璀璨夺目,似乎有壮大趋势,贪狼环绕,血光隐现,主杀……” 李乾脑海里默默运转占星玄妙,逐渐抽丝般将一些天道变化印证到心里。 就在李乾参悟天道变化时。 他忽然隐约嗅到一丝阴气,李乾本就是鬼修出身,对这种气息最为敏感,顿时放下放下参悟,目光掠向一个方向。 仅仅过了片刻,海面上竟然隐隐出现一道白线。 李乾站了起来,张望片刻,脸色倏忽一变,李乾的心性早就坚如铁石,也很难见到他脸色变化如此之大。 耳边已经响起一阵劈里啪啦杂乱的声响。 李乾调转船头,灵气全力运转,使舢板朝着相反方向掠去。 可是,他的速度显然不及那条白线,距离不断的拉近,白线已经能看清了,剧烈的水花在海面上奔涌。 而在水花下面,是无数疯狂游动的海鱼。 其中并不缺乏蓝鲨,血剑鱼,剧齿蛮鱼……这些横行外海的凶兽,李乾并不是为了逃避他们,而是他感觉到这些海鱼是在逃窜。 能逼得这么多海底凶兽逃窜的,李乾想想也知道不好招惹。 阴气越来月浓重。 看着白线不断逼近,李乾索性停下了舢板。 他这样的速度,根本没办法闪避开,既然闪避不开,李乾也就不浪费灵力了,他略微调息一下,目光冷峻的射向海鱼群后的海面上。 一团黑色浓雾正迅速的在海上弥漫开。 海鱼逃得虽快,浓雾却追赶得更快,很快将大批的海鱼卷入雾中。 巨大的破浪声从浓雾里传出,李乾在斩浪号上呆着多天,太清楚这种声音了,浓雾里有船!(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白骨惊龙船 浓滚滚的黑雾弥散开,浓雾之中,仿佛隐藏了无数冤魂厉鬼,李乾极目望去,在被浓雾卷中的无数海底凶兽,蓝鲨,巨眼章鱼,血剑鱼,甚至李乾看到了一条小山一样的喷水巨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悬浮在半空,他们的身体逐渐的腐蚀,露出惨白的骨架,半空中的悲吼惨叫不绝于耳。 鱼群不要命的向前窜着,但在浓雾的吞噬下,也只是徒劳。 李乾看了暗暗心惊。 好强大的鬼气,直接腐蚀生物,将精血抽干。 他本就鬼体修仙,对这类鬼邪气息最为敏感,看着浓雾的声势,只怕又是什么巨妖魔头出巡。 李乾心里虽惊,却不十分恐慌。 他这个只是一个分身,就是真遇上危险,也损伤不了本体。 眼看着浓雾就要弥漫过来,李乾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他屏住呼吸,飞快的往深海游去。 李乾刚刚潜入水中没多久,巨大的水流力量就奔涌而来。 前方是密集的鱼群,无数或大或小的鱼飞快的涌过来,李乾还没来得及逃开,鱼群就呼啦啦的拥过来,瞬间吞没掉他。 李乾灵力流转,控制着身体不被水流卷走。 各种庞大的海底凶兽从他身边掠过,看到他这个小小的人类,也没有攻击,而是飞快的逃命。 一条足有数十丈长的庞大喷水巨鱼从李乾的头顶掠过,李乾伸手一抓,在喷水巨鱼的一个体表褶皱中藏住身体,同时尽量隐藏气息。 鬼气终于弥漫过来了。 强大的气流直接将海水里的生命体卷到半空之中。 喷水巨鱼的力量实在庞大,在鬼气的侵蚀下,发出一阵阵如同婴孩啼哭一样的声音,挣扎着不被卷走,但鬼气依然疯狂的侵蚀进他的体表,吸收他体内庞大的精血。 四周的海水已经如同墨汁一样。 李乾自然不惧怕鬼气,体表发出淡淡的蓝光,将鬼气阻隔。 “好大的船!” 李乾终于看到了鬼雾中的东西,那是一艘巨大无比的海船,目测至少有斩浪号十倍的大小。 李乾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大的船只。 斩浪号已经是最大级别的海船,这鬼雾之中的大船竟然有他十倍的大小,起码百丈之长,海中的巨无霸。 这艘海上巨无霸通体漆黑,船体上一根根粗大的木刺狰狞的向外张着,外形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龙虾,在船体的表面,密密麻麻的骷髅头绑扎在一起,不下数十万个,做各种喜怒哀乐状,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吞噬海鱼的鬼雾,就是从这些骷髅头的七窍里面喷出来,海鱼的精血被鬼雾吸干后,又顺着雾气吸收进骷髅头里,反复循环,诡异无比。 “鬼船,鬼雾,这恐怕就是一件大法宝。” 李乾十分震惊。 这种吸收精血,用数十万个骷髅释放鬼雾怨气的手段,虽然邪恶恐怖,令人发指,但是,能够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一定是玄门修士。 他感觉有些搞笑。 他自己是鬼修入道,算是歪门邪道。 出海寻找仙踪,好不容易找到玄门修士的痕迹,没想到就是这么凶狠邪恶的修士,那数十万个骷髅头,不用说,肯定是用生人祭炼,不然也没有这么庞大的怨念之气,可以形成范围这么广大的鬼雾。 虽然玄门荤素不禁,把凡人当草芥蝼蚁。 但还是很少有玄门修士祭炼这种邪恶恐怖的法器,毕竟斩杀太多凡人,因果之大没法想像,玄门中人都为了修长生,做这些手段,劫数太多,迟早灰灰。 喷水巨鱼的精血在急速的流失,身体已经干瘪缩小了一大圈,终于惨嚎一声,被浓雾卷起。 李乾连忙脱离喷水巨鱼的身体,身形一个摆动,靠近了鬼船的底部。 邪恶浓烈的鬼气一下子就纷纷扑来,眼前出现无数张鬼脸,显示出种种惨状,哀号着扑上来。 李乾的对付这种戾念已经是小意思了,他默念玄门降魔咒。 顿时眼前幻想纷纷破裂,他伸手一抓,十指扣住一个骷髅头,就依附在巨船的底部。 他神念虽然强大,也不敢扩张,以免被这艘鬼船上的人发现。 不管是什么魔头修士,李乾现在好不容易摸到一点玄门修士的痕迹,自然不肯放过,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要是黑珠在身旁就好了,这么多庞大的鬼雾戾念,吸收过来……嘿嘿。” …… …… 大船之上,有许多白影在走动,他们行走十分的僵硬,双目红光闪闪,细看的话,竟然是穿着衣服的骷髅。 在船头,站了七八个穿着白衣道袍的人。 领头的是一个非常英俊,但是浑身上下邪气凛然的年轻人,手执一柄骨扇。 “白骨惊龙船不愧是我们白骨道的镇门法宝,吞噬掉这些海鱼的精气,就足够再用一次“化骨遁”了,不出两日,我们就可以赶到幽极岛。”一个脸色泛青的的中年人阴森森的道。 “幽极岛搬出黑幕令,重开万魔会,上一次万魔会还是三百年前,我们妖魔两道被压制了这么多年,此次万魔会重开,不知道多少销声匿迹的妖门魔宗会再次出现,大妖巨魔临世,老祖参修白骨化魔,化虚在即,无法抽身,此时参加万魔会,只有三叔你修成了元神,力量不够,也只有用白骨惊龙船镇镇场面……”那名邪异青年骨扇轻轻的打了打手,淡淡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幽极岛 四周的黑色鬼雾忽然急速的收缩回来。 片刻后,漫布整个海面的鬼雾已经消失了,庞大的白骨惊龙船显露出它狰狞,雄浑,又充满邪恶的白骨船体。 鬼雾全部被吸进大船后,海面上留下了无数白骨鱼骸,密密麻麻,看的李乾头皮发麻,这鬼船一路行来,也不知道多少海鱼丧生在鬼雾之中。 忽然之间,船体上数十万颗骷髅头的眼窝都亮起幽幽的绿光。 李乾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庞大能量在流转。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 一颗颗骷髅头忽然同时炸裂开,粉碎出漫天的白骨齑粉,强大的阴元在海面上横行肆虐,宛如风暴。 李乾被漫天的白骨粉裹住,感觉身体一下失去了控制。 这一切仅仅只是刹那,无穷的乱流淹没了他。 在一刹那,连南华府阴眼中参修的李乾本体都闷哼出声,连连感应,却发现自己的那一丝分身意念完全拾取了联系。 分身完了? 李乾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忽然眼前一晃…… 在一片未知的海面上,本来平静的海面上忽然浓云汇聚,惊雷炸响,海浪翻滚,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在海上出现,一道道刺目的电光从天空中窜下,虚空阵阵剧烈的扭曲,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浮现出来。 