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嫂为妻,腹黑王爷强取豪夺》 第1章 殿下,你破戒了 “谁在那儿!” 月色清淡,星点稀疏,一位白衣少女赤裸着双足,站立在佛堂朦胧的月光下,目光闪烁不定,望向那位挺拔如松的男子。 男子身高出众,头戴洁白的玉冠,眼神锐利如鹰,薄唇紧闭,身穿象牙白的锦衣,仿佛他是那高山之巅,遥不可及的孤傲之花。 真是个标致的男子! 少女低头看了看,绣花鞋已不知所踪,白裙上斑斑点点全是泥痕,一副狼狈模样,不禁让她自感羞愧。 “你是哪位?”男子再度发问。 苏砚昭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了,在这皇宫里,年轻男子多为未封爵的皇族。 她眸中带泪,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能否让我避一避?就等到天明,我自会离开。” 她是五品学士的女儿,却因三个月前楚王病重,需娶八字相配的女子冲喜,而她父亲清正廉洁,无钱疏通关系,阴差阳错被选中。 婚事未满三日,新郎楚王便口吐鲜血,溘然长逝! 刹那间,新娘变作了寡妇! 苏砚昭这三个月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尤其是今夜,得知楚王生母陆贵妃认为她克死了楚王,欲将她捉去陪葬,恐惧迫使她在宫中躲避,直至这宫殿。 只待天明,楚王的灵柩一旦送出宫门,陆贵妃便无法强迫她陪葬。 凌乱的发丝遮掩着苏砚昭惊恐的脸庞,她匆匆整理着头发。 她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眸紧紧锁着他,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 察觉男子的目光无意间向下,她低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外衣的领口何时松开,露出一抹香肩和细腻肌肤。 脸颊泛起红晕,她赶紧整理衣物,抬头时,萧陌然已恢复了平静。 “本宫既不知你的身份,也不清楚你的遭遇,为何救你?”萧陌然轻轻甩开她的手。 苏砚昭心急如焚,那些追捕者正宫门外徘徊,若此时被逐出,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不得不坦白:“我是楚王妃,今夜为王爷守灵,突遭刺客,我不知何人要谋害我。我无辜受累,请殿下救救我!” 萧陌然修长的手指不停拨弄佛珠,权衡此事的利害。 苏砚昭眼眶泛红,再次拉住萧陌然的衣袖,哀求道:“您信奉佛法,求您大发慈悲!” 萧陌然再次甩开她,却用力过猛,苏砚昭跌倒在地! 薄纱外衣不慎勾到了供桌,撕拉一声,脆弱的纱衣破裂,两条手臂裸露于空气中。 冷或痛,让苏砚昭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拉拢破碎的衣裳。 萧陌然背过身,阖上双眼:“世人终有一死,我若干预你的因果,他日果报若至我身,我又如何应对?” 苏砚昭震惊,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之口:“他们要取我性命,您竟袖手旁观?” “善哉善哉,鄙人向来尊崇尘世间的规则。”萧陌然双手合十,淡然说道。 苏砚昭抿紧了嘴唇,自己这一身破衣烂衫,显得尤为狼狈,此时若外出,恐怕不仅仅是自投罗网那么简单。 眼前的男子,多半是怕惹祸上身,不愿伸出援手罢了。 她鼓起一股劲儿,跪在蒲团之上,向着观音像虔诚地磕头:“但愿公子能容我一夜避难,他日若有机缘,苏砚昭必定全力以赴,报答公子恩情。而今晚之事,我亦会避而不谈,绝不多言半句。” “伶牙俐齿。”萧陌然面容依旧淡漠。 然而,说不清为什么,望着少女那张秀美异常的脸庞,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苏砚昭见他虽未驱赶,却也无接纳之意,便厚着脸皮,继续对着观音像祈祷。 萧陌然眉头微蹙:“出去!” 苏砚昭佯装未闻,料定他不会亲自动手。 无论如何,她今日便是赖在这佛堂里,也绝不离开! 萧陌然转头,目光无意间看到她白皙的脖颈。 他喉头莫名一紧,随即忍无可忍,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出去,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我不走。”苏砚昭紧咬着下唇,双眼紧紧盯着他。 冷酷!