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 第1章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穿书] 作者:慵不语文案:齐宥穿进暴君文中,在原著里,他是个在国子监念书的炮灰小公子,被暴君掳掠到龙床上肆意玩弄不说,最后还被打断双腿囚禁在深宫。暴君性情暴戾厌恶读书人,整个文官预备团国子监对他避之不及。穿书后,默默准备好逃亡计划的齐宥试图拖延侍寝时日,暴君冷眼看他挣扎。不知何时,古早的暴君文画风逐渐向甜文靠拢。齐宥委屈巴巴为暴君考虑:“学校膳堂菜色不好,我若骨瘦如柴,日后如何承宠?”第二日,满汉全席安排上了!暴君:“把你养肥点,等春闱后也好入口。”齐宥哀叹练字手疼,同窗皆言这是朝廷规矩,第二日,科举考卷有专人统一誊录的圣旨新鲜出炉。暴君:“齐卿手累坏了,谁来给朕按肩啊!”齐宥准备溜之大吉。暴君再不纵容,直接把人提回宫里,森然道:“齐卿轻易毁诺,可知有何后果?”到后来,人人皆道齐宥是皇帝视为腹心的宠臣。皇帝牵着眉目如画的红袍少年登上殿台,昭告天下:“宠臣宠后,皆是卿一人。”备注:1偏执冷厉幼稚鬼暴君攻vs娇气软糯机灵鬼团宠受2标粗:古代校园甜文,少年上学的日常为主,涉及友情师生情,几乎没有权谋线。3本文架空,朝代背景和风气参考明代。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校园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宥雍炽 ┃ 配角:萧朗吟魏九朝赵昭 ┃ 其它:一句话简介:暴君爱上小书生的古代校园甜文立意:真爱至上作品简评:杠精惹怒了暴君,暴君以戏谑的态度让受侍寝。受用一系列神操作让暴君攻不知不觉被套路,但受一直怕攻,酝酿逃跑,结果逃跑路上遇险被攻救下,两个人也在感情拉扯中渐渐发现对方不为人知的过去,开始共同成长学会爱人,各种校园撒糖之后,受也顺利毕业考过科举,和攻开始并肩御敌朝堂撒糖。是一篇古代校园甜文,没有太多权谋斗争,攻受感情互动处理得细腻动人,攻是个非典型暴君,既狠戾冷酷又有少年的一面,曾经受过很多伤,习惯用暴力压迫让别人臣服自己,喜欢上受之后做了很多傻傻的小事。受也很乖很甜,两个人都非常愿意为对方付出,逐渐学习怎么去爱,从戏谑到暧昧再到放下戒备两情相许,每次转变都酸酸甜甜非常合情合理。配角是校园少年组,鲜衣怒马很是可爱。============第1章 入宫初夏,晴空如碧,扑棱翅膀的黄莺儿穿过傍晚余晖,轻巧落在国子监院堂里的柏树枝头,在茂密的树荫间啾啾鸣叫。日晷指针对准酉时,散课钟声敲响,黄莺儿在久久回荡的钟声中振翅飞走。课室后排,方才还热得不住打扇的少年们第一时间扔下扇子,把桌上的书往箱笼里塞。“安静!”授课博士崔忱扬声,边清点纸笺边扫视屋内:“这是去年会试时的题目,你们拿回去好好研读,做出文章来给我看,切不能敷衍。”少年们哀声一片。“去年出的题有什么好看,您老儿要是能拿来今年的题我服您……”“去年出了,那今年肯定不会再出啊,既如此为何还要做呢?”崔忱清咳一声,威严道:“书目不一样,道理却是融会贯通的。齐宥,后日早课时你把课业收上来。”半晌,崔忱也没有听到回应,他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的齐宥。少年穿着月白色圆领袍,如墨长发被发带扎起,清朗灿然的初夏日头洒在他挺翘的鼻梁上,愈发眉目如画。只是此刻他眸光散漫,分明是在走神。崔忱皱眉,不管旁的学生多散漫,齐宥一向是用心刻苦的,怎么今天他也……他沉下声音:“齐宥?”在座的少年齐刷刷转头。古代的老师没有扔粉笔头的技能,只是口头警告。但齐宥向来是国子监的好学生,此刻被当众点名,神色已有几分羞窘:“先生,我晓得了。”他也不愿走神……只是一想到压在书页里的东西就如芒在背,根本没心思学习……崔忱面色肃然:“离春闱还有十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天下的学子皆云集京师,你们要专心备考,方不堕京城国子监的名声啊!”说罢叹口气,走出门去。崔忱前脚刚走,少年们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读什么书啊,真的!读书越多死得越快……”“我爹非让我考科举,我怀疑他是看我不顺眼准备借刀杀人……”“旁人金榜题名是光宗耀祖,我们上的是阎王的生死簿。”齐宥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心底默默叹口气。他穿进这本暴君文中已经一年多了,每日都提心吊胆,所以也不能怪同窗太学渣,只是大家的求生欲都很强罢了——毕竟此时高坐帝位的是有名的暴君雍炽,若考过科举位居朝堂之上,那便意味着天天和暴君朝夕相处……暴君嗜血残暴,一言不合就见血。即便是为朝廷养士的国子监,也常被他的雷霆手段荼毒。去年春日,一个学长在喝酒时诗兴大发,当场挥毫做诗,诗中故意提到暴君的兵败之地查山,玩弄文字游戏对暴君暗中讥讽,暴君看诗后大怒,随即下令把那人的皮剥下,填满稻草立于国子监门口,以此提醒监生谨言慎行。同窗们皆是京城小少爷,向来养尊处优,哪儿见过这等架势?好几人回家后被噩梦魇住,再也不敢来上学。血腥味还未散去的人皮稻草虎视眈眈戳在校门口,完全是大型劝退现场!刚开始时齐宥也不习惯,每次进校门看见站岗的学长都觉得脖颈处有阴风吹过,上学如上坟般难熬。哥哥齐贞言知道他向来胆小,还怕他受不住,主动问他需不需要请假。可齐宥只是摇摇头,仍然认真背书,全力备考。即使在家中躲几日又怎样呢?暴君雍炽才是他的终极梦魇,只要暴君在位一天,他就无处可逃。而就在今日,他最怕的事情终于一步步逼近了…… 第3章 那一年,暴君刚满十七岁。仗打得漂亮,朝野上下满是赞颂之声。脱戎装,入庙堂,众臣都以为雍炽会重整山河,从此,君主年少有为,王朝中兴在望。然而暴君让所有人失望,他恣肆嚣张,甚至在大臣奏疏时,竟歪躺在龙椅上爱抚膝上的奶猫,满脸戏谑不屑。本朝大臣讲究官体,哪儿能受得如此侮辱,当时有个阁臣觉得皇帝年幼,自作主张担起了管教君主的重任,派太监把那只奶猫偷出来亲手溺毙了,还写了封折子,劝诫皇帝莫要玩物丧志。那阁臣借此名扬天下,结果没多久,暴君直接把豢养的东北虎带上朝,笑着扔给这两人一把剑道:“朕知卿想做忠臣,朕近日沉迷此物,特赐剑于你,请即刻斩杀,为君除害。”之后血漫朝堂,二人惨不忍睹。自此后,众臣皆知雍炽的暴戾冷血,不敢把他当十几岁的少年拿捏,而是把他当战场浴血的杀神供起来。不待齐宥细想,车窗外已听传来太监冷漠的声音:“小公子,地方到了,您请下车。”此时夕阳已坠,已到掌灯时分。负山临水的排云台檐角耸立,笼罩在如墨的沉沉夜色中,一眼望去,令人心悸。齐宥站在马车旁,周遭的侍卫们用盯猎物的眼神锁定他,生怕他凭空消失一般。晚风吹拂起他的发带和衣摆,明明是夏日,齐宥身上却直发冷,他垂头道:“公公,我没来得及准备换洗的衣物,怕是多有不便。”“小公子放心。”太监笑吟吟道:“台中都已为您准备妥当了。”您只准备好能经受蹂,躏的身心便好。齐宥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一刻他无比热爱学习:“公公,我后日还要去国子监上课……怕不能久留。”太监笑着道:“若陛下恩允,自然会放您回去。”说话间,太监侧目打量齐宥,只觉眼前小公子清亮的眸子如含星光,懵懂俊俏得让人心疼。听说还是国子监的学生,放学道儿上被堵截拉来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太监在心底叹息一声,对这位骄傲又可怜的少年开口催促道:“公子,随奴才进去吧。”甬道深深,太监手持灯笼引路。齐宥心如擂鼓,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投在寒意森森的宫墙上,如梦寐般虚幻。齐宥随太监一路行至内殿,殿内烛火明亮,极为安静,连夜风吹拂起纱幔的簌簌声都听得清晰。他不敢抬头,不甚自在的双膝跪地,战战兢兢行了大礼:“臣拜见皇上。”一道冷然的声音响起:“你是齐宥?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儿子?”齐宥警铃大作,总觉得下一秒要上演验明正身,拖出午门的剧情。头顶传来的声音倨傲中有几分懒散:“抬头。”齐宥深吸口气,缓缓抬头,却不由一怔……不知是刚换下正装,还是暴君放浪惯了,此时他只着了轻薄的玄色衾衣,双眉轩昂,眸如寒星,强劲利落的胸肌轮廓在交领处若隐若现。明明是很强悍的人,只因此刻唇间含淡笑,指间衔酒杯,便多了矜贵和散漫。这暴君倒有一张好皮囊。然而再好看,也只是个金玉其外,暴戾其中的凶神罢了。此时凶神正手扶桌案,双眸淡然掠过齐宥,不愧是齐家的芝兰玉树,稚嫩的身姿挺拔如竹,气质和衣衫都纤尘不染,怎么看都很乖的模样。这么个小夫子的打扮,定是如他父兄一样无趣呆板。雍炽俊朗的黑瞳波澜不惊:“都说左都御史的小儿子眉目如画,朕看也不过如此。”齐宥:“???”他很想给暴君挂个眼科,但转念一想,还是让他继续瞎着吧。但愿不过如此的他下一秒能被驱除出传闻中美人如云的排云台。雍炽不理会他的心思,语气懒散微带调侃道:“你父兄屡屡违逆朕的旨意,却为齐家赢得了好名声。朕倒想把你这没长成的芝兰玉树叫来,看看你能经受住什么催折!”齐宥在国子监又文采出挑,因此朝中众人便称赞大小齐公子为齐家的“芝兰玉树”。结果暴君听到了却冷笑道:“修剪树木要趁未长成时,朕听闻小齐公子尚在念书,有树堪折直须折,就传旨让他觐见吧!”一句话掷下,前程万里,刚满十七岁的小齐公子被送进暴君的宫楼高台,几经辗转后,终究还是和朝堂无缘。此时雍炽垂眸,只见齐小公子的月白色发带箍成如兔子耳朵的圈圈,委委屈屈垂在长发两边儿,衬得人愈发如同春日无暇朝露,让人想碾碎。这齐小公子倒是有几分趣味。雍炽微抬下巴,手指漫不经心敲着檀木桌案:“听说你是国子监的学生,说说吧,你都会什么?”齐宥垂头:“臣身为学子……只会念书。”这在齐宥心里是最安全的答案。毕竟书上说了,暴君爱玩乐,最厌读书,看到文官朝臣一般都是再见三连。当然如果他突然喜欢上这口,齐宥也不介意教他几句四书五经人生格言,好好给他补补思想品德课。“念书?”谁知雍炽星眸微眯,竟是很感兴趣的模样:“来人呐,把朕特意收拢的书拿来,让齐小公子好好念给朕听。”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别惹朕,朕不凶,惹了朕,后果自负。阿宥:惹惹惹路过的小可爱收藏一下文呀,要不然茫茫晋江我们很容易走散的~ 第5章 半晌,雍炽勾勾唇角笑了,眼前人明明乖巧捧书,双眸含着讨好,却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小聪明。和他父兄一样,身上带刺,胆子大得很,但又比他父兄多出几分圆滑狡黠。倒是有几分趣味。有趣到他第一次想震慑人却隐隐占据下风,需要临时想法子。雍炽边思索边缓缓踱步:“齐卿的断句倒是和旁人不同,这也是国子监那位崔忱教的么?若是如此,朕看他这先生也不用当了。”“不是不是,和先生无关。”齐宥被雍炽的话吓住,手忙脚乱赔笑道:“是臣心中害怕,才没有念好,还望陛下莫怪。”少年一着急,眼尾都泛了红,看上去挺可怜,离哭出来只差一步之遥。“怕?”雍炽捏住齐宥清秀的下巴尖儿,强迫他半仰起头,戏谑道:“怕朕杀你,还是怕朕幸你?”如果真的怕,又怎会当面忤逆朕的命令?清浅的龙诞香萦绕在鼻尖,齐宥被突然直白的暴君吓得心跳加速,差点没咬破舌头……“今日你书读得不好,朕很生气。”雍炽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唇,语气隐含警告:“朕要想个好法子罚你。”屋内的气氛陡然暧昧,齐宥心跳怦然,忙对着暴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陛下……”笑容很笨拙很僵硬,但露出了两个白生生的小兔牙。那声陛下也又软又怯,直往人心里戳。“教不严师之惰。”雍炽眸中的冷意褪去,再开口时已添了几分戏谑:“齐小公子书没念好,终究是师傅的责任。明日崔忱会来排云台,朕便好生罚他吧!”而现在正躺在床上看书的崔忱打了个喷嚏,还不知自己明日的命运已经被安排明白了。说罢,雍炽神情冷淡的转身离去:“齐卿今晚便在这排云台好生休息,明日朕带你去看场大戏。”眼看暴君要走,齐宥反而怔住……看齐宥眼巴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雍炽唇角浮现清浅的笑:“怎么?齐小公子还有话和朕说?”齐宥生怕暴君误会,忙有样学样按照古装剧里赶客的方式扑通跪在地上:“臣跪安!”声音干脆清亮,比方才念书时大多了。雍炽抿唇,大步走出内殿。冯公公瞥一眼暗自傻乐的齐宥,连连摇头。齐宥的父亲齐鸣泰总是骂陛下纵欲,要知道陛下还没传人侍过寝呢!背了这么大的黑锅,陛下却隐忍不发,他起先还以为是齐鸣泰任左都御史,官居二品,又是先帝托孤之人,陛下有所收敛……谁知回头就把人家小儿子召见过来,还不是想把邪火放在这小公子身上?陛下向来难以揣测,也不知会用何种手段处置这位小公子……稚子何辜啊!冯公公在心里叹息一声,躬身跟随雍炽走出内殿。第二日一早,齐宥起床洗漱罢,正迷迷糊糊揉眼睛,蓦然看见暴君坐在大厅桌案前,几个清秀的小太监垂着头,恭敬地为他夹菜。齐宥吓一跳,不甚熟练的上前请安。他漂亮的眼珠上蒙了一层薄雾,显然是没睡好的模样,月白色发带松散系于发间,多了几分稚嫩懵懂。齐家人的嘴惹人厌,脸却还是能看的。雍炽指尖轻敲桌案:“坐下,陪朕用膳。”齐宥顺口推辞:“臣不敢。”“齐卿何必欺朕?”雍炽冷眼看他坐下夹菜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淡淡道:“朕看你胆子极大。”早餐极为丰盛,齐宥胃口大开闷头吃菜,缩着脖子没有回话。“多吃些。”雍炽的姿态甚是闲适:“再过半个时辰,你先生想必就赶到排云台了,你随朕一起去城楼观景。”说罢,状若无心的看一眼窗外:“黑云压城,今日想必有雨。”齐宥登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跪在地上,小脸很严肃:“昨晚之事和先生无关。先生无罪,还望陛下莫要迁怒旁人。”“他有没有罪,皆取决于朕。”雍炽俯视他,眸色微凉:“齐卿是打算做朕的主?”语气里有森然的压迫之意,激得齐宥轻轻一颤栗,在心里叫苦不迭,暴君都是这种脑回路么!雍炽沉声命道:“起来,坐下吃饭!”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有太监慌慌张张跑来:“陛下,有不少官员聚集在排云台外求见您呢。”雍炽薄唇微勾,冷冷道:“如何?朕就晓得他们定不会罢休!”说罢起身离席,齐宥等人忙亦步亦趋的跟上。二人一起登上城墙。今日天色阴沉,风吹起衣袍,有几分凉意。正如小太监所说,排云台下站着不少头戴乌纱,身着或绯或青官袍的朝臣,他们正三三两两聚集着议论,一抬头看到皇帝,登时跪倒在地。“每年这时候都要来翻旧账!”雍炽俯视群臣,神情冷肃:“你们不厌烦,朕都厌烦了!”听到皇帝斥责,城墙下的大臣们静默了一瞬,但随即有人走出队列道:“陛下,赵王当时承继大统,实乃情势所迫,如今他圈禁多年,早已知错,还请您顾念兄弟之情,释放赵王!”雍炽淡然道:“这是陈年旧事,众卿每年都要来闹一场,朕此前忙于征战,无暇理会。”听这意思是要把人放出来了?众人精神一振,谁知雍炽话锋陡转,冷冷道:“日后再有人借此事喧闹,朕便立即传旨杀了赵王!朕也定会成全诸卿的赤子之心,让诸卿追随赵王于地下!”乌云翻涌过巍峨的城墙上空,朝臣们仰视着面容冷厉的暴君,不由自主静默在原地。齐宥此刻终于忆起了对应的原书剧情。 第7章 他被邀来排云台的事暴君并不想声张,否则也不会只派遣两个人暗中等他放学。今日站在城墙下的都是敢和暴君叫板的朝臣,若是他们看到左都御史的小儿子,国子监的学生被暴君押在排云台,定会上折子花式骂暴君。虽然上折子动摇不了暴君的决定,但想到能多几个人和他一起骂狗皇帝,齐宥就忍不住勾起唇角。齐宥抿抿唇,鼓起勇气,缓慢且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城墙角,提起雨伞冲下城楼。冯公公大惊,忙提步要去追齐宥。雍炽冷冷开口:“让他去!”望着齐宥冲进雨幕里的身影,雍炽眸中染上阴戾。这位齐小公子为离开他,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媳妇儿不听话总爱惹怒朕,吓唬几次就乖了阿宥:你后来是挺乖的第3章 给我吹吹齐宥顶着风雨走至崔忱面前,躬下身,不由分说把那伞往他手中一塞。跪在地上的崔忱一怔,忙抬起头,看到是学生齐宥,又惊又惧:“齐宥?你怎会在此地?”齐宥压低声音:“是陛下召我来的。”此话一出,崔忱自然明白弦外之音,一时间只气得发抖,没想到皇帝竟肆无忌惮到把手伸向国子监的学生身上!但转念一想,普天之下皆为王臣,陛下相中的人,自然是逃不掉的。只是苦了齐宥,他才十七岁,正该是好学上进的年龄,身为齐家子却被陛下召入排云台,想必以后的日子定是艰涩。崔忱眼眸中闪过心疼,低声道:“朝廷大臣皆在此地,他若真的扣下你,我们定是要上书替你讨回公道的……”夏雨入注,雨珠从崔忱年轻的眉骨间滑落,齐宥垂眸,望着先生沾染污泥的青色官袍,突然打消了求救的念头,只苦笑着摇摇头:“先生,我们各自珍重吧。”说罢,他举袖遮住细密雨丝,踩着水洼跑向城楼。崔忱望着齐宥被雨水冲刷的背影,眸色闪过黯淡。此时,太监尖利的嗓音透过雨声从城楼上传来:“天降暴雨,陛下体恤,有旨意,免了诸臣工罚跪,趁早散去吧。”一句话撂下,笼罩在雨幕中的一百多人终于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齐宥正扶着灰色转墙沿着楼梯上城楼,闻言叹口气,一言令其生,一语令其死,他深深觉得古代的大臣太卑微了……等他爬到城楼之上才发现雍炽已带着侍卫太监离开,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还他们顺便带走了城楼上所有伞!齐宥挠挠头,忙向手握长矛屹立在暴雨中的侍卫求救:“您知晓哪里有伞具么?”“雨具皆在冯公公手中,小公子可向他去要。”齐宥闻言,小跑着走下台阶,气喘吁吁找冯太监。一转身,发现雍炽正端坐在四人抬着的肩舆上,如星如曜的锋利眉眼冷冷俯瞰他。和他们同行而来的太监侍卫皆撑着伞紧紧相随在肩舆之后。齐宥环顾四周,没发现多余的伞。“既然公子已把伞送与旁人,只得委屈自己了。”冯公公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皮笑肉不笑的传达旨意:“还请公子即刻步行回宫吧。”齐宥紧咬唇瓣,抬眸哀怨的望向雍炽。“踏雨而行,也是人间乐事。”锦袍玉带的男人眉目如刀,透过雨帘冷冷注视他:“齐卿,莫要让朕等你太久。”说罢缓缓一扬手,众人浩浩荡荡向大殿而行。齐宥望着雍炽远去的方向直想翻白眼。既然是乐事,怎么也没见您亲自下来跑着啊?雨滴密密匝匝落下,打湿了齐宥的衣袍发丝。他举目四顾,廊檐下有躲雨的人,雨幕中也有不少举着伞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劝他避雨,没人敢把伞递向他,甚至没人敢和他对视……一道旨意,足以把所有人的善意抹杀。齐宥叹口气,决定自立自强,凭借回忆往大殿走。前路被雨水溅起的白雾覆盖,寒冷的湿意沁入心底。齐宥是个路痴,刚进大学校园时,好几次都在下课后找不到宿舍楼……排云台很大,大到齐宥毫无悬念的迷路了……急雨轰然落下,比方才还猛烈不少。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齐宥白净的脸上沾满雨珠。夏雨下得急,停得快,齐宥举袖过头,眯着被雨水蜇得涩涩的双眸,决定先寻找避雨之地。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周遭竟看不到一个亭子,连个廊檐也遍寻不见!齐宥全身湿透,冒着大雨奔向汉白玉石桥旁的柳树,树木粗壮,足够他避雨。齐宥刚呼出一口气,便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响过……齐宥:“???”都说雷不劈好人,但他既然穿进这么毒的小说里当炮灰,可见老天并没有把他划入好人的阵营。齐宥决定还是离树远点为妙,一咬牙再次跑进风雨。终于在雨帘中望见半人高的石桌和几把石椅。齐宥顾不得许多,猫着腰躲在石桌下,终于呼出一口气…… 第9章 正要伸手把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拍落,忽听床上的人带着鼻音又道了一句:“求求你,帮我吹干。”语气带着软软的哭腔和恳求,分明是极怕疼的模样。雍炽一脸森寒站在床边,不耐烦的皱皱眉,正要提步离去,却发现袍摆被齐宥抓得死紧……齐宥后脑勺又湿又重,昏昏沉沉的召唤神器吹风机:“吹一下吧,好难受啊。”雍炽垂眸,望着床上说胡话的小公子。其实给他吹吹伤口也没甚大不了,就当他是一杯热茶好了……雍炽只想尽快脱身,他俯身,挽起齐宥垂下的鬓发,对那光洁剔透的额头轻吹了两下。小时候,自己贪玩受了伤,母后便是这般照应他的,母后总说,吹吹就不痛了。长大后才知道那都是假话,身上的伤有药石医治,心里的伤要用血去祭奠。这世间没哪一种伤是吹两口气就能治好的。也只有小孩子还信这些吧?被轻吹了两口气,躺在床上的少年果真安分了不少。雍炽早已不耐烦,正欲离去,谁知床上的人又轻声道:“还要!”雍炽眸色寒凉:“你放肆!立即给朕松手!”齐宥纵使在梦中,也被吓得身子一颤,紧揪他衣襟的手终于怯怯放开了。雍炽挑眉,莫不是吓到了?这般不禁吓?雍炽抬手按按眉心,有些烦乱的走出大殿,望着将歇的雨丝。冯公公见状,上前笑道:“陛下准备把小公子安置在何处?”雍炽皱眉,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句含着哭腔的我要回家。“不是心心念念要去上课么?”雍炽嘴角噙着冷笑:“放他回去!”陛下宣召齐小公子入排云台侍候,冯公公心疼齐小公子,可眼下陛下要放人,他又犹豫了:“陛下……不喜齐小公子么?”他想不明白,陛下既是为了躲避后宫女子修筑排云台,又隔三岔五的宣召会技艺的美貌少年来此地,为何……从不临幸呢……他都替陛下喊冤,替陛下心疼修排云台的银子!方才看到陛下把齐宥打横抱起,还趁着人睡过去,以为开窍了……这怎么一眨眼要毫发无伤的放回去!陛下……不是真的不成吧?冯太监偷偷看他一眼。“朕只是找个由头震慑齐家罢了,顺便也给自己找个乐子。赵王生辰已过,齐家两父子都没露面进谏,想是羞得家门都未出吧。”雍炽轻轻一哂,眼皮也没抬:“朕目的已达到,本也没想拘着他。”他早就想磋磨一下未长成的齐家小公子,免得他入了朝堂和父兄一起天天进谏惹人心烦。近日赵王生辰,正巧把他宣入排云台呆两日,让他父兄无颜进言。冯公公笑着:“小公子若是知晓能离开,定是极为高兴的。”雍炽眼神瞬时转冷。齐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此地,他冒雨给先生送伞也存了求救的心思。毕竟他不是等闲唱曲卖艺的,而是齐家之子,来年就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国子监学生。若是许久不回去,在排云台瞧见他的清正大臣也定会闹得满朝风雨……雍炽不怕麻烦,但不意味着他能原谅齐宥想给他添麻烦。“世间之事自然不会皆如他心愿。”雍炽凤眸微眯,语气危险又轻佻:“一入排云台,他就是朕的人,要想离开,还要受朕给他备好的一份大礼!”作者有话要说:  冯公公:陛下,您袭胸了!雍炽冷淡挑眉:你误会了,朕只是擦擦手,至于他?只不过是给朕挂抹布的工具人而已!齐宥神色未变笑眯眯:陛下你也误会了,你只不过是吹风机的替身而已(还是自己主动要当的那种)第4章 轻贱齐宥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床顶的帐幔,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这儿是暴君的排云台,自己还淋了雨……齐宥依稀记得暴君抱着自己上了肩舆,路上摇摇晃晃,之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头还是很重,脸颊发烫,想是烧还未褪。但他能察觉到发梢干燥,干净的衾衣上没有雨水的味道,反而还有一缕淡然的香气。定是有人替他精心打理过。齐宥抬起身子,试探的喊了一声:“有人吗?”一个少年从屏风后快步走出,满脸欣喜道:“公子您终于醒了,奴才是专门来侍奉公子的,您有吩咐唤奴才一声便好。”齐宥立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衣裳谁给我换的?陛下呢?”齐宥声线有几分颤抖,生怕暴君趁他昏迷时已经顺手把他办了……“是奴才给公子换的。”不需要再多提点,那少年已笑说:“陛下给公子宣太医后便走了,冯公公传来话,说等公子您将养好再去侍奉陛下。”正是光线黯淡的黄昏时刻,这少年声音轻缓,落在人心上,又温柔又妥帖。齐宥朝他望去,此人年纪不大,眉目清俊伶俐,鬓角梳拢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叫人喜欢。齐宥忍不住暗想,这该不会也是暴君的人吧?可为何自称奴才呢?齐宥起身披上外衣,坐在床边想了想问道:“嗯?你叫什么?”那人低眉垂眸,给齐宥规规矩矩的行礼:“奴才念恩。” 第11章 “怎么?陛下有旨意不准我和家中联系了吗?”“这……”念恩不敢多说什么,硬着头皮道:“不知公子要传什么信?”“我去给师傅送伞时感冒了,一直未退烧,你让哥哥把我常喝的药方写一个过来。”齐宥眼角微红,鼻子也堵着,说话时自带几分可怜:“我早些好起来,也不耽搁侍奉陛下。信就在这,你可以拆看。”念恩拆开信匆匆一瞥,发现果真如他所说,只好点点头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出宫去。”望着念恩的背影,唇角勾起笑意。兄长齐贞言对他疼爱有加,暴君召齐宥入台侍驾,齐贞言自然明白这背后的意味,焦虑得夜不能寐。只是作为奉君以忠的臣子,兄长必然会为君王遮羞,对此事躲避遮掩,绝口不向旁人提起。毕竟,若是吵嚷出去,齐家的脸丢尽不说,也对君王名誉不利。在原书中,恰是因为这个原因,齐宥才在排云台呆了整整三个月,后来因为撞见入台奏事的崔忱,才得以重返国子监。三个月的时间里,兄长对外只是称齐小公子突生重病,卧床不起。齐宥送出那把伞,是为了救崔忱于雨中,亦是想自救。他要让旁人亲眼看到他,还要让哥哥知晓旁人已看到他。事已暴露,哥哥不管是念在亲情,还是顾虑同僚的看法,都一定会打消顾虑,不再遮掩,而是和清正的大臣联手想办法解救落入暴君之手的年少弟弟。排云台正殿,雍炽坐在椅上,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心腹锦衣卫统领蒋辰。他们年纪相仿,又都射得一手好箭,关系比普通君臣亲密几分。雍炽开口道:“齐家那小儿子,前几日被朕宣进来了,你送朕的那话本也让他念了。”蒋辰想到那场景,忍不住嘴角翘起:“齐家人向来刻板严肃,想必定是羞愤欲死。”雍炽回想那晚场景,一哂道:“他家那小儿子倒是能屈能伸,不像个迂腐的书生,朕看让他读那种书,倒也不算是难为。”“齐家人言之凿凿说朕纵欲!齐鸣泰一大把年纪,羞辱不了他,折辱齐贞言,他能直接抹脖子给朕看!也就只有这个齐小公子有几分趣味。”雍炽面上有急切,也有几分少年人的好奇:“纵欲之人都会干何事?你快帮朕出出主意!”蒋辰脸上丝毫没有被皇帝信任的荣幸:“臣并不精于此道。”雍炽不说话,双目灼灼望向他。蒋辰暗叹一声,心思一转,沉吟道:“齐家那小公子长相真如传闻中般好看?”“还成,乖学生样儿。”雍炽冷哼:“没他哥哥那般冷,扎个长发带,跟个家养的兔子一样,一吓他就要哭不哭的。”蒋辰观察雍炽翘起的唇角,心里有了计较:“身子呢?”“身子?身子骨看着还成……”雍炽误解了他的意思,蹙眉道:“他一个学生,没什么罪责,动刑终究不妥。”蒋辰一怔,只能引导尚是青涩的陛下:“臣没说他身子骨,臣是说他的身子长得如何,可不可人意。”电光火石间,雍炽脑海中想起齐宥被雨水淋湿的小身板,白皙精巧,似乎是……挺可人意的。他顿了顿,难得犹豫道:“朕不懂你们那些事儿,该是……尚可吧。”蒋辰点点头,喝口茶随意道:“那陛下干脆顺水推舟,幸了他吧。”幸了他!?雍炽瞳孔轻震,他是想借此吓唬齐宥折辱齐家,但他从未真的有过这念头。“他既长得还成,权当让陛下尝个鲜儿。只需一次,看他日后还有何脸面科考上朝。”蒋辰愈想愈觉得自己主意不错,鼓动道:“陛下,齐大人定会被气得全家请辞。”蒋辰素来玩得开,不觉此事算什么,那小公子定然干净,权当是个乐子,也不耽误皇帝娶妻子嗣。雍炽沉吟:“朕本是为了折辱他,这么一来,朕岂不是也轻贱了自己?”“怎会?”蒋辰只叹陛下常年只懂弯弓策马,还未懂人事:“一来陛下居上他在下,二来此事极为勾人,那话本上所写绝无夸大,您试一次,一举两得。”殿内香炉冒着轻烟,雍炽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他起身走至窗边,轻咳道:“不成,这么一来朕倒真成了纵欲之人……有没有退一步的法子?朕……不想碰他。”蒋辰:“……”也是,陛下连女子还未临幸过,第一次就硬要幸一名陌生男子,定然不能接受。“臣觉得欢好时用的物件儿,也许能派上用场。”蒋辰又生一计:“陛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公子的,臣帮您采买!”蒋辰拿出一本画册,雍炽狐疑的翻开,眼神渐渐幽暗。他指尖轻点了某页,蒋辰会意,立刻起身。正在此时,冯公公躬身禀道:“陛下,齐小公子给齐府递出一封信。”雍炽不语,过了一个多时辰,等采买的太监回来,他才对冯公公道:“朕采买的物件你知晓了么?”他语气散淡,周身登时溢满将要看一场好戏的玩世不恭。冯公公脸上闪过难堪,轻咳道:“老奴知晓,下头的人都已办妥了。”冯公公一摆手,有个环髻宫女捧着托盘走进殿内,托盘上盖着贵重灿烂的云锦,遮住了盘中之物。小宫女眼观鼻鼻观心,耳根红透。冯公公也眼神躲避,似乎不愿多看那托盘一眼。雍炽沉声命道:“你去偏殿,宣齐卿今晚侍驾!”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在这一章疯狂立g第5章 礼物 第13章 齐宥打了个寒颤,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mmp,哭丧着脸道:“多谢陛下美意,臣还是去上学吧。”齐宥再次垂眸看看那羞耻的亵裤,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只是若要让旁人知晓,臣只能选择死亡了。”听到死这个字,雍炽微微眯起眼:“名声对齐卿来说,就如此重要?”齐宥快哭了:“就算名声不重要,我还要脸啊。”这句话倒是把雍炽逗得微微一笑,他沉吟片刻,唇角噙笑道:“每日穿它去学里的确为难了齐小公子,你每月逢五穿它去学里,放学后便即刻来见朕好了。”雍炽用施恩的语气威慑道:“一月中逢五也没几日,朕素来宽仁体贴,你也莫要在私下自作聪明,否则欺君之罪,齐卿承担不起。”第二日,齐宥苦着脸,捧着包装的严丝合缝的“赏赐”回到家中。齐府,齐鸣泰和齐贞言父子二人穿着绯色的圆领官袍站在廊下,望见齐宥抱着木匣进门,面上均是一喜。“回来了?”齐鸣泰压下喜悦,望着儿子威严的清咳一声:“你手上拿的是何物?”“陛下赏的。”齐宥懒懒抬眼:“你稀罕你拿走好了。”齐鸣泰被儿子噎的一滞,半晌没说出一句话。齐贞言上前给父亲解围道:“今日我把春风楼的厨子叫到了家里小厨房做菜,阿宥你先沐浴歇一歇,待会儿来花厅尝尝他手艺。”齐贞言今年二十一,面容俊美气质清冷,是京城公子中的门面担当,此时负手而立,一身官袍愈发衬得他挺拔如竹姿态端方。“不吃。”齐宥目不斜视的从齐贞言身侧走过:“你弟弟差点被人吃了,你还有心思吃美食,佩服佩服!”“不知好歹的东西!”齐鸣泰登时沉下脸:“那是你哥哥知晓你今日回来,怕你受委屈,专门给你请的厨子!”“我受的委屈难道是在吃的饭食上?”齐宥翻个白眼,抱着木匣进屋关上门:“我承受不起他这好意。你们父子二人好好享用吧!”齐鸣泰被震耳的关门声气得胡须直抖,上前一步声如洪钟的骂道:“这混账,愈发不懂规矩!”“父亲!”齐贞言眸色一黯,拉住齐鸣泰作势要擂门的衣袖:“阿宥刚从那地方出来,想必惊惧交加,我们莫要扰他了。”齐鸣泰想起儿子在排云台呆了好几晚,也是又心疼又无奈,冷冷一甩袍袖道:“还好这畜生没做下让祖宗蒙羞之事,否则我饶不了他!”齐贞言却摇头道:“若真有错,也是陛下行事不当,阿宥才十七,除了听命于陛下,他还能如何?”“贞儿慎言!”齐鸣泰不悦的打断他:“私下议论人主是非,岂是臣子所为?”“强掳国子监的学生深夜入台侍驾,又岂是人主所为?”齐贞言挑眉冷声道:“上奏言事本是庙堂之争,他若不满大可降旨责罚于我!为何转过头欺负阿宥一个未入朝堂的孩子?父亲,此事若有下此,你也不必阻我!我就算拼了性命,也定不让阿宥为人所欺!”“此事关乎圣上和阿宥名声,你一腔孤勇又有何用?若真宣扬出去,你弟弟他怕是性命堪忧!”齐鸣泰眉头轻皱,叹了口气:“他此番能安然回来也实属造化,明日便让他去国子监吧!学里人多热闹,比日日闷在家中好!”第6章 同窗盛夏时节,国子监种满高大的樟树,一眼望去绿意盎然。魏九朝踩着太学门前的斑驳树影呼哧呼哧跑进监院,看到学堂里的同窗尚在玩笑打闹,才算放下心:“还好路上跑得快,赶在学正前头到了。”“你运气好。”赵昭笑道:“今儿是刘学正的课,依他的性子定是要课前唱名的。”魏九朝回头看一眼窗边空着的位置,奇道:“阿宥今儿又没来?真成京城失踪人口了?”“我也奇怪呢,他家中也不遣个小厮来告假,被记名儿可是要受罚的。”赵昭拍拍他肩膀:“今个儿你替阿宥应付刘学正。”魏九朝一脸无语:“怎么还是我?”若齐宥只有他一个好友,那连着帮一个月也是他义不容辞!可分明大家平日里都一起玩闹,凭什么出了事儿只让他一个人上呢?“你抄他课业时怎么不说?”赵昭笑道:“抄一次答到一次,这么算起来阿宥春闱前都不必来了。”还不待魏九朝答话,萧朗吟已开口道:“前几日麻烦你们了,今日我替阿宥答吧。”两人一顿,眉间掠过诧异。魏九朝回过神,立刻道:“不必!”正说话间,刘学正已经走进学堂内,清清嗓子,二话不说展开花名册开始依次唱名。等唱到齐宥名儿时,萧朗吟埋头在书间,低低替齐宥道:“在。”魏九朝被他抢了先,满脸不悦。刘学正听见响应,眼皮也未曾抬,继续往下念名字。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口气。唱罢名,刘学正拿起朱笔在未曾缺员处画了勾,随即展开书本准备讲课。门被倏然推开,齐宥气喘吁吁站在门外,一张小脸沁着薄汗,额发微微凌乱:“学正对不住,我迟到了。”刘学正一眼认出他,挑眉冷冷道:“在学里玩起真假李逵的把戏了?方才那位齐宥,你们一起站出去!”教师中随即发出一阵低笑。————————夏日骄阳洒在枝叶如盖的树冠上,如水波般闪出粼粼的光泽,二人靠窗站在廊檐下罚站,依稀能听到学正已开始讲课。身畔的紫檀雕花窗棂被悄然打开,窗户缝中递出来两本书,窗后的少年悄声道:“这是你们的书。学正讲到第二十五页“子路问强”那里了!”萧朗吟微哂,他坐在里头尚且不怎么听课,罚个站时还能分秒必争?也难为同窗们把书传过来,萧朗吟道谢后接过书,扔给齐宥一本。齐宥站在窗外也毫不敷衍,捧着书垂头研读,支棱起耳朵认真听一墙之隔的学正讲解。日头下的少年神色专注,全身闪着“我爱学习”这四个大字。 第15章 一旁的同窗掌班吃吃笑起来,魏九朝还是满脸不乐意去:“朗吟课业不出挑,骑射课名列前茅啊,我呢,是样样拿不出手,注定成不了他崔先生的宠儿,他看到我,气得病情加重怎么办?”“以毒攻毒说不定病就好了。”齐宥向来喜欢和魏九朝在一处打闹玩笑,笑嘻嘻拉住他:“一同去吧,路上给你买糖葫芦吃。”午后的夏日阳光洒在齐宥微微翘起的精致嘴角处,魏九朝神色开始动摇。“去看崔师傅,不上下一节课也不记过。”齐宥眼睛转了转,悄声提示:“下一节是算学课啊!”“算学!”魏九朝双眸登时发亮,二话不说夺过笔在本子上飞快写上名字。教室也登时炸了,监生们长于文字策论,对算学很是无感,九章算术被戏称为国子监的九九八十一难,听说今天可以逃难,少年们纷纷踊跃报名,本子上瞬间多出十几个人。不知崔忱若得知自己成了学生们合理逃课的工具人,心里会是何滋味……“可以了可以了。”掌班看形势不妙,吓得赶紧捂住报名薄喊停:“崔先生在病中喜清净,去的人太多会叨扰到他的……”午后,盛夏的光影洒在鲜亮的绿叶上,草长莺飞,眉目精致的少年皆穿着同色月白襕衫,一路上说说笑笑,衬得周遭都闪闪发亮。崔忱住在东三条胡同深处,离国子监步行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小院简洁方正,堂屋和厢房的檐瓦皆是深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只院中一角种了修竹,清幽怡人。这次来探望他的少年有八九个,十几岁的少年个高腿长,往院子里挤挤挨挨一站,小院落登时显得逼仄。按照惯例,自然是好学生站在头排撑住场面。崔忱脸上微带病容,双眼却光彩熠熠,坐在竹林前的石凳上,捧着汝窑瓷杯和学生们笑着喝茶谈天,精神大振。至于那些平日里爱贪玩,本就是为了逃算学课才来此地的,心里难免有鬼,缩着脖子站在后头巴不得当隐形人。崔忱在病中和善许多,极为亲切的和他们说了几句玩笑话,一句也没提学业的事儿。半个时辰后,学生们准备告辞。崔忱状若无意的瞥过齐宥,语气淡然道:“齐宥留下,我有几句话对你说。”等到学生们都告辞离开,崔忱才郑重神色,注视齐宥缓缓道:“这几日在排云台中,他可有难为你?”齐宥呼吸一滞,耳根渐渐浮现淡淡绯色。第7章 搞事情“陛下好奇国子监的功课,命我念了几页书。”日头洒在身上暖暖的,齐宥避重就轻道:“先生莫再为我分心,您这些时日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毕竟在原书中,崔忱大约是在此时离世的,此次因为齐宥的出现,崔忱没有被关进诏狱,但齐宥还是隐隐担忧剧情会不会按照原书的路子走下去……崔忱紧盯着他:“陛下就这么把你放了?”崔忱知晓暴君的性子,也耳闻过排云台的风评,进到嘴里的食儿,暴君怎会轻易放过?齐宥脸一红,立刻想起那令人不安的亵裤,他当然不会在师傅面前说出此等难堪,只轻描淡写道:“陛下向来喜爱新鲜,没几日便觉得国子监功课无趣,陛下厌了听书,自然放学生出来……”崔忱微一沉吟:“此事你哥哥知晓么?”齐宥思索片刻,终究点点头。“他也有他的无奈,你莫怪他。”崔忱叹口气:“日后陛下若再来宣你,你便推说监生面圣要有祭酒的签字,等过几日批字下来,你再面圣。”祭酒是国子监的最高领导,相当于后世的校长,但祭酒自然也不敢抗旨,这个法子只不过是拖延几日罢了,最好的结果自然暴君在这几日有了别的乐子,把这道旨意抛到脑后。齐宥很乖的点点头:“先生说得,学生记住了。”崔忱抿了口茶道:“学里可还好?”“您别提这茬。”齐宥委屈的嘟囔着:“膳堂的菜根本没人能吃得下,吃得没油水脑子自然也不灵光,这是恶性循环,学里还能好么!”崔忱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你成绩下降是膳堂厨子不够努力的缘故了?”齐宥认真地点点头!膳堂的厨子不知不觉间背上好大一黑锅……“也不能全怪厨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的膳食费被蒋司正克扣,厨子自然做不出好吃食。”齐宥委屈巴巴:“司正有几分心思在学堂?满脑子只想捞钱罢了。”“慎言。”崔忱嗔道:“你也晓得他的身份,说话怎么还如此口无遮拦。”蒋司正是太后的侄女婿,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国戚,这身份在宫中不算什么,放在国子监却足够他狐假虎威。齐宥气鼓鼓的撅嘴:“自从他管了事儿,学里便没有安生的日子,采买古籍,修缮孔庙,扩建射场……哪里都要交钱,结果我们用上什么了?”来国子监的多是京城官宦子弟,家里人重视学业,在求学银子上自然不会吝啬,也正因如此,学生们在蒋司正眼中成了人傻钱多,最容易刮出油水的一帮人。交银子倒还罢了,但学生们向来没享受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崔忱看着眼前的告状精笑了:“他虽有靠山,但我们也不是惯会忍气吞声的人!我在家休养这段时日,你们先莫要和他敌对,日后等我回去,再一起想法子吧!”齐宥又陪崔忱说了一会子话,便起身告辞离去。几人刚踏进国子监,便看到同窗成群结队的行过拱桥,往太学门前的广场上走去,太学门广场是平日里各堂学子集会之地,国子监若有庆典和大事,皆是在此地通告。魏九朝忙拉住一人问道:“这是要去开会?”“司业让各堂学子都去,听说是和修缮孔庙有关?”赵昭皱皱眉:“又要修缮?上个月不是刚交了银子?”“先去看看吧。”魏九朝一脸坏笑:“太学门广场开会哎!各堂的学子都来,你又能偷看喜欢的陆唯时,惊不惊喜!”“别胡说,我哪儿有喜欢的人!说了多少遍我是崇敬他诗才!”赵昭清俊的小脸涨得通红:“两个大男人,又不是话本上的才子佳人,有什么好偷看的?”国子监里皆是男子,日日在一起求学,难免有些人会滋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大家对断袖之事都不陌生,赵昭把学长陆唯时的诗写满批注,放在桌旁时刻翻看,有几次去膳堂还红着脸偷看人家,从此总被身边人拿来说笑。 第17章 此事自然是齐宥从书里看的,他记得书中有段剧情是蒋司正当上太后的侄女婿后开始飘了,用学生上缴的钱采买名贵服饰用具,所穿所用皆僭越了身份,还经常向太后进言释放赵王的事情,这些行为在暴君眼里无异于作死,蒋司正也因此被逐出京城。蒋司正紧盯住齐宥,沉着脸思索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正要出言处置,忽听台下又有人扬声道:“司正!”站出来的少年青矜飘袂,眉目微冷,竟是丞相之子陆唯时。陆唯时并不激昂,只神情淡然的揖手道:“司正,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司正的做法却让寒门子弟求学之路愈加艰辛,若圣人知晓,也会不悦吧。”齐宥转动黑而润的眼眸,立时抓住这个绝妙的切入点,接过话道:“是啊司正,人皆有灵,圣人的灵也是圣灵,您若得罪了圣灵,走夜路怕是要小心啊!”司正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憋得脑门直冒汗。“司正,你要是缺钱花,直接给我说。搞这些弯弯绕绕也不嫌寒碜?”魏九朝闲散的倚着广场中的槐树:笑嘻嘻的插科打诨:“几百两银子罢了,小爷我就当捐款济难。”司正胖脸通红,却不敢出言斥责魏九朝,魏九朝母族显贵父亲入阁,又是家里人的眼珠子,若是伤了魏九朝一根汗毛,郡主能活撕了他。他搜刮监生的油水向来毫无忌惮,毕竟监生父母若地位卑微,想反抗也有心无力,至于像萧朗吟这般地位尊崇的,按理绝不会为区区几十两银子跳出来争论。谁知今日众贵胄子弟皆出面相抗,司正只得退一步道,气咻咻道:“本司正原想着大考将至,修缮孔子像也是为你们的前程积德!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觉得孝敬孔圣人的银子多余,那此事暂且作罢,你们自行散去吧!”说罢径自拂袖而去。当蒋司正的身影灰溜溜逃离高台,人群登时在沸腾中爆发一次次欢呼。他们皆是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最不能容忍世间的不公和阴暗,只觉得今日凭借一己之力掀起风浪荡涤污秽,击败了人人痛恨的蒋学正,实乃人生快事!广场上不少人兴奋得双眸泛光,争相簇拥着萧朗吟和齐宥。同窗的热情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萧朗吟和齐宥被围堵在中间,面对众人的追问夸赞,齐宥插科打诨,引得笑语连连,萧朗吟安静的站在他身畔,很少说话,双眸却频频落在谈笑晏晏的齐宥身上。回学堂的路上,魏九朝一手勾着萧朗吟,一手搭着齐宥的肩:“行啊哥几个儿,今日咱们一闹,司正的脸又被气大一圈,哈哈哈哈太解气太爽快!”魏九朝不关心什么银子和修缮费,只要看到师长吃瘪气闷,他就狂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懂不懂?”齐宥低声笑道:“你收敛点儿,旁人都在看我们呢。”“做了好事儿还怕人看?”魏九朝得瑟道:“什么毛病!”齐宥不理他,拉过赵昭道:“你过一会儿去承平堂找陆学长道谢,就说……就说为表达谢意,我们请他吃饭!”齐宥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但回想看过的电视剧小说,请吃饭往往是关系破冰的第一步。赵昭被整得一脸懵:“我为何要去谢他?”“他本可以不发声的,却在紧要关头帮了我们,当然要道谢啊!”齐宥大有摁头小分队的架势,头头是道的分析:“而且他是丞相之子,向来谨言慎行的!”在原书中,陆家几乎是宰相世家,陆唯时他爹是当朝首辅,他本人在萧朗吟继位后也是妥妥的宰相,不论是出于赵昭的私情还是日后的利益,拉拢这个人绝没有坏处。齐宥坦然道:“再说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和崇敬他的学弟吃顿饭,对他来说也算一件美事吧?”赵昭犹豫道:“那……明日晚间一起吃如何?”“明日?不行不行……”齐宥声音渐低:“明日我有人要见,商量旁的时日吧……”一想到明日,齐宥小脸上的朝气登时散去一半儿……明日便是十五——逢五!他要去见暴君的日子!第9章 竹马在家中用罢晚膳,天已擦黑,齐府房内渐次燃起烛火,齐宥心神不属,正琢磨着打开那匣子瞧上一眼,丫鬟宝桐正捧着脸盆帕子进来,要给他净脸。齐宥被唬得一跳:“怎的不敲门?”宝桐并不惧他,反笑着调侃道:“小爷真是大了,连规矩也日渐多起来,改日少奶奶进门,我们更落得一身不是了。”“哪儿来的少奶奶?每日净是胡说。”齐宥伸手接过帕子胡乱的擦擦脸:“你们去睡吧,莫扰我。”待宝桐退出去,齐宥忙打开那匣子,半开孔的亵裤赫然摆在里头,提醒他过往的一切都不是梦。齐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时想着不如穿平常的衣裳过去,大不了放课后去换上,可暴君亲口说过不许他耍花招,思及雍炽的所作所为,齐宥在夜里轻轻打了个寒战,他并不想和暴君赌命……还是安安稳稳穿着吧,又不是侍寝,只不过是件儿衣裳,穿书以前,他每逢夏天还穿大裤衩呢,这亵裤虽一言难尽,好在外头有宽大襕衫挡着,谁也看不出门道……想着想着,齐宥朦朦胧胧睡过去,但心里终究有事儿,天刚蒙蒙亮,他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拿出那亵裤,强忍着不适套上,那细细的链子带了凉意贴在大腿外侧,后头开孔处裸露的一部分臀瓣也凉飕飕的,让齐宥直想骂人。平复好心情,他穿好外袍对着镜子前后走了几步,整体看不出异样,只有在撩袍子大跨步时能隐约瞧见侧边儿的细金链和一片巴掌大的肌肤,齐宥这才呼出口气。几个大丫鬟轻手轻脚的打起帘笼,瞧见齐宥穿戴整齐站在花窗前,面庞清隽如玉,不由惊诧道:“小爷今儿是怎的了?比洒扫院子的妈妈们起得还早?竟还自己系好了带子?”齐宥向来嫌束带麻烦,每日自己穿好里衣后,外衫束带皆由丫鬟服侍。齐宥一脸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挑眉道:“小爷今个儿体恤你们,给你们放假,我饿了,早膳备好没?”“咱们房里的早膳向来是辰时二刻才备上的。”宝桐想了想:“您去花厅吃罢,大公子今儿要上朝,花厅定备好了膳食。”齐宥一听不乐意了,吃早膳本是他的快乐源泉,这倒好,源泉旁边摆了块儿碍眼的石头。还能吃爽么?他宁可饿着!饿得嗷嗷叫也不和齐贞言同桌用膳!但一想到花厅里的香菇腊肠蟹黄粥,炸饺春卷小酱菜,再想到国子监味同嚼蜡的午膳,两条腿便如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受控制的向花厅走去……齐贞言未着官袍,正端坐在桌案旁用膳。齐宥眼皮也不抬的打了个招呼:“早啊,哥。”说罢也不等他哥回应,小心翼翼撩起袍摆,动作幅度很小的坐在椅上。 第19章 他不像别的男子般撩动袍摆,倒下意识的用双手拢住袍子后襟,规规矩矩跪到垫子上。跪下的一瞬间,齐宥脑海中依次闪现出按着短裙落座的女孩儿们,害,他算是理解走光有多苦了!他垂头整理袍摆,确定外袍把里衣遮挡得严严实实,方才直起腰,把手摆在琴弦上。周围的监生:???这还是那个下课时一言不合就抬腿踢魏九朝的小少爷么?有人强忍住没笑出声:“瞧阿宥这羞涩放不开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抚琴招徕生意的女子呢。”就连萧朗吟,也望着齐宥微微皱眉,若有所思。齐宥自动屏蔽周围人目光,跪坐在垫子上,认真的随琴艺先生缓缓拨弦。齐宥熬到一节音律课结束,简直汗流浃背。赵昭过来拍拍他肩膀:“走啊,一起上茅厕。”“……”齐宥脑海中刚松了的弦又紧绷起来:“不去,你怎么每次去茅厕都拉着我啊,是不是日后洞房还给我留个地儿?”赵昭摸不着头脑:“之前不都一起去的么?”魏九朝一节音律课上完,怨气也消散了,听他们插科打诨便伸头过来,高深莫测的一笑:“阿昭,这你就不懂了吧,算起来,阿宥比你还小两岁呢,他知晓自己还没长大,自然不愿坦诚相见。”齐宥一琢磨才品出味儿来,追着魏九朝猛打:“你说谁小呢魏九朝!告诉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这话讲出来你是要负责的!”赵昭已经笑得说不出话,魏九朝一脸促狭:“不服气去比比?”齐宥欲哭无泪,这书里都什么人!一天天书不好好念,满脑子黄色废料。几个人去膳堂简单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已经快到散学的时辰,齐宥心事重重的和他们一起走到国子监门口。魏九朝扫他一眼:“阿宥,别是有什么大事儿瞒着我们吧?”齐宥简直汗毛倒立,他身边的人都是福尔摩斯转世么?“恩,我瞒着你准备上你家去提亲。”齐宥逼近他笑逐颜开道:“放心,弟弟我早就长大了,不会苦着我们九朝的!”魏九朝明眸微挑,半晌说不出话。齐宥看魏九朝不说话,以为他羞恼得无话可说,心里的担忧和烦闷登时一扫而空,嘴角也忍不住的上翘,愈发对他连连打趣。魏九朝侧脸被落日照得泛红,偶尔反唇相讥几句,但火力远远不如齐宥。齐宥愈发得意。过了片刻,魏府的马车到了,魏九朝踮起脚尖冲马夫摆摆手,和齐宥二人告别后逃也似的飞跑过去。齐宥也早已看到那辆停在宽阔僻静处的黑漆马车,等赵昭离去后,他深呼一口气,刚迈出两步。忽听身后传来清越熟悉的男声:“齐宥?”齐宥回头,萧朗吟站在国子监廊檐下,薄薄的窄袖襕衫卷起,露出坚韧强健的小臂。齐宥抿唇:“你怎么现在才走?”他估摸着这个点同窗大都离校归家,谁知萧朗吟竟还在学里?萧朗吟擦了擦鬓角的汗珠,笑道:“我趁着放课早,去射圃练了一个时辰的骑射。”朝廷盛夏照例要举办骑射赛,作为镇远将军的儿子,萧朗吟自然要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成绩。齐宥点点头,准备等他离开后再上车。谁知萧朗吟淡淡扫过那辆纹饰精美的黑漆马车:“齐府换车了?”齐宥登时头大:“是,我哥哥前几月不是升官了么……”心里却很莫名其妙,萧朗吟作为原书男主,向来人狠话不多,怎么也开始过问马车这等微末小事儿了?萧朗吟看向齐宥:“这马车我倒有些眼熟。”齐宥心脏登时狂跳,只得干笑几声道:“黑漆马车不出挑却能镇住场面,想是京城不少官宦人家都有差不多的吧。”萧朗吟微抿唇角,点点头道:“那明日见。”齐宥心虚的应了一声,尽量面色镇定的钻进马车。夕阳将坠,萧朗吟望着远去的马车,眸底浮现一抹疑惑。……第10章 你最可口齐宥进入排云台后已是酉末,簇簇宫灯初上,雍炽望向他,微微凝眉:“齐卿来了,和朕一起用膳。”雍炽今日语气倒是和善,但齐宥根本不想和这喜怒不定的暴君一起吃饭!只是刚看到托盘里的菜肴,拒绝就说不出口了!酸笋松茸滑鸡汤,香茄肉沫,冬菇虾丸……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齐宥正是疯长的年纪,因国子监午膳不合胃口,简直是靠着早膳撑到了现在,他被饭菜香味勾得食欲大开,也不再推辞客气,行礼后便在雍炽身旁落座。雍炽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在国子监还好?”“呃……”齐宥夹了块烧鹅脯,肉质细嫩到他顾不得诚惶诚恐回复暴君:“还成……” 第21章 “朕甚喜爱齐卿穿这里裤的模样。”雍炽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炸开:“你便让这帐中美色入画吧!”齐宥一秒崩溃,吃力道:“陛下,臣跟着兄长学了不少画,臣会画山景,会画庭院,对,还会画花鸟……”“齐卿听不懂朕的话?”雍炽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齐宥的下巴:“上一个和朕顾左右而言他的人,被朕割去了双耳,朕是看在齐卿还算机敏可喜的份儿上,才处处宽容齐卿。齐卿若是再忤旨,朕也保不住你了。”“臣,臣这就画。”齐宥心惊肉跳的开口道:“只是未画过人像图,怕……怕画不妥当……”雍炽神色未变,眸底浮出一抹玩味:“朕常常想念齐卿的模样,可惜齐卿在国子监求学,不能常伴朕,画像本是朕想出的折中之法。若齐卿的画失了趣味神韵,朕也不勉强,只得想念你时随时宣你觐见了!”随时宣自己觐见?齐宥一噎,仿佛在深夜听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鬼故事,全身忍不住地战栗:“不,不必,臣能画好。”齐宥缓缓咽下口水:“臣不能时刻陪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定会为陛下尽心画这张画,陛下日后还是多看看画吧。”言外之意是暴君你最好抱着纸片人遐想去吧,别再来打扰我谢谢。雍炽语气随意:“画一个跪着的吧,要有脸。”齐宥:“……”齐宥伏案作画,昏黄的烛火洒落在他精致的侧颜上,格外撩人心弦。雍炽叫太监端来宵夜和清酒,便饮酒便望着作画的齐宥。半晌,齐宥搁下笔,直起身子禀道:“陛下,臣画好了。”画上是个戴着网巾的小少年,眉眼素净,唇如点朱,正跪在地上提着月白色的长衫衣摆,回过头眼巴巴望着人。衣摆之下,春光诱人。雍炽笑着饮尽杯中酒,满意道:“挺像你。”齐宥一脸你在说什么一切都和我无关的神色,垂着眼皮站在屏风旁。“衣服,再撩上去些。”雍炽弯弯唇,趁着酒意指点江山道:“齐小公子的腰身柔韧,当然要露出来。”……齐宥一脸忍辱负重,修修改改,让腰身从若隐若现到显露无遗。第二日清晨,两人一起坐在桌案旁用早膳。相比雍炽的矜持而优雅,齐宥简直如饿虎扑食。在齐宥伸手去拿第五块糯米甜粽时,雍炽出手阻拦了他:“齐卿毫无节制,日后如何堪当大任?朕向来极爱吃这甜粽,也才吃了三块而已。”齐宥在心里呵呵一笑,昨晚你吃宵夜喝酒撑得半死的时候可是连一片牛肉渣都没分给我。“臣饿的都快没有日后了。”齐宥可怜巴巴的望着甜粽:“陛下有所不知,臣吃完这顿早膳,也只有等到晚间才能舒舒服服进食。”雍炽挑眉:“国子监有专门的膳堂,还能短缺你吃食不成?”齐宥哭丧着脸:“国子监的膳食味道难以形容,臣真的难以下咽!”“齐小公子这般娇气,还去国子监求学受罪?”雍炽好整以暇的望着小口吃甜粽的齐宥:“不如就在朕这排云台住下,甜点日日受用不尽,也不必再吃任何苦头。”暴君的嘴,骗人的鬼,齐宥眨眨眼,对雍炽所说一个字都不相信。“真的不是臣娇气。”齐宥鼓起腮帮,小小声告黑状:“陛下,监生们都说饭菜清汤寡水,没有一个菜可以入口!而且膳堂收了我们很多银两,就是不给我们做好吃的!”雍炽看着眼前软糯认真的告状精,不紧不慢道:“国子监是求学之地,岂能只顾口腹之欲?膳堂餐食不能入口,也算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是对你们好,也是对朕好。”什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齐宥咬牙望着雍炽,这个大骗子,自己在排云台有成群的厨子侍奉着,却忍心看他挨饿受苦!“臣想不明白这为何是对陛下好,臣只知道春闱后,臣是要侍寝的。”齐宥放下筷子,澄澈如清泉的双眸满是无辜:“可臣要是饿瘦了,或者身体虚弱没能承受住您的恩泽,岂不是扫兴?这怎么能是对陛下好呢?”雍炽恍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齐卿所言甚是。”昨夜他大致瞧了瞧齐卿的身子,难得的骨肉匀称,雍炽并未见过旁人的身子,但昨夜却隐隐心跳加速,若是到了春闱之后齐卿饿得不成样子,那岂不是一件憾事?雍炽抬首,沉声下旨道:“去查查国子监膳食一事,再让尚食局的人备上几十名好厨子负责监生们的饮食!”齐宥得了旨意,笑逐颜开道:“谢陛下!”“齐卿要用心领略朕这道旨意,齐卿喜爱吃可口之物,朕也是!”雍炽笑着轻拍齐宥明朗软嫩的脸颊:“把自己将养得用心些。”日后也好让朕入口。第11章 膳堂国子监祭酒一大早收到礼部尚书的传见,一刻也不敢耽搁的穿好官袍,飞奔到礼部衙门拜谒上官。蒋司正也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暗自猜想礼部会有什么动作,正焦虑间,望见祭酒手持官帽,沉着脸从二门走过来。蒋司正忙走过去接过祭酒的官帽:“大人,尚书议了何事?”祭酒脸色不善,劈头问道:“最近监生膳堂的菜色如何啊?”“膳堂?”蒋司正一怔,没想到尚书会过问此事:“那些监生好歹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膳堂向来有荤有素的伺候着,还有甜点吃食供应,想来还算不错。”祭酒早知晓蒋司正中饱私囊,但碍于他是太后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哼道:“你可亲自去瞧看过?”蒋司正闻言皱眉,胖胖的脸上写满大大的疑惑:“尚书把你叫过去只为了此事?堂堂礼部尚书管起我们膳堂的事儿了?”国子监虽归属礼部管辖,但礼部官员向来只对皇帝祭天,国朝大典上心,根本懒得插手小小国子监的俗务。祭酒摇摇头,声音沉了几分:“是陛下对此事上心,尚书只是传个话罢了。” 第23章 齐宥觉得自己够有天赋了,穿书之后勤学苦练,从毛笔都没摸过到能写出规规整整的大字,他都想为自己的进步鼓掌。可惜春闱要用的是比小楷还要端正几分的台阁体。魏九朝点点头道:“阿宥的字写得还成,只是瞧着大得吓人。”齐宥想起往事,立刻得意道:“小爷我这是字如其人。”“别闹。”魏九朝笑着推搡他:“此事你要上心,春闱之前还是要好好练台阁体的。”“就算春闱你能侥幸躲过,日后入了朝堂,上折子也是要用端正的小楷。”赵昭压低声音:“你想想陛下的耐心,你敢给他写大字,折子动不动一百多页,他能把你脑袋摘了。”“这倒不假。”魏九朝分享道听途说的暴君鬼故事:“前任的礼部侍郎写的台阁体不够端正,被陛下申斥后直接扔进了牢里。”齐宥点点头,给自己命运做简短总结:“总之再写大字,我日后便是大写的惨呗。”几个人说笑着走进学堂课室,准备拿餐具去膳堂,谁知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饭香。齐宥走近一瞧,自己的乌木桌案上已摆满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肴,不由疑惑道:“这是谁的盛情,竟帮我把饭菜打到课室来了?”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又是谁在造谣朕,吓到媳妇怎么办!宥宥:口亨阿炽:朕以后爱看大字只看大字,你们就照着宥宥的字练吧,但是都不能比我媳妇的大!第12章 恩宠尚在课室的几个同窗围上来,红着脸解释道:“这是我们帮齐公子打的饭菜。”“不是……”齐宥更懵了:“你们为何给我送饭菜?”“咳咳,当日若不是齐公子等人站出来,蒋司正怎会收敛?如今饭堂菜色好转,想必也和当日几位公子挺身而出有关。”说话的圆脸男孩挠挠头:“我们看今日膳食菜色好,你又被先生留堂,便挑些过来,免得你去晚了没得吃。”“不知道你的口味,我们各样都选了些。”另一位高瘦的少年腼腆开口道:“那日看到你出面和蒋司正争执,说了我们想说却没敢说得话,我们心里是极感激你的,改日我们再请你,还要萧小侯爷去宝庆楼用餐。”虽说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但少年们的身份仍有云泥之别。给齐宥送饭菜的这几人皆是低阶京官或外地官员的子弟,蒋司正剥削学生,伤害的也最是他们的利益,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和齐宥,萧朗吟等高官权贵子弟来往并不多,有时说起这些人时,心里还有几分不以为然。经历了这次事情,他们态度改观,很是感激齐宥几人,心底有种微妙却清晰的同窗情谊缓缓滋生。齐宥根本不晓得同窗密谋着要给自己酬谢,他和这些人不太熟,面对一桌佳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魏九朝却不客气,大咧咧提把椅子坐在桌边:“这些菜有我的份儿吧?”“有的有的。”那几个少年忙道:“我们要的量多,就是七八个人吃也使的。”魏九朝笑着点点头,把自带的乌木象牙筷从餐盒里拿出来:“那你对我们三个的饭量估摸的挺准。”此话一出,少年们都笑了,课室的气氛登时松快。齐宥早就饿了,也不再客气,和赵昭一起走过去把桌子合并,摆菜摆椅子。满桌珍馐,饭香扑鼻,魏九朝夹了一块儿钵香鸡,惊得双目圆睁:“这是哪里来的厨子?竟比我家里的饭菜还好,我吃着比宫宴也不差什么!”一旁高瘦少年笑道:“魏公子尝的挺准,这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厨子所做。”魏九朝和赵昭停下筷子,面面相觑:“……宫里的厨子不该侍奉太后和各宫娘娘们么?怎么会跑来给我们做菜?”少年点点头:“听先生们说是陛下体恤我们,特地派遣宫里的厨子过来给我们改善伙食。”赵昭觉得匪夷所思:“陛下竟对我们这般……关爱?”魏九朝夹菜的动作却是一顿:“你们吃完这饭菜可有不适?”齐宥咬着香甜的核桃糕问道:“这些厨子想必就留在国子监了吧?”雍炽不至于那般小气,总不能连几个厨子都是借用给他的叭!谁知那少年笑道:“本来是要留下的,但听说内阁大臣和御史们都很生气,要我们祭酒上书谢恩,把厨子退回宫中去。”齐宥惊得差点跳起来,忙道:“这是陛下的恩典,为何要辞?”他穿书后容易么?为了吃顿好的,连春闱后侍寝的豪言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好不容易让狗皇帝良心发现赏了几口吃食,现在竟有人想把厨子遣散?“当初这批厨子是给后妃们预备的。”那少年皱着眉头轻声道:“听大人们的意思是,如今陛下只在排云台玩乐,后宫妃嫔却空缺,大臣们屡屡上书,想让陛下为子嗣一事选拔后宫,结果陛下非但不纳谏,还把伺候后妃的厨子下放到国子监,这事儿在内阁大人们眼里,自然是陛下拒谏的示威举动。”齐宥吃着香软的西湖醋鱼,语无伦次道:“不成不成,我不同意,陛下现在后宫空缺,厨子们回去也是闲着,再说,后宫嫔妃是为了侍奉陛下,我们也是为了辅佐陛下,身份虽有所不同,但也是相通的!”“阿宥你为一口饭食差点把自己卖了。”赵昭怪笑道:“后宫嫔妃能为陛下诞育小皇子,你能么?”齐宥抿抿唇,气得夹一块肉放嘴里,不说话了。“齐公子不必忧心。”那少年声音和缓:“陛下定的主意,向来不会轻易更改。这些宫里的厨子既已进了国子监大门,自然不会轻易出去。”齐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不由翘起唇角:“你说得也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少年是中途入堂的,平常不声不响极为安静,因此齐宥虽和他当了快半年的同窗,还叫不出人家名字。那少年并不失落尴尬,侧头一笑,从容道:“我叫贺珥,抚长剑兮玉珥的珥。”齐宥放下筷子,又看了这少年一眼,他记得暴君当太子时的太傅姓贺,这个叫贺珥的人在书中也出现过不少次,但因为是支线剧情,齐宥并未仔细看,他锁着眉头想了半晌,只想到书的尾声,萧朗吟杀入宫中,江山易主后,满朝文武皆对萧氏俯首称臣,唯有这位贺珥直截了当一口回绝新朝的官职,甘心去为暴君守灵。暴君的尸骨,由他亲手收殓。在为暴君守灵的日子,他亲笔为暴君修撰列传。当时齐宥还惊诧了片刻,毕竟这位贺珥并未受过暴君一刻恩宠,始终是个微末的七品小官……能这般对待暴君,贺珥堪称人性光辉的制高点……看着眼前尚且年少的贺珥,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同情和不解。 第25章 齐鸣泰展眉,频频点头道:“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经筵的本意是规劝陛下,自然要结合当下朝政,你可知最近朝堂上有何大事?”齐宥乖乖摇头,异常配合。“自然和你们国子监借用宫廷厨子一事儿有关。”齐鸣泰轻咳一声:“陛下正是少年情动之时,却不置后宫,不选秀女,此举有违天时,有悖人性,我此番必须要进谏。”“……”齐鸣泰说话文绉绉的,但那语气和神情还是让齐宥联想到前世住在他隔壁的催婚大婶。怪不得人家雍炽不待见他……齐宥在心底叹口气,忙劝道:“爹,这是陛下的私事,你直接指出来,陛下多没面儿啊。而且这种事儿哪儿有什么天时,以后大家都是看心情……”“你金榜提名后再来指导老夫也不迟!”齐鸣泰和儿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登时冷下脸训斥:“你如今才念几本书,还不滚回去温习功课!”齐宥苦着脸回到房里,拼命想化解之法。在原书里,本次经筵后雍炽查封齐家,齐宥泪眼汪汪夜扣排云台,想为父兄求情,就是在此时,雍炽一时情动,占了齐宥的身子。齐宥还记得书里的原文:月色清朗,夜风拂动,齐宥跪扣紧闭宫门,眼眶微红。宫门缓缓开启,雍炽凤眸微眯,望着不胜夜风般轻轻颤抖的齐宥,第一次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描写很唯美,但过程再销魂,雍炽在此时,也不过是把原主的身子当成一道可口的菜而已。齐宥丝毫不想当唯美剧情的男主,和雍炽上演强取豪夺的大戏。思前想后,他连夜亲手写了张诚恳的谢恩表,通过冯太监递给皇帝,开始自救计划。但愿雍炽能看在他把彩虹屁写成小论文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他倔得像头驴的老爹。内阁,国子监,翰林院,左右春坊选拔出的官员们垂手恭侍在铺陈明黄锦缎的书案前,等待皇帝驾临。经筵时皇帝亦是学生的身份,所以是历代帝王礼贤下士的最好时机,不少皇帝会提前莅临课堂,绝不让师傅苦等,课罢后还会起身答谢并赐宴慰劳,给足大臣们面子。但在雍炽这里,一切都不存在。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雍炽在锦衣卫的簇拥下纵马翩然到场,按礼制,经筵时皇帝需要穿盘领大袖龙袍以示庄重,可雍炽却穿着飒然随意的劲袖骑装,大步跨过本该拾阶而上的经筵台,年轻英挺的脸庞在阳光下烁烁生辉。不管皇帝规不规矩,官员们立即按照礼仪规范跪倒请安。雍炽轻甩袍襟坐于书案后:“起身吧。”随着唱礼官的程序步骤,展书官战战兢兢上前,把雍炽面前的书翻至今日要学的一页。齐鸣泰上前一步,行礼如仪后,清清嗓子开始讲述课业。正直夏日,没有一丝风,经筵周遭合抱粗的垂柳被阳光蒸晒得发蔫儿,时不时传来的几声蝉鸣令闷热更难忍耐。雍炽正欲出言打断,忽听齐鸣泰话音陡转道:“譬如陛下,年岁正当时,宫中却无一嫔妃在侧,与国与己,皆百弊无一利。”雍炽目光顿冷:“齐御史此话何意?”把皇帝越凶我越浪当作人生格言的齐鸣泰立刻道:“陛下年已十九,也该广选秀女,册妃封后,为子嗣考虑了。”“齐御史这话倒让朕不明白了,朕昔年建排云台,也是你率众臣出面,说什么建台劳民伤财,是朕的纵欲之举。”雍炽冷笑道:“如今你又进谏,想让朕广选秀女,这难道不是劳民的纵欲之举么?”“当然不是。”齐鸣泰怼道:“选适龄女子填充后宫繁衍子嗣,是为江山传承国运昌隆。