巨大的白骨惊龙船从虚空中驶出。 也就是这时候,李乾才感觉分身意念又重新可以控制。 白骨船底下,李乾脸色发青,整个身体蜷缩在那里,十指死死的扣住两颗骷髅头,简直像大病过一场。 过了数个时辰,他才渐渐从那种极度的眩晕难受感中挣扎出来。 “发生什么了?” 他强忍胸闷恶心的感觉,双目一扫。 海底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银鳞海的海水因为包含了一些奇异的银色物质,使得海水里透着银白色,但此时的海水,却是深蓝色,海底一些奇形怪状,根本不像银鳞海里的生物在游动。 根本无法分辨出这是到了哪里,只知道就是刚才白骨船的忽然爆裂,一下子就把李乾卷到了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李乾到底见识不够,白骨惊龙船的“化骨遁”,可以直接扯裂虚空,瞬息十万里,这种逆天遁法,以李乾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想像。 当然,要施展“化骨遁”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不仅要吸收庞大无比血肉精元,而且每施展一次化骨遁,白骨惊龙船就有三个月不能再用此遁。 饶是如此,白骨惊龙船也称得上无上法宝,在玄门之中大名鼎鼎,是白骨道宗的镇山法宝。 要不是白骨上人化虚闭关,无法参加万魔会,也不会把这件逆天法器拿出来让门下众人撑场面。 李乾第一次被白骨遁法拉进虚空长距离瞬移,又没有白骨道的心法配合,所以产生了剧烈的不适反应。 李乾脑海中瞬息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又重归冷静。 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继续依附在白骨船底,看它要到哪里。 白骨精龙船速度飞快,别说斩浪号那种海船,就是海里最快的鱼也比不上他,几十万颗骷髅头鬼光烁烁,演变禁法,使大船犹如悬浮海面之上滑行。 又过了一日。 大船忽然在一片海域中停下。 甲板之上,几名白骨道的门人都走了出来。 “三叔,幽极岛就在这个方位?” 那名青脸的中年人点点头:“三百年前,我也和你差不多年纪,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来,不会错的,霍儿,把黑幕令放出去吧。” 那名邪气森森的年轻人点点头,打开另一名门人手中捧着的黑匣子,在匣子中放着一块毫不起眼的木牌,看上去甚至有些破旧,仿佛在灵堂上摆了多年的牌位,那名邪异青年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极为肃穆的神色,小心的将那块木牌拿出来。 放在手心中,他咬破一根手指,将一滴略带青色的血液滴到木牌上。 顿时,一股淡紫色的烟气从木牌上弥漫出来,一个狰狞的鬼头在紫雾里闪现了一下,将那滴血液吞噬,一阵阴森森的怪笑从木牌上发出,然后令牌一震,竟然脱手自动朝天空飞去,很快闪没进虚空里。 船上众人都束手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许久之后。 忽然晴空万里的天色被一层青幕席卷,天色瞬息昏暗下来。 李乾感觉到四周的海水变得极为粘稠。 一丝丝灵气在大船周身联动,他暗自一惊,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变化,禁阵,十分庞大的禁阵。 他的禁法造诣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一样玄门手段。 从天地元气的流动之中,知道大船已经进入一个庞大的禁阵之中。 就在此时,白骨惊龙船的前方,两颗黑点飞速行来。 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两个全身包裹着黑衣,带着银角鬼头面具的修士。 看到两人御空飞来,白骨道的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能空御空飞行,至少也得是元神修为。 元神修为在玄门里已经算得上大修士了,平日里难得见到一个。 他们白骨道除了道门宗主白骨上人,也就只有那个青脸修士是元神修为,没想到一下子眼前就出现两个。 那名青脸修士在那名邪异青年耳边小声说了句:“不用太紧张,这是幽极使者,万魔会期间专门接引各宗门进幽极岛的,平常应对就行。” 邪异青年微微点头。 万魔会威名赫赫,简直是妖魔两道的无上圣会。 无数大妖巨魔都将齐聚幽极岛,若是没有这点实力,幽极岛怎么能将万魔会传承下去。 两名银角鬼头的幽极使者迅速靠近,到了白骨惊龙船上方,也没有下来,就在虚空中悬浮着。 左边的那名鬼头使者用平板僵硬的声音道:“来的可是白骨道宗。” 邪异青年抱了抱手,回道:“在下白骨道宗阴霍,收到黑幕令,代表白骨道宗参加万魔会。” 右边那名鬼头使者冷冷道:“白骨上人怎么不来。” 邪异青年脸色瞬间有些阴沉,那名使者的口气,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淡声道:“老祖宗化虚在即,无法抽身。” “哦,白骨要化虚了。”右边的鬼头使者似乎有些讶异。 “如此,你们跟着来吧。”左边的使者朝右边的使者点点头,两人转身飞掠。(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白菜一样的元神修士 四周的灵气流不断生出种种细微变化。 这些变化并不显眼,甚至不会让人寻常人查知。 但在李乾眼里,却心生出轩然大波来,以他对禁法的理解,这大阵的不显眼,正是其厉害之处。 真正的与天地融合在一起,蕴惊雷于无声处,其奥妙处比那些一看就场面极大,威力外泄的阵法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其禁阵中许多奥妙晦涩竟然和红玉简中描述的极阴镇魂阵有不少相似之处,是真正的上古阵法手段。 同样的复杂,同样的玄奥。 这禁法真正的威力,李乾尚不得知,但至少比公孙道人在崖山设置的极阴镇魂阵要恐怖得多。 已经真正有了一些上古大阵的精髓,而不是皮毛。 随着大船不断的深入禁法,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四周的灵力变化忽然消失无踪,同时一股十分充沛浓郁的灵气弥漫开来。 看来已经从禁阵中出来了。 白骨惊龙船缓缓停了下来,李乾感觉到几股强大无匹的气息从附近掠过,暗暗心惊,竭力收敛气息,又等了一会,也没见白骨船再动,看来是到了目的地,李乾手一松,悄悄的往水深处潜去。 一直潜入百丈深,李乾才感觉略微心安。 四周已是一片漆黑,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乾这样的修士,目光中淡淡银色浮现,李乾就在水底潜游起来。 化气修士已经可以随时进入胎息状态,不用呼吸,李乾在水底除了感觉行动阻滞之外,倒也没什么问题。 “咦,这地方十分奇怪,灵气这么浓郁,竟然没有什么海底生物。” 李乾在水底摸索了个把时辰,竟然没有碰到水底生物,顿时产生了疑惑,当他再次朝一个方向游动时,忽然灵气产生了变动。 “又碰到那个禁阵了。” 李乾再次感受到刚才那个大阵的气机,他想了想,还是强压下对这个禁阵的好奇,虽然他现在禁法手段也算不错了,但面对这种真正有上古大阵精髓的恐怖禁阵,他还是安分一点好,毕竟此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寻访玄门正宗。 计算着时间已经入夜了。 李乾缓缓的向水面浮去。 水面之上,一块看不到边际的巨大陆地出现在李乾面前。 天空中星光璀璨绚烂,有一道道极为炫丽的七彩极光在高空中隐现,美丽的令人惊叹,但李乾却知道,恐怖的上古大阵正笼罩着这个地方,美丽之下隐藏的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李乾谨慎的提防着四周,朝那块巨大陆地游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上古大阵正是这块巨大陆地,或许是岛屿的外层禁阵。