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序 好久没回信 之一 「你为什么没回信呢?是不是上一封信里我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如果是,请你原谅我……」然后,是满篇的忏悔集锦。 这位朋友,你真的是太不了解我了。不回信是我的风格,要是意外回了,那是我脑筋突然短路的结果,归类为不正常的状况。 之二 「这是一封遗书……」原来遗书通常是这么写的。 当作者这么多年,什么怪信没收过?瞧,现下又多了一种。 这位朋友,不管你是当真,还是一时情绪低宕想不开,我都要说一句:结束自己生命的理由有千百个,而他们共同的名字叫懦夫。 之三 「我开始找夏宇的诗看,真的不错!」许多来信这么说。 「很高兴你也喜欢夏宇,我也是!」很多。 「这是『备忘录』,送你。」天呀!地啊!是市面上根本没有的诗集呀!就是这个光,就是这个光!怎么也找不到的一本!太感谢了! 「找不到书,上网整理出夏宇的生平资料与诗作,请私下收藏就好。」呵呵呵!这几个也很棒。真好。 有知音的感觉真好,以为没几个人喜欢新诗的,没想到回响居然比我预料的更多呢! ↑.4yt.org↓→ocr←↑.4yt.org↓ 于是,我决定回信。 想了一想,好像真的很久没在书中回信了,几乎忘了这回事。当然,如果要仔细追究原因,不外乎懒,没其它的了。 来信里各式各样问题都有,但重复的占了一半以上,有不少还是以前早就回过的。当然,也有更多我没记住的。不过无妨啦!我努力回,你们将就看喽。 读友:我看你的书十二年了,这么多年来…… 请问……我已经写十二年了吗?等一等,待我去翻我第一本书的版权页看一下日期先。你呢,也去翻一下如何? 读友:你曾经厌烦过写作吗? 这问题我深思了很久。 我非常喜爱写作。 厌烦的是写作时常常发现自己才学不足、词下达意的困窘;厌烦的是满脑子故事跳来跳去,却无法让它们更完美的呈现。 可是,我爱写作。一辈子爱。 以后当我的故事已经没知音了、没机会出书了,我还是会写,写到我手再也不能动的那一天。这是瘾,比吸毒更可怕。 读友:席绢,我太喜欢你了!看了你的「阎王且留人」之后非常感动…… 我也很给它感动。呃……需不需要我用立可白涂掉「席绢」二字,改填「于晴」,然后转寄给她,让于晴小姐也一起来感动一下呢? 读友:常常看到别家作者在书中写着「编编打电话来催稿……」然后写出自己的懒惰怠工状况以娱乐读者,你咧?有没有这种好笑的事?说来听听吧! 没……没有耶。进万盛九年多,一通编辑的电话也没接过。 可能是,我不怠工;可能是,我不是大卡:更可能是,不必我家编编催稿,稿件就自动会交来。 本来嘛!交稿件不比交作业,交稿件作者有稿费,交作业是学生义务。老实说我真不懂别家编辑与作者的互动何以这般诡异,弄到后来活似交稿是无偿的义务,所以编编才天天对作者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说到这个,顺便请教一下,如果诚如每一位作者所言,她们的编辑常对她们来个绝命连环call,那编辑们哪来时间做编务的正事呢?加班吗?有没有人可以回答我一下?谢谢。 读友:我喜欢你写的「相思」那本,可是我真想掐死你,结局有点虎头蛇尾耶,我都还没感动完就结东了,真过分! 可是我感动完了呀,所以才会结束这故事嘛。 读友:你有没有觉得「别让相思染上身」这本,跟「未曾相识」的架构有点像? 你有没有觉得你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一个? 读友:席绢,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写孟红歌的故事啦! 我写了啦。 什么?你不知道我写了?消息如此不灵通还敢写来跟我要故事看?!呜……万里长城在哪里,借我哭一下……趁我哭的时候,你就从五十三本书里去一本一本翻翻找找吧!记住唷,要从第一本开始找喔。 读友:为什么不走回头路?想要等待遇见或永恒吗? 这个问题……她研究了很久,不像别人问完就算,常常来信探讨更多,就是不想放过,即使我已经简单回过她信了。这家伙……真服了她。 为什么要走回头路?因为很多人怀念?怀念是一种心情,而这心情跟期待下一样;你不会想看第二本「交错时光的爱恋」、你不会为第二本「罂粟的情人」而不由自主战栗、「抢来的新娘」如今看来已流俗…… 小陈,我可以说出一百条理由来满足你,但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只是傲。没有伟大的理由,只是任性而已。 读友:猛然看到你的书序,才发现你已让我着迷九年了,突然有点担心你会像其他老作家一样消失…… 猛然一看书柜上那一排书,才发现自己好老了,熊熊想到怎还会有老读友在这里?这么久了啊!从我没没无闻时开始看我书的那些人,应都走开了吧? 我以为,最老的那一批都离开了呢。 原来还有你在,真好。 读友:打个商量,席绢。你写完湛蓝之后,就把丰步雍解决掉好不好? 那有什么问题!来人!狗头铡伺候,把丰步雍拖到菜市口斩首示众去。 嘿嘿,本来就觉得他跟妻子曹汐桢的故事太甜太流俗,对我来说太高难度,现下可好,你替我省了事。谢喽。 你知道的嘛!我擅长写的是闷死人的说教,而非棉花糖似的甜腻轻快呀。 读友:你回信是不是看电风扇把哪一封信吹得比较远就回啊? 那多麻烦!我都嘛是在大叫「回信了!」时,看哪一封信有乖乖过来排队就给他回。很公平吧? 读友:我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你的许多思想都有改变了。 可不是吗?以前我超爱吃牛肉面的,但现在不爱了,喜欢清淡的阳春面以及汤头下错的拉面。以前以为自己是0型血,去捐血之后才发现是b型。以前是怎么猛吃都不会胖,现在是怎么节食都不会瘦…… 变了,我变了。啊啊啊啊…… 最后,想在秋天里说说对今年夏天的几点感受。 之一,老天爷很厚爱,让台湾解除缺水的痛苦。感谢老天爷。 之二,写了一本小品散文,给自己当纪念,很好。 之三,再见,佩谕(moko),一路好走。 第一章 哽咽却依然娇柔的声音,哀怨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 「……我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这样的日子……月升星落……」 是「日升月落」!小姐。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纠正,但是聪明的没脱口说出。 「……我的青春……沉沦在这金玉满堂的豪宅里……一切都是那么金玉其外……」 第n次翻白眼,继续在心里回道:那你不就是「败絮其中」了?她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翻白眼了,所有不耐烦的情绪非常高竿的没有在语气里泄漏些许。 依然保持温婉的声音劝慰着: 「你一定是多虑了,他那么辛苦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让你过更舒适的生活吗?由此证明他很爱你的,你不要动不动就怀疑他出轨啦。」 那方似是需要更多的保证: 「小衣,你说说,他为什么不会出轨呢?」好爱娇的声音,并且充满期待。 好正经诚恳到不行的语气,已经接近宣誓的规格: 「因--为,你是如此这般的集美媚风情万种于一身妖娆娇艳正是上天为你造出的形容词如此这般的你还抓不住男人的心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下必混了。」以上,不必标点符号也下必喘气的长串阿谀谄媚,够了吗? 那头-- 「唉哟,讨厌!小衣你最讨厌了啦,吃人家豆腐。」无比娇羞也。 眼光瞄到时钟,发现上司快回来了。不行,得速战速决。 「好了,你赶快去美容沙龙俱乐部,去花你老公的钱,把你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完了,口误!她警觉的住口,生伯功亏一篑。 果然-- 「啊……你是说,我平常不美吗?」那头的娇柔声再度转为忧郁欲泣。 「千万!千万不要有如此恐怖的误会!不是你平常不美,而是--平日你是如此这般的娇弱清雅高洁似林黛玉不染半丝人间烟火庸脂俗粉但是即使是天人仙女一般的你也要偶尔入世以期让那些涂红抹绿还自以为美女并企图去勾引你老公的人自惭形秽一下。」火力全开,还怕不轰得你晕头转向! 那头晕陶陶兼凤心大悦的女子终于决定放过这边不断以狗腿求生的人: 「讨厌讨厌啦!小衣最坏了,不跟你说了,人家要去找美容师了。啊,天色都好晚了,都是你一直跟人家讲话,等一下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来给弓藏和遥遥做晚餐呢。不说了,要认真上班喔,不要摸鱼喔。」终--于,结束通话。 是谁害她上班偷摸鱼?又是谁害她不能认真上班的呀?还真好意思说呢!挂上电话,梁霞衣像打完一场战役般的浑身无力摊在办公桌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谁教她刚好不幸是这些家伙的家人呢? 这些?没错,这样的麻烦人物不是单数,而是复数。唉…… 用三分钟来自怜后,很快振作起来,她没忘记上司差不多要进办公室了。想到上司,不免又叹出一口气,几乎要再趴回桌子上自怜起第二次。她知道职场上的女性主管一向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心力才有机会出头天,如果一男一女两人的能力不相上下,那么被升迁的那一个通常都是男人。如果女性想高升,就必须证明她比其他男性对手更强上一倍、更吃苦耐劳才行。所以她一点也不敢抱怨上司是个工作狂,目前的工作量对她来说也还不到吃下消的地步--至少她不常加班赶工。但是呀,她就不能和蔼可亲一点,别老是绷紧一张脸吗?身为一个大美女,可是肩负着美化市容的重责大任呢:偏偏竟是不敬业,七月酷暑来到她眼前也得识相转换为寒冬。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下属害怕戒慎到胃痛吗? 梁霞衣知道自己期望的是太高了点,毕竟上司想用什么脸色来上班是她的自由,但因为梁霞衣太习惯家人们多采多姿的各种情绪面貌,所以才会来此上班三个月了,依然对上司的冰山脸有着痴心妄想,多想看看美女上司笑的样子呀! 唉……搞不好全世界唯一看得到她冰山融化面貌的人是她先生吧! 听说上司结婚两年了喔,可是都没有人看到她丈夫长什么样子。这大抵是因为上司从不说自己家里的事,以至于大家都没话题可以捕风捉影,所以大家都怀疑上司是不是真的有结婚呀?可是没人敢直接去问,又下是不要命了,所以这问题恐怕将会成为「孟氏集团」里无解迷团之一喽。 电梯门滑开,她美丽的主管与特助们在下午三点时刻,准时回到公司,一分也下差。梁霞衣的精神立即变得抖擞,以面对上司的吩咐,果然-- 「梁,这资料汇整起来,四点开会要用。有没有来电或留言?」叩叩叩,高跟鞋踏踩在大理石上的清脆声音一路飙向主管办公室。 她机灵的奉上已过滤过的重要讯息,足下的小快步正是训练有素的标准,没让上司远远抛在后头。 「通知会计部门二十分钟之后开会;人事部门三点四十分开会。」 「经理,那今天三点半约好的『红顶商人志』访谈呢?」 美人上司顿了一下,因脑中在挪时间,所以口气缓了些: 「还是三点半不变,我给他五分钟提问。」 「明白了。」梁霞衣点头,知道自己待会儿定要先跟那位记者联络一下,请他务必废话少说,最好把问题打成一张简稿,让上司速读完后可以马上回话,不然这位仁兄恐怕连寒暄话都还没聒噪完就「谢谢,再联络」喽! 瞧,她是一个多么称职的秘书呀!被那些家人训练多年果然是有代价的。她这个换秘书像换衣服的上司都没有调她走的徵兆喔,可见她这三个月来表现得多好。 她坐回位子上时,上司办公室的门也正好关上。两个随上司回来的特助已在走道另一边的办公区做起自己的事情--八成是准备下一场战役的资料。 别个办公室的人都好羡慕她每天可以边欣赏俊男美女边上班,想必是赏心悦目得不得了,连空气都是香的。是啦!这个办公室的俊男美女是不少啦,但是别说他们老是在忙了,就算在午休时间,这两尊被机器人附身的帅哥还是没有还魂成人类的打算……不不不!别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又会叹起气来,她今天叹的气已经够多了。 「孟氏集团」大楼里员工约有五百人,其中当然不乏年轻又帅气的男性。 而这两个被「孟氏集团」里所有女性员工公认的「冰酷帅哥」,正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说,大家乐于偷看他们,却没人白目到想发动爱的攻势去撞冰山殉情。想猎老公的人大多会去找那些「亲切派帅哥」碰碰运气,虽然不一定猎得到,但是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嘛。 现代的女性多么懂得自保之道呀!所以才造就出眼前这两位帅哥的有价无市,没人敢问津。以前只有丑男丑女有求偶上的困难,不过时代在变,酷哥也得一同落难喽。 偷偷掩下一抹笑,她立即动手办着上司刚才交代下来的事,完全是干练秘书的模样,与这问办公室的俐落快速风格搭得很。 「梁小姐,麻烦给我六月份的财务报表。」冰山一号赵永新以平板而缓慢的音调说着。 「好的。」她立刻从桌上一大堆档案夹中精准抽出他需要的,并附赠一朵客气的微笑,问道:「需要帮你们准备咖啡或茶吗?」 「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冰山二号卓然回道。他的声音较为低沉悦耳,但温度一样低,都只是客气生疏的淡漠。 她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她要去给上司泡一小壶菊花普洱茶,顺便泡他们的份也花下了多少时间,但是这两位冰山机器人就是有这客气到不行的小优点--从来不麻烦秘书为他们做份外的事。 不知道是怕秘书趁机缠上,还是大男人主义比其他男性少了些,总之这两人口渴了会自己去倒茶-(通常是白开水,视琳琅满目的冲泡品于无物);欠缺什么文具用品也会自己去跟总务处申请;有时中午没空出去吃饭,就干脆不吃了,饿到死也不会请她这个热心善良的秘书顺便包两个便当回来。害她差不多要怀疑起自己是哪里顾人怨了?教他们宁愿饿死也不要跟她有所瓜葛。 她在心里偷偷怀疑很久了,搞不好「机器人」不只是他们的绰号,更是他们的身分呢。他们其实不必吃-拉撒,只要补充石油或电池就好了。偶尔吃一下东西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些吃下的食物回家后就取出来了……嘻!不敢再望向他们,怕会大笑出来:她可不希望被当成疯婆子看待,快些给上司端茶进去才是要事啦! 注重效率的经理办公室,今天依然是快速而忙碌的,绝对看不出有人曾经摸鱼过的痕迹。 「哈--嗯。」梁霞衣警觉的让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含在嘴里闷化掉。她伯烟味,一闻到就会喷嚏连连,所以她最怕跟上司来到企划部开会了,都是一群老烟枪。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每一个需要创意的工作,都要仰仗香烟来帮助思考,活似没了香烟,也就没了脑袋。唉……她能怎样呢?哀怨的认命而已。 「既然你们烟不离手,那就应该把窗户打开,关掉空调,可以吗?」美女上司开口了。 五六个企划部的人立刻起身开窗,一点也不敢抱怨七月天的酷暑如何折腾人。不只如此,他们更把烟捺熄,一点也没有平日狂狷的模样。这可不是因为她是上司喔,就算董事长来开会,他们也一样邋遢凌乱、烟不离手;他们会这么尊重这位美女的原因就是--她是个大美女。就这样。 发完资料,美女上司对她道:「梁,你回办公室,准备中午要用的文件。」 「好的。」再度高竿的掩下一个哈啾,她感激涕零的快步奔出这间烟毒室。厚!大力呼呼呼三次,才甘心的吁出肺里的二氧化碳。虚脱的同时,不忘感激上司的皇恩浩荡。 在女性主管手下做事,虽然工作压力更大一些,而这位美女上司对工作的要求又几乎是吹毛求疵的标准,但是女性主管却是更加细心体贴下属,知道她怕烟味,在有老烟枪的场合,总不让她在一边作记录,一边涕泪纵横。她的前任老板可没这种体贴,要求她作牛作马之外,还不时伸来一只咸猪手。 唉唉,去!想那只猪干什么?存心惹自己气闷呀!呼吸完新鲜空气之后就快快上楼做事才是正道。 「梁姐,要不要茶?我泡好多,正要端进去,顺便看帅哥。」企划部的小妹迎过来,热心的递来一杯茶。 梁霞衣感激的接过,喝了一大口后赞道: 「哇,终于又活过来了。你泡的茶就是特别好-!」 心花怒放的小妹眨巴着泛星光的小眼睛,又羞又兴奋的问: 「真的吗?我泡的茶是全公司最好-的吗?那梁姐,我有没有可能因为泡得一手好茶,于是被某位英俊又前途光明的公司精英看上,从此他就拜倒在我的茶壶底下?」 几乎是一种本能,梁霞衣完全不必经过大脑思索就能回应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那是当然!小妹,如果灰姑娘都能因为穿丢了一只鞋子而被恋鞋癖的王子煞到,那么天下问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相较于她的下劳而获,你泡的茶是这么的好喝,胜算就更大了下是?」 小妹晕陶陶地傻笑起来,不依的轻拍梁霞衣一下: 「唉呀,说得好像真的能钓到王子一样。要是真的能这样,我一定会叫我老公提拔你的啦!好不好?」 这么快就要论功行赏了呀?梁霞衣点头,笑得很感激的模样: 「那我的未来就靠你喽,小妹。来,快把茶端进去,也许里面有你的王子哩。」 提醒得好。小妹咻一声遁向会议室去,想来是记起了里面有不少帅哥呢,竟还杵在外头浪费时间。 梁霞衣轻吹着手上的热茶,决定喝完这一杯再上楼。 身后传来稳而轻的脚步声,是冰块一号还是二号?思……是二号,因为二号卓然的脚步声又更为机械化一些,所以梁霞衣大胆猜测完后,很快转身道: 「还有什么吩咐吗?卓特助。」 没错,是卓特助。耶!她猜对了!不过……他平板的脸色在一瞬间又更沉凝了些,看来像是非常不欣赏她这种不稳重的行为。 他平常已经够空白的表情,现在更像是熨斗熨过似的僵硬。她偷偷倒抽了口气,外表却依然保持甜甜的笑脸以对,绝不让他看出她心里正在砰砰砰地敲锣打鼓,就等他快快吩咐完后,好上楼收惊。 像是惩罚她的轻佻够了,冰山二号终于开口道: 「麻烦你将这些文件拿上去归档。」 「好的。」她接过他手上那叠文件,学他一副严肃刚直的表情。 他没有马上转身回会议室,看着她,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她好奇等待,但是他只是撇了下嘴角,对她微点了下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奇怪的家伙!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门后才收回。他是下是还有什么事想麻烦她,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耸耸肩。同事三个月,她始终没能搞懂这两个人。还是回办公室工作比较实在啦!虽然她真的觉得这两位冰山喔,实在应该善尽美化环境的责任,多多常笑才对。就算笑起来傻瓜兮兮也没关系嘛! 像她家夏艳啊,从来不在外面笑的原因是她笑起来傻呼呼地,完全破坏她冷艳的美丽容貌;所以每次遇到好笑的事情,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飞奔回家疯狂大笑,还曾经因为憋笑憋到昏厥呢!于是喔,一直认为自己娶到一位跟自己一样冷若冰霜性情妻子的二姐夫丈千里先生,至今还在震撼中,三魂七魄还在宇宙漫游,仍无归位现象。 回到二十楼,才一踏出电梯门就被吓了一跳!只因办公室里出现了陌生人。是谁呀?其它楼层的人吗?不,不像,穿着不像,气质也不像。这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子……比较像电影里所谓的黑社会人物……如果他再配备一副黑墨镜那就像了个十成十了。所以他肯定不是「孟氏」的人,除非「孟氏」的事业触角开始延伸向黑社会。 好了,这人不是公司员工,那他怎么上来的?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将文件抱在胸前,客气而小心的问。 那个原本侧着身、面向窗外的男子闻言看向她,身形没动,仍是闲适的姿态,双手置于裤袋中,像是讶异看到她,所以左眉(p.s.很浓的眉)微扬。而,仅仅就这么一个动作,竟然令她双腿当下软了下来--被吓软的。 这个男人,很有气势,很有黑道大哥的气势!他不必做出冰冷邪佞酷之类的表情,就很让人胆战心惊了。哇!这时候她才理解,公司里那两位冰山先生其实长得和蔼可亲毙了,而她竟然一直无情的人云亦云,跟着别人误会他们是南极冰山的代言人,真是太不应该了!她决定待会儿一定要忏悔三分钟。 虽然腿软,但仍是得善尽秘书的职责,问清楚此位大哥的来路……嗯,问一下应该下会被抬去种吧? 「请、请问……」 像是知道自己吓到她了,黑衣男子不待她结巴问第二次完便好心开口: 「我找人。」 好低沉的声音,而且声音里隐隐约约有一种腔,是传说中的宜兰腔还是哪个地方特有的产物吗?没时间研究,反正不难听就好,最重要的是这位黑衣黑裤黑社会的先生感觉上已没有那么恐怖了。 所以她鼓起勇气接着问下去: 「请问您……找、找哪位?」 男子没有马上回答,不知为了什么,她觉得他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样子。有那么为难吗? 「他们几时回办公室?」几秒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说话。 他们?喔!原来是找一冰和二冰哦。她回道: 「大概再过二十五分钟就会上来了,他们只是下去开临时会议。呃,您是要等一下,还是待会再上来找人?」基于礼貌,她必须这么问,并偷偷祈求他老兄先闪人一下,杵在这里让她压力很大溜。 这位先生想来是没接收到她的祈祷,竟然在想了一会后还是道: 「我等她。」 「那……那您请坐,请问您是要茶还是咖啡?」虽然不情愿,不过礼貌还是要周到。能怎样?就好生招呼招呼他喽! 「不用了。」他没动,唯一做的动作就是把脸再度转向窗户的方向,好像外头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吸引他似的。 不用?不用?这位黑先生果然是两个冰人的朋友,连回答人的字眼都一样。那她就不多事了,任这位先生高兴罚站到冰人回来吧!她决定送一杯白开水给他后就做自己的事。 不过急响的电话声没能让她去倒开水,先接电话要紧-- 「您好--」她的开场白很快被截断。 「不,我不好!小衣,呜呜呜……一 那头娇嫩嫩的哭声让梁霞衣心中暗喊了一声糟!不!不要是她,不要是秋宴!这家伙总是三年哭诉一次,而一次就要哭诉三年呀! 「这是电话录音,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话--」 「你敢给我哔?!你敢哔就哔下去,我马上出现在你面前!」那边爆出巨吼,一时间忘了自己正在哭成林黛玉般的凄美样。 梁霞衣很没志气的立刻投降。 「唉呀,是三姐哦?真抱歉,人家以为是公司的坏客户说。」 「才怪!你每次都来这一招,别以为我像春雁那么好骗,我可不是三两句吹捧就可以打发掉的。」那头逐渐转回哀怨的声音,像是终于记起了自己正在伤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那我多吹捧四五下可以了吧?」 「还要很多的安慰喔!」那头讨价还价,就像买菜顺便讨把葱还不够,还贪心的多要根姜。 梁霞衣叹气,整个人摊趴在桌子上,压根忘了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好吧,秋宴,我的三姐,请问又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悲悲切切的哭音里娓娓道来前因后果,而追溯的时间广度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该跟莫勤交往的……呜……我真笨,怎么会以为他叫莫勤就不会因为工作而冷落我呢?小衣,你评评理,莫勤莫勤,下就是『莫要勤劳』的意思吗?可是他居然……居然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还留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呜……一年前他追我时,我就该要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而拒绝他的!为什么我总是在重蹈覆辙?!你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五岁的那个初恋啊,叫做吴用的那一个有没有?他居然成为政治明星耶,幸好我早就甩掉他了。小衣你说,我该不该趁早甩掉他?不然以后他要是成为企业精英还得了,人家不要跟春雁一样当深宫怨妇啦!」 叩!因为打盹而撞到下巴,也刚好震醒了她,她接得很顺口,完全教人察觉不出来已经睡过一觉的痕迹。 「他真是太不应该了,既然能够跟你交往一年而不被你成功甩掉,他应该要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的,怎么可以冷落你呢!」 「就是嘛就是嘛!呜……人家还特地到法国餐厅订一桌烛光晚餐呢。」 「喔,可怜的秋宴,那你昨天怎么过的呢?」 「我昨天就一直哭一直哭,呜……整个餐厅的人都以为我被抛弃了,好丢脸喔!不过……嗯、嗯……有五个人来跟我搭讪喔!」不小心转为自得的口气:「后来他们争着安慰我与替我付账,结果打起来了。我只好趁乱逃走,不然又要被死追活缠了……这让我想起……如果莫勤能一直保持追求我时的全心全意,那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着说着,又记起要哭几声来昭示低落的心情。「为什么男人都这样?