而陛下建排云台召见美貌少年,却是旁门左道,伤身害己……”雍炽暴戾,大臣们的劝谏向来迂回,谁知齐鸣泰这番话却如此直白……侍立在一旁的大臣们冷汗直流,恨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雍炽面色如挂寒霜:“齐御史好大胆量,竟敢当面指责朕?”一时间剑拔弩张,大臣们双股战战跪倒在地,不敢抬头。齐鸣泰也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雍炽紧盯齐鸣泰跪倒的身影,双眸闪出杀伐之意,正欲开口发落,冯太监及时俯身过来,压低声音悄悄道:“齐小公子方才送来了谢恩折子,说是感激陛下送的厨子,您要不拆开看看?”雍炽冷哼一声:“几个厨子而已?还要劳烦朕看什么谢恩表?”雍炽沉着脸接过那封谢恩表,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也许是膳食吃得满意,这张谢恩表写得很甜,从多个角度歌颂了雍炽对国子监的关心爱护,末了还写道:有陛下的精心照顾,臣定能养好身子,春闱后好好侍奉陛下。谢恩表的字体不是他眼熟的规矩台阁体,很大很憨稚,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赤诚。雍炽望着齐鸣泰,不知为何怒意渐消,眸中反而划过一丝讥讽,当爹的慷慨陈词宁折不弯,儿子却悄咪咪递上谢恩表,为一顿饭食甘愿自比为君主后宫,这对儿父子倒不像一家人。雍炽摆手示意冯太监俯耳过来:“去国子监,传他侍驾。”冯太监一怔道:“现下么?”“即刻就去。”雍炽看了眼侍立的干巴巴的众臣,愈发想念齐宥不含杂质总是含笑的双眸,又道:“别让旁人瞧见,徒惹麻烦。”雍炽扬声,懒散道:“齐大人,起身吧!”齐鸣泰懵懂起身,望着雍炽似笑非笑的双眸,尚不知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齐御史的意思,朕明白了。”雍炽唇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想让朕填充后宫又有何难?来年开春,朕便要册封一人!到时,还要请齐御史亲自为此人拟定封号!”一想起来年开春,齐鸣泰眼睁睁看着高中榜首的儿子未入朝堂却进后宫的画面,雍炽便觉身心愉悦。齐鸣并未听说陛下有心仪的女子,抬头道:“不知陛下心仪谁?”雍炽心情极好,只嘴角微翘道:“此人御史也认识。”雍炽不理会齐鸣泰疑惑的模样,展颜道:“他日佳人进宫为妃时,朕必告诉他齐御史今日之谏言,好让他日夜感怀齐御史的爱国忠君之心。”众人本以为此番齐鸣泰在劫难逃,谁知陛下眨眼之间转怒为喜,都有些面面相觑……雍炽淡然起身离席,与齐鸣泰擦肩时他忽然止步,轻声道:“齐御史,你今日这一番议论,究竟是关心社稷,还是在担心自己儿子呢?” 第27章 别说是逃课,暴君逃命他都不想管。雍炽:“……”他逃掉经筵在这儿偷懒射箭,任是哪个大臣都要吃惊的劝谏一番吧?齐家的小公子怎么对挑衅无动于衷?简直是身为臣子的失德!雍炽看齐宥对箭有兴趣,忽然挑眉道:“你想试试?”齐宥眼睛一亮,目光还停留在那锦衣卫身上:“想,看你们射箭真是潇洒肆意。”“江斌,你累了,去一旁歇歇吧。”雍炽冷冷出言把人打发走,侧身对齐宥道:“过来,朕教你。”齐宥忙乐颠颠过去,却发现雍炽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弓箭,只顾自己拉弓搭箭,把他晾在一旁。齐宥气鼓鼓的站在雍炽身侧,全场的锦衣卫都下场休息了,他手里又没弓箭,只能站在暴君身畔,眼睁睁看暴君耍帅。雍炽飞射出一箭,长眸微眯道:“朕逃课玩耍,把齐御史晾在那里,齐卿难道不会觉得愤怒难过么?”他对齐宥的反应很是讶异,倒真是有几分猜不透。对逃课并不陌生的齐宥撅嘴道:“我爹向来话多,经筵想必极为无聊,今日风晴云朗,谁乐意上课啊?”别说皇帝,他齐宥听见上课钟声,也是一脸哀怨脚步沉重。作为两世都被课业蹂躏的男人,齐宥在这一点上特别理解雍炽。雍炽望着他若有所思:“朕还真是看错了齐卿。。”……所以你什么时刻可以把弓递给我让我试试?齐宥紧紧盯着雍炽手里的弓,神色充满渴望。雍炽侧头望了望齐宥,没看到他愤怒无奈的模样,心里隐约有几分计划落空的失落,却又依稀觉得今日的齐宥更想让人亲切几分。“你试试。”雍炽把弓递给齐宥,眸色深处划过琢磨:“齐卿今日所想,倒令朕惊讶。”大弓以千钧之势压过来,齐宥被带得身子一偏,双臂登时发酸,但一想到暴君方才轻松拉弓的模样,齐宥立刻强撑着稳住身形,状若轻松道:“陛下知道的我哥哥素来庄严,但陛下不晓得他在家里总爱吃蜜饯吧?人有千面,陛下又为何要定性我是哪种人呢?”雍炽唇角噙笑,语气冷淡道:“齐卿真会说大道理,想必又是要劝朕不可偏听偏信,遇事不能只凭自己喜好?”“臣不是劝谏。”齐宥抬眸望着远方的箭靶,低语道:“臣只是想让陛下少生点气罢了。”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能让雍炽少生点气,也算功德一件。毕竟人人瞬息万变,擅自把人定性归类,即使贵为君王,也不能保证旁人做的事情样样合你心意。雍炽似笑非笑眯起双眸:“朕从不知齐卿如此会讲话。”齐宥面不改色的点头:“臣一片爱君之心,自然是有感而发。”雍炽的目光落在齐宥抬着的檀木大弓上,出言催促道:“齐卿话说了不少,这箭怎么一只也没射呢?”“……”这箭也不知是用什么笨重材质做的,只拿在手里就压得齐宥胳膊直哆嗦脸通红,简直是一巨大的弓形杠铃。眼看到了见证实力的时候,齐宥只得羞耻的实事求是道:“陛下,是臣无能,弓太重,臣举起来也十分吃力,想是拉不开了……”“不是齐卿无能,是朕的弓太过霸道!”雍炽单手接过弓,轻松射出一箭:“朕昔年打出长城,威压蒙古,也多亏这把八千石的好弓常伴朕左右啊!”“八千石的弓,的确为难齐小公子了!”不待齐宥反应,雍炽已扬声愉悦吩咐道:“来人呐,把朕八岁时用的牛角小弓拿来,让齐卿试试。”什么?八岁时?牛角小弓?看不起谁呢?体测满分的当代青年齐宥从未受过此等侮辱,他凤眸微眯,开始用心打量不远处的箭靶,这是一个小型射圃,目测靶子离自己不过二三百步的距离。这种距离用八千石的弓?齐宥替手里的弓感到委屈。齐宥垂眸,漫不经心的拿过一只羽箭,用皎洁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箭杆,轻轻梳理箭尾的翎毛,姿态优雅安闲。雍炽侧头笑道:“箭不是把玩之物,是要射入敌人胸膛的!”齐宥不语,眼中却乍然闪过锐利,他抬腕,身子前倾,徒手投掷的羽箭破风而出,穿过夏日阳光,稳稳地正中靶心之上。在场诸人,从雍炽到锦衣卫到小太监,看齐宥的眼神登时变的震惊无比。齐宥垂头站在盛羽箭的桌案旁,发带随风飘扬,满身温润无害,仿佛方才掷箭的人根本不是他。真是开玩笑,小爷没摸过弓,飞镖却是天天玩,体育课又选的铅球每周苦练,这个射程还用得着弓箭,徒手不在话下好么?当众露脸,齐宥难免飘飘然,在暴君面前开始得瑟。“陛下,承让。”齐宥活动着手腕,神色愈发恭谨的提出建议:“臣看您那八千石的大弓也不必在此地用了。”“齐卿随手一掷,竟能正中靶心!”雍炽打量他的手臂,眉心闪过不甘:“齐卿一介书生,怎会有如此神技?”按时上体育课罢了。齐宥此时激动得恨不能给当初逼他练铅球的体育老师隔空磕头,面上却谦和一笑,惋惜道:“臣从小爱玩飞镖罢了,可惜臣八岁时把玩的飞镖没带过来,不能让陛下观摩,真是可惜。”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朕面子没了……这个射圃超袖珍,阿炽平常放松用的!阿炽的武力值还是甩宥宥几条街的,这次翻车纯属偶然!偶然!!第15章 闹鬼 第29章 月光婆娑,齐宥,魏九朝,赵昭趴在花墙后面,伸头望着前方荒草深深的长廊和尽头高大的照壁。天色愈加黑沉,远远望去,能看到办公正堂摇曳的烛火,和映到窗纸上的蒋司正的身影。望着那荒草萋萋的长廊,赵昭有点怯了:“这地方晚上可真渗人,别再把他吓出个好歹。”“做亏心事儿的人胆子一般都挺大的。”魏九朝瞧了瞧赵昭画工拙劣的面具,扑哧一笑:“你也别高估自己,你这面具没什么杀伤力。”“这是唯时哥给我画的。”赵昭抬手轻触面具:“唯时哥的手是画沙汀芦雁,风月山河的,画这个自然是难为他了。”齐宥和魏九朝抖着被赵昭激出来的鸡皮疙瘩笑作一团:“这才几日,都叫上唯时哥了?”几人打趣笑闹半晌,眼看亥时末将近,窗纸映照的身影依然纹丝不动。“他怎的还不出门?”魏九朝不乐意了:“等了半个时辰,小爷我还没吃饭呢。”“别吃了。”齐宥探出半截身子往办公正堂张望:“两眼发青走路飘忽一会儿能更好的进入效果。”魏九朝正欲说话,赵昭忽地撞撞他的手臂,他抬眸,望见蒋司正缓步走出办公正堂,招呼小厮落钥。几人心登时提起来,目不转睛凝望朝长廊走来的身影。夜色如墨,晚风把蒋司正的衣袍吹得晃荡,走到荒草丛生的长廊处时,蒋司正脚步一滞,但仍没停下。一缕若有似无的笛音渗过来,如悲吟呜咽,眼前的池塘,长廊,照壁在这声调下格外沉暗可怖,清浅的月光都变得惨白,蒋司正汗毛乍立,颤声问:“谁?谁……在吹笛?”无人回应,那似笛声又非笛声的调子紧紧跟在他周遭,不绝如缕,蒋司正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空寂的黑漆漆的长廊。蒋司正颤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壮着胆子往长廊尽头的照壁走去。刚迈出两步,照壁上空的月光似乎黯淡了一瞬,再抬眼,只见空中一人身着春秋时的高袍大袖,衣袂飘飘,冷然回头,双目冷然威慑的看向他。“孔……孔圣人?”蒋司正惊得哆哆嗦嗦后退两步,喃喃道:“见鬼见鬼,这怎可能……”蒋司正被眼前的诡异景色吓得双目圆睁,忽见从天穹落下一块儿如挽幛般诡异的白色纸笺,直直往他脸上飘来,他一声嚎叫,拔腿往右边的小道疯跑。“他往孔庙处跑了。”魏九朝神色雀跃,拍拍赵昭的肩:“我们去截他再吓一吓,你堵住左边那条路。”蒋司正撒腿逃命,根本来不及想这是哪条路,那笛音犹在耳际,带着冷意丝丝缕缕缠绕上他脖颈,逼得他喘不过气拔腿狂奔。他看到房门方才停下脚步,破门而入钻入桌底,罩在桌布内瑟瑟发抖。过了半晌,他察觉那诡异之音渐消散,索命的纸笺也未追来,才稍稍松口气,颤手掀开桌帘,从缝里猛然望见两个双眉倒立,满脸煞气的凶鬼面庞,登时吓得在桌内嚎叫不已,桌案上的红烛供品洒落一地,尖叫声划破长夜久久未歇——赵昭沿着长廊走向约定集合的荷花池畔,他到的早,魏九朝他们都还未到,只有陆唯时手持长笛站在满池菡萏旁,眉笼月光,翩翩如仙。初夏的夜风爽朗干净,赵昭脚步放缓,想要摘面具的手轻轻放下。陆唯时回眸,望见顶着两团腮红,默默站在廊下的赵昭,笑道:“不摘面具,还想再去吓谁?”赵昭不知如何作答,翘起嘴角笑了,忽又想起带着面具,他哪儿能看见自己的笑呢,站在原地,愈发局促。恰在这时,少年们的脚步声笑闹声纷至沓来,冲淡了夏夜流转的月色。“朗吟连衣角都在撩人!”贺珥已经变身萧朗吟的马屁精:“真是做鬼也挡不住的气质。”“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蒋司正最后的模样。”魏九朝也笑得前仰后合:“吓得失魂落魄,也许以后连国子监的大门都不敢踏进来了吧。”齐宥看到陆唯时和赵昭,忙跑过来笑道:“原来你们已经到了。”“到了。”陆唯时轻晃手中提的酒壶:“我们喝一杯,庆祝庆祝。”国子监内不许饮酒,但今晚没人会顾及规矩,少年们嬉笑着坐在河畔边,夜色如水,映着密密匝匝的荷叶,空气润凉夹杂阵阵清香。齐宥抿口酒,不由自主哼起歌儿,侧头看赵昭把面具放在怀里,捧着酒杯手足无措的样子,奇道:“没喝过?”不会吧,他一个在父母严密监控下的当代少年在高中都喝过酒,赵昭难道没喝过?赵昭麻溜儿的给自己灌了几口,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悠着点。”赵昭抬头,月光正倾入陆唯时笑着的眸中:“辣。”满园清辉,酒杯轻碰,魏九朝笑了:“要说深藏不露还是陆兄,多风雅守礼一人,其实揣着酒来的。”陆唯时抿口酒,扬眉笑笑道:“何止酒,说不准我还揣着刀呢。”魏九朝闻言忙站起身,二话不说非牵着陆唯时的袖子往里头瞧,几个人嬉笑着打闹在一起,池畔边满是少年笑语,久久未歇。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朕正在寝宫独饮一杯苦酒赵昭唯时本文副cp,也是要拥有姓名的人~第16章 骑射课过了几日,蒋司正还没销假,国子监里都开始传言蒋司正休养的事儿。同窗七嘴八舌的议论:“蒋司正四五日没来学里,听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魇住了!”“这怎可能,他体虚,身子一向不好,想必是旁的病症在家休养吧?”“听说是一大早被人孔庙里发现的,都晕厥过去了,还能有假?”齐宥和魏九朝对看一眼,又匆匆埋下头去。正心思忐忑,忽见同窗一脸笑意的走进来,催促道:“琴艺师傅请假,今日换成骑射课了,大家快去换装束。”齐宥登时炸了,今日逢五,他长衫下是那件让人耳根发烫的里裤,怎么去参加骑射课啊?思索一番,齐宥拉住那人道:“我身子不适,骑不了马。” 第31章 萧朗吟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纱布上。齐宥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轻描淡写道:“噢,我方才骑马时磨到腿,已经无碍。”萧朗吟目光变得幽深难测,屹立在他面前,宛如铜墙铁壁。齐宥侧身想离开,刚迈出步子,萧朗吟已捏住他的手腕。齐宥一怔,开口道:“射课想必已开始,我们现下赶过去想是还不晚。”萧朗吟望着他,神色莫测,许久才缓缓道:“那天来接你的马车,不是齐家的。”齐宥微微用力想挣开手腕,谁知萧朗吟钳得极紧,根本不由他挣扎。齐宥眉宇间浮现恼意:“你连我家的大门都没踏入过几次,又怎能断定那不是我家马车?”萧朗吟放开他手腕,抿抿唇,一字一句道:“那是排云台的车。”齐宥揉手腕的动作一滞,随即皱眉:“排云台?那是陛下住的地方,怎会派马车来国子监?”齐宥戏精附体,人畜无害的眸子里闪着大大的疑惑。两人对视许久,也许看齐宥懵懂不似作伪,萧朗吟面色略微和缓,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排云台的马车通体黑漆,檐角微挑……也许是大同小异,我看错了。”“就为这事儿?我手差点被你掰断。”齐宥揉着手腕,瞪着眼睛瞧他:“我若真有去排云台的门路,还用受蒋司正的气?”萧朗吟又看看那纱布,英眉皱起:“出血了,我帮你上药。”纱布内侧,竟留有晕染开的淡淡血迹。“不是大事,药也上好了。”齐宥心里一惊,忙甩动手腕笑道:“还没你捏我手腕疼。”今日为了低调的离校进排云台,最后一节堂课上到一半,齐宥便举了事牌告假,给魏九朝使个眼色后,抓起文物匣子提早离校。比往日早出来一个时辰,本想着在校门口等等那马车,最好趁同窗们都没放课时溜之大吉,谁知一出太学门,赫然瞧见那辆黑漆马车立在国子监旁。齐宥走过去,见一个穿着便装的十几岁少年坐在马车前头打瞌睡,想必是台中的小太监。齐宥看四下无人,悄悄走上前,敲敲他肩膀。那小太监迷迷糊糊张开眼,看到齐宥登时吓一跳:“公子?”他忙又看看日头,疑道:“公子今日怎的出来这般早?”齐宥熟门熟路爬上马车:“知道今日该见驾了,心里着急,特请假出来的。总不能让陛下等着急了。”“……”公子的觉悟和适应能力让他无话可说。也许是今日出来的早,马车驾驶得很温和,齐宥懒懒散散躺在有靠枕的马车里,听着车帘外的市井喧哗,竟一时间觉得此时比闷在国子监上课还要好些。到排云台时天色还未沉,齐宥背着文物背笼步行前往内殿,雍炽并不在此处,大太监迎出来笑道:“公子,陛下在前头议政呢,您先请便。”齐宥点点头,也不客气,在殿内挑个位置坐下,从背笼里拿出书本,默背关键段落。眼前出现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容置疑的拿起齐宥面前小木板封面的倒计时。齐宥抬头,雍炽正饶有兴致的翻看那由大到小的一连串数字:“这是何物?”……齐宥硬着头皮道:“倒计时。”雍炽挑眉,齐宥虽是国子监学生,倒和那些刻板朝臣不同,就连他常用的玩意儿都不循常规,透着灵巧。齐宥抬头,沉吟道:“这和你们用的月历日历有些像,都是在记录时间,但倒计时为特殊的重要日子准备,时刻提醒你不要忘记。”雍炽信手翻动那薄薄的倒计时木笺,他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东西,倒觉得有几分趣味。翻开半晌,他倏然眯起双眸:“你所念所想的又是何事?”齐宥想起家中父兄的殷殷嘱咐,顿觉头大:“春闱考……”“春闱考试,算起来那也是你该侍寝的日子。”雍炽把倒计时放在桌案上,挑起唇角:“不如就叫侍寝倒计时吧,齐小公子饱读诗书,觉得朕这名字起的如何?”“……”齐宥本还算明朗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他又看看那倒计时木笺,瞬间觉得心浮气躁,不忍直视上面的数字。过了片刻,排云台传来晚膳,桌案上的菜肴香气扑鼻,道道精致。齐宥小心翼翼的坐在椅上,往日颇有神采的小脸恹恹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筷子拿在手中许久,却半晌不去夹菜。心不在焉的过于明显了。雍炽脸色沉下去,虽然明知道齐宥不会心甘情愿的来排云台,但他还是想看到齐宥如同往常般兴奋用膳的模样。看到他香喷喷进食,一日的疲惫也会褪去。雍炽放下筷子:“菜不合口味?”骑射课之后,磨破的皮肉始终辣辣作痛,此刻坐在椅上,稍一动身也是煎熬。齐宥硬着头皮夹了口竹笋:“菜色精美,只是臣今日胃口不太好。”雍炽面上更是阴云密布:“看来是国子监的膳食过于可口了!”雍炽很不开心,以往哪次上菜,齐宥不是眼巴巴的流口水?今日的菜色这般精美,他却心不在焉。定是在外头吃多了好东西。 第33章 看到念恩进来,齐宥问:“陛下呢?”“陛下去开朝会,还要和大臣们议事,想必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七日后国子监要举办祭孔大典,我要回去做些准备事宜,不便在此地久留了。”齐宥想了想道:“陛下也知此事,想必也正为此事忙碌。”念恩知晓皇帝也没有强迫留齐宥的意思,因此用和缓的语气道:“公子何不在台中用了早膳?”齐宥轻咳一声,满脸真诚:“陛下不在,我一个人吃也没滋味,改日吧。”念恩:“……”雍炽议事回来,随意道:“齐家那位呢?”宫人忙躬身道:“公子起身后连早膳也未用,匆匆离台回府了。”雍炽抿唇:“连早膳也未用?”“是,公子说几日后便是祭孔大典,他不敢怠慢,因此特地回府准备。”雍炽面色阴沉,祭孔大典……一个离世几百年的人还能比侍奉眼前的君王更重要么?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默默看老攻真香最近三次元忙成狗,不能保证小暴君日更啦,一般会隔日更或者三日更~再次谢谢小可爱们~第18章 大典国朝注重礼仪,朝廷盛典向来不少,但只有一个祭孔大典能和国子监扯上关系,全监上下自然极为重视。今日本是休沐,但为加紧排练,全监师生还是被叫来国子监走场子。祭孔大典大致分为奠帛、祝文、祭祀三大步,大多数国子监学生都是典礼的背景板,只需要排好队形,按照唱和行礼便好。排练半个时辰后,大家都坐在树荫处的台阶上歇息,只见崔銮从司正房里出来,脸色阴沉的沿着长廊往这边走。贺珥小声在齐宥耳畔道:“他本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儿,给先师念祝文的人,结果似乎上头另有人选,把他换掉了。”齐宥抬眸:“崔銮是咱们这几次旬考最出挑的人,祝文自然该让他念。”念祝文差不多相当于国旗下讲话,能给国旗讲话的都是各班的好学生,按照国子监惯例,祭孔大典上的祝文按例由下回科考最有希望夺魁的人来念,崔銮文章向来写得好,念这祝文当之无愧。贺珥摇摇头:“谁知司正是什么意思?也许是看他已参加过两次春闱却未中第,不愿用他吧。”齐宥:“……”复读生已经够艰辛了,能不能别搞歧视。贺珥又悄声道:“这样也好,谁知陛下那日心情如何,他不去读那祝文,虽不能出风头,却也安稳……”正说着,崔銮已走到他们面前,狠狠剜齐宥一眼道:“祭酒和司正找你!”齐宥不敢怠慢,忙走到先生们的值房,祭酒见了他便笑道:“齐宥,你好大的面子,蒋司正见你年少有才,特来举荐你诵读祝文,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陛下也会来,你在他面前混个脸熟,日后殿试也能顺利几分。”蒋司正休养过来,见到齐宥,也阴阳怪气的赔笑道:“齐宥,你也不必报答我什么,只要日后好好侍奉陛下便是了。”齐宥:“……”浑浑噩噩的走出祭酒房,齐宥简直欲哭无泪,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愿当着同窗的面和暴君有任何交集,他若诵读祝文,雍炽再心血来潮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他也没脸在国子监呆下去了……蒋司正望着齐宥的背影冷哼一声,他已经着人调查,知晓那日的鬼把戏是怎么回事儿,又羞又怒,本想直接给齐宥难堪,忽又想起皇帝对齐家向来不满,祭孔大典将至,若让齐家小公子在皇帝面前多露脸几次……自己不用多说什么,陛下就不会让他好过。齐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祝文,这祝文由祭酒亲自编撰,文采斐然,读起来也不是一般的拗口。齐宥站在廊檐下默念几遍,熟悉文风句法。崔銮则始终在一旁瞪他,满脸怨恨。齐宥恨不能把这一纸祝文拍在他脸上。真以为他这个背诗苦手很想出这个风头吗?即使不情不愿,齐宥也极为用心的准备祭孔一事,回家路上都在马车里背诵,简直如同高考背古诗词般分秒必争。祭孔大典那日,京城天空澄蓝如洗,国子监生皆身着长衫,侍立在重檐九脊的国子监正门前,等候皇帝的到来。辰时方至,雍炽乘辇车驾临国子监,他身着黑金盘龙袍,迎着碎金般的阳光缓缓拾阶而上,神色凛然,让人不敢直视。国子监众人战战兢兢跪俯在地,齐宥低着头,只看到皇帝绣有蟠龙的衣角从眼前闪过。祀礼舞之后,蒋司正高声道:“赫赫儒祖,至贤至圣,广施教化,君子之风,国子监生献祝文。”齐宥应声走出人群,朝皇帝所在之处微微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太学门广场中央的汉白玉高台。庄重的礼乐随即响起,齐宥的声音清越:“祖述尧舜,宪彰文武,开创私学,修诗书,定礼乐……”他念的很认真,每句段末咬字都紧扣典礼大乐的尾音。下面的学生悄悄议论:“这次上台的是谁啊?”“是齐宥,齐御史的小公子,长得还挺清俊,想必又是一甲里的人物……”国朝注重言行身判,气质出挑在官场是很加分的一项。“他资质好又能怎样?听我爹说,陛下厌恶齐家人,才不会给他好出路……”台上,齐宥劲秀的身姿站在夏日阳光下,字字清晰的诵道:“德以载物,慧明智通,仁者爱人,和而不同。” 第35章 齐宥之前还对雍炽指挥战争保持怀疑,现下却完全能想象出他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模样。蒋司正早已吓得两股战战:“是臣愚昧!”“你的确愚昧!”雍炽眸中闪过冷厉的光芒:“口口声声圣贤之礼,转身却克扣监生们的膳食!可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今日当着朕,竟妄图陷害无辜学生!”无辜学生齐宥听了,立刻抬脸和雍炽对视,眨着纯澈黑润的双眸拼命点头,愈发像朵可怜无辜,要依赖明君替自己做主的小白花。雍炽抿抿唇,移开视线。”今日是盛典,朕不愿杀生。“雍炽从容自若,望着蒋司正淡淡吩咐道:“拖下去杖八十,给旁人做个警醒。”侍卫立刻上前,也不管蒋司正如何喊冤,直接拽手拽脚的把人拖下去了。蒋司正在国子监里是个万人嫌,雍炽对他公开处刑,立刻让国子监生对他这位皇帝的好感值拉到满格。齐宥也不得不服气,关键时刻,某个狗皇帝还挺会做人。雍炽看了眼监生的队伍,状如无意的清清嗓音道:“至于领头的那个国子监生,藐视学规,不成体统……”萧朗吟等人目光一紧。“朕看也需要管束,他太过顽劣,国子监管教起来怕是艰难……”雍炽摇头叹息,似突发奇想般道:“朕觉得经筵师傅们倒是通达严厉,日后便让他随朕一同听课,多几个师傅提点警示,于他也是一件好事!”齐宥在人群里气得差点蹦起来,狗皇帝果然好不过三秒,总是想方设法搞他!每天听国子监的师傅们讲课都欲哭无泪,雍炽还要再给他塞几个?还陪雍炽一起上课?暴君就是暴君,自己痛快玩耍的时候不叫他,听课不痛快了绝逼拉着他!齐宥眼睁睁看着雍炽翩然离去,没有半点以权谋私的不安。学生们也三三两两的往课室走去,边走边吹雍炽彩虹屁。“啊,陛下明辨是非,风仪气度真是让人见之难忘。”“是啊是啊,之前还觉得陛下过于暴戾,今日却觉得这才是一国之君的模样。”“我觉得陛下有雷霆手段,也有赤子之心。”同窗认真道:“齐宥,你觉得如何?”齐宥唇角抽搐,彩虹屁词典都该让你们几个写,我还能多说啥?只哼哼唧唧违心道:“陛下圣明……”国子监退省门后的正殿被改成皇帝的临时更衣处,供雍炽休憩,雍炽在殿内除去龙袍冠带,放松筋骨。他看窗外槐柏葱茏,阳光甚好,便道:“朕去外头走走,你们不用跟着。”官员们不敢抗旨,只得止步。国子监前头的太学门广场宽阔明亮,后头的院子却绿树成荫,石板路两旁皆是古槐古杨,空气清凉湿润,雍炽目光落在远处的监生身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齐宥的模样。怪不得齐宥对那不堪入目的画册无动于衷,得知君主逃课也丝毫不恼。身为读书人,连孔子像都敢动手脚!雍炽思索半晌,愈发觉得齐宥不像束发受教的书生。至少和他之前想的小书生大相径庭。他骨子里藏着离经叛道,还偏偏做出乖巧的模样。读书极好极用功,但并未觉得读书一事如何庄严,如何高人一等。虽为齐家之子,但并不为规矩所束缚,想法倒常常和自己如出一辙。只是因为权势所限,处事方式上比自己收敛罢了。忽然很想纵容他。想看他摘下面具,到底能不守规矩到何种地步。回想齐宥得知要侍奉经筵时,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雍炽嘴角忍不住上翘。皇帝驾临,一会儿还要赐筵,随行太监们端着新鲜水果来到课室,让监生们垫垫肚子。皇帝一来,待遇果真不一样,各类时兴水果冰在瓷盘里,惹人垂涎。齐宥端了盘杨梅,拿起尝了一个,唇舌间盈满凉森森的酸甜之味。“哈哈哈哈看你这舌头。”身后响起魏九朝响亮的笑声,他正嘲笑吃桑葚的赵昭:“你中毒了,没救了。”赵昭嗷呜一声,挤眉弄眼的凑近魏九朝,作势要舔他。魏九朝笑得不行,拖着长音向齐宥伸手道:“阿宥,快来救——我——”齐宥:“……”若是以往,他早就和这几人打成一团,今日却心思纷乱,在喧闹的课室里有些坐不住。齐宥端着一盘杨梅出去,漫无目的的乱逛。两侧皆是古树,头顶有黄莺飞向杨树枝头,轻啾两声,振翅远去。齐宥举目前望,看到雍炽高大的背影,他身旁无人侍候,气势透出几分散漫。齐宥跟在他身后过了乌漆大门,门后是古槐环绕的四方院落,数排校舍前,几名少年正嬉笑打闹,甚是愉悦。“陛下?”也许是周遭人的热闹映衬的雍炽有几分寂寥,齐宥头脑一热,竟鬼使神差主动上前:“真巧,陛下也在此处。”雍炽回头,齐宥看他眸色沉沉,忙干笑两声,恨不得抽自己一顿。他是多想不开来招惹这位。眼看雍炽阴沉不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齐宥眼眸一转,忙笑着递上那盘杨梅:“陛下,多谢陛下为我解围。这杨梅甚甜,陛下尝尝?”夏日阳光浓烈泼洒,耳边蝉鸣阵阵,少年言笑晏晏。雍炽注视着他:“朕未曾净手。” 第37章 “啊?”齐宥心不在焉:“不曾。”“那他怎么饭也不吃,一脸讨债似的盯着你。”魏九朝哼哼唧唧:“膳用到一半起身就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国子监夹道,念恩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朝面前的萧朗吟赔笑:“公子,近日不出台,实在是排云台里大事小事特别多,我抽不出时间……”“我知道公公一向是大忙人,听说除了我们府,公公和太后也来往密切?” 萧朗吟轻轻一哂:“太后近日身子骨可好?”“太后身子骨……”念恩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公子说笑了,太后住在宫里,我在排云台伺候陛下,怎么知道她老人家的身子骨……”萧朗吟道:“你不知道太后的身子骨,总知道排云台的事儿吧?”念恩艰难的咽口水:“这……公子,最近台里真没什么事儿,您最近怎么对排云台这般上心呢?”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镇远侯关注台里的消息,是有心造反,但公子还在念书,向来不关心朝中事,怎么如今也巴巴儿来询问……萧朗吟沉下脸:“我只问你,排云台的马车是不是黑漆所制,车体绘有并蒂莲的暗纹!”“我的公子哎,你这脸色吓人的把我叫过来,我以为打听什么惊天大事儿呢,弄了半天就打听马车?”念恩擦擦汗,松了口气:“是,车的四角耸起来,跟屋檐有点像……”萧朗吟眼眸又深了几分,他猛然攥住念恩的手腕,声音发闷:“你老实说!最近排云台有没有进新人?”“新人?”念恩想到齐宥的威胁,忙摇着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萧朗吟冷冷道:“想清楚了再说!”“真的没有。”念恩只觉手腕剧痛,带着哭腔无奈道:“公子,我素来只在偏殿伺候,就算真的有新人承宠,我也难知晓啊……”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打败仗被掳走不是因为怂不是因为菜!是有深层原因的~后文会交代看到大家的留言和调侃,更文更有动力拉,隔着屏幕mua一口!感谢在2020-05-30 17:12:22~2020-06-02 00: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643705 3个;krz□□ 2个;小阔爱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1章 学习侍寝萧朗吟在逼问念恩,齐宥却和魏九朝说笑。“你是八级残废吗?”齐宥看魏九朝艰难的夹扇贝里的花生米,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夹个花生米跟玩杂耍似的。”魏九朝郁闷地停下筷子,直接耍赖:“很难夹的好么?在家里直接有丫头布菜,哪儿需要我亲自动手?”齐宥直接夹了筷花生米就要笑着往魏九朝嘴里塞:“真是少爷,张嘴,我来伺候您。”众人大笑,魏九朝脸红着张嘴准备接过。忽听远处传来暴君一声冷呵:“齐宥!”两个字满是威慑警告,齐宥被吓得手一抖,筷子中间的花生米咕噜咕噜,可怜巴巴滚到桌角。齐宥没心情去管可怜的花生米,怯生生抬眼去望雍炽,暴君脸色发黑,冷冷望着他持筷的手。齐宥轻轻打了个哆嗦,本以为在场监生过百,自己离雍炽也远,不必过于注意言行。谁知暴君放着满桌佳肴不观赏品尝,偏偏把他盯得死紧……他生怕暴君开口便抛出一句拖出去,忙怯怯的喊一声:“陛下……”恰在此时,传菜太监嗓门响亮的喊一句:“此道菜:炙烤乳牛。”一个小太监推着小车走上来,车上是一整只烘烤过香气扑鼻的小牛犊,这是本次宴会的重头菜,别的菜品每桌都有,这道菜却只有一份,专供天子和近臣享用。推着菜肴小车的太监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吓得两股战战,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乳牛用专门的香料腌制过,火候到位,肉香四溢,引得齐宥扁扁嘴,忍不住偷偷去瞧。雍炽看到他馋得要命又惨兮兮的小眼神,气倒是消了一半,冷冷命道:“站过来,给朕试菜!”在座的监生倒抽一口凉气,同情的看向齐宥。试菜向来是太监宫女的活儿,国子监生现在虽没功名,但日后是要为官的,向来注重体面……陛下竟让齐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过几年齐宥入了朝堂,此事就是朝野上下的笑谈……国子监祭酒的脸色也不好看,当着他的面让学生做这般杂役,陛下也是打他的脸。但眼下还能如何,只对齐宥温言道:“齐宥,陛下叫你过来试菜,你还不领旨?”齐宥站起身,咬咬唇,走过去乖巧应道:“陛下,臣遵旨。”雍炽看着他离那些监生愈来愈远,一步步走至他身边,脸色才好一些。侍奉的太监往齐宥手里塞筷子,示意他去尝新上的菜肴,历来规矩,服侍试菜之人向来是没位置的,齐宥拿个小托盘,可怜巴巴站着吃烤得嫩嫩的牛肉。雍炽冷着脸等了半晌,身边依然无人落座,一眼瞥见齐宥依然站着,登时冷道:“谁让你站着吃了?”祭酒一怔:难道要跪着不成……崔銮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盼着齐宥再丢些脸。谁知雍炽又瞥齐宥一眼,硬邦邦道:“坐下吃!”齐宥长睫轻抖,两个爪子举着碗,颠颠坐在雍炽身畔。乖得不像话。试菜的确是卑微的活儿,但若是坐在皇帝身边试菜……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纷呈,一时猜不透皇帝对齐宥究竟是当成奴役来羞辱,还是当成侍读来亲近了……祭酒也松口气,在他看来,陛下此举虽有些过分,但毕竟没有给人太大难堪,他如常笑着向雍炽道:“齐宥从小就聪明,五岁背论语七岁背大学,也是堂里的好学生,背书好,策论也写得极好,真是文采风流,一点就透。陛下选他做侍读,准没错!”齐宥脑海中登时浮现出电视剧里老鸨拉客时的说辞,感觉祭酒的句式几乎和她们一模一样,只声调和内容微调。看雍炽朝他望过来,齐宥忙配合的露出职业假笑。“而且陛下别在意蒋司正方才的言语,齐宥是个乖巧的孩子,向来最讨人喜欢。” 第39章 齐贞言眼神里有几分狐疑,也有几分了然:“也许咱们当日都想错了,陛下把阿宥叫过去,也只是让他念书,看来陛下还是心里有数的,也就是看阿宥有趣,想当个侍读解闷罢了。”齐宥在一旁闷着头不说话,不敢告诉他爹和他哥暴君当日让他念的是什么内容。齐鸣泰望着软乎乎没心眼的齐宥,提点道:“宫中可没什么娇儿弱儿,陛下犯错,挨打的都是你,在宫里没人心疼,自己照顾自己!”齐宥委屈的挠挠头,他好像知道侍读的作用了,一个替暴君挨打的工具人。齐贞言看看齐宥被吓得白生生的小脸,笑道:“父亲也别吓唬阿宥,经筵以后按照先帝时的规矩办,一周也就一天,到时谨言慎行,别出差池就好。”祭孔大典后,齐宥被雍炽整成校园风云人物,走哪儿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一下课,窗边站的人都是拿眼角给他行注目礼的。“看见没?陪陛下读书的是坐窗边那位。”“他顶撞师长装神弄鬼的,陛下也没怪他,还废了孔子像呢……”“那又如何?陛下不待见他父兄,他入宫做侍读若犯了错,必要殃及家人……”“我看他明明是备受圣宠……”齐.备受圣宠 .宥脸上一僵,还未来得及回应,只见那扇窗啪一声被人关上,那些人的议论声登时模糊。萧朗吟关上窗,面色沉沉径直坐回自己的座位。不止同学对齐宥另眼相看,就连国子监的先生也开始格外关注他。从古至今,老师表达关爱的方式,就是上课频频点你名。没过几天,齐宥就承受不住这份沉重的关爱了。课堂上,齐宥看着明显超纲的问题,气呼呼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回道:“先生,这道题我回答不出。”这题明明还没学到啊?这是超纲!教课的先生比他更刚:“那你回去把这一段默写十遍。”齐宥不服气,苦着脸申辩:“这段是还没学到的内容。”“是啊。”先生更有道理:“你若是殿试后再去服侍陛下,进度自然不算晚,可你过几日便要去做侍读,若是连四书的意思都没理解透彻,如何辅佐陛下?”齐宥:“……”去伺候暴君,要被当成猴子观赏不说,还要被动跳级。齐宥咬牙切齿的坐下,不得不佩服起雍炽,之前人家是亲自变着法子折磨他。如今倒好,根本不用出面,就有人替他出手百般整治他了。终于到了魏九朝生日,齐宥和几个哥们儿约好放学去春风楼喝酒,虽然早早定下了座位,齐宥还是心事重重,打算着多观察环境,发现端倪便上前拉架,谁知宫里传旨,陛下临时开了小经筵,要齐侍读前去伴驾。齐宥抿抿唇,原书里明明写过暴君最厌读书,他本想着他这侍读就一摆设,谁想到暴君最近大小经筵都到场,从来不逃课。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准备喜滋滋过生辰的魏九朝脸黑了:“陛下怎么又读书?”“陛下爱读书,对朝廷也是好事。”赵昭道:“经筵也就一个时辰,阿宥,我们等你,你快着点儿啊。”齐宥没奈何,只好嘱咐过二人别和旁人发生争执后,便急匆匆往宫中赶。因为太后寿诞将至,雍炽也从排云台移驾到了宫中,宫中规矩多,门禁检查耗费了不少时间,齐宥赶到时,雍炽已等得一脸不耐。授课师傅被陛下的脸色惊吓得瑟瑟发抖,此刻看雍炽面色稍霁,才微微松口气。齐宥请安后按规矩坐在雍炽身侧,一垂眼,看见雍炽衣袖下是块红漆彩绘的木制品,看上去挺像立体拼图。齐宥眼睛发亮,他对游戏兴趣不大,但从小就爱玩积木,央着父母买了好几款乐高。自从穿到古代,手头上已经多时没有了精巧的玩意儿,此刻看到这拼图,登时忍不住心痒,悄声试探道:“陛下衣袖下的物件儿可是红漆拼图?”雍炽本不觉得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多精巧稀罕,但一看齐宥如同饿狼扑食的目光,登时觉得怀里的拼图宝贵起来,忙用宽大的龙袍袖子掩盖住那拼图,眉毛一竖冷道:“齐卿竟敢肖想朕之爱物?”齐宥一头冷汗:“臣怎敢夺陛下之爱……只是臣素来喜欢这些玩意儿,方才一时情切,真把陛下当成了同窗,忘了陛下身份,是臣之过。”雍炽顿了顿,不知为何,他想起齐宥在国子监时,和同窗玩乐笑闹的画面,如果齐宥那般对他……不知为何,雍炽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罪过。雍炽看看齐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依旧用龙袍的宽大袖口牢牢地盖住那红漆拼图,生怕自家媳妇走光似的一眼都不让齐宥看。齐宥看他如此,忙恭恭敬敬的端坐,收回期盼的目光,目不斜视。雍炽等了半晌,等到那夫子都开始讲课了,也没等来齐宥偷偷瞥来的眼神。雍炽脸色更冷,如果齐宥真的把他当同窗,不应该继续追问,甚至靠近拉扯么?怎么缩着脖子不动弹了?雍炽憋了半晌,冷声问道:“你是想和朕一起玩这红漆拼图?”齐宥望着雍炽压抑着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自家表弟,表弟钟爱自己的玩具,又盼着旁人和他一起玩,因此总跟精分一样,时而摆出凶巴巴的模样不让人碰他的玩具,时而拉着你的衣袖让你陪他玩……只不过表弟时今年刚过八岁生日的小学鸡,雍炽是十八岁生日都过了的皇帝……不管心里怎么腹诽他,齐宥还是恭声应是。雍炽气派的一拂衣袖,整块儿红漆拼图呈现在齐宥眼前。齐宥从没见过这般雅致写意的拼图,红漆拼图由四五十块儿小正方形组成,上头是青绿朱砂填色的工笔画,精巧细致,和后世的像素积木完全不同。还未看清全貌,雍炽又把那拼图揣在衣袖里。齐宥惊鸿一瞥,自然不甘心,求道:“陛下能否让臣再看一眼?”雍炽愈发觉得拼图珍贵,护得更紧:“朕不许。”齐宥:“……” 第41章 不等齐宥几人出声,已经被人按住带出春风楼。跟在齐宥身后的侍卫见状,不敢耽搁,忙跑去宫里禀报雍炽。随着马车颠簸,齐宥陷入思索。原书里,魏九朝生辰日把尚书公子打伤后,尚书不依不饶,非要严惩魏九朝,魏父身为阁臣,位置虽清贵,却无实权,只能找陛下求情,雍炽却根本懒得理会这些许小事,到最后还是郡主去闹到太后处,太后对魏家施恩。从此后,魏家开始逐渐对太后听命,到了书后期,魏父更是成为赵王在京城的内应,雍炽最后兵败,魏父的作用不可小觑……兵马司的人毫不客气毫不顾忌,直接把这闹事的两方直接关押在牢房里,兵马司监狱的夹道幽深昏暗,如簇的烛火悬于壁上,气氛令人生畏。“他们怎么把我们塞到这儿来了?”魏九朝乘着醉意,直接大咧咧拍着门:“有话快问,等我爹来了,你们想问也问不到了。”兵马司的人按剑徘徊,眼角都不甩给他一个。闹事的虽是几个少年,背后的牵扯却多,没人敢处置,直接上报到雍炽那里。“京城挑衅滋事。”雍炽冷道:“这种小事也来问朕?”“身份不同,都是勋贵大臣的子弟。”属下犹豫道:“郡主也来了,哭得很可怜,说是让您救救九朝。”雍炽一脸冷漠,无动于衷:“朕不想见。”他对亲戚向来淡漠,也毫无拉近关系的意思。恰在此时,跟随齐宥的侍卫神色慌张地走进来。雍炽皱眉:“不是让你跟着他么?”侍卫艰难道:“公子闹事,被抓了。”雍炽一顿:“又是和那个姓魏的一起?”“是,魏九朝今日生辰,公子去赴宴,他们应该是关在一处。”关在一处?雍炽微一沉吟,冷道:“去叫那郡主进来。”魏九朝之母虽是皇帝的远方亲戚,但一年也面不了几次圣,这次纯粹是被逼无奈,才夫妻两人一起来求情。魏父跪地道:“陛下,今日本是小儿生辰,筵席时却和邻桌冲突了几句,没曾想兵马司直接把人带走了,臣去要人,他们却不放,臣知道不该为此小事叨扰陛下,但臣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雍炽冷道:“尚书小儿子的头都被打破了,听说已人事不知,此事恐怕不是一句冲突玩闹能掀过去的。”魏父一滞,磕头求道:“都怪臣之前常驻南京,疏于教导,家中人把犬子宠得太过骄纵,才让他心性不定。日后臣定会好好教训规劝,但这一次,还请陛下看在臣的薄面上,为犬子转圜。”雍炽沉沉看了他们一眼,突然道:“心性不定,亲事也该定下来。”???二人噎住,不知为何皇帝竟会突然过问此事,只搪塞道:“九朝还小……”雍炽冷冷道:“不小了,如果有家室约束,想必也不会这般冲动行事。”魏父拦住还想说什么的郡主,赔笑道:“其实……九朝从很小的时候就和远方表妹定下了娃娃亲,等九朝从国子监出来考到功名,就安排他们成亲。”雍炽的回答简洁直接:“先让他们定亲。”不顾郡主疑惑震惊的目光,魏父笑得谦卑:“是是是,等九朝出来了,就赶紧让他们把亲事定下来。”“你们回家等吧。”雍炽达成目的,摆摆手让一小太监去传话:“去兵马司,让他们把人放了。”魏家父母满怀感恩的告退,那小太监也领命而去。雍炽望着渐沉下来的夜色,眸色深深。齐宥急匆匆的告辞离去,就是为了赴此人的生日宴吧?脑海里浮现齐宥和魏九朝在学堂开心打闹的模样,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齐宥,鲜活肆意,却不属于他……两个人在牢里,定不会再嬉笑打闹了吧?看着那森森的刑具,耳畔萦绕着求饶哀嚎,是不是会瑟瑟发抖吓得要哭?苦苦求盼着旁人能救自己,看到传旨意的小太监前来,定会有逃出生天之感。劫后余生,齐宥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又会是何种表情呢?若在那时见到自己,会不会哭哭啼啼又真情实意的谢恩?只要想到那场景,雍炽心里就涌起满足感,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想看了,就立刻要见到。雍炽大步走出,命道:“备匹快马,朕要去兵马司。”兵马司的监狱,魏九朝等了两三个时辰也没等到家人来救,不自觉地有点焦灼,连酒也醒了大半:“阿宥,你看到那人被我打成什么样了么?没打死吧?”齐宥默了默,在原书里,尚书小公子是在这次事故里直接傻掉了,但他现在也不敢断言是否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只得道:“他撞到架子上,被花瓶砸的满脸血糊糊的,我也说不好。”“也太不耐打了。”魏九朝和齐宥背靠背倚坐在地上,哼道:“不会打架偏偏还不老实,非要来挑衅我。”“你也太冲动,下手那么重。”齐宥揉着眉心:“这京城的权贵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惹毛了他们,对你,对魏叔叔都没好处。”“道理我都懂。”魏九朝梗着脖子,嘟着嘴:“但我见不得旁人欺负你。谁让那人手贱朝你扔花瓶。”这话说得透着赌气和护短,牢里很静,齐宥透着清亮的月色看向魏九朝尚显稚嫩的脸庞,心里滋生出无限的温暖和感激。认真说起来,这只是书里的世界,可身边人的真心,赌气,和时不时流露的小委屈,都让齐宥想起自己前世的同学和朋友,每到此刻,齐宥都会觉得自己依然活得真实可知。齐宥透过如水的月色,望着牢中木桌上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九朝,别再去想那些了,今日是你生辰,我还没向你道贺。”雍炽刚在官员诚惶诚恐的引领下来到牢房外,看见两人倚着月光背对而坐,落难时还相濡以沫,眉心已经紧紧皱起。魏九朝委屈道:“在牢里过生辰的,整个国子监也就我一个了。”齐宥轻笑:“那我让你的生辰再特别一点儿。”说罢,他从地上爬起来,径直走到木桌前端起那盏盈盈烛火,背着月光,一步步朝魏九朝走来,唇边轻吟着轻快的小调,字句简单,却字字温柔:“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九朝,这是你十九岁生辰日,不管身在何处,有我陪你。” 第43章 齐宥翻了个身,认真的看着齐贞言:“哥,你和我想到一处了,何止是排云台,就连京城,我看都是火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引火上身了。”齐贞言皱皱眉,思索齐宥的话。齐宥坐起身来,试探道:“哥,你想过离开京城么?”在原书里,齐贞言曾调离京城,齐家随他一起出京,齐贞言在离京前夕,费尽心机想带走已经入宫的弟弟齐宥,但那时齐宥已经被锁深宫,要走谈何容易?但现在,暴君和他还是泾渭分明,一没失身二没丢胳膊腿儿,齐宥觉得只要好好谋划,那一切大有可为。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离开京城这片王气最足的地方,总是能喘口气的。齐贞言闭目道:“离京,是做官,还是种田?”“难道只有这两个选项么?”齐宥乖巧的凑过去:“我们还可以经商,开铺子,或者收租也可以啊。在哪里不比在官场仰人鼻息好呢?”“世事不是尽如你想的那般容易。”齐贞言叹口气,给齐宥裹上毯子:“水已经烧好了,你这次受惊,回家好好洗个澡。”“我还好。”齐宥看哥哥不愿意谈此话题,便乖巧的转移道:“可惜九朝一年过一次生辰,今年还弄得这般狼狈。”“这也是给你们长个教训,吃个饭而已,哪儿就能真的动手打起来?”齐贞言揉揉弟弟的额发:“这么沉不住气,日后进了朝堂,还不是别人手里的箭。”“朝堂真可怕,我八成混不出名堂。”齐宥做弱小状伏在哥哥身边,扁扁嘴:“哥,我这样的,留在京城入了朝堂,可能要被别人吃得渣也不剩了……”齐贞言轻勾唇角,温声道:“有我呢,你怕什么。况且你是陛下侍读,有此出身,只要陛下不厌弃你,也没什么人敢难为你。”齐宥:“……”齐宥咽咽口水:“哥,你是不是觉得陛下真的把我当侍读了,特纯的那种?”“那是自然。”齐贞言轻咳一声,严肃道:“若陛下当真对你有意,直接下旨宣你入台即可,还用和你兜兜转转打哑谜?再说你已是他侍读,若是让侍读侍寝……传出去也不好听啊,陛下何必呢?”齐宥欲哭无泪,他哥竟然真对雍炽这头饿狼丧失警惕了:“哥,你想想,你要是看上一姑娘,是不是也不能直接把人扑倒,是不是也要请媒婆,提亲什么的……这都有循环渐进的过程……”齐贞言沉下面色,轻斥道:“满嘴胡沁!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就是想说,不,我就是怀疑……”齐宥疯狂暗示齐贞言:“你看陛下让我当伴读,是不是也是用得这种手段啊,他若直接宣召让我进宫,我定是百般不愿,但若是侍读呢,你们都觉得无妨,就这样一步步降低警惕,和我拉近关系,那最后,也许还是为了不可告人之事……”齐宥看着齐贞言越皱越紧的眉头,终于点题道:“所以……我还是想着,咱们齐家趁此机会离开京城比较好……”齐贞言听完倒是摇头失笑:“你是太不了解陛下,他生来桀骜,向来出手狠绝一击必中,从不屑蛰伏等待,他要是馋了你,直接一道旨给你,哪儿会陪你玩这些弯弯绕绕?你日后好好陪陛下念书,莫要多虑了。”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呜呜呜哥哥不信我,我没多想,多想的是馋我的小暴君呜呜呜第25章 共骑后日国子监开学,齐宥和赵昭看见完好无损的魏九朝,拉着他前前后后围观半晌,忍不住啧啧称奇。“还以为这次你爹会打你一顿呢?”“这都能囫囵出来,不愧是魏家一霸。”赵昭简直瞠目结舌:“你这个挑事儿的没啥事,我这个陪打的倒是被罚跪一夜,膝盖都会碎了。”魏九朝没被逗笑,反而一脸闷闷不乐:“别提了,你碎的是膝盖,我碎的是对日后的所有期望。”这话就严重了,齐宥和赵昭双双变色,拉住他问出什么事儿。“比打我一顿都难受。”魏九朝郁闷道:“我爹过几日要给我定亲了!还是个从来没见过的远方表妹。”赵昭放下心:“要死要活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这打一架直接打了个妹子回来,偷着乐吧。”“有什么好乐的。”魏九朝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我从来没见过这表妹,而且我根本不想定亲,我还什么都没玩呢,就来个管束我的人。”齐宥特能理解魏九朝心里的苦,好好的婚姻大事被预定,面都没见直接强按头,怎么会开心会情愿呢?“我爹这次吃了两斤秤砣。”魏九朝摇头道:“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执意让我和那表妹定亲,就连我母亲劝他慎重,他都听不进去,说这亲必须先定下。”齐宥一顿:“你这要是个姑娘家,旁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儿,急着成亲避祸呢。”“可你是个男子,平常天天和哥几个儿在一起,也没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小姑娘啊。”赵昭迷糊了:“昨天还没这个人呢,今天就定亲,这么着急真没必要……”“要是有个说话我爹能听进去的人,为我讲情就好了。”魏九朝垂着头,可怜巴巴看向齐宥道:“要不让你爹去我家劝劝?”“我爹肯定不会干涉此事。”齐宥叹口气:“再说他说的话又不是圣旨,你爹听了也就是表面笑呵呵,私下还是恨不得赶紧给你扎个大红花赶你去提亲。”魏九朝蔫头蔫脑地歪倒在课桌上,嘟囔道:“要是能求来圣旨,我还用发愁么?”齐宥一怔,陷入思索。还未到下次经筵之时,宫中的人便来齐府宣齐宥侍驾,齐宥忙准备换掉便装,换成日常侍奉的侍读长衫,谁知却被小太监笑着阻挡:“陛下这次召见,不是为了经筵,也并不是有课业请教,大热的天,公子也不必再换那长衫。”齐宥也没说什么,只穿着随意的家常轻衫赶去宫中。因着太后寿诞临近,宫中处处张挂着彩幔灯笼,连玉阶上的铜鹤铜龟都用红绸装裱一新,处处洋溢着喜气。齐宥看看大热天一身甲胄侍立在宫内的侍卫,又垂眸瞧瞧自家这一身过于随意的装扮,心里难免有些打突。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雍炽穿着玄色轻衫稳步前来,他腰间系着卧龙袋,手持湘妃竹扇,倒是一身要出宫的打扮。果不其然,雍炽目光在齐宥神色停留,不由分说直接开口吩咐道:“朕要出宫,你陪朕去个好地方。”齐宥应声是,忙乖乖跟在雍炽身后。“今儿天色好,咱们骑马去。”雍炽扬眉看向齐宥的身板儿:“先说好,没有轿子马车可以坐,你能成么?”齐宥被这目光一激,立刻挺起胸开始膨胀:“我最不爱坐轿子马车了,男人出行本就该骑马!”雍炽没说什么,到了马场摆手让侍卫给齐宥牵过来一匹矮矮的小马。齐宥立刻条件反射般想到雍炽那句“朕把八岁时拉的小弓拿来给你”,对这小马充满抗拒,委屈道:“陛下的马为何比臣的要高这么多?难道连骑马这种小事儿,陛下都要压臣一头吗?” 第45章 约莫半个时辰后, 到了离京城十七八公里的郊外,齐宥抬眼望去, 隐隐看见绿树掩映后的一排园林长廊。看守在园林门口的太监早已接到消息,此时看到雍炽策马前来,皆匍匐于地。雍炽没做停留, 打马径直进了园门。一进园林, 齐宥登时惊了, 此处有山有湖, 古木成林, 比皇宫多了几分随意, 又比排云台多了几分清幽。齐宥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 傻傻问道:“陛下, 这个园子也是您的么?”真的不怪他没见过世面,这地方搁现代活脱脱是个众人向往挤爆的景点,即使知道雍炽是皇帝,但……这么好的地方总不能是皇帝一个人享用吧?雍炽听罢这话, 微翘唇角轻笑道:“天下都是朕的。”齐宥呼吸一滞,雍炽说这话时眉目飞扬, 透着不可一世的嚣张。但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移不开视线。齐宥忙垂下目光:“是臣又说傻话。”雍炽轻握住他的手,眉目间满是倨傲:“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天下。”齐宥起初对这话还有些纳闷, 等到看到那亭台楼阁的景致,才渐渐明晰。清雅曲折的江南园子,酷似苏堤的堤岸,几乎和扬州二十四孔桥一模一样的拱桥,甚至还有宽广到一望无际的草原……雍炽是把整个天下都搬进了园子,每个风格雄踞一个角落,互相映衬互不牵扯。看到齐宥目不暇给的模样,雍炽得意的扬扬眉,拉着他在长廊上奔跑起来:“你看看,这是朕仿江南的长廊,每个廊沿都有画。”长廊到了尽头,雍炽又拉着齐宥去湖边的草原。夏日风轻,青草疯长,雍炽仰面躺在草原上:“这是朕平日策马的地方,在蒙古有很多不快,但朕还是想念那片草原的。”被蒙古人所俘是雍炽不能提及的雷区,谁碰谁炸,齐宥不知雍炽怎么会自己主动提及这不堪回忆,吓得赶紧噤声。“朕收复蒙古后,特建了这草原。”雍炽淡声道:“这个地方让朕清晰的明白,朕是在执掌天下。”齐宥躺在雍炽身畔的草地上:“陛下富有四海,这些只不过是陛下拥有之万一罢了。”“朕从前也这般觉得,这天下没有朕办不到之事,也没有朕到不了的地方。”齐宥敏锐的捕捉到雍炽语气里的一丝怅惘,虽不解其意,但真情实感道:“在臣心里,全天下没人能于陛下为敌。陛下一直都挥兵破阵,所向披靡。”齐宥这话倒是不假,雍炽在原书中虽得了个力战而亡的结局,但其实也是他无心恋战所致。暴君虽幼稚鲁莽,却也是真的战无不胜。雍炽轻声默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雍炽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齐宥为魏九朝唱生日歌的模样。所向披靡么?那为何他在那一瞬间束手无策,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怕被齐宥看到?战无不胜么?那为何他根本不敢出面一战,只敢躲在角落,将说不清的心事散在月色里?雍炽在心底叹口气,以往每次失落,这片只属于他的天下便是最好的慰藉,只要他置身其间,便有掌控之感。可这次,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掌控了谁,反而有些失控。齐宥望着身侧久久未语的雍炽,忽然开口道:“陛下好像不喜欢在宫中久住?”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样问既唐突又冒犯,万一暴君发飙可怎么好。雍炽睁开双眸,定定望向他,眸中没有怒意,反而有隐隐的欣喜:“阿宥察觉到了?朕的确不喜在宫中居住,那地方规矩多,女人也多,甚是麻烦,朕自然不喜。”不知为何,齐宥忍不住唇角微翘:“陛下不喜女子?臣有时也觉得女子心思难测,不如和男子在一起利落爽朗。”雍炽唇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双手撑在草地上,立起上身定定望向齐宥:“看来阿宥也想和朕在一起。”雍炽仰着头,下巴线条流畅硬朗,眸中满是期待,这一瞬间,齐宥竟觉得暴君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大狗,外表凶悍,却总想得到人的爱抚肯定,齐宥差点忍不住想去顺顺他的头毛……打住打住,齐宥立刻从这种可怕的想法里抽身而出,面前的是一国之君,不是自家的宠物,这般想想已是大逆不道,若真把他当成大狗对待,自己的狗命肯定要早早交待。他忙干笑两声,打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雍炽却有些不依不饶:“阿宥说自己不喜欢女子,是觉得女子麻烦么?”齐宥脑子里立时闪过魏九朝之事,点头道:“臣自然觉得女子麻烦,不光是臣,凡是这个年纪的男子,皆不愿过早婚配吧。”出身贵胄的少年自然不肯委屈自己,不少人在十几岁情窦初开时就有了侍妾,因此对正经婚配看得更是寡淡,压根没什么期待。只因古代注重家族联姻嫡庶之分,才必须娶个身份相当的妻子罢了。雍炽一听这话,面色更喜:“阿宥不愿婚配,倒是和朕想到了一处。朕明白了你心思,日后更不会有迂腐之人迫你。”齐宥想了想道:“那如果臣父亲突然说臣幼时曾和远方亲戚有婚约,或者……突然塞个陌生女子给臣呢?”“无稽之谈!”雍炽冷道:“幼时婚约怎么能作数?再说婚约是大事儿,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强人所难!”齐宥听到这话,立刻可怜巴巴跪在地上:“陛下所说皆是臣之所想,臣有个朋友如今就面临此事,陛下深明大义,还望您能出面帮他。”雍炽凝眸望向他:“哪个朋友?”齐宥忙道:“和臣同在国子监念书的魏九朝。”话音一落,雍炽面色倏然冷淡,直起身子大步离开。齐宥:“……”齐宥不知哪里突然惹怒了雍炽,但还是迅速深吸口气,跑上前拉住他的袍摆:“陛下,陛下是不理臣了么?此处离京城甚远,您要臣怎么回去啊?”雍炽面色冷淡,一语不发,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减慢。 第47章 一回家,齐贞言也找齐宥说此事:“再过几个月,我要陪陛下去京郊射猎,你们国子监也有名额,你报个名儿,我们一起去。”齐宥没直接否掉,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啊。”“太后的寿诞也要到了,虽说我们是前朝臣子,此事也不能疏忽。”齐鸣泰道:“我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想把此事大操大办起来。”齐宥一噎:“爹,你确定猜对陛下心思了么?我听外头的言语,都是说陛下和太后母子失和的……”齐宥觉得自家爹脑子有泡,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偏心眼到不顾自己死活的妈,自己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更别说想给她办个风风光光的寿诞了。“你们小孩子懂什么?”齐鸣泰叹口气:“陛下要是真的像表面那般冷漠,倒是最好的,可惜啊!我看查山之变的大亏,陛下是白吃了。”齐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听出了老爹是在说暴君有人情味。齐宥懵了:“爹,他都几次三番羞辱你,还把您儿子直接绑到排云台了,您还能为他说话呢?”齐鸣泰刁钻奇特的洗白角度超过了人类理解的极限,齐宥不想试图理解,直想敲开老爹脑壳看看里面装了啥。“我也是先帝的顾命大臣,算起来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齐鸣泰摇摇头:“自诩冷漠,却最为多情,我至今记得陛下从蒙古回来,顶着飞雪跑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衣襟,带着哭腔质问我从京城到蒙古的那些大臣真的是母后派去的么?真的是母后不要他了么?”“那时陛下刚从蒙古杀回京城,尚且发着高烧,事后他解释说当时情绪激动才说了那几句胡话,但我却觉得那几句话才是他最想问的。”最想问的不是谁执掌了天下,不是京城的局势如何,是母亲到底有没有不顾自己的生死,是母亲为何会那般冷漠的对待自己……毕竟当时的所谓陛下,也只有十几岁罢了。可惜问前者,尚且有人侃侃而谈给予答案。问后者,等到的只能是无尽的沉默和叹息。齐鸣泰陷入追忆,惘然道:“我还记得,当时我提醒陛下及时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报平安,他当时还不愿去,说是自己在蒙古黑了糙了许多,将养几日再进宫不迟,可惜后来接风宴上,太后的眼睛里还是只有赵王,根本没过问陛下几句,陛下究竟是黑了还是瘦了,太后根本不关心。”齐鸣泰喝口茶,缓缓道:“只可惜到了如今,陛下也难放下对太后的执念和期待。”“陛下从赵王手里夺回皇位,囚禁废帝赵王后,太后便一气之下去了莫愁山吃斋念佛,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宫中过生辰。”齐贞言也道:“陛下定是想要用心,也想让太后开心的。”齐宥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想起书里的场景,心竟然开始隐隐作痛:“照您这么说,太后有什么心愿,陛下为了让她老人家开心,定会竭力满足的?”齐贞言点点头:“再说陛下贵为一国之主,也没什么心愿是他不能完成的吧?”齐宥缓缓抬头,轻声道:“若是……太后想放出赵王呢?”齐鸣泰和齐贞言皆是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齐宥。第28章 太后没过几日就到了太后寿诞, 齐宥一早就被雍炽宣进宫陪宴。齐宥看着满是喜庆的宫闱,忧心忡忡地撅嘴道:“我现在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太后生辰于理不合吧。”雍炽一脸理所当然:“你是朕的人, 太后寿诞自然要露面。”齐宥哼一声, 瞧瞧这宛如霸总的语录,这不是明明白白的道德绑架么?齐宥虽是局外人, 也能看出雍炽对太后生辰真的很在意,从选寿礼到拟定出席名单, 事事亲历亲为,知晓太后喜欢西城的戏班子,特地命人寻了来给太后惊喜。雍炽对在意的人, 可真是用心的紧。“想什么呢?”齐宥一抬眸, 看到雍炽拿着玉带对他摆手, 才从沉思里回过神, 认命地走过去接过带子给他系上。自从上次在国子监里齐宥给雍炽系了带子, 雍炽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齐宥在场, 系带的活儿准会牢牢地落在他头上。如果只是系带子这般简单, 齐宥也不说什么了,只可惜每次他一上前,雍炽便如狼似虎的借机抱住,齐宥系带子又不熟练, 每次都会便宜雍炽抱个半晌。雍炽弯唇,好整以暇的望着环住自己腰身的齐宥, 谁知这次还未等到他来得及做什么,玉带的系扣便咔哒响起。齐宥有点小雀跃的声音随即传来:“陛下,臣系好了。”???雍炽抱着齐宥, 闷闷道:“你这次好快。”这次只是手巧,但齐宥有自认完美的现成理由:“重臣贵眷都在外头等陛下主持大典,臣自然不敢拖延。”雍炽闷闷不乐地放开他:“朕都不急,你急什么?”说罢,雍炽心思急转,望着齐宥半晌,面上忽然现出一抹笑意:“阿宥今日不想拖延,如此快就能系好带子,可见前些时日系带温吞笨拙,是有意为之,故意向朕撒娇了?”齐宥望着恍然大悟般喜笑颜开的雍炽,憋得耳根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怎么会有这般无耻又自大的人啊?雍炽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心头一动,强自按捺住没上前□□,状若无事般走出宫门前往后宫。寿宴还未开始,太后的亲族贵眷们齐聚一堂,有说说笑笑的妇人,有玩闹追逐的孩子,也有容貌光鲜的年轻男女,他们纷纷围着太后说吉祥话凑趣,望上去倒是有几分人间烟火。只是众人一见雍炽进来,都纷纷站住脚停了腔,规规矩矩跪下请安。雍炽面色含笑,等开宴后还手持酒杯给太后以及几位长辈敬了酒,但在座的众人皆知雍炽的狠戾手腕,即使他今日极为温善,也无一人敢在席间说笑。甚至雍炽正当年华却迟迟不立皇后,席间都无一人敢以长辈身份催问一句……齐宥遥望端坐高位,自斟自饮的雍炽,觉得当皇帝果然肆意,逢年过节没一个亲戚敢问敢惹,但想着雍炽在草原奔跑的笑脸,又在心底泛起揪痛,本性那么爱玩爱闹的一个人,要如何抵挡这一日日的形单影只?太后处传来一阵难得的笑语声,齐宥抬头,是雍炽在给太后送生辰礼。是雍炽前一个月就在寻的成色绝佳翡翠镯子。太后笑着接过,摆弄着手上带的旧镯子道:“本宫这镯子都戴了五六年,也该换个了。”“这个还是前几年,辞儿去云南当差时特地寻来的翡翠。”太后摘下旧镯子,带上雍炽新送的,抬起手腕笑道:“还是炽儿送的成色好些。”雍炽不语,唇角轻翘。 第49章 齐宥惊觉雍炽臂力惊人,方才还能吃力够到的地面,如今脚尖绷紧也够不到, 不知是手腕疼得让人难忍, 还是雍炽说话让人难过, 泪花噙在眼眶里将坠不坠:“陛下, 你先放手!”“别装可怜。”雍炽伸手拍拍他的脸, 带着逼人的寒意贴近他, 一字一顿道:“以为朕有几分喜欢你, 就可以无视朕的命令?就想仗着感情操纵朕?还想用眼泪威逼朕?”齐宥朦朦胧胧望向雍炽, 他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在一切都被自己牢牢掌控时,可以任你戏谑任你调侃,但只要他觉得身为君主的尊严受到挑衅, 便会立刻如猛兽般暴起,狠狠撕咬住你。早就不该对他有什么指望。齐宥两只脚悬空, 手腕也要被雍炽捏断了,他眼神躲闪,眸中是晶莹的脆弱:“我哪儿敢威逼你, 是你一直欺负我招惹我,还要来倒打一耙。”他在国子监好好上课,是雍炽强硬地把他宣到排云台,他一直秉持为臣之礼,是雍炽一次次招惹调戏不放手……就连今日,也是他不放心雍炽才一片好心悄悄跟过来,倒被人一言不合直接吊起来挂墙上。雍炽神情松动,望着齐宥抖动不停的睫毛,泛着少年光泽的脸蛋,抿抿唇把人放下来按在怀里。齐宥越想越委屈,眼眶微红:“陛下对臣忽冷忽热,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掌握分寸,不如陛下放臣出京吧,臣再也不会冒犯陛下,再也不会违抗陛下命令,也再也不会出现在陛下面前了。”雍炽眯眼,把齐宥牢牢箍在怀里:“朕不可能放你出京。”齐宥欲挣脱开口,却被雍炽出声打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齐宥眨眨带着水汽的眸子,疑惑地望望这气氛凝重的木屋,没有说话。“朕在这里杀过几个人,那时朕刚从蒙古归来,手握兵权的贵戚们私下看不起朕,把朕的不堪当笑谈。”雍炽唇角挂着笑,淡声道:“他们不听话,朕就把他们约到此处杀掉,其中有一个,是朕的亲叔叔。”齐宥不可控的在雍炽怀里微微发颤,抬手擦擦冷汗,扯出一丝笑:“陛下果真杀伐决断,可堪……”“可朕不愿。”雍炽声音很轻,有一丝仔细听才能察觉的颤抖:“朕不愿让父皇失望,可他们聚众诋毁朕,无所忌惮,半点颜面也不给朕留。”齐宥心里一软,鼓起勇气回抱住雍炽。雍炽的大手覆上齐宥的后脑勺,温柔轻抚:“你呢?你又是为何公然抗命?朕明明说过不许人跟来!”雍炽声音平稳,但暗藏的寒意格外凌厉。齐宥身形一僵,轻声道:“我就是怕。”雍炽手一顿:“怕什么?”齐宥抬头,澄澈的眸子里映出面前神情阴沉的君王,齐宥看清了雍炽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抖着声音道:“怕你心里难受。”雍炽一怔,他积蓄力气竖起全身的刺,没料到被铺天盖地的柔软包裹,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轻咳一声:“就怕这个?”“这不是就。”齐宥肩头瑟缩,轻声道:“你开心与否,对我而言,从不是一件小事。”齐宥知道此时此刻,这么说能最大程度让雍炽放下戒心,但说出这句话时,他丝毫没有弄虚作假被识破的惊惧,齐宥垂眸,望着轻颤的手指。倒像是鼓起勇气直面内心时才有的恐慌。在国子监时,知晓他在,连和魏九朝打闹都没了心情,端着杨梅看似漫无目的走出去……方才在戏园,看到他当众被太后要挟,心头弥漫的是担忧,和一丝浅淡的心疼……看到他独自一人离去,自己竟然焦急到跌跌撞撞追上去。急着想要陪陪他,想要安慰他。但雍炽不是高中时同班玩闹的小男生,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自己为何这般不自量?