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第一章 “我需要你的帮忙。” 当费森听见这句话时,他非常惊讶。 令人惊讶的不是这句话,而是说出这句话的人——阿比塞尔。 阿比塞尔也是凡人,当然也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只是以前听他说这句话的人通常是费森的父亲国防部长多亚,而不是他。 他父亲此刻也在场,还有前总统洛提和即将卸任的现任总统艾莫,简而言之,这个国家权力最高的四个男人就坐在他面前,然后说,他们需要他的帮助。 这很有趣。 “告诉我要做什么。”他简洁俐落地道。这就是费森,从来不浪费时间。 阿比塞尔对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微笑。他从费森五岁起就认识他们一家人,如今已经二十七年过去了。 费森的相貌几乎与他父亲如出一辙,浓眉峻目,眼窝深陷,唇型薄而宽,鼻梁如一把刀般将脸庞划分为二。嘴角和眼角的痕迹,在多亚身上是岁月留下来的,在费森身上则是长年的操练和风沙曝晒所留下来的。 两人唯一的不同是头发。多亚的头发微长,而费森从首都侍卫队退役下来之后,依然维持着军人的习惯,头发只有一寸不到的长度。 他的脸说不上英俊,起码和洛提的大儿子西海相比,费森的长相充其量只能说性格。 话说回来,任何人和那漂亮到不像话的西海相比,都只是普通长相。他们这帮老人总认为,虽然西海英气十足,但男人长得比女人漂亮总是说不过去,还是像费森这样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绝对的阳刚,十足的强悍,犹如那片风沙狂日亦驯服不了的坚硬砾汉。 他们这几个男人都很高,下一代自然也不低。费森的身高六尺三寸,比他父亲更高一点。 “这是很违反自然定律的。”朱菲雨曾经评论道。“从人类学来看,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因为气候干早,又长年生活在马背上,为了节省身体的能量消耗,以及降低风阻,大部分都是属于矮壮精干型的;中国的东北人之所以高大,是因为气候寒冷,较大的身体才能储存能量,但是勒里西斯的东漠明明又干又热,没理由游牧民族还长得这么高大。” 阿比塞尔想到妻子的不以为然,不禁好笑。不过菲雨多少是跟多亚在斗气,所以他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他们父子俩最大的差别,应该是在女人身上吧。多亚娶了两个老婆,家里成天吵得不可开交,阿比塞尔却几乎不记得费森对任何异性感兴趣过。 当然,对同性也没有。费森在这方面的“喜好”颇为平常,只是他从不固定跟任何女人来往,阿比塞尔很慎重地怀疑,费森在侍卫队里如鱼得水,却一有机会就立刻申请退役,宁可躲到东漠去和西海搞矿场,绝对与他家里大小女人一堆有很大的关系。 “你知道奥古斯塔吗?”阿比塞尔直接切入正题。 “当然。”费森立刻回应。 谁会不知道奥古斯塔? 奥古斯塔是前政府军的重要官员,地位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长。大将将国家财政大权交给他,足见他的地位之重。当时他与身为国防部长的阿比塞尔之父同为大将的左臂右膀,宠信一时。 但,没有人知道,奥古斯塔其实一直在暗中支助革命军。后来他的秘密行动被大将发现了,奥古斯塔抢在大将痛下杀手之前,先一步逃离了勒里西斯。隔年就发生了国防部长被大将杀害之事。 一般认为,国防部长必然是私下帮助奥古斯塔潜跑,才会惹祸上身。但依照阿比塞尔等人的认知,大将只是生性多疑。奥古斯塔背叛了他,对他是一记重创,他连带无法再相信与奥古斯塔情如兄弟的国防部长。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大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 后来奥古斯塔辗转在欧洲流亡,最后才向美国申请政治庇护。而这一段期间,他不曾改变过对革命行动的同情与支助,甚至很高调地在国际间为革命军募款。 大将私下派人暗杀过他好几次,都被阿比塞尔派出去的人拦了下来。 革命能够有经费一直支撑下去,奥古斯塔功不可没。因此,革命行动虽然造就了阿比塞尔、多亚、洛提、艾莫等一干人的威名,但若问勒里西斯人谁才是真正的革命之父,所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奥古斯塔。” “奥古斯塔出了什么事?”费森立时警觉。 革命已经结束十六年了,奥古斯塔近年来又重病在身,不良于行,怎么可能跟人结怨? 无论如何,一日为侍卫队,终身为侍卫队。保护跟这个国家有关的重要人物是他们的终身职志。 “出事的不是奥古斯塔,是他的女儿。”洛提抢着回答。 奥古斯塔当初逃离得非常匆促,他还来不及接走一个妻子和二子二女,他们就被前政府军的一颗汽车炸弹全杀死了,当时他四十七岁。 流亡期间他又结过两次婚,第二任妻子是个西班牙人,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第三任妻子则是一个美国人,并没有生下任何子嗣,所以奥古斯塔只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儿。 但这个女儿,不是个普通的“女儿”而已。 这个女儿,是翡莉安娜。 你现在随便到街上抓个人问,好莱坞当红的性感女星是谁?十个人里面起码有七个会回答:“翡莉安娜”。 翡莉安娜,就是翡莉安娜?奥古斯塔。 “其实他们本来是在巴基斯坦拍片,还有两个月才要来勒里西斯。不过当地发生了一件‘荣耀杀人’的案子——一位父亲因为女儿拒绝了他安排的婚事而将她杀害。这件事激怒了翡莉安娜,她立刻跳出来大声谴责,这是她见过最残暴、最冷血的谋杀。可以想见,她的斥责立刻激怒当地人,一个回教激进组织于是对她下达攻击令,整个电影小组不得不提前结束在巴基斯坦的行程,匆匆逃到勒里西斯来。”洛提叙述整件事时眉飞色舞,显然觉得非常有趣。其他两个长辈轻哼一声,都没有他的好心情。 费森眉头轻轻一皱,听起来是个冲动无脑的女人。 他个人对于荣耀杀人一事也不苟同,这在勒里西斯是完全禁止的,而且绝对违法——其实在许多执行它的国家来说,它也是违法的,只是传统回敦国家几乎不会以法律来制止这样的事。 所谓的“荣耀杀人”(honorkilling),是指如果家族中的成员做出某些事,其族长认为会让整个家族蒙羞,就会以荣耀之名将这个成员杀害。 虽然男人和女人都有可能是目标,但荣耀杀人的受害者以妇女居多,而被杀害的原因,从通奸、不洁的性行为、想离婚、到拒绝嫁给说亲的对象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即使已婚妇女被强暴也视为“通奸”的一种,或未婚女性被强暴就被归类为“不洁的性行为”,总之,女人通常是无由被惩罚的那一方。 在费森的想法里,谋杀就是谋杀,无论以任何名义的谋杀都一样,而男人谋杀女人更是令人不齿。 男人在体力上是优势的一方,女人是相对的弱者,他所受的训练让他无法苟同以强凌弱的行径。 勒里西斯虽然深受回教文化影响,却不是一个传统的回教国家:邻近的欧洲为此地注入开放的思维,越来越多的华裔移民则带来佛道教的思想。总的来说,勒里西斯是个多元化的国家,那些回教传统陋习在本地,尤其在嫉恶如仇的司法部长眼里,完全没有生存的空间。 不过,这不表示他就认同那个愚蠢的翡莉什么安娜的女人。 在他看来,事情其实很简单:人在屋檐下,招子最好放亮一点,要说什么话等将来离开那个环境再说。她冲动的做法,只是将整团人与她一起置于危险的境地而已。 若是以前在侍卫队,他的手下敢轻率地将同伴置于险地,他会确保自己的惩处手段让对方在梦里都会发抖。 “那部片子我们新闻局已经审核过了,剧本还不错看。”洛提兴高采烈地道。“就是一个隶属于联合国组织的美女在巴基斯坦工作时遇到坏人,男主角出面拯救她,后来两个人一路被追杀,最后坏人被杀掉……现在想想,那个故事还真有点菲雨和阿比塞尔的影子,难怪拍片许可的申请书上特别注明是受到他们两人故事的启发。” 阿比塞尔轻哼一声。 “你们认为那些巴基斯坦人会追到勒里西斯来?” “重点是那个回教组织。”这次是他父亲多亚回答。“情报显示他们似乎想藉由绑架一个好莱坞女星,引起国际重视,然后发表一些激进主张,我们不能不慎重。” “而且一位国际知名的女星在勃里西斯被绑架,甚至被杀害,对我们的形象都是很重大的打击。”阿比塞尔的嗓音低低震动。 “为什么不让侍卫队或警察出面保护她就好?”费森提出心头的疑惑。 “总统大选的时间到了,最近时机太敏感。”阿比塞尔的回答很简短,但费森马上明白了。 “又是因为政党组成法案的事?”他锐利地问。 阿比塞尔苦笑点头。 自从司法部长想推动政党组成法案的消息公布之后,整个勒国就陷入一场隐形的政治角力。 目前勒国的政坛并不全是新政府的势力,还是有许多旧政府官员留任,这些人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工作上很称职,而且以前也没有明显的派系色彩,旧人自然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即使新政府里也有许多观念守旧之辈,这些人都不愿意勒国出现新政党,来瓜分他们现有的权力。 所以今年的总统大选格外敏感,虽然目前只有一组候选人,而且也是阿比塞尔一系的,但国会在间接选举中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如果国会否决这组候选人,他们有权推出下一组候选人,那么未来的变数没有人可以预料。 现在有一颗棋子掉在棋盘上,它的名字叫“翡莉安娜”。表面上它是一颗完全不相干的子,偏偏它有国际知名度。 如果有一位好莱坞红星在选前死在勒里西斯,对现任政府无疑是一记迎面而来的耳光。 而如果他们调动警察或侍卫队做为私人护卫,一定会落政敌话柄:“我们国家也有很多老百姓有危难,怎么就不见警察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们”,或“首都侍卫队的目的是保护国家政要,不是外国来的大明星”等等,这些行动都会微妙地影响到阿比塞尔一系在人民心中的形象。 所以他们找上他——一个退役的首都侍卫队分队长,受过那些专业而致命的训练,并且是平民之身。 费森对阿比塞尔轻点了下头,明了了。 “就算不提别的,她是奥古斯塔的女儿,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她受到生命威胁而不管。”多亚道。 费森站了起来,背心一如以往的刚直笔挺。 “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她的飞机何时会抵达?” “后天。” “哈哈哈哈——”翡莉笑到流泪,连忙接过助理递过来的面纸免得妆花掉。“梅朵,你真的跟我们亲爱的男主角杰瑞先生这么说?” “哼。”她的化妆师没好气的。 翡莉在机场的贵宾室里继续大笑。“真是太赞了。梅朵,你真是我的偶像!” 她们在讨论的对象是这部新片的男主角——杰瑞。 若问翡莉,杰瑞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自尊心过度膨胀到足以供整座非洲大陆的人使用还有剩的超极自恋狂。 杰瑞是好莱坞当红动作派男星,同时也认为自己是上帝赐给女人的最佳礼物。如果天下有任何雌性生物对他不感兴趣的,她若不是同性恋者,就一定是神智失常。 这是翡莉第二度与他合作。其实如果让她选的话,她根本不想再跟这家伙打交道,上一部的拍片过程简直是一场恶梦。无奈的是,套句她经纪人的话—— “亲爱的翡莉,全球观众都喜欢看你们两个人凑在一起。” 她和杰瑞的第一部片子创下那年度最佳卖座电影,不可否认她也是因为那部谍报动作片而红了起来。但是,一想到跟这个自恋狂再度合作,她就头皮发麻。 更无奈的是,影迷只在乎萤幕上潇洒英勇的形象,根本不会理会私下的男主角是个怎样的烂人。 当时翡莉拒绝了他,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直到影片杀青为止他都是所有工作人员的梦魇。 当时她还没大红,所以她忍了,可现在的她已非吴下阿蒙。她不需要再看杰瑞的脸色。 “不!”翡莉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们两个在萤幕上有一种化学作用,是票房灵药,超级吸金机,全世界的影迷都渴望看你们再合作一次,杰瑞那边已经点头了。”经纪人哄道。 “不!” “一千两百万。”经纪人完全知道如何击中她的要害。 一千两百万……她上一部片的片酬是八百万美元……一千两百万…… 片酬代表的不只是金钱而已,还表示一个明星在好莱坞中的地位……而跃入千万大关的这个等级…… “好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又来了。 幸好那只孔雀这次不想再拿热脸贴她的冷高跟鞋,不过她周围打从化妆师、助理,到任何女性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人没被他轰炸过。 坦白讲,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吃他那套,还是有那种涉世未深或迷恋声名的女人被迷惑,结果当然是吃过一顿饭外加睡过两夜就被说掰掰了。也因此,当她的化妆师竟敢对那只孔雀大喊“再碰我一次你就去死”,翡莉实在太钦佩了! 她决定了,接下来杰瑞如果想挟怨报复,第一个就得先通过她这一关。 “梅朵,不要害怕,有我让你靠。他敢找你麻烦的话,你来找我。”翡莉在沙发上伸长腿。 “谢谢。”梅朵感激得痛哭流涕。 这间贵宾室一如全球各地的机场贵宾室,豪华又舒适。 真难想像这个国家十六年前还在战乱之中,现在已经是欧亚非三块大陆交界的重要门户。 她的家庭和这个国家渊源颇深,她自己却只来过一次而已。 她父亲对勒里西斯充满了爱,毕生都在为这个国家奔走。讽刺的是,在勒里西斯建国的那一年,他终于可以回返家园的前夕,他却中风了。从此他只能住在高级的安养院里,无法回到自己深爱的国上。 翡莉生于美国,长于美国,在她心里,美国才算她的家,不过她能体会父亲对原生国家的热爱,所以她成年之后试着让自己体谅他为了募款而在全世界四处奔走,在她童年时期几乎都不在她身边的事实。 她和父亲并不亲密,甚至不互相了解——性格守旧的奥古斯塔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走性感路线的女明星——但是他们接受彼此是对方唯一血缘相系的亲人,所以他们还是很努力在接纳彼此。 严格说来,勒里西斯对她的人生还是有贡献的,起码在她的外貌上。 身为西班牙裔与勒里西斯人的混血儿,她的相貌充满异国风情。五尺六寸的她在女人里算是中等身高,深巧克力的眼眸,在眼角处微微上挑,有如诱人的猫眼。她蓬松柔软的长发如云一般洒在背后,随着每一步走动晃荡着勾人的风情。她的鼻梁长而挺直,其实在女孩子身上有点太刚气,可是配上她来自母亲的丰润略宽的嘴唇,看起来就恰到好处。 大圆领的米白针织衫让她饱满的酥胸半露,犹如另一层皮肤,将丰润诱人的曲线完美包裹,下半身一件雪纺纱长裤裙让她的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絮上。 天生的风情万种让经纪人第一眼就决定她的演艺路线——好莱坞二十一世纪性感女星的代表,“玛丽?莲梦露+沙玛?海耶克的综合体”。 她自己对这个路线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想在这行混,就得懂得运用天生的条件。 即使名气带来令人厌烦的狗仔队,但是也让她有机会学习如何用一个简单的勾手、一个婉转的回眸,就成为版面上最美丽的焦点,所以,得失两方她一概承受了。 贵宾室里除了她和随身助理,就只有化妆和另外两个电影工作人员,其他人跟杰瑞待在另一间——所有人都知道,千万不要把这两个人摆在同一个房间里。 哈,这就是好莱坞!萤幕上共赴患难、生死相许、谱着动人恋曲的男女主角,其实私下恨不得抓光对方的头发,再开卡车从对方身上辗过去。 “勒国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一名工作人员打开贵宾室的门,探头进来说。 “终于。”翡莉叹了口气,娇懒地坐了起来。 这根本是多此一举的事,他们已经离开巴基斯坦了,偏偏勒国官方坚持派人随身保护她。 结果,为了等这位仁兄,他们在贵宾室干坐了三个小时还不能离开机场,天知道她早就累得一看见床就能扑上去大睡三天了。 “他们派了几个人来?”接下来四个月她要被一群壮汉包围,说有多不自由就有多不自由。 “一个。”工作人员站开,让身后的男人走进来。 “只有一个?”翡莉描绘得细致美丽的眉扬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远在她能注意到他的其他部分之前,她先注意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眸,极深极邃,淡远得像没有一丝感情一般,仿佛所有光线会自动被吸到那双眼睛的深处,然后不再反射出来。 那是一双死寂致命的眼神。翡莉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寒颤,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他的其他部分。他其实是一座铁塔吧?无论精神上或肉体上,都符合这个词汇。 这男人极为高大,大约一百九十公分高,肩膀宽得几乎要塞满门框,薄薄的一层短发贴着头型。 他实在不能称得上英俊。右太阳穴有一道浅色的疤,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更加醒目。他不是穿着她想像中的劲装或保镖的黑西装,而是勒国传统的男子长袍,让他整个人更显得魁梧阳刚。 如果让导演看见他,导演一定会尖叫致死。翡莉在脑海里想。 杰瑞的扮相再怎么好看,都只是用演的,这个男人却是活生生的、完完全全电影男主角的真人版。 当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栘到她身上时,连眨都没眨一下,只是漠然地移过去,一一注视房里的每个人,之后才又对回她身上。 而他对回她身上的原因也不是感兴趣什么的,只是单纯因为她是他的“任务”。她知道自己的外貌对男人的影响,这男人的无动于衷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又开始奔驰了。她开始幻想他完全失控会是什么情况?又是在什么样的光景下? 因为这男人看起来就像个超级控制狂魔人,无时无刻不在掌控之中。她怀疑连风要吹乱他的头发,都被他以意志力命令哪根头发可以动,哪根不能。 她突然想到他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的模样。那双毫无感情的黑眸是不是还是这么无动于衷?那张冷漠的脸孔是否会写满情欲?冷硬的嘴角是否会懒洋洋地挑起? ……该死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保镖,而她已经在脑子里剥光他了。 这不是好事。翡莉深呼吸一口气,丰满诱人的酥胸跟着起伏,然后对自己的助理勾勾手,助理把香奈儿手提包递给她。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谁,既然他从站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自我介绍,她也懒得去追究。只要他懂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而目前他该做的事—— “那些行李就交给你了,旅馆见。” 翡莉摆摆手,刮起一阵香风从他身旁滑过。 第二章 “卡!”导演从导演椅上走下来。“演得很好啊,翡莉。” “谢谢。”美艳的女主角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黑色紧身长裤,走回自己的拖车休息。 她没有躲进去吹冷气,而是坐在旁边的一顶大阳伞下,接过助理小珍递过来的果汁。化妆师梅朵状似不经意地踅过来,三个女人坐成一排,以只有她们听得见的语调交头接耳起来。 “我有没有错过什么?”她的唇咬着吸管,看不出来在说话。 “没有,他大多数时候都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助理小珍递冰毛巾给她,顺便咬耳朵。 “连颗汗都没有,简直不像真人。”梅朵假装检查自己的化妆箱。 过去几天,观察“那个男人”成为她们最新的乐趣。 虽然,翡莉必须承认,能观察的事不多,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就如梅朵所说,站在旁边像个局外人一样,事不关己,动也不动。 翡莉很少搞不懂男人,这个男人却让她迷惑。 那天在机场她叫他提行李,她承认她多少有点激他的意味。 她猜想,勒里西斯政府顾及她父亲的份上,应该会派出精英分子,而任何人都知道,首都侍卫队是精英中的精英。 既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必然自视甚高,她故意把他降为提行李的小弟,想试探他的容忍尺度到底在哪里——好啦,她是坏人,她知道。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一语不发,就把她的行李提走了。 接着她就明白他提她行李的用意了。 “我的行李呢?”一进了旅馆套房,她的行李竟然还没送到。 她脾气暴躁,又热又累,只想洗个澡换衣服好好的睡一大觉。 “费森先生已经把您的行李送进卧室了。”服务生连忙回答。 费森又是哪个鬼?她怒气冲冲地杀进自己的卧室去。 两只lv行李箱放在地上。结果她一拉开又大怒。 “是谁?是谁开过我的行李的?