寡情!毫无人情味! 双方对峙良久,萧陌然终是咬牙,一把将她拎起,不料苏砚昭脚下一绊,两人一同跌倒在供桌下! 不仅是目光交错,唇瓣更是意外地贴在了一起。 坊间传言,当今太子一向不近女色,不吃荤腥,意欲出家为僧,六根清净。 看来,说的就是他了。 她从容地理了理裙摆,嘴角微微上扬:“公子刚才在观音菩萨前轻薄于我,已破了清规。若再对求助之人生视不理,更是违逆佛门大忌!” “一破再破,即便公子心向佛门,那清净之地,又岂会接纳心口不一的你?” 萧陌然凤眼微眯:“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这时,佛堂外传来太监的话语:“贵妃娘娘,夜色已深,如有急事,请明早再来吧!” 苏砚昭脸色一变,慌乱中望向萧陌然,却见他嘴角似乎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夜有贼潜入皇宫,为了太子安全,我亲自率人捉拿。你若敢阻挠,太子若有闪失,你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让开!” 苏砚昭在佛堂内徘徊,这里无处躲藏,她紧张得脸色煞白:“怎的她亲自来了!” 旁人或许不敢轻易踏入东宫,但皇后既逝,陆贵妃权高位重,几近副后,这宫中几乎没有她不可涉足的地方。 眼看萧陌然整衣欲出,苏砚昭急忙扯住他的衣袖:“我自行离去便是,你不能把我交给她!” 萧陌然侧目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 苏砚昭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还真是挺像的。 小太监匆匆赶到,一脸愁容:“殿下,您还是去瞧瞧把。陆贵妃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要进来,说是发现了小贼。” 小太监话音刚落,往萧陌然后面一瞧,竟发现一名楚楚动人的少女正拭泪。 他惊疑地揉了几次啊眼睛,见那少女依然在那儿。 什么? 第2章 远离是非之地 他家主子不是一向对女子避之不及吗,这姑娘打哪儿冒出来的? 东宫门外头,一位仗势欺人的中年妇人正指手画脚地领着一群手下硬要闯宫,而守门的太监们则是死死拽着大门不肯松手。 “贵妃娘娘真是威风八面啊。”萧陌然悠悠说道。 当今圣上膝下共育有四儿三女,长子便是她所嫁的楚王爷,乃是由陆贵妃所出。 至于太子殿下,乃是已故皇后的亲子,家中排行老三。 先皇后还在时,就跟陆氏不对付,后面先皇后撒手人寰,太子便把自己关在东宫之内,终日诵经吃素。 苏砚昭心里头既怕萧陌然一时恼怒将她交出去,又担心陆贵妃带人强行闯入。 她那纤细如葱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心慌意乱之下,索性绕到旁边, 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墙角边。 这里野草丛生,是陆贵妃视线触及不到的角落。 陆贵妃冷言道:“本宫的手下瞧见一小贼溜进了太子的宫殿,还请太子行个方便,待抓到那贼,自然就会撤退。” “善哉善哉,这么说来,贵妃还真是仁慈善良。” 萧陌然眼角扫到她贴耳于墙的滑稽样,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苏砚昭浑然不知自己的尴尬处境,樱唇微动,无声地向萧陌然求情,让他别把自己交出去! 萧陌然低眉:“余强,去将禁军统领找来,问问他是怎么当差的。” “遵命。” 陆贵妃神色一凛:“不过是小毛贼一个,不必这么大动干戈。” 禁军直接归圣上统管,一旦惊动禁军,就等同于告诉了圣上,事情可就包不住了。 苏砚昭暗自琢磨,陆贵妃若只是乘夜色偷偷行事,圣上定是毫不知情也不会允许她陪葬之事。 萧陌然手捻佛珠,面容仍旧平淡无波:“既然如此,贵妃便请回。本宫随后自会安排人手搜查东宫。” 听罢,苏砚昭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 看样子,太子殿下嘴上说不愿意,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既然是修行佛法的人,心肠又怎会真的那么硬呢。 陆贵妃心中满是疑惑,他隐居多年,也不会私下藏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压低嗓音回复:“老奴确实亲眼见到……她靠近东宫后,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迹。” 