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浪子》 第一章 我是沙漠的男儿,不畏热沙之考验。 我是阿拉的子民,不畏恶魔之考验。 我的心灵归依啊,就在前方—— 心爱的人儿,我却怕极了,你那若即若离的容颜—— 爽朗的歌声,放喉引吭。 莽莽天地之间只有一只慵懒的骆驼,旁边跟着一只沙漠绵羊。骆驼当然不会唱歌,更别说一只没啥好气的绵羊,它即使会唱歌,肯定也不是在此刻的心情。 唱歌的人,是驼背上的男子。 咻——一阵狂风夹杂着黄沙,呼啸而来,刮动男子宽大的衣袍。 男子身上穿着阿拉伯袍,头上箍着罩巾,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以阻挡咬人的烈阳。风儿撩动土黄色的长袍,不知它原本就是这种颜色,或者已沾满了尘埃。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典型的沙漠浪人,一个绿洲流浪过一个绿洲,回归到沙漠子民最古老的游浪生涯。 他的头脸包得只露出一双精光灿烂的黑眸。照理说,这样居无定所的浪人,处境是值得人同情的,然而,任何人迎上那双眼眸,非但不会觉得他可怜,反而会不由自主的回他一个笑脸,因为他的眼睛彷佛时时刻刻都盈满了笑意,随时引动人家跟他一起笑开怀;欢愉美好的歌喉,更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除了跟在旁边的那只羊之外。 “飞飞,你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好歹你也是我的羊,从小把屎把奶把尿,好不容易将你拉拔到这么大,你居然一找到年轻漂亮的新主人,就不要我了。要带你回家,还摆这种脸色给我看!”男子叹息。 “哼!”飞飞羊重重喷了一口气。跟着新主人青萝,又有得吃,又有得睡,又有美人儿会把它抱在怀里疼;既不必吃野草,也不必走在沙漠里任狂风吹打。两个主人如此大的对比,你说它会选谁?不只它吧!全世界有骨气的羊都会选青萝! “纱缦一定很伤心,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连回家给她看一下都不愿意。”麦达一掬伤感之泪。 “哼哼!”这下子喷两声。有新欢、忘旧爱是他麦达先生的专利,谁敢跟他这个浪子抢封号? 最好笑的是,他生平最怕束缚,偏偏喜欢当老大,硬要同父异母的齐磊叫他一声“哥哥”,好了,人家也认了,果然叫他一声“大哥大”,可是当大哥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哥哥的那一个算长子,那长子要拿来做什么用呢?长子是拿来“领导麦地尼克拉那一族,管理麦氏所有产业”用的。 唉!麦达感慨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只想逼齐磊那个死小子承认他比较大而已!谁知道会替自己惹来这么可怕的后遗症。 开什么玩笑!“族长”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他的下半辈子全完了,不出三年就和齐磊一样要死不活。 认真来说,这个弟弟也真是太不像话了!从前麦氏的产业都是齐磊在管理,做得好好的,只因娶了老婆,想多腾一点时间“含饴弄妻”,就奸恶地想拐他纯真善良又毫无心机的哥哥出来受死。 麦达虽然是乐天派,脑子却不傻。不然,他也不会是电脑鬼才,一手包办所有麦氏产业的安全系统。 溜!快溜!再不溜,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有三个老婆,两个情妇,七个儿女,四个私生子,十八个孙子,一楝白房屋,屋外有白篱笆,几只小狗滚在他摇椅旁啃骨头,光想想都觉得背上彷佛有上万只的跳蚤在鼓噪。 麦达下意识抖了抖身子。仔细想想,他也好久没有回自己的秘密基地了。 十七岁那年,父亲将沙漠边缘的一块地送给他,做为生日礼物,以引诱在国外流浪的儿子回家。他几乎是立刻爱上了它,而且打定主意,要用这片覆盖着薄草的土地,来繁殖阿拉伯人引以为傲的马种。 由于阿国的沙漠气候,既干燥又难熬,因此培育出来的阿拉伯马天生具有耐旱、健康善跑的特质,是世界最名贵的马种之一。世人提起中东地方,总是先联想到令他们发迹的石油。其实,真正令阿拉伯人感到骄傲的,是他们的畜牧业和纯种马。 “麦达的老巢”是漾满生气的。成群的骆驼、绵羊、马匹,十七个小家庭,二十六位照顾牲日的员工——当然,还有他的宝贝纱缦,构筑成这座欣欣不息的牧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它绝对比白篱笆和小孙子有趣多了。 只要这只笨羊别再摆脸色给他看! “喂,好歹我也算带你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兄弟姊妹,你的表情就不能香一点吗?”麦达替自己邀功。“我是你们一家的大恩人!自从我收养你之后,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姊妹、姑姑婶婶全部鸡犬升天,我一只都不敢宰来吃耶!” “哼……哼……”飞飞不屑地瞥开脸。我只是一只羊,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唉。”麦达仰天叹息。 我是齐磊的哥哥,却受命运之捉弄。 我是飞飞的主人,却被宠物来考验。 我的避难之所啊,就在前方—— 心爱的人儿,我思念极了,你那如花似玉的容颜—— 转载自:浪漫一生ikeno6扫描yunspring校对 “麦达回来了!” “麦达回来了!” 通报声从牧场各个角落飘出来,原本是低低的、带着问号的窃窃私语,越演越热烈,终终汇聚成大声的、带着惊叹号的叫喊。 砰!主屋大门被撞开来,老工头兴奋的吼声震动了整座屋子。 “纱缦,麦达回来了——” 年轻女人叹息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听见了。” 阳光透窗而入,映照出她的容颜。长而直的黑发,直达腰际,薄薄的刘海,微掩住白净的前额。橄榄形的黑眸中,没有一般年轻女孩的跳脱轻浮,而是一股沉着的平静。她的五官小巧秀气,并非美艳型的女孩,却别有一股清丽的韵味。 她明显有着华人的血统,这当然和她来自泰缅边境的背景有关。 “快快快,快跟我出来。”老工头高兴地蹦蹦跳,若非回教律法有严谨的男女之分,他早就一把拖着她的手往外跑了。“你也知道,麦达一回来,一定要立刻看见你的。” “可是烤箱里……”她才刚把麦达最喜欢吃的玉米面包放进去,还没设定好…… “嗳!别管烤箱了,让阿加娜去处理吧!”老工头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拉住她就往外走。 绿洲的外缘已挤满了人,众人遥望着天的那一端,期待主人的身影随时从沙丘顶上冒出来。 “纱缦来了,纱缦来了。”人群中响起缕缕躁动,一个又一个把她往前推,直到娇小的纤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确定麦达真的回来了吗?”天的那一方什么也没有,纱缦不禁有些怀疑。 “不会错的!”老工头达拉用力点头。“我方才开直升机出去载补给品,回程的时候,看见沙漠里有个黑影正往这里来,旁边还跟着一只羊,应该就是飞飞了。” 提起飞飞,纱缦笑了。 飞飞是她亲手接生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羊,于是麦达便将它带回主屋里,当成他们的宠物。好久不见了呢!不知道麦达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天地的交际处,高起的小丘上,突出一抹骑士的身影。 麦达! 纱缦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仍然系着围裙,连忙解下来。水蓝色的传统女袍,恰好能衬托她白净的肤色。她屏住气息,下意识顺顺直溜的乌发,拍掉衣服上的玉米粉。 “麦达!麦达回来了!”众人兴奋的欢呼,又吹口哨又呼啸,用力向骑士招手。 远方的骑士也听见他们了,摘下头巾向他们挥动,长达背心的黑发在风里散开来,奔放闪耀。 “咩!咩!”先赶到的是飞飞羊,足足领先主子的骆驼一大段路。 飞飞兴奋地停在女主子脚边,期待得到一点怜惜。 它没有失望。 纱缦蹲下来,紧紧搂住它的脖子,在它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 “飞飞,飞飞。”她思念地唤着。 “咩……咩……”飞飞感动得快哭了,看来麦达的决定是对的。它再也不会爱任何人比爱纱缦多了! “滚开,臭羊!见色忘义。” 纱缦只觉得羊儿突然脱出她的怀抱外,下一秒钟,她不再站在地球表面。 一波波拥抱和招呼朝她飞扑而来,目标是她身后的男主角,她就这样“晾”在半空中,连呼吸的空间几乎都被剥夺了。 头晕目眩的她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张三李四。等她终于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进入阴凉的主屋里,两只脚终于站回地球表面。 “嗨,纱缦。”热热的气拂在她耳畔,拂得她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纱缦转过身,仍然在他的怀里。 他又晒得更黑了,她怔然想。再黑下去就变成黑炭了,可是,即使变成黑炭,麦达也是最耀眼灿亮的那块炭。 站在他身前,才一五○出头的她娇弱如漠地里的小白花,头顶勉强够到他的下巴。他的头巾已经取下,黑发因浪迹多时而长到了肩膀下方,微卷的发丝夹带着风沙。 她想起阿拉伯人如何形容男人的英俊:鼻梁直得像玉蜀黍杆,头发黝黑得像沙漠之夜,眼睛灿亮得像天上之星,背脊笔挺得像圣城之墙,五官俊美得犹如神明之恩赐。 这些话,无疑是为麦达而生的。他承袭了“麦地尼克拉那”一族的俊挺容貌,同时拥有大男孩和成熟男人的特质。他天生是为了赢得众人的目光而生的。 “满意你所看见的吗?”他故意把整张脸压在她面前,给她一个大特写。 纱缦连忙退离一步。 她还是一样瘦弱,体重没什么长进,他不甚满意地扁扁嘴。可是,那张樱唇也一样绯红,肌肤一样无瑕,脸蛋儿一样秀致,连眼底那份提防他搞怪的警戒也是一模一样。 “我的宝贝变害羞了。”麦达恶作剧的眼眸闪闪灿亮。“你又忘了戴帽子或面纱了,如果你把自已晒得红红黑黑的,我要移情别恋了。” “我刚刚在厨房里烤面包……” “呵,贤慧的纱缦。” “烤的是你最喜欢吃的玉米面包哦!”她用力强调,小心翼翼地又退几步。他坏坏的笑容让纱缦警觉心大作。 想溜?嘿嘿,门都没有。“可是我现在最想嗑的是你!” 麦达只需一个跨步,就把漏网的小鱼儿抓回怀里了。 “麦达,放开我!先让我烤完面包再说,否则你晚餐没得吃了!”纱缦用力拍打他,还得一面提醒自己,千千万万不能在他面前露出惊态,否则这浪子会更无法无天。 “没关系,现在离晚餐还有三个多小时,够我们把所有‘工作’统统做完。”他笑漾出一口鲨鱼似的白牙。 “你全身都是沙子,先洗个澡再说。”她做最后一抹徒劳无功的尝试。 “好,你帮我洗。”他弯腰一抱,她再度成为一个“空中飞人”。 “麦达……”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让他知道自己赢了。麦达充满胜利感地抱起她,向客厅后方的卧室走去。 绣芙蓉2004年5月16日更新制作 丝被覆着两副赤裸的躯体,床上的一双人儿侧躺,纤柔的女性娇躯贴着他的胸前,已倦极而眠。 麦达舒服地叹了口气,俊脸埋进倩人儿的发里。 她好香,这是一种女性天生的幽香,和任何人工香料无关。 显然他把她累坏了。原本他想慢慢来的,可是,他们已分别太久,他太想念拥着她,和她揉成一体的感觉,方才才会如此的不知节制。 午后的氛围舒懒而自在,他徜徉在半梦半醒之间,心满意足。 天花板上,电风扇叶片缓缓转动。 其实,整楝屋子配备最新式的中央空调,恒温,无声,原本不需要吊扇。可是,有一回他在利雅德的黑市里,看见这座古董级的吊扇,扇叶雕着精巧的大漠风光,一时觉得趣致,便把它买下来,辛辛苦苦扛过半座阿拉伯沙漠,安置在这个房间里。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整个二楼才是他的活动空间,主卧室、工作室、书房都在楼上。 自从他们有了亲密关系之后,他便要求纱缦搬上来。但是她不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下来跟她挤。被她赶是必然的,反正他的厚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赶归她赶,每天晚上时间一到,他就是赖在她床上不走,她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何时呢?他懒洋洋地搜寻着记忆。 嗯……好像是在四年前,当时他二十八岁,她刚满二十。 从她十岁踏进牧场开始,他便很自然的以一个大哥哥的身分对待她,像欺压……呃……是“照顾”他的弟弟齐磊一样。 当时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觉得她像个小老太婆,年纪轻轻就端正得要命,凡事都抢着做,牧场杂务可以一肩挑,没事还会板着脸吆喝他回马房里喂马,不要只顾着和牧工的女儿厮混,简直比他这个正牌主人还像主人。 真正意识到她已成为一个女人,是在四年前。她满二十岁那一年,夏日的艳阳特别惨烈,一只母羊在正午时分难产,偏偏老经验的接生师父生病了,无法赶过来接手。于是,毫无经验的纱缦只好亲自上阵,大着胆子将手臂伸进母羊的子宫里,把搞怪的小羊揪出来。 忙完了让她浑身发麻……兼发臭的接生大务之后,她没有回到主屋,反而直接跑向牧场另一端的人工河流去冲凉。他一回到牧场就接获消息,连忙赶去关心一下,不料当场撞个正着。 他呆瞪着她曼妙的身段,有如鲜奶油般滑腻的肌肤,清丽绝伦的脸蛋啊,小女孩长大了! 二十八岁的男人嘛,血气方刚是正常的!对方又是一位娇雅美丽又温柔的女孩儿家,又成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如果他没对她产生兴趣,她反而应该自已检讨一下。 想了想,他也没采什么迂回的路数,直接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想要你,你呢?” 纱缦扇子般的睫毛眨了两下——这是她唯一的表情。然后,她点点头。 “好。”简洁有力。 于是,他当场就要了她,在幕天席地之下,在一溪清流里。 和她的初次结合并不顺利,这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倒不是说他很讶异她的处子之身;牧场里,早八百年前就有人把纱缦视为他“光源氏计画”的女主角,自然不会有人敢动她。 先讲个p.s.,对于大家的误解,他可是委屈得很。当初带纱缦回来,纯粹是一种无聊的英雄感发作,如此而已,绝对没有什么“省下来自己用”的不良心态。后来他们之间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完全是天时、地利、“羊”和,与他带回她的居心无关。 他之所以讶异,是因为他以为她已习惯于牧场劳动,承受他时应该不会太困难,却没想到事情并非如此。 或许,两人的体型终究相差太大了,他弄得她疼痛不堪,偏偏又嘴硬不肯说,咬着牙死命忍住。直到他完事了,满足地搂着她,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而身下的清溪正泛着薄薄的血色,完全符合了“血流成河”的字面意义。 他险些吓去了半条命!接下来足足有一个多月,他动都不敢动她一下,直到纱缦再三保证她已经康复了,可以再接受他,他才按捺不住,接续起两人亲密的关系。 怀中人儿嘤咛一声,翻个身偎进他的肩窝里。 麦达吻上她的前额,无声微笑。 他已太习惯她的存在,因此,无论他浪迹天涯多久,最后总要再回到“麦达的老巢”来,充充电,看看她,诱引一阵,撩拨一记。他爱极了她明明已慌乱、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 唉……真糟糕。麦达暗暗叹息。 他对她的感觉,渐渐跨过亲情和友情的界线,往爱情靠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转载小说请勿再转载。 纱缦从无梦的午睡中睁开眼。 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已变成昏黄色,家具的影子都被拉成斜长的线条。 她蠕动一下,才发觉娇躯被包得紧紧的。 怎么回事呢?她没有午睡的习惯,也罕少睡得这样沉啊! 神智甫从梦乡醒觉,还有点昏蒙,她抬头一看。 啊,找到那个让她行动不便的主因了。麦达!他回来了。 这次他离开了三个多月,说不想念他,是假的。 一双铁臂箍住她的身躯,将她困在他胸前的方寸之间。她不敢再动,怕惊扰了他。 他的身上依然沾满尘土,眼窝有一圈深黝的暗影,想来也赶了好久的路,累坏了。而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让他有更倦累的理由。 想起适才的热情浓烈,她的容颜悄悄的红了。 趁现在他正睡着,她才敢表露这种腼腆的娇态。否则,如果被他瞧见,这人的劣根性既深又重,非捉弄得她四处乱窜不可。 她痴痴审量他的五官,长而翘的睫毛,直而挺的鼻梁,薄而宽的嘴唇,以及嘴角边淡漾的笑纹。 麦达永远是灿亮的,光彩四射的。童年的她在泰国街头初次见到他,他便已是如此爽健的大男孩。 当年,她的父母原本是泰北的孤军后裔,大半生都处于贫穷之中。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一家的生活状况突然好了起来,搬离边境,来到距离曼谷半个小时车程的小村落里。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一家生活获得改善,是因为父母替一名大毒枭当中盘商。 然而,不久之后,这个大毒枭被另一名毒枭黑吃黑,她的父母也被灭口。 从此以后,九岁的她独自逃离了家园,流浪在泰国街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茫然岁月。就在她别无选择,即将成为一名十岁的雏妓时,她遇见了麦达。 当时,有一名人蛇头子在街上拦下她,游说她加入他们的卖春集团。 “想不想吃?”人蛇头子拿着一条白吐司在她回前晃了晃。“只要来替我工作,你天天都有面包可吃。” 面包,而且是一整条的白面包!饿了三天的她早就四肢无力,作梦也想不到有这种美事。 当一个人年纪幼小,还未受到社会礼教的薰陶,肚子又饿得发昏时,什么道德良知都对她发挥不了作用。 她舔舔干涩的唇,颤抖的小手伸向面包。“好……” 一只烤鸡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金黄,香浓,多汁,表皮还沁着热呼呼的油脂。 “好不好吃?”烤鸡腿对她说。“只要来替我工作,你天天都有烤鸡腿吃。” 人蛇头子脸色难看到极点,和一只金黄色的烤鸡腿比起来,吐司面包苍白得可怜。他嘴一张正要大喝,一道阴影压在她身后,甚至罩住他的全身。 烤鸡腿当然不会说话,发话的是持着烤鸡腿的那个人。 纱缦呆呆地转过身。身后是一张俊美而令她张口结舌的年轻脸孔,还亮着一口白牙,灿亮的笑容直直闪进她的心灵深处。 “怎么样,小妹妹?”这个看似外国人的年轻男人,竟然操着流利的泰文。“不只烤鸡腿,我那里还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而且保证不用陪有恋童癖的男人睡觉就能吃,跟不跟我走?” 跟!当然跟!即使他没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她都跟他走。流浪在街头一年,她很清楚跟着人蛇头子会有什么下场。而这年轻的大男孩,有如金光灿烂的太阳使者,即使跟着他会带来更悲惨的命运,她也赌了。 于是,麦达和那个人蛇头子痛打了一架,把对方踩在脚底下,自己也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似的,一个迳儿冲着她傻笑。 至此,她再有任何疑虑,也被他笑得烟消云散了。 她被他带回沙漠。 麦达的老巢,当时还只徒具虚形,百废待举,她就成了他的内务大总管。 此后数年间,麦达把她留在牧场上住下,自己经常独自去旅行,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一次纪录是八个月,他被送出国念书了,只能趁寒暑假回国。而每次来,他都会带回几个对牧场有用的人。 他也不忘替她带一点小东西,可能是女孩子会感兴趣的饰品、护手的乳膏、便利的家电用品。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羁留住他的脚步,因为麦达就像水一样。 微笑的他,是一池温柔的春水。 快乐的他,是一溪清唱的河水。 爱捉弄人的他,是屋檐下顽皮的雨水。 盛怒中的他,是狂烈的汪洋大海——只是这种场景很难得一见,认识他十四年,她就在五年前见过一次,当时有一位牧工喝醉了酒,把吉普车开进牛栏里,撞死了一头牛。 水就应该是流动的,将生气和活力灌溉于每一处流经的土地;若停滞下来,终将变成一摊腐臭、溃败的污水,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踪无迹。 人类永远捧不住水,但是,人类能筑起一个小小的窝,盛住这道水。直到它跳溅到土地里,开始下一趟旅程。 她知道牧场的人如何看待他们两人。然而,刚开始的她对麦达并非“那一种”的感情。她只是以着报恩的念头,和以牧场为家的心态,来替他耕耘这块土地。 真正让她感觉到情况有改变,是在她二十岁那年。他站在溪流边瞪望她,这种眼神才真正烧烫了她的心。 “呃……他们说……你自己接生羊……呃……”话语无意义地在他口腔滚动。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从多年的和平相处中警觉,她已长成了一个女人。而她,很好笑的,也是在他的惊愕褪去,惊艳升起之后,才蓦然体会,自己已成为一个女人。 他眼也不眨,突然丢出一句话,“我想要你,你呢?” 她被吓到。 她真的被吓到! 她从没想像过,麦达会对她感兴趣。那个如风一般潇洒的麦达,老是和牧工的女儿们打情骂俏的麦达。 所有和他交往过的女人都喜爱他的陪伴,也哀伤于自己留不住他,然而,从没有一个女人气恨过他。当她们谈起他时,语气中总有掩不住的喜悦和伤感。 她向来以为,在整个牧场里,只有她和麦达的关系是最密切的,两人从年纪尚轻时,命运之索便紧紧相依偎。只有在女工们含羞带怯地谈起他,她才会觉得两人之间仍有着遥远的区隔。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愿被排除在他的人生之外,无论是哪个层面。 “好。”她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他们做了。 她痛得差点哭出来,过程中,千百次的咒骂自己,没事为何要自讨苦吃。 然而,看着他餍足的神情,慵懒的眼眸,以及发现伤了她时的心慌失措,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年他格外狂烈野放,是因为他的父亲、二娘、三娘和其他兄弟们在一次意外中,全数罹难了。麦氏家族仅剩下他与亲生母亲,以及异母弟弟齐磊。麦达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熬过这段哀伤期。 她爱麦达吗? 老实说,她和麦达的纠缠,远超于爱与不爱的问题。麦达已成了她记忆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感情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少了他,“纱缦”永远不会是完整的“纱缦”。 她喜欢空气中有他的味道,四周有他的笑声;她喜欢他吊儿郎当的搞怪,聚精会神的驯马;她喜欢他吃饱饭的满足,欢爱后的慵懒。 如果,爱情的面貌就是如此,那么,她确实深爱着他。 纱缦温柔打量枕畔的俊颜,他忽然张开眼睛。 “抓到你了!”麦达猛然将她压在身体底下。 纱缦吓了一跳。 “快起来。”她用力拍他的背。 “不要。”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里,话声咕哝咕哝的。 “已经傍晚了,再不起来,你今晚就没饭吃了。” 他不知又咕哝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他抬起头,眼底都是带笑的星光。“你好好闻,摸起来好舒服,我舍不得起来。” 亲密的耳鬓厮磨,无可避免的激起一些反应。 纱缦轻抽口气,不由分说的滚出他身下。 “快去洗澡!我的床单都被你弄脏了!” 然后,顾不得他贼兮兮的眼光,或奉送她几句关于“弄脏床单”的荤笑话,她抓起地上的衣服套上,匆匆闪出去。 啊,他的宝贝纱缦,还是一样腼腆逗人。麦达满足地想。 第二章 回历的九月,介于西历的十一至十二月之间,又称为“斋月”。在这整个月份,每天从破晓到太阳下山为止,成年人都必须守斋,并禁止男女之事。斋月期满的那一天,就是“开斋节”。 开斋节是回教的重要庆典。在这一日,各地教友热热闹闹地庆祝起来,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欢贺斋月的结束。 麦达回来的当日,正是开斋节。 纱缦不禁怀疑,他是故意选在这一天回来的。若是在斋月期间回来,她一定不肯和他……和他…… 想到这里,巴掌大的俏颜顿时红通通。 虽然麦达这浪子百无禁忌,斋月也不太限制得了他,可是,有些事是需要“对手”的。即使他自己不忌,别人也会忌;可以想见,过去那个月他一定处处“碰壁”,难怪昨天夜里对她索求得格外厉害。 “纱缦,你的脸怎地红成这样?中暑吗?”工头的妻子阿加娜突然冒出来,探探她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纱缦连忙低下头继续揉面团,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平时,阿加娜负责主屋的清洁打扫,兼替牧场的工人们煮三餐。