小珍,你进来!”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私人衣物,所以她的行李向来是由她自己亲手拆箱。小珍跟了她四年,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习惯! “小珍!小……” 她突然住口。 并不是有任何动静让她停了下来,相反的,四周平静得一如她刚才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样子。但是,有丝气息悄悄地改变了。 她火速回头,一道宽得不可思议的肩膀撑住了卧室门框。 “行李是我拆的。”那男人沉静地道。 原来他就是“费森”。 他已经换过衣服,现在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和黑长裤——之后也都一直保持这样的穿着——腋下没有枪套。他只是安静无声地往她的房门口一站,偌大的空间感便急遽缩小。 “我的行李只有我一个人能拆,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她恼怒地道。 “还有我。” “什么?”她水眸圆瞠。 “还有我能拆,你最好习惯这一点。”他甚至没有提高嗓音。 她大步杀到他面前,一手叉腰,另一手重重戳他胸口。 噢!好硬!她抬高视线,突然发现杀到他面前或许不是明智的做法,因为近距离一看,他沉静的压迫感更强。 “我的行李里面绝对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不然不可能通得过机场检查,你有什么好拆的?” “机场只检查爆裂物,不负责你的安全,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他简单地道。 她太累了,好脾气暂时消失。“等我有空再理你!”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 他们之间有一个不算好的开始。无奈的是,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好多少。 他们剧组会在首都停留三个星期左右,拍电影开头和结尾的几个段落,然后依序在中部停留两个月,东漠停留一个月,拍摄其他片段。 杰瑞一如以往,每换一个新场点,就把每样东西嫌个要死,从冷气不冷、冷气太冷、东西不好吃、东西太好吃等等,能怪的统统怪过一遍,搞得大家情绪都很不好,来勒国的前三天,整个剧组没有谁的脸上有笑容。 从头到尾和他不对盘的翡莉,当然被嫌得更惨。 她可以不理他,可是再怎样人的忍耐力也有极限,所以他们两个又冲上几次,搞得导演和制作人焦头烂额。 可恶!等哪天她不干明星了,她一定要写一本回忆录大爆料,把这些影迷眼中的“英雄人物”私下的恶形恶状公诸于世!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很有趣的一点——杰瑞不太敢去惹费森。 他充其量只是在费森背后说些埋怨的话,从不敢当着他的面抱怨。这可是很希罕的,毕竟那家伙以为世界绕着他运转,所有的人都是他脚下的臣民。 费森有一种沉默而危险的力量:他可以一句话都不必说,就得到你的全部注意力,也可以让自己消失在背景里,让你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简而言之,就是专业训练过的。 杰瑞不去惹他是对的。 翡莉并不是一个难搞的女明星,大多数时候她都性情愉悦,人缘极佳。她不会耍大牌,公共关系做得一级棒。无奈的是,费森出现的这几天,正好就是她脾气最坏的时候。 有时候她都不免怀疑,他会不会以为她和杰瑞是同一种烂人? 如果是的话,那就很可惜了,因为她对他可是很感兴趣呢! “你的‘家俬’呢?”有一天晚上,她穿着自己的丝袍坐进他对面,心情还不错地问。 那男人只是坐在他的老位子——客厅的一张单人沙发椅上——扬起一道眉毛表示疑问。 “你的家俬啊!就是像电影《级极保镖》里面演的那些东西。”她提醒,可是他看起来一脸陌生的样子,她只好多解说一下,“你知道的,凯文柯斯纳?惠尼休斯顿?虽然是老片子,但是hbo常常播。ihavenothingifidon’thaveyou……” 她甚至哼了几句脍炙人口的主题曲,他还是没有认出来的意思。 “勒里西斯没有hbo吗?”她挫败极了。“就是监视器、监听器那些用来监督我出入安全的鬼东西啦! 喔。 “旅馆有监视器。”他的嗓音低沉。 “你该有一点自己的东西吧?枪呢?保镖不是应该都有枪的吗?再怎样会有个黑黑的枪套挂在手臂底下。” 他看起来一脸莫名其妙。 “现在还用不到。” “那你要怎么保护我的安全?等歹徒冲进来把我射成蜂窝再从某个神奇的角落把枪变出来?”她嘲讽道。 “我自然有办法。” “你是侍卫队的人吗?”她又有了新的问题。 “不是。”已经不是了。 “不是?”她惊讶地坐直娇躯,“你们的侍卫队不是号称军人中的警察,警察中的军人,精英小的精英,专门保护重要人物的吗?好歹我也是个好莱坞当红女星,难道算不上重要人物?” “侍卫队只负责保护勒国官方的重要人物。” “那你是什么碗糕?” “平民。” “平民?”她怒气冲冲地道:“他们竟然派一个平民来?他们派平民来能做什么?” “当然是保护你。”他越来越觉得她的反应没道理. “怎么保护……算了,不用回答,我知道,你自然有办法!”这男人完全懂得让人家如何问不下去。“先生,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过跟你聊天真的很无趣!” 她尊贵地站起来,然后刮起一阵香风甩上房门。 套房里的房间一间是她睡的,一间是她助理睡的,她从没搞懂他睡在哪里。 本来她以为他睡在客厅的长沙发,可是沙发没有被入睡过的迹象。要不然就是在隔壁有房间,可是他好像也从没离开客厅过。 每天她一回到套房,他就坐回那张单人椅上看杂志或看报纸,做一些无声的事。晚上她累了上床睡觉,他还是坐在那里。隔天早上起床时,他通常又坐在同一个地方。 他一定离开过,因为每天他都换过干净的衣服,而且看起来神清气爽,但是……这男人简直像从那个哆啦a梦的口袋里钻出来似的。该死的他到底是住在哪里? 她想过半夜起来堵他,不过她睡前习惯吃颗安眠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过。她只好去问小珍,看看小珍有没有第一手情报,结果小珍也是一知半解。 于是,研究这个男人就成了她们两个最大的嗜好——后来人数增加到三个人。 “刚刚我在拍戏的时候,他在做什么?”翡莉眼睛四处游移,尽量不固定在同一个地方。 “没做什么,就一直站在他现在站的位置。”小珍低声回答。 “他现在站的位置”是指距离她们约十几公尺的地方,正好位于拖车和拍片现场之间,可以把两个方向尽览于眼底,又不至于干扰到拍片小组的工作。 “这个男人好像没有放松的时候。”梅朵小声道。 “他现在很放松啊!” “是吗?”梅朵好奇地瞄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不晓得,他看起来就是很放松的样子。”她耸了耸肩。 翡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分辨的,总之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可能是肩膀角度不同之类的——那真是一副该死好看又宽的肩膀。 他还是穿着白衬衫黑长裤,跟她现在穿的戏服倒是有点情人装的样子。双手衣袖卷到手肘,露出一截黝黑强壮的手臂,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扣,露出一点古铜色的胸膛。 费森一定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完全不在意,只是以着自己的步调,看似闲散的左右扫视,确定周遭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好莱坞,要说没见过保镖随扈当然不可能。起码杰瑞就雇了一堆,出入前簇后拥,排场铺个十足十。可是那些保镖比起费森,都小巫见大巫。 并不是说他特别夸张或枪特别大支什么的,他就是有一股沉静的致命性,而且收发自如,让人可以完全无法忽视他,又可以随时遗忘他的存在。 这个男人真的太谜了! 这也表示,她花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已经超过必要的多了。嗯,这不是好现象。通常她才是那个让人家花时间研究的人。 “喔哦,警报响起。”小珍突然警觉起来。 杰瑞慢悠悠晃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找麻烦。 梅朵立刻全身紧绷。翡莉和她相反,全身更软更柔地瘫进椅内。她知道杰瑞最痛恨她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啧啧啧,三个不事生产的女人,只会坐在一边纳凉,难怪人家都说女人干不了大事。”那只孔雀不客气地直接开炮。 “不事生产不是这样用的,在这里的三个女人恰好都有一份正当职业,自食其力得很;你的叙事能力这么差的话,就不要卖弄了,适得其反——你知道‘适得其反’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正好得到反效果的意思。”翡莉懒懒地回答。 杰瑞又想发作,勉强忍下来,故意用过分挑剔地打量她一眼。 “看看你那什么妆,跟个鬼一样,不晓得是谁画的,我真该请制作人开除她才对。” 她的妆自然是梅朵化的,梅朵的脸色立刻涨红。 哦,原来就是想为他受损的男性尊严找碴。 翡莉冷笑一声,“我的妆美得很,完全就是一个落难又遇到一位‘狗熊”的美女该有的样子。说真的,杰瑞,我劝你不要对这些娘娘腔的事太注意才好,不然,那些小报一天到晚在臆测你的性倾向,连我想帮你说话都帮不了呢!” 杰瑞脸孔涨红。他还未大红大紫前,为了糊口替男同志杂志拍过照,等他红了之后就成为被人炒作的焦点,她一举击中他的心事! “你这个——”杰瑞满脸通红,朝她逼近一步。 “这个什么?想打架啊?”她风情万种地起身,一副“你想动手就请便”的轻松样。 “走开。”一道低沉的嗓音切入。 气红了脸的杰瑞正要叫那家伙少管闲事,陡然瞄见——是费森。 杰瑞看看高大黝黑的男人,再看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傲然美女,啐了一声。 “算了,反正你们女人也只能躲在男人背后。” “哎呀,我都站着不动让你来了,你可看到我躲在谁后头没有?”她犹自悠然挑衅。 杰瑞被激得胸口一堵。 “你少惹她。”费森冷冷地插话。 杰瑞想呛他两声,一迎上他森深幽幽的黑眸,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哼!”他恼怒地转头大步走开。 什么?那胆小鬼就这样跑了? 费森只是看她一眼,一副他们这群人无聊到极点的模样,然后转头走人。 翡莉眉毛一挑,弹弹自己的指甲,用他一定会听得到的语调宣布。 “小珍,你去叫那个费森进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他说。”然后自己上了拖车。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为了哪天有可能和杰瑞干一架,她还特别去学过拳呢。 “什么事?” 她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梳着长发,他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她不禁狐疑地瞄一眼拖车门。她没有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或脚步声啊,这男人的手脚一定是猫做的。 杵在一个极度女性化的环境里,他看起来还是一脸笃定自然。这男人的自制力啊,真令人有想在上面戳一个洞的冲动呢。 “坐。”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椅。 “不用了,我习惯站着。”她也不勉强,继续拿着梳子把散乱的头发梳齐,从镜子里看着他的眼睛。“你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那不重要。我有能力保护你就好。” “你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这次是陈述句。她放下梳子,转过头,冷静地直视着他。 她的眼睛很清亮,费森突然发现。 他很少去注意女人长什么样子,尤其过去一个星期她都表现得像个暴躁、被宠坏的小女孩,所以他一向敬而远之。 直到现在,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他才发现,这双巧克力色的眸子透着澄澈无比的清明,和他以为的那种无脑大胸脯女明星完全不同。 他向来不习惯向女人解释自己,又补了一句。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于是他又补了一句。 “男人不应该恫喝女人。” 她轻嗯一声,重新拿起梳子,转回去梳发,眼睛再度迎上镜子里的他。 “听着,我尊重你的专业,而且,不像你,我会看电影。”她眉眼微眯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电影里面,那些不相信自己会被坏人绑架的女主角最后都被绑架了,把保镖调走的人总是在下一秒钟会陷入危机,所以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如果你们觉得有人威胁到我的安全,我相信那就是有人威胁到我的安全;所以你要检查我的行李,我就让你检查,你要跟着我,我就让你跟。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牵涉到我工作的人事物,请你不要插手。”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她举起一只手阻止。 “杰瑞那家伙只是一只纸老虎,任何有脑筋的人都可以把他耍得团团转。”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加上一句:“我答应你,如果我真的有危险,我一定会大声尖叫求救,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思考了几秒钟,终于点了下头。 “很高兴我们达到共识。”她拿起旁边的一套衣服,表示他该离开了。 费森慢慢地走出拖车。 酷热取代了拖车内的凉爽舒适,却是他更喜爱与熟悉的温度。在亮晃晃的阳光下,费森慢慢咀嚼一个事实—— 翡莉安娜,其实是个挺有个性的女人。 第三章 “你这小子!竟然没有告诉我,你请四个月的假是去当翡莉,安娜的私人保镖。”西海在电话那端取笑,“怎样?她本人是不是跟电影上一样性感,一样火辣,一样有对海咪咪……喔!” 旁边显然有人执行了家法。 他们这对情侣完全让人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西海总算出狱,又抱得美人归,平蓝跟着搬来他们的矿场,两人却不急着结婚。 雅丽丝就担心儿子学人家什么新新人类搞不婚,急得想拉菲雨一起下来催,偏偏菲雨跟西海一样老神在在,只回答说“等西海准备好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想结婚了”,害雅丽丝左想右想,最后只好问到他这头来。 好像家里有两位老妈还缠得他不够似的。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要结婚?” 西海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怎么,你出公差期间都躲不过我娘的唠叨大法?” “她去问我大妈,大妈找我妈,我妈找我爸,我爸找上我。”费森不耐烦地道:“我现在没时间理这些,你自己去找那些女人说清楚,少来烦我!” “我们两个又不打算生小孩,既然如此,结婚就没有迫切的必须性,真不知道那堆女人在急什么。” “为什么不生?”在勒里西斯,不生跟不婚一样惊世骇俗,不过西海天生率性,他那口子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两个人会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令人意外。 “不为什么。我问蓝蓝她想不想生,她说暂时没意愿,我也不急着当爹,如此而已。” “以后总会生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知道?我拜托你别跟着那群娘儿们一起唠叨下去。” 费森想了想,立刻决定置身事外。“总之,我正在出公差,别再让那些女人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烦到我这里来。” “等一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翡莉是不是跟电影上一样开放?”西海不让他走人。“人家再开放,别忘了她终究是奥古斯塔的女儿,你要是敢搞什么露水姻缘、始乱终弃,当心那堆叔叔伯伯第一个拧头的就是你。” “少废话,我从不监守自盗。” 他没好气地把电话挂掉,然后在下一秒钟把整件事抛到脑后。 不是他无情无意,不关心兄弟,只是,从小他就生活在战乱之中,随时有可能失去一切,所以他渐渐地对很多事都习惯不去在意。 朱菲雨曾经说他是个“压力锅”,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内里暗潮汹涌。费森却觉得她想太多,他只是天生就带着冷漠的基因而已。 他有家人,也爱他们,但那份亲情也是淡淡的;家人有危难时他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其他时候,他则希望他们能越少来烦他越好。 这辈子,唯一让他感觉热血沸腾的,只有在战时以及在侍卫队的时期。 他和西海一起进入侍卫队,但西海在朱菲雨的要求下,必须回学校上课,只有课余时间接受操练,费森却足整个仆命都活在它身上。 他受尽所有最严苛的训练,习得一切武术及武器的技巧,并迅速攀升为侍卫队最年轻的分队长。 侍卫队的生活让他的生命有一个重心,所以他对战乱与和平的过渡期适应得极好,不像西海有一阵子完全失重。 但是,天下的父母都一样,一旦安定下来,就开始唠叨着结婚、抱孙的这些琐事,迅速把侍卫生涯带给他的愉悦感受冲淡掉。 于是,他从侍卫队退伍,远走东漠去经营他和西海合力投资的矿场。 采矿是一件有趣的事。 粗重、酷热、脏污、汗水淋漓,他喜欢这样的生活。重点是,离他的两位母亲大人够远,他只须偶尔在电话里应付一下她们的关切即可。 如果不是因为阿比塞尔召他回来,费森会很乐意就这样在东漠老死。有需要的时候找个女人,其他时候单身,全心投入在事业里,不会有任何琐事来烦他。 他知道单身与不繁衍后代在勒里西斯都是异类,不过那是对别人而言。对他自己,他相信连那些叔伯都已经放弃有一天他会和某个女人安定下来,然后生一大堆小孩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使哪天要结婚,他也只想娶个简单易懂的妻子就好。 像翡莉这样的女人,就在他排除的名单之上。 他对太过性感、太过艳丽、太过花俏的女人没有好感。这样的女人通常很难搞,男人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取悦她们。性对他来说并不难到手,他不必那么麻烦就可以得到质与量都让他满意的短暂关系。 “你在和谁电话?”娇娇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费森回头一看,那个霸占他思路的女人,正活色生香地站在他背后。 她披着一件丝袍,底下却不是丝质家居服,而是一件鸡尾酒小礼服,黑色高腰剪裁将丰盈的雪胸托高,玲珑毕露的曲线让人鼻子喷血。 电影小组已经完成在首都的戏份,明天要开拔到高地的艾拉卡小镇,进行另外两个月的拍摄工作,所以客厅地板上都是打包好的行李。 说来真让人挫折,这男人已经为她工作三个星期了,她竟然连他的全名都没问出来。 他对于任何问题一定都会回答,问题是,“嗯、喔、是、不是、有、没有”实在不是什么好答案,“我知道、我有办法、我会看着办”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如果他们一天见不到几个小时,没有机会也就罢了。他们却是在她眼睛睁开的时间都黏在一起——嗯,虽然也没有多黏,大部分时候他都有意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不过,翡莉倒是发现了他一个让人觉得很可爱的小地方——如果“可爱”可以用来形容这个男人的话——那就是,如果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兴趣,无论再微不足道,他都非把它搞懂不可。 那种固执的牛样子,活像小男孩发现了一只新昆虫一样!他只有在这种时候稍微有点人味。 “刚刚你在和谁说电话?”她又问了一次。 “我兄弟。”他答得很简短。 “你有兄弟?”翡莉大吃一惊!这人居然还会有亲人?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不是亲兄弟,但比兄弟还亲。”他勉强自己多答几句。 “喔!”她的表情仿佛他的解释很希罕似的。 费森很讶异自己竟然有了想笑的感觉。在执勤期间,他向来不喜欢涉入私人情绪。以前的“标的物”多半是勒国政要,也不适合跟人家攀关系,总是要避避嫌,所以他一直习于让自己处于一个局外人的地位上。 