陆贵妃表情略显尴尬:“那小贼在我宫里可偷了许多物件……” “如果真抓到了,我自然会把她交给你处理。”萧陌然的声音冷淡至极。 陆贵妃也不敢强求,只好狠狠瞪了那些嬷嬷一眼,不悦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从们散去,萧陌然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下人关门。 苏砚昭刚想从墙角现身,却发现陆贵妃拦住了即将合拢的门扇,吓得她连忙缩回头,慌张地贴紧墙面! 只要陆贵妃再多看一眼,她肯定就会被发现! 苏砚昭蹲在地上,紧紧捂住嘴,一点声响也不敢出。 好在陆贵妃只是阻止门关上,轻叹一口气道:“太子这是还在责怪我吗?关于皇后娘娘当年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外祖父所为,确实不该让你母亲受牵连。可叹皇后娘娘福薄,还没等到圣旨下来,就在中宫自我了断了。” 苏砚昭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有任何异样的动静被捕捉。 先皇后家族掌握兵权,意图不轨,全族被囚禁天牢,不出三天就被处决殆尽。 镇国侯的尸首还被悬于城门示众多日,以此警告众人! 没过多久,前皇后也随着去,街头巷尾都传,是皇上秘密下令处决的。 那件事当时沸沸扬扬,连她那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都知晓,陆贵妃说她事后才听说,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么? “我知道,太子一直对我心存怨怼。但若要怪,只能怪你外祖父心比天高,竟敢……” 哗啦……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突然断线,紫檀木珠子像散落的花瓣四散各地。 陆贵妃面色微变,终于闭上了嘴。 萧陌然转身离开,背影孤高而清冷:“余强,送客!” 宫门紧紧闭合,陆贵妃脸上挤出几分不达眼底的笑容,目光透过门缝:“这么久没见,他的性子似乎磨得更沉静了。” 一旁的张嬷嬷压低嗓音,言语间带着几分神秘:“宫里风传,太子是真的动了出家的念头,这个鸿福寺的住持都被请进宫三回了。” 陆氏眼波微转,闪过一抹冷笑:“那就随他去。” 随后,她贴近张嬷嬷耳边,悄声细语。 张嬷嬷一听,眼中闪过光芒:“老奴明白了,娘娘这计策高明!” 宫墙的另一侧,苏砚昭浑然不知陆氏的密谋,自以为危机已解,安枕无忧。 初夏夜仍夹杂着凉意,苏砚昭拉紧身上破旧的薄衫,寒意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也不停摩擦着取暖。 萧陌然眉头紧锁,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苏砚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动了他那敏感的神经。 见到她冻得发抖,他不耐烦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掷给了她:“穿上。” 苏砚昭心头一喜,迅速披上袍子。 她身形纤细,整个人显得小巧玲珑,这套在她身上的袍子大得过分,连脚尖也被淹没了。 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萧陌然不忍直视,冷冷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多亏太子殿下!”苏砚昭拱手致谢。 不料,袍子过大,她才迈出半步便被衣角绊住,直直向萧陌然栽去! 关键时刻,萧陌然反应迅速,一把稳住了她,避免了再次的尴尬。 少女肌肤如玉,细腻温润,还隐约传来一股清新之气。 苏砚昭轻咳一声,说道:“日后殿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尽管她很有可能在楚王葬礼后,远离京城这个是非漩涡,前往楚王的封地,一辈子当个寡妇。 望着苏砚昭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萧陌然的眼底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苏砚昭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推开侧门,向外窥探。