齐宥轻轻闭上眼睛,种种反常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自己在心底并不厌恶雍炽,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欢。下颌被人强硬抬起,齐宥睁眼,看到雍炽微暗的目光:“陛……陛下”话还未说完,唇瓣已被雍炽强制含住。窗外蝉鸣正盛,隐秘的木屋里,二人柔软的唇缠绵,齐宥手指蜷缩,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嗜杀阴沉暴君的唇么?竟然这般柔软?呼吸渐渐滚烫,盛夏的燥意从紧绷的脊背缓缓爬升,齐宥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意识恢复清醒,他立刻缩回脖颈,躲避雍炽的气息。雍炽垂眸,怀中人乖乖巧巧缩着脖子,简直勾着人蹂躏。他二话不说,直接强迫齐宥抬头,齐宥动弹不得,又不敢挣扎,被雍炽摆弄成迎合他的模样,半闭双眼,屈辱羞耻到耳根发红……半晌,雍炽指尖拂过齐宥眼尾,轻笑道:“瞧你娇气的,方才都被朕亲哭了。”齐宥火气登时被点燃,嗓音微哑反驳道:“才没有,是我刚进门时你弄疼我手腕了。”“亲哭还是疼哭有区别么?”雍炽得意道:“总之是被朕弄哭的。”???齐宥气得想自闭,小说里再绝情的男主亲亲之后,也会来个温情三秒吧?也会说几句糖分爆表的话吧?暴君怎么对弄哭自己这么得意?雍炽这狗男人真的不配称之为人。齐宥气得直接捶他,舌头一滑直接叫了名字:“雍炽,你对弄哭我很得意?”雍炽刚被齐宥给的美妙滋味下了降头,看着他又捶自己又直呼其名的模样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愈发可爱,抱在怀里道:“是朕过激了,要不你捏回来?”齐宥嫌弃地看着眼前健壮强韧的手腕,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说话。雍炽回味着方才的感觉,不知为何,想起眼前人将来要入宫侍寝,欢喜得腔子都要炸开。一年之后,齐宥褪去几分稚气,又正是最有少年风致的时候,被自己扣在床上动弹不得眼角含泪,那该是何等蚀骨欢愉?愈想愈狂躁,雍炽原地徘徊两步,禁不住冲到齐宥身畔,直接抄过他腿弯,把人从桌案上抱起,往空中一抛。齐宥没防备,身子登时凌空,吓得惊叫一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一双稳稳的胳膊托住。 第51章 但太后只推说病体未愈,自始至终没有再见雍炽。宫中人尚且不敢多说什么, 外朝那些初出茅庐,自诩正义的大臣们却纷纷坐不住, 洋洋洒洒狂写折子,就差顺着护城河游到宫里指着雍炽鼻子骂了。雍炽不和他们理论,依旧用百试不爽的老招数, 直接挑了几个刺头下狱, 一时间朝堂内总算平复些许。再焦头烂额, 雍炽也不敢把经筵停下。毕竟, 经筵现在是他和齐宥唯一名正言顺的联系。但齐宥自闹别扭后, 再也没进过宫。雍炽只当他闹脾气, 也没派人催促相请。但十几日过去, 齐宥仍然避而不见, 雍炽起先还有几分兴味,没几日便心下不耐。在他看来,齐家的小公子早晚是要进宫侍寝的人,既然如此, 那当日发生的小事只是兴之所致,算不得什么。齐宥愿意撒娇任性, 即使有些过火,他也愿意纵他几日。但若是给了台阶还不下,那就是下他的脸面。雍炽向来专横, 绝不允许此事发生。他心里不悦,面上的示好却不停下,除了暗暗嘱咐礼部多给国子监加餐,送应季水果,还特地把装好冰块的齿轮风扇送去。有时候小矛盾当场解决不是事儿,一旦搁置,再提起多少有几分尴尬。齐宥现在尚未侍寝,若是两人尴尬,就此疏远,即便之后能勉强他侍奉,到底不是滋味。雍炽思前想后,觉得此时闹僵总归是自己吃亏,立即不愿再拖,直接命冯太监带上礼物去齐府见齐宥。“宥儿。”齐府里,觉出不对劲儿的齐鸣泰正拉着儿子询问:“陛下这几次的经筵,你怎么都没露面啊?”不露面也还罢了,陛下那边儿竟然也没人过来催促……齐宥移开目光:“陛下不喜我,自然不愿我再面君扫兴。”“陛下不喜你,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齐鸣泰横扫儿子两眼:“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齐宥垂眸道:“我性情乖张,陛下不喜也是情理之中事。”就此断掉也好,省去很多麻烦,齐宥抿抿唇,正欲起身离去。忽听一尖细笑声自门外响起:“陛下怎会不喜小齐公子?您此番真是误会陛下了。”齐宥抬头,看见笑得如一朵花般的冯太监走入花厅,对父亲揖了一礼。“冯公公真是稀客。”齐鸣泰相让着冯太监:“不知公公前来有何事?”“当然是传旨。”看到齐家上下面色登时一肃,又想到雍炽的嘱咐,冯太监嘴角抽搐道:“其实……也不算传旨,是陛下派老奴来慰问齐小公子。”冯太监脑门直冒冷汗,还好他找到了个体面的字词,总不能当着齐家上下的面说是代陛下向人来道歉的吧?齐鸣泰忙道:“宥儿只是个侍读,怎当得起圣上挂怀,冯公公亲自慰问?真是折杀犬子了!”冯太监是陛下身边的头等大太监,几乎没有旨意能劳烦他亲传,至于慰问,也向来只有首辅阁臣等能当得起……齐鸣泰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对冯太监执礼甚恭。“当得起当得起。”冯太监谄媚的笑意不似作假,眼巴巴道:“陛下念在小公子年纪尚小,前一段陪读甚为辛苦,特地送来些消遣的物件慰劳小公子。”说着摆摆手让手捧礼匣的一行人进来,礼物并不多,也并不是走套路的珍珠金银,但每件都很别致,齐宥不经意一瞟,却看到了制作精巧的红漆拼图,和雍炽在课间时把玩的一模一样,只是上头的插画不再是美人图,而是两个男人共乘一骑的画面。齐宥耳根泛红,怕父亲瞧见生疑,忙把那拼图压在下头。“看来陛下并未厌弃宥儿。”将耿直进行到底的齐鸣泰求助般望向冯太监:“那老夫怎么多日未见宫中之人宣宥儿觐见了?”“陛下这几日没让小公子去陪侍,一是前朝事务众多,太后又……二呢,是陛下觉得酷暑难耐,怕热着小公子。”冯太监把锅甩给天气,巧妙地为雍炽解围:“虽说这几日没见面,陛下却向老奴念叨过好几次小公子呢。”话未说完,冯太监就觉得脸疼,不是念叨好几次,是不自觉念叨了十几次谢谢。齐鸣泰立刻上道:“那下次经筵,我立即送宥儿过去。”齐宥:“……”老爹你大可不必卖儿子卖得这般迫不及待。冯太监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这朝堂中的“怼王”齐大人总算体察圣心了一次:“是是是,齐大人为君分忧,陛下定会感念。”说罢轻咳一声,对齐宥拼命暗示道:“小公子可有什么话要老奴捎给陛下?”他也不指望齐宥说些好听的,只盼着他能面色缓和的答应一声,也足够他回去给焦灼的雍炽交差降温了。齐宥温声道:“天气酷热便免了臣侍读,陛下真是体恤臣。”可怜冯太监一辈子没尝过情爱的滋味,哪儿晓得这话背后的小心思,只听得齐宥语气温和,忙喜道:“应该的应该的,陛下是开明的君主,自然不舍得小公子受苦受累。”齐宥淡淡道:“我看这日头毒辣依旧,陛下既然体恤我,之后的经筵我也不方便再去。"冯太监被唬得眉心一跳:“那……那公子您什么时候方便?”齐宥把制作精美的冰扇往礼匣中随手一扔:“入了秋再说吧!”冯太监瞠目结舌,看看齐宥面色也不敢多留,马不停蹄向雍炽报告。雍炽皱皱眉道:“入了秋?他究竟什么意思?”“都是奴才的错。”冯太监快哭了:“奴才解释说前几日是陛下担忧酷暑天气热到公子,才没催促公子前来侍读。谁知公子听到了,接住话头说……说他要等秋天再入宫……”冯太监觑看着雍炽愈发阴沉的面色,声如蚊蝇:“秋日天凉气爽,公子到时再来侍读也合适……”“秋日天凉不凉朕不知道!”雍炽冷哼道:“朕只知道此事再拖下去你就凉透了!” 第53章 雍炽在监生呆若木鸡又如痴如狂的目光中稳稳走到课室前面:“朕知晓你们平日里伏案苦读甚是辛苦,来日你们入朝为官,都是朕要倚重的人,朕心里念着你们,特地来看看。”雍炽这波人心收割得极好,不少人眼冒热泪,差点当场跪了。“你们不用慌乱,朕也是下朝之后,心血来潮过来的。”雍炽语带笑意看向齐宥的方向:“朕看有些同学甚是疲惫,课上都睡着了?”同窗们看齐宥的目光充满同情,陛下嘴里的那句“困了”无疑相当于“你完了”。祭酒擦着汗,忙出来解围:“想是天气太燥,引人困乏,还望陛下莫怪。”“朕改日再让礼部送些纳凉的冰块。”雍炽缓声道:“课业讲到哪一处了?”祭酒会意,忙把课业递给雍炽,监生们又是一阵骚动,向来只有到了殿试,他们才有机会把文章呈于陛下。而现在陛下却不辞劳苦,冒着大太阳亲自查看作业!简直是大写的感人至深好么?之前竟然还有人说陛下是暴君,简直让人痛心。雍炽名正言顺的点了齐宥的名,又随口点了几人:“这些人的文章别出心裁,朕倒是想单独听听你们的见解。”话已至此,齐宥只得起身,在同窗的注目礼中认命地跟随雍炽去了一旁的耳房。几人一离去,课室登时炸开。齐宥的前桌忙给大家送上重磅消息:“齐宥打瞌睡,被陛下抓到了。”“啊,陛下这次会惩处他么?”有人道:“在课上打瞌睡,坐实了不用心学业,藐视师道尊严的错处。”“即使陛下宽仁,不处罚又能怎样?”有少年叹口气:“陛下心里定会觉得他惫懒不堪大用,仕途都断送了。”不少人暗暗惊心,天气引人困乏,方才他们有好几人都朦朦胧胧睡过去了……可惜只有齐宥打盹儿被陛下看到撞在了枪口上,少年们不住唏嘘齐宥的点儿背。魏九朝急得团团转:“阿宥被陛下叫去了,听说他上课打瞌睡,以陛下的行事风格,定会抓他严惩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赵昭摇头道:“阿宥是陛下伴读,我看两个人处得不错,方才陛下不是还夸他文章独特么。”魏九朝压低声音:“陛下喜怒无常,本就不是顾念旧日情谊之人。”赵昭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他是被陛下叫去的,我们能有什么好法子?”魏九朝看了一眼萧朗吟空了几天的座位,沉吟道:“隔壁耳房已被侍卫围住,我们绕过后山去耳房后头听陛下有没有难为阿宥,也好知道陛下因何而怒。”魏九朝赵昭一出去,崔銮等人开始嘀嘀咕咕:“他们一定是去听壁角的。”“皇帝的壁角,有人敢听么?”崔銮的堂弟被激起莫名的勇气:“这有何难?左不过是陛下对他一顿申斥,又不是什么私密要事。我们也去听听吧?”崔銮看看满院的侍卫,对身旁少年沉吟道:“二弟,你先去吧,我肚子有些疼,要先去方便一下。”魏九朝正撩起袍襟,胆战心惊的趴在后窗上往耳房张望,一抬眼看到崔銮的堂弟过来,立时如小豹子般呲牙凶巴巴瞪他一眼。那人忙赔笑后退两步,也学着魏九朝的样子蹲下趴在窗角。二人蹲到腿都麻了,总算等到雍炽处置完那些少年,独留齐宥在房中,隔着半敞半掩光线虚暗的窗纱,依稀望见陛下缓步走至齐宥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逼问道:“还在生朕的气?”这话撂下,吓得魏九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脚滑从矮墙上直接跌下去。齐宥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倔强:“臣不敢。”“你不敢生朕的气,却敢惹朕生气。”雍炽踱步,声音波澜不惊:“细论起来,哪一项罪责更严重?嗯?”齐宥声音很低:“当日是臣僭越陛下,失态了。”“那是齐卿职责所在,倒也谈不上僭越。”雍炽淡然冷哼道:“只是你胆子愈发大了,事后使性子,竟妄想朕屈就于你?那等到你侍寝入宫,难道还要凌驾于朕之上?”齐宥知晓雍炽心里真有几分火气,乖乖垂头谢罪:“臣知错,当日是臣发昏,还望陛下恕罪。”齐宥一身玉色襕衫,眉目精致清簪束发,因心里有怯意,潋滟的薄唇抿得很紧,雍炽扫一眼齐宥背光而立,被襕衫勾勒得极为诱人的腰身,心中愉悦几分。这是他的掌中之物,还未真正吃到嘴里,怎能让他因着赌气跑掉?雍炽乘胜追击:“那经筵呢?你是朕亲封的侍读,突然消失玩忽职守,是在藐视朕?”齐宥轻声道:“是臣的错,下次经筵,臣定会好好侍奉陛下。”齐宥乖得不像话,听之任之,一切似乎都圆满了,雍炽心里却有说不清的怅然若失。似乎把刚破冰的关系又给定格成了居高临下,威逼要挟。但这种关系是他最能掌控,也是一向最习惯的。雍炽按按眉心,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终是雍炽打破了沉默:“上课打盹儿,你很困?”齐宥解释道:“臣昨晚睡得晚,今日有些懈怠。”雍炽望着齐宥的模样,这么困乏的天气,他才十几岁,上课打盹再正常不过。想到齐宥的侧颜,心里又软了几分,戏谑道:“想睡便回家睡,去朕的排云台睡也成。”这话本是宽慰,却让齐宥肩头明显瑟缩:“臣铭记于心,再不敢犯。”雍炽坐在上首,牢牢盯住他:“朕这几日特遣人送来冰块降温,还送来不少时兴水果,你尝了?”齐宥犹豫一瞬,才道:“看到同窗们在吃。”“那是朕给你的。”雍炽心里憋气,冷哼道:“倒是便宜了旁人!”那水果姓崔的吃得最多,在窗外偷偷听着皇帝和齐宥的对话,小腿肚直发颤。 第55章 可是他穿过来后,努力拉开和萧朗吟的距离,这次还会有人帮他么?齐宥心思纷乱,努力回想书中有关此事的一切细节。黄昏时分,齐宥在放学路上边走边沉思,忽然一道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宥。”齐宥回头,萧朗吟衣袂翩然站在路口,黑眸深邃定定地望向自己。齐宥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轻咳道:“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去学里?”“陛下过几日要去燮州射猎,到时京城不少人都会跟去。”萧朗吟道:“我这几日随父亲去视察探勘射猎的场地。”齐宥点点头,正准备抽身离去,手臂却被萧朗吟牢牢扣住:“阿宥,你到时也会去吧?”“嗯,”齐宥动了逃离的心思,自然不愿放过这次射猎。他状若无事的点点头,抽出手臂道:“会去,和赵昭他们一起。”萧朗吟依旧凝眸看向他,似乎想看进他的心底:“阿宥,我今日等在这里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私下进出过排云台?”齐宥深吸一口气,转头笑道:“我是陛下的侍读,出入排云台有什么不对么?”萧朗吟被这生疏的态度刺得心中一痛,直接发问道:“只是侍读?”他毫不理会齐宥冷下的面色,接着沉声道:“若只是侍读,陛下也不至于派马车私下接你。”齐宥眉心紧皱,看着他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这是射猎场的地图。”萧朗吟靠近他,悄然递给他一张地图,咬咬牙道:“阿宥,你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你也莫要再瞒我。”齐宥不动声色的接过,抬头对上萧朗吟的视线,恍若听不懂般笑道:“这是让我熟悉地形方便射猎的么?好啊,我回去好好看看。”萧朗吟望着齐宥的笑颜,心头却是满满的无力感。他已经尽己所能坦诚相待,齐宥却仍躲躲闪闪如雾里看花。“阿宥。”夏日蝉鸣阵阵,萧朗吟健朗的身形格外引人瞩目,他目光暗流涌动,艰涩道:“这不是方便你射猎,是方便你逃走的。”齐宥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在原书里,齐萧二人此时已经互通情谊,萧朗吟冒着风险帮原主还能理解,可他穿过来后,对萧朗吟一直刻意回避,谈不上交情,此人为何还这般不遗余力地帮他?真的只是出自对原主的恋慕么?齐宥心思飞转,面上只调侃道:“你这是算到我骑射不精只能落荒而逃了?谢谢你好意。”萧朗吟未再多言,齐宥说什么不重要,他真真切切收下了那地图,话里话外也并不抵触自己的帮助。这已足够。他凝目齐宥隐隐有倦意的脸庞:“我是骑马过来的,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吧。”齐宥一怔:“京城不能纵马。”“不打马,你安稳坐着就好。”萧朗吟启唇吹声唿哨,一匹枣红马立刻乖乖踱步而来:“游游很乖的,没我的命令不会乱跑。”萧朗吟把齐宥送到马背上,很自然地牵住缰绳仰头笑:“慢慢走,不会颠簸。”枣红色的傲娇游游看主人把自己当成代步工具似乎很是生气,气呼呼停步不前,被萧朗吟轻抚几下脖颈,才乖乖迈步向前。齐宥坐在马背上,侧眸看向萧朗吟。风吹动他的额发,年轻的眉眼明朗英气到让人移不开双眸。健壮得有些悍然的身姿,也在落日中格外温和。这是书中的天之骄子,却对齐宥一往情深。至于为何情深,书中并未提及,但齐宥相信,没有不知所起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总会有一件事成为萧朗吟爱恋齐宥的种子,一日一日破土而出。原主做出何事,才在这冷然男子心中栽下“种子”呢?齐宥有些狐疑,但他不好发问。思来想去,只能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你送我回去,回家定然会晚些,你父母不担心么?”“我和父亲关系并不好。”落日的余晖打在萧朗吟侧脸上,显出几分落寞:“阿宥你也是知道的。”齐宥:“???”是他看书不够仔细么,印象中书里并未交代这段剧情。萧朗吟又道:“我如今也未常住在镇远侯府中,大多还是在之前的宅子里单住。”齐宥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闷闷地嗯了一声。在原书里,他记得这对儿父子夺位合作时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难道……关系不好么?而且为什么他会说自己也知晓?齐宥揣摩着萧朗吟的话意,难道原主还了解萧朗吟家中之事?目光落在萧朗吟挺拔的背影上,齐宥轻轻摇摇头,前尘过往和自己有何关系,只要书中没有提及,想必定是无关痛痒之事。齐宥笑笑,没有多问。夏日余晖掠过,把两人青石板上的身影渐渐拉长。到了齐宅的胡同口,齐父的马车也刚到,显然是刚从都察院回来。萧朗吟拱手有礼道:“伯父好。”齐鸣泰只看到儿子骑在马背上,没留意牵马的人,和萧朗吟对上目光后才惊道:“是朗吟啊,多日不见,又长高了。”又横眉埋怨儿子道:“让朗吟为你牵马,你倒也能坐得稳!”萧朗吟是镇远侯之子,细论起来,要比齐家的门楣尊贵许多。 第57章 怪不得在同窗衬托愈下发寂寥呢,这热闹根本没有贺珥的份儿。齐宥这才想起原文中有关贺珥的身世,贺家也是世代簪缨,只是到他祖父辈上得罪了雍炽,被开除豪门的行列。就连这国子监,也是祭酒看在他家的背景份儿上,再加上他聪明伶俐,才让他来读。表面上看大家是同学,其实背后的家世地位差一大截。“也没那么严格吧,射猎本就是人多才热闹。”齐宥安慰他道:“你和祭酒讲一讲,又不差你这一个。”贺面上闪过犹移,半晌轻声道:“我怕陛下看到我,迁怒国子监。”雍炽当太子时,也有太子太傅和伴读,当年查山之变,太子太傅也随雍炽一起被蒙古人所擒。只是蒙古人不久便把这位太子太傅放了,原因很简单,总要有一个朝廷官员去向京城报告此事,拿回赎金。雍炽当时对太傅也很依赖,满怀希望亲自送走太傅。结果没几日,太傅趾高气昂的来了,对着蒙古人便是一句朝廷已有新帝,赎金一分没有。说得毫不委婉,简直是在打蒙古人的脸。太傅是使臣,传递完消息潇洒离去,雍炽父子在蒙古的处境却急转直下,每日在被撕票的边缘徘徊。悲伤的是,那位趾高气扬的太傅不是旁人,恰是贺珥的祖父。雍炽夺回皇位时,贺珥祖父已病死多日,但雍炽仍罢了贺珥父亲的官职,勒令他辞官归田。这是摆明了不愿让贺家人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贺珥天赋禀异,六七岁时便是享誉京城的神童,贺父的同僚喜爱这名出口成诵的小神童,特地在他十五岁时接过来送到国子监读书。雍炽对此事并未多问,祭酒心里却有数。别的庆典倒还罢了,像射猎这种事儿还是不让贺珥露面为妙,免得雍炽思及往事,龙颜不悦。齐宥望着贺珥低垂的毛茸茸鬓角,心里也有几分失落,射猎这种事儿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诱惑极大。再说他们班上几乎全员都去,成群结队的,单独撇下贺珥,这不是非要给人心里留阴影么?为了雍炽一闪而逝的不悦,就要牺牲贺珥一个月的心情,齐宥觉得此事不妥。他想了想沉吟道:“此事也不难,我找陆唯时想想法子。”陆父是首辅,只要陆唯时想帮忙,此事自然迎刃而解。陆唯时办事效率和萧朗吟一样绝,第二日便派小厮给齐宥带来消息,事儿已办妥。贺珥知晓后,凝结几日的眉宇终于云开雾散。齐宥心里油然而生出责任感,在原书中,贺珥在射猎时被狠狠欺负了好几次,齐宥心里暗暗想着,此番自己定要护好他,莫让他被旁人欺了去。国子监风平浪静,朝堂之上有关射猎一事的争执,却远远没有这般简单。关键人物还是赵王。太后曾拖着病体多次表露出想让雍炽释放赵王,哪怕是让赵王跟随他去射猎一月散散心,回来继续关着都行,但雍炽始终没有表态。朝中大臣有的认为太后已为此事病倒,心力交瘁,陛下身为儿子,该为太后排忧解难,再说射猎又不是国家大典,只是皇家的游射散心逸事,赵王此去,理所应当。但也有不少人坚持说赵王乃废帝,高墙囚禁已是陛下仁德,若陡然放出,朝廷上下必然非议,招引风波……在朝廷大臣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之时,离京城最近的泰山地震了。钦天监连夜占卜,得出结论,母子失和,致使天怒人怨,此次地震,实为上天预警,还望陛下遵从天意,早做决断。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过渡章,马上开始射猎拉~阿宥的逃跑计划也步步逼近=第34章 丸子头先不说旁人, 国子监的学生都觉得此法子威胁不到雍炽。“你们还记得吧?陛下连孔圣人的牌位都敢废除,还说自己最厌虚礼虚文,可见本就对这些东西将信将疑。”“对啊。”有一个少年接话道:“陛下是何等人, 以天意为由要挟他就范, 我看这次是打错算盘了。”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钦天监占卜结果出来的三日后, 雍炽传出旨意:特允赵王雍辞以亲王身份,随驾射猎。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城到处都是在议论此事的。有人说雍炽惧怕天意,以此举动平息上天怒火。有人说雍炽虽暴戾,但对太后还有孝心的, 释放赵王只是不愿母亲在病中煎熬……圣旨说得很清楚, 赵王只是“暂放”, 暂放到何时, 无人得知, 朝廷默认是一月之后, 射猎结束, 赵王依旧将回到高墙之中。但让前几日还策马射猎之人重回死气沉沉的囚禁之所, 此事是否还会有什么波折,每个人都在心里打了一个闪闪发亮的问号。议论归议论,赵王走出囚室,直接登堂入室进宫给太后请安。齐府, 齐鸣泰气得直瞪眼:“不成体统!不成体统!翻遍史书,被废之帝能留下性命的都少之又少, 哪儿还有和今上一起射猎游玩的?有人在此时借天机谋私欲,唯恐朝廷不乱,简直其心可诛!”要说此事谁最为不忿, 那自然是始终站在雍炽身后,且和他一起夺位成功的老臣。当年他们壮着胆子打了皇帝雍辞的脸,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谁知一道旨意,“皇帝”再次登堂入室,甚至可能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谁受的住?“陛下想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您又何必去触他霉头。”齐贞言未参与当时的夺位之政,比老爹平和许多:“再说赵王风华正茂,硬是被囚了好几年,说起来他比宥儿还小两岁呢,何必把人逼到绝路。”“这么说,我倒成了不讲情理之人?”齐鸣泰痛心疾首:“天家哪儿有情理可讲,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啊……”“您放心吧。”齐贞言从容道:“赵王和陛下毕竟是兄弟,明面上还是不能太僵。只是去射猎,又不是放回封地。一路都有守卫,不会出事。”齐宥几次想出言提醒,又咽了回去,他在他哥眼里只是个不懂朝政的国子监学生,“赵王救驾”一事倒不如直接说与雍炽,或在路上见机行事。 第59章 更何况, 他如今地图在手, 逃离雍炽亦是指日可待, 何必告知齐贞言, 徒增尴尬忧心呢?齐宥做出满脸问号的样子, 疑惑道:“九朝前几日天天看话本小说, 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不等齐贞言回答, 齐宥恍然大悟道:“哥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他爹给他定了一门他不满意的亲事, 自那之后,他便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不少人对我有意思,还总让我长点心眼儿防备着,免得和他一样, 被私下定了终身都不晓得对方是谁。”齐贞言紧锁双眉,若有所思地盯着齐宥。齐宥偏头凑到他哥身边, 笑得一脸无辜憨稚:“哥,你和爹不会和魏九朝他爹一样,偷偷把我卖了吧?”齐贞言终于没忍住, 笑着轻拍齐宥一掌:“胡说八道!人人皆是要成亲的,爹前几日还给我说都察院王大人的女儿今年刚及笄,性子和你相配呢。”齐宥见成功带偏了话题,心头一松,结果听到后半句话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哥……不带你这么玩弟弟的!你赶紧给我好好说说,爹真的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了?”齐贞言哭笑不得:“娘走得早,这种事儿爹当然要多操心些,其实从去年爹就开始和我商议此事,只是前几日你和陛下……咳咳,好在只是误会一场,朝中之人大多也并不知晓,爹自然不愿太拖,也准备春闱后给你说亲呢。”春闱后……现在齐宥一听这三个字,脑海中便自动浮现雍炽含笑等自己落入网中的模样。眼眸微动,悻悻道:“别提春闱后。”“哦?”齐贞言倒有些意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春闱后本就是成亲的好时候啊,怎么?阿宥等不及了?”齐宥看向他哥,忽然笑道:“哥哥等得及,我就等得及。”他哥比他还要大好几岁呢,自己都没成亲,没立场说自己。果然矛头一指向自己,齐贞言立刻偃旗息鼓,含糊道:“成,你先收拾东西,我到别处看看。”夏风吹拂,绯旗招展。几队精骑并无数卤薄仪仗,围绕着雍炽的御驾,浩浩荡荡出京,直奔五百公里外的射猎场。出发之前,冯太监笑着来找齐宥:“小公子,路途辛苦,您就不必和国子监众人同行了,坐前头的辇车,又宽畅又舒服。”“前头的辇车?”齐宥登时炸毛:“那不是陛下和赵王,还有各位郡王坐的么?怎么,侍读都有份?”冯太监一怔,赔笑道:“别的侍读自然是无此恩典,但您……”“别人没有,为何我就有?”齐宥清亮无辜的眸子望着冯太监,坚决道:“不必多说了,我和同窗们一起走。”他一个御史之子,竟和皇室同坐辇车,让他的同窗们怎么想怎么看?这不是大庭广众下惹人非议么?即使那马车如席梦思大床般舒服,他齐宥也不会上车,打死都不会上车!冯太监倒也不勉强他,直接让他请便。齐宥微抬下巴,带着刚拒绝完九五之尊的小小清高走到国子监学生的行列中,准备荣登马车,却被礼部一官员伸手阻挡。齐宥:“???”礼部官员一脸正义:“这位公子,国子监生此次来射猎的人数过多,若都乘坐马车唯恐耽误行程,您可以选其它法子。”齐宥据理力争:“名单皆是一早递上去的,又没有临时加人,怎能无车可坐?”而且车队都是跟随圣驾的行进速度前行,进度只会被陛下影响,怎么会因为马车过多就耽误行程进度?不是齐宥小人之心,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整治国子监,诺大的朝廷怎会连几辆马车都配不齐?礼部官员无奈道:“您若是执意要坐马车,便上檐角有铜铃那辆吧,人还少些。”齐宥走上前,掀开车帘一看,笑容登时凝固。同窗们像沙丁鱼一样挤挤挨挨塞满了马车,看着都透不过气。在家都是被宠上天的小公子,跟暴君出来就要吃这种苦。即使如此,同窗脸上还都是喜滋滋的笑。齐宥方才的骄傲已荡然无存,脑门上全是黑线:“要不我……还是骑马吧。”齐宥不喜欢骑马,无他,那此骑射课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看见马鞍,大腿根儿便隐隐作痛。可是他没得选。冒着烈日,齐宥苦着脸翻身上马。还好魏九朝,贺珥,赵昭等人都选了骑马。车队缓缓行进,国子监的车辆在队伍中间位置,他们完全没有压力,坐在马背上徐徐行进,望着周遭旷远开阔的山水,心情顿时畅快,一路说说闹闹,几个人的笑声都没断过。雍炽闭目端坐在辇车中,偶尔能听见齐宥的笑声,很薄很飘渺,如在天外般不真切。他不由自主的拧眉,伸手轻敲车壁。齐宥正和贺珥说笑,只见远处有一穿飞鱼服的俊秀青年策马前来,勒马扫视他们一眼道:“齐宥,陛下对此地名称来历有些疑惑,传你前去问询。”齐宥沉默一瞬,正想策马随他上前,左腕却被人倏然抓住,魏九朝冷冷道:“不许去!”魏九朝看向来人,把齐宥护到身后,满含戒备冷道:“陛下身边有朝臣阁臣相陪,个个是饱学之士,我们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罢了,连个进士都不是,学识有限,实在不敢有扰圣听!”来人没料到竟会遭到拒绝,面色登时沉下,一拉缰绳道:“这是陛下旨意,你若有异议,就随我去御前禀报吧!”这话本是威胁,没曾想魏九朝一抬下巴道:“去就去。”空气中立即弥漫起剑拔弩张的味道,唬得齐宥忙道:“陛下既然召我,我去一趟便是。”贺珥也忙拉魏九朝,对来人拱手道:“小将军勿怪,我同窗也是担心齐公子学艺不精误导圣上,您千万见谅。”那人冷哼一声,径直带齐宥策马向前。到了雍炽辇车旁,他才放缓马速,恭声道:“陛下,小公子宣来了。” 第61章 那太监低眉躬要,不住赔着小心:“殿下,咱们这不是赶路要紧么,路上不方便,您先凑合凑合,等到了地方,再去寻新鲜的果子可好?”“本王何时凑合过?”少年拿起果盘中的荔枝便朝人身上丢掷,跋扈道:“新鲜果子没有,冰块也没有么?这荔枝吃着都烫本王的嘴!”站在车驾旁的太监也不敢动,任由他砸,唯恐招惹这位小祖宗。齐宥平日只道魏九朝已经够有少爷脾气了,没曾想这儿还有个他的加强版,疑惑道:“这位是?”他看少年衣饰华丽,车驾又紧跟在皇帝辇车旁,定是皇家贵戚,但在脑海中搜罗一圈,也没找到对应的人。谁曾想蒋辰头疼道:“还能是谁?赵王殿下!”齐宥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这是赵王?”不得不说,赵王给他的冲击感太强烈了。在他的脑补里,赵王应该是个被囚禁多年,韬光养晦的小可怜,谁知竟这般鲜衣怒马满身骄纵?吃水果还嫌不够新鲜不够冰,比当皇帝的雍炽都挑。他是被圈禁了么,分明是圈养吧?看着还在耍赖任性,要吃新鲜果子的少年,齐宥不禁开始怀疑,赵王这模样,真能自导自演救驾这种事儿?气氛正僵持不下,忽听雍炽冷声道:“老四,你又发什么疯?”“三哥!”赵王看雍炽回头看他,骄狂的气焰登时消散一半,耷拉眼角委屈撒娇道:“他们欺负我,给我的果子不新鲜。”雍炽并不吃他这一套,神情冰冷道:“那你回京去吧,京城什么果子都有。”赵王吓得噤声,可怜巴巴缩着脖颈钻进车里。车帘掀开,外面灼热的气焰登时倾泻入车内,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雍炽按按眉心,抬眸瞥过齐宥,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晒蔫儿了一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做了个手势冷声道:“你随朕进来。”齐宥翻身下马,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尽量面无表情地随雍炽快步走进辇车,然而刚迈进车门,还是忍不住愣了半晌。辇车内部极为宽畅,齿轮风扇转动,冰块的凉气袅袅吹来,俨然和外面的酷暑天气是两个世界。雍炽稳稳坐在辇车中,并没有赐他座,只盯着他狼狈的模样淡淡开口:“为何不随朕上车?是国子监的马车好坐,还是外头的日头好晒?”齐宥咬咬唇,低头盯着马车内绵软的地毯:“臣的身份只是小小监生,不敢逾矩……”话还未说完,腰身已被人紧紧扣住,雍炽薄唇如宣示主权般不容置疑地印在他唇角,随即又轻轻擦过他耳畔,低笑道:“阿宥,你总是忘记自己另一个身份,那就别怪朕提醒你。”齐宥紧紧贴住车壁,风吹起,帘子随风荡漾,依稀能看到车外的仪驾马匹,他脸色登时涨红,觉得那一声声马蹄踏在了自己心上。“别拘着自己。”雍炽压在他身上,一手紧紧扣住他两个手腕,一手去撩他被汗水浸透,贴在鬓角的发丝,笑吟吟叹道:“瞧你脸都憋闷得红了。”齐宥深吸口气,艰难道:“陛下误会,是晒的。”雍炽唇角轻翘,松开桎梏齐宥的手臂。齐宥逃出生天,歪在舒适的背垫上,在凉风中吃着爽口的水果,本是舒爽惬意的时刻,但因为要顶着雍炽灼灼的目光,齐宥仍然一阵燥热,启唇吃荔枝时心里竟涌上一股奇异的……羞耻感。甚至宽敞的马车都开始逼仄。雍炽轻敲桌案,饶有兴致的盯他半晌,倏然冷不丁开口道:“这次射猎,你和谁同住?”“和谁住?”齐宥怔住,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踌躇道:“臣是以监生身份来的,自然是和同窗们住,想必是同来的司正分房吧。”“想好再开口。”雍炽凝眸看他,沉声缓道:“路上受得苦还不够?还不长记性?”齐宥一滞,瘫在柔软的垫子上不再多言,脸上大写着“你说了算”。“国子监学生人数不少,只能住在别院里,没有风轮扇,皆是硬板床。”雍炽叹口气,绘声绘色恐吓道:“你这般娇气,一夜过后定会腰酸屁股痛,满身青紫不说,还要忍着酸痛去骑马。”齐宥听见骑马二字,想起方才的颠沛之苦,如惊弓之鸟般双肩一抖。雍炽眸光轻扫,唇角噙笑:“和朕住一起,至少阿宥醒来之时屁股不会痛。”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任凭谁都很难开口拒绝。齐宥抿抿唇,终究还是压下心头的惶恐道:“臣听陛下吩咐。”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砍人我最行,骗人第一名第37章 别扭第二日黄昏时分, 一行人终于到达燮州射场。这里比京城靠北,地势平坦天高地阔,和京里燥热的气候迥异, 因前几日夜里下了雨, 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齐宥下了辇车,不住往国子监那边儿张望, 雍炽亦要接见当地臣子,放他去国子监点卯。齐宥路走到一半, 和魏九朝撞了个满怀。齐宥奇道:“你怎会在这儿?”魏九朝视线闪躲:“我看那边儿有狐狸,想去射几只练练手。”齐宥没头没脑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国子监队伍的方向走, 结果一回头, 魏九朝闷着头跟在他身后。齐宥疑惑:“你怎的不去了?”魏九朝道:“突然觉得天色已晚, 明日再说吧。”说罢也不再多解释什么, 只默默走在齐宥前面。齐宥和哥哥谈完话, 已经料想魏九朝八成已猜到, 今日见了他这模样, 心里更是一沉, 一路上别说和魏九朝说话,连偶然对视都不自觉想躲闪视线。落日余晖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赶到同窗们住的别园时,天色隐约黯淡。赵昭看到魏九朝跨进门槛, 忙上前:“你不是去寻阿宥……” 第63章 一切约定都被硬生生破坏,齐宥心里说不出的气闷失落。他不晓得魏九朝是从何处得知,也不知道他究竟知晓了多少。这件事儿像梗在二人之间的山堑,齐宥没办法装做毫不知情,厚着脸皮上前和魏九朝谈笑一如往昔。甚至……今夜之后,齐宥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贺珥刚领完骑射服回来,看到齐宥独自走出院子,忙追上去。贺珥也明显看出齐宥的不对劲,道:“你和九朝是不是闹别扭了?”齐宥含糊道:“嗯。”“你们向来床头吵架床尾和……”贺珥漫不经心的调笑,他总旁观他们闹别扭,已经习惯了:“还没消气?”齐宥闷声道:“这次……情况特殊。”“你生辰要到了。”贺珥和魏九朝一起沿着步道往南走:“到时我们聚着闹闹,定能说开的。”说开……齐宥觉得头更痛了,但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贺珥的话嗯了一声。半晌无话,齐宥随口道:“赵昭呢?总看不见他。”“去找唯时了。”贺珥道:“自从开始射猎,两个人常在一处。”夜凉如水,齐宥蓦然想起他们几个人装鬼吓蒋司正的事儿,此时繁星满空,映着射场的明灯万盏,遥遥望去如银河倾泻。美景如斯又能如何?还没有半夜潜入学里那夜开心呢,齐宥百无聊赖踢着石子,垂头往前走,隔着竹林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二弟,这口气我们可不能忍,今儿晚上我非打断他的腿,让他日后也学乖一些!”“一会儿你先从后头拿袋子套住他头,我们几人上前摁住他。”齐宥和贺珥都听出了是崔家那几个人,一时有些发蒙,都放缓脚步,屏住呼吸细听。“怎样?今晚过后你这口气算是出了。”“这……只怕魏家闹事。”“他怎知是谁打的?月黑风高,挨了闷棍只能认怂呗!”齐宥总算听明白了,崔家那伙人带了人手,打算在半路上趁魏九朝不备下手。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穿过竹林走到几人面前,冷道:“你们要揍谁?”崔銮盯着齐宥,半晌才阴阳怪气道:“哟,原来是陛下侍读小齐公子啊。怎么,今儿没去侍奉陛下?”崔家的堂弟当日也去了后山,知晓齐宥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忙拼命拉拽崔銮:“表哥,算了吧,咱们捶魏九朝,别沾他。”齐宥冷声道:“你敢动他就是和我过不去。”“呵,你有什么沾染不得?还敢放这种狠话?”崔銮嗤笑道:“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当了侍读便能横着走,我今儿告诉你,我姐姐是要当皇后的人!”齐宥微怔,看向他:“你听谁说的?”崔銮想起家里人的嘱咐,顿时把显摆的话噎回去:“要你管?”齐宥蹙眉。贺珥道:“崔銮,这是射场不是京城,陛下来此是为了散心消遣,你惹出事端,是要给陛下找不痛快么?”他声音很淡,话锋却咄咄逼人。崔家几人登时被问住,崔銮憋红脸找不到说辞,干脆开始人身攻击:“行啊你贺珥,前几个月还巴巴儿跟在我身后呢,这几天又换人舔了?”这话太过刺耳,齐宥忍不住上前两步想打人,贺珥忙揪住他衣袖。贺珥抬眸,声音听不出起伏:“今晚撞见我们,事发后定是瞒不住,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散了吧,九朝出事魏家定不会善罢甘休,崔公子,你又何必和魏家结仇呢?”几个人见计划被撞破,心里都萌生出退意,犹犹豫豫站在原地。贺珥看向崔家的堂弟:“当日魏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你,为何挨打你心里最清楚,你想让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么?那堂弟登时一怔,忙去扯崔銮衣袖:“表哥,明日还要射猎,咱们今晚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崔銮也顺势下了台阶,狠狠瞪了贺珥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第38章 落水第二日辰时方至, 国子监学生们都穿着崭新的骑射服立在箭场,这是他们来燮州后第一次比试,皆双眸发亮跃跃欲试。齐宥隔着人群瞧见了面色不善的魏九朝, 两个人目光隔空相交, 魏九朝登时转过头。昨晚他回房看到自己偷偷溜掉,还不知要怎样生气……齐宥暗叹口气, 准备待会儿上了射场再伺机道歉。为激励监生们踊跃比赛,特地把他们分成了三队, 上场后分队角逐,赢家能得到一柄玉如意。彩头倒也罢了,关键比试时陛下也会在场, 陛下向来厌恶诗书, 对国子监疏远冷漠, 却偏爱亲近弓马娴熟的锦衣卫, 若是在射场赢得个好名次, 投其所好, 定能拉近和陛下的距离。比起做能臣, 还是做宠臣更划算。崔銮打定注意要赢得圣心, 一转眼却看到齐宥和自己分到了一组,脸色登时冷淡。齐宥懒得理他,独自站在一旁,望着魏九朝分到另一组, 和那几个少年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写写画画讲解围场形式,眉飞色舞很是肆意的模样。崔銮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我们组怎么少四五个人呢?”“祭酒早上叫了些写字好的同学去北苑誊写碑林, 一些人雇了船及时返回,还有一些人听说是步行回来的,应该是正在路上。”燮州北苑有不少古人留下的碑林遗迹, 祭酒为了让大家多些练字帖,特地派学生前去誊写,但北苑离射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里物价奇贵,学生里家境好的自然能雇船回来,家境稍逊的却只能沿岸步行。 第65章 “去备热水, 找身干净的衣裳。”雍炽偏头想了片刻, 补道:“衾衣就可。”冯太监微微犹豫:“行宫内只有陛下的衣衫,奴才拿陛下未穿过的给小公子……可好?”“甚好。”雍炽唇角轻勾, 星眸里盛着笑戏谑道:“朕穿过的也无妨。”齐宥刚洗好热水澡,肤色被热水熏染出桃花色泽, 衾衣的袖口宽大,正松松搭在他皎白的手腕上,大两号的衾衣披在身上, 让本来温润挺拔的少年显出几分弱不胜衣的味道, 望去极为诱人。身着皇帝的衾衣, 齐宥无所适从, 双手谨慎的提着衣角, 唯恐衣摆划落地面脏污了。雍炽看他那小古板的模样, 轻笑一声, 伸手揽过他腰身, 手指划过少年形状精致的唇瓣。“陛下!”齐宥如梦初醒,惊觉身下的床竟然是行宫的龙榻:“陛下请自重!”“齐卿还未习惯朕的行事?”雍炽扳回他下巴,迫他专心:“何须这般惊讶。”齐宥察觉出灼热的气息紧贴耳畔,一颗心都要炸开:“陛下说好等臣考过春闱的。”齐宥已和萧朗吟商定, 生辰日从东门逃出行宫,沿水路去江南。他离逃出生天只差一步之遥, 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前功尽弃。雍炽觉出他的抗拒,抚摸他光滑柔韧的腰身,眼眸微暗, 在安抚中推进关系:“朕没打算毁约,上次朕和阿宥已有唇齿之亲,这次不妨更进一步。”齐宥听得心惊胆战,亲一次之后便是上手,那下次岂不是……齐宥不敢再想下去,觉得还是要从头拗正雍炽的观念才是长久之计,搪塞道:“陛下,臣觉得陛下太过于仓促心急……”“心急?”雍炽眯眼,大掌抚过齐宥柔韧的腰线,轻拍他圆润臀瓣:“朕冲锋陷阵从来都是一鼓作气,朕对阿宥,已经手下留情了。”“臣……臣都还没体验出滋味呢,怎么又开始更进一步了?”齐宥牙关轻颤,紧张道:“陛下,好书不厌百回读,此事也是一个道理。”雍炽双眸染上笑意,在他耳畔低声道:“看来阿宥还是喜欢亲亲?”齐宥硬着头皮点头:“是……臣想着不如从头开始切磋,徐徐图之。”齐宥一心想逃离眼前的危机,丝毫不觉已将自己卷入危险境地。“看来阿宥还亲上瘾了。”雍炽轻笑,视线在他漂亮的唇上一转:“那你觉得何时才算体验出滋味?”齐宥心思一转,红着脸轻咳道:“怎么也要上百次。”上百次只是他的随口一说,这庞大的数字足够支撑他逃离暴君身畔。雍炽顿了顿,忽道:“这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书?齐宥不知他为何这般发问,紧绷身体胡乱嗯了一声。雍炽轻笑:“也好,那今儿就别下床了。”齐宥迷惑的抬头。“现下才是正午,朕让你尝出味儿,到了晚间恰好下一步。”雍炽面不改色地把他压制在身下,声音愈加得意:“阿宥觉得这计划如何?”雍炽看他的眼神如同盯紧志在必得的猎物,半个时辰后,齐宥觉得嘴肿了一圈,羞得眼角泛红。雍炽轻抚他泛红的眼角,轻声呢喃道:“阿宥,你眼角红得真好看。”齐宥装死般任由雍炽的大掌捧着自己的脸,轻轻垂下眼眸。“朕想看看你身上泛起红晕是何等模样。”雍炽志在必得的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不容置疑道:“早晚有一天,全身要被朕看个光!”这句话悄悄钻进耳朵,齐宥立时全身燥热,似乎全身都红透了。雍炽翻身拥住他,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齐宥心里一动,抬眼轻声道:“陛下我能在这儿睡一会儿么?去偏殿也成。”齐宥不知怎么面对雍炽时污时甜的攻势,只想一睡百了。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是龙榻,自己既然不侍寝,按例没理由逗留于此。“睡吧,朕陪你睡。”雍炽伸臂,紧紧环住他,看齐宥确是精神不好,轻声补充道:“朕不会扰你。”雍炽说到做到,气息沉稳渐渐睡去。齐宥闭上眼睛,背倚坚韧宽厚的胸膛,方才落水的惊慌被一点点驱散,午后一梦香甜,齐宥迷迷糊糊睁开眼,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他看见雍炽躺在身侧,右臂还搭在自己身上。齐宥想要挪开,顿了一顿,终究怕吵醒雍炽,没有去动。雍炽闭着眼,杀伐暴戾之气减淡不少,齐宥壮起胆子偷偷打量他,薄唇,长睫,画上都难以描摹的长眉斜飞入鬓。齐宥觉得雍炽只要不再随意打杀人,长得……还是挺赏心悦目的。正看得出神,冷不防雍炽张开双眸,直直对上自己的眼睛。齐宥吓得差点扬手一巴掌打上去,忙移开眼睛,雍炽低笑一声,也不点破他,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既然醒了,陪朕去园子走走吧。”雍炽因着太后寿诞在宫中憋闷了半月,久不玩耍。行宫园子里的玩意儿多,雍炽路过箭靶要射两支箭,看到小太监斗蛐蛐也要瞅几眼,齐宥看得直笑,觉得雍炽很像囿于牢笼终被放出的大狗,蹦跳着撒欢。两人踩着稀疏分布的石头穿过一方池塘,齐宥想起方才的惊吓,忍不住移开视线。雍炽看出他躲闪,弯腰捡起光滑的鹅卵石,轻轻扔到湖中心,涟漪微荡。雍炽偏头笑道:“你看,水很浅的。”齐宥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浅的湖水里,几尾银光闪闪的鱼灵活摇曳。雍炽促狭心起,先是脱掉鞋袜踩水,之后直接曳起袍角走下池塘。池水尚未没膝,阳光洒落如碎金铺陈,雍炽弯腰在池中摸索,快而准地从勾连浮动的水草中捞起一只大鱼。鱼尾尚在摆动,水珠甩在雍炽如星子般曜目的眉眼上,让人移不开视线。齐宥甩着白净的小腿,坐在岸边输出不着调彩虹屁:“陛下不愧是天子,抓的这只鱼似乎是同池中最胖的,应该是鱼中之王。”阳光炽热,雍炽也不上岸,手捧拼命求生的鱼王趟着水走至齐宥身侧:“伸手。” 第67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我让你流血让你疼了,是我错了=炽炽眼神暗哑:这句台词很危险,不该你说。阿宥:陛下你就是害怕嘛,你屏住呼吸我都知道!炽炽:我那是看媳妇儿太专心了谢谢。第40章 探花两个人回到室内, 恰巧看到几名貌美的侍女捧着一大束时节花朵,插在案头清供的白瓷花瓶中。少女抬腕插花,真乃人间美景。雍炽驻足观望, 唇角掠过笑意。齐宥以为他在看那几名肤色皎白的侍女, 脑海中蓦然响起崔銮说的话,心里竟没来由一沉。雍炽并未察觉, 偏在此时凑到齐宥耳畔悄声道:“猜猜朕在想何事?”齐宥在心里悄悄翻个白眼:“陛下的心思,臣怎敢揣测?”“又搪塞朕!”雍炽屈指敲他光洁的额头:“说话阴阳怪气!”齐宥揉着被敲疼的地方, 气鼓鼓不语。雍炽用臂膀环住他,眸光停留在那束花上,戏谑道:“朕是在想, 此花再次开时, 阿宥已成朕的枕侧之人。”雍炽的语气很缓慢, 乍一听色气满满, 细品之下竟含着满足的怅惘。他馋自己身子到这种地步了?齐宥一顿, 心里生出涩涩的不自在, 嘴上只大着胆子调侃道:“陛下怀着这心思赏花, 臣觉得花都不干净了。”“这样最好。”雍炽反而嘴角轻翘, 得意道:“朕回去就要在寝殿里遍植芍药海棠,好让你每次进殿,都能时刻谨记朕对你的心思!”齐宥:“……”果然这种程度的调侃非但没有杀伤力,还能让暴君更得意。可心里竟然密密匝匝牵绊出愧疚, 雍炽若是知道他一心筹谋离开,会不会失落半晌?还是会直接冷冷一笑, 直接打杀人?心思纷乱,齐宥没说话,默默进了内殿。雍炽望着他又道:“听说阿宥的生辰日快到了。”生辰日是他和萧朗吟的出逃日, 齐宥心里一紧,轻轻点头。“你想如何过?”雍炽看向他:“尽管说,当闲话,当笑话讲给朕都可。”他记得那夜,齐宥捧着烛光一脸虔诚的模样。“臣并无想法。”齐宥压下心中的慌乱,笑道:“旁人如何过,臣便如何罢了。”哥哥和魏九朝无心的取笑打趣在脑海中响起,既然在这里过不了心目中的生日,齐宥也渐渐褪去对生辰的盼望。雍炽却眸光一闪,拥住他轻声道:“朕清楚了。”雍炽不得不承认心里倏然涌起的失落,他知晓齐宥的期待,因此亦知晓,此时的齐宥绝不是并无想法,只是并不愿将心底的期待尽数告知于他罢了。在这般小事上都遮遮掩掩的搪塞,分明是从未试图让自己靠近……齐宥真配不上自己的用心。强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雍炽表情依旧四平八稳。齐宥悄悄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既然两人早晚要分开,何必袒露内心所想呢?唉,由着暴君去吧。只是夜晚来临,开始独自躺在床上心思纷乱。雍炽略带灼热气息的吻,年轻明朗的眉眼不断在齐宥眼前闪回,心思一转,又忽然想起崔銮那句我姐姐要入宫当皇后……齐宥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崔銮既然说出这句话,那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也许是大臣们早已私下商议筹谋皇后人选准备上折子递给雍炽,也许……雍炽自己也早已有了选后的打算。想想也是,暴君已二十岁,选后选妃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儿,前朝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会坐视他不置后宫。若是不逃离,齐宥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时间久了纸包不住火,他在前朝,会是同僚们鄙夷的娈,宠,在后宫,也是被众人耻笑议论的稀罕物儿。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他都难以立足。齐宥闭上眼,将脑海里雍炽在湖边灼灼望他的模样驱散,又把逃亡的路线在心里默念几遍。他绝不能,绝不能让自己处于那般被动屈辱的境地。齐宥在床上天人交战一番,迷迷糊糊沉沉睡去。第二日,按照行程众人暂停射猎,随圣驾一起去射场旁的眉山祈福,眉山山顶有所皇家寺庙,本已荒废许久,但因前几年太后来此修行,特再次修缮,这次一行人来眉山祈福,多少也是看在太后的面上。国子监众人步行上山,非但没把此行当苦差,还喜滋滋的。只因山顶除了佛寺,还有一座传说中极为灵验的孔庙。本来国子监是有孔庙的,经过上次祭孔一事,孔像硬生生变成了牌位,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介意,总觉得要拜真人像才能求得孔夫子庇佑,这次出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都满怀虔诚想要参拜。齐宥望着振奋不已的同窗,难免有几分感叹,也就是在前几个月,同窗们还闻君色变,皆不愿入朝堂侍奉暴君。 第69章 “也不必太过担心,你那成绩神仙想扶也扶不起来。”魏九朝骂一句,扬手捶他,正在打闹间,同窗们都来了,见此情景立刻嚷嚷道:“方才还扭脖侧脸呢,如今又缠在一起。”赵昭抿嘴一笑:“本就不该为你们操心。走走走,饿死了,下山吃烤肉去。”一行人勾肩搭背正准备下山,忽被一群太监拦住去路,冯太监笑吟吟站在前列,望着齐宥道:“圣上有旨,拜祭孔庙时忽想起齐侍读宵衣肝胆侍奉朕躬,令朕身心舒泰,特有礼物慰劳,还赏您做小轿从前边儿下山。”这本是正经话,但齐宥自动脑补了暴君做得不正经事儿,一时间字字皆有弦外之音。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冯太监递过来一个紫檀木箱:“侍读把东西拿出来,老奴还要拿这匣子给陛下复命呢。”齐宥手都抖了,这匣子的模样让他想起上次的亵裤,一时头皮发麻,生怕里头装着不能示人的玩意儿。打开一看,匣子里是一束花,都是应季的海棠芍药,倒像是爬山时就地取材摘下来的,花梗已细细剪裁好,饱满的花束用精致的丝带扎着。众人都愣住了,陛下赏赐臣子物件儿常见,但从没这般随意中又透着……用心。陆唯时沉吟道:“公公,陛下这是何意?”冯太监似笑非笑:“陛下的心思谁又能说明白呢?齐侍读自个儿好好体悟吧。”冯太监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听完跟随小公子的侍卫汇报消息,脸立刻冷了几分,还嗤笑一声,让他即刻把这束花送去给齐宥。冯太监拿着匣子离去,兴奋的少年们开始围着齐宥做阅读理解。“陛下怎会送你一束花?”“这还用说?齐兄已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对对对,前朝时,只有中了进士赴琼林宴,陛下才会以花相赠,齐兄,陛下定是对你报以厚望!”“而且陛下说了,齐兄让人身心舒泰,这是极高的赞语,看来陛下很亲近你。”齐宥捧着花只想苦笑,陛下是对他报以厚望,只是这厚望偏偏不在朝政上,脑海里响起雍炽昨日那句关于花开的话,脸色登时红透。这哪里是赏赐和看重,分明是提醒和警告。还当着这么多人。这花倏然变得烫手,齐宥喘不过来气,偏偏还要强迫自己进行表情管理,挤出受宠若惊的微笑。“送束花就是探花?你们也真敢猜。”崔銮看到齐宥那不知所措笑呵呵的模样,满脸愠色的冷哼道:“齐家这两年也没接过什么正经赏赐吧,我劝你赶紧把这花拿回家供起来,祈求它多活几日吧。”说罢大摇大摆径直离去。官员常常会把陛下的赏赐摆放在家中,但大多供的都是如意翡翠之类,即使是花草,也是稀种的牡丹菊花,崔銮却让齐宥供奉一束不值钱的花。分明是在说齐家不得圣意,拿束野花也要当宝贝。“阿宥,别去理他。”同窗七嘴八舌劝告:“他考了好多年还没抓住金榜的尾巴,就让他酸吧。”齐宥不在意这个,深吸口气,认认真真抱着那束花,在一圈人的簇拥下钻入轿子。作者有话要说:  暴君:时刻监视,时刻掌控阿宥捧着花花坐上小轿子啦,四舍五入是婚礼了叭感谢在2020-07-11 23:33:05~2020-07-14 16: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alice、桑音、krz□□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1章 送命题这几日齐宥住进了陛下行宫, 只是两个人不仅分床,还分殿而居。倒不是因为齐宥矜持,实在是雍炽也很难令人琢磨。明明眼冒火花跃跃欲试, 但一到月黑风高, 仍然乖乖溜回自己的主殿。齐宥仔细琢磨,想到雍炽在排云台虽肆意洒脱, 但也仅限于射猎游乐,细究起来, 从未在床榻上荒唐过。说到底……嘴上再过分,其实也是个没经过人事儿的。齐宥紧绷几日的神经放松几分,那日午后相拥而眠, 并未再上过雍炽的床。但他不靠近龙榻, 雍炽却每日都要来他的偏殿, 磨蹭半晌。这夜, 幕色沉沉, 梆子敲过, 雍炽还赖在他房里不走。每次雍炽一来, 齐宥便会遣退身边的侍女, 这样一来只要雍炽不走,凡事都要齐宥亲力亲为伺候。第二十八次把雍炽面前的茶碗斟满,齐宥实在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夜色已晚,陛下还在臣的房中怕是不妥当!”雍炽单手撑着侧脸, 专注地翻过面前的话本书,骚话张口就来:“朕本就是你房里人, 有何不妥当?”说罢饶有兴致的一把拉过齐宥:“阿宥,你是朕的侍读,朕有学问请教你, 难道你还准备赶朕出去?”齐宥挑眉,看到雍炽的确拿着书,便道:“陛下有何不懂之处?”雍炽翻着书,闷声道:“祭酒说你聪敏,事事皆能一点就透,朕看却不见得。”齐宥疑惑的望向他,雍炽接着翻书道:“你前几日拒绝朕,还说是朕心切,朕特地找来这本书揣摩,发觉我们尚停在话本第一页!”齐宥越听越迷糊,凑过头看了看那话本,第一页是两个人穿着小衣躺在榻上唇贴唇,勉强还能入眼,往后粗略一翻看,皆是活色生香的双人图。雍炽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谴责和质问。齐宥:“……““陛下说过,会等臣春闱过后的。” 第71章 齐宥身子一僵,庆幸自己从未在暴君面前吐槽过同窗,唇角轻抿道:“陛下能不能少随意打杀人啊?多用正经的律法立规矩,旁人自然不会非议。”齐宥看不惯雍炽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暴君做派,他在国子监读了不少史书,知晓历代仁厚明君,是立法之人,更是守法之人。“那朕封阿宥为后如何?把喜帖下到国子监让他们瞧瞧。”雍炽的手掌贴着齐宥柔韧的的腰身,戏言道:“夫妻间亲密些名正言顺,任凭谁也说不出什么。”齐宥一脸冷漠:“陛下别再拿臣打趣,臣是男子,如何为后?”雍炽脚步不停:“都说你极为聪慧,这还用朕教?”到最后还是齐宥求了半路,雍炽才把他放回地面,吓得齐宥不敢提回别院住的事儿。按常理,一个人拒绝了你的要求,面子过不去就会答应你下一个要求,齐宥酝酿好情绪,进入正题:“不去国子监别院住倒也罢了,只是臣骑射生疏,能不能不随您去射场?”雍炽面无表情:“知道你骑射生疏,你看朕射就好。”齐宥暗叹口气,拉住雍炽衣角道:“……陛下,臣听说北苑猎场有许多凶兽,臣胆小,能不能待在寝宫等陛下得胜归来?鹿肉也可以在寝宫吃呀。”雍炽呲牙,摆出凶巴巴的鬼脸吓齐宥:“看清朕了?再凶的凶兽和朕比都差点儿意思。你连朕都不怕,还怕它们?”说罢揽住齐宥的腰,直接把人掳上马背。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朕正在为吃掉媳妇儿偷偷补课==第42章 好疼齐宥终究被雍炽掳上马背, 本来想到了射场再随机应变,结果进去一看,射场周遭全是连绵不断的树林, 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这里寻找刺客的踪迹,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他被雍炽牢牢禁锢在怀中, 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侍驾的大多时那日在园子里和雍炽谈笑的锦衣卫,雍炽毫不避讳, 坐在马背上,直接把齐宥牢牢圈在怀里。雍炽背上挂着长达四尺的□□和漆木箭筒,英姿勃然, 驰骤之间, 风声呼啸。这本是极为养眼的事儿, 但齐宥心里压着石头, 难免心不在焉, 周遭有风吹草动都要张望一眼, 生怕哪里窝藏着刺客。雍炽微微皱眉, 反手持弓, 把齐宥牢牢摁在怀里:“方才朕射杀了一头黑熊,战场上方寸之间就能差之千里,你再乱动,换口味的就不再是我们而是他们了。”众人都轻笑起来。风声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飘过来, 齐宥从未见过此等杀戮场面,难免心惊胆战, 嗓音微哑道:“陛下,我不想在这里吃烤肉,我们回寝宫去吧。”雍炽玩兴正起, 持弓搭箭,凌冽而专注的眸光扫过山林:“为何要回?”齐宥一心想带雍炽离开此地,暂时放下面子,抬起双眸轻声恳求道:“臣胆小,有些害怕血腥味儿。”雍炽闻言,非但没减缓马速,反而挑挑眉愈发往树影深处策马,在他看来,齐宥的恐惧是对他的轻看和不信任。雍炽自然不能忍受,他把齐宥紧紧圈在怀里,声音满是倨傲:“你在朕马背上,还有何可惧?”陪侍的人看雍炽满面笑意牢牢环着齐宥,早已把他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纷纷凑趣道:“小公子,陛下的马背是整个射场最安全的地方,你定不会受伤的!”齐宥微微握紧拳头,雍炽等人武力值再高,终究是在明处,而这里处处是树林死角,藏匿刺客太过容易。也许现在就有人拿箭瞄准他们,只等时机来临,射出致命的一箭。齐宥轻声道:“陛下,射场周遭全是树林,极为隐蔽,若有危险隐蔽在暗处,恐无法招架。”他不可能直接大喊一声周遭可能有刺客,只能拼命暗示雍炽。“在暗处?”雍炽从背后抽出箭矢,眯眼搭在角弓之上,似乎正和前方摇晃的草丛对峙。羽箭破风射出:“那朕也要留下它的命!”随着话音落地,前方树林深处迸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虎啸。众人这才意识到雍炽竟然一箭射中猛虎,皆真心实意地来给雍炽道喜。雍炽年轻的眉眼满是轻狂,手持马鞭略抬下巴道:“你们也试试身手。”锦衣卫听命,上前补了几箭,三下五除二把那体型庞大的老虎擒住扣押到笼中。开局射中猛虎,几人玩性大增,皆跃跃欲试。齐宥放弃了劝告的打算,只轻扯雍炽衣袖:“陛下,臣想去另一匹马上。”雍炽垂眸看向他。“在陛下怀里,臣只能看到猎物倒下,却看不到陛下弯弓搭箭。”齐宥神色认真又憧憬:“臣也想骑马,亲眼看看您的英姿,为您叫好。”齐宥眉目微敛,双眸清澈稚嫩,整个人乖巧又天真。这话句句戳在雍炽心坎,他笑着一摆手,立刻有人牵马过来。他轻拍马匹,缓缓靠近那温润的小马,齐宥从他怀中直起身子,慢吞吞地翻身上马。和雍炽等人一比,模样显而易见的笨拙,有人要给齐宥弓箭,被雍炽阻止:“你拉紧缰绳,下次再来射吧。”齐宥独自骑乘后,雍炽马速明显变慢,总在他的小马周遭徘徊。齐宥为支开他只得道:“陛下,那边儿有头猎豹,不知有没有陛下的箭快?”雍炽傲气哼道:“这有何悬念?”说罢轻拍马臀,往齐宥指的方向奔去,齐宥拍马跑几步做出要跟上的模样,随即暗暗减缓马速,看看马蹄下的草坪还算松软,咬咬牙,松开缰绳。雍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回头望去,已见齐宥身形一晃从马背上跌落。他呼吸一滞,立时如箭般策马奔去,身形一跃落地,焦急地俯身查看齐宥伤势。齐宥摔到了腿,万幸的是落在软绵的草地上,雍炽拉起他轻巧的绸裤,看到圆润白皙的膝盖上已显出淤青,望去触目惊心。雍炽皱眉,面色登时变得凝重。 第73章 到后来,妥协的人还是雍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可能踏足国子监……然而他要走了,有可能一辈子再也无法碰面。雍炽脚步飞快,只顾着赶路,哪儿知晓齐宥正一个人在脑海里上演生死离别的苦情剧呢,只道他是又疼又害怕才想着多喊自己几声,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你害怕时念朕几声,保证你龙气护体,百病不侵。”齐宥道:“害怕时人人都念佛,念你有何用?”“朕是天子,她是天上的佛祖。”雍炽信心满满道:“这都是本家,相通的。”齐宥:“……”在走与不走之间反复横跳的齐宥立刻决定,还是晚上回去继续收拾行李。逃跑计划照常行动,一秒钟也不耽误的那种。雍炽走得再快,也不是个办法,齐宥想到还未出现的刺客,觉得还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轻扯雍炽衣袖:“咱们还是骑马吧,我想要快点回去。”雍炽低头看看齐宥覆着薄汗的额头,轻声道:“好。”雍炽带齐宥跃上马背,在他耳畔道:“再撑片刻。”齐宥正待说话,忽然看到身后有身影掠过半空,刺目的刀光直逼雍炽而来,电光火石间,蒋辰一个翻身,拿刀把那人硬生生格开。原书中的刺客果然还是出现了!齐宥越过雍炽手臂,想看看身后到底有几人。雍炽解开身后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把齐宥从头裹了个严严实实,嘴上冷道:“别看,一会儿再吓哭了你。”齐宥被披风盖住,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耳听刀剑相撞,心里又急又慌,奈何那披风被雍炽箍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挣脱不开。过了片刻,一切重回寂静,雍炽策马而行,马速快而平稳,除了他呼吸有些沉重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齐宥被雍炽桎梏在怀里,披风也不允许掀开,只听得自己的心一上一下狂跳:“方才是不是有刺客?”“刺客?他们也配?”雍炽冷哼道:“几个玩杂耍的罢了。”齐宥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淡淡的血腥味儿如影随形,不可能是刺客的:“那……没人受伤吧?”在原书里,此次刺客被雍炽一行人斩杀,雍炽等无一人受伤。但是齐宥也不敢保证,情节真的会和书中一模一样。雍炽简短道:“无人。”“让我看看。”齐宥挣扎,怒道:“我又不是姑娘家,你蒙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儿?”风声呼啸,雍炽似乎从这句话里寻到了兴味儿,戏谑道:“盖头都蒙上了还问干嘛,当然是抢亲。”齐宥忍不住想笑,唇角轻咧,却突然觉得不对劲,雍炽每次说笑,那帮锦衣卫定要赔笑两句,然而刺客出现后的一路上,周遭安静得似乎只有他和雍炽两个人。齐宥后背升起一股冷意,他屏住呼吸,觉得耳边似乎只有雍炽的马蹄声,而这北苑猎场似乎无边无际,马儿不住狂奔,却仍未到尽头。齐宥颤声道:“雍炽,让我看看你。”“这么想看朕?”雍炽强硬地把他箍在怀里,声音透出几分懒散:“你从齐府搬出来住吧,搬到朕的排云台,日日夜夜看个够如何?”齐宥知道说不通,索性不再说话,雍炽的心跳和马蹄声都听得很清晰,他闭上眼,乖乖伏在雍炽怀里。回到行宫,齐宥直接被送入偏殿内室,一群太医围着他诊治。但齐宥始终没再看到雍炽。正殿大厅,烛火摇曳,萧朗吟单膝跪地道:“今日射场防卫不利,让陛下受伤,是臣之过,请陛下惩处。”雍炽没看他,只问道:“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射场的荷塘通往外界,此时又恰恰是清理荷塘的季节。”萧朗吟垂眸道:“那些人通过暗河游进来,臣等疏忽,没能及时发现。”“暗河隐蔽,也怪不得你看守不利。”雍炽示意他起来:“你还是学生,学业为重,扈从的事儿先交给蒋辰,此事你也莫要自责。”萧朗吟一怔,拱手称是。等萧朗吟退下,雍炽才侧身倚到椅背上,墨发轻垂在俊美苍白的侧脸旁,不似以往咄咄逼人,反而显出几分疲惫和……脆弱。蒋辰犹豫道:“陛下,您……换过药了么?”他看那些太医一股脑去了齐宥住的偏殿,而陛下的伤口还是当时仓促包扎的,也不知有没有再处理。“无事。”雍炽按按肩头,眉色有点暗淡:“他们几个都要厚葬,家人你去安抚好。”蒋辰黯然道:“臣明白。”两人对视,想起射猎场上骤然闪现武功高强的刺客,难免心有余悸。若不是侍从冒死守护,二人身手矫健杀出一条血路,也许雍炽真就折在那里了。“依你看,那些刺客真如萧朗吟所说,是通过荷塘游过来的?”蒋辰犹豫道:“萧小侯爷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真的。”萧侯爷是雍炽登基的重要助力,雍炽和萧家关系甚好,蒋辰不敢多议论萧朗吟。“你是朕的亲卫!”雍炽皱眉:“你如何想的?”“臣觉得此事蹊跷。”蒋辰道:“那些刺客倒像是有备而来,而且……臣揣测,也许还和随驾人员有联系。”雍炽看向他。“通过暗河游到猎场何其艰辛,况且北苑射场那么大,刺客怎会知道我们的路线。”蒋辰看着他的面色,沉吟道:“臣觉得有个人很可疑。”他看到雍炽示意自己往下说,才鼓起勇气道:“不知陛下有没有发觉,齐小公子始终不愿我们在射场逗留,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75章 趁着烛光走到床头,坐在床边儿看着他。齐宥很快张开眼,望着他轻轻叫:“陛下。”眸子里微含水汽,整个人望去有几分脆弱。雍炽想起方才的浑话,混杂着愧疚和悔意,淡淡嗯了一声。齐宥丝毫不知方才的对话,他眯了一会儿,但睡不踏实,梦里都是雍炽抱着他策马飞奔,雍炽的胸膛很温暖,而他们背后,血流漂杵。