偏偏这条美艳又性感的小蛇,时不时绕着他转,总是狡猾地想在他身上找出一个可以下齿的地方。 费森非常相信,等她咬他一口之后,一定又会带着那副无辜愉快的笑容,丢下一句:哎哟,原来你会痛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呢!然后快乐地滑开。 “你要出门吗?” “喔,对了。”她把丝袍脱下来随手一扔,就着客厅的落地镜打量自己。“我们明天就要换地点了,我想趁在首都的最后一晚出去吃个饭,你要不要跟?” “嗯。”想也知道他非跟不可。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好。”她轻飘飘飞进房里。 十分钟后,一个性感艳丽的女人从卧室走出来,肩上背着一个牛皮制的铆钉大背包。 他主动伸手去接。这种大包包起码可以装个十几斤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 她也不客气,把包包递给他。 费森掂了掂重量,里面大概两成都没装满。女人就是女人!连背个包包都只是为了装饰。 “走吧。”翡莉经过他身旁,从玄关的穿衣柜内拿出另一个香奈儿小肩包。 费森无言地看着她的第二个包包。 “……你去吃饭要带两个皮包?”他终于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大包包装不下的?” “噢!”她终于了解他在问什么。“这两个包包功能不一样。” “……女人的皮包还有分功能性?” “当然,那个牛皮包包是拿来装大东西的,例如折伞啦、薄外套啦、化妆包啦;这个小肩包是拿来装随身用的东西,一张信用卡,一包面纸,一个手机,和一支口红。” “……那你为什么不把小包包的东西放进大包包里?”当费森执意弄清楚一件事时,他就是非把它搞懂不可。 他的牛性子又上来了,翡莉暗自窃笑。 “大包包一进餐厅服务生就会帮你挂起来,所以里面的东西不容易拿到,小包包就可以装一些吃饭期间会用到的东西,一起带进去,这样懂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全收在一起,然后只带大包包出门?” “先生,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美女都不带超过巴掌大的包包上餐桌的。”她教化完时尚原始人,悠然从他的身旁飘过。 女人!他对这种奇异的生物避而远之,绝对是正确的。 要拖这男人吃顿饭,简直跟拔他的牙一样! 她一踏进餐厅门口,他就消失了。 她先帮几个认出她的影迷签名,再合照几张,然后磨着牙要服务生找到那块“刚才自动消失的铁板”,然后自己先走进餐厅。 不到三十秒他就神奇地出现在她桌畔,连她自己都才刚刚坐定而已。 “有什么事?”费森低沉地问。 翡莉立刻低头,很认真地研究地板,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翻板,才能让他这么神奇的蹦出来。 有一天她一定要弄懂他是如何来去的。她发誓,有一天! “你就不担心刚才那群影迷其实是变态杀人狂,想近身攻击我?” 费森看她一眼。“那是前总统洛提的亲戚,一家人都很正派。” 哦?他怎么知道的?他认识前任总统吗? “那不表示我喜欢私人用餐的时间变成影友会。” 费森再深深看她一眼。“我会交代餐厅的人不再让你受打扰。” 他又要消失了?“慢着!你给我坐下来!” 费森觉得她很莫名其妙。“你不是要用餐了吗?” “对,所以你给我乖乖坐下吃饭。你要是敢走的话,我就跳起来大吼大叫一堆‘女性优越论’,然后让整间餐厅的男人都想对我做那个什么鬼‘荣耀杀人’的,你信不信?”她威胁道。 她威胁他?她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威胁他? 他该死地又有想笑的感觉,不过这次是苦笑。这女人真麻烦! 但,费森就是费森,他从不花时间在无谓的争执上,既然他也要吃饭,他立刻拉开地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对他的合作,翡莉惊讶地眨了下眼。 他对眼前的这一切非常适应。她注意到。 这里是首都最好的法国餐厅,用餐的客人都像她一样盛装打扮,而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长裤,和平时一样,衣袖卷到手肘,长裤沾了点灰尘,但他没有任何的局促不安。 他只是轻松坐在那里,宽阔的胸膛把整个椅背遮住,一副掌控大局的自信模样。 很多保镖都会陪同老板参加重要场合,但翡莉很久以前就观察到,这些保镖只要置身事外时,都能保持得很超然,如果他们自己也成为宴会的一员,大部分的人都会感到不自在。 这家伙却很习惯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有某种军事背景。不过现在又多了一点,他不只是具有军人背景而已,一定还多了些什么。 “我们不搞那一套。”费森突然说。 “什么?”她还没有回过神。 “荣耀杀人,勒里西斯不搞那一套。”他指出。“司法部长嫉恶如仇,谋杀是唯一死罪,所以荣耀杀人在勒里西斯行不通。” “那也要阿比塞尔还能继续当司法部长才行,否则下一届部长发动国会更改法案,什么都去光光了。” 没想到她对勒国的政治现势也有认识?费森倒有点讶异。 “除非阿比塞尔自己想下来,任何人动不了他。” “即使新总统不是他的嫡系人马也不例外?”她挑了下眉。 “没错。” 这次阿比塞尔完全退出总统大选,甚至不再当他万年不变的副总统了。他支持的正副总统候选人,是艾莫当政时的行政部长及财政部长,也是当初阿比塞尔的子弟兵之一。 虽然人民对于阿比塞尔又一次错过总统大选感到失望,但是渐渐接受他无意出来竞选的事实。 无论最后上任的是谁,要把阿比塞尔踢下司法部长宝座等于冒着激怒全国人民的风险,没有任何有脑筋的政客会做这种事。真的要修理阿比塞尔,新总统顶多只敢在司法部的案件或法案上多刁难而已,不过光是这样就会让阿比塞尔事倍功半了。 “没想到你还满关心国家时事的嘛,我遗以为你只关心怎么给关节上油呢!”她调侃道。 他又不是机器人,费森啼笑皆非。“彼此彼此。” “那你就错了,我一点都不关心。关心的人是我老头,每次一碰面他就在我耳朵旁念个不停,我不想听都不行。”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开始研究。 奥古斯塔? “令尊的身体好吗?”费森难得会主动问她事情。 “很好,短期内死不了的。”她挥挥手。 费森对她轻慢的态度皱了下眉。 点好菜,另一名服务生立刻殷勤地过来为她倒一杯红酒,并为他的杯子里添了水。 “你一定很怀疑,我为何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革命之父奥古斯塔奉若天神吧?”她拿起酒杯轻啜一口。“让我跟你说说有关奥古斯塔的事。” “他是很伟大没错。他这辈子都在为你们的革命运动奔走。从我童年有记忆以来,见到他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我可以说是靠n对他的报导来记住父亲的长相。” “既然他在忙的是一件如此崇高又如此伟大的事情,我母亲和我被迫要懂得‘体谅’。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生日派对、学校公演或童年,家里的相簿永远只有找韧我妈两个人。” “在我六岁生日那一年,有一天他终于说他会回来参加我的庆生会。那几个月里我都好兴奋,逢人就说我爸爸要回来了;我甚至去学跳舞,只为了在庆生会那天,我可以展现最美丽的舞姿给他看,这样他说不定就再也不会离开。” “直到我生日的前一天,我父亲突然打电话来说,某个赞助革命活动的富豪突然想抽回资金,他必须立刻飞到法国和对方见面。于是那一年他再度失约了。” “我母亲终于从我的脸上明白,她一直让女儿以为有机会认识父亲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因为我只会一再的失望。最后,她看出了她其实和单亲妈妈没两样,于是和我父亲离婚了,我们两个能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变成我开始忙碌。偶尔有空的时候,我会飞去医院看看他,跟他说话,但是疏离已久的亲情不是弹一下手指就能弥补回来的。” “所以我只能说,身为奥古斯塔的女儿,我尊敬他,但是我不像你们对他那么疯狂就是了。”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没有做什么评论。 翡莉把酒杯放下,一面享用服务生送来的餐前面包,一面打量他。 “我一定像个被宠坏的小鬼,对吧?都二十五岁了还在抱怨爸爸对我不够关心,佛洛依德一定会爱死我。”她愉快地轻挥一下手。 “当伟人的家人都不容易。”费森终于开口,低沉平缓的声音具有异样的抚慰。 “怎么?你们家也出过一个伟人?” “我的父亲参加过革命。”费森轻描淡写地道。 翡莉等他说下去。他没有。 “然后呢?”她追问。 费森瞄她一眼。“然后就没有了。” “就这样?”她挥了挥手。“你父亲总有一些事迹可以提吧?正常人都会说:我的父亲参加过革命,经历过许多艰难的战役,例如……?” 她期待地等他补完。 “参加革命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他拿起水杯啜丁一口,闲聊结束。 翡莉对这男人彻底放弃。“你真的很清楚如何浇熄别人谈天的兴致。” 费森轻扬一下嘴角,眼不经意地扫一下四方。 即使在这么放松的时刻,他依然保持着警觉。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就是刚才电话里的那一个。”翡莉又问。 “那重要吗?” “聊聊天而已。”她单手撑着玉颊,甜蜜蜜地微笑。 他知道她在对他运用她的女性魅力,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在对他运用她的女性魅力,但是她还是做得光明正大,一点都不心虚。 费森轻笑起来,突然有了和她说话的兴致。 “他叫西海。”翡莉不知道是哪件事更让她惊讶。是他真的回答她的问题了?还是他那声轻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从小打到大的同伴。”不过不是打彼此,是打仗。 “你没有其他弟弟妹妹了吗?” “弟弟没有,妹妹三个,其中两个已经出嫁了,一个今年也准备嫁人。”他的神情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倒是有个黏人的小家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跟我的小妹妹一样。” “哦?她是谁?”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兴趣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多知道跟这男人有关的事。 “乐雅。”他又轻笑起来。“她是我一个叔叔的女儿,今年才九岁,最爱缠着我们家的人,我怀疑我父亲疼她还比疼自己的孩子多。” “你不会吃醋吗?”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大到不会吃小孩子的醋了。”难得他今晚也谈兴不错的样子。“每次我休假回家,那小丫头就会尖叫又尖叫,一定要我去看她,或者她要来找我,如果我没让她见到面麻烦就大了。” 奇迹!她完全想像不出刚硬冷漠的他和一个小女娃混在一起的样子! “那你们见了面通常做什么?” “通常是她整个人跳到我怀里开始不停的说话,我负责听就好,而且目不能斜视;如果被她发现我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她就会手捧着我的脸颊,逼我看着她听她说话,说到她满意为止。” 他竟然会花时间陪一个小女娃娃,这简直是太惊人了。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是他和小女孩在一起的样子,不过画面中的那个女孩子年纪更小,只在襁褓中而已,而他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然后用那双可以折断人颈骨的手,温柔地逗弄着小娃娃的脸蛋,再看向旁边那个为他生下娃娃的女人…… “抱歉,上菜。”服务生突然插入。 翡莉回过神,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天,那个女人的脸孔怎么会是…… 她打个哆嗦,连忙耸掉一身不自在的感觉。 “冷了?”他的眼神分明在讲,她若把那个大包包拿进来就没事了。 翡莉瞪他一眼,对服务生道:“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把我的包包取过来?” “是,马上来。” 包包拿过来之后,她取出薄外套,刻意给他一个挑衅的神情再让服务生把包包挂回去。 费森轻笑着,礼貌地站起来接过她的外套,替她披在背上。 翡莉没料到他也会有这么绅士风度的一面,不禁愣住了。 真是糟糕,他在她心里越来越有血有肉起来,她无法再把他当成一块铁板了。 问题是,她不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是不是也有改变。他还是认为她是那个被宠坏的大明星吗? 从一开始他对她的一切就了如指掌,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不行!她从不让自己处于劣势,这有违她的原则。 别忘记你是在和一个控制狂打交道。她提醒自己。 费森,我不把你弄到昏头转向,誓不为人啊! 第四章 翡莉之前没有机会见到的“家俬”,这下子统统见到了。 他们迁到艾拉卡之后,费森运来全套的监视设备,将整间民宿布得滴水不漏。他的房间变成指挥中心,所有监视及监听系统都汇整在他房里进行监控,另外还有一辆卡车提供机动式的指挥台。 翡莉好奇得不得了,一下了戏就跟在他后头团团转。“你不是说你不需要这些东西吗?怎么现在又眼巴巴地运过来?” 正在调整一路监听系统的费森回头瞄她一眼。“那是在旅馆里。旅馆里本身就有监视器,这里没有。” “有监视器也没用吧,你去监听的时候,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来不及救我;你若一直耗在我身边,监视器录到什么你也来不及看,你又不可能在镜头前和镜头后两头跑。” 费森露出好笑的眼神。“你在首都的时候,旅馆警卫全是我的人,监听室是我的人,门僮和客房服务生是我的人,连旅馆司机都是我的人。我不需要自己两头跑。” 什么?原来她一早就在他的全面监控下了?翡莉无言好半晌。 “等拍完这里的戏份,我们还要去东漠一个月,这些东西也要跟着运去吗?”以前腹诽他是全世界最闲的保镖,看来骂错人了。 “到了东漠,我另有计划。”东漠就是他的地盘了,任何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就是找死。 “好吧,”她耸耸肩。“那你最近要小心一点啰,我有预感接下来这阵子会不太平静。” “为什么?”费森一怔,以为她从她自己的情报网听到了什么。 “这是定律!”翡莉不耐烦地脚打拍子。“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现在差不多演到第一个半个小时过去;如果这是一本十个章节的小说,现在差不多到第四章。正常情况下,编剧或作者都会安排一点事情发生,让剧情有点张力。所以我敢打赌,接下来一定会出事。” 费森无言。 “你很期待被绑架吗?” “当然不是!有哪个脑筋正常的人会希望自己被绑架?你以为我成天吃太饱没事干吗?”她重重地数落他,“我就是不想被绑架才提醒你的!再说……” 费森告诉自己不要接。 “再说什么?”他接了。 她撇撇嘴。“每部电影都是女王角被坏人挟持,男主角来英雄救美,我对这种剧情早就腻了,所以轮到我自己当女主角的时候,我希望能有点变化。” 费森告诉自己不要问。 “什么变化?”他问了。 她慨然拍拍他的肩膀。“这次轮到你落难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 叛徒! 腥红的大字划开纯白的信纸。翡莉手一颤,但是天性的傲气让她强迫自己紧紧握住这张信纸,不准它掉下去。 “怎么了?”刚送邮件过来,顺便帮她整理一下杂物的小珍发现她的神色怪怪的,停下来问道。 翡莉深呼吸一下,将信递给她。 小珍接过一看,脸色苍白地跌坐进沙发里。 “噢,我的老天……我不知道……”她浑身颤抖地望着翡莉。“我以为他们会检查邮件……所以我就没再拆过……” 翡莉再吐一口气,把信接回来,终于找到声音说话。“叫费森。”她只能勉强吐得出这几个字。 小珍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她本人并不处理邮件,通常在经纪人那一关就被过滤掉了。可是出外景时,常有现场观众会送一些影迷信或小礼物,小珍会帮她把关。若她有闲暇,就会抽几封出来看看。 自从她受到生命威胁之后,负责过滤邮件的人变成费森的手下,她没料到这种信会递到她手上,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被吓到了。 她不天真,她走的是性感女星的路线,让自己成为别人性幻想的偶像本来就是这行的一部分。从以前就一直有些变态影迷寄一些变态的信给她,但这些人大多无害,只敢隔着信纸讲一些猥亵的话而已,但是这封信…… 叛徒!多么强烈的字眼。 在那群激进分子眼中,卖弄风骚的她无疑是背离了回教女人的传统。但,该死的,她本人又不信奉回教,再说她做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一只黝黑的大掌突然从她手中抽走信纸。 “我还以为你们的保护工作做得滴水不穿呢!”她嘲讽地道。 “你的所有包裹和信件都会经过x光及仪器检测,确定没有金属或爆裂物等危险物品才会放行。为了尊重个人隐私,我们并不会拆开无害的信函。”费森微蹙着眉,把信纸前后翻看了一下。 “那对方如果寄炭疽热那些病毒给我怎么办?”她的怒气翻了上来。她每次心情不好,第一个反应都是生气。 “我没有得到任何情报对方有管道取得病毒。”费森很认真地盯着她。“你要我的人从现在开始拆你的信件吗?如果你同意,我会让他们更进一步过滤。” “这种事还要等到我同意吗?那你拆我的行李怎么不事先经过我同意?”她气得瞪人。 “这种信只能在心理上造成影响,在肉体上制造不了实质伤害。你依然被保护得很好。” 换言之,他只管她没被人抓去、没少根指头断条腿的,不负责她心理健康就是了! 她气呼呼地跳起来。“随便你们自己爱拆不拆,我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我也没多爱看这影迷的信!” 砰的一声,拖车门重重撞在车壁上,又弹了回来,她早已冲出门外。 去他的臭男人!冷血!没心没肺! 没看到她吓成这样吗?说两句好听话哄哄会怎样?……好啦,或许她外表没有表现出吓到的样子,可是她心里真的有点担心啊!嘴巴这么笨的男人,这辈子娶得到老婆才怪!只有神志不清的女人才会想嫁给他! 她恼怒地冲向拖车后面无人的区域,想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不期然间,一个风凉的嗓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你也会有这种脸色发白的时候?” 杰瑞嘴角叼着一根烟,倚在一株枯木上。 如果换在平时,翡莉会很乐意用毒舌把他钉到死,可惜现在她没心情。 那血红的“叛徒”两字,不知怎的让她极为困扰,以前那么多变态新建都没有这封信让她如此受影响。 “少来烦我,我没那个心情!”她厌烦地道。 “怎么?收到什么令人不快的影迷信?”杰瑞端着他恶意的笑慢慢走近。 “你的消息还真快,那封信不会就是你寄的吧?”她霎时侧目。以这家伙的无聊性子,他真的有可能做这种事。 “真的被我猜对了?”杰瑞愉快极了。 刚才看见小珍拿着她的信件回去,不久费森走进她的拖车,再不久她冲了出来,看来真的是收到什么黑函了。 他咋了咋舌头,“啧啧啧,我就说你这女人没事爱找麻烦!什么见鬼的正义感,这么有正义感,怎么不去参加红十字会,到处行善救人?” 翡莉本来只是不大不小的火而已,突然之间被他搧得又烈又猛。“以一个谋杀犯而言,你的心情真不是普通轻松。”她讥刺道。 杰瑞脸色一沉。“你说谋杀犯是什么意思?” 轮到她学他刚才风凉的语气讽刺回去。“如果我知道,只是因为我个人的信心危机,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因我而惨死,我大概会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吧!不过那当然只是我而已。” 杰瑞跨前一步,脸色突然阴沉到近乎狰狞。 “那个巴基斯坦的女人之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杀她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是一头谋杀的猪猡没错,但是让她被她父亲杀害的原因又是谁呢?”翡莉毫不畏惧地眼着跨前一步,火花四冒地直骂到他鼻子前去,“我一直警告你,别人的国情与我们不同,不要去招惹人家。美国的小报影射你是同性恋,那是你的事,不要在一个回教国家的女性身上找回你的男性自尊,你偏偏要去惹她。” “她会反抗相亲,不就是因为你引诱她,让她以为你会带她回美国去吗?她本来是那样年轻可爱的一个女孩,替我们剧组送茶水送得好好……”翡莉痛恨地瞪着他,“你和她父亲一样!你们都是害死她的杀人凶手!在我眼里,你比她父亲好不了多少!” 杰瑞双眸喷火,咬着牙又上前一步,眼看脾气就要失控了。 她更挺上前一步,“怎样?你想动手就来啊!” 某处传来一些人喧笑经过的声响,杰瑞猛然回神,咬牙切齿地瞪她一眼,“你给我记住!”转头大步离去。 