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琉璃宫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曳,四下静谧无声。 此处距东宫正门虽远,但从宫内的小径只需片刻,若绕外墙而行,则需一支香的时间。 看样子,陆贵妃确实是离开了。 离天亮,只剩一个时辰。 第3章 送她上路 苏砚昭眼里光芒一闪,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楚王的棺木下葬,皇上会不会前来送他这位长子最后一程呢? 她琢磨着得寻个隐蔽角落躲起来,等天亮人多了,再偷偷溜去灵堂吊唁。 正盘算着,脑后猛然一股剧痛袭来! 一回头,发现是张嬷嬷,手里拎着块砖头,另一个人则紧紧捂住她的嘴! “唔唔!”苏砚昭拼命挣扎,她不能就这样完了! 张嬷嬷又补了一砖,苏砚昭感觉世界开始旋转,随即彻底失去了知觉! “别告诉我你把她打死了?主子吩咐过,要活的!” “反正都是给王爷殉葬的料,死活有啥区别。走吧!” 哗! 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苏砚昭冻得浑身打颤,睫毛上挂着水珠微微抖动。 这是哪儿?完了,她刚从偏门溜出来,就被张嬷嬷抓住了! 忽然,锐利的指甲掐住了下巴,陆贵妃那阴沉的脸映入眼帘:“真是小看了你,能让太子都不惜出手护你!” 萧陌然给她披的外衣已经湿透,苏砚昭心里一阵慌乱。 天边露出一丝晨曦,天快亮了,但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日出了! “送她上路!”陆贵妃嫌弃地抹了抹手,张嬷嬷拿着白绫走过来。 “王爷和我成亲前就已病入膏肓,贵妃何必非要把王爷的死算在我头上!”苏砚昭喊道。 提到楚王之死,陆贵妃面露怒色:“我儿之前为何不死,偏偏你进门,他就一命呜呼。不是你克的,还会是谁?”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全京城都知道,楚王从小体弱多病,皇上多年悬赏求医问药,也没见好转。 直到年初,楚王病得起不了床,方士才提议找个八字与他相合的旺夫女子冲喜。 一时间,宫中适龄未嫁的官家千金,都迅速嫁了出去。 唯有她,父亲地位卑微,家里穷得叮当响,没银子疏通,八字就被报了上去,不巧还真被挑中了。 眼看张嬷嬷狞笑地要把白绫套她脖子上,苏砚昭急喊:“我可是宗室名册上的王妃,贵妃不怕皇上起疑吗?” “等你死了,我自会对外说,你与楚王情深意重,自愿随他共赴黄泉,这也算是对你的恩典了!皇上那儿,不必你担心。” 苏砚昭眼中满是惊恐,这哪是恩典,简直是坑害! 白绫套住了她的脖子,缓缓收紧—— 嘭! 一小太监跌跌撞撞闯进来:“贵妃娘娘!皇上亲自来了灵堂,问您跟王妃怎么不在!” 陆贵妃脸色骤变!苏砚昭被勒得呼吸困难,但眼中闪过一线生机的喜悦! 楚王因身体缘故,虽已成人,仍得皇上怜爱,能与陆贵妃一同居住,他们的婚房就设在迎宾馆内,灵堂也在附近。 陆贵妃神色一紧:“赶紧的,快撒手!” “咳咳!”苏砚昭的脖子已被勒得微红,咳嗽间泪光闪烁,似是要被呛出泪来。 陆贵妃目光中带着几分愠怒:“你的命可真好,先前有太子庇护,后有皇上保你周全!难道不知什么话该讲,什么话要咽回去吗?” 苏砚昭低下头,不语。 皇上虽偏爱陆氏,但若她真的做出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也断不会轻易饶恕。 陆贵妃察言观色,料到她想告嘴:“听说你娘得知你出事后,在家里日日忧愁,本宫同为母亲,深深理解她那份舐犊情深。” “这样,张嬷嬷,你立刻去接苏夫人进宫,好生陪陪王妃吧!” 苏砚昭心中一惊,母亲体弱多病,性格又温顺内敛,进宫岂不是如同羊入虎口? 今日陆贵妃能在宫中带人抓她殉葬,难保明日母亲来了不会出现什么不测! 她轻咬下唇:“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陆贵妃显得十分满意:“你能明白最好,带她去换身衣服吧。” 灵堂之中,皇上头发斑白,粗糙的大手轻轻搭在木棺上,眼里满是哀痛。 一旁,萧陌然面容冷漠,仿佛死去的是个毫不相干之人。 苏砚昭随着陆贵妃行了一礼,也收回了视线。 听说皇上只比陆贵妃年长五六岁,但陆贵妃风姿绰约,一头黑发光泽亮丽,相比之下,失去长子的打击让皇上一夜白头,看上去比陆贵妃年长了十来岁。 