主屋的事,其实她一个人整理就够了。可是麦达和众人都不依,知道她其实体质并不健朗,硬要加派一个人手,她也只好由他们去。 “炉里的烤鸡可以取出来了吗?外头那些大个子在叫饿了,晚上庆典之前,我先端一只烤鸡出去,让他们垫垫肚子。”阿加娜套上防热手套。 “其实我们应该昨天就过开斋节的。”纱缦叹了口气,把面团放进面包模子里。 “那怎么行?麦达昨天下午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一定累得很,晚上如果直接办庆典,他一定无法玩得尽兴。反正我们也只是顺延一天而已,顺便帮他接风洗尘啊。”阿加娜说得很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麦达周围的人都养成了随机应变的习惯。 阿加娜先端一只烤鸡出去安抚群众了。纱缦瞄一眼墙上的钟,距离庆典还有两个小时,食物准备够了吗? 主屋的厨房里,放眼所见的空间都堆满了食物,香喷喷的味道不断飘出窗外。 十只肥嫩金黄的烤鸡、二十七条面包、三十人份的印度大饼、二十盘配着大饼吃的烤肉及沾酱、十大盆新鲜沙拉、七桶热米饭、十五盘炒蔬菜、十二盆鲜美水果、三十人份的葡萄叶卷,冰箱里还镇着十碗鹰嘴豆泥,屋外有老工头正在熏烤一只全羊。 自从养了飞飞之后,麦达就讨厌极了吃羊肉,因此,主屋里唯一会出现羊肉的机会,只有在重要庆典时。 “……这些食物应该够了。”她喃喃自语。 站在这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纱缦的心涌起一阵满足感。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归依,她的心之所在。喂饱牧场上的人——以及喂饱麦达,或许看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对她而言,这就是她小小世界里,最重要的使命。 或许是平时禁忌太多,压抑久了,阿拉伯人一旦狂欢起来,野放畅快的劲儿,连许多民风开放的外国人都自叹不如。 开斋庆典选在牧场正中央举行。巨大的营火熊熊燃烧,四条长桌平行排开来,上头堆满色彩缤纷的蔬果及热食,烤全羊已经先切割妥当,摆在桌上,看不出来一丁点羊模样,这是为了体贴也会出席庆典的飞飞。 绵羊区的四个牧工轮第一班乐队,演奏响亮热闹的传统音乐,乐队前方已清出一块场地,铺上木板,做为临时舞池。 根据传统,没有亲属关系的男人与女人是不能共舞的,可是,会跟随麦达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拘泥于狗屁礼教之人。牧场上的工人和眷属全聚集在一起,同欢同饮兼同舞,热腾腾的食物不断补给上桌。 随着时间过去,夜的加深,进食的人越来越少,而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 “哎啊,纱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牧工太太忽然跑过来,把纱缦手中的大汤杓抢走。 “我替大家盛甜汤啊!”纱缦杵在第四张长桌后,一头雾水。 “这些事让我来就好,去去去,你去陪麦达跳舞!” “对嘛!这些事让曼姐去就好,来来来,你来陪我跳舞。”一个阴魂不散的男中音突然摸到她身后。 “麦达!”纱缦连忙去扯他圈在纤腰上的臂。 回头一看,她差点笑出来。 麦达今天晚上还特地“盛装打扮”过,头上戴着可笑的圆顶帽,身上穿着镶金边的阿拉伯袍,嘴唇上还用黑炭涂了两撇翘翘的八字胡,看起来就像电视上色迷迷的中年阿伯,俊朗得很好笑,好笑得很古怪,古怪得很俊朗。 “好了,小冬烘,别躲在这里装古板,陪我跳舞吧!”麦达凌空把她抱起,一路攻向热闹滚滚的舞池。 “纱缦!纱缦!纱缦!” 群众的吆喝刺激了他爱现的天性。麦达把她扛在肩上,挥挥手示意大家清空舞池,让他们俩来一场双人秀。 “麦达,快放我下来。”她用力拍他的背。 麦达得到观众全部的注意力后,得意地咧开嘴,至于背后那一点小小的阻力,他皮厚骨粗,自动当做没感觉。 观众被他们的小动作逗乐了,音乐演奏得益发热烈。 他深深一鞠躬,猛然把纱缦抛向半空中。 “哗——”观众长长的惊呼。 “麦、达!”可以想见,是受害者的怒唤。 “就来了,宝贝。”麦达大笑着接住她。 接下来的五分钟,纱缦只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健身器材,被麦达从左侧甩到右侧,再从右侧甩到左侧。左右甩还不够看,他索性举起她,高过头顶,打旋了两圈,再降到胸口的高度。 就在头晕眼花的她随时有可能吐出来时,她的一双脚突然站在实地上,乐风一变,蹬、蹬、蹬蹬蹬居然变成探戈! 麦达面容一整,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向横打直,有模有样地踩起舞步。 乐队仿佛和他们杠上了,乐风一转,又变成快节奏的街舞。麦达罔顾身上是绊手绊脚的长袍,从背后搂着她,像玩傀儡戏一样,抓住她的手就跳起巡回性的舞步。 大家伙全乐了,只见一群穿着传统装束的阿拉伯人,左右排排站,全跟着麦达的舞步走,一时之间,街舞的阵容热烈而浩大,声势惊人;偶尔还会左右两侧的人互相陷害,故意转错方向,和邻居撞个正着。 庆典达到了最高潮,而欢腾的中心永远在麦达身上。 他跳,他动,他唱,他叫,他吃纱缦豆腐。 大家也一样,跟着他跳,跟着他动,跟着他唱,跟着他叫,跟着他……呃,吃自己老婆的豆腐,因为纱缦的豆腐只有麦达能吃。 他低头一瞥,怀中的纱缦早已放弃挣扎,和大家一起舞得酣快而尽兴,火光掩映中,她的秀额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玉颊染上一片淡淡的红,火光跃入她的眸心里,从外而内,再从内而外,焕亮了她欢笑的容颜。 他觉得喉咙一紧,猛然抱起她,走出舞池外。 “耶——” “哟呼——”一阵戏谑的大叫从身后包围过来。 “麦达!”纱缦惊羞交错地大叫。 麦达咧开大大的笑脸,深深向观众们一鞠躬,抱着她,走回屋里去。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凌淑芬所有! 浓欢过后,入夜时分。 大半天的煮食折腾,再加上大半夜被他折腾,纱缦早已体力不支,卷在床单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了。 “纱缦?纱缦?” 寤寐之际,他热热的气息呼向她的耳畔。 她困倦地应了一声,仍然未清醒。 麦达心中涌起一股罪恶感。她白天的杂务已经够多了,向来靠正常的作息来补足精神,他才回来两天而已,就已经把她累得奄奄一息。 吵醒她固然让他舍不得,可是现在不交代一下,待她明晨醒来找不着他,一定会着急。 让她担忧,他更不乐意。 “纱缦,醒醒。”他温存啄吻着她的脸颊。 方才两人一起洗过鸳鸯浴,当然是他动手的部分居多。她的身上和他融着同一股气息,淡爽的青草香,嗯……这种沐浴精,在她身上的效果,比在他身上好闻,他喜欢! “嗯?”终于,她困困地眨开眼。 “纱缦,我要到楼上闭关了。”麦达怕她睡迷糊了,明天一觉起来全忘光光,四处找不到他。 她的神智稍微回复一点,“闭关多久?” “大概四天左右。”他依依啄着她的红唇。 “嗯,我知道了。”即将有四天看不见他,她忍不住和他续起一个深切缠绵的吻。“我每天会把三餐送上去,一定要记得吃,不准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餐,知道吗?” “大人,遵命。”他戏谑地咬她香肩一口,换来一句娇柔的叫痛声,才满足地离开床铺。 少去了身旁温暖的他,她前半个小时怎么转也找不到舒服的角度。 人的依恋性真是可怕,之前过了三个月不见麦达的时光,她还不觉得如何,而今他回来两日而已,她却已不适应没有他同寐的滋味了。 或许是她实在累得太厉害,辗转反侧了一阵,终究还是不太安稳地睡去。 再张开眼时,天光已然大亮。 她惺忪地坐起身,伸个懒腰,习惯性地看向身旁的睡脸。 空的。 纱缦一愣。麦达这只贪睡虫向来醒得比她晚呀! 噢,对了,她想起来,麦达上二楼闭关去了。 纱缦轻轻抚着枕头上的凹陷。 原来,他这一次回来,是为了赶工的。 二楼有一间麦达的工作室,里面配备着高科技的电脑设备,甚至有卫星视讯系统。绝大多数出自于他手中的电脑程式,都在这个房间里设计、测试完成。 这些程式里,正经的有麦氏产业的安全连线系统,公司内部应用软体,特殊的文件加密程式,总之,麦氏所需的各种软体,主架构几乎都由他一手完成,之后视需要,再交给电脑部门去添校加叶。当然,以他爱玩的个性,也替自己写了不少游戏软体,骇客软体,甚至好些个恶作剧的病毒——而受害者,通常是麦氏里由他设计的防护系统。 “不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怎么知道程式有没有虫虫?”齐磊骂他时,他还很理直气壮地反驳。 想到他的顽劣赖皮,她又笑了。 可是,根据惯例,他赶完工之后,也会离开一阵子,回城市里,正式将系统上线测试。 他说,只闭关四天,难道这趟回来他不会待太久吗? 纱缦叹了口气,下床盥洗及更衣。 他的去与留,从来不是她能控制,有时,连麦达自己都不能掌控。他常抱怨,他弟弟就是当年试探穆罕默德的那个恶魔,才会这么狠心,把他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操。 不管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而她的工作,就是将他照顾得好好的。 麦达一旦进入闭关期,任何人都不准上楼打扰!目前为止,还没人有兴趣去测试好脾气的麦达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连她也不例外。 纱缦看了下钟,糟糕,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得快去做点东西给他填肚子才行。 来到厨房,心思有些不属,她调好沾酱,拿出q软的大饼、馅料、咖啡、茶,放在一个圆托盘上,送进墙内的迷你升降机。 这个升降机直通二楼麦达的工作室,专门用来传送食物。偶尔麦达有任何需要,也会写了纸条,传下来给她,请她代为张罗。 在他闭关期间,这就是他和外界唯一的沟通管道。二楼只有电话线,没有电话机,因为闭关期间一并谢绝电话打扰。 三十分钟后,纱缦按下升降钮,升降机又降回厨房来。托盘里的食物仍然原封未动——完全在她预料之中。 这一回,她放了一根红辣椒在托盘里,再把食物升回去。这代表,他若再不吃东西,她会很火大;等他出了关,就有他好看的! 果然,再隔三十分钟,升降机退下来时,托盘里只剩下带着油渍的空盘和杯子,红辣椒上则绑了一个小蝴蝶结。 他在求饶。 纱缦轻笑出声。 “好了,在厨房无所事事的耗了一个小时,该办点正事了。”她自言自语。 离开厨房,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她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奇怪,以前的这个时候,她应该都很忙的啊!为什么现在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以前在忙什么呢?她坐进沙发里,茫茫然寻思起来。 忙着被他拉到旁边说话,忙着看他驯马,忙着闪躲他的毛手毛脚……不对不对不对,那是麦达在牧场的时候,而他不在的时间居多。 那么,他不在的期间,她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呢? 想不起来!她的脑袋坏了!记忆力衰退了,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麦达不在的期间,她都在做什么! “纱缦,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阿加娜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她的出神。“麦达呢?” “嗯。”她无意识的应着,脸孔虽然转向阿加娜,视线却没有焦点。 “噢,他又去二楼闭关了是吧?”看见她的反应,阿加娜就明白了。 女管家耸耸肩,直接走向收藏室拿清洁工具。 这是麦达回家之后的例行景象,牧场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上楼闭关,纱缦就发一个早上的呆。在纱缦没回魂之前,即使天大的事情都不用和她谈,因为保证说了跟没说一样。 阿加娜拖出吸尘器开始吸地板,吸到纱缦脚边,她自动举起双脚,让管家吸完。 阿加娜浸湿拖把开始拖地板,拖到纱缦脚边,她依然自动抬起双脚,让管家拖完。 阿加娜在房子里进进出出的,一下子晒毛毯,一下子准备牧工的午食。她把纱缦当隐形人,任她去发呆,纱缦也把她当隐形人,迳自去发呆。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铃—— 一声尖锐的响钤蓦然将纱缦从怔呆中惊醒过来。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电话。难得响上一次的电话居然发声了。 她从柜子里把电话翻出来,急急接起来,深怕它的刺耳影响了二楼的人。 “喂?” “喂,麦达在吗?”是一个很低柔好听的女性声音。 纱缦对声音有绝佳的记忆力,她立刻辨识出,这是麦达的母亲——桔姬夫人的声腔。 “抱歉,麦达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她从未见过桔姬夫人,两人只有过几次短短的电话交谈。她可以感觉到,桔姬夫人对于麦达在沙漠边陲经营牧场的事,相当不赞同,连带地,对她这名“贴身女仆”也颇不以为然。 在谨守礼教之防的桔姬心中,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儿家,跟一个英俊的男主人独居,可能还发生亲密关系,无疑是太欠缺教养了。尤其,麦达的牧场不让任何未经他同意的人前来,即使母亲和弟弟也不例外,因此,桔姬夫人对她更有一股隐隐的醋意。 但是,纱缦并不在意。她这一生,只对麦达负责,别人以何种眼光看待她,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我不会花他太多时间的,麻烦请他听一下电话。”姑姬夫人温和却坚定。 纱缦叹了口气。“麦达闭关期间,向来不和任何人接触,连我也不例外。” “你只是替他工作的人,我却是他的母亲啊!”桔姬夫人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却明显按捺着怒气。 “是,您稍候。”纱缦冷冷地道。 她按下保留键,把话筒放在一边。 先去厨房替自已冲了杯茶,再走出来。瞄一眼钟,哎啊!已经过午了!她这整个早上都在做什么啊?居然任时间这样白白的流失掉。 “麦达的午餐!”纱缦抚着额头,懊恼地大喊。糟了糟了,他现在一定饿坏了。 匆匆回到话筒旁,她重新接起来。 “喂,麦达?”桔极夫人轻唤。 “不,我是纱缦,方才我上去叫了麦达,他说他现在没空,改天再回电话给您。” “你真的上楼叫他了吗?”桔姐夫人冷冷地道。 “是的。”她连迟疑都不必。 形势比人强,桔姬知道今天是肯定和儿子搭不上线了。 “好吧!请你叫他出关之后,立刻回利雅德来,齐磊和我有事找他。” 嘟……通话中断。 纱缦吐了吐舌头。别怪我,我可是尽量顾全你主子的权威了。 对了,午餐。 她匆匆进厨房,替他炸好鸡块,做一份义大利面,一大块他最喜欢吃的玉米面包和奶油、咖啡,再度放进升降机里。这一回,她在托盘上放了一朵阿加娜从温室里剪来插瓶的雏菊。 对不起,午餐送迟了。她说。 半个钟头后,升降机退下来。托盘内的食物已清扫一空,两块废弃的电路把那朵雏菊夹在中间。 害我饿得扁扁的。他说。 纱缦微笑,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把雏菊抽出来,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凌淑芬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四天后,麦达准时出关。 一头长发被他搔得乱七八糟,打了十来个结;两只眼圈黑得像戴着墨镜,脸颊瘦削,双眼无神,完全就是他向来连日赶完工的衰竭样。 他轻飘飘地晃下楼梯,晃进厨房。不出所料,纱缦已经帮他准备好食物了。 他幽魂似地坐定位。 “快吃!”纱缦板着脸,将如山高的米饭、烤肉堆进他的碗里。 餐点的香气钻进他鼻尖,麦达精神微振,活像个烟瘾发作的老烟枪终于抢到鸦片烟,左手持烤鸡腿,右手抓大饼,左右开弓唏哩呼噜拚命往嘴里塞。 “慢慢吃,当心呛到!”纱缦忍不住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她最不爱看他这样,一投入工作就什么都忘了。尤其在完工的最后十来个小时,更是滴米不进,直到出关为止。现在是因为他年轻力壮,身体承受得起如此的折磨,将来老了,有他自己受的了。 “你……咕……你究竟要我快点吃,还是慢慢吃?咕嘟……嗯,好吃!”狼吞虎咽之际,他还有工夫从嘴里腾出一小块空间和她斗嘴。 “吃撑死你最好!”纱缦瞪他。 纱缦恼了他的时候,通常是他最安分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麦达被瞪得乖乖的,埋头拚命把东西塞进嘴里,还不忘投给她一个讨好的笑。 一桌子食物很快全进了他的胃。麦达酒足饭饱地拍拍肚子。 “困了。”他宣布。 纱缦抽出一张餐巾纸,帮他拭掉唇角的油渍。 “困了就快去睡觉。”她命令。 “遵命。”麦达行了一个举手礼,挺身立正,踩着四平八稳地踢正步,离开厨房。 纱缦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对他的背影摇摇头。 他这一补眠,没睡上二十个小时是不会醒来的。 “咦?麦达出关啦?”阿加娜正好走进厨房,迎面就是餐桌上的一堆鸡骨头。 “嘘。”纱缦示意管家放低音量,她自己也轻声细语的,“他刚刚进房去补眠了。” “噢,这你就别担心了,麦达一睡着,长程飞弹也炸不醒他。”阿加娜爽朗地挥挥手。 她当然知道啊,可是…… “总是会有例外嘛!”纱缦犯嘀咕。 铃——难得一响的电话铃声再度尖叫。 纱缦被突如其来的一吓,险些跳起来。 “厨房让你来收拾!”匆匆交代完管家,她快速奔进客厅里,翻出那个扰人安眠的讨厌东西。 “喂?”找到了!她很少这么慌张急促的,接起话筒的那一刻,呼吸不禁有些喘。 “麦达忙完了吗?”依然是桔姬夫人优雅有礼的嗓音。 纱缦蹙着眉看话筒一眼。夫人是在牧场上装雷达吗? “刚出来,现在吃饱饭,已经回房里睡下了。” “哦?”彼端沉吟了一下。“麦达有没有提过,他何时会回利雅德来?” 催得这么紧,想必真有重要的事吧?纱缦深呼吸了一下,心头忽然紧紧的。麦达又快要离开了…… “没有,但是等他一醒来,我会立刻转告他,请他马上回去。”她的声音仍平稳。 “嗯。” 有一瞬间,桔姬夫人没再发话,纱缦以为她就要挂断了,正要同样效法时,彼端突然又出声。 “纱缦,你还在吗?” “我在。” “纱缦,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这次麦达回利雅德时,请你跟他一起回来好吗?”姑姬夫人温柔要求。 纱缦迟疑了一下。夫人找她,是前所未有的事!她们两人从来不搭轧,她想不起来夫人可能会有什么事情与她商量。 她们之间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麦达了。 不知为什么,纱缦觉得自己的喉咙抽紧得更厉害了。 “夫人,牧场里的工作很多,我怕我走不开,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谈吗?” 桔姬夫人叹了口气。“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一定要当面和你聊聊才行。” 聊?用这个字眼? 其实纱缦也不懂,为什么她现在会用一堆负面的思想来演绎夫人的用字遣词。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夫人对她固然不以为然,也是因为礼俗所限的原因居多,再加上一点争儿子宠的心态。她一直听说过,桔姬夫人是个温柔公正的主母,并不会恶意刁难任何仆佣。 另一个例证就是像上一通电话一样,即使明知她在虚应故事、假传圣旨,夫人也不会揭穿她。 为什么一阵滞塞的感觉直直从心底冒上来呢? “纱缦?” 她回过神来。“是,我在。我……好的,我这次会跟麦达一起回去见您。” “谢谢你。”客气的道别从另一端响起。“那么,到时候见了。” 喀,挂断。 纱缦执着话筒,呆立了半晌。 远方的天空,天与地的交接处,有一层薄淡的黄雾漫开来。她久居沙漠边陲,知道这是尘暴所造成。 蒸沙烁石燃虏云,沙漠即将进入尘骚风躁的季节了…… 第三章 麦达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他精神饱满的翌日,选了温度较为适宜的清晨,两人共骑着一匹骆驼,带着飞飞,踏上返回文明之路。 麦达沿途笑逐颜开。 他早提议过八百遍,要带纱缦跟他一起旅行,她总是有一堆推托的借口,如今终于心愿得偿了。 而且,他也终于了解两人共乘的乐趣,难怪去年青萝邀齐磊那死小子一起横度沙漠时,那家伙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看,伊人就在怀中,闪也闪不远,躲也躲不掉,只能任他开心地上下其手,等于是掉进蛛网的苍蝇一样,天下还有比这件事更美好的吗? “麦达!”纱缦第二十三度娇斥,拍开他滑上酥胸的贼手。 麦达才不会被这个小小的阻挠所困扰,眉开眼笑,还有心情唱歌—— 我是沙漠的男儿,不畏热沙之考验。 我是阿拉的子民,不畏恶魔之考验。 我的心灵归依啊,就在怀中—— 心爱的人儿,我却怕极了,你那若即若离的容颜—— 而纱缦的感觉就全然是另一回事了。 她怀疑她被麦达唬弄了! 老巢牧场位于沙漠的边陲,四周横亘出去已经是硬实的土地,然而,他们越走,太阳却越烈,沙地也越来越柔软,分明不是往文明之城的路,而是深入沙漠去。 他究竟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第二个疑点是,麦达摒弃了脚程较快的马,选择耐旱耐渴的骆驼。 正常而言,牧草离最近的小城只要快马半天即可到达,他要求骑骆驼,就心思叵测。 再来,她从小在牧场长大,骑马驰骋的功夫一把罩,他却坚持两人要共骑一只骆驼,还越抱越紧,越摸越顺手,到最后,她已经不是坐在驼背上,而是坐在他的大腿上。 若要说他一点贼心眼都没有,老天铁定会立刻下雨。 “麦达,我这样压着你的腿,你不会觉得酸吗?”她努力往前蠕动,想重新贴回驼背上。 “不会啊。” “咩——”我想也是。 “飞飞,你真吵。”麦达故意指挥骆驼,撞羊儿一下。 飞飞臭着一张脸,退到驮货骆驼的那一侧。 “奇了,它最近对我端的架子越来越大了。”麦达撇撇嘴,俊脸扮了一个怪里怪气的鬼脸。 “羊的表情天生就是如此。”纱缦见怪不怪地说。 “乱讲,它对你就笑咪咪的,对着我的表情特别难看。”麦达偏头瞪它。“飞飞,不要忘了,虽然对你好的人越来越多,你最终的带头大哥还是我。” “哼。哼。”飞飞边走边喷气。被硬推到牧场还住不到一周,精气神都还未养足,它马上又被扯进一趟酷热的沙漠之旅。任何一只有骨气的羊,都会板起脸以示抗议!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纱缦忍不住心头的疑惑。 “回利雅德啊!”麦达老神在在地说。 呵呵呵,他们最后确实会回利雅德没错,不过,难得纱缦这回肯陪他一起离开牧场,他不把握机会,多晃过几个好玩的景点怎么可以? 利雅德在牧场南方,他却是带着她往东南方走去,先去拜访几个游牧民族的老朋友。 “你经常在这片沙漠里来来去去吗?”纱缦好奇地回头看他。 此时,他们两人从头到脚全包得紧紧的,抵御风沙和烈阳。她只看见麦达一双黑亮有神的眸子,一如往昔,他的眼底盈满了生动的笑意。 “还好,普通熟啦!”麦达猛然拉低她的头巾,在红唇上印一个吻,再帮她围妥当。 从头到尾,整个偷香行动掌握了快、狠、准三大原则,待她反应过来时,贪吃的老鼠已经偷到乳酪了。 “麦达!”第二十四声羞怒的娇斥! 我是飞飞的主人,受不了它坏臭的脾气。 我是纱缦的爱人,忍不住她诱人的香气。 我的心灵归依啊,就在怀中—— 心爱的人儿,我却想念极了,你那不让我亲吻的小嘴—— “够了,别再唱了,你都不怕渴吗?”纱缦面红耳赤。 “你的美丽就是我最好的精神泉源。”其实此行他已备妥了充足的水源,不过,这狂沙浪子不忘兴高采烈地讨好美人一句。 纱缦只能按着额角,摇摇头。她怎么会忘记呢?任何人跟麦达耍嘴皮子,绝对没有赢面的。 她挣扎着坐回骆驼背上,故意板着脸,任凭他如何逗诱她说话,她都不让他得逞。 请支持禾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和作者凌淑芬,购买书籍。 嬉嬉闹闹又走了两个小时,随着时间越接近正午,温度也迅速开始加温。即使行路间不断有狂风吹拂过,风面也是热辣辣的,不时还夹杂粗粳的黄沙。有时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时麦达便会举起手臂,挡在她露出来的眼睛前面,替她挡住灼人的焚风。 “麦达,你看,那是什么?”纱缦突然发现右前方有一抹奇怪的反光,远远看去,那团黄沙呈现不规则的起伏,彷佛埋着什么东西。 麦达凝神一看。那个沙堆体积还不小,大约有五公尺见方,可是,大半部分都埋在沙子里,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好,过去看看。”他手上的长鞭用力一震,斥喝骆驼转变方向。 两人接近到十来公尺的距离,麦达陡然拉住骆驼的步伐。 “怎么了?”纱缦仰头看他。 麦达拉下面巾,俊朗的脸孔变得异常严肃,两颊线条有如刀刻剑削。 “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麦达迳自翻身下了驼背,走向那团沙堆。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开了表面那层黄沙,纱缦蓦地明了那是什么了。 骸骨。 一副人与马的骸骨。 麦达凝立在骷骨前,挺直的背一如难撼的山岳。他背对她,低着头,似乎在替死去的灵魂默祷。 这一路行来的轻快,从她心中蒸散殆尽。 纱缦随即跃下驼峰,来到麦达的身侧。 