翡莉继续站在原地瞪他,瞪到他背影不见为止。 “喝!”猛然一只手臂从阴影处探出来抓住她。 “费森……”看清来人,她一口气松下来,随即又火花四冒地轰他,“你躲在这种地方想吓谁?” 从她一离开拖车,他就跟出来了。她和杰瑞的冲突,他站在拖车与拖车只见的阴影间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女孩是在剧组打工的人,她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愚勇。 “你说过不要插手跟你工作有关的事。”如果杰瑞敢动她,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扭断那人的手,但是他观察了一下,发现她自己似乎应付得很好,也就继续站在暗处里。 “你说得对极了!我一点都不需要你帮忙!”翡莉用力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又要从他身边钻过去。 费森再度拉住她。 小路狭窄,她一个反作用力,整个背心撞到他身上。 费森出手稳住她那一刻突然发现—— 他干脆将她整个人转过来,细细地打量她。 她很害怕!他倏然醒悟。 她是真的害怕杰瑞会动粗。她并不知道他站在暗处,以为自己是和杰瑞单独在一起。杰瑞终究是个男人,先天上体力占优势,再加上他一直固定健身保持身材,费森这类练家子自然不把他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但是女人再怎样一定会吃亏。 他保护的这个女人不是只小白兔,而是一只刺猬。 小白兔受惊之后,会仓皇奔逃让敌人享尽狩猎的乐趣。但刺媚受惊之后,不但不会退缩,还会把自己全身的甲胄竖起来,挑战敌人敢不敢动它们一下。这并不表示刺猬就不会害怕。他觉得自己开始有点了解这女人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费森将她拉近,抚慰地轻捏她的双臂。先是恐吓信的事,再是与杰瑞对峙,今天真的够她受的了。 一开始翡莉僵硬地站在他面前,头顶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 半晌,她突然软了下来,似乎终于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双手环住他的颈项颤抖起来。 他环臂揽住她,强壮的男性气息飘进她的鼻端。 “……东西……我……” “什么?”他低头想把她的呢喃听得更明白一点。 “那家伙不是好东西,其实我还是很防备他的。”她叹了口气,额头靠在他的肩头。“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去学拳了。”可是学归学,她从来没有机会实际运用,临到关头,她才会那么紧张。 费森沉默一下。“他做了什么?” 翡莉叹了口气,退出他的怀抱,转身走回拖车上。 费森默默地跟在身后。 进了拖车,她坐在梳妆台前,努力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梳着头发,唯有眼底的阴霾瞒不过他。 “我和杰瑞第一次合作的片子是《机密谍对谍》……”顿了一顿,她满怀期待也问:“你就算没看过,总该听过吧?” 他理所当然地摇摇头,她咕哝了两句才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才刚满二十岁而已,正在寻找出头的机会,杰瑞那时已经是一线动作男星了。有一天晚上我们下了戏,他约我一起去吃饭,说男女主角理应对彼此多了解一点,对起戏来才有感觉。” “我当时既天真又无邪,也有点被他英勇潇洒的形象骗了,傻乎乎地就跟他去吃饭。”她眼底的阴影越来越重。“总之,后来他送我回旅馆的房间,然后……就以为他可以得到一点跟电影里面一样的甜头。” “他想使强?”费森的语气冰冷。 他歧视强暴犯。在他的想法里,任何用强硬手段驱使其他人在性方面服从他们的人,连阴沟里的臭虫都不如。臭虫起码要繁殖时,还会找个心甘情愿的另一半。 翡莉把梳子放下来,很认真地和他对视。 “老实说,我不太确定那符不符合‘使强’的要件。与其说他想攻击我,不如说他更沉醉在自己的男性魅力里,不以为有女性能拒绝得了他。后来发现我真的没兴趣之后,他也撤退了——”她用力揉揉自己的双臂。“不过当时真的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应该躲不过了。他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力气大我很多,我甚至想过是不是先顺从他,等安全脱身之后再说。” “可是我越想越生气,我干嘛那么委屈呢?于是我对他大吼,如果他再不放开,我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国家询问报的记者——国家询问报是美国出了名的八卦小报。” “杰瑞那时候也是刚开始大红,很爱惜羽毛。最重要的是,他可能是等到我大喊出来,才终于明白我不像他那么陶醉。自尊心大受打击之下,撂了一堆难听话就走了。” “本来他还想运用影响力让导演把我换掉,如果不是我们已经拍了快一半,从头再来会浪费太多钱,我早就被喀嚓掉了。后来那部片推出之后大卖,我也开始红了起来,杰瑞那个死家伙就认为我是靠他才红的。” 虽然她的确是因为那部片才红的,但演艺圈讲究的是机缘。她的机缘到了,就是这样。她才不欠那王八蛋什么! “你差点被那家伙强暴,却答应再和他合作?”费森无法置信。 “这就是演艺圈。”她看他一眼。“观众不会理会男女主角在戏外是怎样的人,只要他们在萤幕上够勇敢够英俊够美艳就好。制片和导演也不会理你们有什么恩怨,你们甚至不必喜欢对方,只要在戏里爱得死去活来就好。而我——” 她耸了耸肩。“我知道我和他的搭档一定会卖座,没必要冒着得罪导演和制片的危险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顶多拍完片我们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等了半晌,身后没有答话,她转身半真半假地调侃他。“这就是我的生活,一切都是名与利的游戏。怎么?吓到你了?” 费森缓缓摇头。 他只是在想,她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奋斗多久了? 原以为自己保护的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被众人宠坏的大明星。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的坚毅和韧性——当然也包括“任性”——大大地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奥古斯塔知道自己的女儿差点被人强暴吗? 想到那一段,他体内兴起一股暴力的冲动,当然不是对她,是对想伤害她的那个人。 他生活圈里的女人们都被照顾得很好,因为男人对她们都充满保护欲,所以他很难理解会对女人动粗的男人是什么心态。 他坐在那里。雄壮的身躯几乎占满整个空间,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打量她,神色严肃到有点凝重。翡莉被他盯得心头怪怪的。 “你学了什么拳?”费森静静问。 “啊?” “你说你学了拳,你学了什么拳?” “就是一般的拳击啊!”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玩笑地举起双手,“想试试看吗?” “好。你打我一拳试试。” 他还认真的?翡莉不相信地瞄他一眼,费森微微一笑,只是气定神闲坐在那里。 体内不服输的性格被激发,她真的一拳往他脸挥过去。 啪!费森一张手掌,轻轻松松就接住她的左勾拳。 再啪!右勾拳也沦陷。 “准度还不错,力道要再多练练。” 她不甘心地用力往后一抽,反而被他随身一带,下一秒钟,整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平在沙发上了。 他半压在她身上,毫不费力就制服了她。 “不要只顾着出拳,就忘了身体其他部位。” 翡莉不甘心,抽回手之后用力推了他一把,被他一掌又轻轻松松拦了回来。 两个人啪、啪、啪、啪地连过了四招。他根本没出什么力,就把她的拳势封住。 “打人不要迟疑。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还打还边讲评。 她累得气喘吁吁,额间见汗,他连一根头发都没乱。 “不玩了!”她气得干脆推他要他起来。 这次费森倒是真的倒了。不过也不全算是她的功劳。他就势起身时,庞大的身躯扫落她刚才放在桌上的梳子,反射动作回头去接,翡莉趁势勾倒他的脚。 她必须承认,正常情况下费森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勾倒,可能是为了安抚她受创的自尊心吧!他真的就倒在地上了。她趁势坐到他小腹上,振臂高呼—— “我赢了!耶!”完全小人得志貌。 翡莉笑吟吟地望着他。跨在他身上,犹如骑着一匹上等的野马,每一丝肌理都结实有力,毫无赘肉。 他的眼眸变深,视线变得迷沉。他盯着她娇俏的下巴,细致优雅的颈项,一路下滑到她胸前诱人的沟线。 他的视线犹如一双有形的手,她敏感地打了个哆嗦,感觉刚才被看过的地方好像也被实际抚摸过一遍。直到某种硬硬的东西抵在她后臀之间,然后她才想起来两个人敏感的姿势。 “原来不是木头人啊……”她俯下身轻笑,气息勾诱地拂过他的薄唇。 他的眼睛好漂亮。靠这么近看才发现,那不是深黑色的,而是中心一点黑,周围包着一圈细细的深巧克力色,跟她眼睛一样,外围才又是深黑色。当他兴奋的时候,那层深巧克力色变得更加浓郁…… 费森伸手将她的后脑按向自己。翡莉轻笑一声,四唇相接。 她尝起来好极了,像蜂蜜混着一点点芥末,既甜又辣,风味十足。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需要,而现在距他的上一次已经很久了。当取求不便的时候,他会以意志力强迫自己忽略这种需要。 但她现在在这里。 香软诱人,坐在他的小腹上,还很不知死活地磨蹭着。 他的身躯全然兴奋,呼吸越来越深远绵长。这个男人是个控制狂! 吻终于结束时,翡莉气喘吁吁地想起。在她臀下的坚硬诉说了他的激亢,但是他依然让自己处在全然的控制之下。这种男人真要不得。 她挑了下眉毛,突然站了起来。“哎,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去赶拍下一场了。”然后走人了。 费森低头看看自己的亢奋,然后继续盯着天花板。 好吧,他对这个难搞的女人真的感兴趣了。 他终于向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第五章 “费森你也来了?” “努斯,你不是应该在东漠吗?”他很意外地在片场遇到他的童年朋友。 努斯穿着游牧民族的传统长袍,笑出一口亮亮的牙。“观光局说电影小组的人很重要,希望我们好好招待,他们又需要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我就过来帮忙了。” 就是那个“游牧民族头头”的角色吧?费森啼笑皆非。想当初导演第一眼见到他,就积极鼓吹他接下这个角色。还向他保证,虽然只是个龙套,但是以他的型,可以从这部片子叩关,将来有更多机会云云,最后是在他一阵不耐烦的低吼之后,那个好事的导演才悻悻然退去。 “上工了、上工了。”导演精力充沛地吆喝,边经过他们身边。他满意地看看努斯的扮相,再遗憾地看费森一眼,不忘满怀期待地问:“你确定你不下来轧一角?虽然戏份不多,但是我保证把你拍得很英勇。” “嘿,导演,那你要把我摆到哪里?”努斯好脾气地笑,“今天不是要拍打斗的场面吗?这个是费森的专长,你应该问问他愿不愿意指点我们几手。” 导演眼睛一亮地转向他。 “先看看再说。”费森不置可否地道。 这是他第一次用不是断然拒绝的口气说话,导演以为他终于心动了,心头大喜,飞快地走向导演椅。 今天要拍几场男主角与游牧民族被坏人追逐的画面。 以往费森一等开拍,就钻到人群的最后方,这次不知是有马背奔驰的剧情让他也感到新奇或怎样,竟然从头到尾一直站在旁边观看。 花了一个早上拍完马背上的戏,下午拍格斗的部分。轮到杰瑞跟其中一名演坏人的演员过招时,站在导演椅后面的费森突然轻哼一声。 “怎么,你觉得这些画面有问题?”导演立刻回头请教专家。 “还好,只是一般出拳的时候,拇指不应该握在其他几只手指下,这样容易让拇指折伤,明眼人一看就会觉得真实度不够。”费森轻描淡写地道。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次的动作技术指导正好是导演不太满意的部分。 费森又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 “卡!杰瑞和其他人先过来一下。”导演把两个男人叫近,转头对费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你和劳伦过一下招,然后我让杰瑞模仿你的动作,这样如何?” 演坏人的劳伦赶快声明,“当然只是比划比划而已,不是真的动手。”开玩笑,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吃铁钉当早餐的样子。真的一拳下来还得了? 杰瑞一听说要自己学他的动作,不悦地撇了下嘴。 这家伙名义上是专业保镖,可是这一个月来也没看他做过什么事,成天只是在那里晃来晃去,他是不是真的有几手,谁知道? 反而是自己,为了保持形象,勤于健身,身手说不定比他更劲又够力。 “不如我示范坏人的动作,男主角对我出招,这样我比较容易直接指点他的动作。”费森建议。 “就这样吧!”杰瑞抢先说好。 他赌费森就算真的有两下子,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来真的,但是他出拳绝对没有人敢说什么,已经先立于不败之地。 今天一定要让这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好看! “好,那你们两个示范一下。”导演把场子清空。几个待会儿有打斗戏的演员全围过来看。 “好看了、好看了!费森和杰瑞要打起来了!”小珍大呼小叫地冲进拖车里通报。 什么?翡莉和梅朵互视一眼。 “冲!”两个女人争先恐后杀到现场看热闹。 场子里,费森负着一手,另一手轻松地垂在身侧,一动不动。杰瑞围着他跳步子,歪歪颈子、转转手臂的,一副过动儿的样子。 “啊嗒——”他一拳出去,费森侧了侧脑袋,轻松躲过。 “嘿!”侧身飞踢。费森身体微转避开,还是连一步都没动。 场外开始有一点零星的笑声,杰瑞有点拉不下脸,突然叽哇乱叫手脚齐出!费森或低头,或蹲身,或侧歪,还是一步都没动。 “费森,你不能一直停在原地不动,我们的镜头将就速度和画面!”导演在旁边不知情地大喊。 “他好厉害。”梅朵在她耳边敬畏地低语。 “我知道,我也打不到他。”翡莉盯着场中的男人回答。 “你为什么要打他?”梅朵抽了一口冷气。 “他叫我打的。”翡莉耸耸肩。 梅朵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真是奇怪的家伙! 费森对导演点了下头,然后就动了。 他说动就动,所有人连看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闪身到杰瑞身后,一手把他的双臂反剪在背后,一手扣住他脖子的穴道。 这副样子是外人看起来以为他们的姿势轻松,只有杰瑞知道,费森一手紧紧扭着他的双腕,另一手扣在他的后项,随便动一下就足以让他的手腕或脖子断掉。杰瑞痛得满头大汗。 他凑近杰瑞耳旁,以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低语—— “女人说不就是不。” 然后后颈的劲力一吐,杰瑞哼也没哼一声,就昏倒在地上。 “哈哈哈,你这样痛揍他一顿,真是太爽了,想起来就过瘾!对杰瑞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竟然莫名其妙就被人打昏在地上!他这几天半夜不睡,一定都在钉你的草人,哈哈哈!”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翡莉一想起来犹津津有味。今天是星期天,他们都没有什么事,费森答应替民宿的老板修马厩,于是她也跟着来了。 马厩外有着一圈木头围栏,几匹马儿在围栏内吃草走动,翡莉就坐在围栏的最上一层,脚上的红色帆布鞋在半空中晃悠晃悠。 费森把电锯和工作台搬到马场内,木屑纷飞地锯了几片木板。几匹马一开始远远地看着,终于有几匹胆子大一点的慢慢靠近过来,可是电锯一操作时又被吓退几步。 翡莉看着那些马恼怒的神情,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最好看的人当然是他。 她看过他穿白衬衫的样子,也看过他穿传统的长袍,这却是第一次看见他穿黑色的短袖t恤。 薄薄的布料在他的胸膛上紧绷着,肩膀的缝线被撑开,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轻巧而优雅。光滑的皮肤如古铜色的天鹅绒包着一束又一束坚硬的肌肉。 男人玩他们的“玩具”,总是会露出像他一样凝重的神情,好像在做什么伟大神圣的使命似的。 “我也修过东西哦。”她愉快地开口。 “嗯。”他继续量木板。 “有一次暴风雨刮坏我家的一扇窗户,就是我换的。” 他瞄她一眼。“你为什么不找工人?” “找了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丢进嘴里。“工人换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还出借我的burberry工具组,出钱的是我,提供工具的是我,我也有帮忙,所以说是我换的也不为过吧。” 这女人很懂得剽窃他人心血。 “burberry工具组?”他无法置信地重复。 “burborrdy’shardware。”事实上,还是她代言的呢!“burberry送了我一套,我一直没有机会用,总算那次窗户坏掉派上用场了。” 费森把电锯关掉,深思地盯着那副刀刃几秒钟之后,慢慢走到她面前。 她坐在最高点。眼睛正好跟他平视。 “你是说,你们女人会花几千块美金就为了买一套有牌子的电钻和钳子?”他两手搭在她两侧,把她锁在自己的胸前质问。 “对啊,可惜我这次没有带出来,不然就可以借你了。” 她面前那个男人看来心灵受创很深,咕哝两声之后,干脆吻住她的唇。 费森不太确定应该拿她怎么办。burberry的工具组,亏她想得到! 每当他确定自己把这女人摸透了之后,她就会丢出一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偏偏她讲起来又自然无比的东西来。 她喜欢他们的吻,她从不掩饰这点,害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一颗小辣椒呛,结果却是莫名其妙的有了第二个吻、第三个吻、第四个吻…… 职业道德告诉他应该在执勤时和她保持距离,不过这女人很显然不认为他的职业道德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结果就是他不知何时开始多了一道影子。 让翡莉跟着他团团转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因为这女人天生是吸引众人眼光的聚光体,这表示他要隐藏在幕后做他的事就更困难了。 最后,他不得不干脆窝在她的拖车里,用电子装备遥控整个保护网,于是他们有了更多私下独处的时间……啊,现在一想,这好像就是他们的吻无限制增生的主因。 真是糟糕!吻她会上瘾,原本一直被他忽略的性需求,因为越来越多的短兵相接而开始叫嚣起来。 这个情况再不改善的话,他从不监守自盗的优良记录极可能就此中止。 翡莉愉快地尝着他的吻。他刚健的肌肉和她每一寸香软都是对比。她几乎是坐在他的手臂上,两脚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只无尾熊巴在他身上。 费森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无尾熊。 他的吻强硬到几乎像在惩罚,她轻呼一声,抚着被咬痛的樱唇娇蛮瞪他。“干嘛这么粗鲁?” 费森和她对望半晌,满腔对自己的恼怒被她眼底的淘气一浇,又发不出来了。 “乖乖坐着,不要闹。”叹口气,他把她送回围栏的最上方,转回去把锯好的木板搬到待修的破围篱旁,一一钉上去。 “待会儿修完篱笆之后,我们要做什么?”她用的是“我们”。 “‘我’要去一趟史瓦哥城。”他强调那个“我”。 “你去那里干嘛?” “找女人。” “你干嘛去那里找女人?”她瞪大水眸。 “因为我太久没女人了。” “那我呢?” “我明天清晨就回来,我的手下会照顾你。” 她怒气冲冲跳下地,“你当我是死人吗?我就不算女人?” “你要陪我上床吗?”他不经意地瞟她的方向一眼。 “好啊!” 那个转过头去的男人慢慢直起身,一寸一寸极度缓慢地回过头。 两个人对瞪片刻,他缓缓眯起眼,好像在衡量她说的是真的还假的。 该死,这男人眯眼的样子危险极了——也诱人极了,简直像在逗一只黑豹一样。 “你是认真的?” “不好吗?”她挑了下眉。 “没有承诺,不谈感情,只是上床?” “这点我先为你留点后路,难保最后不是你哭着哀求跟我走。”她愉悦地道,然后踩着猫步犹如当红的超级名模,婀娜多姿地走向栅栏门。 “……”他莫测高深的表情让人读不出思绪。 “要不要来?”香软诱人的女体倚着粗犷的栅栏,形成一副性感的画面。 他眯起的眼睛慢慢张开,渐渐发亮。 他们真的就跑回她的拖车上做爱。 去他的不监守自盗,她是扇火的那个女人,既然愿意灭火,也懂游戏规则,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而且,承认吧,他想要她! 