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位体弱多病的长子是何等的疼爱。 陆贵妃一脸疲惫地问道:“陛下今日怎的来得这么早?” “今日是楚王安葬之日,朕一夜未眠。” 皇上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苏砚昭洁白的颈项,发现一抹痕迹,“苏氏,你脖子是怎么了?” 苏砚昭眼圈泛红,忙不迭地捂住脖子,嗓音嘶哑:“父皇……” “这孩子命运多舛啊。” 陆贵妃生怕苏砚昭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连忙截住话头,“臣妾见楚王妃连续三日守灵,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所以一个时辰前,便让她回房休息。谁料,她竟想用白绫自尽!幸亏臣妾及时发现,才避免了这场悲剧。” 苏砚昭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恨意,这女子口才了得,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从施害者变为救人者! 她本想借机提示皇上,让他自行起疑,这样即便陆贵妃也无法责怪她告状。 然而陆贵妃眼底隐含杀机,刻意问她:“苏氏,是吗?” 那眼神里满是警告,苏砚昭暗自吸气,知道此时不宜硬碰硬,只好点头:“若非娘娘及时相救,我恐怕已随王爷而去!”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睛却不是看向陆贵妃,而是对着皇上。 遗憾的是,皇上并未听出她话里的用意,只是上前亲自扶起了她:“好孩子,朕没想到你如此忠贞不渝,朕没有看错人。” “虽说楚王已逝,但你依然是朕的好儿媳。丧事完毕后,朕会派人护送你前往秦地。”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这正是她所求! 陆贵妃连忙劝说:“皇上,秦地广阔,方圆数百里,苏氏年轻又孤苦无依,实属可怜。况且,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掌管封地的规矩!” 真是荒谬! 苏砚昭心中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不过是想去过安稳的日子,不是去做官,何来掌管封地之说! 再说,秦地有城有府,官吏众多,哪需要她来发号施令? 第4章 不死也得脱层皮 “贵妃不必担忧。” 萧陌然冷声说道,“秦地的官员大多清正廉洁,不会让大嫂这样一个妇人去操心国家大事。” 皇上也点头赞同,陆贵妃眼中掠过一抹怨毒,叹了口气,幽幽道:“皇上,臣妾是伤心……安儿已不在了,新妇未能长久伴驾左右尽孝,又要远去……” 她装作悲痛欲绝,似乎快要哭晕过去,但眼中却是冷静异常,一滴泪也未落! 苏砚昭心中又恨又气,这位好婆母的演技真的一流! 皇帝揽过陆贵妃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柔声说:“朕明白安儿的事对你打击沉重。要不这样,让苏氏在宫里陪你些日子,怎么样?” 按规矩,皇子成年后册封王侯,就不该再涉足后宫,苏砚昭自己也不该留在这里,但陆贵妃几句恳求就让皇帝改变了主意,足见皇帝对她的偏爱非同一般。 “母妃!”苏砚昭眼眶泛红,泪珠在边缘打转,“儿臣也想留在宫里尽孝于您和父皇,可同住似乎有诸多不便吧?”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珠滚落,美得让人心疼,任何男人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请求。 连皇帝看了,眼神也透露出不忍,陆贵妃立刻察觉不对,急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宫里空置的院落多的是,收拾一间给砚昭住就是。皇上,您说是吧?” “嗯。”皇帝沉吟片刻,最终同意,“那就交由贵妃来安排,过段时间再去秦地也无妨。” 苏砚昭心里清楚,一旦留在宫中,前往秦地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对上这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她即便留下性命,恐怕也要脱层皮! 相比默默无闻死在景仁宫,找个保护自己的地方更为重要。 她下意识望向萧陌然,只见他嘴唇紧闭,双手插在袖中,显然不愿为此事开口。 