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不变的期待》 楔子 “喂!别跑!你这个小偷。” 秦紫萤从地上翻身跳起来,犹豫着是否追上去。 她摸摸夹克口袋,里面藏着一小瓶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器,紧急时总也是项防身武器。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半。 半分钟前一个小毛贼窜出来抢了她的皮包转身就跑。皮包里虽然没有值钱的财物,却有一件她珍爱异常、绝不能失窃的宝贝。 即使明知单身女子追着一名抢匪满街跑绝非明智之举,她还是得跟上去把包包找回来。 真是奇怪!平时看警车满街巡逻,遇上急需时,他们偏一个个躲得不见人影!路人呢?为何连个路人都没有? “妈的!你追什么追?” 抢匪在一条小巷前停住,怒气冲冲地转身和她对峙。 哇!这是什么年头?抢人的比被抢的还凶! “这位大哥!”她摆出一副有话好说的架势和对方谈判起来。“打个商量,皮包里约三千块免费奉送,其他的东西还给我吧!那些小东西不值钱的。” “不值钱的东西你会想讨回去?你以为我被唬大的啊?” “真的嘛!那些小东西对我有纪念价值的,你还给我吧!”她急了。 深夜里站在街头和抢匪讨价还价!事后想想她或许会大笑三声,现在的她却只感受到焦虑紧张从心底直冒上来。 “少罗嗦!”抢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对她扬一扬。“被我抢算你倒楣!看在你礼貌不错的分上放你走,别再追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对方就要溜了,她赶紧虚张声势。“老兄,别看我只有一百六十公分,我可是学过跆拳道的!你还是把东西还我吧!咱们一人发财一人寻回失物,谁也不吃亏的。” 抢匪哪里把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转进巷子溜之大吉。她愣在原地,一时打不定主意追是不追! “啊!哎哟!呀——“ 巷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撞击声和奇怪的呻吟声,片刻后重归沉静。 她莫名其妙地竖起耳朵,两分钟后好奇心战胜一切,终于大起胆子走过去看看。 清冷明亮的月光洒进幽暗的巷弄里,街灯伫立在路旁盈盈散发着晕黄的光线,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四平八稳地昏倒在巷弄间。 紫萤欢呼一声,连忙抬起滚落地上的皮包,检查一下里面的物件。“还好!没有摔坏!”她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抬头环顾四周,冷月寂寂,巷道内阴沉静谧。无论哪位善心人士出手替她打倒坏蛋抢回皮包,此刻他显然已悄然消失。 “哇!好像‘藏镜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喃喃自语。 “谢谢你,不管你听见了没!”她大喊一声,环顾四周最后一眼,才怅怅然离去。 一双炯炯有神的深邃眼眸从某个阴暗的角落凝视她玲珑的背影,左手轻轻抚着右手微肿的指关节,一抹兴味之色闪入深不可测的眸光中。 第一章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空气中激汤着众人的耳膜,天花板上的旋转吊灯是客厅里唯一的光源,为舞池中扭动的身体染上一层光彩变幻的外衣。舞池四周环绕着一群疲惫的人影,蠢蠢欲动着为另一场更激烈狂猛的劲舞暖身。 紫萤端着一杯鸡尾酒站在角落,漂亮的脸上满目无聊之色,对身旁喋喋不休的家伙不耐烦到极点。 “小萤!”舞会的主人向逸雯排开人群挤过来。紫萤彷佛看见救主降临,撇下身旁的无聊男子朝她迎上去。 “向大小姐逸雯,麻烦你下回合作一点,开舞会时别老找那些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家伙好不好?”鸡尾酒杯老实不客气地往朋友手中一塞,紫萤头昏脑胀地向门口挤去。 “你才讲讲理吧!不找他们难道找孔子、孟子来陪你讨论四书五经?” 逸雯兴冲冲地跟在她后面,千辛万苦地推开挡路者。“别逃别逃!那个人是谁?” 吵杂的音乐令所有人不得不扯开喉咙大喊。 她翻个白眼,没啥好气。“谁知道?神经兮兮的!我的眼睛像星星干他老兄哪门子事?什么形容词嘛!文艺小说看得比我还多!” “我不是指那个二愣子!”逸雯对着她的耳朵大吼,紫萤差点聋掉。“我是指你叔叔今晚的客人!”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指指外面的花园示意两人稍后再谈,逸雯热切地点着头,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一进入花园将落地门拉上,刺耳的音乐立刻岑寂下来,紫萤呼出一口气,耳内嗡嗡作响难以平衡,连忙找个最近的台阶坐下。“我真佩服你,一天到晚受那种噪音骚扰居然没有失聪。” 逸雯挨着她坐下来,脸上的神情既兴奋又期待,不知又相中哪家公子哥儿了。“不要转移话题,从实招来!他到底是谁?” “谁是谁呀?天知道你在讲哪国的天方夜谭!”她抛给朋友一个大白眼,只想回到软绵绵的床上睡个大头觉。然而,与逸雯专科同班五年,两人又是毗邻而居的死党,她对这家伙的个性早已了若指掌。除非问清楚想弄明白的内幕,否则她绝不会善罢干休。 “少装蒜!你叔叔带一个这么帅的客人回家,我就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该不是想保密好留着自己追吧?” 紫萤看着她脸上暧昧的表情,故意冷笑。“小姐,你可真厉害!连我家里来了哪个客人比我都还清楚!难不成你在我家里装了摄影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 逸雯被她挖苦得有些不好意思,悻悻然为自己辩护。“才不是呢!你叔叔刚才和他上楼去找我爸爸,我不小心瞄见的。” 紫萤懒得和她计较。“好吧!我宽宏大量不追究了。老实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认识他,所以无可奉告。” “是吗?”她怀疑的语气惹得紫萤捶她一拳。 “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骗你做什么?” “谁知道?说不定你心怀不轨,想减少竞争对手。”她连忙跳离紫萤免得又挨拳头,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跟你扯了!我混进去打听清楚,来不来?” 紫萤只要想起室内的吵杂就一个头两个大。“女侠饶命!我的耳膜可不是铁打的,你自己进去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逸雯快快乐乐地挥别她,重新钻入客厅,紫萤对她神经系统的强韧致上最高敬意。 四月的夜晚凉意沁人,微微作痛的头部被冷风一吹终于缓和下来。她抱住双腿,抬头仰视迷蒙的夜空。 五专终于快要熬毕业了,真是不容易呀!她大叹一声。 想想自己还真不是读书的料!倒不是她秦紫萤不会念书,而是她讨厌学校里僵硬死板的生活模式。天知道熬过这五年是多么不容易啊! 五年前她还是个国中刚毕业的小鬼,成天在梨山老家活蹦乱跳的,偷溜进自家的果园摘梨子,或领着工头的女儿——她最要好的朋友李安婷——四处恶作剧。 寡居的母亲眼见她顽皮性子不改,于是联络住在台北的叔父母接她北上受教育。母命难违哪!她只好乖乖地挥别童年玩伴离家一百里,来受这捞什子的教化之苦。 幸好叔父母膝下无子,将她视同己出,否则日子可真是难过了。 其实,上台北开开眼界的确挺不错的,只可惜她舍不得自己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葛树仁。 她下山那年仁哥甫自大学毕业,算算今年也将近二十八了。唉!再不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仁哥真会给其他狐狸精勾引走呢! 仁哥啊仁哥!没事多管管手下的工人、照顾你父亲的果园,可别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哪! 贺鸿宇隐身在花园一隅,月色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静静观察秦紫萤的一举一动,考虑着是否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紫萤察觉有人从花园角落朝她走来,随意瞥了一眼后再度沉回自己的思绪中。异性倾慕的眼光和阿谀,她早已习以为常,现在她只自静静独处,识相的人最好别过来招惹。 “挺好看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耳际。 紫萤提醒自己保持无动于衷的表情。根据以往的经验,你越理睬一个无聊男子,他越喜欢把自己的无聊发挥得淋漓尽致。 偏偏她又是个好奇宝宝,而对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已引起她强烈的兴趣。她在心里挣扎一下后,决定暂时向好奇心弃甲投降。 “什么东西挺好看的?”她蓄意使自己的语调显得满不在乎,似乎他回答与否皆无所谓,其实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早已竖直了耳朵。 “你!”对方的回答简短而无礼,理应令她大发娇嗔,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一定是他的声音作祟。她考虑片刻后对自己说,浑厚有磁性,好听! “请问,”她语气懒洋洋的。“为什么高大的人都有一副低沉的嗓音?” “因为,”他用同样慢吞吞的语气回答。“高大的人配上一副尖锐的嗓子很容易重心不稳的。”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转头打量来人。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毫不在意她直勾勾的眼光盯在他脸上。 这个人若非极有自信,便是极为鲁钝,她心里暗想。尽管月色朦胧,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有着混血儿的血统。他的鼻梁高挺得不像东方人,而发肤颜色却是道地的炎黄子孙。 混血儿的外貌总是得天独厚的,紫萤不太平衡地想。这个男人也不例外,脸孔漂亮得令人嫉妒。 “哪一国?英法美俄?德义日奥?”她问得没头没脑。 对方眼也不眨,立刻听懂她的问题。“都不对,是挪威!” 她觉得好新奇,兴趣完全被挑起来了。“挪威人的远祖不是海盗吗?难道你的祖先被掳了去,生下一群混血宝宝?” “可惜事实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精彩。我身上只有四分之一的挪威血统,来自于我奶奶。她在美国留学时认识我祖父,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后,不久就去世了。我母亲是个货真价实的台南美女,所以我体内的西方血统早已所剩无几。”他淡漠的脸上泛出一丝微笑。“事实上,我很惊讶你居然看得出我不是百分之百的东方人。” “你的鼻子出卖了你。中国人的鼻子很少长得像你这么高挺好看的。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我的鼻梁能再挺直一些,早就出马去竞选中国小姐了!”她不无遗憾地评论。唉!瞧瞧他那副长相!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紧盯着她羡慕不已的神情,灼灼目光中透出一丝促狭。“你说话倒是挺直接的。以前经常这么随意地赞美陌生人吗?” 这下子她可火大了,杏眼射出光芒,毫不畏怯地瞪住他。“喂!先生,招子放亮些,全台湾能让我开口称赞他们容貌好看的人,十只手指头也数不完-!本姑娘对英俊美丽的标准一向定得很高,你以为随便走来一个‘路人甲’都能符合我的标准?” “哦!想不到你还是个挑剔主义者。”他的声音充满嘲弄,听了就令人生气。”这么说来,我的鼻子应该为了你的赏赐而痛哭流涕一番喽?” “当然!”她施恩似地抬高下巴,傲慢地看着他。“不过流涕那部分可以省了。挺脏的!” 他呵呵笑了出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今天傍晚秦文到机场接他时,邀请他今晚在秦家用餐。两人一路上闲聊回家,秦文赞不绝口地夸耀他有个俏丽、活泼的小侄女,正值双十年华。 平心而论,贺鸿宇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在他的生活圈中,最不缺乏的就是美女。房地产业向来讲究这一套:光鲜的外表、机灵的舌头。光是他自己的建设公司就有几个可以派出国去参加世界级选美的女业务员。然而,为了维持应有的礼节,他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秦文用一种骄傲叔叔的语气,描述他心爱的小侄女是多么可爱动人。 一踏进秦家大门,管家立刻递过来一张小姐的留言,秦文大声地念出来。 留言条上写着一首打油诗: 秦文叔叔又迟到, 紫萤决定偷溜掉。 萤儿荷包剩几毛, 在你房里拿不少。 向府舞会挺热闹, 家里晚餐胃口倒。 造访逸雯虽无聊, 反比陪客吃饭好。 这首打油诗另藏玄机,八句诗的句首合起来正是:“秦紫萤在向家造反”。她交代自己行踪的方法还真新鲜! 饭后,秦文取出紫萤历年来写过的打油诗作品与他分享。他瞄一眼书桌上的美女照,立刻认出这张亮丽灵动的脸庞。 真是她呢!那个不知死活、深夜追着抢匪跑的小笨蛋!他倒是很好奇那件促使她不顾安危,冒险追赶小贼的“纪念品”究竟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直盯着人瞧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鸿宇对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常人的礼节规范。这人确实狂傲,却傲得和他卓尔不凡的气质相得益彰。 “你应该不是附近的人吧?”如果他住在这一带,她不可能没有印象。紫萤对特殊人物一向有着非比寻常的记忆力,而他肯定、保证、百分之百特殊。 “我住在市区,今天晚上来这一带拜访朋友。” “何处高就?” “自己经营一间建设公司,家里也做些小生意。” “尊姓大名?” “姓贺名鸿宇。” “今年贵庚?” “三十二!” “结婚了吗?” “单身汉一个。” “女朋友呢?” “没有固定对象!” “亲人状况?” “父母健在、两名弟弟。” “你一向对别人随口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吗?” “因人而异、视我心情。” 一阵沉默。 半晌,紫萤忍不住先笑出来。 “这下子该轮到我审问犯人了。”他对她眨眨眼睛。“小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今年贵庚、婚姻状况、交友情形、家境如何、亲人近况?还有,你是否对别人随口提出来的问题有问必答?” 敢情他将她刚才的问题记得一清二楚!她嫣然一笑,有些狡狯。“我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答案是‘不’,所以你其他的问题我就当作听而不见,阁下多多海涵。” 他仰头大笑。这个女孩果然机灵,看来这回两人是旗鼓相当。“确实厉害!我是个很有运动家风度的人,今晚的斗嘴算我输。”他从台阶上站起身,对她伸出手。“来!” 她乖乖让他牵起来,好奇的双瞳亮晶晶的。“去哪里?” “哪儿也不去!”他将她拉近。“既然今晚有个舞会,我们就该跳上一曲。” 咦?这倒是挺新鲜的,这个男人不像是个喜欢跳快舞的人。“有没有搞错?你想跳舞?”她回头看一眼客厅内热烈舞动的人体,热门音乐依然在空气中流窜。 “对!”他又变回“惜字如金”的样子,拥着她开始踩起舞步。 “慢着!慢着!”她退后一步离开他的怀抱,一脸滑稽地望着他。 他刚才跳的舞分明是华尔滋。“你不觉得这种舞和现在的音乐合不上节拍?” “我们跳我们的舞,和音乐有什么关系?”不合理的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显得很合逻辑。她被他重新拉回怀里,迷惑地任他带领着自己慢舞在幽暗沁凉的花园里。 此刻被他围在臂弯中,她再度发现两人身高上的差距。 她并不高挑,头顶仅及他的下巴。他轻轻地将下颚顶着她的乌云跸首,热热的鼻息吹在发上。她忽然对拥住她的瘦长身躯产生轻微的羞怯,一阵轻颤窜过全身。 鸿宇察觉她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眸灼灼对上她的翦水双瞳,银白的月光仿佛钻入他的瞳孔,焕发出灿亮如星的光彩。她掉开视线,有些心荡神摇、有些心慌意乱,恍惚中承受着奇异而强烈的情感冲击。 “我……我该回家了。”她退后一步,眩惑地看他最后一眼。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匀称纤细的背影匆匆跑开。 和秦紫萤约两次相遇,首次见到她,她是只虚张声势的小野猫,振振有辞地向抢匪要回她的失物,不知天高地厚得令人为她捏把冷汗! 再次遇见她,她像个伶俐俏皮的小精灵,狡黠中藏着天真,咭咭咯咯地与他谈笑风生。 如此热情天真的小家伙,有着一张明媚照人的脸,用一颗轻快纯稚的心迎向世界。 他的心湖浅浅地泛起涟漪,愉悦地期待着两人再一次的相逢。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雯雯的生日舞会好玩吗?”程秀勋从客厅走出来,含笑问着神情恍惚的侄女。 紫萤茫然看她一眼,眨眨眼缓缓从迷蒙的幻境中醒来。 “刚开始很无聊,后来比较好玩。”而那名奇异男子则是无聊与好玩的分界点。 “玩得开心就好!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叔叔呢?”她转身走上楼梯。 “他和客人去隔壁找你向伯伯。我早跟他说雯雯今天开舞会,向家热热闹闹的,要他改天再去,他偏不听——” 她忽然停下脚步,打断婶婶絮絮的唠叨。“婶婶……” 秀勋对侄女迟疑的口气挑高眉毛。“怎么了?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才不是呢!”她走下楼,不依地对婶婶撒娇。“你老是把我想得这么坏,人家只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秀勋揽住她的肩头,眼神怜爱横溢。 他们夫妇俩对这小姑娘,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心诚意地疼惜了她五年,目睹她由一个顽皮好动的小丫头出落为一名亭亭玉立的纤秀少女。 二十岁!正是一位青涩姑娘蜕变为成熟女子的花样年华。瞧她这双清灵圆亮的大眼睛,秀勋怀疑有谁能说得出拒绝她的言词。 “小姑娘,留着这副表情给你那些追求者吧!向我施展魅力是没有用的。说吧!你想打听谁?” “叔叔今晚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秀勋微怔,压根儿猜不到她居然会问起一位毫不相干的人。“问他的名字做什么?你认识他?” “我也不确定。今晚雯雯说,她看见叔叔带着一名客人上楼找她爸爸。稍后我又在她家花园里遇见一个陌生人,所以觉得很好奇啊!”她很明智地略去两人共舞的部分不谈。 “小萤!”秀勋娥眉微蹙,牵着她到客厅坐下。“他有没有对你提起他的名字?” 她点头。“当时音乐很吵,我听不清楚,好像叫什么‘何宏裕’的!” 应该是他!“你听我说,小姑娘,叔叔的客人叫贺鸿宇,婶婶不希望你和他太接近。” “为什么?”想必是他!婶婶脸上紧蹙的眉心令她不解,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呀! “因为你才二十岁,还年轻不懂事。贺鸿宇对你而言太深沉了,不是你适合去接触的对象。他在公事方面是个正派的人,所以叔叔很喜欢和他的建设公司合作,但是在交友方面他却……却……”她仔细推敲,想找出一个适切的形容词。 “没有固定的对象?”紫萤想起他适才对自己感情生活的描述。 “对!正是如此!”秀勋似乎对她理解的程度松了一口气。“虽然你日后和他接触的机会不多,婶婶还是希望你小心一些,别……” “婶婶!”她打断秀勋的话,勾住她的手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早就有喜欢的对象,还可能看上其他人吗?我又不是雯雯,见一个爱一个!” 秦文夫妇很早就知道她暗恋着梨山上的一位大哥葛树仁。 秀勋依然不放心。“是吗?既然如此,你问起那个人做什么?” “我……”她顿了一顿。“好奇嘛!早说过人家只是好奇啊!”她对婶婶皱皱鼻子,转身跑回房里。 被婶婶一说,那位贺鸿宇似乎成了一名大坏狼。奇怪的是,她并不做如是想。 据他的说法,他得经营自己的公司,并兼顾家里的事业(呆子也晓得,凭他的举止气势,家里绝不可能只做做“小生意”)。他又是个长子……哇!身兼数职呢!忙都忙晕了,哪可能有余闲去拈花惹草? 其实,最令她信服的是他浑身所散发的气质——冷然自持,疏离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板起脸孔的他一定很吓人吧! 今夜他却温和亲切地和她畅怀谈笑。多奇特的人啊! 她轻轻翻身,望向窗外的半掩明月。 两人月下共舞的情景不期然地跃入心中。 第二章 “李安婷!” 安婷转头在人潮中搜寻适才叫住她的声音,一个短发俏丽的女孩排开人群迎上来。“挤死我了!下回学乖了,绝对不参加任何毕业典礼。”她吐出舌头,喘得像小狗一样。 “不参加也罢!除非你打算考插大,否则也的确没有任何毕业典礼可参加了。”安婷提醒同学。 “这也没错!”小兰的双手拚命在脸旁煽风,斗大的汗珠仍然不断地冒出来。“喂!小姐,你的衣服里是不是藏了一台冷气机,同班五年我看过你流汗的次数比我阿妈的牙齿还少!” “冰肌玉骨,自是清凉无汗哪!”她眨眨眼,脸上的表情转为促狭。 “少来!你如果是冰肌玉骨,我就是爱斯基摩人。”话虽如此,小兰不得不承认安婷温婉文静的气质确实像针清凉剂,有助于平抚炎炎夏日中浮躁的心情。“言归正传,离我们到分发学校报到的日子还有个把月,阿胖他们打算来个环岛旅行,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凑一脚?” “不行-!梨山老家正在采收梨子,人手可能不够,我得回家帮忙才行。今天下午有个邻居会到台中来送些货,我爸替我和他说好了,请他顺道绕过来载我回家,所以恐怕没法子加入你们,对不起。” “你要回山上去?报到的事情怎么办?” “没问题的。”安婷想到这一点就很开心。“我的分发学校离老家不远,连通勤的麻烦都省了。” 小兰翻个白眼。真是败给她了!“我真佩服你,前几名毕业的学生哪一个不想留在市区,只有你还留着苏武牧羊的精神,拚命往北大荒跑!” 安婷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的确!当她缴交分发志愿表时,系上的老师还以为她填错了,特地找她谈话,直到她再三保证自己确实希望回“梨园国小”执教,他们才开始审理它的分发程序。 所有知道这项决定的人都认为她是个大怪胎,放着城市的肥缺不占却跑到深山野岭,只有少数朋友明白回到梨山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她看一眼手表,对小兰抱歉地微笑。“已经两点了,我的朋友三点半会来接我,我得回去等他才行。” “好吧!自己保重,我挑个暑假找阿胖他们一起上梨山看你,别忘了我们的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哦!” “没问题!”她依依不舍地挥别好友。 紫萤老爱笑她是个关不住的水龙头,这个毛病五年来依然改不过来。 回到宿舍后最后一次检视昨夜打包好的行李,为自己泡杯红茶静待葛树仁抵达。 仔细算算她和树仁也已一年没见了。平日她放长假回家时,两人也往往各忙各的,偶尔在半路上碰面向来只是点头招呼,她的性子依然羞怯内向,更不可能主动和他攀谈,连多看一眼事后都要脸红上半天。于是五年来两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交谈的句子不超过十句。久别之后她更连这个人是俊是丑都说不准了。 说不定他的体重已在爬升当中,或像葛伯伯一样头发日渐稀疏。她吐吐舌头,为自己不太厚道的想法心虚。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响起。 “来了!”她赶紧打开房门。 “对不起,我来迟了!卸货时出了点问题,没害你久等吧?”一张晒成古铜色的脸孔在门口对她微笑。 安婷对门外的高大男子眨眨眼睛,白皙的脸庞渐渐泛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天!幸好她刚才的想法保留在心里没有大声说出来。任何人一见到葛树仁立刻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是个身材走样的工人,他完全继承了葛伯伯山东汉子的高大体格,黝黑的肤色更一望而知是个长年待在户外工作的人。 树仁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其实心里早已翻腾不定。他对李安婷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记得她从前总是跟在紫萤后头,秀秀气气的不爱说话,除了很会脸红以外——这还是紫萤提供的资料——其他时候都是白白净净的。今天是他过去五年来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她,他不禁怀疑从前为何未曾注意过她清秀娇弱约五官和气质。 安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脸颊的红潮开始加深色泽。“我……我的行李都打包好了,里面有两箱书挺重的,我搬不动,可能得请你帮忙。” 他凝视她羞红的双颊,有些好玩,也有些怜惜。她的性子还是这么腼腆,怎么管得动山上那群活蹦乱跳的野孩子? “行李我会负责搬上车,你四处看看有没有漏了东西,免得上路之后我们还得掉头回来。” 她应了一声,忙不迭钻进浴室,赶快冷却自己发烫的双颊,硬是待了十分钟确定神色如常后才敢跨出门外。 树仁这趟驾驶一辆小货车下山,座位虽谈不上舒适却很宽敞。 十分钟后她耐不住车内静谧的气氛,轻声开口。“谢谢你特地绕过来接我,希望没有占用你太多时间!” “别客气,应该的!”树仁自己也是个木讷的人,想多和她聊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狭小的空间再度陷入沉默。 这回换成树仁先开口。“你在台中应该交到不少朋友?” “还好!” 沉默—— “你家果园今年的收成还好吧?” “比去年好一些。” 沉默—— “终于毕业了;有没有特别舍不得的同学?” “一、两个!” 沉默—— “山上的朋友还好吗?” “大家还是一样生龙活虎的。” 沉默——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互看一眼后,终于笑出来。 “你先说。”安婷依然不敢多看他。 他迟疑一下,问出一个藏在心里良久的疑问。“你有没有要好的……朋友?”他真正想问的是“男朋友”。 她冰雪聪明,立刻黯出他的言下之意,好不容易重拾自若的心情再度乱了节拍,她彷佛听见血液冲向脸颊的声音。 “没……没有。”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他憋住的一口气终于轻呼出来,心情顿时放松不少。“嗯!我也没有。” 她的心扑通直跳,不敢深思他说出这句话的用意。 他偷眼瞧她娇艳的脸色,暗怪自己说得太明显,只怕已经唐突佳人。 “你和紫萤仍然保持联络吗?”他只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从她的好朋友开始谈起应该很安全吧? 紫萤?她脸上的红潮稍褪。不错,这才是他们应该谈论的主题。树仁是紫萤心中的白马王子,她当然应该为她美言几句。 “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但是信件和电话一直没断过。她在台北过得很好,寒暑假常陪叔叔出国,因为长得漂亮的缘故追求者自然很多……”她连忙打住,心虚地瞄他一眼。“不过,她对他们从不动心。”希望不会越描越黑! 树仁莞尔,想起紫萤小时候对他的迷恋。如今她也二十出头了,应该已从当年不成熟的感情中清醒过来了吧? 安婷瞄见他的笑容不禁在心底自问:他听见紫萤没有男朋友时为何笑得这么开心?难道他…… 她轻叹一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忧郁起来。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贺鸿宇坐在沙发椅上翻阅着一叠文件,不时垂下手搔搔圣伯纳犬“阿成”的大头颅。