一开始或许只是“任务”,这女人却完全明白如何让一个男人对她心痒难搔。 这世界上大概很少有男人不想要她,他也是男人,而且是凡人,而且是个很久没有过女人的男人。 他们几乎等不及把拖车门锁上,两人就纠缠在一起。 他勉强匀出一点时间把空调和电气系统启动。 她如蛇的臂膀勾住他的脸,转过来持续不中断的亲吻。 她是一个热情的小东西,做爱和她做任何事一样,都精力充沛全力以赴。 确定气孔流出冰冷的气流,他们不会被闷死。他决定采取主势。 男性本能让他无法在做爱时只是被动。他不是一个只寻求自己满足的男人。女人需要被挑弄,被服侍,在每个方面都一样。 性对她们来说不像男人那么容易,而他知道自己的体型大小,如果他没让她足够兴奋,很可能会伤到她。 身上的女人不断亲吻他,他回应着,两人跌跌撞撞来到拖车的最尾端,一张双人尺寸的床铺。 翡莉看看身后的床,再看看他,不甚满意地皱了皱鼻子。这张床足够她躺上去翻滚一圈,可是加进他的体型就还是太小。 “我会很小心不把你的拖车挤坏。”男人在她耳畔低喃。 想像他的尺寸挤坏某样东西的情景让她全身发热。她格格地笑,被他丢在床上,然后满怀期待地迎接他压上自己。 他们两人都急着扯掉对方的t恤。她的先掉下来。她的胸罩几乎覆不住丰满的双乳,他墨黑的眼眸变得更浓更深。 他先释放其中一边乳尖,饥渴地纳入口中.她不满地咕哝,坚持要除掉那件碍手碍脚的黑t恤,他的唇只离开一秒钟让衣物可以从脖子上穿过。 直接的体肤相接让两人都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给另一只胸乳同样的爱抚与待遇。 她芳香极了,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女性天生的香甜体息。他可以把她当成一支棒棒糖,整支吃下去。 她轻笑着喘息,手在他坚硬的背后滑动,全身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浮起细细的哆嗦。 他喜欢她的反应,尤其这反应是因他而生。 有些男人觉得女人不应该在床上太热情,那太过放荡,费森认为这全是屁话。 或许朱菲雨终究没说错,他的本质上是个热情的人,所以他喜欢他的女人热烈有反应,给与他对等的激情。 翡莉安娜绝对是他有过最热情的女人。 她开朗,狂野,热情,毫不忌讳享受或被享受。 隔了太久的第一次让他无法在前戏沉溺太长,他探测她,希望她已经准备好她准备好了。他撑起身体,盯着她发亮的双眸,缓缓地进入她。 她轻呼一声,闭了下眼睛让自己习惯他的一切,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带来疼痛——只是几乎而已,这种徘徊在疼痛与狂喜边缘的绝妙滋味,让她的背难耐地在床上弓起,伸出双臂要求更多更多。 费森不再犹豫,重重地击入她。甜美的韵律展开,冷空气徒劳无功地对抗着越来越灼热的温度…… 一整个下午两人数不清做了几次,直到外面的阳光消失,他们终于累坏了。 两个人都没意思回民宿的房间,在这里,这样相拥入睡,感觉很好。即将睡去前,她鼻头努着他坚硬的胸膛,困沉沉地低语。 “谢谢你……” “谢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如雷鸣。 “替我揍杰瑞一顿。” “……今天这个就是为了道谢?” 她打了个呵欠,更深地窝进他的怀里,“不,今天是为我垂涎你美妙诱人的肉体,想在你身上泄欲想很久了。” 怀中的人儿沉沉睡去。 费森在黑暗中对着天花板微笑。 真是糟糕,他惹到了一个会让人上瘾的女人。 第六章 叛徒! 腥红的两个字写在正中央。费森拿着信纸沉吟。 依然是邮寄到民宿地址的信,邮戳是来自首都。勒里西斯媒体报导过好莱坞来拍片的事,所以要知道电影小组在哪里落脚并不困难。 这封信传递的资讯不多,但没有人会错误这两个字底下隐含的恶意。 不,是怒意。 这两个字,让他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愤怒。 当初阿比塞尔只是得到情报,那群回教激进组织“可能”会有某些行动,这两封信显然表示他们是玩真的。 只是,其中有些东西搭不起来,而这点让费森觉得困扰。 写恐吓信向来不是那群人的风格,他们习惯直接下手,等得手之后才向全世界宣布是他们干的。为什么这次改变手法? 费森从不忽视自己的第六感,他的第六感救过他很多次。 有些东西不太对劲,他最好在一切太迟之前先查出究竟是什么。 手机突然在他的腰际震动,他接了起来。“费森。” “老大,我们抓到了。”他的手下和他一样不拖泥带水。 “在哪里?” “总共有两个,在史瓦哥城外被拦截下来,现在先扣押在史瓦哥市立监狱。老大要亲自审问吗?” “嗯,我今天傍晚赶到。” 看来是这封信寄出不久,对方就被拦下来了。 他收了线,再看了看信纸。最后把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里,塞到长裤后口袋,其他邮件放到已检查的篮子内,嘱咐一名手下将邮件送去给翡莉的助理。 “那家伙只是嘴巴爱开开女生的玩笑,你要是真的送上门,他还不敢呢!” 一阵清脆叽喳的谈笑声飘了过来。而这串评论,不出所料地来自某个他很熟悉的女性嗓音。 “我才不要呢!我要送上门也要挑对象的好不好?……啊,谢谢你,我就是过来拿邮件的。”小珍显然正好碰到要出去送信的手下。 “你先把东西送回我拖车上,我进去看看。”翡莉甜糯愉快的嗓音继续往前进。 下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带着香气的风吹了进来,降落在他的大腿上。 费森迎上她笑吟吟的美丽水眸。 一切结束了,威胁她安全的人已经被逮捕。 接下来是国际交涉协调的过程,对方政府会要求引渡,勒国则提出引渡条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过那都是阿比塞尔他们的事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毕。 一双软绵绵的手捧住他粗糙的脸颊,主动送上热情的吻。 不用多久他们已经滚在旁边的床上,费森吻着她,心思却有些飘移。 他们的关系已经持续将近一个半月,虽然每天依然各自回房,但每晚固定会在她的拖车里尽情偷欢一次——或两次。 拍片小组几乎完成在艾拉卡的场景,下个星期将迁移到东漠去,再一个月,他们就要离开勒里西斯,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将画下句点。 那些人被逮捕的事他应该告诉她才对,这会让她每天睡得好一点。等回美国之后,她更不必担心受怕,因为那里离这里的扰攘纷争更远,她会更安全。 “我得去史瓦哥城一趟。”或许,等他回来再说吧。 “又去找女人?”她阴阴地看他一眼。 “我找得到更好的吗?” “算你识相。”她放开抵在他胸膛的尖利爪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尽量在明天晚上赶回来,若不行,最晚也是后天一大早。” “噢。”她应该问他去那里做什么吗?不过她问了费森也不见得会说。有时候她会怀疑他以前是不是干〇〇七情报员之类的,口风紧成这样。只要是跟他工作有关的事,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他都守口如瓶。 他唯一说到自己比较多的事就是那一晚在首都的餐厅吃饭,之后他们一直没有再分享过跟彼此有关的事。 她想到他那句“只上床不谈感情”,这男人真的打定主意玩玩不负责任的样子。本来啦,她也不是那种一定要男人负责的女人。 大家都成年人了,男欢女爱很正常的事,只是他越爱搞神秘,她就会越想惹不开她才行,她暗暗发誓。不过她忘了去想自己会不会顺便也爱上他的事…… 费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她问。“没事。”他只是想到她的电影和小说情节论。 她认为接下来应该会发生什么事,事实上,现在坏人就已经抓到了,表示任何事都不会发生了,可见她的情节论也不见得一定准。 “好了,我得出发了,不然赶不及时间回来。”费森拍拍她的屁股。 “噢。”他身上的女人坐起来,揉着臀部对他不满而视。 “乖乖等我回来,不要惹事。”他没有和她做爱,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做就停不下来了。只好等他回来再补。 翡莉看他起身整理衣物,然后打开床边的抽屉,将一把枪塞进一个皮套里,再把那个像背心的皮套穿在肩上,最后用一件外套将枪套盖住。 她的胸口一紧。枪呢!他要去的地方会有危险吗? 但她什么都不敢问。这次不是怕他不回答,而是怕他真的回答了,自己接下来两天会担心得吃不下饭。 最后,她只是把他拉过来,高跪在床上,给他一个火辣到让他脚趾甲都着火的吻。 “如果还想要其他的,就整个人完完整整地回来。” 费森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最后执起她的手在指尖轻轻一吻,算是保证。 史瓦哥市立监狱绝对不是一座模范监狱,事实上,它和大将在位时的样子相差不了多少。当然狱卒任意刑求和凌虐犯人的事是已经被禁止了,可是犯人之间有自己的恩怨,所以打群架事件层出不穷,算是勒里西斯境内所有监狱里,较粗野的一座。 费森走在阴暗潮湿的水泥墙走道间,对周遭的阴暗气息完全不为所动。日光灯管的灯泡每隔几公尺就有两支,可是走道间的阴暗和光线明亮度无关,而是一种人被囚禁起来、不得自由的绝望。 费森走在中间,前面有一名带路的狱卒,后面跟着两个他的人,轻缓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响。 最后,一行人来到两扇灰色无窗的铁门前,狱卒回头说:“这里就是侦讯室,其中一名犯人已经先在里面等着了,另一名在隔壁那间。” 费森对身后的两个手下点点头,那两人无声地走向另一间侦讯室,铁门叽叽嘎嘎地往旁边滑开。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费森低沉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更沉静迫人。 “是。”狱卒替他将铁门关上。 侦讯室不大,只有五公尺见方,其中一面墙有半面不透光的双面玻璃,玻璃后方是监录室,目的在监录整个讯问过程。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两公尺长的灰色铁桌,一个犯人穿着囚服,坐在铁桌后方,费森将手中的档案夹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发出一个突兀的声响,在四面灰色的墙间碰撞。 “我叫费森,前侍卫队分队长。”他在犯人对面坐下来,冷静地直视对方。 那个犯人约莫四十来岁,长了一把落腮胡,将半边的脸遮住,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乖戾。 “你叫卡瓦加,今年四十二岁,巴基斯坦回教激进组织的成员,前天从以色列边境偷渡进本国。”费森读着手上的档案,然后把档案一放,直勾勾地鹰视对方,“你入境的目的是什么?” 卡瓦加低头盯着桌面不回答。 费森不必靠刑求就有的是方法让他说话。 “你知道沙里吧?”他冷冷地道。“沙里是一个有名的连续强暴杀人犯,入狱已经两年了,目前正在等待执行死刑。沙里的第二和第四个受害者都是男人,这是那两具尸体的照片。”另外两张惨不忍睹的照片丢到桌子中央。“他就关在这座监狱里。如果我把你的双手绑起来送进他的牢房。让你们两个独处三天,你想他会做什么事?” 卡瓦加抖了一下,眼中狡黠一闪。“我是来为真主扫除腐败世界的根基的。” “这位‘腐败世界的根基’有名字吗?” “你很清楚是谁!” “对,但是你清楚吗?”他冷静地回问。 卡瓦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那个女人的名称太污秽,甚至不值得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是谁派你出来的?宾塞、拉勒、杜瓦哈比?”费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 他讲了几个名字,都是组织里有名的领导分子。对方只是眼神闪烁,持续谩骂着,不愿再正面回答。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 绑架翡莉的目的是向全世界宣告他们手中有了一个名人,然后顺便念一堆“为真理而战”、“消灭西方有毒思想”之类的口号,如果组织最近正好有什么案子要做,还可以用她的知名度当开路先锋,所以他们一定会大肆宣扬自己的作为。 在他们心里,为真理和真主牺牲是一种荣耀,被捕也是一种牺牲。如果费森是问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有什么人要来等等,他不说还有道理。但是这个阶段应该是他开始“喊口号”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说,这完全不符合他们试图绑架的目的。 费森把恐吓信拿出来,巨大的“叛徒”两个字跃然纸面。 “这些信是你寄的?”对方瞪着那封信片刻,目光更加闪烁。 “叛徒就是叛徒。”最后,卡瓦加终于说。 “她背叛了什么?她是个美国人,从小在美国长大接受教育,不信奉回教,她坚定的是自己的信仰,她背叛了什么?” 卡瓦加又停了一下,一丝狡黠的光从他眸中掠过。“她背叛的自然是她父亲的信仰。她没有传承到她父亲对阿拉的信仰,带着西方世界的毒素踏上我们的土地,自然就是叛徒。” “从何时起阿拉真主的信仰是靠女人来传承了?”卡瓦加哼了一声,“但叛徒的血将洗清通往真主的道路。” 他不是要绑架翡莉而已,而是要杀了她! 费森第一个冲动是冲上去扭断这个人的脖子!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没有人! 他为自己体内的暴力欲望震惊。 他不是在恼火这些人罔顾勒里西斯的律法而已,他是在愤怒他们竟然想伤害“她”! 自何时起,他把这桩任务看得如此私人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拚命压抑下想杀人的欲望。更多不合理的情由出现,他必须想! 再怎么样翡莉安娜的父亲是奥古斯塔,在回教世界里仍然颇受敬重的一个人,所以当初发出的是攻击令,而不是诛杀令。 组织本身并没有意思杀死翡莉,只是要让她“得到一个教训”而已。但这两个人却是来杀她的,这完全不合理。 这整件事情都不合理。 费森慢慢将桌子中央的恐吓信收回来。那个犯人不由自主地再瞄它一眼。他眉心微微蹙起来的样子,让费森突然领悟—— 他根本不知道有恐吓信! “你根本不知道有恐吓信,对吧?”他疾声问。 卡瓦加眼光闪烁,虽然不回答,那个神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你只是个棋子而已,浪费我的时间。”费森推开椅子,吱的一长声在房间里刺耳地回荡。 背后还有其他策画的人,他必须找出这个人或这些人才行。 费森走出侦讯室,隔壁那间门正好也推开。 “老大,我们讯问的这个人是个勒里西斯人,只是拿钱跟卡瓦加一起办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付钱给他的人是透过海外转帐,他连人都没见过,我们得花点时间清查帐户资料才能有进一步的线索。”两个手下一走出来,立刻报告。 “他是勒里西斯人……”费森自言自语。 “是的,他叫克其木,是卡瓦加在本地的接头者。” 一个回教激进组织的暗杀行动,却找当地的地头蛇帮忙带路?这怎么样都不像那群人惯有的行事风格,他们向来独立行动! 这中间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他必须弄明白这些人在玩什么玄虚。 他必须去见一见他们的老大。 她想念他! 老天,他才离开第二天而已,她已经想念到不行。 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体温、想念他们做完爱时佣懒地蜷在一起,他躺在她背后,颀长坚硬的身躯像把汤匙一样贴在她背后,全身暖得像火炉一样。 她喜欢他的陪伴,她愿意和他上床就是因为喜欢他而已,不为别的。 以往在感情上她都是被动的,人家追她,她觉得ok的就交往看看,觉得不ok了就分手,分手之后也不怎么难过。可是现在她已经在想,一个月后和费森分手该怎么办? 她很少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对感情这么没有把握,以前她起码都可以确定对方对她很着迷。 当然费森对“她的身体”是很着迷,可是对她这个人呢?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最呕的是,她在这里想他想个半死,那个坚持“只有女人才儿女情长”的家伙可能从头到尾想都没想过她一次! 仿佛情况不够恶劣似的,工作上终于来到她最讨厌的部分——她和杰瑞的床戏。 一大早翡莉就臭着一张脸,杰瑞嘲讽的表情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们两个人不和早就是整个片组公开的秘密,一堆人等着看好戏。 导演火大,一口气下令清场,把一堆遗憾的无事人全扫到旁边去。 “我的好小姐,你就忍完这一天,我保证到下一个景点,第一件事就是放大家三天假,让大家好好逛逛消消气,你觉得如何?”导演进了她的拖车,软言相劝。 “这点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有,该拍的我会认真拍完,不过导演你最好一次就搞定。”她郁闷地道。 导演松了口气。 翡莉穿着她这一场的戏服——其实还是那件白衬衫和黑长裤,只是有不同程度的污损——就定位。 根据剧情,他们刚从坏人的手中逃出生天,正要跟着游牧民族回他们的大本营,在中途有绿洲的地方停下来,男女主角就在水边翻滚了起来。 翡莉看着剧组细心布置出来的绿洲,以及人工挖出来的一个小黄水池;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要跟最讨厌的人滚进那池脏水里……唉,这钱真不好赚。 “好,五、四、三……” 女主角蹲在水池旁,用一条拧干的湿布擦拭脸上的灰尘,脏污干热的环境,让她无瑕的肌肤更唤发美丽。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细细的声响,女主角回头——英勇的男主角就站在身后。 两人的视线火热相接,激情一触即发! 男主角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起女主角,用力的印下一吻—— 翡莉陡然推开他,捂着鼻子大叫:“他吃大蒜!” “噢,可能是早餐的大蒜面包吧,我想拍完了这一幕再刷牙也不迟。”杰瑞得意大笑。 “幼稚!” “就是幼稚你怎样?” 这两位当红巨星吵起架来简直不忍卒睹。 “卡!”导演简直想拿脑袋撞剧本。“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合作一次吗?整个剧组每一天都是薪水,我拜托你们两个行行好可不可以?” 翡莉懒得再说了,她只想赶快把这场戏拍完。 她忍着那家伙满口的大蒜味——可恶,她应该先想到的——和他“尽情”在池塘旁翻滚。 杰瑞很清楚她讨厌他碰她,故意真的把唇贴在她的肩胛骨上。她热情的手探进他的发丛里,其实是用力抓着他的头发往后扯。 杰瑞吃痛,不甘示弱地把手探进她衬衫后面。翡莉黏蜜地吻上他的耳垂,其实趁镜头看不见时用力狠啃一口。 两个人这样拳来脚去,竟然让画面看起来火辣刺激又性感。 总算用最快速度把床戏拍完,她怒气冲冲地走下场景。 “很棒,很……好……”导演徒劳无功地看着两大红星各自愤怒离场。 啊啊啊!到底是谁的馊主意把这两个家伙凑在同一部电影里的啊?导演抱头大叫。 翡莉觉得全身都是那个恶心家伙的味道,只想赶快冲回拖车上把这些味道全洗掉—— “喝!”一只铁臂陡然从两台拖车之间探出来。 “放开我!放……费森!”拳打脚踢变成一声惊喜的大叫。翡莉整个人扑进她思念多时的胸膛里。 费森满心不是滋味。一回来就看见她和那个杰瑞搂在一起亲成一团!即使知道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而且她讨厌杰瑞比讨厌水蛭还多,他依然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 一个女人让他觉得不舒服。 原因是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费森在心里喃喃诅咒。这个问题很大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她的一连串疑问,被一个强硬的吻打断。 翡莉心甘情愿地迎上去,比起水,她更颐意用他的吻洗掉杰瑞留在她身上的感觉。 缠绵方歇,整个高地已被黑滑如丝的暗夜所笼罩。 费森盯着拖车天花板,大手无意识地抚着她细腻光滑的背心。 缠闹了半夜,两个人没有再起身各自回房,她枕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费森依然在度量整个情势。想那两个被逮捕的人,想他怀里的女人。 讽刺的是,他对于要如何处理那两个犯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对于要如何处理他怀里的女人,却伤透了脑筋。 好吧,他对她确实有一些他对其他女人没有过的感觉,他承认。 他并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什么。如果是爱情,男人不应该与这么娘娘腔的字眼扯在一起;如果不是爱情,这种感觉又不单单只是他享受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种愉悦感。 