苏砚昭心中一紧,泪眼婆娑地看向皇帝:“儿臣感激父皇隆恩,只是住在景仁宫恐怕不适宜,毕竟那是父皇的后宫之地,儿臣居住此地恐有违礼制。” 皇宫内外,分明内外廷和东西六宫。 外廷三殿为皇帝上朝和接见群臣之处,内廷三宫为皇帝皇后居所,即便是陆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也只能在东宫之一的景仁宫居住。 东西六宫均是后妃住所,无论从哪方面看,苏砚昭住哪似乎都不合适。 陆贵妃眉头紧锁:“说来都是不合规矩,那你先前说要为安儿尽孝于皇上的承诺,难道是假的?” “儿臣不敢有假。” 苏砚昭满腹委屈,“可儿臣在景仁宫中,难免触景生情,悲痛难忍……” 萧陌然低声道:“父皇,东宫侧面有座闲置已久的仙都苑。那里离景仁宫近,且不属于后宫区域。” 听到他的提议,苏砚昭的心才稍感安定,她的确希望靠近东宫居住。 如此一来,若有突发状况,她便能躲入东宫避难。 陆贵妃怎会让她如意,正欲反对:“皇上……” “够了!” 皇帝眉头紧锁,揉了揉额头,“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是个住处问题,况且也只是暂住。” 众人闻言,再无人敢异议。 很快,太监们将楠木棺材钉上了九根长钉,随着“起灵”声起,棺木被抬上马车,朝着城西的皇陵行去。 棺材被安放在铜制棺椁之中,苏砚昭则扮演着悲痛欲绝的年轻寡妇角色,心神恍惚地在地宫入口焚烧纸钱。 法事结束后,众人便会离开地宫,届时,自来石机关将启动,巨大的石门将地宫永久封闭。 “我儿真是命途多舛,一出生就体质虚弱。” 陆贵妃哭得肝肠寸断,“又是那古怪病症缠身,多年卧床不起,现下更是……唉!” 苏砚昭泪水如断线珍珠,但她悲伤的理由单纯许多,只觉自己命运多舛。 父亲虽是官员,却是固执清廉,家中贫寒无余财,偏偏还要行善助人。 这倒也罢了,自己还偏偏嫁给了个短命的郎君。 她将手中的纸钱,一片片丢进跳跃的火苗中。 一抬头,一方整洁的手帕已递至眼前:“嫂嫂,擦擦眼泪吧。” 眼前的男子已满二十,却仍称呼自己一声嫂嫂,这让刚刚成年的苏砚昭心头涌上一丝异样。 “多谢四殿下。” 苏砚昭手刚触到手帕,便感到陆贵妃如冰刃般的目光射来。 萧子楚周身洋溢着书卷气息,温言安慰道:“逝者已矣,嫂嫂纵使悲痛,也该自己做做打算。” 陆贵妃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人心:“子楚,这话出自你口,合适吗?” 苏砚昭心下暗转,这位四殿下同为陆氏所出,也许因他身康体健,不像兄长那般惹人怜爱,故而陆氏对他的关注远不及对楚王。 “儿臣只是……” 萧子楚幽幽一叹,“罢了,儿臣去外头陪陪父皇。” 早些时候,丧仪正盛,皇上悲痛难忍,几近昏厥,由萧陌然搀扶离开。 陆贵妃拭去泪痕,显然对幼子并未上心。 苏砚昭环顾四周,景仁宫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景仁宫的人。 心中预感有事即将发生,她起身拍了拍衣裙:“我陪你去吧。” 陆贵妃目光狠厉:“去哪?给我在这儿跪好!你克死了我儿,守灵还不安分,真是歹毒!” “唉。”萧子楚叹气,“嫂嫂,您再忍耐一时半刻,母妃也是为大哥之死痛心疾首……” 苏砚昭眼眶泛红,轻轻以袖拭泪:“这罪名倒是推给了我。” 萧子楚无言以对,先行离开。 他这一走,门外顿时显得空荡,只剩陆贵妃、张嬷嬷和几个景仁宫的太监。 苏砚昭注视着地宫门的机关,她的位置恰巧接近门口,一旦机关启动,石门落下,背后若有人推一把,她将永远被封闭在地宫! 下一瞬,张嬷嬷递上一杯茶:“楚王妃也累了,喝口茶提提精神吧。” “多谢嬷嬷挂怀,只是夫君的逝去让我难以承受,茶饭不思。” 张嬷嬷尴尬放下茶杯,同陆贵妃交换眼神,未再多言。 苏砚昭警惕四周,手指紧捏黄纸,隐隐泛白。 不久,皇上身边的老人总管太监彭公公恭敬禀报:“娘娘,时间差不多了。” 第5章 绝境逢生 陆贵妃微微点头:“公公先退下,本宫要和我儿最后告别,之后自会命人启动机关。” “遵命,老奴这就去回禀皇上。”彭公公退出。 人一走,陆贵妃便示意小太监开启机关:“行了,本宫该走了。” 小太监用力转动机关,轰隆一声巨响,地宫大门缓缓降下,遮住了天日。 忽然间,苏砚昭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她一个趔趄,险些被推入门内! 幸好她机灵,顺势往墙边一靠,恰巧躲开了那扇石门。 陆贵妃怒喝道:“赶紧把这个贱人扔进去!” 张嬷嬷正要故技重演,不料苏砚昭猛然反抓其手,借势一带,张嬷嬷反而摔向了石门! 