他弯下腰,捡起方才一闪一闪的反光物,那是佩戴在马颈的一个鞍饰,形状和大小都很像一个铜板。饰物的表面刻上一个黑色的马首。 “这是拉塔诺族的动物徽记。”麦达指了指人类的枯骨。“他应该是拉塔诺族人。” “拉塔诺族是什么人?”纱缦的见识不若他广,并没有听过这个族号。 “他们是沙漠上历史最悠久的游牧民族之一,可是,他们和其他族邑相反,习惯独来独往,或者只找少数人结伴而行,因此遇上劫难的机会也比平常人大得多。”他为她解说,眼神凝肃而尊敬。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多一点人结伴同行呢?这样不是比较安全,互相也有个照应吗?”纱缦深感不解。 麦达笑了,温柔看着她。“纱缦,你怎能叫天上的孤鹰,变成结党的雀鸟呢?” 纱缦沉默不语。 “来吧!我们继续往前走。”麦达将马头饰物放进怀里。“待会儿我们会遇上拉塔诺族人,再把这个鞍饰交给他们。对于逝者,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悼唁方式。” 纱缦默默走在他身后,让他把自己抱上驼背,继续下半段的行程。 “麦达,你也一天到晚在沙漠里跑来跑去的,难道都不怕遇到危险吗?”终于,她轻轻地说。 “我是个老江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挂掉?”他的声音又开朗起来。 “可是,我会担心你……” 环在腰际的铁臂紧了一紧。 “纱缦,沙漠就像女人一样。” 她回头正想瞠瞪他,不期然间,看见他带笑的眼眸中,同时辉烁着认真的光彩。 “它有如一个多变难测的美女,娇嗔怒骂,悲伤欢笑,常常让男人捉摸不着头绪,然而……”他低头望进她眼里。“你必须和这位美女真正相处过,才能更深入的了解她。而,一旦你了解她之后,洞悉她皮相之下的深层美感,你才能掘到一处真正的宝藏。” 纱缦恍惚看着他的笑眼。 温柔的麦达,俊朗的麦达,爱玩闹的麦达,在这一瞬间,仿佛褪除了人类沉重的皮相,伸展出一张无形的巨翅。 静时,这双巨翅能替心爱的人挡除风雨;动时,这双巨翅带他腾空而上,遨游在苍穹之间。 她心中忽然有些懂了。 酷好飘移流浪的他,不也是一只迎风翱翔的苍鹰吗? 他可以变成一只结党的雀鸟,或者暂时褪去鹰翅,变成一个人类的电脑高手,然而,这些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渡期;真正的他,只有在重新展开翱翔的翅膀,成为一只精锐的苍鹰时,才会感到快乐。 他是一个,属于风与炽热的狂沙浪子。 纱缦温柔的吁了口气,突然挺高娇躯吻住他。 她爱的,是快乐自在的麦达。因此,他如果喜爱当一个翱翔的鹰,她便愿意付出一切,让他继续畅快地飞腾。 麦达受宠若惊。但是自己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他向来不会傻到去质疑自己的好运。 骆驼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骤然拉紧的缰绳,差点勒得它喘不过气来。 麦达把她翻转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狂热而深切地加重这个吻。 正午的烈阳,躁动的风沙,在两情绸缪的世界里,早已不再存在。 “咩……”飞飞自怜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为什么还吻不烦,还不快点走呢?沙漠好热的!要等他们两人回过神,八成要等到天长地久了。 呜……它真是倒楣!竟然跟到这种不负责任的主人。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 日落时分,两人来到天际的一处绿洲。 沙漠的风势大,因此地形也相应的多变化。有些绿洲是暂时性的,今天可能绿意盎然,明天便狂沙掩埋,永远与人世隔离。 有些绿洲则因地点和天候的问题,可以常年存在,顶多只有枯水或盛水的区别。老巢牧场的绿洲是其中之一,他们傍晚踏入的绿洲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一直朝东方走,这里已经接近波斯湾了,空气中常吹来含有水气的风,没有沙漠中心那么干热,所以才会形成这个绿洲。”麦达看出她的疑问,为她解说。“沙漠中的旅人都称此地为‘拉塔诺绿洲’,因为流浪的拉塔诺人会把此地当成旅途的中继站,甚至有些族人在此定居下来,久而久之,大家就以他们的族号为绿洲命名了。” 纱缦哦了一声,轻轻点头。 这个绿洲大概只有牧场的一半大小,但是面积已经算很可观了。 绿洲上零星散布着几个小水塘,最大的一个靠近右方,有七、八座蒙古包式的帐篷便搭筑在大水塘旁,几个小孩子在帐子里跑进跑出的,五、六个男人则站在帐子外闲聊。 绿洲的其他部分还有一些停下来歇脚的商队,整体而言,这是一颗热闹而有活力的绿宝石。 “麦达!”一声豪畅的叫唤。 他们两人一起看向发声处,一个近三十岁的年轻人从最大的主帐里迎出来。 他蓄着薄薄的落腮胡,身材壮硕,穿着一件镶驼毛边的褐色袍子,是一个很典型的沙漠汉子。 “洛罕!”麦达迎了上去。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左边抱完换右边,右边抱完换左边,然后互相拍打对方的背心,齐齐朗声大笑。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洛罕兴奋得脸都红了。“你来得正好,沙蜜——” “咳咳咳咳咳——”麦达突然又重又急地咳了起来,一面向老朋友挤眉弄眼。 洛罕愣了一下,下意识瞥向他的身后。看见纱缦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又是一呆。 “我的天啊!麦达!”洛罕猛然大叫起来。“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吧?那沙蜜雅怎么办?” 麦达重叹了口气。真是个老实头!提醒他别乱说,他还说! “我不是麦达的妻子。”纱缦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冷冷开口,“我只是他的贴身女佣。” 麦达瑟缩了一下。 洛罕不怎么相信地瞄觑她。他们真神之子可不时兴找个女佣来“贴身”——当然,别有所图的除外。 “我累了。”她转向麦达。“你方才说,我们今天晚上在此处歇脚。请问我们该在哪里扎营?” 麦达看出她的愠意,讷讷的,话都不敢接一句。 哪有女佣派头还比主人大的?洛罕这下子更不相信了。 “麦达今晚就睡我的帐子,你和沙蜜雅睡在一起。”他当然不能让他们俩做一房睡。 “不用了,我和纱缦在另一头的水池旁扎营就行了。”麻烦大了!麦达急忙牵起她的手,先带到旁边去好好解释一下。 “喂,麦达,晚上我们设宴替你接风,不要忘了到主帐来吃饭!”洛罕不死心地在他们身后叫。 他们来到自己的骆驼旁,才刚拉起缰绳,飞飞已经喷笑起来。 “咩……咩,咩咩……” “死羊!”麦达气恼地推它一把。“移开你的重屁股,你坐在我的绳子上了。” 飞飞施施然走开来,自己去找一窟安全的水池窝着,远离暴风圈。 “纱……纱缦。”麦达牵着载货的骆驼,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唤。 “嗯?”她牵着两人骑乘的骆驼,头也不回。 他又瑟缩了一下。糟糕,看样子事情很大条!以前纱缦就告诫过他一些和女人有关的事,他嘴里应了是应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再说,他也没和沙蜜雅发生任何事啊,一切都是对方一相情愿的。 不过,老实说,沙蜜雅还真是个漂亮温柔的美人儿,脸蛋儿一红起来,不下纱缦的好看……呃,咳咳!不能想,不能想!现在千万不能想这个!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纱缦来到绿洲最远一端的水池子旁,立定不动。 “好!”麦达哪来天大的狗胆说不? 二话不说,马上开始卸货和架帐篷。 纱缦选了一截枯树干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忙碌。麦达一边工作,一边偷瞄她的神情,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纱缦看着他“安分守己”的表现,心里不禁暗暗好笑。 她常说他是“浪子”,然而这个“浪”字,是流浪的浪,而不是放浪的浪。 她很清楚,对于性之一事,麦达颇有点洁癖,若非他真心喜爱的女入,不会随意与人家发生关系。 他只是天生的劣根性,看见女孩子就忍不住想逗一逗,撩拨一下;挑逗得人家心花怒放,含羞带怯地嗔他几句,他就有说不出的快意。 外界的人常只看见他风流调笑的一面,便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其实,他们家麦达是很洁身自爱的。这一点,她敢骄傲地打包票。 “我……我把帐篷架好了。”麦达站在她面前,只差没摇尾巴、转圈圈。“纱缦,缦缦,纱纱小宝贝,缦缦小甜心,你……很生气吗?”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不对?”她仍然面无表情。 麦达搔搔后脑,干笑两声。“没有啊!你跟我说过的话,我一字一句从不敢或忘。” “好,那你说出来听听。” 麦达苦着脸。 “就是……那个……你说……女孩子呢,呃,比较敏感,呃,比较害羞,不像我们男人这么收发自如,所以我没事就……呃,不要老是去挑逗人家,还有……”他摸摸鼻子。 “嗯?” “不然……不然勾动了人家的心,我却溜之大吉,这比玩弄感情的骗子更可恶!所以……不要随便逗女生。”他小小声地结语。 “嗯。”纱缦看向远方,表情闷闷的,继续不理睬他。 麦达搔搔头,抓抓颈子,甩甩手臂,全身痒得不得了的样子。 总之,这回是被逮个正着啦!该如何善了呢?先招认好了。 “沙蜜雅是洛罕的妹妹,年方双十,正值适婚年龄。他们兄妹俩也是拉塔诺族长的子女,所以,族长就……对联姻有那么一丁点兴趣。”他急急忙忙补充。“不过我比较交好的人是洛罕,沙蜜雅只是偶尔陪我们一起出去做短程旅行而已。” 严格说来,洛罕和沙蜜雅是拉塔诺族里的王子和公主-?纱缦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你是真心和别人相交即可。”她平静说完,率先站起身。“我们去主帐篷吃饭吧!我饿了。” 麦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意思是说,他被原谅了吗? 唉……若女人心是海底针,那纱缦的心肯定是沉在马里亚纳海沟里的那一根,最深也最难测。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麦达这一生中吃过的最多饭局,大概就是洗尘宴。 他爽快健朗的性格到哪里都混得开,因此,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交得到手。 洗尘宴上,纱缦见到了沙蜜雅。 用餐时,大家席地而坐,围着一张宽敞的长方桌。两个男人坐在两端主位,她和沙蜜雅对面而坐。 她原以为,沙漠的女儿会像男儿一样豪爽健谈,孰料,沙蜜雅却像一般的大家闺秀,眼眸低垂只是会不时的掀开眼睑,偷望另一端的麦达;举止文秀——替麦达夹菜布菜时动作倒不会太慢;连讲话也细声细气的——还会很违反礼俗地去搭麦达的腔;天然卷的头发像黑丝一般,迤逦在地毯上——这一项,纱缦自己也有,只是没她长。 用餐到半途,大饼撕完了。 “厨帐里还有,我去拿。”沙蜜雅柔声说。 “我也一起去吧!”一直坐着吃,她过意不去。 咚!麦达一听说两个女人要凑在一起,手中的烤鸡腿掉到桌上。 “怎么了?”三个人同时望向他。 “没事,没事。”他嘿嘿干笑。 纱缦白了他一眼,迳自走出帐去。麦达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胃口全没了。 “麦达,她究竟是谁?我不信她只是你的女佣。”洛罕质疑道。 “关你什么事?”麦达白他一眼,一口气就堵死他。 转载自:浪漫一生ikeno6扫描yunspring校对 营帐外。 “纱缦?”沙蜜雅伴在她的身侧,柔声轻唤。 “有事吗?”对于温柔的人,大家都会自动把姿态跟着放软。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权利问这些,不过……”沙蜜雅咬了咬下唇。“你……你是麦达的爱人吗?” 她是麦达的爱人吗? 纱缦的第一个反应是回问她:你对爱人的定义是什么? “不。”最后,她缓缓摇头。“我是麦达的亲人。” 沙蜜雅水眸一亮。“你是他妹妹?” 她迟疑了一下,仍是摇头。“不全然是,不过差不多了。” 沙蜜雅被她模棱两可的答案弄得很迷糊。“那,你和麦达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纱缦又想叹气了。她提的问题,怎么都这么难回答呢? “你问我这些事的用意是什么?”她索性直接切入重点,否则两人铁定会在关系的问题上,打转好几个小时。 “我……”两抹红霞跃上沙蜜雅的双颊。“老实说些不害躁的话吧!我很爱麦达,希望父亲做主,将我嫁给他,所以……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希望你别介意。” 纱缦一怔。她从不曾把婚姻、儿女这些事,与麦达那个浪子联想在一起。 “他是一个酷爱飘泊的人,居无定所,将来嫁给他,势必得过着聚少离多的婚姻生活,这些事情,你考虑过了吗?” “嗯!”沙蜜雅用力点头,眸心有着说不尽的眷恋。“我只要能嫁给他,就心满意足了。” “为什么?”纱缦深深疑惑。虽然她自已从未想过结婚这件事,可是,看牧场上其他女人的家庭生活,她也约略明白,女人结婚,不就是求个稳定的依靠吗? “因为麦达像风一样,要飘泊才美丽。”沙蜜雅轻声说。“我只要能嫁给他,生下他的子嗣,占有他生命中的一个小部分就足够了。再说,将来麦达出外去旅行,我也有他的孩子可以陪伴我啊!” 纱缦端凝天上的月,思索着沙蜜雅的说法。 原来,清楚麦达本质的女人,不只她而已呢!可是,她却从不曾想过,要以婚姻来束缚他……话说回来,沙蜜雅甘愿以一个妻子的身分守候,不也是一种深爱的付出吗?而且,她还愿意替麦达守住一个“正常”的家呢!一个有妻子,有儿子,有女儿,有满满欢迎和期待的家。 沙蜜雅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而她呢? 突然之间,纱缦茫然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让麦达快乐,因此麦达要的,向来是她要的。 然而,麦达想要的,真的就是对他最好的吗? 他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一个歇脚的牧场,或是一个沉稳的家园?是一双送出去的臂膀,或是一个迎进来的怀抱?是一截挥动的骆驼鞭,或是一条悬系的风筝线? 而她的沉默相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第四章 离开绿洲之后,他们仍然没有直趋利雅德。太干脆的自投罗网从来不是麦达的本色。 他们继续向东南方行去。 沙漠的景致越来越淡薄,人烟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湿润,渐渐地,连公路和汽车都出现在眼前。 行到中午过后,一座繁华的城市赫然在望。 他们来到达曼——阿拉伯湾最重要的海港之城,也是阿国的第三大城。 离开尘嚣与热闹实在太久了,纱缦初初返回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一时之间还不太能适应。 达曼的周围有丰沛的油田与矿产,正在发展大规模的工业园区。麦氏也经营庞大的油品加工事业,自然会在此地设立工厂及分据点。 “纱缦,我先送你回我的公寓休息,再去麦氏油业的分公司把系统上线,然后我们就可以溜了。”狡免有三窟,一个麦达则可以抵三只狡兔。 “我们不去利雅德了吗?” “开玩笑,这一去就脱不了身了,当然不去!”麦达兴高采烈地说。他娘一定已经守在利雅德的宅邸里,等着他这只脆弱的小燕子自动归巢,让她唠叨个痛快,逼婚、逼工作、逼生儿子,他怎么可以轻易投降,让守株待兔的人不劳而获呢? “可是……你的系统,不是要在利雅德的总公司里使用的吗?”她对电脑的东西完全不懂。而且,若他们不去利雅德,她就不能赴桔姬夫人之约了。 不知怎地,一想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失约,她的心头轻快起来。 “哈哈,齐磊只是叫我强化麦氏油业的会计连线系统,避免被入侵。整个麦氏的网路是相通的,我从达曼上线,连接到利雅德的主机处,一个小时之内就搞定了。呆子才会大老远跑到利雅德去送死!” “看你东一句‘送死’,西一句‘脱不了身的’,到底利雅德有什么洪水猛兽?”纱缦微笑道。 她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两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大大松了口气。 之前也不知道她和沙蜜雅咬了哪些耳朵,其后就看她一路都心事重重的,偶尔抬头瞄了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又回头去发呆了。害他整段路程跟着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实说,他爱逗弄纱缦是一回事,如果她心情不好,他还真不敢惹她呢!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大概就是天生一物克一物吧!总之,他就是知道,纱缦是一座休火山,平时没有动静,不表示天下太平。他最好安分一点,不要让休火山变回活火山了,否则第一个罹难的人肯定是他。 即使是在阿拉伯,两只骆驼的行队走在文明城市的马路上,仍然很惹人注目。尤其骆驼旁边还跟了一只羊,背上的两个人类一身风沙尘土,活像直接从沙漠里变到大街上来。 所有经过他们身旁的驾驶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确定刚刚停在自己身边一起等红灯的,真的是两只骆驼。 “麦达,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纱缦被瞄得局促不安,连两只小耳朵都红了。 “我们男的俊、女的美、骆驼娇、羊儿俏,大家会看是正常的。”麦达一派安然自在貌,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咩!”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了!飞飞喷一口气赞许。 于是,就这样,他们大剌剌地穿过大街,越过小巷,经过警察伯伯身边时,他还大方地挥挥手,丢下一句“辛苦了”,快快乐乐地继续往前行。 他们进入达曼之后,又慢慢晃了两个多小时,出尽了风头,才来到他位于郊区的小巢。 “纱缦,跟你说,我的小巢外表是一楝普通的旧公寓,实际上是一座温柔的销金……呃,落脚处,藏得之隐密的,保证……”他神采飞扬的介绍声蓦然顿住。 两只骆驼赫然煞停在他“藏得之隐密”的小巢外。 他的小巢看起来确实是一楝不起眼的旧公寓,楼高三届,外表简直破烂得可以,几乎像贫民窟了。 然而,楼下大门外,两台加长形豪华房车破坏了它的“伪装”,更别提其他七、八辆随扈的车子。其中有一辆吉普车,看在他眼里简直刺眼到极点。 妈的!齐磊! “溜!驾——”他当机立断,掉转了骆驼的方向,起步就跑。 这个时候就很懊恼,当初选中慢吞吞的骆驼,而不是善驰骋的快马。 纱缦紧紧揪着他的衣襟,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似无人的随扈车子,突然发动起来,飞快地前后包抄,阻挡他们的去路。 “麦达少爷!”其中一辆的驾驶步下车,恭恭敬敬弯了个腰,展手请他进破公寓里去。 “夫人已经等你两天了。”另一位随从补充了一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麦达绝望地仰天长啸,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谁?是谁出卖了他? 可是,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会往达曼来啊! “麦达,我们进去吧!”纱缦终于回过神,叹口气说。 时也,命也,运也!这个时候很能体会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滋味。 随从接手骆驼的照料,麦达无奈,只好抱着她跳下地,往屋子里走去。 “飞飞,救你自己,快逃!”他悲伤之余,不忘很有义气地交代宠物。 “咩,咩……”现在开始一定有得吃又有得喝,它会逃才怪!羊的身上可不会长出一颗猪脑袋。 进了大门,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已经等在玄关口。 即使以前曾见过齐磊,纱缦再见到他时,仍然为这男人出乎想像的“美丽”感到惊慑。 “你这死小子!你出卖我!”麦达咬牙切齿。 “对!”齐磊干脆得很,甚至不必劳烦装出一脸罪恶感。 放眼天下,能捉摸得到麦达形踪的人,也非他这个精明绝伦的兄弟莫属了。 “我们不是约在利雅德见吗?我先绕来达曼玩玩也不行?” “谁说是利雅德来着?我本来就需要你到达曼来。”齐磊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那你干嘛跟我约利雅德?” “我不跟你约利雅德,你会跑来达曼吗?”齐磊轻松地反问。 也就是说,他被人家反其道而行,一脖子揪个正着就对了!麦达气得跳脚。 “齐磊,你这样陷害你亲爱的大哥,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他恐吓道。 “等你真的变成我大哥再说。”齐磊懒洋洋地负着手走开来。 既然是同父异母,两兄弟究竟谁大谁小的排行问题早就无解。麦达爱当哥哥是他家的事,承不承认,可在齐磊自己。 “母亲大人正在三楼你的卧室等你。”齐磊走回客厅里坐下,声音慵懒地飘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母亲的厌恶排行榜上,第二名是等人,第一名是等不到人。如果让她火大了,后果自负。” 哇!哇哇哇!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这句话完全是去年他撂给这个死小子的话,现在居然原封不动地砸回他脸上。 气啊,恨啊!此仇不报非小人!而他麦达保证是个长戚戚的小人! “纱缦,你先到二楼的客房休息一下,我上去跟他们厮杀。”麦达忿忿抱着她冲上楼梯。 纱缦进了客房不久,有一位女仆端了晚餐进来。用完餐后,她洗去一身的尘土,怀着隐约的不安感,不知不觉等到睡着了。 再被唤醒时,天色已经深成浓浓的墨。 “纱缦,纱缦?”低哑的呼唤,伴着一阵细碎的吻,黏上她的唇角。 纱缦充满鼻音地哼了一声,长睫仍然是合着。 “纱缦,醒醒。” “麦达……你又要闭关了?”她口齿缠绵的轻吟。 恍惚之际,她彷佛仍睡在老巢牧场的床上,身畔躺着他矫健的身躯。 “差不多。”老天,她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实在可爱极了!麦达忍不住吻啄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她身上。“纱缦,我和齐磊必须去分公司把系统安装上线,你先睡一觉,等我回来,再找机会偷偷溜掉。” 分公司?神智渐渐流回她的脑海,纱缦疲惫地眨开眼脸。 是了,这里不是牧场,是达曼。 她就着月色,瞄了一眼墙上的钟。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还要去公司忙吗?”因着睡意,她的嗓腔比平常柔哑性感。 “白天大家会来公司上班,所以新系统上线向来是在夜间进行的。” 她揉揉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那副模样委实可爱到令他受不了。麦达呻吟一声,突然拉开她身上的被单。 “不管了!让那死小子去干等!”他低吼一声,整个人压覆在她身上。 她轻叫一声,迅速感觉到两人的衣物一件件剥除。 他抚着手掌下的雪肌王肤,心满意足。好几天没爱过她了!每夜拥着她在怀中,却得忍住汹涌的欲潮,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若非担心沙漠里有毒蝎子出没,他才不会强迫自己禁欲这么多天。 麦达吮咬着一只绯红的蓓蕾,感觉热流在两人之间窜升。 “麦达,夫人和你谈了些什么,谈这么久?”纱缦轻喘着,纤指耙进他的发丝里。 他身上混着汗味和骆驼骚味,算不上好闻,可是在此时此刻,却宛如春药一般,充满了刺激的感官性。 “还不是那些老话。”他换到另一边蓓蕾,语音咕咕哝哝的。“快结婚,快生小孩,快替麦氏传香烟,布拉布拉布拉……” 纱缦望着天花板,心思游移着。 他安置好自己,缓缓占有她。 一下又一下的冲击让纱缦的气息不平稳。 “那你……你想过这些事吗?”她微喘着说。 “嗯?”强烈的快感冲刷过他,他早就不记得他们谈话的主题了。 “婚姻,妻子,孩子……你想过这些事吗?”纱缦用力喘一声,被他一个太激狂的动作弄得有些不适。 “没……”堆叠的快感越来越高,他喘息,脸埋进她的青丝里。“我有你……就够了!啊——” 极致来得太猛烈,他先沙哑地吼出来,再从他体内传导到她体内。纱缦倒抽了口气,眼睑紧紧的闭上,再也说不出任何字句…… 麦达瘫软在她身上,多盼望能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 天不从人愿!一阵失去耐性的敲门声叩得整扇房门都在震动。 “麦达,快出来!”齐磊的口气很坏。他完全不必猜测麦达为何交代个行踪都需要半个小时,可以想像得到,里面正在进行的事,就是他原本想对妻子青萝做的事——只要里头那个痞子赶快出来,让他们能把安装系统的正事迅速解决掉。 “该死……”麦达埋在枕头里低咒。 纱缦终于从余波中缓缓返回地面。 “你先去忙你的吧!不要让人家等。” “嗯!”他重重吻她一下,跳下床着装。