追到女朋友了之后,就马上晋级到老夫老妻的枯燥,好像我们都跑不掉了一样?为什么我们还在交往的阶段就要尝到当黄脸婆的辛苦?」 「嗯,太不应该了,实在太不应该了。」她将话筒夹在肩颈之间,开始着手将文件敲入电脑。「就算你总有一天会嫁他,也不可能会变成黄脸婆的。所以这次你不要太快原谅他,同意吗?」 那边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里偷偷计数。 「你要三思喔,根据之前失败的甩人纪录,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寻常,虽然你甩人的经验很丰富,不过在甩莫先生时,你还没成功过唷。」她好心提醒。 「我这次一定会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哼,小衣我告诉你,人家冬焰的指导教授约我很多次了,我决定明天跟他去吃饭。如果感觉不讨厌的话,那我就让他当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粱霞衣撇撇嘴,问道: 「你确定这种事可以由你片面决定?」 那边不悦嚷叫: 「当然可以!难不成我还得徵询那个忽略娇美可爱女朋友的工作狂?别说笑了!」从来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讯息,这次也会一样。 梁霞衣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顽皮,应道: 「那好,我们就不通知莫勤了喔。这次他真的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忘记这么重要的、的……」糟!到底是什么重要日子? 「对呀!今天是我们认识满周年之后的满月耶!周年他就记得,多一个月他就不记得了。太过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无力的让话筒垂落到桌上。 「满月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孩出生啊,满月都要请油饭哩……」那头还在振振有词说个没完。 她抓起话筒,用很隐忍的声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号是孔子诞辰,我们都放假一天对吧?」 「对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号的假吗?」 「没呀,干嘛放?」 梁霞衣一口气叫出来: 「如果我们连孔子满月都不会放假兼敲锣打鼓,那你!你与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认识一周年的满月纪念日又有什么了不起?更别说你已经要甩掉他了!厚!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这次别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说你小姐在生气了!可恶!为了这种事浪费我二十分钟的宝贵时间,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话,一定回家砍了你--啊--」蓦地,她尖叫出来! 那边也被吓到: 「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报警?有一个警察在追我喔,那人会随传随到。」 喀!立即挂上电话,梁霞衣终于想起办公室里还有第二个人。天啊地啊……她粱霞衣这辈子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摸鱼的时候多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给人抓包过。上班时没有、上课时没有、约会时也没有,而此刻竟然破功于一时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边有洞,借钻一下,好让她把自己埋起来。呜…… 那边那个原本面向窗外看风景一边等人的黑先生,下知何时已经转身面对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摸鱼的行为了……不,不只,还看到她打了一个盹、没形没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 这辈子她从没有这么糗过,莫非她终于被养父母一家人给污染同化了吗?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字里更是跟「春夏秋冬」无任何关联啊,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 「您、您……」要怎么贿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还不打算换老板啊。 他扬眉,像是正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有趣的话来脱离这种尴尬境地,所以没发声,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ㄟ,那个……」 「哪个?」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紧,看来凶得不得了,但实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没有天理啊,呜……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来了,这个人太没有同情心了,过分过分! 叮!电梯门滑开,下楼开完会的人已尽数回来。 她唬地转身以对,硬着头皮扯开笑容,招呼道: 「经理,这位先生--」 不必她开口,那三人全奇迹似地一改平常冷凝的面孔,先后开口了,而且声音表情很是丰富。 「耿大哥!」兴奋的声音。一冰也。 「老大!」意外又兴奋的声音。二冰也。 最后,压轴的是大美人-- 「怎么来了?」 随意将手上的资料塞给呆住兼吓住的梁霞衣,大美人走近那位黑男子,伸出手,向上,最后栖放在男子宽-的肩上。 「来看看你。」男子这么回着,似乎这样说已是一切。 似乎是。 「很好。」她道,声音依然冷,但动作却炽烈,她踮高足跟,然后-- 吻住那两片薄而冷毅的唇。 叩-- 这是梁霞衣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天啊!天啊!天啊啊-- 第二章 美人经理吩咐接下来的时间不接电话不开会。 一切都是为了那位突然蹦出来吓人的黑先生,而那位黑先生哦……呜,居然就是上司传说中的丈夫! 丈夫!是的,不要怀疑,就是丈夫--她上司的丈夫。 谁会料到这个看起来根本就是在江湖上走跳的男人,居然会是她那集超优家世、美貌、学历、能力于一身的大美人上司的丈夫?! 而……谁又会料到她梁霞衣的一世英名居然会毁在这里?她一向很警觉的呀,怎么会、怎么会忘了清场完后再与那些很「鲁」的家人哈拉?!这是为什么呀!自己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呀?! 悲惨的事实让梁霞衣考虑过用跳楼的方式来躲躲羞,但是想到这是二十楼,便很快的打消念头;后来因为肚子饿想吃蚵仔面线,于是又异想天开的觉得拿面线来上吊似乎是不错的馊主意…… 呜……没错,她心虚、她六神无主,生怕待会儿上司偕同夫婿走出来时,会顺便端出一盘炒鱿鱼送她吃。 不要哇……现在经济如此不景气,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可不容易呢。那位黑道大哥的舌头千万不要太长呀,拜托拜托!看在她好歹让他笑不可抑的份上,道义上来说应该会放她一马吧? 笑不可抑?是的,就是笑不可抑。黑先生--听说姓耿,那就从善如流改叫做耿先生好了。这位耿先生呢,在跟妻子亲吻完之后,还来不及说其它呢,一看到她脸上青笋笋的菜色,居然哧笑出来。他知道她的菜色所为何来,更知道她的忧虑,而这似乎让他觉得有趣得不得了,完全顾不了维持他老兄严肃刚硬的本色,就这么破功;吓得办公室里其他三人呆若木鸡,像是看到地球毁灭般的不可思议。 好啦!这位先生不置一词的跟妻子进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忐忑下安、晴天霹雳下去,还不时要接收来自一冰与二冰抛来的问号和打量眼光。 她是这么善于察言观色,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很好奇她是怎么把他们口中的「老大」逗得这么乐的,只不过因为彼此不算有私交,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开口问。哼,她才不说!打死不说!太丢脸了……咦?等等!他们刚刚叫那个耿先生「老大」对吧?!莫非他真的是混黑社会的? 粱霞衣猛地捣住胸口,心脏咚咚咚乱跳,顿时觉得又害怕又好奇。黑、黑社会耶!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见识到何谓黑社会。看在她可能会被炒鱿鱼的份上,这两位冰山应该不介意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吧?就当作是她在孟氏企业最后的福利,因为……明日,可能又是一个天涯……呜……好哀怨喔。 呃,要怎么开口比较婉转呢? 「卓特助,这是行销部呈上来的企划案,我整理好了。」她将一份不算急的公文拿到二冰桌前。 二冰,也就是卓然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收下。 「多谢。」 一样的平淡无表情,害她当下差点打起退堂鼓,缩回自己的办公桌之后去喘大气。但是想到一冰似乎更加难交谈,她别无选择只能在卓然身上使劲,看能不能敲下一两句她想知道的内幕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立刻处理的事情吗?」她笑问。 卓然将目光从文件上转移向她,两道眉毛依稀向中央靠拢了零点五公分,教她心口高高提起,不敢放下。 「你没其它的事好做了吗?」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冷得很。 「暂时是没有……」她决定皮到底。这个二冰喔,讲话就不能婉转一些吗?这种毫不客气的诘问语气,她以外的任何女子听到了都会被吓得去一哭二闹三上吊耶,他知不知道啊? 「但是我有。」他指了指堆满文件的桌面。 意思是叫她闪远一点是吗?这个人真的是太无情冷漠了,要是他这副德行居然还追得到女朋友,那她梁霞衣八成也可以中乐透了。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很快冲泡出一壶菊花茶。这次问也不必问,每个人桌上都有一杯。一冰赵永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倒是这个卓然,居然直瞪着茶杯看,像是看到稀奇的飞碟般目下转睛。 久久,他道: 「你不必做这个的。」 「哎呀,大家同事一场,计较这种小事干嘛?」何况……呜,以后恐伯就不再是同事了,还忌讳什么来着?暗自拭去淌流在心口的泪珠,她笑得可爱又亲切: 「卓特助,那个呀,那个耿先生是你的哥哥哦?」开始套话。 「我姓卓,他姓耿。」卓然的眉头几乎连结成一条线,略显凌厉的黑眸投射向眼前的娇容,像在看欠他一亿元不还的债务人似的。 「啊?」这是什么回答?头皮发麻的梁霞衣继续硬着头皮问下去:「我知道你们不同姓啊。」 「不同姓的人在正常情况下不会是亲兄弟。」 「可能是表兄弟呀。」他就不能痛快回答她他们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吗?她在心中嘀嘀咕咕,但是仍维持可爱而亲切的面貌。 「不是表兄弟。」简单明了。 「喔。」几乎问不下去。但是她仍然不屈不挠、再接再厉,终于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你为什么叫他老大呀?」 卓然定定的看她,一直没回答。就在她以为他根本是张着眼睛睡着了时,他开口了,给她一个很想扁人的答案-- 「通常我都叫他『大哥』。至于『老大』这两个宇,现在比较少叫了。」 她的笑容差一点化为上石流。这家伙!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别以为这样随口呼咙就可以打发掉她,现下她是跟他卯上了,看招-- 没有机会看什么招啦,因为大人出现了。 主管办公室的门轻声开启,身为一个一百分的秘书,她自然而然的挺胸面向那扇门,随时等候吩咐,完全忘了前一刻还想继续「鲁」卓然到地老天荒。当然,另外两名特助也起身。在她看来,似乎是为了表示对耿先生的尊敬。瞧瞧这光景,怎能怪她好奇心如此旺盛?这位教两位冰山这么尊敬的男人一定是有很不得了的来头。她想知道,她想知道啦! 「梁,行事历上还有什么行程吗?」美人上司开口了,依然是沉静的语调,完全不因为亲密爱人在身边而多出一点女性化的娇嗔细语。 梁霞衣何等人也,就算接下来有阿扁总统接见的行程,她也会机灵的代为排开,何况只是一些不算迫切的行程。人家夫妻似乎已经好久不见,她才不要做棒打鸳鸯的扫兴人咧。于是她道: 「没什么重要的,会议可以挪到明天早上九点以前。至于晚上约『晴纺美妆』谈代理权的问题,我已代您更改到后天晚上。」 「为什么更改晚上行程?」美人上司神色冷漠问着。 因为想让你偶尔放松一下啊,老板。上司的健康是下属的幸福。梁霞衣在心中偷偷回答,不过脱口说出的话可正经严肃了: 「李老板订了『群魔乱舞大酒家』的包厢,我深以为不妥,认为改期比较好,改约在孟氏饭店的『芙蓉轩』,希望经理别见怪我的自作主张。」嘿嘿,刚好有李老板那只老色鬼当牺牲品,让这种晚餐邀约随随便便就可以推掉,而不必因此而被冠上因私忘公的罪名。 听到那匹狼的大名,让美女上司语气里不掩厌烦: 「原来是他。」 这种回应就代表上司完全同意她的处理方式。机灵的梁霞衣开始微笑,不过笑到一半才想到先前摸鱼被耿先生逮到的糗事,也就不敢笑了,想哭。 「怎么?」那位耿先生开口发出疑问。 美女上司没有回答的意愿,梁霞衣还在解读他的「怎么」二字是何深意,而一冰与二冰已经回答得简单扼要且切中要点-- 「这位李次郎先生是公司客户,性好渔色。」一冰这么说。 「四十八岁,一妻二妾,每天送来一束花。」二冰这么道。 耿先生表情没变,但是办公室里的冷气突然变得好冷。莫非冬天到了?梁霞衣吞了下口水,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义务说些什么,因为那个耿先生眼光转向她-- 「我、我都把约会地点改掉。还有、还有那个花都丢掉,没让经理看到。」她机灵的没说出其实上司每天收到的花不止一束,因为想追大美人的男人不止一个。她想这位耿先生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对她的小命比较好。 「嗯。」像是不算满意,但已经可以接受。 她松了一口气,旁边的两座冰山好像也是。 「那是说,从现在到晚上,我没有外出的行程?」美女上司再一次确认。 「是的。」这样安排,经理有没有凤心大悦一点? 就见上司深看了她一眼,不若平常的冷淡模样,几乎要像是有点笑意了。是真的吗?上司的眼中有笑意?不过可惜还没让她琢磨出来,那光采就已经消失。 「有事打我手机。」上司吩咐完,率先走向电梯。 「是。」梁霞衣虽然给上司制造了早退的机会,但倒没想到她会完全不挣扎的就早退了。可见即使女强人也不一定是全年无休的工作狂,人家也是知道要休息的。 眼光拉回身边,发现上司的老公居然还没起步跟去,那也就算了,可他盯着她看做什么?吓人哦?哼,她已经怕过头,不怕了啦! 他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并且微带笑意: 「你很机灵,但需要再更机灵一点。」说完,走人。 咦?那是说……这个耿先生,并没有对上司打小报告喽? 突然觉得,就算耿先生是混黑社会的,也应该不是太坏的人。因为他没有跟上司说她的坏话喔,为了这一点恩情,她以后会更努力帮上司挡色狼的。 嘻!工作保住了,耶! 第三章 今天一大早就有个重要的会议,然后中午陪上司跟厂商吃饭,谈论新的合作案;结果一吃就吃到下午三点,回来后立即准备资料让上司拿去二十五楼跟总经理做报告,接着是连续一个半小时接到手软的电话…… 累,好累! 两位特助今天被上头的人借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能力特别好,所以每个月总有三五天分别被外借。在这种情况下,她一整天下来可说是没有分毫喘息时间。虽然说她待的地方叫「开发部经理办公室」,但是这边处理的事务可不仅仅是开发而已。上司虽然只是经理,但是上头常常会把一些案子丢下来,有时连海外的查帐事务也要他们做。 没办法呀,谁教这公司是经理的家族开的呢?而孟氏集团的未来接班人正是上司的亲哥哥;偏偏上司的兄长又不务正业,一直不肯回集团里做事,所以上头的人便把繁忙的事业往这边丢来,非要上司帮忙分摊工作不可,也不体谅开发部的事已经很多了,而且他们又不是不用休息的机器人--至少她个人不是吧! 难怪这间办公室会特别大,而且还有专属电梯,不必与其他人共用,原来待遇已经是总经理级规格。最近她才知道这座电梯只让高阶主管以及上层的员工专用,里面有指纹辨识系统,一般人要是不小心搭进来,电梯还动不了呢。 算她后知后觉喽!公司有哪个经理配备两个特助的?通常有专用秘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她早该明白这边的一切都是特例,绝非因为美女上司是老总裁孙女的关系,而是这边的工作多到足以压死人哪! 唉!领高薪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早该知道。 现在已经四点四十六分了,上司还在楼上,应该不会太快下来。那她是不是可以静待下班钟响,快快乐乐回家去?如果没有电话进来的话…… 还没来得及开始祈求呢,电话声就给它响起来……唉,她今天真是劳碌命啊! 身子摊在桌上,一滴力气也使下上来,不过语气可是清脆又有朝气呢。 「您好,这是孟氏集团,敝姓梁……是,是,我是粱秘书,经理现在不在位子上,您是哪位?喔……您是高总裁?您的声音太有精神了,一时让我认下出来呢,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哪个三十岁的年轻帅哥的声音,谁相信您其实已经五十岁了呢……什么?!您六十三了!不,我不相信……」这尾大客户龟毛得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每一个跟他做过生意的人皆叫苦连天。不过致命伤是喜欢听人吹捧。 她知道每次这老先生打电话来不是唠叨品质不佳要求降价,就是想延票期,偏偏他又是得罪不得的大客户--整个日本市场都靠他呢。所以她在转接给上司之前都会捧得他快乐似神仙,当他晕陶陶之时,要求也就不会那么多了,至少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围。 可是……好累好累好累啊…… 她想吃春雁做的牛肉面、想吃夏艳拿手的脆皮烤鸡、还有秋宴的广东粥、冬焰的豚骨拉面……苏,口水差点流下来。 在她用精神百倍的声音用力吹捧大客户,身子同时颓垮在桌子上厌厌一息时,一抹颐长的身影无声的由电梯中走出来,下意识望向声音的来处,看到这奇怪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身形也为之顿住。 梁霞衣正在想办法结束通话: 「明天吗?恐怕不行喔……不,不是我们经理没空,而是我们想订下您最喜欢的『广寒楼』的包厢一齐用餐才能表示出我们孟氏的诚意嘛。您也知道『广寒楼』不好订,一般都是提早一星期预约的,不过为了您这位贵客,我们经理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订到位子。是是是……我们早就明白您的非凡品味,到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啊!瞧瞧我,真不懂事,居然一直在-搁您的宝贵时间,直拉着您哈拉,太不应该了,就算觉得您的声音充满魅力也不该这样的……呵呵呵,那就这样喽,再见。」吁--终于讲完,真是脱了一层皮。喝水喝水,赶快喝水! 铃铃铃-- 下要吧?又有电话进来。已经下班了耶!她一张可爱的脸当下揪成苦瓜,然后,认命的接电话: 「您好--」 「小衣,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现在治安多坏、人心多么邪恶呀?真是坏小孩,只会让家人担心。电视上有说:深夜问题多,平安回家比较好。你有没有听过呀……」那头传来一长串紧张兮兮的质问。 「妈!亲爱的阿娘喂!小的之所以还没起身回家就是因为要接您的电话呀。这是公司电话,我们不要讲太多,不然公司会怀疑我公器私用炒我鱿鱼的。」 那头的白妈妈闻言立刻紧张起来,马上道: 「啊!那赶快挂掉,最好叫电信局消除通联纪录,别让人查出来我有打这一通电话。对了,我回头问问你爹,看看我们庙里的信徒中有没有中华电信的人。如果没有,那我马上起乩拜托三太子,让他保佑你不要被革职掉。放心,小衣,你的前途就包在妈妈身上了。」通话完毕,over。 轻而易举打发掉,回家喽!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将桌上的东西收入抽屉里仔细锁好,最后把皮包背上肩。转身,走人-- 「喝!」吓了大大一跳。有人!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个人?!她居然都不知道! 「你……回来了?」她低喘地道。 「嗯。」而且还回来有一会了。卓然直盯着她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别是要教训她在电话中胡言乱语吧?做人别那么严肃嘛,下班了耶,他就省省口水吧。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一边笑一边走向电梯: 「今天辛苦了。深夜问题多,早点回家最好。所以我走了,明天见。拜!」嘿嘿,电梯刚好停在二十楼,真好! 她闪进电梯时,就听到他叫了声:「等等。」看来他打算一起下去的样子,她按住开门键等他。想想也是,都五点半了,上司又不在,也没吩咐新的工作,不下班还留着做什么?今天可算是教人疲惫的一天呢。 不一会,拎着公事包的卓然也进来了。 「一楼还是地下二楼?」她一向搭公车,就下知道这位二冰先生是自己开车还是通车了。给自己按了一楼,然后看向他。 「一楼。」 习惯了他的惜言如金,梁霞衣渐渐不会对他的冷漠表象太过紧张。也许这个人不是在装酷,只是不擅长更换表情而已。反正她一个人讲话也可以自得其乐,他的寡言于她无妨。 「你没开车哦?我以为像你们这种精英型新贵都会有一辆拉风的跑车当配备说。」 十楼、九楼、八楼……电梯无声降落中,他也无声,但是眼睛看着她。 感觉不说话好像怪怪的,她只好一直说下去: 「还是你的爱车其实是停在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呢?也是,除了大主管有专用停车位外,其他人每天都只能碰运气。我就听说为了占到车位,许多人只好提早半小时上班呢……啊!上星期你早到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喔。」快要到了,一楼快要到了,说拜拜的时间即将来临,耶! 叮--一楼到了。 「那,再见。」她一边走出电梯,一边愉悦说着。 「不是。」同一时间,他也开口,但低沉的音调完全不敌她的清越朗亮,硬生生被盖过去。 梁霞衣轻快的走向公司大门,笑容满面的对门边的值班保全人员道别: 「今下天是你值班呀?王先生。辛苦你喽,再见。」 「梁小姐,再见。你也辛苦了。」保全人员笑得好荣幸,完全不见平日的威严沉肃。 出了大门之后,正想举高双手伸个大大的懒腰,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梁小姐。」 「赫!」她跳回地面上后,迅速转身,没料到会见到卓然。 「吓到你了?」他微微拧眉问。 心脏怦怦乱跳,不是吓到是什么?他居然还敢皱眉,一副怪她胆小的样子!但她能怎样?只能陪笑道: 「没啦,只是我以为你应该去停车场开车了。」她指着另一边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他声音好平板,不仔细听还以为他说出口的是「天气不错」这种闲扯淡。 「嗄?送、送我回去?」她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虽然大家同事一场没有错,可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呀,今天突然这么亲切是为了什么? 「走。」像是一切就这么说定,他转身走人,认为她会跟上。 怎么这样啦!她好像还没说好吧?这些酷哥的脑筋运转方式跟平常人果真不同。不行,她得拒绝他,得让他知道,帅哥不会总是吃得开-- 前方的人察觉到她没跟来,停住,看了过来。 趁现在,快拒绝他! 「我……」勇气勇气!她需要勇气! 「还不走?」冷沉质问。 「喔喔,来了。」她唯唯诺诺拔腿跟上,记不起来「勇气」二宇怎么写。 呜……为什么一看到他冷锐的眼神、高大的体魄,她就是没胆说声「不」咧?尤其突然想到会被派到经理身边的男特助,起码都有跆拳道黑带好几段的实力……教她哪敢顽拒? 这是一辆很平民的轿车。 很常见的厂牌,路上随意可见;很普通的车型,整辆车子加上配备完成,应该不超过八十万元。 她还以为当高级特助的人就算薪水还不足以应付各式享受,也会打肿脸充胖子,先贷款去买名车来开,以证明自己社会精英的身价说。