石门无情地合拢,张嬷嬷慌乱中企图爬出,苏砚昭却在门口提醒:“嬷嬷当心!” 张嬷嬷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外挪,苏砚昭却无意间踩中了她的手! 轰隆巨响! “哎哟!” 那尖锐的叫声似能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重逾数十吨的石门已将地宫牢牢封住,尽管张嬷嬷拼命前爬,右脚终究难逃重伤,血肉模糊! 众人皆惊,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陆贵妃又恼又急,挥手欲打苏砚昭,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紧紧抓住! “放肆,你给本宫放手!” 她竭力挣脱,手腕却被苏砚昭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苏砚昭外表柔弱,力道却不容小觑,反手便是狠狠一巴掌落在陆贵妃脸上!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地宫入口,众人惊呆了,连痛苦不堪的张嬷嬷也忘了哭喊。 那两个本要去帮张嬷嬷的侍卫面面相觑,迅速挡在陆贵妃身前,剑尖闪耀寒光。 “你竟敢对本宫动手?” 陆贵妃双目赤红,“苏砚昭,你真是不知死活,只要本宫向皇上一禀,你苏家休想安宁!”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行啊,那你何不请圣上来评评理。我现在就去跟圣上说,昨晚你罔顾皇宫夜禁,硬要拉我给楚王陪衬冥府的事。” “实在不行,咱们就来个玉石俱焚吧!” 传言当今圣上其圣母身份卑微,先帝离世后遵循制度被迫殉葬。 因此,圣上登基不久便头一件事便是废除了持续多年的殉葬制度,不光严禁皇亲国戚以身殉葬,就连民间也严令禁止此类风气。 陆贵妃权势再大,苏砚昭料定她也没那个胆量去撼动皇权分毫。 她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牙齿几乎咬碎:“苏砚昭,是我低估你了。你就不顾虑你父母的官途和安危吗?” “你若认定我害死了楚王,又岂会轻易饶过苏家?”苏砚昭冷声反问。 她原以为,只要顺着陆家的意思,在皇上面前和外界装出一副婆媳和谐的模样,就能平安无事。 谁曾想,陆氏竟如此心狠,哪怕冒着被皇上猜疑、遭世人非议的风险,也要把她推入陵墓陪葬! 与其躺着任人宰割,那她宁愿手持利刃,也绝不受人欺凌! “娘娘……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张嬷嬷的痛哭打断了二人的对峙,陆贵妃怨毒地瞪了苏砚昭一眼,“这笔账本宫记下了!都愣着干嘛,快救人!” 可任凭众人如何使劲,那巨石纹丝不动。 苏砚昭只消一眼,便知这老妇人的右脚已无保住的可能。 石门跟地面间的缝隙不过寸许,血肉模糊中骨头轮廓清晰可见! 她虽非慈悲心肠,但见众人徒劳无功,还是“好心”提出了建议: “腿是保不住了,若不想她在此丧命,找个锯子来断腿吧。” 张嬷嬷闻言大惊失色:“哎呀,我的腿!娘娘,别听她胡言乱语啊。” “苏砚昭,你这灾星!若非你,张嬷嬷怎会遭此横祸?现在居然还想锯人家腿,真够狠毒的!” 苏砚昭一时之间,竟恍惚觉得自己确有几分残忍。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不疾不徐说道:“呵,看来我又多了条罪名。” “自作自受,陆纤云,这词你总该听过吧?” “与其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关心一下你那忠心的仆人。再不送医,腿是小事,命都难保!” 陆贵妃面色青白交替,凤目似含剧毒:“来人!给她锯腿!” “娘娘求求你了!没了腿,我这辈子就完了!” 张嬷嬷拳头紧攥,泪涕交加。 在场的人都明白,苏砚昭说的是实情。 侍卫抽出长剑,沿着石门缝隙,找到了最为脆弱的一段腿骨。 如同割肉一般,剑刃来回切割,直至彻底分离开骨与肉。 “啊!”一声惨叫后,张嬷嬷昏了过去。 血腥味迅速弥漫整个入口,苏砚昭险些呕吐,奈何空腹一日一夜,什么也吐不出来。 陆贵妃强忍恶心,瞪着苏砚昭:“贱人,睡觉时记得别闭眼,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不劳贵妃担忧,我倒有一言相赠。” 苏砚昭眼神淡漠,“多行不义必自毙。” “贱人!”陆贵妃又要动手,却被苏砚昭轻易接下。 