“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离去的那一刻,皎月彷佛也被他带走了,整个房间都失了色。 她身上又都是麦达和骆驼的味道了。纱缦微赧着俏脸,叹了口气。 再洗一次澡吧! 热水冲刷着麦达适才爱过她的痕迹,纱缦的思绪又游移起来。 他说,他从未想过婚姻。 他说,他有她就够了。 奇异地,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因为他的说法而升起满足感。 反而,她觉得体内空荡荡的,仿如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 绣芙蓉2004年5月16日更新制作 叩叩—— 她才刚离开浴室,穿乳白色的长衣,卧室房门便被敲响。 “是谁?”麦达不会敲门,她知道。 “纱缦小姐,夫人麻烦你前去三楼一叙。”房外,显然是桔姬夫人的贴身女仆。 “现在?”她瞄了一眼挂钟,十二点。“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谈吗?” “若你方便的话,夫人请你现在就上楼。”字面上是非常客气之意,实则坚定不移。 “我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纱缦深呼吸一下,取过一件外袍,走向门口。 三楼的空间与装潢,同二楼差不多。 麦达本来就是一个舒适重于美观的人,因为,房内的家具座椅虽然齐全,却都不成套。 楼梯登到顶,是一个开放的小客厅,摆着一整套沙发,只有茶几旁的小桔灯开着,晕黄的光线,盈盈呼应着纤白的月光。 桔姬夫人坐在单人沙发椅上,米白色面纱、淡黄色沙龙仍穿得一丝不苟,仿佛才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家来,或随时可以参加任何的重要餐聚,一点都看不出有日常家居的气息。 面纱下隐隐露出形状优美的唇,唇旁镂画着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眸虽然柔和,却精光灿烂,让人自然而然端起了谨慎的情绪。 纱缦一直以为,除了麦达,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到她,可是,来到达曼才一天不到,她便了解,自己错了! 以前的笃定是因为她处在牧场里,熟悉的环境带来安全感,如今,她人在异乡,周围没有朋友,麦达又不在身旁。 她发现,她会担心,她会害怕。 她坐进桔姬夫人的对面,力持镇定。 女仆替两人上好了茶,立刻退下。小客厅里,只有她和麦氏的当家主母对垒。 “你跟着麦达,也有十几年了吧?”出乎意料之外,桔姬开口时,语气和眼神都极柔和。 “是。”她谨慎地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和齐磊是麦氏家族仅存的血脉,”桔姬取下面纱,弯身持起一杯热茶,轻叹。“麦氏家族能不能够延续下去,全靠他们两人了。” 她没有搭腔。 “他们两兄弟里,齐磊从小就是比较有责任感的那一个,氏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他一手包办,拖到三十多岁,总算他也成婚了,不必我多为他操心。”桔姬啜了口茶。 纱缦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也捧起茶杯,让自己的手中有个东西可以握住。 “但是,麦达却不是如此。”桔姬的眼光稍微严厉起来。“麦达从小就浪拓成性,无法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这一点,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清楚。” “夫人今天找我,究竟想谈什么?”她直接切入核心,对曲里拐弯的对话实在没什么耐性。 “我今天找你谈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门户之见。这一点,希望你了解。”桔姬深呼吸一下。“可是,我仍然要说,麦达之所以会养成这样飘浪的天性,你,纱缦,难辞其咎!” 纱缦猛地抬起头,怔怔望着她。 “麦达极清楚,无论他流浪多久,去了多少地方,让多少人头痛,他永远有你的身边可以回航。一直以来,你都在默默纵容他。如果麦达的不负责任是他的天性,那么,你就是助长他的帮凶!” 纱缦想反驳,想大叫,汹涌的情绪在她胸口里翻揽,她反而因为太过激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吧,让我问你一句话。”桔姬的语气再度从尖锐回复到平和。“从今天开始,你愿不愿意绑住麦达,让他在一个家庭里定下来,生儿育女,成为一个尽责的丈夫、父亲、和兄弟?” “我?”绑住麦达?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是的,你!”桔姬平稳地注视她。“你愿不愿意成为那个套住他的枷锁?” 不,她不愿意!这不是麦达想要的生活!她太太太了解他了,她知道过着这种生活的他绝对不会快乐,她做不到! 纱缦用力摇头,摇得之用力,视线几乎都甩模糊了。 “因为你不愿意让麦达过得不快乐,是不是?”桔姬轻声说。 纱缦用力点头。她已经不信任自己的声音,唯有靠点头和摇头来表达。 “但是,无论他愿不愿意,身为麦氏一族仅余的子嗣之一,这是他的宿命。”桔姬近乎温柔地低语。“如果你做不到,就必须由别人来。” “我……我不能……我想待在他的身边……” “是啊,就像你过去十多年一样,然后让他一辈子无后顾之忧地浪荡下去,直到年老力衰,眼看齐磊的身边子孙成群,拥有成功的事业和可敬的名声,而他自己,除了一副孱弱衰老的躯体,什么都没有!” 纱缦猛然把茶杯放下,深怕不稳的手会不小心摔了它。 她突然对任何事都不确定了。难道,麦达的流浪……真的是她造成的?不是他天生的? 她是麦达四海飘泊的原凶!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纱缦,请你退开吧!”桔姬深深叹了一口气,老态毕露。“我知道,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他。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必须承受我这样无理的请求……可是,请你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我肩上扛担的,不只是‘儿子’而已,更包括整个麦氏家族的香烟。我不能再让你阻碍我的计画。” “您……您对麦达有什么计画?”她虚弱地问。 桔姬突然话锋一转。”你听说过火鸟的传说吧?这个故事已经老掉牙了。火鸟必须投入火中,经过熊熊的焚烧,肉身彻底被摧毁之后,才能重生出永恒的羽翼。” “你想摧毁麦达?”纱缦瞪大眼睛,眼底充满浓浓的保护欲和不友善。 “我不想摧毁他,我只想把你送走!你就是麦达的火焰,经过你的焚烧,他才会彻底脱胎换骨,体认到现实的重要性。” “我不懂……”纱缦喃喃摇头。“我没有您说的那么重要,更不会是您的阻碍……您为什么容不下我呢?” “我刚才已经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承认自已做不到!你已经失去了留在麦达身边的理由了。非但如此,你的存在还防碍他安定下来,防碍他承担下在麦氏里应尽的责任。你说,即使我愿意,我能留下你吗?” “你想要怎么做?”她低声说。 看见她明显地颓软,桔姬微微一笑。 “首先,你必须离开他。我已可以想见,他若知道是我送走你,一定会非常气我,甚至恨起我来!可是,为了不愧对他九泉之下的父亲,我也只好让他恨、让他气了。” “把我送离开之后呢?”她唯一关心的只有麦达。如果不能让他快快乐乐的生活,那么,她宁死也不走! “你是麦达眼中,最接近‘妻子’的女人,失去你之后,他会痛苦上一阵子,然后会灰心、失意,最后,任何女人对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对他而言,娶了谁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你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真是个传神的说法。”桔姬深思道。“若要箍住一只飞扬的鹰,便必须先斩去它的翅,让它跌落尘寰,它才能褪去羽毛,进化成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她心乱如麻。 这样的麦达,怎么还会是麦达呢? “你放心,我已经设想好了。”桔姬微微一笑。“拉塔诺的族长已向我提了好几次,他女儿沙蜜雅是个贤慧温柔的女孩。她本人也承诺过我,将来若能和麦达结合,生下几个子嗣,她愿意用心照养他们的孩子,还麦达自由的双翼,让他在尽完家族责任之后,继续成为一个翱翔的自由人。” 沙蜜雅?是了!那个甜美易满足的女孩。 我只要能嫁给他,生下他的子嗣,占有他生命中的一个小部分就足够了。 将来麦达出外去旅行,他的孩子可以陪伴我啊! 麦达像风一样,要飘泊才美丽。 桔姬夫人的话,沙蜜雅都说过!都说过! 她茫然看着麦氏主母。 “你明白吗?纱缦,你能做到的,沙蜜雅都做得到。你做不到的,她也都做得到!她比你更适合麦达!” “我不能……我……”她茫然摇头,脑中空空的,胸口虚虚的,什么都无法想。 桔姬打下最后一记棒喝,“纱缦,若你一心只想成全麦达的快乐,你便是麦氏一族的千古罪人;但是,教你成全麦氏一族,你又不愿违背麦达的心意,因此,除了把你送走之外,我已经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方法了。原本麦达可以同时拥有家庭和自由,而你却不愿意给他!现在的他或许是感激你的,将来呢?在他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流浪厌倦后,却发现身旁只剩下一个同样也是垂垂老矣的你呢?” “我明白了。”她颓然低下头。 桔姬夫人的眼中迅速飘过一抹释然。 “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她坐到纱缦身旁去,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我已经替你找好了对象。” “对象?”她猛然抬头,心中已经承受不住再多的惊恐。 “无论我把你送到哪里去,麦达一定会千方百计把你找回来。所以,除了让你嫁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让他死心呢?”桔姬理所当然地说。 “嫁人……”她惶惑起来。她不想嫁人啊!她不想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离开……麦达…… 可是,桔姬夫人说,她非走不可…… “但亚是米拉酋长的独子,平时虽然鲜少在公开场合走动,却是酋长的心肝宝贝。嫁给他之后,你的身分在他们族里就像太子妃一样,从此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个美满的归宿。” 可,这却不是她要的啊!纱缦迷茫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拚命摇头。 “我知道,一个晚上要求你接受这么多巨变,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桔姬叹了口气。“我让你回房去想想!你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弊得失,我相信你心中会有答案。” 第五章 “纱缦!” 客房门被推开来,一颗笑吟吟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 纱缦坐在床畔出神,没有听见。 “纱缦?”麦达一怔,拉开门走到她身边来。发呆可不是纱缦的专长啊! “麦达,你回来了!”她蓦地回过神,一见是他,露出一丝强笑。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一抹鹰锐的神采融入他看似随和的眸中。 “没事。”她摇摇头。 她的眼圈是黑的。难道他凌晨离去之后,她一直没睡?麦达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 “傻纱缦,我不是说,办完正事就回来,叫你先睡吗?” “我有啊,可是睡得不太好,你知道我会认床。”她的语声有些虚软。“现在几点了?” “早上十点半左右。”麦达突然想起自己跑回来找她的目的。“对了,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应该走了。” 他先站起来,手去拉她,她却坐在原位,动也不动。 麦达疑问地挑起一道浓眉。 “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呢?”她疲惫地往床上瘫倒。 麦达望着她深暗的眼圈,心中再度盈满浓浓的罪恶感。 纱缦不像他,习惯了四海飘泊,在任何环境之下,一闭上眼睛就能入睡,隔天起来又是一条神清气朗的矫龙。 许是童年时颠沛流离的影响,她的体质天生就不强健,长大之后虽然经常在牧场里劳动,做的也都是比较不粗重的家务。比起健壮得像匹骆驼的他,这些日子来的奔波显然是累坏了她。 他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细吻她的脸、眼睛、俏鼻、嘴唇,举止间有着满满的怜惜。 “对不起,这几天没能让你好好休息。”他轻哑低语。“齐磊和我还是得回利雅德一趟,你跟我们一起走,等我把总部安全系统的几个bug抓完,我们就回老巢牧场去!” 老巢牧场,她睁开眼睑,眸心流露毫不掩饰的思念。 她,将来还有机会再踏上牧场的土地吗? 她的心思飘回两个小时前的光景。 桔姬夫人必然知道她这一夜不可能成眠,今天一早,再度召见她,急着想知道她考虑的结果。 于是,她们俩又进行了第二度的会谈。 这两番谈话,除了当事人之外,再不会有第三者知晓——包括麦达。 纱缦怔忡抚着他的五官,那俊朗的鼻,如黑色水晶般灿然的眸,还有,最让她喜爱的,柔软的薄唇。 桔姬夫人的提议,当真是解决之道吗? 嫁人…… 麦达若知道她嫁给别人,一定会激动不已,无法接受事实吧? 他必然同她一样,从未想过,两人会有分离的一天…… 她低低叹息了。 “麦达,我好累。”她埋进他怀里咕哝。“你自己去利雅德,忙完之后再回来接我好不好?” 叮的一响,脑中的警钟重重敲了一下。 麦达稍微推开她一些距离,拧着眉心观察她。 不对!这不像纱缦会说的话。她应该很期待,即使再如何疲累,都迫不及待想陪他回利雅德把公事处理完,两人再一起回牧场才对。 她居然建议他,两个人先分道扬镳?将她留在纯然陌生的环境里? “是不是我娘见到你,说了什么话?”他一针戮中血脉。 纱缦回避开他精利的眼神。爱笑爱玩爱闹只是麦达性格的一部分,他体内仍然深深埋藏着麦氏家族与生俱来的凌厉呵。 “没有,我只是觉得……”她甚至没有机会把话说完,麦达已经风也似地刮向门口。 “我就知道不应该把她和你单独留在这里。天知道我娘会灌输你什么鬼念头!”人老精,鬼老灵,他老娘则是又精又灵。表面上的温柔驯良只是一层保护色,实则是玩弄心理战的高手。否则他和齐磊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怎么会被他娘整治得乖乖的? “麦达,麦达!”她叫不住他。 麦达只离开了一会儿,顶多十分钟,然后又风也似的刮回来,揪起她未打开的行囊,弯身扛起她,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麦达,放我下来!”纱缦用力拍打他的后腰。 “她昨晚跟你说了什么?”麦达停下脚步,把她放落地,质问的眼神显得火爆。 “什么也没有。”老天,她为何这么累,头为何这么疼呢?纱缦踩着颓软的步伐,堪堪倒在床沿。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麦达挫败地瞪着她。方才他抓了几个女侍来问,结论只能确定他娘和纱缦密谈过,内容却全无人知晓。 “因为我……”纱缦勉强坐直身体,呼吸却越来越不顺畅。 “纱缦,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麦达终于看出,她的不适并非借口或推托。她是真的病了! 纱缦虚弱地微微一笑。 别担心,麦达,我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舍他担忧害怕的神情,她心里想开口安慰他,嘴一张—— 却往后一倒,昏厥过去! 转载小说请勿再转载。 “你先走,我随后就来!”麦达两只脚岔开,两只手臂盘在胸前,坚定地黏在沙发上不动。 “随后是‘随’到什么时候?”齐磊一脸铁青。 “你不要因为自己急着回利雅德见老婆,就硬把我拖走!你悬念青萝,难道我就不会担心纱缦吗?”麦达斜睨着弟弟。 齐磊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一张完美绝伦的脸庞几乎扭曲了。“医生已经来诊断过,纱缦只是体力透支过度,加上没有足够的睡眠,才会昏倒,等她醒过来,好好休息几天,就又能生龙活虎了。这几天你跟我回利雅德把系统漏洞修补好,再回来达曼接她,时间轧得恰恰好,你究竟在跟我瞎缠什么?” “总之,没有纱缦,我不会一个人离开达曼。”他冷冷地道。 什么?原来他不是想等纱缦醒来即可,还要守到她体力恢复为止? “如果这段时间之内,骇客攻击麦氏油业和沙城的防护网又该如何?” “不如何。”麦达撇撇嘴。 齐磊气到了极点,反而冷笑起来。 “麦达,我没听错吧?”一个清清冷冷的质问加入兄弟俩的缠闹。 麦达偏眸一看,他娘亲大人由侍女扶着,缓缓从楼梯上步下一楼客厅。 “麦氏一族不是齐磊一个人的责任,你自诩为他的大哥,更应该以身作则,难道,整个麦氏比不上一个纱缦吗?”桔姬夫人似乎对他的话心痛极了。 麦达撇开头不语。 即使他性格不羁,对母亲仍然有一份天生的敬重,平时没大没小是一回事,当母亲着恼时,他仍然不会回嘴冲撞她。 “纱缦有我的人照顾着,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桔姬努力平抚下激动的语气,心平气和地转向齐磊。“你和麦达先回利雅德去,等纱缦的健康回复了,看是麦达回来达曼,或者我和她一起回利雅德,都是可以的。” 虽然他们兄弟俩名义上都是她的儿子,然而,齐磊是她丈夫的外室所生,麦达则出自于她的肚皮。虽然两个儿子她同样喜爱,可是,她对齐磊的态度一直都是温柔可亲,和蔼到近乎客气,不像对亲生儿子的严格管束。 “娘,你和纱缦素不相识,为什么突然对她如此关心?”麦达冷眼旁观。母亲的热诚太可疑了!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对哪个人例外过了?”桔姬听出他的怀疑,气得浑身颤抖。 麦达又撇了撇嘴。“好,那你告诉我,你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整个晚上都睡不着,今天还昏倒?” “你在暗示,纱缦昏倒是我的错?”桔姬微微提高了嗓音。“原来我是那个拖着她在两天内赶过整座沙漠的人,在外头一待就是一整夜,害她等门等得睡不着的人?” 这两颗炸弹丢下来,恰好丢在麦达由罪恶感揉成的引火线上,轰的一声,炸得他哑口无言。 “我只是告诉她,你天生没有定性,要她多担待你一些,再慰留她在达曼陪我几天,让我们两人多认识一下!等纱缦醒来,你尽可以自己去请她说清楚,我难道还怕你问吗?”桔姬怨怒不息地转过身去。“你们两个现在立刻给我回利雅德去,别让我再说第二次!麦氏祖先的基业,不是让你们两个拿来玩的!” 母亲的重话已经撂下,兄弟俩互视一眼。其中一个是善意警告,另一个是老大不愿意。 “我先上去留张字条给她。”麦达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撑起长腿。 齐磊瞄瞄母亲僵直的背影,再看看兄弟冲上楼的身形,嘴唇蠕动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顿了一顿,没有开口。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凌淑芬所有! 这一趟利雅德之行,超乎他想像的久。 一开始他只预计花个三天,即能把系统漏洞修补起来,然后返回达曼。然而,齐磊那张乌鸦嘴,无巧不巧一语成忏,居然真的有一尾不知死活的毛毛虫从漏洞里钻进来。 对方先隐藏了几只病毒在警戒系统里。一旦安装这套安全防护软体的麦氏产业,遇到火警等事故,警铃一响,系统内的病毒自行连动,切断所有备用电源,锁住电梯,将建筑物里的人全部困住。 麦达大开眼界之下,随即追着对方的身后跑,试图找出他还动了什么手脚。 对方窃入主电脑,查阅过几笔油品加工的重要合约,然后逃逸。 他一路追踪,那人一路跑。美洲、亚洲、非洲、欧洲,最后竟然绕回阿拉伯境内的几个路由器。 对方也是本国人?可是,这人手法很高明,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阿国叫得出名号的电脑高手他几乎都会过,除了他自己,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 高手过招,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对方彷佛也有相同的心态,不断和他缠斗,想分出个高下来。 就在麦达即将锁定他之际,讯号中断!对方成功地溜掉了。 “该死!”他失望地拍了下大腿。 这一番窃与防,潜与搜,追与逃,藏与找,等他回过神来,两天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他花了一个星期,一一找出对方安置的大小病毒,再花四天一一解答,再花一个星期修补漏洞,再花一个星期撰写一套反跟综程式,再花一个星期写了一套更完善的支援软体。 待所有电脑工程结束时,一个多月已经过去。 而,纱缦一直没有来。 期间,他打过电话催她。 “你在利雅德忙,我千里迢迢的跟过去,也无事可做。”纱缦说。 “你可以来陪我啊!” “我待在这里,等你来,不是一样吗?” “我娘没为难你吧?” “没有,夫人怎么会呢?”纱缦轻柔地说。“夫人对我极好,为我引见了不少朋友,我们聊得很愉快。” 他听了真不是滋味。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相思难耐而已,纱缦没有他也无所谓?这个想法,让他彻底地无法接受。 程式修整妥当的那一天,一通内线由麦氏油业大楼第八楼的电脑部,烧向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喂,齐磊,我搞定了,我要闪人了!”他两三句交代完就挂上电话。 纱缦,纱幔,我来了,呵呵。 先不通知她,直接攻到达曼,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受惊的人是他! 来到达曼,迎接他的,是一个婚礼。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凌淑芬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砰! 一声重击挥开了公寓大门,一楼大厅里,响彻云霄的乐音,热闹的欢声笑语,舞动中的男人们全愕然停下来。 正午的热风从门口窜进来,空气中夹杂着烟尘,挺立在门口的巨大身影,凛然不屈,一双精光灿烂的眼眸定住每一个人的心。恍惚间,众人竟然无法确定,热气是出自于艳阳的高温,或者来人的怒焰。 麦达微眯着眼,客厅内装潢得金光灿灿,极具奢华之能事,各个角落的媒礼堆放得如山一般高。与会宾客里,不乏几个眼熟的高官将相。 如果他看得没错,他刚闯进一个婚宴的现场。 根据阿国婚礼仪俗,男性与女性宾客必须分开来,显然客厅是男人的地盘。 “麦达?”一个吨位惊人的晚中年男人从舞池里走出来,眼色极凝重。“你是来参加我儿子的婚礼吗?你来晚了!” 米拉酋长?米拉一族曾经和麦氏有相当偏远的姻亲关系,其后,由于两方的祖父辈都介入油品事业,情面上多少有些打坏了。后来米拉一族的事业不如麦氏成功,便退出了这个战场,返回大漠边缘,专注于近百年历史的畜产事业,因此,两个家族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了。直到他和齐磊这一代为止,甚至不曾再和米拉一族有任何的交情,只隐约听说,酋长在深宫里养了一个藏镜人似的独生子。 而今,他儿子结婚了,却选在麦氏的产业上举行?这会不会太喧宾夺主了一些? “恭喜恭喜。”麦达谨慎地撇了个笑。“不知新娘是哪家闺秀?” “你不知道吗?”胖酋长呵呵地笑了起来。“承蒙令堂的允肯,将她的干女儿下嫁给犬子。待会儿行完庆贺仪式,纱缦就要和我们一起回到大漠去了。” 纱缦? 新娘竟是纱缦! 有一瞬间,麦达的眼前冒出一堆金星,让他看不见也听不清任何事。 他狂瞪着酋长,眼神之凶猛狰狞,众人彷佛以为他就要扑上来,狠狠撕裂酋长的喉咙。 他低吼一声,冲上二楼! 这是在搞什么鬼?纱缦何时认识了酋长之子,他为什么不知道? 她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一个多月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得不像真实发生中!这是玩笑吧?是哪个不上道的人安排这出闹剧,想看他吃惊愤怒的表情吧? 他脸色铁青,一脚踢开二楼客房的门。 客房的床铺已经不知去向,里面有桌有椅,装潢成高雅的起居室。 “啊——”一阵阵女性惊慌的叫嚷从各个角落响起。 “麦达,这里是女眷的休息室,你怎么可以闯进来?”桔姬夫人惊吓完之后,一眼看见是自己儿子看到的好事,气得从一张圆桌前站起来。 麦达大踏步走到母亲身前,气势雄烈,青筋在太阳穴上用力抽动。 “你在搞什么鬼?纱缦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叫她出来!” “你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纱缦在哪里?”砰!他一拳击碎圆桌表面。 房间里,鸦雀无声。众家女眷全被他的暴怒和力道惊呆了。 桔姬抚着胸口,用力喘了一下。 “你……你……”她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住自己,回身向所有女眷挥挥手。“麻烦诸位移驾到楼上去,让我和我儿子单独谈谈。” 女人们忙不迭地点头,逃命般蜂拥出门。 从头到尾,他一瞬不瞬地盯住母亲,眸中闪着激烈的恨意。 “麦达,为什么这样看我?”桔姬夫人缓缓坐下来,整个人已恢复平静。“你想杀死我吗?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个时候,不要拿‘母亲’的头衔来压我!”每个字都从他的牙缝里迸出来。 “你以为,没有纱缦的允许,这个婚礼办得起来吗?”她反问。 麦达的脸颊上有一块肌肉在抽动。 “她在哪里?”他咬牙问。“我知道男方还未带走她!把她还给我!” “还给你?纱缦是你的吗?” “当然是!”砰!他一脚踢开那个碎烂的圆桌。 “如果她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何从来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呢?”桔姬心平气和地反问。 “我们的关系早就超脱了那些庸俗的名分之见。”他大声说。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嫁人了?”桔姬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嘲讽他。 这一刻,她的神情该死的像极了齐磊,反而与他这个亲生儿子有说不出的鸿沟。 “这是我和纱缦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他握紧拳头,深恶痛绝。“这一个月以来,你究竟灌输了她多少毒素,让她弃我们十多年的感情于不顾,去嫁给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 这绝对不是纱缦的个性,一切都太可疑了! “所以,在你眼中,一切都是我搞的鬼了?”桔姬深深叹了口气。“我为何要阻挠你们呢?从你十七岁遇见她开始,我可曾在你面前说过对她的一丁点微辞?可曾表示过不赞同你们交往?这些日子以来,我和纱缦处得极愉快,甚至收她为干女儿,我为什么要破坏你们?” “我怎么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虽然他不清楚内情如何,但是,他狡猾的母亲绝对脱不了干系! “麦达,你自己也知道纱缦跟了你十几年,她为你付出了属于女人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吗?你要她的身体,她便给你身体。你要她的忠诚,她便给你忠诚。难道纱缦做得这么彻底,还不能偿还你当年拯救她的恩惠?” 恩惠? “纱缦跟着我,不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惠!”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 “那是为了什么?”桔姬反问。 “为了……”麦达顿了一下,凶霸地拧起眉。“为了情,为了爱!纱缦和我之间是情人,也是亲人,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恩惠!” “哦?她亲口对你说过吗?” 麦达气息一窒。 没有,纱缦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她的意象。 可是,他们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思,她在黑夜中的婉转承欢……难道这些都只是因为,他,麦达,是当年救了她的人? 真的吗?纱缦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不可能的!纱缦看他的眼神,他比谁都清楚。纱缦爱他,一定爱他,正如他也爱她一样! 他们虽然从未告诉过彼此这个字眼,但是,心底的感觉已明确又清晰,纱缦不可能不知道的! ……对吧? 他忽然想起他们初次相亲的那一幕。他热血沸腾地向纱缦诉情,而她呢? 她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说好。 她既没有含羞带怯地笑起来,温柔地看着他,露出满足的神采,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示!她只是,淡淡的说,好! 如果,当年救她的人换成齐磊或其他男人,她是不是也会一样的点头说好呢? 不是的!绝不是这样! 他努力想摆脱这个令人喉咙抽紧的想法。 “麦达……”桔姬温柔叫唤儿子。 “不要再说了!我要见纱幔!你把她藏在三楼对不对?”他猛然站起身,脸色难看得吓人。 一看见他的表情,桔姬便知道,他的思绪已混乱了。 怀疑是一颗最会钻心的种子。一旦播了下去,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发芽,深深扎根。 麦达并不是怀疑纱缦,他开始怀疑自己! 他终年在外飘泊,居无定所,两个人十多年来见面的日子,总合可能不到五年。纱缦是一个恋家的人,从她有多么重视老巢牧场即可知道。 既然如此,一个恋家的人,为什么愿意委身给一个酷爱飘泊的人呢? 报恩? 报恩。 报恩! 这两个字眼不断从心底翻涌上来,从问号到句号到惊叹号,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舞动。 纱缦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报个彻底一点?在他已认定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时,却又去嫁了别人? “纱缦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在我们国内,二十岁的女人早就该有对象,到了二十四岁若还嫁不出去,以后也没指望了。”桔姬夫人轻叹。“她在你身上看不到安定的未来,除了另外他嫁,还有什么选择?” “住口!你不必再多说,我自己去问她!”麦达拂袖而去。 第六章 三楼,他以前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并未做太多变动,仍然有床、有桌、有椅、有衣橱。 纱缦端坐在床沿。 她的颈间及腕上套着层层的金饰,秀丽的容颜上覆着一方纱巾,额心点着一个圆澄澄的朱砂钿。一身米白色底的丝质新娘袍,袖口缀着金线绣成的花纹,袍面同样以金线及红线绣上交错的波浪纹,甚是华丽娇艳。 自他认识纱缦以来,这是她最盛装打扮的一次——也是他看得最刺眼的一次。 纱缦透过薄纱,柔如水的眼神落在他的俊脸上。 “纱缦……”走到她的身前,他弯身跪坐下来,脸孔埋进她的长裙里。 “麦达,你来了。”温柔的手指恋着他的长发。 他的眼珠带着血丝,嘴角的纹路深刻得彷佛千年不退。今天的场景,一定震得他心思散裂吧? 环在她腰后的手,越缩越拢,越抱越紧,紧到最后,几乎要箍断了她的腰肢。他的脸改埋她的小腹上,吸取她熟悉诱人的体香。 然而,纱缦的味道不见了。他只闻到花料的味道,香油的味道,新娘子的味道。属于纱缦的那股特殊的香味不见了…… “麦达,别这样……”纱缦轻轻捧起他的脸。“这是不对的。” “那,什么才是对的呢?”他哑着声音。 纱缦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他轻声恳求她。“告诉我,过去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忽然要嫁给别人了?” 纱缦深呼吸了一下,垂眸凝视着交握的双手。 “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他的语气急切起来。“是我母亲强迫你吗?还是谁欺负你了?”他的眼睛蓦然大张。“是不是米拉酋长那个该死的混蛋儿子使强逼迫你?” 他眼中有杀人般的狂态,纱缦知道他误会什么了。 “我是自愿的,既不是被赶鸭子上架,也没有任何人逼迫我。” 她的话,几乎切断了他的心脉。 麦达完全无意克制自己的激动! “为什么?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啊!纱缦,告诉我,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我究竟漏掉了什么?” 有几句话,梗在他胸口间,让他迟迟无法付诸言语,生怕她的答案,落实了母亲的说法。他多么想问她—— 难道,我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 难道,你对我只有感激之情? “麦达,你还记得,在沙漠里,我曾问过你的话吗?”纱缦的眼光仍柔得似欲渗出水来。“我问你有没有想过婚姻的事,你说,你从来没有。” 麦达眼中有了了悟。 “你想结婚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愿意娶你啊!”他猛然站起来。“纱缦,不要嫁给他!我娶你!我们两个立刻结婚,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结婚之后呢?”她仍然坐在原处,静静地望着他。 麦达蹲回她的身前。“结婚之后,我们就回牧场去,永远都不要离开了。” 牧场…… 一抹渴望到近乎心痛的感觉,狠狠攫住她的胸口,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之前的疑虑是正确的。她……可能再没有机会踏上那块生长的牧地了……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她的玉颊,润湿了颊畔的面纱。 “我们离这些讨厌的人远远的,谁都无法把我们分开!”麦达轻声怂恿她。 “永远?”她的微笑里渗出哀伤。“你待得住吗?” “如果待烦了,我们就一起出来旅行。”嘴里应一声“永远待得住”,原本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对纱缦说半句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这次只出来旅行几天而已,我就病了……我不像你这样强壮,适合旅行的。” “那我就陪你待在牧场里!永远不走!”这次,他做出坚定的承诺。 纱缦缓缓摇头。“这样做,你不会快乐的,麦达。然后,连我也会跟着不快乐了。” 麦达绝望地握住她的手。“不会的,纱缦,你究竟希望我怎么做,告诉我好吗?” 纱缦抬手拭去泪水,努力对他绽出一个如花的笑靥。 “放我走吧!麦达。”纤指尖儿轻轻触上他的脸颊,滑过他疲惫的纹理。“或许我们两个人注定该当亲人、友人、情人,可是,就是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我不信!”砰!亢怒的拳头一拳槌上她身旁的床铺。“难道你跟一个缩头缩尾的男人就有夫妻缘?” “我们确实是有,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婚礼了。” “你究竟是如何认识他的?才一个月而已,就足以让你决定要把终生委托给他?” 那我呢?我认识了你十多年,十多年的感情,抵不上一个月? 还是,这十多年的“感激”,确实比不上一个月的“爱恋”? 纱缦爱上那个他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了?一见钟情? 纱缦的喉咙,紧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他脸上的怀疑、愤怒、受伤、心碎,几乎跟着扯裂了她的心。 “麦达,求求你……”她无助地低语。“我真的……想给这个婚姻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或许我会幸福的,真的……而你……你也将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麦达用力摇头,再度埋回她腿上,拒绝再听,拒绝再看! “求求你,放开一切……放开我吧。”她的泪跌落他的耳畔。 纱缦在求他!他想不起来,纱缦曾经求过他任何事。而她第一次出口,竟然只是为了——求他放开她。 她的恳求,彻底击垮了他! 麦达仍然埋在她的腿间,好一会儿,直到她渐渐感受到,他深埋的部分,裙面被一股淡淡的水泽浸湿。 他哭了? 麦达哭了!乐天的,爱笑的,幽默的,爱恶作剧的麦达,竟然哭了? 纱缦心如刀割,泪水如泉涌般滴落。有一刻,她几乎想抛开一切,要麦达立刻带她走,回到牧场去,把这一切都忘记。 然而,她的冲动还来不及说出口,麦达在她腿上拭干了泪,深呼吸一下,重新抬起头。 “我早已找到属于我的幸福,却在今天失去了它。”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颊上有已拭去的泪痕。 他从她身上退开来,退得远远的,退到了门旁,高大的身段竟显得凄惨。 “如果这个男人就是你要的,我愿意祝福你。”麦达温柔一笑。“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你过得不幸福,或者他待你不好,你一定要捎个讯儿给我。不管我人在何方,都会赶回来把你带走,好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连他的容貌都看不清楚了。 “再见了,我心爱的纱缦。” 麦达深深的、深深的看她最后一眼。把她新嫁娘的美丽模样,牢牢镌刻在无人能触及的心灵深处。 请支持禾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和作者凌淑芬,购买书籍。 叮铃铃铃—— 叮铃铃—— 风儿捎来清脆的驼铃声,叮铃铃,声声直透入牧场的人们耳中。 “他们回来了!”最外围的牧工先听见钤响,兴奋地朝其他同伴叫唤。 “麦达回来了?”其他人眼睛一亮,连忙把消息一阵阵地传向各个角落。 “麦达和纱缦回来了!” 一群人兴匆匆地丢下工作,全部涌向牧场的入口。每一张脸上都笑容灿烂,希望主子一眼看见,就是每个人最快乐的模样。 驼影渐渐从远方接近,也渐渐清晰起来—— 只有一骑! 牧场里的人面面相觑。 骑影更接近—— 单骑上也只有一个人! 牧场里的人已经张大嘴巴。 单骑单人,旁边伴着一只步履蹒跚的羊儿。一行人马终于来到牧场入口。 “麦……麦……麦达,只有你一个人?”老工头往他身后探头探脑,明明知道麦达不可能让纱缦落在后头,可是仍然盼望另一骑的身影能突然出现。 “纱缦呢?”有人问。 麦达面无表情地跳下驼背,把缰绳随便抛向某个人,迳自往主屋里走去。 “奇了,怎么会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他们俩吵架了吗?”牧工们开始窃窃私语。 “谁和麦达吵得起来?再说即使是吵架了,他也不会把纱缦单独丢在外头的。” “难道……难道纱缦她……出了什么意外?”说话的人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 每个人的脸上开始出现阴晴不定的神色。天啊!不会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飞,你知道吗?”有人异想天开,蹲下来问飞飞羊。 “咩……”飞飞哀伤地轻叫一声,同他的主人一样,暮气沉沉地走向羊栏去。 一进入主屋,麦达立刻把自己关在二楼里。 任阿加娜、工头、其他牧工在主屋里探头探脑,他都没有再露面。 有好长一段时间,外界的变动全然对他失去了意义。 天亮,天黑。风起,风止。星明,星减。 他躺在工作室的一张长椅上,眼睛微张,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偌大的空间里,有着科技设备运作时的嗡嗡鸣。那嗡嗡声彷佛能催眠人的心志,他的脑汁也被“嗡”得七荤八素,整个人像一团瘫塌的软泥。 他的思绪昏昏沉沉,茫然中,仿佛感觉胃部在痉挛。他任由下意识主使,走到工作台前,按下直通厨房的送食升降机。 机器升上来,他打开小门——里面空无一物。 他也不说,也不念,也没叫饿,回头瘫进长椅里,继续扮软泥。 不知又过了多久,胃部再一阵更强烈的痉挛。这一回,升降机里有食物了。 飘浮的神智稍微振作,他呆呆望着一盘羊肉饭——纱缦知道他不吃羊肉的啊! ……是了,纱缦不在了。这是阿加娜为他做的吧? 盘子里没有花,没有红辣椒,没有以往固定会出现的一些小玩意儿。 他呆呆拿起汤匙,把羊肉饭一匙一匙送进嘴里。 吃完了,再回去躺着。 瞪着天花板,发愣。 浑浑噩噩了十来天,麦达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 当初是因为置身在其中,加上又牵扯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关心则乱,竟然仓皇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然而,他终究是个抓惯了难题、补惯了漏洞的人,本性里具有优越的逻辑思考能力。 一旦意志力重新集中起来,很多不合理之处,在他心中一一浮现。 从头到尾,一切都像糟透了的连环剧,一环扣着一环。偏偏每个环节都锁定他和纱缦,教他徒然沉陷在其中,难以自拔。 打从他们踏入达曼开始,每件发生的事情,似乎都锁定了一个最终的结果——将他与纱缦分开! 于是,他的住处早已有人守候着;他被公事绊住,分不开身;他必须离开达曼;纱缦和他相隔两地;他在利雅德再度被公事缠缚;纱缦认识其他男人。 纱缦嫁给别人!思及此,已扭纹的心再度隐隐抽痛。 他母亲肯定在这场闹剧中扮演重要角色,这是无庸置疑的,还有谁呢? 齐磊?是他吗? 若是,他对这个兄弟将深深失望。他和齐磊一直以来的共识,两人互相扶持,绝对不轻易背弃。 而今,他的兄弟却帮助母亲,离间他与心爱的女人? 不行!在这里发呆或耗到烂都不是办法!他得做些什么! 他要去把纱缦抢回来!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 婚礼结束之后,纱缦换进夫家的礼车里,一路驶进崭新的婚姻里。 方才麦达黯然销魂的背影,已经抽干了她的眼泪。她再哭不出来,只是像木头娃娃一样,任凭众人支使。 她的“新郎”就坐在她身边。但亚是个略矮但体格精壮的年轻人,有一张平凡黝黑的脸孔。 他不太爱说话,两人独处时,只会冲着她笑。看起来虽然不解风情,性格倒是挺朴实。当初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才让她点头允肯。 婚礼车队浩浩荡荡地行驶了四个多小时,坐到后来,即使脑筋再空茫的她,都开始感到不太对劲。 酋长曾经说过,他们的宅邸位于达曼郊区,用不着坐上四个小时的车吧? “我们要去哪里?”她终于打破沉默,主动询问身旁的夫婿。 但亚清了清喉咙,没有看她。“我们要到卡提夫市的附近。” “我们到卡提夫做什么?”卡提夫已经是接近沙漠的城市了。 “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但亚这回看了她一下,不过又很快地转开。 “这和我们当初谈好的并不一样。”纱缦蹙起柳眉。 “噢。”但亚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眼见从他那里,问不出来什么,纱缦按下耐心。等到真正落脚再说! 又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四周的景物渐渐褪去繁华,换上淳朴的样貌,他们似乎来到非常偏郊的地带,往远方一眺望,已经可以看到沙漠的尘烟。 她又回到沙漠上了。 平心而言,城市与沙漠让她选,她是宁可选择后者的。 麦达应该已返回牧场舔舐伤口了吧?他们两人的距离,不再那么遥远了…… 车驾终于在一处庞大的产业前停住。前方有一道长长的围墙,围墙内,一座巨形双层建筑物匍匐在地面上。 电动大门缓缓开启,车子继续往内开,庭院里有许多来来去去的大汉,模样像是守卫,数目多得惊人。 酋长只是个寻常的生意人,为何需要雇用这么多警卫呢? 她的问题没有对象可以找到解答。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几名女眷出来开门,将她扶了出来。 她的新婚夫婿也跟着跨出车外。 “纱缦,这三位是将来服侍你的仆妇,你先跟她们回房去,我稍后再去看你。”但亚说完,转身往庭院里的一条小径走去。随行的几辆礼车也缓缓朝屋后开去,除了她这个新娘,竟然没有任何人下车。 “少夫人,请跟我们一起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佣面无表情地说。 纱缦的心中充满了疑窦,种种诡异的状况,让她开始警觉起来,稍稍冲淡了和麦达分离的哀伤。 她的丈夫,这一走开来,共离开了一个多星期。期间,只有她独守空闺,待在新房里。 她的新房和主屋只靠一条廊道相连结,原则上已经算偏翼了。有独立的庭院、房舍,和膳厨。 每天夜里,她凭着栏杆,仰望头上一轮明月。唯有想到麦达和她正共享月色,才能勉强填起心中的思怀。 这天夜里,望完了月,她独自回到卧室里入睡。 长天夜色千里,月亮明净如盘,房内没有捻开任何夜灯,只有月光伴着她入梦。 今晚,她睡得格外不安稳,不断梦到麦达那双伤心欲绝的深眸。 “呵……”一阵热气呵上她的颊畔。 她皱了皱鼻子,在夜梦中翻个身,继续不沉地睡着。 一双热热的手滑进薄被单底下,沿着她的娇躯往上爬。随即,一个沉重的身躯覆在她上方,张唇吻住她。 麦达,这调皮的家伙,又来侵扰她了…… 她轻叹了一声,蠕动着,感受这只手在她的胸前游移…… 不对!这不是麦达的味道! 她猛然张开眼,对住一双五公分之外的眼眸。眼睛的主人对她咧开嘴一笑,露出不太平整的牙齿。她没见过这张面孔,他甚至不是她的“丈夫”! 纱缦惊骇欲绝,曲膝一踢,狠狠踹向不明男子的命根子。 “啊!”不明男子惨叫一声,抱着下腹滚倒在床上。 纱缦不敢停手,发了狠抓起所有触手可及的物品往他身上丢。台灯,闹钟,花瓶,梳子,书,小手镜! “他x的!”不明男子骂出一连串脏话。 趁着他行动力还未恢复,她赤着脚冲出阳台门,直直跑进庭院里大叫。 “救命啊!来人啊!” 她竟然足足叫了五、六分钟才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为什么?为什么来得这样迟?院子里不是时时都有守卫吗? “快来人啊!”她尖叫到几乎歇斯底里。 灯光大亮,一个仆妇匆匆拉着睡衣前襟奔到她身畔。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房……房间里……”她惊魂未定,全身剧烈地颤抖。“有人想袭击我!半夜摸到我房里来,想……想……” 仆妇回头对着庭院的小墙大喊几句,某个守卫匆匆跑进屋子里,检查她的房间。 “没人!”守卫搜查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回报。 “有的,一定有的,他方才就在里面……”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缩在其中一名仆妇的怀里。 她仿佛回到童年时分,深夜目睹那些凶神恶煞在屋子里出没,脆弱的心灵充满恐惧感。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然后耸耸肩。“可能是让他跑了,我们以后会加强巡逻。” 就这样? 纱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他们不全宅院里好好搜查一番,不开灯照亮整个院子,不放狗咬人,只丢给她这一句官腔? 这就是米拉族人对待他们新任少夫人的方式?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她的“丈夫”终于在四天之后出现。 但亚应该已听说了她半夜受袭的事,然而,他面无表情,只淡淡地说,酋长想见她。 纱缦已经对这楝屋子失去安全感,这几天夜里时常睡到一半便惊醒,整夜下来,真正合眼的时间不到三个小时。仆妇依照阶级礼俗,并不敢与她太亲近,她觉得孤立无援,没有朋友,连良人都不能依靠。 当然,即使良人愿意让她依靠,她也是不愿意的。在她的心里,她的丈夫只有一个人,就是麦达!除了他之外,她再无法由内心而发地把自己交托给别人! 酋长要见她,她便去见他。顺便要和这个公公说一声,请他加派警卫防守。 “那天袭击我的人找出来了吗?”去见公公的途中,她疏远地询问丈夫。 但亚走在前方,脚步微顿了一下,甚至没有回过头。 “我不清楚,待会儿酋长会亲自向你解答。” 他为什么管自己的父亲叫“酋长”?纱缦发现这个家庭真是处处充满疑问。 两人进入主屋,来到酋长的书房。 她才刚进门,但亚向酋长躬身行了个礼,倒退出去。 纱缦蹙眉望着他奇怪的动作,直到他把房门带上。 “坐,纱缦。”胖胖的酋长从红木大桌后走出来,示意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定。“这几天辛苦你了,听说你夜里睡得不太好。” “有人袭击我!”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哦?”酋长只是挑了个眉,胖脸上仍然堆满笑容。 “但亚为什么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谈?”她看向房门口。 “他不是但亚。”酋长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雪茄。 “什么?” “他不是我儿子但亚。”他好心地重复一次。 “那,他是谁?”纱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是我手下的一个员工,代替但亚出面与你相亲、结婚。” 她的脑中一团混乱。情况怎会变得如此?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新婚夫婿,从来不是正主儿?! “你从头到尾都在作假?” “应该说,我只是运用一点小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酋长敛去脸上的笑容,淡淡说道。 “真正的但亚在哪里?” “他去年染上异症,早就病死了。” 