当然也不是说买八十几万的车不必负担贷款啦,而是那肯定容易偿清的多,三五年搞定。看来这位卓然特助比她想像中朴实许多。 可、可是……她依然不大清楚他为什么今天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事--坚持送她回家。 「呃……对了,我似乎还没对你说我家的住址。我家住在--」 他没等她说完便道: 「xx路166号,『三太子宫』隔壁。」 「你怎么知道?啊!原来你去过我家的庙求签过哦?是不是我爸跟你提起他有一个女儿也在孟氏工作,所以你才知道我的?」这样就说得通了!她记得国中时候有一个老处男老师特别爱找她麻烦,后来因为来庙里问姻缘,三太子说一个月内必闪电结婚,后来真的结了,兴奋得打金牌来酬神,舞龙又舞狮,而且从此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到让她起鸡皮疙瘩。 虽然爸妈扶乩时不一定事事灵验,但只要准个一两成,有造福到一些人,就算受用无穷了;庙况也维持得还不错,又不至于香火鼎盛到累死人。 他们家的庙从来不敛财,不做亏心事、不装神弄鬼,而且还常常做好事喔。 「你是去庙里求事业还是姻缘呢?应该是求事业吧?男人最爱问事业了。」 「我没去过。」 嗄?没去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理位置?还知道我家是开庙的?」 「一分钟前才知道你家开庙。」 糗了!她一张秀丽的小脸立刻爆红,唯一能做的是呵呵傻笑。 「是这样喔,呵呵……那、那你有没有兴趣顺便到我家庙里拜拜一下?有拜有保佑喔,也许明天就中乐透了。」 「你中过?」 「我又没买过。」她不太喜欢测试自己的偏财运,毕竟她从小到大连一块钱也没捡到过,想也知道自己还是安安分分工作比较实在。 「你很健谈。」约莫过了三分钟,沉默再度被打破。他奇迹似的起了头。 「会吗?」她好讶异他口中会出现这种类似夸奖的字词……算是夸奖吧? 「你来后,经理少了很多麻烦。」 这是在肯定她的工作能力吗?她轻飘飘的偷笑起来。 「我只是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的。」呵呵呵!原来是发现她这个同事优点多多,出于欣赏,终于要对她伸出友谊的手啦! 「似乎没有你应付下了的人。」 「也不是什么应付不应付的,大家好来好去,生意比较好做嘛。」商场上,客户最大:职场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何况她从不跟人交恶,这是快乐处世的原则。 「很行。」他点头。 「谢谢。」虽然跟他说话很累,但是人家称赞她,她还是会开心接受下来。二冰耶,要他出口称赞人可下容易。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转了个路口,已经接近家门。 「今天真是谢谢你。」 由于「三太子宫」庙前聚集了一些信徒以及机车、汽车,他只能将车停在距她家二十公尺处。她打开门的同时脆声道谢。 他点了下头,看着她的动作,没出声。 呃……他好像没要立刻开车走的样子,是在期待些什么吗? 「要……要到我家吃晚饭吗?我姐姐作菜很好吃喔。」 他摇头。 看起来不是在假客气的样子,那……怎么还不走咧? 「你有话要说?还是有什么工作要我明天上班前替你准备好?」 还是摇头。他深深看着她,缓慢而清楚的开口道: 「第一,我没有蛀牙。第二,上星期我早到不是为了抢停车位,而是闹钟太早叫。第三,早到的那天,我不是在跟你玩成语接龙,而是在说笑。」 嗄?啥?何解? 她傻傻的看他,为了他说那么多话,也为了自己的听不懂,微张的小嘴显示出她的满头雾水。但那位洒下漫天迷雾的男人却不负责释疑,迳自开车走人,像解决一件挂心已久的大事似的轻松,满天彩霞正是为了烘托他的美丽背景。 谁来告诉她,这位卓然先生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没错,是国语。 一个宇一个字拆开来看她都理解,就是组合起来之后完全下了。 谁来翻译一下啊? 噢!头好痛,今天果然是辛苦的一天。 「你今天心情不错。」开车送经理回家,赵永新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进门就听到伙伴下可思议的哼着小曲。卓然从不唱歌的。 卓然甫从健身室运动出来,正想回房间冲凉。见到他,开口道: 「回来了?明天进公司还是再度去花莲?」 「大哥说最近公司比较忙,让我留在台北帮大嫂。」 私底下他们都称上司为大嫂。 卓然问道: 「花莲那边情形如何?大嫂今天有问起。」 「问题不大,接下来就只剩土地过户的问题。那些地头蛇不难处理。」虽是这么说,但赵永新的眉头还是皱起。 「那难处理的是什么?」 「女人。」 喔。卓然理解的点头。 这种问题一直都存在。虽说施恩不望报,可是绝大多数被帮助的人都想要知恩图报,但女人图报的方式比较让人困扰。如果她早已有爱人、丈夫也就算了,若是单身且不幸的又略有姿色,那某些英雄型的人物就会深受其扰。要是那位英雄又恰巧已婚,困扰的程度更大数倍。 「那也是你的问题吧?」虽然没有表情,但卓然是在说笑没错。 赵永新横了他一眼。 「你下去的话,也逃不过女祸。」 「我没下去。」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一罐丢给赵永新。「有没有吩咐大伙看着点,别让老大被染指?」 赵永新点头。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别看我,我们没有说动大嫂的本事。」卓然当然知道伙伴眼中的打算是什么,行不通的。 大嫂的婚姻似乎是采「放牛吃草」政策,跟大哥聚少离多,从不曾发出一声怨言,更不曾过问。而他们,又不是口才便给、舌灿莲花的人,平常在公事之外,想发出一声问候语以增进人际关系都要想半天,哪还敢妄想能够鼓动上司下花莲「护夫」呀。 「如果有梁秘书的口才,应该没问题。连大哥都会被她逗笑。」赵永新虽然没见识过她「有趣」的地方,可是平常看她接待客户,都能把客户治得服服贴贴、龙心大悦,想必是很有一套的。 卓然不知怎地,口气有些紧绷起来: 「你……注意到她?」 赵永新有丝讶然的看向好友,问道: 「你没注意到吗?她很会说话,很会捧人,许多嗯心巴拉的谄媚话被她说出来就是特别自然,我们恐怕一辈子也学不会。」 原来…… 不知为什么,卓然一颗高吊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她……很有趣。」这是他唯一想到的评语。 「大嫂好像也挺满意她,没提过要换人。原本大哥想替大嫂找个身手不错的秘书过来,上个月有几个女孩子从国外学成归国。」 「大哥对大嫂提过了?」 「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都不会再提了,粱秘书表现得很好。」 所谓的「很好」,当然也包括了不会对他们乱抛媚眼。 说到这个,卓然天外飞来一笔问道: 「对了,你有蛀牙吗?」 「有两颗。怎样?」 卓然点头,说了: 「餐厅里的流言说公司里五个冰山不笑是因为有蛀牙。」 赵永新顿了下,然后摇头,道: 「错,不想乱笑是怕会有皱纹。」虽然才二十七岁,但是家传的脸皮会让他笑起来像三十七岁。 「我笑起来很凶。」卓然想起吓哭过婴儿的沉痛往事。 「她们真的误会了。」两个酷哥在一阵沉默之后同时说着。 虽然至今仍然搞不懂那天卓然送她回家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上班的气氛是越来越和谐了。想必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也没有自寻烦恼的嗜好,一切就抛到脑后去吧!就当作卓然先生只是在跟她随意聊天,没重要的,重要的是两位冰山同事变得好相处就行啦。 也不是说现在的上班情况有多么和乐融融,只不过是他们会对她点头打招呼,也不会极力抗拒她顺手提供的服务--比如说替上司泡茶时,顺便给他们倒两杯。 他们也会有所回馈喔,有时出差也会带个当地名产回来给她当下午茶享用。 这得顺便说说她的工作范围。她是秘书,但是不常陪上司出去应酬,尤其出国或离开台北南下的这类行程,大多是由两位特助随伺左右。她的工作性质较像是内勤,只要能随时准备好上司需要的资料,并将她的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行了;而听电话是她每天最重要的事。不管是上司打回来的十万火急交代,或来自客户的各式各样问题,都不能等闲视之。 她的美女上司最注重效率,常常在会议与会议的空档之中打电话回来交代接下来的工作--比如说「准备好xx产品的型录与价格,各式样本各一,我三点回台湾,五十分进公司。替我订『流月屋』包厢,六点,五个人,主客是堂本先生。」 「流月屋」是顶级的日本料理店,不易订到位子,但她得想办法。至于堂本先生这个最近上司尽力争取的大客户,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就是她必须做足功课的事了。 为什么上司更替秘书像换衣服?原因正是如此。她要求秘书随时保持机动性,完全配合她的脚步。商场如战场,开发部肩负着开疆拓上之大任,没有慢条斯理慢慢来这种事情。工作随时会吩咐下来,而且不容-误,适应得了的人还真下多呢。 当然,「孟氏集团」家大业大名气大,争取客户比别人占了些优势,但是只要想赚别人的钱,大家必须下的工夫都一样,这个时候还端着架子的人只能靠边闪,等着当二世祖败家去喽。 所以她很佩服上司的拼劲……嘻!从这个月薪水多了三千元看来,上司也很满意她喔。 傻笑完,看到时钟指着十一点,旅行社刚刚送来三张飞香港的机票,下午去,明天早上回。两点半起飞,但是上司还是安排了午餐约会要跟一家多媒体公司谈合作草约呢。这一谈,恐怕要谈到一点去了。 那么她应该现在就帮上司买一份餐点上来,嗯……或许买三份。 立刻打电话到公司附近知名的美味便当店订了三个饭包,然后下去拿。时间完全没浪费,当她提着三个香喷喷的便当回来时,甫由十八楼开完会回来的三人也回二十楼了。 「经理,这是刚做好的烤鸭饭。」她跟在上司后面。 美女经理啜了口温热的菊花茶,问道: 「中午与汇群网通的高先生餐叙的事确认过了?」 「是。」她铺好餐垫,打开便当盖。「机票也送来了。我已经通知香港那边飞机抵达的时间,他们会准时到机场接人。」 梁霞衣报告完后,又道: 「从现在起四十分钟之内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休息一下。」 「这四十分钟是吃饭时间?」不是质问,只是微讶。 梁霞衣正色道:「好好吃一顿饭是很重要的。」何况她不认为上司在面对那位吃饭时总是汤汤水水洒一桌的高先生时,还会有胃口。先前她已经注意到了,出身绝佳的上司无法跟猪一齐吃饭。 咦?她是不是看到上司给了她一抹千年罕见的笑容?! 啊啊啊!别那么快收起来嘛。 「粱。」 「是?」 「你果然机灵。」而且……有趣。如「他」所说。 啥?不懂耶!这些住在冰山里的俊男美女们可不可以偶尔说点像正常人说的话啊?说点她们这种凡夫俗女听得懂的话嘛。 又不是像她爸妈是做乩童的,专说那些所谓的天语。 第四章 白家人很注重家庭生活,每个月必定会找一个周休二日的假期全家人来个「台湾名胜二日游」。 已出嫁的、未出嫁的,都不得缺席,否则就等着跪在三太子神像面前学着当乩童继承家业吧。 这次他们来到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花莲。 呼呼呼……咻咻咻……凄风惨雨、鬼哭神嚎…… 听说今年的台风会很少,了不起三两个充场面而已。而他们这几个带赛的家伙正好躬逢其盛,与今年第一个从花莲登陆的台风来个遭遇战。 「气象局明明说这个台风应该不会扑台的呀。」 饭店里,房间内,一票人聚在一起对落地窗外的狂风大雨叹息。 「莫非、莫非是三太子在惩罚我们?一定是昨天我们供奉的水果中,有它不爱吃的。啊!我早该知道,三太子会嫌榴挞太臭,现在他一定被薰晕了!」悲观的白家妈妈扑向床头,垂泪忏悔起来。 一边的白家爸爸不改其向来乐观到下行的本色,道: 「三太子怎么会嫌弃榴楗,那个很贵又很好吃溜。一定是他吃得太高兴,所以降下甘霖给台湾解解旱啦。下这么大的雨,我看全台湾的水库都填满了,今年不必怕限水了。耶!连带肠病毒啦、疟疾啦、登革热啦,也不怕流行起来。」双手合十遥拜完家中的神明之后,他拿出几张符道: 「有没有人要收惊或什么的?爸爸这里有符,可以做符水-喔。」 他五个女儿很不赏脸的一齐摇头,比嗑了摇头丸的人摇得还起劲。 真无情!白爸爸只好讪讪然道: 「那我到大厅去帮别人,昨天一整夜大风大雨、雷雨交加的,一定有很多人吓到,需要收惊。反正今天也出不了门,你们自己去玩饭店的各种设施打发时问吧。」 「我要去五楼做spa,有没有人要一起来?」春雁以幽怨的声音问道。 「饭店经理请我吃饭,有没有人要陪人家去?」秋宴眨着迷蒙大眼问。 「我要看书。」夏艳抱着一大堆笑话书籍不放。 「我要睡觉。」冬焰直接倒回大床。 四双美丽的大眼都对梁霞衣放电,希望她相陪。 粱霞衣吞了下口水,望向风雨暂时趋缓的外头,很坚定意志地道: 「我要出去走一走。」 说完,很快溜掉,不让任何一位姐姐缠住她;那肯定是惨事呀! 她不想听大姐没完没了的深宫怨妇论;也不想听二姐恐怖的狂笑声(重点是会笑到打人),三姐的艳遇每天来三回都不嫌多,无趣;而睡了那么饱的情况下,也只有冬焰还能续摊睡下去了。 好不容易出来玩,当然要多看一下风景呀!趁现在外面风不大、雨也小,赶紧四处走走,晚上就要搭火车回台北了耶。 本来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可是机场关闭了,又没得玩,于是大家决定晚上就回台北。 烟雨——哪…… 撑着结构坚固的超大雨伞,她走出饭店。双眼移不开被烟雨笼罩住的群山,很美很美,难怪日本人来台湾旅游都非要来天祥、太鲁阁不可。要不是交通不便,花东地区肯定是台湾最热门的旅游点--当然现在已经是了,但这种美景应该要更热络几倍才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花莲变得像台北一样热闹,那这种天然的景致、这种鲜美的空气还保得住吗?难喔。所以说,环保与商业总是对立冲突。 她喜欢也习惯热闹拥挤且便利的台北,不过倒也很能欣赏眼前这一望无际的空旷。要是日后在此长居,并不是无法想像的事。她的童年记忆很少,不过依稀觉得这种群山环绕的景致不算陌生,也许她小时候住过这样的地方吧。 她十岁时被白家人收养,日子才算是安稳平静下来。而十岁以前的事,她记得的不多--也许是不愿意去记,总之是一片无法理解的混乱。据说(据电视上说)失去记忆的人若是勉强要想起以前的事,都会头痛欲裂呢,所以怕痛的她当然不会自讨苦吃,想不起来就别想啦,当下的日子过得好才重要嘛! 咦?那是什么?!她的眼光被前方茶亭里的人吸引住,不由自主的定过去。 很显然的,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殴。看来即使是台风天也抑制下了某些人逞凶斗狠的细胞。 「好胆别走,你给我记住!」 这一句是自古以来,被打得该该叫落荒而逃的人之必备台词。眼下那些已经跑得老远的小混混们自然不会忘记撂下这句话。 茶亭里,剩下三女一男。 而那男的,很巧,是她见过的,姓耿,至于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梁霞衣很是知道这位耿先生是有妻子的,而且妻子正是她的美女上司。那么一个已婚身分的男子怀中冲进一位非他妻子的女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偷吃吗? 八卦八卦!天大的八卦! 由于亭子里边的人没有察觉到她这个外人的到来,那她也就乖乖站在一边伪装成一棵树,旁听他们谈话,不吭声。 「不是要求你们最近少出门吗?」美女上司的先生问着,语气严厉冷然。 「耿大哥……我们只是出来走走……真的闷坏了嘛!对不起啦。」两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娇嗔直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珠美、卉芳,你们明知道张阿狗他们正盯着我们,你们为什么还要给耿大哥惹麻烦?!」一个年纪大些,颇为美丽的少女出言斥。 两个小女生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叫卉芳的那一个。 「哼!你也别来这一套,真以为自己是耿大哥的马子哦?告诉你啦,要管我们还早得很啦!我们才不会承认你刘宜娜是大嫂咧。」 「够了!现在,立刻回去。你们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两位偷跑出来玩且遇险的少女其实很敬畏这位耿大哥,但因为仗势自己姿色颇佳,加上芳心暗许,总想搞出一点花样引起他的特别关注。现在目的达到了,当然是乖乖听话走人,要吵回家再吵喽。 原以为他们会就这么定了,根本不会发现到她,但人家终究还是发现到她了。美女上司的老公那双眼还真利呀! 就见他微眯的目光扫过来,立即锁定她。 「是你?」 显然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为距上回初见面已经隔了三星期,这位先生居然还记得她这个小小的路人甲。莫非是……她当时的糗态让他印象太深刻的关系?所以念念下忘?不要吧,大哥,记忆力那么好做什么啊! 「咳……嗨!您好,耿先生。」 「你是谁?躲在这边想做什么?」年纪二十左右的清秀女子率先定向她,警戒的问着。 「你谁呀?想干嘛?」叫卉芳的那个女孩也问着,三七步的架势一站出来,便很有小太妹的调调。 梁霞衣挂着牲畜无害的甜美笑容,纵使心中纳闷这位耿先生怎么会容许旁边的人这么没大没小,也不会表现出来。 「你们好,我没要干嘛,只是刚好散步到这里的游客。你刚刚是不是被小混混骚扰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一看到漂亮美眉就想亏两下,有时候一点分寸也没有。你们要小心一点呀,偶尔把自己弄得丑一点嘛。」 两个小女生咭咭笑出声,化敌为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哎呀,他们不敢怎样的啦!反正耿大哥会帮我们出头。」 「对呀对呀。」 美女上司的丈夫伸手轻拍两位少女的头,对大女孩道: 「宜娜,你先带她们回去。」 那位叫宜娜的女孩虽然眼中满是好奇与不愿,但是不想被认为幼稚不识大体,只好抓着另两位比她更不情愿的小女生走人。 看着小女生叽叽咕咕的抱怨,定向不远处的小箱型车,然后上车,离去。之后,梁霞衣才偷偷吞着口水瞅向一边的耿先生。他……想说什么话吗?或者应该说--他想警告她回公司后别乱说话吗? 他真的多虑了,她梁霞衣是喜欢听八卦、了解八卦,但还知道一点轻重,不该她说的,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呃……耿、耿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怎么会来花莲?」 「来、来旅游。」据实以告。下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大家又不熟,其实不必有太热络的寒暄,不熟装熟很尴尬呢。 「在台风天?」 她看错了吗?耿先生的嘴角好像抖得很严重耶。不会又要爆笑出来了吧?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呀,出来玩却遇到台风天是大惨事耶,也不同情人家一下。当心她一个不爽,偷偷跟他太太告状喔! 「呵呵,可不是每个游客都有机会见识到这么波澜壮-的东海岸。」 「乐观是一种福气。」他道,真的笑出来了。 挖苦她哦?虽然不容易从他变化极少的面皮上解读出情绪,不过她天生明辨秋毫、擅于乱猜,所以觉得他挖苦她似乎挖得心情变很好。 「耿先生……嗯,我得回去了。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真的!」她决定表明心志,声明自己不会回去乱说,可以爽快放她走人了吧? 耿先生微扬浓眉,蓦地,左手蜷成拳状掩住发笑的薄唇,装成在咳嗽。 「无所谓,你尽可以回去说。我不介意,真的。」 赫!这么大方,不会是想陷害她吧?胆敢散播上司的八卦,头砍个八次都不够死,她才下干! 「说什么呢?刚刚发生什么事我都忘了耶。」推推推,一推二五六。 他又笑了。厚!这个人可不可以保持一点「大哥」的形象给别人探听呀? 「您慢慢笑,我要回去了。」 「梁小姐。」他叫住她。 哼哼,还不是怕她回去说,想拜托她了对吧?!她停住步伐,下巴微扬的看向他,以彰显自己的气势。 他说话了,但没说出她猜测的任何一个字: 「我叫耿介桓,『雪颐院』的负责人,如果考虑换工作,可以来找我。」 意思是……她被挖角了吗? 回到工作岗位后,她得闲时都会浮上这个问号。 可是哪有人挖角是挖得这么没诚意的?也不说说福利呀、待遇呀、周休几天什么的,就只说想换工作时可以找他。听起来好像是说:喂,如果被革职、被裁员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好心的收留你。 听听!这是人话吗?想诅咒她也不必这样。 不过,嘻!有人挖角的感觉还不错呢!想她梁霞衣,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才一年,连同学生时代的打工一起算,统共做过四份工作。之前的烂工作不说,其它都算混得很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肯定她了。 虽然她百分之两百不会离开这家大公司,不过偶尔享受一下自己的身价非凡感觉真好;也许以后她会高升为总裁秘书喔,也就是那种看起来很高贵、很精英的女强人喔。 如果上司的哥哥始终挂名当总经理,死也不肯回来接掌公司,那么她的美女上司下就成了公司实质上的执行长了?要真有那么一天,她下就跟着鸡犬升天啦?!耶耶耶!人生真是充满了希望呀! 「梁,帮我找出『台芳』的档案,通知企划部下午两点开会。」通话器里传来上司清冷的声音。 她应了声,马上起身到资料室寻找。十坪大的资料室里,卓然也正在里头,下知在找些什么。 「嗨,需要帮忙吗?」抽出上司要的档案,见卓然似乎找得不甚顺畅,好心问着。 卓然像被她吓了一跳,看向她,几秒后才道:「不用。你找不到。」他自己归档的东西都找不着了,她更无法找到。 「那可不一定。」她骄傲的轻哼,随手抽出碎纸机旁的一份东西,「喏,『东兴』的样本档案,赵特助放的;还有,『威扬』的报价资料,你放的。」她指了指柜子上面与杂物放在一起的白色档案。 他一愣,冷淡问道: 「你移动过我们的资料?」不然怎会乱放一通? 「才没有。」她瞪着圆圆的眼睛。「要我真的动了,那些东西应该躺在档案柜里,而不是其它奇奇怪怪的地方。我以为你们这么做是因为有独特的归档方式,哪敢乱动?」看来不是啥独特归档法,而是根本没有建档概念。 他望着她,眼神看起来恶狠狠的。 呃呃……不会是生气了吧?她暗吞口水。 「你……」 「对不起!我不该冒犯,其实你放档案的方式很有创意,不像我们这些凡人只会用死板的方法归档,改天我真该跟你请教一下,到时请你不吝赐教。您忙,我不打扰了!」快溜。 卓然的发愣没有太久--要是太久,她早就一溜烟闪老远去了。他很快伸出手,抓住她,叫道: 「先别走,至少告诉我『大康』的合约放哪里。」 「在印表机上面啦!」咻!闪人先。 卓然转头看过去--可不是?那份让他找得满头大汗的黄色档案不正躺在印表机上面对他说哈罗? 怎么会在那里?谁没事把重要档案乱摆?! 啊,记起来了!昨天修改完一些条款后,怕今天会忘记摆哪里,于是认为放在印表机上最显眼,一进来就看得到,不必花时间找…… 不必花时间找?唉…… 他花了二十分钟还是找不到,真是自找麻烦。 刚从客户的公司出来,台北市的交通依然壅塞,车速大概才三十。 趁上司闭目养神时,偷偷看她。 美女有很多种型态,而她的上司则属于贵族型的美女。 像夏艳,外表也是长得冷艳,但是因为出身于平凡人家,给人家的感觉就是冰山而带刺:但是上司毕竟是出生自豪门世家,在高雅的气质蕴养下,对人冷淡却得体,高傲但不失礼。虽进退得宜,但平常人依然感受得出彼此鸿沟似的距离,知道她来自不同的世界。不知道她的朋友是否都是相同气质的千金小姐? 如果她是男的,而且幸运的娶到这种美女的话,天天躲在棉被里偷笑都来不及了,哪会想在外边拈花惹草呀?真不知道耿介桓先生在想什么。当然她也不敢随便定论他一定有在花莲把美眉啦,但是已婚的男人应该要避嫌呀。 即使是友情的拉手或拥抱都不应该,台湾又不是开放的西洋国家。像她家,要是大姐夫敢单独跟年轻女性吃饭(即使是洽公),回家一定马上会被泪水给冲出来,浸在泪海里,没三五年别想脱身。还肢体接触呢,找死! 「有事?」不知何时,美女上司已经睁开眼,当然是发现她的偷觑。 梁霞衣连忙以笑掩饰-- 「没有。我看你好像很累,要不要在这个案子完成后,替你安排一个假期?」 「不用,我不累。」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这些工作狂真是没救了! 「那、那,今年的员工旅游,我们与企划部排在一起办,企划部说八月底他们有空档,问我们参不参加。」每年的员工旅游可是一件盛事,但因为总部的人上上下下加起来五六百人,一齐动员的话太累人,所以由两三个部会合在一起办,成了行之有年的方式。 「我们开发部一向不参加。」美女上司说完,见到秘书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明明失望至极还硬撑出笑容的可怜样,不禁改口道:「如果地点不错,可以考虑。」 耶!可以员工旅游了!她连忙点头: 「地点不错,三天两夜的行程,从垦丁开始玩,然后到花东一带泡温泉、做spa,很棒喔!如果是这种旺季,一个人的开销少不了要八九干块耶,比去香港还贵。公司很大方,全额补助,所以企划部的人都要去,还有会计部的人也要求加入,可见一定很好玩,不去太可惜了!」 毕竟是二十三岁的小女生,说到玩还是会眉开眼笑。孟红歌原本平淡的心情也被她的兴奋感染出一点愉悦,就算对玩乐没兴趣,也不忍教她失望。 「如果两位特助没意见,那就报名吧。」 