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看看这禁阵架势,还有四周浓郁的灵气,这个地方,要是没有玄门修士,就有鬼了! 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想一般,天空中忽然两股强大的气息掠过,他抬头看去,千丈高空之上,两道光芒飞速的朝陆地中央飞去。 元神修士! 御空是元神修士的标志,终于见到真正的玄门修士了,触摸到这个隐藏在大千世界中的强大族群。 李乾的心情激动可想而知,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 他深知自己的力量在界可以为所欲为,但在真正强大的玄门修士面前,简直是一只随意可以捻杀的蝼蚁。 不说别的,就是高空掠过的这两个元神修士,只要分出一丝神念到他身上,就可以把他这个化气期的小修士轰杀成渣。 修仙界根本毫无教条道德束缚,李乾所遇见的三个玄门修士,公孙道人,赵道人,王道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为所欲为之辈。 这些人的作风也给了李乾一个玄门深似海的既定印象。 自己这种身份不明的小修士,一旦暴露在这种大修士面前,恐怕随时都要灰灰吧。 李乾心中热血渐冷,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给自己身上用了一个隐匿符,不动声色的继续朝着海岸游去。 踏上一片松软的沙滩,李乾双目四顾,走出沙滩不远,东面就是一片浓密的森林,西面则是一片隆起的山崖。 沙滩之上,也没有什么人迹。 李乾在海底游了这么久,已经远远离开了白骨惊龙船停靠的地方。 他想了想,选择了东面的密林,身形一晃,宛如一道青烟掠了进去。 密林之中,全是李乾以前未见过的许多奇花异草,也许是这岛上灵气浓密的关系,生长在岛上的植物大多非常巨大,而且不乏各种灵种。 以李乾这种浅薄的见识,都认出了许多玄门中记载的药材。 当然不可能是极其珍贵的,但是放到世俗界,也是难得一见的灵药,百年红参,六叶灵芝什么的比比可见。 只要随便在这里采一采,拿到世俗界就可以马上发笔横财,造就一个富翁吧。 李乾心里微微摇头。 难怪很多传说故事里,凡人误入仙地,都有一番奇遇,取得什么灵草宝物出来。 事实上也不过如此。 对玄门修士而言,这些凡人眼里珍贵的灵草宝物也不过是些泛泛,随地可取的。 李乾在密林里奔走的时候。 天空中又时不时有强大的元神修士掠空而过,简直让李乾十分意外了。 从孙宝的记忆里,得知元神修士在玄门里已经很高级,都是宗门大佬级的存在,怎么这个地方,元神修士一茬一茬的,跟大白菜一样了。 李乾哪里知道。 万魔会三百年来重开,玄门左道大妖巨魔纷纷莅临幽极岛,元神修士虽然少见,但玄门何其广大,妖门魔宗最少也有数百,一些隐形匿迹的老鬼纷纷出来活动,又聚集到同个地方,元神修士要不多就怪了。 李乾心里疑惑更重。 就在此时,一些动静传入了他耳朵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金银鼠 李乾心神一凛,望了望四周,忽然身形一动,整个人融入了一棵树中。 他对五行灵符的掌握极为通透,木灵符将身体与树木融合,也敛息收声,若不是修为相差太大,外界就难以觉察。 片刻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发响起来。 只见数名男女拨开树丛往这边走来。 “木师兄,金银鼠要是找不回,师叔一定会责罚我的,我可不想受血煞之苦。”一道女声传来,声音极为动听,但言语里的忧急显露无疑。 “妍师妹,不要慌张,金银鼠内种过血心环,十二个时辰就会发作,没有龙血草喂食,它肯定承受不了要回来的。”一个沉稳的男声安慰道。 “若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只是这岛上如今宗门云集,我们血心宗只是中等门派,若是被别的大宗门捉到,又要生出事端。”又一个男声插口道。 “张师弟说的对,我们还是快些找吧。” 几道人影边走边说,都落入李乾眼里。 两男一女,为首的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穿着青袍,身型削瘦,脸色木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另外一男一女都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女的模样极为艳丽,竟然不下于刘媛等人,男的脸型微圆,眼睛细小,一看就是阴沉之人。 三个人到了李乾身边,目光扫过李乾藏身的树木,并没有停留。 李乾虽然神念不敢过去窥探,不过三个人的气息散发出来,他也一目了然。 都是化气的修为。 为首那个木姓青年身上隐隐法力波动,最为强大。 李乾略微放心,都是化气的修为,要没特殊手段,也难以发现他,倒是他们说的话令李乾注意。 这里果然就是一个岛,只是因为太过巨大的原因,李乾差点以为是哪块大陆。 还有就是,他们说的宗门云集…… 难怪有那么多元神修士。 李乾倒是想这三人再多说一点话,透露更多的讯息,可是,这三人明显怀着心事,也没有过多的说话,没多久,就从李乾身边走过。 李乾确定他们已经走远,才缓缓从树木里浮现出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光闪动了几下。 过了一会,他掉头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因为从他们口中听到岛上宗门云集的消息,李乾心里不但没有十分兴奋,反而越发谨慎起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 能让这么多元神修士聚集起来,肯定是有极大的事情要发生,他一个小小的化气修士,还来路不明,还是不要过多搀合的好。 李乾在丛林里飞速的掠动着。 这林子真是极为广大,以李乾的速度,竟然半个时辰了还未走出。 这岛之大,简直超乎了他的想像。 不过,玄门修仙界的事情,超出他的想像范围是正常的,李乾心里倒没有太多惊讶,一路上,他又遇到过一些修士。 出乎意料的,倒都是一些修为不怎么高深的修士,大多是化气期,连辟谷修士都很少见到。 元神修士就更没了,都是高空呼啸而过。 这让李乾心神大定。 若说藏身匿迹的本领,李乾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的神念远超化气修为,甚至能媲美顶级的辟谷修士。 在这样的神念支持下,一般都能提前发现对方,藏好身形。 又走了一段时间,眼前开阔,忽然出现了一个湖泊。 这湖泊并不很大,也就亩许方圆,掩藏在高大的树林里,顶上星光洒落,湖面仿佛一块碧澈的镜子,湖边,长满了各种灵草灵花,芳香四溢,湖心里面,隐隐有许多七彩光点在游动,一缕极淡的雾灵之气在湖面上缓缓漂流,宛若仙境。 “咦!”李乾在湖边驻足。 他也忍不住微微惊讶,这种仙境一般的美景,也令他心神波动。 他来到湖边,看了看,发现湖底那许多七彩光点竟是银鱼群,这种鱼李乾倒不陌生,当初刘媛吸收鱼内的光点,他也见到过。 普通人只觉得银鱼能够发光好看,殊不知银鱼体内的光芒,其实是吸收了太阳光芒的灵气。 刘媛是至阴之体,本来是不能吸收阳光,但是通过银鱼体内过滤,这种灵元反而能够给她极大的好处,使阴体更加凝固,修为大进。 阴阳之道,本来就是相辅相成。 这湖中的银鱼却比刘媛当初买来的银鱼个头大了不少,都有人的半截手臂长短,天生灵种,体内光彩夺目,在湖底游动,就形成炫丽的光带。 李乾一路跟随白骨精龙船到这里,一路都心神紧绷,根本没有休息过,虽然他是修道之人,体力极好,现在也觉得极为疲倦了。 看到这样的美景,也忍不住想要驻足休息。 他走到湖边,随意摘了些灵草灵药,直接嚼碎了吞到肚子里,又蹲在湖边,掬水往脸上泼动。 洗了把脸,又吞食过灵草,李乾感觉精神又振奋许多。 