纱缦霍然起身。“那么,你和我、桔姬夫人的协议也都是假的了?” 他们当初的协议是,夫家不能将她带离达曼市,也不能强迫她履行夫妻义务。她和但亚结婚三年,若能培养出感情,愿意留下来继续做米拉家的媳妇,就继续留下来。否则,桔姬夫人愿意偿付他们一笔赡养费,两方分道扬镳。 “纱缦,看看你的四周,”酋长的眼中首度露出阴森的神情。“你已经落在我家的手心里。即使我不想遵守承诺,你又能奈我何?” “你……你……”她紧捂着抽紧的胸口。 她虽然九岁开始就在街上讨生活,然而一来年纪还小,二来时间不长,往往就是听说哪里有饭吃,就浑浑噩噩跟着跑过去。后来及时被麦达救起,带回牧场里生活,环境更是单纯得没话说。 牧场上的人对她疼爱有加,麦达待她更是一片赤诚。因此,她虽然不至于蠢笨,在人际关系方面却非常的生嫩,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机巧诡诈,全然没有概念。也因为如此,桔姬夫人能这么快掌握住她的心性,大打心战策略,攻得她片甲不留。 可是,桔姬终究不是“坏人”,纱缦只是不喜欢她,却不会厌恶她。 她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真正的“坏人”,她的父母就是在外面被“坏人”杀死。 然而,她从来没有正面而直接地被人使坏过,也就不知道,一个人的“坏”,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而今,酋长却真真实实地让她见识到人性丑恶的一面,而且秽臭得毫无保留。 她震惊地望着酋长,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当然不能遵守承诺。我还期望你替米拉族生下未来的继承人呢!”酋长自顾自地接下去。 “但亚已经死去,你想要我怎么生下继承人?”她颤声说。 “如果你前几天夜里乖乖就范,现在只怕已经怀了种了。” 原来,那个夜袭的男人,是出自酋长的授意?纱缦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乱鸣。 “米拉一族的财富虽然及不上麦氏,仍然有许多旁亲枝戚觊觎着。如果但亚已经死去的消息曝光,那群毒蝎得知他没有留下一子半女,立刻会一拥而上,将我这一支踢下族长的宝座。我只有靠你来生下一个继承人,才能保住我的江山。”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你的!”她颤巍巍地起身。 “你不答应也由不得你!”酋长阴狠地说。“你尽可以放弃逃走的念头,从现在开始,你的住处会有加倍的警卫防守,连一只虫子都飞不出去。” “我宁死都不会就范的!”她咬牙跳离他三大步。 “仆妇说,你的月事今天一早已经来了。也好,起码我可以确定,将来你若怀了孩子,不会是麦达那个浪子的野种。”酋长微微冷笑。“等你月事干净,开始排卵,每天晚上我会派一个男人去你的房里,直到你受孕为止。” 纱缦恶心得想吐出来。 “如果你敢再动手动脚,别怪我耍狠!你一定不想尝尝同时被三个男人抓住,轮流硬来的滋味吧?” 她扶住喉咙,这回,反胃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我早把你的底细摸清了。你根本不是什么桔姬夫人的干女儿,你只是她儿子的女仆。麦达花名在外,你跟了他这么久,不可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既然都已经开过苞了,给哪个男人压又有什么不同?”酋长撇撇嘴。“早点怀孕生子,你的苦就早点结束,否则……别怪我手段太狠辣,” 纱缦再也忍受不住,捂着唇,猛然冲出书房外,冲出主屋,冲回她的房间里,伏在垃圾筒上剧烈地呕吐。 天……这不是一个新契机的过渡期,而是一个新的梦魇。 桔姬夫人和她,究竟让她自己陷入怎样的绝境呢? 她昏沉沉地软倒在地上。反正月事未结束之前,不必担心会有人来侵犯她。 麦达…… 双手紧捂着脸,她无声流泪,切切低唤他的名字。 麦达,救我……我好想见你…… 快来救我 第七章 “真不知道我干嘛帮你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洛罕从嘴角缝里吐出字句来。 身后那一骑驱策到他身旁来。 “别这样说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啊!”麦达涎着脸,还一面很甜蜜地勾搭老友的肩膀。“顶多我再帮你和美美的沙蜜雅介绍一对美女和俊男,如何?” “去去去!闪到后面去!”洛罕狠狠推开他。想害别人以为他是同性恋? 若非看在麦达的心真的不在自家妹妹身上,将来硬把人嫁过去,只怕要忍受独守空闺之苦,他才不会帮麦达去救女朋友,坏自己妹妹的姻缘。 八骑健马和男儿停在铁门前,身后还有几匹载货的骆驼,和一只羊。 “有什么事?”警卫站在铁门内询问。 “我是拉塔诺的族长之子洛罕,有事一见酋长。”洛罕不卑不亢地说。 “你之前有预约吗?” “这片沙漠上有凡事预约的拉塔诺男儿吗?” 警卫听了不禁点点头。要求一个飘流成性的民族见人还要先预约,好像太难了一点。 “你等一下,我先请示过酋长。” 铁门外的人也不烦躁,耐心等候他用对讲机通报。 米拉酋长的事业以牧产为主,而性爱流浪的拉塔诺人,日日与驼马相依为命,若论起阿拉伯境内顶尖的相马师和驯马师,非他们莫属了。 只是拉塔诺人总是来来去去无定时,人事管理起来非常头痛,米拉酋长便嘱咐下去,若有拉塔诺的骑师来,也不必编制进去了,就让他们去牧场上打工一阵子即可。 不过,以往来求职的沙漠儿郎向来单枪匹马的,难得看到一行八个人同时出动,再加上对方表明身分是“族长之子”,警卫不敢怠慢,还是往主屋里通报。 “酋长请您进来。” 铁门终于打开。八骑缓缓策马入园。 来到主屋前,洛罕回头交代其他七位兄弟,“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成了。” 七个人均覆在头巾下,点点头没有应声。 拉塔诺族人就像他们胯下的阿拉伯马一样,成长于干旱的沙漠气候下,因此耐旱、健跑,体力充沛,性格极为剽悍及独立。因此七个人静站在烈日下,警卫也不觉得奇怪,迳自领着洛罕进门了。 七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心中已经吼了两百来声“x”! 妈的!这个洛罕故意整他!外头热得要死,他自己跑进屋里喝凉水、吹冷气,把他跟这些木头人晾在庭院里! xx的,此仇不报非小人!他是小人麦达! 洛罕进去了十来分钟左右,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胖嘟嘟、圆呼呼的晚中年人。 “并非我无礼,而是你来的时间委实很不凑巧。”酋长凝着两道白浓眉,跟着他走回七位兄弟的前方。“我的家中最近正好有事,几天之后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来访,实在无法立刻跟你走。不如你先回去,把婚礼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我一定会准时出席。” “以八骑大礼亲自出来迎接贵宾,是拉塔诺人数百年来的传统,怎么可以到我这里中断呢?况且,新娘子是我父亲最疼爱的女儿,若我空手而归,没有把酋长带到,父亲只怕不会谅解。” 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让人听不真切,旅长不能谅解的是儿子,或者失约的贵宾。 米拉首长既然以畜牧和马场为主要事业,当然不能得罪在驯马界有重要影响力的拉塔诺族长。再说,对方派出儿子过来迎他,面子上已给他做足了,他若再推辞,这个梁子可不只是结下而已,根本在地上打桩,钉得牢牢实实了。 他沉吟了一下,迫不得已地点点头。 “不然,就请阁下和这几位弟兄在舍下盘桓数日,待我正事办完了,我们立刻出发。” “那就多有叨扰了。”洛罕微微一笑。“我们就借府上的宅院扎个营吧!” 酋长一愣。“屋内有充足的房间和冷气……” 洛罕挥手阻止了他。“沙漠男儿只习惯躺在粗粳的沙石土地上,数着帐篷的纹理入睡,还请首长容忍我们族人小小的怪癖,只要让我们知道何处可以取水就行了。” 酋长微微一笑,这些人还真是天生贱命!连有凉凉的空气、软软的被褥都睡不惯。 “那就请一切自便。”他回头招来两个警卫。“带这几位先生到他们喜爱的地点扎营。记住,要好生招待。” “是。”警卫应道。“请各位跟我来。” 于是,麦达替大家选了一块最光滑美丽的草坪,当着警卫心疼的眼神,开开心心地把草拔光光,拿去喂骆驼和飞飞,再把营钉敲进昂贵的植土里。 扎好了营,太阳已经滑下沙漠的尽头。 六个大小营帐很快架设好,拉塔诺族人婉拒了仆人入内吃饭的邀请,自行在厨营里生火埋灶,做起简单的煮食。 稍后,从主屋里送来一只烤羊和几盆肉,替他们加菜。麦达连忙把飞飞带开,免得它看到那只被烤得香喷喷的同伴,伤心欲绝。 “麦……艾达尔,饭煮好了,过来吃饭吧!”洛罕从厨营里探出头来,差点叫溜嘴。 “好,马上就来,你们先吃。” 这米拉首长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居然院子里装满了警卫。虽然说,越有钱的人越怕死,他也怕得太过头了一点。人家齐磊比他有钱不知多少倍,平时居家也不会安排那么多颗人头在眼前晃。 那些警卫晃着晃着,还三不五时晃到他们营区外探头探脑,分明打着“关切”之名,行“监视”之实。 麦达暗哼一声,拉着飞飞到一处树荫下咬耳朵。 “飞飞,过来!有事交代你。” “咩……”我好饿,先让我吃饭吧? “奇了,叫你办个事还拖拖拉拉的。”麦达在它后脑勺拍了一巴。 “咩……”惨叫。 “去找纱缦!听到没有?”他捧起羊儿的脑袋,和它四目相对。“去纱缦身边,让她知道我来了。你去比我去更容易,如果被守卫发现,你就跑回头,他们只会以为你是我们迷路的羊。” 要扮演迷路的羔羊,这一点飞飞还满拿手的。它轻咩一声,转身往营区外跑去。 转载自:浪漫一生ikeno6扫描yunspring校对 一旦认清了处境艰难,纱缦开始想办法自救。 她或许对人心天真了点,却不蠢笨。当她知道周围的人都不可信任后,心中反而沉定下来,要脱离危难唯有靠自己。 首先,她故意让作息变得紊乱。吃、睡、散步,都不照正常的生活规律。这可以收到两个时效—— 第一,让她的生理期变得不正常,排卵期测不准。 第二,让周围的人误以为她的生活作息本来就和常人不同,那么,即使她在该吃饭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夜里醒着,旁人也会渐渐习以为常,只以为她是个怪人。而一个怪人,做任何怪事,都不会引来太大的猜疑。这是为了将来有必要夤夜脱逃时做准备。 此外,她并没有贸贸然试着逃走。 要逃,一定得逃得有把握,否则只是打草惊蛇而已。 于是,这天夜里,她睡醒了,随便吃了两口已凉掉的“早餐”,开始盘算该如何和外界传递消息。 “咩,咩。” 她躺在软榻上,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够的,她必须有盟友才行。 嗯……那些仆妇当中,有一个人对她比较和善,应该冒险和那个女人串通吗? “咩……”砰砰。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思念太甚,才会听见飞飞的叫声。可是,当她的落地窗被不明物体轻轻撞响时,她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幻听。 院子里真的有一只羊! “飞飞?”她翻身坐起,杏眸圆瞪着窗外的羊脑袋。 “咩——”飞飞高兴地长嘶。 纱缦飞快冲过去,开了窗让羊儿进房里。 “飞飞!”她激动极了,整张脸埋进羊儿浓密的毛里。“飞飞,飞飞,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 “咩,咩咩。”我找了一整个晚上,才找到你。中途还差点被人发现,抓去当烤羊,呜呜呜……飞飞有满心的苦想诉。 “你是怎么来的?”纱缦稍微松开它,眸中充满期盼的水光。“难道麦达也来了?” 飞飞晃晃脖子,露出陷在浓毛里的项圈。 这是……麦达的发带! 麦达!他来了!他在这里!纱缦解下发带,紧紧贴在胸口,又哭又笑。 麦达听见她的呼唤了! “咩……”飞飞努了她一下,转头要回去报平安。 “飞飞,你要走了吗?”她带泪的水眸中有着浓浓的失望。 呃,看着心爱的主人这么可怜兮兮的脸容,它又不是铁石心肠的羊,怎么走得掉呢? 管他的,反正麦达平时对它也不好,还是它心爱的纱缦可爱,让那家伙去焦急一个晚上好了。 飞飞心安理得地走回女主人身旁趴下。 连日来,纱缦的心情首度轻松起来。只是和麦达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就让她惶然的心充满安全感。 “嗯……天一亮就会有人来替我量体温,我该把你藏在哪里好呢?”她轻点着下已沉吟。 其实,无论把飞飞藏在哪里,它那一身羊躁味一闻就露底了。纱缦的眼光调回它身上,挑剔地抽了抽鼻子。 呃……不妙!飞飞发觉她的意图不太光明磊落。 “飞飞,我得先替你洗个澡才行!” “咩——”救羊啊! 绣芙蓉2004年5月16日更新制作 桑斯图醉了。 即使没醉在酒乡里,连日来也醉在深不见底的罪恶感里。 阿拉!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如果知道,他竟然做了不光明的事,帮酋长欺骗了一个善良的女孩,神说不定会将罪愆加诸在他的亲人身上,让他的父母身受加倍的炼狱之苦。 桑斯图猛然灌了一杯酒,希望连自己的良知都能一并醉倒。 可是,他不听酋长的话不行啊。他们家一直在米拉酋长的手下讨生活,父母去世之前,感念酋长的恩惠,不断叮咛他要做忠心耿耿的人。 再说,他人微言轻,既没有背景,又没有聪明的头脑,如果反抗了酋长,也没有地方可以逃靠,一定是死路一条。酋长不可能让知道他秘密的人逃脱出去的。 “呜……我真的不是有意假扮但亚,娶来那个可怜的新娘。我……我真的很对不起她……”他醉得一塌胡涂,瘫在旁边的酒友身上。 “乖,别难过,我知道你是个心地正直的好人,你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他的新朋友艾达尔和善地拍拍他。 这些沙漠民族真是一群好人。性格豪迈,待人又直爽客气,原本他心情太郁闷,半夜来到院子里散步,却见到他们在营帐里喝酒聊天。他走过来瞧瞧,他们便热诚地邀请他一起来喝一杯。 藉酒浇愁,完全切合他的需要,于是他就加入他们了。 “嗝!”桑斯图打了个酒嗝,醉眼蒙陇。“艾达尔,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 “那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艾达尔笑咪咪的。“来,再喝一杯。” “你方才说,酋长的儿子早就死去了,那他娶媳妇做什么呢?该不会是掩人耳目,其实是他自己想收着暖床吧?”洛罕问完,还不忘对艾达尔丢去一个“甜蜜”的微笑。 一只酒杯凌空飞过去,泼了他一头一脸。 “哎哟,我手滑!”艾达尔回他一个同样“甜美”的笑容。 两个男人用眼神凌迟对方。但桑斯图仍然浸湿在罪恶感里,未注意到。 “酋长早就‘不行’了。”嗝,又打了个酒嗝!“他是打算找几个心腹去睡那个新娘,弄大她的肚子,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处理掉她。对外就发布,他们小夫妻俩出外补度蜜月时,发生了意外,双双损命了。” “原、来、如、此。” 桑斯图猜想自己应该听错了,才会觉得艾达尔的回应有点咬牙切齿。 “洛罕,艾达尔,你们一定要帮忙!”他突然抓往新朋友的手,激动地要求。“求求你们把这个女孩救出去!否则她若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洛罕正要开口应允,艾达尔手一挥,制止了他,嘴角还一撇一撇的。 “你别忘了我们是来接酋长一起去参加婚礼的,如何把新娘子带着一起走?” 桑斯图见他一副不愿多事的神色,不禁急了。 “不然,你们另外派人来接头。有任何需要我传达的地方,尽量告诉我!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 “什么‘帮助我们’?是‘我们’帮助你才对吧!” 桑斯图急了起来。方才看这些沙漠汉子还很豪爽的样子,怎么一遇到事情就退缩了? “好,就算是你们帮我!你们就救人救到底吧!” “尽力而为罗。”艾达尔漫不经心地应着。“你方才说,酋长会找心腹的人去让新娘子受孕,那个人不包括你吗?” “他原本是属意我去,可是,我再如何狼心狗肺,也不会对这种可怜的女孩下手!”桑斯图忿忿不平。“最后酋长找了他的另一个左右手。” 艾达尔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酋长已经派人去过了?” “对啊,上个月。”桑斯图郁郁再灌一口酒。“不过那女孩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差点把对方的命根子踢断了,这一回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去呢!” 我的好纱缦!泛白的指关节从酒杯上松开,艾达尔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我说,桑斯图,既然如此,这个月你就毛遂自荐吧!”艾达尔挤眉弄眼的,还和人家勾肩搭臂。 “那怎么行!我明明说过……”抗议到一半,桑斯图迎上大家似笑非笑的眼神,酒意退去大半,脑筋稍微回复运作了。“你们是指,乘机夹带人进去和她串谋?” “没错!”笑意已经从艾达尔的脸上退去。 桑斯图沉吟了一下,蓦地点点头。 “好,就这么办!我先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以后才好办事。”桑斯图郑重讲托他。“请你们尽快将她救出去,送回那个叫麦达的男人身边。” 艾达尔俊逸的脸孔,换上一抹沉稳笃定的薄笑。 “放心,有我在,她马上就能回到麦达身边!” 转载小说请勿再转载。 “哎啊!哪来的羊儿啊?”一声惊呼从新娘子的房里窜出来。 纱缦叹了口气。 她已经努力想将飞飞藏妥了,无奈效果不彰。平时大概是让它吃得太好或怎地,衣橱塞不进去,只好往床底下挤。可是挤进去不到五分钟,它的一只羊腿就露出来了。 “去去去!你怎么会跑进少夫人的房间里来?”其一名仆妇用力踢飞飞屁股。 其他两名仆妇疑心地打量她。 纱缦强露出歉然的笑容。“我昨天半夜睡醒,见到这只羊在我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因为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羊当宠物,所以……就忍不住把它叫进来了。” “嗳!羊都有一股躁味,臭得很,怎么能养在屋子里当宠物?”仆妇甲捂着鼻子。 “咩!”飞飞受辱地长叫起来。 “不会的,我夜里已经帮它洗好澡了,它现在香喷喷的呢!”纱缦连忙说。 “前头的人不是说,院子里有拉塔诺族的男人扎营吗?它说不定是他们走失的羊。”最仁慈的仆妇丙轻声提醒。 “也对,我们应该把它送回去。”仆妇乙挑剔地皱了皱鼻子。“最好是他们的羊,否则我就送到厨房加菜。” 飞飞和纱缦一起瞪大眼睛。 “喂,跟我来!”仆妇甲用力去抓它的颈毛。 “可……可是……”她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把飞飞留下来陪伴她。 仆妇丙看见她隐隐乍现的泪光,心中一软。 “那些拉塔诺族人也不会在一时三刻间离去,不如把羊儿留下来陪少夫人几天吧!” 仆妇乙冷冷瞄同伴一眼。“你想预矩吗?别忘了酋长的吩咐。” “我没忘!”仆妇丙争辩道。“如果留这只羊下来,可以让少夫人合作一点,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反正也只是这几天的事而已。再说,整晚也没听说他们在找走失的羊,想来他们也不急着要回它。” 另外两个人面面相望,觉得她的分析也有几分道理。 “好吧!”仆妇甲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不过,它那一身毛又乱又脏,得想想办法才行。” “交给我吧!”仆妇乙自告奋勇。“我把它带出去梳剪一下,你们替少夫人量体温。” 一听说飞飞可以留下来,纱缦整颗心飘下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此,她今天早上特别安分,乖乖听她们的话配合,以免还落在她们手上的飞飞真的被送到厨师那里去。 半个小时后,替她量完体温,检查过身体状况,大致整顿了一下房间之后,仆妇乙和飞飞回来了。 纱缦瞪大眼睛,望着她身旁的……不名动物! “若,毛剪光了,不是更轻快凉爽吗?也不怕长虱子。”仆妇乙对自己的剃羊毛技术相当得意。 纱缦哑然无声,看进飞飞一双充满羞辱的泪眼里。 飞飞……飞飞从沙漠绵羊,变成一只没毛的山羊了!又像一只肉墩墩的狗,或是……小白猪! 等三个仆妇退了出去,纱缦连忙奔到飞飞身旁。 “咩,呜……咩……”飞飞委屈地大哭。呜呜……它不要见人了!它居然被剃成光光的!呜…… “别这样嘛,飞飞,你剃光了毛也很可爱啊!”纱缦抱着它的脖子,柔声安慰它。 麦达一定会笑我的!我爹娘一定认不出我来了!呜呜呜……飞飞的脸摩擦着她,羞愧得无法见人。 “放心,羊儿的毛长得很快的,一下子就长回来了。”纱缦不知该如何重建它的自尊心。 房门蓦然轻敲了两下,打断主从俩的“交谈”。 纱缦静下来,警觉地望向门口。 “唔……”仆妇丙拉开一条缝,迟疑地开口,“你的状况……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了。” 说完,便离去。 纱缦心中一凉。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今天开始,进入她容易受孕的时间,上个月的夜袭,将在今夜重演了。 她胸口抽紧,突然抱住飞飞的脖子,紧得几乎让它喘不过气来。恐惧的颤抖一阵阵揪住纤柔的娇躯。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纱缦飞快撕下一缕衣摆,用牙齿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在碎布之上。 “飞飞!带去给麦达,叫他来接我出去!快!” 飞飞知道情况紧急,咬了碎布,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去。 纱缦望着羊儿消失的背影,默默在心底祈祷。 麦达,快点来接我——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凌淑芬所有! “飞飞?你是飞飞?”麦达指着羊鼻子,惊恐地大叫。“天啊,飞飞,你的衣服出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剥光了?” “咩——”羊儿羞愤地尖叫。 下一秒钟,麦达笑到瘫倒在地上。 “我的天哪,飞飞!你居然裸奔过整座院子,真是为难你了!” “人家是为了你的亲亲小爱人来传讯的,你也收敛一点好不好?”洛罕看不过去了,站出来仗义执言。 “咩。”飞飞投给他感激的一眼。 麦达终于擦干眼泪,从地上辛苦地坐起来。 “飞飞,你也晓得,梅琳那头俏母羊已经哈你很久了,如果被它看到你这副没毛的样子,它一定会移情别恋,爱上其他更帅的公羊。”他正色说。“不过你放心,看在我们俩主仆一场的份上,在你的毛长回来之前,我会把你们两个隔离的。” “别闹了!”洛罕踢踢他腿侧。“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麦达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尘。 飞飞咬来的衣摆,缠在修长的手指间。他微微一笑,把沾着血的部分,凑在唇边轻轻一吻。 她的小屁股真该打,竟然把自己弄得见血了。 “就照着原订计画行事。”他的眸中是浅浅的温存。衣摆转而收进怀里,贴心而放。 小纱缦,晚上见了。 第八章 纱缦的心浸在恶寒里。 麦达并没有如期来救她! 整天她都等着,心焦地等着。从早晨等到过午,从过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入夜。 她的窗前,迟迟不曾出现熟悉的人影及羊影。 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他吗?是飞飞的行踪被发现吗?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吗? 她的心情徘徊在担忧与期待之间,却随着夜色的降临,换成全然的恐惧。 她不知道今夜会是谁来欺辱她,又将如何下手。然而,她可以肯定,如果麦达真的赶不及,她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受辱! 房门外传来絮絮嗦嗦的声响。来了! 纱缦四处寻找着防身的武器。经过上次那一役之后,她房内举凡是尖锐、或易碎的物品皆被搜走。她找了半天遍寻不获,眼眸移到落地窗上,心念一动,尽可能小声地敲碎最靠近地面的窗格,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藏身而放,再拉过窗帘遮住碎痕。 房门开启,来人看见房内一片漆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低交谈起来。 “你们自己进去吧!”仆妇乙的声音。“今晚怎么来了两个人?” “酋长担心她这回又像上次一样撒泼,叫我们两个一起来‘伺候’她。” 纱缦抚着胸口,低喘一声。两个人……她一个人可以拚得过两个大男人吗? 总之,死不受辱。人们常说,“除死无大事”,而她连“死”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怕怎地? 她远远闪到角落去,玻璃碎片紧紧握在胸口,握得太紧,连虎口都割伤了,紧张的情绪却丝毫不觉得痛。 她认得这个声音,它属于她的假“丈夫”。这卑劣的男子骗了她还不够,竟然连她的贞洁都不放过。 纱缦第一次尝到“深恶痛绝”的滋味。 仆妇乙的脚步声往外走去,有人走进她的房间。 心脏几乎从纱缦的胸口跳出来,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虽然明知来人一开灯就会暴露她的身形,她仍然潜伏在黑暗的墙角,一动不动。 