梁霞衣闻言,倾身向前,抱住前方空位的椅背,对开车的卓然道: 「卓特肋,一起去玩放松一下吧!」 卓然不语,像是考虑中,而且还偏向拒绝的样子。 「我一向不参加。」果然是不太赞成的语气。 「为什么?去玩很好耶,可以放松心情,回来后会更加愉悦的投入工作中,为公司创造好绩效!」 卓然依然保持思考的神情,将她的心吊得七上八下。厚!这么不干脆,看来她只好回家请老爸开坛作法,看能不能将他脑袋「乔」得合群一点。 「可不可以啦?三天两夜耶,除了周休二日之外,我们还赚到一天假喔。」 「不差那一天。」很不在乎的口气。 你不在乎,我在乎好不好!大哥。她差点用眼白的地方瞪他。但不行,人要以和为贵,事情磋商起来才会圆满。 车子已驶进孟氏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眼看又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想来梁霞衣的努力还需要更多。下过她的上司倒是很善良,竞拍了拍她的肩,在下车时说了声:「加油。」 然后不理会她的目瞪口呆,迳自下车。 卓然停好车,也下打扰她,随她发呆去。 「别逗她太久,我需要的是精明能干的秘书。」孟红歌率先定向电梯,经过卓然时,丢下这句话。 因没回头,所以没见到卓然因她的话而微赧了耳根。 不过,卓然其实也不晓得自己干嘛觉得不自在。 耶耶耶!四票全部通过!真的可以成行了! 太崇拜自己了,不枉她梁霞衣多年来的淬炼,舌灿莲花的唬烂本事根本是横行天下无敌手了。瞧瞧那雨位冰山,不就是在她一连串的恩威并施失之下,屈打……呸呸!不是那个词儿,是晓以大义成功才对。 拜他俩胡乱归档的福,就在他们又找不到重要档案,求助于她时,她趁机提起旅游的事。嘿嘿!完全不抵抗,居然就同意了耶,而且从此决定把档案室归她管--以前都是各管各的。加上她是后进,虽然对他们的「乱行」很发指,但也不敢怎么样。 如今这种松了一口气的快乐,就跟收复一座城池的感觉一样。 「呵呵呵!高夫人您真是爱说笑,您雍容华贵的美丽,哪是我们平凡女子比得上的!男人最爱说客气话了,高先生称赞我们经理美丽,只是一种客套呀。送花?哎哟!说到这个,高先生送您卡地亚珠宝,只送我们经理花,这不是高下立见了吗?花这东西只是社交礼仪,我们经理每天送出去的花至少十来束哩。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我们经理还说造成这样的误会,心里难受,刚刚吩咐我立刻送一大束正宗荷兰空运来台的郁金香向您赔罪呢。怎么?还没收到吗?一定是快到了,您等等喔,好的,再见!」挂掉后立即打到相熟的花店:「喂,大妞,是我。你马上送一束郁金香到xx实业,指名高夫人签收。记得呀,要说这花是荷兰进口的,能说多贵就说多贵……哇!阳明山出产的又怎样?就不是花啦?快去快去!」 o.k.!搞定。她挥去额上的汗水,真是!为了一篇胡诲的八卦报导,害她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要不是这位高先生最近正要签下新一季的订单,闪失不得,她哪会这么对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高夫人狗腿那么久?而,整问办公室里也只有她做人圆滑些、讲话客气些,才应付得了这些闲杂人等了。 唉!人在商场,身不由己呀。 秘书的任务之一,就是别教上司因为一些阿哩不嚏的琐事分心、烦心。她自信这一点是她在这个岗位上做得最好的事……ㄟ,之一啦!其实她其它事做得也不赖嘛。嘻! 「梁。」上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喊: 「有!有!我在!请问有什么吩咐?」吓死人喔,明明有通话器,怎么不在里面叫人就好了呢? 孟红歌微笑,很淡的笑着,下过已经「惊艳」得梁霞衣皮皮-了。外面正在下红雨吗?不要呀,下酸雨已经够可怜了耶,怎堪再被红雨惊吓? 「刚刚那是高炜大的夫人?」 显然上司是注意到她那通电话的内容了。硬着头皮,她点头: 「是的。」 「你不必对客户太谦恭。商场是讲实力的地方,孟氏的产品品质一向优良,好东西自然卖得出去,有些人你不必理会没关系。」 也是啦,但是…… 「大家好好往来,虽然不见得多一个朋友,总下至于多一个敌人呀。而且,经理你呀、特助他们呀,公事公办、明快俐落是一种风格,但是如果在公事之外连负责联系、安排约会的秘书都语气冷淡,从不废话的话,那会让人觉得整间公司的人都很无情高傲,一些有心人难免就会胡思乱想起来,这样不太好。」虽然说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身段,但是高高在上会让人有压迫感,有时根本没有瞧轻人的意思,不过人家就是会误会。 就见美女经理凝眉沉思起来。梁霞衣暗骂自己的多舌,干嘛说这些呀,像在指责上司高傲似的,想被革职吗?呆瓜! 「经理……呃……请原谅我的胡说八道……」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不,是我太主观,你一直很称职。我该谢谢你才是。」她已逐渐能明白最近几个月工作流程无比顺畅的原因了。 称赞耶!她被称赞了耶!真的假的?梁霞衣怀疑自己在作梦。 「不会啦,那是我应该做的。」 「原本我只是不要你受委屈,明白吗?」 「不会委屈、不会的!他们都很好应付。」只是一点口水嘛,无妨的。 看秘书自得其乐的模样,孟红歌又笑了。忍下住伸手轻揉了下她的头,虽不适当,但疼爱之情表露无遗。 这不只惊呆了梁霞衣,连一旁原本专注于工作的两人,也错愕得连手中文件滑到地上都不自知。 看来,美女上司是非常非常满意这个可爱的小秘书呢! 第五章 员工旅游的日子很快来到,共有两个部门加开发部经理室的人参加。由于还有眷属一同来,所以游览车租了三辆才够坐。清晨四点半出发,顺利在中午以前抵达垦丁。一票睡得七歪八倒的人下车后简直换了个人,个个都像出柙猛虎般的精力旺盛。 共同的行程决定从下午一点开始,这段时间随便大家自由活动,看是要在房里休息,还是到附近购物吃小吃都随意。 梁霞衣将行李往房里一丢,转身就要到大厅与同事们会合。刚刚会计部的人吆喝要去逛街,十分钟后出发,想参与的人尽快集合。走到电梯前遇到了卓然,她问: 「你也要去逛街啊?那女同事们一定高兴死了。」 卓然摇头。 「你要出去逛街?」 「是呀,难得来垦丁,当然要尽量玩呀!」 电梯到了,不过他拉住她,让其他人先下去。载满人的电梯很快往一楼降下。梁霞衣讶然的瞄着他的手,不解他干嘛抓住她?他不是从来不与别人动手动脚的吗? 「你有什么……」 「我陪你出去逛。」 她摇头道: 「不必啦,楼下一大票人一起行动才不会走丢,我们跟团比较好……」 「我这边熟,不怕走丢。」 一副他说了算的神气。这个人很霸道喔。虽然言情小说都会乱设定身为男主角的必备特质之一,是这种叫做「霸气」的东西,可是他不会真的误会这种恶癖在现实生活中吃得开吧?不行,今天她一定要不畏强权、不怕恶势力的提醒他,否则他这辈子别说想娶老婆了,只怕人际关系也是一团糟…… 还来不及苦口婆心,他就开口抢先发言: 「我知道便宜又好吃的路边摊在哪里。」冷淡的声音。 「我说……」 「还知道去哪里买土产。」冷漠的表情。 「咦?」怪了,他怎么像是在努力说服她的样子?虽然是用命令的语气,但他真的是在引诱加说服耶! 「我还会帮你提回来。」 她很快伸手阻止他再说出更多利诱条款,如果她再不答应,这位二冰先生恐怕连家传的冰山也要拿出来送她喽! 「好好好!立刻走。」这次换她拉住他,揪着他衣袖走进空着的电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所以坚持两个人独自逛街,不和其他人一道。 他们走到出租机车与脚踏车的地方,她问着。卓然租了一辆机车牵到她身边,没有马上启动,回道: 「嗯。等一下找个地方喝饮料再谈。」 看着他拿来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机车座椅,觉得他其实颇为体贴,可是…… 「为什么你说话的口气那么冷漠?常常显得像命令。」 「会吗?」他动作一顿,眉头又打了个蝴蝶结。 「你……生气啦?」她口气变得好小心。 「我只是在想你的话,你怎么会当我在生气?」他忍耐很久了,觉得她解读别人情绪的功力真的有待加强。老这么误会他,他多无辜! 「你看起来很像生气呀。」 「胡说。」蝴蝶结打出第二朵。 梁霞衣二话不说,掏出背包里的小圆镜,凑到他眼前-- 「以一般人的标准来说,这表情就叫生气。」 卓然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语。眉头是很皱,但是眼神又不凶,明察秋毫的人都该知道他没在生气。 「我本来就长这样。」他横她一眼。 梁霞衣耸耸肩,对这种脸皮从来不运动的人也就不忍多苛责。长成这种表情,想来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嘻…… 也许是工作上愈来愈融洽,她逐渐不怕这两个人了。她甚至猜测这两人之所以酷酷的,搞下好是因为木讷,而非来自。这样一想,就觉得这两位同事挺可爱的,虽然讲话语气冷淡客气且疏远,但是在冰箱里住久了,也就不太怕这些冰人啦!她的适应力是很强的。 他发动机车,示意她上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及膝裙,吞了下口水,交代道: 「请您务必小心骑车,不贪快、不逞速,谢谢。」 他的回答是递给她一只安全帽。 好吧,当作他是同意了。就算下顾念她这可爱小秘书的大好前途,总会珍重一下他前程似锦的未来吧。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之后,她小心翼翼的侧坐上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揪紧座椅后头的横条。 车行很慢,才三四十左右,很兜风的态势。她的心终于安了下来,有心情跟他谈天了。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没有女朋友呀?」这可是全公司女性都很好奇的呢。 沉默。 她、心跳快了些,小声问:「你……生气……」 他突地停住机车,害她心脏差点也跟着停了。 「你总是问完一个问题之后,不给人时间回答,就认定对方在生气吗?」机车停在一处热闹的市集旁,他回头问她。 嗄?他在指责她吗? 好冤枉喔。「我是看你没回答……」 「我在想啊,想完就会回答你。」他示意她下来,将安全帽放进椅座下面。 梁霞衣一边动作一边回应: 「这种事还要想哦?不就是『有』以及『没有』这几个宇吗?」 他摇头。「我就不能先想要不要回答你吗?」 「那你也未免想太久了。」她稀奇看他,「平常工作时,你不是明快简洁的吗?有时候企划部的人要跟你哈拉,你都可以在一分钟之内打发掉他们,就没见你想个老半天。」 「那是工作场合,随便说有事要忙就可以了。」 「那你当然也可以随便应应,打发我呀!聊天嘛,不就是闲扯淡以填充无言以对时的尴尬情境,再说……」 「我不想打发你。」他说着。 「啊?!」她愣住,突然问讲不出话,本来有满肚子的「偶个人认为」大论也忘个精光。 「吃冰?」他指着五公尺处的冰果店。 「这是问句?」她好小心的确认。 当然!不然还会是什么?看起来像不耐烦的眼神,其实只是询问。 「不吃?」可能都市小姐不喜欢坐在骑楼下吃东西。那没关系,市场里有几家泡沫红茶店,可以吹冷气的那一种,她应该会喜欢。 梁霞衣摇头,在他要转身走进菜市场前抓住他袖子。 「等等,我只是在发呆,没拒绝。这家木瓜牛奶好像不错,我要喝。」 点完冰品之后,她很探索的看着他。 「看什么?」他直视她。 梁霞衣叹了口气。道: 「你询问别人时都下加几个能够代表词性的字眼装饰一下吗?比如说,刚刚你可以这么问:要不要吃冰?不喜欢吃冰吗?这一类的。」 「有差吗?」听起来不都一样? 有差!她点头加强,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问道: 「你这种简洁的说话方式……对了,还有别人问你话时,你就皱眉,甚至还用三年的时间来思考怎么回答。难道没有因为这样被别人误会,进而惹上麻烦过吗?」 「误会有,麻烦嘛……」他再度凝眉,忖度要坦白多少。 「不会吧,大哥!你真的要我等一二年才要回答吗?」她花容失色的问,双手分别贴在脸颊上,做出某世界名画的招牌动作。 他嘴角颤抖着,不知道在隐忍些什么,是想忍住笑,还是忍住咆哮? 「你……在逗我?」他问。 因为他的一本正经,她也就跟着正襟危坐,点头-- 「是的。不过顺便提醒你,当别人在耍宝时,你可以笑,或跟着哈拉,但就是不要一副研究的样子,把场子搞得像冷冻库。」 他一愣,受教的点头,让梁霞衣肯定这位酷哥同事真的是性情木讷,不擅人际往来的种类,而非恃才傲物,自命商场精英在那边-不拉叽。了解之后,对于他的奇怪表现也就能等闲视之了。 「对了,闲话先别谈,先说说原本你想找我帮忙的事吧。」 他讶然-- 「你知道我有事请你帮忙?」不会吧?他还没开口,而他的表情不至于泄漏出什么端倪才是…… 梁霞衣扬起得意的笑,呵呵呵完后道: 「当我末卜先知吧!」 她先是睁大眼睛,睁大得差点让眼珠子蹦出来。 「……这几年来,大哥都忙于救援雏妓,以及安顿她们的事情。包括帮她们戒毒、训练她们在社会上自立、学一技之长,下要让她们再活在恐惧中。」 然后张大那张号称樱唇的嘴,此刻拿整颗水煮蛋来塞应不是难事。 「……大嫂是大哥生命中的意外。他原本不结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结婚只会拖垮妻小。可是他们彼此喜欢,就结婚了……」 「等等等等--」她举手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拜托你添加一些形容词来增加气氛,然后尽量详说好吗?明明很精采的故事,你怎能说得像念经?」现在是消费者时代喔,他要了解。 「我有详说。」他不悦了--一种又被误会的不悦。 她不敢置信他居然还敢申诉。「哪里有?!」明明讲得很枯燥好下好?而且最重要、女孩子最喜欢听的爱情部分更是简略得令人发指! 「如果没有多余的说明,那只有这样:大哥大嫂分居两年,趁现在来到南部,替他们制造见面的机会,培养感情,请你帮忙。」这才是他的风格。 「这样随便说说,我才不要帮。」她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而且话又说回来:「我哪来的本事呀?你们自己来就可以了吧?」 「我们没本事。你有。」 她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在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的时候。 「你们比较熟耶!相较之下我是很外面的外人呀。」 卓然摇头。「我们与大嫂不熟,因为大哥的关系,她照顾我们,但是没有私谊。你们女孩子比较好沟通。」 她张大嘴巴问道: 「咦?听起来好像是你认为夫妻之间的破冰行动应该由女方来努力喽?怎么你们男人的大男人主义在这里就收起来下用了?」这没道理嘛! 他凝眉,「不是的。」皱眉五秒,「情况不同。」眉毛扭出麻花造型,「他们之间,大嫂条件很优。」想、再想、用力想…… 「停停停!」粱霞衣很快的阻止他接下来可能的动作--例如拔眉毛或扯头发,然后终于抓狂等等。「让我来组合一下!你个人认为耿先生与经理之间,因为经理身世很优、各种条件都很棒,某种程度造成了他们之间的心结之一。这无关于男权女权的斗争,而是条件好的那一个理所当然要主动?哇!那我还真同情全世界的名媛淑女们,若不小心摒除门户之见下嫁平凡人,其下场不只是远离养尊处优的日子,还要恪守以下原则--不该享受、不该被宠爱、不能穿好吃好,完全以照顾丈夫卑微可怜的自尊心为人生唯一大事。」 「你误会了!不是这样。」卓然在她的滔滔不绝中,努力争取申诉的空间。 「可我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她还想再说,但他已经先出口为强。 「大嫂很寂寞,但是大哥不知道。」 「那你们可以说啊,对你们大哥说嘛。」这有什么难的? 「我们没办法,因为大哥忙……」 男人的「忙」很了不起吗?梁霞衣柳眉倒竖,努力平心静气道: 「劝你最好说清楚一点,不然我可能『又要』误会了。」 卓然的脸色也不怎么美妙,但那是为了搜索枯肠里寥寥可数的形容词。 「我不会说故事。但是他们真的很相爱,只不过有些身段放下下来,再加上忙……」他伸手阻止她开口,「我说过,大哥投入救援雏妓的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种事,不管男人或女人来做,都很重要。他不是忙着赚钱,是忙公益,而大嫂很支持他。」 对喔,刚刚他是说过。她不禁想起上回在花莲巧遇耿介桓一事,原本误以为他在花莲偷吃说,看来是误会了。人家做的是慈善事业呢!那几个女孩子看来正是他从火坑里救出来的人。可是…… 「做善事是很好,但有必要抛家弃妻吗?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一个连家都顾不好的男人,根本不算好人,因为他本末倒置,错待自己最重要的人,这甚至像是做给别人看的沽名钓誉!」 「错!他做这么多,可没去报名『慈善楷模』或『十大杰出青年』。」 「他何必?只要那些少女感激他就受用无穷了。」她记得那些女孩相当喜爱他,又敬又爱的,一定让他的英雄感充分得到满足。 卓然摇头。「他也不必她们感激他。」 她挥手。「不谈那些,反正耿先生就是工作忙、就是妻子太体谅、就是那一点点心结,于是放任夫妻情分走到这一步就是了。他从来没想过妻子会被别人追走吗?这么笃定?或者不在乎?」 「他在乎,但是情况还不允许。」 她看了下手表,在这边已经耗过了午餐,再耗下去,今天就跟不上玩乐的行程了。这怎么可以!这边必须速战速决: 「这样吧,你就用一下午的时间去跟赵特助集思广益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说服我的说辞。先前你提的那些对我来说都不够,只让我觉得对婚姻无能的男人,孤独一生也好,省得误人误己。老实说吧,要是以后我先生这么被动,装出一副『等爱的男人』死样子,我理他才怪。」 「不是的,你不明白--」他起身,想再多说一些,但…… 她顺手拉起他,「喂,该走了。聊了这么久没逛到街就算了,要是连玩也没玩到,那我会心痛的。」结帐,定人。 「但是--」 「没有但是。」将安全帽拿出来,戴好。 「你误会--」发动机车。 「六会、七会也没关系,晚上再说啦!」起驾回宫,叱! 不轻易答应卓特助的原因之一,当然也包括了她想知道上司是怎么看待她的婚姻的。虽然说劝合不劝离、家和万事兴什么的,但是这世界上错结的姻缘太多,有时候分开反倒幸福些,谁知道他们夫妻是不是其中一对呀。 行程的第一站来到闻名已久的海生馆,大家耐心听完解说员的讲解之后,迫不及待各自去看自己最有兴趣的鱼种。 梁霞衣跟着上司来到珊瑚区,心中付度着该如何开口比较不会显得很刻意?虽然说哈拉这东西对她来说是小意思,不过她还没把这种本事使用在这类冷淡贵气的人身上就是了,就不知道吃不吃得开。 「经理,那边有椅子耶,要不要过去坐?」 「不了。走一走,运动也好。」 美女身边向来是不得闲的。那票胡乱绕了一圈的企划部旷男们,终于瞧见大美人踪迹,三两个人就傻呼呼的快步过来,跟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没两样。 「孟经理,要下要结伴一起去看大龙虾?不然去看海藻……」 当下七嘴八舌起来,把这方的宁静彻底破坏,当然也把梁霞衣美好的算盘给砸锅掉。 企划部旷男们见迟迟得不到大美人的首肯,不免想多拉一个人当说客,也许小绿叶反倒建功咧。 「梁秘书,你一定想去看大龙虾对不对?不然也会对那种叫红鱼的怪东西朝思暮想对不对?你就跟你家经理一起去嘛,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几个俊男在场而假客气喔!」说完还摆出自认最帅的角度。 俊男?凭他们这几个不修边幅、赶起企划案来三天不洗澡的家伙,也敢擅自封「帅哥」称号?别说孟氏大楼总部的前一百名帅哥没他们的份了,恐怕开放全台湾女性来票选,大象林旺的票数都比他们高。 不过梁霞衣很快的原谅他。因为「自信」是男人唯一的化妆品,一个男人没姿色已经很可怜了,她怎么忍心再夺走他们的化妆品,告诉他们换颗头颅会比较实在呢? 于是,她也只好说出善意的谎言: 「帅哥们,那个红鱼我们刚刚有看过了,你们自己去看就好了。」 「别客气啦,自己看跟专家看是不同的,我个人对海洋生物颇有研究,那个珊瑚产卵啊……」 她好无辜的拿出简介,在他面前挥动。 「你看的那一本跟我看的应该都一样吧?」 「书皮的颜色不一样。」旷男们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太下懂人情世故了。当男人想在美女面前表现时,就算是吹牛,也不该残忍的戳破啊。 这时,一群以结束单身身分为最终目标的怨女们,察觉到这方的热闹,款步定了过来。 这可正是旷男怨女狭路相逢哇!会不会激出飞扬的火花呢,就看这次的遭遇战了。这阵仗,旁人不好打扰,于是梁霞衣俏俏尾随上司的步伐退场溜掉。 真是!给他们一搅和,正事都差点给忘了。 她走在上司身后,思索着怎么开场白比较好,可是……好像怎么开始都会显得很突兀耶。 上司替她省了事。 「怎么不去多走走看看?」 「啊!有看呀,刚刚走一圈了。」 「跟着我走,不会有趣的。」 梁霞衣跟上来比肩而走,问道: 「什么有趣?」 「我不是好的聊天对象。」与她有私谊的朋友少得可怜,一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而她也无意改变现况。 「没关系,我是,那就好了。」哈拉嘛!这她最会了。 孟红歌看向她,露出一抹笑。 笑什么?她说了什么好笑的吗?没有呀,她还没开始发功耶。 「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长得像吗?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姊妹?」 孟红歌停住笑,先是摇头。「长得不像。」然后问:「你怎会这么说?这种话你怎能毫无芥蒂的说出来?」 梁霞衣搔搔头,疑问道: 「『失散多年的亲姊妹』吗?为什么不能说?我需要芥蒂什么?」 「你……是白家的养女。」美女上司的神色充满歉意。 梁霞衣点头。「对啊。那怎样?」 「这种话对一般人来说只是玩笑话,但是对你来说便是残忍。」 「不会啦!想那么多做什么?自寻烦恼喔。」 她的太过轻松令孟红歌侧目。见过太多身世飘零的人的各种面貌,就没遇到过这种愉悦以对的表情。 「你不会感到上天不公?不会因而愤世嫉俗?」 梁霞衣耸耸肩,然后比着手指道: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事又没有比较悲惨一点。像有的人天生会读书,做什么事情都一把罩,更可耻的是他还不必花多少时间就可以做得比那些努力了一辈子的人还要更好!这不公平。还有人天生很美很美,走到哪里都被礼遇,古人甚至还发明了『红颜薄命』来感叹喔,就没听过谁会感叹『丑女薄命』的;再有啊,就是有的人出生在很有钱、有钱到爆的人家--」啊!死了!她怎么可以在上司面前举这个例!她家正好是有钱到爆哇…… 孟红歌摇头,轻道: 「别紧张,我不在意的。确实人生不公平的事太多,只是我们都习惯无限放大自己的不幸,于是那一点怨恨,就成了全世界都欠他的理由。」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梁霞衣用力点头,「就是呀,然后弄得别人不快乐也就算了,还搞得自己人生一片黯淡。何苦嘛!人是为了更好的明天而活着,才不是为了活着怨恨已经挽回不来的失意过去啊。像我爸妈,我姐姐,都对我很好……嗯,偶尔是很烦人没错啦,不过我还是很爱他们喔。一定是三太子有保佑,所以我才会成为他们的家人。」 突然想到什么,孟红歌问道: 「梁,你在什么情况下来到白家?」 梁霞衣想了一下-- 「其实我记得的不太多。曾经在很多地方住过,后来住得比较久的地方是一个警察伯伯的家,大概有几个月吧。下过后来梁伯伯因公殉职了。然后被送到孤儿院,在那边遇到白爸白妈,他们本来要收养儿子,可是当时他们嘴里说要找个香火,但是却一直抱着我不放,说我好可爱。以为我才六岁,听到我十岁了,白妈当场喷泪,替我哭了一天一夜。我猜,当时院长一定是被她哭怕了,就让他们把我打包带走了。」 「那你的姓?」 「就跟梁伯伯姓啊。梁伯伯独身,也没小孩,爸爸要我留着他的姓,纪念他。」 「本来的姓呢?还记得吗?」 她尴尬一笑。 「呃……我今生……大概不会有机会知道亲生父亲的姓氏……所以也就无所谓记不记得了。呵呵!」 是孤儿吗?孟红歌轻叹。 为什么上司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梁霞衣偷偷瞄着,付度上司的心思,但猜下出来,只觉得她……真是个不太快乐的人啊。 是天性?还是来自婚姻下顺遂的缘由? 第六章 原来上司会抽烟呀?! 粱霞衣在沐浴后来到饭店的后方庭院散步,第一个见到的熟人便是坐在公园椅上吞云吐雾的美女上司。 挺意外的,当她下属三四个月,真的没见她在办公室里抽烟过。呃……那,她该不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若无其事的留下来说声「今晚夜色真美」? 正在游移不定时,人家早就发现她了。 「梁?」孟红歌看向她,随手捻熄了烟头。 「呃……没关系的。」她会装作没看见,绝对不会乱说。 孟红歌淡道: 「你会过敏。」 啊……原来是体贴她喔,她都忘了自己会过敏说。 「嘿嘿……谢谢经理。呃,经理玩了一天不累吗?」 「只是走一点路,不算累。」她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粱霞衣坐下。 梁霞衣小心的瞅着她: 「经理的心情好像有点闷,是不是因为我坚持要来玩,你不好拒绝……」 「跟这无关,四处看看其实不错。我一向绷着脸习惯了,你别介意。」 梁霞衣没被打发掉,可能是因为今晚上司的心情看来特别黯淡的原因,致使她很想能帮上一点忙,就算是聊聊天也好嘛。要知道,虽然东拉西扯这档事儿没啥建树,可是却有无形中让人心情开-的功效呢! 反正,心情烦躁时,做些什么都好,就是别一个人闷着,不然只会愈闷愈难过唷。