齐宥侧躺着,左脸压在枕上,朝雍炽伸出手:“陛下真的没受伤?”夜色朦胧,窗外树影微晃,他忽然格外依赖雍炽。雍炽眸色渐沉,嘴角勾起:“朕褪了衣衫让你前前后后过目一遍如何?”齐宥在夜色里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朝床榻里头挪挪身子,轻声道:“陛下没受伤就好,时间也不早了,陛下去歇息吧。”尾音软软的,如小钩子般精准的牵动雍炽的心,雍炽轻笑一声,声音很低沉:“躺在床上对朕说这种话,算不算你自荐枕席?”齐宥声明道:“臣的意思是让陛下去正殿,那里才是陛下歇息之地。”“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身下的床自然也是朕的。”雍炽忍着疼,理所当然脱掉外衫,硬躺在齐宥身边:“朕赐一半床给你,现在要收回另半边。”齐宥看着反客为主的某人:“……”月光微凉,装满冰块的纳凉扇轮转动,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雍炽能觉出臂膀上的箭伤随着呼吸起伏隐隐作痛,他不理会,侧转身,抱紧齐宥。齐宥身子微微一僵,看到雍炽没有下一步动作,终究没有挣扎,闭上双眼假寐,他的意识在雍炽温热平稳的呼吸中渐渐昏沉,没一会儿竟真的沉沉睡去。雍炽缓缓张开双眸,趁着月色扫过齐宥朦胧的身影。少年合衣而卧,衾衣的纽扣系得很规整,白皙的脖颈因此显得愈发禁欲。也许终究有几分拘谨,即使睡着了,他仍双臂交叉摆出防御的姿势,睡相谨小慎微。夏夜闷热,雍炽的视线落在齐宥浮起薄汗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伸手解开齐宥脖领处的扣子。扣子解开的瞬间,一张纸帛从齐宥怀中滑落到床上。雍炽偏头,神色微凛。那是一张燮州射场的地图,有行宫各处的清晰防控,守卫薄弱处还特地被人勾了圈圈。臂上的箭伤隐隐作痛,雍炽不禁皱了皱眉,他不相信齐宥会和刺客有关联,但这封地图又清晰的摆在他眼前……雍炽顿了顿,继续往下看,发现有条路线被朱笔粗粗地标注,直通向行宫东门。地图上的字遒劲有力,飘逸醒目。但这不是齐宥的字,也不是齐家人的字。雍炽瞥一眼尚在熟睡的齐宥,冷笑着翻过纸帛。反面的字迹密密麻麻都是齐宥所写,提到了有事儿去找国子监别院的四穗,运送冰车的沛生。还有从京城到江南的几条路线以及乘船摆渡费用。看来不是刺杀,是逃跑,还有一个不明底细的男人在帮他。背叛!欺瞒!好得很!雍炽蓦然升起羞恼,腾的坐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齐宥模模糊糊感觉到了闷热,在梦中无意识的拉住雍炽手臂,嗓音哑哑的吵着热。齐宥没有用力,轻轻一挣就能摆脱,雍炽却瞬间被拿捏住,半晌没有回过神。雍炽眼眸微暗,本想起身叫人把齐宥拉出去,结果最终亲自起身,在扇轮里添了两块冰……凉风习习,齐宥在梦里舒服的哼唧了两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的香甜。雍炽又扫了一眼逃跑路线,把地图原原本本塞回齐宥怀里,还再次替人系好了扣子。之后回身躺下,伸臂把人紧紧锢在怀中。察觉怀中人平稳的呼吸,雍炽微微勾起唇角,他想逃也由得他,再抓回来慢慢把心拴住就是了。自从射场回来的一夜过后,已经有四五日了,齐宥再也没看到雍炽。他去问侍奉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赔笑说陛下近来事务繁忙,又要调查当日的刺客行踪,又要督促礼部给您办生辰宴,自然没太多时间,等生辰过了,再让陛下好好陪您。齐宥心头泛起苦意,在计划中,生辰那日的夜晚,便是他逃亡之时。本来想借这几日多和雍炽说几句话,来一场郑重些的告别。谁知他却每日消失的无影无踪,射场时他的搭救,自己都没来得及道一句谢。但这一切也不重要了,生辰之后,他拿着银子跑去江南小镇,等风头过了再和哥哥联系,等哥哥外调出京团聚就好。至于雍炽……想必这一生再无交集。齐宥叹口气,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他垂着头,唉声叹气去国子监别院找哥哥所说的四穗。四穗是个圆脸的小宫女,看上去挺可爱,齐宥把信给她:“这是我写给魏九朝的信,三日之后你帮我把信给他。”信有两封,一封是写给魏九朝的,一封是托魏九朝转给哥哥的,两个人看了信,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处境,知晓自己要逃离的苦衷。齐宥知道,父兄从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光耀门楣的,然而自己留在京城又有何用?只能给齐家平添羞辱。至于魏九朝他们几个,以后选官选来江南,大家照样团聚,即便不能,一年也能见个三四次。 第77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场噩梦有了眷恋?齐宥心乱如麻,想打开门出去透口气,一推门却怔在原地,大殿烛火昏黄,雍炽独自坐在桌案旁,高大冷寂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压迫得人心头砰然。齐宥的心猛然被抛向半空,他缓缓移动脚步走过去:“陛……陛下,您何时来的?”雍炽是何时来的?方才他和萧朗吟的对话,他是否听到了只言片语……齐宥吓得一身冷汗,指尖轻颤。雍炽缓缓抬头,恰对上齐宥的视线,齐宥一怔,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眼前向来嚣张睥睨的年轻帝王,眼底竟然藏着一抹黯淡。烛光微晃,雍炽的唇角重新衔有起玩世不恭的笑意:“阿宥的生辰到了,朕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具体事宜。”齐宥松口气,状若无意道:“臣听陛下的吩咐。”“朕还是想着办场宴会,以射猎的名义,酒乐相贺,才有气氛。”齐宥本不想张扬,但想到要把雍炽灌醉,乖乖点头答应道:“臣觉得甚好。”“宴会过后,朕也有份大礼要给阿宥。”雍炽声音很缓:“你这几日可以琢磨琢磨会是何物。”齐宥呼吸登时一滞,想起雍炽前几次送给他的“大礼”,忍不住苦着脸试探道:“陛下,你确定臣会喜欢么?”雍炽唇角轻勾,定定望向他:“确定。”齐宥想起一事,问道:“陛下,这次宴会上有表演么?”“听说有西域舞女,伶人击剑。”雍炽漫不经心:“朕明日让念恩把名单给你。”果然有击剑,这次的击剑伶人会是赵王布置的刺客么?齐宥心思飞转,点点头道好。两日过去,终于到了齐宥生辰。雍炽骑在马背上,对齐宥招招手:“上马,朕带你去殿。”齐宥一怔:“还要骑马?”“自然。”雍炽伸手,把齐宥拉上马背:“此处是射场,大殿之间动辄相隔一里,朕不耐烦做肩舆。”齐宥翻身上马,却发现这马不是雍炽从前的坐骑,疑惑道:“陛下从前的那匹棕马呢?”他记得那匹马双眸灵动,四蹄修长,远远望去顾盼神飞,在射场上极为潇洒。怎么今日冷不丁换了一匹?雍炽紧握着齐宥手腕,冷笑道:“他啊,来了射场心就野了,学什么不好,偏偏想出逃,前几日半夜溜出马厩,被捉回来让朕狠狠抽了一顿。”齐宥忽然觉得后背涌起寒意,他想起原书里,原主出逃后被雍炽捉回来绑在床上,承欢时还要挨马鞭,被活活折腾个半死,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小马驹被关得久了,自然想出去野两日。”雍炽的鞭柄正巧贴在齐宥腰间:“抓回来挨几顿鞭子才能学乖,你觉得呢?阿宥?”齐宥压下慌乱,努力笑得毫不在意:“陛下……说得有理。”干嘛要在这个时间点给他说这些?“看来阿宥也认同了?”雍炽靠近他耳畔,声音低沉撩拨:“不会觉得朕暴戾吧?”齐宥挤出微笑:“陛下多虑。”这问题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暴君简直是暴而不自知!雍炽心情甚好,策马奔向射猎晚宴大殿。齐宥头皮发麻,有一种雍炽已掌控一切,只是布坑等自己跳的错觉。嗯,定然是错觉!计划那般隐蔽,定然不会被他发觉。齐宥暗暗搓着手指,心里有鬼,表现得更乖巧几分。下马时,雍炽当着蒋辰等贴身侍卫,伸手揽住他的腰,要把他抱下马。齐宥耳根微红,没敢反抗,乖乖地任由雍炽把自己抱下马背。雍炽望着齐宥逆来顺受无比委屈的小脸,轻勾唇角,牵着他的手走进大殿。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我要逃啦,狗炽炽看不到我~再吓唬媳妇儿,炽炽你就真要凉了感谢在2020-07-18 18:55:01~2020-07-21 23: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rz□□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krz□□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音 21瓶;扣大不留扣 9瓶;wi-fi 走我们去天天、男票via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6章 劝酒大殿灯火通明, 笙歌管弦声萦绕,还未正式开宴,席上还未坐满。齐宥一抬头, 恰巧看见国子监的同窗们, 贺珥等人看到齐宥站在陛下身边,不敢造次, 小幅度挥了挥手。齐宥趁雍炽不注意,抬起手朝他们的方向迅速摇了摇。 第79章 从小到大,雍炽酒量傲人,再加上心志坚定,往往喝再多的酒也不会妨碍他的清醒自制,他还没怎么尝过喝醉的滋味。过往饮酒,敌人醉意朦胧,他缓缓拔剑一击毙命。在觥筹交错间运筹帷幄,是他最擅长之事。他曾趁蒙古人得胜大醉,在雪夜策马奔逃出蒙古,几年后回以致命一击,杀得蒙古人片甲不留。他也曾在刀光剑影中劝醉赵王手下的将领,自己却清醒离席,和萧家率兵攻入宫门让江山易主。雍炽一直认为,唯有清醒才能取胜。只是在今夜,他第一次输给了所谓清醒,清醒的看着齐宥暗中筹谋灌醉他,清醒的感知伤口灼裂的疼……也许喝醉,会好过一些吧。没人劝酒的时候,雍炽开始自斟自饮,好快些让齐宥得偿所愿,自己也不必再旁观。冯太监看不过去,上前带着哭腔轻声劝道:“陛下,陛下您不能再喝了,您身上还有伤……”雍炽冷冷望他一眼,冯太监吓得立时噤声。齐宥又战战兢兢端着酒杯来劝酒,雍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眸子却愈发冰冷。此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陛下,舞剑的伶人已进殿等候,要传他此刻献艺么?”大殿角落,一个身着黑衣的劲瘦男子持剑而立,齐宥皱眉,双拳轻轻握紧。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的留言,宥宥下章逃跑,之后狗炽救妻,还有三四章被抓回来~感谢在2020-07-12 23:38:35~2020-07-14 00: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桑音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7章 生辰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刺客?齐宥转过头对雍炽悄声道:“陛下, 我不想看舞剑,能不能让此人退下。”他知道雍炽吃哪一套,尾音带点撒娇, 像是在说只有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雍炽眸色一沉, 挥手让那人退下。齐宥在一侧旁观,如果真的按照原书所写, 此人是刺客的话,那他背后的人眼看计划落空, 很可能会坐不住。果然,赵王把酒杯放在桌上,对雍炽道:“臣弟想看舞剑, 听说此人剑术高明, 退下岂不可惜了?”雍炽不理他, 萧朗吟却在此时笑道:“殿下想看舞剑还不容易, 日后臣为殿下舞也使的, 此刻毕竟是御前, 还是小心些为好。”赵王撅着嘴坐下, 脸上满是遗憾。齐宥眉头微皱, 觉得隐隐有些怪异,如果刺客真是赵王的人,那他这般行事也太不避嫌疑了,而且看他那模样, 倒像是毫无心机的幼弟,怎会有策划救驾的心机……站在角落里的剑客微微拱手, 随即退下。齐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既然皇帝不想看,背后之人自然不敢过于逼迫。雍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朕去内殿一趟。”齐宥忙起身, 跟随在雍炽身后进入内殿。内殿烛火摇曳,处处是朦胧的光晕,桌案上有个精美的圆形红漆食盒,雍炽轻叩桌案,示意齐宥打开。齐宥狐疑地打开,却登时怔住。食盒里装的竟然是一块粉蒸糕,上头用朱色配料写了斗大的“生辰安康”四个字。齐宥还没来得及说话,雍炽已拿出几个细如小指的蜡烛,小心翼翼插在那如脸盆大的蒸糕上。齐宥一脸惊恐:“……”眼看着雍炽持烛要点燃蒸糕上的蜡烛,齐宥才恍然,哭笑不得道:“陛下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朕从书上看的。”齐宥:“……”救命,暴君又在骗人。雍炽看齐宥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挑眉道:“朕和你读的同一本书,不行么?”齐宥思索了片刻,肯定道:“当日你派人偷听我和九朝在牢里的对话了。”雍炽没好承认是亲耳听到的,把那蒸糕捧在他面前,挑眉催促道:“你吹不吹?”烛火摇曳,蒸糕虽有些不伦不类,但能看出是想要按照他当时的描述去做的。只是这想象力实在让人惊恐。跳动的烛火跃上雍炽的眉睫,倒映在双眸中如淬星辰。“呆呆看朕干什么?”雍炽道:“还不许愿?”齐宥闭上眼,像穿书之前过的无数个生辰一眼,闭上眼,对着烛火默默许愿:“我很想念穿书前的家人朋友,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最好有个人替代我陪伴他们。二呢,当然是许愿自己今夜成功脱逃,去江南过美滋滋的日子,等哥哥外调出京团聚。三……三……”齐宥顿了顿,悄悄张开眼睛看了看雍炽的侧颜,轻声说出在胸膛翻滚几遭的话:“三愿暴君不要战死不要被人夺走江山,一辈子都……平安肆意。”说完睁开眼,看到雍炽正紧紧盯着自己,齐宥有种默念的愿望被人读懂的羞耻,烛火烫得脸发热,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吹蜡烛吧。” 第81章 除了齐宥, 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也不会知晓他来此地是为了刺杀陛下。一想到此,齐宥简直无语, 暴君到底是有多少仇家,这一天天的,见的刺客比大臣都多。他都要逃跑了,还不能让他放心的逃。齐宥心里腹诽,脚步却丝毫未停,毕竟,刺客在明他在暗,刺客对他毫无防备,形势极为有利。齐宥不禁想,若是在逃跑前帮雍炽找出幕后之人,也算对得起和他相识一场……刺客看四周无人,从怀中放飞了一只信鸽,随即快速转身离去,身影湮没在沉沉的天色中。鸽子振翅盘旋两圈,停在屋脊上用嘴梳理羽毛,想是看天色阴沉,也有几分惧怕。鸽子后腿缠着卷成细筒的信纸清晰又醒目,似在诱惑齐宥抓捕。齐宥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拿出揣在怀里的弹弓,弹丸对准,眯眼朝那信鸽射去。鸽子落地,齐宥快步走上前展开信纸。纸上密密麻麻,但不是文字,是类似甲骨文的暗号,齐宥看了一脑袋问号。揣摩半晌,齐宥的视线停在落款上,信的左下角,是个类似弯月刀形的家徽。家徽精致讲究,定然属于名门望族。这会是谁家的家徽呢?哪个家族会处心积虑的刺杀雍炽呢?齐宥脚步减缓。若是没看到也罢了,手里已然有了线索,齐宥没办法狠下心坐视不理。走之前为暴君铲除荆棘,也不算太对不起他。蒋辰正在抓捕刺客,不如把这信交给他彻查?总之他人刚出来,也没人知晓他是要逃跑。齐宥权衡一番说服了自己,决定把这封信交给蒋辰。事出紧急,齐宥还是想先给萧朗吟打个招呼,东门离此处已经很近,回返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免得萧朗吟等得着急。天空愈发阴沉,狂风呼啸而来,吹得松梢呼呼作响。大雨倾盆之前特有的闷热让人浑身粘腻,齐宥皱皱眉,朝东门台矶狂奔。台矶处有一人轻裘乌靴,提灯而立,正是萧朗吟。齐宥跑到他身畔。萧朗吟笑看向他:“阿宥,生辰快乐,还未给你送生辰礼呢。”齐宥点点头,急道:“我要回去一趟,再跟你去码头。”萧朗吟忙上前拉住他:“你以为此处是国子监,由得你出出进进?”“陛下已经醉倒。”齐宥指了指北边:“我也不去行宫,去侍卫所,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萧朗吟眯眼:“为何去侍卫所?”“你记得宴会上要献剑术的男子么?他是刺客,要在今夜刺杀陛下。”齐宥道:“但是他没能得手,方才放出去一个鸽子被我截获,应该是传递消息的。”萧朗吟倏然看向他,眸中闪过讶色:“那你如何得知?”齐宥不能说自己是从原书上看的,只能支吾道:“总之我有了线索证据,去给侍卫所的蒋辰说一声。”萧朗吟顿了顿,伸手笑道:“何必舍近求远,给我也是一样的。”齐宥手指动动,想去拿那衣袖中的纸帛,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这次刺杀的幕后指使者依然隐藏在暗处。那又会是谁呢?齐宥看了一眼站在屋檐阴影下的萧朗吟,随意笑笑道:“蒋辰负责生辰宴,他想必更了解情况,你还是等我片刻吧。”“阿宥。”萧朗吟的笑忽然变得意味不明:“你不是已经决意要离开京城么?怎么还担忧陛下的安危。”齐宥一顿。“陛下万乘之尊,有的是人为他舍生忘死,他不缺人保护。而你呢,谁又会真心护着你?”萧朗吟压低声音,缓缓道:“你该担心自己,别拎不清。”齐宥不语,正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他们是锦衣卫的人,不归我管辖,正在到处搜寻当日猎场刺客的线索。”萧朗吟看向齐宥道:“此处偏僻,你又在此时此刻出现,被他们看到也没办法解释。还有,你拿着一封信,非要说此信是刺客所写,那你又如何得知?你要如何让蒋辰相信你?”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让齐宥微微有些措手不及。齐宥沉吟半晌,依然不愿就此出逃:“此事毕竟被我撞见,做不到装聋作哑,逃出去心也难安。”说几句话的功夫,杂乱的脚步声愈发靠近,齐宥侧身去看,几个带刀的侍卫在这片刻功夫竟然把东门堵住,禁止出入了。齐宥心道糟糕,转头低声道:“我去北门一趟,把这信交出去就随你走。”北门离此处亦不远,只是此门常用来运送行宫的食材水果,人迹罕至,监察亦较为松懈。从此处往返一趟,顶多也就小半个时辰。“今日陛下设宴,若北门亦防守严密呢?”萧朗吟看向他:“我们既已顺利逃出来,何必要冒着风险回去?”齐宥看了眼不远处按着腰间佩刀,严阵以待的侍卫:“最近宫中频繁出事,证据也许只我一人手里,我总要回去一趟。”“突然改变主意。”萧朗吟郁闷道:“我们本是说好的。” 第83章 两个人顺着小路走,没多久就看到了运送冰车的队伍。魏九朝道:“你要找的那人靠谱么?”“我哥塞给我的人,肯定信得过,也帮我办过几次小事儿。”魏九朝点点头:“我们也不必和他说太多,让他带我们一程便好。”齐宥点点头。他们顺着队伍找人,很快看见了沛生。沛生是个白净的小太监,长着一双笑眼,看到二人惊道:“齐公子?你怎么在此处。”齐宥点点头:“我方才从行宫出来了片刻,你能带我从北门进去么?”“北门向来只运货,不准人员通行。”沛生奇道:“你怎么不从东门进?”“东门已戒严。”魏九朝直接道:“我们两个出来玩,结果回不去了,你能不能把我们从这儿捎过去。”沛生以为是两个小少爷偷溜出来玩,爽快点点头:“我和守门的太监有些交情,一会儿看看情况。”闪电划破黑云,雨隐藏在层层浓云背后,始终未下。天气是夏日暴雨前独有的闷热,三人并肩,顺着前往北门的车流缓缓向前走。齐宥看了看周遭:“这都是运送到行宫的吃食?”沛生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时间的大多是冰车,白日怕化掉,要傍晚送。”魏九朝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冰车咋舌:“竟然要这么多?”“当然。”沛生笑道:“天气闷热,从陛下到随行大臣,哪一处都不能断了冰扇,还有御膳房和各处小厨房,贮存食材也少不了这东西。”快到北门时,沛生踮起脚尖看了看城门口的情形,皱了皱眉头:“北门怎么也戒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侍卫。怕是很难带进去啊。”沛生想了想,倏然跳下车道:“要不你们进车里吧,也就过北门这片刻功夫。”齐宥和魏九朝看事情有变,不由对视一眼:“这能成么?”沛生胸有成竹的一笑:“当然成,这地方只是行宫射场,又不是京城皇宫,前几日,别监的小宦官宵禁之后没进门,都是躲在车里由我拉进去的。”等到打开车门,他又有些犹豫:“只是有些冷,怕冻着二位公子。”车厢四尺见方,从车壁到车顶垒满了晶莹的冰块,车门一开,冷气飕飕袭来。闷热的夏日大雨未至,两个人跑了一头汗,察觉出冷意反而有几分欣喜。齐宥还未开口,魏九朝已经率先跳上了车,嘴角翘起:“啊,这是什么好地方,我能在里面呆三天!”齐宥坐上马车,周遭凉气四溢,顿觉闷热消失。“我快些进城门,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沛生搓搓手:“进北门后,就能放二位公子下来了。”马车里没有座椅,两人倚着冰坐在地上点点头。“只是这马车没窗,一关上特别黑。因为冰层厚,也听不到公子们叫我。”沛生不好意思道:“要公子们忍忍了。”齐宥点点头:“无妨。”冰车的马车门不是雕缕花窗和薄薄窗纸,而是两扇厚重的,密不透风的樟木门。两扇门缓慢沉重的关闭,将风雨欲来的天空隔绝在外。齐宥倏然心中一沉。魏九朝嘟囔了一句:“这车门一关,里头简直像个冰棺材。”寒气沁骨,齐宥缓缓打了一个寒颤。作者有话要说:  下两章炽炽救妻=知道小可爱想看甜甜的恋爱,两个人马上就要开始杀狗了=第50章 冰车北门, 雨丝倾泻而下,劈里啪啦打在马车顶上。沛生坐在马车前的横梁上,抽鞭缓缓驱动马匹, 顺着队伍缓慢行走。他心里叹口气, 没想到眼看要到北门了,排查时间又长了起来。早知道让公子晚会儿再进去, 呆得久了,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正在思索, 忽听身畔有人笑着叫他:“巧了沛生,咱们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吧?”沛生回头,看到旁边车上坐着一个年过三十的汉子, 登时笑道:“老魏, 总算又看到你了。”老魏是京城制冰所的杂役, 并不是宫里的人, 这次出行他协助燮州人制冰, 偶尔负责运送, 但并不能出入猎场和行宫。因此二人虽已经认识了一年多, 但每次碰面都是全靠偶然。“哎, 我们哪儿能和你比。”老魏笑着递给他水壶:“宫里的营生又不是天天有,说到底,还是你有福气啊。”沛生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有一儿一女, 这也是福气。”他客气的抿了一口,把水壶递过去:“老魏, 你冰饮做的越来越老道了。”老魏除了在制冰所帮忙,家中也利用制冰的优势开了家凉饮铺子,以往每次见面, 老魏都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请他喝茶。这次沛生心中有事,没敢多喝,只抿了一口聊表心意。 第85章 萧朗吟称帝后,他官拜少卿,当时群臣都在请诛齐宥的奏折上签字附议,他坚决不签。此事让魏九朝不容于朝,齐宥死后,魏九朝也离开京城,随魏家去江浙隐居。也可以说是安好的结局。可他穿过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和原书不同。仅凭原书中魏九朝的结局,齐宥没有自信他们一定会在今日逃脱。“他那天给你送花,什么……什么意思?”魏九朝头脑渐渐昏沉:“还想让你科举考出好成绩?”“哼,他啊,想变着法子提醒我侍寝的事儿。”齐宥声音渐渐含糊:“他是在吃醋,其实他这个人,最幼稚了……”魏九朝:“?”是错觉么?他怎么硬是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他真的很幼稚。”齐宥声音颤抖,随着理智的模糊,刻意深埋在心底的画面渐渐浮现,摇头道:“摆出人见人怕的模样,威胁我做的,说到底也无非是喂……喂他杨梅,和他一起骑马,少和旁人说话……”魏九朝:“???”闭嘴!他不想死到临头还吃狗粮!齐宥声音很轻,如梦中絮语:“他当皇帝太久了……”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用威慑和压迫实现目的。可是他对自己有何目的呢?忽视虚张声势的威吓,他的所谓目的,无非是一件小事儿罢了——喜欢一个人,也想让那个人喜欢自己。齐宥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竟然还划过一丝可笑的念头。自己这次,似乎是真的不必再侍寝了。好冷啊,像是整个人被埋进了雪里,连呼吸的都是冰渣,扎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齐宥把脸深深埋在胸口,忍不住想念他的怀抱,想念抵在他颈窝处的温暖。齐宥喃喃道:“雍炽……”雍炽面色冷厉,率人策马朝东门赶去。东门台矶处是齐宥地图上标注出的地点,此刻空无一人,暴雨如注,天色阴沉,荒凉得形如鬼魅。东门守卫亦没有见到齐宥,想必是这些守卫到达时,齐宥已经离宫。雍炽反复思索,齐宥既然已经离宫,为何会没有踏上如地图中规划的路线?难道他觉察出路线泄露,换了另一条路?自己派去跟随他的两个侍卫皆是高手,一只手就能把齐宥抓回来。即使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那眼睁睁看他换了另一条路,总会过来给自己报信。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二人的消息?正思索间,有侍卫跑来跪下禀道:“陛下,在前面树丛里发现了两个影卫的尸体,皆为暗器所伤,一刀致命。”大雨倾盆,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明明是陛下宫中的人出逃,结果却闹出了人命,那就不再简单。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要抓的人,恐怕……生死未卜了。察觉到危险气息的临近,蒋辰等人立时拔剑出鞘。大雨湿透了雍炽的玄色长袍,俊朗强健的身形被勾勒的淋漓尽致。他面色阴戾,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扬鞭指着发现侍卫尸体的小路:“这条路通向何处?”“专供马车运送食材器具,通向行宫北门。”属下战战兢兢回话:“小公子出来的当口儿,应当会有冰车通过。”雍炽双眸微眯,出东门后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他守候的路口,一条通向北门。齐宥没有走他所在的那条路,那只能是走这条通往北门的路了。侍卫的尸体躺在通往北门的路上,且没有被人搬动的痕迹,也说明了齐宥是往北门走的。也许是被迫,也许是自愿。齐宥会是哪一种呢?若是自愿,他明明已经从东门逃出来,为何要去北门?还是说他只是经过北门,又有别的目的地?雍炽让侍从沿着通往北门的路上寻找,自己则站在路边,冷静思索着。很快有人来报:“通往北门的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小公子的身影,说是他在冰车里来回穿梭,像是要寻人。”冰车?雍炽立时想起齐宥地图上的人名:“去把一个叫沛生的太监寻来。”沛生知道这是皇上,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把事情都交代了个彻底。雍炽皱眉道:“那人是谁,可有名册?”冯太监忙道:“老魏不是宫中的人,并未登记在册,但是他在京城有铺子,定然跑不了。”雍炽握紧拳头,在雨中展开地形图飞速查看。他敢断定,齐宥定然还是在冰车中,且把马车开走的人定然想置他于死地。那人不必把齐宥放出来,只需要保证人在冰车里带够一定时间,自然会毙命。而时间够长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地方隐秘无人发现,一个是即使有人发现,也会因无法施救而放弃。 第87章 雍炽看着怀中人,轻拍他脸颊:“醒醒。”齐宥安静的一动不动,但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手也许是冻得僵住,还维持着方才抱魏九朝的姿势,雍炽冷哼,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塞进去。也许是察觉到手心多了丝暖意,齐宥手指轻轻动了动。就像是给他的回应。雍炽不再耽搁,立刻翻身上马。“陛下。”蒋辰一脸为难的看看魏九朝:“这位可要一起带回去?”那是魏家的小公子,没有不救的道理,但方才看雍炽的面色……他也拿不准该不该救。雍炽在马背上冷哼一声:“他?还有气么?”“……有的。”“命挺大。”雍炽冷冷道:“也拉出来吧!”蒋辰弯腰把魏九朝拎出来,魏九朝和齐宥不同,察觉出人身上的热气,忍不住的往蒋辰怀里钻。两只手有意识般在人身上摸索,想找到温暖之处栖息。蒋辰不厌其烦的拎住他后颈:“老实点!”雍炽垂眸哀怨的看一眼怀中无比“老实”的齐宥,不由心底叹口气。人和人的差别为何如此大?“他不是喜欢冰扇么?”雍炽瞪着魏九朝,冷冷吩咐道:“拿出来塞他手里!”蒋辰立刻遵命行事。魏九朝手也僵得不能动弹,握着冰扇哼唧了两声,老老实实被人拎上了马背。齐宥做了一个飘渺的梦,梦中他一个人在大雪中踉踉跄跄走了很久很久,天寒地冻,路遥山远,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前方的雾越来越大,遮住视线,让他寸步难行,快要撑不住了……齐宥腿一软,向雪地里跌去。预想中的寒冷刺骨未曾出现,接住他的,是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齐宥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护住他的怀抱强悍坚定,是风雪中最好的栖息地,齐宥迷迷糊糊的环住来人的脖子,把冰冷的脸和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那人把他送到温暖的大床上,半梦半醒之间,齐宥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在冷笑,他在梦中睁开眼,看到雍炽手持马鞭,冷冷的站在床边凝视他:“想逃跑的小马驹多抽几次鞭子就乖顺了,你说呢,阿宥?”齐宥吓得一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眸怯怯道:“我没逃跑,我是去抓刺客了陛下。”雍炽用鞭柄缓缓敲手心,一语未发,已震慑得齐宥不住发抖,他怂巴巴钻出被子,想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雍炽。可还没等他拿出信,鞭子混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他身后。他疼得喊出声,不住的哭着求饶。雍炽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该哭!”寝宫的床上,齐宥不住挣扎着,喃喃道:“不要,不要打我,真的有刺客,雍炽……”侍女忙上前摇醒他:“小公子?您醒醒?”齐宥在潸然冷汗中缓缓醒来,看着大殿燃烧的香炉,半晌问道:“这是哪儿?”殿内常常侍奉他的侍女已经和他熟悉,叹口气:“当然是陛下行宫,小公子,您是陛下亲自抱过来的,奴婢还没见过陛下那么紧张过一个人呢!”行宫?他不是在冰车里么?是雍炽去搭救了他?齐宥忙问道:“陛下呢?”“陛下冒着大雨去救您,回来就发了高烧。”那侍女叹道:“您就是去找刺客,也不能单独行动啊,太危险了。”齐宥半晌未说话,看来梦中的前半部分是真的,真的是雍炽救了他,为了救他自己还发烧了。齐宥垂眸:“陛下不碍事吧?”“您也醒了,陛下就在您隔壁躺着呢。”那侍女偷笑道:“碍事儿不碍事儿,您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梦的后半部分是原书中的剧情,想起原主被抓回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处境,齐宥登时一头冷汗,他现在不想见雍炽,也不敢去见他。齐宥往被子里又缩了缩:“不……不必了。”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我的新文,卑微作者在线求收,下本开《恰逢少年时》古代的甜甜校园文,校草和隔壁校霸的故事啦~收藏一个嘛,mua第52章 惩罚那侍女点点头, 也不再多说。齐宥又安安稳稳的在偏殿过了几日。每日午后,他躺在帐幔里悄悄往外看,都能看到有太医出出进进, 浓烈的药味也总是往他鼻子里钻。齐宥忙问侍女:“这是谁喝的药?”“是陛下, 他身上本就有箭伤,又喝酒又淋雨, 整整昏迷了两日,比你还凶险呢。”齐宥心头一跳, 忙道:“他身上有伤?”“对啊,去北苑猎场那次被刺客伤到了。”侍女疑惑道:“那日您不是也跟去了么?怎么我都知道,公子却不晓得?”齐宥眼眸微敛, 轻轻抓紧身下的被子, 别过头没有回答。 第89章 劫后余生,对雍炽生出前所未有的亲近,想要拥抱,想要撒娇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偏偏,雍炽抓住逃跑的事情不放!太狗了!即使自己真的逃跑,那也发现刺客线索了,难道不能将功赎罪么?哼!都不知道夸夸他!雍炽不理他,径直拿起那小乳夹:“这个如何?夹在阿宥身上定是好看。”齐宥看了一眼,羞耻得耳根发红,埋头时嘴角却上翘:“疼!不要!”雍炽手抚着他的背,眯眯眼:“敢逃跑,就该让你疼。”话和梦中的很像,但语气却全然没有梦中的冷酷,反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色气。勾得齐宥全身都泛起绯色。羞耻到想埋头在雍炽胸口,像鸵鸟一样再也不起来。说什么惩罚,还不是暴君为了达成自己心中所想!雍炽拿起小鞭子,拍拍齐宥腰侧:“朕替你选好了。”齐宥把脸埋在雍炽胸膛里,根本不抬头:“不要不要。”雍炽唇角轻勾,拿起托盘里的绑绳,干净利落的把齐宥双手牢牢捆住:“由不得你。”齐宥没想到雍炽看起来憔悴,力气仍这般强悍,他心里发慌:“陛下……”少年双手被缚,眸中浮现惊慌之色,坐在床上眼巴巴望向自己。雍炽压下怜惜,努力让自己不为所动,冷声道:“阿宥,事到如今你还在欺君!你想偷偷逃走,却连自身都难保。朕今日必须让你知道规矩,免得你再肆意妄为。”欺君,背叛,不顾惜自己安危,哪个事情,都该给他个教训。雍炽把正往自己胸膛缩的少年揪出来,大手握住他小巧的脚踝,要把他绑在床角。梦中的情景闪现在脑海,屈辱,委屈,恐惧同时袭来,齐宥挣脱不得,慌乱叫道:“雍炽。”雍炽动作一顿。“我找到了刺客的信。”齐宥抓着雍炽的衣角,小脸贴在床上,小声道:“我……我就是想回来拿给你看看。”齐宥没说明白,雍炽却听懂了言外之意。齐宥着急回来,只是因为不愿让自己陷入危急。雍炽感受到温热绵软的暖流萦绕在胸口,喉结一动,不由自主停下动作。“陛下不能欺负我。”趁着雍炽分神,齐宥白皙的脚踝如一尾鱼,从他手中轻易溜走:“而且,我以后要侍寝,如果看到你就怕,还怎么侍啊?”雍炽抬起小鞭子又放下:“……”齐宥看他表情,知道小暴君又被自己说服了,微微放下心,用两只捆在一起的手怂兮兮去拉雍炽衣角,继续撒娇:“陛下看我立了大功的份儿上,不要凶我了好不好?”雍炽低眸看他,声音略沉道:“你瞒着朕出逃,此事不能轻易揭过。”齐宥心里直叫苦,愈发委屈的抬眸,尾音上翘:“陛下……”雍炽移开视线:“等你养好身子,回京之后,自己去内宫领二十杖。”齐宥没领旨,反而拉着他衣角认真道:“陛下,臣挨二十杖事小,让旁人知晓则事大。”雍炽挑眉看他。“有不少太监都知道臣是什么身份啊,若是知道臣想逃跑,定会猜测逃跑原因。”齐宥一本正经:“那些人肯定越说越离谱,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是陛下满足不了臣呢。”雍炽:“……”宫里的不少下人嘴碎猥琐,虽然面子上顾及暴君威严不会多说,私下里还不知怎么编排呢。再联系雍炽始终不立后宫,流言想必更是不堪入耳。“陛下,那你就太可怜了啊。”齐宥自言自语道:“臣绝不允许你拿我的错误惩罚自己。”“而且,臣春闱后还要侍奉陛下。”齐宥睫毛轻颤,哼哼唧唧道:“臣还有用,打烂了还是陛下吃亏。”雍炽看他狡辩,笑意再也隐藏不住,隔着齐宥衾衣拍拍他臀,意有所指:“是,你身子金贵,朕要爱惜。”齐宥羞得耳根红透。“那打手吧。打二十下长个记性。”雍炽抱他在怀中,用商量的语气道:“手无事吧?”“不,不要打手。”齐宥立刻把手藏到身后,水润的鹿眼满是委屈,呜呜咽咽道:“手,手手也有用。”“臣可以写……”“嗯?写什么?”雍炽抬起他下巴,逼问道:“写折子骂朕?”“不是。”齐宥掀起眼角飞快看他一眼,小小声道:“臣可以给陛下写情书,臣可以给陛下写情诗。”雍炽面上闪出满意之色,失笑道:“好,屁股这笔帐暂且记下,你这手呢,尽快利用起来吧。”齐宥背着手抬起头,抿唇看他。哼,狗男人!太过分了!“若不能每天写一封,阿宥就要好好承担后果。”雍炽去捏齐宥背在身后的爪子:“听清楚了?” 第91章 那自己该多丢人啊!雍炽探究的看着他,催促道:“怎么不说话?”齐宥板着小脸,一言不发。哼!不能承认!承认之后暴君肯定会更自大!“你不说,朕却知道。”雍炽从怀中取出那张薄薄的信笺,笑声沉沉:“傻阿宥,还不是为了给朕送这个。”齐宥低眸,那是刺客所写,自己拿到后揣在怀里的信。“你说朕执拗,朕暴戾,说了那么多缺点,”雍炽握着那信笺,笑意隐藏不住:“可你在当日却选择回来,阿宥,你开始放不下朕了!”齐宥微怔,那封信写的都是有关刺杀的关键信息,血腥阴暗,雍炽却爱惜的日夜揣在怀里,当成自己对他动心的证据。齐宥偏头,语气戏谑的调侃:“陛下,臣看您不只是执拗,还挺自大。”雍炽不放过他,看着他眼睛缓缓道:“阿宥,朕知道你放不下朕。”不等齐宥回答,雍炽轻声道:“你对朕动心了。”听到暴君的第一句话,齐宥想也没想,就准备反驳。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听到是雍炽急切补上的下一句。雍炽语调很坚决,尾音却不易察觉的发颤。与其说是强势的下定论,倒不如说是满怀希冀,却怕听到否定,所以自己先反复肯定……让人心里一酸。雍炽还在逼问:“是不是?”齐宥在心底暗叹,含糊道:“算是吧。”雍炽没曾想他真的会回答,眸色被倏然点亮,立刻贪得无厌:“什么时候能去掉“算”和“吧”啊?”齐宥:“……”幼稚!“刺客消息摆在这儿,你怎么还一个劲儿追问这些有的没的?”齐宥耳根泛红,小声嘟囔的准备岔开话题:“这两个事,孰重孰轻啊?”雍炽看他半晌,突然把齐宥一个打横抱在怀中,朝空中轻抛,又稳稳接住。齐宥想起两个人在木屋里的一幕,忙搂住雍炽脖颈,微微皱眉:“你怎么又玩这个把戏?”“是你问朕的,孰重孰轻?”雍炽嘴角得意上翘,在他耳边轻声道:“朕当然要亲手掂量。”齐宥被雍炽俊美的眉眼晃得心头狂跳,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唉,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今日由得他去吧。雍炽看齐宥乖巧,忍不住低头亲亲他小巧的鼻尖,心满意足的笑了。齐宥:“可以去查刺客了吧?”没见过对自己安全这么不上心的暴君。“朕心里有数,不会让他跑了的。”雍炽望着齐宥,耍赖道:“现在朕不想去,朕刚才掂了掂,觉得还是阿宥重。”第54章 幕后齐宥把头埋在雍炽怀里, 不想理他。雍炽笑笑,抱着怀中少年往床榻走,准备再鬓厮片刻。刚走到床榻旁, 就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小托盘, 以及方才随手放在床上的鞭子。雍炽清晰的察觉到齐宥身子一僵。他轻勾唇角,拿起小巧漂亮的乳夹。怀中少年果然又往自己胸口深处扎了几分。雍炽唇角带笑, 唤道:“阿宥?”齐宥抱着雍炽脖颈,小脸整个陷在宽厚的胸膛里, 闷闷道:“嗯。”叫他干嘛?不是已经说好罚他写情书了么?雍炽把玩了一番,又把鞭子和乳夹都放回原位:“你晓得,朕摆出这些东西, 本打算严惩你。”齐宥身子一颤, 缩着肩膀点点头。“旁的事儿你朕都不计较, 你背着朕想逃跑, 还要离开京城!此事朕绝不能容忍。”雍炽语气沉沉, 大手依然轻抚齐宥脊背, 算是一种安抚:“知道朕这次为何饶过你?”每天写一封情书也不算饶过吧?不只手疼, 还要疯狂脑力输出啊!但这个时刻, 齐宥自然不敢插科打诨,乖乖摇头:“阿宥不知道。”“朕之前折辱你,你逃跑,朕能理解。不处置你, 是因为此事朕亦有过。”雍炽声音很稳,不容置疑道:“你方才说的, 朕都会记在心里。”雍炽凝视他:“以后阿宥对朕有何不满,可以乖乖说出来。但不许再逃跑!”齐宥被他抱着,倒也很乖的小小声服软:“雍炽, 我不会再逃了。”雍炽指腹轻触他侧脸:“再跑,朕就让你再穿上那亵裤,用链子把你锁床上。” 第93章 明明是盛夏,齐宥后背却倏然升起凉意,难道他和魏九朝逃跑的一路,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们,伺机暗害?齐宥用眼角飞快扫了雍炽一眼……也怪不得某人生气,自己处心积虑灌醉他,结果闹了半晌,刚出行宫门小命就差点交代。那般手眼通天,在自己拿到信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想到杀人之法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齐宥把原书的情节仔仔细细回想一遍,原书里的这个关卡点,赵王顺利护驾,萧朗吟和原主也因为直接约在宫门口见面。被雍炽抓了个正着……但现在剧情发生了转变,赵王没能救驾,他逃跑又被雍炽所救……齐宥捋了半晌,却仍旧毫无头绪。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争执声。雍炽皱眉:“外头是谁?”冯太监忙道:“是赵王,他听说陛下淋雨病倒,来看望陛下了。”雍炽披衣坐起,冷冷一笑:“叫他进来。”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有些小可爱觉得宥宥这次的惩罚有些轻描淡写,这些道具呢,之后还是会用上的,虽然不一定是逃跑,但是等到两个人真的恋爱了,还可以有别的事发生嘛,我们小暴君是一定会抓住契机的,所以这些道具是绝对不会被浪费的!只是到那个时候会少些强暴,多些色气~感谢在2020-07-31 17:09:34~2020-07-31 23: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呆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票via 4瓶;四季殊途、37354125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打招呼(倒v结束)外头的喧闹声瞬间平息, 赵王大步走到内室:“皇兄!”雍炽已披衣坐起,刚给齐宥穿戴好外衫,赵王已经心急火燎的走进来, 雍炽皱眉道:“你有事?”“臣弟无事。”赵王看雍炽面色不善, 说话也没有了底气:“臣弟是怕皇兄有事……”“受了风寒静养几日。”雍炽皱皱眉:“能有什么事儿?”赵王年纪十六七岁的模样,再加上顶着个娃娃脸, 天生有种恃宠而骄的幼弟劲儿。只是这股劲儿被雍炽压下去,此刻显得委屈巴巴:“皇兄就别瞒着我了, 你受了箭伤又淋了雨,太医都说凶险了,哪儿是普通风寒啊?”雍炽看他一眼道:“你消息很灵通。”赵王似乎并未听出雍炽的话外之音, 眉宇间满是气愤:“行宫看守严密, 竟然会有刺客?皇兄, 您一定要加强身边防卫, 顺着线索严查刺客啊!”雍炽不动声色:“嗯。”赵王信誓旦旦:“如果臣弟当日和皇兄一起去北苑打猎, 定不会让皇兄受伤的。”雍炽啼笑皆非:“怎么?难道朕还要靠你护着?”赵王缩缩肩膀, 不接话了。齐宥纳闷的看了赵王一眼, 赵王看上去真的没什么心计, 而且对雍炽有种不设防的依恋和亲昵……然而在原书中,赵王的确是因为刺杀时护驾才被放出来的,到封地没多久,也真真确确和太后联合, 起兵造反。看书时,齐宥脑补的赵王对雍炽定是笑里藏刀, 可是看眼下的场景,又有几分迷惑。难道赵王是个演技担当?“皇兄。”赵王招呼自己的内侍走进来,笑嘻嘻道:“这篮子里都是新鲜的水果, 这桃还是我去行宫南边的桃林亲手摘的呢,您尝尝。”雍炽:“这葡萄,荔枝,总不能是也是你去岭南摘的吧?”赵王道:“这是小厨房给臣弟的,臣弟是借花献佛。”雍炽剥了个葡萄吃,看赵王还笑着坐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眉道:“礼也送了,人也看了,你还有事儿?”赵王:“没事……”雍炽点点头:“那你跪安吧。”赵王看了齐宥一眼,悻悻然的起身:“那不打扰皇兄养伤了,臣弟告退。”雍炽看了他一眼:“嗯,下去吧,葡萄挺甜。”赵王眉开眼笑,又想凑上来了:“皇兄,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啊?”“就这两日。”雍炽瞥他一眼:“你也收收心。”这句话很微妙,不知是让他收收心准备回京,还是收收心再次圈禁。赵王眉眼垮下:“臣弟清楚了。”雍炽摆摆手示意他下去,顺便又给自己剥了个葡萄吃。齐宥看着雍炽方才的模样,忽然明白雍炽为何对刺客按兵不发装聋作哑。大概是不愿戳破现存的片刻温馨。不管背后之人是太后还是赵王,都不是雍炽想要看到的结果,与其挑明了鱼死网破,倒不如不闻不问,让心里微弱的希冀保存得久一点。可惜,最后得来的仍是至亲背叛,力竭身死的结局……看原书时,齐宥一直不明白,书里的暴君明明武力值很高,也算得上有谋略,可为何知晓萧家攻入宫城时,不寻求破解之法,反而出奇的平静,让萧家白白占了便宜? 第9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的套路:朕只是想提前和他们打个招呼——朕只是想和他们亲近亲近——朕只是……吸溜,吃掉啦第56章 醋王齐宥望着雍炽笑意深深的眼眸, 心跳骤然乱了,他拉开雍炽的手:“陛下身上有伤,还是好好休养吧。”说罢看看窗外渐深的夜色, 从床上坐起身, 准备离开。雍炽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放下手, 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你也知朕受伤了?受伤了能不能改善改善待遇?”齐宥无奈道:“陛下若是想吃些好的补补,臣这就让人招呼小厨房。”“不是吃就是睡!”雍炽也坐起身来, 赌气的捶捶床板:“朕就不能有点更好的待遇了?”齐宥坐在床边穿鞋,根本不想和他理论。“阿宥留下陪朕。”雍炽把少年拉到怀里,在月光的清辉下亲吻他的前额:“让朕看看, 朕这几日失眠, 让朕看看朕也能做个好梦。”少年刚刚动情, 还不会控制节奏和进度, 也不懂遮掩眸中的渴求。只想急切的, 贪婪的想要和对方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齐宥对雍炽这种恨不能一下子把进度条拉满的恋爱方式有点惶恐。他觉得一天之内,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太过飞跃, 理智告诉他,应该往回拉。他调整好略有些不稳的呼吸,从雍炽怀里坐起身:“陛下,我认床的, 等回京后再说好么?”齐宥站起身,手腕却仍被雍炽抓在掌心。雍炽看着他毅然决然的模样, 心里忽然有几分伤心和委屈,主动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好吧,乖宥宥今天早点休息。”说罢, 自己委委屈屈躺回了宽大的龙床上。齐宥这才注意到,正殿的床竟然那么大,凉薄清冷的月光洒下,衬得雍炽的身影格外落寞。要是他留下,和雍炽相拥而眠,大床会不会显得不那么空旷?打住打住,白天刚说开了一点儿,晚上就直接爬床。就是放到现代,恋爱进度也不会这么飞速……还是离开吧!齐宥一个人默默挣扎半晌,还是离开正殿,缓缓走回自己的偏殿。然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时而想着原书里接下来要发生的情节,时而想着雍炽独自睡在大床上的情景。小暴君孤孤单单的身影在齐宥心头挥之不去,不知为何,虽然雍炽坐拥天下,可自己却总觉得他孤立无援……之前怎么没这般想法呢?齐宥叹口气,又翻转身子。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不待齐宥出声,门已经被推开。月光下,俊朗夺目的面容愈发撩人心魄,那双向来含笑凌厉的眸子夹着点试探,在慌乱中和他对视了一眼。竟然是雍炽。齐宥:“……雍炽?”雍炽看他还没睡着,神色有些尴尬:“朕还以为你睡了呢,深更半夜,你怎么还没睡着?”齐宥算是彻底明白此人的心思:“是不是如果我睡着了,陛下就直接偷偷摸摸爬上床了?”“哪儿有偷偷摸摸?”雍炽被人戳穿,索性也懒得装了:“天下都是朕的,你的床自然也是朕的。”齐宥微笑:“这句话陛下从前说过。”“说过么?朕忘了。”雍炽也懒得装客套,大步朝他走过来:“朕以后还会再说的。”齐宥道:“不强迫臣是陛下今日说得话,总不能连这句也忘了吧?”雍炽脚步微顿。“你认床,朕只认你。”雍炽很自觉地坐到床边,乖乖躺下:“朕还是想和你睡。”只要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你就赶不走我。果然,齐宥终于不再赶他,认命的躺在床上,任由雍炽抱住。“今晚,朕还是想给他们打招呼。”雍炽贼心不死,又缠上来:“给朕看看嘛。”齐宥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妥协的伸出小指:“那拉勾吧,陛下说好了,只看一眼的。”雍炽忙伸手,月光下,两个人的小指缠绕。拉完勾,雍炽迫不及待拉开齐宥的衾衣带子:“乖宥宥!”月光如轻纱般笼罩,少年的身躯缓缓展露在眼前,光裸的肩头白皙小巧,胸前景色在夜幕中看不甚清,却足够惹人爱怜。雍炽睁大眼,正要仔细去看,衾衣已经再次掩住。雍炽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忙道:“阿宥?”齐宥迅速掩好衣裳:“陛下说只是打个招呼,本也用不了多久。”齐宥原以为雍炽肯定会和他理论,谁知对方顺从的放开手,心满意足的拥住他:“好吧,天色不早,朕抱着你睡,总之来日方长。”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拥抱住自己,齐宥嘴角轻翘,把脸埋在雍炽胸前,闭上眼睛。 第97章 虽然说冰车那事儿是挺吓人,也不至于直接把魏九朝吓萎吧?这丢人的狼狈模样,看他日后还好不好意思叫嚣自己横行国子监……看看凌乱的床,齐宥眉头皱起来:“你这房间也没人给你收拾?”魏九朝还抱膝坐着,听到齐宥这句话,呼吸一滞。“书善呢?”齐宥抬头四下找人:“你都快不能自理了,他怎么不在身边伺候?”魏九朝看向他,声音干涩:“他走了。”齐宥心口一颤:“什么意思?说清楚。”魏九朝张张口,却不再说话,扭过头,眼神又露出茫然。齐宥皱眉,魏九朝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满脸都是出了事儿的神情。等了半晌,魏九朝才艰难开口:“书善不在了,现在是夏日,他们怕尸身腐烂,已经把人拉出去,准备就近埋在燮州。”齐宥惊讶道:“前几日不是很好么?”虽然书中有杀戮和人命,但齐宥穿过来并未目睹过谁的死亡,细论起来,书善算是第一个。魏九朝闭上双眼,闷声道:“前几日有人送来冰好的梅子汤,我不想喝冰的,就给了书善,谁知他当日晚上就开始肚子疼,我以为是他吃坏了肚子,结果……他却吐了血。”“就在我怀里。”魏九朝声线有几分颤抖:“眼看他断了气。”齐宥怔在原地。他知道书善和魏九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向来亲密,是魏九朝最贴身的小厮,这次来燮州,也是书善不放心才自愿跟过来。“我把此事报给司丞,他说只是死一个小厮,不让我声张,还非说书善是吃坏了肚子。”魏九朝看向齐宥,眼眶微红:“但我知道他是中了毒,而且这毒本是下给我的。”齐宥暗叹一声,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钻牛角尖,还是先想想法子保住自己。”那人下毒未遂,很有可能会再次伸出手。魏九朝点点头:“国子监的人不管,我只能告诉蒋辰,他是陛下的人,奉陛下之命护住了这个院子,对外只说最近有刺客出没,保护国子监安危。”齐宥放下心:“有人管就好,我进门时看外头侍卫不少,你还是挺安全的。”魏九朝默了半晌,突然道:“我没曾想陛下还会派人过来,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有人情味儿不少。”齐宥道:“怎么?派过来几个侍卫,直接把魏少爷收买了?”魏九朝点点头:“是啊,毕竟此事和他无关,他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派过来人。”齐宥戳戳他不开窍的脑袋:“你真觉得此事和陛下无关啊?”魏九朝疑惑抬头:“啊?不然呢?”“你就没想过为何前有冰车后有毒药,你又有何特别之处值得旁人连环追杀你啊?”魏九朝撇撇唇角:“想过,只是我想不出哪里招惹到谁了……”齐宥叹息一声:“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你是被牵连的那个。你还记得我执意要从北门返回行宫,是要给陛下送信吧?”魏九朝点点头:“对,刺客写的信落你手里了,对了,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齐宥摇头:“信上也没多说,只简单的交代任务失败,我想,只是因为那信笺上有个类似家徽的标记,这些人才会想杀我们灭口。”魏九朝恍然:“你是说,那冰车还有毒药,都是因为我们拿到了这封信?”齐宥看向魏九朝的眼神充满关爱:“……对。”魏九朝张张嘴正要说话,看到齐宥的眼神,立刻觉得被冒犯:“你干嘛这么看我?跟看傻子似的!”齐宥移开目光:“……”说他傻吧,有时候偏偏还挺敏锐。“你说下手的会是谁呢?”魏九朝纳闷:“如果他是为了那封信而来,为何并不从你这里拿走那封信呢?”“他没必要拿到这封信,只需要销毁就成了。”齐宥顿了顿:“所以他才想把我们关在冰车里,一了百了,我们能出来,是侥幸,所以幕后的人立刻急了,我在寝宫,他不方便动手,才想先把你解决掉……”魏九朝并不笨,只是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从来不熟悉刀光剑影的世界,他默然良久,已然明白一切,苦笑道:“这么说,下毒也不一定是最后一次,只要我们两个还在,就是幕后之人的心病,总要趁机除掉我们。”齐宥拍拍魏九朝肩膀:“对,所以别皱眉了,万一是最后一天,亏不亏啊?”魏九朝把他爪子划拉掉,没好气道:“会不会安慰人?”齐宥看他好些了,沉吟片刻才道:“九朝,你觉得萧朗吟如何?”“他?”魏九朝渐渐恢复神色,想也不想立刻道:“比小爷我差远了,齐宥,不是我说你,逃跑这事儿你他妈憋到最后才告诉我,却让他帮你谋划,哼!摆明了信不过我!”“我不是信不过你这个人。”齐宥叹口气:“我是信不过你的脑子。”听到前半句还觉得被安慰的魏九朝立刻炸了:“你觉得我比不上萧朗吟?他课业有时候还没我考得好呢,也就骑射课比我成绩好,名次才排到我前面!”齐宥按按眉心,觉得心累:“我说的不是这个……”魏九朝疑惑的上下打量他:“那你想问什么?”“嗯……”齐宥思索着:“之前的不少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在我印象中,他似乎一直对我不错,我们之前是有什么交集么?”在原书的一开始,萧朗吟对齐宥已经开始另眼相待,默默关注。齐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万人迷属性,想不通哪里吸引到了萧朗吟。 第99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季殊途、琲琲 20瓶;阿萨辛 13瓶;张云雷女友 11瓶;吉安 10瓶;0v0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7章 人间烟火齐宥故作一脸懵懂:“正巧到饭点, 不如传膳吧。”说罢也不待雍炽反应,直接对外殿扬声道:“冯公公,陛下饿了!”雍炽和齐宥两个人在内殿时, 冯太监已经自觉地不敢迈步进入, 在门口候着问:“不知陛下想吃什么?”齐宥直接替某人回答:“陛下想吃点荤的。”冯太监:“……那奴才去传江浙籍的厨子做些稍清淡的?”内殿无人回应。半晌,冯太监硬着头皮:“陛下……还传膳么?”“传。”雍炽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按照以往的菜色上就好。”打发完冯太监, 雍炽又凑上来,俯身眼巴巴望着齐宥:“朕受伤了, 不能吃荤的,朕的小阿宥好坏,还非要点肉。”“臣可以吃啊。”齐宥毫无愧疚, 在雍炽怀里眨眨眼睛:“陛下看着臣吃就好。”雍炽双手环住齐宥的腰, 把脸埋在他颈窝委屈道:“这是不是你折腾朕的计谋, 总是让朕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菜也是, 人也是。齐宥:“……”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昨天晚上还说只想看看, 今天就又开始动别的心思。齐宥:“陛下身子不舒服, 太医既然嘱咐不能开荤, 自然要禁欲静养两日。”“朕可以!”雍炽张嘴,不由分说亲住齐宥修长的脖颈,含糊道:“太医禁的是口腹之欲,朕还可以有别的!”齐宥好笑:“臣觉得陛下不可以有别的。”雍炽不说话, 在齐宥并不严密的防守中左一下右一下亲他颈窝,乐此不疲, 似乎有品尝不尽的趣味。齐宥如被锁定的猎物,局促不安里又心跳怦然,脊背处渐渐升起前所未有的酥麻, 他有些窘迫道:“陛下!”雍炽不松口,轻咬住他后颈,好像猛兽叼住了自己珍爱的幼崽崽。半晌,才放开他悄声道:“朕好喜欢你,乖宥宥。”齐宥无意间瞥见,说这话时,雍炽耳根飞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绯色。看来爱脸红的不止他一个啊,齐宥嘴角微翘,忽然觉得不那么丢人羞耻了。冯太监的声音恰从门外传过来:“陛下,小公子,午膳已备妥当。”内室,两个人对望半晌,齐宥白皙的脸和脖子都红扑扑,晶晶亮的眼眸望着雍炽半晌,抬起头主动轻触雍炽唇畔。没什么情色意味,倒有几分少年人的顽皮和真心。雍炽觉得胸腔满满涨涨,唇角上翘到自己都忘记了,他打横把齐宥抱起,大步走出内殿:“乖宥宥吃饭啦,吃得白白圆圆,再让炽哥哥吃掉!”两个人坐在膳桌旁,雍炽状若无意道:“阿宥,你在燮州还有想去的地方吗?朕陪你去。”齐宥抬起头:“怎么了?”“朕准备五日后回京。”雍炽道:“这次出来的时间不短,秋日将近,也该回程了。”齐宥一怔:“这么快?”他竟然……很喜欢在燮州的生活,也许是这里远离京城,没有那么多束缚和规矩,这几日和雍炽相处,常常忘记他是皇帝,自己是国子监的学生,可是回到京城呢,为了备战来年的春闱,国子监的课程定会吃紧,每日上课念书,雍炽也会回到宫中或是排云台,出入排查严密,同吃同住时间久了定会惹来非议……更别说回到京城还有父兄盯着,哪儿还能明目张胆的和雍炽粘腻?雍炽看齐宥小脸黯淡,倒是有几分意外:“朕还以为你早就想回京呢,朕听说国子监别院里那帮学生,天天都想着回去念书,还总念叨着射猎时间过长,耽搁了明年春闱,让朕给他们补点分数。”说着说着,雍炽的眉头皱起来:“这帮学生,出发时踊跃报名,整个班都要来!现在玩痛快了,又惦记着想要分数,难道全天下的好事都要让他们占了?”齐宥知道雍炽不喜国子监,安安静静吃菜,没有说话。雍炽忙道:“朕不是凶阿宥你,只是觉得他们太异想天开。”齐宥点点头:“臣也这样觉得,既然出来玩是自愿的,哪儿能事后发牢骚呢?”这种人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说不定来年考砸了,还要把耽误科举的大锅扣在雍炽身上呢!太讨厌了!雍炽这才松口气:“只是他们想回京备考也是人之常情,朕以为阿宥也和同窗一样,想着早日回去呢。”齐宥筷子一滞,的确,他身为国子监的学生,春闱将近,自然该为日益临近的备考时间着急。可他听到回京的消息,脑子里率先浮现的念头竟然是会不会影响到和雍炽的相处……不行不行,他最近是怎么了?中了雍炽的毒不成?晚上想着他,白日里念着他……不成!他才不能当恋爱脑!他要用心科举!齐宥摇摇头,把不相干的心思抛开,眼神躲闪道:“臣也想回京备考。”“骗人精。”雍炽伸手去捏他的脸:“满脸的言不由衷。”雍炽思索半晌,还是想不通齐宥为何不想回去,抚着他肩头笑道:“去京城不好么?朕没事儿就去国子监以公谋私,天天赞你夸你,让你被全校捧着!”“陛下不可。”齐宥立刻摇头道:“国子监的学术自然有师傅们点评,不必陛下插手。况且陛下登临,全监上下都要迎驾,一来一回,又要打扰同窗们学习备考。” 第101章 雍炽盯着他,眸光深邃:“好巧,齐卿也在此地?”明明已经事先请示过,事到临头齐宥依然有被抓的不安,忙点点头心虚道:“对,我们也刚出来。”雍炽笑意未减:“只有两个人么?”“还有贺珥。”齐宥赶紧道:“陛下,他去结账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的,一会儿还想和国子监的同窗们会合呢。”魏九朝:“……”本来还想帮齐宥说两句话,但看看两个人的氛围,突然觉得自己没立场去替齐宥解围……他只想原地消失。雍炽眸光锁定齐宥,拉长声音:“是吗?”齐宥像小鸡啄米似的乖乖点头:“是的。”这时贺珥也结完账回来了,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朕想和齐卿讨论讨论学问。”雍炽目光沉沉扫过二人:“你们先退下吧。”不等雍炽说完,二人递给齐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溜烟闪没影了。齐宥:“……”周遭登时变得安静,齐宥飞速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轻轻叫:“陛下。”本来很威严冷酷的两个字,被他叫出来语气糯糯的。雍炽没说话,扫了一眼齐宥手中失而复得的冰扇,不由分说扣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墙后头带。齐宥心跳怦然,刚才……他的话不会被陛下听到了吧?他不想让陛下觉得自己和朋友在一起更开心……齐宥用眼尾看着雍炽面色,一个不留神傻傻问:“陛下,方才我说得话你听到了吗?”“噢?”方才离得远,雍炽是真的没听到,但看齐宥眼神飘忽很难受的模样,便道:“朕知道,你们肯定是聚在一起讲朕的坏话呢。”其实聚众非议陛下是很严重的罪名,可是齐宥根本没想到这些,他就是怕雍炽伤心,看墙后头人不多,两个爪子怯怯的搭上雍炽的肩头:“我才不会说陛下坏话,我方才说得不对,其实我和陛下在一起也……开心。”声音越说越细,后头两个字被外面夜市的噪杂声掩住,雍炽没有听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着眼前少年红着脸的模样,眼眸愈发暗沉危险。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讨厌的冰扇不是被朕扔掉了么,怎么又出现招惹朕!!宥宥:惹惹惹第58章 过往齐宥被他步步紧逼, 决定先发制人,直接牵起他的手反问:“陛下不是说不来夜市吗,怎么又过来?”望着少年盛满笑意的双眸, 雍炽一怔, 伸手把那冰扇直接从齐宥手心抽出来:“朕知道你不乖,亲自来监视。”……自然不会说只是想见他, 想和他一起在夜市上走走。雍炽松开齐宥,两人牵着手从墙后面走出来。拐角处有个丢弃杂物的圆坑, 雍炽趁齐宥不备,悄悄把手背在身后,一不留意把冰扇掉了进去。灯市摩肩接踵, 两个人在人群中缓缓走着, 沉默半晌后, 雍炽轻声道:“阿宥, 你和贺珥很熟?”齐宥点点头:“是。”他看雍炽不说话, 想起往事, 顿了顿试探道:“其实祭酒本不想让他来的, 是臣看全班都来燮州射场, 怕他心里难受,才想了法子让他跟过来。”雍炽:“你在意的人倒是挺多。”并肩站立时,雍炽比齐宥要高一头,齐宥微微仰头道:“陛下不开心?是不是看到贺珥想起贺家啦?”雍炽脚步微顿, 看向齐宥:“你如何得知?”当然是看书,齐宥当时还想, 暴君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贺珥的祖父都去世了,暴君还要因为陈年旧事把贺家人全部罢官,赶回家乡去。可这几日换位思考, 却觉得暴君对贺家已经是仁至义尽。齐宥环住雍炽胳膊轻轻摇晃:“陛下,你别不开心。如果你还在意,那……我尽量避开你们见面。”“不至于。”街上人多,雍炽强忍住揉他头顶的冲动:“只是看到他偶然想起往事,心血来潮才问你一句。”那段往事自然有关查山,有关兵败,是暴君多年的逆鳞,没人敢主动提及。齐宥偏头,故意懵懂的眨眨眼:“往事?陛下是说贺家祖父当太子太傅的事儿吗?”“是。”灯火闪烁,雍炽眸中亦闪出追忆:“朕当时是太子,他祖父是朕的太傅,从朕八岁时任职,教了朕六年。”直到十四岁查山之变,他们一起被掳到蒙古。以往,雍炽不愿提及这段耻辱,但今日光影灼灼,少年在侧,愤懑不甘渐渐远去,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两人沿着朦胧的灯市缓缓而行,雍炽没有避讳:“之后的事儿你也知晓,查山之变后,父皇,朕,还要不少臣子都被蒙古骑兵掳至蒙古都城甘宁……贺珥的祖父也是臣子之一。”齐宥点点头:“臣知道。”“那时候朕十四岁,还是太子,连京城都是第一次出。”雍炽自嘲道:“被掳到蒙古,觉得身边能信赖的只有太傅,第一个夜晚狼嚎声传到帐篷,朕当时害怕,大半夜忍不住爬起身,冒着大雪偷偷去找隔壁帐篷的太傅。”齐宥看向他,努力从如今的雍炽身上看出昔日少年的痕迹。 第103章 齐宥心里泛起酸意,语气还故作轻松:“冒雨求情哎,那陛下到底是为了师傅,还是为了侍读啊?雍炽不解其意:“当然是都有。”齐宥蹦到雍炽面前拦住去路,拉长声调:“算起来,我也是你侍读。”雍炽:“???”“我第一次去当你侍读时,你就开始这样那样不正经了!”齐宥扁扁嘴:“谁知道以前是不是呢?”“你说朕是醋王。”雍炽越听笑意愈深,直接把齐宥的手腕举过头顶,摁在墙上:“朕看你才是个小醋精!”齐宥:“哼!”小暴君没正面解释,生气气!“小醋精!”灰色的砖墙衬得少年脸蛋洁如皓月,雍炽忍不住猛亲两口:“又醋又嗲,朕拿你没办法。”齐宥:“陛下还没回答呢。”嗲不是说女子的么?他才不嗲!暴君没读过书,总是爱乱用词!“朕没对别人这样那样过。”雍炽故意做出思索状,嘴角是溢出的笑意:“朕长到现在,好像只想对乖宥宥这样那样。”雍炽瞅着齐宥澄澈的双眸:“让炽哥哥这样那样一辈子好不好?”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你读书多,给朕解释解释什么叫这样那样?小可爱们,本文日更,每晚九点后更新,如果放鸽子,会请假条说明~第59章 入帐又过了几日, 众人开始返程回京。风和日丽,一路上还算平稳,唯有赵王, 总找借口时不时来雍炽车辇, 一会儿说自己很久没有像射猎时这般开心,一会儿又谈起和雍炽幼年玩耍的趣事。连坐在一旁的齐宥都能用膝盖猜出来, 赵王百般旁敲侧击,还不是为了让雍炽放他出来, 早日回到封地。