走廊上的暗光照出两个男人的剪影,一高一矮。然后,男人们反手关上门,灯光被隔绝。 “交给你了。”假但亚低低对较高壮结实的同伴说。 然后,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两个男人非但没有开灯搜寻她,假但亚还打开落地窗,迳自走了。 纱缦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施暴的男人就放下心。相反地,她的害怕升得更高。 留下来的这个男人体型更颀长结实,她更加没有把握。 “你不要过来!”感觉到对方正走向她藏身的角落,她微颤着嗓音喝止。 对方一言不发,在月色里隐隐可看见,他解下了头脸上的罩巾。 “我手中有武器,你敢过来,我就……我就……”纱缦努力很勇敢地说。“我就自尽。” 沉浑的低笑声播散进空气里,沉淀进她的心里。 “纱缦,我勇敢的纱缦。” 纱缦紧抓住胸口的衣襟。 她,听错了吗? 暗夜中的男人向她接近,三步,两步,一步…… 他走入月色照得到的地方。星目朗眉,熟悉的五官,嘴角那抹熟悉的笑容…… “麦达……”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已唤出声。 啊!他的脸孔怎么忽然模糊了呢?她要看他啊!是作梦吗? 不,不是梦,原来是眼泪抹去了清晰的形象。 “麦达!”她朝他奔过去。 她没来得及跑到他的所站之处,因为麦达在中途接住了她! 彼此的唇随着两双手臂的抱住而贴合,胶黏辗转着,身体之间的空隙全部消失,即使隔着虚无的空气,都遥远得令人无法承受。 “麦达。”她啜泣,吻着他的唇,他的鼻,他的颊。“麦达、麦达、麦达,真的是你……” 她每唤一声,他就应一声。彷佛唯有靠着这连迭声的唤与应,才能确知对方真实地紧拥在自己怀里。 麦达也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太急切的拥抱,让他们失去了平衡,一起跌进薰香的床褥里。 “麦达,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不该听她的话!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烂主意!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们……” “嘘!”麦达用力吻住她,终止她的喋喋不休。 他拱在她的颈项,她的胸前,她的发里,吸嗅她熟悉的体香,急切地想要确定她的存在。 纱缦,真的是纱缦!她回到他的怀中了! 黑眸在暗夜里射出野蛮的亮光,他用力扯开她的薄衫。嗤地一声,布帛碎裂的声响划破了寂静。但没有人在乎。 她身上的每一寸衣物很快变成了废物,飘落在床沿。他身上的衣物得到比较好的待遇,因为纱缦扯他的衣服时,及不上他的蛮劲。 两个人像野兽一样的,拥抱,重吻,呻吟,恨不得将对方撕碎,再将自己也撕碎,两个人一寸一寸地黏合成一个全新的个体。 他太过急切,顾不得温柔,只想用占有的动作来确定她不会一眨眼又消失。 他猛然攻占她,来不及爱抚,或发出一些讯号。 纱缦娇喘一声,被他狂野的动作冲撞得几乎喘不过气。然而,此时此刻,她欢迎他的野蛮!她甚至欢迎这种野蛮! 这种带着疼痛的生命力,让她知道自己仍安然活着,完整地躺在他怀中。 “麦达……我好想你……”在过度激烈的欢爱上,泪水不禁滑下她的玉颊,而她已分不清这是因为疼痛,或是快乐。 “纱缦,我的纱缦……”她醉人的体香充斥在他鼻间,柔软的娇躯重回他的怀抱中,一切都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在作梦。 “我好害怕……麦达……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她哭出声,紧紧攀住他的肩膀,指尖陷进他的肉里。 这一点微疼宛如催情的刺激,麦达更狂猛地进占她。 “不怕了,宝贝,不怕了。”他的双臂将她囚陷在身体下,紧得几乎把她揉成身体的一部分。“我在这里,谁都动不了你!” 而纱缦完全相信他!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凌淑芬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天际从纯暗的黑丝,染成带着宝蓝色的彩带,黎明即将来临。 床上的人儿,彼此相依,耳鬓厮磨着,舍不得稍后必然的分离。 麦达在她颊上、香肩上吻了又吻,终于还是强迫自己拿出定力,从床上坐起来。 “我该走了。”雄浑如雕像般的男性线条在微曦下一览无遗。 纱缦忍不住又黏了上去,依进他的怀里。 好不容易聚守,才一个晚上的相会,怎么够呢? 麦达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控制自己不再把她扑倒。 “乖,我今天晚上再来。” “真的?”盈盈的水眸一亮。 “当然。”就算他临时断手断脚,用爬的也会爬过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你是问如何进酋长的家,靠洛罕帮忙;如果你是问如何进你的香闺,桑斯图——也就是你的假丈夫功不可没。” 提起那个家伙,纱缦的俏脸立时沉下来。 “他骗得我好惨!” “别这样,人家良心发现,跑到我们的营帐里喝得酩酊大醉,口口声声哭求我们把你‘救回麦达身边’。他既然这么有诚意,我只好答应了。”他飞起一双剑眉。 尤其那家伙酒醒之后,赫然认出他诉苦一整夜的对象就是行偶尔改名、坐绝不改姓的麦达本人,那副眼凸嘴歪的中风相才是真正精采。 纱缦顿了一下,低声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恨不恨她嫁给别人呢?麦达的性格,绝不会落井下石。现在听闻她有难,说什么也会赶来救她。然而……救出她之后呢?他会拂袖而去,从此再不理会她吗? 如果换成麦达这样对她,她一定会的。 麦达看出她的愧疚,温柔吻了吻她。“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绝对是我那个包藏祸心的老娘干的好事。” 呃……桔姬夫人是主谋没错啦!不过……纱缦心虚地垂下蛲首。个中详情,还是等他八十岁那年,她再坦白招认好了。届时麦达已经垂垂老矣,想声讨她也追不动了。 “天一亮,那些仆人就会来了,你先离开吧!”想到待会儿又要被人像只牲畜一样的检查身体,她郁郁红了眼眶。 “别怕!”麦达安慰地抱抱她。“那个肚子大到看不见脚底板的酋长敢这样欺负你,回头我一定教他好看!” “报不报复都不要紧,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纱缦委屈地说。 “四天之后,酋长有个极重要的客人来访,到时候我再趁乱把你偷走。” 若只关系到他一个人,艺高人胆大,枪林弹雨他也闯了。然而,事情牵涉到俏生生的纱缦,他不愿拿她的安危开玩笑。再者,麦达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黑眼圈,连日来处于恐惧和不安全感之中,她明显委靡了许多,他希望等她的精神稍微恢复了,再带她跋涉回安全之处。 “我知道了。”纱缦可怜兮兮的。 还要忍四天呢!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是,她知道麦达已经很努力在想办法了。他没有立刻带她走,一定有他的考量,她必须耐心等待。她信任他! 纱缦下了床,将被单围在胸前,为他检齐散放的衣物,像个小妻子一般,一一协助他穿上。 继离开牧场之后,两个人已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地替彼此着装打点。 牧场……现在想起来,过去的一个多月彷佛是长长的一年。 有纱缦替他穿衣服,他负责偷吃豆腐即可。她抬高手臂替他罩头巾,他就乘机环住她的小蛮腰,在光滑的背上游移;她替他拉拢衣襟,他又转战攻掠她的香颈。 整套衣服穿完,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恨不得再滚回床上去交颈缠绵。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麦达拿出超人的毅力,退离她好几步。 全身只围着被单的她,立在晨光里。双颊红嫣,眼波儿流醉,玲珑的身段是全世界最美的弧线,肩上、颈上缀满了被他爱过的痕迹……麦达呻吟一声。 “姑娘,你应该是个被强暴的受害人,求你装出一点痛苦怨恨的表情好不好?”他的纱缦一脸醉人的神情,根本是存心让人走不开。 “噢。”纱缦温顺地应了一声,眼角眉梢仍然掩不住美丽的笑痕。 麦达叹了口气,痛苦地命令双腿,离开她魅人的温柔乡。 老实说,如何安然无恙地带出纱缦,着实让麦达伤足了脑筋。 最近几天整片园区的守卫突然加倍地森严起来,大家只知道和酋长的贵客有关,至于对方是什么来头,却探听不出任何消息,佣仆们一问三不知。 也由于戒备森严的缘故,这几天他代替桑斯图去纱缦房里相聚,还差点被加强巡逻的警卫撞破。 本来嘛!凭麦氏的势力,即使真的和酋长闹僵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前提是,他们必须有命离开才行。 此外——最难就难在这个“此外”——真正的“但亚”已经故逝,消息却一直被封锁下来,在法律上他还是个“活人”,因此,纱缦仍然是酋长名正言顺的媳妇。如果事情闹开来,不但对她的声誉有损,而且回教的律法对通奸罪非常严苛,犯刑的男女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扔石处死! 这一招当然吓不了滑溜的他,顶多拐了纱缦浪迹天涯,再不踏入阿国一步,他反而开心。然而,纱缦是恋家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再不能踏上牧场的土地,她必然会心碎。 他自己什么事都好,就是不能不顾虑到纱缦。 唉!难、难、难。 唯今之计,是先把纱缦带离这个山猪窟,再设法揭开但亚已死的事实,然后诉诸纱缦和酋长之子的婚姻无效。 他左想想,右想想,甚至连这四天晚上和纱缦恩爱的时候都在想,就是想不到有什么偷龙转凤之计。 “奇了,这米拉酋长是想密谋造反或怎地?院子里的警卫全佩带武器了。”洛罕翻开皮帐子走了进来,一脸纳闷。 “听说是首长的贵客今晚要来了。”麦达懒洋洋翻了个身,继续躺在睡袋里瞪着帐篷顶。 以此刻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景况,要多夹带一个人离去,似乎有些困难。 “难怪。”洛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门口那一长串大头车就是那个贵客和随从-?” “他们真的到了?”麦达一时好奇,矫健地翻身坐起来。“认得出来人的身分吗?” “我连你都不想认识了,哪还认得出这么多人?”洛罕翻个白眼。 嘿嘿!麦达干笑两声。 去探探情况再说。 请支持禾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和作者凌淑芬,购买书籍。 结果,这一探,让他仰天大笑三声。 哈,哈,哈!机会来了! “洛罕!”他兴匆匆地奔回营地里。“叫兄弟们把东西收一收,我们今晚起营。” “今晚?”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分了。“时间如此仓卒,你有把握带得出纱缦?” “将纱缦带出房间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在于如何带她离开这道大门而已。”麦达的拇指往身后挑了一挑,神采飞扬。“不过我已经找到帮凶了,有人自然会帮我们把她夹带出门。” “谁?” “酋长的贵客!” 怕死的人不见得有钱,有钱的人一定怕死,越有钱的人就越怕死——依照这个定律,那“中东地区最怕死的人”宝座应该由谁来问鼎呢? 答案就是,韩伟格。 说起这个姓韩的家伙,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事挑挑东国,刺刺西国,让东西两国卯起来互咬几口,私下大发他的战争财。有人称他是中东的地下霸王,麦达是觉得他比较像个流氓、恶棍、无赖、加上小人的综合体—— 和他,“小人麦达”,恰巧是同一国的! 小人对小人,要是不来个哥俩好、抱一抱,未免愧对他们“小人国”的优良国风。 此外,这位韩大先生和他们麦氏还有点儿小渊源——严格说来,应该算手帕交啦!他的弟妹董青萝,和韩伟格的那口子欧阳宁馨曾经有“绑票之缘”,两位佳人一起被坏人掳走,后来还是韩、麦两方人马联手,才把女人们给安然救回来。 尽管如此,女人们的交情越来越好,男人们仍然习惯王不见王。 尤其两个月前让姓韩的那帮人发现,他们大本营的反侦测隐形系统,原形出自于他麦达大师的手笔,心里更加谨慎。后来他闲着没事,又把自己写的隐形系统给“解隐形”掉,现在人家只怕见到他就恨不得抓来塞牙缝。 不怕不怕!男人掌控世界,女人掌控男人。韩伟格对谁都不太鸟,就鸟他那个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而那个美美又棒棒的好老婆,恰巧有一颗同样美美又棒棒的好心地。 麦达打算张着他老婆“救命恩人”的旗帜出现,招摇撞骗一下,好歹先解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于是,暗夜里,一道高长的身影努力把自己挤成小小一团,潜近主屋侧旁。贵宾的车行一字排开,停在此处。 “噗哧!噗哧!” 坐在方向盘后的司机眉一皱。他是不是听到一个喷气的怪声音? “噗哧!喂!”压抑的低唤。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一颗脑袋赫然蹲在车门旁,笑咪咪地望着他。 “嗨。” 司机吓了一大跳,飞快开了车门下来。“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麦达把罩巾拉下,露出一张俊帅潇洒的脸孔。 “喂,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司机狐疑地打量他。他们见过面吗? “你不认得我没关系,因为我也不认识你。”麦达轻笑起来,不过看对方一副准备翻脸的样子,他跳开一步赶快说:“先别急着动手!我包准你的主子一定认得我,看到我还会咪咪地笑出来。” “你究竟是谁?”司机轻喝。 “我想那个姓韩的现在应该很忙,没关系,麻烦你去唤里那出来,就转告他:‘麦氏一族的麦达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他’,我保证他会立刻飞出来。” “你就是‘那个’麦达?”司机挑高一边眉毛。 麦达摸摸鼻子干笑,看起来他的恶名听进韩氏阵营的人耳中,和“过街老鼠”是同义词。 “快去快去,我就在这等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司机迟疑了一下。不过己方的人马比较多,也不怕这麦达弄什么鬼。 “你等着!有种别跑!”他点点头,然后招手唤来一个密切注视他们的安全人员,进去传话。 壮硕的里那很快便从主屋里出来,挥挥手摒退两个前来关心的首长手下,迳自往车驾而来。 韩伟格最信任的心腹只有两人,一个是专门替他干暗杀勾当的“布雷德”,一个就是韩氏阵营的安全首脑兼钦差大总管里那。 麦达凉凉坐在黑厢车里跷脚吹冷气,直当自己家里一样,舒服得不得了。 后座车门被拉开,一个块头惊人的大汉坐了进来。 “你很有勇气。” “里那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还是壮得跟一头骆驼一样。”麦达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主动握住里那的手重重摇三下。 “希望上回在麦氏安全系统玩的小把戏,没给你带来太多麻烦。”里那的白牙一闪。 呃……小把戏?麦达的脑袋转得很快。 “嘿!原来那个放病毒的家伙就是你们。”这可奇了,韩氏阵营中也有如此的高手?看来他要加把劲,免得电脑奇才的宝座被人坑了去。 “这个国家里,总不能让麦达先生一直专美于前吧?”里那淡淡的说。 “好说好说。”麦达嘿嘿笑两声。“既然有来有往,那我们两方就扯平了嘛,你说是不?” “韩氏阵营有任何地方可以为您效劳吗?”里那单枪直刺核心。 “当然有。我希望今晚能借你们的坐驾搭个便车,载我相好的离开此地。” 里那很上道——或者该说,并不关心——没有追问内情。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嗯……我教你们如何骇进麦氏的财务系统,把齐磊榨到连内裤都买不起,好不好?” 麦达的笑容有若阳光般璀亮。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 “纱缦?醒一醒。” 纱缦等人等到睡着了。 自从知道麦达就在左近,每天晚上两人还能相会,她心里一踏实下来,比较能安稳的吃与睡了。 秀颊在烛光中,泛起娇艳的红晕。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清醒过来。 “麦达?” 黑暗的房间里依然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我是洛罕。”烛光照亮高个儿男子的脸孔。“麦达在外头打点,我来接你出去,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 纱缦的脑袋因睡意而显得有些迟缓。“可是……” “桑斯图。”洛罕回头唤较矮的男子。 对方一踏入烛光的范围,纱缦看清了他的面孔,俏脸立刻沉下来。她的反应让桑斯图尴尬极了,只得清了清喉咙,自动把手中的布包递过去。 “纱缦,把这套男装换上。”洛罕吩咐完,迳自从怀中取出一截麻绳,开始把桑斯图五花大绑。 纱缦看着合作的被害人,睡意一扫而空。 桑斯图的身高与她相近,他们一定是要她假扮桑斯图,离开这里。 她迅速走入浴室里换装。一会儿之后,大家都准备就绪。 洛罕快速对桑斯图点点头。“委屈你一个晚上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过来解开你。” “我知道了,你们快走。”桑斯图还自动自发,把一团白布咬进嘴里塞住。 纱缦迟疑了一下,望着他期待和懊悔兼而有之的眼神,终于叹了口气。 从落地窗离开之际,她回眸,低声丢下一句:“谢谢你。” 桑斯图的眼睛倏然泛起亮光,然后,仰高头,拚命盯着天花板,不敢低下来……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米拉酋长的心如坐在云霄飞车上,忽高忽低的。 事情原本很简单,他的牧场和临近一块地分享同一条水源。他的地势低,隔壁的地势高。生存命脉掐在别人手中,实在是一件挺让人胆战心惊的事,于是,他打算出高价将邻近的地买下来。 这位地主确实有意要卖地,无巧不巧的是,地主那块地的另一个“邻近”地主,也在打同一块地的主意,那个“邻近的邻近”地主,就是韩伟格。 关于韩伟格,国际间对他的传言很多,有些或许已流于夸大不实,然而,大家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毕竟,他杀人不眨眼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一听到竞争对手是韩伟格,酋长不免心头惴惴。 第一,不会有人喜欢把“竞争”这个词儿,做为自己和韩伟格的连接词。 运气好一点是出价比不过人家,自认倒楣;运气不好一点……谁晓得韩先生身边的那把“刀”会不会半夜割在自己的喉咙上。 第二,论财力,米拉一族肯定是拚不过韩伟格的,依照韩伟格这一路并吞过来的趋势,下一步被收购的,该不会轮到他自己的牧场吧? 酋长擦掉额头上的汗,心头惴惴,脸上却还是端着笑。 “大致就是这样,因此……希望韩先生可以看在我确实有诚意的份上,以利雅德市郊的土地和您交换。” 韩伟格俊美到几乎严厉的脸庞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会再考虑看看。”他起身。 此时,方才出去的大块头又走了进来,附耳在韩伟格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韩伟格听完,微勾了一下嘴唇,仍然是莫测高深的神情,修长的指轻轻一挥,大块头自动退下去。 “你的牧场有没有出售的意愿?” “啊?”酋长的笑容一僵。 “你的牧场有没有出售的意愿?”韩伟格温和重复。酋长却觉得他的微笑阴森到令人毛骨悚然。 “我……我的牧场是……是家族财产……不不不……不卖的!”天啊,他的预想成真了吗? 韩伟格耸耸肩。“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他今天特地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酋长的牧场而来。否则单只为了一块土地,焉肯移动大驾? 他那嗜爱考古的妻子最近挖上了瘾,一个月前刚坐完月子,又加入宾大考古队,一路从东挖向西;他眼看妻子为了申请区区一张挖掘许可,还要东跑西绕的,看了都觉得累,索性土地也跟着左手买、右手卖,一路杀过来。 “再会。”他欠了欠身,高硕的身材让人备感威胁性。 “呃……”客人要离开了吗?他们还没谈出个结果来吧? 不过,他要走便是要走,谁敢拦呢? 韩伟格偏眸瞥了里那一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说,今晚他的坐驾里会多几个客人,这可有趣了。 麦氏一族的人做起事来,似乎都特别喜欢曲里拐弯的。齐磊是,麦达亦然,以此观之,兄弟俩的娘想必也相差不远。 第九章 奇哉怪也!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身边还跟着一只好逸恶劳的羊,而沙乌地阿拉伯就这么一丁点大,能躲在哪里? 齐磊百思不得其解。 他啜一口妻子泡来的爱心包种茶,以往嗅出麦达藏身处的雷达鼻,这回似乎不管用了。 他不死心,执起话筒再试一次。 他和麦达身边各带着一只精巧的通讯器,收起来不过巴掌大,藉由人造卫星传递讯号,因此即使他们分处在南北极,也能精确无误地接收到彼此的声音——前提是,对方没有恶意关机的话!如同此刻的麦达一样! 自从麦达把纱缦截走的消息传报回他耳中之后,这个号码他已试拨过无数次,一个半月下来,彼端传来的永远是未开机的嗡嗡声。 这一回,神迹降临了。讯号畅通的嘟嘟声唱了三响之后,居然传来一声爽朗的—— “死小子,你有事找我?”麦达笑吟吟的。 “麦达!”齐磊松了一口气,他安全无恙!随即想起连日来的焦虑。“你他妈的窝到哪里去了?” “我妈窝在哪里,你比我还清楚吧?”距离很远,不怕被揍,麦达吊儿郎当起来。 “我知道纱缦此刻跟你在一起!”齐磊勉强接捺怒火。“麦达,她是米拉酋长的媳妇,你就这样公然拐跑她,成什么样?酋长连连遣人来向我要人,你教我怎么做?” “不理他就行了。”麦达满不在乎。 那天离开酋长庄园的时候,他一把火把酋长的庭院给烧了,还特地选了一块火烧不着的草坪,大大画下几个字—— 阿拉保佑你和令郎早日团圆! 麦达 然后溜之大吉。 为何他要傻到暴露自己的行踪呢? 简单,就是为了现在这样。让酋长去找齐磊这为虎作伥的死小子麻烦,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 齐磊勃然大怒。“不理他,这种话你说得出来?你不顾颜面,纱缦还要!” “嘿!你口口声声扯到纱缦,那我们就一口气谈清楚。”他也被惹毛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只沁肥油的猪儿子早在几年前就挂了?” 齐磊一怔。这点倒是令人始料未及。 “那么纱缦嫁的人是谁?”口气明显软了下来。 “西、贝、货!”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酋长隐下儿子已逝的消息,打算来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大大方方娶个媳妇进门,再找人强上这个俏媳妇儿,逼奸成孕,生下继承人,到时候再把媳妇和儿子一起送上黄泉路,来个轰轰烈烈的阴间大团圆。” 齐磊的浓眉蹙得更紧了。 “好,即使你情有可原,也不该就这样带着人躲起来。”他的气恼完全平抚了,心平气和地劝兄弟。“你先带纱缦回来,看是要诉请婚姻无效,或者想个法子对付那个老不死,总要出来把问题解决。” “哼哼,回去就比较安全吗?我看不见得吧!”麦达冷嘲热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齐磊的火气威胁着要窜出来。 “什么意思?你这个‘孝顺儿子’比我更清楚。”麦达冷哼。“我娘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帮着她离间我和纱缦?” “我如何离间你和纱缦了?”齐磊能平稳到现在,连他都对自己的风度觉得不可思议。 “你故意拿一堆公事绊住我,让娘有机会对纱缦进谗言,进到最后还把人给我进到别人家的后宫去,你以为我是猪狗牛羊,会笨到看不出来?”麦达的声音大起来。 咩……旁边隐隐有一只羊抗议的声音。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砰!一记铁拳险些敲碎桌面的玻璃。“我们兄弟做了这么久,我几时站在别人那边陷害过你?” “哼!”站在别人旁边或许不会,若是站在他娘亲那只奸诈狡猾的母狐狸身边,可就难说了!麦达心中嘀咕,不过没有说出来,做这种口舌之争没有意义。 齐磊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调回平常的语气。 “总之,你尽快带纱缦回来,我们找个仲裁人居中协调,再约出米拉酋长,双方坐下来谈。纱缦是你的人,也就等于是麦氏一族的人,我不会放任自己人被外人欺侮,而不做处置。” “好!”麦达回答得也干脆。“等我高兴的时候,我自然就回去!” 滴—— 齐磊火速把尖锐的讯号音从耳旁移开。天杀的,要挂电话还不忘摆他耳朵一道! 他愠怒地扔开通话器。 以前他便隐隐感觉到,让麦达太精通防御系统,迟早会出现问题,现在总算知道问题是什么了。 那就是,当麦达有心把自己藏起来时,谁也找不到他。 