所以她的家人才会这么喜欢打电话来找她哭天抢地,有益身心嘛! 「经理,我、我上次在花莲有见过你先生喔。」 这个话题来得突兀,令孟红歌怔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是这样吗?」 猜测不出这话题有没有令上司觉得隐私被侵犯,她小心谨慎地问: 「不、不能谈吗?」 依稀彷佛是故作轻松的声音:「怎么会?你谈。聊天而已。」 「他好像跟很多女孩生活在一起的样子哦?我看那些女孩子很尊敬他,把他当大哥、老师一般的敬爱。那时我跟他们偶遇,好像是因为几个女孩子为了引起耿先生注意,而故意让小混混找麻烦的样子。我听卓特助说耿先生建立了一些私人慈善机构,专门帮助少女、儿童的。他真是了不起呢。」 「嗯,大概吧。」 梁霞衣忍不住问: 「经理,你不晓得耿先生在花莲做什么吗?」 孟红歌略显尴尬的别开头,淡道: 「我不过问,知道不是做坏事就成了。」 「你不问,然后耿先生也从不说的吗?」哇!这对夫妻问题大了。 「我们……彼此信任。」她有些艰涩的说着。不过这确是事实,做了两年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可彼此是信任的。 梁霞衣摇头。 「有时候这种『信任』几乎是『冷漠』的同义词耶。经理,你不认为当你完全了解、也明白另一半的工作内容、来往朋友之后,才能付诸于信任,也才有资格这么说吗?若一切都没有,那就不能这么说啦。很多夫妻都错把漠不关心当信任,结果任由问题滋生而不去试图解决,难怪离婚率居高不下。」 「你好像挺有研究?」孟红歌轻笑,不管心中有无因为她的话而受影响,至少表面上是随意轻松的。 「我有两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呀,还有一个『万人追』三姐,其实我那四个姐姐都长得美,美还不打紧,还容易让男人想追求。于是这十几年来,我有幸见识到很多次恋情花开花谢。人家说戏棚下站久了,不会演戏也会编剧,男女之间的攻防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也包括你的经验吗?」 「嘿嘿……」梁霞衣搔搔头,傻笑道:「当然也包括我单恋失败的血泪史啦。」话题好像偏掉了喔,快快转回来才是。 她接着道: 「经理,你都不会好奇耿先生平常在花莲做什么哦?」 孟红歌道:「我知道他在做哪些事……」 「正事之外呢?喜欢吃什么?休闲时做什么?有没有女人缠他?他工作推展得顺下顺利?有没有想你?有没有计画你们第一个宝宝何时来报到?」截断上司的话,一口气给他问下去。 一时给问得哑口无言,孟红歌语气失了些许镇定,仿佛还有些仓皇: 「这些……不重要的。」 「是你觉得不重要,还是你觉得耿先生一定会认为不重要?」 「有差吗?」 梁霞衣用好大的点头以兹证明。 「有差!如果你真的觉得不重要,那我也就不必多舌了。也许你的婚姻是一场所谓的商业联姻,不讲感情的,那旁人又何须置喙勒。但是,要是你自己基于身段或害羞的天性而不让自己表现主动,不去对丈夫表达感情关心,导致彼此因为体贴、客气而渐行渐远,那不是太冤了吗?我不觉得耿先生会拒绝你的关心耶--如果你忌惮的是这一点。」 孟红歌看向她。 「你才见过他两次不是吗?怎敢说得像你已经很了解他?」 呃……因为她天生善于察言观色以及瞎掰,而且还常常掰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不好明说啦,说了就不威风啦! 「就算我分析得有些误差好了,可是经理,耿先生会回台北见你,那你呢?你曾经南下花莲找过耿先生吗?」想了一想,她右手成拳轻击在左掌手心上,叫道:「唉呀!这真是不公平说!」 「我不公平?」由外人眼光看来,她真的对他太冷淡了吗? 「不是啦!是耿先生,他不公平,他好诈!」没让上司发问,她接着说下去:「你看嘛,卓然,还有赵永新是耿先生的眼线……」说到一半被打断。 「他们不算--」孟红歌的说明没能接续下去。 「算啦!虽然说他们的主要功能是在公事上辅助你、保护你,但是只要你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肯定会如实回报呀。这么一来,对你了若指掌的耿先生当然会安心待在花莲,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敢发誓他一定不会为了你抽闷烟,因为他不必患得患失嘛。」 「我、我不是为他抽闷--」这次没有旁人抢话,但她却无法将字句说全。下是吗?不是为他吗?好久不再买烟了--两年前他那句「好女人不该抽烟,很臭」,让她下意识不再用这种方式排遗烦躁。 事实也证明了,香烟跟烦躁不是对立关系,反倒像是焦孟不离的好兄弟,让人更加心闷。 抽烟,或许只是为了自残;更或许是为了气他--气讨厌她抽烟的他,纵使他根本看不到。 不明白上司心中正在想些什么的梁霞衣,迳自说着她的看法: 「你不能老是处在劣势呀,经理!虽然我了解你要当女强人已经够辛苦了,根本没时间研习驭夫术,不过这门课千万不可荒废……呃,当然前提是你要这个丈夫啦。你要吗?」 她要。孟红歌无言,但是心中忠实呈现出这个无需思索的答案。 可是,能怎么个「要」法呢? 孟红歌并不是随和合群的人。自小到大,优秀的才能与超凡的家世让她始终处于领导者的地位,这也训练出她果断的行事风格与坚定的意志力。活了二十五、六年,总是别人听她的;而对于长辈,她只须接受指令,完美执行便成。没想到……她也会有傻傻跟别人走的一天哪…… 直到搭上了卓然租来的轿车,随着车子驶往花莲的方向,她依然神魂不属,怔怔看着外头的星空。心中空荡荡的,当然也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惶然。她做了什么呢?就这样让梁霞衣拉上车……说是要去拜访「雪颐院」,在她还没想到完美的拜访理由时,他们就不由分说的开车了…… 她不是这种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呀,她其实是强硬而冷漠的,但……她怎么会在这车上呢?在她还没通盘想过一遍之前……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外头只有点点星光与黯淡的路灯相对应,天地间一片孤寂。要是在台北,所有的狂欢才刚要开始呢,但是人迹稀少的东海岸线,夜晚就是结束了,只有他们乘坐的这一辆车,还在叛逆的展示喧哗。 像她的心,该静的,却……由着它喧嚣吵闹。 他……会以什么面孔迎接她突兀的来访? 是笑?还是一无表情? 他是否会觉得困扰? 心,悄悄瑟缩。 车内,没人打扰孟红歌的沉思:赵永新待会要换手开车,所以此刻闭目休息中。梁霞衣原本也想睡一下的,毕竟今天玩了一天,但是亢奋的心情让她舍不得合眼,左看右看的,不意在后视镜中恰巧对上了卓然的眼。 她露齿一笑,比出一个胜利手势。由于这行程来得突兀,他们二人只接到梁霞衣打电话到房间来交代着「快租车,咱们去花莲,要快!」这寥寥数句,便迅速办理。只知道上司同意去花莲了,却不明白梁霞衣怎么说动上司的。他们很诧异,毕竟大家都了解经理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全身上下更找不出一丝冲动的因子;她果决,同时也深思熟虑不是吗? 她以唇语悄悄对他道:「别急,我会跟你说的。」现在下是他好奇的时机啦!重要的是别让上司随时吐出要转头回垦丁的命令呀!梁霞衣觉得上司正在天人交战中,于是状若下经心的对卓然问道: 「卓特助,我一直很好奇耶,是什么动力让耿先生这么致力于救援那些被推入火坑的少女呢?公益事业很多种,他为什么对此特别执着?」 卓然当然是依照惯例沉默了五、六秒才回答: 「他,想找妹妹。」 啊……梁霞衣讶然下已,倒没料到竟会是这个原因。看来耿先生似乎有个挺悲惨的身世,这会不会正是上司无止境包容夫婿长年待在花莲的原因呢?体贴他想找寻妹妹的心意。 这说得通,因为上司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女人,怎么可能放纵丈夫远远逍遥着,不尽义务呢?也合该是这种大事,才会让夫妻南北分隔,彼此不怨了。 「没有眉目吗?」应该是没有,她猜。 「没有。」茫茫人海,难了。 「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吧?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他呆呆在花莲等,能成什么事?」好歹跟警察攀个交情,或勤走各大酒店、娼寮打听一下,三教九流都弄点关系,做起事来才不会那么事倍功半吧! 卓然投给她一抹难解的眼光,但终究没说什么。 她也不甚在意,反正不是重点。 「我很好奇,他知不知道有些少女想用以身想许的方式报答他?」 这句话够劲爆,别说孟红歌立即被揪住全副注意力,连小憩中的赵永新也给惊醒。 嘿嘿,大家都很在意对不对?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上次看到的,差不多是这种情形耶。」 卓然缓缓回应--几乎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 「大哥……没放在心上。所以……不是问题。」 才怪!问题大着呢!至少当妻子的心里会很难受。男人喔,就是不能理解。 「没放在心上?那多危险呀!要是哪天被灌醉了、下药了,造成事实要他负责那怎么办?我大姐夫曾经差点这样被他的好友吃干抹净呢!看这招多狠。」 「大哥不可能……」两位冰山争相为耿介桓的人格背书。 「人心难测啦!」挥挥手,梁霞衣虽然同意耿先生不会乱来,但是别人会啊!现在禁药满街都是,什么摇头、摇脚、强奸药片的,要整一个人还不简单? 一阵沉默后,卓然问: 「你大姐怎么面对你姐夫差点失身的情况?」 梁霞衣丢过去一道「孺子可教」的赞赏眼光。转得好呀,二冰! 「其实我也很意外,她居然没有先哭再说,反倒是一把将昏迷在床上的姐夫抱住,对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道:下药、迷奸、性侵害未遂、妨碍家庭、侵害名誉,等着坐牢吧你!色情狂。」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那女人以为我姐姐会哭着转身就走,并且抛弃我姐夫说。结果不但没有,还吓得那女人尖叫逃走,吓跑人之后我姐才哭得差点没把我姐夫淹死。」好不容易笑完之后,她才慎重点头:「这点要学起来,很有用。」左看右看,才发现原来三座冰山都隐约浮现笑意耶,真稀奇,他们慢慢会笑了呢。 孟红歌说道: 「我以为你大姐很柔弱。」她还记得梁秘书的身家调查内容。 「她是呀。不过当有人想染指她老公时,她不会介意给对方颜色瞧瞧。她的柔弱是给丈夫看的,又不是给情敌欺负用的。」 卓然正色问她: 「如果是你呢?遇到相同状况会怎么做?」 她想都不必想: 「到时再说喽!我现在又不知道我将来会嫁谁,更不知道我会不会爱我先生。搞不好我早就巴不得甩掉他,那发生这情况不正是天助我也?」 「如果你爱的话,会怎样?」卓然不肯放松,仍问。 这是替经理问的,还是别有它意?她猜不出来,但回道: 「要是很爱,那就没有让贤的道理啦。开玩笑!敢动我的人,先去问我家的三太子允不允吧。」 「不让?」再次确认。 「对啦对啦!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要让?只有『不要』,没有『让贤』。」这就像买了一件衣服,喜欢的话会一直穿,不喜欢了才会丢到旧衣回收桶。道理是一样的。 他的表情是淡淡的笑,像是非常满意她的回答。 满意?为什么?她不解,但跟着笑了。 觉得这个卓然,愈来愈像个活人了。 她的功劳呢,嘻! 凌晨三点,全世界都该睡翻了过去的时刻。 他们抵达了位于花莲山区里的「雪颐院」。 「雪颐院」是一栋中古的三层楼建筑,占地颇大,前后都无人家。 一盏垂在屋檐下的五烛光小灯泡静静的向他们这群下速之客打招呼。 呜……汪!呜……汪汪汪! 不知打何处传来的狗吠声,权充二十一响礼炮。 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人出来列队表示欢迎了?梁霞衣只是随便想想,倒没料到会真的有人出来。拜托,三更半夜耶! 纱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轮廓上来猜好像……好像就是耿先生耶,这个人都不必睡觉的吗? 耿介桓首先看到的是赵永新二人,直觉问: 「为什么一齐来?」声音冷峻、苛责。 赵永新连忙道: 「我们是跟着……」 「立刻回去!不管她怎么说!这边没你们的事,我说过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她……」终于发现两位男子身后有人,而人,正是他的妻…… 「我们没有离开大嫂。」卓然多此一举的说明。 梁霞衣很想笑,但不敢。情况很好笑,但气氛很僵凝,这时候敢笑的人,得有不畏死的非凡勇气才行。她可没有。 「怎么来了?」他越过两个下属,站定在她面前,问道。 「不能来吗?」她问。无意表现得像质问,但还能怎么问? 耿介桓注意到她低哑的声音里泛着疲惫,伸手扶住她腰背,道: 「当然能。不管怎样,先休息吧。明天再谈其它。」 他没表现出拒绝,也没诧异或惊喜。那,他心中对她的到来是何看法?孟红歌抬头看他,但因为夜色太浓,她看不清;而环住她腰那略微紧束的手劲,教她安下一颗惶然的芳心。 「李嫂,麻烦你清出两间客房。」 「四个人睡两问哦?双人房吗?」不会吧?他是这么安排的?梁霞衣不敢相信。 耿介桓对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也在?!」 好极了,原来他从头到尾目中无她!这是要挖她角的人该说的话吗? 「不,我不在,您看到的是幻象。」她翻白眼。 耿介桓对一边的大婶改口道: 「李嫂,清三间房。」 大婶搞不太清楚情况,问道: 「耿先生,不是该清四问吗?我没有双人房了。」 耿介桓微微一笑。 「我的太太跟我睡,替我多准备一个枕头,多谢。」 几声抽气声来自四周,梁霞衣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聚拢了四五个熊腰虎背的大汉。吓死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哦,要不是抽气声大得像打雷,她恐怕不会发现他们,就算他们已经站得离她如此近…… 耿介桓也不理会他们,迳自搂着妻子进屋。 「啊!你们等一下,我就去准备一下房间。如果肚子饿的话,厨房有点心可以吃。」第二个回过神来的是李嫂,她快步进屋工作去了。 「她就是大嫂?那大嫂怎么来了?」一名大汉问赵永新。 赵永新耸耸肩。 「有空,就来了。」 一群人围了上来,问东问西的,短时问内不会罢休。卓然警觉,趁机拉了梁霞衣的手往厨房窜去。累了一整天,不想再被折腾下去了。 「大哥看来很惊喜。做对了。」他回头对她一笑。 厚!下要突然对她笑好不好?!很吓人耶。她被他吓得一颗心蹦蹦乱跳。 「有吗?他有很高兴吗?看不出来。」 卓然将她安置在餐桌前,熟门熟路的找出不少食物堆在桌上。 「这里物资丰渥喔。」看着满桌的饼干、蛋糕,实难想像这里是一间收容所。根据她自身的经验,每一个慈善机构都有粮草短缺的问题,能吃饱就是天大恩赐了,哪能奢想美味点心?「这个机构是孟氏赞助的吗?」通常必须有财团长期支撑,才能不虞匮乏。 卓然摇头。 「这些东西是上课完后的成品。大哥会让她们学会一技之长后,再辅导她们就业,才算责任完成。」 「原来如此。那他……有辅导失败的吗?」 「当然有。」并下是每一位被救出火坑的少女都能脚踏实地的工作。有许多人在摆脱人口贩子的控制之后,依然以贩卖灵肉维生,赚钱全归自己花用,觉得太划算不过。 梁霞衣问: 「对于这种情况,耿先生不气馁吗?」 「并不。」 「不可能,他至少会心痛或生气一下啊,毕竟花了这么多心力救出她们……」 「他不会为那些自甘堕落的人心痛或生气。」如果她更熟悉大哥一些,就不会说出这种好笑的话了。 「真的?那他的心脏一定很坚强。」 「的确是。」 粱霞衣自认做不到。如果她救了一个人,就会希望那人珍重珍惜自己重新做人的机会。要是发现那个人依然堕落,怕要吐血三升不止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让大嫂愿意来?」 说到这个就得意了。她呷了一大口冰开水后才道: 「当然是先弄得她心惶惶,再趁她六神无主时拐人就跑。重要的是别让她有时间思考,要是她真的深思熟虑了,一切包准泡汤。」 「聪明。」 她不客气的收下赞美,得意洋洋道: 「对于你们这种冰山人种喔,我渐渐研究出一点心得了呢!」 「哦?」卓然问道:「那,你认为我们这种人该怎么追求另一半,对方才会了解我们的心意?」 「你们自己要在那边高唱『爱你在心口难开』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啦。我猜是这样:除非你们心仪的女子同时也倾心于你们,然后卯起来追,效法国父革命的精神,你们就顺水推舟、欲迎还拒的作态几天再臣服。最后是happyending的美丽结局喽。」她认真的分析。 卓然不置可否,只接着问: 「如果他心仪的女孩不可能追求他呢?」 她呵呵直笑,很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就打光棍嘛!用接下来的生命来懊恼喽。」人跟人是互相的啦,而且感情上来说,先动心的人本来就比较弱势,无关男女的。「虽然世上是有『佳偶天成』这回事,但毕竟少。我们这些平凡人只能自力救济,能努力出个『人定胜天』的姻缘,便是了不起。你相中的好女孩,别人也会知道她的美好,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喽,先下手先赢啦!虽说不一定追得到,但总是试过了,没遗憾了。」 不理会他的深思,她埋头吃蛋糕。 许久,他问道: 「你追求过吗?」 「当然!」她用力点头,「他是我高中的社团指导老师,很厉害、很棒、很内敛!是我想像中大侠应该有的样子,我迷死他了。」 「大侠?」多么怀古的用语。 「他们家开武道馆的,一家六兄弟都是武功高手,每一个都得过国内外比赛的冠军呢,但他们都不会四处炫烟哟。」 语气低沉紧绷些许: 「你追成功了?」 她叹气。 「没有。我们白老师有点像隐世高手,指导我们一学期之后,就跑去大陆修行了。听说现在在九华山、武当山之类的地方。」不想给人瞧扁,她挺挺胸,又道:「但是我在大学时有追到一个学长喔。我们还交往了一年,直到他出国念书,才自然分手。」 听到分手二字,他眉头上的那朵-花才卸下,几乎可说是精神一振。 「现在呢?出社会后,有没有遇到想追的人?」 「哪有这么快!我才刚适应这份工作耶。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挑出一个好男人来追。」 「我不想等半年。」他说道。 「啥?」他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所以我来追你好了。」 赫?!直接给他傻掉。 「你说的,只会等人追,就等着打光棍,而我不想。」 迳自说完,也下给她消化的机会,就道: 「好了,现在,可以教我如何追求你了。」 第七章 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人,下禁惊吓了下。 啊,是了,昨天她来到他身边,所以他的床上,窝了个她。 她没有马上起身,一双大眼四下打量着。他的床很小,只是五尺乘七尺的规格,以他的身量来说,这张双人床拿来睡他一个人刚刚好。而她这个临时访客的到来,让两人必须依偎在一块,才不至于有跌下床的危机。 他在她的公寓过夜时一向无此困扰,她的床大多了。但是啊,偶尔有这样的局促,对夫妻来说,也是不错。 「我们结婚多久了?」他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轰轰响起。 原来他也醒了,只是也相同不想起身。 「两年又一个月了。」 「不算新婚了。」 「是呀。」她翻了个身,顺着他的臂弯偎入他怀中,让他抱满怀。 「那你怎么还是没习惯身边有人睡呢?」他当然察觉了她刚才的轻微战栗。 她闷声道:「我没有机会习惯。」 这语气很淡,不过绝对是闺怨。他微扬唇角没作声,双手下意识的享受搓抚专属于他的温香软玉,当然也不刻意避过她自左肩颈蔓延到左手臂上的那些粗砺疤痕。相同的伤痕,他身上也有,但因为身上的伤疤各式各样都有,以至于没有这种疤痕突显出头的机会,不若出现在她白玉莹躯这般招摇。 要是别个女人身上有疤,早就千方百计整形弄掉它们,可她偏不,硬要让这些丑东西跟她一辈子。 「再睡一会,今天是假日。」他们昨夜并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八点了吧?他从阳光的强度判断。决定两人可以在房里赖上一天:他不是贪懒的人,但是太好的心情教他纵容自己贪懒一次。 「你……不问我来做什么吗?」他的爱抚令她气息不稳,几乎无法出声。 「问了才奇怪。」他咕哝,然后慎重的对她道:「我们昨夜没用保险套,你知道吧?」 他这么说,是担心会有孩子? 「那又怎样?」他不想她孕育孩子吗? 耿介桓轻且坚定的勾起她下巴,让两人眸光相对才道: 「买一抽屉保险套的人可不是我。」 「难道就是我吗?」她咬牙问。不敢相信他竟会误以为她有胆子去买一箱保险套回家放!一个丈夫常常不在的女人,是没机会添购这种东西的。除非她爬墙爬得不亦乐乎。 他一怔,问:「那是谁?」 孟红歌没好气的瞪他: 「还会有谁?!不就是你那好义妹--耿静柔。」 耿介桓差点冲出满腔粗话。这个丫头,总是无法无天! 「我以为,你不想生孩子。」 「做避孕措施的人可是你。」她冷冷提醒。 他们夫妻需要针对这件事情好好沟通一下!他当机立断,腰身一挺,连同她一起带坐起身。枕头放直,他依着床头柜贴坐,而将她安置在自己怀中。一切就绪之后才开口: 「让我们来说清楚。我一直以为你不想生孩子,所以家里有保险套。」而且还是很多、很多、很--多保险套!以他们夫妻聚少离多的情况来看,差不多够他们用到地老天荒。 「我曾开口要求你使用吗?」别把这帐算在她头上。 他回道:「你也不曾叫我别用呀。」 「我说你就听?这时候就听话了?稀奇。」他可不是应声虫型的丈夫,这么说真是好笑。 「你没试过,又怎会知道你说的话我不会听?」他问她。 她望向他,许久后才低声问:「你会听吗?你想听吗?」 「你说,我就听。」这是他的回答,低沉且温柔。 最后落下来的吻,像契约拟定后的签名盖章。 ……我们生一个孩子吧,红歌…… 耳边仿佛听见他这么对她央求,但昏昏茫茫的神智让她无法思考…… 而,唇角泛开的笑,怎么也不能收…… 「你一定是水土不服了。」梁霞衣权威的诊断完毕。 「我没有。」卓然坚定的推翻她的诊断。 从早上十点半醒过来到现在,他们就坐在外头广场边的木头长椅上讨论这个话题。耗了半小时以上,就是没个完美的定论,不过倒是吃了一顿早餐,也喝了一大杯茶水,算是唯一的建树。 粱霞衣一点也没有被帅哥告白后应有的娇羞(连假仙一下也没有),整个脑袋想的都是这位冰山是不是被南台湾的炙热融掉了哪里,于是造成短路现象,才会突然对她表示出好感? 「我这次忘了带符出来,要不要今天晚上回台北时,去我家三太子庙拜一拜?我爸收惊化煞方面很行的喔。」 「你还是下相信我要追你?」他没想到她固执到这种地步。 「我相信,所以才会替你担心。你一定是生病了。」 卓然皱眉。 「喜欢你的人都被你归类为有病?你是这么想的?」 她双手挥着-- 「不是这个意思啦!喜欢我当然是很正常的事。问题是,说喜欢我的人是你耶!你这尊冰山二号耶!」这才是奇怪的地方嘛! 「冰山又怎样?不能娶妻生子吗?」 不会吧?!追都还没追到,就想到娶妻生子去啦? 「可以啊,问题是……很奇怪嘛!」她搔搔头,努力想找回自己如滔滔江河般的好口才,但今天好像有点短路,话都说得词下达意。 卓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奇怪什么?」 气氛依稀好像有点小火爆,梁霞衣怕恶人的天性让她一下子小心翼翼且狗腿起来: 「没啦。我、的意思是说,像你这样好条件的冰山,呃、不是,是好条件的都会才俊,照理说应该是把眼光高放在都会美女身上才是,因为龙交龙、凤交凤嘛!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大职员爱上小职员的故事了……」 「我们是同事,没有位阶之分。」他截口吐槽。 赫!真个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口才不在好,能吐槽就赢!这家伙的反应能力愈来愈好了喔。可是用在她身上就稍显不够意思了点,他不觉得吗? 「是、是这样没错啦,谢谢你提醒,不然我还真忘了我们没有位阶之分。不过……不过我还是会常常觉得我们活在不同的世界……」 「就算我活在北极,也还是在地球的范畴。」什么叫做不同的世界? 「嘿嘿嘿,真幽默。」她吞了吞口水,虽然不太晓得别人是怎样开启追求心爱女子的第一步,不过肯定不会表现得像讨债吧?「你……请问你……以前有追过女孩子吗?」 「没有。」 「那就是说,你根本没有经验喽?」 「我有经验!」她怎会以为他是处男?! 梁霞衣也是机灵,觉得他的回答似乎不是她所问的。纠正道: 「卓特助,我是说:你没有喜欢过女孩子,进而去追求的经验。而不是误会你三十高龄依旧是童子鸡。」 他浓眉当下纠结起来,整张脸-到她鼻尖前一公分处,让雨人相视的目光差点望成了斗鸡眼。 怎、怎么了嘛?这么近,很吓人的耶。 「卓、卓……」呜……附近有没有人呀?救人喔! 「我叫卓然。」 「是!是!小的当然知道您是卓特助然先生。」 「我叫卓、然!」她是故意气他吗? 「卓然!」她改口的毫不犹豫。 他神色和缓了百分之二十,接着才道: 「我没到三十岁,下个月十号刚满二十六。」这才是重点。 「那……」又怎样啦!他几岁关她什么事了? 「我只大你三岁,不是七岁。别用『老』当藉口,拒绝我的追求。」 什么追求?根本是追杀好不好?凶巴巴的,欺负她没见过坏人哦? 虽然心里很毛,但她还是勇敢的开口争取自己的权益: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您这样……算是在追求吗?跟别人似乎不一样耶。」 「不一样?」他发出疑问。 她用力点头。「真的不一样。」 卓然颇为认真的想了一下,很大方开明的道: 「那好,你教我如何追求你。