在他的生活里,没有什么爱情的模范可以对照。并不是他父母的感情不好,虽然三个人在一个婚姻里是挤了点,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是否爱他两个妻子的问题,他猜他父亲也一定没有想过。 如果一定要选一对,阿比塞尔夫妇大概是最好的样本,但是费森和他们夫妇不像西海那么熟。他也想像不出来,自己像阿比塞尔一样在感情上依赖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和他父亲一样流着游牧民族骠悍的血,骨子里全是强硬不屈。他们天生适合在沙场里驰骋,无论被丢到哪里,对沙和酷热的渴望永远根植在心底。 他想像不出来翡莉骑着马在酷阳下赶牛赶羊的样子。她比较像坐着轿子,咬着葡萄,然后指使旁边的男仆去帮她赶牛赶羊,还有人捧着水随时伺候她喝。 即使他在矿场的工作,也是吵杂脏乱,灰上满天,而且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娱乐。 简而言之,他们两个完全不适合对方。 但是该死的一想到将来另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看她睡着,对她做所有他刚才做过的事,就让他觉得强烈不快。 跟翡莉这种女人谈感情很麻烦。她要求感情,要求爱,要求全心全意,你有一点点分心,她绝对会要你好受。 他这辈子还没想过要把“全心全意”这种事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过,想起来就……还是麻烦。 他叹了口气,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边的大麻烦。 或许,他该祈求那些暗杀分子快点出现才是,起码他们比她容易应付多了。 第七章 “你又要走?你要去哪里?”翡莉往后坐在自己的脚踝上,不满地瞪着他。 好不容易全班人马栘师到东漠的沙耶市,在出发到景点之前,导演依言放所有人三天假,她本来打算抓着他好好地逛上三天的,他又要出公差。 他的公差不就是她吗? “乖乖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他跳下床穿好长裤,拿起地上的衬衫接着穿上。 “哈!先生,现在什么年代了,女人是不会坐在家里乖乖等男人回来的。”翡莉用力戳他的胸口。 费森把这只母老虎揪进怀里重重吻一遍。 他们的关系在整个片场里已不是秘密,所以两个人也懒得到拖车或哪里偷情了,现在他们是一起在他的旅馆房里,有时候则是睡在她的房里。总之,想找他们的人,试其中一间的电话没人接,打另一间就对了。 费森一回来,杰瑞就安分很多,竟然不敢多嚼舌。哼,果然是欺善怕恶的小人! “我最晚后天就回来。”他放开她安抚道。 “后天!后天回来我就没有假了!”她坐回床上,手作势掐住他的脖子。“你给我说,你要去哪里?” “总之,不会是去找女人的!”他无奈地道。 “那你干嘛不敢让我知道?” “沙乌地阿拉伯,可以了吧。” “阿拉伯?”她讶异地放开他的脖子。“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人谈一点事情。”他穿好衬衫,坐在床沿开始穿袜子和鞋子。 “是跟威胁我的人有关的事吗?” “嗯。” “那为什么会是去阿拉伯?” “因为那里是‘中间地带’,属于回教的领域,所以他们放心;但不属他们的国土,所以我们放心。” 阿比塞尔他们已经在启动官方对谈机制,但是政府宣告是一回事,这种民间组织才不会理政府官员在做什么。有些话,必须由特定的管道,让特定的人士听见。“我要跟你一起去。”“不行!”他想都不必想。 “我要去!”她固执地道。“你可以把我丢在旅馆,再派内三层外三层的夹心派把我层层围住,我不介意,但是我要跟你去。” “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把你送到一群想杀你的人面前。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他毫不考虑地拒绝。 翡莉眯了眯眼。 “好。” 然后她就跳下床走了。 这么干脆?费森意外了一下。 不过他不打算挑战自己的好运,最好趁她改变心意之前快溜,幸运的话,一个小时之内他就能出发了。 三十分钟后电话就来了。 “听说你打算丢下‘公务’,去办你自己的‘私务’?”阿比塞尔的嗓音在那一头兴味盎然地响起。 “……”费森完全哑口无言。那女人竟然跑去告状?片刻后他终于清了清喉咙说:“这要看你的消息来源是何处,以及对‘私务’的定义。” “消息来源是奥古斯塔,私务则是丢下她离开去做的任何事。”电话那端听起来怎么样都充满笑意。 那女人竟然打电话给她老爸告状?费森简直不敢相信。 卧房门被推开来,始作俑者两手盘胸,愉快地倚着门框,直视着他,甚至没有一点点惭愧的意思。 “我去阿拉伯为的就是她的事。”他半转过身,背对着她对话筒说。 “翡莉安娜坚持要跟去?”阿比塞尔的嗓音终于正常一点。 “我想你能明白为什么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出席。”他挖苦道。 “或许你应该带她去,或起码到另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顿了一顿,阿比塞尔忽然道。 “发生了什么事?”费森皱眉。 “没什么,只是这次落网的那名勒里西斯人有几个同党,专门收钱办一些肮脏事,警方很早就想抓他们了。趁现在他被补的消息还没有传扬开来,我想把那几个党羽一网打尽。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先把翡莉从火线前带开有其必要性。我本来正要打电话和你提这件事。” “好吧,我会找个地方安顿她。”费森想了一想道。 “你打算带她去那里?”阿比塞尔感兴趣地道。 “回‘家’。” 唔,那个场面应该会很有趣。阿比塞尔搔搔下巴想。 “好吧,记得多向剧组请几天假,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你不放心,带西海一起去吧。那小子不务正业这么久了,也该找点事情让他做做。” 在这些大人眼中,没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当差就是不务正业。 “不用了,我自有计划。” 费森把话筒挂上,转身看着那个一脸小人得志样的女人,最后终于没好气地吼一句—— “不是想去吗?还不快收拾行李。” 结果他不是带她去沙乌地阿拉伯,而是往东南方的漠地深入。 从开车的第三个小时趄城市的踪迹就完全消失了,连路的样子都没有。吉普车卷起了满天黄烟,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砾漠,和一前一后的两辆吉普车。 翡莉对这片广阔的天地不禁赞叹。 这样酷烈的环境下养出来的子民,虽隆性恪坚毅不屈,前任大将栽在他们的手上也不算冤枉。天下再值钱的宝物,都换不到沙漠男儿方寸间的雄心。 “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 她大吃一惊。“……你家?”问得小心翼翼。 费森的视线从前方短暂回到她脸上,又移了回去。“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怎么,不想去吗?” 可恶的家伙,她当然想去他家!除了上次吃饭他提过有家人之外,再也没有说过跟自己有关的事,所以她依然没排除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可能性。现在,这颗石头有个家了。 “你父母家人也在那里吗?” “不,他们在首都,不过我其他的亲戚都在那里,有一个妹妹嫁给族长的儿子,目前也住在那里。”费森稳稳握着方向盘回答。 他又换回初次见面时的传统长袍,有如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翡莉觉得还是这样的装扮适合他。 “你们家住在那里多久了?” “从好几代以前吧。我父亲是前任族长,后来革命成功,他到首都就职,于是把族长之位传给另一位长老。”他开始转动方向盘。“好了,到这里要换交通工具。” 他们往上开了一段微微的坡度,两辆吉普车慢慢停在一巨石的阴影下。她左盼右看,看下出有什么人烟。 “这里能换什么交通工具?” 费森牵她跳下车,六条大汉和一个女人站在干砾之中等候。 突然间,一阵轻嘶伴随着地面轻轻的震动,一排骑着马的男人就出现在长坡的顶端。 男人们跳下马,费森立刻迎了上去。两方人互相拍臂叫笑问候,沙漠男儿的豪情壮志在天地间回荡。 费森带着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皮肤黝黑、一脸精干的男人到她面前来。 “这位是卓尔,我的妹夫:卓尔,这位是翡莉安娜,奥古斯塔之女。” “你好。”翡莉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 卓尔好好打量她一番。她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头上一顶大宽帽,看起来像极了来度假的游客。 他回头调侃费森道:“当你说要带一位女性朋友回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真的是一个这样漂亮的姑娘。” “别胡说了,翡莉小姐是我保护的对象。”费森看起来竟然有点……别扭,真是可爱!“我们的马呢?” 卓尔回头打了个手势,有人立刻牵了几匹马过来. “你会骑马吗?”费森低声问她。 “有点生疏,不过这应该跟脚踏车一样,你一旦会了就永远忘不掉吧。”她跃跃欲试。 费森不太相信地瞄她一眼,最后决定道:“你跟我骑一匹。” 不等她抗议,他强壮的手一举就把她放在一匹大黑马身上。太久没骑马了,翡莉有点紧张,直到身后贴上他熟悉的热度,她才放松下来,索性靠近他的怀里。 费森警告那一脸笑意的卓尔,后者乖乖地把所有评论全吞下去。 “驾!”一群人一挥马缰,往砾地深处的部落而去。 翡莉对这一切都感到新鲜。 他们的部落在骑马约四十分钟以外之处,整个部落约有五十几个的帐篷,规模算下小了,边缘的地方有数间砖造机房,屋顶搭着卫星天线,机房外面有两口供全部落饮用的水井。 他们的部落依然遵循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每一顶巨大的帐篷里都住着一户人家。儿子行了成年礼之后就会有自己的帐篷,女儿则和父母同住到出嫁为主。 翡莉相信他们不是因为贫穷而住不起好地方,而是自主性地选择如斯的生活方式;因为她经过几个帐篷里都看到电脑设备,每个营帐也有电线和井水管路,甚至有独立的卫浴间。 整个部落看起来就像目前最流行的“主题饭店”,翡莉相信如果在这里办个“游牧生活一日游”,绝对会获得广大的回响。 翡莉才一下马就被一群女人团团包围。长发蓬松艳丽的她,站在一群穿着传统衣裙的妇人之中,身材高挑出众,如一朵新移植过来的异国之花。 “你好。啊,谢谢你,这个项炼真漂亮。你有一双我见过最美的棕色眼睛。”翡莉迅速发挥她的群众魅力,也不管那群说着方言的妇女听不听得懂她的话。 一群女人将她簇拥到一个灰色的圆形营帐里,费森和那群男人到另一个帐子谈话去了。 围着她叽叽呱呱的女人老少都有,可是她太忙着打量自己的帐篷了,没有办法很专心地听她们说话。 帐篷里书柜桌椅床一应俱全。一进去先是一张圆形的大地毯,做为衣柜的五斗柜靠着帐壁而放,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放在圆形大地毯中央;有趣的是,他们的浴室是砖造的,所以每顶圆帐角落都会凸一个小方间出去,就是浴室了。 一张加大双人床摆在壁沿。她往床沿一坐,舒服地叹口气,然后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一小帧照片。 “哈。”照片中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本来她以为那个大人是费森,可是看了一下才发现,大人脚旁那个不满十岁的小鬼头才是他,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爸爸。 原来那个大个儿真的是从小孩子开始长起来的。 “你好,你一定就是我哥哥带来的那个小姐。”一声轻快的嗓音从丛丛音浪中插了进来。 翡莉回头,看到一张黑眼黑发的清丽脸庞,年纪和她差不多,脸上的笑容一眼就让人喜欢。 “你好,我是翡莉安娜,你叫我翡莉就行了。” “我叫若丝,费森是我的哥哥,族长之子卓尔是我的丈夫,你如果有任何需要,找我就对了。”双颊的酒窝让若丝看起来有丝稚气。“你长得好漂亮,这是费森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呢!” “他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吗?”她的手轻抚着床缘。 “是啊,我们家的帐篷在更后面,不过现在已经收起来了,等我爸爸退休之后若想搬回来的话,才会再架起来吧。这顶帐篷是费森十六岁成年礼之后自己住的。不过他待的时间也不多。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仗,战争结束之后他就去首都的侍卫队了。” 翡莉轻抚着照片中那小男孩严肃又别扭的脸孔,那个大人的相貌触动她的记忆,偏偏她说不上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的父亲。” “他叫做多亚,是现任的国防部长。”若丝笑道。 “国防部长?”她讶异极了。他是国防部长的儿子? “对啊,我母亲是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大哥是我二妈生的。”若丝轻快的语气似乎不觉得自己父亲是国防部长有多么稀奇。游放民族从不注重这种虚名。 “那个可恶的家伙,从来没告诉过我。”翡莉喃喃抱怨。虽然在他心里或许不重要,可是她还是想知道啊。 若丝轻笑。“大哥和爸爸一样,对待女人的方法都很笨,所以你要多包容他一点。等他搞懂谈恋爱的步骤之后,他应该会表现得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让你住他的帐篷不是吗?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会另外为你安排一顶帐篷。这是第一次有女人住进这里。”若丝理所当然道。 这个事实取悦了翡莉。 不过,她再看一眼多亚的照片,阴森森地道:“如果你哥哥以为自己可以像令尊一样,老婆娶好几个,他最好再多想想。” “不会啦,我哥这辈子觉得最麻烦的就是女人了,他才不会想娶那么多个。” “哼,最好如此。” “最好什么?”费森掀开营帐进来。 若丝吐了吐舌头,清丽的脸孔因为看见亲人而焕发。“大哥。” 费森的眼光先投向床沿的那张娇颜。嗯,他喜欢她坐在他床上的样子。 “若丝,你过得还好吧?”他威严地看着妹妹。 “嗯,卓尔对我很好,我们的宝宝春天的时候就要出世了,到时候你要记得带爸妈回来看我。”若丝拍拍尚不明显的肚子。“好了,你们一定有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翡莉。” 满屋子女人霎时跟她一起走得干干净净。 翡莉盘腿坐在床上,他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 “桌上那台笔记型电脑可以上网,虽然这里没有无线讯号,可是有电话线,用拨接的还是很方便。”通常有需要,他会用卫星讯号上网,但是那很贵,一般日常时侯没有必要动用。 床上那女人踢掉靴子,玉腿交叉,整个人懒懒地往枕头一靠。 男人的眼神亮了起来。 “嗯?来不来?”她挑了下柳眉询问。 “妖女。”受诱惑的男人压下去时嘀咕。 得意的轻笑声在他耳畔漫扬。 他在她修长的颈项上流连,轻啃那细致到只要轻压一下就会留下痕迹的嫩肤。 她把他的长袍从肩上褪下,露出底下厚实宽挺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如包着钢铁的丝,她吻上他深色的男性乳头,感觉他颤抖一下。 接着她全身的衣物就以光速剥离她的身体了。 “等一下……这里……没有锁……”她轻喘,看着那在风吹拂下微微翻动的帐门。 “没人敢进来!”他粗喘道,分开她的双腿,用一个流畅的动作占有她。 两个人都为这美好的结合而轻叹。 他们经常做爱,几乎有时间就融入彼此的身体。可是无论做过几次,还是感觉不够,每次见面都有新的渴望在叫嚣冲击,要求结合。 第八章 费森那家伙竟然丢了一个大麻烦给他! 卓尔叫苦连天。 下午费森出发不久,他带来的女王蜂正式接见臣民。不久之后,每个进去她帐篷的女人,再出来时都浑身香喷喷。 晚上,每个进去再出来的女人都多了一脸精致的妆,身上不是多条丝巾就是多个耳环,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隔天,女人开始换上短袖或轻薄的衣物,有几个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顶大草帽。 突然之间每个女人打扮得跟她越来越像,而这一切才不过二十四小时而已。 “你只叫我要保护她的安全,没有警告我原来最危险的人就是她!”傍晚,卓尔对着打电话回来查勤的男人抱怨。 “……她做了什么事?” “整个族里香喷喷,连男人的靴子都被喷香,女人越穿越轻薄,接下来可能迷你裙都要出现了!” 听起来是那女人会做的事没错。 “……兄弟,我对不起你。” “知道对不起就好,你自己去跟她说,负责搞定!” 卓尔气呼呼的拿着手机走进费森的大帐——满屋子女人霎时回头,连老婆可爱美丽的笑脸也在其中。 “……”他被盯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啊,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改良式长袍的可行性。”众星拱月的翡莉坐在床沿,愉快地冲着他那身长袍猛瞧。 卓尔机伶伶打个寒颤。“费森有事找你。”连忙把手机往她怀里一塞,速速逃离现场。 好恐怖,呜……他好怕…… “嗨,亲爱的,我们正准备要吃晚饭了,你吃过了吗?”她拿起手机轻快地招呼。 对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安分一点,好吗?” 翡莉像个女王般对四周一挥手。“相信我,我们相处得好极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太可爱了。你呢?你那里有任何进展吗?” “我晚一点才会和对方碰头。”费森无奈道。“族里的女人穿长袖是有道理的,那会避免她们被太阳晒伤。”言下之意,请你追求一下实用性。 “噢,你放心,我已经把这点都考虑进去了,所以我们正在讨论把一种手织的轻纱改成沙龙的可行性。既防晒又轻薄透气——啊,亲爱的,我不能再说了,布料刚刚拿进来,我得帮忙想个设计图才行。掰掰,亲一下,啾!”然后快乐地收线。 “……”费森盯着话筒。 他被挂电话了。 他被他的女人挂电话。 这真的是要离开那时还不断缠着他,要他承诺早点回来的女人吗? “老大,时间差不多了。” “嗯,走吧。”他点点头,把手机收好,枪藏在后腰。 这里是在红海旁的一个小城,韦吉。时间已近傍晚,街上的人开始进室内用餐,几个大男人快速在小巷子内穿梭,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人消失在某条巷子里。直到后来,人影只剩下两条。 费森站在一间浴堂的后门,迅速看四周一下。天已经全暗下来,巷子里阴凉潮湿,两侧的水沟孔呛出丝丝的蒸气。外面的大马路上,几个人从巷子口经过,并没有注意到暗巷底的男人。 费森正要举手敲下浴堂的后门,陡然一张脸在他的心头闪过。 他眉头一皱,慢慢地走到巷口。刚才马路对面的人是……? “老大?”他举手制止手下呼叫。隐在巷子口,他快速地四周扫射一遍。方才有一张脸孔……再扫一遍,那张脸消失了。 他对脸孔有着几乎过目不忘的能力。刚才只是眼角瞥到对街的一个人,就触动他的记忆力,可见他应该看过那张脸,但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这只有两种解释:一,他上次看见那张脸时,可能也是在很匆促、或很远的距离下;二,他上次看见那张脸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无论是哪一点,现在都没有答案。他依循惯例,先把这件事在脑子里归档,然后专心处理眼前的事。 他走回浴堂后门敲了敲,铁门立刻打开。一个矮小的中东人迅速闪出来搜他的身,摸到他腰后的枪,立刻抽出来,他旁边的人也同样被搜过一遍。 “小心点,待会儿我还要要回来。”他漠然对拿走他枪的男人道。 中东人瞪他一眼,让开一步,两个男人缓缓走进浴堂里。 这问浴堂与多数的中东澡堂没有什么不同。四周是马赛克磁砖拼花,中间有一座特大号的热水池,飘荡着氤氲的水蒸气。今天澡堂并没有开放,本来应该热闹广大的空间里,唯有安静死寂的热气,让视野望出去全是朦朦胧胧的。 最左边的一个角落开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一个人隐隐约约坐在澡池旁的椅子上,身后杵着三个随从。领他们进来的中东人在他们身后站定。 费森慢慢走到一定的距离,与椅子上的男人相对,飘荡悠浮的热气让两方人马的形影都模糊不清。 椅子上的男人首先开口。“听说你要求见我。”嗓音听起来有点沧桑。 “我希望你收回对翡莉安娜?奥古斯塔的攻击令。”费森开门见山道。 对方沉默了一下。“……那个女人用她的舌头污蔑了阿拉信徒的尊严。” “对,但她是勒里西斯人,应该由我们来处置。” “她是美国人。”长老纠正。 “她是我的人。”