此地虽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快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正准备离去的李乾忽然目光一动,看向一边。 只见湖边一只小小的金银两色的东西竟然也在那里汲汲吸水。 李乾目光看过去的同时,那小东西也抬起小脑袋,歪着脑袋看向李乾,淡淡蓝色的眼睛转动着,没有丝毫要逃离的意思。 李乾心中一动,朝它走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对峙(上架了) 李乾手伸过去的时候,这只金银两色的小东西竟然没有逃走,反而在李乾的手边嗅了两下,呼的一下就跳到李乾手中。 李乾感觉十分意外。 这小东西的身子也就巴掌大小,通体皮毛泛着金色,油光滑亮,却有一条银色的大尾巴,尾巴几乎比它身体还要大,有些类似松鼠,淡淡蓝色的眸子灵动的转着,一看就不似凡物。 小东西“叽叽”两声尖叫,唰的一下就窜上了李乾的头顶。 李乾被惊得一愣。 好快! 这小东西别的不说,速度绝对快如闪电,以他的眼力,刚才竟然没有看清这小东西怎么窜上他头顶的,只感觉眼前一道淡淡虚影掠过,李乾伸手想把脑袋上的小东西抓下来,没想到刷的一声,小东西又窜到了他另一只手中。 李乾不信了。 手一动,这小东西又晃了一下身形,跑到了他脚上,还冲他“叽叽”叫唤着,银色大尾巴甩动甩动,李乾仿佛都能看到它淡蓝色小眼睛里得意的神色。 “这小东西。” 他手极快的抓动,可是,他那种对凡人来说已经很变态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这只小东西的速度,小东西似乎玩出了乐趣,在李乾飞快抓它的时候,它不但不逃开,反而就在李乾身上跳上跳下,跑来跑去。 若有别人看到。 就好像李乾身上有一道银色的虚影在不断飞舞一样。 李乾终于肯定,要凭他身体的反应速度,绝对是不可能抓到这小东西了。若是用上一些玄门手段,也许有抓到它的机会,但是这小东西显然只是和李乾闹着玩,而且它看起来也很可爱的样子,李乾也不想强用玄门手段抓他。 所以他见碰不到它,索性就不动手了。 李乾一不动手,小东西见没得玩了,倏忽一下,就跳到李乾的肩膀上,蹲在那里不动弹了。 李乾微微摇头。 蹲着就蹲着吧,他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和这来历不明的小兽玩闹的时候,他又闪进了一旁的树林里。 李乾还是想找个安全些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将体力精神都积蓄饱满,再图打算,反正现在他已经被外面的大阵困在岛屿中了,来日方长,要做长远打算。 李乾依靠着强大神念,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树林。 而那小东西竟然就旁若无人的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大尾巴将整个身体都裹起来,就跟一团银色的小肉球似的。 李乾真是哭笑不得。 有时候,这世间万物之间确实有缘分之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缘分也不只是人与人之间关系。 就像李乾,他也搞不明白这小东西怎么就能老神在在的睡在他肩膀上了,不过他还真对这小东西生出一丝异样的投缘感来。 他也没弄醒小东西。 而是站在树林边,眼前是一个峡谷口。 两条岔路在谷口漫延出去,月色当空,夜更深了。 李乾微微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身子却没有选择两条路中的人任何一条,而是朝一片陡坡上掠去。 李乾虽然不能御空,可是翻山越岭的本事却不小,很快就爬上了那片陡坡。 果然因为有了道路,所以陡坡上更加没有什么人踪,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树丛,李乾就分开这些树丛越走越深。 又经过了数个时辰,甚至天色都微微亮的时候,李乾终于找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 这是一片看起来不知多少年没人走动的悬崖边,这个悬崖之上,是数百个大小不一的洞穴。 这些洞穴都是生长在这边悬崖上的一种褐尾鹰的巢穴。 褐尾鹰是一只大型猛禽,成年褐尾鹰双翅张开的话比李乾身高都长,而且生性凶猛,连人都敢攻击,在山里竟然发生小孩被叼走的情况。 不过在李乾这类玄门修士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李乾直接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洞穴,攀爬上去,顺手就把里面两只半人高的褐尾鹰宰杀了。 洞穴里面都是一些枯枝,还有小动物的骸骨,鸟粪味倒是没有,褐尾鹰是种比较爱洁的猛禽。 李乾随便清理出一块地方,就坐下来抓紧时间打坐。 他之所以挑选这个地方,不仅因为这个地方人迹罕至,而且周围全是褐尾鹰的巢穴,这个洞穴夹杂在数百个洞穴之中,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生出怀疑。 李乾消耗了极大的体力。 所以当他从打坐上醒过来时,已经是接近傍晚。 而且他不是自己醒过来,而是被巨大的声响弄醒来,当他一睁眼,就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只跟着他回来的小东西,整个身体大了一圈。 全身金色的毛发已经泛起血红色,正在那里疯狂上窜下跳,而它细小的爪子扫过岩壁时,竟然在坚硬的石头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以李乾的目光,也之看到一条条红色的虚影在眼前飞舞,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痕迹。 李乾心神大凛。 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小东西发狂,似乎都忍受极大的痛苦。 李乾也不能看它这样下去,仍出一张土灵符。 顿时岩壁扭曲,一根根粗大的石笋冒出来,将四周的去路堵截住,李乾再抛出一张风灵符,迅速的将灵符禁法扯动。 顿时巢穴里疾风涌动,一个并不大的龙卷将洞穴里的枯枝和骸骨全都卷了起来。 李乾当然不奢望这风能将小东西拉住。 他也看出来,这小东西别看个头极小,但是力量极大,速度又快,自己这风灵符肯定吸不住他,不过只要减慢一点它的身形就够了。 李乾双目银光闪动,神念已经遍布了整个洞穴。 果然小东西被石笋拦住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又被风扯慢了一些速度,李乾在神念全力笼罩的情况下,就渐渐能把握住一些他窜动的轨迹。 在小东西又一次向巢穴外窜去时。 李乾忽然动了,他的手猛的虚空向一个地方伸去,然后就好像预测到小东西跑动的方向一般,小东西一头扎到了他手掌里,被他一把抓住。 这一下却是极为消耗李乾的神念,连脑袋里都隐隐刺痛了一下。 刚一入手,手掌里就传来巨大的挣扎力量。 李乾差点又让这小东西挣脱出去,他连忙用力,那一股股巨大的力量还是不断涌来,好像他手里抓着的不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兽,而是一头发狂的公牛一样。 李乾低头看去。 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昨晚看去还极为可爱的小东西现在却显得非常狰狞。 金色的皮毛上透着血色,整个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膨胀了一圈,抓在手里刚硬的和石头没区别,淡蓝色的眼睛已经变成深红色。 这颜色让李乾想起崖山那只百年老鬼的眼睛,浓的化不开的血腥,暴戾,掺杂了无数负面情绪。 在李乾的手中,小东西长大嘴巴,不住的尖叫着,而它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李乾已经渐渐快握不住他了。 “好深的戾念。” 李乾想用玄门的静心镇邪咒试着安抚一下它,可是刚刚神念一沟通,一股巨大的戾念就冲击而来,差点让他迷失。 也幸好他神念强大,本体又是鬼修,一下就稳定住了心神。 “若是黑珠在倒是可以一试,现在却没办法了。” 李乾想起那颗神奇的黑珠,可以洗涤戾念,只是那颗珠子太珍贵,他也怕丢失,所以藏在他本体那里,现在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难道就这样放这小东西走。 一阵阵尖利的叫声从小东西嘴里发出,声音越来越刺耳凄厉,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这声音甚至震得山崖附近无数洞穴里褐尾鹰仓皇的飞出了巢穴,在高空盘旋,过了一会竟然互相厮杀起来,漫天的褐尾鹰互相撕咬,鲜血,羽毛飞洒,一只只褐尾鹰又从天空掉落。 简直有些诡异。 李乾也觉得十分刺耳,心浮气躁。 显然这发狂的小东西戾念太过庞大,已经影响到了周边。 李乾心里拿不定注意,他已经快抓不住他,现在要么杀了它,要么就放它走。 算了,李乾还是松开了手,要他下杀手,似乎也觉得难以下手。 可就在李乾放开它的时候,他神色却是一凛。 “谁?” 他低喝一声,整个人一晃,已经冲出了洞穴。 就在这时候,血红色的小兽已经先他一步冲出了洞穴,几个晃动之后,落在了一克棵大树上。 李乾几个腾掠,也落到了另一棵大树的枝桠上。 他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小东西落下的那棵数,全身紧绷,甚至袖口里几张符箓已经落在来,手指捻着背负在身后。 这时候,一个瘦削的身形也在另一棵树上浮现出来。 李乾看清他时,目光却是瞬间闪动了一下,但这丝情绪还是很快被他收敛了,因为这人他见过,正是昨夜遇见的二男一女之一的那位木师兄。 此刻那只小东西正落在他手中,而他手里拿着一株青红交杂的药草,小东西在吞吃着那株药草,看起来似乎安静了。 而那名青年也一脸冷意的注视着李乾。 就在李乾惊讶这人如何潜到李他这么近的同时,瘦削的木姓青年同样心中震惊,他一向对自己的遁法和隐匿术极为自信,可是眼前这个看去只有化气修为的修士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血煞 李乾一看那小东西在这位木姓青年手中,心神一动,难道这小东西就是昨天那三人要找的什么金银鼠。 看这小东西吃了木姓青年手中的药草,就安静下来,身上的血色也缓缓褪去,李乾也没有多说什么,小心的注视着对方,身子后退两步,一纵就要退走。 李乾虽然不想泄露行踪,但这个木姓青年看起来似乎修为还高他一线,既然都互相忌惮,李乾也不想多说什么,至于那小东西,既然是别人的东西,他更不会强求了。 可就在这时候,木姓青年忽然低呼一声。 一道金光闪动了一下。 那只金银鼠竟然挣脱了木姓青年的手,又跑到了李乾身边。 这个情况大出了两人意外。 木姓青年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而李乾则有些所料不及,果然,在他眉头微皱的同时,木姓青年已经冷冷道:“道友这是何意?” 金银鼠又跳到了李乾肩膀上,在那里晃动着大尾巴,叽叽,叽叽的冲木姓青年大叫着,似乎非常不喜欢对方。 李乾看去,吞吃了药草的金银鼠又恢复了原样,一点没有刚才暴戾的样子。 看到对方似乎误会他,李乾带着一丝苦笑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道友,是它自己跟着我的。” “是吗?”木姓青年语气淡淡的说道,身子却向前一步。 看到对方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李乾也不意外,这事搁他身上也会怀疑,对方肯定有办法追踪这只金银鼠,不然也不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而金银鼠刚才莫名其妙又跳到他身上,更是坐实了对方的怀疑。 李乾知道解释无用。 他忽然闪电般伸手,将肩膀上的金银鼠抓在手中,又弹出一张符箓,将金银鼠禁锢住,放到地上,后退数步。 眼神中的意思也很明白,我把它还给你。 看到李乾这样做,木姓青年也十分意外,他并没有急着上前去抓金银鼠,而是拱拱手:“多谢道友相助,道友来到幽极岛,不知道是哪个宗门弟子,在下血心宗木枭。” 李乾犹豫了一下,他对玄门了解的实在太少,就是孙宝,也实在了解得很泛泛。 对方问他宗门,他却一时不好作答。 “怎么,道友还要保密吗?反正只要在岛上,你我总还有相见之日。” “在下七剑宗孙宝。” “七剑宗?”木姓青年忽然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最后竟然冷笑了两声,没有接口,而是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金银鼠。 李乾却在这时候,心里隐隐一跳,眉头再次微微一皱。 他见对方已经拿回金银鼠,就点点头,转身飞掠。 刚刚飞出二十丈,忽然背上汗毛倒立,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透背而来。 这速度极快,但李乾也是极为谨慎之人,猛的身形一晃,一张符箓毫光闪动,周身就狂风大作起来。 而他脚下金光连连闪动,侧移了数十丈。 就在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十几根血红色的利箭闪过,扎穿了数根树木,哧哧冒烟,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的黑洞。 而血心宗木枭正阴森森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杀意。 李乾冷哼一声。 他也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下杀手,不过看到对方的手段,他根本连问都懒得问了,手指一张,就是五张符箓飞出。 符箓虚空一隐。 木枭周遭的树木忽然剧烈震动,一根根粗大的枝桠竟然像活物一样,不断缠向他。 他飞身一掠,正要落地,地面上猛然又冲出一根根粗大的土刺。 而他的周身更是狂风卷动,又隐隐有几个火球浮现,朝他身上射去。 李乾操控符箓的手段也算出神入化了。 同一时间,五行之力都被运用起来。 木枭却冷笑起来,脸上浮现一丝不屑:“雕虫小技,也到我这里卖弄。” 确实,五灵符对普通人来说是仙家手段,可在玄门中,毕竟是最低等的攻击手段,哪怕变出十八般花样来,也就是那样。 木枭手里一动,体表就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芒。 土刺,火球,落到他身上,纷纷哧哧的冒出白烟,蒸发干净。 他根本懒得理会李乾的攻击,手中一翻,多出一面血红色的小旗子来,轻轻一晃,树林里顿时阴风大作,鬼声啾啾,一股浓稠的血云在虚空中弥漫出来。 眨眼间扩大到数十丈方圆,血云卷动,仿佛无数浓稠的鲜血在里面不断翻滚,割得老远,就感觉一股股刺目的血腥气冲来,煞气逼人。 “血煞吞元!去。” 木枭掐指念咒,血云呼啸着卷向李乾。 李乾一看不好,连忙脚下金光闪动,就要逃走。 可是这血云速度极快,范围又广,只是几息时间,就追上李乾,呼啦啦一下将他包裹在其中。 顿时,李乾就好像落进了千年冰窖里,刺骨的寒意好像冰剑一样猛烈的朝他身体刺扎而来。 而血云里,更浮现出无数的鬼影面孔,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朝他张开血口,一条条带钩的猩红舌头不断的卷向他。 李乾身上的星蓝衣顿时蓝光大放,无数禁纹流动,胸口的铜镜更是浮现出一个八卦的图案,不断旋转。 靠近李乾的血云顿时被一股蓝光冲开。 木枭“咦”了一声,他没想到对方身上竟然还有防御炼器,竟然能阻挡住血煞的吞噬。 要知道血煞是血心宗的独门杀招。 只有元神以上的修士才能祭炼,木枭能够有这么一团血煞,还是因为他一次出色的完成宗门派遣的任务,所以宗门赏赐给他的。 这面小小的血幡,可是他最厉害的法宝。 他一出手就拿出这面血幡,也是想速战速决的原因。 