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嗄?!她傻眼。哪有人这样的! 「你要我教你追求女孩子的方法?」 他点头,满是不耻下问的悲壮神情。 「然后,你一边学,一边来追我?」 再度点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梁霞衣身子无力的一晃,哑口无言之余,哪还来的心神注意到卓然正勾搂住她绵软的身躯,两人一副相依相偎的亲爱模样。 她什么也注意不到了,整个雪颐院,就只有她没注意到,偎在卓然怀中的她,已被众人贴上「卓然女朋友」的标签。 真的很困扰,但是她的困扰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可能是,卓然没在身边盯着她;可能是,上司与耿先生的感情进展更吸引她;更可能是,她很健忘。总之,三个小时之后,她的目光移不开上司显得分外美丽的脸庞,早把卓然抛到天外天去了。 爱情啊!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喝!哈!呼--吓!」 铺满杨杨米的大屋子内,四位猛男正在示范柔道。据说现在是教授女子防身术时间。四位猛男里面,有两位是她所熟悉的赵永新与卓然。帅哥的功效是很大的,让一群小女生兴致勃勃的参与,而没有人偷溜。要是待会儿被摔倒了,一定是莺声燕语唉唉叫得心甘情愿。 哼!不过她才不在乎,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与上司坐在最后面,与上课的人约有五大步的距离。上司的先生端坐在最前方,也是授课的老师之一,不过今天有了卓然二人帮忙,他便坐在一边检视一些文件,眉头沉肃,很是威严。 「经理,如果不知道耿先生是做慈善事业的,任谁都会猜他是黑社会老大耶。这误会可大了,他有没有觉得很困扰?」粱霞衣轻笑出声,接着道:「慈善团体不都会去向企业人士募捐吗?有没有人曾经误以为他是黑社会的人来勒索呢?」 孟红歌轻讶的看着她,唇角蠕动了下,但终究没说话。 「你当初与耿先生恋爱时,有没有误会过呢?」觉得上司今天美丽非凡又平易近人,所以她才敢跟上司一直闲扯淡下去。 「没有。」 「没有哦?真厉害,我们都会误会说。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差点以为看到帮派大哥呢,都忘了现在台湾的黑道老大不是流亡海外就是蹲绿岛说。」 孟红歌摇头,轻拍梁霞衣的肩膀。 「我说的『没有』,是指我与他并非恋爱结婚。」 「怎么可能?你们这么相爱!」她叫,根本不信。 她脱口而出的话,让孟红歌美丽的双颊猛地泛上红潮。天!这小女生说话就不能修饰一下吗?非得这么直刺刺地。 「不会是相亲吧?」可她看来,耿先生不会是上司相亲的对象,一点也不门当户对啊!这是看得出来的,耿先生身上没有半丝富家子弟的气味。 「当然不是。原本与他……该是没交集的。」 「是苦恋喽?『小姐与流氓』那种范例?」这有可能。 小秘书充满梦幻的双眼教她差点不知该如何说起。 「不是的……」 「说嘛说嘛!是怎样的情况?」既然说了,就要说个全啊,下然她会好奇得吃不下、睡下着耶! 孟红歌觉得这小女生真是逗,笑了出来,说了: 「他,并不想要我,我们的婚姻是我的一厢情愿。」声音涩涩然。 梁霞衣张大嘴巴,没料到上司会这么说,还用一种几近自厌的口吻。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那是事实。」 「是你认为的事实?还是你们夫妻一致同意的事实?」 「没差的,都一样。」 梁霞衣摇头。 「我不认为耿先生是能够被勉强的人。」拜托!那种意志力坚定的人,岂会允许别人对他搓圆捏扁的? 「婚姻上,他无所谓,不在乎,娶谁都没差。」她只是他的负担。「他活着,活到今天,只有一个目标--找到他的妹妹。其它,都无所谓,没什么能让他留恋的。」 「才不是!耿先生看向你时,眼光多温柔呀!」 「他的妻子,就算不是我,也会得到他的忠诚与温柔。」她是实际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作白日梦。 梁霞衣摇头,觉得上司的思想好灰暗。不行!她一定要说说自己的看法,明明不是那样的!她这个人其它方面或许普普,但是察言观色上来说可是一把罩呢!不会出错的。那代表她看到的事实比上司透彻! 「耿先生不会娶他不爱的人的,我--」 孟红歌没有察觉身边突来的静默,只道: 「你不明白,我们的婚姻只是别人的一场游戏。他配合得无可奈何。」 再没有梁霞衣反驳的声音。也好,别来这么多聒噪,让她安静的看他吧……咦?他呢?竟是不在前方的位子上了,几时离开了? 然后,她寒毛不由自主的直竖,感应到身边勃发着一股冷锐的气势--是他! 还没回头,他的声音已经在她左耳边沉缓扬起: 「我需要一个示范的对象,你来吗?」耿介桓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 「示范什么?」孟红歌压抑着心惊,力持镇定的问。 前方突来的女声介入夫妻隐匿的氛围,将两人世界硬生生拆开成众目睽睽。 「耿大哥,我来就好了,一直都是我陪您示范给学员看的,孟小姐是台北的娇贵小姐,恐怕禁下起摔打。」 如果梁霞衣的记忆没出错,这位小姐好像是叫……宜娜……是吧?一个很明显爱慕着耿介桓的女子。 爱情真是伟大啊,让即使是气质温文的女子,也会产生大无畏的求偶勇气。可是……人家是夫妻耶,想死会活标的话,有点不太道德吧?尤其在人家妻子面前。 不过,这些杂七杂八的个人观感现在都下重要啦!重要的是,她亲爱的美女上司会怎么回应呢?大美女会乖乖双手奉上夫婿给小美女吗? 就见得,原本表情有些紧张的孟红歌在面对突然蹦出来的情敌时,双眼变得冷漠威严,那种一生下来就处于发号施令地位的身世背景,当然会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根本不必开口说些什么,就已经让刚刚勇敢发言的那位小姑娘畏却的退了一小步,连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我跟……跟耿大哥比较有默契,他不会弄痛我……」 「我也不会弄痛你,放心。」孟红歌出人意表这么说。盘坐的身躯微一使劲,便已起身。「走吧,别让大家久等。」 咦?!上司要跟宜娜示范防身术?梁霞衣张大嘴巴,没法去预料哪一位会被扁得比较惨……经理长得窈窕纤瘦,感觉上不会占到多少便宜耶。 不过耿介桓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在他眼皮下发生。何况,比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刚才他所听到的言论。夫妻俩沟通之途仍迢遥,没空搅和其它旁事。他伸手抓住她,转身对不远处的卓然道: 「卓然,你来示范。宜娜学了一年,不是初学者,你可以放心。」交代完后,带着妻子走人。 众人只好遗憾的叹气,错过一场好戏,真失落啊! 觉得有点生气。 梁霞衣第n次瞥向厨房,从窗口望进去,清楚看到一群莺莺燕燕正绕着几位猛男团团转。上完防身术的课程之后,少女们的新偶像于焉产生。尤以卓然与赵永新最受青睐。 所以梁霞衣不意外上完烹饪课的现在,每一位女孩都企图将成品塞进他们嘴巴里,看能不能抓住他们的胃之后,也得来一场美妙的恋情。 就说嘛!他们那种长得不差、事业前景看好的精英们,是永远不退时的白马王子人选之一。还说什么没有位阶之别,明明就有好不好!这种差别在于:他的好条件可以一路吃香到老,但她则不行。虽然她是长得不差,工作上也算平顺,可是绝不可能在异性里吃香到老。这也是为什么务实的女人总是找比她丑的男人下嫁的原因了,理智嘛! 像她自己就很理智,所以出社会后就不曾对条件超好的男人流口水,顶多乐于听他们的八卦而已。 这卓然,哼!一定要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不太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很气!一定是花莲的天气热得没天理的关系。幸好等一下吃完晚餐之后就要回台北了,不然她一定会中暑。哼! 女人会吸引男人的原因有千百种,而男人会吸引女人的原因就简单得多。俊帅、多金、有前途、老实、可靠……等等等,通常只要具备以上一个特色,就有让女生心仪的本钱:有时候甚至是蠢,都会被当成可爱的原因。 所以卓然理所当然被包围。他长得不错,有前途,加上还有帅帅的身手……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当然知道冰山特助的工作职责之一是保护经理的人身安全,但倒是没亲眼看过他们大展身手,于是一直也就把他们当白面书生等闲视之。直到亲眼看到他们充满力与美的身手后,才认知到他们是文武双全的。 哼!有什么了不起。如果说红颜注定是祸水,那俊男的下场也差下乡啦!她才不跟他们搅和呢,随便他去给那些女生拆吃入腹好了,她没兴趣。用力踢开脚下碍眼的小石头,决定不要耗在这里浪费生命,到别的地方去乱晃都好过没事杵在这里踢石头,都快踢出一个坑了。 「霞衣。」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卓然的声音。 她小姐选择性失聪,没听到啦! 不对!等等等一下!他叫她什么?霞衣?!请问她跟他很熟了吗?转身决定兴师问罪,但不幸转得太快,步伐也倏止得突然,她一头给转进满堵厚实的胸怀中。嗯……有肌肉的喔……不,不对!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就算她对猛男型的异性有着不可遏抑的偏好,也不可以对这一位流口水!做人要有风骨。 「放开我啦!」她推开他。「谁说你可以叫我名字的?请叫我梁小姐。」 卓然也没为难她,将她扶正后,与她并肩走着。 「为什么不能叫霞衣?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答应了吗?」 「你没有拒绝。也同意要教我如何追你了不是?」 她忍住大叫的欲望。 「没有拒绝是因为我吓呆了,忘了反应!」 「你没拒绝,就是同意。」他坚持。 「我没同意,就是拒绝!」要比口才吗?她可是「说」遍天下无敌手喔。 卓然一点也没有想跟她比口才的念头,只问: 「你在气什么?」她看起来就是很生气的样子。 「你管我气什么!你忙那些女人都忙不完了,别来管我气什么。反正我的心情不干你的事,走开啦!」出奇不意推他,但也只能推开他一小步。 「你生气?为什么?我以为你不懂生气的。」他好稀奇的看她,索性抓住她手转身对他,让两人面对面看着。 什么叫她不懂生气? 「我又不是机器人,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圣人也会有抓狂的时候好不好! 「以前没看过,为什么现在会生气给我看?」他只想了解这一点。 对耶!她干么生气给他看?他又不是她的家人。她向来不会对外人生气的,因为从无意与外人交恶或结仇,「以和为贵」正是她的座右铭哪!那现在……在他面前,是在气个什么劲儿?更别说他真的没惹到她了…… 真是发神经了1 0k!神经发完了,道歉吧! 「我错了,真是对不起。」 卓然没有露出被道歉的欣喜,他一脸迷茫的看她,怀疑她是不是去过四川观光,并且顺便学回变脸的绝活? 梁霞衣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情绪会起伏成这样,但幸好自己有克制,没有失态太多。唉……真是尴尬。 「你嫉妒吗?所以生气。」不管了,还是把话题转回正事上。不管她变不变脸,他只在乎这个。 吓!什么嫉妒?!才、才没有好不好?!不要乱说啦! 她一定要辩驳!用她滔滔下绝的好口才辩驳回去,让他不要没事胡思乱想…… 「卓然,我--啊--」她尖叫出来,因为看到卓然身后、大门的方向正奔进一群骑着重型机车、手持开山刀的暴走族! 天呀!哪来这种阵仗呀?! 她惊吓过度,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卓然迅速搂她入怀,将她抱得好紧,都快把她尚称小小挺挺的骄傲上围给挤凹成吐鲁番洼地…… 轰轰轰-- 一场战役即将触发,血,将流成河。 第八章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给老子滚出来!」 重型机车呼啸在「雪颐院」前方的空地上,绕了好几个大圈之后排列成马蹄形,以卓然二人为中心,面对宅院的方位叫嚣。 怎么会?怎么会?这种古惑仔式的情节下都是发生在香港电影中以及社会新闻里吗?梁霞衣傻眼之余下忘抖出秋风下的落叶姿态。常常听人家感叹说台湾的治安日渐败坏、人民痛苦指数节节高升到青天白云里去,但是她以前都没什么实质的感受,也觉得大家都言过其实了。而今证明,她错了。 可是……老天爷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用这么震撼的方式让她领悟自己的无知与错误!呜……莫非是最近没常去拜三太子的关系?还是三太子跟老天爷的私交不太好所以庇佑不了她?不要吧,她最怕坏人了,还有那些西瓜刀、开山刀的,真是吓人呀! 卓然沉着的拥住她,绷紧的肌肉是一触即发的气势。他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四五位猛男,不过都没有人开口,任由那些人恶形恶状的叫嚣。 梁霞衣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到脚底,对眼前的情况很忧虑。这些男人既然出来干架了,为啥竟是连一根木棍也舍不得拿出来壮场面?人家手上拿的可是刀耶!刀--耶! 真实生活毕竟不若拍电影,恐怕就算是黄飞鸿在此也肯定会被打成猪头,就别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了。这些人懂不懂呀?!呜……三太子,救人喔…… 「带她进屋去。」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的耿介桓开口对卓然交代。 咦?上司的老公几时出现的?他不是拉着经理出门去了吗?虽然在现下这情况里还能好奇这种事很奇怪,但她就是偏生好奇起来。至少,要是她今天不幸给波及个正着,飘去了枉死城的话,还能做个明白鬼嘛!对,这样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还有点理直气壮呢。 「走。」卓然拥住她,转身走向屋子。 「我、我自己进去啦,你趁现在去厨房搜集菜刀、水果刀拿出来分大家用,也许还可以搏他一搏,千万别逞强。」 他将她推入纱门内。 「把门锁好。」根本没采纳她务实的建言。 这些逞英雄的男人就那么想当烈士吗?!他们有没有替会为他们担心的家人想一下啊? 「卓然!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拿把菜刀防身--」声音嘎止。 因为被偷亲了唇角一下。 「欠你一个吻,等会还你。」说完,推她进去,顺手扣上门板,转身离开。 呆若木鸡。纷纷乱乱的大脑只闪着一个疑问:她……遇到劫匪了?遇到劫匪了?她都还没同意当他女朋友,他就来这招偷香,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她碰碰嘴唇,麻麻的、热热的,觉得生气,但又……有点回味…… 广场上,一群上门踢馆的人持续威胁恐吓: 「老子早就说过了,这块地我们『见建』营造公司是买定了!好声好气跟你们商量,叫你们离开,你们就是不识相!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恁爸今天就让你们知道跟我们作对的下场!怕了吧?怕了的话就乖乖签下上地让渡书,然后跪在地上道歉!」多么趾高气扬,不忘随时摧动引擎声轰炸他人脆弱的耳膜。 「我们无意在花莲惹事。」耿介桓沉声说着。 不若敌方此起彼落的叫阵声,这边里只有他一人发言。 「啧!果然是怕事的卒仔!过来过来!让大哥我教训教训你,也许里面的那些妓女就不会被我们抓去接客。」他们当然清楚这里是私人的雏妓收容所,没啥靠山的。 旁边的小喽罗瞥见二楼窗口有位大美人,大叫道: 「那个!二楼那个!厚,去接客一定赚很多钱。老大你看!」 众人看过去,没看到人。 「阿狗,你别耍宝了,这里的女人只是能看而已,哪有美人?」 「有啦!穿白衣的那个。喂!卒仔,去把那女人叫出来!」直接自认为是这里的老大了,便对那些沉默的男人颐指气使了起来,根本没发现为首的那个男人脸色已不知打何时起冷沉了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在屋子里发抖兼发呆的梁霞衣都感觉得出来。虽然不太了解为什么,可是空气变得沉凝是很明显的事。怎么了吗?好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梁?」下楼来的孟红歌对门边的梁霞衣轻唤着。 「经理,外面好像要打架了,我们要不要报警?」对对对!马上报警才是正事,刚刚是在发呆个什么劲啊?浪费宝贵时间! 孟红歌伸手按住她已拿起电话的手。 「不必,他们应付得了。」 「你不明白啦,经理!外面很多坏人,手上有刀耶!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一点也不担心耿先生他--」 孟红歌摇头。 「我刚从二楼窗口看到了,这些人不晓得他们惹到了谁。」 就见她转向厨房,拿出茶壶烧热水,一副准备泡茶的样子。梁霞衣当然跟了过来,厨房这边的大窗户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外边的状况。满屋子的女人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感觉上每个地方都空荡荡的。 「经理,耿先生他们就算身手矫健得足以参加奥运拿金牌,也只怕不敌黑社会的开山刀乱砍一通呀!」现在是怎样?如此危急的情况,为何担心害怕的人只有她一个?显得她好歇斯底里似的。 孟红歌微微一笑,道: 「黑社会?虽然黑社会里有很多人渣,但人渣倒不一定全出自黑社会。」 「经理,现在不是玩谜语或俚语的时候吧?我心脏都快吓停掉啦!」 孟红歌将小秘书拉到窗边,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开扁了。梁霞衣吓得不敢看,怕看到卓然被砍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就算不会那么惨,但刀光剑影的,总会有血液四处乱喷吧?她不敢看啦! 「如果他们算是黑社会,那也还是比不上那些混了大半生黑社会、如今正努力漂白的人。别怕,卓然他们会有分寸的。」 「什、什么分寸?」她没敢看向外面,大眼睛牢定在上司美美的脸上不敢挪-些许。 「那就是……」说到一半,外边传来凄厉嚎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被踹断了……哇!」叫完,昏倒。 孟红歌静静说完:「整治他们晓得痛,但绝不杀人。」 接下来,一群人纷纷自报灾情-- 「你!你打断我的肋骨--」 「我的脚好痛啊!」 「西瓜刀刺穿了我的大腿,救人喔--」 「会死人啦,快逃!」 然后是机车引擎声狼狈响起,声音依然刺耳,像挽歌般哀鸣。 「等等。」耿介桓挡在伤兵残将面前,不是没打够,只道:「把那些昏在地上的人也清走。这里是山上,环保清洁车不会开上来收垃圾。」 那些人当然不敢抗命,事实上没被揪住再打一顿就是老天保佑了,只不过要他们清走同伴,那有什么问题! 两三下,乌合之众退场也。 「大哥,需要我们留下来几天吗?」赵永新问。 「不用。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上山挑衅。」耿介桓不厌其烦多说几次:「你们该明白,没有什么事比保护她重要。」 「我们明白。但是看到您这边这样的情况,大嫂也会担心得坐立难安。」卓然平实说道。 耿介桓忍不住抬头望向厨房那方的窗口,那边,妻子也正看着他。很冷静的脸色,但眼中是不是仍有一抹藏不住的忧虑? 「她没机会担心。明天我就去解决在『见建营造』背后撑腰的地方角头。」这种事早该解决了,他一直隐忍,是想和平解决,而不要动用义父的势力摆平。毕竟……他已渐渐淡出江湖、淡出龙焰盟,所谓的漂白,不就是一切困难靠自己解决吗?但,为了不让红歌担心,速战速决是唯一的方法。他愿意破坏自己的原则。 「我们愿意帮忙……」卓然二人急于表示跟随赴汤蹈火的意愿。但耿介桓打断他们的话。 「重新做人不容易,你们是所有兄弟们的表率,别走回头路。一旦动用龙焰盟的势力,还差你们两个吗?别冲动,小子。」见屋子里的妇孺都开门迎了出来,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心情说什么,因为正向他走来的美丽妻子,已占据了他满心满眼…… 偷看一眼。他转头,她闪开,装作正在看车外风景。 车子开到客户公司门口,趁他找停车位时,又偷看他一眼。仍是被察觉,但这次他因为好下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先抢再说,暂且放过她。 他绅士地替她开车门(以前没那么殷勤的,不过从他「钦点」她为女友后就有了),但抓她出来的动作实在粗鲁-- 「哎,你!」她低叫:「我所谓的『绅士风度』,是指搀扶淑女下车,而不是把人当一袋物品似的拎出来!」 「好,那再来一次。」不罗嗦,立刻将她推进去,乐意而勤勉的练习着当人男友必须具备的各种美德。 「哎啊……噢!」 才跌进去,就被一只健臂勾搂住后腰,以慢动作捞出车子--据说这样就叫做温柔体贴。卓然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仍乖乖学习着,只要她喜欢就好,毕竟她是他要追的人,完全按她的指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追女友便万无一失。 「你、你、你……」她叫得近似哀鸣。 「还是不对?」他问。虽然还有公事在等着,但他还是可以再练习个几次,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反正他们有提早到达,不怕迟到。0k,再把她放进去-- 「住手啦!你在丢沙包哦?想趁机吃豆腐也不是这样!」 吃豆腐?这个他有兴趣,马上求教: 「那要怎样?」 「你还真敢问?!你居然以为我会教你如何吃我的豆腐而不被呼巴掌这个绝活?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冰山机器人是哪里短路了?!」她瞪他一眼,飞快抓开他的手,不让他再行凶下去。 她虽然身强体壮,可没有被摔来甩去的癖好。 「你不教?为什么?」再怎么没追过女人,也知道接吻吃豆腐是情人间必经的甜蜜过程,更是他该享有的福利,他才不会放弃。 「我还没喜欢你到那种地步啦!更别说你上次偷亲我的事,我还没原谅你。」想来就气闷。那天打架前偷亲她一次下说,打完后又来一下,趁她呆若木鸡时得逞,真是……胜之不武,呃,好像不是这个成语,不过那不重要,总之那不是他该得的就是了。 「那你什么时候要原谅?」他好想再亲亲她,尤其当她偷看他的时候、当她只对他摆凶脸的时候、当她杏眼圆瞪如现在的时候……他都好想用力抱住她,深深烙印下一个吻,在她唇上、在她心上。 他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曾有一大段时间是逞凶斗狠、强取豪夺的。而女人之于他,更是像件唾手可得的消耗晶,只要他要,随时就有,不识「等待」为何物。 但是,她不是他以前那个世界的女子,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他必须学会如何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当个正常人;而今,他喜欢上这个正常世界里的正常小姐,却不知如何正确表达起。总是感到笨拙,常常让她赏白眼,但不知怎地,竟是不觉生气,只更想吻她;但不敢孟浪,除非有时太过克制不住。 如果是以前,他只须拽着人就定,通常女方还会自备床与保险套。 如果是以前,女人只求一晌贪欢,嘟来的红唇如烈焰,只想一夜焚烧成灰烬,任其沉沦、醉生梦死。 男男女女的肢体纠缠,与其说是交欢,不如说是取暖;就像卖火柴的女孩,在冻死之前,以一根根的火柴寻得慰藉,不求明天,也不敢想有明天。 摆脱过去,而今一切都是新生,他依然手脚没个放处,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却又无计可施。 而她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像座发光体,有着他所欣羡的如鱼得水--处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悠游自在。多么多么希望自己终有一天也可以…… 原本只是看着她、欣羡着她,也偷偷学着她,因为太渴望活出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但后来逐渐变调。已经不是羡慕,而是喜爱。当他猛然察觉时,烙印于心的喜爱已经不可自拔,病入膏盲,吓了自己好大一跳。 但他一点也不想抗拒,顺着心的方向,喜悦的沉沦。 沉沦于爱情绝对比沉沦于黑暗的社会底层好过太多,恐怕不只两个宇宙的距离,即使天堂与地狱之遥也不过如此。就算现在她又瞪他,红红小嘴正叨叨念着-- 「你这个人真过分,魂游天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那你干嘛发问呀?浪费我的时间。走人了啦!我们跟刘董约十点见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哼!别以为她会忘记这件事,如果晚上他有送她回家,一定要再念念他。哪有人一边请教如何吃豆腐,又心不在焉不肯乖乖听骂的? 他笑,轻轻扶住她手肘,领她穿越斑马线。 「嗯,现在比较像样了,可别再把我当沙袋捞来扛去的。这一次我打六十分。」她念归念,却不吝惜赞美他的进步。 对嘛!轻手轻脚多好,粗鲁的莽汉是追不到女友的。