它慵懒地躺在主人脚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陆先生到了!”管家进来通报。 “请他进来!”他拍一拍犬狗的脑袋。“‘阿成’,到外面去!” 它抬起头来环顾一下清凉舒适的客厅,侧头想想主人的命令,挣扎半晌后终于恋恋不舍地站起来。 “这只狗只听你的命令,上回管家使尽力气还是拖不动它。”老律师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大狗,批评中合着一丝兴味。 “还不是被我那两个弟弟给宠坏了。再说,以‘阿成’十一岁的高龄,它很明白自己大可在家里倚老卖老,没人敢多说它几句。”他招呼律师坐进对面的单人沙发。 陆允打量眼前的年轻人,暗暗为他不凡的气势喝采。他担任贺家的专任律师已经三十年。自从六年前贺家的大家长宣布退休,将掌门的棒子交给长子贺鸿宇后,他也转为对鸿宇负责。他必须承认,鸿宇的生意头脑不但不逊乃父,更有青出于蓝的迹象。贺氏的家族企业在他的经营下日益壮大。 然而,为了担下这份庞大的产业,他也相形付出不少代价。他一天工作十六小时,除了管理家族企业外,更得分神兼顾七年前凭自己实力一手创立的建设公司,空闲时间——如果有的话——全被数不尽的公司报表、企划书等填满;偶尔抽空请个女性朋友出去吃饭,还得被三流杂志或同行渲染一番。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下,他如何维持一贯的镇定自若常令陆允纳闷不已。 “陆先生,我委托你调查的事情应该有眉目了吧?” 陆允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叠文件。“是的,这块地的原地主确实姓秦,他去世后出妻子宋婉卿继承,两人有个独生女叫秦紫萤。” 鸿宇为何对这家人的生活背景感兴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但是他很明智地没有表现出来。 “那块地皮为什么被拍卖?”鸿宇深思地问。 律师掏出一本小黑册子开始简报。 “秦源生前是个果农,在梨山拥有一座占地十二亩的果园,经营得很成功,此外他也投资了几家农药公司,收入状况一直不错。十二年前他意外去世,妻子宋婉卿接下经营的担子,但是她对经营果园是个大外行,丈夫生前的投资也被她弄得血本无归。 “三年前她将果园抵押,同银行贷款以支付债务。然而秦家果园这两年来收成不好,销路比不上附近的葛氏果园,今年四月终于因为付不出贷款利息而被银行拍卖地权,由您主持的‘飞鸿建设’得标。” “嗯!这可有趣了。”鸿宇喃喃自语。 办产权交割时,他看见原地主的姓名是宋婉卿,全中一突,被这个名字触动某个潜藏的记忆。 他记得秦文曾向他提过,秦紫萤的老家在梨山,母亲宋婉卿独立经营一座占地不小的果园。 别问他为何记得起这种小事,反正他就是记得!事实上,他发现只要和秦紫萤有关的点点滴滴,无论多么微不足道他都会将它们储存在脑海里。 叫“宋婉卿”的女人很多,在梨山上经营果园的农人也不少,但是两者加起来,这个“宋婉卿”不是紫萤母亲的机率微乎其微。 “如果失去果园,秦家就会一无所有——”紫萤也连带遭殃!“嗯,这可有趣了!”他再度重复。 陆允茫然地瞪着大少爷,不懂这桩案子为何这么有趣! “飞鸿”或“贺氏”经常在法院拍卖中,以低价购进大宗土地。据他所知,秦家果园将被改建为“梨山度假中心”,企划案完成后将为“飞鸿”赚进数千万的净利。如果鸿宇的“有趣”是指这件事,那么它的确很有趣。 然而,望着鸿宇深思熟虑的脸孔,陆允直觉他的心中另有盘算。 “陆先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鸿宇微微一笑。陆允太了解了,每回他看中某项猎物打算出手攫取时,都会露出这种志得意满的笑容。“这块地是秦源留给他妻小的唯一遗产,宋婉卿一定很舍不得搬走——“ “没错!过去两个月她已经主动联络‘飞鸿’数次,希望我们将那块地租给她,让她继续经营果园。我实在很怀疑即使我们肯答应她的要求,她也付不起租金。” 更甭提将地皮改建后,他们即将赚进的巨额利润! “好吧!让她留下来。”鸿宇轻描淡写地说。 “再说,我们已计划将那块地……什么?你说什么?”律师的絮絮叨叨在他的一句话下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圆大。天!他该不会年老失聪听错了吧? 鸿宇有趣地看着老人脸上错愕的表情,陆允已经很多年不曾如此失态过!“你听见我说的话了!让宋婉卿留着那块地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 “对,我可以将这块地送给她——当聘礼!” “聘……聘礼?”陆允发现自己开始像只鹦鹉,只能重复主人的话。 “我的条件是,如果六个月后我和秦紫萤顺利结婚,宋婉卿可以保有这块地,否则‘飞鸿’按照原定计划将它改建为别墅区,秦家母女只好收拾行李搬家!” 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的陆允生平第一次终于尝到“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滋味。 如果今天有一位腰缠万贯、貌似猪猡的中年人委托他处理类似的“交易”,他百分之百能体会。但是,贺鸿宇? “呃,贺先生,你刚才说‘结婚’?” “没错!” “可是……为什么呢?”他迷惑极了。 “陆伯伯,你不觉得我也该结婚了吗?”鸿宇好笑地问。 平时陆允绝不会过问鸿宇的私事,今天是他一时反常。但是,从他刚才踏入贺家大门开始,事情又何曾正常过?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条件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换’一个妻子。外头比秦紫萤合适的人多得是,她们一定更心甘情愿,更……” “更想钓个有钱有势的金龟婿,更懂得通宵达旦饮酒作乐,更会玩如何背着丈夫红杏出墙的心把戏。” 在逢场作戏的商圈里,他看多了貌合神离的夫妻。 陆允默然。 “我见过秦紫萤几次。她的个性率直单纯,玩不来尔虞我诈的游戏,也不屑于去玩。和她相处时我不需要伪装自己,不需要猜测她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背后是否另有目的。她就是她,天真、直接、自然!” “你……就因为这些原因而娶她?”陆允不敢相信。 “我还需要更好的理由吗?” 陆允哑然看着他神色自若的表情。鸿宇一直是个深思熟虑的人,怎可能仓卒间做下这种攸关一生幸福的决定?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没有过问的必要,然而心头的迷惑依然啃啮着他。 “呃……我会将你的决定通知宋婉卿。” “别忘了提醒她,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需要告诉她女儿。” 陆允对他的吩咐挑起眉毛。 他露出笑意。“我说过这块地只是聘金,不是她女儿的卖身财。想在六个月后娶到秦紫萤还得靠我自己的本事,如果事先让紫萤知道我和她母亲的协议,这只小母老虎八成会暴跳如雷。” 想起她可能气得红嘟嘟的小脸,他的笑容不自觉加深。“此外,替我在梨山找个临时住处,尽量靠近奏家,我希望在紫萤熟悉的环境中接近她。而且山上的人事单纯,我不需要分心兼顾其他的闲杂人事。” “如果宋婉卿拒绝你的提议呢?” “她会答应的!”他非常有把握。“为了她丈夫生前辛苦经营的果园、为了她女儿的幸福,她会答应的。告诉她,一旦她答应配合后,立刻把女儿召回梨山!” 陆允点点头,无言地收拾好公事包。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稍晚。 鸿宇独自坐在阳台上伴着满天星斗,紫萤娇俏的容貌跃入心头。 他最近常常做这种傻事,撇开堆积如山的公事不理,让这个小姑娘在他脑袋里进进出出。 今天下午他没有对陆允提起,他想娶紫萤的原因还有更多。他欣赏她的古灵精怪、她的伶牙俐齿、她的活泼可爱、她的幽默逗趣、她的天真热诚、她的娇美迷人,还有许多他说不出来的特质。 当然,他只是“欣赏”而已!对她的喜爱仅只于“欣赏”的程度。 你想骗谁呀?他摇头暗骂自己,却不愿深究下去。 抬头凝望,明月如钩。 她——此刻是否和他一般,正对着满天的夜色痴想?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紫萤一进门立刻意识到气氛的不寻常。 秀勋婶婶捏紧几张信纸,眉头深锁;秦文叔叔坐在她身边带着同样严肃的表情;管家在一旁递上热茶,嘴里正义愤填膺地数落着。 这可奇了!在叔叔家住了五年,紫萤头一回看见叔婶两人同时绷着脸。 由于秦文夫妇事业有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久而久之自然培养出一股雍容自若的气势,真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记得五年前初抵台北时,她正是个叛逆心重的十五岁少女,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定会完成一件同时令两人大伤脑筋的壮举。 这个志愿在旁人眼中或许无稽,对她而言可是一项排遣生活压力的乐事,一向爱看武侠小说的她只差没有对着明月歃血立誓! 于是,为了达成她鸿大的志向,她“专程”迷上跳舞,而且喜欢在那种乌漆抹黑、摩肩擦踵的地下舞厅里大跳特跳。两个月后,正当她天天跳得快抽筋断腿后,秦文夫妇终于正视她的迟归现象了——好不容易哪;她立刻暗暗拍手等着皇上降旨责罚,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夫妇俩不但不生气,婶婶甚至坚持陪她到舞厅里“认识新朋友”。她算准紫萤的下课时间,天天等在校门口令她翘头不得。 天啊!你知道这有多糗吗?当你在舞池里和玩伴们谈笑风生充老大时,你的“监护人”坐在舞池旁笑眯眯地看着你。一个星期后,舞厅常客为秀勋取了一个绰号:老母鸡;为她献上一个封号:小小鸡;从此以后她拒绝上舞厅接受众人的调侃。 好吧!这次算她铩羽而归,而任何有志气有抱负的叛逆小子都明白一件事:惹是生非绝不可半途而废。为了再接再厉,她选择第二项武器——香菸。于是,只见她饭后陪着叔叔来根菸,一起快乐似神仙——尽管她只会打空枪——烟吸进嘴里立刻吐出来。这回婶婶急了,叔叔倒是若无其事,还主动提供她“货源”。真的!有回他真的拿一支古巴雪茄让她试试。结局是:她在接下来约三分钟呛得涕泗纵横,而台湾社会自此诞生一名拒菸活动的忠实拥护者。 不消说,她终究壮志未酬!夫妇俩老神在在陪着她度过那段叛逆期,她大叹“姜是老的辣”之馀也只能鸣金收兵。 不料事隔数年居然有人完成了她当年迟迟未能达到的目标,想来总不免令人扼腕。 “小萤!”婶婶先发现她,忧虑的脸上绽出一丝苦笑。 “你回来啦!”叔叔的表情苦恼不悦兼而有之。 “怎么了?”她迎上去,亮晶晶的眼睛漾满好奇。 “我们今天接到一封信——”秦文为难地看向妻子。 “是大嫂寄来的。”秀勋忧心忡忡地望回去。 她一时转不过来。“大嫂?谁是人……喝!大嫂不就是我妈咪吗?她怎么了?”她焦急地抢过信纸。“发生了什么事?”秦文连忙安抚她。“你误会了!大嫂很好,没有出事!” 她松了一口气。“那么大多儿为什么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没事好玩扮苦旦吗?吓得我半死!她暗恼。 “唉!虽不中亦不远矣!”秀勋叹口气。 “拜托!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快说嘛!” 秦文苦笑。“你妈妈今天捎信来,叫你即刻动身回梨山去!” 她眨眨双眼,立时笑逐颜开。“好哇!好哇!我本来就想回去看看,反正毕业典礼已经举行过,现在才八月中旬,我又还没开始找工作,正好回家度个假。”她轮流抱一抱夫妇俩。“你们何必反应过度呢?我只是回山上看看老朋友,又不是不回来了!”呵!终于可以看见葛树仁了! 秦文夫妇对望一眼,丝毫没有感染到她的喜悦情绪。秀勋执起她的心手,神情温柔而烦恼。“小萤,这正是你母亲的意思,她要你回山上长住。” 饶是她程秀勋个性一向温和,想起大嫂的做法仍不由得暗自愤怒。当初把小萤接到台北来正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希望她在城市里觅得自己的一片天地,谁知她上星期才自五专毕业,大嫂立刻召她回家。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处心积虑地送她下山?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住了?”她又胡涂了。 “她信上交代得不清不楚,只说她想念你,希望你回去陪她一阵子。” 因为想念她而叫她回去?这实在不太像母亲的作风。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离家五年了,任何做妈妈的难免会想念女儿,更何况这期间她一直没回去过! 但是,回山上长住? 仔细端详秦文夫妇的脸,他们正充满期待地盯住她,只盼她说出一句“我不回去”,他们方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留下来。可是——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去,姑且不论葛树仁这项诱因,安婷和其他童年玩伴都在山上,而台北唯一令她割舍不下的只有眼前两人。在她脑中的天平,梨山这一端立刻沉下去。该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既不伤害他们的感情,同时满足自己回家的欲望呢? “嗯……叔叔、婶婶,奉养父母是子女应尽的义务——”好一番至理名言!两人脸色同时沉下来,她急急接下去。“这几年来我一直不能尽到承欢膝下的责任,所以回山上住一、两个月是应该的——”夫妇俩对望一眼,一、两个月?“我看这样吧!我先回家去陪我妈妈,顺便说服她让我留在台北准备明年的插大。”天知道她对念大学原本就缺乏热诚,母亲不答应最好!目前,她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拉近与葛树仁的距离。两人分别了足足五年-! “她会答应吗?”夫妇俩同声表示怀疑。 “会的!会的!”她连忙保证。“就算她不答应,我硬要回来她也阻止不了,对吧?” “你真的会回来?”秀勋迟疑地问。 紫萤心里立刻涌起一股罪恶感。“呃……当然会!”这也不算谎话,她下半辈子总会再来台北吧! 秦文考虑一下,当机立断。“好!我和你婶婶下星期得飞到英国一趟,三个星期后回来。明天司机载你回家,我们回台湾后直接上山找你。” 太好了!说服成功。 她扑过去用力抱住叔叔,倘脸上泛出光彩。“没问题,我一定会‘日日夜夜’地想念你们,直到你们回来为止!” “快去收拾行李吧!”秦文宠溺地捏捏她脸颊。“不该带的东西就别带了。何嫂,你上去帮帮她,省得小萤又塞进一堆漫画、小说。” 紫萤心情好得不想反驳,拉起何嫂的手蹦蹦跳跳走进房里。 秦文夫妇对望一眼,抹不去心头的忧虑不安。虽说紫萤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两人也早有觉悟有朝一日终究得放手让她经营自己的生命。然而,他们才拥有她五年而已。短短的五年啊! 这个家如果失去了紫萤将会变得多么孤单冷清!两人长声叹息,不愿再细想下去。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真的?你真的要回来了?”安婷抓着话筒又叫又笑。“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台北定居不回来呢……嗯!没问题……真的吗?不要骗我哦……秦妈妈知道你要回来吗……原来如此,想不到你还是个孝顺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三句话不离仁哥……什么?还得告诉他呀?不要啦,明天回来你自己给他一个喜……好吧!好吧!说不过你!嗯,再见。” 她兴高采烈地挂上电话,随即再拨一通——占线中。她挂下话筒,转身欲走。 “这么晚了还出门哪!”李父在她身后喊。 安婷回头对父亲微笑。“爸,紫萤明天要回来了!她要我通知几个好朋友。但是电话打不通,我干脆自个儿过去说,反正挺近的。” “紫萤?你是说奏家那个闯祸精?唉哟,太平日子就要结束了。”一想起那小丫头幼时的顽皮行为就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爸!”安婷抗议。“她现在已经是个淑女了!” “淑女?你倒不如告诉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父打趣。其实他也挺高兴听到紫萤要回家的消息,毕竟她是安婷的好朋友,说来也算是他半个女儿。只是—— “看来树仁那小子又有得头疼了!”他嘀咕。“瞧他最近猛盯着安婷的样子,我看哪,小紫萤回山上来可有一场硬仗好打喽!”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安婷在葛家门外的橡树下找到树仁,她微微迟疑,深怕自己打扰了他。 “安婷!”树仁眼尖,看到她正要转身离开,连忙叫住她。 她停顿片刻,回身朝他走来。“葛大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她不敢学紫萤叫他“仁哥”,这样称呼他似乎太亲密了。 “我睡不着,所以跑出来看星星。”黑暗中树仁的眼睛深邃明亮。“坐下来聊聊好吗?” 她的大脑尖叫着“拒绝他”,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他移过去。 “衣服穿得这么少,跑到外面来很容易着凉的,晚上的山风很冷。” 安婷的心中流过一抹暖意。“谢谢!”她只觉颊生芙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依然只挤出两个字的回答。 树仁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静静地不再说话。 她的眼角馀光瞄见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心脏在胸腔中激烈跳动。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该和他谈些什么?出门找他的目的此刻已完全溜出她的脑海。 树仁凝视她娟秀的侧面,一颗心揪紧了,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珍爱。 服完兵役后他回山上经营果园,从此终日和工人混迹在果树枝叶中,男人间的大声吆喝、豪迈不羁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经过四年大学教育的薰陶,他的言行举止虽然保留了知识青年约有法有度,大而化之的个性却已根深蒂固。 遇见安婷后,她的细腻文雅令他心折。 生平第一次,果园的工作不再占据他所有的热诚。追求她、接近她的渴望在心中冲击翻腾,而她却是如此羞涩腼腆,抬眼望着他时眸中清清楚楚地闪过惊慌。 是他的鲁莽吓着她了?或是他的木讷粗蛮? 他向来拙于言词,说不出任何风花雪月、甜言蜜语,只懂得在她的身影闪进视线时抬头痴望。天知道他差点因为工作不专心而跌断双腿,而一切只因她——李安婷——正娉娉婷婷地从果园外经过。 于是,工人们注意到小老板的异常反应了,连他父亲都明白令儿子莫名其妙发呆的原因。只有她!她本人彷佛无知无觉,竟连多投给他一个凝注的眼神都不肯! 安婷被他瞧得心慌意乱,所有言词在他灼热的眼神中消失于无形。 清冷的目光洒下一层银白的情网,罩住有情人痴缠牵动的心灵。 树仁抬手轻触她柔嫩光滑的粉颊,他的手指传过一道蚀骨的电流直达她的心灵深处,她轻轻一颤,害羞得胀红脸低下头来。 月娘的魔力赐他一股突如其来的勇气,排除心中的拘谨难安,右手轻轻滑上她的香肩将她揽入怀中。 她微微一僵,终于在他稳定的臂膀中软化下来,蝾首轻轻栖息在他厚实的肩上。 她身上的细微香泽淡淡飘入他的鼻端,引人欲醉。 “冷吗?”他轻问。 “还好。”她低语。 他柔声叮嘱:“以后别这么晚跑出来,山上荒凉,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的嘱咐令她忆起自己的来意,悸动的芳心缓缓冷却。 “葛大哥,”她挣开他的怀抱,走出几步。“紫萤她明天要回来了,她叫我通知你。” “紫萤?”几秒钟后这个名字才渗入他的脑海。“那很好啊!” 紫萤是安婷的知交好友,久别五年两人终于可以见面了,他自然衷心地为安婷感到高兴。 “很好?”她酡红的脸色渐渐苍白。“是啊!当然很好,怎么可能不好呢?” 她凄楚地望他一眼,旋身跑开,不理会身后急切的呼唤。 曾几何时,一缕情丝已牢系在那名结实黝黑的男子身上? 原以为此生将无欲无求,在山区默默为乡里子弟奉献终老。而今,她却陷入情感的拉锯战中,一端是芳心暗许的男子,一端是如手如足的知己,无论最终有何结局,她已注定要在这情感的漩涡中伤痕累累。 教她情何以堪? 一个惊惧的念头在脑中升起,她费尽心思欲将它排出心田,它却固执地盘旋不去。 她竟深深祈盼着, 明日—— 紫萤不要回来! 第三章 “妈!” 紫萤神情气爽地走进餐室,宋婉卿坐在餐桌前喝早茶看报纸。 “早,昨晚睡得好吗?”婉卿对女儿微微一笑。 “好极了!一觉到天亮。”她轻快地回答,开始吃起清粥小菜。“待会儿我想去找几个老朋友!昨天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我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他们。既然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出去走走,顺道看看大家。”她可不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待会儿先找安婷再去见仁哥。 思及仁哥,一颗心立刻轻快起来。 婉卿眼中一闪,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小萤……”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她忙着吃早点。 “嗯……我只是想提醒你,没事别尽缠着葛树仁,他最近挺忙的。” 紫萤吞下口中的稀饭,抬起头看向妈妈。 婉卿避开她的目光。“你应该还记得阿昆吧?他们全家搬到台中市去了,房子被一个台北人买下来当度假小屋,路上遇见他记得打声招呼。你们同样在台北市住过,可以谈天的话题很多——”她的声音渐渐逸去。 紫萤大奇,一双眼睛更是盯着母亲直看。难道五年的时间可以如此惊人地改变一个人?以往一向严肃冷静的妈咪居然一跃而成“刘媒婆”,还出言鼓励她去和别的男人搭讪?这太奇怪了!其中有诈!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预谋”远比较恰当! 婉卿蹙起眉头,不肯看她,一迳盯着报纸。“少胡思乱想了。赶快吃吧!稀饭要凉了。” 紫萤仍是一脸狐疑,开始嗅到阴谋的味道。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太无聊了! 紫萤瘫坐在小时候常和安婷谈天说地的树荫下。“黑轮”在她身旁窜高伏低,追着白纹蝶跑。 “‘黑轮’!过来。”她拍拍手召唤安婷家的秋田犬,它汪一声朝她冲过来。“好可恶!你家主人丢下我不管,跑到‘梨园国小’报到去了!待会儿看见她,不要忘记和我一起抵制她!”大狗再吠一声,凑过头去舔舔她的脸颊。 外出的人不只安婷,她刚才绕到葛家去,葛伯伯说仁哥到邻村去了,天黑之后才会回来。结果,秦紫萤小姐回乡的第一天只有一只大狗狗陪她度过,真是悲惨莫名! 她揽住狗脖子,下巴放在它头顶上。“黑轮”勉强忍受片刻,半晌即挣脱她跑回去继续追逐蝴蝶。 “叛徒!”她低低咒骂一声,捡起一截树枝丢向它。 “挺好看的!”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一看,对方背光而立,站在树荫的边缘,然而他昂扬的站姿令紫萤毫无困难地认出来者何人。 “什么东西挺好看的?”她随口回答,脑子里却在思考,为何一向不擅于记住人名或脸孔的自己,此刻却轻易地想起他的身分。 “你!”贺鸿宇走到她身旁坐下。 紫萤抱住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刻意长叹一声。“先生,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进行过类似的对话了吗?” 他侧头想一想。“没错!可是你这副模样真的挺好看的。这是我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你,而且是在如此……纯朴的气氛中。” 她歪着头看他。的确!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他。在大白天里,他的五官更是棱角分明,鼻子依然高挺好看。 “咖啡色的!”她忽然瞪大眼睛,彷佛看见某种旷古绝今的奇景。 他想了想,终于摇头放弃,对她改变话题的速度叹为观止。“我认输!什么东西是咖啡色的?” “你的眼睛!” 他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咖啡色的!” “乱讲!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你自个儿回去照照镜子!” “好!”她还真的站起来打算回家看个究竟。 鸿宇立刻拉住她。“不急在一时吧!” 她想一想,甩开他的手重新坐下来。“干什么?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顿一下。“不过你倒是无所谓,反正你是长辈嘛!” “长辈?”我的天! “当然喽!”她理所当然地接下去。“你是我叔叔的朋友,既然你们俩是同辈,你自然高我一等。再说你年纪那么大,叫你一声‘叔叔’并不为过。放心吧!我这个人从来不排斥当别人晚辈,不会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和你争执不休的。” 她打住,盯着鸿宇啼笑皆非的表情,心头开始涌起一股大笑的冲动。 既然没人陪她,捉弄一下这个人也不错。她有种感觉,贺鸿宇可不是常人能够随意消遣的,但他似乎对她特别和气。 她眼中狡黠的光芒令他醒悟——她一定在消遣他。她故意提起年龄的话题刺激他这个“老男人”,想瞧瞧他的钢铁神经硬到何种程度。好!你想玩,我陪你玩! “别叫我叔叔,将我视为平辈吧!我只不过大你十来岁而已!” “三岁一代沟,你的年龄算得上长我四代吔!”她笑吟吟的,显然很乐意继续玩下去。 他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如果你不把我当成平辈,我的目的很难达成的。” “什么目的?”好奇杀死猫?说得好! “追你啊!”他随口丢出一颗炸弹。 紫萤起先毫无反应,两秒钟后这句话开始在她大脑中运作。“追……追我?” 他随意点点头,吹声口哨叫回“黑轮”,丝毫不在意她错愕的表情。 她合上嘴巴,眼睛眯起来。“少盖了!我才不相信你会想追我!”不可能吧? “不迫你我跑来梨山做什么?买梨子吗?”现在换成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话。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继续刺探。“我不信!像你这种英俊潇洒、富有多金、玉树临风、剑眉星目,条件好到非洲去的大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种家教不良、顽劣不堪、心智不成熟的小女生,绝对不可能的……对吧?”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悠闲地搔着“黑轮”的脖子。 紫萤总觉得可疑,一骨碌坐到他正前方,面对面盯住他的眼睛。人称:“眼睛是灵魂之窗”,她倒想看看他的灵魂是否在说谎——前提是,如果他有灵魂。 于是她看呀看,再看呀看,他也很大方地和她对视,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她看了半天硬是看不出一点眉目。 哈!秦紫萤,你答对了!这家伙没灵魂。 “不行!”她大喝一声,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无论他是实是虚。“你不可以追我。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如果你平空冒出来追我,会破坏我处心积虑筹划出来的好事!这里是梨山不是台北;若是在台北,我倒不介意和你玩些躲猫猫的游戏,但是在梨山上我负有更神圣的使命,非钓到我的梦中情人不可,因此我根本没工夫、没时间,也没精神去应付你这个第三者,你明白吗?”她咄咄逼人,一口气连珠炮般说完。 他莫测高深她笑一笑,抓抓大狗的头,它立刻在他身旁翻转打滚,摇尾乞怜。那只叛徒! “坐!”他拍拍身旁的草地对她示意。 “你少把我当成狗一样支来使去。”她乖乖走回他身旁坐下,弄不懂自己为何会这么听话。一定是他的声音,她暗想,说不定他会催眠术。 鸿宇脸上仍然冷静从容,心里却在暗笑。