雍炽静静看赵王表演,面上毫无表情。等赵王和齐宥都离开,蒋辰才进来禀告道:“陛下, 东门侍卫一事有眉目了。那天东门临时安插的侍卫一共八位, 都归萧家管辖。”蒋辰顿了顿:“臣还发现其余三个门也有萧家安插的侍卫, 每个门各有五个。”萧家一直把控射猎守备, 虽说北苑射场一事后, 陛下口头免去了萧朗吟的职务, 但萧家想在行宫门口安插侍卫, 仍然易如反掌。“萧家?”雍炽眸光一冷:“朕记得萧朗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和阿宥同堂?”蒋辰点点头,犹豫道:“要不要臣去传萧朗吟?”半晌后,雍炽道:“那封信上的家徽,是萧家的么?”“不是萧家的。”蒋辰谨慎道:“但也不能证明萧家和此事无关, ”“北苑那次,刺客出手毫不留情, 是真正刺杀。宴会舞剑的那人只是为了让赵王救驾罢了。”雍炽看向蒋辰:“想杀朕的似乎有两波人。”蒋辰跪下:“是臣之罪。”雍炽望着他,忽而笑道:“朕还要请你再罪己一次。”蒋辰抬头,一脸不解。“离京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你若是那些任务失败的刺客,会怎样?”蒋辰一怔,对于太后和赵王来说,射场之行是翻身的最好机会,若回到京城,赵王再次回到高墙之内,再想翻身难于登天。既然第一次“救驾失败”,赵王没有立功,那为何不能有第二次“刺杀”和第二次“救驾”呢?“他们必定不甘心,正在暗处盯着朕蓄势待发。”雍炽淡淡道:“赵王天天往朕这里跑,想必也已经做好救驾准备了。”蒋辰握住手中刀柄:“臣必不让贼人有可趁之机,必……”雍炽抬抬手:“听朕说完,你防守得太严密了,让人无机可乘。朕想,今夜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蒋辰一怔:“陛下?”他怎么听不懂了,难道陛下是要给贼人刺杀的机会吗?陛下是万金之躯,这也太冒险了。雍炽道:“传朕的旨意,听闻此处星空甚美,今夜众人不去驿馆,安扎毡帐露营。”露营比驿站危险百倍,陛下……这是故意引诱暗处的刺客现身!刺客背后之人不是赵王就是太后……陛下此举是想给他们一个震慑?还是不愿继续迁就他们,准备抓住刺客后干脆连根拔除,对太后赵王下手?蒋辰一怔:“臣劝陛下三思!”雍炽冷冷道:“朕不想忍耐,从登基到如今,朕对他们足够宽容,他们并未有丝毫悔意!”太后在演戏,赵王也在演,雍炽陪他们演一场又一场,只为了那么一点儿微末的真心。也到了给他们提个醒的时候。蒋辰默道:“陛下觉得赵王可知晓此事?”他看赵王还有几分任性天真,虽然倔强,对雍炽倒也还算恭顺。 第105章 “啊……”齐宥忙摆手道:“公公您误会了,我只是陛下侍读!”“陛下今晚,特意召您入帐。”那太监笑了:“公子怎么能说是老奴误会呢?”齐宥一怔,难道是狗雍炽背着他私下安排的?齐宥摇头:“不可能……我和陛下商量好的。”那春官人没理他,摆摆手示意几个小太监上来:“你们伺候小公子洗浴吧!”说罢替齐宥掩上房门,语气微妙的提醒那几人道:“动作快些,时候也不早了!”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好基友的文,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康康!坑底吃瓜《我成了白月光的朱砂痣(穿书)》病娇阴狠女装大佬攻x英俊潇洒帅受于少陵穿进了一本男频修仙小说中,成了书中收养白月光的炮灰反派哥哥。为了保住小命,他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绝不让书中全家惨死、宗门全灭的悲剧再演一遍。为此他对白月光妹妹极尽宠爱,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给月亮……终于妹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推心置腹、形影不离,一起尿尿……等等!尿、尿尿。好好的妹妹变成了弟弟。于少陵也只能认命,顺便为男主挽尊。却没想到,妹妹不仅就是男主本尊,还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好好的白月光彻底变成了黑月光。而他就是黑月光最后的软肋,唯一的弱点。为了救世,他给了黑月光一剑。却成了他的心魔。直到有一天,黑月光来到了他的床前——挑开了帘子,他说,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我是万魔转生,本就没有感情。我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是母亲。母亲爱我,我便是仙,母不爱我,我便是魔。后来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便只有你。你若爱我,我便成佛,你若不爱,我便成魔。世间之事本就无奈。所以只能请你,以身饲魔。高亮:非骨科,攻受没有血缘关系。攻是女装大佬,不是好人。第60章 直奔主题此时, 赵王正随侍在雍炽身边,望着在夕阳余晖中布置毡帐的侍卫:“皇兄,我们要扎营几日啊?”试探的过于明显, 雍炽在心里冷笑, 瞥他一眼道:“只今晚。”言外之意,今晚是你最佳的动手时机。赵王不知为何, 眸光垂下:“只有这一晚吗……”雍炽唇角浮现冷笑:“怎么?还嫌短?”赵王忙道:“臣弟倒不是嫌短……”“只是觉得不安全,毕竟前几日, 还有逆贼想谋刺皇兄。”赵王看雍炽沉默,面上显出一丝惶恐:“臣弟……只是疑惑,皇兄怎么突然想搭帐篷宿营?”雍炽神色莫辨:“朕听闻此处观星极佳, 不想闷在驿站, 拘在京城久了, 难免想透透气。”他向来心血来潮不循常例, 这倒也符合一贯作风。雍炽顿了顿:“赵王认为呢?”雍辞大好年华, 被哥哥圈禁在高墙之内, 对此番话当然发自内心的认同。只是这话题敏感, 他不敢多说, 免得雍炽认为他心有怨气:“臣弟听凭皇兄安排。”雍炽点点头:“今晚朕对月小酌,良辰不可多得,赵王陪朕饮一杯吧?”雍辞眸子亮了一瞬,又刹那黯淡:“臣弟遵旨。”皇兄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和颜悦色的对他说过话了, 雍辞欣喜之后转念一想也明白。所谓的良辰不可多得,言外之意大概是回京后还会继续囚着他……也是, 当时他生辰日那么多大臣去排云台求情,皇兄都没有饶过他,怎么可能突然高抬贵手放他出来呢。那为何又要答应母后的要求, 让他陪驾射猎?雍辞抬眼望着雍炽冷然的侧脸,心底浮现绝望。今晚对酌大约是皇兄对他最后的温情吧……赵王恭敬的应下邀约,忍不住在袖底悄悄握紧拳头。如同萧朗吟私下同他所说,他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雍炽心事重重地走进已搭好的主帐,双臂舒展由念恩帮他宽衣。无意间瞥了念恩一眼,雍炽疑窦顿生:“你为何事而笑?” 第107章 雍炽看向齐宥,自己粗粝厚重的氅衣挨着他细嫩光滑的胸前皮肉,不知为何,满腔怒气登时消散一半。“阿宥。”雍炽别开眼,冷道:“你别劝朕,朕必须严惩这些狗奴才,免得他们再敢动你!”齐宥一怔,原书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大概发生在齐小公子给父亲求情,第一次侍寝之后,皇帝不上心太监上心,每次皇帝传原主,不管是干何事,念恩都要嘱托春官人把原主洗净抬进寝殿。在原书里,雍炽从未对此有过任何不满,有时来兴致,摁住人直接幸了温存两日,没兴致,挥挥手让太监把人拖走。好几次原主被抬出宫,刚沐浴过的发丝还在滴水。原主对萧朗吟哭诉,也多是发生在被太监硬生生拖出大殿之后。可现在,雍炽竟然发了这么大脾气……小暴君最爱吃肉,自己穿寝衣的模样他定然爱看,可眼下也装作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冷如寒冰的训人。齐宥看向雍炽,方才的屈辱气愤再无踪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伸手拉住他衣襟任性道:“陛下要责罚可以,但不许剁人手,也不许杖毙人!”雍炽神情僵住,犹豫道:“不用手段,如何能称得上是责罚?”上有所好,下必讨好。雍炽不能忍受齐宥成为旁人讨好谄媚他的手段。责罚这些人,自然越严厉越妥当,也好为后人所戒。齐宥不能接受酷烈的手段,也知道念恩是萧家的人,留下日后必有用处,眨眨眼笑道:“不见血也可以是责罚啊,臣想到了绝佳的惩治方法。”念恩吓得瑟瑟发抖,句不成句:“公子……饶命……”雍炽也看向他,饶有兴致:“你说怎么办?”“让他们今晚绕着毡帐跑圈吧,跑两个时辰。”齐宥偏头,特别认真的建议:“陛下,那么多人大汗淋漓一起跑圈,很有震慑的。”比如他们班主任,总是让迟到的同学去操场跑圈,看着他们气喘吁吁还不能停的样子,齐宥觉得这惩罚很到位。反正他再也不敢随意迟到了。“太便宜他们。”雍炽不愿推掉齐宥的意见,略沉吟道:“跑圈可以,带上枷吧!”说罢冷冷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要拖走念恩。带枷罚跑,让本来还算温和的惩罚,登时有了暴君味儿。齐宥张张嘴,没好再说什么。念恩保住性命,感激涕零的磕头:“谢陛下,谢公子!”念恩被拖下去,帐内只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气氛陡然一变。“陛下!”冯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破坏了酝酿好的氛围:“赵王应召前来,说是……陪您小酌。”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朕真的想干正事宥宥:把最后两个字去掉我信你之前发红包可能把一些小可爱漏掉啦?这章!每个伸爪爪的小可爱都会被捉住,都会有红包~(卑微的作者毫无办法,用□□裸的金钱交易吸引你们多露头了哈哈哈哈哈)悄咪咪说一句,专栏预收文《我在古代做校霸》下本开求收藏,muamuamua感谢在2020-08-04 12:30:04~2020-08-0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桑音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秋暝 9瓶;一粟 6瓶;冬眺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1章 哄朕雍炽面色微沉, 没有立刻传进。赵王奉旨前来,本在意料之中。但想到他此行目的,心头仍是一寒:“让他直接去帐外观星处候着。”齐宥闻言挑眉:“陛下今晚要和赵王一同观星?”若是雍炽不知刺客底细也就罢了, 明明知晓之前的刺客和赵王有关, 甚至连原书中赵王想借此救驾的事情都猜出来了,还要佯装无事和赵王扮演兄友弟恭?“本来是打算带上阿宥一同去的。”雍炽按按眉心:“你不是生朕气了么?”齐宥揪着羽衣上的软毛, 声音闷闷的:“此前是臣误会陛下了。”其实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愧疚。齐宥觉得自己误会雍炽, 还二话不说直接横眉冷对。雍炽亦觉得是自己没管束好下人,才让齐宥被人欺负。四目相对,眼神不免有几分躲闪游移, 都以为对方在心里生气。雍炽深吸口气, 把齐宥牵回床上, 盖好被子:“别多想,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此事对齐宥来说总是尴尬, 雍炽想着让他睡一觉, 醒来也能淡忘些许。“不睡!”齐宥本觉得愧对雍炽, 乖乖的任由摆布, 谁知雍炽竟想把他留在帐内,一伸手掀起被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都说今夜月色明朗繁星满天,外头已经布置好了赏月场地,不时有说笑打闹的声音传到帐内, 勾得齐宥心里痒痒的,他才不想一个人闷着头睡大觉。雍炽沉默, 并未直接答应。齐宥心不由一坠,雍炽前几日刚和他袒露心扉,正是甜蜜之时, 私下和他说话时,那双原本锐利的眸中满含笑意,藏都藏不住。 第109章 齐宥放下心来,认真端详雍炽眉眼,嘴角上扬:“你多大?”雍炽端正神色:“阿宥,日后不准再提此事,这是旨意。”齐宥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想了想又犹豫道:“陛下,那如果你以后再沉下脸,会不会就真的厌恶我,甚至……要打杀我了?”不是他多想,从对念恩的态度可知雍炽依然是暴君脾性,齐宥回想方才雍炽的冷淡,又想起原书中暴君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晓得两个人走下去,会是何种结局……“朕当然不会打杀你。”雍炽抱着齐宥,解释的口干舌燥:“朕生气时,乖宥宥就把手钻到朕的手心,朕会消气的。”齐宥暗暗记下,想了想又道:“那如果你不消气呢?”他真的觉得暴君生气很可怕,整个人如深渊般散发着慑人气息。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他齐宥何德何能,牵个手就能扭转雷霆之怒?雍炽看他认真求教,笑意愈深,含糊的悄声道:“那你就像朕抱你一样,主动……抱抱朕。”雍炽说罢,回头看冯太监和蒋辰等人正躬身低头,远远跟在自己身后,才微微放下心。雍炽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偏偏齐宥还不依不饶:“那如果还哄不好呢?”这都是他以后的保命招式,虽说用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四周无人,雍炽也不再矜持,收紧手臂,俯身到齐宥耳畔,嗓音微哑,一字一句道:“你说呢?”齐宥不回答,勾起唇角,张嘴咬上雍炽的胸肌。雍炽疼得闷哼一声,狼狈看向四周。四周环境嘈杂,大家都在月下说笑饮酒,没人注意暗处的他们。雍炽低眸,始作俑者正窝在自己怀中,捂着嘴笑得明朗。雍炽恶作剧般蹭他鼻尖:“……阿宥你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咬朕?”“臣是遵旨行事。”齐宥理直气壮,澄澈的双眸特别无辜:“是陛下说的金口玉令,您做错了事,我就咬您一口。陛下刚才佯装生气想引我哄你,自然是做错了事,臣咬陛下一口亦是不敢违抗旨意。”雍炽:“……”齐宥眨眨眸子,灵巧轻快的从雍炽身上落到地面:“陛下您看,赏月台到了,赵王还在上头等您呢。”雍炽只得把话咽回去,收收心,和齐宥一起登上赏月台。赵王立即恭敬站起,只是看向雍炽的目光有几分躲闪。兄弟二人寒暄之后,赵王把目光看向齐宥:“这位是?”“朕的侍读齐宥。”雍炽道:“亦是齐贞言的幼弟。”赵王笑道:“原来是小齐公子。”他和齐家相熟,和齐宥也年龄相仿,只是一直无缘得见。齐宥想起原书之后的走向,对赵王提不起好感,只是冷淡的点点头。赵王笑道:“臣弟还以为皇兄对读书没了兴致,没曾想还是和从前一样,日日把侍读带在身边。”听到有人提起雍炽和前侍读的事儿,齐宥耳朵立刻竖起来。雍炽冷冷瞥赵王一眼,声音不怒自威:“多话!”第62章 酥山提及往事, 气氛登时一僵,冯太监掌心出汗,朝赵王递眼色。雍辞心领神会, 立刻噤声。齐宥探究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位, 又挑眉望向雍炽。雍炽面色平稳,看不出一丝情绪, 挥手道:“传膳吧。”一声令下,丝竹阵阵, 侍女手捧托盘登上观月台,观月台下头坐在杌凳上的官员侍卫也起身,去周遭桌上用膳。齐宥忍不住偷看身畔的雍炽, 这几日两个人缠绵, 离得太近, 如今雍炽重拾冷峻威严, 当着外人拉开距离, 对他也不再一脸色气的垂涎, 这陌生感反而让齐宥怦然心动。人前人模狗样, 人后眼巴巴爬床。狗皇帝演技一流。席间, 赵王看向面容清俊的少年:“你是齐家人,又是皇兄侍读,想必功课定是很好?”“一般。”齐宥捻着酒杯浅笑:“怎么?陛下的侍读成绩都很好么?”雍辞轻声一笑:“本王也不晓得,要不你问问皇兄?”齐宥偏头看向雍炽。雍炽面不改色的立刻回应:“都没你好!”说罢不等齐宥再追问, 弯起食指轻叩桌案命道:“用膳。”席间,雍辞把盏笑对齐宥道:“春闱将至, 本王预祝齐小公子高中一甲。”一甲是科举考试里的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能策马御街, 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人物,也算是古代的顶级学神了。齐宥和他轻轻碰杯,饮下杯中酒:“多谢。” 第111章 他本来没打算给赵王表演救驾的时机,谁知赵王动作却快得出乎他意料。这是安排演练好的吧?观月台地势高,雍炽起身,夜风灌满宽大袍袖。望着脸色惨白的赵王,雍炽脸色阴沉的踱步,他此行引出刺客有两个目的,一是让那标记人尽皆知护齐宥周全,二是回京后沿着那标记顺藤摸瓜,让锦衣卫把刺客一事往太后赵王身上引,把赵王再次圈禁,顺便借机严办几个太后党羽,也算是给太后提个醒。但赵王在众目睽睽下救驾,立时让事情有些麻烦。赵王捧着小臂血迹沾衣,夜风中也有了浓浓的血腥气,即使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有所图谋,雍炽也忍不住避开目光。雍炽按按眉心,挥挥手召来宫女:“你,扶赵王下去休息。”赶紧让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雍辞咬唇,强忍着不发出呻吟:“谢皇兄。”齐宥看着赵王离去的落寞背影,凑对雍炽唇畔悄声道:“陛下,赵王毕竟是因为救你受的伤,我去陪他说说话。”原书中,赵王回到封地后在亲信的鼓动下,养精蓄力图谋造反,最终剑指雍炽。齐宥当时看书时,下意识以为赵王从小就心怀鬼胎狼子野心,所以才会趁雍炽被掳时称帝,被放回封地还贼心不死的造反。现在他的心头却泛起一丝微妙的疑惑——雍辞究竟是从何时想要图谋这江山的?作者有话要说:  酥山:古代的甜甜冰淇淋狗炽骄傲脸:朕从小就套路多感谢在2020-08-07 23:54:44~2020-08-0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肉的大包子 39瓶;自渡-沉星. 7瓶;徐文烜的老婆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3章 大骗子毡帐内, 雍辞冷冷靠在枕上,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今夜,他知道雍炽不会在菜品这等小事儿上用心, 才故意布置了那道菜想让兄长念及旧情。为此他还伏低做小, 委屈着说了不少试探的话。他知道兄长吃软不吃硬,从前面对他示弱总是招架不住, 结果雍炽今日毫无反应。就连他为了护驾受伤,雍炽亦是眉宇紧皱, 并未表达只言片语的关切。雍辞眸子渐渐染上阴霾,他此番回京,定然不会任由雍炽再次把他圈禁。若雍炽并不吃感情牌这套。那他必须要想别的法子。皇兄, 到时候, 你可莫要怪我。齐宥走进毡帐时, 雍辞正垂眸侧躺在床上, 任由太医给他包扎, 他伤在右臂, 随着太医的动作指尖止不住的轻颤, 血色褪去的双唇抿得很紧, 在脆弱中显出几分倔强。齐宥走上前问太医:“伤势如何?”太医知晓齐宥是雍炽亲近之人,回答的很恭敬:“回公子,殿下是皮肉伤,但失血不少还需静养, 此处大血管甚多,万幸的是没伤到跟脉, 要不然整个手都保不住了。”齐宥不动声色的听完,悠悠然扫过雍辞,状若无意的轻叹口气道:“瞧瞧, 若真废掉一只手,岂不是亏了?”雍辞闻言,眉心微皱。这侍读到底会不会说话?他舍身救驾是事君以忠又不是做买卖,哪儿有什么赔了亏了?还是说此人早已知晓他和刺客的渊源?想到此处,雍辞心里咯噔一跳,额头登时起了冷汗,双眸紧紧盯着齐宥。“其实那只是个小刺客而已,陛下定能出手制服。”齐宥浑然不觉雍辞渐渐冷凝的目光,气定神闲道:“难为赵王殿下还要舍身护驾——听闻殿下幼时,曾和陛下一同练习功夫骑射,身手应当不差,为此负伤倒真是臣意想不到。”齐宥唇角噙笑:“不过殿下舍身救驾,臣真心佩服。”雍辞脸色脸色几经辗转,终于阴郁下来。从小到大,他最讨厌旁人拿他和雍炽比较,再用雍炽来压他一头。就连救驾负伤,被齐宥说出来,都透着一股他身手太差,力不能敌的耻辱。齐宥这番话,不偏不倚,恰恰反复踩中赵王的雷区。雍辞语气冷冰冰道:“本王看情势紧迫,情急之下哪儿能想得周全?”他上下打量齐宥,语气微顿,反戈一击:“倒是齐侍读你,离陛下不过咫尺,却毫无应对之策,千钧一发之际,还能衡量出陛下和刺客谁的功夫更胜一筹,侍读如此冷静,本王亦是十分佩服。”雍辞唇角轻勾,尚存稚嫩的脸颊显出几分咄咄逼人:“若皇兄听到侍读这一番权衡,不知会是何种心情?”“也许会伤心吧。”齐宥展眉一笑:“真相总是伤人,但臣想殿下既然如此体恤陛下,定不想让陛下知晓真相吧。”雍辞胸膛起伏,哑然道:“你——”齐宥方才在雍炽身畔,双眸微眨乖软听话,很是规矩讨喜,雍辞也愿意凑趣,逗弄这齐家小公子几句,结果私底下却如此暗含机锋让人无法招架……雍辞知晓齐宥是雍炽的亲信,只是猜不透他此番过来问话是雍炽起了疑心故意试探,还是旁的?他又不敢怠慢,只能忍着疼痛,强打起精神应付齐宥。谁知齐宥却不再意有所指,反而关切道:“臣方才听闻殿下前几日失眠难寐,如今有伤在身,毡帐隔音亦不好,特求陛下拨了几名擅于按摩穴位的侍女侍奉您入眠,还请殿下安心养伤。” 第113章 雍炽心里立刻浮现出齐宥伸爪子打他的画面,非但不觉得震慑或被冒犯,反而觉得莫名好笑可爱。齐宥气得真想打人,他气呼呼的,声音加重道:“是五天!”狗雍炽!从和他互明心迹到如今也不过五天!五天之内,正经话没说几句,全部心思都是哄弄着他上床!雍炽立刻明白齐宥所指,眼珠滴溜溜一转:“五天了啊……”“你不提醒朕,朕差点忘掉。”雍炽举起怀中的少年,在半空中抖动着摇晃两下,又俯身狠狠亲两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五天还没被吃掉?恩?朕够纵容你了!”齐宥:“……”你还知道是五天?五天都已经迫不及待?狗雍炽到底有没有心?齐宥面无表情:“若陛下真的这般急切,那陛下就是大骗子……”雍炽没想通,一脑门问号:“……朕怎么又成骗子了?”“说过的话不算数,那就是大骗子。”齐宥赶紧补充道:“既然是大骗子,那大骗子以后就是说再好听的情话,阿宥也不会当真。”齐宥一口咬定一个大骗子,雍炽有苦难言,到最后只能抿抿唇:“行吧……”他瞅瞅齐宥,眼珠一转低声道:“那朕今晚要再给他们打个招呼。”齐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自从他今日穿上那寝衣被送入帐中,狗皇帝的眼神就开始不对劲,若是连个肉渣都尝不到,还不定今晚要闹腾出什么。沉默自然是同意,雍炽双眸倏然亮起,忍不住想揉怀中乖顺的少年。没等雍炽上手,齐宥小嘴一张,立刻开始说正事:“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赵王?”话题转换太快,雍炽一顿,缓缓道:“怎的了?”“陛下会放他回封地么?”原书里,赵王护驾受伤后,太后出面哭诉,大臣又日日吵得他头疼,雍炽最终同意放赵王回去。“朕本不想放他。”雍炽一脸不在意道:“但眼下事情有变,若是他去到封地严加管束,倒也不是不可。”赵王闹出救驾一事,若不能昭告天下证明此事由他策划,那赵王自然是”立功了”,既然立功,那帮向来对赵王观感不错,又想要天家和睦的大臣肯定会蹦出来替雍辞求情。原书中,赵王去到封地,的确也有王府长史管束,还有锦衣卫监视,只是天高皇帝远,时间长了,自然管束不住。齐宥不置可否,直接问道:“你就不怕他会谋逆?”“谋逆?”雍炽冷笑:“那蠢货要是能从朕手里夺走江山,朕倒是要高看他一眼。”齐宥:“……”嗯,救你聪明。最后江山没被你弟弟夺走,倒是落在了萧家手里。齐宥觉得雍炽很是自大,若不是对赵王总含轻蔑疏于防范,事后又想生擒他,也不至于浪费很多机会。雍炽太过轻视对手,亦太过心不在焉。“如果太后和赵王联手,在封地谋反呢?你可能觉得赵王不会有谋反的心,用救驾之计只是单纯的想被放出去,但赵王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不可不防。”齐宥毕竟看过原书,条理清楚:“还有,赵王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他和权臣联手了呢?再退一步,如果那权臣只是隐藏着狼子野心,曲意逢迎利用赵王呢?”这都是原书里的剧情,齐宥和盘托出,可以说引导得非常到位。雍炽隐隐猜想过此种可能,但从未深想,此刻经齐宥一点拨,登时把事情放在心上。即使赵王成不了大器,但他毕竟是做过皇帝的先皇嫡子,皇家血脉。倒是个极易被利用的身份。雍炽盯着少年叭叭叭的小嘴,俯身亲了两口笑道:“朕的小阿宥真厉害,不做朕的小状元郎都可惜了。”双唇分开,齐宥看向他:“陛下,我在说正事!”“阿宥说得很对。”雍炽眸中闪过锐利,终于正色道:“此事朕会留意,回京后也会借刺客之事试探一番。藏在暗处的人快要露面了。”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回国子监开始校园撒糖啦~么么第64章 加分项又过了两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从射场回到了京城。齐宥终于回到家,躺在他舒服的大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抱着被子睡个爽。第二日, 齐鸣泰和齐贞言都从部里请了假,毕竟齐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挂念, 想和他好好聊聊射场的趣事儿。结果齐宥一觉睡到将近午时,才散着头发,又打哈欠又伸懒腰从房里懒懒走出来。齐鸣泰本来还打算和小儿子谈谈心, 结果看见齐宥这模样, 火气直往上窜, 登时冷下脸:“你这是什么样子?衣冠不整, 不修仪容, 连鞋都没穿好就出房!”齐宥半睡半醒, 揉着眼睛答了句:“……我困。”懒洋洋挪动到桌案前, 把热羊奶咕咚咚喝掉。喝完奶, 齐宥对他这便宜爹又生出几分感情,不管嘴上怎么冷淡责骂,还不是背地里给他准备好了温温热热的奶。这么一想,面上也缓和几分, 对齐鸣泰很乖的请安,还甜甜叫道:“爹爹。” 第115章 但课室里还是时不时有两声低笑传来。“前前后后伺候陛下几个月,我还以为齐侍读多大能耐呢,没曾想连个加恩项都没。”崔銮把宣纸团成一团扔给齐宥:“齐宥,你伺候人的本事不太行啊。”齐宥面上并不恼怒,看着他缓缓道:“事关科举,陛下自然慎重,难道在你心里,陛下就是公私不分,擅自加恩的人吗?”崔銮心里一抖,登时哑口无言:“你——”“别人的加分项都只有一次,你这加分项用了多少次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齐宥矜贵一笑,说话却毫不客气:“难不成你的是终生有效?也好!重复利用倒是没浪费!”一般人有了加分项,科举大多可以顺利提名。只有崔銮虽有加分项,但仍名落孙山……齐宥言语之间,自然是在讽刺他科举屡次不中。崔銮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敢咒我?”“行了行了。”同窗看崔銮脸色难看,忙上前拉扯他:“少生些事吧。”最近京城不太平,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联手,这几日一直在查那夜发现的刺客标记。暗探无处不在,若是暴君被激怒,一句话封了学校,他们哭都没地方哭。说话间,齐宥身侧的窗户被打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齐宥认出这是雍炽身边常常跑腿传话的小太监,全身登时一僵,看看周遭才压低声音道:“小公公……”“公子,我不打扰您上课。”那小太监一脸急切,也悄声道:“陛下让您写的东西,您写好了么?”雍炽让齐宥写的东西,自然是情书。齐宥本来觉得两个人浓情蜜意的,雍炽所说的惩罚早就不作数了,谁知返京前的那一晚,雍炽又看又摸,心满意足之后突然眯着眼说了句狗言狗语:“齐卿,当时你逃跑被抓,说要每日给朕写情书赎罪的事儿,没忘记吧?”齐宥一听雍炽懒洋洋喊他齐卿,就知道事态严重,不是撒娇能糊弄过去的,但他真的是不想写啊!一个大男人矫揉造作,而且他字那么丑,还有脸写情书?齐宥一脸无辜的抬眸道:“逃跑的是从前的阿宥,现在的阿宥喜欢陛下,那为何让现在的阿宥受罚啊?”雍炽轻笑,俊朗的黑瞳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却直接起身,作势要去开床旁的暗格。齐宥知道里头是什么,吓得不管不顾,忙按住雍炽的手:“陛下……我写,我每天都给陛下写。”雍炽声音微微下沉,眸色不明:“阿宥答应朕的事若做不到,就是欺君。”齐宥:“……”雍炽会变脸,若是撒个小谎骗他骗得开心沾了光揩了油,那就是和炽哥哥开玩笑。若是作死骗得他没讨到便宜,那就是欺君。至于什么时候是欺君,什么时候是开玩笑。呵呵,都是雍炽说了算!要不然怎么说某人是真狗呢!雍炽既然出言给他立了写情书的规矩,齐宥并不敢违逆,只能哀叹一声:“公公,你能帮我在陛下那里拖些时日么,下周可以么?”“……那我只能说是小公子没写,无法交差。”“别别别……”齐宥心一抖,苦着脸求道:“您找个别的借口吧。”“也成。”那太监勉为其难道:“小公子,那您明天必须给我三封,陛下催得紧,我实在不好交差。”齐宥抿抿唇,心中忽生一计:“成……明日我给你。”作者有话要说:  狗炽:想看情书宥宥:???想看你挨打谢谢从这章开始进入校园发糖期!齐.全校最受宠.谁都不敢惹.国子监一级保护动物.宥看到小可爱说想看春闱,不要急哈,该有的都有。第65章 捧住齐宥看向正埋头刷刷写字的赵昭:“昭啊, 你平常是不是爱看话本?”赵昭忙捂住桌上的小本子,满脸警惕:“什么话本?”“你侬我侬那种。”齐宥思索着说:“最好有两个人互道情谊……”这年代的话本也有两种,一种类似于现代的小黄片, 二话不说提枪上阵, 另一种则是一唱三叹缠绵悱恻,里头有不少动人的情诗, 能解齐宥的燃眉之急。赵昭有些纳闷:“你要看话本?”记得齐宥和魏九朝经常嘲笑自己,怎么可能主动要看。“恩, 你给我推荐两本。”齐宥补充道:“两个人互通书信多点的那种。”话本里有很多情书,改动改动直接抄三篇应该费不了什么功夫。赵昭以为齐宥想给女孩儿写情书表白,结果书到用时方恨少。挑眉道:“情书都让旁人代劳, 阿宥你很过分啊!”齐宥视线落在赵昭护着的纸笺上, 本只是有几分狐疑, 拿起一看, 登时乐了:“我说你闷着头干嘛, 给唯时哥哥写情书呢?”“不是给他。”赵昭悄声道:“我在写话本。”“啊?”齐宥没想到身边人卧虎藏龙, 一会儿一个会写匾额的, 一个会写话本的, 纳闷道:“你给别人看么?”“当然,要给话本铺子。”赵昭神神秘秘道:“这都是最新版,要过几日才刊印。”“你能给我几章么,省的我去买了。”齐宥方才瞟了一眼, 正巧看到上头有互传书信的情节,顿了顿补道:“不会给旁人看, 也不会流传。” 第117章 前几日看了两本,都是两个人刚说明心意就夜半扣窗直奔主题了,小暴君觉得自己落后于人,抓耳挠腮,气得直捶桌案不想再看。那模样好像全天下就他吃了大亏。若是之前,他早就直接下令把人掳掠来,可是他眼下总觉得齐宥正用心冲刺备考,又不愿频繁去打扰他心境。思来想去,只得闷头再看几本,一来知晓互明心意后的弯弯绕绕好顺利降伏齐宥,日后占据上风,二来还是免不了把话本里的云雨之时当个参评,到时候拿例子说服齐宥,也不必眼巴巴等甚么劳什子春闱。今晚雍炽翻看的这本书,主角是一对儿国子监的学生,这是第一册 ,粗略一翻,第一册结束,两个人刚刚拉上手,那男子百般想法子,连嘴儿都没亲上。 真惨,比他还不如。雍炽总算找到优越感,心满意足看了下去。国子监,小公公看四下无人,悄悄对齐宥道:““陛下看到信可开心了,奴才悄悄告诉您,您千万莫笑陛下,他把公子的信放在枕头旁的小匣子里,就寝前都要看几遍呢。”齐宥一怔,心里生出酸酸涩涩的甜意,他的字被很多人弃之如敝履,没曾想却被雍炽再次捧在手心。齐宥垂眸道:“他没说我的字丑么?看到信没有皱眉么?”不管是师傅还是父兄朋友,看到他的字,第一瞬间都是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小公公一怔,笑得嘴都合不拢:“皱眉?怎么会皱眉呢?陛下眉头本来皱得紧,一看您的信,眉眼全都是笑,我看陛下啊,眉毛都要笑出花来啦。”齐宥刚被责骂过,师傅也是着急,骂人骂得特别狠,说谁看到他的字都会难受得吃不下饭。可是他昨天夜里都在练字,经常只睡两个时辰,除了和同窗们一起承担背书赶功课的压力,还要承受练字的苦楚。可是齐宥从前十几年都用的水笔,忽然用软哒哒的毛笔,怎么可能写出好字呢。所以师傅看到,还是会皱眉叹气。“我想陛下了。”齐宥看着小公公的笑脸,想到雍炽摸他的头,笑着叫他小阿宥的模样,忽然鼻子发酸,很想很想埋头在雍炽宽厚的怀抱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挺想陛下的……”特别特别想,从来没这么想念过。小公公看到齐宥眼尾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心想小公子也真是,年纪小,竟然想陛下都想哭了……眼下只能低头装没看见:“公子不必难受,陛下也想您呢,过两日国子监放假,陛下说要和您好好玩几日,还要带您去夜市逛逛。”齐宥沉默,手悄悄伸进桌斗里。其实……他偷偷给狗皇帝写了好几封情书,只是都没送出去而已。那些情书都是特别白的大白话,齐宥觉得不太尊重不太体面,又怕雍炽笑话,犹犹豫豫半晌,还是没给。现在他准备再好好写一封,一股脑都交给陛下。嘲笑就嘲笑吧,小暴君的床头只能装自己写的信。“公公。”齐宥别过头,认认真真道:“您下次来,我再多给您几封。”下次他要把最真实的自己交出去。小公公急着去寻新话本,点点头:“成,过两日我还来,小公子也别难过,好好上课吧。”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全都是认错的,朕看了无用,对了,下章朕生气预警阿宥:好好学,你用得着第66章 火气齐宥回家后掩上房门, 把刚买的纸笺铺平整,开始思索明日要给雍炽的信。信纸上有明明暗暗的细碎金粉,望去缠绵旖旎。是他今日放学时特意买来的。齐宥低下头, 在信纸最前头提笔落了两个字:陛下。正欲往下写, 忽然想起前几封信,为了掩饰抄书的心虚拉近距离, 他开头落的都是雍炽的名讳,暴君若是抓住这点小事儿吹毛求疵, 倒十分麻烦。齐宥把信纸团成一团,拿过新的宣纸,在开头写了雍炽二字。雍字复杂, 笔画也难写, 写出来横看竖看, 都挺丑的。齐宥犹豫半晌, 又抽出一张新的纸笺, 乖乖在信的开头写上炽哥哥。……倒是顺眼多了, 就是脸上火辣辣的。前几日雍炽总是想让他这么唤, 齐宥觉得太嗲, 从没当面叫过。如今这么写……也不是他本意,只是雍字太丑了而已。写完炽哥哥三个字,齐宥把脑海中百转千回好几次的话刷刷写在纸笺上。横竖撇捺,一笔一画, 不知不觉写到天色渐渐亮起,齐宥揉揉微微发酸的肩膀, 把信小心翼翼的包好。宝桐刚刚洗漱好,端着茶盏推门进来道:“少爷又用功呢?”“没规矩。”齐宥把信封盖上:“以后不敲门不许来。”宝桐狐疑的看他一眼,每日一问再次上线:“少爷, 您真的没相好的姑娘?”齐宥:“……”第二日,小公公一大早就等在国子监,齐宥立刻很乖巧的把厚厚的一叠信递给他。都是他平日里悄悄给小暴君写的。 第119章 为了自证清白,大多数人都会归家待罪,并主动请旨,让皇帝派人彻查家中。一传十十传百,这法子逐渐成了摆脱嫌疑的必备规矩,不管你是否情愿,都要走这么一遭。雍炽借着搜刺客的名头,倒是趁机抄出好几个受贿结党的大臣,不动声色间收拢了权力。很快,如击鼓传花一般,和刺客有勾结的矛头直向萧家。可萧家却一反常态,非但没请旨自查,反而紧闭家门销声匿迹,就连萧朗吟,都没再来国子监……同窗们一同去了射场,自然知道萧朗吟不来课室不像想象中那般简单,忍不住议论纷纷。“你说查了这么好几日,到底是谁和刺客有关联啊?赶紧站出来,免得人心惶惶。”“是啊,你说说,这不是折腾人么?”同窗叹气道:“赵王从射场回来,到现在还没被圈禁呢,真不知朝局又要发生何种变化……”“莫论国事。”学正拍了两下桌案上的镇纸,正要上课。课室门忽然被打开,十几个侍卫手按佩刀,站在两侧,几个宫内的公公穿着麒麟的窄袖补服,冷冷走来。那学正没见过世面,吓得连连拱手道:“不知内贵人来国子监有何事?”公公下巴微抬,皱眉道:“奉旨来问话。”“奉旨……问话……”学正呆住,不知谁惹了天大的事儿惊动了天子近臣,结结巴巴道:“问谁?”来人没理他,径直走到齐宥身边:“齐小公子,和在下走一遭吧。”齐宥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抬抬眼皮道:“不去,我要上课。”说好不耽搁他课业不惊动同窗呢?雍炽最讨厌,答应他的事总是出尔反尔。“您这课怕是上不成了。”来人短促的笑了一声:“陛下有旨意,您若是不想私自接,就只能当着师傅同窗的面儿接了。”齐宥周身登时绷紧,他在同窗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定定心,压低声音道:“我和你们走。”说罢起身,随那一行人翩然离去。看着他们走出门的背影,课室内一时间大哗。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委屈:写情书作个弊而已,臭炽炽至于上纲上线凶巴巴么感谢在2020-08-11 13:37:30~2020-08-12 23: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不会被盗号-_-||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7章 问话齐宥随着他们走出课室, 领头的公公一言不发,直接带着他往国子监偏僻的殿堂走去。一路上师生来来往往,看到这阵势, 都大气不敢喘的纷纷让路。齐宥看他们脸色阴沉, 又都不是自己平日熟识的人,心下登时说不出的心虚慌乱。看到找他要情书的小公公灰头土脸跟在众人回头, 忙悄悄凑到他身边问到:“小公公,陛下要问我什么?宣你来传话还不成么?”以往雍炽给他传话, 都是遣身边人通传,向来用不到大的阵仗。小公公并不愿多说,干巴巴道:“小公子听了旨意就晓得。”齐宥眉心微皱, 以往这小公公来找他时, 都是穿着便服, 一团和气很是可亲。这次却一身内宦官服, 倒是公事公办的模样。齐宥忙拉住他道:“小公公, 陛下怎么啦?”小公公被他牵连, 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不耐:“公子问我, 我还要问你呢?你究竟写了些什么, 才能惹陛下发怒。”齐宥始料未及,漂亮的眸子闪出无措:“陛下他生气了?”每天被逼迫写情书的明明是他?陛下生的是哪儿门子气?难道是雍炽看到他今日递上去的的情书都是大白话,觉得受到了轻视?还是之前的信东窗事发?齐宥想不明白,眼下的情势也来不及让他深想。他被一行人直接带去国子监的偏殿, 那些腰背笔直的侍卫佩着刀,齐刷刷围在门外, 登时无人敢靠近此地。齐宥屏息凝神的进门,还未说话,领头的公公便神情冷厉的看了他一眼:“齐公子, 陛下有旨,请您跪下接旨。”齐宥又是一怔,在他印象里,即使是去射场前,两个人刚刚熟识时,雍炽也从未让手下一本正经的给他传过旨。这阵势透着一股疏离,也使齐宥心头颤颤的浮起怯意。他咬咬唇,垂眸跪在地上。殿内逼仄,四五个内侍齐刷刷站在他面前,领头的太监看他乖乖跪好,才展开手谕:“齐宥身为朕侍读,恃宠生骄欺瞒朕躬,现拟打手板十下,若再敢耍心思敷衍朕,定另有严旨惩戒!”最后一句是威胁的话,为彰显皇权威严,传旨太监故意加重声调,登时有几分森然之意。齐宥听完圣旨,整个人头脑发懵。怎么?这些人气势汹汹过来?竟然是要责罚他的?还是雍炽下的旨?不待齐宥多说,一个拿着长木戒尺的内侍立刻走上前来,朝他躬躬身:“小公子,方才的旨意您也听见了,您看这……” 第121章 齐宥摇摇头,费力吐出两个字:“没事……”他对雍炽依然惧怕,甚至怕他因今日之事迁怒家人。齐宥苦笑的摇摇头,似乎…… 他对雍炽也没有多少信任。宫中,小太监规规矩矩的回禀道:“陛下,奴才们已经去国子监行完罚宣了旨。”雍炽望着殿外的月光,伫立在窗旁,半晌还是闷声问道:“他可曾说些什么?”小太监怔了怔,才明白陛下口中的“他”是谁,忙道:“小公子很是乖巧听话,还说要给您写请罪折子呢。”请罪折子?雍炽眼帘微抬,双眸微微眯起。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章开始追妻,今天没带电脑,用手机码的字,可能排版或细节有错误,之后会精修一下第68章 赌气雍炽微微皱眉, 按例,臣子受了皇帝的惩处,自然要闭门思过, 上封请罪折子。可他责罚齐宥, 并不是出于国事,只是想敲打敲打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小阿宥, 结果齐宥非但不思弥补他,反倒是一板一眼把朝廷规矩学了十成十。他要的是这个么?雍炽冷哼一声, 眸色反而又暗沉几分,在夜色中望去更显暴戾落寞。小太监吓得噤若寒蝉,磕个头退下了。第二日辰时, 齐宥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昨夜反反复复, 他一直在失眠, 凌晨将将睡去, 还做了个离奇的梦。光线朦胧的大殿内, 他跪在地上听旨, 念恩宣旨后摆摆手, 立刻有人上前摁住他, 要把鸩酒灌入他口中,他拼命挣扎,去喊雍炽。然而雍炽只是一脸冷肃的旁观,丝毫没有救他的意思。鸩酒灌下, 血从自己的唇角溢出,和原主在书中的死相一模一样, 这时候雍炽忽然跑上前抱住自己,温柔的伸手帮自己揉肚子,嘴里说什么炽哥哥不会让乖宥宥难受着死, 揉揉肚子也能死得舒服些……这梦又可怕又可笑,齐宥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早晨,回想起梦境还有些心悸。坐在摆满早点的桌案前,齐宥摇摇头,努力忘掉荒谬的梦境。齐贞言抬眼,看自家弟弟如美玉般剔透的脸庞满是恹恹,问道:“阿宥,这几日在学里有事?”齐宥摇摇头。“我听旁人说,国子监最近在审查加恩分。”齐贞言道:“你是陛下的侍读,我这几日面圣时旁敲侧击一下,看看陛下能不能给你个恩典。”齐宥一怔,还未说话,齐鸣泰已冷冷开口:“阿宥身为臣子,侍奉陛下是理所当然,要什么加恩分?京城之外,寒门学子千千万,都是一分一分考上来的,难道没了这加恩分,就不能金榜题名了?”齐贞言:“……”齐宥忙道:“爹爹说得有理,再说我对朝廷并无尺寸之功,哥哥你千万莫为此事打扰陛下,离春闱还有好几个月,我好好备考就是了。”齐贞言看看弟弟微微泛青的眼眶,叹口气:“阿宥,你这几日不要再挑灯夜读了,哪怕早起半个时辰补上,也别再熬着。”齐宥应了声是,和提着书笼的小厮一起走出府门。齐府离国子监不到一公里,齐宥上下学大部分时间都是步行,偶尔坐马车。刚走到第一个岔路口,齐宥便对身边的小厮道:“书笼给我吧,今儿我自己去学里就成。”小厮点点头,把肩上的书笼递给齐宥,嘱咐两句转身走了。齐宥没有沿着大路走去国子监,脚步加快转向旁边的小道。小道分岔口多,齐宥兜兜转转,背后的脚步声却紧追不舍,齐宥眼眸渐渐转冷,猛然转头。几个穿便衣的高大侍卫果然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回头,毫不遮掩的恭敬行礼,还主动发问道:“小公子,您上课快迟到了,怎么不去上学还要在巷子里兜圈子?”齐宥冷冷道:“从今日开始,你们不许再跟着我!”这些侍卫都是雍炽派来的,从射场回来,雍炽非要说刺客之事还未尘埃落定,说是要派些人护着他。齐宥本也没说什么,结果雍炽不但在路上安排了侍卫,还在齐府中给他安插了下人,国子监课室里安插了新同窗。雍炽独占欲极强,这分明是借着保护他的名义掌控他所有的生活。齐宥受不了,拉着雍炽衣襟求了半晌,雍炽才妥协,只保留了路上护送的侍卫。齐宥这几日已经渐渐被驯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便会想起雍炽,还会感到踏实又甜蜜,有时候去同窗府中做客,还很乖巧的专门给后头的人报备一声。可今日听见脚步声,他心里泛不起半丝甜意,反而如芒在背。那些侍卫一怔,硬着头皮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公子莫要为难属下。”“我说了不许再跟!”齐宥背着书笼大步走出巷子,态度很坚决:“陛下当时嘱咐你们凡事听我命令,现在我命你们不许再跟,立刻回去。”侍卫一时停下脚步,当时陛下的确命令他们惟小公子之命是从……但此事太大,他们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回宫报给雍炽。雍炽正批改大臣替雍辞讨赏的折子,闻言冷笑道:“不许再跟?这是跟朕赌气呢?”昨天受了罚,今日就不让侍卫跟着,齐宥这分明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侍卫头领有些无所适从:“小公子既然这么说,那属下……是要撤散还是?”他们武功高强,奉命看顾一个国子监学生上下学,也算是怀才不遇了。“不必听他的。”雍炽批着奏折,头也不抬淡淡道:“照常在暗处护送,脚步轻些。”京中不太平,齐府的小厮丫鬟也都是文弱的,雍炽自然不放心齐宥。“那小公子若是生气,再赶属下……”“他气性倒是比朕还大!”雍炽把折子猛然合上,寒声道:“他要是再敢负气,也不必再去上学!直接抓来排云台让朕管教。”属下心里一抖,忙应道:“……是。” 第123章 齐宥:“???”齐宥跳下台阶,立刻不甘示弱的回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自从你和那唯时哥哥交往甚密后,心思早就不在科举上了,赵昭,萧家有爵位陆家是首辅,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为所欲为?”陆家是宰相世家,萧家更是根基深厚,在原书里,这两个人一个是新朝皇帝,一个是新朝宰相,都是最后的胜者,至于赵昭,原书里甚至都没有浪费笔墨交代他的结局。赵昭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他们怎么了?我看都比你眼巴巴贴着陛下强,射场宴席时你费尽心思给陛下敬酒,同窗都瞧见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么?阿宥,前几日宫中来人气势汹汹,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有人责难你,你真以为当天子近臣很威风么?”“你他妈闭嘴!”不待齐宥开口,魏九朝已经挡在他身前:“明年才春闱,你们两个有必要现在就互相伤害?还有你赵昭,别事儿都没弄明白就乱说,你到底是哪儿头的?”魏九朝个高腿长,身形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飞扬挺拔,虽然语气还有些幼稚,但字里行间毫不遮掩的袒护却让齐宥心里好受很多。赵昭迅速低下头,抿抿唇不再说什么。此时课室的钟声响起,三人别别扭扭的一起进了门。齐宥面上冷静,心下却是砰砰直跳,射场劝酒,本是为了逃跑,但落在同窗眼里,自然是自己百般讨好,前几日雍炽的人闯进课室,事后大家谁都不提,但背地定是议论纷纷,觉得他惹怒了陛下。这些都可以按下不提,最让他心潮波动的,是赵昭对他说萧朗吟要退学的消息。在原书里,萧朗吟也是差不多此时从国子监退学,原因不是什么镇远侯府不许他读书,而是因为帮助齐宥逃跑被抓,事发后,齐宥被锁进深宫,雍炽看在镇远候的面子上,下旨把萧朗吟囚在府内严加管束。结果萧家暗度陈仓,萧朗吟名为圈禁,却在家中近水楼台,和父亲一起暗暗策划谋反,到了后期,镇远候还曾偷偷把萧朗吟送到赵王封地。操练兵马了几月。现在逃跑事情有变,萧朗吟本可以继续安稳读书,却自己退学了?寒意缓缓渗入,齐宥越想越不安稳,原书萧朗吟继位后,直接立陆唯时为宰相,赵昭今日又说陆唯时不愿科举,想要别的出路……齐宥当时看文时,似乎有不少人在小说评论区留言说“这本书细思极恐”,但齐宥向来都觉得这是网友的加戏,没当成一回事儿,此刻却忍不住一条一条,逐步回忆当时细思极恐的留言。“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家都骂暴君,但是齐宥和暴君在一起那么久毫发无伤,怎么这个深爱他的萧朗吟一继位,就直接一杯毒酒嗝屁凉凉?”“这点真的细思极恐,这个萧朗吟,每次出现都没好事儿啊,带齐宥出逃被抓,他借此机会退学被关到侯府,结果关起门来和自己爹商量造反,打入宫中还说是为了救齐宥,结果呢,他一继位后齐宥就喝了毒酒,萧朗吟还非说毒酒是几个官员联名送的?”“哈哈哈哈哈联名送毒酒可还行……给男宠一杯毒酒还要众筹么?这分明是借此事铲除异己吧?”“更过分可笑的,他登基之后还让齐宥写回忆录声讨前朝暴君呢,你说他若是真喜欢齐宥,巴不得他永远忘掉伤疤,怎么可能再旧事重提………”“是啊,我还是喜欢九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唉,就是有点傻,根本护不住自己。”“我就是觉得小暴君好,上战场前还写了封血诏偷偷藏在衣襟里,看势头不妙就把血诏给亲近侍卫,让他们立刻回京把齐宥救出来。呜呜呜这还不是爱吗?”此言一出,评论区立刻骂声一片:“???暴君还能洗白?”“救出来之后还不是继续当玩物虐待?暴君这是明摆着没玩够吧?楼主三观真够歪的……”无数评价在眼前飞来绕去,齐宥后脑勺愈发沉重,他按按眉心,正想要理清思路。“齐宥!”正在讲课的学正忽然冷冷开口:“我看你在课堂上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眉心紧皱?怎么?我讲的课就这么难以入耳?”齐宥想的入神,此刻听到先生开口,才收了心思。课室内登时传来窃窃笑声。学正从讲台上走下来,很是不满,直言:“你的字本就是最不能入眼的,只有文章还能看,现在课也不听,昨日的文章也写得七零八落,你说说你,还有何长处?”齐宥面不改色的继续沉默。“你平时练的字也没有丝毫进益。”学正长叹口气:“你能不能多参考参考崔銮的字?自己学艺不精,就要虚心求教,只叹气字也不能自己变好啊!”“先生你多虑了。”崔銮掀掀眼皮,得意笑道:“我觉得齐宥叹气不是在担心字写不好。”“哦?”学正皱眉道:“那所谓何事?”崔銮笑嘻嘻道:“应该是担心从此失宠,再也无缘得见天颜吧。”齐侍读失宠是班上心照不宣的事儿,学正一时尴尬,又不愿在背后议论暴君,登时沉默,摆摆手让齐宥坐下。齐宥回去就发起了烧。请假后好几日没去上学。小公公立刻把此事报到了雍炽处。雍炽垂眸注视着茶盏,沉默半晌后忽然道:“原来是发烧了,罢了……”他赌气这两日,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见齐宥的心思,只是齐宥毫无动静,他也只能不肯服输般强撑,听到齐宥发烧,雍炽的倔强和倨傲登时瓦解。他自嘲的叹口气,他家阿宥怎么可能冷淡他 ?还不是因为发烧,这几日才没了消息。还有那情书,也许……也许是发烧之前困乏疲惫,才偷了懒。一定是这样。小公公说出“发烧”两个字,雍炽已经为齐宥找到了无数借口,也为自己找到了苦寻多日的台阶,心头蓦然一软,随即释然,之后涌上的,是难以言说的挂念。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拂过茶盏,声音清冷道:“怎么发烧了?”“听说是被国子监的师傅当堂训斥,回去就发烧请假了。”“当堂训斥?”雍炽皱眉,冷哼道:“国子监还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他记得阿宥在国子监很是乖巧,也很得那帮老夫子欢心,怎么忽然当堂训斥了?“对陛下您不是大事,对国子监却是大事。”小公公道:“听说是小公子字写得不合规矩,才被责骂了,师傅还说让小公子参考另一位同窗的字,那同窗在小公子面前,很是得意呢。”“阿宥的字不好?”雍炽皱眉,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极为明显:“朕看他的字很是不错,再说字如其人,阿宥人如璞玉,字又怎会差?”小公公冷汗潸然而下,抖着声音继续道:“这……奴才也不知,还有一桩事有关加恩分,陛下也知道,小公子侍奉您多日,结果呢,却连个加恩分都没讨到,他们自然开始议论小公子失宠。”雍炽神色终于晦暗下来,他咬牙道:“可恶至极!可笑至极!” 第125章 传闻中的书法圣手在桌案间徘徊,忽然停在齐宥面前,一脸震惊的俯下身子,仔细辨别观看。齐宥面无表情:“……”他的字丑得张扬放肆,能把人吓得原地倒退好几米,这人倒好,还把脸贴上头找虐?书法圣手抬起头,对上齐宥的眸子:“敢问这是小公子写的?”你敢问我就敢答,齐宥点点头,一脸破罐破摔的意思:“对啊,这都是我方才写的。”“小公子的字真是举世无双自创一体,”那人忙叫来同僚,像是突然发现宝藏般震惊喜悦:“你看看,这字如何?”同僚立刻做出吓一跳的模样,认认真真捧起来:“真是好字,这……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我还从未见过,小公子练字几年了?”齐宥懵了:“大人,你们确定是在品评我的字么?”什么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明明就是他写字时困得不行手抖了谢谢……这些人不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圣手么?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待齐宥反应,朝中懂书法的大臣立刻围拢在他桌前,真情实感的吹彩虹屁:“齐小公子的字比旁人的都要大些,看起来也宽绰大气,最难得的还是不照搬前人笔法,运笔圆润亲和,陛下把此字挂在殿上,也能彰显爱民如子之心。”齐宥:“???”不是……你们真的不是合伙骗雍炽么?“是的,公子笔锋规正,这正合乎老子所说,处其实,不居其华,挂在陛下寝殿,真是相得益彰……”这人边点评边点头,长须飘飘特别能唬人,别说齐宥,众人也开始深信不疑。这边儿有人吹捧,那边儿立刻有人把消息报给雍炽。雍炽立在玉阶之上,目光始终未从齐宥身上离开,闻言点点头道:“把齐小公子的字拿来让朕看看。”太监立刻双手奉上。雍炽看看那熟悉的墨迹,唇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吟半晌吩咐道:“这字不循常规,朕看着也喜欢,传旨,朕寝殿的匾额就让齐卿来吧。”乾德殿广场,立刻有人研磨铺纸,为齐宥捧砚道:“小公子,陛下也相中了你的字,说是让你题匾呢。”一旁的同窗都倒吸一口凉气,崔銮脸色煞白,陛下竟然真的被那些鬼话糊弄住,让齐宥担此重任?这可是乾德殿的匾额?他那笔字怎么配?齐宥没敢接笔,漂亮的眸子里含着丝怯意,望向师傅们挠挠头道:“先生,我的字真的不出挑,方才可能是我超常发挥,我不敢保证这次能写出方才的效果……”他的字每次都丑的千奇百怪绝不雷同,可能上次碰巧丑到众人的萌点上?可是他已经忘记方才是如何写的,万一写不好又碰到雷点呢……“怎么会?”众人一本正经的塞笔:“小公子的书法底蕴已经成形,放心写就好,陛下肯定会喜欢。”齐宥狐疑的接过笔,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了个工工整整的乾字。唉,齐宥觉得还是有点丑,若说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那就是似乎……丑的很认真。谁知旁边的人立刻叫起好来,从结构到字型夸了个遍,齐宥有些羞赫,也第一次生出些自信,心里美滋滋,提笔流畅的把匾额名写好。小太监忙捧着齐宥的墨宝,拿给玉阶之上的雍炽过目。乾德殿,三个大字圆圆滚滚,很是讨喜可爱。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轻拂过字迹,嘴角上扬,如宣示主权般在字迹下方盖上自己的天子衿印:“做成匾额挂在朕的寝殿上,众卿家眼光独到,选的字甚是合朕心意。”“是呢。”翰林院的臣子上前笑着道:“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官员们看陛下如此在意笔墨,也都觉得欣慰……还有国子监的师傅们也……”都是些不相干的人,雍炽微微皱眉,打断道:“那写匾额的齐小公子呢?”他用心良苦,一日之内凑了这么一帮子人百般赞扬,就连齐宥写的匾额,也悬挂在了全天下最瞩目大殿。阿宥他……会开心吗?不知为何,雍炽心底竟有几分忐忑。“齐小公子?”来报信的臣子一怔,才道:“齐小公子似乎没说什么,谢恩之后和同窗一起返回国子监了……”雍炽双眸微暗。同窗们刚走进国子监,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我之前就觉得齐宥的字虽然和我们的都不一样,但是看起来就舒服,原来竟是自成一派,真是没想到啊。”“对啊对啊,之前都以为崔公子写的好呢,其实认真想想,还是齐公子的字特别……”大部分人根本不具有品评字的本领,都是人云亦云,评选结果一出来,大家立刻都带上了滤镜,对齐宥的字百般夸赞。“崔公子写个国子监匾额都能有加恩分,那写了陛下寝宫的,这……能加多少分啊?”同窗挠着头,被分数限制了想象力。“这不是加多少分的事儿。”有人摇头认真道:“这是陛下的荣宠,只要那匾还在大殿上悬着,齐家的祖祖辈辈都跟着风光……”“啊啊啊好羡慕啊。之前还有人说齐宥不得宠呢,真是可笑……”“之前师傅还说让齐小公子参考崔銮的字呢,若是真参考了,咱们朝岂不是少了个书法大家……”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刚够崔銮听到,他面色一变,缓缓握紧拳头。他自幼便因习字受过颇多赞扬,也一直引以为傲,齐宥的字,明明就不能上台面,为何一日之内,大家都开始指鹿为马吹捧起来?就连陛下也被那些人的鬼话蒙蔽双目!竟然把齐宥的字高悬在大殿上!何其可笑! 第127章 终于妹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推心置腹、形影不离,一起尿尿……等等!尿、尿尿。好好的妹妹变成了弟弟。于少陵也只能认命,顺便为男主挽尊。却没想到,妹妹不仅就是男主本尊,还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好好的白月光彻底变成了黑月光。而他就是黑月光最后的软肋,唯一的弱点。为了救世,他给了黑月光一剑。却成了他的心魔。直到有一天,黑月光来到了他的床前——挑开了帘子,他说,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我是万魔转生,本就没有感情。我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是母亲。母亲爱我,我便是仙,母不爱我,我便是魔。后来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便只有你。你若爱我,我便成佛,你若不爱,我便成魔。世间之事本就无奈。所以只能请你,以身饲魔。第71章 对你好雍炽本还未觉得书法评选有何了不起, 直到方才看到齐宥跑回家兴奋报喜的模样,才觉得一切都值得。这会儿功夫,齐宥已经神色自若, 按规矩跪在地上给雍炽请安。执礼甚恭, 直往人心里扎。雍炽面色微冷了几分。齐鸣泰恰巧这时回来,问被堵在园子里的管家:“咱们家这是怎的了?丫鬟们呢?”管家满头大汗:“老爷, 陛下来了,正在咱们家花厅呢。”齐鸣泰大惊失色:“陛下来了?这……也没听到消息啊。”“陛下是微服来的。”管家悄悄道:“就带了五六个贴身侍卫, 应该不想惊动旁人。”齐鸣泰皱眉:“谁陪着陛下呢?”他家能独当一面的大儿子部里忙碌,今晚不回家用膳了,他这个嘴又是向来不被陛下所喜, 正愁没人伴驾。管家神神秘秘:“陛下正和咱们家小公子说话呢。”齐鸣泰一怔, 忙一路小跑进了花厅, 在门口跪下请安。“齐御史不必惶恐。”雍炽很是随意的摆手叫起:“朕今日出宫闲逛, 正巧路过这巷子, 想起你家在附近, 就想着看看你。”齐鸣泰前几日和雍炽杠了几句, 难免心虚:“陛下, 您真的无事找臣?”“朕自然也是想和你探讨一番国事。”雍炽笑道:“今晚,朕一行人要在御史家中用膳了。”齐鸣泰忙命人传膳,雍炽叫住他:“再备些好酒,阿宥今日有了喜事, 朕陪他喝几杯。”齐宥:“……”狗雍炽不打招呼就带着人来他家混吃混喝,脸皮真厚。席间, 齐鸣泰望向儿子:“听陛下说,你的字进益了?”“是啊爹爹,还有人买我的扇面呢。”齐宥双眸如清亮月牙般弯起, 举起三根手指:“半个时辰卖出去三十把。”傻阿宥。雍炽嘴角噙笑,他家小阿宥还是如以往一样招人疼爱。雍炽眼神始终黏在齐宥身上,闻言立刻做出饶有趣味的模样道:“朕正好缺扇面,齐卿如今也是书法大家了,闲了也给朕写一个吧。”齐宥闻言,立刻放下筷子,一脸恭敬疏离的回话:“陛下的书画院中人才济济,臣还是莫要献丑。”雍炽也不强迫,唇角微弯道:“好吧。”不给就不给,反正你三十把扇子都在我这儿。三人一时尴尬,齐鸣泰忙用朴实无华的法子挑动气氛:“阿宥,你当侍读这几日,陛下对你颇多照顾,趁此机会,你也给陛下敬杯酒。”齐宥一怔,也只得起身走到雍炽面前,替他斟酒。熟悉的气息贴近,雍炽凝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两人离得很近,齐宥的睫毛都清晰可辨。他已经很久没有靠近他了。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握拳,雍炽忍耐住不顾一切,把少年抱在怀里的冲动。雍炽觉得自己很是奇怪。没见齐宥之前,过不了心里的坎,爱面子有别扭,想着拖延冷落,互相较量。可一看到他家小阿宥,心中叫嚣的欲望根本止不住,想要狠狠抱他在怀里,亲他哄他。雍炽独自在齐府花厅踱步时,还在后悔一时情急直接堵人家门口真是没面子,如今却在后悔没有提前出现。可惜齐宥倒酒后便冷冷回到原位,没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一句话,就连动作,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第129章 齐宥忙避开扇风,扔下书本站起身。雍炽向来倨傲,又是万金之躯,竟然会做小伏低来伺候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景象。雍炽看向齐宥,笑问:“不热了?”何止不热?齐宥觉得自己后背直发凉。“陛下不必如此,臣……不热。”“撒谎。”雍炽伸手帮齐宥整理黏在脖颈处的发丝,声音很沉:“阿宥,你总是在骗朕。”齐宥:“……”他拿捏不准雍炽的态度。若雍炽强硬倨傲,他也可以恭顺冷漠。可偏偏,威逼中夹杂着一丝笨拙真挚的讨好,让齐宥无法招架。他在雍炽清冷深邃的眼眸中缩着肩头:“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给臣打扇……”“朕喜欢。”雍炽把齐宥摁坐在椅上,□□的胸膛环在他身后,不由分说摇扇道:“好了阿宥,从今日开始,不许再和朕赌气!”动作是温柔取悦的,语气却仍是命令的口吻,还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凌厉。言外之意是,朕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朕既然已主动来齐府,那一切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好像只要他愿意低头,那过往的一切伤害都可以在顷刻之间消弭。狗雍炽,认个错都是压迫傲慢的意味。齐宥抬眸看向他,唇角闪过冷笑:“陛下真是肆意,想处置臣时,圣旨一下,臣无可反驳,也无力反驳。想要和好如初,也是一句话撂下,臣就要再次被您摆布?”雍炽被他的笑意激得微微皱眉,语气微冷:“阿宥,你是在质问朕?朕倒是想问问,到底是你轻慢了朕,还是朕摆布了你!”齐宥抄话本上的情书戏弄他,事情已过,他也不愿追究,只是他已经亲自来到了齐家,齐宥为何还要拒人千里之外?说到摆布,难道不是他这个皇帝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么?齐宥偏过头,已然不愿多说,伸手按按眉心,一脸疲色。若是二人没有共处一室,以雍炽的性子,话说到这份儿上,定然不可能主动低头。可齐宥就在他面前。烛光把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温润单薄,狭长漂亮的眼尾,也染上难言的落寞。雍炽立刻觉得心密密匝匝的疼,他不想争论,也不愿再旧事重提,那些曾经在意的事,都飘渺到不值一提。他看不得齐宥受委屈的模样。闷着头一声不响,雍炽把齐宥撑着脸颊的手扯到眼前。手掌心光滑可爱,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可雍炽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按,声音微哑:“还疼么?”齐宥呼吸一滞,偏转过头不去看雍炽。少年的侧脸被烛火映亮,让雍炽蓦然想起,他们在射场捉鱼那日,自己的手不小心扎进了刺,齐宥认真给他吹伤口时的侧脸。少年那么在意他的疼痛,可是自己却打了他。虽然只是十个手板,雍炽心底却翻腾着难以言喻的自责心疼:“炽哥哥给乖宥宥吹吹,好不好?”昔日的甜蜜一下子涨满心头,齐宥把双眸睁大,猛然将手抽离:“陛下真的不必如此。”雍炽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做,微微怔在原地,手掌依然向上摊平,像是在确定他的离去。下一刻,雍炽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慌乱:“阿宥……”齐宥微微闭上双眼,整理心情后缓缓开口:“陛下,那日我从国子监回来,到了晚间,哥哥爹爹都未回府,我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我觉得……他们可能因为受我牵连被你下狱了,甚至会想……你会不会因此事牵扯我哥哥。”雍炽嘴角噙起苦笑:“朕又不是毫无人性的禽兽,怎会……”他的确长成了暴戾的性子,但并不是如传闻般嗜杀,即使之前,齐家百般在朝廷忤逆他,他也是想叫来齐小公子戏谑一番,从未真的动过杀心。在齐宥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何种样人?“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对陛下其实……并无多少信任。”齐宥声音很轻,一字一句道:“甚至在内心深处,我觉得陛下总有一日,会厌弃我甚至……杀了我。”这是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每次关键时刻,都提醒着他远离雍炽。雍炽眉峰紧皱。他家阿宥到底在说什么?越说越离谱。齐宥索性一股脑把心中所想都说出来:“雍炽,这几天你是不是已经有厌弃我的念头,甚至还想……还想旁人打杀我。”他看过宫廷剧,帝王凉薄,自己宠爱过的妃子没过几日就成了眼中钉。电视剧中,太监宣旨赐死妃子时的表情,和前几日来国子监传旨的人一模一样。齐宥小嘴还在说个不停:“我看到那些太监气势汹汹,就知道定然是你发火了,你之前说你发火时,我只要牵你抱你,你就不生气,其实都是骗人的,我根本见不到你,你……”话未说完,唇瓣就不由分说被堵住,雍炽把他摁在椅上,手指挑起他下巴,居高临下的亲他。 第131章 雍炽凝视他:“这是你自己选的,朕是在成全你,阿宥。”齐宥怔住,过了半晌,咬咬牙,抖着手把衾衣褪去,上半身尽数袒露。这的确是他自己选的,闭上眼一口气满足了狗雍炽,以后再也不要相见。哼!“想学侍寝那一套,还不知道侍寝的规矩?”雍炽托起齐宥下巴,强迫少年睁开眼睛:“这还不够,继续!”齐宥双眸盛着水汽,求饶又依赖的看向雍炽:“陛下……你也帮帮臣。”他本想着二人意乱情迷,也就直奔主题,结果雍炽衣衫体面,冷冷的俯视着他,让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齐卿既然不想和朕好,不想当朕的乖宥宥,那自然是准备服侍朕了。”