毕竟当今世代,母性爱已渐渐式微,女孩子们要的是被疼宠尊重的甜蜜爱情,而不再会因为「那个男人需要我救赎照顾」这等蠢念头而去投入一段把屎把尿的感情里牺牲奉献。 既然他要追的人是她(唉!不给追也不行呢),那么她的种种教授,受益者还是自己嘛,所以她不得不小心指导呀。 虽然这种进展很奇怪,但是他的机器化加上她的年幼无知,凑和凑和喽!她这个人一向不挑的,多随和呀! 嘻!老实说,跟帅哥走在一起的感觉还真棒,有一种麻雀变凤凰的虚荣感耶。谁会知道他其实一点情趣都没有,还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呢。人家现在只看到他对女伴的体贴,根本下晓得这是刚刚恶补成功的结果。 如果以后想转行,开一间「理想情人训练班」或许是不错的主意,肯定会财源滚滚喔!她真的很厉害呢。 其实她有驾照,但就是不敢开车上路。但那不是她傻眼的原因,而是他…… 星期天,约会与特训的日子。也不知道事情怎会变成现下这个样子,梁霞衣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透。原本是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吻你?」为了遵守那见鬼的绅士风度,听说突袭「偷香」是万万不可行的。不顾女方意愿的情况下,就等着被判红牌出场吧!所以他只好天天询问,问到她说可以的那一天,看谁撑得比较久。 「不想给你吻啦!」她真是被问烦了。哪有人这样的?老用一张平板严肃如法官的脸来正经八百问她这种事,都不会脸红呢,真是够了! 「为什么不想?如果是因为你有口臭,我不介意--」 她瞪他-- 「你才有口臭呢!」 「以前我吻过的女人没这方面的抱怨。」所以他绝对没口臭。 「我以前的男友也没说我有呀!倒是他自个儿有一点,所以我后来只许他亲脸颊。」咦?谈到这里做什么?是好汉就别提当年勇,翻什么老帐呀。 「那我亲你脸颊。」做人要公平,以前的人可以亲,表示他也该比照办理。他开始评估她可爱的小脸哪个部位亲起来比较可口。 梁霞衣差点被他理所当然的口气拐出一声「好」,幸好声音转到舌尖时硬生生煞车成功。 「不行!你才追我一星期耶!而且还是一边学习一边追,现学现卖的。哪有人这么快亲来亲去?至少要两个月好不好!」 「上一个男人也是等两个月才亲?」他才不信。这张苹果脸蛋多么引人犯罪,是个男人就会忍不住。 说到这个就好玩了,她忍不住想起当年的画面。笑道: 「才不是他亲我,那时他教我开车,认真的表情让我一时忍不住,就偷亲他一下,他吓呆了,真好玩!后来才自然而然的进展到情侣间的浓情蜜意。所以说,这种事要顺其自然,不要排什么时间表--啊!你抓我做什么?要去哪里?」桌上的牛排才吃一半,他居然就要结帐走人,发什么神经哪?! 果然是发神经。他将她塞进车中,随之上车后,很快往市郊的方向开去。 「我教你开车。咱们现在就到郊外的赛车练习场。」 轰!梁霞衣被他的话炸得傻眼。怎、怎么有人这样啦!为了亲吻而无所不用其极,还明目张胆的表现给她这个「未来受害人」看!哇哩咧……冰山机器人的大脑运转方式果真不能以寻常凡人的心思去揣度。 她结结巴巴地叫: 「我我我已经有驾照了!」 「但你不敢上路。」所以他得把握这个可以比照办理的机会。「你放心,我十五岁就会开车,技术没问题。」她说的,谦虚的男人最英俊,所以他就不补充说明自己拿过几项地下飙车赛冠军之丰功伟业事实,有一次还学人家飞越淡水河成功呢! 梁霞衣哇哇叫: 「不敢上路又怎样?反正我搭公车方便又安全,一点也不想买车来开!」 「你总是要会。」他代她决定。 「为什么?」她瞄他,「卓然,千万别犯了绅士大忌。」对女性尊重一点哪! 卓然也不跟她讨论女权或沙猪什么的,只道: 「因为我会送你一辆车。」 下巴掉下来!这、这人追女友也太过不惜血本了吧?! 「你哪来的钱?这辆车的贷款已经付完了吗?」 他看她一眼。 「你该说的是,你喜欢什么厂牌的车。」 不要装得像个一掷干金的败家子好不好!她没好气道: 「如果我说要一辆法拉利跑车呢?」 卓然静默了下,专注看着前方开车。 嘿嘿!没话可说了吧?没事别装大方啦,做人要量力而为嘛。 以为他的嘴巴会就此装上拉链,但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道: 「二十年后,我买给你。」算了一算,只要投资得当,造价千万的跑车应该不难在今生买到手。嗯……也许他该去拜托孟冠人大哥代为理财投资,不然拜托洛洛小姐也可以……不!不可以,洛洛小姐玩心太重,不保险。还是请孟大哥帮忙好了。 「你疯啦!我只是随便说说耶,你这人听不懂开玩笑呀?!我开法拉利做什么?等着被抢吗?你没看我连机车都不买,就怕被掳车勒赎!」这人怎么老实成这样?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要满足你的各种愿望。」 「这位大哥,你没必要这么做好不好?在爱情中是有很多替代方案的。比如说:我要星星,你就买玻璃弹珠冒充;比如说,我想去曼哈顿购物,你就带我去信义计划区吃一杯霜淇淋;比如说,我想搭丽星邮轮,那你就带我去淡水河搭渡轮。这样不就得了吗?要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给,那还得了!如果我叫你去砍人呢?你就去呀?呆瓜!」 「我会去砍,如果你希望。」这一点很好达成。 「我不希望!」她大叫。转头看他一副不知悔改的的神情,伸手轻拍他肩膀,「你不可以做坏事,我最讨厌坏人了!」 他将车子转入一条狭小的马路,地面的柏油斑驳零碎,车行在上面像颗跳豆般起起伏伏。 她被颠得头晕脑胀,没了聊天兴致。 两人一路沉默到赛车场,直到引擎声停止,他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她这边打开门,伸手搀她出来时仍是沉默。 她吁了口气。 「头有点晕,这种马路真是--」抱怨没说完,自己停止,因为望见他暗沉的脸色。他……怎么了吗?也晕车了? 「霞衣。」 「嗯?」 「我以前是坏人。」 嗄?!她愣住。 然后,气氛沉了下来,感觉上是正在下七月雪的样子。 冷得她发寒,吓得她噤声。从没想到卓然会这么让她害怕过-- 「你会瞧不起我吗?」 「我我我……」不知所云。 「你能接受我吗?」 「不、不……」不能先说说你是哪一类的坏人吗? 不能吗?卓然黯然无语,原本扶住她的手掌也畏却的放开。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道。 嗄?「不是、不是要教我开车?怎么要回去了?」 「你怕我。」他不明白她干嘛还逞强? 梁霞衣点头,「谁叫你要说自己是坏人。」 「我说以前!」她是怎么听的?他现在像坏人吗?! 「那、那以前……以前是怎样坏呢?」问完,又怕起来了。 他察觉到她不自禁的惧意。问道: 「你怕某一种坏人是吗?哪一种?」 她结结巴巴道: 「千万……不要跟我说……你当过什么人口贩子或皮条客什么的。我觉得那种坏人最坏最坏了。」 卓然瞪大眼叫道: 「我没有!如果我在道上混到四五十岁或许可能会是,但我十八岁那年就洗心革面了。」 幸好幸好!她放下一半的心,问道: 「那你之前是怎样坏呢?」 「混流氓、飙车、斗殴、吸毒--」 「吸毒!」她捧住脸颊低呼。「现在还吸吗?」 卓然忍耐地问:「我现在像吸毒者吗?」 「我不知道怎样才叫不像呀。」满足人家好奇心一下会怎样? 「我现在连咖啡都不喝。」 「你也太矫枉过正了吧?」难怪上班只喝白开水,还以为他想保护他那口美齿呢。 「我不会再让任何会上瘾的东西控制我。」 「喔。」那需要很强的意志力喔,他把持得不错耶。 「现在呢?你决定学开车还是回家?」他语气里有着紧绷,让她选择要他或否决他;选择推他上天堂或踹他入地狱…… 可不可以别老是一张判官脸面对她呀?虽然她被吓得很习惯了,但是还是比较期待他用别种表情面对她嘛,不要忘了他正在追她耶! 「都不要。」哼!胡乱把她从餐厅拉出来,饭都没吃完,现在她也要回敬一下啦! 他一愕。都不要?那她要什么? 「走,我们去加油站。」她下指令。 「为什么?油箱里的油还八分满。」 她笑嘻嘻地-- 「中午坚持吃牛排是我的不对,也难怪你会在我吃一半时就结帐。我下该忘了汽油才是你的主食,想必你是饿坏了吧?机器人也是要补充燃料的呢。」 怔愕到天外天去,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走呀,机器人先生。」 她在逗他。他渐渐发现了这个事实,由着她推他定向驾驶座。她以为他不会太快回神,所以一点防备也没有,摆布着他,就像他真是一尊机器人似的,玩到不亦乐乎。所以当他突然一手勾住她后腰,一手压住她后脑勺窃吻时,她真的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才、才交往一个星期耶!他怎么可以进行到深吻这项高难度的动作?! 这种事怎么会来发生? 哇哇哇! ……嗯,果真没口臭…… 她迷迷糊糊地想。 第九章 大概是不成文的规定吧,办公室恋情都倾向于不公开。他们也是不公开……如果说他们也算恋爱的话。 应该……算吧。都吻了不是?更别说先前还一起吃吃——接接送送的,好像情侣间的工作都做了个全,若还在那边顽抗就显得矫情了。 她正在听电话。现在,跟客户哈拉闲扯淡是她的职责范围之一,把客户弄得服服贴贴之后,再送给上司去料理,合约的成功率多了好几成,所以她也就很理直气壮的随时抱着电话滔滔不绝。 「梁小姐,请给我『大全』的档案。」赵永新走过来。 「……原来如此!周董,我老早就觉得你一定有什么独家秘方在保养,不然怎么可能看起来永远年轻?要不是你上次说出五十四这个数字,我还真傻傻的以为你才二十五咧……呵呵……」看也不必看,抽出「大全」的档案呈上,十指继续在键盘上飞舞。这一份调查报告经理十分钟后要看呢!快点把重点整理出来。 卓然从二十二楼开完会下来,走到她面前。 「霞衣,这是会议记录。我整理过了,你直接归档就好。」 她抽空给他一抹笑,继续道:「……我就知道周董你会喜欢香水百合,也只有那纯白高洁的香花,才配得上你高贵雍容的气质啊……」收过档案,搁在等会要送回资料室的提篮上。 他该走了,但就是跨不开脚步。一天里总会有几次望她望到失神,偶尔还傻笑出来。现在还好,还没开始傻笑,但是却伸出手轻抚她红嫩嫩的脸蛋,引人侧目也没关系--反正此时此地也只有一个赵永新能侧目,随便他去侧目到脱窗吧! 你做什么啦!她一边发出笑声,一边以唇语嗔他,请他克制一点。 拜托!他又不是小说里可以不务正业、成天找女主角吃豆腐的男主角总裁;而她也不是只要跟总裁玩亲亲就可以领干薪的女主角秘书,工作时间内最好各尽本分吧,别逗了! 亲她一下。 得寸进尺喔!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她继续以唇语呛声。但清脆甜美的声音依然如一地奉承:「我真是的,又因为聊得太愉快,耽误你宝贵时间,太不应该了,周董,请你千万不要见怪,我马上将你的电话转给经理。哇!她一定会对我发飙啦!她一直在等你电话说……嗯,谢谢周董替我美言,嗯,我转过去喽--」按下保留键,打开通话器:「经理,周董在二线。她对降价10%的要求不再那么坚持了,我猜降个3%就能让她满意。」 「辛苦了。」那边道,然后接力着这通电话,联合搞定这位难缠的客户。 终于解决!她连忙-下一大杯鲜榨西瓜汁补充水分……咦?哪来的西瓜汁?好像是从卓然手中接过来的。 「刚刚回公司时顺道买的,我想你会需要。」他盯着被她眷顾过的吸管口,有点虎视眈眈的,也没多犹疑,就凑过去吸了一口。 她叫:「哎呀!干嘛啦!」现在是上班时间,克制一下好不好? 「我在检查西瓜汁的新鲜度,毕竟买一个半小时了。」说得好理直气壮。 「上班不要摸鱼!想被炒鱿鱼喔!」所以说她最讨厌办公室恋情了,以前看人家在那边你侬我侬鸡皮疙瘩满天飞就觉得很困扰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油然产生一股「以身作则、端正上班风气」之正义感。 卓然耸耸肩(稀奇呵!机器人也安装「耸肩」程式),开口道: 「请给我『东仪』的估价单。」 「拿去啦!」她不客气的把档案推到他怀中,顺便看能不能把他推远一些。 「这么凶。」他咕哝。 「哪里凶?!」她对他龇牙咧嘴。 「梁小姐,这是『希镭建设』的企划案。」赵永新递过来一叠档案。 梁霞衣立即堆起满满的笑。「辛苦你了。」 「霞衣--」卓然唤她。 「还要做什么啦?!就说别摸鱼--」脸转三十度,对着与赵永新并列在她桌边的卓然凶巴巴。他就是不知道要克制是吧?要是被革职了别来哭-- 话语与思绪都嘎止,因为他偷吻了她一下。 「你--」她发指他。 卓然一点愧疚的表情也没有,只道: 「上班别摸鱼。」 「是谁在摸鱼呀?!」她双手叉腰,摆出茶壶架式。 他平平板板的说明: 「你应该对我有礼的甜笑,表示出同事之谊:但是你凶我,就像个女朋友,就是在摸鱼,公私下分。」 她给堵得哑口。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她一直没给他好脸色耶,甚至表现得像一个恨铁(丈夫)不成刚的黄脸婆。 噢!不!她才二十三岁,还是一朵娇花的年纪,还没准备当黄脸婆啦! 「你你你……去工作啦!」她跺脚,最后还是装不出陌路人的神气,毕竟他是她的男朋友哇! 哼!不理他了,她还得送文件进去给经理看呢。 她小姐转身敲门遁入主管办公室内,留下两位表情一般、眼神却各异的男子在原地杵着。 赵永新终于肯定这些天来的感觉是正确的。 「你跟她,在一起了。」 卓然点头。「我喜欢她。」 「那她……知道我们的过去吗?」 「知道,但没问更详细的情形。」 赵永新不可思议的盯着已合上的门板,喃喃道: 「我们这种人,有那么轻易被接受吗?」至今他还是觉得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适应不良,跟任何人都有沟通上的障碍。 卓然道:「一定有那样的人,只要你肯找,没有想像中的困难。」而且过程里更是喜悦连连。让他总想看她亲她,甚至光是想到她就会傻笑……这种心情呀……就像、就像,嗯……吸毒时的飘飘欲仙……不!不该乱形容!应该是说,就像飙车飞越大肚溪一样爽……ㄟ,好像又不恰当了。去!管他的,反正就是开心得快要死掉就是了! 这就是恋爱呀!真正的恋爱,一种充满光明的喜悦,一种下由自主会幻想起子孙满堂远景的亢奋。他爱她! 「你爱她?」趟永新诧异于好友眼中灼亮的光华。 「我爱她。」卓然毫不犹豫。 「爱是什么?」他不懂,感受不到。 卓然笑得好愉悦,「爱是一种对未来幸福的期待。」 嗯…… 数不清是第几次压抑下反胃的不适感了,但因为胃里并没有食物,所以只能不断干呕。 是有了吧……孟红歌隐隐约约知道。面对着窗口,外头的蓝天白云正清朗,与下方的繁忙喧嚣形成强烈的对比。但这些都再也激下起她各种思绪,以前心烦时、想「他」时,都会看天空来平定心情:而在工作上遇到挫败时,就往下看,从川流不息的忙碌中激发自己的斗志--不能输!不要输! 但是此刻却是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拥抱肚子里的宝宝,沉浸在温馨独特的氛围里,让满满的爱意传递到子宫内,期望孩子已能感应…… 她是个太别扭的女人,所以常常错过;她又是个太胆怯的女人,想爱却不敢主动。所以很多时候她是自厌的。 「你是我唯一敢放手爱、表现出爱,不必担心会被拒绝的人儿呢。」她轻喃。听说宝宝不会嫌弃母亲笨拙,也不会嘲笑母亲爱意表达不当,她可以恣意去爱他,连同对孩子父亲的爱意一道爱进去。 上次从花莲回来之后,她期待过他会来台北看她,毕竟在花莲时,他对她热情又眷恋--几乎让她错觉两人是恩爱夫妻了。但没有,他没有来,连电话都没有,至今已一个月了。 赵永新告诉她,花莲的事已经解决,耿介桓带人踏平了那个地方角头的窝。叫她放心,别挂记他,一切都没事了。 这样就是对她的交代了吗?这样的体贴就够了吗? 以前或许够,但在他对她表现出类似浓情蜜意的举动后,为什么转个身就若无其事?人不上台北,连电话也没一通,依然只让人传话? ……或许,是她的错,她让人觉得无法怜爱,坚强到不必情人思念,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她是一个感情上的弱者,偏偏爱上一个误以为她是强者的男人。青春总是-误蹉跎,转眼间,红颜已老。她并不是在逞强,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做;或许她女强人兼具千金小姐的身分让她该要主动的,否则就有一顶「高不可攀」的大帽子兜头扣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偏她总永远不是个讨喜的角色。 在家族中,再怎么优秀的人都比不上大哥的一根手指头。而偏偏大哥孟冠人却对自身所拥有的天赋聪明不以为意,以游戏人间为职志,至今未对家族做出任何贡献。而她这个小妹,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下。 而今是婚姻,嫁给了自十八岁就暗恋上的男子,期望得到温暖的胸怀让她栖息,但现实毕竟不允许,他有太多重要的事得做--帮龙焰盟漂白、救援雏妓,顺道辅导她们重新走入社会;最重要的是,找到他那自六岁就被卖到私娼寮的妹妹--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了,以龙焰盟在道上的势力,要能找着早就找到了,不会至今仍音讯渺茫。已死亡,恐怕是唯一的答案,但是耿介桓不会接受,不愿面对。 那位小妹啊,虽未谋面,但却是她婚姻中的一大阴影。 或许她的人生就只能这样,在任何领域里都有对抗下了的阴影,遮掩住她自身的光华。她的人生舞台里,主角的戏份就跟配角一般多。 兀自沉思时,通话器传来霞衣甜美的声音: 「经理,副执行长以及你大哥在外面,要让他们进去吗?我已经先说你不舒服,正在休息中。」 姑姑与大哥?!他们怎么来了?姑姑一向不下楼的,而大哥根本把孟氏大楼当烫手山芋,抵死不肯接近半步,为什么突然来了? 「霞衣,请他们进来。」 「好的。」 外头的梁霞衣接收到指令后,立即笑容可掬地对贵客道: 「经理请你们进去。」忍下住又开口道:「副执行长,我们经理今天真的很不舒服,如果有公事,就先让特助他们处理,可以吗?」 孟氏企业的副执行长--孟娟平闻言,特意看了这个甜美的小女生一眼,笑了,「不会累着她的,放心。再繁重的工作,也还有她大哥顶着呢。」说完还揶揄地望向身边那位俊美得像明星偶像的男子。 「亲爱的姑妈,你可以让我良心再更不安一点没关系。」男子以佣懒的语调低喃,低低沉沉的声音让人听了耳朵发麻。 哇!经理的哥哥好帅喔!一般来说,豪门子弟多猪头是不变的定律,可是优生学的意识抬头了几十年,人家大富翁的子女也都改良成功了耶!尤其这些孟家人,都可以去当明星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经理的大哥看了他一眼,给了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才进去。 他一定很花心吧?梁霞衣在心里偷偷地猜。 「他有未婚妻了。」卓然走过来,语气隐约不悦。 「我也有男朋友了呀,输他呀?!」比这个做什么?中等美女也是有身价的!她哼了哼,睨他。 卓然瞪大眼,几秒后笑了出来。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回答,这口醋真是白吃了。 「笑什么笑?上班啦!」她推他回位子上,鞭策他身体力行「认真的男人最英俊」之示范。姑娘她还得泡茶进去呢,没空料理他这个老是莫名其妙发笑的家伙。 「姑姑,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孟红歌招呼两位贵客落坐于办公室一角的小会客区沙发上。 孟娟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三天前的高阶主管年度健康检查,你为什么没上去检查?」 「我忙。」这很重要吗?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而来? 「忙什么?忙着掩饰身体的状况?」眼光犀利的从侄女苍白的脸色扫向平坦的小腹。刚好看到她抚在腹上的手很快-开。 孟红歌没有任何辩解,只是不语。不会忘了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或明或暗的保护着她--连公寓里的钟点女佣都是。那么会有人把她最近不适的状况传回大宅,就不意外了。 孟娟平轻轻一叹!活了五十多年,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早已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叹息出声,但对于这个优秀却不快乐的侄女,她每每总是叹息。即使红歌已经出嫁,但还是她最牵挂的。这孩子,就是学不会好好善待自己。 「介桓知道了吗?」她问。 摇头。 「不跟他说吗?」 无语,亦无表示。 一旁没说话的孟冠人终于开口了: 「姑妈,你非得用审犯人的口气吗?怀孕是好事,全家人知道后,怕不乐翻了。现在重要的是让妹妹安胎,好好休息调养,生出一个健康白胖的娃娃。」接着对妹妹道:「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先搬回大宅,让家里的人调养调养?」 孟红歌摇头。 「我一个人,不会有事。」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一切都还好,心情也还好,甚至是喜悦的,因为她将要拥有一个宝宝。在母亲的身分里,她是主角,被全心全意的需要与依赖,她的爱是被渴求接纳的。 「红歌,听话。」孟冠人仍是迷人的笑着,但语调里有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她看向兄长,这个令孟家长辈头疼又宠爱无比、让孟家平辈小辈们喜爱钦服的人。她敬他爱他,也厌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但他是她的兄长,同胞手足哪逃避得开呢?! 「我听话。」她同意。 随便他们怎么安排吧!反正,她只是孟氏、孟家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今又已出嫁,还想怎样呢?一场大戏里,能拿乔的只有大牌红牌,至于小龙套们,安分任人安排也就是了,没有抗议的权利。她是小龙套,她很认命,也不得不认命,挣也挣不来的东西,不必白费力气。 她没看到兄长眼中闪过的不舍与挫败,这可是世界奇观之一呢。但是孟娟平看到了,看到了这个优秀而游戏人间、任何困难都在他手中成为轻而易举小玩意的侄子,眼中确确实实有着这些情绪在飞转。跟他那古灵精怪且不按牌理出牌的未婚妻斗智时想必都没这么困扰过。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呀!红歌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也知道她不快乐的前半生是因为活在他的阴影下,而今孤单的婚姻生活,更是他一手促成的。纵使是因为红歌性情上倾向忧郁自苦,但身为她的家人,怎能放心得下呢?所以孟娟平今天带着孟冠人一起来,毕竟红歌还是会听从大哥的命令的。冠人是他们这些小辈的领袖人物,公事上来说,更是未来的继承人,红歌不会违抗。 门被轻敲两下,接着打开的门板出现一张甜美带笑的小脸。 「抱歉打扰了。我送茶进来。」 哇!气氛有点沉重耶,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忧国忧民的大事?她轻声介绍道: 「这是鲜榨苹果汁,我没滤掉果渣。」给经理的。「副执行长的菊花普洱茶,还有孟先生的咖啡。」分配好了饮料后,每个人都有一份小点心配成套享用。这是因为经理一整天没吃东西,还一直在吐,多少吃一点才有吐的本钱喽,不然胃多难过呀。 孟红歌已经习惯对秘书微笑,看向粱霞衣道: 「谢谢你。」没有胃口,喝一些果汁正好。 姑侄二人迅速交换了讶然的眼光。孟家的冰山大小姐几时会对别人和颜悦色起来了?她连对家族大老都下笑的,有礼得生份。 梁霞衣接收到贵客的侧目眼光,不太明白为什么,只好微笑以对,退场喽。 才关上门呢,就被吓了一跳,没料到外头会出现另一名稀客--耿介桓。卓然与赵永新已然迎上前去,脸上满是惊喜。 「大哥,怎么来了?来看大嫂吗?」这么快就知道大嫂身体不舒服啦?卓然记得他两个小时前才对花莲那边的人提起的。 耿介桓微一扬眉,问道:「她怎么了?」 梁霞衣走过来道: 「身体不舒服,早餐午餐都没吃。」这个做丈夫的应该有所表现一下吧? 「看过医生了吗?」耿介桓下意识往她的办公室走去。 「没有,但是刚刚副执行长已经进去……」赵永新的说明没能说完,因为急响而起的电话铃声从耿介桓身上扬起-- 耿介桓一手放在门把上,一手打开手机听着,才说了一声喂,便浑身一震!「真的?找到矮仔明了?他人呢?很好,我马上过去!」挂完电话,他脸上露出罕见的欣喜若狂,打开门便冲进去,没仔细看里头还有什么人,眼中只有孟红歌! 他快步走向她,用力张臂抱住她,并转了一个圈,接着是热情的烙上一吻! 孟红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嫁给他两年多,从未见他如此喜形于色,他是那么不轻易表达出情绪的人呀!而今为什么会笑得这般开怀?难道是…… 「找到了,红歌!找到当时买走我妹妹的那个仲介人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觉得找到她是有希望的!是生是死都终于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她唇边的笑来不及收,仍是上扬的弧度,但心口好沉,像被一颗巨石压住,所以喘不过气来。原来……能让他惊喜若狂的唯一大事,仍旧是只有……妹妹。 真傻了她!怎还会误会他可能是因为知道她有身孕而……喜悦着的?傻瓜,傻瓜透顶! 「你替我高兴吗?这么多年的追寻就要有下落了。」他额头顶着她的,眼光缠绵的锁住她。 「高兴,我很高兴。」隐下心中的苦涩,为他多年的辛苦有代价而喜悦。如果不是现下这状况,她一定会更开心一些。 现在这样……叫她怎么说出口呢?我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现在我马上赶过去,原本想陪你一起晚餐,现在恐怕不行。