紫萤的古灵精怪虽然令人头痛,却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短短约两次接触,他已经掌握了和她对阵的必胜秘诀,说穿了只有四个字——出奇制胜。 他忽然发现,只要和紫萤在一起,他的心就会年轻许多,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似乎离他好远好远。如果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坐在梨山的某棵树下,绞尽脑汁与一个小女孩斗嘴,他会用他着名的冰冷眼神瞪到那个人血液结冰。 然而,这居然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将一个大财团扔给两个弟弟照看,将他的建设公司交给任劳任怨的经理们管理,推掉几个佳人的邀约,只为了来“钓”(套用她的话)眼前的小女人。 “来!”他懒洋洋地对她伸出一只手,决定再出奇招! “做什么?”她警戒地瞪着那只修长巨大的手掌。 “把你的手伸过来。”他淡淡地微笑。 “做什么?”她再问,缓缓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玉雕似的小手被他的黝黑一衬更显得葱白圆润。 难不成他会看手相? 他合住手掌,细细品味她柔若无骨的触感。“谈谈你的意中人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用力抽回手,换上一副甜甜的笑容。“先生,请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智障?”声音礼貌得可疑。 “怎么会?你聪明得很!” “你不觉得这么明目张胆地吃我豆腐很侮辱我的智商吗?” “噢!被你发现了。”他露出一个懊恼的笑容。“怎么?你喜欢我暗着来吗?” 他的笑令紫萤芳心怦然一跳。不行不行,她赶快告诫自己,想想以前是如何应付那些个跟屁虫的,拿来对他照本宣科吧! 可是,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凭她的小道行应付那群毛头小子自然绰绰有馀,若想对付眼前这只大白鲨,只怕还没出手已经先葬身鱼腹。 目前大势已去,肯定无法力挽狂澜,她还是趁着局面未僵之前求个全身而退吧! “不跟你扯了,这话题有碍身心健康。后会无期!”她拔腿就走,“黑轮”汪汪叫着追上去。 鸿宇对她的背影微笑。 从她的表情看来,她的心似乎被他挑动了。好现象!他可不希望自己对她产生太多的好感后才发现她无动于衷。 紫萤心中另有所爱的事实并不令他困扰,她对那位仁兄的感情想必不够深刻,否则不会轻易受他吸引,然而,她似乎理不清自己真正的感情,只懂得紧抱住心中的执念不放,这无疑令他的追求过程困难许多。 无所谓!他对自己笑一笑。??????,??????,没有痛苦,哪来的收获呢?小紫萤,等着接招吧!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葛树仁冲完澡后,照例走到门外的橡树下乘凉,静候母亲煮好晚餐。现在已经六点,天色尚未全暗,夕阳的红霞绚烂夺目。 原本计划今晚忙得彻夜不归,不料邻村的纠纷比预期中容易处理,令他平白无故多出几个小时的空闲时光。果园里的工人也下工了,他一时间无事可忙,思绪立刻转到安婷身上。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别再想念着她,这两天来他拚命工作便是不想给自己想起她的机会,然而这些努力似乎没有回报。他长喟一声,对心中的眷念彻底投降。 自两人月下相会后,她便想尽办法躲开他。走在路上远远看到他立刻绕道,他打电话给她时,她也藉故不接,他已经费尽心思,依然无法单独和她谈上几句话。 对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伤害。仔细回想前夜的点点滴滴,他自信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难溃一个轻微的揽肩也会唐突佳人# “仁哥!”一个细细的声音呼唤。 他身体一震,抬头却见到紫萤俏生生站在眼前,一抹失望滑过心底。 “小萤!”他还是温暖她笑了。“你变得好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若非安婷事先通知我你会回来,现在我可能会叫不出你的名字哦!”眼前的人儿长发飘逸,身形玲珑,哪还是当年调皮捣蛋的模样? 紫萤巧笑倩兮,在他身旁坐下。“仁哥,我很想念你吔!不过你一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对不对?”仍然是一模一样的撒娇语气。 “谁说的?”他轻扯她的长发,宠溺的表情也和五年前毫无二致。“我常常念着你呢!尤其是瞧见邻居小孩溜进果园偷摘梨子时,更会想起你从前干净俐落的身手。”他打趣。 她在心里呻吟一声。讨厌!如果他只记得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怎么可能将她视为一位值得追求的淑女? “仁哥!”她正正经经地说。“你看看我。看仔细一点哦!” 树仁有样学样,正正经经地瞧她一遍。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嗯!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生。” “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她娇嗔。 “好吧!好吧!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 “还有呢?” 他好笑地问:“还有什么?” 她叹一口气。奇怪!以前为何从未注意过葛树仁竟是如此不解风情呢?相形之下贺鸿宇就机灵多了。 天!她居然在此时此刻想起他! 转头看看仁哥,他黝黑的外表,粗犷约五官,幼时的崇拜重新流回心中。 “仁哥,我好困扰哦!”她长叹一声装模作样。“你也替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她的表情立刻引起他的关切。“怎么啦?” “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他好像对我没有相同的感觉。”她转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仁哥,你们同样是男人,你一定比我了解他的心态,给我一点意见好吗?” 树仁立刻在心里犯嘀咕。小萤喜欢上某个人?会是谁呢?“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我不见得比你更了解他,除非——我认识他。” “你的确认识他。”她用力点头。 树仁不想令她觉得自己在刺探,然而,若想帮助小萤,他需要更多的资料才行。“嗯……他住在附近吗?” “对!住处离你家很近。” 原来是山上的人:陈育胜?“多大年纪?” “三十上下!”够明显了吧!你还没发现? 不对,小育和她一样年纪——慢着,阿昆家前几天搬来一个城市佬,好像是来度假,正是这个年纪。他看看小萤,再想想那个人的外形。两人同样城市味很重,站在一起倒是对俊男美女。莫非小萤喜欢的人是他?“小萤,你——了解他吗?” “如果了解,我还需要来问你吗?” 那也没错!“你不觉得你们两人认识的时间……不够长?” 她眨眨眼睛。“怎么会?我们以前一天到晚见面的。认识好几年喽!” 原来他们两个是旧识!“我明白了!” 她露出微笑。总算知道我在说谁了吧!这附近只有你符合这些条件! “小萤,”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我想,那个人并不是不喜欢你——“ 呵!原来仁哥对她也有情意。她的眼睛发出光彩。 “——你得给他一点时间,两人更了解对方后,他一定会对你表明心意的。” 她的笑容灿烂极了。“没问题,如果你……他需要时间,我就给他时间。”她犹不放心。“仁哥,你真的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吧?” 他肯定地点点头。“当然知道,附近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条件。不过,感情的事情纯属个人隐私,知情的人铭记在心就行了,没必要四处宣传。”换言之,我会为你保密的,不用担心。 她轻笑,心满意足地揽住他的手臂,两人彷佛回到五年前的夏夜,在星空下漫谈着戏如人生的武侠故事。 晚风徐徐,紫萤的一缕发丝被轻风吹拂到树仁的脸上,他拨开它,侧头看向正偎着他臂膀的娇丽面容。紫萤美得和安婷截然不同;紫萤像朵怒放的玫瑰,红光焕发得令人不敢逼视。安婷却像一朵小梨花,素白淡雅,初见下容易被人忽略,仔细欣赏后却可品味出深藏在嫩白花瓣下的一缕幽香。 树仁明白,安婷和他一样以梨山为家,生于斯、长于斯,也将终老于此。紫萤却属于繁华尘世,偶尔在这片寂寂山野上伫足片刻,略微休息后又会翩然飞到下一个更绚烂的港口。她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令她栖息,而安婷需要的是一个稳固安定的小巢,伴着她走过生生世世。 他,葛树仁,有着和安婷同样的命运与归属,愿为她修一个一生一世共同守候的蜗居。然而,她愿意在此栖留吗? 紫萤终于如愿以偿回到心上人身边,细细品味着这份和他独处的亲密感。 她觉得安全,觉得温暖,觉得被保护,觉得宛如回到亲人身旁。 她对最后一个念头皱眉。亲人?不,应该是情人才对。她在心里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丈夫也是亲人之一,没啥分别。 令她不解的是,对仁哥的爱是一种温馨祥和的感觉。但,爱情不该是轰轰烈烈、排山倒海,有着杨过与小龙女间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生死与共? 她知道,若对其他人提出这个问题,他们一定会笑着回答:“那是小说中的情节,不是人生。在现实生活里,唯有细水长流的感情才能持久。”然而,文学作品却是反映社会人生的。天地间必有这份浓情蜜意存在,才能为小说家们所歌颂,不是吗? 她不懂为何人们总喜欢称狂热的恋爱为一种“不成熟”的感情?细水长流才能维持良缘的久久长长?对她——秦紫萤而言,甚至对这世上有着和她相同个性的人而言,大苦大甜的生活远胜于不苦不甜,对烈焰的追求已在性格中根深柢固。 很多人盼望着一生中见到一回翱翔的青鸟,她却期待自己能亲眼目睹火鸟展翅。投入烈焰后,随之而来的是完整的重生,而非一团灰烬。 细水长流?细水固然能长流,汹涌的黄河又何曾消失过? 如果追求强烈狂热的情感是一种不成熟,那么,就让她不成熟好了。如果成长意味着放弃自己的理想,而投合芸芸众生的游戏规则,那么,让她维持自己少不更事的幼稚想法吧!孩子的世界单纯快乐,她又何必急着步入成年人的范畴? 她衷心认为,如果此生注定只爱一回,无论归于平淡也好,细水长流也好,但愿这场爱恋曾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时刻,足供日后在平淡的岁月中细细品味。然而,她和仁哥相处时,心中隐约感受到的亲爱关怀却平淡如水,浑不是与贺鸿宇在一起时的情感激汤。但,这能代表她喜欢的人其实是后者吗?在她内心深处,她明白自己毋宁更受他外表吸引,而外表的吸引力又能持续多久? 她用力甩甩头,被这串思绪冲击得头昏脑胀,更气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刻想那个人。平淡如水就平淡如水吧!她撇开纷乱的思绪,在心里娇蛮地想着,和仁哥已经认识二十年,自然也算得上老夫老妻!平静无波有什么不好?起不会得心脏病、高血压! “怎么了?头摇得都快掉下来!”树仁伸手定住她的脸,一阵凉风吹动她长发。 她抬起头正要回答,蓦然——“哎哟!好痛!”几绺发丝缠住他袖口的钮扣。 “嗳!不要动。”他的手举在她的脸颊边不敢稍动,生怕扯痛了她,两人,着清亮的月光和纠缠的发丝奋战,两颗脑袋紧紧相依。 “仁哥,我来解开!我的手指比较细,做起来容易些!”她懊恼地拉扯着发,它们却很不合作得越缠越紧。 可恶!好不容易和仁哥在这种花好月圆、花前月下、花间弄影的浪漫气氛独处,居然硬是发生这种乌龙事,难不成她和树仁多灾多难,注定不能谈个顺顺利利的恋爱? 经过她努力不懈地“排解”,她的长发终于依依不舍地和他的钮扣分开。 “太好了!终于解开了!”她一抬头,樱唇猛然擦过他的鼻尖,两人愣了一下。 紫萤的眼角忽然瞄见一个人影,细看之下却是安婷。树仁踉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立刻暗暗叫苦。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看起来有多暧昧,他们两人彷佛在接吻,天晓得他根本碰都没主动碰紫萤一下。 果不其然,安婷嗫嚅地道声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他根本来不及解释,她已一脸苍白地跑开。 树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紫萤纳闷地看着安婷狂奔而去的背影。小安怎么了?“奇怪,她怎么现在才出现?我不相信她去学校办个报到手续需要一整天。”她嘀咕几句,摇摇头实在想不透。“算了!仁哥,我得回家吃饭了,妈妈在等我呢!” 他神不守舍地道声再见,怔怔地望着安婷消失的方向。 紫萤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方才乎似发生了某件不太对劲的事情,一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究竟怪在何处呢?她的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她和仁哥忙着把缠住的发丝解开;她的唇无意间碰到仁哥;安婷来了;安婷走了;她也走了…… 对了!她忽然想到,当时大家的神情都很奇怪。以她为例,她终于吻到仁哥,为何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安婷撞见他们,为何彷佛被痛打一拳似的?仁哥更奇怪,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魂不守舍。 今晚他们三人到底怎么回事?隐隐约约彷佛有股肉眼瞧不见的细丝牵动他们! 她边走边想,头脑越想越乱,蓦然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 “噢!”她抚着鼻子大叫,抬头藉着微亮的月色一看,是他!“贺鸿宇先生,麻烦你下次走路看路,乘凉也挑个风水好的地方好吗?没事杵在路中间做什么?鬼打墙啊?” 鸿宇木无表情地望着她,淡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喂!没事别盯着别人看好不好?本姑娘现在心情欠佳,没工夫跟你闲扯。”奇怪!每回见到他,她的肾上腺素便开始急遽上升,血流速度加快,整个人精神都来了! “心情欠佳?”他的声音怪怪的、冷冷的。“怎么可能?你不是才和‘意中人’亲热过吗?心情怎么可能不好?” 敢情她和仁哥那一幕被他瞧见了!这也难怪。阿昆家位于葛家对面,他们方才坐在橡树下正好面对着阿昆——不,是贺鸿宇——家门口,他只要随意从窗户上一探,很容易瞧见他们。“那又如何?我高兴和谁亲热是本姑娘的事,你在旁边偷窥做什么?干卿底事!” 干他底事?干他底事!去她的,当然干他很多事! 而干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吃醋! 他该死的居然在吃醋,鸿宇在心里火爆地想,他怎么可能吃醋呢? 当你为某样东西吃醋时,表示你很在乎它、很想拥有它,甚而独占它;你对它已经爱不释手,拒绝让任何人碰触它。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喜欢紫萤,渴望将她据为己有,然而他根本不想在乎她,遑论爱她。除了父母兄弟和“阿成”之外,他从不爱人的。 爱,正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毫无预警震得人出其不意、心神俱失,对自己的躯壳、心灵、生活完全失去控制力。瞧瞧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一场虚幻不实的爱恋而倾家荡产,心灵破碎。 他相信世界上确有真情挚爱的存在,他真的相信!他只是不相信这种感情有朝一日会降临在他的生命里。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爱情的手下败将,他精心设计了一个情境,令她不得不跌入他的网中,而他也不至于在追求她的过程失去自己的心。但现在,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正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吻吃醋,而且是陈年老醋,酸得他咬紧牙根。 他冰冷的眼神看得她神经发麻,她开始虚张声势。“没事别这样看人好不好?很吓人的!”他仍然一言不发。“有没有话说?没话说我要走了!” 她正要绕过他,鸿宇长手一伸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做什么?”她鼓起勇气喝问。 现在的他看起来好恐怖,一点都没有下午与她谈笑自若的随和。他像尊威风凛凛的山神,随时打算出手收服她这个小毛贼。 停!她在心里大喝。秦紫萤,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何必这么心虚? “我想,”他忽然出声,吓她一跳,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你刚和意中人接吻后心情居然不好,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她小心翼翼,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却还是……唉呀!她就是好奇嘛! “他的技术显然不够好!” 下一秒钟她忽然被拥进一个结实的怀里,一双热唇罩住她的樱桃小口。 咦?他在做什么? 两张相距不逾一寸的脸孔在唇齿处紧紧贴合,两双眼睛同时瞪得大大的看进对方眼底。 她忽然醒悟——他正在吻她呢! 他的舌尖挑开她的牙关,轻轻溜进她的嘴里。 老天!他真的在吻她吔! 她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吻法。以前的男朋友最多让他们在唇上印一下了事,想多越雷池一步都不可能。 而现在,居然有人这么吻她! 好奇怪,好不卫生,好……好好哦! 她缓缓闭上眼睛,虚软无力地偎进他怀里,任他加深这个吻。他的铁臂紧紧箍住她的娇躯,炽热的唇辗转吸吮着她的芳香甜蜜。 蓦然,紧紧围在身上的臂膀松开,温热结实的躯体向后退开;待她回过神来,清静微亮的路上独留她一人愕然无言。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回乡的第一天会很无聊的! 难不成她今晚走桃花运? 第四章 鸿宇读完手上的纸条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这张纸条是今天一大早从他的门缝里塞进来的,直到半小时前树仁上门邀他稍后在大橡树下烤肉,他才瞧见客人脚旁飘然落地的纸条。 字条上如他所料地写着一首打油诗: 阁下大胆 竟敢吻我 依我来看 吻技?? 如果有钱 多上青楼 没事常练 勤能补拙 好吧!小姑娘,无论你本意如何,我都将它视为宣战! 他不想分析自己那么喜欢和她针锋相对的原因,他只知道一点——,天!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真是一点也不寂寞。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紫萤才刚踏出家门,立刻看到一个很碍眼的人倚着一辆很碍眼的车,很碍眼地杵在她家对面。 她低头看看“黑轮”,很无奈地摇着头。“你说呢?咱们有没有这种好运可以避开那个人?” “汪!”大狗回答。 “我想也是!”她怜悯地赞同它。 一人一狗走上街头,鸿宇立刻加入他们。 “天气不错!”他随口寒暄一句。 紫萤睁大眼睛,无辜又崇拜地望着他。“唷!好不容易哦!总算换了一句词,不再是那句‘挺好看的’。” “小姐,据我所知,从昨天晚上起我就换词了。”他笑得很可恶。 她那把无名心火立刻窜上来,脸上虽然若无其事,眼睛射出的火光却可以溶化北极。这个人简直——简直——寡廉鲜耻!居然敢主动提起他强吻她的事。这世上果然一样米养百样人! “贺大哥!”每回她露出这种甜美的笑容,用这种甜蜜的语气说话,他就知道山雨欲来。“我早上亲自登门拜访,碰巧您尚未起床!” “失礼!失礼!”他拱拱手。 “于是我留下短笺一张,您想必瞧见了?” 他沉吟一下。“短笺?什么短笺?” 啥?搞了半天他没看见她的留言!亏她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投他一颗炸弹,他居然没接到? “我从你的门缝里塞进去的,你真没看到?”她犹不死心。 他假装皱眉细想。“嗯!好像是有一张白纸被我当纸屑丢掉了,不过我们既然碰面了,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字条上写些什么吧!”他不相信她好意思说。 果然,紫萤脸上一红,嘟囔几句蒙混过关。“算了!那不重要。不过麻烦你下回看个仔细,别任意丢弃有价物品好吗?那张字条是用铅笔写的,擦掉之后还可以回收使用-!”反正她非找个理由怪罪他不可,管他藉口有多么薄弱!“阁下如果没事,我想加入仁哥他们的烤肉野餐,你自己请吧!下条街的街名叫‘阳关道’,请别走错路,跑到我的独木桥上来。” 他一言不发掉头走回车上,紫萤反倒愣了一下-?他倒是挺容易放弃的,才刺激他几句就走人了!想开车上哪儿去? 一想到他要离开,她忽然涌起一阵心慌。 “慢……慢着!”奇怪!我叫住他做什么? 他已经坐进驾驶座,透过拉低的车窗玻璃看向她,脸上木无表情。 她领着“黑轮”走近他,心中挺不自在的。“你想……上哪儿去?” 他回视正前方。“走我的阳关道啊!”语气淡漠。 哦喔!她在心里轻叫,看来这一回真的惹火他了。好吧!紫萤,人家对你一直客客气气的,是你自己太无礼了。好歹道一声歉吧!如果道完歉之后他还想走,你也无能为力! “呃……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还是一声不吭,半晌后按下某个按键,另一侧的门锁弹起来。她犹豫地看看他,看看车子,再看看“黑轮”。大起胆子带着它坐进车里,人狗立刻兴冲冲地钻进后座。 车子在山路间缓缓前进,车内仍然沉默得窒人,只有“黑轮”兴旧的喘气声。 他不会真的一路载着她回台北吧?“你到底想去哪里?” 他斜睨她一眼。“炭!” 他提醒自己该找个时机好好告诫她,好奇心要适可而止,否则早晚会被人载去卖掉。瞧瞧她!连他想上哪儿都不知道就坐上他的车!如果他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犯呢?这小姑娘真令人为她捏把冷汗。 再仔细想想这也难怪!她自小在山上长大,稍后又被秦文夫妇保护得妥妥贴贴,周围的人若非长辈,便是和她同年纪少不更事的小鬼。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女人其实也比个小孩大不了多少,看来保护她的责任非落在他身上不可。 保护她?他忍不住对这个念头微笑。 紫萤偷看他的表情,发现他笑得好……只能用“甜蜜”两个字来形容。有没有搞错?“炭”和“甜蜜”? “‘炭’是什么地方?” “杂货店里的木炭缺货,葛家的木炭不够烤完所有食物,所以我开车到下一间商店买些木炭回来,明白了吧?” 她倒抽一口气。“你是说,你只是去买个木炭而不是想离开梨山?” 他上车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意。“我假都还没度够呢!离开梨山做什么?” 她的眼中充满指控。“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以为我快把你给气跑了,让我有罪恶感,让我——” “这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她一时语塞。这倒是没错,可是他分明故意误导她。 想一想总觉得自己委屈,为什么和仁哥在一起时仁哥不懂她的心意,和鸿宇在一起时又换成她摸不清他的想法呢? 她不悦地瞥一眼后座的秋田犬,黑轮的眼和她对上,立刻凑过一颗大头颅,挤在两人间大叫一声:“汪!” 它的叫声引发一连串的后续反应。鸿宇没料到它会忽然在耳旁大叫,吓了一跳,方向盘滑出掌握,汽车立刻冲向路边,他连忙回转车头,及时在整部车冲下斜坡时拉回路面,车身削过路旁的枯干发出尖锐的嘎吱声。车子才刚开回路上,迎面驶来一部小货车,他立刻旋转方向盘驶回自己的车道,煞车一踩在路边停住。 寂静的车内两人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急急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询问:“你还好吧?” 紫萤想起刚才若一路冲下斜坡可能发生的惨事,禁不住浑身发抖,双手紧紧环住他的颈项。 鸿宇感到怀中女子的强烈震颤,心中着急恐慌,轻轻抬高她的脸颊检视。“有没有受伤?撞疼了哪里?” 她迷惑地望进他慌乱而关怀的眼眸,蓦然发现——他对她的疼惜怜爱竟是如此之深。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在乎她! 倘若眼前的人换成树仁、安婷或其他亲友,他们的关切并不令她意外。但,他——贺鸿宇——却为她担心受怕?为一个他只见过几次面、相处时间不超过三天的人害怕?为什么?婶婶曾经说过他是个深沉的人,应该有副“事不关己则毫不动容”的脾气。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呢? 他低头凝视她剔透的眼睛,惊惧的泪珠仍在眼眶中盈盈转动!他眩惑地注视她眼底的一汪春池,因其中的迷乱而触动心弦。紫萤,一个时而如年轻女孩般单纯稚真,时而有着凡间精灵顽皮天性的综合体。现在的她正想些什么?想她?想他? 俯下头,他深深地吻住她,所有的怜惜忧心皆化成一缕轻怜蜜爱,在两片唇瓣间默默传达。她轻颤一下,在他热唇的封锁下意乱情迷,柔软温驯地反应着他,心跳急促,双颊滚烫。他的唇游移至她的颈项,留下一个浅浅的噬痕后,重新盖住她的红唇。 直到一个湿湿的鼻子打断他们的亲密。 “呜……”“黑轮”可怜兮兮地轻哼。 紫萤猛然挣开他,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人狗凑过一颗头,她惊叫:“啊!‘黑轮’流血了。” 他不情不愿地将视线从她嫣红的颊上掉开,检查大狗的伤势。“没关系!只不过是牙齿撞到嘴唇。”这只笨狗差点让他的紫萤送命,只受这点小伤还算便宜了它。“起码它这条小命保住了,咱们两人没被它害死。” “呃……”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愧疚之色。 鸿宇看见了,狐疑地盯住她。 “也……也不能全怪它啦!”她吞吞吐吐。“我……刚才……” “刚才什么?”他眯起眼睛追问。紧迫盯人的气势让她又气又怕。 笨!你根本没必要向他说实话,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两人也安然无恙,你就随便打混唬过去吧! “我刚才打了一个手势给它,它才会忽然叫出来嘛!”唉!没办法,看着他那双彷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她硬是说不出谎话。 他深呼吸一下,打开车门走出车外,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牙关咬得紧紧的对她招手。 “该不该过去?”她迟疑地问着大狗。 “汪汪!”大狗提供意见。 “要死一起死!你也有份,咱们两个一起下车。” “呜……”“黑轮”可怜兮兮地掀动受伤的嘴唇,别开视线。 “胆小鬼!”她轻骂一声,开门下车。 鸿宇看着小心翼翼接近他的女孩,又好气又好笑。 “我不是故意的。”她开始为自己脱罪。“我和‘黑轮’练习过好几次了。刚才的手势是叫它舔我的,谁知道它笨笨的会错意居然乱叫。”这招叫做撇清自己。“而且你的定力也太差了,怎么可以因为一声狗叫就吓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紧?”这招明以攻为守。“当然喽!还是你的技术好,及时控制住车子,所以我们三个人——不,两个人一只狗——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是我和‘黑轮’的救命恩人,我妈和安婷一定会感谢你的。”这招叫逢迎谄媚。 等她拉拉杂杂说完,人也站在他面前了。她先安慰自己,毕竟他才刚甜蜜缠绵地吻过她呢!不会那么快就心生杀机吧?