雍炽作势沉下眉眼,眸光漫不经心的扫向少年胸前:“朕今夜不会帮你,帮朕把腰带解开,你自己乖乖趴床上去。”齐宥颤抖着伸手想要解雍炽的腰带,可想到一会儿还要自己趴床上主动承欢,已经恨不得原地死亡。是他的错,他低估了狗雍炽的无耻。齐宥低下头,语调像明灭的烛火般颤颤的:“陛下,臣第一次,真的做不来……”雍炽捏住他下巴,压下心头的恐慌,面容依然矜贵又强势:“继续当炽哥哥的乖宥宥,今夜就不必再做。”他来齐家,他求和,他撒娇,似乎都没用。齐宥褪去衣衫说出那种话,是对他的羞辱,雍炽想也没想,直接怒气上头,只能下意识用压迫的方式让齐宥遵从。齐宥垂着睫毛,小小声别扭道:“不敢做了,也不想做啦。”雍炽冷哼一声,弯弯唇:“那就如你所愿吧,听清楚,你今夜自己来,好好取悦朕,莫要再浪费朕时间。”齐宥乖乖点头,防线已经崩塌,雍炽那么冷淡倨傲,语气中没有什么怜惜。这才是原本的他,只是他在自己面前当了炽哥哥,自己才把他的原本模样忘记了。齐宥忽然特别想之前哄着自己,眼巴巴求着馋着的炽哥哥。齐宥红着眼眶,忍辱负重的想要去解雍炽的玉带。手刚触碰到雍炽腰际,就被一双大手轻轻握住。齐宥抬眸,看到雍炽不动声色的望向自己。雍炽叹口气,轻轻吻上齐宥额头,顺便把人扯到自己怀里:“阿宥,就算你不想当朕的乖宥宥了,朕也想当你的炽哥哥啊。”少年忍辱负重侍寝的模样太可爱太诱人,让雍炽几乎把持不住。可他不愿意。他不舍得他家的小阿宥这般委屈别扭。齐宥被雍炽大力的怀抱拥住,心口砰砰跳,那句夹杂着无奈和怜惜的话不知为何,轻轻戳到他心里,让他忍不住的想蹭雍炽的胸膛。他憋着气,想着方才雍炽的狗言狗语,忍住了。先把他逼到绝路再抱抱,狗男人的招术。“朕的小阿宥不许赌气了好不好?”雍炽想着他方才的模样,叹口气:“朕被你气得头疼,又总是被你打败,你还要和朕别扭到什么时候?”齐宥沉默。“你沉默就是还想当朕的乖宥宥。”齐宥立刻想大声说不是,但想到方才雍炽说不当宥宥就要自己来……声音一下子变低了几分,没什么底气:“才不是!”“不当朕的小阿宥对你有什么好处?”雍炽好言好语的诱惑他:“你看,朕不会放过你,你不当小阿宥了,那到时候不但要侍寝,还要伺候朕,要自己乖乖洗干净,要自己脱衣裳趴床上……”雍炽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夜晚听得人心里发热:“当了朕的乖宥宥,这些事儿朕都能代劳……这是只有小阿宥才能有的圣宠。”齐宥从雍炽胸膛里抬起憋的通红的脸,半天才道:“陛下,你总是诱惑我……”雍炽大笑,把齐宥拥紧。他有好多话没说。他想说当他的小阿宥,朕能保你一世无忧,守着你疼惜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朕会一直输给你,一直让着你。可雍炽现在不敢说这种话不敢说一辈子,只能用戏谑的方式逗弄他。阿宥,朕以为我们只是赌气,你怎么……就开始想要离开呢?恰在此时,窗外响起齐贞言请安的声音:“陛下,天色已晚,您若是留宿臣府,请随臣前往主宅。”他今晚回家晚,听了爹爹的话才知道陛下还在齐宥房中逗留,立刻想起排云台一事,不敢怠慢,拿着灯笼来催雍炽离开。房内,齐宥轻声道:“陛下,您去别的房内住吧,哥哥在外头呢,他若是疑心就不好了。”雍炽点点头,在他的发顶轻轻一吻:“乖阿宥,不许再赌气。”齐宥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浑身无力的倒在床榻上。计划非但没按部就班,反而被雍炽四两拨千斤,搞得自己头昏脑胀。狗雍炽。总是比他棋高一着。 第133章 太后忽然状若无意道:“炽儿,你有心仪的女子么?”“心仪的女子?”雍炽一顿:“儿臣尚未遇到。”“此事大臣们不敢多说,也只能哀家上心。”太后叹口气,满是不胜其劳的模样:“辞儿已经有好几个侧妃,你却连个铺床叠被的人都没有,还是几个小太监伺候。”雍炽不愿意拂了母亲的关怀,按耐住烦躁,笑道:“母后也不必为此事烦扰,朕不是不上心,实是没遇到倾心的女子。”“哪儿有一见倾心?夫妻都是相处出来的。”太后如百姓家的母亲般对雍炽笑道:“哀家看崔氏就不错,书香世家,无门无派,女孩儿长得也水灵,家里还有一个在国子监念书的弟弟,听说来年科举。”太后自然不愿雍炽娶权贵之家的女儿为后,甚至不愿雍炽配陆唯时陆家这般的文坛领袖。挑个平平无奇又美貌的皇后,崔家的女儿倒是合适。雍炽对婚事心不在焉,只听到了国子监三字,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国子监的学生吗?朕说不准还见过呢。”太后立刻笑道:“是啊,听说写的一笔好字。陛下若有意,也可以提携他。”雍炽剥着葡萄点点头。说起字,太后立刻想起一事:“你是不是叫人新给乾德殿写了牌匾,哀家看选出的那块匾也没有多出挑,听说你连夜召见对书法精通的大臣,什么事儿这般着急?”她自然不愿意管雍炽有多胡闹,雍炽怨声载道,倒是方便行事。只是知道那匾额是齐宥所写,想试探雍炽罢了。雍炽动作一顿,声音很缓,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匾额上的字是书法大家和朕一起选出来的,母后如此说,是在责朕没有识人之明吗?”太后笑笑,不在意道:“乾德殿是你的寝宫,皇帝喜欢就成,哀家只是多嘴一句罢了。”雍炽独占欲强,从来不允旁人对他的喜好说三道四,极介意时,他反而会微微带笑。看来写匾额之人,的确很得雍炽爱重。言语交谈间,太后已把齐宥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记在了心底。雍炽走出太后寝宫,脸色已然阴沉。他前几日连夜召见大臣这种细节,太后竟然会知晓。看来是身边的人不干净。雍炽冷冷瞥了眼冯太监:“你手下的人长本事了!”冯太监默默跟随,战战兢兢不敢搭话。“那一晚上,都有谁在殿中伺候?”“有阿福,常寿,念恩。”冯太监忙回忆道:“还有两个茶水房的小太监。”雍炽脚步微停,眼中闪过一丝阴戾:“让他们立刻来见驾!”念恩一直是萧家安插在宫内的心腹,只是近年来萧家和太后来往过密,他也开始两头跑起来。他人机灵,又会说话,虽说在太后和萧家处两头横跳,但从未翻过车。雍炽对他本也很是和善,还偶尔和他玩笑几句。只是在射场时他自作聪明,遣了春官人侍候齐宥,惹得雍炽从此对他厌烦。念恩侥幸保住性命,用膝盖想也知道自己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心里的盘算比以往还多几分,传起消息也比之前主动。他把那情书锁在柜里,又看雍炽未再提起,眼看着雍炽齐宥关系冷淡,心里不住窃喜。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伺弄着花草,哼着小调儿很是惬意。远处有小太监跑过来禀道:“念恩公公,陛下宣您过去呢。”念恩以为是信的事儿,自然有计较,眼珠一转问到:“陛下是从哪儿过来。”太监宫女们在大殿里多日,也都互相熟稔了,传话的太监如实道:“陛下从太后处过来的。”原来不是信的事。念恩脚步一顿,大概已经知晓出了何事。雍炽冷冷坐在殿内。冯太监看他们进来,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直接了当道:“你们几个谁办差时嘴不干净了?想找死不成?”还不等大家反应,念恩便跪地道:“公公,奴才这几日总是在殿内看不见常寿,差事没人办,一问才知道,他总是往旁的宫里跑。”雍炽尚未大婚,旁的宫自然只有太后处了。常寿是念恩手下的人,听到此言一怔道:“念恩公公,你说差事时我都在的,除了给别的宫中送份例,奴才从未再多走动过。”“陛下,奴才还见他把一沓信给塞在柜子中了。”念恩磕了个头,一板一眼,说得无比真实可信:“至于是什么信,奴才就不得而知了。”“那不是你让我锁的么?”常寿没想到念恩竟如此颠倒黑白,直接把什么都说了:“你还说这是齐家小公子的信,免得让陛下看到生气……”齐家小公子的信?雍炽闻言,冷冷抬手止住二人争论,抬眸对冯太监道:“你亲自去,把信拿来给朕看。”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似乎有野男人出场,好像是你的白月光?我再确认一次,我穿的不是替身文吧(边说边退)狗炽抓狂:什么白月光?朕哪里有白月光?那个是真正的侍读!朕都快忘了他了,朕追妻已经够难了呜呜呜呜野男人不要再出现第74章 小事 第135章 怎么就没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射箭的模样呢?雍炽叹口气,恨不能直接把进度条拨回二人初见之日,好让齐宥对他更加一见倾心。想着想着,雍炽神情一滞。他忽然觉得,阿宥写信时的心情,和眼下的自己定然一样吧。只是因为喜欢了,才想尽心尽力又小心翼翼的,让那人看到最好的自己。若是那人瞧到了自己的窘迫和短板,就会格外在意格外放不下。这些都是别人眼里无用的小事,可在情人之间,却是天大的事儿。所以才想百般掩饰,眼巴巴找来那些辞藻堆叠上。雍炽本来觉得齐宥的心思很飘忽,时而热烈时而敷衍,昨日还甜得要命,今日连写个情书都要轻忽怠慢,动歪心思。可他如今看到了这些信,才知晓齐宥好猜的很。如同自己很想回到初遇一样。看似九曲回肠般别扭绕弯,却又直白到只有一个目的——想让那个人看到出挑的自己,好让喜欢再多一些……仅此而已罢了。可是自己呢,不由分说,直接派人传旨斥责,甚至责打了他。雍炽叹口气,几乎没脸再继续看这些信了,信里天真炽热的话语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心上。话语越真挚,抽得愈疼。雍炽忍着疼看完剩下的信,踱步良久,恨不能立刻传旨上朝,和齐鸣泰等人来场会谈。他此刻太需要有人骂他杠他了!!他难道不该骂吗?他家小阿宥早就把真心交了出来,是他没有及时接住!还自以为是的传旨,三下五除二把人越推越远!昨日去了齐府,非但道歉不到位,反而逼着人家脱光了衣裳……雍炽无奈又绝望的按按眉心,急着思索解救之法。他想起齐宥信中所写的话。“我每天都有给陛下写信,其实陛下不说我也想写。”雍炽几乎能想象到少年赌气的模样:“可是陛下偏偏要用那种下令的语气。”“你说这是惩罚,陛下还说之前的事儿你也有错。那陛下为何从没想过也给我写信呢?”“陛下,我写了那么多封信,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回一封。”“我也很想看陛下的信。”“陛下是不是也不会写洋洋洒洒的好词句?我看了陛下的信,就不会不好意思写了。”雍炽深吸口气,直接磨墨蘸笔,开始写信,几乎一气呵成。念恩窥探雍炽面色带笑,趁雍炽搁笔立刻便上前道:“陛下,这是给小公子的么?奴才侍候过小公子,不如让奴才去……”雍炽看向他,似笑非笑:“谁准你起来的?”在射场时,雍炽已经看他不顺,若不是齐宥求情,他怎么可能只是带枷罚跑?还一日日的不老实。念恩立刻跪好。“你的心思太活泛,朕留你不得。”雍炽面无表情的发落他:“去慎刑司呆着吧,也让那里的人教教你规矩。”被慎刑司的人教规矩是宫中内侍的噩梦,念恩立刻哀嚎道:“陛下,陛下为何啊?奴才没有做错事情啊陛下……”“你那次罚跑过后,不是说朕暴戾么?”雍炽冷笑:“朕既然暴戾,自然不用讲道理,难不成你还想去太后宫中讲讲道理,好让她救你?”念恩脸色发白,不知雍炽是如何知晓的,还知晓多少他的事儿,喃喃道:“陛下,奴才冤枉,真的不是奴才!”雍炽厌烦的摆摆手,一旁候命的侍卫立刻把人堵住嘴拉出大殿。雍炽看向冯太监:“朕留他一命不是白留,他若是出去报信别拦着,你盯紧他就好。”念恩被罚,定然会和背后之人有所动作。冯太监点点头:“奴才晓得。”雍炽冷冷看向跪地发抖的人。那夜伺候的人不多,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雍炽自然也是一并惩处。刚想下令,耳畔忽然想起齐宥的声音:“陛下,我都怕哥哥被我牵连……”“陛下,我真的很怕你……”“都说您暴戾成性,也许有一日,您也会厌弃我,甚至……杀了我吧。”没说出的命令卡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雍炽冷冷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常寿:“前几日,是你去国子监的?” 第137章 “老爷您瞧。”管家倒退两步,站在廊檐下:“这纸鸢在咱家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了。”“哟, 怎么这时节有纸鸢, 尾巴还拖得这么长。”齐鸣泰脚步微停,仰头惊道:“似乎还有字呢。”两个人被这怪模怪样的纸鸢吸引视线, 追着小跑了几步,然而那纸鸢如故意捉弄二人一般, 时而高时而低,缀在尾部的字条摇摇晃晃,太阳光又烈, 根本看不清。齐鸣泰急着去部堂, 懒得再管, 悻悻低下头选择放弃, 登轿走人。管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犹自对着空中的纸鸢思索……齐宥背着书笼从房里走出来, 一眼看到了飘在半空中惹眼的风筝, 风筝上绘制的是个正在拉弓的男子, 有点像皮影画里的将军,惟妙惟肖。齐宥不禁感叹道:“这风筝好精致啊。”画风有点像他之前从雍炽那里看到的漆盒拼图。话音刚落,那飘在空中的男子直直坠下,不偏不倚落在齐宥身上。齐宥狐疑的拿起这从天而降的风筝, 左看右看,待到目光落在那排字上, 耳根登时涨红狗雍炽……竟然把情书写到风筝上,放到他家院子里来了……就连那风筝上的射箭男子,细看之下, 眉眼间也有几分和雍炽神似……管家探头探脑:“小公子,上头写了啥?”“我……也没看懂。”齐宥抱着庞大的风筝往,给身后的小厮打声招呼:“我把这风筝放好再走。”齐宥回房,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把那人形风筝藏到了柜子里。越想越古怪,有种背着家人,在卧房里藏汉子的诡异之感……上学路上,齐宥胆战心惊,生怕再落下一个风筝,还好一路平安无事。按照课表,今日第一节 是骑射课,课上到一半休憩,几个少年去河畔旁打闹。贺珥疑惑的声音响起:“阿宥,这河里的鱼似乎有古怪。”精神极度紧张的齐宥忙道:“怎么了?”雍炽总不能丧心病狂到对无辜的鱼动手动脚吧?“你看。”贺珥面色有几分凝重:“鱼嘴里有东西。”说罢,从鱼嘴里取出来一个四寸见方的尺帛。这也可以?齐宥心里一惊,二话不说劈手夺过来。贺珥:“……”齐宥悄悄打开一看,发现尺帛所写的并不是家里那般直白的情书。最终在同窗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齐宥被迫乖乖把那尺帛交出来。少年们立刻争相看纸帛上的字,前头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引语,重点还是这段话:“虽身在九重,心系之人,位于京城之北,河畔以西,且有文气聚于首。”这尺帛写得神神秘秘,但少年们立刻破解出了背后之意。“身在九重,那不就是陛下么,心系之人……看来这是暗示国母的天书!”少年们登时沸腾:“京城之北,河畔以西,咦,这不是咱们国子监么?”“得了吧,国子监怎么可能出陛下的“心系之人”,这定然另有所指。”“可是你们看最后一句,文气聚于首,这暗示的不就是国子监么?”“不一定吧,也许是说名字或者旁的……”齐宥默然。国子监是文气荟萃之地,他的名字恰好也含文,足可见雍炽花费的功夫,只是不晓得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狗雍炽会不会直接秃头?魏九朝瞥了齐宥一眼,直接推开人群把尺帛攥在手中:“鱼嘴里的话怎么能当真?什么文气聚于首?骗小孩的把戏你们也信?散了散了。”崔銮立刻顶道:“魏九朝!你读过史书没有?鱼腹藏书向来是上天传达指令,这锦鲤分明是向我们交代国母消息,陛下多年未立后宫,眼下正是最好的契机!”齐宥:“……”什么上天预警,这明明是雍炽搞出的鬼把戏。他本就爱摸鱼,自然知道鱼的构造。肯定是派人偷偷把鱼捉上去又悄悄塞了这尺帛。说话间,忙有同窗三两成群的要离去:“九朝,你们看好这锦鲤,我们去寻司正,咱们国子监要把这祥瑞供起来。”齐宥一脸黑线:“……”哪里有锦鲤?说白了就是条工具鱼!祭酒得到消息,气喘吁吁跑到岸边,看了看架起来的烤架:“阿宥,锦鲤呢?”“你是说那个一直翻白眼的鱼么?”魏九朝不耐烦的举起竹签:“趁着它还有最后一口气,我们把它烤了吃啦。”祭酒颤抖着举起手指:“你……” 第139章 “哇,里面真的有十几封陛下亲笔所写的信,天啊,阿宥方才,明明是随手一摸啊……”“阿宥真的是气运之子。”众同窗都挤过来要摸齐宥的手:“齐宥,你又写匾额又抽中金牌,这手是被开过光吧?”“让我蹭蹭好运吧,我再摸一下。”齐宥抬眸,一眼望到人群之外的陆唯时。他非但没和自己握手,就连匣子都没去取。在喧哗的众人之外,他如同高山之巅清冷的雪色。齐宥应付完众人,走到他身畔笑道:“唯时兄,你怎么不去摸一个匣子?”“若论书法,陛下的字,尚不足观。”陆唯时淡淡道:“若论权势,世事无常,又何必为一句批语趋之若鹜?”齐宥咋舌,也只有陆唯时,有胆子在国子监门口淡然的说出这些。“唯时哥!”赵昭捧着匣子走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你看,陛下给我的批语是“有花堪折”,不如旁人的有气势有大志。”“怎会?有花堪折,有人可念,有闲可度才是一生盛景。”陆唯时望向他:“你不是总嚷着喜欢呆在春日?这句子配你,比那些劝学的句子还要好些。”赵昭眉开眼笑道:“既然唯时哥说好,那我就把它裱起来。”齐宥:“……”“恩。”陆唯时也笑道:“我认识书画铺的人,让他找最好的师傅给你裱。”齐宥摇头,方才还不屑呢,结果看到赵昭在意,陆唯时也不自觉开始重视起来。他们两个真是好,让旁人看了都艳羡。齐宥低垂眸光,落在那小巧的免死金牌上。当然,和雍炽比还差些。为了想方设法让他看到信,雍炽竟然耐着性子给大半个国子监的学生写了赠语……真是……又狗又傻。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委屈:朕写字写的手疼了,要媳妇儿亲亲才能好阿宥作势要去亲,忽然冷冷抬头:有多疼?有直接被打十个手板疼吗?炽炽:卒感谢在2020-08-20 23:41:20~2020-08-21 23: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柠、兰亭序、我嗑的cp都是真的、欢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6章 脚链陆唯时笑道:“这还是上好的紫檀松烟匣, 密闭不透风,墨宝放进去,很久都不会褪色。”陆唯时平日极少夸赞, 能被他夸上一句, 那自然是顶顶好的。赵昭把玩着手里的匣子,满是爱不释手的模样。“是挺精致。”贺珥走过来笑道:“还有个小锁呢, 倒适合放些珍贵的物件。”从国子监回到家,齐宥把匣子放在桌案上, 在烛灯下写明天要交的策论,眸光却不由自主被匣子吸引。他轻轻抚着匣子上的缠枝莲纹打开,朦胧烛火下, 匣中摆着整齐的书信和一个精巧的金色令牌。齐宥捏起那圆而薄的令牌, 轻轻放在手心。雍炽定是知晓了他的顾虑, 变着花样让他放心。正怔忡间, 忽听窗扇外响起吧嗒一声, 似是有东西击在窗上。齐宥微微皱眉, 没有理会。稍顷, 连续的敲击声轻轻重重落在窗扇上, 一声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齐宥打开窗子,探身向外。秋初的夜风有几分凉意,吹动覆在窗旁的藤曼。他垂眸, 借着清凉的月光,看到窗外的台子上堆叠了几十个金裸子。谁半夜在他窗外扔金子?齐宥大乐, 立刻拿起一块仔细瞧成色,却发现每个金裸子上都刻着话。又是雍炽的鬼主意……刻的话不似国子监的晦涩,也不文雅, 和他当初给雍炽写的情书一样,直白又露骨。“乖宥宥,朕想每天晚上给你打声招呼。”再拿起一个看:“想咬你,想听你叫炽哥哥。”一条比一条不忍直视,齐宥登时觉得金子烫手……夜深人静的……这不是半夜调戏良家少年么?齐宥探身张望,窗外的庭院隐在沉沉夜色中,只能望见树的轮廓,并无人影。齐宥在不管那么多,趁着月光把那刻着字的金裸子统统归拢到胸前,如同囤积了粮食的小仓鼠般喜颠颠的道:“这么多金子,比我爹一年的俸禄还多呢。” 第141章 齐宥瞟了雍炽一眼:“不亲。”可惜他卧房里没镜子,要不然真该让雍炽瞅瞅他此刻耳根红得多打脸。看到雍炽难掩失落的眼神,齐宥心一软,终究还是道了句:“若有机会……臣趁陛下不注意时行事,这样才能真的测出陛下心性。”齐宥看雍炽面色稍霁,轻轻去拉他衣摆:“陛下?给臣解开吧?”这玩意儿夜深人静时扣着还成,一想到时时刻刻扣在脚腕上,还是挺羞耻的。雍炽面不改色道:“朕钥匙没了。”“胡说!方才我还看到在你掌心。”雍炽伸出大掌,自证清白:“你看,没有的。”齐宥转转眼珠,立刻道:“你定是藏在身上了!”“真的没有。”雍炽张开双臂,无辜的表情很欠打:“不信阿宥你来摸。”齐宥伸手就要去搜。“等等。”雍炽很是速度的脱掉外衫:“朕外衫上有缂丝,太厚重不好摸。现下好了,阿宥来吧。”齐宥看着一身衾衣的雍炽,硬着头皮往他胸口探去。紧致结实的肌肉触感温热,心跳声传到指尖,齐宥缩回手,不敢再摸。怕雍炽还没觉得如何,自己先硬为敬了。那他真的会羞耻到原地暴毙。“阿宥怎么不找了?”说话间,狗皇帝已经面不改色的爬上他的床。齐宥也不再找,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内侧,直接翻身对着墙,把后背留给雍炽。万籁俱寂,两个人停下打闹,才发现夜色如此静谧。齐宥侧身躺着,半晌,感到背后之人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腰身。“朕误会阿宥了,都是朕的错。”雍炽的声音微哑,不似方才的戏谑,在深夜听来格外动人心弦:“朕给你写的情书你都看了,此事的过程,还有朕的心意你该知道的。”齐宥全身紧绷,没有应声。雍炽揽着少年柔韧的腰身,忍不住的凑上去亲他小巧的耳垂和颈窝:“宥宥,朕……炽哥哥好想你。”被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背后抵着温暖的胸膛,齐宥想起今日那一封封情书,忽然再也忍不住,转身把小脑袋埋在雍炽怀里:“当时……陛下连解释都没有一句,我还以为……还以为陛下是不喜欢我写的情书。”若是那十个手板是来自皇帝的打罚,齐宥自然不会介意。可是一想到是雍炽的意思,他就特别受不了。“炽哥哥特别喜欢。”雍炽牢牢抱住齐宥,下巴抵着他头顶,闷闷道:“看了好多遍,都快会背了。”齐宥埋头在他胸膛,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人前满是高冷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和他一样的。雍炽听他笑,微微放下心,正要再开口,忽觉胸口传来闷痛。低眸一看,胸前已浮现一圈浅浅的牙印。“这次是陛下做错了。”齐宥哼哼唧唧的:“咬你一口。”在射场,雍炽曾说过只要犯了错,就让齐宥咬一口的话。他家小阿宥对这句话倒是乖觉,时时刻刻不忘践行。雍炽嘴角上扬,捏捏他的脸:“解气了?”齐宥立刻把头埋在雍炽宽厚的胸膛里,不言不语,像个钻进洞穴藏身的小动物。“好了。”雍炽轻抚他的背:“中秋要看也到了,到时阿宥陪朕一起去逛京城夜景吧。”第二日,雍炽刚回宫,冯太监便来报:“果然不出陛下所料,那小杂碎进了慎刑司,刚把伤养好,就鬼鬼祟祟出宫去了。”雍炽恩了一声:“他是去萧家了?”冯太监点点头。雍炽冷笑道:“你派人远远看住他,莫要打草惊蛇。”念恩因为和旁的宫殿往来而被逐出乾德殿,他背后的人定要浮想联翩,以为这是皇帝敲山震虎的第一步,很快就要坐不住了。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今天也是努力追妻的一天谢谢一直追文支持的各位小甜心~感谢在2020-08-21 23:44:12~2020-08-22 23: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91194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咳咳咳 15瓶;汐月 5瓶;灯火夜微明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7章 公开念恩赶到萧府时, 将领正对着图纸,在给镇远侯讲弩/箭:“侯爷,以前的弩箭都是单发, 属下做出的是连发弩, 这种弩做出来,自然能以一挡十!” 第143章 街头的小酒铺,魏九朝,赵昭和齐宥今日散学早,团团围坐在木桌前喝酒谈天。小二端着条盘过来,把几个小巧精致的玉盅连带一壶清酒摆在三人面前。赵昭端起酒壶给二人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从射场回来憋好几天了,今日总算坦诚相待:“我有个事儿给你们说。”赵昭已经做好二人掀桌的准备,舔舔唇:“我和国子监的人好上了,就……一个男子。”魏九朝和齐宥头都没怎么抬:“你吞吞吐吐就为了这事儿?”赵昭觉得不对劲:“你们怎么连是谁都不问啊……”“还用问?”魏九朝吃着菜,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家唯时哥哥呗,这又不只是好看的摆设。”赵昭挠挠头默认,忙低头饮酒。半晌后,齐宥看了魏九朝一眼,顺着赵昭的话面不改色道:“恩……其实吧,我也和人好上了。”赵昭一怔,立刻看向魏九朝:“成啊,你们在我眼皮底下……”齐宥瞟了魏九朝一眼:“不是他。”“啊!”赵昭瞪大眼:“那是谁?”齐宥喝了口酒,吐出两个字:“陛下。”赵昭愣了半晌,站起身劈手夺过齐宥的酒杯,痛心道:“才三杯阿宥你就醉成这模样?来来来吃点菜。”“是真的。”齐宥止住赵昭给自己夹菜的手,看向好友的眼睛,语气很平静:“之前就想给你们说,只是前几日闹出点岔子,才耽搁了。”齐宥垂眸,看向杯中潋滟的清酒:“当时在射场,我灌他酒也不是为了讨好取悦,是想把他灌醉逃跑。陛下当日也是装醉,事后……还救了我……”三言两语讲不清事情经过,但赵昭却能从齐宥的话语里听出认真刻骨,他一时半会儿没晃过神,一脸受到暴击的模样。“不是他强迫,我屈辱,也不是我讨好,他在上。”齐宥看向呆若木鸡的赵昭,启唇轻笑:“就是和你一样,简简单单,和人好上了而已。”赵昭调整好情绪后,立刻恍然:“怪不得前一段陛下经常来国子监,还有……还有那金牌也被阿宥你摸到。”赵昭飞快回想,愈发觉得两个人早就有了端倪,他捅了捅一言不发喝闷酒的魏九朝:“你吓傻了,不说两句?”魏九朝独饮苦酒:“……”两个哥们儿都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还他妈心甘情愿当被压的那个,他除了表演苦笑还能干啥?赵昭回忆过往的细节,不由感叹道:“陛下可真有心。”语气中满是钦羡。魏九朝觉得今日这酒局和自己格格不入,无语望天道:“还有正事儿说么?没事儿我先回府一步,还要写课业呢。”两个人都大乐:“你什么时候爱学习了?”“我又没人爱。”魏九朝满脸被虐后的不高兴:“只能爱学习了呗。”赵昭一笑,忙正色道:“我还有事儿说,就是我总觉得唯时……对我很是疏远。”“不会吧。”齐宥皱眉:“我看他对你很是体贴入微呢。”他记得在射场,当时爬山满地碎石子,赵昭的鞋口低些,陆唯时穿着小短靴,还主动要和赵昭换鞋子。再过八百年狗雍炽都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只会疯狂嘲笑,顺便不顾反对,把自己扛到肩上往山顶跑。“那不一样。”赵昭垂眸:“他都谁都是温和淡然,彬彬有礼的。对我只是多关心几分,也许……并未倾心。”魏九朝被关心倾心绕得头晕:“……你为何这么觉得?”“我也说说酒。”赵昭已然半醉,他看向酒杯,面上掠过怅惘:“其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他了,去年春天,我出国子监时天色已晚,沿着台阶出课室,不经意仰头,发现树梢上有人自斟自饮。”赵昭回想起初见那天,月色流光,春樱飘落,陆唯时倚树而坐,对月饮酒,宽袍大袖,宛如谪仙。“我从此知晓了他的癖好,记好他每月去树上喝酒的日子,偷偷把酒摆在树下。”齐宥这才恍然:“想起来了,好几次课室内都有酒味儿,学正还说让贺珥好好查呢。”也不知赵昭是怎么藏的,每次检查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恩……直到现在,我也经常去送。可是他没一次邀请我去树上喝酒。”赵昭声音低落:“而且,不管我在树下站多久,他也不会为我下来。”陆唯时待他体贴温和,但赵昭却始终如雾里看花般不真切。赵昭没人可以倾诉,翻来覆去想了半晌,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哥们儿。“你也别想太多。”魏九朝看赵昭一脸悲春伤秋,强忍住没笑出猪叫:“他可能单纯觉得爬树是难为你。”赵昭肢体不协调,之前两个人商量好翻围墙偷听雍炽和齐宥说话,结果赵昭翻了半天,硬是被堵在围墙外。魏九朝偶尔会把此事拿来说笑。赵昭无言以对,直接自闭。魏九朝轻咳一声:“要不……你趁着中秋把他约出来?”赵昭点点头,不禁看向齐宥,犹豫道:“不如把你的陛下一起叫上?”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他强迫,我屈辱,也不是我讨好,他在上。就是简简单单和人好上了而已。” 第145章 这怎么一转眼,语气又变得哀怨?齐宥直接去捏雍炽的脸:“陛下你真的是……狗脸摘毛说变就变。”雍炽攥住他手腕,压低声音:“说谁狗脸呢?”望着倏然逼近的雍炽,齐宥心里一惊:“……”他以前都是腹诽,方才没留意竟然脱口而出了。要完。齐宥立刻摇头,双眼眨巴眨巴:“这是俗语啊,大家都会说的,我可没说陛下的脸是狗脸。”雍炽一脸不置可否。“而且狗是阿宥最喜欢的动物。”齐宥转转眼珠:“陛下也是我喜欢的人,自然不由的做个类比,结果发现很多相通之处”“为何要让朕屈就它?”雍炽没听懂类比,但依稀明白点儿意思:“你喜欢朕,那以次类推,喜欢的的动物怎么也要改成老虎一类。”“我就想要小狗。”齐宥哼哼唧唧:“我一直喜欢小狗,我爹爹不让我养。”雍炽眼眸含了笑意:“随你还不成?要小狗就小狗吧。”刚走到下个街口,就发现有人在沿街叫卖,笼子里的几只小狗毛色柔亮,很是可爱。齐宥惊了:“这里……怎么还有卖狗的。”雍炽淡淡一笑,选了只白色的小狗付了银两:“这是朕买下送阿宥的,带回家放心养,你爹也不敢打它的。”齐宥立刻把软乎乎的小白狗抱在怀里,狗狗伸出嫩嫩的湿润舌头舔齐宥掌心,齐宥满心柔软,开始喜滋滋的幻想站在老爹面前奉旨撸狗的画面。雍炽见他两个手都被占用,立刻揪住小白狗的脖颈,也不管狗狗如何噫噫呜呜,直接丢给了身后的侍卫。齐宥还没来得及反对,手已经被雍炽的大掌牢牢握住。齐宥正要说话,看到一边的铺子上摆着剑状的竖条花灯,目光不由的被吸引。他记得原书中,雍炽幼时常和雍辞拿着这种花灯互相打闹比剑法,以至于赵王听到雍炽阵亡的消息,对着灯火出神许久。“这灯很别致。”齐宥望向雍炽:“你把这灯遣人给赵王。”“哟。”雍炽揉捏齐宥的脸,又要打趣他:“阿宥真有主事夫人的样子,连朕的弟弟都开始管了?”齐宥的脸被揉搓得发红,瞪他道:“……你送不送?”雍炽双眸直勾勾看着他:“送!”齐宥看侍卫拿着那盏灯快速离去,才微微放下心。送盏灯沟通沟通感情,总归没坏处。齐宥看向雍炽:“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赵王?”“你说得不错,萧家行事确实古怪。”雍炽唇角噙上冷笑:“他们已有反意,只是没有名头,他们不是盯上赵王了么?让他们狼狈为奸搭上线后,反状显露,朕再一网打尽。”齐宥一怔,雍炽既然已经开始忌惮萧家,又把赵王留在京城,自然会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怕还是因为想等赵王,所以才猫玩老鼠般旁观。如今赵王没去封地,萧家又处处被掣肘,自然不是雍炽对手。齐宥犹豫:“你这不是把赵王推向不归路么……”赵王是雍炽胞弟,又有太后袒护,犯的任何罪状都能大事化小。除了谋逆。若赵王真的和萧家谋逆,那雍炽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他,就连太后都说不出什么。朝上那些总赞颂赵王的大臣,也可以顺便打击一波,甚至看哪个不顺眼,也可以送上顶谋反的帽子的给他。“回京之后,赵王和萧家联系并不多。”齐宥摇头道:“我觉得他并不是有野心的人,只是不想被你摆布而已。”雍炽沉默,齐宥说的他自然也知晓,赵王回京后安心养伤,并不见外人,甚至在有意避嫌。雍炽冷哼一声:“救驾一事难道不是他的主意?根子都是坏的,还能救?”“本是同根生。”齐宥看他一眼,戏谑道:“这么说陛下的根子也是坏的。”雍炽掐他后腰,双眼危险的眯起:“这么久了……朕的坏不坏,你不知道啊?”齐宥一脸无辜,面不改色:“这么久了,我倒……也没真的验过吧。”雍炽语塞:“……”虽然两个人从来没正经干过,但雍炽言语间总是两人已云雨多日的样子,齐宥为了他的面子也乐意配合,这么直勾勾点出二人尚是清白还是第一次!雍炽悲凉的闭嘴,像个无法用实绩证明自己多无敌的将军。齐宥飞快地扫了雍炽胯/下一眼,捂嘴笑道:“当然,肯定不坏,也不会有不妥,我相信陛下。”雍炽胸膛起伏:“你……”齐宥一手给雍炽顺气,一手抓住他的手:“陛下说好了,日后阿宥向赵王示好,陛下你要配合我。”雍炽眼眸微动:“……好。”恰在此时,前面走过两个手提花灯,身穿粉色襦裙的女孩。“今晚过后,再想逛夜会便要等到上元了。” 第147章 同窗们都三三两两走了,齐宥却不由记挂着雍炽,独自往宫内走去。议政在前殿,齐宥出示了进宫腰牌,第一次在无人带领下进了宫。他举目四望,不远处,高耸森严的大殿门大开着,里头站满了穿不同袍色朝服的官员,依稀能听到他们的辩论之声。齐宥走到殿外,对着正在躬身等候的常寿笑笑,蹑手蹑脚趴到窗沿上望向大殿内部。大殿内的石板泛光,御座下的炉中燃着龙诞香,殿阶下站了很多人,雍炽玄衣冠冕,森冷的眉眼很是威严。齐宥立刻移不开目光,在殿外踮起脚尖,贪婪的想看看此时有些陌生的雍炽。有侍卫想上去阻拦,常寿忙使个眼色,侍卫会意,也不再去管。有大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孟子曰: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女子本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怎能抛头露面,每日在夜市集会上闲逛?陛下问臣等的意见,臣等都觉得这实在是……有碍风化体面。”齐宥一怔,才意识到殿内的讨论,和他前几日中秋时和雍炽一起出行有关。“妾妇之道?”雍炽轻嗤道:“人生一世,要遵循的道可真不少。”雍炽冷冷扫过众人:“朕却觉得,听从己心才是最要紧的道,朕想让天下的女子都可以出门,可以和男子一样,尽兴赏月赏灯,难道这就有碍风化体面了么?”雍炽向来特立独行,殿下的臣子已被允许畅所欲言,自然是嘘声阵阵。唯有殿外的一道目光,在一片嘘声中定定看向雍炽。“夜市皆是要到黄昏后才开放。”有人站出来道:“晚上常有作乱之人,女子柔弱无力,这……禁止女子出门也是为了女子考虑。”“朕也想到了这项,特地加强了京城夜间的防护,每个巷口都会有侍卫驻守。”雍炽认真道:“若只是因为作乱之人便禁锢女子,岂不是让女子承担旁人的错误?”人群里噪杂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少人开始逐渐向雍炽靠拢。大臣词穷道:“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这……这是古人千百年所定的规矩,自然不能轻易改变。”“古人的道理难道就不能变通?古人还茹毛饮血呢,你昨日回家怎么还吃了热腾腾的炖鱼?”意识到被雍炽密切监视,大臣立刻直冒冷汗:“这……”“陛下!”齐鸣泰站出了队列:“陛下继位以来,威震蒙古,收复领土,又减免赋税,眼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雍炽被拍了彩虹屁,面色略微缓和。“既然是盛世,那自然要有礼仪规制,”齐鸣泰缓缓道:“女子们谨遵圣人礼教,这才是朝廷的气度。若随意出门,和不通教化的蛮夷有何区别?”“齐御史说的盛世,和朕心中的盛世不同。”雍炽蓦然转身,目光灼灼:“朕心中的盛世,是人人喜乐,是女子也能在碧天青夜下走过人间灯火,而不是对月徒增惆怅!若人人困守,连出门迈哪个脚都要想想规矩,这样的盛世,朕宁可不要!”齐宥目不转睛的看向殿内。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褪去了颜色,雍炽站在高处越众而出,成为唯一炽热又夺目的光。这本书里的世界是如此僵硬黯淡,大部分人皆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从没想过求证前人的想法是否正确,也未想过打破禁锢。唯一庆幸的是,越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就越能感知到雍炽的珍贵。他和他相爱,何其有幸。还有不少大臣在挣扎:“例来只有在上元中秋七夕,有盛大灯会时,女子才可以出门赏灯,这对女子已经是恩赐,还望陛下遵循祖制啊。”“所谓上元中秋七夕,难道不也是前人所定?”雍炽冷冷道:“以你所说,只要悬灯千盏,那日日都可以是上元中秋七夕了?不等他答话,雍炽已沉沉道:“传朕旨意,京城举办灯会,从今日起,夜夜有灯节,夜夜皆是所谓上元七夕,办灯会的银子从国库里头出!”齐宥看着殿阶下的大臣气得脸色涨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想要破除一天的“特殊性”,自然是让每个普通的日子变得“特殊”起来。此举定会让京城女子逐渐习惯每夜都可出门赏月赏灯的快活日子。雍炽继位以来休养生息,全国余粮充足四海升平,他自然也有办灯节的底气。朝堂上登时议论纷纷。齐宥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径直跑回家,逮住宝桐就问:“我的银钱匣子呢?”“在柜子里锁着呢。”宝桐看他心急火燎的回家,还以为有什么事:“怎得了?”“把里头的钱全部拿出来,我要用。”即便这点钱微乎其微,亦是他的心意。他为改尽京城设了万千灯火,齐宥亦想点燃哪怕其中一盏。宝桐看他要花钱,立刻急了:“这……这是少爷您的体己钱!听大少爷说,是给娶少夫人预备的,您若没了这笔钱当根基,还怎么盖宅院找媳妇儿?您可不能动那笔钱的主意啊。”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你家少爷不找媳妇儿,马上要当朕的小媳妇儿了七夕哎,大家快活了嘛?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码字的不语被朋友圈虐,还要被文里的崽子虐(挥手走掉)感谢在2020-08-24 23:33:25~2020-08-25 2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子川、cyfdashg 5瓶;39741696、溯央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0章 心甘情愿赵王看着那剑形的花灯, 眸中露出思索之色。这是他和雍炽幼时曾一起玩闹的温馨记忆,雍炽此时送来,难道也是想起了往事? 第149章 雍炽偏头:“嗯?”齐宥的声音很轻:“陛下总是这样,之前明明是想让我亲您,非要摆出要杀人的模样,想让我写情书,却不直说,非要用惩罚的方式……”齐宥看着雍炽:“想让我做什么,陛下总会不自觉的强迫压制。”雍炽不自觉的避开视线:“朕知道是朕错了,怎么又提起那情书,以后不写便是,朕也不会强迫你……”“以后不必如此。”齐宥温声打断:“以后陛下不必再强迫臣,把想要的直接告诉阿宥便可。”雍炽一时怔住,眼底闪过一丝迷惘道:“为……为什么?”“因为臣喜欢陛下。陛下……也是臣的心上人。”齐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满足心上人,取悦心上人,不必觉得羞赫,也不必遮遮掩掩,更不必再有强迫,写情书也好,做些陛下喜欢的旁的也好,阿宥喜欢陛下,自然想让陛下开心。”雍炽一时口干舌燥,胸前涨得满满当当,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朕要如何做?”他习惯用压迫和威胁表达自己的渴望,时间久了,已不知如何用旁的方式说出自己的想要。齐宥看向他:“陛下只要笑着说出来就好啊。”“只要陛下笑着,我就会奔向你。”齐宥眨眨眼,调皮的轻声道:“心甘情愿的。”四个字酥酥麻麻的钻进心里,和当日射场时那轻柔的气息一样,让雍炽欲罢不能。自己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和他血脉相连的母亲,从小辅佐的老师,一起长大的弟弟,伴读……都只是虚情假意的爱了他一下。可有一天,有个双眸清澈的少年,给他一张不闪不避的笑脸,对他说,心甘情愿。雍炽想说的有很多很多,结果最后喉结滚动,只胡乱的嗯了一声:“还是……还是阿宥笑吧,朕……朕会去找阿宥的。”他抵抗不住阿宥的笑,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也会去寻他的。齐宽宥看他笨拙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阿宥知道陛下想做什么,”齐宥把箱子摆在雍炽面前,笑道:“这是我特意拿来给陛下的,陛下打开看看吧。”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5 22:55:20~2020-08-26 16: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恨执 3瓶;云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1章 彩礼雍炽打开箱子, 面色登时凝固。箱子里躺着的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半晌,雍炽疑惑的抬头:“给朕送银子做什么?”他原以为齐宥神神秘秘又满脸羞赫,给他的物件即使不是和欢好有关, 也必然是传情达意, 让人脸红的。结果竟然是一箱银子?齐宥在雍炽质问的眼神下很是坦然:“陛下不是说要举办灯会?臣也想贡献心意。”雍炽心头涌过暖意,揉了揉齐宥的脑袋, 还是把箱子合上了:“朕也不缺你这几两银子。”“陛下收下吧。”齐宥偏头道:“臣收了陛下的金子,总是不亏的。”雍炽忍俊不禁:“你倒是会算账。”他将手掌覆上齐宥的手背, 含笑望着少年精巧的侧脸。齐宥能把自己的小钱匣拿来,雍炽自然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感动。只是齐家素来清廉,这些银子不知是齐宥存了多久的压岁钱和月例。“乖乖带回去。”雍炽语气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压制:“听话。”“那我就带走啦。”齐宥抬头, 转转眼珠:“也是, 哥哥说这是娶媳妇当彩礼用的, 还专门找月老庙开过光, 可不能随意给人呢。”雍炽脸色一变:“回来!”齐宥抱着箱子止步, 依然背对雍炽:“陛下还有事儿?”雍炽冷哼一声:“把箱子放下!”齐宥悠闲的把箱子放在桌上:“方才陛下还说不要呢。”雍炽不理他, 直接把箱子拉过来按住。齐宥嘴角抽动, 强忍住没笑出声。戌时初, 无数盏描金细花的灯火渐次亮起,鳞次栉比的街道亮如白昼,京城很是热闹,买冰饮的, 打首饰的,满面喜悦的站在街两侧叫卖。不少女孩子拉着自己的邻居好友, 在潋滟的灯火下说笑玩闹,比平日里只有男子出现的夜晚多了丝旖旎,如同画中一般。雍炽拉着齐宥从宫中出来走动, 看到此情景自然得意:“满城灯火,才子佳人,就算是天上宫阙,也不过是京城模样。”齐宥穿着青衫,倚着墙,端着冰酿桂花酒小口啜饮,看着往来嬉笑,讨价还价的人群。灯火朦胧,恍惚间如看到前世时,人们随意闲逛的场景。本是沉闷的京城,愣是有了说不出的朝气。 第151章 正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各位大人请留步。”众人回头,只见陆唯时轻挑门帘,从内室款款走出:“各位大人不必着急,陛下想做的事情,只上折子,是拦不住的。”立刻有人皱眉道:“陆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叫我们坐以待毙?”“自然不是。”陆唯时浅浅一笑:“我劝大人们不要着急,是因为有人比你们还要着急。”众人面面相觑:“谁?”“陛下此举,伤的是谁的利益?”陆唯时缓缓道:“还不是国子监那些学生?”“各位大人们觉得,是你们亲自露面好,还是让那些年轻气盛的学生替你们出头好?”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6 16:45:24~2020-08-27 23: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蛙蛙大帅 20瓶;过期洋芋片 10瓶;想吃嘎嘎 6瓶;沅水、46902048 5瓶;39741696 2瓶;南川柿子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2章 孔像加恩分消息传到国子监, 学生们登时群情激昂。有加恩分的人自不必说,即使没有加恩分的,也不乐意看到这结果。毕竟这项举措除了短时间的利益, 还是一个信号——透露出陛下开始疏远京城的世家子弟, 想要提拔出身平民的人。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大多是官宦世家子弟,自然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京师的学生历来比外地的考生多些恩典,陛下如此行事, 是要帮扶外省么?”“听说陛下前几日提拔了很多江浙,徽州出身的官员进内阁,若是放在从前, 怎么会有此事?”“陛下还说策论一事, 说我们本就比外籍考生沾了便宜……”学生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愈发群情激昂。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去找陆相, 让他评评理!”陆家向来是文坛领袖, 又是现任首辅, 学生们立刻准备赶往陆府讨主意。走至国子监中庭, 有同窗忽然福至心灵, 突然开口道:“陆唯时是首辅之子,又是我们国子监的同窗,我们不如先去找他打探打探风声。”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 沿着廊檐去堂里找陆唯时。陆唯时没在上课,他位置靠着窗, 此刻正卷起衣袖伺弄窗台上盆栽中的花草。听完同窗所述,陆唯时依然是浇水的闲雅姿势,淡淡道:“陛下本就打算抑世家, 扶白身,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即使去找我父亲,他也没什么注意的。”众人一时都静住,半晌才有人愤慨道:“那为何偏偏要把我们这一榜考生时才闹出这种事儿,这不公平!”“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他们还未入朝堂,风声就来了个大转弯,如果此次不争不抢的松了口,那日后的宦海沉浮岂不是更被左右?此事关系到日后,简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半晌,陆唯时才开口道:“找我父亲没用,但有些事还是可为的。”“你们还记得早几个月,陛下来国子监视察,废除孔子像一事么?”众同窗一怔,皆点点头。陆唯时叹道:“只怕当时,陛下就动了心思,诸位想想,事发之后,只有我们国子监没了圣人像,其余省市考生却每日祭孔祈福,从不怠慢。如今想来,真后悔当时太过冲动。”想走科举路途的人,大多都对孔子很是尊崇,考试之前,也会把祭孔当成仪式,来祈求先人的庇佑。当时雍炽废除国子监孔像,正是蒋司正借孔像横征暴敛,人人愤慨之时,学生们自然拍手称快。然而时间一长,国子监的监生开始犯嘀咕,特别是那些课业成绩下滑的人,总觉得也许就是孔像不在,才导致自己接连失利。陆唯时是当时带头主张废除孔相的人,他既然都这么说,同窗们自然开始觉得废除孔像一事不妥。“对啊,我们为何要废除孔子像?别的学校都有,我们没有,岂不是吃了亏,科考时又怎会顺利?”“有道理!我说为何课业成绩下降,想必和此事也有关系!”当时蒋司正借孔像一事欺压学生,站出来反抗的齐宥等人受到全国子监拥戴,雍炽对蒋司正的处置也是大快人心,如今事势有变,此举立刻成了别有用心,陆唯时此刻才道:“加恩分是陛下在朝堂上和大臣们议论的,我们还未入朝堂,此事虽和我们密切相关,我们也不便议论政事,但孔像一事是发生在国子监之内的,我们师出有名,以次为契机做文章,才可先发制人,徐徐图之。”这番话入情入理,同窗们的心登时定了几分。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国子监不准议政,那我们就不说朝堂之事,只说孔像!”有人站在台阶上,面对众人大声道:“我们把孔像一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也知晓我们不是好拿捏的!”立刻有人问:“如何闹大?”一时间众人静默,都看向陆唯时。陆唯时道:“此事如果只是等闲的闹一闹,的确容易无声无息的过去,方才那位同窗说得很对,只有闹得沸沸扬扬,才能让朝廷晓得我们京城国子监的决心,京郊孔庙里有孔子的塑像,我们可从京郊一路抬至国子监。”立刻有人拍手响应道:“陆兄这主意好,此番沿途要经过不少闹巷,也好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知晓此事,他们都是京城百姓,自然要站在我们这头。”一语激起千层浪:“对,我们就按这路子来,别的学校都有孔像,我们把孔像抬过来,这是我们国子监自己的事儿!谁也说不出什么!”众人走出国子监,当即浩浩荡荡向京郊走去。 第153章 陆茗看向他:“那些学生被抓了?”“是的。都关在五城兵马司大牢里。”陆茗摇摇头:“可惜只是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只负责京城的治安管理,不能审讯问罪, 牢里都是些小贼和地痞, 自然也掀不出大风浪。陆唯时小口小口啜饮着茶,半晌后忽然抬头对管家道:“去备马车, 我今夜要探望探望同窗。”“是该去拉拢探望。”陆茗道:“别急着回来,就是住一夜也无妨。”陆唯时脚步不停:“您还真挺舍得您儿子。”刚走到院中准备上车, 忽看到魏九朝从门口大步走来,一见他便道:“赵昭来寻你了么?”“不曾。”陆唯时一怔:“怎么了?”“他听说你带头□□,便过去找你, 我们赶到后也没看到人。”魏九朝皱眉道:“围观百姓说人都被抓进兵马司了, 我们还侥幸想着他也许会来你府中, 眼下看来真被捉进去了。”陆唯时转头对管家道:“你看看名单上是否有叫赵昭的?”管家低头查找被捕的学生名单, 片刻后道:“是有一个叫赵昭的, 也是和闹事的监生一起被抓进去的, 就关在五城兵马司。”陆唯时眉心一皱。“你先回家吧, 莫担心, ”陆唯时眸光闪了闪,拍拍魏九朝肩膀:“正巧我要去兵马司。有我在,会照拂他的。”魏九朝皱眉,眼看着马车缓缓驶向暗夜深处。五城兵马司把这些学生抓进牢里, 也是为了暂时息事宁人,这些学生大多出身世家, 还有着功名,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动怕惹出事端, 只是把他们扭送到了此地,拘在一处牢里。几人看到陆唯时进来,皆是一怔,纷纷站起身道:“陆兄,陆相怎么说?”陆唯时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想是抓捕时发生了争执,他们身上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赵昭也站起身,在人群里不声不响的看着他,脖颈处赫然有一道擦痕。陆唯时暗暗叹口气,移开目光,打开带来的匣盒,取出药递过去:“各位放心,家父一定会想法子的,这几日就能有消息。”两个提着箱笼的小厮随他进来,开始布置牢房,陆唯时带来了不少东西,有绿植,有烛台碗筷,还有棉被。陆唯时笑着把几本书递过去:“我还遣人把你们的课业拿过来了。”监生们道了谢,还打趣道:“这么一布置,倒是比国子监的监舍住得还要好。”陆唯时陪着说笑了几句,便起身离去。走出牢门到拐角处,陆唯时终究止住脚步,抬首想了半晌,终究摆摆手叫来狱卒:“你,把里头那个穿绿衣裳的叫出来。”狱卒知晓他是首辅的公子,这些学生也没定下罪名,便也不难为,进牢中四下望了望,示意赵昭出来,直接带到了一旁的耳房。赵昭推门进去,陆唯时转过身,看向他。赵昭没想到陆唯时竟在此地等他,忍不住一怔。陆唯时看看他脸颊上的伤口,抿抿唇:“你,怎么也跟着他们闹?”赵昭犹豫了一下,没说实情:“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怎么就不能参与?”陆唯时亦不点破,只道:“你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吧。”赵昭避开他的眼神,摇头道:“还有他们呢。”“就在此地睡。”陆唯时走过去,细细铺平床单的褶皱道:“我陪你。”夜色渐浓,赵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去看床边椅凳上坐着的陆唯时。秋风飒然,他清隽的侧脸轮廓泛着光华,即使他坐在床边,近在咫尺,赵昭依然渺然看不真切。“睡不着。”赵昭试图抓住什么,轻声道:“唯时哥,能陪我说说话么?”陆唯时笑笑,径自解下腰间长笛,横在唇边吹奏。一阑笛声回荡在秋夜里,赵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喃喃道:“真好听。”说罢从怀中拿出简易的纸笔,简单记了一些什么。陆唯时看向他。赵昭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笑道:“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在写话本么,就想着把想法随时记下来。”陆唯时放下笛子:“你总说在写书,也不告诉我名字。”“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儿。”赵昭悄声道:“你瞧了要生气的。”陆唯时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四下无人,夜色寂静,赵昭侧躺在床上,思索半晌,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探陆唯时的腰带,双眸如灼灼烈火:“唯时哥……”陆唯时摁住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晦涩:“那夜是喝醉了酒。”赵昭半晌没说话,眸中的火闪烁了一下,倏然泯灭,只恩了一声:“是,那夜我也醉了。”陆唯时在月色中闭上双眸,心下一片冰冷。他本和赵昭不太熟,只记得此人总是来树下给他送酒,送完也不走,站在不远处,不知等什么。结果自己每次和他对视,他都不好意思的跑掉,还有两次跑的时候差点摔跤。窘相百出,陆唯时自然不屑结交。 第155章 说罢负手翩然离去。齐宥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魏九朝皱眉:“怎么了?”“没什么。”齐宥顿了顿:“我们去看赵昭吧。”刚迈入牢门,便看见几个郎中被兵士围着走出牢房。有人焦急道:“那些人,真的一个也救不回来?”“这一看就是中了毒。”郎中叹气道:“只是老夫医术有限,也看不出头绪。”“要不再试试?”狱卒哭丧着脸扯住郎中的衣袖:“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这一下子死好几个,怎么交待啊?”魏九朝看了眼欲哭无泪的狱卒, 纳闷道:“也不晓得是谁出了事,这狱卒倒挺着急。”齐宥脚步不停:“先看看赵昭再说。”“我们也是国子监的,是我们的同学。”齐宥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狱卒推开耳房的门, 赵昭正在熟睡。两个人窃窃私语的议论:“这里倒是还有个活的。”“是陆公子专门叫出来的。”狱卒看看双目紧闭的赵昭,松了口气:“他也不知晓实情,先叫醒放走吧。”赵昭察觉到有人推他,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缓缓张开惺忪的双眼。“醒醒。”那狱卒不耐烦道:“天亮了,赶紧走吧。”赵昭走出去,作势左右看看:“同窗们呢?”“是陆公子保你,让你先回家的。”“那他们呢?”“有陆相作保,自然没什么事儿。”狱卒已经不耐烦了:“你走不走?”齐宥和魏九朝正巧看到他,忙匆匆走过来:“赵昭,你没和同窗们在一起?”还不待赵昭答话,那狱卒已在赶人:“你们也是国子监的?赶紧去上学,别在我们这地方转了。”齐宥正要答话,赵昭已经拉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出去。”齐宥垂眸看了一眼赵昭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节,拉着魏九朝快速走出兵马司。三人出了兵马司,赵昭脚步飞快,绷着脸拖着二人走出很远,也没有开口的意思。齐宥隐隐觉得大事不妙:“那些人呢?我们进来时恰巧看到有郎中经过,说是牢里有人出了事?”“恩。”赵昭深深呼出一口气,脸色煞白:“他们应该都不成了……我一大早听外头吵闹,听到狱卒吵嚷说那些同窗一夜之间口吐白沫,都断了气……还急急忙忙叫郎中来。”齐宥心头一震:“是用刑了?”在牢里的都是世家子弟,又是因为加恩分的事情进了牢里,若此事不明不白定会惹得朝廷非议。赵昭摇摇头,像是要从噩梦中摆脱出来:“我不清楚,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今日一大早,他听到喧哗推开门一看,电光火石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重重的一颤,忙合上门跑去床上假寐。还好那些人忙于和郎中交涉,也没注意到他。听到二人脚步渐行渐远,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齐宥回想郎中说的巨毒,忽然道:“陆唯时过来都干了何事?”“他吗?”赵昭咳嗽一声:“他是想来看我,顺便送些东西。”齐宥顿住脚步道:“他都送了什么?”“也没特别的。”赵昭回想道:“都是咱们平常的课业,哦,还有棉被,连蜡烛,盆栽都送来了。”齐宥一怔,垂眸恰巧看到了赵昭脸上的伤口:“你受伤了?”“恩。”赵昭不在意的抚抚脸颊:“这还不算严重,他们身上也都有。”齐宥心里一颤,忽然想起原书中一个不太起眼的情节。萧朗吟之所以能继位,是因为镇远侯谋反在即时,忽然出了事。而镇远侯的死因,说来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他出门时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膝盖处有了一处淤青,结果房里恰好有金钱草,金钱草能驱蚊虫,对人并无伤害,只是若身上有伤痕,这草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堪称见血封喉。书中并未直接写明金钱草出自何处,但若有若无的提到陆唯时夏日为了驱蚊,窗台上常常摆着金钱草。后来萧朗吟继位,陆唯时亦位居首辅。齐宥再一联想那郎中所说的中毒,有些不寒而栗。稍顷又听赵昭道:“但是那伤都不严重,只是抓捕时争执造成的淤青。眼下要如何办,此事定然瞒不了多久,那些同窗的父兄都是朝廷里有脸面的人,此番怕是要大乱。”齐宥轻呼一口气:“兵马司的人定然不愿此事过早被旁人知晓,我们还有几日的时间去查明。”“即使未曾查清也无法。”魏九朝知晓齐宥为雍炽担心,劝慰道:“陛下尚不知晓此事,皆是兵马司的主意,到时把兵马司的人处决几个也就是了。”齐宥摇摇头:“那些学生在兵马司,他们怕出事还来不及。此事定然和他们没关系,还是要找出元凶。” 第157章 老臣立刻抢白道:“臣以为不然,臣觉得他们此举定然是有意为之,陛下要废除加恩分制度,这些学生公开作对,自然有擅自揣摩圣意者,欲把这些人除之而后快。”众臣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话里话外,分明暗示此事就是由雍炽授意,还如此理直气壮,怕也是被绝望击昏了头脑。雍炽却没恼怒,只道:“朕并无此意,这些学生也都是要明年科举时的,朕怎会扼杀有才之士?”他扫视了一眼群臣,淡声道:“此事尚有蹊跷,朕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说法。诸位爱卿也留意,难免哪里就出现了蛛丝马迹呢?”“陛下既然这般说,臣请陛下恩允臣能进兵马司进行搜查探勘。”一位出身刑部的官员登时道:“臣有多年查案经验,若事情真如陛下所说还存疑点,臣定能查出个八九不离十。”此番话正中雍炽下怀,若直接把证据摆明,这些人定然不信,甚至怀疑这般蹊跷之事定不可能,倒不如他们亲自查出来的可靠。“陆相?”下朝后,有人看陆茗走神,忍不住叫他一声道:“您怎么了这是?”“无事。”陆茗轻咳一声:“只是为那些孩子伤心罢了,都是正当好的年纪,是老夫无能,没有救下他们。”过往的官员听了,都七嘴八舌的劝慰起来:“陆相莫要自责,此事怎会怪你?唉……说到底还不是兵马司那帮兵痞子,成天在京城耀武扬威,正事没干成什么,就每日在这里欺负孩子。”“我们也不必先过早下定论,不是说此事有蹊跷么?”有官员道:“陛下既然给了我们查案的机会,那我们就要牢牢抓住,这也是还孩子们一个清白啊!”“说得对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去牢里看看吧。”陆茗叹口气:“老夫和诸位同去吧,也当时尽一份心。”兵马司牢房依然是原样布置,这牢房被陆唯时送的东西装点过,和平常的牢房很是不同,打眼一看,就干净精致。那些官员想到自己的孩子最后一夜是在此牢房中度过的,心里也多少好受一些,叹口气道:“也多亏了陆相和公子,若不是他们照拂,这些孩子在兵马司岂不是更遭罪?”那些官员眼眶都有些泛红,在牢里左看看右看看,说是查案,其实还是心有不甘,想看看自家孩子最后躺过的地方罢了。“还有盆栽呢。”有官员看到了桌面上,煤油灯旁精致的盆栽,忍不住道:“还是陆公子心细,瞧瞧这地方布置的,该有的都有了。”那个在朝堂上出声的刑部官员却未和旁人搭话,蹲在地上,认真仔细的查看那些学生躺过的被褥,双目一凝。陆茗亲自蹲下身:“怎么?查到线索了?”“陆相不必。”那人见陆茗亲自蹲下身,忙行礼道:“属下只是有些细微的发现。”“陆相您看。”刑部官员拿起棉被,沉思道:“棉被上有点点血迹,但是出血量很少,若他们真的被用了刑,棉被定然不会是这般模样,那这血是从何而来呢?”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话道:“你这么医说,我倒还真想起一事,仆从给我家哥儿换最后的衣裳时,发现了腿上有血迹,我也看了,但是说来也怪,出血的地方虽然也有伤,但那伤虽是一片淤青,血也不是被打出来的,倒像是……像是挠痒时抓破了。”“是,我家阿哥也是这情况。”有人惊诧道:“侍郎不提起,我差点忘记此事,那伤也是如侍郎所说,如抓痒时挠破皮肤,我看那伤附近都是指甲的痕迹。”“难道是这监狱里有毒虫一类,让孩子们先是肤痒难耐,最后中毒而亡?”陆茗叹气道:“此事虽然不是兵马司本意,但终究还是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啊!”“定然是毒虫一类!牢中阴气重,最容易滋养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们又住在同一个房里,那有了毒虫,还不是一个也逃不过?”这里是牢房,众人自然都觉得毒虫一说最为符合现状,都叹口气,除了默默垂泪,也做不了太多事情。被毒虫咬死,即使和兵马司有些关系,但他们又能拿兵马司如何?这些孩子说到底,还是无辜送了命。“不成!”有人愤怒道:“若是受刑,受了毒打,咱们还能明正言顺的找兵马司出口恶气,如今倒好,这算什么?毒虫而亡,这岂不是让我们吃了个一个哑巴亏,有泪往肚子里咽?”“我咽不下这口气!”有官员擦着眼角:“看来陛下并未想难为咱们的孩子,都是兵马司陆茗摇摇头:“只是为何这么巧?老夫方才也看过牢房,牢房里都住着不少人,也都安好无损,为何只有这间进了毒虫?要知道孩子们只在此处带了一夜而已……”“陆相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若是毒虫而亡,那自然是有人动手脚,否则怎会有如此巧合?”“我们已经查出了真相!现在到了讨要说法的时候了!”“诸位先稍安勿躁。”那刑部官员摆摆手:“毒虫一说,尚且未有完整证据,下官再仔细验看验看,进此处的机会难当,要想吵嚷,我们尽可以出去再议,现下我们还是多看看多审查的好。”众人停下议论,仔仔细细勘探了一圈,只是说着容易,真的要查起来,却无从下手,况且大部分说都对毒虫一说深信不疑,心下已然放弃继续查看的欲望。“诸位的公子身上还有什么特征?”那刑部官员道:“大家尽可以想想。”众人一时间又纷纷议论,此人在一旁安静倾听,渐渐归出几大共同特征。一是方才说的,这些人身上都有瘙痒难忍的痕迹。二是不少人嘴角有流过口啖的痕迹。三则是所有人的瘙痒痕迹都出现在伤口附近。“赵家的小子也被捉了过来,为何毫发无伤?”有人忽然道:“听说已经去上学了。”“是,我去国子监讨要说法时看见赵昭了,并无异样。”立刻叫牢头:“为何赵公子并无异样啊?”“陆公子送了东西,让这位公子单独住了耳房。”被吓得:“这……也许是毒虫没……没进去?”商量半日,依旧没有个结果,那位刑部官员在回家路上,依然皱眉苦思。路过书本铺子,忽听有人叫卖道:“卖新话本了,毒虫毒物毒药,真的很毒,三毒系列,应有尽有喽。”他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掏出铜板买了一本。齐宥在一旁看着,终于松了口气。所谓的话本,自然是他自己写的,他说想要出书,赵昭也乐意帮他的忙。因为那金钱草虽在原书里有记载,但翻遍典籍却没找到出处,也不知陆家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方子。 第159章 陆唯时摁着肩膀摇摇头,示意他把伤药放下。管家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把伤药放在桌案上,缓缓退下。伤处隐隐作痛,陆唯时双眸转冷。他本想借此事搅动的朝堂大乱,等这些大臣前去逼宫,仇恨值达到巅峰时,再让萧家乘虚而入,自己则说服拉拢他们一起谋反。自家子弟活生生的性命都断送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站在雍炽一头。谁知真的会东窗事发,这些人倒是和自家愈发疏远。陆唯时想起齐宥寒暄金钱草的模样,嘴角渐渐浮现冷笑。他摆摆手,叫来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你可知那本印着金钱草有毒的话本是从哪里来的?”“听说是刑部的老爷从书摊上买的。”那小厮皱眉道:“正巧听到叫卖,看到有各种毒虫毒草,就随手买来翻阅。”“书摊?哪家书摊?”陆唯时冷笑:“还真是巧。”“隆福,赵公子写的书就是在这书家卖的。”小厮道:“这家历代科举的试题也不少,您的几位同窗也经常光顾。”陆唯时微微眯起双眼,想起齐宥状若无意,向他打听金钱草的画面。即使齐宥旁敲侧击的问询,他也不觉得齐宥能怀疑到一株草上。这计划隐蔽,他家的藏书阁有前朝太医留下的绝版药典,这金钱草的药理也是自己从几乎烂掉的书上偶然翻看来的……齐宥怎么可能知晓?再说就算齐宥怀疑这株草,也不会联想到淤青和伤口,依然无法论证啊……陆唯时皱眉,无论如何,齐宥都已经晓得了,按现在的局势来看,此人定是站在雍炽那边的。