转载自:浪漫一生ikeno6扫描yunspring校对 麦达究竟躲在哪里呢?齐磊只怕猜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就藏身在和麦氏敌不算敌、友不算友的韩伟格家里。 “唉唉唉,在下生平既无功勋也无建树,更非大贤大圣,居然有幸光临韩伟格先生的大本营,实在是可欣可喜、可庆可贺啊。”麦达一把扔开卫星通话器,凉凉地坐在沙发上吹冷气。 同样是绿洲,他的就是苦哈哈的牧场,人家的就是林密蓊翠的豪宅,想想还真不是滋味。 “阁下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已都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下?”韩伟格坐在他对面,指间端着冷沁爽喉的饮料,一派闲适自得。 “停!麻烦先告诉我一下,那个侵进麦氏系统的大师究竟是何方高人?请他出来引见引见吧!”高手遇上高手,便等于美女遇上美女一样,私心里总想分个高下出来。 “欧阳先生是我的大舅子,上个月来拜访过内子之后,已经返回台湾。”韩伟格从来就是不疾不徐、潇洒自在的气派。 “可惜!”麦达遗憾地弹了下手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对了,你答应借我‘暂用几天’的那块土地,什么时候可以带兄弟我去看看?” 马上就和人家称兄道弟了! 韩伟格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等你向里那解说完那套‘反隐形系统’的原理之后,我的土地随时恭候大驾。” “那就好,那就好。”麦达呵呵笑,俊脸上满是恶作剧的神采。“以后我闲来无事,想来掘几铲子的士把水源堵起来就堵起来,想挖开就挖开,那一定有趣得紧。” 只可惜下游那块叫什么“米”什么“拉”的牧场一定不会觉得有趣。话说回来,他只在自己的地方干活儿,别人的土地要如何,也不关他的事。 “你想跳进水里游个泳、撒泡尿,我都不拦阻你。” 麦达眼睛一亮。 “咦?这一招不错!我怎么没想到?”韩家大兄不愧为“小人国”的荣誉国民,可敬可敬!“不过说真格的,你就这么大方把我带到你的老巢来,不怕我改天又泄漏出去?” 麦达朗笑着,眼中却耀着锐利的精光。 主人浑不在意地耸肩。 “反正你早知道此处的座标,这与你是否亲自来到已没有差别。再者,风声若真走漏出去,我还有其他二十八个地方可以迁居,而你……”韩伟格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嘴角的笑容温和得让人全身发凉。“只有一条命而已。” 麦达的嘴角在抽动。 怕吗?笑话!当然不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韩伟格名头再响,手段再狠辣,两人杠起来他不见得会输,只是……他心中倒是有个小小的疑惑。 “呵呵呵,韩小人……呃大哥大,”及时改口。“你这辈子信任的人,有没有超过五根手指头?” “相信我,我所信任的人,目前为止都还能保住健全的双手。” “你居然有幽默感!好难得!虽然有点冷,不过还是可以笑。”麦达抚住胸口,佯装一脸惊骇。“说啦!你信任的人到底满不满五个?” “恰恰好超出一个。”韩伟格怡然微笑。 “请问那个幸运儿是谁?”他有这个荣幸吗? “我最近添了一个女儿。” “噢。” 阿拉有保佑!幸好不是他! 绣芙蓉2004年5月16日更新制作 孩子嘤嘤困,一眠大一寸;孩子嘤嘤惜,一眠大一尺。 摇儿日落山,抱儿细细看;儿是我宝贝,儿是我心肝。 纱缦轻哼女主人教她的台湾民谣,拍哄怀中的小女婴入梦。 才满足月的女娃儿打了个呵欠,樱红的小唇瓣努了一努,砸砸嘴,响起渣喀渣喀的口水声。小粉拳儿紧捏,朝空中挥舞了两三下,继续深深地眠梦去了。 纱缦不由自觉露出美丽的微笑,低下头亲亲苹果般的小脸。 此时,心中的满足感比起当年接生飞飞时更强烈。 牧场里已许久没有新生儿,她几乎忘记了抱人类的小宝宝是多么美好的感觉。 宝宝好脆弱,好娇小,全心全意地依偎在你怀里,由你喂她吃,哄她睡,成为她小小心灵里唯一的依赖者。莫怪乎女人总是有一股天生的母性,因为唯有当了母亲,你才会了解如何去热爱生命。 宝宝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小唇角扯动一下,彷佛在对她微笑。她愉悦地笑开了眉角,再送小宝宝一个温柔的细吻。 “你真的很喜欢小孩。”欧阳宁馨轻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喜欢小孩,我只知道你女儿好漂亮、好可爱。”纱缦腼腆地朝她微笑。 “这女娃儿前途堪虞。”宁馨扮了个鬼脸,丝毫未影响她清秀素妍的古典美。“我之前生的老大和老二都是儿子。做爹的成天向我抱怨家里的男人已经太多,做儿子的又成天向我抱怨爹不疼他们;这会儿如他们的愿,生了女孩儿,将来肯定被这群男生宠坏了。” 老实说,纱缦不会把“男生”如此纯洁的名号安放在韩伟格的头上。她并不知道他是谁,然而,在来绿洲的路上,几个小时在车厢内共处,韩伟格总是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她的麦达,明朗,如太阳般光明磊落,让人见了面就忍不住堆起笑容。 说到麦达,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纱缦,你们两个何时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呢?”宁馨把女儿接过来,随口一问。 生育!小孩!麦达!纱缦倒抽了一口气。 宁馨被她吓一跳。“怎么回事?” “我……我我……我……”纱缦惊慌失措地站起身。 她和麦达在酋长家中恩爱时,正是她最容易受孕的时期,而他又不曾节制,那四个夜里,总是尽情到最后一分钟……在那样的环境里,更不可能做保护措施。 是了,这个月的生理期直到现在还没来。她近日来颠沛流离,竟然忽略了这件大事。 难道她……她怀孕了? 纱缦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她一定得告诉麦达才行!她不愿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他了。 “我……我有事要找麦达!一定要现在见到他!”她涨红了俏脸。 “他和我先生在书房里谈公事。”宁馨担心地望着她。“纱缦,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纱缦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她一奔到走廊上,立刻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纱缦,你要上哪儿去?”是麦达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麦……麦达……”一迎上他关怀的眼眸,清丽的脸蛋涨得更红艳。 女主人看得出两位客人需要独处,抱着女儿静悄悄避进育婴室内。 麦达簇拥着她,来到如温室般的庭院里。院子里,茂盛的林木苍翠而浓密,提供了足够的隐私性——好小子,这么懂得享受?住在沙漠绿洲里都还能种一小片森林出来! 不过,此刻不忙着腹诽韩伟格,先顾他心爱的纱缦要紧。 “纱缦,宝贝,镇静下来慢慢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想好好说的……她真的想好好说的…… “哇——”纱缦忍不住哇啦一声哭了出来,投奔进他的怀里,越哭越伤心,哭到最后居然打嗝了。 “纱缦!”麦达大惊。“是谁敢欺负你?是姓韩的他老婆吗?” 即使是韩伟格的妻子,他也定不干休。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就不是故意的……”纱缦颠颠倒倒地哭诉起来。“我根本就不该听桔姬夫人的话,什么‘拔掉羽翼’、什么‘安定下来’,我如果不听她的话,第二次根本别再去和她谈什么交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呜……” 麦达听得一头雾水。 “慢着慢着,你现在在谈我母亲?” 纱缦恍如未听见他的问题,泪涟涟地自顾自接下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呜……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啊……她要我嫁给别人,离开你……我想了一整个晚上都做不到……要我离开你,我宁愿立刻死去……” “笨纱缦,不准你提什么死不死的?”麦达心疼地吻住她。 纱缦离开他的唇,泪眼模糊地继续说:“后来她叫我帮她……说如果我不愿意让别的女人来,就得自己来……呜呜……我怎么也不肯,要你定在一个地方,你怎么会快乐呢……可是她又逼我,说绑住你和离开你,我只能选一个……对不起,麦达,我就是不能离开你,我就是做不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陷害你的报应!” “谁要敢叫你离开我,我就和她拚命。”麦达的脑筋飞快消化她吐露的内幕。“我娘要你陷害我?我亲爱的纱缦,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害我……” 他安慰的话来不及讲完,她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 “可是我做了!我做了……呜呜呜……” “你做了什么?” “我听她的安排,假装嫁给别人!”纱缦大哭。“她说你一听到我嫁人,一定会气到恨不得杀人!又说男人天生贱性,失去之后才会知道可贵……没想到米拉酋长包藏祸心,是一个这样卑鄙的小人!呜……我根本就不该再去和夫人谈那第二次话。她前一个晚上说完,我想想不对劲,赶快跟你一起跑掉也就算了……我不该让她再有机会逼我一起设计你!这都是我的错……我活该……遇到米拉酋长是我的报应,我一开始不该藏有私心,只想把你占为己有……呜呜……” 麦达总算懂了。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婚礼!根本没有什么新郎!一切都是他娘亲设计他的诡计! 而且,还真他x的让他娘亲用对了方法! 只是,后来米拉酋长挟持了纱缦,想假戏真作,让她们两个妇道人家始料未及。话说回来,这一个转折不也让他眼巴巴赶来相救,误打误撞仍闯入娘的圈套里吗? 唉唉唉!枉他麦达一世英明,仍然倒蹦在他娘手中。 他怀中拥着心肝宝贝,嘴角不禁泛起甜蜜的苦笑。 “纱缦,别哭了。”他温柔吻去她的泪水。“我很高兴你想独占我,因为,即使你不独占我,我也会缠着你一辈子不放。” 结果,他非但没有安慰到纱缦,反而让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势又奔腾而出。 “可是……我毁了一切……我毁了你如风般的自由,折断你的羽翼……还有白篱笆、小房屋……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还有……” “慢慢慢慢慢!”麦达连忙叫停。“宝宝?什么宝宝?” 纱缦努力止住泪水,剧烈地哽咽和喘息。 “我……我……我怀孕了!”炸弹丢出去。 “你怀孕了?”炸弹爆开! 他震愕的反应威胁着引出她另一波泪意。 “麦达,你放心,我不会牵绊你的。”她红肿着双眸,很勇敢地说。“你只要把我带回牧场,我会把小孩生下来,整个牧场的人都会一起抚养他或她的。你可以不用牵挂我们,只要像以前一样,思念我们的时候,随时回来看看就成了。” 麦达愀然不悦地斜睨她。看来他的形象真的有整肃的必要。 “纱缦,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我像是会把老婆孩子丢着,自己去外头玩乐的男人吗?” 纱缦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我要你回复到以前的快乐自在,至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是我自作自受!” 麦达笑拥着她,啄吻她的唇角,尝到一股如温泉般的咸意。 “我很不愿意地承认,让我老妈管了大半辈子,她终于说对了一件事情。” 纱缦迷惑地扬起泪眸。 “那就是,失去了你,我才发现安定下来的重要性。”麦达迎着她的目光,眼中的温柔似欲化成醉人的酒,流泄出来。“若没有你陪伴在我的身旁,我永远无法回复到以前的快乐自在。” 纱缦迟疑地吞咽一下。 “麦……麦达,”她又结巴了。“你……你你……你不必因为我怀孕了,就说这些话哄我开心……我爱你,即使你像以前一样的浪迹天涯,我仍然会心甘情愿守着牧场,等你归来的。” “而我也爱你。”他每说一句,就亲她一下。“即使我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浪迹天涯,我仍然宁愿陪你一起守着牧场,每天看着那些收工的牧人归来。” “可是,你会闷的。” “闷了就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出来玩玩,度个小假再回去啊。” “你会不快乐的。”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去度假,我当然不会快乐。” “你会觉得被我绑住了。” “我心甘情愿被你绑住,因为我也相对地要绑住你。” “其实我很会吃醋,以前都没说而已。” “我也很会吃辣,所以你吃醋的时候,就塞几根红红的辣椒给我,我们便扯平了。” “麦达……”她轻轻地,怕抚疼了他似的力道,碰触他背后无形的羽翼。“这里,有一双翅膀,你是该像鹰一样展翅高飞的。” 他慢抚她哀伤的脸庞,忽然说。“我双翼下的风。” 纱缦疑问地仰起脸庞。 麦达微微一笑,轻声哼唱着:“站在我的阴影下,必定很寒冷吧?阳光总是照不到你的脸庞。你满足于让我展现自己,那就是你的方式,总是默默走在我身后。 “于是,我一个人独享所有荣耀,而你却肩负起所有重担。你美丽的脸庞甘于没没无名,你美丽的笑容隐藏了一切痛苦。 “你可知道,你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你才是我希望成为的目标?如果我能飞得比鹰还高,那是因为,你是我翼下的风。 “或许别人不当注意,我心却深深明白。我希望你了解,我很清楚事情的真相——没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是。 “我越飞越高,几乎能碰触天际……感谢神明,让你成为我翼下的风。” 纱缦和他四目交望,怔怔的,无法成言。 她安静了片刻,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合著笑,泪珠却顺着玉容滑落。 “笨麦达!” “傻纱缦!” 她失控地冲撞进他怀里,冲势太强,将他撞倒在地上。 麦达顺势一滚,把她压在坚实的身躯与柔软的土地之间。 “我猜,这个答案代表‘是’-?” “是的,是的,我愿意嫁给你!我愿意嫁给你!”她又哭又笑,在他脸上又吻又咬。 “噢,小姐,你再咬我,可轮到我不娶……唔。” 他已经没有权利反悔了。 她热热覆上来的唇,替两人的誓言封了缄…… 第十章 麦达终于乖乖出现在麦氏的土地上了,纱缦的芳踪则依然杳杳。 齐磊作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栖身在似敌似友的韩氏阵营里。初初得知了兄弟的大逆不道,他只是冷哼一声,心中不爽至极。 不过外侮当前,兄弟俩不急着起内哄,先把那气势恶霸的米拉酋长搞定再说。 选了一个中立的地点——麦加,两方人马齐聚在谈判的饭店里,并各自邀请两位仲裁者出席。 麦达看见酋长带来的耆宿,心中暗暗冷笑。那两个“老伙子”都是宗教的重量级人士。他们想用宗教的名义来压制他?门都没有。 而麦氏阵营这边请来的人呢?哈哈,全是麦达坚持要找的对象——其一就是他“小人国”的大哥大,韩伟格,其二则是洛罕的老爸,拉塔诺族长。 果然两方人马打个照面,己方悠哉游哉,对方的脸色全变了。 顾名思义,仲裁者一定要道德高尚,公正不倚才有资料担任。而韩伟格和拉塔诺族长,一个是声名狼籍的阴狠霸主,一个是流浪为生的老族长,哪能和人家堂堂回教大师相提并论呢? 当然不能,因为姓韩的和老族长就先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 韩伟格可是米拉酋长的衣食父母,掌握他的水源命脉,老族长手下一流的驯马师,更影响到酋长的生计和未来。找得好不如找得巧,两方人马比画开来,您说,谁比较占嬴面? 米拉首长的脸色翻了几番,从青到白到红再回到青,最后决定先声夺人。 “麦达,你公然带走我的媳妇,行通奸之实,论律法早该被投石处死,你自己有什么话说?” “咦?这可奇了,谁看见我带走你的媳妇来着?酋长,讲话要凭证据,可别血口喷人。”麦达大剌刺沉进沙发椅里,左腿跷到右腿膝盖上,还一抖一抖的。 在礼法严谨的阿国,跷腿而坐是极端不合宜,甚至具有挑衅意味的。 酋长早料到他来一招死不认帐,冷笑一声,推出一个牛皮纸袋,哗啦一声,从袋口滑出数量惊人的照片。 “你自己看看,照片里那块草坪上,签的大名是不是你麦达?”以为他会笨到忘了搜证存证?哼! “噢。”麦达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从身后也抽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袋,哗啦一声,袋口里一样滑出数量惊人的照片。“你自己看看,照片里那块草坪上,裸奔的男人是不是你米拉?” 酋长大惊,抽了几张来细看。哇啊!照片中的脸孔居然是他! “你说谎,这些作品是假的!”酋长大吼,整张脸孔险些涨到脑充血。 “那不就得了?假照片人人会做,你那叠若是真的,我这叠自然就是真的。”麦达歪着头用小指抠抠耳朵,再放到嘴前吹一下。 一直不做声的齐磊差点笑出来。也亏得他,还想得出耍这招无赖。碰上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浪子,米拉显然是吃定闷亏了。 酋长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再接再厉。 “纱缦已经怀了吾儿的孩子,无论是谁带走她,捡到的不过是一只破鞋!”米拉在钓他!钓他说出自己期待他说的话…… 他差点成功了,麦达几乎被那句“破鞋”惹毛——只是几乎而已。精锐的利眸如刀箭般刺入酋长的胖脸里,随即钦住,嘻嘻呵呵的傻笑起来。 “一个死人也能娶老婆,这倒是天下第一遭,原来阿拉真的有神迹。” 两位宗教界耆宿被他轻慢的语气惹怒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阿拉无时无刻不在施展她的神迹!”其中一个老头子大喝。 齐磊眼眉一皱,警告地瞄了麦达一眼。他们虽然有恃无恐,倒是没有必要平白惹来不必要的敌人。 韩伟格在旁边伸个懒腰,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麦达对他挑个眉。安分一点,大哥大,你今天只是来做道具的。 对米拉酋长而言,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脸孔突然蒙上一层凝重的神色。 “是的,我的儿子确实已经死去!”酋长瞪向麦达,彷佛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诸位,请看,这是一张由官方单位开具的死亡证明书,我儿子在两个月前,也就是我的媳妇纱缦失踪那一夜,莫名陈尸在卧室床上,致命伤就是头部的重击。我怀疑,纱缦和我儿子的死脱不了关系!” 麦达倒没想到他会玩这一招,来个嫁祸之计。 酋长既然连儿子早已死亡的消息都能遮掩下来,显然在有关单位里具有内线关系,那么,要开一张伪造的死亡证明也就不令人意外。他打的主意,一定是先把纱缦抢回去灭口再说,至于案子如果牵涉到警政系统,他也有恃无恐。 因为依循传统,回教葬礼必须以最迅速、最节约的方式,尽早执行完毕,以期让死者入土为安。而开棺验尸被视为打扰亡者安眠的事,将替生者带来不幸,因此也不会有人去敲敲但亚的棺木,问问当事人他到底挂点多久了。 好个老狐狸!没关系,人家有穿墙的路数,他也有过墙梯。 “好吧!那你去报警吧!”麦达一脸无聊。“诸位,我能不能再确认一下,你们今天究竟是把我找来做什么的?你们如果对纱缦有意见,看是要报警抓她——电话费出不起我可以帮你们出,或找人暗杀她——这点咱们小人……呃韩家大哥可以出借合适人手,你们就尽管动手。怎么拉拉杂杂谈了这些,尽扯些和我无关的事?” “你……你……”酋长气得砰砰砰拚命跺脚。“你别以为我不敢!” 现在已经不只是己身利益的问题,还包括替自己出一口气!若真惹毛了他,他绝对会让那个叫纱缦的娘儿们下半辈子都是个通缉犯,“那你就去吧!好了好了,散会散会!”麦达先站起来,然后拉起他的韩家大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勾肩搭臂的,活像哥俩好。“走吧!大哥大,我记得你提过,手下有一块土地既是水泉的源头,又可培植良好的牧草,很适合拓展畜牧业。” 韩伟格把肩上的手臂拍开,浑不在意地耸耸肩。 “喂,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漏气,当心我去找你老婆打小报告。”麦达又贴回去,笑咪咪的咬耳朵。 韩伟格淡淡横了他一眼,还真……看得人毛骨悚然。 麦达嘿嘿两声笑,完全不害怕。他答应欧阳宁馨,送她一组昂贵的古物年代鉴定系统。这些设备韩伟格本来也送得起,可是电脑的程式他可就写不出来了。 三两下把人家老婆收得服服帖帖之后,麦达若再不适时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下,就有愧他小人国国民的称号了。 “来来来,老族长,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瞧瞧那块地。如果看中眼了,将来我牧场里的驯师全部特聘贵族的一等高手,薪资保证让你们满意得再也不想替‘其他人’工作了。” 酋长的下巴掉下来。 他他他……他说的地……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块地吧? 那怎么得了?纱缦铁定把米拉一族如何对待她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麦达,两方梁子结定了,这会儿他们牧场的水源命脉若落入麦达手中,还有活路吗? 即使他们另外引水源进来,那块地却正好位于城市与他们的牧场之间,也得人家肯借他们挖地埋水管才行。那……那那……酋长险些口吐白沫。 为什么?为什么麦氏的人认识韩伟格,还一副交情很好的样子?如果他的消息来源没错,这两方人曾经为了油田的主权而闹得近乎翻脸,应该是死敌啊! 天要亡我啊! “对了,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酋长的儿子已经挂了,死亡证明书也都开出来了,那么纱缦就是自由之身,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退堂!”麦达左搭右勾地走向谈判厅出口。 “麦达,你……”酋长脸色惨白。 “别来什么你不你的,总之,大家都是好朋友,你行我个方便,我就行你个方便。” 这下总该懂了吧?这姓酋名长的家伙不找纱缦麻烦,他麦达自然也不会找他们米拉族的麻烦。 “麦达!”酋长又大叫。 “干嘛?”麦达闲闲地回过头。“十八相送吗?” 酋长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不甘心啊!就是不甘心!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奴而已。”他脸色惨白的说。 麦达的身形定住。 然后,在众人反应不及之下,他突然冲回来,一记铁拳将惹人厌的油胖子揍倒在地上。 “麦达!”齐磊喝止他——只是象征性的! 麦达耸耸肩,咧开嘴一笑。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酋长而已。” 转载小说请勿再转载。 黄昏的沙漠边陲,一骑人影已等在莽莽黄沙的起点。 天是黄的,沙是黄的,羊儿是黄的,纤秀的人影也罩着一身黄纱长衣。然而,眼中的期待,却是粉红色的。 她殷殷盼看另一端的文明世界。那个令人望眼欲穿的俊朗身影,何时才会出现呢? “纱缦!” 终于,一骑快马驰骋在土尘荡荡的天地里,朝他的心灵归依奔来。 “事情都解决了吗?”纱缦策马迎了上去,两骑在路的中间碰头,再一齐转向,策往沙漠的深处。 “放心,天塌下来,有更高的人扛着。” “你比我高,你要帮我扛吗?”语中带笑。 “那怎么行?把我压死,你就没老公了。”话声中断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嗯!让齐磊去扛吧!那家伙比我高零点五公分……不然让姓韩的去扛好了,他把头发梳尖了也比我高……还有里那,你都不知道他个头有多大……我想想看还有谁……” “咩!”幸好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一只羊来扛。 “咦?飞飞居然自愿!好感动,飞飞,我果然没有白养你!以后有事,就交给你了!记得跑第一个啊!” “咩咩——”抗议! 安静不了几分钟,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又冒出来。 “纱缦,你这胎一定要生个男孩,把姓韩的宝贝女儿把过来,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人家这一次很帮我们呢!”她温柔回应。 “嘿!那是因为我慷慨捐输,捐到快脱裤子,才哄到他老婆站在我这边。我吃亏很大哩!” “麦达……”叹息。 “还有还有,他身边那把‘刀’,这一回连露个相都没有也就算了,平时也不会看在自家姊姊的份上,替咱们麦氏帮衬一下,真亏了我们当年还那么热情去救她老姊。” “‘刀’的姊姊?那是谁?” “嘿,这个故事很长,而且我在其中有英勇的表现,且听我慢慢道来……” 欢声笑语,随着远去的两骑人影,渐渐融入风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