不过,所有合理的推测一旦碰上他立刻悉数阵亡,若叫她猜出其他人下一步想做什么,她往往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若对象换成他,她通常只得到四字结论:“铭谢惠顾”。 只见他缓缓站直身体,仍然皱着眉头。她的眼前忽然一闪,还弄不清发生什么事时,已面朝下趴在他膝盖上。 他按住她,老实不客气地打起她的屁股来。“生命大事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随着他的每一句斥责,她的臂部重重挨一下巴掌,热辣辣的痛死人了。“如果我们方才一路冲下山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吗?黑轮只是一只不懂事的狗,你也和它一样不懂事吗?”她又多挨了两下。“下次再这么胡闹的话,我可不只打你屁股了事!”他用另一词响亮的“啪啦”声做终结。 她眼泪汪汪,咬着下唇坐在他腿上。鸿宇看着她又恨又怕的表情,错综复杂的情感在心湖悄悄地泛开来。 天!他不敢想像方才若意外成真,会是何种光景!两人同生也好,共死也罢,他都能承受。然而。倘若紫萤竟独自一人香消玉殒呢?他打个冷颤,抱住她。 经过一连串的惊吓和肉体上的疼痛,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在他怀中抽噎起来。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背,任她放声哭泣。 半晌后她的泪水终于渐渐止住,抽噎声也平复下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事先知道‘黑轮’会忽然大叫,我绝对不会回头看它。我的举动太任性、孩子气又危险,活该挨打!” 他抽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颊上的泪痕。 她的致歉并不令他意外。他一直明白,紫萤的言行举止或许稚气难脱他得不断提醒自己,她才二十岁——然而“赤子之心”和“明理”并不抵触。她明白自己做错事,所以她勇敢地承认而不推诿。 “你明白就好,以后小心些,别再胡闹了。”他亲亲她额头,冷硬的表情转为温柔怜惜。 她迷惑地看着他。就这样吗?难道他不再追究了? 这真是种新奇的发现。小时候做错事向母亲认罪,母亲总会扯出其他陈年旧帐一起骂进去,道完歉立刻被原谅对她而言是种全新的体验。 她盯着他,他深咖啡色的眼眸充满温暖和谅解,笑容藏着无限包容。 此刻,她恍惚感受到一股贴心友好的气氛在两人间流窜——他们彷佛分享了某种特殊而温暖的关切。这种感觉令她迷惑不已。 “走吧!大家等得快饿扁了。”他拉着她欲站起来。 “等一下!”她赖在他腿上不起来。“我还有话说。” 他挑起一边眉毛。 “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可以随便误导我!”她开始数落。“你骗我要离开梨山,害我好紧张又过意不去;前几天你又骗我会看手相,然后乱摸我的手;你明知我年轻识浅,玩这些把戏玩不过你的,偏偏喜欢利用我的好奇心,这一点是很要不得的。”她摇着一根食指。 他盯着她严肃的小脸蛋,纳闷他何时说过自己会看手相来着?不过,她说得倒是不错,他的确有以大欺小之嫌。 好歹紫萤总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不能和他惯常周旋的商场老手相提并论,他对她耍心机、用手段似乎太过分了些。 “你说得对!从前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对你。以后我会光明正大的与你过招,可以了吧?”他含笑问。 紫萤满意地点点头,从他膝上一跃而起。“成交!走吧!买炭去也!”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搞啥鬼?买个炭去了四十分钟?”陈育胜抱着叫饿的肚皮埋怨。 “我故意的,本来巴望大家等不及把你捉来当柴烧,反正你木头木脑的,易燃性高。”紫萤不甘示弱反唇相稽。 两人阔别五年,一见面就得斗上几句,半点生疏之情也没有,还挺自得其乐的。 所有人抢过鸿宇手中的木炭,另外生起两堆火,有些人负责烤肉,有些人负责烤番薯,不到十分钟已经陆续烤出一大盘食物,众人呼喝着抢吃抢喝! 安婷又回到旧日的模样和她有说有笑,被她瞎扯的台北情事笑得东倒西歪;陈育胜没事总会绕过来和她唇枪舌剑一番,再踱回火堆旁大吃大喝;其他童年玩伴也凑过来听着她的城市见闻,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树仁从头到尾只是负责烤肉,并未加入他们的谈话,偶尔听见一些好玩的事会跟着莞尔微笑,或夹几片烤好的天妇罗、鱼丸等放到安婷盘中,由她负责发给大家。 直到当夜入梦时,紫萤才迷蒙想起,白天时鸿宇似乎也未曾多说,然而,他却一直伴在她身边,没有走开…… 接下来的二个星期过得丰富热闹。 紫萤白天一律和树仁或安婷处在一起,走遍了幼年时曾经玩耍过的游乐胜地。但,无论她如何鼓吹,安婷硬是不肯和树仁同时出现;据她的说法,她是在替紫萤和她那日夜思之、无日忘之的仁哥制造机会,紫萤大呼好友“果然贴心”之馀,自然老实不客气地占用每一个能够和树仁独处的机会。 她晚上的生活也是精彩万分。母亲几乎每天邀请鸿宇到家里晚餐。这两人何时变得这么熟络她不想深究,反正妈妈即使再嫁也不可能考虑他——两个人根本不搭调嘛! 饭后她会摆出棋盘或扑克牌和他厮杀一番。这个家伙依然心性不改,虽然遵守承诺不再滥用她的好奇心,却在牌戏上做手脚——并不是他出老千耍诈,他这方面倒是和婶婶的评语相符,规规矩矩正正派派。只是他总故意一开始输她几盘,等地确信他当天手气很背提高赌注后,他再大大方方地赢她个措手不及。 目前为止,她已经输他四场电影、两顿“奥匈帝国大餐”——摆出来八副餐具的那种——一趟东京狄斯耐旅游,和一颗冥王星上的陨石。反正电影院和大饭店的路途遥远,他不可能真的要求她兑现赌约。既然如此,空头支票人人会开,她打算明天晚上和他赌美国总统的宝座! 哈,山上的日子实在比台北有趣多了! “笨!教你几次了!‘拜拜’是后腿站起来前脚并拢,‘装死’是肚皮朝天。你不要老是搞混好不好?下回带你到庙里去你如果躺在地上装死,我们会立刻被轰出去的,你信不信?”紫萤比手划脚地教训“黑轮”。 “你如果带它进庙里,不需要它装死就会先被轰出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充满兴味地批评。 她眼珠子一转,不耐烦地转头面对来人。“拜托!下次走路发出一点声音好吗?闷声不响冒出来很吓人的!连恐怖片里怪兽出来时都还有狼嚎配乐。” 鸿宇兴致盎然地研究她和“黑轮”。“好难得在白天碰到你,我还以为你的约期已经被葛树仁和安婷占满了呢!” “本来是这样没错!”她不带劲地走回树荫下坐着,炎炎烈日在下午四点依然炽热,“黑轮”回头追它的蜜蜂去了,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可是小安的学校昨天开学了,她以后得整天待在学校,仁哥下午又得忙果园的事没空理我,我只好落单啦!唉,等叔叔回国后还是和他们回台北住吧!待在山上成天无所事事,骨头都快生锈了。“ 他轻笑着拢拢她的头发,右手轻松地揽住她的肩。现在她已很习惯他的碰触,偶尔他还会亲亲她的脸颊、额头,不过不再像前两次一样吻她的唇了。 “走吧!我陪你走回去。太阳这么大很容易中暑的。” 她嘟着嘴任他拉起来。“才不会咧!我从小在山上长大,这点太阳还晒不倒我!“ 两人懒洋洋地漫步回家,“黑轮”舌头伸得长长的跟在身边。 “就算晒不倒,好歹也晒得黑吧!一白遮三丑,当心你晒成小木炭!”他的手照旧搭在她肩上。 她皱一皱鼻子,不甚满意地看着他。“会吗?我晒黑了会很难看吗?我回家之后真的变黑不少-!” 她向来不是个注重外貌的人。但,她就是不喜欢令他觉得她变丑了。她很有哲理地想,树仁和鸿宇都是男人,如果鸿宇觉得她变丑了,树仁可能颇有同感。女为悦己者容,她的顾虑是基于仁哥的因素,才不是为了他呢! 鸿宇爱怜地微笑,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放心吧!就算晒成了木炭,你也是世上最美的小木炭!” 她娇笑,心满意足地靠回他体侧,两人静静走在烈日下。半晌后,她终于问出一个藏在心头良久的疑问。 “贺大哥,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他想了一想。“当然有可能!” “那,一个女人有没有可能爱上两个男人?” “这就看它是朋友之爱、手足之爱,还是男女之爱喽!” “如果是男女之爱呢?” 这小姑娘在暗示什么?他低头凝视她,发现她回视的眼光中真的充满迷惑,他温柔她笑了。“嗯……我想这得看你对男女之爱的定义是什么?有时候我们会将长期累积的错觉或一时迷惑误以为是‘男女之情’,但它的本质很可能只是友情、激情或其他与爱情无关的情感,却披着一件爱情的外衣。因此,当两种强烈的情感共同产生时,我们会被这些标示着‘爱情’的包装误导,而以为自己同时爱上两个人。” 这依然没有解答她的疑问。她实在理不清自己对树仁的感情是“长期累积的错觉”,或对鸿宇的感情是“一时的迷惑”。“所以,你认为在男女之情上,一个人基本上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喽?那么,如果有一个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同时爱上两个人,你会批评她是个思想不成熟的人吗?” 他明白所谓“一个女孩”指的是她自己。若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个有利于他达成目标的回应。然而,此刻望进她充满迷惑的双眼,他只想竭尽心思为她找出问题的答案,还她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有些时期的成熟思想在其他时候往往变得幼稚肤浅,反之亦然。所以我一向不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他人的成熟度,这于人于己都不公平。”看见她不甚满意的表情,他揉揉她的头发。“你可能觉得我似乎在踢皮球,完全提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这就是人性复杂的地方,根本没有定理可循,感情也是如此——”他忽然打住,开始咀嚼自己的话。 从这个观点来看,他企图利用一项现实的协议来束缚紫萤的感情,是否也像种多此一举的牵绊? “还有呢?”她追问。 他回过神来,双手一摊。“情之一物实在太抽象不定了,否则千百年来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为它辗转反侧。我只认为爱情的强弱与形式因人而异,因文化而异,因天时地利而异,所以你不该由其他人的观点来看它,而应该以你自己的体会来诠释它。“ 她若有所悟,想起一阙词,轻声吟出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 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两人静静品味着词意的缠绵绯恻。 情是何物?这个问题真正是问倒无数智者。 “你瞧,”他扯扯她的长发。“便是古代诗词名家、风流侠士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呢!元好问充其量也只能向你描述双宿双飞的甜蜜、形单影只的痛苦寂寞,至于情为何物他也只能提出来反问后代子孙了。” 她点点头,挽住他的手。 情之为物,实所难测! 在茫茫人海中,有情人寻觅着在三生石上定下不灭良缘的知心之侣。千百年来,日日夜夜,渴盼着、期待着…… 而其中,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便是人类自寻烦恼的最佳写照吧? 凝视他温柔的眼,一股熟悉的悸动重新流入心中。 第五章 “老师,你的男朋友来找你!”小孩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大喊,显然有意和其他十四名同学分享这个情报。 教室内的学生接到讯号,果然不负期望立刻鼓噪起来。 “不要吵!”安婷呼喝这群小鬼。别看她平时羞羞怯怯的,教导孩子时绝不含糊。“吃饭时间到了!值日生,快去抬便当。午睡过后三年级的学生写第二课生字,四年级学生把黑板上的两题数学算好,不准偷懒。” 孩子群里响起一阵呻吟。 她带着笑意走回办公室。 开学已经二个礼拜,成天和这些顽皮的小孩们相处日子着实轻松不少。不过,她和紫萤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唉!也罢!每回看见紫萤时,一股莫名的愧疚立时涌上心头。她实在很难以一颗爱着树仁的心,若无其事地面对好友,唯有尽量躲着他们,暗祝两人好事早偕。 “葛大哥!”她的思绪猛然停顿,芳心怦然。 树仁正倚在办公室的门板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安婷,她穿着白衫长裙的模样还真有点为人师表的味道。 “我下山时遇到李伯伯的工人正要帮你送饭盒过来,反正顺路,我干脆替他跑一趟。” 其实这和他的路一点也不顺。不过只要能见到她,单独和她谈上几句话,就算绕过整座梨山他也不介意。 “谢谢你,我早上出来得太匆忙,把饭盒给忘了。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她接过饭盒,视线垂下来。 另外两名老师陆续回到办公室,经过树仁时好奇地瞄他一眼。 “我也还没吃饭,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吧!” 她直觉地想拒绝,迎上他温和的目光后,推辞的言语却梗在喉间。 她不想回办公室面对同事们刺探的眼光。自从她回山上后,有关她和树仁的闲言闲语便满天乱飞,她极力装聋作哑,希望她的听而不闻能够阻止这些流言继续蔓延下去,然而人们只是变本加厉,将她的无言解释为默认。一些工人甚至大大方方地向她询问何时嫁进葛家大门。紫萤至今竟然尚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实在令她意外之至。 “葛大哥,”她领着树仁来到校舍后面的草地上,避开众人耳目,决定对他实话实说。“我希望你以后尽量别单独来找我。” “为什么?”树仁一愣。 他很清楚安婷最近总是回避着他,原以为这只是她少女的矜持作祟。现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安婷心里显然不只矜持而已。他的神经开始绷紧。 “因为你让我很为难!” 为难?他的感情对她而言竟只是一种为难? “为什么?”他再问。 “因为……”她微微一顿。“因为这个地方很保守,我们常常腻在一起很容易惹人说闲话的!”这实在是个差劲的藉口。 他显然也颇有同感。“这有什么好说闲话的?我们两人都还单身,凑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呀!” 难道她希望两人各自结婚后再“共同发展”?安婷可不像那种红杏出墙的女人! 他大惑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的!我是说……”她不知该如何用字遣词,空自在心内着急窘迫。 “小安……”他迟疑地碰碰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吧!别老藏在心里。”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最糟的情况是她心中已另有所爱。但是,那又如何呢?安婷是这二十八年来第一位令他动心的女子,除非她当面拒绝他的爱意,否则他绝不轻言放弃——不!即使她真的拒绝他,他也不会退缩。他会守在她身边,让她发现自己的优点,直到她愿意接纳他。 “我哪有什么难言之隐?有难言之隐的人是你呀!”她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我?”他傻傻地重复。他何时有个难言之隐怎么自己没发现? “紫萤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既然和她在一起了,还缠着我做什么?” “紫萤?我和紫萤?”他恍然大悟。“你误会了!我和紫萤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回过身嗔怪地瞪着他。“我亲眼看见你们两个在……在……反正我看见了!” 他赶快为自己澄清。“你看错了!那天晚上紫萤的头发被我的钮扣缠住,我们为了把结解开只好靠得那么近,真的没发生任何事!” 她狐疑地看着他。 “而且,紫萤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喜欢的人是那位贺先生!” 她的怀疑转为错愕,再转为气愤。“葛树仁,我真想不到你会说这种话。你不接受紫萤也就算了,为什么把她和别人扯在一起?” “是真的,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他连忙将三个星期前两人的月下对话重复一遍。“最近贺鸿宇天天到秦家吃晚饭,他们两个根本是形影不离,成天有说有笑的。你自己想想,凭紫萤那副古灵精怪的脾气,如果不是她真心接纳的人,她哪有可能这么好相处?”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被事情的发展弄得一头雾水。 紫萤和贺鸿宇!可能吗?虽然这两人挺相配的,但是紫萤不是一直喜欢着葛树仁吗? “小安,”树仁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轻气。“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紫萤也有她自己的意中人。无论她小时候对我有什么感觉,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何必还记在心里?” 她迷惑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我还是很难相信,她明明那么喜欢你,不可能回家后反而变心啊!” “其实她变不变心又如何呢?我的心里除了你容不下第二个人,即使她心意不变我也不可能接受她。”爱情是自私的,此刻他终于体会这句话的涵义。 她挣脱他的怀抱。“紫萤又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当然这么说。” 他觉得她的想法实在好笑。“好朋友又如何?难道为了友情你连爱情都可以割让?” “话不能这么说,是她先喜欢上你的,我怎么能横刀夺爱?” 这一刻树仁有股捉住她猛摇的冲动。“感情的事还能有先后之分吗?你只顾着她,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你,你就算硬把我推给她也没有用呀!” 她又气又急,冲口而出。“你对我的好感又能维持多久?紫萤漂亮、泼又可爱,你会不喜欢她才有鬼呢!” 他被她的指控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泪水重新在她眼眶凝聚,她好憎恨自己的软弱。“我得回去上课了,你自己请吧!” 他愕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奇怪!三分钟前两人不是还柔情蜜意得很,为何一转眼间他们又闹翻了?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我好想要-!” “我太老了,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 “回台北后你要多少我都弄给你!”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唉!真麻烦。” “多谢啦!……过去一点……再上面一点……右边右边……对了,就是那个。谢谢!大英雄,香你一个。” 他的颊上结结实实地被她“啾”一下。 鸿宇拍一拍身上的尘土苦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得回台北办劳保看心理医师。 今天一大早被紫萤拖着到半山腰去逛市集。她大小姐快快乐乐地一摊逛过一摊,留他跟在后头当苦役,替她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鲜花、手工艺品(木雕娃娃啦、小篮子、小篓子啦……)。回程时更不放过他,磨着他半路上停车,替她摘一束长在山壁间的野花。 替女孩儿摘花?他这辈子还真没做过这种罗曼蒂克的事,更何况他得冒着摔断脖子的生命危险。如果被他弟弟或员工看见这一幕——真的!不消他们说,他自己都会不好意思地禅让逊位。 可是看看这位秦紫萤,此刻正兴高采烈地捧着那束紫色的野花,取些山涧洒在瓣叶上。她显然认为半路停车摘花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为了这一束小花可以暂且抛开其他事情,专注地沉醉在此刻微不足道的快乐里。 她是个很容易取悦的人,他想。 他忽然忆起大学时曾旁听过一堂孟子课,那位教授许宗兴——真奇怪,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曾说,随时在平凡的生命中寻找惊奇,尽管在他人眼光中它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经过多年的生命体验,他即使领悟从平凡中寻找不凡的重要,繁忙的岁月却不容许他分心多想。他也曾是个充满惊奇的人,可以为一列小蚂蚁终于抬起一块碎糖而会心微笑,可以为一只小虫终于挣脱蛛网而暗暗喝采。 曾几何时,他变了! 望着眼前发亮的小脸蛋,他不懂一个二十岁的青涩姑娘为何比他这个三十二岁的青年才俊更懂得享受生命? “喂!你吓呆啦?”紫萤在他面前挥挥手。 不会吧?这束花离地面不过两公尺多,他那么高的块头,不至于才离地三十公分就吓得发呆吧! 他捉住她挥舞的手。“不是吓呆,是累呆了!”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好可怜哦!”她装出一脸同情。“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才走几步路就撑不住了。” 他瞪瞪眼,打算重重吻她一下以示惩罚。 她看穿他的想法,赶紧在他怀中拉开距离。“你想做什么?你已经夺走我两个‘初’吻了,不许再胡来。” “既然如此,你留着第三个初吻也没什么用处,干脆一并送给我吧!”他懒懒地回答。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好不容易才原谅你偷吻我两次,可一而不可再,别太得寸进尺!” 他考虑一下。“无三不成礼!恐怕你得再原谅我一次。” “不行!”她双颊酡红,赶紧挣脱他的怀抱。 一辆小货车在他们后面煞住,树仁走下车。 “大热天的怎么不回家去?是不是车子抛锚了?” “仁哥!”紫萤欢呼,向前迎了上去。“我们停下来摘花。你看,漂亮吧?” 树仁扯一下她的长发。“当心中暑!” 凝视她满面堆欢的俏脸,鸿宇当然很不是滋味。这小姑娘也不想想是谁陪了她一个早上,结果葛树仁才出现不到五分钟她立刻变节。 懊恼归懊恼,真让她中暑了他可舍不得!转身从车上拿出一顶刚买的草帽往她头上一戴。“真想变成小木炭哪?” 她扁扁嘴,乖乖站在他面前任他为自己调整帽带。 树仁望望这两人,在心里暗叹一声。真希望安婷此刻在场!瞎子都感觉得出这两个人分明是一对情侣,只有李安婷那个小傻瓜硬是蒙住眼睛不肯看个仔细。 “仁哥!今天晚上林先生嫁女儿请客,你去不去?” “当然去!林村长和我爸是老朋友,我们缺席的话很难向人家交代。你也会去吧?” “对啊!好久没吃流水席了,今天要去饱餐一顿!” “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会送她过去!”鸿宇插口。 紫萤对他皱皱鼻子。 树仁向两人微笑。“好吧!晚上邻村见,我先走了。”瞧来眼前又是一对欢喜冤家! 她依依不舍地挥挥手,直到他的车转过山坳。 “不用挥啦!他看不见了!” 她回头抱怨。“你很煞风景-!人家好不容易可以单独和仁哥开车夜游,全被你破坏了!” “你刚才大可拒绝我啊!” 她一愣。对啊!刚才为什么不拒绝他? “我是替你保留面子,不好意思让你难堪-!”她强词夺理。 鸿宇大声叹口气,将她拉入怀里。 等她弄清楚发生了啥事时,紫萤才恍然大悟。 她的第三个初吻又被他的“突袭战略”夺走了!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秀勋坐在大嫂面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婉卿看向远山,脸上木无表情。 “大嫂……”秀勋勉强挤出声音。“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简直荒谬透顶!” “我别无选择!”她收回视线,紧紧盯住交握的手掌。 “你这么做大哥会安心吗?” 她缓缓抬起头凝视弟妹。“我如果任这块地被人买走,阿源才会死不瞑目!” “所以你就拿亲生女儿的幸福当抵押?” “紫萤有选择权,如果她最后决定不愿嫁给贺鸿宇,我不会逼她的!” “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事到如今,秀勋也顾不得维持应有的礼节。“你明知道为了保住这个家,紫萤一定会答应这桩婚事。你根本是在利用她对你的忠心!” 想到她的小萤被当成筹码般利用,秀勋气得浑身发颤。 婉卿疲惫地叹口气。“我说过了,紫萤有选择权。我和贺鸿宇只有口头约定,并没有签署任何法律上的文件,紫萤如果真的不愿意嫁给他,顶多我们母女俩搬到台中去;如果她愿意,我终究还有一线希望!”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绝不放弃!这块地是丈夫留给她的唯一遗产,是女儿唯一可以凭吊父亲的地方,她怎么能不经尝试就拱手让给外人呢? 秀勋对大嫂的做法寒心之至。“你不打算让紫萤知道一切?” 她摇摇头。“我答应贺鸿宇让他自行负责!” “把女儿交给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你居然放心得下!我实在无法相信!” “为什么不?”她冷静地反问。“贺鸿宇的名声和信用是有口皆碑的,把女儿托付给他我没什么好挂心。紫萤过门后不愁吃穿,总比留在山上和我一起靠天吃饭强多了。” “一个人并不是吃得好、穿得好就能活得快乐!你想想,紫萤被迫走进一个没有爱的婚姻,她会幸福吗?” 贺鸿宇和他们的宝贝紫萤?她不敢想像。 今天一大早兴冲冲地赶上山,满心期待着与久别四周的小侄女会面,谁知才进门不久立刻被一句话挡回来。“小萤和贺先生去逛市集了!” 当她明白“贺先生”就是贺鸿宇时,立刻追问他为何在此;婉卿清楚事情绝瞒不了他们夫妇,干脆全盘托出她和鸿宇口头上的婚约协议。 秀勋信得过鸿宇的为人,真的!可是却不能放心地把侄女托付给他。天知道他实在太深沉、太世故了,小紫萤根本不是对手。 毕竟,谁能放心地将一只泼辣的小猫咪交给一只威风的大老虎? “秀勋,不要用我们的思想来衡量他们。在我们眼中两人或许格格不入,在他们心里却可能是彼此最完美的搭档。” “我不怀疑紫萤会将贺鸿宇当成哥儿们来信任。当他有意让女性喜欢他时,他可以变得非常迷人!”秀勋轻叹。“我担心的是贺鸿宇,他会真心对待紫萤吗?” “我们只能拭目以待了,不是吗?”婉卿冷静回答。 秀勋对大嫂笃定的神情极端不谅解。为何她如此确定鸿宇将是紫萤的良伴?感情之事,有谁能肯定一个人的真心能永久不变? “我要喝柠檬汁!”门口处响起紫萤清脆的嗓音。 “你刚才说你不喝柠檬汁的!”另一个浑厚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我改变主意了!女人是善变的,你没听过吗?” “好吧!好吧!和你交换!” “委屈你了!”她笑吟吟地接过他的饮料摇一摇:还有八分满,太好了!快快乐乐地将自己已经喝掉一半的可乐交给他。“多谢……唉哟!” 鸿宇赶快拦腰将她抱住。“小姐,你连在自己家里都会跌倒!” “总得为你制造一些英雄救美的机会呀!”她振振有词。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提醒自己盯紧她,免得她有朝一日真的决定摔断腿来玩玩! “小萤!”秀勋从阳台走进客厅。 “婶婶!”她大叫一声,冲过去投进秀勋怀里笑得好开心。“怎么现在才来!叔叔呢?” “他还留在台北处理一些公事,过两天才上山。”她的视线越过侄女头顶打量鸿宇。 是她看错了?抑或——他眼中真有着珍惜与怜爱? 鸿宇迎视她评估的眼神,已察觉随后走进客厅的婉卿脸色也不太自然。 他敢拿他所有的财产打赌,程秀勋显然已和宋婉卿好好地“沟通”过了。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眼神渐渐阴沉。 “我马上回来,不要乱跑!”鸿宇拍拍她的头出门。 紫萤乖乖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这个人倒是挺享受的,才来这里度个假而已,连冷暖气、立体音响、微波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上来了。 