陆唯时叹口气,一路赶至南城茶馆,这是个不起眼的二层小馆子,开在长街尽头。他和萧朗吟每次见面,都约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陆唯时赶到时,萧朗吟正负手立在窗旁,面容冷漠,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讽:“陆公子,你们陆家说一月之内朝堂必乱,这两个月都过去了,我看倒一片祥和。”陆唯时单刀直入,低声道:“除掉齐宥。”萧朗吟一震:“为何?”陆唯时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事儿没搞起来,倒是被他摆了一道。还不是借着卖书的手段透露消息。”萧朗吟皱眉。“当然,我对他动手也不只是为了这次的事。”陆唯时淡淡道:“他和陛下感情甚笃,若他被除掉,倒是会有乱相,也能有可乘之机。”“朝堂上能钻的空子不少,何必非盯着他?”萧朗吟一哂:“毕竟是同窗,你倒是比我还绝。”“他是陛下的人。”“那不一定。”萧朗吟转过身道:“你该知晓,阿宥是被迫的。”“我不理会你们的事儿。”陆唯时瞥他一眼,斩钉截铁:“但齐宥定要除掉。他是祸患,我能察觉到他知晓的事远比我们想象中多。”萧朗吟偏过头,沉吟道:“我不会对他动手。”“不让您动手。”陆唯时冷笑道:“我动手,您别插手,成么?”萧朗吟皱眉:“你想如何做?”“这几日迟迟没动静,太后也坐不住吧?”陆唯时不经意道:“我听闻太后先前已经对齐宥不满。”“而且……他还是陛下娈宠,太后知晓了又该如何做?”陆唯时道:“太后要清理门户,谁都没得说。”萧朗吟刀削般的眉宇冷冷凝起。“你不必管。”陆唯时优雅的弹弹衣袖:“此事绝不会再出纰漏。”太后宫中,太后笑着看向长身玉立的陆唯时,很是亲和:“时儿最近很久没进宫了,功课忙么?”陆家和皇家亲近,陆唯时从幼时就常常出入宫禁,太后眼看他长成芝兰玉树的模样,自然更是喜欢。陆唯时笑着落座:“臣心里常常念叨着要来给您请安,只是来年要科举,臣自然不敢懈怠。”“你有这心思是好的。”太后寒暄几句,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你身边有不少书法大家,你也给哀家举荐一个,好让他帮哀家抄抄佛经,这些女孩儿的字还是太阴柔秀气,哀家瞧着也不喜。”陆唯时沉吟一瞬,心思翻转间已顺水推舟:“最近的新起之秀有个叫齐宥的,字迹很受京城之人追捧,臣恰好也认识,不如让他去抄写佛经。”“齐宥?”太后露出一丝疑惑:“这名字哀家耳熟,是谁家的孩子?”“齐鸣泰家的小公子,大殿上的匾额便是出自他手。”陆唯时矜持一笑:“臣和他皆在国子监念书,若太后有这心思,臣回去便知会他一声。”太后唔了一声,面色有几分不善:“听说还当过陛下的伴读?陪陛下一起去了射场?”陆唯时道:“正是此人。”太后抿了口宫女捧过来的茶:“就他了,你传哀家的旨意,让他后日进宫。”赵王在一旁听到,眉梢不由一皱。中秋灯展之后,他和雍炽关系缓和,虽然还达不到握手言欢的地步,但有旁人在场时,也能淡淡言语几句了。赵王亦听说雍炽给他的剑形花灯是齐宥的意思,再加上这几日齐宥的刻意亲近,倒是令赵王对齐宥的观感好了几分。他一出太后宫殿,便去禀告给雍炽。 第161章 “假正经。”雍炽夺过他指尖的毛笔,去咬他耳朵:“坏阿宥!”两人腻着说笑,到后半夜才拥着沉沉睡去,冯太监悄声走到殿内,觑看了一眼床帐,看两个人穿着单薄的衾衣抱得很紧,不由叹口气。本以为陛下只是图个新鲜,结果这新人都成了旧人,中间也是又吵又闹没个消停,怎么还不见陛下放手呢?按理说雍炽继位后就该大婚的,拖来拖去拖到了现在,如今陛下年岁愈发大了,大婚一事迫在眉睫,这么由着性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这几日齐宥抄写佛经,雍炽也并未忽视此事,他在太后宫中亦安插了人,有什么消息,冯太监自然会报过来。“太后没难为齐小公子。”冯太监自然知晓雍炽的顾虑,笑道:“每次收到佛经,都赞不绝口呢,还说要等到齐小公子抄写到一百卷时去寺中敬天礼佛。”雍炽合上一封奏折,淡淡道:“阿宥说什么?”冯太监一怔,笑道:“太后心情大好,小公子自然也喜庆,还主动请缨,说要陪太后一起去礼佛呢。”雍炽听罢,不禁嘴角轻勾。陪侍太后敬天礼佛,向来是皇后妃子的重要事务之一,他家小阿宥只想着和太后拉近关系,却傻乎乎的把自己绕进去了。冯太监禀告的大都是后宫之事,有关前朝,仍然是蒋辰探听。蒋辰按例向雍炽禀告京城官员的动向,听着听着,雍炽的眉头渐渐紧锁。他声音冷淡:“你说钦天监的官员这几日去了陆府?”蒋辰道:“是,不过都是陆相家宴饮,钦天监的官员也是随众人同去的,只是筵席散后,陆相把人留下座谈了几句。”雍炽早在京城布置下成批暗探,对大臣施行严密的监视监听,他丝毫未觉出不妥,闻言冷冷追问道:“他们都聊了何事?”钦天监能识星相,预国运,查兴衰,大臣们一般对钦天监的官员都避让三分,免得瓜田李下牵扯不清。陆茗和钦天监的官员座谈,自然惹得雍炽不悦。“他们并未深谈国事。”蒋辰道:“听属下禀告,是陆相对京中南城的游民规划很是上心,问了几句几时易破土动工,搭建房屋的消息,钦天监的人随手卜了一卦。”陆茗贵为首辅,安置南城流民自然责无旁贷,建造房屋前找钦天监算一卦,也不算什么大事。雍炽放下心,重新拿起奏折:“那钦天监的人算出日子了么?”“钦天监说本月不宜在南城动土。”蒋辰顿了顿:“据占卜那人说,他曾观测过地动仪,说是南城本月也许会有……地震。”雍炽眉心一皱,本朝最忌讳地震,特别是京城地震,立时便会被人视为不详之征兆,先帝继位时,京城恰发生了一次地震,立时引得民怨沸腾,先帝为了安抚民心,还特意下了罪己诏……也正因此,钦天监的人查出将要发生地震,亦不敢往上报,毕竟若预言成功,也没什么赏赐可讨,若预言失败,那免不了一顿板子……雍炽按按眉心,吩咐道:“你暗中去钦天监调查,把他们预言地震的一带标出来给朕。”蒋辰点点头,领命而去。陆家,陆茗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看看自己的几位亲信,眉宇间闪过忧国忧民之色:“迁移到南城的流民近几日纷纷入京,大多没有固定住处,老夫奉圣上之命,本想和工部诸位同僚为这些人建栖身之所,可惜钦天监说地震将至,不宜动土,百姓一日也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父亲。”陆唯时站出来道:“既然南城这几日也许有地震,我们还是不要把流民安置在南城,免得到时出了事无法收场。”前几日,他们陆家想在京郊扩建庄子,自然觉得这些在京郊生活的百姓碍眼,还好人也不多,干脆以朝廷的名义把这些京郊百姓的地收过来,说是在南城补给他们房子。京郊的百姓都是庄稼汉,哪儿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能束手就擒,迷迷糊糊把世代居住的地方交给了旁人。朝廷是有计划在南城建屋子,但这是雍炽体恤前几日被洪水淹了的难民,分给他们住的,这些京郊的百姓被赶到南城,才发现连南城的难民营都轮不上自己,地也被陆家收走,日日夜夜无事可做,大人小孩饿得直哭,把朝廷又骂了十几遍。陆家看这些人的怨恨被移到朝廷身上,自然在下头偷着乐。陆茗叹口气:“民生多艰啊,依你说,此事该如何办?”陆唯时道:“这些人都是朝廷子民,父亲身为首辅,理应为朝廷分忧,若真的发生地震,咱们家的山湖庄子不在地震区,不如让那些人在那里住些日子。”陆茗胡须抖动,他家的山湖庄子被人誉为“群山入斗,湖水环绕”,是极好的地势,也是他们家的脉势所聚。如今要分给这些穷苦不堪之人,他如果愿意?但他身为首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还是懂的,沉吟点头道:“时儿能如此想,为父甚是欣慰,若是真有了地震,我们陆家收留他们就是。”第88章 袒露雍炽不动声色, 照旧上朝,只是状若无意般在下朝后把陆茗留下。“听说陆相今日在忙南城的事宜?”雍炽体恤道:“房屋搭建不易,陆相辛苦。”“臣谢陛下关怀。”陆茗在雍炽面前很是恭敬:“能为陛下分忧, 是臣之幸。”雍炽笑笑:“听说里头有些人并不是难民, 以往也是有田契有庄子的?”听闻这话,陆茗心里登时一颤, 但是并无多大慌乱:“是,臣是想着陛下明年要建别宫, 京郊的地势甚好,臣特意把一部分百姓迁挪出去, 好给陛下建筑行宫。”雍炽甚爱建造别宫, 京城除了排云台, 还有不少仿江南塞北的建筑。陆茗出身工部,这些都是他督促着为雍炽所建,可谓很得圣心。陆茗看眼下有了危局, 自然打算故技重施。“当然。”陆茗笑道:“臣自然不会亏待百姓,那些人原本世代生活在京郊,很是偏僻, 如今臣把他们移到南城,由朝廷给他们建屋。”雍炽漫不经心道:“恩,这也算是安置妥当了。”嘴上如此说,心下却不禁冷笑,什么给自己修筑别宫?明明是陆家人心不足, 总想着拧拧百姓身上的油水,如今看事情败露,才忙把锅扔给自己,说是为建行宫, 再说那些百姓虽然在京郊,但那地契都是自家的,如今被赶到南城,说好听了是进京安置,说难听了是流离失所。“陆相的心意朕领了。”雍炽顺水推舟的笑道:“那些百姓的地契还是拿来给冯公公吧,他近日也闲,建造行宫的事由他督办。”陆茗只得道:“是,臣今日就把地契拿来给公公。” 第163章 那些人面面相觑,他们本觉得太后一礼佛,京城就地震,实在太过诡异,但他们人微言轻,自然不敢说这种叛逆的话。“太后礼佛过很多次,从没出过事,晚辈认为此事和太后无关……”陆唯时叹口气,语气很是沉重:“其实此事说到底……还是怪晚辈大意。”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不知他此话从何说起。陆唯时站起身,把齐宥的字拿来给大家传阅:“这位是京城最近的书法名家,晚辈本觉得他的字太过……特别,但觉得最近他声名鹊起,也就把此人举荐给了太后,此番礼佛的佛经,便是此人所写。”陆唯时很是悔不当初,摇头道:“晚辈如今想想,的确不该把此人举荐给太后,佛经讲究的就是规矩平整,此人的字太过肆意,自然不被佛祖所喜。”齐宥的字在这些人之间来回传阅,一时间,众人纷纷怒形于色。“真是笑掉大牙,此人竟然是书法名家,还抄佛经?我们家八岁的小娃都比他写得好!”“用这种有碍观瞻的字礼佛,佛祖自然会雷霆大怒……”“陆公子你不必自责,这个叫齐宥的心里也真没数,自己的字写成这样,别人客气举荐他也好意思当真?”“他就是京城的灾星!”一句话,立刻把在场的众人都点燃了。他们颠沛流离,受够了生活的苦楚,如今事势把一个少年推出来承担这一切,他们自然把所有的怒火和恨意都集中在此人身上。“都是他!”有人恨道:“若不是他,我们怎会这般凄惨,连个栖身之处都无?”“灾星!灾星!这种灾星还想科举上朝堂?难道他还要继续害人么?”“我知道他!”有人在人群里喊道:“他是齐御史家的小少爷,家离这里不远,他引得佛祖大怒,我们非要把他打出京城!”“他若安稳度日,佛祖说不定余怒未消,还会降罚我等!”几个人愤怒的拿起农具和筐子,声势浩荡的要去齐家讨债。陆唯时懵懂的站在原地,忙去阻拦,他人微力薄,自然拦不住。望着气势汹汹远去的人群,陆唯时轻甩衣袖,悠闲的准备离去。“真是会操控人心。”背后的声音响起,明明是声讨,却有些怅惘:“你又打算躺在家中闭门不出,让旁人提你出头么?”陆唯时心一颤,缓缓转身。赵昭立在庭院树下,正偏头望着他。方才人多,也不知赵昭是何时进来的,看到听到了多少。陆唯时有种面具被撕破的不适,他一时不知自己该像以往那般笑着和赵昭谈天,还是直接冷冷走掉,依然站在原地。赵昭走向他,站在台阶下,声调有些异样:“你让我去把阿宥写的字拿给你,就是要干这个么?”秋叶随风瑟瑟飘洒,恰落在少年眉心,陆唯时看着赵昭恳切仰头的模样,眉宇轻轻皱起。少年那么赤诚的望着你,好像是一种勾引,勾引你褪下伪装,又好像是一种请求——我如此待你,你也该对我不设防,你不该对我有任何隐瞒。陆唯时默默闭上双眸,他,真的很讨厌这种真实和袒露。第89章 示警赵昭却根本不待他反应, 直接跑到他面前:“你为何要让他们去找阿宥?”陆唯时皱眉,淡然道:“佛祖降罚,他们要去找阿宥讨回公道, 我又如何能拦得住?”“我都看到了, 你主动给他们提的阿宥!”赵昭神色很冷:“让他抄写佛经也是你举荐的他?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专门想害他?”“又说疯话呢?”陆唯时哭笑不得, 主动去牵赵昭的手:“连地震都能算出来?你呀,也真是看得起我。”陆茗认识钦天监的官员, 能约莫算出太后礼佛前后正是地震之时,他们自然和太后商讨了礼佛时间, 力求礼佛在先, 地震在后,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发生在同一天……不过这倒是更合了陆唯时的心思。他去牵手,赵昭却执意把手背在身后,陆唯时挑眉去看他, 发现少年眸中水雾弥漫,满脸委屈倔强。陆唯时知晓赵昭眼里都是自己,也看多了赵昭依从的模样, 还第一次看到他这神色,心下叹口气,握住他背在身后的手,声音低沉:“为个外人给我置气?很值当么?”赵昭许久没有说话,迟疑良久, 终于鼓起勇气把思索良久的话说出来:“那夜你去牢房,为何要把我单独叫出来,还陪我一夜?”陆唯时一怔,抓着赵昭的手戏谑道:“你不清楚?还非要我再把心意说给你听?”这话很是暧昧, 听得赵昭心里直发痒,但他没被糊弄住,片刻整理好表情道:“可是那一夜,同窗们都在牢里不成了,事后查案,也是因为你……因为你送的那株草。”一提此事,陆唯时的笑开始凝在脸上:“是啊,出此意外,事后我也很是忏悔悲痛,你如今提此事又是为何?”赵昭看着陆唯时淡然的脸庞,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唯时哥哥如松如月般皎洁清雅,如今看着,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发憷恐惧,吞咽着口水道:“当时……你知道那金钱草有毒么?”陆唯时没回答,定定看着他,蓦然道:“你是怀疑我?”赵昭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陆唯时一声轻笑道:“知道又如何?”他这是算承认了吗?……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赵昭没有解脱之感,却觉得心重重的往下一跌。“为什么?”赵昭不晓得身边怎么会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他艰难道:“那些都是我们的同窗,甚至和你很是交好……”陆唯时轻轻拥住赵昭肩膀,顾左右而言他:“当日我去了兵马司,看到你身上也有伤,便想着叫你出来。”“我不愿伤你。”陆唯时想去拢赵昭的头发:“你要明白,若是我当日不叫你出来,齐宥也许根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又怎么会有之后的事?”赵昭脸一偏,躲开了陆唯时的触碰。他想要和眼前之人决裂,冷冷的说出再也不要见面,可想起那日在牢中,他叫自己出来的模样,竟然在凛冽寒意中感到一丝……温暖。 第165章 “请陛下为我们讨回公道!”众人见雍炽并不咄咄逼人,立刻觉得真理掌握在自己手里:“严惩灾星!”雍炽气定神闲:“朕听你们的意思, 是把地震一事归结到佛经身上了?”“……当然!”事已至此,这些人一口咬定:“定然是佛经触怒佛祖, 上天才会降祸!”雍炽:“那若降的不是灾祸, 是喜事, 也和抄佛经之人有关了?”“这是自然。”众人不明雍炽之意:“可是……南城已有地震,自然是灾祸,难道还能有喜不成?”“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雍炽眸光望向人群:“朕已派人去清理现场,朕昨日召见钦天监官员,据星象显示, 此次地震和以往不同,危机中亦蕴生机,你们稍安勿躁,也许时来运转也说不定。”众人听雍炽如此说,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鱼死网破的气氛登时平息,人群中弥漫着疑惑和期待。“听陛下所言,难道此次地震还能有旁的好事?”“怎么可能,山麓都震得塌陷了……我怎么看不出半点好事要发生的模样?”“对啊, 别异想天开了。”有人冷哼道:“能有什么好事儿降到我们头上?”“这是钦天监之人所探看的,也许真的有转机呢……”众人议论间,齐宥已和贺珥连同不少官员,从南城回来。他随太后礼佛,听到地震的消息后还没回转过神,就被雍炽所派之人叫到南城清理地震现场,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此刻刚忙完回家,就看到大批百姓手提篮筐站在自家府门前,路上全都是烂菜叶子,不由得停住脚步。雍炽已越过人群看到齐宥,嘴角微微扬起:“回来了?”众人立刻自觉地分开一条路,双目炯炯充满忌惮的望向齐宥。齐宥摸不着头脑,在众人逼视下走到雍炽身畔,悄声道:“陛下,今日这气氛怎么……有些古怪?”人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倒像是自己一夜之间成了京城恶霸似的。“这位就是抄写佛经之人。”雍炽拉过齐宥,冷冷对众人道:“南城地震一发生,朕就派他去清理现场,直到如今才返家。”齐宥白嫩的脸上还脏兮兮的挂着彩,一眼就能看出方才清理现场定然极为艰辛。十几岁的少年去南城苦兮兮的打理灾后事宜,自己却堵在别人家门口喊打喊杀,围观的人不由得心虚,默默低下头。“蒋辰!”雍炽偏头唤道:“你们去了南城,可有何发现?”蒋辰立刻跃众而出,声音提高几度朗朗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众人:“???”“都说这是地震,臣看却不尽然。”蒋辰满脸喜色:“这哪里是地震?分明是天降大喜,南城山麓陷落,臣和齐公子前去探查搜救,却发现了塌陷山崖下方有一处洞穴,里头埋着古代的书籍,还有些银两,臣清查了一番,少说也有三千两金子。”众人都懵在原地,脑子没转回来弯。书籍什么的他们不关心,这金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蒋辰道:“这应该是南城前辈留下的产业,按例,既然无人继承,便是上天所赐,该收归国库。”雍炽眼角微挑,此时,立刻有善解人意的官员上前为众人解答:“不过陛下向来宽仁,听闻你们一路颠沛,很是辛苦,既然是天降大喜于南城,那这三千两金子自然是上天赐予诸位的,明日,我们会把金子分到诸位手中,做你们置办家当的费用便好。”众人这次听懂了,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窃窃私语半晌,灼灼的目光直直望向雍炽:“陛下是说,要把地震出来的几千两银子给我们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儿,比如挖矿时挖到宝藏,开山时遇到金矿等,但是向来都是收归国有,和当地百姓毫无关系。雍炽竟然想把几千两银子给他们南城人?!雍炽点点头,挑眉道:“你们刚迁至南城,上天便降下祥瑞,那一代属于你们南城,你们地盘上的银两,朕自然是要给你们的。”这些人都是穷困之人,走投无路才会聚在此处,闻言登时沸腾!本以为地震后流离失所,结果竟然白得了几千两银子!而且这是上天所赐的祥瑞啊!再看齐宥,这哪儿是灾星,分明是给他们送钱送福气的可可爱爱小公子啊!雍炽看了看喜气洋洋的众人,吩咐冯公公道:“把之前的地契也给他们。”冯公公立刻上前,笑意盈盈的把众人抵押给陆家的地契分发,还别有用心道:“陛下可从来没说要在那头建行宫,底下的人不晓事,难免误传了消息,陛下知晓此事,亲自过问,各位的地契都在这儿,来,一个个领,别急……”百姓离朝堂很远,在他们眼中,身边的官员便是朝堂,如今圣躬亲临,还和气的把地契发给他们,众人登时觉得,朝廷是好的,是有小人作祟!收他们地契的是陆相的家人!之前以往陆相也是受陛下所托,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不少人在此刻默默把陆家划入官员黑名单……他们得了南城的金子,地契又失而复得,形势立刻峰回路转,回过神来,立刻跪地拜谢雍炽。雍炽淡淡道:“还觉得此事是灾祸么?”众人手里拿着地契,想着南城凭空出现的银两,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热心大婶登时亲热的拉起齐宥的手:“这若是祸,那我们每日都要眼巴巴盼着呢!我看这小公子眉清目秀,哪里是灾星?分明一看就是有福气,能让国运昌隆的。”“是啊是啊。“众人对发现金子的齐宥登时生出亲切之感:“我看小公子眉宇满是灵气,这分明是哪家菩萨座下的童子,来普渡我们呢。”“此事说起来也算佳话。”雍炽嘴角噙着笑意,淡淡道:“你们不是有说书先生?也可多去通传。”百姓本就对这些猎奇之事很感兴趣,又听到陛下支持,登时已经在心里润色如何添油加醋把此事宣扬一番。齐宥:“???” 第167章 “之前并未想过。”雍炽拥着他,如实相告道:“前几日朕知晓你畏惧,便想着多找些法子破了你的心防,想着想着,忽然便有了此念头。”诺言,恩宠,照料呵护……这些固然能为齐宥增添几分安全感,可这都生长在情谊上,情谊脆弱,即使自己能做到永不相负,所倚仗的,还是齐宥对自己的信任。雍炽凝眉细思,想从情谊之外寻找更可靠的屏障,他想到了免死金牌,也给了齐宥,但仍然觉得少些味道。直到有一日,一个疯狂又顺理成章的念头涌入脑海——为何不立阿宥为后呢?从古至今,君后一体,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罢黜皇后,给阿宥皇后的名分,自然能让他心安。况且有了夫妻之实,做起那事儿来连借口都不用找,侍奉君主是皇后的职责,齐宥再百般拖延,也是不成的。“刚开始朕还有些戏谑,之后思来想去,发现并无不可。”雍炽捏捏他小巧的鼻尖:“朕向来离经叛道,立个乖乖巧巧的男后,谁也说不出什么!”“陛下……”齐宥揉揉被捏红的鼻尖,嚅嗫道:“陛下还未,还未……”齐宥知晓床榻之欢是情人之间必过的关卡,春闱未至,他捡回一个皇后的位置,未免太轻易了。“嗯?”雍炽望着他开口道:“还未如何?”“还未……还未行过那事儿,”齐宥在雍炽的注视下愈发紧张,说的磕磕绊绊:“若是我们之间……床事不谐呢?”“你以为朕挑皇后是挑货品呢,还要事先验验?”雍炽忍俊不禁的笑了,拍拍齐宥小脑袋瓜:“此事先莫告诉他人,朕会挑好时机的,阿宥好好想科举的事儿吧。”“可是万一不合呢?”齐宥想了想,还是认认真真的抓住雍炽衣袖:“陛下会……失望后悔么?”齐宥心里很清楚,两个人认识的开端便是床事,若不是春闱勾着雍炽,他根本不会有耐心了解接触自己……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雍炽定然是对床榻之欢极为注重的,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只是碍于自己要科举,又曾经有过诺言,才勉强忍耐。正因为尚在忍耐,从没尝过滋味,雍炽才会眼巴巴的馋着他,连亲一口脸颊都喜滋滋半晌,这也是雍炽愈发疼宠他的重要原因……可若是今后真的上了床……他发现自己僵硬又笨拙,不可爱也不灵动,他会不会有种不过尔尔的被戏弄感呢?到时雍炽还会这般疼惜自己吗?齐宥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无聊羞耻,但随着春闱临近,这个顾虑总是像泡泡一般环绕漂浮在他脑海中,他戳不破,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能傻傻的问出来。“小傻瓜,朕会给你好好补课。”雍炽愈发觉得眼前少年可爱得要命,好笑道:“不都说熟能生巧么?阿宥通透,自然不怕的。”齐宥咬着唇点点头,眉宇间依然有几分隐忧。一想起少年此刻是在忧虑不能取悦自己,雍炽不自觉地有几分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朕那里有好些册子呢,这离春闱还有一段时日,你学功课累了也把那图拿出来揣摩揣摩……”“不要!”齐宥很气闷的翘起唇:“陛下也不许嫌弃。”本来就是要保证的,谁要补习?!雍炽俯身吻住他唇角,奇道:“阿宥为何会如此想朕?”齐宥挠挠头,如实相告:“臣是觉得此事是陛下对臣好的初衷,自然难免担忧。”“傻阿宥,朕当时还不是被你叭叭叭的小嘴迷住了?”雍炽又亲亲他,摇头笑道:“你的小脑袋怎么每日尽想些古古怪怪的事儿?朕都琢磨不透了。”齐宥哼唧着正要答话,忽听齐鸣泰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陛下也留在府中用膳么?”“是。”雍炽不动声色的和齐宥拉开距离,很乖顺矜持道:“有劳御史。”齐鸣泰喜笑颜开:“好说好说!早就让厨房备好了!”之前雍炽来齐府,全家都要提着心凝着神,如今雍炽走动得多了,齐鸣泰倒发现陛下很是容易相处,他和京城的官员一样,平日里喜欢遛鸟赏字画,雍炽每次来,都要给他带些时兴又难得的物件,拿出去特有面儿,有时候雍炽心情好,还会陪他聊些国事,一来二去,齐鸣泰竟然隐隐盼望雍炽到来了。而且雍炽虽贵为皇帝,吃穿住行都不挑剔,吃的都和他们一样,就连住也是怕麻烦齐府,和齐宥直接就住在了一个院子,他们年龄相仿,又同吃同住极为亲密,齐鸣泰也渐渐把雍炽当成常往家里走动的魏九朝,随意了不少。齐贞言刚从部里回来,进厅后本想给雍炽请安,却正巧看到二人嬉笑的模样,脸上登时挂了一层寒霜。“爹……”齐贞言跟着齐鸣泰走出去,叹口气:“你有没有觉得陛下哪里不对劲?怎么突然对阿宥这般亲密?”“啊?”齐鸣泰正拿着放大镜鉴赏雍炽给他的字画:“陛下宠你弟弟,那自然是好的。”“爹!”齐贞言径直把那字画卷起,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陛下曾经把阿宥宣到排云台,我们还误以为陛下是让他侍寝?”“唔,那不是早就澄清的误会么?”齐鸣泰对儿子没有什么耐心:“再说了,陛下前几日还给我提起过,说他洁身自好,在排云台并未荒淫之事,我当日上折子也是没了解好情况,陛下不责备我们家,已经是恩宽了!”齐贞言道:“陛下为何会向父亲您解释自己的后宫之事?”齐鸣泰一怔,前几日他和雍炽对饮一番,雍炽状若无意的提起之前他写的奏折,还言辞恳切道:“朕虽居宫外,且常召见伶人,但都是为了听曲赏琴,朕承认自己时而荒唐,但一向立身持正,绝不会贪恋美色,放纵自己。”齐鸣泰当时以为雍炽要问罪,结果又觉得更像是皇帝的澄清……齐鸣泰想不通雍炽为何要拉着他说这些,迷迷糊糊揭过去,如今被儿子一提点,忽然从心底涌起寒意。难道……“我觉得咱们还是要给阿宥提个醒。”齐贞言叹口气:“他年纪小,别再被……”齐鸣泰脸色凝重:“嗯,你今日就去探探他口风,还有,让下人把北边的院子正屋都打扫出来。”第92章 约法三章齐贞言沉吟了片刻, 寻到齐宥道:“陛下前几次来府,皆是住你院子里,虽说这是陛下不拘小节, 但毕竟于礼不合, 我已嘱人把另一所院子收拾出来,专门侍奉御驾。”齐贞言觉得如此一办, 齐宥也乐得清净,没理由不同意, 谁知齐宥却立刻挑了挑眉头道:“大可不必,我院子够住, 陛下也习惯了, 何必再折腾旁人?”齐贞言皱眉道:“你学业这么重, 陛下又在你院子里,能休息好么?明日还要念书,你……”齐贞言还要再说, 齐宥拉拉他衣袖,已经开始撒娇:“哥……我睡得真挺好,那院子也大, 我根本听不见陛下的动静,真的不影响。”他可不敢说,雍炽住在齐府,夜深人静来敲他房门的事儿。 第169章 齐宥的遐思褪了个干净,简直快被雍炽气笑了,拿拳头捶他:“……无耻!”“阿宥……”雍炽握住他拳头,转转眼珠,用商量的语气把早就盘算好的事说出口:“凡事有章程便不会容易闹出误会,你也知道,朕很是小气,如今朕想把介意的事儿都讲给你。”齐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上次情书的事儿就是因为自己骗了雍炽,而雍炽最不能接受欺骗,若是刚好时大家便坦诚的说明白,倒也不会闹出乌龙,点点头道:“好啊,约法三章也干脆利落,倒也省的陛下再闹出些无名火。”雍炽看他答应,便兴冲冲的去拿起笔:“那朕就写了?阿宥你若是越了界,是要受罚的。”“怎么又要受罚?”齐宥想起雍炽曾经让他看过的玩意儿,立刻变得敏锐:“再说陛下既然给我约法三章,我对陛下是不是也要有个章程?”“你当然可以给朕写。”雍炽很是坦荡:“我们一起写,写完交换看看。”齐宥思索半晌,没找出反对的理由:“行吧……”齐宥大笔一挥,泼墨写下不许雍炽难为家人,不许雍炽刁难朋友,若有不满,不许他人代传等等……他先把这几个重点的写上,又苦思冥想了几条,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下笔。雍炽总是搞突然袭击,不给他打腹稿的机会。齐宥嘀嘀咕咕间,一抬头看到雍炽奋笔疾书,心里登时一惊:“你怎么写那么久?”雍炽好整以暇的提笔蘸墨,毫不避讳道:“朕小气。”齐宥:“……”形势不太妙啊……他也顾不得理论什么,赶忙蘸墨,赶紧又加上几条。半炷香后,雍炽笑看向他:“写好了?”齐宥莫名有点忐忑:“嗯。”刚一点头,手中的纸笺已被雍炽夺走:“我们交换着看看,若是没异议,便如画押般在下方签上自己名字。”齐宥紧张的吞咽口水,接过雍炽的约法三章,瞪大双眸从第一条细细看起。雍炽微微一笑,拿过去一目十行,径直在下方提上了自己名字后,这才从第一条仔细看起。齐宥:“……”狗雍炽这般洒脱,这一对比倒好似他格外计较!哼!齐宥眸光放在纸笺上,越看脸越红,雍炽果然舍不下折腾他的玩意儿,惩罚方式千奇百怪,什么若夜不归家,留宿在同窗家中就要主动褪去衣衫由雍炽锁半个月,期间姿势任由狗皇帝摆弄……齐宥:“???”这是什么不平等条约,要知道他给雍炽写的惩罚方式都是唱歌画画才艺展示!齐宥脑门出了一层汗:“这些我都不会犯的,陛下不必这般煞费苦心……”雍炽把笔递给他,只悠悠道:“把名字签上。”“喝花酒要被捉进宫任由炽哥哥惩罚。”齐宥擦擦额上的冷汗,指着这条道:“你这也想太多了……”雍炽挑眉:“这条不妥当?”“不是不妥,是真的多余。”齐宥认认真真保证:“我从未去喝过花酒,若是去那种地方,爹爹哥哥也不会饶我的。”“多余也无妨,签下吧。”雍炽把那张纸拿给他看,道:“你看朕也乖乖签了。”齐宥抿抿唇,强按捺住内心的忐忑不安,接过笔再那纸笺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不放过任何一次弄媳妇的机会宥宥:你赢了第93章 韩霁敬天礼佛事件过后, 再加上说书人的有意夸大,此事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京城中人人都知晓了齐家小公子发现宝藏, 贯通南城脉络气象一事。一时间都把齐宥视为福星, 齐家视为福宅宝地。甚至有人组团去摸齐家大门上的门钉和门前的石狮子,想以此沾些福运。“真把我们家当景点了?”齐宥瞧瞧头顶被摸得光可鉴人的石狮子:“才几天, 你就被人摸秃了……”随着此事收尾,雍炽顺利把加恩分废除, 开始进入大刀阔斧提拔平民子弟的时代。众臣自然明白这是信号。雍炽之前在军事上用心,朝政大权大多交在以陆家为首的世家手中, 如今这般做法, 明明白白是想要收拢权力。他们自然不敢多加评判阻碍。再加上有些本来站在陆家这边的世家大臣, 因为陆唯时所送的金钱草一事,对陆家依然心有芥蒂。即使他们相信陆唯时是无心之失,也不愿再和陆家共事, 免得徒惹伤心。因此也不愿再辩驳,眼睁睁看着雍炽收权,也只是摇头叹息, 只想着赶紧揭过此事就好。陆家虽有心反抗,但独木难支,再加上有齐家鼎立相助雍炽废除加恩分,推举平民子弟,陆茗深深觉得心力交瘁。雍炽看到齐鸣泰激昂澎湃, 大讲推举平民子弟的好处,以为他终于上道了一次,倒很是意外。毕竟以往,齐鸣泰往朝堂上一站, 满脸都写着“猜陛下心意我不行,和陛下吵架我第一名”的烙印。雍炽顺势再次提出改革科举阅卷方式,有专人誊录科举试卷,不必考生手写一事,此举于公有利于阅卷公平,于私也能让齐宥解脱,雍炽觉得齐鸣泰定会赞赏此事。谁知齐鸣泰直接把他怼了回来:“练字是读书人立身持正之道,怎能废除?若是废除,那些投机取巧,不愿下苦功之辈岂不是要被惯坏了?” 第171章 陆唯时不再提齐宥,笑吟吟道:“萧兄,你可知道韩霁?”韩霁?萧朗吟皱眉看向他。“他是陛下幼时的侍读。”陆唯时淡淡道:“查山兵败后不知所踪,最近广西有官员回京述职,偶然闲聊时提到发现此人踪迹。”萧朗吟挑眉道:“那又如何?”查山之变时,除了雍炽等人被蒙古所虏获,失踪的人也不少,他并不觉得一个侍读能掀起多少风浪。“南山出现金矿,全京城转灾为喜,太后亦心焦。”陆唯时抬眼:“昨日我入宫提起这韩霁,太后登时很感兴趣,还向我说起一件时隔经年的陛下往事。”“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十二三岁,韩霁父亲下狱,韩霁仗着和先帝打过两次照面,跑到阶下求情。”陆唯时淡淡道:“那日恰好下了大雨,韩霁不肯退,我们陛下也跑到雨里,和他一同并肩跪在阶下,先帝无奈,只得赦了韩家的罪责。”“韩霁身子娇,也是个贵主儿,没几个时辰便晕了过去,还是陛下亲自把人抱出宫去的。”陆唯时笑道:“听太后说,当时陛下全身被雨淋透,还不忘嘱咐太监弄个暖轿把人送出宫呢。”这是宫中秘事,所知之甚少,但萧朗吟对韩霁曾有所耳闻,也知晓雍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读极为用心。这也是雍炽在查山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陆唯时状若无意道:“陛下见阿宥那天,听说也是下雨。”“雨雾弥漫,也许陛下雾里看花迷了眼吧。”陆唯时笑道:“若是那个人再次出现呢?”新人旧人,雍炽重情,又常常为情所困,若是在情场上应接不暇,在朝政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到时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萧郎吟望着惟恐天下不乱的陆唯时:“你要去找韩霁?”陆唯时颔首:“也就是这几天吧。”多年未见的侍读现身,自然能搅动一番京城风云。“怎样?”陆唯时打趣道:“我用心良苦,也是在帮萧兄你的忙啊,也轮到你出面一次了。”“好啊,此事我来出面!”萧郎吟心思一动,已在心底认为此计可行:“多谢陆兄相助。”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陛下要不要解释一下?狗炽超大声:朕从身到心清清白白,不信你来查朕!!(一言不合要脱衣)这篇不是替身文,没有白月光,感谢订阅留言的小可爱~太爱你们了呜呜呜第94章 谪仙落叶簌簌而下, 空气逐渐冷冽,一出门,如刀割般的凉意直往发肤里钻, 京城已至初冬。今年的冬日格外冷, 齐宥素来怕冷,去上课时总穿着带风帽的斗篷,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雍炽在蒙古呆过几年, 觉得京城的冬日平平无奇,看到齐宥被斗篷周遭一圈白色绒毛衬托得粉雕玉琢, 隔着帽子揉揉他脑袋, 很是好笑道:“这是披着小被子来找朕了?“不是被子, 是斗篷。”齐宥委委屈屈的摘下帽子:“我今日去学里,好多人都夸我斗篷好看呢。”雍炽说他的斗篷是被子,齐宥很忿忿不平。雍炽帮他整理耳边乱蓬蓬的鬓发, 忍不住笑道:“嗯,是披着斗篷的小仓鼠。”一低头,看到齐宥带着厚厚的貂皮手套, 不由握了握问道:“带个手炉不成?怎么还带这么厚的手套?”冬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皆很少外出,短暂出行一般都带个小手炉,又体面又暖和。齐宥这模样,倒像是进山打猎的装备。“我在国子学里去的地方可多了, 要去膳堂,要换课室,有时候还要去露台上大课。”齐宥呵着手:“当然要带足装备。”若只是从齐府到学里这一段路程,自然是没什么, 关键是国子监甚大,冬日行走甚是不便。“齐家是没领俸禄呢?”雍炽捏着齐宥微凉的指尖,不悦道:“也不知给你配个轿子?”说着抬声便要喊人给齐宥配轿子。“陛下大可不必。”齐宥立刻摆摆手:“只要进了学里,大家往来都是步行,我怎么能一个人坐轿子呢?”“谁要管他们?”雍炽不容置疑道:“朕给你的,你就安心坐着,没人敢说什么。”他觉得齐宥很不爱惜照顾自己,着急之下语气有点凶巴巴。“我不要。”齐宥抽出手,气鼓鼓道:“雍炽你不许擅作主张,我才不要让大家都把我当稀有动物看呢。”“本来就稀有。”雍炽望着他晶亮的黑眸,凑过去亲他形状漂亮的唇:“不是朕的小仓鼠么?”被亲软的齐宥:“……唔!”第二日,京城飘雪,滴水成冰。齐宥一行人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儿骂一边出了课室。“就不能派个小厮给我们送饭么?”魏九朝揣着手骂骂咧咧:“还要让本少爷亲自过去?”赵昭和贺珥直接给他个白眼。魏九朝直接窜到廊檐下:“啊啊啊,日夜苦读的学子还要冒雪去膳堂,简直京城惨案。”“你他妈慢慢走,日夜苦读的学子去膳堂路上滑倒磕傻了才是真京城惨案。”齐宥拉住他衣襟不让他走这条路:“有冰啊大哥,你怎么带的路?”“你才有病。”魏九朝把手掏出来,嘻嘻哈哈去推齐宥:“快到冰上来我推你走。”齐宥:“……”贺珥:“……”齐宥正准备和魏九朝一起犯傻,忽听有人笑道:“公子可是要去膳堂?您请上车,奴才送你们过去。” 第173章 齐宥按捺不住,去问了齐贞言:“哥,你知道韩霁吧?他最近来了我们国子监一趟,你说他为何偏偏要此时回来?”在原书里, 查山之变后韩霁和雍炽再无正面交集,只有在文末,被人绑上城楼当人质威胁过雍炽。他此刻出现在京城, 和原书剧情相悖。齐贞言倒是笑了,看看弟弟道:“怎么?不愿意他回来?”“……那倒也不是,”齐宥避开目光:“只是听说他是陛下年幼时的侍读,有些好奇。”“嗯,他再次来京我也没想到。”齐贞言道:“不过他这几年一直在各处私塾授课,陆相让他来京城重新刊定国子监教义,他自然热衷。”“再说陛下想要改革科举制,此人亦是陛下的助力。”“倒真是劳烦他长途跋涉了。”齐宥淡淡道:“我眼看要科举,入朝堂后还不能帮陛下么?”“挺有志气。”齐贞言笑笑:“那你可要好好读书啊。”科举之后,考生会按成绩分为三个等级,也只有一甲和二甲的头几名有参政的机会,剩下的大多去做了小官,庶务缠身,几乎都在底层沉沦,哪里还能在大政上帮雍炽。齐宥:“……”科举考试逼近,他哥也逐渐爹化,什么话题都能拐到劝学上。齐宥去看了几道策论,想了想还是进宫去找雍炽,准备问个明白。春闱临近,雍炽整个人意气风发,眼中都冒着喜滋滋的光华,一见到齐宥,便将人往怀里抱了抱。齐宥一进殿却登时愣了,大殿内暖阁旁,赫然立着倒计时的紫檀木牌,能上下翻页很是灵巧,上头的数字和他在家中卧房的一模一样。但他的是春闱倒计时,雍炽处的是?“朕的也是春闱倒计时。”雍炽迎着齐宥目光,正色道:“你之前告诉过朕,倒计时是为重要的日子所设,朕自然也要立一块,时刻提醒自己。”齐宥看着那仅剩90天的木牌,屏住呼吸悄声道:“……这地方有朝臣来来往往,让他们看到了多难为情。”“让他们看到又如何?”雍炽很是得意:“他们听说这是春闱倒计时,一个个都极为感动,还说朕礼贤下士,日夜为科举操劳,是难得的明君呢……”齐宥嗯了一声,斜着眼角扫过雍炽,拖长声音道:“陛下还真是日夜操劳呢。”“还不是因为你?”雍炽揽住他腰身,语气低沉下去:“朕当然要好好操劳。”齐宥被逗乐了:“成吧,陛下先养好身子骨。”“养得好着呢。”雍炽盯着齐宥露出的白皙脖颈,愈发把怀中的腰身箍紧:“朕如今每日都养精蓄锐呢。”齐宥无言以对,第一次觉得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他没忘了来找雍炽的目的,直接道:“你晓不晓得,韩霁去了太后宫中?”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雍炽明显身形一僵,随即微微松开了齐宥。齐宥登时了然:“你知道此事啊?”雍炽嗯了一声。齐宥呼吸一滞,忽然忘记想要说什么。“你也知道,他之前和朕一起去了查山。”雍炽又重新把齐宥揽在了怀里,声音有一丝低沉:“当时朕和他商议好,先把军队分散,由朕率领轻骑孤军深入,他则绕道后方里应外合,结果他并未出现,查山之战一结束,他就失踪了,连个解释也无。”“朕刚回京城便寻找他的下落,结果只寻到了当时跟随在他身边的贴身侍从,侍从说他也想帮朕,只是对查山的地形不熟悉,才迷了路。”雍炽自然知道这是谎言,韩霁母亲是他的庶出姨母,两个人算是表兄弟,韩霁从幼时便和他一起长大,记路向来很准。后来一想也知,韩家和太后渊源甚深,韩霁和太傅,赵王亦是交好,再加上太傅之后迅速投靠了太后和赵王……也许韩霁早就和太傅有过商议,也许是迫于家族立场的无奈之举,总之韩霁抛下多年的情谊,转身另寻了他人。雍炽想明白之后,找韩霁的心也随即淡了。齐宥搂住雍炽轻轻拍了拍:“若他真的曾经负你,敢此时来京,胆子倒是不小。”雍炽向来厌恶背叛,韩霁竟然还敢主动往京城凑。“毕竟一起长大,他母亲当初对朕也还算和善,他当时和朕还有赵王一起读书,那段时光也难得。”雍炽一哂道:“再说时过境迁,朕也不便问他的罪。”齐宥听雍炽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一轻。只有在意,才会耿耿于怀。这般恩怨相抵,不亏不欠,倒恰是证明此人在雍炽心里早已风吹云散。此时,冯公公的声音在外殿响起:“陛下,韩霁刚从太后宫里出来,想要见您。”韩霁求见,冯公公也知晓他是雍炽故人,不敢怠慢,只能硬着头皮通传。雍炽抬眸,略微一顿,才漠然道:“传他进来。”齐宥立时坐直身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雍炽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韩霁款款走进殿内行礼,齐宥这才看清当日雪影中未曾看清的容颜,他唇色苍白,下颌尖得有些病弱之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可惜雍炽铁石心肠,似乎并未被跪在地上的病弱美人影响到分毫,语气毫无起伏:“多日不见,你怎么想着入京来了?”“臣受陆相所邀,来京城编撰新版科举教程。”韩霁的声音不似人般飘渺,反而有种沙砾的质感:“臣这几年辗转各地私塾,很有心得收获,想来能帮朝廷做些份内之事,也就这几日,便打算离京了。”雍炽不咸不淡道:“那辛苦卿了。”二人公事公办,似乎从未有过旧情。韩霁抬手,捂住唇角轻咳了两声,轻颤的肩头满是不胜霜寒之态:“臣来京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太后处,太后要召见,臣也惦念她的贵体,才踏足宫城。臣走过乾德殿,想起殿下已是今日殿中之人,忍不住想来探望。” 第175章 齐宥揣着小暖炉看着他爹急吼吼的冒着大风出门,心里没多少愧疚。上阵父子兵,他还挺期待他爹表现的。齐宥思索了片刻,赶制出两张请帖,轻扣桌面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找陆家萧家碰个时间,我要请两位公子吃饭。”一听说此人是陆相叫到京城的,齐宥便能猜到定然是陆唯时在背后做的手脚。至于萧朗吟,和陆家里应外合,绝对也跑不了。小厮很快传来话,萧朗吟和陆唯时明日便有空,会一起来府中拜会。算起来,三人已许久没见,特别是萧朗吟,自从退学后更是看不到人影。三人如往常一样说笑,陆唯时道:“九朝不来?阿宥你做东还不把人请全?”“这顿饭没他的事儿。”齐宥噙着笑,给陆唯时倒上一杯酒:“听说韩霁是陆相送进京的?我这顿饭是想要好好酬谢你。”陆唯时笑意盎然:“是啊,他在南地教书,对科举多有见地,邀他改写教材也算是朝廷知人善任了,只是阿宥为何要谢我?”“我当然要谢。”齐宥笑吟吟的递上一杯酒:“他是陛下旧日的侍读,如今来了京,和陛下叙叙旧,倒是能免我辛苦侍奉难道我还不该谢陆兄么?”陆唯时举杯,轻轻抿了口酒:“这也是朗吟的意思,阿宥你要谢就谢他吧。”“除了道谢,我还想向你们讨个主意。”齐宥一脸苦恼抱怨道:“陛下我实在不愿侍奉了,韩霁出现的正是时候,只是我爹特死心眼,说什么背叛陛下的人都能再位列朝堂,那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趣,宁可罢官不做,也要让判臣韩霁离京。”陆唯时放下酒杯。“我爹真不让我消停。”齐宥叹口气:“你们说怎么办啊!”他的语气充盈着少年人的稚气不设防,神色和以往考砸时来找两人讨主意一模一样。“也不算背叛吧。”萧朗吟一厢情愿的认为齐宥是被迫侍奉雍炽的,此时自然真情实感的出起了主意:“战场瞬息万变,令尊亦不了解情况,阿宥可以劝劝他,让他莫要再议此事。”“只是个想为国做事的教书先生,怎么扯到判臣上了?”陆唯时听得心惊胆战,轻描淡写道:“令尊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官员们百姓们哪里会深究查山一事的实情呢,他们只在意流言啊。”“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地震的事儿,陛下歪打正着,很得京城的百姓爱戴。”齐宥叹口气:“听我爹说,要是韩霁还不走,他们就要告诉百姓朝廷有小人当道,要和南城的百姓一起上书把人赶走呢。”陆唯时萧朗吟脸色齐齐一变。底层百姓大多赤诚单纯,如今拿上了钱过上了好日子,正是最爱戴雍炽的时候,只要齐鸣泰说朝堂有奸佞,立刻会群起攻之,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判臣骂得不敢出门。再说首辅本就是微妙的位置,如今皇权和相权博弈,陆茗的很多做法都会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在召判臣入京呢。“你也知道我爹的嘴,最是激昂澎湃,煽动煽动百姓,也算轻而易举。”齐宥看向陆唯时:“听说这人是陆相叫来的?传出去是不是对陆相的声名不太好啊?”召韩霁入京若在从前也许可行,但如今雍炽在百姓中名声甚好,只要把韩霁在查山的事情放大宣扬,百姓们的口水都能淹死人。陆唯时的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我也会尽力劝住我爹,我是真的想让韩霁哥哥伴驾啊。”齐宥按按太阳穴,一脸悲愤:“韩霁本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怎么就不开窍?唉,他也算是你们请来京城的人,你们帮我想想法子吧,陆兄,要不你和你爹说说,帮我顶一阵儿?他是首辅,自然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陆唯时差点喘不过气。正如同齐宥所说,大部分人不在意真相,只想宣泄情绪。朝廷的那些官员,因为金钱草一事,对陆家本就有怨言,而百姓们前几日也知道了兼并土地不是雍炽的意思,自然会把仇恨下移,把账记在陆家身上。陆家的名声摇摇欲坠,这些人正愁没地方泄气,若把韩霁和“叛臣”联系起来,说陆相让判臣进京,那简直是毁灭性打击。此事说大不大,但若是名声传扬起来,定然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小事。萧家陆家皆是有反心的,但却异常爱惜羽毛,即便是造反攻臣,日后也还想用“护驾”等名义洗白呢。怎么会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在意的要死好吗?这次就是齐宥跪下求他,他也要收手。“此事本就是小事,令尊和朝廷众人应是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扯,这……”陆唯时扯扯嘴角:“这我们也不敢保,况且查山之变是陛下逆鳞,家父也不便参与。”他这句话自然是警告,若是齐鸣泰执意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靠,那定然会牵扯出查山一事,若此事掀起陛下怒火,那齐家也不好收场。“要是我爹能这样想就好了。”齐宥悠悠然叹口气:“你也知道他是御史,向来不怕事,什么往事都敢往外说,从来不怕的。”他爹仗着和雍炽吃过几次酒,胆子又肥了不少,好几次醉后拍着雍炽肩膀给陛下讲朝政。雍炽嘴角抽搐,但也只能乖乖忍了。陆唯时无话可说,自从金钱草事件之后,他一步走错,步步被动,如今颇有作茧自缚之感。“那只能让韩霁远离京城,也算还朝堂一片清净。”陆唯时忍气吞声:“还请齐兄先稳住令尊和百姓,莫要到处非议此事。”“这些我都懂,只是……韩霁要走么?”齐宥状若无意的看向萧朗吟道:“看来你们也帮不上我了……”“阿宥,这次对不住。”萧朗吟是真的歉疚道:“春闱也快到了,等你考过,我带你出去骑马可好?”“没帮上阿宥的忙,我心里也有愧。”陆唯时维持着谦逊温和的人设,还要对倒打自己一耙的齐宥道歉:“这份人情算是我欠你的。”齐宥微笑,把两位有些愧疚的同窗送走。过了没几日,韩霁此人便在京城销声匿迹。 第177章 他不想让雍炽因为此事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芥蒂。“好好好,朕保证。”雍炽早把此事抛到脑后,急不可耐的问:“你先说春闱时,你要给朕什么礼物?”“肯定是陛下喜欢的。”齐宥在雍炽胸膛上蹭了半晌,语气带点恳求的意味:“你要好好疼我。”这话让人浮想联翩,雍炽的心跳激动的漏了两拍,登时把韩霁抛到九霄云外。他最挡不住齐宥像猫儿般赖在他怀里撒娇。雍炽被哄弄的□□大盛,扑上来小心翼翼的吻少年纤细漂亮的脖颈,缠着他问春闱的安排。烛火中,齐宥轻轻勾起唇角。他知晓如何对付狗雍炽,从来不会失败。年节一过,春闱将至。国子监加紧节奏,师傅们恨不能把学问倾囊相授,有时候直到窗外的天都黑沉了,还在讲解策论课业。齐宥在此期间顺利成为齐府食物链顶端,他爹他哥很自觉地把府中最好的马车让出来给他,就连小厨房也是挑着他爱做的菜谱做。待到三月,春风轻拂,京城终是迎来了春闱。春闱是本年最重要的考试,凡考过者皆能参与殿试,由皇帝亲自擢拔,开启仕途之路。外地的考生纷纷齐聚京城,国子监附近的书店,客栈也挤满了人,少年们说说笑笑,很是意气风发。齐宥早已把课业准备妥当,春闱来了,倒是也没甚好怕,他惦念的,是另一件事。春闱当天,齐宥不到卯时便早早起床,打开雍炽当初给他的匣子。齐宥已经自己动手,把衾裤改到大腿根部的位置,做成了轻便的情趣小衣。珊瑚色珠子点缀着纤细金链,微闪的丝绸绑定在腰后,白皙的腰身如即将被呈奉的礼物,在烛火下格外诱惑暧昧。齐宥套好腿侧的小金链,套上薄薄的外裤,穿上规规矩矩的青色襕衫,对镜把脖颈处最上方的扣子也一丝不苟的系好,随即叫宝桐进来帮他束发系带,打扮得又严谨又体面。齐鸣泰正用早膳,看到儿子衣冠楚楚的出来,倒是满意的叹道:“阿宥也长大了,这身打扮很得体。”少年灵动,青衫风流,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句。齐宥面不改色听了老爹的夸奖,坐在凳上吃早膳。那链子扣在腿侧,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暧昧,即使在答题时,也会不经意间忆起出考场后等待自己的事情。齐宥垂下双眸,不安的抿抿唇,穿成这样进考场,很羞耻,可是又意外的很喜欢。只有他知晓自己有多疯狂。春闱只是之前他和雍炽保持距离的借口,如今两人情热,齐宥亦早已迫不及待。想穿着小衣去考场,想出考场后立刻飞奔到雍炽怀里,随他把自己丢到大床摆弄,一整夜都翻云覆雨。齐宥垂下沾满欲色的双眸,一本正经的提起书笼,随哥哥上了马车去往春闱场地。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快一百章了,朕终于闻到肉味儿了。感谢在2020-09-18 11:50:31~2020-09-18 23: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8章 疼你春闱一共考三场, 每个考生有一个单独的号舍,号舍大约五个平方,几乎只能正襟危坐。齐宥从书笼中拿出笔墨, 挂好帘子,认真应试。正值春日, 树影微摇, 考场格外静谧,不时有翻阅卷子的声音传来,听得格外清楚。最后一场考罢, 散考鼓声响起, 齐宥摊开卷子左右翻看检查罢, 递给前来收卷的考员。随即提上箱笼, 随着如潮水般的考生往大门走去。考生有人在议论争执最后的策论, 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商议出成绩前去哪里游玩赏春,每个人脸色都难掩喜色。“阿宥!”贺珥在人群里踮起脚尖,朝齐宥摆摆手喊道:“我和九朝在一起呢,等我们一会儿。”齐宥挤出人群站在路边, 等到二人走过来,一起并肩往大门走。“你春闱后要干何事?”贺珥笑着问道:“我和九朝要去京郊的西山玩三天, 一起去么?听说还有天然温泉可以泡。”齐宥心思早已经飞出考场,此刻丝毫不为所动,连连摇头。“你难道还要更好的计划?”魏九朝不满了,那温泉是他找的,所有人都趋之若鹜:“那温泉汤池听说是三国时小乔泡过的。”“我能去么?”立刻有路过的同窗凑上来:“终于考完试了, 我还想着叫几个舞女助兴,齐兄不和我们一起去,难道是有人要约?”齐宥脸色泛红, 把箱笼往上背背。他的心思早被雍炽填得满满当当,这句话道破了他隐秘又澎湃心事。齐宥轻哼,带着小小的自豪:“总之我要做的事儿比泡什么小乔温泉有趣多了。”魏九朝:“……那你说说啊?”齐宥才不想和他们争辩,随便说了几句打发掉他们,用手拽住小箱笼颠颠跑到考场门口。他见雍炽的心一刻也不愿等待。考场门口人头攒动,都是等着接自家少爷的书童,有些家长甚至亲自来接孩子,久久站在门口张望。 第179章 “没有。”雍炽立刻否认,哼哼唧唧挽回颜面:“朕是一国之君,你以为朕每日就琢磨你这点事儿?朕方才……还在想春闱的题目呢。”“是吗?”齐宥拉长声音:“没有买话本临阵磨枪的学习?”雍炽立刻被齐宥激起了好胜心,双臂交叉在胸前,哼笑道:“学习?朕早就能把你弄舒服了……再说那种事儿很难么……还有必要学习?可笑!”第99章 春色满闱齐宥望向别处, 有些没话找话:“你……你为何不去考场门口接我?”“不少官员都在门口等着接自家孩子呢,连陆茗也在。”雍炽顺势揽住他道:“朕往那里一站,还不是谁都认得?”齐宥道:“认得又怎样?”雍炽最是不在意别人看法, 怎么到了今天却这般介意。“平日里也还好,只是今日朕还有东西要送你。”雍炽认真道:“这也是朕给你的。”齐宥以为又是膏脂等不能见人的物件, 偏头一看, 雍炽手里捧着一束细细密密的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闪烁。齐宥很是惊奇,接过来道:“陛下怎么会想到在我出考场时送花犒劳?”他没穿书时, 大学舍友曾经悄悄给他说当时高考结束, 父母一起站在校门口给他送花的事儿, 他当时尴尬到脚趾挠地, 还要在陌生人的镜头下做出笑嘻嘻的惊喜样子。齐宥当时还特庆幸考场外没人给他送花呢。但是从雍炽手里接过来的花他却很喜欢, 捧在胸前悄悄数着。“朕也不全是犒劳你。”雍炽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朕是提醒你莫要忘记春闱之约,你不记得朕说得话了?”齐宥立刻想起射猎时雍炽说的话和送的花,长长的睫毛垂下, 当时他不曾料到,这一年时光, 眨眼便过去了。更没有料想到,这一年里他会和雍炽一直在一起——就像所有正在相爱的普通少年那样,吵闹,赌气,和好, 亲吻。莺飞草长,齐宥捧着花,任由雍炽牵着走进马车, 马车在春光下马不停蹄的奔跑,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马车里,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内空间有限,两个人又相隔极近,令人脸红的氛围骤涨,暧昧一触即发。到排云台时,已是掌灯时分,密密匝匝的灯笼鳞次挂起,齐宥一惊,立时想起第一次见雍炽时便是这时间和情景,那时候他百般抵触,如今却心甘情愿,只是那紧张到屏住气息的心情,却丝毫未减。他刚跨进偏殿,搜肠刮肚想出的寒暄话语已被雍炽的吻牢牢堵住,气息急促的把他摁在门框旁细细亲遍,齐宥立刻察觉出那吻的侵略性,攀在雍炽脖颈处的手抖个不停,心快跳出腔子了。“别怕。”雍炽声音低哑,缓缓在耳畔炸开:“你乖乖的,朕不会弄疼你。”偏殿灯火微微暗下,愈发衬的雍炽眼神灼亮,如黑夜中盯住猎物,势在必得的矫健小豹子。齐宥口干舌燥,不由得偏过头,带了点软软的恳求:“炽哥哥,我……我想先喘口气……”他这般退让碰不得,愈发引得人想要采撷,雍炽动作丝毫未停,一手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扶正他的下巴,让他配合愈发深入的亲吻,一手已直接伸向衣襟内侧,抄起齐宥腿弯往大床上走去。衣衫覆地,缀有珊瑚串珠的小巧金链展露,似乎在引诱人动手去解。雍炽没心思去观赏,扯住少年腰间的系带,随着丝帛破裂声传来,他把齐宥压在床榻上,稍稍起身去拿床帐一侧早已备好的物件。齐宥看到了那东西,眼角泛起了脆弱的绯色:“我不要……”“听话。”雍炽扣着他肩膀不住亲吻:“看起来吓人,不痛的。”“不必了,我已经自己洗过了。”齐宥羞耻到耳根潮红,为了不受第二次罪,却不得不如实相告,意乱情迷间,在雍炽的亲吻下呻吟道:“炽哥哥,你……你直接……来吧。”这句似呢喃又似邀请的耳语在雍炽心头炸开,齐宥趴在枕头上,紧抿的唇角偶尔渗出细细的呻吟。“真乖。”雍炽抱着齐宥,将人牢牢抱在怀中,低声道:“下次不许自己弄。”齐宥唔了一声,双眼迷离又灼亮。半晌后,雍炽终于心满意足的拥住齐宥,帮他细致的擦好,低声道:“这几日别走了,就住在排云台。”“不好吧。”齐宥很想和雍炽腻几日,但现在屁股疼,一听就腿软,忙搬出齐贞言当挡箭牌:“哥哥不准我在外面过夜,今晚之后我就回家住了。”雍炽没反驳,看他面有痛色,把人紧紧按在床上问道:“屁股还疼?”“……不疼。”齐宥忙抓紧衣衫,推拒道:“我们睡吧。”“朕不碰你。”雍炽扣住齐宥的手腕,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朕给小阿宥上点药,乖乖的趴好别乱动。”齐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被动的任由雍炽摆弄。雍炽动作轻柔又迅速,上罢药后直接拥住他沉沉睡去。齐宥本想第二日就走,结果一觉醒来,他双腿直发软,别说行走,连下床都艰难。雍炽坐在床边,用小勺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汤喝,一脸任劳任怨的模样。齐宥丝毫没有领情,爱理不理的张开嘴,懒散的喝两口。“怎么?”雍炽拿帕子给他擦唇角:“不想喝呀?”齐宥轻哼道:“我想回家。”“不是朕不准你回。”雍炽耐心的把小勺递到少年唇边:“你看你这模样,站都站不起来,回家怎么解释?还不如在排云台住下好好养着。”一提此事,齐宥就忍不住直冒火气:“我这模样是谁害的?你是不是就存心不想让我回去,才把我折腾成这模样。”他明明给雍炽说过他过两日就要回家,结果昨夜被狗皇帝欺负得狠了,连下床都办不到!还说什么让他在排云台养着?有雍炽在,他能安心养身子才有鬼。“阿宥怎么又怪朕?”雍炽语气低哑:“昨晚你拉着朕的袖子说还想要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齐宥听了,登时一口气没缓过来,猛烈咳嗽起来。雍炽一怔,忙坐到床边轻轻替他拍背。 第181章 “那……属下要如何是好?”侍卫一时间摸不清楚到底要不要直接把齐宥抓回来:“小公子当下应该还在楼中,只要陛下有令,属下即刻和人一同前往。”“他想玩乐,朕还能阻他不成?”雍炽冷哼道:“你可知他都在里头干了些什么?”“小公子上了二楼,据属下所知,应该是一同用晚宴,弹琴喝花酒。”“你看着他,不必惊动。”雍炽道:“找机会把他抓到朕这里来,瞒着他就成。“侍卫立刻知道雍炽何意,领命退下。春风楼,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那女子依然坐在齐宥身边劝酒,之前她觉得这少年青涩,定然会任由自己摆布,谁知齐宥看起来和善,眸中却始终含着三分淡漠和疏离,倒是令她不敢深劝。没过多时,有人站起来提议大家一起碰杯,贺珥等人也来和齐宥喝酒,齐宥和他们寒暄几句,饮尽杯中酒。一杯酒刚入喉不久,齐宥便觉得头脑昏沉,他本就不胜酒力,因此向来不过度饮酒,他哪里知晓春风楼的酒虽然只有一杯,却是酒劲不小的精酿。那女子见他眼尾泛红,知晓他已然薄醉,她是欢场边缘人,也见过不少男子的醉态,却从未想过男子醉酒之后,也能这般撩拨人心,她心思一转,再次把酒杯斟满,递到齐宥唇边。魏九朝一转脸看到他这模样,立时知晓他这是半醉了,又看到那女子只顾盯着齐宥灵秀透红的脸颊瞧,心下登时一紧,走过来扶住齐宥:“你醉了?”魏九朝并未撒谎,这些女子不做皮肉生意,他包场也是想和几个哥们儿好好玩闹,让这些人唱唱曲子助兴而已,谁知今日来的人多,不少人一进门就暗示了过夜,再加上齐宥又长得这般讨人喜欢,他怎么可能看住?“你去后头睡会儿吧。”魏九朝已经后悔了把齐宥带来这种地方,扶着他出了门,去了四层安静的厢房里:“京城里能上这一层的人没几个,你在这里好好睡会儿,没人会来扰你。”齐宥揉揉眼睛,微醺的声音含着迷离:“我不想在此处过夜。”“知道,我应付应付她们就来找你。”魏九朝递给他一杯醒酒茶道:“你喝完这茶眯一会儿,我随后就来。”齐宥捧着茶杯,四周寂静,他的酒也醒了几分,垂头坐在床边,安心等魏九朝回来。窗户大开,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意,齐宥正准备起身关窗,忽听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随着风被吹进来:“咱们的铺子虽隐秘,总归要再小心些,那图腾射猎时被不少人看到过,如今弩造成了就好,那花样加不加我看并不打紧……”凉润的空气拂过,齐宥不禁微微颤栗,他在墙角处来回走着,寻找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第101章 绑回家齐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把侧脸贴在墙壁上仔细听。那些人声音不大,但是因为离得近,还是会断断续续传来一些消息。“怎么会有人发现?西郊本来就荒僻, 那地方又年久失修,自从殿下继位后就一直废弃, 放心, 不会有人来的……”“萧公子既然说了要画上,我们就都烙上便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不说了不说了, 大哥, 你不是说春风楼的姑娘姿色过人么, 赶紧叫几个让兄弟饱饱眼福……”那些话传入耳, 齐宥的酒登时醒了一半。他皱眉思索, 隔壁的谈话却渐渐换了方向,随着房门打开,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娇声笑语传来,隔壁的声音登时变得模糊不清。依说话的人来看, 这并不是如何机密的谈话内容,因为他们深信即使被人听到, 那人也定然云里雾里,从这支离破碎的消息中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可是齐宥是读过原书的人,前后对应,登时拨云见日,恍然大悟。原书中有写到, 萧家攻陷京城时,一种特定的射程极远的弩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齐宥也曾嘱雍炽当心此事, 但雍炽搜遍京城,只搜到了萧家的武器铺子,那铺子只负责生产,并未储存多少兵器,因此一直没有结果。齐宥只道也许现实和原书有出入,那弩干脆没被制造也是有可能的,谁知萧家果然还是暗中营造了,甚至已经到了尾声,只等纹绘图案,封存使用了。原书中,谋反一事由萧家和赵王联手,如今世事有变,赵王虽没能去封地,但和萧家的来往依然甚密,他们口中的“殿下”定然就是赵王。书中谈到萧家上位时曾经写到一个细节,特质的弩被封存在皇家禁地,雍炽前去征伐赵王时,留在京城的亲信本想在紧要关头前去销毁,却被人以皇家禁地不准擅自出入为由,将雍炽亲信射倒马下。齐宥以为所谓的皇家禁地定然是胡扯,听完那两个人的话,却觉得也许这些弩就是在所谓禁地储存的。特质的□□威力无穷,雍炽又鞭长莫及,再加上宫内太后暗中相助已经遣派小太监前去接应,宫城自然不攻自破,雍炽派遣留守在京城的将军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毕竟他们在京城过惯了和平日子,没做好万全的迎战准备,也不敢擅自和太后抗衡,快马加鞭给远方的雍炽禀告消息,还没等到信使再回来,宫门已破,萧家已经长驱直入。齐宥躺在床上,心中思绪起伏不定,不知为何全身燥热,既然是隐藏在京郊的,又和皇家禁地,赵王等有关,想必雍炽定然清楚具体方向和清晰位置。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齐宥心里一紧,忙偷偷装睡。门锁被打开,大踏步的声音传来,直奔床帐方向,齐宥闭眼假寐,静观其变。结果还没来得及他静观,手已经被人熟练的绑在身后。齐宥:“???”这春风楼名头甚大,也不可能是黑店啊?还没等他反应,眼前一黑,闭眼也能感知到的光线被一条布条遮挡。被反绑住双手,眼前也是一团漆黑,在短短三秒之内受制于人,齐宥一头雾水,下意识喊道:“魏九朝!你快点滚出来,你他妈的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那酒不对劲就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魏九朝总吹嘘他在春风楼很是得意,结果第一次带自己来就踩雷?还是能直接让人炸掉那种!叫不应魏九朝,齐宥更是着急:“你们要把我带去哪儿?”听着脚步声,不像是春风楼的女子,难道是……难道是那些人发现他偷听,直接进门绑了他?不可能,他一直屏息静气,而且那些人若是警惕性如此高,也不会大大咧咧在酒后谈起此事。再说他们谈的才是见不得人之事,怎么可能有恃无恐,在京城当众绑人?那到底会是谁?齐宥被那些人带上马车,奇怪的是,这些人虽对他又捆又绑,但对他一路上都有种诡异的恭敬,有人时不时地帮他松背后手腕处的绑缚,他下了马车行走时,那些人也不会凶巴巴的推他,反而还在一旁恭恭敬敬搀扶着。 第183章 “照我们之前说的,你现在该任由朕惩罚。”雍炽拿出一个细长的皮制物,一头做成看起来很是可怕的样子:“朕要看。”齐宥蜷在床上,已经猜想到雍炽要干什么,哼唧道:“不要。”“既然说了任由朕惩罚,还推三阻四。”雍炽拎着他衣领,不由分说拉住他衣襟悄悄扯开:“乖乖躺好。”齐宥服了药酒,一推一拉之间,双眼迷蒙的望向雍炽,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雍炽见状,拿捏着不慌不忙的缓缓靠近,亲上了他的唇畔,随着吻的深入,二人呼吸逐渐开始急促。齐宥被灌了酒,正是敏感的时候,连被捏下巴都难以自制,更何况是唇齿缠绵气息相缠,睫毛微微颤栗,肌肤也渴求爱抚,偏偏雍炽用了那手段,齐宥情急之下红了耳根,几乎忍无可忍的恳求道:“炽哥哥,哥哥……”“说清楚。”雍炽哑着嗓子,眸色又沉了几分:“朕听不懂。”少年眼神闪烁,又夹带着无言的邀请和泪意,足以诱惑得旁人不能自持,雍炽眸色沉沉,偏偏忍住没有再一步继续,稳住略微急促的呼吸,好整以暇的任由齐宥的哀求。“陛下,陛下……”齐宥声音染着水汽,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和委屈:“我真的很难受……”他心中焦急难忍,想要结束的愿望也一阵接着一阵,齐宥勉强才能忍住泪水,可雍炽偏偏还要以惩罚的名义牢牢拿捏掌控他。等到齐宥眼尾都染上轻轻薄薄的绯色,哀哀道歉撒娇几番之后,雍炽才微垂眼眸,俯身亲吻住齐宥的唇角。齐宥本就正是少年,又被几杯酒弄得全身燥热面带桃花,烛火微摇,床帐之内倒是很惹人疼爱。烛火摇曳,雍炽这次一反常态,即使汗珠滚落呼吸微微急促,床帐之内仍然克制而骄矜,齐宥被逼得眼角含泪,哀哀地叫了无数句好哥哥,雍炽才终于给了他痛快。齐宥手指轻抓住被单,终于得到安抚的身体渐渐放松。“以后想喝酒,朕陪你。”雍炽看齐宥情难自禁的模样,即使明知道少年被就催得情动,也有些心满意足:“去外头喝了花酒,还不是要劳烦朕帮你?”齐宥任由雍炽帮他清理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被雍炽神清气爽扬眉吐气的模样气得牙酸,但想想方才自己在床榻间哀恳的模样,又说不出硬气的话。狗雍炽!明明是他吃干抹净,反而倒像是帮了自己!齐宥气得不想去理他,结果刚翻过身,就被雍炽牢牢拥在怀里。