一般的防御炼器,根本抵挡不住血煞的污染,没想到李乾身上却有这么厉害的防御炼器,木枭惊讶的同时,更是杀心大气。 李乾的星蓝衣也仅能阻止血煞侵入而已,要破开血煞却完全办不到。 他奋力的向外冲去,可是血煞明明是一层血色云雾,却重如山岳一般,他被浓稠的血云卷着,动弹不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逆转 李乾被困住的同时,心神也极度骇然,他可以预料到自己和真正玄门修士之间或许还有差距。 却没想到自己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来。 连自己苦心刻画了这么久才制作出星蓝衣都破不开血雾,也只能勉强阻挡住。 他完全没想到木枭心里的惊讶完全不下于他,一出手就把最厉害的血煞涌出来,还被挡住,使得他对李乾警惕的同时,杀意更浓。 李乾连连使用符箓。 可是这血煞的恐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符箓一弹出去,顿时被血煞缠上,表面上弥漫起血水一样的颜色,失去了效用。 甚至李乾想要桃木剑破开血煞,只是一刹那,就被血煞将桃木剑上的禁纹破坏掉一小半,要不是桃木剑天生的破邪力量,也许瞬间就被毁了。 李乾一看到血煞这么厉害。 本来手里还有几样炼器,也不敢使用了,毕竟那些炼器也就和桃木剑差不多的级别,要是用出来被血煞污染,李乾也很心疼。 就在李乾一筹莫展的同时,木枭似乎也发现了李乾除了拥有一件极品的防御炼器外,攻击的法宝明显不怎么样。 看到李乾被困在血煞之中,挣脱不得,他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对方能抵挡住血煞,他还有些当心对方身上说不定有十分强大的法宝,现在却看出李乾的外强中干。 “速战速决吧。” 虽然对方的防御炼器很不错,可是血煞作为血心宗的独门杀招,可不是只有这么一点威力的。 木枭将血幡扔到身前,两手瞬间掐了几个繁复的指诀,口中猛的喝道:“血魇炼体!” 木枭的咒诀刚一念完。 那面巴掌大的小血幡就呼啦啦迎风一涨,一下子大了十倍。 上面一道道充满阴森恐怖的血纹流动着,不时的幻化出一个个令人战栗的恶鬼头像。 而团数十丈方圆大的血云却急剧的收缩起来。 一下子就变成丈许方圆,将李乾死死的包裹住,而因为浓缩的原因,本来还看去雾气一样的血云,已经完全如同一团粘稠到极点的血水状物体了。 李乾顿时感觉到压力庞大了数十倍,他身上那层蓝光瞬间也被压缩到几近湮灭的地步,整件星蓝衣的禁阵都在澎湃运作着。 甚至连李乾都能感觉到禁阵在血煞压力下吱吱作响,仿佛要崩溃的房屋一样。 浓稠的血煞中一个巨大的血色头颅猛的出现。 这头颅头生两角,额头上并排生着五只眼睛,没有鼻子,却有一个占据了半个脸大的嘴巴,丑陋,却又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气息。 如果李乾能够看到血幡的话。 他一定会发现,血幡上也出现了这个一个恶鬼的头颅。 这个充满无穷邪恶,恐怖的恶鬼头颅一出现,五只眼睛就冲着李乾诡异的眨动两下,李乾顿时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好像被塞进了无数血淋淋,残忍的画面。 恶鬼大嘴一张,就把李乾吞到了嘴里。 他嘴巴里喷出无数细小的血丝,这些血丝比头发还尖细,将李乾密密麻麻的包裹住,细小的血丝尖头,又仿佛是一个个微小到极点的恶鬼头颅。 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小恶鬼一起啃咬着李乾。 啪啪啪啪! 李乾胸口的铜镜顿时发出了一阵阵细碎的破裂声。 好像要支撑不住马上粉碎一样。 李乾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绝望的神色,一看到他这种神色,木枭就觉得一种高潮一般的快感从心底里喷发出来。 他甚至放缓了一点血魇吞噬的速度,好能多看清楚一点对方临死的绝望,恐惧,哀求的神色。 “为什么杀我?”李乾忽然怒吼道。 对方身上的防御炼器真的很不错的样子,虽然被血魇咬的摇摇欲坠,仍然在苦苦支撑。 “怪就怪你看到了我。” 木枭本来也懒得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可是看到对方脸上那种痛苦绝望不甘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有点得意。 毕竟,金银鼠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他费尽心机,让丢失金银鼠的黑锅让妍师妹背了,可不想要第二个人知道金银鼠在他的手上。 本来他还有些忌讳李乾,毕竟如今幽极岛上无数妖门魔宗齐聚,血心宗不过是其中中等偏下的一个门派,要是李乾身份来头极大,木枭也不敢轻易动手。 偏偏李乾说什么来自七剑宗。 就是这句话让木枭动了杀心,万魔会召开,只有拿了黑幕令的妖门魔宗才能入内,七剑宗可是道门正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幽极岛外的天幽灭绝阵是吃素的吗?一句话就让他肯定这个李乾要么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么是来自一个小门派,而且绝对是个菜鸟,第一次来幽极岛。 木枭的修为已经趋近化气圆满,虽然李乾表现出的探查能力十分惊人,可修为的差距是弥补不了的。 何况木枭对自己的法宝也极为自信,血煞这种等级的法宝,要是对方没有同等级法宝,就算是辟谷修士,他都有斩杀的把握。 “不要挣扎了,还是乖乖的去死吧。” 木枭阴冷的声音徘徊着,他也等得不耐烦了,不想再废话什么,准备再加一把力,直接将李乾炼化。 可是,这时候,他却好像透过粘稠的血煞看到了李乾眼里的冷意,那可绝对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眼里该有的。 也就是刹那,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腰上一麻,几道剧烈的蓝光从身上窜过,整个人顿时翻到在地。 一道银光猛的窜了出来。 那只被禁锢住的金银鼠从他怀里逃了出来,而本来禁锢金银鼠的符箓却没了。 一失去木枭的操控。 那团粘稠的血煞顿时一阵扭曲,本来咬住李乾的那个恶鬼头颅也随着血煞的扭曲变形,悬浮空中血幡上,那个幻化的恶鬼头发出一阵阵不甘的怒吼,随着血幡光芒的消失,恶鬼也隐没进了血幡之中,血幡又变回巴掌大小落地,血煞也消失了。 李乾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极度苍白,可是神情,却说不出的森冷,死死的盯着倒在不远处身上还电光窜动的木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通天界的传说 李乾却是比木枭快了一步,撑起身体。 在木枭惊恐的目光中,李乾拿出一枚黑色的小箭,猛的刺入木枭的眉心。 顿时一股阴寒的气息流动过木枭的身体,木枭感觉身体四肢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能动。 “你做了什么?”惊惧之下,木枭大吼起来。 李乾却默然不语,神念在木枭身上一转,确认黑色小箭已经将木枭的法力完全禁锢住,他才跌坐在地上,闭目打坐起来。 刚才血煞虽然没有破开他身上的星蓝衣,可是最后恶鬼吞噬,也使得他元气大伤,体内更是感觉到一股邪恶无比的阴气在流动,阴气每流动一分,经脉就发出一阵阵的刺痛,这股阴气竟然在摧毁他的肉身。 李乾只能赶紧坐下来把这股阴气逼出体内。 他调动全身的法力,神念更是在体内梭巡,牢牢锁住那股阴气,只是过了片刻,李乾就额头微微见汗,心里也有些骇然。 因为星蓝衣的阻隔,进入李乾体内的血煞阴气并不多,李乾原本以为能轻易将这股阴气逼出,没想到那股阴气竟然如同活物一样,在吞噬他的精元。 每过一分,阴气就壮大一分。 而且这股阴气十分的灵活,在李乾体内四处乱走,一旦李乾全力逼压,血煞阴气就会分裂开。 “别费心思了,你以为血煞是这么容易能挡的吗?