嘟嘟!嘟嘟!嘟嘟!-?连电话铃声都与众不同! “喂?”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 “……” “喂?”这次口气比较不耐烦。 “好哇!我还以为他上山去修身养性呢!原来还是老脾气不改。”一个娇滴滴带笑的声音自话筒彼端响起。 女的?紫萤心里冷哼一声。“请问你找谁?” “贺先生在吗?” “不在!” “请问他上哪儿去了?” 死了!“他去隔壁借红包袋。” “红包袋……可怜的家伙,度个假还逃不过红色炸弹。”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自言自语。 “你想留个话吗?”没事就别闲嗑牙! 鸿宇走进来。“我的电话?”一手接过去。 废话!不是你的电话难道是我的? 看他对着话筒谈笑风生的样子,她翻个白眼不屑一顾。 虽然婶婶告诉过她这家伙女朋友不少,这回倒是她第一次和他的“后宫佳丽”接触。哼!声音媚媚的、嗲嗲的,一定是个狐狸精。 她不悦地瞪着他。最近他总是陪着她,令她一时忘了他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世界,一个成熟世故、手腕圆滑的世界,一个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不知如何,这个想法令她很不舒服。 “嗯!我知道了。我会斟酌一下,再见!”他挂上电话,回头对紫萤微笑。“走吧!快赶不上开席了!” 她闷闷地看他一眼,迳自走出门外。 终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世界而撇下她不管吧? 哼!坏男人! 鸿宇镇定自若地操纵着方向盘,眼角瞥见她紧绷的小脸蛋,在心里暗暗偷笑。 这小姑娘分明对他有意思。瞧她为了一通电话吃醋成这副模样!偏偏她死硬脑袋,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他偏头看她一眼,几缕情意窜上心头。这似乎已成为近日来的习惯,每看她一眼,他的心便柔软几分。 他终于对自己的感情彻底投降,而且心知肚明。 他,贺鸿宇,这次真的栽了!而且栽得心甘情愿。 他忍不住轻笑出来。 紫萤暗自着恼又气又恨!瞧他笑得多甜蜜!只不过是通电话便让他如此兴奋。如果她本人亲自光临那还得了? “她长得很漂亮吧?”她问得闷闷不乐。 “哪一个?”他故意逗她。 好哇!原来打电话给他的女人不只一个。“十分钟前的‘那’一个!” “谙霓吗?是呀!既娇且媚,明艳不可方物。” 听着他赞叹不已的语气,她更加不是滋味。哪种父母会为自己的女儿取名为“安妮”呢?既然想俗气为何不俗到极点,取个“玛丽”算了? “安妮?好特殊的名字啊!她老公不会正好叫约翰史密斯吧?”语气酸得可以。 “不,她未婚夫姓贺!” 她的心脏揪紧了,双手开始汗湿。“和……你同姓?”问得小心翼翼。 “嗯!”他显然无意多说。 她想死了再追问下去,却极力装出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表情。 他识破她的装模作样,轻笑一阵,伸手覆在她紧握成拳的柔荑上。“别乱猜!小家伙。她叫狄谙霓,未婚夫是我的小弟贺寰宇,两个人年底即将步入礼堂!满意了吧?” 揪紧的心纾解了,一股轻快的愉悦注入心田。 “又不是我结婚有什么好满意的?”她兀自嘴硬,脸上却已绽出一抹玲珑娇艳的笑容。 “那么你刚才穷担心些什么?” “我才不担心呢!” 他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停在路旁,侧身正视她。 她芳心怦怦乱跳,一抹娇羞爬上双颊。 “你真的不担心?”他轻笑着,探臂将她拉入怀里。 她看见他缓缓逼近的脸庞,无力回避也不愿躲开。 他的唇轻轻巧巧落在她的嘴角,如蝶翼般翩然游移,在她的樱唇四周烙下绵绵细吻后,深深攫住那一片嫣红。 她感受着他温柔如水的细吻,浓烈如火的占有,张开唇瓣接受他的攻城掠地,在血脉贲张的拥吻中交换彼此的眷恋痴意。 竟然是她! 鸿宇微微抽身,爱抚她轻轻颤动着娇艳迷人的俏脸。 经过多年的寻觅摸索,蓦然回首,却在一群红尘俗世的庸脂俗粉中找到伊人,带着一脸灵动精巧的笑意攻下他心防。 与他修下百年之缘的人竟真是她! 紫萤啾着他盈满柔意的俊美面孔,熟悉的迷惑重新流入心中。 她不爱他这般瞧她,总是看得她心慌意乱,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意欲如何! 她惶然躲避他灼人的视线,却在这双清朗的眼神中无所遁形。 “我……我才不在乎呢!”虚软无力的话语在夜风中淡去。 他回想起自己最后的问题,浅笑着轻啄她的嘴角。 “小骗子!” 重新发动引擎,一手仍与她紧紧交握。 在有情人轻怜蜜爱的眼神中,梨山的夏夜云淡风清。 第六章 紫萤百无聊赖地数着礼台上的玫瑰花环。 五分钟前她和鸿宇方抵达会场,他立刻被其他客人邀至会场角落,现场做起免费的建筑设计谘询顾问。 中国人哪!啥都不会,贪小便宜最内行。大家既然知道本地有位前来度假的建师,哪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弃而不用? 于是,她孤单无聊时,陈育胜立刻凑过来供她消遣。 “哇!小女孩长大了!”他吹声口哨,色迷迷地打量着紫萤细心装扮后明艳照人的风采。 她翻个白眼,用同样不怀好意的口吻回答。“哇!大男生缩水了?” “乱讲?我哪里缩小?” “你的心智成熟度缩水,现在已经退化成十岁小孩的智商。” 两人当真不辜负“死对头”的名号,一打照面立刻缠夹不清。 “来来来!我替你倒汽水。”他殷勤得可疑! “没放泻药?” “没啦!人格保证!如果有毒我给你当球踢!” 她嘟囔几句,轻啜一口冷饮。 “秦紫萤,想不到你‘店店吃三碗公’咧!”不到三分钟他的狐狸尾巴立刻露出来。 “应该的!本姑娘吃东西向来不发出声音。”她和他打起太极拳来。 “免假了,再假就不像了。你回来不到三个礼拜,那个贺鸿宇立刻被你捡去,台北回来的果然不一样哦!” 她呛了一口汽水,猛烈咳嗽雨声。“陈育胜,你闲着没事干是吧?何时当起广播电台来着?” “哎呀!山上的人都知道这件代志,你不承认也没碌用!卡大方一点,学人家葛树仁嘛!多大方啊!别人怎样讲他都不要紧。” 仁哥?她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全身开始紧绷。仁哥可能和谁传出闲话? 她对陈育胜这类的油滑小子了解最深。你愈表示兴趣,他愈喜欢卖你关子!于是脸上极力装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果然,他不见有人搭腔,自顾自得意地说下去。“看看你消息多不灵通,自己好朋友的代志也不给人家多关心一点。你难道真正要等到树仁和李安婷发帖子,才知道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她娇喘一声,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仁哥和安婷?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安婷毕业的时候是树仁去台中载伊的,两人回来以后就在一起啦!我小老板早被伊迷得魂都不见去!” 如此说来,两人早在她回山之前已经开始交往? 不!她不相信!安婷不可能如此对她!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小安一向明白她有多么渴望成为葛太太,她不会如此对她的。 一定是陈育胜瞎搿!流言耳语向来没有丝毫可信度。他不也说错了她和鸿宇的关系吗?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所以小安和仁哥绝对也仅只于朋友的关系! 她丢给陈育胜一个冰冷之至的眼神。“喂!你比我们女人更喜欢嚼舌根,有没有考虑过存钱动个变性手术?” 她寒着一张脸走出场外。 月圆风微,她独自坐在一处幽暗沁凉的树荫下,打量着宴席间熙来攘往的宾客。 今天晚上着实精彩万分,首先在鸿宇家被一通电话惊吓,其次在晚宴上被陈育胜惊吓!莫非她今晚惊星当道? “为何躲在这里?我到处找不到你。”鸿宇向她走来。 紫萤白了他一眼,换个角度不肯看他。 她瞪向他的眼神鸿宇并未接到,不过她山雨欲来的心情他却可以明确地感受到。 这位小姐还真反覆无常。来时路上她仍然柔情似水,他才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她马上换了另一副脸色。 “怎么了?”他挨着她坐下,右手自然而然揽上她的肩。 她闷闷地挣开他,依然不肯开口。 好吧!说也由得你,不说也由得你! 鸿宇太了解她了!他越是逼问,她越像个闭口蚌壳。最好的因应之策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态,她自己耐不住性子,自然会说了! 果然,不超过三十秒 “都是你不好!”她忿忿地指控。 “我又哪里不好了?”他叹口气,怀疑他堂堂贺鸿宇为何甘心窝在此处任这小姑娘对他作威作福。 “你其他时候不上山,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上山!结果山上的人都谣传我和你有暧昧关系,这也就算了!他们又把仁哥和小安扯在一起。”她回头恨恨地瞪他。“如果我和仁哥最后吹了,你得负绝大部分责任。” 她知道自己已经几近无理取闹,大家的流言耳语并不是他所能控制,怪在他头上颇有“欲加之罪”的味道。 但,他的出现确实破坏了山上的“生态平衡”,大大干扰她达成目标的决心。自己心意不坚虽然也是祸源之一,他临时跑上山来度假却是引发她心意不坚的罪魁祸首。 “你这个小笨蛋!”又是葛树仁!饶他风度再好终也有个极限。“葛树仁究竟有什么魅力令你非嫁他不可?” 居然敢骂我小笨蛋!“他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从小就梦想着嫁他为妻!” 他强迫自己按捺脾气,脸色十分阴郁难看。“那是你小时候的想法,现在你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 “我的想法依然不变!”她固执地瞪着他。 他握紧双拳想像自己正捏住她的小脖子。“你从没想过你对他的感觉或许不是爱情吗?” “我的确没想过,也不打算去想。” “拜托你!小鬼。”隐忍多时的耐性终于消失殆尽。“你为何不肯擦亮眼睛,仔细地看看四周?你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孩子气的迷恋,何苦将那种不成熟的感情带进成人的世界里?” “不成熟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对仁哥的感情不是真爱?你自己对爱情的了解又有多少?” “我或许不懂爱是什么,起码我懂爱不是什么。每个人幼年时和心爱的东西分开了,对它的回忆和想像往往将现实美化。你以为自己的爱是真诚不变的,其实那充其量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迷恋。你为何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呢?”这个死硬脾气的小姑娘究竟想折磨他多久?十年?二十年? 她气愤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懂些什么?他怎能妄想以一席话推翻她长达二十年的爱恋? 她握紧双手,火花四溅地反击。“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你只是嫉妒!你嫉妒葛树仁身旁有个深爱他的女孩,而你却没有;你嫉妒我只肯为他付出真心,却不肯爱上你,你只是嫉妒!” “对!我是嫉妒。”他大吼回去。“我嫉妒你有一颗糊涂脑袋!这是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愤怒的电流在这对急遽喘息的男女间噼啪作响,她的眼神如刀如剑刺入他体内,一颗心隐隐滴血。 他那颗固执媲美驴子的脑袋何时才能看清真相? 她心里爱着树仁,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感情!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她那颗固执媲美驴子的小脑袋何时才能看清真相? 树仁心里爱着安婷,根本不可能接受她的感情! 真正爱她的人是他——大头呆贺鸿宇。 他真是呆到最高点,撇开其他心甘情愿的确媚女子,痴痴守着这名青涩姑娘,一番情意却被她弃之如敝屣。 偏偏他仍不死心。实在是犯贱到了极点! “随便你吧!”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只是想告诉你,明天必须回台北一趟,不知道何时回来……” 该死!他不想现在离开她,太多事情有待谈开,而他和宋婉卿的口头约定更是她必须知道的首号要务。 然而,此情此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他必颏冒险离开,仔细筹划如何因应在他离去期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数。 清亮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眶中盈盈转动。 泪眼模糊中,看见他缓缓起身。 高大的背影迟疑半晌,终于走回喧闹的会场。 盈眶的泪水轻轻滑落嫩颊。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空气间缓缓淡去。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唉——”她郁闷地吁口长气。 鸿宇已经离开七天,这期间非常狠心地未曾主动与她联络! 紫萤觉得自己实在矛盾异常,当他在身边时不希望他太接近,当他离开时偏又不争气地思念他。她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仔细玩味他七天前所说的话,心情已由原先的激奋不平转为若有所悟。 眼见近日来欲振乏力、举止失神的情况日益严重,她无法不正视这项事实——鸿宇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占有非同小可的地位!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他这般毫无音讯,是否已对她的“无情”深深着恼? 原本明确清晰的目标在第三者的外力介入后,竟然产生如此剧烈的影响。 莫非鸿宇真的说中了?她对仁哥的感情只是一种孩子气的迷恋,所以才会轻易在外力的影响下动摇不定? 但,执着了二十年的情感又岂能由得人说忘便忘! “天啊!我已经变成一个花心大萝卜了,怎么办?” 她撑起下巴,郁郁不乐地坐在阳台上。触目尽是好山好水,独缺一副好心情做陪。 “小萤!”秀勋走进阳台,温柔地拍拍她。“为何唉声叹气的?心情不好?” “婶婶!”唉!这次第,怎一个“烦”字了得! “小萤,我有话对你说!” “我也是。” 秀勋温柔体贴,向来是她吐露心事最好的对象。 但,她该从何启齿呢?从她对鸿宇非比寻常的思念?从她对仁哥多年来的执着? “好,你先说。”秀勋替她拢齐一头秀发。 “不,还是你先吧!”她忽然没有精神说话了。 “也好!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与贺鸿宇有关——“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不行!你不能打电话给她!她已经被你宠坏了!你若继续宠着她,她会更无法无天! 鸿宇盯着那具诱人的电话,全力抗拒心中拿起话筒拨号的冲动。 “该死!”他索性将手中文件全部堆在无辜的话筒上,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离开她实在很不明智,他绝对肯定程秀勋必定趁他不在期间对她大咬耳朵,将他和宋婉卿的协议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原本计划在下山前亲口向她揭露这些内幕,偏偏两人无巧不巧硬是挑在最后一夜兵戎相见。这下可好!他即使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平心而论,两人七日前的争执虽然令他气愤,却有它存在的必要。那番话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如今藉着这个机会表达出来,或多或少有助于她理清心中的千头万绪。 难在于他必须立刻离开她而无法乘胜追击,如今更爆出协议之事,他怀疑自己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是他做法自毙,恕不得人——既然他是个生性公平的人,他只好无奈地对自己承认这项事实。 于是,他开始想像当她发现真相时可能产生的反应—— 首先,她百分之百暴跳如雷,骂他一堆难听的字眼,再加上几句“用钱买老婆”、“自以为金钱万能”等。 其次,她开始自怜自艾,认为自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想像着放软态度求他高抬贵手的可能性。 最后,当他返回山上时她会使尽各种手段、用尽各种藉口和他作对。 一切回到原点。 “该死!”他懊恼地扒过头发。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你是说……他……我……妈妈……他?”她目瞪口呆,宛如被一道睛天霹雳当头打中。天哪!鸿宇成为秦家果园的拥有人!他想藉此娶她!她茫然看着秀勋哀怨凄然的表情。 这项事实逐渐地渗入脑中,她开始领悟过来:她,秦紫萤,被卖身了! “那只可恶的大老鼠!”熊熊怒火在心中冲天燃烧,一声声咒骂从紧咬的牙关间嘶吼出来。“那个用钱买老婆的家伙,自以为金钱万能,傲慢自大无知,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紫萤……” “那只披了羊皮的狼,披了狼皮的狐狸,披了狐皮的臭鼬,披了鼬皮的耗子……”她跳起来连珠炮般直骂下去。 “紫萤!”秀勋喝住她。“你冷静点!” “我怎能冷静得了?莫名其妙被妈妈卖了!” 母亲竟然是原凶之一、罪魁祸首。满腔怒意立时化为自怜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动。 “她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姓贺的,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决定。”秀勋看见她凄然欲绝的表情,鼻头迳自酸了。 “可是,如此一来爸爸的果园就会落在外人手上。我们根本没那么多钱赎回来啊!”几千万呢!她委屈地想。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老大,今天心情如何?” 么弟贺寰宇偕同美丽的未婚娇妻走进办公室里,准新郎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五十万瓦特的灿烂笑容。 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手将钢笔扔开。 “我终于知道为何曹雪芹认为女人是水做的!” 小俩口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发现一模一样的惊诧和有趣! “为什么?”寰宇问得兴味盎然。 “因为女人的确是水做的。祸水是也!” 小俩口再度对视一眼,双眼瞪得圆大看回鸿宇。 “大哥!”狄谙霓眼瞳晶亮,笑吟吟的脸蛋娇艳迷人。“咱们多久没好好聊聊了?” 他一眼看穿两人心中正打着哪些主意,举起一只手阻止他们。“不用逼供,我很乐意招出来。” 天知道他迫切需要每一分可供参考的善意批评,虽然明知与这对“豺狼虎豹”打交道的结果,得到的“批评”通常多于“善意”。 “老大,不是我说你!”听完一切原委后,寰宇很不以为然地摇着食指。“交女朋友的方法有两千二百多种,你偏偏挑上那种最笨的。” 你看看! “贺寰宇先生,”一只软软的小手拧住未婚夫的耳朵。“想必凭你的功力和经验已足以开班授课喽?” 寰宇暗暗叫苦,连忙陪笑。“我怎敢呢?说来我还是你的手下败将呢!姑奶奶饶命!” 这对小情人嘻笑怒骂的神态只惹得他更心烦。“算了算了,你们走吧!少来烦我!” 谙霓吐吐舌头。“情字这条路,走来恁坎坷!可怜的大哥啊!怜汝多灾难,努力活自己。” 小夫妻一搭一唱有模有样。鸿宇冷冰冰地瞪向他们,气温直逼绝对零度。 寰宇明白大哥脾气,捻虎须得适可而止,同未婚妻使个眼色后,两人一起鸣金收兵。 “天色不早了!” “我们该走了!” “还有公事得处理!” “大哥也早点休息!” 两道人影立刻溜出门外,独留鸿宇坐在椅子上啼笑皆非。 真可惜!人类没有选择自己兄弟的权利! 半晌,一颗脑袋出现在门口。“老大!” “做什么?”凶恶的低吼冲出牙关。 “别这么凶嘛!我只是进来给你一点良心的建议。” 他紧绷下来的脸色稍微缓和。 “听我说,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当成商品般交易,因此你的当务之急在于如何弥补那份协议造成的伤害性,其他的小楼子不妨暂且放在一旁。”鸿宇微微点头,他立刻得意洋洋地接下去。“根据本人身经百战的经验,女人哪!都是得哄的!送点小东西给她吧!你仔细想想我那未来嫂子有啥特殊嗜好,看准她的脾气对症下药准没错!切记,一旦确立目标,不用送贵,但要送对,拜!”脑袋又消失在门外。 鸿宇揉揉下巴思量小弟的良言美意。 没错!解决婚约后遗症是首要之务,而他需要一项最好的敲门砖来打破紫萤即将对他展开的全面封锁。若能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其他事情以后好说! 他闭目养神,在记忆库里搜寻她的点点滴滴。 蓦然,一阵灵光闪进脑里。 他急忙从文件堆中翻出电话。 “怀宇吗?幸好赶上你!”他松一口气,连忙嘱咐贺家老二。“我下班后得立刻赶回梨山,你出门前先绕过来公司一趟,替我把‘阿成’载来!”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我觉得我好无辜哦!”紫萤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秀勋只能唉声叹气。 “或许……”紫萤开始幻想。“我们可以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我,毕竟他对我一直很好……” 还说呢!他们七天前才大吵一架,现在他下落不明,何时回梨山都还是未知数。 本来嘛!他如果当真消失,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只是,秦家果园的命运吉凶未卜,而她…… 唉!她觉得自己好病态!明知他是个卑鄙小人,心里却仍然强烈地思念着他。 更令人纳闷的是,当她知道他和母亲的暗议时,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首度闪进心中的感情竟和忿怒无关,而是一种——芳心撼动的滋味。其次才是令怒火主宰一切! 扪心自问,她对自己究竟气些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这项婚约?或气他将她蒙在鼓里? 噢!头好痛,当初若是知道回梨山将会遇上这些乌龙事,说什么都要留在台北不回来。 她强迫自己别再念着他,多想想她的仁哥。 树仁宅心仁厚,绝不会利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追求女朋友,可见她的爱恋并非盲目的。她对贺鸿宇绝对仅只于一时迷惑,唯有树仁才是一个女人可以依赖终生的良伴。 她很辛苦地拾回心中早已淡去的怒气。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一旦她将他归人黑五类后,她会强迫自己断绝对他的一切好感,设法说服自己葛树仁才是她一生良伴。 鸿宇露出一丝苦笑,拍拍圣伯纳犬的巨大头颅。 “‘阿成’,女人真难惹,是吧?有她们在日子难过,没她们日子也难过!” “阿成”懒洋洋瞥他一眼,松弛的嘴唇在毛茸茸的脸上扯出一个愚蠢的笑容。 尽管小姑娘嘴里不承认,由她那晚吵完架后依然红着眼睛跟在他身后打转的情况来看,她心里依依不舍的离情显然大于愤怒之意。 这死硬脑袋!她明明爱着他,为何不肯承认? 他原以为自己已够冷硬固执了,老天偏偏制造了一位冥顽不灵的小天使下凡克他! 他终于明白了何谓“万物生克”、“一物制一物”! 秦紫萤小姐是他命中的魔星,注定让他踢到铁板。 “‘阿成’,全靠你了!”他握着方向盘稳稳开上山路。“你最好使尽浑身解数讨她欢心,我才有机会接近她,让她听听我的说法。” “阿成”伸出一条大舌头喘气。他不太信任地看它一眼,摇头叹息。 “我居然会落到向一只笨狗求助的地步。”丝毫未觉自己已染上紫萤对狗狗自言自语的习惯。 “阿成”仍然丢给他一个蠢兮兮的笑容。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她绝不原谅他,绝不!贺鸿宇这个讨厌鬼,昨天令她困扰了一整天,眼见又是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夏日被她白白蹉跎掉!不料他连夜晚都不肯放过,不断在她梦中穿梭,害她现在变成一只大熊猫。 昨天母亲去台中办事,深夜时才姗姗归来。不过,她应该已获悉自己事迹败露的消息。 此时母女俩各自盘据着餐桌一角默默进食,两张同样带着黑眼圈的脸孔回避着彼此的视线。 母亲的做法令她异常心寒。宋婉卿向来不是个和蔼可亲的慈母,自小对女儿要求得非常严格,紫萤早已放弃取悦她的念头,因为她明白自己永远无法达到她的标准! 然而,两人终究是彼此最亲近的血亲啊!宋婉卿何其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小萤,”婉卿迟疑地开口。“我有我的苦衷。你要相信我,这是妈妈所能做出最好的安排。” 她并未抬头。 “我并非只考虑到这块土地,你的终身幸福也是我所关心的,那位贺先生……”婉卿徒劳无功地住口,女儿的神情令她明白,这个心结并非指日间能够化解! 轻叹一声,餐桌上恢复沉默,母女俩继续在窒人的气氛中食之无味地吃着早点。 “小萤!”婉卿扬高声音呼唤女儿。“有……呃……访客来找你!” “谁啊?”她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喊回去,动也不想动。 “是贺先生……” 她猛然坐直身体,心跳加速。“不见不见,死也不见!叫他回去!” “我还没说完哪!”婉卿出现在她房门口,一脸迷惑地扬一扬手中的纸条。“是贺先生的‘狗’要找你。” “贺……”她傻傻地怔住。贺先生的狗? 一颗大头颅老实不客气地挤过婉卿的脚边探进房里,唇齿间咬着一张白纸。由它身体晃动的情形来推断,想必它正剧烈地摇着尾巴。 “呜……”大狗轻哼,努努嘴上的纸条。 它的眼睛眨巴两下,嘴角渐渐扬起。 哇!好可爱、好漂亮、好聪明的狗,长得就像—— “贝多芬!” 她欢呼一声,冲下床来跪到大狗面前。 大狗低头用口中的纸条轻触她的纤手。 她接过纸条扔在一旁,双手环住它的脖子。好棒!自从看过那部电影“我家也有贝多芬”后,她一直梦想着能够养只圣伯纳犬。住台北时碍于秦文夫妇家空间有限,公寓里不适合饲养大型犬;回山上后妈妈又不喜欢宠物,满腔热诚只好作罢。 没想到鸿宇居然有只“贝多芬”,好可爱喔! “汪汪!”大狗看看被弃置一旁的纸条,再转头瞪她,眼神中充满谴责。 “好嘛!好嘛!”她咕哝着拾起地上的纸条,一端已被狗儿发达的汗腺浸得湿淋淋。“恶!” 纸条从中对摺,向外的一面写着四个字: “我是‘阿成’!”尾端盖个狗脚印。 “你好,阿成!我叫紫萤。”她亲亲它额头。 翻开白纸,正中写着另外四个字: “请跟我来!” 她翻个白眼,不屑地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 “阿成,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这一招太低了!没有用的,我绝对不去,死都不去!”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紫萤闷闷不乐地坐在鸿宇的客厅里,“阿成”体贴地将一只前脚搭在她膝上。 “走开!不用你假惺惺讨好!”她一把推开“阿成”的狗爪;它轻哼一声,索性将整颗头放在她腿上。 谄媚的狗! 看看手表,现在才早上十一点,早餐在郁闷的心情下仅喝了几口白稀饭,昨天也因为情绪低落而食欲不振;此刻坐在他的客厅里,浑身蓄势待发等着和他唇枪舌剑,胃口却莫名其妙地跟着全身的精力一起回笼。 饥渴交加哪! “‘阿成’,进房里去!”鸿宇自厨房走出来,遣走大狗后在紫萤身旁坐下,递一杯冰牛奶给她。 “我不是来这里喝茶、聊天、嗑瓜子、看电视的!”气鼓鼓地接过牛奶大喝一口,不忘沿着杯缘瞪他几眼。 “吃了炸药啦?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迳自打开茶几上的饼干盒,拿出几片苏打饼干。 “不用再装了!领不到金马奖的。”她接过饼干,就着牛奶吃喝起来。 “想不想吃点夹心饼干?”他体贴地问道。 谄媚的人! 吃饱了,喝足了,她拍掉身上的饼干屑,整装备战! “贺先生,你……” “你怎么肯乖乖上门?我还以为只派‘阿成’过去请人可能分量不够呢!”他打断她的发言。 提起这点,一股怨怒之火立刻从心底升起。 “你养了一只霸王狗!”她大声指责。“我本来的确不肯来的,偏偏有只‘分量很够’的大狗在我家兴风作浪!它不停在我脚边钻来钻去,害我根本站不直腰,后来又拚命往我身上跳,它的体重只怕比我还多-!”“阿成”听见有人在讨论它,立刻探出一颗头。“如果不赶快将它带来还给你,我家怕不被它给拆了?告诉你,你最好带它去看看心理医生,那只圣伯纳犬以为自己是一只博美狗!” 他好笑地看着她喷火的双眸。谁说会笑的女人才好看?盛怒中的紫萤是她最美的时候。 他长手一伸轻经落在她的香肩上。“你不喜欢它吗?它会很伤心的!” 她丝毫未觉自己半躺在他怀里,兀自怒气不息地数落着那只巨犬。 “——终归一句,还是‘黑轮’可爱!”她下结论。 “是吗?”他亲亲她额角。 她猛然醒悟,推开他坐直身体。“别想占我便宜,我可不是来找你聊天的!” 奇怪,两人怎会聊起狗来? “好吧!你想和我谈些什么?”他伸直一双长腿,神色悠然自若。 “当然是你和我妈妈鬼鬼祟祟所订下的不平等条约!” “噢!”他点点头。 “对!正是那件‘噢’!”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开始在客厅内来回踱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背着我私下和妈妈‘暗通款曲’,两个人完全没有顾及我这名当事人的意愿,擅自以我为筹码,替我决定我的终身大事。我还以为你是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她停下脚步瞪住他。 “紫萤,”他静静开口。“我的确值得信任,但我从未将你视为一位单纯的朋友。” 他严肃的眼神令她芳心扑通直跳,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时语气虚软许多。“可是,我只把你当成朋友啊!” “真的吗?”他走向她,双手松松地搂着她腰肢。“你一向让朋友像我这样亲你抱你吗?你会让葛树仁如此亲密地对待你吗?” “我……”她无言以对。 “你真的真的真的认为我对待你的方式一如对待寻常朋友吗?” 她不自在地挣开他环在腰际的臂膀,却被他抱得更紧。 “这样吧!我和你也谈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可没有钱哦!”她先警告他。 “我不要你的钱!” 她瞪大眼睛。“要我的人更不成!” “你先别着急。”他亲吻她的鼻尖,拉着她重新坐回沙发。“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如果你的答案令我满意,我愿意无条件奉还那块土地;否则,我们的婚约维持原议,待结婚后你母亲依然可以取回地契。” 哪有这么好的事?她狐疑地端详他。“你对‘满意’的定义是什么?” “这由我来决定。如何?这项交易对你够优惠的,你谈是不谈?” 仔细考虑他的提议。几个问题换回自由和土地,听起来虽然完美得不近真实,却是一项千载难逢的机会,反正情况也不可能再恶化下去,现在已经到达谷底了! “你没有另藏玄机吧?” 他对她狐疑的神情啼笑皆非。“难道你想打勾勾?” 她的表情显示他当真说中了!他长叹一声伸出右手和她打勾。 “现在你满意了吗?”这是他生平头一遭商业信誉被人如此严重地质疑。 “马马虎虎啦!谁叫我有求于人呢?目前也只能将就这样!”她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随你审问吧!” 看见她严阵以待的可爱模样,他差点忍不住将她拉进怀里亲个够。“好吧!第一个问题,我离开期间你是否很想念我?” 她差点跌破眼镜——如果她鼻梁上真的架上一副! 原以为他会百般刁难,询问一些市场房价、土地增值的专业问题,藉机训诫她赚钱有多么不容易,他绝不能放弃她家果园等,然后拍拍她脑袋叫她回家等消息! 谁知他一开口竟是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这个人就不能偶尔被她猜中一次吗? “呃……”望向他锐利而洞悉的眼神,她扁扁嘴承认得不情不愿。“想过——一点点。” 他满意地笑了。“嗯!我也很想你。第二个问题,你平时喜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又是一个怪问题。“喜欢啊!” 这的确是真心话。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时那份无拘无束的快乐,更喜欢有事没事说些难听话撩拨他,而他总是毫不在意地任她欺压,鲜少生气——除了上回的“树仁之争”! “那天你在我家接到另一个女人的电话,心里很不开心,对吗?” 她点头无法否认,当时气嘟嘟的表情太明显了。 “最后一个问题,当你获知我和你母亲的私下协定时,你有何感觉?” “气愤啊!”她大叫出来,眼睛再度射出火光。“当然是气得半死,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千刀万剐……” 他打断她的咒骂。“你不恨我吗?希望我就此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恨?”她一愣。 她的表情给了他最好的答覆。 “小姐,”他大叹一声,将呆呆发愣的她拉入怀中。“你已经在谈恋爱了,居然还没发现?” “谈恋爱?”她失声叫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和谁?” “和我!”他低吼一声。 这小妮子平常聪明伶俐,怎么对感情之事如此迟钝? “怎么可能?”她跳起来退后三大步。“我才不相信呢!” “为什么不信?”他气恼极了! “因为……因为人家爱的是仁哥!” 还在仁哥!“你爱的是我,不是你的仁哥!你只是崇拜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 “不可能!”她头摇得像个博浪鼓。“绝对不可能!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脑袋不清醒了!”她跌跌撞撞走向门口。“你受了太多刺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紫萤!”她差点被门槛绊倒,他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向她冲过去。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 “紫萤!”他在她身后大声叫唤。 她一溜烟跑出门外! 第七章 “老师,你的朋友来找你,这次是个女的。”最后一句话的宣布对象仍然是其他十四名小听众。 安婷暗叹一声,这已经是第二次她在上课中途被访客打断。今天是星期六,离放学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好吧!收拾书包提早放学,不要忘记写回家功课,星期一见。” 小朋友大声欢呼,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安婷走回办公室,开始纳闷是谁来找她。 “小安。” “紫萤!”她惊讶地看见紫萤带着一脸悲惨莫名的神色站在走廊上等她。 满心的愧疚不安立刻被一股关怀之意取代。 紫萤的模样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你怎么了?”她迎上去拉住紫萤的手。 “放学了吗?我们边走边聊吧!” “好,你等我一下!”她走进办公室收拾作业。 十分钟后,两个女孩坐在幼年时最爱伫足的老榕树下,风光明媚,景物依旧,心境却不再是当年的两小无猜。 “我们好久不曾坐在这里聊天了!” 安婷轻叹,磨人心弦的愧疚感不着痕迹地流回心中。 “你知道吗?我很怀疑一件事情!”紫萤缓缓启齿。 她微微震动。莫非紫萤听见了有关她和树仁的闲言闲语?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我怀疑……” 她的心悬在空中。 “——很可能……” 她合上眼睛。 “——我爱的人不是葛树仁!” “什么?”她失声叫道。 紫萤仍然一脸茫然,眼神没有焦点。 “谁说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开始加速。 “贺鸿宇说的!”紫萤闷闷地回答。 悸动的心立刻冷却下来,她失落地低喊:“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又不是你的!你自己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嘛!”紫萤烦躁不堪。“事情还不只这些呢!” 她将一切内幕源源本本地告诉好友。 安婷听得目瞪口呆。“哇!真令人不敢相信!” 她无法想像有个男人为她这般费尽心思。 “我觉得那位贺先生的手段或许不太令人苟同,可是……”她迟疑地瞄紫萤一眼。“我看过他对待你的模样,他……好像真的有点爱你-!” “爱我?” 自从认识鸿宇以来,这是紫萤首次听见这种说法。以往她总是迷惘着究竟情归何处,却极少思及鸿宇或树仁的心之所向。 会吗?鸿宇爱她? “那么,仁哥爱不爱我?”她喃喃自问。 不!他爱的是我!安婷在心中呐喊。 “小安,我问你。”她急着想求证心中迷惑多时的难题。“倘若有一天,你很喜欢和一个异性单独相处,他离开时你会想他,他和其他女孩说话时你会生气,他对你体贴入微时你很开心,他做出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时你也不希望他从此离开你的生命,你觉得——“ “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他了。”她自动接下去。 “什么?”她大喊一声,深受刺激。 “怎么了?”安婷被她吓一跳,以为自己说错话。 “为何连你也这么说?”她张口结舌。“为何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小萤,你还好吧?谁说什么啊?” 紫萤仍然一脸凄惶。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阿成”摇头晃脑地走进来,嘴里叼着另一张白纸。“她还在闹脾气?”鸿宇拍拍大狗,拎过它齿间浸湿一半的纸条。 他曾试过亲自上门找她,偏偏这小姑娘脾气崛强得很,任大家三催四请她硬是不肯见他,于是“贺阿成”只好继续担任两人鱼雁往返的信鸽。 昨天他接到她的第一首托病诗: 玉体微恙伤风寒, 阁下大量多海涵。 非吾有意拒召唤, 实乃病毒太难缠。 今天的第二首则是: 头昏脑胀脚虚软, 病入膏肓痊愈难。 枉君耗资几千万, 不敌病魔索命幡。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想以死相胁吗? 他摇着头咕哝几句。 “真不明白!天下女子何止千万,我偏偏挑中一名喜欢逞口舌之利的?” 他继续咕哝着,伸手拿起电话。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喂?我是紫萤……嗯!我很好,谢谢……请稍候。”回头大叫一声。“小安,电话!李伯伯找你。” 安婷立刻接过听筒。 紫萤往床上一瘫,无聊得吁口长气。 自从小安误打误撞得到和鸿宇相同的结论后,她立刻发现他实在是个危险人物,对自己的生活起居、情感世界、杂七杂八即将产生剧烈的影响,于是她说服自己需要一段时间静下心来独自想想。生病则是最现成的藉口! “在想谁呢?看你气呼呼的!”安婷挂上话筒坐回她身边。 “哪有?”她闷闷不乐地瞪着天花板。 可恶!都已经三天了,他这名自诩的“未婚夫”居然对她不闻不问。 昨天“阿成”还来过一回,今天却连个狗影子都没有! 姓贺的!你给我记着! “是不是在想你的贺鸿宇?” “他才不是我的!”她奋力将枕头朝天花板扔去。 “讲理些!”知交多年,安婷怎会不明白她的心事?“人家前几天来过,是你自己闭门不见的,怪得了谁?” “当然怪他!我正在气头上,不让他多吃几次闭门羹怎能完全消气?他既然有种将我当成商品买卖,就得有胆子承受我的怒火。否则老虎不发威,他真把我当成病猫呢!” 安婷翻个白眼。“依我看,不发威的老虎是他,你才是那只装病的小病猫!随你去吧!我爸爸叫我回去记帐。” “噢!不送了!”她抓起一只枕头覆在脸上。 安婷叹口气离开。有时紫萤就是这般别扭得紧! 半晌,婉卿的声音响起 “小萤,你又胡闹了?” 枕头移开露出一只眼睛。“我哪有?” “怎么没有?贺医生来看你了!” “贺医生?”枕头全部移开,一双美眸困惑异常。 “贺先生特地为你从台北请来一位医生!” 紫萤从床上跳起来大喊。“他替我找了一个医生?” “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又胡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生病?” “哎唷!你先别管!”紫萤赶快推着妈妈走出去。“你先帮我挡掉他嘛!告诉那个医生我睡了!” “晚上八点半?” “不管啦!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快点快点!” 砰一声把门关上,七手八脚换好睡衣。 鸿宇一定知道她是装的,故意找个医生来整她!三十二岁的大人了,玩得比她还凶!真狠! “小萤,”婉卿探进头来。“他坚持要看看你!” “再一分钟!” 她冲过去关掉电灯,一溜烟钻回被窝里侧身装睡。 一分钟后房门打开,一阵——的声音在她床旁止住,某人扭开床头台灯,昏黄的光线立刻罩住床铺。 “秦小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唔——”她困倦地揉揉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表情。 贺怀宇提着医疗箱庄严肃穆地立在床前。 “秦小姐,请问你哪里不舒服?”一只大手探向她的腹部。 她赶紧伸手一档。“我是感冒-!你摸我肚子做什么?” “感冒?”怀宇挑高一边眉毛。“你不是告诉贺先生你胃痛吗?” 是吗?她眨巴眼睛,忘记自己到底掰出哪些病症。 “呃……我是感冒之后引起的胃痛,所以应该算在感冒里面。” 这种说法应该合理吧? 仔细看看,这医生和鸿宇竟有七分相似!两人八成有血缘关系! “好吧!我摸摸看你有没有发烧。”大手又朝她的额头伸过去。 她连忙掀高棉被一档。“喂!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已经退烧,身体好多了!” 怎么这两人一个德性?刚见面就手来脚去的! “我是医生,替病人量体温是天经地义的。你难道会害羞吗?”他的嘴角隐隐牵动。 “用温度计啊!你不会急得连支温度计都没有带吧!”她投给他一个大白眼。 “嗯——”他摇头晃脑地赞同她。“你说得没错!”他立刻打开医疗箱找出一支温度计。 天哪!这家伙真的是医生吗? 她一脸警戒地将温度计含在嘴里,身体尽量离他远一点。 “嗯——”一分钟后他抽出温度计就着光线检查。“三十七度,体温正常。” “是啊!我早就告诉你已经退烧了嘛!”拜托你赶快走吧! “为了以防万一并增加你的抵抗力……”怀宇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我还是帮你打一针吧!” 打针?她脚都软了,连连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康复,不用打针了!“ “没关系!”他轻松地说。“打针的药效比较快,我的技术很好,你不会感到痛的!” 技术很好?一个连温度计都忘记拿出来的医生可能技术很好吗?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他不理她,迳自掏出针筒和针药。 紫萤脸色惨白地看着针头上喷出来的水珠。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真是有趣!”怀宇摇头直笑,同大哥描述适才的情景。 鸿宇晃晃杯中的酒液,听得心不在焉。 “我才刚从高雄的医学会议回来,你立刻拉我上山替你的小女朋友看病,我还以为得了什么疟疾、破伤风呢!弄了半天原来是装病。实在太好玩了!” “很高兴我们两人娱乐了你!”他涩涩地说。 “别这样,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一筹莫展。” “一筹莫展?”他嗤之以鼻。“我这辈子还没体会过这句话的意义呢!如果我一筹莫展,你现在怎可能坐在这里?”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挑眉的神情和哥哥一模一样。 “烦我的时间不够用!”他一口喝下仅馀的酒液。“两个星期后我得再回台北一趟。目前我和她的情况尚未明朗,谁知道我离开之后又会杀出哪些程咬金来?” “这倒是没错!”怀宇若有所思地揉揉下巴。“依我看,这位秦小姐刁钻之至,你最好别放她一个人钻牛角尖——“ “我自然明白!” “——尤其她现在已经对你恨之入骨。” 鸿宇眯起眼睛,对大弟脸上一派无辜的微笑开始起了疑心。 “为什么她‘现在’恨我入骨?” “因为,”怀宇笑得好乐。“‘你’为她特地从台北请来的名医在‘你’的授意下让她挨了两针。” “你替她打针?”鸿宇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怀宇对他冷冰冰的神情无动于衷,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葡萄糖,养颜美容。” “贺怀宇!”暴怒的吼声贯穿梨山寂静的夏夜。“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消失,否则我会亲自把你扔下山!” 一声上达天听的甩门声为这句怒吼划下最震撼的句点。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我要杀了他!”同样响亮的怒喊自秦紫萤小姐的闺房内响起。“我要杀了他们!砍了头做成人肉叉烧包喂‘阿成’和‘黑轮’,剁了身体埋在果园当肥料……” 她忿怒地拉扯着被单,抓起枕头猛捶。“割下手脚当鸡腿啃……” 鸿宇站在房门外聆听她充满暴力血腥的诅咒,长叹一声举手轻敲几下。 婉卿适才为他打开大门后,已经很识相地招呼秀勋躲回房里,让小俩口自行解决他们的问题。 “进来!”房内传来一声大吼,按着又是一串细密狠辣的咒骂声。“危害人间,天下第一败类……” 他很小心、很仔细、很缓慢地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三秒钟的沉默后,一只大抱枕当头扔过来。 “你居然敢来?”一个软软的小身体随之扑过来,鼓起粉拳毫不容情地展开攻击。 他右手抬高挡掉临空飞枕,左手一拉关上房门,待她扑进身后,健臂一伸将她自腋下箍住,往上提起来让她双足腾空。 “放开我!”她像只小野猫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对他龋牙咧嘴。“我要谋杀你,不要阻止我!” “好好好,一定让你谋杀,乖乖不要动!” 他简直在哄小孩,视线找到房内的软椅后,就这样举着她走过去坐下,将她安置在自己膝上。 “掐死你!”她柳眉倒竖,小手直直朝他脖子箍去。 他连忙用右手捉住她两只致命的柔荑,左手按住她的小腿不让她乱踢。 “好了,不准再乱动!”他威严地命令。 她剧烈地喘息,恶狠狠盯住他的俊脸,用眼神杀死他一千次。 “答应我不再乱动,我才放开你。” 她怒不可遏,双眸晶光闪闪死瞪着他,但明白他言出必行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的四肢立刻被松开,她忿忿地揉着手腕,腕上的红印子令他暗骂自己的力道太大。 “疼不疼?”他柔声询问,拂开她半遮面颊的凌乱长发。 “你是指哪里?打针的地方或是手腕?”她气呼呼欲从他膝上站起来,他却环臂抱住她不让她如愿。 “都有。”他轻触她仍然红润的俏脸。 “何必问呢?你根本不关心我。”她嘟起嘴,赌气耍赖的意味更胜于愤怒。双手当胸一抱,脸蛋撇开,气鼓鼓地不肯看他。 看见她使着小性子的娇蛮模样,他一颗心早已化成春水,眼中有着无限的爱怜和宠溺。 可怜的小宝贝,平白无故挨上两针!直比打在他自己身上更难过。 “谁说我不关心?一听说你生病,我立刻打电话叫医生上山,难道还不够关心吗?” 提起那个庸医,她一肚子火立刻又燃烧起来,抬起头和他鼻尖相对,恶狠狠地瞪住他。“那个蒙古大夫从哪里找来的?‘阿成’的兽医院吗?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两针,没病没痛的不怕扎死人哪?” 他轻笑一阵,惹得她抡起粉拳当胸一记。“别乱动,会跌下去!那家伙是个有牌有照的名医,专治你这种顽皮病人的,可不是什么临时演员、牛医马医。” “用指甲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是临时演员,你们俩长得这么像。说!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大弟贺怀宇,只小我十一个月。” 哈!一丘之貉! “好吧!他那两针打在哪里?我帮你揉揉。” “不劳你费心。”她继续坐在他腿上运用她专属的耍赖特权。 被他忽略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还被一位庸医折腾了三十分钟,外加挨上两针,这口气真是憋得狠了! “你到底在气些什么?气我、气你母亲的事,或是气怀宇?” “都气!”被他一算,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有这么多题材可以大作文章! “好吧!”他曲起手指逐一算给她听。“我和你母亲护着你进行协议或许不妥,可是你仍然拥有否决权,而且你并不排斥嫁给我——”他停顿片刻,看她不反驳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你只是为了我们‘瞒着你’而气愤。至于我呢!既然我已下定决心非娶你不可,你对我想必也气不上一辈子。所以,目前你只剩下怀宇可气。”她张口欲言,他伸手阻止她。“而怀宇是我的弟弟,他今晚来此是出于我的徵召,如果他‘诊断’得稍嫌过火,我会回去教训他一顿,你别放在心上。” 这是你说的!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基本上,他提出的前两点她不想反驳,甚至为他决意娶她的言论暗暗欣喜;然而贺怀宇这样整她,即使是出于鸿宇的唆使,她依然不准备轻易放他一条生路。 她一向是个极端护短的人,鸿宇好歹是她熟人,怀宇却和她一点交情也没有;再说,她又不是傻瓜,鸿宇宠爱她的程度她并非看不出来。他绝不可能教唆弟弟让她挨针,所以这笔帐仍然得算在那个蒙古大夫头上。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一切照你的意思吧!”她温驯地偎进他怀里。 “真的?”他一脸狐疑。这小丫头何时变得这般好商量? “当然喽!”她靠在他怀里撒娇。“可是人家打针的地方好痛-!” 他怜惜之心大盛,忙问:“那两针打在哪里?我看看。” 可怜的小紫萤,竟受这毫无来由的皮肉之苦! “不行!”她的语气中藏着无限哀怨与自怜。“他打在人家屁股上。” “什么?”他的吼声差点震聋她。 贺怀宇!你这小子居然连未来嫂子的豆腐都敢吃! 紫萤在肚里闷笑得快胃出血。 贺怀宇!姑娘报仇,当天不晚。你皮在痒了! 鸿宇一把无名心火立时窜上来。 臀部!如此隐密的部位,连他这位未婚夫尚且未曾得见,怀宇居然捷足先登!他要宰了他! 瞧紫萤这一身细皮嫩肉,怀宇居然狠得下心拿针头扎她!紫萤的小屁股浑圆可爱,如此诱人…… 他的思绪开始转弯,忽然发现膝上的小女人仅着一件单薄睡衣,式样虽然保守,短袖短裤却掩不住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上衣领口处因为两人适才的缠斗而露出大片香肩,柔软的胸脯隐约可从滑开的衣领间瞄见一斑。 她兀自将蝶首埋在他颈窝里无声轻笑,品尝着复仇滋味的甜美;蓦然间,环在腰际的铁臂渐渐缩紧。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到他眼中燃烧着异于怒火的熊熊烈焰。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眼神自然羞赧地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她曾见过他眸中常着笑意、怒气、冷漠、担忧,以及亲吻她时无尽的柔情蜜意,而此时焕发的炽热光芒却是她前所未见。她情难自禁地迎上他眩惑人心的眼神。 他俊美的脸孔朝她逼近,俏脸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却被他等在脑后的大手捉个正着。他的手稳定地施加压力,催促她迎上他热切渴盼的深吻。 他的唇需索地游移着,完全异于往日的温柔体贴。她的芳唇被他舌尖近乎粗鲁地翘开,无助地任他吸吮着齿颊间甜蜜的芳美。 鸿宇血脉贲张的身体在夺人心神的热烈拥吻中紧紧贴合,两颗奔放狂野的心在胸膛中狠狠敲击。她的名字从他齿间喑哑曳出—— “紫萤……” 她神智迷糊地回应着他的吻、他的呼唤,直到她化成一滩无依清泉,终于在他怀中找到全心追寻的归属。 叩!叩!叩! 房门上传来一阵轻敲。 “小萤,贺先生,你们还好吧?” 契合的身躯猛然分开,紫萤面红耳赤地跳下他的膝盖,急急拉过一件长衫遮住衣不蔽体的娇躯。 鸿宇重重喘了两口气,颤抖的双手扒过头发,暗恼自己竟在此时此地这般失控。 在女友闺房中差点和她发生亲密关系,而她的亲人正睡在隔壁房里,这种蠢事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紫萤终究是个冰清玉洁、不解人事的年轻女孩,他绝不能轻易占她便宜,起码也得等两人的感情动向更趋明朗之后。 “我该走了!”嗓音低哑粗鲁,他清清喉咙再说一次。“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背过身去,轻颤的背影和嫣红的耳根据漏她同样激动难安的心情。她皓首微颔,羞得不敢看他。 他在门前停顿,柔声询问:“还生气吗?” 迟疑半晌,她轻轻摇头。 鸿宇带着满足的笑意离去。 如果当时母亲不曾敲门打扰,他们会发生什么事呢? 稍晚紫萤躺在软床上脸红心跳地想着。 他会不会真的对地做……做“那种事”? 从前常和班上行为较开放的女同学窝在教室一角吱吱喳喳,听她们语焉不详、脸色暧昧地谈论着男女之事,而国中上健康教育课时,课本和教学影片也有板有眼地解说过两性间身心状态的发展过程。 所以,在“学理上”她很明白今晚两人差点发生何种“特殊情况”。 他好大胆!怎敢在她家里对她如此?妈妈和婶婶就在附近呢! 但,回想他当时同样激动的情绪,他显然地无力掌控事情发展的程度。 她的脸颊再度酡红如醉,埋进枕头里久久不能平复。 呵!一个情思缱绻的无眠夜晚。 第八章 两天后。 鸿宇伏案苦读,书桌上堆满了企划案和公司报表,忙里犹不忘偷闲,抬头凝视窝在沙发里捧着小说猛啃的可人儿。 最近紫萤仍爱提出婚约的事情和他抬杠,语气中不自觉流露的娇蛮口吻却丝毫听不出怨恨责怪的意思。于是他暗暗告诉自己,胜利在望。 曾有一段时间,他很担心在小姑娘心中他的地位如兄如父,但两天前在她香闺发生的“意外事件”却消除了他的疑虑。毕竟她当时的反应可不像在对待亲哥哥! 不过,这两天她常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偷瞧他,心中似乎又生出某些古怪念头!看来他得小心谨慎些才行。 紫萤放下手中的小说,踮起脚尖走到他身后。“贺大哥。” “嗯!”他随口应一声,快速浏览过两行数据。 建筑成本竟然比预算中高出五个百分点 “贺大哥……” “嗳!”是运输费用的问题吗? “贺大哥,我有事情想请教你!”纤纤素手在他鼻端前挥两下。 “等一下,我现在很忙。”或是成本估算错误? “贺大哥!”一个懊恼的声音响起。 他从文件堆中抬头,看见她秀眉紧蹙的模样,无奈地捏住她的小手。“好吧!休息五分钟!小姑娘有何贵干?” 她倾身揽住他的脖子。“人家想……嗯……你等一下!”溜回沙发上拿起那本小说,一目十行后走回原位,依照刚才的姿势揽住他。“人家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端起茶杯。 “你想不想和我……” 他仰头喝口茶,她乘机再翻一下书页。 “你想不想和我睡觉?” 他猛然打住,剧烈咳嗽起来。“你……你说……”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面纸递给他,用力捶打他的背部。 “等……等一下!”他继续咳出呛在气管里的茶水,脸部胀得通红,挣扎着在咳嗽间挤山话来。“你……咳……你说什么?” “我说——”她不介意重问一次。 “好了!不要重复!”他连忙阻止她。 天哪!这小姑娘真懂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确中真谛!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书啊?”伸手夺过她捏在手中的小说。 “还给我!那是女孩子看的。”她想抢回去。 鸿宇走出两大步,把书举得高高的。