听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要懂得照顾自己。晚上我或许会回家,也或许不会,你别等我……」他叨叨交代着,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淡寡言。 你会更高兴一些吗?对于我有了孩子一事,会不会比找到妹妹更让你开心呢?她无言望他,由着他在急于冲出去之前说着更多关心她身体的言词。 一个贤慧的妻子应该体谅、应该贴心、应该为他的夙愿得偿而喜悦不已……但是她发现她做下到!因为她现在不想听他妹妹的事,不想听他随口匆匆的交代,只想要他拥住她,拥住他们的小孩,不要走……不要这种去意急急的表情…… 「你要走了?」她问。 「嗯。晚上我会跟你联络情况,我很高兴事情终于要结束,一旦事情都完结了,我们将能……」电话又急响而起,打断他的话。他接起:「喂?什么?看住他,我马上过去!」收线后,他对孟红歌道: 「我得走了,那家伙企图逃走,结果跌下楼,现在在医院。」他拍拍她,立刻转身走人。没关系,他们夫妻的日子还长,等这些事都完结之后,他们将可以过着正常夫妻的生活,再不离分。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家伙!」孟冠人立即跟上去。 但孟红歌拉住他。「别去。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 「你该说的!那也是他的孩子。」 「我不要他为难。」 孟冠人锐利地戳破她心中真正怕的-- 「你不要的是:一旦他知道你有身孕,却还是转身离开的结局。你怕他的选择仍旧是妹妹!你不相信他会为你留下来,你不相信自己有价值!」 孟红歌默然,也是默认。 气氛紧绷,敞开的门外头,梁霞衣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诧异,但不敢出声。直到一声痛苦的干呕打破寂静?大家才全都惊慌起来,场面陷入焦急混乱。 第十章 「这样很不对耶,经理。」刚从客户那边开完会,正是中午时分,两人一齐来到某知名餐厅用餐。梁霞衣趁卓然去停车还没过来的空档,发表一下女人家的私人意见--没办法,卓然相当于耿介桓的眼线,有些话不适合他听啦!就算他是她的亲亲男朋友也一样。「古人说做人要『及取眼前人』,耿先生疼惜妹妹的心意大家都很感动,可是他太专注于找妹妹,反倒忽略你这个妻子,那就本末倒置了!何况你现在怀着身孕耶。」 孟红歌淡淡笑着,她希望生出一个快乐活泼的孩子,千万下要像她一样把忧郁当成习惯,总往牛角尖里钻,所以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其实不太难,只要面对表情丰富可爱的粱霞衣,她心情就会被感染出轻快。 也许正是投缘吧!她相当喜欢这个小女生,很能卸下心防地笑,对自己家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原因或许是,家里没霞衣这般性情的人吧;敦厚、可爱、又宝里宝气的。见识过太多精明活泼的人之后,她不想再与那些随时有一肚子算计的人相处,那会让她头皮发麻浑身戒备--如自家大哥,如耿静柔。 「霞衣,我希望他心想事成。一辈子的渴望就差这么临门一脚,我不会在这当口阻断他的脚步。我可以等,我只能等。」 梁霞衣替她倒了杯热牛奶--她习惯照顾妇孺,尤其是孕妇。就算这个孕妇是她无所不能的上司也一样,孕妇是需要被关心照顾的,这样她们才能有好心情去面对怀孕时的种种不便与变化,生出来的孩子才会好养育。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喔!不然以她大姐那种悲剧成性的个性,怎还能生出遥遥那个可爱又懂得包容母亲演戏细胞的好孩子?姐夫已经因为大姐而早生华发了,如果儿子也一个样,那他肯定会每天以吐血三升的方式迎接早晨的到来。 「可是如果这次又没结果呢?你能等一辈子吗?」 孟红歌有些思索着: 「也许我能,因为我可能下意识不以为世界上有谁会爱我爱到不顾一切留在我身边。大概只有从我肚子里生出的宝宝,才会与我相依为命,其他人我无法强求。」 梁霞衣小声问道: 「你不喜欢自己吗?经理。」她隐约有这种感觉。 「我没有喜欢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她讶呼。经理这么美、这么俐落能干、生为天之骄女的人,怎会活得这般自厌?!「你不曾从别人对你的爱中去肯定自己的价值吗?」 「大概是我不知好歹吧。我……常常觉得不够,不够被喜爱,但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更多……最后……只能承认,是自己太差,他们已经给了所有能给的了。」 「胡说!」一声低沉的喝斥从她身后传来。 两个女生猛地吓了一跳。一同看过去--是耿介桓! 他怎么来了?! 梁霞衣瞪向卓然,难怪他去停个车会停那么久,还以为他停到高雄去了咧,原来竟是趁机报讯去了!真可恶,不是三令五申吩咐他别说的吗?要是孕妇有个万一,他负责呀?! 孟红歌神情有些狼狈。被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他怎会在这里?怎会听到呢?讲出这样可怜兮兮、宛如弱者的话语,他会怎么看她?怎么瞧不起她?会不会对她很失望?认为真实而脆弱的她不是他需要的妻子?他要的是坚强到足以面对所有寂寞的女人,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走。」耿介桓坚定而轻柔的扶起她,眼光扫过她小腹,将她当易碎骨磁似的不敢让她有一丝难受。 「去哪?」她慌张地问。 「回家。」当然是回她的公寓。 「可、可我还在上班,等一下要回公司开会……」 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她一眼,「上班?!你不知道有『产假』这种东西吗?」 「我又还没生!」他是脑袋不清楚啦?! 「再过八个月就生了,快了!」他低吼,索性一把抱起她,掳人就走。 以前知道她喜欢享受工作上的成就感,也就支持她当工作狂,不忍强求她陪他住在花莲,他可以两地奔波来回;但是现在她的身体这么特殊,说什么都得听他的,她别想再排拒他于生活之外、生命之外,然后一个人胡思乱想的自苦!他一直知道她渴望被肯定,但不晓得她的渴望里还包括了他。 他以为,他是她生命中比较无关紧要的一名,因为他眼中的她总是努力在事业上求表现,想博得长上的肯定,总是日夜无休的忙碌,所以他体贴她。 显然……他是太自以为是了。为了找妹妹花去太多心神,致使他总没能完全察觉她真正的心思,没能察觉他……已经伤她这么深…… 他一直以为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恩爱,所以才安心而全心投入寻找中,总想着不会耗去太多时间,只要再给他一两年就够了……然后,他终于发现自己也成了辜负她的混蛋之一;在伤害已然造成之后。 心口一阵阵抽痛,为了她的畏怯。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回到她的公寓。他将她轻手轻脚安置在沙发上,并立即去泡了杯牛奶过来给她,问道: 「想吃什么?烩饭好吗?还是汤面?」这两样食物比较能即刻完成,他不想花太多时间煮饭,因为现下他们急需沟通。 孟红歌摇头。「我不饿,喝牛奶就可以了。」 「多少吃一点好吗?然后我们来谈谈。」他口气绵软,完全不见平日的冷淡与充满命令意味。 她有丝惶惑,只好点头。「汤面。」她说道,然后静静看着他定进厨房。 他语气下的紧绷让她戒备,不知道他是否生气于她始终没告诉他怀孕的事。他上台北也四天了,两人虽没见面,至少也通过两次电话,但她就是说不出这个消息……因为他找妹妹一事又遇到挫败,她不想累加他的心烦上去,他已经够烦了不是?所以当大哥想去找他(或揍他)时,她极力阻止,不希望她的婚姻里再有闲杂人等干预--他干预得够多了。 那天,她伤了大哥,她知道。 天才的孟冠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孟冠人、游戏人间无所不能的孟冠人,竟能被她伤到,她多么讶异啊!毕竟她是这么渺小…… 他把人生看得很轻松自在,而她却太严肃拘谨。虽是同胞手足,却格格下入。他一眼看透她爱耿介桓,明白她一辈子也不会示爱,于是使计撮和他们二人,将他俩兜在一块。他是对的,但对的又怎样?就能把别人玩弄在指掌问吗?!她一直活在自作多情以及逼他成婚的难堪中无地自容,不敢央求他陪在她身边,不敢索爱……因为他被设计娶她已经太委屈了。 出嫁的这两年,她活得更加孤单,不常回大宅,不常回应父母吃饭的邀请,还得是大老下命令,她才会回去吃一顿饭。三天前大哥命令她搬回大宅安胎,她只好回去,让一屋子的关心与补品淹没她。 三千宠爱突临一身,她适应不良,心口更加难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而答案呼之欲出--她不再需要这些关爱了,她只要孩子。 事实证明,不是大家爱不够她,而是她别扭的抗拒所有。她原来是不适合群居的人,合该一个人过日子的,以免伤人也伤己…… 「在想些什么?」热呼呼的汤面端到她眼前,很香,让她食欲突地涌上。这些天她没吃多少食物下腹,因为食欲始终不来。但眼前由他所煮的简单馄饨面,竟能轻易勾惹出食欲,她好讶异。 耿介桓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唇边也盈满笑意: 「来,吃吃看。我会做的东西不多,但都还算能吃。」 接过他手上的筷子与汤匙,她静静吃起来。他转身回厨房再盛一碗过来陪她一起吃。 这种家居生活,他们还没有过。以前总是他匆匆来去,晚上来到、清晨离开,送她去公司后,立即回花莲,或回龙焰盟。聚少离多得甚至曾让新来的大厦管理员误以为他们是某对偷情男女,各自有家室的。 「要不要再来一碗?」没多久她已吃完一碗,他问。 她摇头,轻抚胃部道:「等等,休息一下,我怕会吐。」 「最近孕吐得很严重?」他望着她,仍然震撼于她纤瘦的娇躯里正孕育着两人的孩子。 孟红歌深吐一口气,觉得宝宝今天很乖巧,没有找她麻烦。照理说吃完东西就该吐个一场糊涂了。 「今天还好。」她双手搁在肚子上,像在对宝宝道谢。 她美丽而满足的神情让他想撷取,身随意动,坐到她身边,单人沙发霎时显得拥挤,于是他抱起她坐在他腿上,两人窝成一个小世界。温馨的感觉让他们一时之间不想说话,只想静静掬饮这美好的氛围。 许多许多的话想说,但现下又觉得不太重要,毕竟两人已经依偎在一块儿了,还有什么事值得说呢? 「我很高兴。」他低喃着。 「嗯?」她轻应。 「我们有了孩子。谢谢你让我有第二个家人。」 「是呀……如果你妹妹也能找到,那就更好……」她的声音被吻掉。 他唇没离开她的,蠕动出的话语让唇的相抵触成为一种挑逗。 「我的第一个家人是你,不是妹妹。」 第一个家人吗…… 她笑。他不会说谎话的,在他心中,她是他第一个拥有的家人哪……但是,找人的事…… 「仍是没有着落吗?不是说那人终于给了线索?」 他持续亲着她,无法停止亲吻她。 「那人贩卖掉的小孩太多,根本记不得我妹妹的样子。但就算记得又怎样呢?我只是不愿面对而已,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抱着希望总是好……」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摇头。「没关系,我有你,也有孩子,这样就够了,我不会再贪心更多,贪求一个不可能的心愿实现,还下如珍惜现有的珍宝。对不起,红歌,我以为你不需要我……」 她圆瞪的美眸教他住口。 「我不需要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说真的,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报恩,就像许多被我救出火坑的女孩子那样。你也不过是因为我救了意图自杀的你而……」 孟红歌捣住他的嘴,不让他说更多。 「那我应该先许身给十二岁那年保护我、让我免于被绑架的保全人员,或者应该嫁给十五岁那年在我溺水时拉我一把的学长,再不然……」她的气话也没有说完的机会,很快被灭音。 「我们总是沟通得太少,各自想得又太多,还自以为体贴。」 她怔然,一肚子的话都消蚀不见。 没错呵……那正是他们夫妻唯一的问题。 「我爱你,红歌。我娶你是因为想拥有你,纵使我知道你冷若冰霜,必会让我吃一点苦头。」捧住她脸,他虔诚说着:「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过一辈子。原谅我的自私,原本我想在找到妹妹后再去追求你的,可是被洛洛他们一搞,事情失控了,让你误以为我是被设计娶你是我的错,我早该说的……」吻住她,好温柔好温柔的诉衷情:「我爱你,红歌。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喜爱上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我高攀不上的千金小姐。但是我爱你,管不得其它了。」 这个钢铁般的男人正在对她说爱哪…… 是真的吗?不是作梦吗?他爱她?爱她这个别扭又冷情的女人?只爱她一人? 啊……一定是梦,她作了便不愿醒的梦…… 「红歌,你爱我吗?」诉完情,接着索爱来了。一点也不客气的。 她颊泛红晕,一时竟是害羞起来,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在心中回答千百个爱你、爱你、无法自主的爱你…… 「爱吗?」他看到了,笑了,但仍坏心的逼问,一刻也不放松。 她看着心爱的男人,她渴求了一辈子的幸福,竞这么容易的就呈现在她眼前,似乎只要她捧起双掌,就能满盈在手,不费任何力气。 「爱吗?爱我吗?」他一直问,非要问出一个结果,也不管她脸有多红。 这人哪……她的夫婿,她孩子的父亲……她最心爱的…… 「红歌,你爱我吗?」 「我爱你,介桓。」怎能不爱呢?她爱得心都痛了啊…… 幸福是--他眼中盈满了她的身影,然后开心而笑。 「这不是很好吗?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够的,应该要生活在一起,共同体会喜怒哀乐嘛!瞧瞧我们经理现在多美!」梁霞衣心满意足于看到上司成为一个快乐的孕妇。 由于准爸爸的产前忧郁症一直在发作中,至今无痊愈迹象;加上孟家大老们一致施压,所以孟红歌在怀孕一个月之后被迫开始放产假,夫妻两人被打包回孟家大宅安胎。孟红歌原本的职位由孟冠人暂代,他这个当人家哥哥的活到现在终于有点用处--除了给妹妹阴影之外,现在还能帮上忙,算是一大进步。 虽然说新上司能力高强又好相处,交际手段厉害得下得了,但是梁霞衣还是希望美女上司早日回到工作岗位,她比较喜欢上司是女人啦! 今天是美女上司二十七岁的生日,她的朋友不多,也不喜欢找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热闹,所以除了自家亲人之外,孟红歌只邀请了她的三个下属来参加这小小的庆生宴。 卓然望着上司怀有四个月、小腹已然凸起的肚子,忍下住问亲爱的小女友: 「你什么时候生一个孩子给我?」他也想要有个孩于叫他爸爸。 梁霞衣一口香槟差点喷出来!交往几个月了,她暴力得非常习惯,出拳就往他肩膀捶去。 「先生,我们还没结婚耶!不要本末倒置好不好?如果你缺汽油,等会马上带你去加油站补一补,现在就先忍耐一下吧。」说完还抢过他手上的盘子,吃光盘子上的烤乳猪。 「明天法院开门,我们就去结婚。」他说得好顺口、好理所当然。 她眯眼睨他。 「我妈会哭倒红毛城给你看喔!」他就不能好好求个婚吗!牛哦?教那么久都教不来,真是牛牵到……不,不对,应该是:机器人搬出北极还是机器人!没救了! 「没关系,我们不住红毛城。」他常常去她家,由于正是怪卡遇到怪卡,负负得正,居然很快同流合污,合得不得了!已经被白爸白妈视为第五女婿看待了,白爸甚至想把一身起乩绝活倾囊相授呢!而这家伙居然没拒绝的意思,果真是怪人相见欢。 「哭倒古迹要赔钱的耶!」她瞪他。 卓然笑笑。 「我可以分期付款赔。就算白妈连地方法院也哭倒都没关系,我会付钱。这一点我已经知会过白妈了,前天她高兴的又哭了一场。」 还真的咧!这家伙越说越不像话,还是找些东西让他吃,顺便请他闭嘴吧!随想随行,她马上走向食物区,决定要拿两大盘他爱吃的美食回来撑晕他。 卓然原本欲跟过去,但是赵永新唤住他: 「卓然,刚刚阿勇打我手机,矮子明提供的线索有一点眉目了。」由于老大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大嫂身上,他们这些人依然忙于追寻大哥妹妹的下落,但已经不再事事回报大哥,想让大哥安心陪大嫂养胎,其它小事他们一同揽下来忙便成。 加上这几个月又有冠人大哥与洛洛小姐全力帮忙,他们采得的讯息变得快速而有效得多。 「如何?」卓然问。 「大哥的妹妹有可能当初被卖到台中的私娼寮,当年台中最大的私娼寮又以一个叫『妓姨』的女人为大宗,她专门做那些变童癖老色鬼的生意。」 「找到那个叫『妓姨』的老娼了?」 「嗯。但是她现在中风在床,脑筋也不太清醒,被安置在老人收容所,问她什么话都没法得到答案。」 「那这条线是断了?」卓然突地一问:「是谁送她去收容所的?她有家人还是朋友吗?」 「没有。听说是一个警官送她去的,已经是十五年前事了。找不到什么记录可看。而且当年那位警官也过世了。」 「那就棘手了,根本是所有线索都断了。」卓然皱眉,叹道:「这礼拜天我下台中一趟。你把那位警察的资料给我,我请水晶姐帮忙,她警界认识的人很多。」 「白水晶吗?她现在人在台中?之前不是听说她去美国探亲?」 「探回来了。我昨天收到她的电子邮件。」 「那好,希望你有好消息带回来。」赵永新道。 两人看向大哥大嫂的方向,很为他们目前好不容易得来的恩爱生活寄予祝福,更希望他们一直甜甜蜜蜜到白头。 如果……能帮大哥找到妹妹,那他的一生就算活得圆满了吧! 「对了,大哥的妹妹本名叫什么?」卓然不大记得了,赶紧问一下。 「汉名叫高雪颐,原住民姓名叫夏丽。」 夏丽?还是有人下痢(拉肚子)?梁霞衣走近时只听到最后一句,觉得这两个字好奇怪,也……好耳熟喔。 奇怪?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吗?真的很熟耶!. 另一边,由于夫婿去替她端牛奶,孟红歌被安置在舒适的沙发上坐着。难得的一个人。 加班完赶回来的孟冠人很自然成为众兄弟姊妹们包围的目标,下过手上抱着一人高布娃娃的孟冠人很快打发掉所有人,往红歌的方向走过来。 「送你。生日快乐。」他道。 那是一个可爱的布娃娃,而且是仿照她六岁时的长相所做出来的q版娃娃,非常可爱、非常地独一无二,全世界没第二个了。 她咬住唇,眼眶湿了。自从三个月前她对他无理的发飙之后,一直懊悔着,也一直想跟大哥道歉。她不该把自己的不幸、挫败、嫉妒全倒给无辜的大哥去承受。她把他的优秀当成对不起她的原罪,是她太狭隘、太过分了。 「大哥,对不起……」她是……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哥哥的。她一直是以有这个了不起的大哥为荣的,身为他唯一的亲手足,她多么骄傲呀! 孟冠人笑了,一贯的俊逸迷人,轻搂住她道: 「我记得的,是六岁的你,好可爱、好爱跟着我,甜甜叫着『哥哥』。红歌,你是我妹妹,别说对不起,懂得发脾气、偶尔撒泼,才是当人家妹妹的本色。这是洛洛与我一同设计的生日礼物,也是赔罪。你说对了,就算你们相爱,也不该由别人来干预自身感情的事,对不起,红歌。」他道歉。一生风光顺遂、吊儿郎当的孟冠人诚心的说出歉意。 「大哥,别……」 「我们接受你的道歉。」耿介桓搂住妻子的腰,并将她带出别个男人的怀抱。 孟冠人要笑不笑的看着最近让他很手痒的家伙。 「你接受得很大方嘛。」欠扁的家伙! 「哪里。」外边解决如何?太久不练筋骨会生锈。 两个男人很有默契,一个将妻子扶坐在沙发上,另一个扬声唤道: 「霞衣,过来陪你美女上司聊聊。」 「喔。」梁霞衣闻不出火药味,愉快的走过来。但是仍有三分迷惑的心神仍在想着「夏丽」这两个字。真的很熟耶…… 想不起来,真是讨厌! 厚!不想了啦。 想想想,忍不住会去想-- 然后,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咻一下,已经是第二年的四月天。医院妇产科的众多新生儿里,其中有一位叫做耿喜柔的小女娃诞生于世。乐坏了好多人,已经确认这位小娃儿将有个备受疼宠的未来。 「哇!好可爱!」十来个人趴在育婴房外的玻璃上对一个睡眠中的小娃娃流口水。 「红歌真好!真的愿意把孩子取名为喜柔耶,我叫静柔,她叫喜柔,以后可以当好姐妹。」 「那是耿叔取的名字,你别自己揽功。再说孩子以后叫你舅妈或姑姑,不是叫姐姐。」 叽叽咕咕,大伙吵成一团。 卓然也趁今天周末偕同女友与赵永新一齐来医院,主要是想告知大哥最新探听到的消息。 「我想结婚。」卓然想好久了,戒指也早就套进霞衣的手指,但是因为想帮大哥找到妹妹,一切不得不按捺下来,好哀怨呀! 「想你个头!还早啦!」粱霞衣觉得再过三年都不迟。哎……她一直在想「夏丽」,觉得就快想起来了说,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他们三人看过娃娃后,直接往病房走去。 「大哥。」正好耿介桓从病房里走出来,手上大包小包准备拿回去换洗的衣物。他们叫着。 耿介桓问道: 「情形如何?从梁天发那边的人脉去找,都没下文吗?」 咦?粱天发?梁霞衣脑中「叮咚」一声,终于想起来了!厚!真是干辛万苦,那两个字折磨了她四、五个月,总算给她想起来了喔! 「没有。因为梁天发殉职后,夏丽小姐就被送到孤儿院,辗转许多家,有些还是没登记的。」也就是说,至今一无所获。卓然脸色沉重。 耿介桓轻叹: 「也许我该放弃了,她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探望妻子。现在,他有妻小就够了,他会学着释怀的,这样的遗憾…… 「霞衣,你们来了?快坐呀!」孟红歌喜悦的招呼着。 ……「啊!」梁霞衣突然贯通任督二脉般大叫! 卓然紧张问: 「怎么了?不舒服吗?」幸好这边是医院,很方便求医。 梁霞衣张大嘴巴,看看耿介桓,又看看孟红歌,啊……那个……她要怎么说呀?呜……她不敢说啦!好奇怪喔! 「霞衣,怎么了?」孟红歌伸手拉住小女生,让她贴着自己,问道。 梁霞衣左看右看,咬牙弯身附在上司耳边轻道: 「我、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就叫、夏丽啦!」 孟红歌一时没有联想其它,只脱口问道: 「你以前叫夏丽?那又怎样?」 不过当她这么说时,其他三个男人已然变成雕像。 梁霞衣没敢看过去,小声说着: 「以前收养我的警察伯伯就叫、就叫梁……梁天发啦!」 轰轰轰-- 病房里彻底石化,只余下一个手足无措的梁霞衣--这位以前叫做夏丽,听说是耿介桓失散多年的妹妹的人。 妹妹,找到了! 所有人以变身为石像庆祝之。 呜……那她呢?该怎么办啦?! 认亲是这么认的吗?谁来教教她呀!拜托…… -全书完- 后记 这是后记啦! 我知道你们有点想扁我,而且这种想扁的心情已经很久了,我能体会。不过别傻了,你们当然扁不到我,顶多只能摔摔你们租来或买来的书聊表悲愤一下喽。 如果没去翻翻以前的序出来看,还真忘了我似乎对你们承诺过她--孟红歌。 好啦,现在有心情写她了,发觉她不是那么难搞的人物,以前一直以为她是呢,真是误会了。 写任何角色都是看心情的,这个故事的雏型在多年前就定案了,也早就打算从「妹妹」这个身分上去破题着墨,差别只在如何写出令我满意的成果。而今把「妹妹」配到自家,配给卓然,是我比较喜欢的设定,就写了。 第一个版本是打算将她配给收养她的梁姓警官本来应该有的儿子,也写了一万多字。不过每次拿出来瞧,都会愈瞧愈无力,觉得故事性太弱,写来无聊也老套,后来就舍掉了。而后又想出许多版本,但都一再作废,直到这一次,终于搞定。 如果我在书中曾经承诺过要写某人,大抵都是已经为她(他)描绘出故事的雏型,只差认真雕琢的功夫而已。 近几年,我不再轻易说要写谁了,省得你们等书等到气闷,而我也一边发懒一边愧疚的不好过。什么都不要说,少我一张大嘴巴,大家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不是很好? 配角为什么吸引人呢?因为他现成又孤家寡人、容易幻想,又有明确目标去跟作者要。相信作者无论如何都能写出读者的期待,就算是再通俗的故事也会因配角名字不同而特殊起来,忘了相同的人物脾性设定,怎可能会有耳目一新的结果? 「故事不同呀!写的人不同呀!」就算故事其实大同小异,作者能变化的实在不多,读者还是会理直气壮这么说。 以消费者的立场来说,我们是可以要求最好的服务。但可惜的是,作者的脑袋只有一颗,思绪有限,常常感到力有未逮、脑袋空空。 我以作者的身分语重心长的告诉你:我们极愿意满足你们对小说的各种要求,但是往往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让配角当主角罢了,无法同时兼顾「配角当主角,而且还写得霹雳无敌好看到经典、到爆」这东西。 除非作者早有替配角设定故事的打算,那么专程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会好看一点。若没有,干嘛去讨勒?只会讨来失望罢了。 所以我的铁石心肠其来有自,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呀!感动吧?这绝对不是我贪懒的藉口喔,我是真心替你们的权益着想喔! 了解了之后,你们以后应该不会盲目的讨书了吧?有些人还是当配角比较适合啦!像那个刘若谦啊,我怎么也写不出男主角的感觉,也不想配任何女子给他终结单身。他维持这样比较刚好啦!对不? 反正呀,你们想你们的,我写我的。有些人我会写、有些人我不会写啦! 之前有读友寄来「最想看席绢写的人物」票选结果,里头打得最惨烈的是李举鹏与莫靖远。在这里我先说一下:这两位家伙,性情上有七成相同,若我会写,只会写其中一个,就这样。 好啦,后记也写完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