费森平稳地道。 长老看他一眼。“但你并不准备对她做任何处置。” “这就是我的处置。”费森道,“那个受害的女孩是她的朋友,她会发声是出于对朋友的忠诚,这是真主也赞扬的精神。” 长老冷哼。“女人只须听命于她们的丈夫和父亲,不需要有声音。” “她是个外国人,不懂规矩,现在她知道了,教训已经学到。”费森的嗓音低沉。“你派出来的第一波人马在勒里西斯被捕,我希望两方都能到此为止。阿比塞尔不会容许外国杀手在勒里西斯犯案,我也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人。” 长老又安静了一下。 “你叫费森?” “嗯。” “你的父亲是多亚?” “是。” 长老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的父亲。他和阿比塞尔站出来,保卫自己的家园,是值得敬重的汉子。” 费森倒是对他的赞赏有点意外。因为大将是个虔诚的回教徒,阿比塞尔不是,他以为长老会支持“正统”的那一边。 长老看出他沉静之下的诧异,轻笑起来。 “你们的大将滥用真神之名,从不虔心礼拜,只是搜刮民脂民膏作威作福,我们并不承认这样的人是个忠诚的阿拉信徒。” “嗯。” “你也跟你的父亲并肩作战过吗?” “从我十二岁开始。” 两方又安静下来。水蒸气在两方人马之间妖娆缠绕,平添几分奇诡的气息。 “如果我们坚持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呢?” “那么我会很遗憾。”他静静地道。 这就代表双方正式宣战了。两人都明白这点。 “听说你以前是首都侍卫队最年轻的分队长……我们并不畏惧勒里西斯的首都侍卫队,更何况是一个卸任的分队长。” “让我陈述一项简单的事实:我从不放弃。”他毫无笑意地一笑。“你们或许是一个组织,人数比较多,但是我从不放弃。我知道如何爆破、自由搏击、暗杀,而且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将出现在何时何地,但是我会锲而不舍地破坏你们每一项行动。你们不需要畏惧我,但是,相信我,多数人都会选择不要和我结怨。” “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两方的气息瞬间紧绷起来。 长老沉吟片刻。“那个女人是你未来的妻子吗?否则你为何要如此保护她?” 费森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只要不是勒里西斯人,只要不是在勒里西斯,你们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半晌,长老终于慢慢站起身。“好吧,我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 长老横他一眼。“不过是看在她父亲和阿比塞尔的份上,不是看在你这个毛头小子。你最好管管自己的女人!” 费森体内的弦一松。 “谢谢。” 长老手一挥,四周的人影退入阴影内,澡堂的水蒸气越来越重,长老沉缓漫长的嗓音透了过来。 “而且,有一件事你们也搞错了。卡瓦加是个只会坏事的蠢才,两年前就被逐出组织之外,我们没有派任何人去勒里西斯过。” 费森体内的弦又是一紧,某条记忆被触动的感觉又出现了。 到底是什么?等退到安全的地方他必须好好思索。这中间有些东西一直若隐若现,他需要好好的过滤一番,鼓噪多时的第六感一定能跳出一些结论。 忽尔,一条黑影自身旁穿过去,他探进水蒸气里一抓,一个保镖喉头被扣住,连哼都哼不出声,直接被抓到他面前。 “我的枪。我说过,我会要回来。” 那个刚才搜他身的保镖脸色涨红,歪着眼睛想看头头给他的指示。 黑暗里一声轻笑,长老苍老的声音又响起。“还他们吧。” 费森和手下的枪回到他们的手上,两个人迅速往后腰一插,离开澡堂。 费森坐在旅馆房间里,静静思索这整个过程。所有遗失的片段一点一滴地显露出来,现在只需要把它们组合成完整的拼图。 卡瓦加两年前就被组织驱逐。卡瓦加来勒里西斯暗杀翡莉。所以,卡瓦加暗杀翡莉的指令就不是出于组织的授意。这解释了他在狱中受讯时,没有抬出组织使命当借口的原因—— 这些激进组织对于惩戒滥用他们名号的人极为严格,卡瓦加一定是怕被报复,才不敢乱说话。 和卡瓦加一起被捕的是个专门收钱替人跑腿的勒国罪犯,所以—— 他脑中灵光一闪,卡瓦加也是收了钱替人办事的人。 当然了!因为这是最现成的借刀杀人之计。 组织当然不会每一年公告他们驱逐了哪些成员,任何逮捕到他的人都会很合理地推测他是组织派出来的暗杀者,再加上翡莉之前的经历,如果她真的死在卡瓦加手上,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杀她的背后主使者是谁! 但是,如果不是回教激进组织的成员,还有谁会想杀害翡莉? 她从来不碰政治,只是个普通的电影明星,除了她父亲之外,她的背景跟任何国家都没有挂勾,是谁会想伤害她?谁会视她为叛徒? 费森的脑中有个东西在敲响,他紧蹙着眉头,努力要把那个东西抓到眼前来,好好地看一看。 然后,一张脸孔冒出来。 就是今天傍晚,他在街上无意间扫过的某张脸孔。那个人是谁?他的第六感为什么把这两件事连结在一起? 他一一在脑中过滤那张脸孔的所有细节。 约五十岁,黑发,黑眼,深肤,五官平凡,看起来并不像传统的阿拉伯人长相。眉毛的间距比较开,鼻子的山根不像阿拉伯人那么突兀,事实上,他长得比较像勒里西斯的普努达人…… 费森一再地在脑中重播那个人的脸孔,以及各个可见的角度。 先是左侧面,从对街经过时短暂的正面,右侧面,右侧四十五度角,背面…… 四十五度角和背面! 然后,他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熟悉的角度。 去年西海“逃狱”期间曾带着他的那口子去矿场,许平蓝还差点因此而遇难。费森去追那个绑架她的男人,却在矿场的停车场找到他的尸体。而那个四十五度角的侧面和背影曾经出现在停车场上! 该死的! 虽然只有不到两秒钟的刹那,那道背影就消失了,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某个矿场工人而已,他又太急于检查犯案者的尸体,等有空盘查停车场上的其他人时,那个人已经失去踪影。 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从西海到翡莉,这一切连成了一个网,而且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在运作了。 可是,西海和翡莉之间会有什么共通点? 原本以为西海的案子只是阿比塞尔他们的政敌阴谋所为,但翡莉绝对不会有任何政敌—— 除了她父亲之外。 叛徒。那封恐吓信如是说。 叛徒不是指翡莉,而是指奥古斯塔。 因为奥古斯塔支助革命,所以他是“叛徒”。 西海的连结是洛提和阿比塞尔那群革命英雄,翡莉的连结是她父亲奥古斯塔,革命之父。这些人的共通点就是勒里西斯的革命运动。 杀西海,因为他是洛提之子! 杀翡莉,因为她是奥古斯塔之女! 如果不是朱菲雨和他自己的母亲家人等被保护得很好,她们也会是目标之一。 什么回教激进组织,那根本是一个现成的幌子! 这一切都跟前大将被推翻的事有关! 费森立刻抢过话筒,迅速按下一串号码—— “西海,我需要你!” 第九章 “你一定要立刻联络费森!”翡莉坚定地命令。 一大早,卓尔一离开营帐就看到她,他连忙快逃,翡莉立刻跟了上去。 “小珍今天打电话告诉我,她又收到两封恐吓信了!”翡莉读着手中抄下来的句子,“比较早的这封是‘叛徒的女儿也是叛徒’,虽然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最新的这封意思明显得不得了:‘保护叛徒的人也是叛徒’。保护叛徒的人就是指费森,你听见了吗?费森有危险!” “费森是个大男人了,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保护自己。”卓尔头痛地道。 “但是他并不知道有人要伤害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才行。”翡莉坚决地跟在他身后团团转。“我想打电话给他,但是他手机一直没人接。我相信你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跟他取得联系!” “如果他的手机没人接,就表示他不方便说话。干他这份工作的人,本来就是随时处在警觉之中,他自己不会不知道的,你不用为他担心了。”卓尔到处绕。他的任务只是看着她而已,光这点他已经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翡莉骤然站住,阴阴地盯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最近你改良式的长袍还好穿吧?”她突然凉凉地说。 前方的大男人一僵。 她检查着手指甲,弹弹指尖的灰尘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还可以跟那群婆婆妈妈讲,把下摆改成裤裙,这样既方便骑马,又不会被风撩起来,还兼具了时尚感。嗯……男人穿裤裙一定比女人更好看。” 卓尔咬牙切齿、痛苦万分地回头。 “好,我打给他!” “你要我带这张照片做什么?”西海拿出一张八乘十的老照片。 费森接过照片后,闪身让他走入房里。 “只是试试运气。”费森坐在床沿,盯着照片深思道。 这是一张旧政府成员某一年到大将家拜年的集合照,照片中约有五十个人,坐成六长排,几乎大将的亲信都在这张照片里面了。 他在以前留下来的档案里曾经看过这一张照片。他有预感,可以在这张照片里找到某些线索。 “别看了,你看到眼睛脱窗它还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西海拿出手提电脑开机。“我事先把它扫成档案,然后用影像强化软体把每张脸孔个别处理过了,你来看我的电脑图档比较实际。” 不早说!费森把照片往旁边一放,凑过去一看,顺便问:“你怎么有时间搞这些?” “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玩玩。”西海露齿一笑。 这家伙这是英俊到让人流口水,不过费森对同性的美貌向来免疫。看来“名草有主”的生活很适合西海,他的眼神比以前在拓荒队里鲜活不少。 他们都是自由翱翔的鹰,只是,再自由的鹰也需要一个栖脚的巢穴,和一个孵蛋的女主人。 “平蓝知道我借用你的事吗?”费森仔细检视着画面上的一张张脸孔,边问着。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那她一定吵着要来!我趁她睡午觉的时候偷溜的。”西海愉快地道,“她最近午觉时间越睡越长,所以偷溜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对。最好你一辈子不回去。”费森残忍打断他的美梦。 西海一顿,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要死也是回家以后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费森笑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特写的脸孔跳过去。这张大合照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照片里的人形貌和装扮跟后来已经大不相同,再加上画面粒质的关系,有些脸孔即使是他在战争时期见过的,也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每张都多研究一下。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出任务时向来不带平时的那支手机,以免家里的婆婆妈妈在紧要关头打电话来。有他这支手机号码的人,通常打来一定不会是为了废话。 “费森。”他报出名号,只听到那端近乎求救的一句“有人要跟你说话”,电话就换了一手。 西海看着他听话的神情,那张变化万千的表情越来越精彩。 “嗯,什么信?……嗯,我已经知道了……不是……我没骗你……你先别……我……当然不是……你听我说……不是……不过……算了算了,回去再谈!”他匆匆收线。 西海从来没有在老朋友的脸上看过这种逃命的神色。“你在跟谁说话?” “不干你的事!”费森瞪他。 西海乐了。“翡莉安娜?” “嗯。”他故作冷静地道。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别闹了,如果是不相干的女人,我不相信你会把她带回部落去。” “凭卓尔的能力,在我出来的期间人交给他是最妥当的。”一副一切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果只是要保护她多得是办法,不必带回老家给那堆婆婆妈妈看。”西海毫不容情地揭穿他。 “我自己也还不确定,所以你不用再问了,ok?”有人投降了。 西海大笑。 这是费森第一次用这么狼狈的口气提到一个女人,老天!看来那个翡莉小姐也不是个好惹的。 “朋友,欢迎加入会员!”他用力拍费森的肩膀,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费森给他一个杀人的眼光,然后固执地盯回萤幕上。 一张又一张的脸孔继续从画面跳过,他的手指突然一定,某个人的相貌停在萤幕中央。 “就是他。” 这个人就是他在街上看见的那张脸孔,虽然发型和衣着不一样,现在的脸孔明显苍老许多,然而是同一个人无疑。 西海凑过头来看,对照了一下那张大照片的说明。 “他是前大将的侍卫队长,加那。当年政府军战败的时候,大将的正副侍卫队长双双逃走,记得副队长在建国第六年时被阿比塞尔逮捕了,队长一直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他在战争期间死亡了。你确定是他吗?” “我从来不记错人脸。”当年在交战时,他也和那个人打过照面,只是当时他年纪还小,距离又远,难怪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躲藏了这么久,加那突然又出现踪迹,这代表什么? “该死,这表示还有大将的旧势力在私底下行动。”西海轻声咒骂。 现在全国的优势警力几乎都在戒备着下个月的总统大选,无暇管到边远地带,难怪他们敢在这时候暗中调集行动。如果他们一击得手,无疑是在选前对阿比塞尔的声望给与致命的一击。 安定久了,也是该练练身手的时候了。两个男人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先回去再说!”费森迅速决定。 “放心,你交代的事一样都没忘,不过你确定用得上吗?”西海站起身。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备无患。” 西海于是不再有异议。 任何人都知道,不要忽略费森的第六感,这家伙比灵媒还准。 “把那个弄大我肚子之后就跑得不见踪影的家伙给我交出来!” 一大早,一辆吉普车就载来一个长得可爱万分、而且看起来绝对未成年的东方女孩。 卓尔简直想死!来了一个婆娘不够,竟然塞给他另外一个? 翡莉和其他女人闻风而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确定一下。“那个家伙不会正好叫费森吧?” “他叫西海!”女孩怒气冲冲道。 “那就好。”不关她的事,翡莉心情很好地退了开来。“噢,对了,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翡莉安娜,你好。” “翡莉?安娜!”东方女孩捂着胸口惊叫。“我就觉得你长得好像她,可是又不敢相信你会出现在这里!我叫平蓝,你可以叫我蓝蓝。我超级喜欢你的,你的电影我都有看。” “谢谢,你真是个小甜心。”翡莉愉悦地和她拥抱。两个女人左亲亲又右亲亲。 卓尔在旁边伺机潜逃。 “慢着,西海呢?”平蓝揪住他质问。“快把他交出来,我要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拌进水泥里糊墙!” “先办完结婚登记再砍他,这样你和小孩都有遗产。”翡莉建议。 “这个想法不错。”平蓝深思道。 卓尔抱着头蹲在地上,好想哭。这些女人每个都爱告状,而且告起状来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西海跑了,关他什么事?偏偏西海那口子去找菲雨夫人哭诉,菲雨夫人去逼问她老公,问到最后就是人全扫来这里给他管了,阿比塞尔你这样对吗? 老天,他是堂堂下一任的族长!他不是妇女会主任委员!为什么女人最后都轮到他管?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女人一眼……唔,更正,他发誓这辈子“除了他老婆”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了,呜…… “甜心,先进来坐下,我们慢慢来帮你想办法。”翡莉同情地挽着新朋友的手,回到她的帐篷。“喂,你想上哪儿去?一起进来。” 再度想偷溜的卓尔又被识破。他深呼吸一口气,无所谓了,最差的情况就是皮被剥了,好在他老婆已经怀孕,他们家也算有后了。 “亲爱的,来,坐在这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翡莉安顿她的新朋友在椅子上坐好,一副准备替她出气的样子。 “我们已经说好了不生小孩的,可是他竟然给我搞出人命。最可恶的是,我一个午觉睡醒他就不见了,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四处问,连他现在是不是在地球表面都不知道。” “男人就是这么不体贴,”翡莉同情道。“像我那只费森,一出门就跟丢了一样,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我打给他也没人接。后来总算卓尔找到他的人了,我赶快告诉他有人寄恐吓信要伤害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他早就知道了!气死我了,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害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着急得不得了。” “男人!天生的感情残障!” “对!” 两个女人同仇敌忾地瞪着缩在中间的那个男人。 卓尔欲哭无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大明星,两个都不能得罪。他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问。 卓尔缩一下。他怎么会知道?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之间,外头一个人匆匆跑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卓尔感谢到差点哭出来。 “我们巡守的弟兄发现,有人从西方偷偷掩了过来,而且人数不少,大约二十几个人吧,每个人身上都有武器。”守卫大喊。 卓尔立刻正色。“叫弟兄们都准备好,我们过去看看。”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群人在西方大约五十哩被另一群人阻截,阻截的人数虽然比较少,身手也不低的样子,目前两方人马在干河谷附近对峙着。”守卫脸有喜色地道。 “阻截的是什么人?”卓尔立刻问。 “他们穿的都是平民的衣服,看不出来历,不过行动之间很有秩序,有点正规军的感觉。”守卫摸摸脑袋,也说不上来。“对了,刚才接到通知,费森他们已经下了飞机,正在赶过来的途中了,恐怕会跟对峙的两方人马碰个正着。” “先把女人和小孩送到中央营帐去,我们立刻出发!”话一说完,卓尔立刻冲出帐外。 两个女人跳了起来。“大家一起去!” 费森的预感成真了。 国内各城市忙于大选,偏远地带的警力稀疏,而卓尔部落里的壮汉大多出外工作,非到周末时间尚未返回,费森带来的人马则被分成两半,一部分跟着费森离开了,只有一部分留在部落守卫,于是此时成了最好的进攻时机。 费森一旦发现对方不是他们以为中的攻击者,立刻要西海带几个侍卫队的弟兄守在通往部落的路上。这些弟兄目前都在休假当中,是以私人身分前来,并不影响他们的正职,所以将来也没有人可以拿他们擅离职守的事说嘴。 虽然侍卫队个个足以以一当十,七八个人对上二十几条武装汉子。依然难以立刻收拾下来,最后只好利用地形之便,在干河谷附近互相对峙起来。 干河谷是一条干涸了一百多年的河床,由于地底深层还有一些水气,所以河床两侧零星长了几棵大树,地上则错落着散乱的岩石。两方人马互守河谷的两岸,各自隐在巨石及树木之间,偶尔交换几下枪声,但是都缺乏有效的攻势。 费森和西海带回来的人快马加鞭与侍卫队的弟兄们会合,转瞬间两方人数平衡了过来,十六个人对上二十二个人。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伏兵。原以为万无一失的奇袭突然失去优势,焦躁了起来,东一阵西一阵的枪声越来越没有章法。 西海和费森趴卧在一颗巨石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对岸的隐约人影,突然间,两人都发现自己的后方有动静。 “那是什么?”西海回头看。 一阵尘烟自远方慢慢接近。不多时,十几匹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正往河谷疾驰而来。 “该死……”费森呢喃。 其中两匹马突然加速冲过来,脑后各甩着一把飞扬的长发,一把是蓬松鬈曲,一把是直长黑亮。 “那不会是……”西海哑口无言。 “她说了她快忘记怎么骑马的。”费森喃喃自语。 两个女人转眼间冲到眼前。身后其他男人跟着散到各个角落,帮忙助阵。 “你这个家伙,我要杀了你!”西海的那口子一翻身下马立刻指着他破口大骂。 她的脾气还是这么坏啊。 西海火速将他那口子拉低,躲回岩石后方。“蓝蓝,你……你怎么会……” 翡莉拍拍马匹,让它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吃草,一面和西海握手致意。“恭喜。你快当爸爸了。” “什么?”西海爆吼。 唉,真可惜了个大帅哥,吃惊突眼掉下巴的,都破坏画面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费森觉得正常运作的世界又被她搞得失衡了。 旁边那一对迳自去叽哩呱啦吵成一团,翡莉撩撩长发,优闲得像只是骑马出来散心,巧遇他们一样。 “亲爱的,真高兴遇见你。”啾,啾,在他左右脸颊各亲一下,然后抽出一条丝巾,挥挥地上的灰,铺了上去,再悠然坐下来,长腿优雅地交叉。“嗳,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必理我,我来看看而已。” 费森咕哝两声,一把揪进怀里。 他该拿这女人怎么办? 新来的骑士已各自散开,加入各个角度的防守。唯独卓尔掩了过来,拍拍他的肩头。 费森回头。 “有件东西我一定要你看看!”卓尔当着他的面,把领口附近多出来的一片物事往脸上一围。 费森沉默了很久,终于决定提醒。 “……你知道你脸上正围着一条花丝巾吗?” “你怎么不问问看是谁干的好事?”卓尔悲愤地道。“你的女人说什么女人最注重保护肌肤,所以男人也应该一样,然后发明了这条什么鬼男性沙龙的东西,现在族里每个男人的领口都被他家婆娘给缝了一条。” 费森哑口无言。他离开前后才三天而已……他一点都不怀疑她煽动那群女人的能力。显然某小姐对自己被留下来的事很不爽,所以就有人倒大楣了。 费森用力拍拍老友肩膀。“……兄弟,我真的对不起你。” “知道就好!等我们帮你把这群坏蛋抓起来,你就赶快把你那个婆娘给我带走!”卓尔怒吼完,唾弃地走开。 费森看着怀中的女人。她无辜地挑了下眉毛,在他脸颊印上甜蜜蜜的一吻。他又叹了口气,粗糙的拇指滑过她柔嫩的樱唇。 “乖乖的,不要捣乱。” “我说了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她眨着长长的睫毛道。 一颗子弹隔空射了过来,费森火速地将她的脑袋往下压,然后整个人滚到她身上。 砰砰砰砰!一连串炮火再度相交。 翡莉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勃然大怒。“他想射我!” 西海同情地看她一眼。“是啊。” “他想射我!”她用力吹一下马笛,刚才跑开的马再度踱回来。“没有人可以射我!” 马背上驮着一个超级巨大的lv行李箱,当初她到部落去的时候就带着了。那时费森想尽办法说服她不需要带那么多行李,翡莉理也不理。现在这个大累赘再度现身,费森呻吟一声,前额在石头上有节奏地敲着。 “蓝蓝,帮我一把。”翡莉吆喝。 “好!”最爱凑热闹的平蓝立刻行动。 西海要忙着对前面开枪,又要忙着回头看她们在做什么,一时手忙脚乱不亦乐乎。 “这是我特地向剧组借来的,我就知道一定用得到。”翡莉得意地道。 箱子卸下来,平蓝七手八脚帮忙把锁头打开—— “喂。”西海戳戳老友的腰侧。“喂!” 费森不耐烦地低吼:“干嘛?” “你自己看。”西海指指后面。 两个男人同时回头。 一支火箭筒,和一大堆武器弹药,就躺在那个大箱子里。 翡莉双手叉腰,愉悦地微笑。“我早就说过了,等你有难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第十章 事实证明,当女人决定接手统治世界的时候,男人完全不是对手。 经由翡莉提供的重武器,以及部落来的帮手,他们顺利地把河的对岸攻了下来。 完全没有人想问她到底是去哪里弄来的实弹,不问似乎比较安全一点。 二十二个犯人之中,三个重伤死亡,十七个被捕,两个逃走。遗憾的是,加那就是逃走的其中一个。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不死心……”阿比塞尔对着手上的犯人名单沉吟。“你们四周都搜查过了吗?” “都查过了。”费森坐在他办公桌对面。“我们认为,加那应该是在对峙发生不久就趁隙离开了,并没有待到最后。” 阿比塞尔把名单放在桌上,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代表还有其他的人,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力量,依然在蠢蠢欲动。”费森点头。 阿比塞尔盯着笔筒深思了一会儿,突然问:“最年轻的嫌犯是几岁?” “四十二岁。” “确定吗?有没有人见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约莫是诺兰的年纪?” “没有。”费森蹙眉。“他们已经吸收到这么年轻的爪牙吗?” 阿比塞尔又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轻叹一声。“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你希望我再去查一查吗?” “无论如何我希望尽快把这支势力找出来。”阿比塞尔看向他,“西海从入拓荒队的第四年起就受到伏击……不,更早从基顿曾经被缚就已经开始了,可见他们虎视耽耽已久,随时在找我们疏忽的空隙下手。每一次的围剿都让他们安分个几年,可是他们没有放弃过任何一次打击我们的机会,不把他们找出来,我睡不安枕。” 费森明白这种感觉。 从回教激进组织,到知道另有他人对翡莉蠢蠢欲动,这整个过程让他充满了使用暴力的冲动。或许朱菲雨说的是对的,他是个压力锅。他们这些男人,不介意任何人冲着他们来,但是若针对他们的女人和小孩,他们就会很火。 “关于那几个被捕的成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参与协助侦讯。”费森主动道。 “这可以安排,不过翡莉小姐那里还有一个月的外景期,你打算放下她不理吗?” “这个月我的人会继续待在她的身边,直到外景拍完为止,以防万一。” “这个月结束之后呢?” “……我大概也不会让她跑了吧。”他终于承认。 “嗯,和菲雨说得差不多。”阿比塞尔微笑。 “阿比塞尔,你真的老了。”费森冷飕飕地道。只有老人家才总是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谁教你父亲的两个老婆恰好和我的妻子都很熟,任何从你们身上问不出来的事情,就会问到我这里来。”阿比塞尔摊了摊手。 “有些事,做男人的自己还是要有定见才好!” “你自己做得到吗?”阿比塞尔挑了下眉。 “……我该走了,再见。”费森尽可能有尊严地站起来,拒绝再讨论这个话题。 当他离开办公室时,低沉的轻笑声一路追着他出来。 虽然整个外景已经进入尾声,就整部电影来说,现在正好拍到中间最激烈的那一段枪战。 坏人攻进男女主角藏身的部落,男主角和游牧民族一起站出来勇敢地对抗。 火箭筒射出的飞弹轰轰乱响,四周一片火花,只是拍片射的是空包弹,再搭配爆破小组的爆炸效果,到处假尸体横陈,场面紧张激烈。 “呕——”拖车里,翡莉吐个半天,也是紧张又激烈。 “翡莉,你没事吧?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小珍在后面递毛巾递水的,急得不得了。 “没事……我最近对火药味很过敏……”翡莉虚脱地靠在小洗手台上。 小珍连忙去把冷气调得强一点。“要不要我帮你拿一点肠胃药?” “不用了……让我休息一下就好……轮到我的时候再叫我一声……”翡莉虚弱地挥挥手。 “你这样还能拍吗?”小珍放心不下。 翡莉只是扬扬手,要她离开,小珍只得担心地退下。 她勉强撑起身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人花容惨白,黑眸无神,额间全是冷汗,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 她知道他的人还没撤走,她还是可以在片场看到他们的踪迹,只是费森自己不见了。 偶尔他还是会冒出来啦,但是每次都来去匆匆,夜半来,天明去,和她做完爱,隔天起床时他已经不在了。 翡莉可能得被迫承认——她爱的男人极有可能把她当个充气娃娃而已。 爱。 是的,她爱上他了。爱上这个掌控欲过盛、不知道体贴为何物、缺点一大堆却是全世界最让她信赖与深爱的男人。 她习惯单打独斗,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这么好。 费森说他在帮忙侦讯那堆坏人,所以最近才总是不见踪影,可是她要他在她身边。 嗯……关于谁在谁身边这点,她倒是得好好规画一番。 她想像不出费森跟她一起回好莱坞的样子,那个男人天生就是活在这块硬土和烈日之下,幸好住的问题她的配合度很高,除了外出拍片的时候,她可以搬回勒里西斯住无所谓。 反正接片约是经纪人那里处理的事,现在科技发达,网路、电话和传真让整个世界像一栋大公寓。 当然那个男人可能会对她以后拍的片子有意见,例如不能太多裸露或卖弄性感之类的。 哈!对于自己的事业她自有看法,凭着她的知名度,她已经可以自由挑片,不再靠卖弄性感为生;但是,装扮得美艳漂亮可是女人的天性,让那个男人知道他不能每件事都如他意,对他有好处,而她会每分每秒乐在其中。 “翡莉,导演在找你了。”小珍在拖车外叫道。 “好,我马上来。”吐完之后她的胃舒服一点了。 她整理一下身上的戏服,来到拍片现场。 “好了,最后一场,你从难民营的地方跑出来,杰瑞和游牧民族的人从这个方向胞过去,你们在中间的地方碰面,躲在这块石头后面,然后进台词。”导演大概介绍了一下走位。 化妆师、道具师冲上来,补粉的补粉,调整道具的调整道具,男女主角定到大石头后面碰头。 “嗯……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不会是昨天晚上太晚睡了吧?”杰瑞一开口就是不怀好意。 “不干你的事。”翡莉今天耐性特别低,连话都不太想搭。 太可惜他们的台词必须互相对话了。不过好消息是,拍完这一场,她就解脱了,其他都是后制的事。 “杰瑞,翡莉,就定位!摄影师呢?”导演做演出前的最后一次巡视。 “你的拖车最近很热闹。”杰瑞恶意地笑,最近他老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不要因为我人缘好而嫉妒,再怎样,你还有一堆保镖假装他们喜欢你。”她趴在自己的那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了,现场安静,开始倒数,五——”导演大喊。 “我就是在讲保镖啊!”杰瑞嘿嘿笑。“我的保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早知道接你的工作有这种‘好康’可以赚,每一个人都想去接呢!” “四——” 翡莉眯了眯眼,终于正眼看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 “得了,甜心,别装了,整个片组的人都知道你陪那个费森睡觉。”杰瑞不屑地道。“如果你经济有困难付不出随扈费,说出来参详一下,干嘛拿自己的身体去抵?就算要陪睡,起码也陪个对你的事业有帮助的,去陪个保镖睡?啧!” “二——” 然后,在众目睽睽,摄影机开始运转之后,他们深情似海的女主角跳起来,对重情重义的男主角一记狠狠的右勾拳。男主角捧着左眼惨叫一声,女主角一记旋身飞踢将他揍倒在地上。 “……” “……” “……” 整个片组呆在当场。 “你这张脏嘴说什么脏话?我宰了你!宰了你!”暴怒的女王角不断对男主角拳打脚踢。 这……剧本里不是这么演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去拉开她。 “好了,住手!”一双大手硬将她从受害者身上抱开。 翡莉在来人的怀里继续龇牙咧嘴,像只凶悍暴怒的猫咪。“来啊!来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自以为魅力无敌吗?起来战啊!你以为我怕你啊?” “好了,好了。”无奈已经快变成费森的另一个名字。他一回来就看到她正在把某个男人打到满地找牙。“你在做什么?” “揍死他!” “我……我要告你……” “你说什么?”翡莉又要冲过去,费森硬是把她捞回来。 导演终于反应过来,大踏步杀了过来,杰瑞飞快闪到他身后。 “导演,我要告她……呜……” “你给我住口!”忍耐了他们四个月的导演终于大爆发了。“你!你为什么没事把男主角打出一个黑眼圈,你这样叫我怎么连戏?你没听过电话簿垫胸口吗?还有你!你要搧风点火就给我有勇气承担后果!现在,你们两个人都给我站起来,好好把最后这一场戏给我拍完!拍完之后,随你们要去打死亡擂台,我理都懒得理你们!” 翡莉霎时对老好先生侧目。 “我……我要告你们……”有人还在哀号。 “住嘴!给我去拍戏!”导演怒吼。“化妆师,遮眼圈!” “啊,好。”一堆人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动的动,逃的逃。 费森把她拖到旁边,充满耐心地问:“我可以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一身风尘仆仆,他依然高大英挺,充满魅力.果然是她的男人,卖相就是好。 “那家伙嘴巴贱!”她说完不忘回头再对着杰瑞吼:“听到没有?你要是再敢侮辱我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就揍死你!” 嗯? 啊? 耶? 咦? 一堆人全部凝结,包括孩子的爹。 “……”费森第一次开口时,没有成功,顿了一下,第二次开口,终于吐出一句咆哮:“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你这个王八蛋!不然你以为精子和卵子相遇会有什么结果?” “老天,你给我好好地站着,你就不能有一分钟不要这样蹦蹦跳跳的吗?”费森看得全身冒冷汗。“你是说……可是我们不是有用……” “不是!你又不是每一次都戴套子,你这个混蛋!你看看我们在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我要到哪里买避孕药?我带来的早就在第二个月都吃完了。”她气得捶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了旁边有个暴力下的受害者,连那个受害者自己都忘了他是受害者,每个人众精会神听得目不转睛。 堂堂男儿费森生平第一次脚软。 怀孕……小孩……他要当爸爸了,老天,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当爸爸…… 慢着,不对!中间好像漏了一道手续。 他眯着眼,危险万分地轻语,“你该不会打算告诉我一堆‘你会一个人把小孩生下来,不需要我负责,你一个人同样会把小孩带得很好’这一类的话吧?” 翡莉倒抽一口冷气,气得更用力捶他。 “你说这什么屁话?你有种把我的肚子弄大就得有种担!别想我一个人带着小孩回去孤独度日以泪洗面,你继续播种满人间!你给我负责,你听清楚没有?” 他紧紧把这只荷尔蒙大乱的母龙抱进怀里,轻笑。“好吧,我答应。” “说你爱我!”她命令。 费森看了看四周的闲杂人等。“男人不说这种娘娘腔的话的。” “你、给、我、说!”她阴阴地道。 “……”他终于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中间还混了很多杂音,不过勉强凑起来隐约是一句“爱你”没错。 “那就好。”她终于投入她的男人怀里。 费森满足地叹口气,把她抱在怀里。他也快名草有主了啊…… 这个感觉还不错,不过乐雅小公主那里,大概搞不定了。 尾声 “费森爱的人是我!就算他娶了你,他心里爱的人还是我,你永远没有办法把他抢走的!” 翡莉双手一盘,优雅地和她的情敌对峙。对方两手叉腰,尽管泪涟涟的,依然坚决的宣告。 平心而论她的情敌长得还不错……好吧,是美丽得要命。和她一样蓬松鬈曲的深色长发,奶油一般白嫩无瑕的肌肤,水光晶莹的大眼睛,玫瑰花般的脸颊与樱唇。 这样才对嘛,她的情敌怎么可以是泛泛之辈? 两个女人在这里互不相让,旁边那个不中用的男人先弃甲投降了。 “小公主,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费森蹲下来拥抱他的乐雅小公主。 九岁的乐雅投进他怀里伤心的大哭。“呜……费森不可以娶别人,你说耍娶我的我已经快长大了,呜……” 费森吻着她的头顶心轻哄:“可是等你长大,我已经很老很老了。不然我先结婚,等你长大之后,你再结婚好不好?” 也可没讲要和她结婚的是谁。“呜……我不要,我不要,呜……” 可怜的小乐雅,她的世界完全崩塌了。她等了好多年的西海哥哥,一出狱身旁就有人,还快有小宝宝了,她唯一的期盼只剩下费森哥哥。 没想到费森也突然娶了别人,而且一样快有小宝宝了。 呜!他们都没有等她长大,呜…… 咚咚。一根手指点了点费森的危膀。 费森仰头一看,他的新婚妻子盘着手站在旁边,甜蜜地对他笑一笑,然后勾勾手指。 他站起来,对她疑问地一扬眉。 翡莉又勾勾手指,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还是一脸疑问。 翡莉对她九岁的小情敌微微一笑,然后手围在她新婚丈夫的颈后,给他一个超级火辣辣的热吻。 “呜!”乐雅大受打击,捂着睑哇啦哇啦地跑走。 费森叹了口气,对他得逞的妻子道:“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他妻子挑了下层。“在女人的眼里,不管哪个年龄层的情敌都是情敌。” 他叹气地再给地一个吻。他这辈子大概拿这个女人都没有办法了。 “真是抱歉,那个小丫头闹脾气了?”一位亲切可人的东方美女,身后伴着一脸严肃的老公走了进来。 翡莉知道她是谁。她是那个和丈夫一样有名的朱菲雨。她和朱菲雨短短相见过一次,好像是在四年前,勒里西斯颁发奖章给她父亲,当时由她出面代领。不过那时她们只是匆匆交会,没有怎么谈话,现在一近看,翡莉才感叹上帝的不公平。 东方女人为什么一辈子不会老啊?算算菲雨夫人今年应该四十出头了,可是看想来跟二十几岁没两样,难怪生得出乐雅那样精雕玉琢的小美人。 嗯,她不能认输,她也得当个辣妈才行。 “阿比塞尔,菲雨,你们回来了。” 费森先扶小腹微突的妻子坐下,然后上前和阿比塞尔握手。 总统大选已经结束,阿比塞尔属意的候选人顺利当选,在大选结束后不久,夫妻俩就到邻国出访。依照惯例乐雅小公主坚持来住他父母家,十三岁的哥哥思克只好跟着来,今年十六岁的长子诺兰则在军校寄宿。 菲雨轮流在他和翡莉之间看着,越看越有趣。 “咳,我们刚从美国回来,你们要把孩子接回去了吗?”费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奥古斯塔还好吧?”阿比塞尔问。 他们这次回去就是去安养院看奥古斯塔,顺便报告他女儿已经结婚的消息。 “他的情况依然不适合长途旅行,他也很明白自己的状况,要大家好好过日子就好,不必担心他。”翡莉回答。 阿比塞尔有些感伤。只怕这位革命之父,有生之年都无法再回到他的祖国了。 “你们这次回去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吧?”菲雨好笑地问。 她会这么问是有理由的。费森又重又深地叹了口气。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翡莉不满地娇嗔。 那个孬种杰瑞活该欠揍,又不是她的错。 他们在拍摄现场大打出手的事,隔天立刻爆上美国娱乐圈头条。所有工作人员因签了事前协议,不能就片场中的一切擅自对外发言,也就因为如此,各种传言更多。 杰瑞放话要告她,她不甘示弱地宣称,他如果告她攻击,她就告他骚扰,看谁闹的版面大。 最后两方律师都觉得这样闹下去,一边是软脚虾,一边是泼妇,没有哪一边有面子。最后杰瑞同意不提出告诉,不过向法院申请禁制令,以后翡莉不能靠近他一百码以内,翡莉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整部片子还没上映就花边满天飞,最后甚至变成两人合作的绝响。票房大受刺激之下,开出红盘,甚至比他们合作的第一部片卖得更好。 这次回美国,新婚加怀孕加新闻性特高的翡莉理所当然被一堆媒体包围,费森费尽全力才让两人从一堆秃鹰里安然脱身。 他娶了个高调的老婆是坏事,她同意搬回勒里西斯住是好事,两相折中之下,他只好认了。 菲雨只要想到那个一辈子只懂得纪律和训练的沙漠男儿,突然变成一个好莱坞大明星的老公就觉得好笑。 “呵……我们先把小家伙们带走了,今天晚上我们会办个小家宴,记得来吃饭。”菲雨发现自己差点笑出来,连忙忍回去,然后拖着丈夫匆匆离开。 费森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自己会被嘲弄很多年——一个既怕麻烦又不想结婚的家伙,最后却娶了一个既麻烦又不知温顺为何物的女人。 他和她的关系,就好像他们这个世代一样。 他的前一代过的是守旧传统的生活,他的下一代过的是战后自由开放的生活,他们这一代卡在新与旧之间,接受着外来文化的冲击,背负着传承的责任。 他就是那个守旧派,而她则是他的“文化冲击”。 费森一点都不意外,他未来的生活绝对是苦乐参半。难说,说不定苦比甜多。 “你干嘛那种脸啊?”他老婆顶顶他胸口。 “没事。” “我这人很好沟通的,有事就说没关系。” 他完全不挣扎,只是摇头。 “那你爱不爱我?”荷尔蒙泛滥让她最近很爱问这些问题。 “爱。” “真的爱喔?” “真的。”已经被训练得很好了。 “呵呵,那就好。” 她的预感没错,驯服这头猛虎的过程充满乐趣,而她,每分每秒都乐在其中。 ——第三卷完,请见《烽火四: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