“不要闹,我检查一下……‘情爱系列痴情之夜’。痴……”他回头瞪她。“你怎么能看这种煽情小说?” “谁说它煽情?”她一把抢回小说。“这只是普通的言情小说嘛!俊男美女的恋爱故事女孩子都喜欢看的。” 她没向他承认这是她此生仅见头一本文艺小说。 “会教你问出那种问题的小说居然不叫‘煽情’?”他和她大眼瞪小眼。 老实说,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天知道他根本不是啥守身如玉的人。但是,这种充满暗示性的问题,从他纯洁天真的小紫萤口中问出来……吁!他觉得心脏有点负荷不了。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坐回沙发上,一双明眸闪闪发亮地瞅着他。“你到底想不想嘛?” 他无语问苍天。 想!他当然想!他早想死了“染指”她,可是被她主动一问,他反而觉得自己像个邪恶的摧花恶魔。 “听我说……”说什么?他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唯剩她惊人的问题在脑海深处不断回响。 你想不想和我睡觉?想不想?想不想…… 他用力甩头,甩开突生的燥热不安,急切地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后天必须回台北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 她彷佛发现新大陆,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圆更亮。“你想把我带回台北再‘做’?“ “不是!”他低吼,然后叹口气坐在她身旁,一手疲惫地揉着额角。“这是两码子事!我只想知道你要不要和我回台北?” “然后呢?”她亮晶晶的眼睛充满好奇。 “然后怎样?”他凶巴巴地回问。 她只是好奇!真的!他明白她的心理。纯粹好奇!没有任何欲念、暗示、引诱之意。 仅是好奇! 而他是引起她对这种事情强烈好奇的原凶! “小家伙,”他极力控制自己越来越活跃的想像力。“一切顺其自然好吗?千万别再问我这种问题!” “你要我去问仁哥吗?”她天真地对他微笑。 “你敢!”他挺身紧紧箍住她的手臂。“除了我,不准你向任何人问出这种问题!” “你既不让我问你,又不让我问别人,你到底想怎样?”她双手抱胸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想……”他想抱住她,他想吻她,他想拖着她进……停!他在脑里大声喊“卡”! “我想尽快把公事处理完!你暂时别来打扰我!”他急忙拉着她走向门口,免得事情真的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乖乖的不要惹事!我晚上再去找你!” 她站在门外冲着正要合上的门板大叫:“我的小说……” “没收了!” 砰!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搞什么鬼? 她嘟嘟囔囔走回家去。 事情怎地不照书上的情节发展下去? 照理说,女主角一旦问出这个问题,男主角会双眼发亮冲过去抱住她,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足足用两页的篇幅描写他们的热况后,男主角会声音沙哑地呼唤:“亲爱的!”按着拦腰抱起女主角走向卧室。然后—— 空行,换段,时间跳到翌日清晨! 至于这段空行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她稍微有个模糊的概念,却从未亲身体验过。 说真格的,她看不出两个男女抱在一起翻来覆去有何乐趣可言?但是她这人向来禁不住好奇,总想找个机会亲自试试。 于是,贺鸿宇先生雀屏中选! 当初向逸雯对她提过,做这种事情得找个“有感觉”的对象,而且他不见得是自己未来的老公。 于是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并不排斥鸿宇抱她、亲她的感觉,也不见得事后非嫁他不可,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唯一人选。若非仁哥未曾对她做出鸿宇以前做过的亲密举动,令她没有比较对象,否则他哪可能有这种好运道? 偏偏他推三阻四不肯配合! 他没理由不肯哪!吃亏的人又不是他,难道他顾虑两人还没结婚? 这又如何?逸雯没有结婚不也和其他人照做不误? 奇怪的男人! “走路不看路,当心撞到电线杆!”一个打趣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仁哥!”她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向他招呼。 最近忙着和鸿宇作对,她竟然忽略了树仁,一股罪恶感立刻升起。 “仁哥,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安婷。” “哦?”她的笑容渐渐消失。 今天是十月十日,小安赋闲在家,她此时也打算上门找她聊天。但,仁哥找她做什么? “我是想……”树仁黝黑的脸庞浮上一层暗红。 他计划晚上约安婷出去吃饭,心中却明白她拒绝的可能性超过答应。 不过,这几天来他已经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定要积极进取才能追上安婷。于是他打定主意不断邀请她,一试再试,直到她用完所有的藉口。 现在遇上紫萤,他灵光乍现。安婷既然怀疑他和紫萤有所牵扯,如果他当着紫萤的面邀请她,她应该看得出他和紫萤间其实是坦荡荡的吧? “小萤,我想约安婷出来吃饭,你帮我游说她好不好?” “你想约安婷?” “对!”他兴高采烈地拉着她朝李家走去。“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我终生感激不尽!” 她彷佛看见了外星人般瞪住他的满脸笑容。“你要‘我’帮你约‘安婷’?” “是啊!”他按着门铃,充满期望。“你和安婷交情这么好,如果你肯帮我,这次她一定无法拒绝。” “这次?你是说,你以前也约过她?” “没错!”他无奈地摇着头,并未察觉紫萤脸上怪异的神色。“那位小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认为我和你才是一对,每回都抬出你来拒绝我。现在有你在场,她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紫萤茫然望着他。 出来应门的人是李伯伯。“树仁,小萤,你们来找安婷吗?她今天有客人。来!快进来!” “安婷怎么会有客人呢?”树仁连忙拉着紫萤进门,她茫茫然跟进去。 “有几个师专的同学趁着三天连假上山找她。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她出来。” 内厅传来一阵快乐的喧闹声,安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小兰,梨子是拿来吃的,你别光是看哪!” “阿胖,你安静坐着成不成?” 一阵男性的呼啸声响起,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忽然扛着安婷冲出来。 “喂!快放我下来!”她大笑着拍打他的背部,眼角蓦然瞥见站在入口处的两人。 “紫萤,葛大哥!”她急忙从阿胖肩上落地,理理凌乱的发丝。 紫萤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树仁,当安婷被那名男子扛出来时,她看见他脸上清清楚楚闪过一抹妒火。 树仁爱着安婷! 她倏然明白这项事实! 一股莫名的怪异感令她夺门而出。 “紫萤!”安婷大叫一声欲追上去。 树仁长手一伸捉住她。“他是你的男朋友?”语气中又妒又恼。 “你找紫萤来做什么?”她急忙问。 “我原本打算约你出去,找她来帮我说话!”他粗声回答。 “你找她……”安婷愣住了。“哎呀!你这个大笨牛!”转身追着紫萤出去。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树仁爱着安婷。 她不知不觉跑向儿时熟悉的树荫下,太阳依然高照,心情依然震撼。 树仁爱着安婷! 她迷惘疑惑,不知该对这个消息做何反应。 “紫萤……”一个迟疑的嗓音轻声呼唤。 “原来陈育胜说的都是真的!”她喃喃低语。“你真的和仁哥在一起。” “不是的!”安婷急忙解释。“我和他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们只是朋友!” “为什么否认?”她直直盯住好友愧疚的表情。“你一定也喜欢着他,不是吗?” “我……” “告诉我实话,你喜不喜欢他?” “我……我当然喜欢,这附近谁不喜欢葛树仁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紫萤紧迫盯人地逼问。“你爱不爱他?” “我……”安婷避开她的逼视,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所以,安婷也爱着树仁。 她忽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一颗心似乎飞走了,在空气中越扬越高! 那竟是一种轻松无比的心情! “怎么会这样呢?”她轻问。 为何在发现迷恋了二十年的意中人其实另有所爱后,心头反而如脱桎梧,浑身轻松起来? “小萤,对不起!”安婷眼眶开始发红。“我知道是你先看上葛大哥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不由自主地爱上他,我真的很努力想避开他,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呢?”她对安婷的告白恍若未闻。“为何我不伤心?我应该痛苦、愤怒,悲伤才对啊!” 安婷自顾自表白下去。“我尽量疏远他,赶走他。外在的距离虽然拉远了,心里仍然无时无刻地念着他,这真的是我无法克制的事情!” “我为什么觉得轻松无比?为什么?” “我不断警告自己不能爱上他,却对自己的心事无能为力!” “为什么?” “对不起!” “到底为什么?” “一切都是我不好!” 两人无声地沉入自己纷乱难解的思绪里。 “小安!”她的眼神空洞地投注在松树干上。 如果换成鸿宇呢?如果今天爱上小安的人是他,她会做何感想? “小安,”她迷蒙轻唤。“我惨了!” 安婷泪光隐隐地注视她。“你说什么?” “我惨了!原来我真正心爱的人居然是那个贺鸿宇!” 安婷眨掉泪水。“什么?” 一股复杂的情绪取代她脸上的茫然不解。她开始背着手来回踱步。“真是奇怪!可是,我并不为仁哥和你的事情感到伤心。我反而觉得很轻松,彷佛自己终于走出一道迷宫。当我置身其中时觉得寸步难行,一旦离开它后,却发现一切原来如此简单。出口向来只有一条,是我自己硬要将它视为两条,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安婷的伤心愧疚登时化为全然的迷惑。 紫萤继续踱着方步。“贺鸿宇说对了!我对仁哥的感情只是一种孩子气的迷恋,如今事过境迁,那种迷恋早已不存在了,是我自己傻得不肯看清楚情况。”她忽然停下脚步,不太服气地看着好友。“为何他每次都说中我的心事?为何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呃,也许当局者迷吧!” 安婷也是一头雾水。预料中的“好友反目成仇”、“相互指责”的场面怎地竟未出现? 紫萤忽然轻笑出来。 一旦理清这些混乱后,事情竟然如此单纯可笑。 两对恋人! 男方神清脑醒,完全清楚自己追求的对象,或施展阴谋,或鼓起蛮劲,一骨脑儿栽入这场情感追逐中,全心全意朝目标迈进。 女方懵懂疑惑,竭力抗拒自己心中的爱念,逃避这段无力接受的感情,殊不知两颗芳心早已被月老紧紧绑缚在那两人身上。 于是,可怜的男方只得跟在心爱的硬骨头身后团团转,明知事情最终只有一种结局,却得为了这两个小女人受尽无枉的池鱼之殃! 好一场甜蜜如饴的爱情圣战。 “小安,你比我还蠢哪!”紫萤无奈地牵起挚友的手。“即使我当真爱着仁哥,你也不该为我放弃他!属于自己的幸福便应该放手追求。既然我们三人都是自由之身,你没有理由委屈自己!”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无法摆脱心中的愧疚感!” 树仁事后若知道一切,一定会责怪她对他的感情不够深刻,才会轻易被这份友情牵制。 其实,正因为她太在乎他了,才会处处缚手缚脚。 越是真心在意的事物,越难保持客观中立的立场。 所有人似乎在这场情感的风暴中迷失自己,兜了一个大圈子,掀开头盖后一切仍回到原点。 这便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叹吧? “他们两个好可怜哦!”紫萤笑吟吟的表情毫无话中的怜悯之意。“被我们整得七荤八素,又舍不得丢下我们!善哉善哉!” “紫萤,你……真的不怪我?” “怪你什么?”她反问。“怪你帮助我认清自己的感情?怪你没有及早把握仁哥?” 是啊!有何可怪? 前途仍然光明无量啊! “走!我们回去找他们!找那两个脑袋清楚的可怜虫!”她放声大笑,率先衡出去。 窄窄的山路上,两颗年轻的心飞扬起来。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我爱你!” 半小时前,鸿宇终于放弃收回心神努力工作的企图,开始强化自己的精神阵线 紫萤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她今年才刚满二十。 她的家人亲戚都在附近! 她尚未承认对你的感情! 所以,你此时此刻绝对不能——重复一遍,绝对不能——心生绮念。 正当他满意于自己终于重拾镇定时,大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飞也似的扑进他的怀里,丢下一句: “我爱你!” 令他三十分钟的建设成果荡然无存。 “人家正在对你示爱-!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怀中的人儿不甚满意地抬起头,嘟着嘴向他抱怨。 他严肃地盯住她。 “两个小时前,你邀请我一起‘睡觉’;两个小时后,你告诉我你爱我;再过两个小时,你是不是会告诉我咱们该结婚了?” “结婚的事情不急吧?”她蹙着眉头盘算。“我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好歹也得等个一年半载。” 他耐心十足地询问:“你为什么终于发现自己爱我?” “因为我不爱仁哥,仁哥爱上安婷,安婷也爱上仁哥,仁哥不爱我,而我则爱上你。”她简直在说绕口令。 他点点头,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向某扇门。 “对了!我们得谈一谈结婚的事情……”她迳自喋喋不休。 他开始解开她的衬衫钮扣。 “如果你很坚持现在结婚,我是无所谓啦……” 他脱下她的衬衫,开始脱起自己的。 “但是叔叔一定反对我们闪电结婚……” 他拉下她的牛仔裤拉链。 “而且婶婶会很担心我是为了土地而嫁给你……” 他解开自己的皮带。 “然后,妈妈……喂!你在干什么?”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动作。 “记得你两小时前问我的问题吗?”他马不停蹄地卸除两人身上的衣物。 “记得啊!” “你再问一次。” “我那时问你:‘你想不想和我睡觉?’” “好!”他抱起光溜溜的她走向床铺。 “好什么?” 他压上她晶莹圆润的胴体。“好!咱们来‘睡觉’!” “可是……噢,会痒……那不是晚上才做的事情吗?” “谁说的?” “嗯……书上……书上都这么写的。” “他们写错了!” “真的?” 两个小时后。 “贺大哥……”她慵懒无力地倚偎在他身畔,丝般长发覆住两人光裸的躯体。 “唔……”他犹眷恋不舍地轻啄着她细声娇喘的芳唇。 “你说对了!我觉得现在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第九章 “你确定吗?” “确定!” “真的看不出来?” “真的!” “如果被他们看出来呢?” “不会!” “我是说如果嘛!” “那又如何?我们快结婚了,不是吗?” “也对!” 紫萤偎在他身旁,脸颊红朴朴的,双眸波光流动,无限春意。 经过整个下午的耳鬓厮磨、缱绻缠绵,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柔乡,相偕回到秦家共进晚餐。 途中小妮子脸红心跳,硬是担心家人届时看出她“已非完璧之身”,着急地向他问东问西,确定自己神色如常才肯放下心来。 神色如常?这是不可能的! 瞧她娇慵羞人的媚态,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个沐浴在爱河中的小女人,浑身焕发着一股经过爱情浸润的飞扬神采。 鸿宇只顾着打量她,却不知道自己眉眼间的满足笑意,及举手投足间强烈的占有欲,亦是泄露两人适才好事的罪证之一。 “你非回台北不可吗?”她玩弄着他搭在肩上的大手。 “嗯!原以为可以多待两个星期,但是上次太急着赶回梨山,很多后续事项没有处理好,我后天一定得再回台北一趟。”他对她不舍的表情宠溺地微笑,低头吻着她的秀发。“如果舍不得我,和我一起走吧!” “和你这只大坏狼在一起,我婶婶只怕会急白了头发!”她扮个鬼脸。 “大坏狼?”他挑高一边眉毛,笑得邪邪的。“大坏狼已经吞掉小红帽了,现在提防还来得及吗?” 她羞红了脸,啐他一口,不依地偎进他怀里。“反正我一定得徵求婶婶的同意。她最近为了我的事情,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我觉得好过意不去。” 他沉默片刻,将她拉到路旁的树荫下。“你开口闭口尽顾着婶婶,难道不关心你母亲吗?” 她无言地瞪着他的胸膛。 “你还在气她?” “……” “讲理一点,小丫头!如果你真要生气,应该连我一起气进去!” “……你和她不一样。当时你只是一个陌生人,看中一项‘商品’后,出手买下它本来就情有可原——补充一句,这种行为不值得鼓励——可是她却是我的母亲,瞒着我将我卖掉,丝毫不顾念我们的母女之情,只为了换回一块没有生命的地皮,你教我如何原谅她呢?” “你不应该这么想。我们的婚约虽然基于一项商业性的协议,出发点却是极端人性化的——一个固执而不相信爱情的老男人,终于对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动心了!”他抬高她的下巴眷恋地亲吻着。“如果你真想责怪某人,应该怪我用错方法,而非让你母亲承受所有的责难!” 她烦闷不堪地离开他的怀抱。“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无法释怀。她甚至谈不上认识你就贸然答应你的要求。如果我最后无可奈何地嫁给你,而你竟是一个专杀老婆、专搞虐妻的心理变态,我岂不是求救无门?” 他对她旺盛的想像力感到好笑,一时却也无法反驳。“你的说法不无道理。不过,你母亲背后必定有个强而有力的原因支持她做出这项决定,我只要求你和她谈开来,不要搁在心里。” 她闷闷不答。 “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吗?千万别一意孤行。” “好啦好啦!”她长叹一声,多希望满腹的烦恼顷刻间烟消云散。 两人来到秦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令紫萤双眼一亮。 “叔叔!”她欢呼一声,直跑进家门,投进秦文敞开的怀抱里。 秦文笑着应付小侄女连珠炮的问题。“是,我也想你;不是,我忙得没空回来;对,我这次可以多住几天;好了,好了,让我喘口气,我进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他的视线与站在门口的鸿宇对上,两人眸中带着相同的评估之色。 “贺先生!”他礼貌地招呼。太礼貌了! “秦先生!”他点头回答,一丝不苟。 紫萤的小脸蛋在两人间转来转去。“咦?你们何必这么生疏?以前不是好朋友吗?” 鸿宇淡然微笑。进门不到一个小时?显然宋、程两人已经充分利用时间,将应该招认的事情坦白招出来了! 为何每次他和紫萤的感情稍有进展,她身边立刻会冒出一位叔伯阿姨来搅局一番? “贺先生,我想和你私下谈一谈,方便吗?” “当然!” 鸿宇从容地迎上去。 “慢着!”紫萤站在两人之间大喊。“我先说明一件事情。如果你们只想讨论寻常公事,我立刻进饭厅吃饭;如果谈话内容和我有关,我坚持在场旁听。” “乖乖去吃饭!”鸿宇揉揉她的头发,从她身旁走过。 “不行。”她拦住他的去路,回头对秦文说:“我一定要全程参与。”然后大声对鸿宇耳语。“我这是在帮你助阵哪!不识好歹。” “我没事的,小母鸡。”他笑着轻触她的脸颊,秦文对他亲腻的举动眯起眼睛。 “好吧!”叔父大人说话了。“紫萤不是小孩子了,没理由不让她加入我们谈话。客厅请!” 她对他扬眉,得意地拉着他入座。 秦文不打马虎眼,立刻切入正题。“贺先生,内人告诉我秦家果园最近易主了!“ “你一向直呼我的名字,现在何必改口?”他神色自若。“而且,秦家果园最近的确再度易主了。” “哦?”秦文立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摺整齐的文件交给秦文。“其他更详细的资料在我的住处,一旦紫萤签名盖章,将它送到法院公证后,一切就成定局。” “什么东西?”她好奇地瞄着那张文件。 秦文静静看完,若有所思地注视他。“为什么?” “它原本就不属于我。” “它是你用钱买下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紫萤接过叔叔手中的纸张。 “那么你和我大嫂的口头协议呢?” “它自然不存在了!” “是那张地契!”她轻喊,迷惑地看着鸿宇。“上面改成我的名字了。” 在餐厅里竖直耳朵的婉卿与秀勋大吃一惊,不约而同跑进客厅。 “不高兴吗?”鸿宇对她微笑,眼中不自觉流露的温柔宠爱令其他三人互望一眼。 “很高兴啊!可是,你何时决定的?”她翦水明眸中闪烁着迷惑。 “当然是上次回台北时找律师办理的。” “可是,我们当时刚吵完架-!”她不可思议地轻嚷。 他竟然在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和他产生龃龉后,冒险放弃这项对他最有利的蓝色筹码。 “如果事情没有按照你设想的情节发展下来呢?我很可能这辈子都认定自己爱着仁哥,也可能拿回地契后不肯嫁给你,更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唇,打断地无数个可能性。“这是一场赌博,对你的了解便是我最好的底牌,如果开牌的结果是我全盘皆输,这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但是,我终究没有输掉你,不是吗?” 三名长辈悄悄离开客厅,留下这对多情人分享着此刻的至情至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她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他愣了一下,压根儿料不到她居然会伤心哭泣。“怎么啦?你不是告诉我心里很高兴吗?” 她呜咽一声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我那时候对你好坏,又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别哭了!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他连忙安慰她,将她用力地搂在怀中。 “可是,我当时真的是那个意思呀!”她抬起一张哭得泪水盈盈的俏脸。 他啼笑皆非。这小家伙就不能适时对他说些善意的谎言吗?“我原谅你总可以了吧?” 她点点头,埋入他怀中摄取这份千金难换的怜爱疼惜。 “对了!”她抬头凝视他,扇形的睫毛上依然沾着几颗晶莹的泪珠。“你告诉叔叔这项婚约协议已经取消,是不是打算不娶我了!” “如果我说是呢?”他逗她。 泪水重新在她眼眶中汇聚。嘴唇微微颤抖。 “嗳,别又哭了,我骗你的。”他连忙将她按入怀中,心疼地保证。“我正是为了想娶你才做出这些安排的,怎可能现在反悔呢?不许再哭,乖乖!” 她窝在他怀中偷偷微笑,好喜欢看他因她的泪水而手忙脚乱的模样。 紫萤觉得自己彷佛飘浮在云端。 鸿宇愿意为她放弃那块土地,以及他形诸于外的体贴关怀终于说服秦文夫妇,他对紫萤系出自一片真心。 当然,擅于掌握机会的他立刻向婉卿提出结亲之请,三人果然如意料中反对两人闪电结婚,并试图找出各种理由说服鸿宇先订婚。 “紫萤明年还得参加插大考试呢!” “结婚之后她仍然可以考试,我会督促她念书的。”(紫萤在旁边扮个鬼脸。) “她年纪还小,现在结婚太年轻了。” “她年底满二十一岁,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小萤心性未定,个性急躁了些……” “和我的性格正好互补。” 总之,他永远找得到理由反驳! 三人看他意志颇坚,而小紫萤也笑吟吟地不反对早日成为贺家长夫人,只好点头同意两人进行婚事。 于是,这对新人即将在一个月后举行订婚仪式,再隔两周步入结婚礼堂,完成终身大事。 婚礼当天正是他们相识届满七个月的纪念日! 婚期虽然确定,离别却在眼前。 鸿宇延宕七天的台北之行终于迫在眉睫,秦家三老舍不得即将出阁的小娇女,坚持将她留在山上做陪! 他们丢给她一句老话:小别胜新婚。 所以她只能依依不舍地挥别未婚夫,等着他两个星期后偕同父母兄弟上山,正式向秦家三老提亲。 “唉!”紫萤叹口思念的长气。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鸿宇离开方才两天,她已经极端思念他。 虽然他每晚临睡前必定打电话给她,她仍然痴痴数着他回山的归期,恨不得那长达十天的台北之行明天就结束。 好讨厌!他离山前秦家三老成天虎视眈眈,令两人无法长久独处,偶尔虽然逮着机会亲吻拥抱一番,却不能再如那日午后般两情缱绻。 思及当时的柔情温存、甜蜜喜悦,她的心如成秋水。 哎呀!羞死人了!居然尽想着这些亲密事。 她连忙将酡红如醉的脸颊藏进掌心。 “紫萤?” 她吓一跳抬起头来。“小安,你走路怎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脸色好红,是不是中暑了?”安婷纤手按向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她红着脸避开她的手。“我等你好久了,又不好意思到学校打扰你上课。” “听说你快结婚了,恭喜你!” 紫萤盯着她眼睛底下的阴影,对她的憔悴神色纳闷不已。“你的脸色好难看。” 安婷躲开她的视线。“最近改了太多考卷,睡眠不足……” “你不要骗我。你这个人最不会说谎!” 安婷迈开步伐往前走。“我真的没事!我们来谈谈你的婚礼吧!你打算在哪里……” “小安!”紫萤追上去拦住她。“告诉我,是不是你和仁哥发生了什么事?” 安婷抿紧嘴唇,眼眶开始发红。 “别哭嘛!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商量一下。”她连忙递上面纸。 奇怪!既然她已经退出这场“树仁追逐战”,两人的感情应该发展得更加顺利,为何安婷反而愁眉不展呢? “到底怎么回事?” 安婷别开视线,泪水滚滚而下。“他误会我!” “为什么?” “他以为……阿胖是我的男朋友,我告诉他不是……他又不肯相信。”安婷断断续续哭诉。 搞了半天原来是情海生波。这对恋人实在可怜,起初有她这个搅局大师在,日后又蹦出一个“阿胖” “这位阿胖又是何方神圣?” “他是我读师专时认识的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仁哥为何误会你?” 她吸吸鼻子,声音细如蚊蝇。“你们来找我那天,他看见阿胖把我扛在肩上,心里已经不太舒服。后来……阿胖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约我到院子里说些……事情,碰巧被仁哥撞见,所以……” “阿胖晚上约你到院子里说什么?” 安婷脸色发红,嗫嚅回答:“还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事。” 紫萤恍然大悟。 树仁首次见到两人热络的场面,男性直觉立刻告知他阿胖对安婷“心怀不轨”,而那场月下诉衷情的好戏更加深他两人交情不单纯的想法。于是,情海生波的戏码一跃而成醋海兴浪。 好玩! “你笑什么?”安婷嗔怪地看着她笑容满面。 “大喜!大喜!”她笑呵呵执起好友素手。“仁哥既然懂得吃醋,表示他尚且有药可救,非寻常木头是也!” “什么意思?” “山人自有妙计!我先通知你,稍后如果仁哥怒发冲冠跑来找你,自己放机灵点,随机应变!” “什么……喂!你先别走啊!我听不懂——“ 紫萤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间回响。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你想都别想!” 安婷呆坐在书桌前,回忆紫萤故作神秘的提示,树仁突然怒气冲冲出现在她房门口。 “我绝不会坐视不理的,绝对不会!” 她茫然无知地眨巴眼睛,怀疑自己是否漏听了什么? “你说什么?” 他又气又急,脸部已经充血。“不用装蒜,紫萤全都告诉我了!” 