熟悉的胸膛带着令他迅速平息的温暖,齐宥蜷缩在其中,两个人许久无话,齐宥渐渐有了困意。雍炽捏捏他脸颊,声音有几分低沉:“朕知道前几日拘着你了,你要想散心朕也随你,只是不准再去那种地方。”“……知道。”齐宥睁开眼眸,忍不住往雍炽怀里缩:“炽哥哥,我对那些歌姬毫无兴趣的,只是听说她们会谱曲作词,心里有几分好奇,也没想到那酒……那酒竟然能催情,以后再不去了。”“朕只知道酒能助情,没曾想真的有催情酒。”雍炽抚上他的腰,打趣道:“朕就该让人酿造些存在朕寝宫,兴致来了就灌醉小阿宥,让你在寝宫乖乖求朕。”“陛下不必了。”齐宥双眸微阖,在他怀里将睡未睡:“陛下何必费那个功夫。”雍炽:“嗯?”“炽哥哥就是阿宥的催情酒。”齐宥困意渐起,迷迷糊糊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炽哥哥长得好看又最是勇猛,阿宥一看就喜欢,哪里还需要酒,要是以后不那么狗,每夜让我求炽哥哥也成。”齐宥之前并未有过恋爱经验,对床事难免拘束,今日与其说是催情酒起了作用,倒不如说是酒帮他直面自己。这话说得直直落入人心坎,雍炽眼底微暗,看他困的不成样子,才忍住冲动,摇头笑道:“什么叫别那么狗?看你困的,闭眼睡吧!”齐宥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年轻的帝王正在他身旁批阅奏折,挺拔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落在墙壁上,齐宥偏着头,细细欣赏。雍炽不经意间抬头,见他醒了,微微一笑道:“醒了?披上衣裳去殿里用膳吧,朕批完折子去找你。”齐宥揉揉眼,随口问道:“批什么折子呢?”“你哥哥的折子。”雍炽随手把折子递给他:“说是让朕加强宫城守卫,严加操练拱卫宫禁的兵士。”齐宥想起在春风楼恰巧听到的事,忙把消息原原本本尽数告诉雍炽。“陛下,京郊偏僻处有什么皇家禁地么,还和赵王殿下有关。”齐宥道:“若是能找到隐藏储存弩的具体地点,自然可以不攻自破。”“赵王刚封王时,父皇曾经赏过他一座京城的宅子,那宅子风水很好,只是他嫌地方偏僻,并未长住。”齐宥给的信息不少,雍炽立刻想起了往事:“前几年,太后在京城不少地方都供奉了佛像,朕记得赵王府也有供奉,太后借此不准人出入,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中的皇家禁地。”齐宥心里一颤:“前几年……看来太后早就有打算了。”雍炽沉吟道:“朕继位时,也以为萧家是真心帮朕……萧家和太后暗中谋划朕知道,只是虽然在射猎时发现刺客和那花纹,回京后明里暗中寻遍京城,也未发现谋反的痕迹,却不曾想他们竟然把兵器隐在赵王废弃的王府中。”一般人若是想造反,手中肯定要有兵力和兵器,在射场虽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但雍炽并未有萧家直接谋逆的证据,因此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在朝堂上互相博弈。如今既然已知道他们藏匿兵器的所在,自然可以人赃并获。“我也是把这些消息前前后后对照,才意识到他们说什么。”齐宥隐去了原书中的情节,只说那些信息都是旁听到的:“他们特质的弩已经造好了,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动手?”“也不必惊动他们。”雍炽冷笑道:“他有太后照拂,朕若不是十拿九稳,太后自然有法子替他们开脱,事后不晓事的人反而会对朕千夫所指。”投鼠忌器,萧家和太后联手,太后又是雍炽的生母,若是此时动手,萧家咬定那兵器不是谋反之用,太后又在旁边帮腔,雍炽碍于母亲,也只能束手无策。“赵王府现在有人来往么?”“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太后的供奉佛像的地方,赵王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再踏足过。”雍炽回忆道:“那地方隐蔽,又和太后有关,自然人人避嫌,当时朕从射场回来搜查京城,那地方也是漏网之鱼。”“可以先试探一番。”齐宥沉吟道:“下个月初就是佛诞日,不少百姓都要去佛寺拜佛祈福,赵王府虽偏僻,但毕竟也是礼佛之地,只要有香火传出,也会有近处的一些百姓前往,我们可以安排一些人,看看赵王府邸会不会让他们进去礼佛。”京城不少人信奉佛教,即使是皇家寺庙,佛诞日也会对外开放,赵王府既然被太后改成礼佛之地,却不让人在大日子前去礼佛,本就甚是古怪。“这法子好。”雍炽点点头:“普通百姓前去问询纠缠再是正常不过,也不会打草惊蛇,免得他们再狗急了跳墙。”几个百姓前来问询,守卫的人即使不耐烦和心有警惕,也不可能因为这几个人转移藏兵器之地。“以前几日的情形看,萧家定然已和陆相联合。”雍炽冷笑道:“陆家之前便首鼠两端,如今既已投靠萧家,朕也不再有顾忌,先按你说得做,等确定了藏匿兵器所在,我们等他动手,再来釜底抽薪。” 第185章 齐宥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他知道陆唯时根本不在意此事,方才在席间,雍炽亲手给他簪花,他垂下眼眸时,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忍耐。和萧家一样,尚在蛰伏罢了。科举后,最气鼓鼓的就是崔銮,他位居二甲,成绩也算不错,他气不过的,是齐宥名次竟然位于他前头,还和他一起被分到了翰林院!翰林院清贵,前程宽广,对于新科进士来说,自然是很好的去处。崔銮却觉得齐宥的名次完全是沾了今年科考的光,陛下废除了加恩分,还着人统一誊录科举试卷,他的一笔好字没办法见光,齐宥那一笔完全不适合写奏折的字却被搪塞过去。自己真的是吃了大亏。崔銮因为写了一笔好字,很久之前便和翰林院的学长有来往,自负清高,常在翰林院里笑道:“齐宥的字太过独特,不适合写奏折,写匾额倒是不错。”自从前几个月齐宥给乾德殿写匾后,崔銮便常有意无意的挖苦,给齐宥暗地起名“写匾圣手”,嘲讽他只会写大字。“来院中一月,翰林院的新科进士要给陛下写第一封奏折了。”崔銮早就准备好要看齐宥的笑话,得意道:“写奏折可不是写匾,他的大字想必吃不开了,以后有他的苦日子!”他偷偷看了齐宥上交的奏折,厚有五指,堪比话本,陛下日理万机,一看到这奏折,不必看内容,就会火冒三丈吧?结果三日后,他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消息,匪夷所思的消息已经乘着风吹到了他耳畔。“你知道么?陛下把齐宥的奏折字样做成了屏风,围挡在殿中了!”崔銮嘴角抽搐:“什么?……陛下怎么批阅那奏折的?”那奏折厚到令人发指,他完全想象不出陛下要怎么翻看。“自然是命人展开了,听说都展到殿外去了。”那人笑道:“陛下拿着朱笔边踱步边批阅,还说看这样的奏折让他神清气爽呢。”崔銮听完,无语静默片刻,似乎……有所顿悟。他怎么没想到呢?陛下日理万机,看到密密匝匝的奏折自然头疼。乍看到大字自然神清气爽。他立刻拿来最粗的毛笔,大笔一挥,两个字占满一整页纸,写了一封堪比史记厚度的奏折!洋洋洒洒,字体多变,崔銮估摸着内容次要,关键还是想让陛下多看看不一样的字体,舒心片刻。结果没等来雍炽的夸赞,反而等来了一顿板子。崔銮被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养伤不能动弹,还要听着窗外的冷言冷语。“哈哈哈哈,某人还总是叫别人马屁精,自己才是马屁精吧。”“结果被打烂了屁股,”魏九朝故意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哈……”他被分到了兵部,现在没有战事,每日和京城纨绔们斗鸡走狗好不快活,这几日他每日都要定时定点来翰林院嘲笑崔銮,简直风雨无阻。崔銮的堂弟知晓了情况,有些不忍心,动了动唇道:“你以后别和齐宥置气,也莫再叫他马屁精了。”“为何?他本就是马屁精难道还不许别人叫?”崔銮本想气势汹汹坐起身,结果碰到伤处,气势登时消弭:“哼!我难道会惧他?”堂弟没说话。“你说话啊,崔家和齐家官位不相上下,我和他也都是翰林院的,再说了,我姐姐还是被太后看中的皇后呢!”“……你也莫要在他面前说姐姐被立为后一事。”崔銮再次奇道:“为何?”堂弟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终于道:“我对你说了实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齐宥……被陛下看上眼了。”堂弟看左右无人,才悄声道:“我们怎么能比得了?”崔銮瞪大了眼睛:“他是……禁脔?”他万万没想到,齐宥会做到这种地步,登时一阵恶心:“他可真能豁出去脸面……”“别再乱说招祸。”堂弟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他是陛下心尖尖,陛下费尽心思宠他,你还没看出来?”崔銮眼睛瞪得老大:“你怎知道?”“还记得陛下来咱们国子监么?那时候陛下就专程来找他道歉,更别说现在了。”崔家堂弟道:“之后又是书法比赛又免死金牌的,还不是逗他玩呢?”“怪不得我总是输给他……”崔銮回想往事,又是震惊又是后怕,心中发苦:“……你为何不早和我说?”“事关陛下,我能到处说嘴吗?”堂弟苦着脸:“我眼下是实在不忍心看你犯傻吃亏,才来提点你。”崔銮喃喃道:“真是……荒唐!”想了半晌,他忽然瞪起眼:“我姐姐怎么办?那鱼腹有藏书,什么河畔以西,什么文气聚于首,我姐姐向来有才名,名字也能对上,书里的人难道不是我姐姐?”要知道他们崔家一直把那书当成上天之意大肆宣扬!“你没觉得……”崔家堂弟挠挠头,吞吞吐吐:“齐宥比姐姐更适合那藏书么?”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呵呵第104章 暴露崔銮知道了此事, 却不肯善罢甘休。不管怎么说,他姐姐才是太后点头,京城不少人心中默认的皇后人选。家里人一直让姐姐待字闺中, 还不是等雍炽封后。 第187章 信来自一名国子监的匿名学生,从国子监和射猎讲起,讲了几件雍炽和齐宥的小事。内容细节生动,由不得人不相信。齐鸣泰拿着信纸的手轻颤,他思绪万千,忽然回忆起很久之前,陛下宣齐宥去排云台住了几日的往事。他深呼一口气,知道信中所讲定然是实情。前几日,他还为儿子高中探花,选入翰林笑得合不拢嘴,盼着儿子著书立说,不负所学。结果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是雍炽的……男宠?齐鸣泰身影一晃,脑海中的不少疑问却在一瞬间有了清晰的答案。雍炽为何屈尊来齐府,甚至彻夜不归?自家儿子的字明明如同稚子,为何却开始受人追捧?什么齐小探花?齐家清白的门楣都让他败光了!齐鸣泰愈想愈怒,吼道:“那不知羞耻的孽畜呢?去去去,去拿绳子!我今日要亲自管教他!”小厮看他怒气冲冲,不敢耽搁径直四散开来,雍炽在齐府安置的人眼看大事不好,忙跑到宫中禀告:“陛下,齐老爷看了一封信,气势汹汹的骂小公子呢。”雍炽眉眼一凝,放下手中奏折。“奴才猜想,齐老爷应该是……是知道您的事儿了,现下正嚷着要拿绳子,惩治小公子呢。”雍炽冷冷站起身,身上转瞬升起一股戾气,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殿门,直奔齐家而去。第105章 勇气齐鸣泰气势汹汹喊人, 等真到了齐宥门口,却没有冲动到破门而入直接逮人。主要是此事敏感尴尬,儿子也大了, 挑开来说,别说齐宥, 他自己的老脸也过不去。他沉着脸在门口踱步, 摆摆手让小厮把齐宥的房门直接封了。封了好,眼不见心不烦,也让儿子好好清净两日, 闭门自省。齐宥听到动静, 才发现门被锁死, 一头雾水喊道:“爹, 你这是做什么???我明日还上朝呢。”“你还有脸上朝?”齐鸣泰蹭一下子火气涌上来:“你做的什么官?上的什么学?什么都别说了, 等老家宅子修缮好,让管家带你回老家种田,以后不准踏入京城半步!”齐宥大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 沉默一瞬后立刻道:“我不回!我现在是京城的官员,没有圣旨, 谁都不能强迫我离京。”“由不得你!”齐鸣泰气极反笑:“以后不准和他见面!”齐宥无语,齐鸣泰这模样就是个活脱脱的封建大家长,不过也不能怪他,这事儿就是放到现在,也能让人气炸!齐宥闷头坐在房里, 猜想此事会如何收场。齐鸣泰关不住他,有雍炽在,他爹看似蛮横, 其实根本不知该拿他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办,至于离京更是无稽之谈,雍炽性子齐鸣泰也知道,若真擅作主张惹怒了暴君,千里之外也不是安身之所。然而齐宥心里并不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不安。齐家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一声声爹叫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冷不丁成了人家的儿子,如今他却不顾齐家的意愿,执意要和雍炽交好,说起来,他对齐家还是亏欠的……雍炽还没进齐府,已经知道齐鸣泰下令封锁齐宥房门的消息。听到只是禁足,他放慢脚步,遣散了和他一同来齐府的侍卫。他不愿在此时强硬的闯进齐府威慑齐鸣泰,心思一转,计上心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再爬一次窗而已。雍炽轻车熟路,睨了一眼周遭,从后墙翻进齐府,越窗而入,径直进了齐宥卧房。“陛下?”齐宥很是震惊的迎上去,上下打量后道:“你……又是翻窗进来的?”雍炽怎么说也都是一国之君……天天爬窗□□的,这出场也太没排面了……雍炽拍拍手道:“你们府的守卫太不像话,墙都是摆设么?朕直接就能翻进来。”“你功夫好当然能来去自如。”齐宥轻描淡写道:“再说我爹一个穷御史,家无余财,有谁会盯着他?”雍炽的视线落在齐宥脸庞上,他听到消息吓得不轻,小家伙却面无忧色,仰脸乖乖看着自己,眸底依然亮晶晶的。雍炽伸手拥住他,低声道:“你爹知晓了?”“恩……”齐宥老老实实的点头:“我爹还勒令我不许和你见面,其实我觉得我爹知道还算无妨,就怕朝廷上的官员们也知晓。”“他们知道也无妨。”雍炽忽然抬起头,声音很轻又很坚定:“阿宥,朕没打算藏掖。”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想的。起先是抱着玩弄羞辱的心,到了现在,则是想把珍爱之人公之于众。“陛下……”齐宥瞅他,小声回应道:“你是皇帝……”如果只和自己有关,齐宥不甚在意,做决定也会更随心,可雍炽是一国之君,牵一发动全身,他自然不敢疏忽。“先别说话。”雍炽把他拉进自己怀中,声音低沉:“朕过来是想抱抱你。”胸膛贴着胸膛,一灯如豆,罗帐低垂,雍炽哑声道:“阿宥,朕不怕他们,也不怕非议。”但是他怕齐宥退缩,也怕齐宥把这当成一场不能见光的年少□□,风扫云开,各自娶亲后,可以不再挂怀。所以看到齐宥催促他遣散宫人的奏折时,雍炽很是雀跃欣喜。 第189章 雍炽眉宇渐渐笼上阴云。齐宥看二人久久僵持,跑到窗旁扯住雍炽的衣袖:“你别凶我爹爹!”雍炽摊手,一脸无辜:“……朕敢么?”其实他在心底还更加看重齐鸣泰几分,总归是自家人,用着也放心。雍炽一这么说,三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齐宥又转头对齐鸣泰道:“爹爹,咳咳,我们瞒你这些时日的确不妥,你莫要再气了好么……”他避重就轻的认错,齐鸣泰当着雍炽的面不好多说,转过头不看儿子。“如果你实在要怪,就揍陛下一顿出出气吧。”齐宥拉着雍炽的手,笑得纯澈:“他不敢还手的。”雍炽在齐宥的眼色里被迫低头,喉结一滚勉强道:“……阿宥说得对……”他们的这番模样都落入齐鸣泰眼中,齐鸣泰望着眼前的少年们,闷笑了一声:“你高估你爹了!”他这么说完,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窗外虎视眈眈望着二人。齐宥头大:“……爹,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回去歇息吧。”齐鸣泰望向雍炽:“臣想单独和陛下说几句话。”雍炽安抚的拍拍齐宥肩头,只能跳出窗外,硬着头皮摆出奉陪到底的样子。月色颇佳,二人顺着有苔痕的小道前行闲聊。齐鸣泰道:“陛下,阿宥母亲是京城的清倌人,我赴京科考时偶遇她,二人情投意合,那时臣也年轻,执意要娶她为妻,和家中争执了两年,才算如愿以偿,心力交瘁,哪儿还有那么多情爱可诉?本以为成亲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结果成亲后却流言蜚语不断,内人的身子一直不好,阿宥四五岁时,她母亲便忧思过度逝去了,这府里从此只剩我们父子三人。”雍炽没曾想齐宥母亲还有这段往事,眸中闪过惊讶。齐鸣泰看了雍炽一眼:“……阿宥没和你提起过?”雍炽摇摇头。“臣当时目空一切,觉得哪有什么门当户对,只有两情相悦。”深夜虫鸣阵阵,齐鸣泰的声音透出一丝迷惘:“可如今臣却觉得,若不是臣当日非要逆天意行事,也不至于坎坷至此。”他也曾有过十几岁时炽热的爱恋。谁又能想到,昔日不顾世俗目光,执意迎娶挚爱的少年,竟然会成为今日孩子们口中迂腐的长辈。雍炽明白了齐鸣泰讲述往事的原因,略一思索试探道:“所以伯父也不是反对,只是担忧我们之后的情形?”齐鸣泰摇头:“阿宥和我还是不同,你们都是男子,若没有子嗣,江山何以为继,齐家香火也……”雍炽淡笑,眉宇间有几分漫不经心:“身后之事多思无益,千秋百年后,谁主江山又岂是朕能左右的?立宗室的旁支为太子即可。”身后之事雍炽不愿深想,他想要掌控的,唯有此生此世。齐鸣泰:“……”若是别的君王这般说,齐鸣泰定然不会相信,但雍炽不按常理出牌,想法也常常让人称奇,他知晓雍炽既然这么说,定然也会这般做……“至于阿宥……”雍炽计上心来,直接转嫁压力:“伯父您也该催催你大儿子。”在本朝,兄弟之间过继是常事。忽然成为工具人的齐贞言:“???”齐鸣泰犹豫道:“听说太后对选拔秀女一事甚为用心,甚至已内定崔家女为后……陛下若执意不放阿宥,岂不是让他左右为难?”“朕这几日正和阿宥商议此事。”雍炽面色逐渐凝重:“您没想过那人为何要给您写信?阿宥行事谨慎,向来不愿让外人知晓此事,可为何一日之内,朝野上下都知晓此事?”齐鸣泰没回过神,怔怔问:“为何?”“因为有人想让朕的朝堂乱起来。”雍炽冷笑道:“好让他们浑水摸鱼有机可乘!至于阿宥的事儿,只是有心人刻意挑起来的引线而已。”自从他知晓了藏兵器的地点,让赵王去试探太后,朝野上立崔家女为后的态势便开始加快。崔家是个只懂妒忌没心机的,一心想让自家女儿进宫,崔銮又恰巧和齐宥同在翰林院共事,自然容易被人当成掀起风浪的棋子。“萧家已暗中造好兵器盔甲,蛰伏在京城准备乘虚而入。”雍炽坦诚道:“伯父,于私你是齐宥父亲,于公你是先帝顾命,这次的事情你必须稳住阵脚,莫要给他人机会。”齐鸣泰倒吸口凉气:“陛下所说当真?”这样说来,此事并不只是齐家的私事,是有关朝堂的大事。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刚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局势可不能乱啊……雍炽点点头,许久后才道:“兵器藏匿的地方已被朕掌控,现在的局面已是千钧一发,他们等不及,朕也不想再纵容。”夜风吹过,齐鸣泰背后涌起一股冷意。他身为御史,还是太过单纯,每日在朝堂只顾着和人争辩大政,却浑然不觉腥风血雨已至眼前。怪不得先帝曾说他耿介可嘉,机谋不足。“这不是小事。”齐鸣泰梳理好情绪,认真道:“请陛下对臣知无不言,臣身负先帝顾命,定会鼎立相助。”第107章 家人齐鸣泰说得特真心实意, 雍炽一抛出来这重磅消息,他就早把那点私人恩怨抛在脑后,只一心想着帮雍炽分忧。雍炽所说自然是实情。只是他专门挑此时说, 自然能让齐鸣泰在震惊之余顾不得再和齐宥置气。 第191章 他淡笑着回绝了陆茗的建议。看着齐鸣泰翩然而去的背影,陆茗的脸色渐渐黑沉。雍辞下了轿辇,兴致勃勃的环视已经多年未至的王府。这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偏僻王府,外墙已布满青苔,门上的红漆也褪色脱落。比不上他称帝后居住的金碧辉煌宫城,甚至比不上他之前的幽禁住所。可这阔别已久的王府,却是真正属于他的栖身之所。雍辞踩着松软的落叶,亲自吩咐搬运行李的仆从。“注意点,别把本王黄梨木的箱子碰坏了。”“这个屏风放到南厢房的主屋……”看着家具安置的七七八八,他信步走入廊柱背后的庭院,不由叹了口气。往事渐渐跃上心头,雍辞记得刚搬入这座宅子时,尚是太子的雍炽还特地来做客,贺他乔迁之喜,说他有了自己的王府,以后就是大人了……长大对于那时的雍辞来说很单纯,长大意味着他会和哥哥一样高大,可以骑着马飞驰到天边,可以不再需要旁人的庇护……他当时满心的雀跃,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充满期待。可是没多久,他就在母后的几声抱怨中,发现了自己和兄长之间如天堑般的区别。兄长住的宅子离皇宫不过咫尺,自己的王府则远在京郊,兄长有自己的东宫幕僚,可以谈政论道,还能帮助父皇处理要务,自己和大臣们私下约个饭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嫌,兄长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京郊的兵营跑马,自己和他同去了一次,回来就遭到大臣的弹劾……长大没有赋予他想象中的自由,反而一点一点,剥夺了他仅存的骄傲。深夜里,他偶尔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雍炽消失该多好,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人遮挡住他的光亮。后来,雍炽在出征时竟然被俘。他稀里糊涂当上了皇帝,在窃喜之余,心底也会浮现一丝歉疚和担忧。可雍炽还是从蒙古军中杀了回来,边境的风霜让哥哥看起来更加从容,唇角衔着浅笑,依旧漫不经心,又那么无法撼动。当雍炽回京后,行礼前对坐在龙椅上的自己一哂道:“几年未见,陛下真是出息了。”雍炽身形高挑,站在殿内很是居高临下。他诚惶诚恐的不知如何接雍炽的话,在母后的眼色中才坐稳身子。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兄长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嘲弄……雍辞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让自己感到羞耻的往事,在自家□□信步走动。有处院落前站着两名侍卫,雍辞想了想,走上前道:“这处院落是母后所说的供奉佛像之处么?”赵王府中的佛像都已被迁移,太后只留下后院的一处偏殿继续供奉。侍卫们眼看雍辞抬步准备迈入房内,忙伸手阻拦:“殿下,此处太后有令,不准任何人踏足,以免惊扰佛像。”在此处看守的侍卫都是萧家心腹,他们知道借赵王的名头行事还成,但赵王并不像个能成事的人。那些兵器已通过密道输送到了京营,但此处的院落仍然不允其他人踏足,以免发现墙壁暗处通向京营的密道机关。第108章 棋子京郊兵营, 萧家的心腹将领按着剑柄,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巡视:“兵器存放在此处了?”把守的侍卫点点头:“是,新制的□□都在此处。”那人面露不悦:“为何不存到专门的兵器库中, 这地方不严密,要是被虫蛀了风吹了, 你能担待的起吗?”这种新制的多发弩, 木头和机枢很是脆弱,对储存之地的条件也很苛刻,需要悉心保护。在这种地方风吹日晒, 自然对武器有所损坏。“兵器库前几日被蒋辰带着人占了, 他们是陛下的亲军, 我们自然抢不过他们。”手下无奈道:“再说咱们的弩上都有那印记, 现在放在库里, 岂不是自投罗网么?”他所说的印记是萧家再三强调的图腾。这个图案在射猎时曾在刺客身上出现过,很是引人瞩目,不少人都劝萧家舍弃,可侯爷偏偏把这视为庇佑, 一意孤行。那将领没办法,只能道:“你要看好了, 视察探看,不许怠慢!”“将军放心。”那侍卫道:“我们知道轻重,这里每日都有弟兄视察,绝不会有问题。”那将领拍拍他肩头,话语里意有所指:“撑住, 咱们也辛苦不了几日了。”这些兵器都是通过密道运送而来,眼下自然是心头宝,但只要等萧家攻陷了宫城, 那这些兵器的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那将领扔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自顾自大步离去。齐府,齐宥正和齐贞言一起和齐鸣泰辩论。“爹,你为何还不能放我出去?”齐宥真的头大:“陛下不是把事情都原原本本给你讲了么?”“那和你有何关系?”齐鸣泰气定神闲的喝茶,看了儿子一眼道:“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官,这等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不会吧,我怎么记得您天天把匹夫有责挂嘴边呢。”齐宥跟陀螺一样在老爹眼前团团转:“您快把我放出去,我要对陛下负责。”齐贞言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别闹爹了,你安心在家躲过这阵子风头再说,免得出去闯祸。”“???”齐宥不服气了,气哼哼的埋怨道:“谁说我出去是闯祸的,你去问爹,问问那个通往京郊密道的事儿,是不是我发现的。” 第193章 齐宥登时想起往事,险些喝呛了茶。狗雍炽,夜里不打算做人, 白日里还厚着脸皮拿来说。今晚就罚某人去睡偏殿的小榻!齐宥在心中扬眉吐气了一番,顿了顿道:“那兵器已经做手脚了吗?”特质的□□是萧家的王炸,赵王府极为封闭, 又被太后列为皇家禁地,不容易下手毁掉,如今被迫转移阵地,这半个月来在地下密道走走停停,路途颠簸,自然给了雍炽下手的机会。“朕前几日已在密道中暗中布置好了。”雍炽缓缓道:“又让蒋辰跟去了京营,那些看守的侍卫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朕让他过几日再见机行事。”雍炽特意提前加重了密道的水汽湿度,弓臂等都是木质构造,在阴湿的地下密道中储存这么久,i表面也许看不出,其实定然会受损。齐宥点点头:“蒋辰什么时候能出手?”“让他们再做几日春秋大梦吧,”雍炽冷笑道:“萧家一起事,我们就出手。”雍炽想等到他们起兵,自然不能早早地坏了他们的好事。齐宥想了想道:“他们也真能按捺住性子,从射猎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还是岿然不动。”从射场,甚至从更久之前,这些人已经开始图谋,别人谋反都怕夜长梦多,这几个人却挺能熬。“他们之前不动手,朕也很是费解,如今想来,是在等这批特质的弩用来攻城杀敌吧。”雍炽淡淡道:“这批□□既然已造好,他们的动作也会加快。”齐宥心里咯噔一声:“这次从赵王府转移,他们肯定不安,也许就是这几日了吧……”雍炽冷声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还不是朕说了算。”雍炽淡淡道:“朕已经给他们挑了个好日子,下月初八,朕按例要去天坛祭祀,朕未立东宫,按例该有首辅监国。”齐宥抬起双眸:“这是个好机会,陛下是想引蛇出洞?”“他们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侯爷,背后还有朕的母亲,朕不把他们引出来,擅自定罪,无法让天下人信服。”雍炽平静道:“朕不想再给他们机会,这一天迟早要来。”齐宥想了想,又轻又软的问道:“炽哥哥你去天坛祭祀,那……我呢?”雍炽抬眸,看少年眨着莹润的黑眸,满是懵懂的模样,唇角含了丝笑意:“你是朕的皇后,自然要跟随朕一同前望。”齐宥咬咬唇:“陛下,你真的放心把宫城交给陆家?”“整个宫城,从角楼到瓮城,朕当天都会布置好兵力。”雍炽道:“敌在明朕在暗,有何可惧?”在原书中,赵王远在封地已有兵马,雍炽亦是远离京城,萧家和太后里应外合,才会趁虚而入,而这次,赵王在京城无权无势,雍炽也早已明了他们的计划。这次的祭祀,其实只是雍炽碍于证据,和他们玩场把戏而已,自然并无危险。结果齐宥开口道:“既然没什么可惧,那我身为皇后,想留在宫城。”雍炽注视着齐宥,语气严肃道:“不可能,你老老实实跟着朕,别的不必去想。”“我想留在京城——”齐宥收敛笑意,认真的轻声道:“炽哥哥,我也有自己想法和计划……”雍炽却对他的想法没什么兴趣,语气很不容置疑:“阿宥,你胆子愈发大了,这是国事,朕不会迁就你。”齐宥咬咬唇,语气有点委屈:“你连我的计划都没听呢。”雍炽按按眉心:“你为何要执意留下?”“宫城里肯定也需要有人随机应变,我想留下帮你分忧。”“朕堂堂一国之君,还需要你去亲自应变么?”雍炽扬起下巴:“有人帮朕守宫城,皇后守好朕就成了。”齐宥话只说了一半,他之所以想留下,是不愿浪费自己看过原书的天赋,想要和守在宫城的人们一起面对。而且萧家,陆家和念恩,算起来还是害了原主的罪魁祸首,看着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人生快事。“你不是想立我为后么?”齐宥眨眨眼,直接开门见山:“留在京城,旁人还会觉得我临危不惧可堪大任,这也是扭转他们印象的绝妙机会。”雍炽狐疑的看向他:“……朕怎么看不出是机会。”“留在宫城也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行?再说天坛离宫城也不远,大不了你赶回来嘛。”齐宥推推他:“陛下你说啊,为何不愿意我留在宫城?”雍炽眉心紧锁:“这不是小事,你总要让朕好好想想。”半晌后,雍炽才臭着脸开口道:“方才萧朗吟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直到现在,他还不死心,想带你逃走?”萧家攻陷不了城池,但若真的想趁乱带走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齐宥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嘴角上扬道:“原来陛下担心这个……我肯定不会走,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抢走的,我还等着陛下回来当皇后呢。”“守宫有赏,立为皇后,是不是更加顺理成章一些?”齐宥钻进雍炽的怀抱中,眼眸无辜又认真:“总比陛下见色起意,今年的新科探花当皇后好听多了吧,我也是替炽哥哥考虑呢。”说到皇后两个字,少年还是没忍住红了脸。还没适应新身份……总有种莫名的羞耻。“傻阿宥。”雍炽捏捏他的手背,低沉的轻笑道:“你该向朕好好请教,搞清楚皇后的职责。”第110章 安危齐宥软磨硬泡, 最终还是说服了雍炽任由他留下,毕竟京城已经布置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请君入瓮, 若齐宥在京城,自然可以大加表彰封赏。出行前, 雍炽召集留京的官员, 他面色沉静,一一任命。“李将军,你负责联络蒋辰, 跟进新制弓弩的情况!”“属下遵命!” 第195章 刚一出宗人府,赵王府主事急匆匆跟上陆唯时:“公子,事情都安排好了么?宫城处已经开始动手了?”陆唯时径直向前,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尽心做好你的事,其余莫问!”“是……”那主事赔笑着邀功道:“公子,我把赵王府的属官都叫来了。”陆唯时脸色一变,这才回头认真看了看那几个官员。赵昭穿着青色的圆领袍服,正默默望向他,眸中满是疑问。陆唯时一抬眼,冷道:“谁许你自作主张?”“公子……”那主事一怔,以为陆唯时忌惮这些人,忙维持着讨好的笑意道:“他们做事也积极敏锐,都是些小官,来充门面的,下官能笼住他们,您不用忌惮……”此事毕竟牵扯到身家性命,既然说是赵王府属官都去,主事自然不愿独自前往,若事情未成功,人一多也有转圜余地,黄泉路上做个伴也是好的。陆唯时看了看日头,翻身上马,没空再去争论:“你的人你看好就是!时辰不早,快上路吧。”赵昭几人亦翻上马背,眸中都闪出疑惑。京城若是没有急活儿,文官很少骑马,他们只不过是去赵王府拜见赵王,为何要骑马?方才主事和陆唯时神神秘秘,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不像是给朝廷办事,倒像是……人贩子。他们位卑言轻,即使有了一肚子疑问,也只能跟随着他们二人前往赵王府邸。陆唯时进了赵王府邸,寒暄两句后直接开门见山:“殿下,这是太后懿旨,有贼人闯入宫禁,太后特命萧侯爷和您一同进宫,诛杀奸贼,护太后安稳。”雍辞心惊胆战,猝不及防问:“……皇宫怎么会进贼人。”他不是傻子,这一听便是大写的借口,雍炽不在宫城,这般做法无异于谋逆……陆唯时并未回答,反而笑笑道:“这是太后懿旨,赵王殿下若有不解之处,可以进宫亲自问问太后娘娘。”赵王已经领会了太后之意,他摇摇头道:“陛下不在京城,你们别太放肆了,若是真有贼人,请母后去天坛报给陛下,有了圣旨,我自然进宫。”“事急从权。”陆唯时冷道:“我们能等圣旨,贼人却不会等?殿下执意不进宫护驾,难道不顾太后安危吗?”第111章 起事赵王连连摇头, 他从小在皇家长大,有基本常识:“宫禁森严,无旨闯入难道不是谋逆?”宫中怎么可能有贼人, 一听便是有心之人编造的借口。素来斯文雅致,宽仁知礼的陆唯时, 见赵王百般搪塞, 眸中腾起杀伐之气:“太后懿旨在此,殿下难道想抗旨不遵么?”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兵士顷刻拔剑出鞘, 一左一右挟持住赵王, 整个赵王府瞬间被控制。赵昭见此情形, 立刻意识到此行并不简单, 他们如此做, 是要谋逆!赵昭抬眸望着人群中的陆唯时,猜不透他所思所想。他知道陆唯时向来不在意陛下的品评,清高自傲,不染世俗的半点尘埃, 也知道陆唯时因陛下打压世家,对陛下心生不满怨怼, 只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到谋反这一步。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连暗示都未向自己提起过一句……“陆唯时,你好大的胆子!”赵王挣扎道:“你自己寻死也罢了,偏偏还要带上本王,你说有太后懿旨, 怎么不拿给本王看?你明明是矫诏!”陆唯时无视掉他,转头问道:“萧家那边怎么样了?”“已经攻陷了宫城东北角,事起仓促, 几乎未曾受阻。萧侯爷派人前来催促,请公子护送赵王前去!”一番话掷地有声,赵昭等人立刻哗然。他们是朝廷分给赵王府的属官,一直谨言慎行,连谋反的边都没沾染过,今日出门还以为只是拜会赵王,谁知竟卷入阴谋中心?同来的一名官员立刻义正言辞道:“本官授命于朝廷,只奉朝廷之命!你们趁陛下不在宫中,竟然暗中筹划造反,若陛下得知,你们定死无葬身之地!”和陆唯时一同的官员侍从本就是心惊胆战,顶着风险起事的,听到这番话,一个个都面如纸色,惴惴不安。忽见白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陆唯时不紧不慢收回佩剑,冷冷道:“此人受恩于朝廷,宫中有贼人奸佞,却退缩不前!若再有不识时务者,此人便是下场!”剑光笼罩下,陆唯时温润的脸庞映出逼人的寒气,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赵昭眼睁睁看着陆唯时手起剑落,眼睁睁看着每日和自己说笑的同僚再无生息,一时间僵了手脚,立在原地。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齐宥说的那句“陛下要送我一份大礼”齐宥和陛下素来形影不离,陛下怎会放任他留在京城?宫城防卫森严,怎会如此容易攻陷连连告捷?……若是陛下布置好陷阱,等着陆唯时往里跳,等待他们的自然是万劫不复……赵昭被自己的脑补惊吓出一身冷汗,频频望向陆唯时。陆唯时的目光却始终未落在他身上,赵昭看他无动于衷,眸中溢出急切,大步走至陆唯时身畔道:“陆……陆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陆唯时眸光扫过,好像从未和他谋面过:“你有何事?”赵昭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喉结滚动,轻声道:“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当着众人的面,陆唯时移开目光,心不在焉的应付道:“这位大人若没有急事,改日再聊吧。”“你是要带我们进宫么?”赵昭心中砰砰直跳,不管不顾道:“宫中守卫森严,陛下征战蒙古,掌着天下兵马,我们如何能赢?”他是想跟陆唯时提个醒,免得他被算计还不自知。 第197章 牙牌是出入宫禁的凭证,向来一牌一人管制极严,念恩身藏牙牌,按例当斩。念恩面色发白,只是恨恨地盯着齐宥。“你也别不服气。”齐宥淡淡道:“你是太后的人,我带你去太后处讨个公道。”几人捉着念恩进了宫,太后看到他们,并未惊讶,只是略微皱起的秀眉透出薄怒:“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帮外官无旨擅闯哀家寝宫,陛下离京,你们无法无天了么?”齐宥等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心底清楚太后背后的动作,但此刻太后佯装无事,还来倒打一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请安:“回禀太后,萧家心怀不轨,竟敢起兵谋逆,眼下已攻陷了宫城一角,您尚在宫中,若是有个闪失,陛下回来,我们如何交待?此乃非常之时,大家一道来您宫中,也是为护卫太后安危!”太后道:“那你们几个不去捉拿判臣,怎么反而把念恩抓了?他是哀家的人,你们不清楚?”贺珥道:“太后息怒,这奴才擅藏多个牙牌出宫,已经触犯宫规,臣等特把人抓来,交给太后处置。”“不至于。”太后摆摆手,示意侍卫松开念恩:“他只是去帮哀家办几件私事,只是几个牙牌,何必小题大做。”说罢,她凌厉的扫过念恩,念恩会意,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去。“站住!”齐宥拉住想要趁乱夺门而出的念恩,站在门扉前,低声缓缓道:“私藏牙牌出宫,按律是死罪!”念恩面色发白,如惊弓之鸟般望向太后:“娘娘,娘娘救我……”“齐宥!你还不是皇后,这宫规,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太后冷冷一笑,眼神透出几分鄙夷:“陛下暴虐成性,又要逆□□事,即使他日你身为皇后,也要为皇帝着想,劝他为自己添些福报,怎么也学得动辄杀起人来?”“请太后见谅。”齐宥语气恭敬,态度却坚决:“陛下不在宫中,宫外刀戈已起,念恩在此时身带牙牌出宫,自然是死罪!太后若有心庇护,那这些牙牌究竟是无意之失,还是开门揖盗,怕是要说不清了!”萧朗吟已快速攻打下宫城的外围,只剩易守难攻的内城,若是没有牙牌,内城上的侍卫定然要力守,即使有新制的□□,也要死伤一番,事后即使上位,也不好洗白。若手持牙牌,大可以对守城侍卫说奉太后之命诛杀贼人,外城侍卫违抗太后懿旨,已被斩杀,这样一来,内城的守卫定然人心浮动,不知真假不敢过度抵抗,再加上新制的□□,可以很轻易的攻下整个宫城。此时太后再出面主持大局,扶立赵王继位,慰劳进宫诛贼的将士,面子上自然是万无一失。太后没想到念恩会被人抓来,还被人搜出牙牌。毕竟,雍炽向来对她尊敬有加,整个宫禁,只要是和太后有关之事,众人都是避嫌的态度,怎么今日,这几个人放着外头的军队不抵抗,偏偏盯上了她贴身的小太监……太后心里一沉。“诛杀念恩,是臣为太后考虑。”贺珥缓缓道:“太后身边奴才众多,难免有些人背着太后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太后既已知晓,当然要严办。”这番话一说,就成了念恩顶着太后的名义私自私藏牙牌,甚至勾结外敌。太后面色灰白,颔首道:“哀家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多谢几位大人为哀家除害,他既犯了宫规,拖下去按律惩治。”念恩听到这句话,知道太后已经决定把她抛弃,不顾阻拦飞扑到太后脚下哭求。太后无动于衷,只想赶紧灭口,看向贺珥道:“他既然犯了宫规,还不拖下去?”念恩情知没有活路,在侍卫的拉扯中大喊道:“我有密闻要奏,我知道有人在密谋造反,别杀我……别杀我!”太后皱眉道:“他失心疯了,还不赶紧拉下去?”“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是她让我去找萧将军,把牙牌交给他的。”念恩只求活命,死死拉住齐宥的衣摆:“他们还想害陛下,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齐宥垂眸看向他,一时间心思纷乱。贺珥冷道:“没听到太后说的话,还不把这个疯子拖下去?”齐宥看着念恩被人拖下去,只当并未听到他方才说的话,缓缓道:“太后,这位是李将军,由他保护您的安危。定不会让叛贼伤到您分毫。”齐宥继续介绍道:“这是常寿,可以接替念恩,在您身边伺候。”常寿忙笑着走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面色灰白,懒得应付。安顿好太后,确定太后宫中的人不会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齐宥走出殿门,却不禁顿住脚步。萧朗吟负手站在殿外,悠然望向远处天际,听到脚步声,回头不动声色的定定看向齐宥。身畔的侍卫想要抽剑,被齐宥阻拦,他稳稳心神,走上前道:“你怎么到内宫来了?”萧朗吟淡淡道:“一道宫墙,还是拦不住我的。”他轻功甚好,一个人轻装简行探入宫中,没人能捉住他的一片衣角。角楼被攻陷,这么大的事情,齐宥也不能装作不晓得,他顿了顿道:“你派兵攻打宫城,是要谋逆么?”萧朗吟轻笑道:“你这话是作为昔日同窗问的,还是作为朝廷的齐大人问的?”齐宥皱皱眉,内宫守卫森严,萧朗吟却不带一兵一卒擅自闯入,也不知所图为何。他摸不清萧朗吟的心思,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萧朗吟见状,反而笑了,取下长剑掷给齐宥:“信不过我?”齐宥堪堪接住剑柄,望着萧朗吟正气凛然的模样问道:“你究竟要做何事?”“想和你说几句话罢了。”萧朗吟旁若无人的靠近他,低声道:“陛下不会回来了。”齐宥抬眸。萧朗吟深深看他一眼:“只有陛下在天坛出了意外,赵王才能继位。阿宥,江山即将易主,你也要学聪明些。。”“江山易主?就凭你?”齐宥冷笑道:“你可知现在就有数十位弓箭手在瞄准你,只要我动动手指,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你不会的。”萧朗吟被他的话噎住,转瞬轻声道:“你说过要和我一同走,上次是我辜负了你……其实那一夜,我也去寻你了,只是等我赶到,冰车里已空无一人……”萧朗吟望着他,苦涩道:“对不起,阿宥,那时我是为了自保,一时糊涂,现在我已有能力护你一生……”齐宥:“……” 第199章 雍炽在转身的瞬间,眸中已迅速凝结冷峻的杀意。他一手持弓,纵身跃向城墙,轻而迅速的朝前方飞奔,如一只低空翱翔,死死逼近猎物的雄鹰。很快,萧朗吟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天际,宫墙纵深,雍炽眯眼,右手稳稳搭上弓弦。羽箭破风而过,远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重重摔在地上。一箭封喉。雍炽面无表情,利落的收回弯弓,随身扔给身侧的侍卫。在萧朗吟一脸深情的对齐宥说出那番话时,他已经想一箭射穿萧朗吟的喉咙。之所以忍耐,是不愿让齐宥看到,这个男人不配死在齐宥眼前,免得留下深刻印象难以忘怀。但只要是雍炽想杀的人,绝不会活着看到今晚的月亮。他一定要亲手用箭射穿他的喉咙。齐宥已经等得焦急,看到雍炽出现,哼了一声不悦的迎上去:“炽哥哥从来不听话,我已经背了三条半,你才现身。”雍炽看到他撒娇的模样,忍不住扬唇道:“战事激烈,多看了两眼。”“有什么好看?”齐宥不解的摇摇头,冷兵器时代都是飞箭长剑,真是让人颤栗:“肯定是伤亡惨重,很是血腥,想起来都可怕。”“朕也觉得不忍。”方才还杀伐决断的君王无比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朕答应你,此战之后,这天下不会再有厮杀。”宫墙外,飞箭如雨,不断有攻城的士兵中箭倒地,陆唯时心急如焚,喊道:“弩车呢?快搭好箭!”“公子!”有人急忙叫道:“这弩车……怎么不太中用,说是多发弩,射程有五百步,怎么连宫城的边都没碰到?”这些弩车先前受了潮,昨晚又被蒋辰等京营的将士暗中动了手脚,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周遭哀嚎声四起,陆唯时问道:“萧朗吟呢?这是萧家制的弩车,他人怎么还未出宫?”萧朗吟去找太后接应,按理早该出来,却半晌没见人影。“不晓得啊。”跟随前来的将领连连后退:“公子,第一批架梯的兵士都已经全军覆没,宫中的人早有准备,我们死伤惨重啊!”陆唯时看着身旁东倒西歪的将士,又何尝不知此人说得对?他们本想乘虚而入,在太后配合下攻下宫城,暗杀雍炽成就大事,结果却没想到弩车尽毁,萧朗吟也在关键时刻不知所踪。开弓没有后头箭,此刻又怎能言退?陆唯时咬咬牙:“传我命令,凡有退缩不战,观望徘徊者,立斩不饶!”赵昭隔着箭雨,遥望着他仰慕多年的少年。陆唯时脸颊上沾染血迹,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狰狞凶狠,月夜下独酌的清冽男子,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公子,公子……”有人哀嚎着跑来:“大事不好,陛下……陛下竟然提前回宫了,太后处也没有消息,还有,还有萧小侯爷,也……也被斩杀在宫中了!”陆唯时脸色青白相交,过了半晌,才窝着火气道:“带上赵王,迅速退兵撤离!”第114章 围剿陆唯时挟持赵王, 一路跑到京郊的深山中。林中树木密集,一眼望不到人影,极难抓捕, 而此处的木材又是周围百姓赖以生存的资源,无法纵火烧山。局势虽已胜利, 但收尾极为麻烦。将士们焦躁的坐在马背上, 围着树林兜圈子。林中深处,有一座精巧的木屋,赵昭坐在屋外, 怔怔的发呆。片刻之间, 他经历了最可怕的梦魇, 回想方才血腥的画面, 他忍不住微微发抖。“怎么不进屋?”陆唯时缓步走来, 在他身旁蹲下身:“林中不比京城,风又急又冷,早些回去吧。”林中已至薄暮,凉风阵阵打在身上, 赵昭忍不住抬头,喉咙干哑道:“我们……真的还能回去么?”明明曾经大家一起笑闹, 在温柔的夜风里眼神明亮的谈及未来,怎么就……闹到了今日这般覆水难收的地步?赵昭能想到很多话本的情节,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从哪一步开始走散了。陆唯时咬咬牙:“当然!我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赵昭远望夕阳下若隐若现的宫城, 半晌只轻声道了句:“回去又怎样,再也没办法和阿宥九朝他们一同喝酒赏景了……”陆唯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头,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意, 低声道:“别怕,你还有我。”赵昭愣愣听着,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怅。他忽然想起在射场时,暮色渐起,灯火温柔,陆唯时在国子监别院的楼下等他出门,魏九朝和齐宥在他身边,肆意笑闹。友人爱人都在身侧,可惜他当时身处其中,却茫然无知。“唯时哥,九朝再看到我,肯定要扑上来锤死我,他们再也不会理我了。”赵昭怔怔的双手抱头:“我真的……完了……”“有我在,他不敢。”陆唯时看他耷着眼皮无精打采,心里有点不好受:“你别想他们几个了,这世道胜者为王,你随我出去后重振旗鼓,到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要跪在你面前?”“……可我不想让他们跪啊。”赵昭低下头,闷声说着真心话道:“我想和朋友一起喝酒,醉了之后继续挨九朝的揍。”陆唯时沉默。他从未有过此种情绪,也无法理解赵昭。他也会和他们一起笑,只是笑意从未侵入心底,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赵昭也一样,有时候他冷眼旁观,看魏九朝齐宥肆无忌惮挪揄赵昭,他下意识会想,赵昭心中定然也在忍耐,也会有他一样的图谋。结果竟然……真的乐在其中? 第201章 局势来不及他多加思考,心腹开口催促道:“公子?”陆唯时回过神,目光落在赵昭尚在潺潺流血的胸口,沉声道:“……找个人把他葬了,你去传话给赵王,我们一起动身。”月色渐浓,陆唯时陪同赵王,在围剿声中走出树林,和赵王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沿着月色前行,陆唯时看了一眼赵王,低声道:“你真打算和他们回宫,任人宰割?”赵王冷冷看他一眼,月光之下,看不清赵王的面容。陆唯时抽出佩刀,放在赵王手心道:“马车外只有两名侍卫,一起杀了,我们去找萧侯,东山在起。陛下,你曾经也是九五至尊,也该夺回属于你的东西!”赵王没说话,只是用手掌牢牢握住刀柄。陆唯时见状,在黑暗中弯起唇角,撩起车帘,飞身上前,和其中一名侍卫拼杀。千钧一发之际,他后背涌起一阵凉意。一柄长约两寸的佩刀尽数没入陆唯时背部,直直插入心脏。“我本就是被你劫持。”赵王手握利刃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滚落马车的陆唯时,低声道:“杀了你,皇兄才会信我从无反意吧。”第115章 大婚日光穿过薄薄的云层, 洒在宫中的白玉阑干上,又是新的一日,叛乱在短短两日内被平复, 在京畿附近的镇远侯也被听闻兵败风声的部下所杀,京城重归宁静。雍炽走进太后宫中时, 年轻的宫女们在殿顶下倚着廊柱说笑, 丝毫不觉得刚平息的战乱和她们有何关联。冯公公瞪了她们两眼,轻咳一声道:“陛下驾到。”那宫女才收了笑声,跑进殿内向太后禀报。太后面容安详, 看到雍炽走进, 如往常一般笑道:“陛下今日下朝倒是早一些, 国事不忙?”雍炽不动声色的挥手, 示意殿中侍从退下:“国事忙碌, 只是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特来询问母后的意见。”“哦?”太后自嘲一笑:“陛下素来有主意的很,哀家能给陛下出什么主意?”“有人身为皇室长辈,却勾连镇远侯谋反, 险些让宫城处于危境。”雍炽神情冷峻:“敢问母后,如此首鼠两端之人, 该如何处理?”太后怎能不懂他话中之意,登时拉下脸道:“你是在朝廷上听了哪位奸佞的谣言?这是在审问哀家么?”雍炽目光如炬,冷冷的看向高坐在殿上的太后:“儿臣怎敢?只是想让母后解释一番,也好治治儿臣的心病。”太后皱眉道:“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个牙牌么?那是底下人不晓事儿, 念恩也被齐宥处死,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雍炽沉默不言。太后见状,反而冷笑道:“陛下真是出息了, 这些年不立中宫,哀家还想着陛下能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呢,结果……呵,前几日你的皇后还来哀家面前兴师问罪,这是你授意的?”雍炽忍无可忍,冷冷道:“母后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太后一滞,底气明显不足,避重就轻道:“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这么对自己的母亲说话?”“母亲?”雍炽短促的冷声一声:“朕已经退无可退!这些年来,是母后一直在咄咄逼人吧?”他反躬自省过,旁敲侧击过,暗中调查过,至今未想明白,为何母亲会如此厌弃自己。“您不是喜欢佛寺么?”雍炽不愿多说,终于下定决心:“朕已经把京郊的佛寺修缮好,母后……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吧!”期待若总是落空,自然要学着远离。雍炽大步走出殿,缓缓平息情绪。齐宥侧首,年轻的帝王眉眼冷峻,衣袍被风吹起。他走过去,牵住雍炽的手掌,眼眸微动:“陛下没有……伤心难过吧?”太后毕竟是雍炽生母,若不是顾念母子之情,以雍炽的性子,又怎会忍耐到如今。雍炽眸光一凝,看向齐宥道:“心疼朕了?”何止心疼,齐宥简直想给雍炽换个妈:“恩,以前都说陛下是孤家寡人,现在阿宥才更明白了。”雍炽身畔已经没什么亲人,本该最亲昵的母亲,又屡次把他推远。雍炽苦笑着摇摇头,望着远方天际:“朕总是想不通,母后为何会如此对朕呢……”母后从小便不喜他,他小时候也曾问过不少宫女,母后身边有个侍女神神秘秘告诉他,母后心仪的另有其人,只是因为一道旨意才嫁给父皇,后来,母后的心仪之人还曾想带走她,可惜那时候母后刚刚怀上了他,再难逃离。后来,那个侍女就被母亲处死了。可他一直把侍女的话当戏言,不相信母后为此就能真的讨厌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到了今日,他已经接受,有些人无论你如何努力,她只会对你满满厌弃。“陛下,总有人会为些奇奇怪怪的理由疏远你。”齐宥托住雍炽的下巴,凑上前亲亲陛下的唇角:“但还有人,会没有理由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要多看看这个人啊!雍炽紧紧拥住他,半晌拍拍他的背,含笑道:“和朕一起去殿里吧,朕听你的一切从简,但婚典的时辰,吉服,流程,还是要让礼部的人来报备的。”齐宥立刻羞耻的抬不起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晓我要当皇后了……”“自然。”两人一同进殿后,雍炽慢声道:“婚典过后,全天下都知阿宥和朕两情相悦,定了终身。”齐宥心里涌起甜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啊……那我以后怎么上朝啊?”要是只有皇后这一个身份还好,可他还要上朝办公,简直要人格分裂。“该怎么上就怎么上。”雍炽很是以大局为重的模样:“该向朕禀告就禀告,该跪就跪。” 第203章 日头正盛,齐宥登上高台,在眩晕中定了定神。高台上摆放的是二人的生辰和婚契。齐宥侧眸,雍炽恰好站在他身畔。俯瞰苍生的君王,看向他的目光却是那么的炽热依恋。“炽哥哥。”齐宥指尖抚过婚书,默念道:“我愿意。”雍炽眸中闪过一丝追问。“愿意当你的皇后,愿意相拥着你直到白头,愿意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无数次轮回转世也不要分开朝夕……”如梦似幻的一生,雍炽是他能抓到的最动人真实。即使没有人来问询,在这个时候,他也想看着他的眼眸,坚定的说出很多声我愿意。雍炽定定看向他,双眸含笑:“朕也愿意。”齐宥低眸,右手被牢牢的握住,雍炽掌心处的薄茧摩擦着自己的手背,随即,两人一同在婚契上按下手印。天地辽远,余生携手为伴。第116章 番外:狗言狗语乾德殿旁的内阁偏殿, 几名官员正伏案批阅奏折。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身穿官袍,缓缓走进来。众人抬头招呼:“齐大人。”齐宥笑着点头,径直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因此,也没人注意到他落座时, 清秀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齐宥刚入阁时, 众人都以为年少的皇后定然不谙国事, 在阁中定然是虚设,谁知齐大人利落干练, 平叛乱抓吏治样样行, 到如今,谁都不敢再小觑他。齐宥坐在凳上, 唇角仍挂着微笑,额上却有冷汗在酝酿。即使已正式结亲了将近半年, 一到晚上,雍炽依然疯狂索取,强悍掠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昨夜被折腾得声音沙哑,直到现在,难以启齿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 旁人才看不出端倪。齐宥并不禁欲, 可回想起浑身充满干劲儿的雍炽, 依然手指微颤心有余悸。更可怕的是,他从前自律节制,如今却被开发得食髓知味,耐不住雍炽的丝毫挑拨。夜里自然好说,也怪不得谁,然而一到了白天, 后腰酸胀全身泛疼,齐宥难免有些忿忿不平。晚上侍寝,白天办公,劳心劳力,人尽其用。呵呵,齐宥在心底冷哼一声,狗雍炽真打得一手好算盘。齐宥摇摇头,咬着牙继续坐在红木圈椅上批阅奏折。大半个时辰过去,他身子一偏,忙压下齿间轻呼,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头。冯太监站在内阁值房伺候,自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他何等精明,略一思索便低声吩咐小宦官道:“去,向尚衣局多要几个厚垫子来。”不一会儿,小宦官匆匆赶来,两手空空一脸难色:“回公公,尚衣局的姑姑们说刚入秋,今冬的一应物件还没有赶制……”刚至十月,京城还没有冷到要厚垫的地步,诺大的宫廷,物件向来是统一供给,此时去别处寻,也不是易事。冯太监想了想:“陛下的乾德宫中有不少垫子,你拿过几个过来,给值房的大臣们分放。”他是拿来给皇后用,自然理直气壮!而且不是他要的多,值房里都是内阁大臣,若只是没来由照看齐大人,岂不是引人侧目,惹人遐想?皇后曾多次严令,出了宫门,在前朝不许把他当皇后看待,就连称呼也要用官称……如今皇后身上带了伤,陛下又心思粗不晓得,他当然要照顾好。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冯太监轻轻摇头叹息,只盼着他家陛下能多长点心。冯太监奉上热茶和厚棉垫,陪着笑去挨个慰问。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只有齐宥落座在软软的棉垫上,难以启齿的伤处终于不再火烧火燎,他偷偷看了冯太监一眼,不由羞红了脸。肯定是昨晚动静太大,才让冯太监这般善解人意。乾德殿,雍炽恰在此时接见了颤颤巍巍的前朝老臣,等老臣一走出殿门,雍炽已沉下脸疑惑道:“殿中的垫子呢?”殿中的椅子有数把,印象中都铺着石青色撒金软垫,结果好像变戏法一般,眨眼之间都被褪了皮,那老臣一把年纪,还要坐硬板凳。那小宦官战战兢兢回话道:“冯公公,拿去……给值房的人了。”“哼!”雍炽冷道:“朕难道是让他们来养尊处优么!是不是还要再叫两个歌女端茶倒水的侍奉啊!”小太监知道雍炽对官员素来严苛,吓得不敢吱声。雍炽命道:“去!把冯太监叫来。”冯太监前脚踏进门,第一时间搬出挡箭牌道:“皇上,那椅垫,老奴是送给皇后了。”雍炽一顿,火气登时烟消云散:“对,朕方才都忘了,阿宥今天当值。” 第205章 齐宥抬眸,眸中跳跃着一小簇怒火,冷道:“陛下真是理直气壮,你这是下旨给臣么?”说罢也不理雍炽的怔忡,径直跑到偏殿赌气睡了。以往这时候,都是雍炽巴巴儿的去爬床道歉,可他今晚也被齐宥顶得有了脾气,躺在床上思索半日也没想到自己错在哪儿,索性不管不问,由得齐宥去!帝后决裂的消息如长了脚,没几时传遍了宫中。齐宥乐得自在,压根没往心里去。结果有天去当值,正巧听到有几个宫人热火朝天的议论。“你听说了吗?陛下吩咐人准备绿头牌,以后啊,准备翻牌子呢!”“啊,后宫不是只有皇后一人呢,怎么翻牌子?”“这还用问?自然是打算扩充后宫了呗。”有宫女轻声道:“陛下年岁日渐大了,皇后再好,也是男子,陛下还是要寻姑娘进来的。”“天啊,皇后是要失宠了么?陛下那么疼他……”“那又如何?陛下独宠了他好些年,也该风水轮流转了吧。”齐宥怔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雍炽……准备填充后宫!?他入宫以来,向来由他予取予夺,只有这一次推拒,他都不耐烦到这种地步了么?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这断章是要媳妇儿断朕狗命吗!?第117章 番外二:狗言狗语齐宥愈想愈悲愤, 一时间头脑纷乱,他稳住情绪,走上前道:“陛下在何处?”众人一回头看见齐宥,都呆呆的立在原地……方才说得话, 难道都被皇后听了去?宫女战战兢兢的指着东边:“陛下回寝宫歇息了……”齐宥点点头:“你们方才所说都是真的?”“不不不……”有人看齐宥面色不善, 忙跪下瑟瑟发抖道:“只是奴婢听到的传言, 公子您千万别和陛下说,陛下要是知道了, 奴婢们就惨了。”“起来吧。”齐宥缓缓道:“以后别再议论, 免得惹祸上身。”那些人对看一眼,磕头后吓得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齐宥稳稳神色, 大步朝东边走去。殿中空旷,守门的侍卫见是齐宥进来, 都恭敬行礼,齐宥抬起微颤的手,咬咬牙,推门进去。殿内寂静,雍炽盘腿坐下,似乎是在摆弄什么东西, 午后的光影洒在他龙袍上, 在威严之外显出几分闲适。他太过专心手中事, 甚至没留意到齐宥进殿的脚步声。齐宥走近几步,冷冷开口:“陛下好认真呐!”话音未落,雍炽已迅速把手里的物件藏到身后,抬起眸子惊疑不定的望着他:“阿宥,你……你怎么来此地了?”齐宥方才已看清雍炽手中拿的正是传说中的绿头牌,如今被他撞见, 非但不老实交代,反而遮遮掩掩,难道真的要等到那些人进宫,他这个做皇后的才知晓么?齐宥呼出一口气,冷冷道:“臣不是陛下亲封的皇后么?难道此处臣不能来?”雍炽一怔,齐宥自称皇后时的语气……有点淡淡的自嘲,让他听了不免道:“阿宥自然可以来,只是朕有些事尚且不便让你知道。”齐宥的心直直坠入谷底,他漠然道:“陛下也不必再瞒着臣,陛下决心已定,难道臣还能左右陛下不成?”雍炽灿若星月的眸子难得露出几分羞赫:“朕何时勉强过你,此事自然要你同意才是。”他不晓得齐宥是如何得知的,如今还未完成的心事袒露在自家皇后面前,难免有些难以言明的……羞耻。曾经的誓言犹在耳际,狗皇帝却准备偷偷找人。齐宥短促一笑,冷道:“陛下竟还晓得让臣同意,真给臣这个皇后面子。”说罢也不待雍炽反应,冷冷一伸手:“拿来!”雍炽一愣,温润如玉的少年此刻眸中含着一簇灼人的火焰,大有问罪的意思,他忙心虚的藏藏绿头牌:“拿什么啊?”“我都看到了。”齐宥夺过雍炽手中的绿头牌,冷笑着甩到桌上:“陛下要召幸旁人进宫,也要让我过过眼啊!”雍炽:“???”此时,被雍炽打磨光滑的侍寝牌子咕噜噜从桌上滚下,恰好滚到齐宥脚边。齐宥低眸一看,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阿宥齐宥:“???”他抓着那牌子翻看一通,只间上面依次是皇后,阿宥,小乖宥,齐宥,翰林院齐侍讲,齐家二公子……这横看竖看,每个侍寝牌子上的人不都是他么?还做出这么多个自娱自乐?齐宥完全摸不着头脑:“……陛下这是何意?”“朕……”雍炽轻咳一声,看着齐宥面色:“朕还是是想着能和你多玩玩花样,有些事,皇后和齐侍读不能做,阿宥却能做。” 第207章 还好雍炽良心未抿,直接把菜单递给他这个外来人口:“阿宥喜欢吃的朕都爱。”他爹如梦中惊醒:“对,你小子也来了,想吃什么,也去报给小厨房。”齐宥:“呵呵。”齐贞言去年娶了妻子,刚生下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侄子,一家人围着逗弄半晌,一个多时辰后,齐宥退去歇息,雍炽意犹未尽,还在陪着齐鸣泰喝酒聊天。又过了半个时辰,雍炽才回到房中。齐宥看他一眼:“哟,您不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了?”雍炽凑上来,把齐宥的鬓发挂到他耳后:“想阿宥了。”“臭。”齐宥伸出脚踢雍炽的大腿,故作嫌弃:“好大的酒味,今儿不许上床。”雍炽轻笑一声,从善如流的从床上抱起齐宥,双臂架起齐宥的腿弯,轻松的把他整个人放到书桌上。“你……”齐宥话还未说完,已被雍炽用唇堵住,灯影晃动间两人呼吸急促,书桌光滑到没有可以抓的地方,齐宥攀住雍炽结实的背,眼冒泪花又始终不敢松手。半晌后,齐宥平息了低喘,看向始作俑者,又羞又气,可怜巴巴道:“炽哥哥不听阿宥话了么?”雍炽拍拍书桌,趴在他耳畔低笑道:“你说不许朕上床,又没说不许上你。”齐宥望着他烛火中英俊夺目的面庞,喉头一滞,愣是忘了要说什么。片刻之间,雍炽已替他裹好衾衣,抱他去了浴室。两人回来准备入睡,齐宥亲亲他:“明天我要早起,辰时末叫我一声。”雍炽是习武之人,向来起得早,堪称齐宥婚后的人体闹钟。雍炽把他拉到帐子里亲:“去哪儿?”“唔……”齐宥迷乱道:“同窗中举后都分散了,趁着除夕回家过年,大家也聚聚。”雍炽挑眉,不悦道:“魏九朝也回来吧?你们也要见?”时隔多年,雍炽依然对这这没分寸的人介怀。“当然要见。”赵昭离世后,齐宥在国子监最好的朋友只剩魏九朝:“我们算来也有七八个月没见了,和他聊聊近况。”七八个月,记得倒还挺清晰。雍炽声音沉了下来:“不许去。”雍炽近来成熟不少,好杀暴戾的性子也随之收敛,但沉下脸时的压迫感却更让人战栗。可齐宥丝毫不怕,笑着缠上他脖颈:“陛下,咱能不能别当幼稚鬼啊?”面庞上的冷气被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登时消融,雍炽缓了语气道:“朕给他定的亲事,为何推了?”雍炽本以对魏九朝没了间隙,只是前几个月魏九朝断然拒婚,立刻引得雍炽不悦,他本想下严令,齐宥又给昔日的同窗求情,此事只得作罢。“这算什么大事儿?”齐宥无奈了:“九朝刚二十出头,还想玩几年呗。”雍炽立刻冷道:“那你不许和他混玩!”齐宥抱着自家狗陛下的脑袋,忍不住扑哧一笑:“晓得了,陛下要不直接把我锁在床上好了?”雍炽挑眉:“这是你说的?”吓得齐宥赶忙转移话题:“开玩笑呢嘿嘿……那个,明天炽哥哥别忘了叫我,我真要去的。”雍炽拥住他,不容置疑道:“恩,朕明日和你一起去。”作者有话要说:  狗炽:朕又苟到一顿肉嘻嘻嘻第118章 认错“……我们同窗聚会, 追忆往事,”齐宥很久不见魏九朝,雍炽在侧,说什么都要三思:“这这这……陛下去不合适吧?”“追忆往事?”雍炽穿戴整齐, 淡声道:“朕也去追。”齐宥纳闷:“您又没在那里上过课, 有什么好追的???”雍炽猛然伸臂, 抱住他的小皇后轻轻亲了亲:“朕是没上过课,但追过阿宥你啊。”说罢也不理齐宥, 第二日起床后, 径直翩然而去上了马车。齐宥只能悻悻跟上。他们的马车缓缓向国子监驶去,大嫂站在门旁张望了半晌, 对齐贞言道:“陛下是陪阿宥去聚会了?”她多少也有些不解,自家的小叔子何德何能, 一年多了依然迷得陛下天天追在他身后。齐贞言正练字,抬头淡淡道:“看样子是。”不知为何,看了雍炽,再看看齐贞言这淡然的样子,嫂子忽然来了脾气,气哼哼的捶打丈夫肩头:“你看陛下多用心, 你这做哥哥的就不能学学?”齐贞言唇角轻翘, 捉住夫人手腕:“夫人倒是说说, 学什么呀?也想让夫君跟在你屁股后头跑?”“你……”嫂子脸一红:“好好写你的字吧!”两个人下了马车,国子监旁的会馆里,聚集着分散在各地的同窗,两人一下车,就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魏九朝。魏九朝比上学时还长高了些,身形透着矫健阳光, 很是春风得意。看到随挚友前来的人,魏九朝一怔,刚要上前请安,已被雍炽摁住肩膀:“朕随阿宥过来看看,你不必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