哈哈哈……”木枭得意的笑声传进李乾的耳朵里。 李乾猛的睁开眼睛。 木枭眼中的惊惧已经消失了,削瘦阴沉的脸上挂着几分得意和残忍的笑容,他一看李乾的状况,就知道血煞已经侵入李乾体内,顿时心神大定。 李乾的心机也令他心生胆寒,不过眼下,主动权仿佛又回到了手里。 木枭阴森道:“没想到我却是小看了你,竟然在禁锢金银鼠的符箓上动了手脚,暗算我,只可惜,血煞已经侵入你体内,我们血心宗的至宝,就算辟谷修士也挡不住,你个小小的化气修士,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若放了我,我倒可以告诉你驱除血煞的法门。” 李乾不置可否的笑笑:“放了你?”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些讥讽。 木枭看着李乾平静的脸色,只以为李乾是强作镇定,他就不相信李乾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血煞的威力他极为清楚,元神修士以下根本是无解,所以他也冷笑不语。 他却根本不知道,这具肉身只是李乾的一个分身罢了,就算真的被血煞摧毁,也不过损失一个分身。 李乾的镇定当然不是装的。 何况,李乾还有别的办法。 那枚黑色小箭可不是只有简单的禁锢作用,李乾是从王道人身上得来的,王道人身上没有什么威力强大,攻击犀利的炼器,却有不少偏门阴损的法宝。 这枚黑色小箭那原先那枚红色的“阴桃傀儡箭”是同一套的炼器。 只不过和“阴桃傀儡箭”不同的是,黑色小箭有个更可怕的名字,“黑水炼魂箭”。 李乾只是轻轻念个咒诀。 木枭眉心上的黑水炼魂箭忽然发出阵阵似魂似魔的尖音,木枭的眼睛猛的瞪得滚圆,在他的眉心开始,一根根血脉弥漫起深黑之色,只不过两息功夫,黑色已经弥漫到他整张脸,一根根筋脉暴凸出体表,变成黑色的脉络,连眼球之上,也爆起无数黑色的血丝,几乎要爆出眼眶,木枭张大了嘴巴,整个脑袋高高昂起,像一条在阳光下被曝晒的鱼一样,只是看那张黑色血脉膨胀,浮肿起来的脸,就能想像他在遭受怎样的痛苦,可偏偏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色的血液还在弥漫,蔓延过他的脖子,蔓延到他的胸膛…… 李乾看着木枭,神色也没什么悲喜,冷淡的仿佛看一件死物一样。 玄门修士的冷酷无情,在李乾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视众生为蝼蚁,哪怕对方也是一名修士,只要是阻挡长生路上的障碍,全都要扫灭。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等黑水弥漫过你全身,你的魂魄就会被抽离,连轮回都入不得。” 李乾淡漠的说道。 木枭凸瞪出眼眶一大半的眼球里说不出的惊恐,狰狞,甚至还有不顾一切疯狂。 他也是心性坚韧之人,事实上魔宗大部分人,修的功法都无情残酷,木枭是血心宗最出色的三代弟子。 他绝对不是承受不了痛苦的人。 但是黑水炼魂箭的煅魂之痛仍然朝出了他的想像,简直比拟玄门中最残酷的真火炼魂。 他就是在赌,在拼,赌李乾不敢杀他,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所以他还是不肯摇头求饶。 李乾冷笑一声,又掐了个法诀。 顿时,木枭体内的黑水再次变化,他的身体急剧的膨胀起来,黑色的血液在体表疯狂的涌动,一根根筋脉已经涨到了手指粗细,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 木枭的身体已经膨胀成了一个椭球形,像羊癫疯一样不断的抽动着。 白色的液抹从他的嘴角哗啦拉流出来。 一点点的青气从木枭的七窍之中飘出来。 这些青气逐渐凝结成一个不断扭动的虚影,显出木枭的脸来。 黑水炼魂箭就是抽离魂魄。 木枭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楚,他已经涨成一个滚圆黑球的脑袋拼命的摇头着。 李乾却凝眉注视着那团虚影,拿出一个黑色的小铃铛,轻轻一晃,小铃铛里射出一道清光,将那团虚影拉进了铃铛里。 而这时,木枭的身体上也出了阵阵噗噗的破裂声。 他涨到极限的身体像个破裂的水球一样,黑色的液体喷出体表,过不了片刻,就变成了软软的一摊烂肉,浸在黑色的液体中。 李乾抬手一招,将黑色小箭收回手中,把地上的血幡和木枭身上的东西都搜刮走。 这才扔出一张火灵符,一股火焰冒出来将木枭残破的身躯烧成灰,又控制土灵力将骨灰和黑水都掩埋掉,彻底清理掉痕迹,李乾脚下金光一闪,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 …… 两日后。 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凹谷中,一团黑烟从地上冒出来。 黑烟散去,显出李乾的身影来,此时的他比起两日前,脸色似乎苍白了一分,李乾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 喃喃自语道:“这血煞竟然还要去化血池里浸泡才能清除,现在却只能靠血心咒暂时压住。” 原来,李乾用黑水炼魂箭抽出木枭的魂魄后,就找到这个隐秘的山凹里,在地底下挖了一个深洞,直接用搜魂术强搜木枭的神魂记忆。 却发现这血煞没有元神以上的修为根本驱除不了,除非去血心宗后山的化血池中浸泡三日,再用血心咒祭炼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驱除血煞,李乾眼下却是束手无策,只能靠血心咒将血煞暂时镇压在丹田处。 血煞之阴损歹毒,藏在体内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李乾也只能更加小心。 不过,木枭的记忆却让李乾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对眼下的处境有了更多的了解。 木枭可不是像孙宝这样没什么见识,也没出外游历过的小童子 他可是血心宗第三代的二弟子,一身功法也在血心宗第三代里排在前三的佼佼者,深得血心宗长老的喜爱,要不也不会拥有血煞这样强大的法宝。 所以,他的见识可以说非常广博。 李乾得到他的记忆,才真正开始深入了解玄门,这种提高比李乾自身修为的提升还让他高兴,毕竟他现在缺少的就是这一块。 他抿了抿嘴唇,心中想到:“万魔会重开,玄门里无数妖门魔宗齐聚,难怪元神修士跟大白菜一样,岛上都是妖门魔宗的修士,难怪我说自己来自七剑宗,木枭的眼神会那么古怪……看来不能用孙宝的身份了。” 李乾还得知,万魔会虽然只有三天,可是现在离真正召开还有一个月,现在只是前期的一些妖门魔宗到来,接下来一个月,还会有更多的宗门派来前来。 这可是妖魔两道数百年一遇的大事。 几乎每一次召开就代表着玄门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一次的万魔会意见是三百年前,而那一次,就是通天界开启,化虚以上修士争夺通天令,进入通天界。 通天界的传说,更是第一次进入李乾的耳朵。 别说孙宝,连木枭也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听师门长辈说过,真正的玄门修仙者并非在人间,而是到了一个通天界的地方。 而人间到通天界的通道并非任何时候都会开启的。 只有通天界那一边才能开启,而能够进入通天界,除了要化虚的修为,还必须有一枚通天令。 更多的内幕,木枭这种小修士也完全接触不到。 不过李乾却从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中知道了,为什么孙宝会说元神修士就是玄门中少见的大修士了,并非没有人炼到化虚和金丹以上,而是那些传说中的大修士可能都进入了通天界。 PS;老妈手受伤,要照顾她,断了两天,接下来会保持更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莽古朱蛤 幽极岛之广大,完全不逊于庆元国一个行省的面积。 玄门手段真是超乎想像,这么大的一个岛屿,竟然就用一个大阵封住,天幽灭绝阵,光是听名字就有几分恐怖气息了。 