紫萤临别的叮嘱立刻跃入心头—— 放机灵点,随机应变! 她若有所思,率先走出房间来到屋外空地。 随后出来的树仁依然怒气不息。“我是认真的,可不是虚言恫吓!” 她保持不动声色。“好吧?你打算如何阻止我?” 她必须先套出树仁不让它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哪桩! 他一时语塞。 安婷问得没错!如果她真的打算嫁给那个阿胖,他凭什么阻止她?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阻止你。总之,你不能这么做!你根本不爱他!” 她在心中大胆假设,这位“他”想必是指“阿胖”。 “阿胖……是个好人!”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树仁宛若被一顿砖头砸到脚般,恼怒极了。“好人又如何?天下好人这么多,你难道能见一个嫁一个?” 什么?她差点叫出来。树仁以为她要嫁给阿胖? 紫萤究竟掰出哪些鬼话? “你值得其他更好的男人!” “你何必装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她懊恼地背对他。“阿胖是否适合我,我自己心知肚明,不劳你费心。” 她冰冷的口吻令他心焦异常,他不能忍受安婷嫁给别人的想法。 “我怎能不关心?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你对我有心有意吗?”她旋身盯住他,咄咄逼人。“如果真有,为何不听我解释便定了我的罪?” “我……”他节节后退。 “为何现在气冲冲地跑来找我,指责我嫁错人?”她步步逼近。 “因为……” “你有什么权利批评阿胖?起码他对我心诚意正,不会像你这样轻易误会我!” “可是……” “硬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的人是你,我一旦选择他后不高兴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她用力吼出最后一句话。 “我……”他首次看见安婷发脾气,愣愣的一时答不出话来。 安婷真的被惹毛了! 眼前的可人儿双眸射出怒火,玉白小手紧紧捏成一对小拳头,嫣红如霞的脸颊因盛怒而发出光彩。 以前总以为她温温婉婉没有火气,不料她一旦发起威来竟也有如斯威力! 而且如此可爱! “你笑什么?”她插着腰怒叱。 “我笑了吗?我没有笑呀!”他咧嘴的表情傻气十足。 “有,你分明在笑!”她很坚持。 两人就着微亮的街灯打量彼此,蓦然发觉情况竟已变得荒谬可笑。 两阵或高或低的声音同时爆笑出来。 “我刚才真的笑了?” 他乘机将她搂入怀中,一张脸埋进她三千青丝里,兀自笑得全身发颤。 “对,而且笑得好笨!”她软软地偎在他胸前。 月光如丝如绸,网住两根紧系的心弦。 “安婷,你别嫁给他好吗?”他在她耳边低喃请求。 “我本来就不打算嫁给他呀!” “可是,紫萤告诉我……” 她抬头看他,似笑非笑。 他渐渐恍悟。“你是说,我被她骗了?” “‘我们’被她骗了!” 那位小月老此刻八成窝在棉被中闷笑得快岔了气吧? “那位小姐真是……”他啼笑皆非。 “怎么?你不希望我们和好吗?”她娇嗔着捶他一拳。 他低头覆住她的樱唇,用行动代替一切回答。 “对了,安婷?”他抵着她的小口含糊低问。 “唔?” “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哪个人?” “那个无名氏,你的心上人?” 她不懂他在问些什么,但是——“对!我的心上人一直都是你!”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紫萤挂上话筒,对安婷适才打来的致谢电话格格娇笑。 没想到第一回扮成没有弓箭缺少翅膀的邱比特,效果竟然如此迅速确实,她开始考虑婚后缠着鸿宇投资她经营婚姻介绍所了! 话说今天傍晚与安婷分手,她直奔树仁家里,正好逮着他坐在橡树下抽闷菸,于是按照胸中早已安排妥当的剧本,鼓起一张哭丧的脸上前诉苦。 “不好啦!仁哥,大事不妙!” “怎么回事?”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安婷……唉!”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浑身神经立刻紧绷。“安婷怎么了?” 他故做镇定的表情可瞒不过她秦大小姐。“我刚才在校门口等她下课,通知她我要结婚的消息,结果……” “结果怎样?” “她居然告诉我,她可能也快结婚了!” 他全身一震,手中的菸蒂掉在地上。 紫萤在心里闷笑不已,脸上却表情十足。“她哭得好伤心,说她原本有位心仪已久的暗恋对象,为了他,在台中五年来连男朋友也舍不得交上一个。谁知这位无名氏好狠心哪!竟然误会她和别人有染,辜负她的满腔情意。” 他脸色大变,指节撞得发白。“这和她嫁人有什么关系?” 紫萤眼角偷瞄他一眼,继续装腔作势。“我也是这么问的!她回答我,那个无名氏对她好绝情,不肯听她解释。她左思右想,那人可能再也不愿接受她了,既然如此,她宁愿离开这片伤心地,眼不见为净。” “她……可能在说气话!”他的声音虚软无力,甚至无法说服自己。 “我看不像吧!小安的个性你也明白,最喜欢钻牛角尖了。她说,上次来山上找她的男同学对她很有意思,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给她,只等她点个头说声好,立刻找媒人上山提亲——” “——本来嘛,为了她的心上人她当然不能答应。可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心中再也不存幻想,无论嫁给谁都没有分别。” 他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捉住她的手臂。“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心上人是谁?” 她唉声叹气。“没有,她不肯透露。唉!吵过架的人又不是无法和好,她贸然嫁给别人做什么?依我看,目前唯一能令她悬崖勒马的人只有那位无名氏了!仁哥,你帮我想想,这个人可能是谁呢?会不会是陈育胜?” 他失了魂似的呆视前方。 紫萤见状,再打一记狠拳。“不过,现在谈这些八成太迟了。我刚才和她分手时,她哭着跑回家,说不定正在打电话给那位男同学答应婚事呢!” 他倏地拔腿就跑,彷佛火烧屁股。 “喂!你去哪里?仁哥,仁……”她叫不下去了。望着远远跑开的身影,肚子早已笑得发痛。 笑死人了! 这番表演破绽百出,处处是漏洞,台词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不料他竟然买帐! 由此可知,陷入爱河的男女早已失却神智,脑袋中只有一团浆糊。 因此,紫萤相信邱比特的智商绝对只有一八○分之一。他不甘心自己成为世上唯一的笨蛋,于是将每位被那副小弓箭射中的人们变得和他一样笨! 愿天下有情人加入这群永不寂寞的愚者行列。 第十章 “我挂上电话后立刻出发,乖乖等我回来!” 紫萤神采飞扬,抱着枕头在卧室里转起圈子。 再隔几小时她和鸿宇就可以见面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待贺家一行人抵达后可能已接近午夜,两方家长“王见王”的日子势必顺延一天,但鸿宇一定会立刻上门找她,确定她在他离开期间完好无缺! 她对着满室空旷皱皱鼻子。他依然将她视为小孩般处处担心!其实,嘴里虽然不承认,内心深处却很喜欢他这般细心温柔地呵护着她。呵!心情太好了,找安婷聊天去!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你有没有听见?”紫萤皱眉问道。 “听见什么?”安婷四下张望。 天上银月如钩,四处山风阵阵。凄冷的夜路上只有两名年轻女孩携手同行,畅谈着人生风月。 “你仔细听……好像有哭声-!” “喂!你不要吓我!”安婷四下环顾,不由自主地偎向好友,原来熟悉安全的夜色忽然诡异起来。 微风中,一声微弱的啜泣隐隐传来。 “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这下子连安婷也听见了,她毛骨悚然地揪住紫萤的手臂。 “是从后山传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喂!不要……”安婷根本来不及阻止,紫萤早已一马当先窜出去。 她迟疑半晌,回头看看来时路,终于大起胆子跟在紫萤身后。 “救命啊!”一声声嘶哑的求救声越来越清晰。 “应该在这附近……”紫萤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现在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若没有手电筒照明,能见度依然很低。“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在这个洞里面!” 安婷随后赶到,听见这个微弱喑哑的声音立刻大吃一惊。“小米,是你吗?” “李老师,我在这里!”惊吓过度的童音明显地融入一股终于得救的放松感。 安婷谨慎地跨出一步。“不要害怕,我去找人来……啊——”右脚猛然踏空。“小安!”紫萤扑过去拉住她,冷不防被她的重量一起拖入坑内。 绣芙蓉2003年7月19日更新 “还没回来?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鸿宇蹙紧眉头,竭力排除心中隐隐跳动的不安。 他一路风尘仆仆连开四个小时的车,明知晚上山路难行,仍然不理两名弟弟善意的奚落,急着回到紫萤身边。 而她居然没有在家等他?不可能! “会不会在安婷家?” “我们刚才打过电话,”秀勋忧心忡忡地回答。“李先生说她八点时和小萤出门散步,到现在还没回家!” 不祥的感觉立刻加深。“试过葛家吗?” “我正要打电话过去。”秦文接口。 “我来吧!”他立刻接过话筒拨号。 “喂!树仁吗?我是鸿宇,小萤和安婷在不在你家……不在?她们两人失踪了!没人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好,稍后见!” 他挂上话筒,周围的人脸色开始发白。 他深呼吸一下,勉强压抑骚动不安的焦虑感。“起码我们知道她们两人应该待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山上治安不错,不至于遇上坏人——“ 该死!他希望自己心里也能如外表般冷静从容。 他首次遇见她的那夜情景倏然回到心头。 当时她有个藏在暗处替她收拾坏蛋的过路人,今晚呢?如果她又不知好歹追逐某个抢人财物的小山贼…… 该死!他发誓,等他找到她后,他会狠狠揍她一顿屁股,不管她如何哭叫哀求,然后拿条铁链将她一辈子拴在他身上! 颤抖的双手扒过凌乱的头发。“我们先等树仁过来,然后组织搜索队找人!”他不稳地拿起话筒,通知两名弟弟前来秦家会合。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于是我朋友把摩托车牵到加油筒前,对加油站的小姐说:‘请你帮我加一下油,我去把掉在马路中间的安全帽捡回来。’等他回来后,竟然发现小姐正在大喊:‘加油!加油!加油!’” 三个人再度笑成一团,紫萤拭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在她们掉下坑前,小米已经独自在黑暗中待了两个小时,后来多了两名同伴,他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开始被紫萤临时掰出来的笑话引开注意力。 由于坑底的砂石相当松软,三人跌下来时并未受伤。但也因为四周的细石软沙没有着力点,他们只能望着头顶一公尺虚的坑口兴叹,耐心等待别人发现他们。 紫萤有十足的把握三人可以获救,毕竟此处虽然荒僻却不难找。一旦家人发现他们失踪,一定会立刻组织队伍寻找他们。 鸿宇现在八成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旦他找到她后,他绝对会抱着她又亲又吻,然后…… 她暗暗唉叹一声,揉着命运多舛的小屁股。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附近都找过了,没有人影!” “果园里连个儿影子都没有。” “学校里乌漆抹黑,没人哪!” 邻居纷纷回来报告,紫萤和安婷不但芳踪全无,邻村甚至来了一对加入搜索的夫妇,寻找他们已经失踪了八个钟头的儿子。 鸿宇和树仁绞尽脑汁思索究竟遗漏了哪处地方? “她们两个人不可能走太远的!”鸿宇揉揉疲惫的双眼。 如果遇上绑架,绑匪早该打电话来!但是留守家里的秀勋和婉卿连通电话也没接到。 究竟两个女孩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们并非在山里迷失,那么—— “树仁,你仔细想想,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裂缝会害人跌下去爬不出来的?“ 树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回想附近的地形。“嗯……这附近没有山洞,倒是有一处废弃的工地,几年前建筑公司因为地质松软的缘故放弃开发,但是他们临走前已经把挖开的地基填平——“ 鸿宇心中一动,急忙拿起手电筒。“走!我们过去看看!既然那里地质松软,有可能因为砂石下陷而留下凹洞。”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老师,我好渴!”小米虚弱地靠在安婷怀里。两位女孩互望一眼,抿动干涩的嘴唇。 “乖!他们快找到我们了!” 安婷只能轻拍他的背部低声安慰,紫萤为他拉紧披在身上的薄长衫。 她们掉下来多久了?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半天? 黑暗隐密的四周完全没有光线,表面的萤光早已失去作用。 紫萤抬头望着夜空暗暗呼唤。 鸿宇,快来救我们! 安婷搂紧小米,在心中默默祈祷。 树仁,快来救我们。 两颗狗头忽然出现在洞口。 “汪!”“黑轮”闻到主人熟悉的味道,兴奋得朝着坑底大吠,“阿成”在一旁呜呜低吼。 “是‘黑轮’和‘阿成’!”三人彷佛见到救星,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你们赶快回去通知其他人我们在这里。” 两只狗不约而同回头狂吠一阵,吵杂的人声渐渐接近。 “狗在叫我们咧!” “好像找到了!” “过去看看!” 三十秒后,树仁和鸿宇的脸探进坑口。 “贺大哥,仁哥,当心洞口很滑,快拉我们上去。” 两个男人大喜过望,连声安慰被困住的小爱人,手忙脚乱地拉她们上来。 “没代志了啦!拢总救出来啦!” “有带水无?给伊喝一点!” 怀宇排开七嘴八舌的邻人,粗略检查受困多时的人,确定她们没有明显外伤后,吩咐大哥尽快带她们回家。“回去再仔细检查一次,以防万一。” 经过一番折腾和众人杂七杂八的问题,鸿宇终于忍不住下令清场,将父母兄弟暂时安排在秦家的屋檐下度过一晚,坚持和他的宝贝紫萤独处。 保守的婉卿虽然觉得此举不合礼数,却也体恤他担忧了大半夜后急需和未婚妻说上几句体己话,反正两人即将步入礼堂,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于是,面对着满室空汤,紫萤知道自己这下子躲不过了! “贺大哥,”她先下手为强,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娇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人家又累又渴,浑身好痛,好想睡觉!” 他锁上门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线条严厉的脸庞毫无表情。 她警戒地盯着他。“呃……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小安吧!确定她没事!” 她一个箭步冲向话筒,鸿宇比她更快,半途将她拦腰一抱,她的脚立刻腾空。 “放我下来!”她连忙挣扎,他干脆将她往肩上一丢,扛布袋似的扛着她进房。 “贺大哥,你不能是非不分哪!我今晚做了一件好事-!”她察觉他在床沿坐下,她则面朝下趴在他的大腿上,立刻明白他意欲如何。 “好事?”他终于冷冰冰开口,开始拉下她的牛仔裤。 她连忙双手护住自己的臀部。“真的嘛!你想想看,如果不是我和安婷在黑暗里陪着小米,他可能会吓得发疯呢!所以我今晚拯救了一名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居功厥伟——“ “住口!”他扶正她的身体,两人鼻尖触着鼻尖。“如果掉进洞里的人不是小米,而是四处藏匿的通缉犯或杀人狂呢?” 她软弱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听得出来那是一个小孩的哭声……” 他用力吻住她,打断她一切诡辩。 在接下来约五十年中,他势必时时刻刻得为这名好奇心过盛的小妻子悬着一颗心,担心她又兴致来潮在夜晚的公路上追逐抢匪,在漆黑的山路旁拯救小孩,做尽所有危害安全的愚行…… 不行!今晚绝对是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状况。他会慎重严厉地警告她,如果她依然不听,他会雇用一个——不,十个贴身保镳寸步不离地盯住她,预防她发生意外! 而此刻,他只想好好吻她、抱她、爱她,确定她当真安然无恙地待在他怀里,平抚他心中翻腾已久的焦虑。 “贺大哥……”她发现自己的背部正抵着柔软的床蛰,他的大手不耐烦地拉下她的t恤。 他的唇重新覆上她,封住她的一切言语。 他散发的强烈占有欲令她浑身轻颤,不由自主地弓起身贴靠过去,似水般虚柔无力。 衣物一一地滑落到地板,两具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合,毫无丝毫空隙。 黝黑与白皙;坚实和柔嫩。 抛开所有焦虑不安,在一片纯然无边的欢愉中,两颗盈满爱恋的心,紧密相依……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激情过后—— 鸿宇懒洋洋抚着怀中汗湿的雪肌玉肤,低沉的嗓音画过沉默。“那是什么?” “唔?”她疲惫慵懒地缩在他怀中,像只困倦的小猫咪随时会合眼睡去。 “你被抢的那天晚上,皮包里究竟有什么宝贝?” 她挣扎着捉住最后一丝神智。“被抢?” “对!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被抢?”她的声音渐渐清晰,睡意忽然一扫而空。“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抢过?“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他不可能知道,除非—— “你当时在场?” 他笑而不答,欣赏着她杏眼圆睁的俏脸。 “可是,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和那个小偷,还有……”她宛如发现新大陆般,眼睛瞪大。“你就是‘藏镜人’?” 他失声而笑。“‘藏镜人’?我这辈子被称呼过不少外号!被叫成‘藏镜人’倒是生平头一遭。” “真的是你!”她大叫一声,当头给他一阵细密如雨的亲吻,含含糊糊连声嚷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是大英雄、大偶像……” “好了,好了!”他连忙在自己就快忍不住压上她做起另一件事之前阻止她。“先告诉我那件宝贝是什么?” 她欢喜欲狂地凝视他。 缘分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东西!竟让两人在茫茫人海中偶遇、分别、重逢、相爱。 良缘本是天定! “我拿给你看。”她开心地下床摸索着牛仔裤口袋,一面向他解释。“我一向把这件东西随身携带,上次由于身上没有口袋,只好放在皮包里,结果差点被抢走。”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一个小东西。“这是我父亲唯一留给我的礼物。我四个月大时,秦文叔叔结婚,他到美国佛罗里达参加婚礼,顺便为我带回来一项纪念品——” 提起父亲,她的眸子微微一暗。“后来我长大了,戴不下它,只好随身放在口袋里。这几年来它一直是我的护身符,我很想买条金链子将它挂在胸口,却总是忘记!” 她慢慢在他眼前张开手指,快乐地和他分享自己多年来小心珍藏的宝贝。 于是,鸿宇发现自己正和一只笑呵呵的米老鼠戒指面面相觑! 晋江文学城huberm扫校 紧张的一刻终于来临! 今天是紫萤正式与贺家家长见面。原本她想扮得秀丽优雅,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不过,此时此刻她太忙着大笑,无法依照原订计划在清晨时溜回家中打点一番。 “别再笑了,当心笑掉大牙!”鸿宇没啥好气,冷眼看着她笑出眼泪的娇俏模样。 “对……对不起!”她用力喘气,揉着胀痛的肚皮。“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有睡在床底下的习惯。” “我没有睡在床底下!”他的低吼充满胁迫意味。 “好吧!好吧!你只是睡到一半滚到床底下。” 她爆出另一串笑声。 真出人意料之外!平时冷静从容、果决的名建筑师贺鸿宇,晚上睡觉时居然会掉下床,而且他自己还无知无觉,一觉到天亮! 今天早上她睁开眼睛,举目不见鸿宇,正纳闷他为何一大早便无影无踪时,却差点一脚踩在他身上。 一个人怎可能半夜趺下床后仍然睡得香甜?答案只有一个:他习惯了!他一定时常发生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已经养出一副滚下床后照睡不误的脾气。 好玩!眼前这位昂藏七尺之躯,乍看之下威风凛凛、完美无缺的大男人,其实竟有这么可爱的小毛病! “别不好意思嘛!”她安慰他。“有个小缺点才能让你看起来更人性化一些!” 他咕哝着,一世英名就此扫地。 “这张床太小了!”他为自己申辩。“我睡觉时很喜欢翻身,所以台北住处的床垫一向是特别订做的超大尺码。这次上山来,百密一疏,日常用品都携带妥当,唯独少带一张床垫。” “我了解!”她摆出一副体贴煞人的表情。 “这是遗传!我父亲和两个弟弟也时常发生这种事情!”他继续解释。 “我明白!”她一双大眼睛闪动着非常明理的光芒。 “我们以后生了儿子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习惯!”他坚持说明。 “我知道!”她表现出无限宽容的风度。 他看向她,眼神充满狐疑。 “放心吧!我还是很尊敬你。”她正经八百地给他一个拥抱。 他继续咕哝着按下门铃。 大门立刻被拉开,寰宇笑容满面地和未来的心大嫂握手招呼。 “嫂嫂好!” “蒙古大夫?”她疑惑地看着这张面容相似的脸孔。 “不是,蒙古大夫已经被我大哥修理过一次,现在换我上场,我是威尼斯商人,专门负责航运业务的!” 寰宇神采飞扬,跳动的黑眸闪烁着幽默风趣。 鸿宇暗眉叹息,提醒自己日后一定要将这两人隔开,因为寰宇十足是紫萤性格的男性化翻版,再加上谙霓,这三人足以挑起一场世界大战。 “贺寰宇,今年二十六岁,年底结婚,比我们早一个月。”他认命地替两人介绍。 紫萤和寰宇一照面就投缘,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你比蒙古……呃,贺怀宇先生好相处多了!” 寰宇收起笑容,换上一脸同情的神色。“我猜,你也领教过他那招葡萄糖绝技?“ “难道你也被他的毒针扎过?”她愕然。 “没错!”他随即露出一个邪恶之至的微笑。“不过我已经报复回来!” “怎么做?”她连忙问。 “寰宇!”鸿宇及时大喝,阻止这两人进一步串谋。 寰宇对她眨眼,小声向她保证:“我以后会教你,来日方长。” 鸿宇啼笑皆非,望着先后进屋的两个人影。 他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 他的下半辈子将会头痛万分! 终曲 四月春意正浓,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两百公尺跑道环绕着一片黄沙广地,操场上人声鼎沸,田径选手卖力地奔过司令台前,跑道周围的观众群大声吆喝着替朋友加油。 一年一度的校庆盛会在天公挺作美的丽日骄阳下展开。 “看到没有?帅毙了!” “哪一个?赶快指来看看!” “左边前排第四个!” “第四个?一、二、三……有没有搞错?秃头凸肚、脑满肠肥!哪一点帅?” “拜托!是他后面那个,手上抱一个小女孩的!看到没?” “哇!看到了,看到了!哇塞,卯起来的帅!” “秦紫萤的运气未免好得太不像话了!嫁个那么称头的老公,不知道她在哪里遇见他的!” “放心!星期一再拷问她,顺便打听一下她老公有足有哪个还没结婚的兄弟朋友!” 鸿宇将塑胶杯递给怀中的宝贝女儿,温柔地看着她啜口杯中的矿泉水。“想不想再喝一口?”小女孩摇摇头将杯子交给父亲,丢给他一个四颗牙齿的微笑。“妈妈!妈妈!”小家伙率先发现正朝他们直奔而来的紫萤,手舞足蹈着欢呼起来。 “累死了!”她跌生进丈夫身旁的空位,接过他手中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牛饮而下。 “早跟你说过不要参加这么多项比赛,你偏不听!”他心疼地掏出手帕拭掉她额上的汗水,紫萤接过他怀中的小女娃儿。 “没办法!系上阳盛阴衰,所有女子项目只能仰仗我们这几位稍微有点运动细胞的娘子军出赛!其实,在操场上跑跑跳跳也挺有趣的,起码比待在园游会里顾摊位、算零钱有意思多了!”她开始搔弄女儿的小脚丫。 鸿宇心满意足地看着嬉闹成一团的母女俩。 他和紫萤结婚四年,原定在她二十五岁后再结婚,谁知她不按牌理出牌,在他尚未弄清楚她究竟如何说服他答应她的早生贵子计划时,她已经怀孕了! 于是,两年前贺芯昙降临人世,继她母亲之后,成为贺鸿宇“牵肠挂肚名单表”上的第二号人物。 对于宝贝女儿,他依然比照对待心爱娇妻的“管理方式”——平时虽疼爱、闯祸照样罚。 也因为他的弹性政策实施成功,紫萤终于在八个月前——经过三年的偷懒耍赖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考上插大。 “哎哟!你又拉我头发。”她连忙将及肩长发自女儿手中拉开。“为了不让你一天到晚咬我的三千烦恼丝,我已经将它剪掉一大截了,你还不肯放过它。” 鸿宇笑着接过宝贝女儿,让她重新扎好一丛青丝。“昨天晚上你和岳母谈得如何?” “还好啦!我们的感情反而在我结婚后变得比较好。”她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你知道吗?四年前你并非唯一一位对土地合约进行调查的人,妈妈也雇用了一家徵信社进行相同的工作。你们见过面之后,她的母性直觉加上调查报告中对你有利的好评,令她相信你是一个值得让我托付终生的人,所以才肯答应你的求婚提议。”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岳母不是个行事不经思考的人,她当初答应我的提议时,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如此轻易,除非她袖里另有乾坤;原来她当真保留了一手暗招。” “是啊!我心里舒服多了。她并非不爱我,只是表达的手法太含蓄了,才会令我钻牛角尖误会她!” 他低头微笑,笑容中无限的温柔爱意令她芳心震动。“认识你的人都明白,爱上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你自己的母亲呢!” 她娇笑着,心满意足将臻首埋入他胸膛,与女儿争宠他怀中的一片天地。 “你会不会觉得我仍然很孩子气,一点都不像个大人?”她赖在他身上撒娇。 她笑了,笑得甜蜜眷恋。 “那么——”她拖长声音,迎视他时明媚的眸中闪着调皮的光芒。“我是不是可以不要上学,每天留在家里陪宝宝玩,继续培养我的赤子之心?” 他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脸瞪她。“贺太太,你已经打算将两年的大学分成四年念,对于一些功课太重的学科我也睁只眼闭只眼让你从不出席而被当掉,一个学期实际上只拿了十个学分而已!这么轻松的念书方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居然敢抱怨?” “反正我又不差那张大学文凭!连班上同学都认为我回家吃老公就行了!”她嘟嘟囔囔着说。 他宠溺地址一扯她的马尾巴。“答对了!就因为你老公其他方面已经被你吃定了,所以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小女儿忽然用力鼓掌,彷佛想替爸爸助阵,两个大人对望一眼,同时笑出来。 “女子一百公尺总决赛选手请到司令台前集合点名!”扩音器开始广播。 “啊!那是我的下一场比赛。”紫萤扎好头发,急忙奔出去。“对了,仁哥和小安今晚来台北办事,说好了和我们一起吃饭,待会儿别忘记提醍我买份礼物。他们家诚诚下个礼拜过一岁生日!” “我会的,健忘虫!” 她笑着朝两人挥动手臂,转身朝竞赛的起跑点奔去。 春阳暖暖地迤逦在选手蓄势待发的背影上。 她的幸运戒指正垂挂在胸口为她默默加油。 抬头望去—— 心爱的丈夫和女儿正站在终点线上,等待她奔向前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