而事实上,天幽灭绝阵正是传自上古的大阵,在玄门之中,幽极岛的名字更是一个特异超然的存在。 尽管万魔会在这里召开,可幽极岛却不是某个妖门魔宗。 它的来历在玄门之中十分的神秘,没有人清楚它是玄门中的哪一脉,甚至还有传说,幽极岛是上古消失的密宗,并不属于玄门。 真正的内情谁都不清楚。 但是从遥远的岁月开始,黑幕令的传说就一代代传下来,幽极岛万魔会也成了妖魔两道共襄的盛会。 每当黑幕令重现,万魔会召开。 玄门中必将掀起一波腥风血雨,这几乎成了玄门中的定律。 三百年前通天令之争,玄门修士死伤数万,直接导致化虚以上修士几近绝迹。 三百年后,万魔会再次召开,又将引起怎样的风暴。 几乎每一个置身其中,听到黑幕令重现玄门的修士都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观望着。 幽极岛上更是热闹无比。 玄门之中,妖魔两道虽然没落已久。 可毕竟传续了数十万年,两道宗门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个宗门来个数人,幽极岛上的修士也十分可观了。 幽极岛虽大,但如此多不同宗门的修士聚集在此,其中的波云诡谲却不是一两句能道清楚的。 幽极岛西面的一片树林里,忽然冲出腾出一片红雾。 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啊,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一道人影惊慌失措的从林子里跑出来。 他身形圆滚,看去也不过十一,二岁,长得却十分奇怪,两眼分得极开,眼泡极大,鼻子处只有两个细小的孔洞,看去十分丑陋。 淡青色的脸上灰一块,白一块,衣服也划成了几片,看去极为狼狈。 他站在那里听了片刻,仿佛听到某个方向传来的隐隐水声。 丑脸上顿时浮现一个惊喜的神情,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还没跑多久。 树林里里又掠出两道人影。 这两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道袍,一个身形高大,胡子拉茬,看着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另一个看去二十余岁,却带着一个独眼黑罩。 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些红色的泡泡,神色极为狞厉。 “妈的,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的毒这么厉害。” 中年汉子伸手想去挠脸上的红色泡泡,却又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手生生停住,又狠狠啐骂了一声。 独眼青年凝眉一听,似乎也听到了水声,脸色一变:“先别说了,赶紧抓住它,要是让它跑进水里就麻烦了。” 中年汉子似乎还以独眼青年为尊,两人迅速循迹追赶而去。 丑脸小孩跑起路来摇摇摆摆,拼命的分开树丛,眼前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口大湖,一道洁白的瀑布从天而将,落在湖中,水汽激荡,幻化出一道七彩虹光。 刚才的水声正是瀑布冲击湖面发出的。 他一看到大湖,脸上的喜色就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两声古怪的鸣叫,加快了几分速度。 离湖岸还有四五米的距离。 丑脸小孩猛的跳起来,就要跃入湖中。 一道剧烈的风声撕破空气袭来,眨眼间一道黑光已经洞穿了丑脸小孩的一条腿。 哇! 他惨叫一声跌在岸边。 眼看离湖水只有两米距离,丑脸小孩顾不得脚上钻心的疼痛,手脚并用朝湖里爬去。 哼! 一声冷哼传来。 又一道黑光射来,将丑脸小孩的另一条腿钉在了地上。 赫然是一把黑色的长剑。 两道黑色人影几个晃动,就掠到了丑脸小孩身边,中年大汉神色狰狞,握住长剑剑柄猛的一旋,血光迸溅! 丑脸小孩顿时连连惨叫起来。 中年大汉连连转了几下,将丑脸小孩大腿上剜出一个拳头大的洞,中年大汉才停手,舔着嘴唇冷笑了两声。 “你不是要逃吗?逃啊!逃啊!” 中年大汉一只脚踩在丑脸小孩的脑袋上,不住的磨动着。 独眼青年却半蹲了下去,一只手从丑脸小孩腿上血洞里沾起鲜血往脸上抹:“好了,广飞师兄,莽古朱蛤的血能解它的丹毒,赶紧到皮肤上。” 中年大汉闻声,连忙蹲下来,手又伸进丑脸小孩腿上的血洞里狠狠捞了一把,挖出一块血肉直接往脸上抹去。 丑脸小孩被连番折磨,口中只能发出阵阵低鸣声,已经奄奄一息。 “师弟,嘿嘿,这次真是走了运了,竟然碰到莽古朱蛤,听说他的毒丹可是能解百毒,有了它,修炼百色毒云功就万无一失了。” 中年大汉颇为兴奋对独眼青年说道。 独眼青年脸上的虽然也有兴奋神色,但明显深沉得多,他看了一眼丑脸小孩,微微点头道:“这小妖怪是天生异种,没有结成妖丹就能化成人形,应该是哪个妖宗的门人,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妖门虽然比我们魔门人还少,但那些化妖的老妖怪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我们百毒宗不怕,也尽量少招惹。” “咱们取了毒丹,一把火把它烧了,谁能知道,现在岛上这么多宗门,就算是哪个妖宗门人,要查不到我们头上。” 中年大汉冷笑两声,眼里浮现出杀意,已经准备杀妖取丹了。 独眼青年正要点头。 忽然神色一厉,朝一棵大树猛的甩手。 一片黑光顿时飞射过去。 黑光在树上一碰,嘭的一下炸出一团黑雾,顿时整课大树迅速化成一滩黑水。 蓝光一闪。 黑雾里一道人影已经掠出十丈开外。 一个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的少年出现在那里。 只是这少年脸庞却微微扭曲,一抹潮红色的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独眼青年一击未中,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他仔细看了看对方容貌和打扮,沉声道:“在下百毒宗罗莫,阁下是是哪个宗门道友,躲在一旁窥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结局 陡然,刘府阴眼上空。 一团浓烈之极的黑云盘旋着,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李乾巨大的本体黑影依然盘坐虚空,仿佛入定的佛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却睁开眼睛,骇然望着天际。 天劫! 为什么天劫会忽如其来。 此时却由不得他多想。 浓云之中,忽然一道雷电劈下,李府后花园处就被轰出一道大洞。 紧接着,连续不断的闪电冲击而下。 除了在外的孙宝,李乾连忙控制另外八大分身挡上。 轰! 劫雷劈下,一个分身化为灰灰。 李乾惨叫一声。 他的元神已经少了一部分。 撕心裂肺的疼痛。 轰!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劫雷轰下,分身一个个陨灭。 我要死了! 李乾看着天劫之威,忍不住苦笑一声。 陡然,一道无比粗大的紫色雷霆轰击而下,整个刘府都化为灰烬。 …… 此时在刘府不远外,街对面的一个房间内。 一个正在读书青年浑身一震,晕倒在地。 …… 儿,我儿啊! 你怎么了~ 迷迷糊糊中,李乾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姆妈正在呼唤自己,他抬起头,喊道:“姆妈,怎么了。” “你醒过来就好,我刚才叫了你半天了,你今天不是去赶考吗?还不起来!” 李乾摇晃着脑袋,起身。 咕噜噜,忽然一颗黑珠从他怀里滚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