苏砚昭猛地甩开她,珠翠摇摇欲坠。 “想打我,那就出去,我们到皇上面前辩个是非曲直!” 陆贵妃的怒火,不得不暂时咽回肚子里。 苏砚昭深知,对后宫女子而言,帝王宠幸高于一切,陆纤云怎敢让皇上知晓自己的作为? 之前,她太过软弱,才一再受陆氏欺凌。 如今,她悟了,与其委屈自己,不如让他人不好过,或许这便是绝境逢生! “我们走!” 陆贵妃只能暗自咬牙吞声。 几人转角时,发现萧陌然正立于那里。 苏砚昭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葱白手指捏着帕子轻掩朱唇,楚楚可怜:“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处?” 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拨弄着和佛珠,令她想起那夜。 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口,二人在供桌下跌得狼狈,胸前微凉,只隔衣衫,险些肌肤相亲。 不…… 苏砚昭不敢再往下想:“我先走了。” 萧陌然淡漠侧身让路,地宫通道狭窄,他站的位置恰好是个转角。 苏砚昭经过时,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檀香味,远比通道内缭绕的纸钱味宜人。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双腿无力,她软倒在地:“头晕……” 正巧栽进萧陌然怀里,她慌张想要挣脱,身体却绵软无力。 第6章 能不能靠近一些 男子的宽阔胸膛坚硬且稳重,其上每一寸肌肤都蕴藏着无尽的力量,给予身边之人无尽的安全感。 苏砚昭秀眉微蹙,眼波流转间,一个念头犹如晨曦初现。 既然与陆氏的关系已如薄纸,一触即破,何不寻找另一座能够遮风挡雨的坚实堡垒? 在这暗流涌动的宫殿内,还有谁能比眼前这位威严而深不可测的男子,更有能力成为她的依靠,与权倾一时的陆氏家族分庭抗礼? “殿下……”她的话语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拂过他的胸膛,既无助又满含期待。 “我……我感到身子有些不适,您能……能不能靠近一些,扶我一把呢?” 萧陌然的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 这女子前一刻还坚强如松,此刻却柔弱似水,如此表里不一,真叫人玩味无穷。 然而,萧陌然的目光变得深邃,似乎看透了所有的伪装。 她的手指宛若狡猾的鱼儿,在他衣襟间穿梭,轻盈而灵巧。 指尖轻触之下,他的胸膛不自觉地震颤,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吸,轻易地拨动了他的心弦。 随着她的手继续下滑,衣物在他的身上逐渐散落,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 她葱白的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那里隐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等待着释放的契机。 苏砚昭心中自有一番盘算,她虽非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但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当男子心生情愫之时,体内会唤醒一种名为“巨龙”的力量。 她的眼神变得炽烈而专注,紧紧锁定了那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地方,心中的“巨龙”传说,在此刻仿佛有了确切的归属。 好奇心驱使着她的手更进一步,想要探索那未知的秘密,却被他猛然握住。 萧陌然的耳根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几近透明,透露出他内心的波动,但他的眼神却冷冽如寒冰,让人捉摸不透。 “您弄痛我了。”苏砚昭低语,睫毛微颤。 正当氛围愈发微妙之时,地宫之外传来余强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旖旎:“殿下,您准备好了吗?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萧陌然猛地挣开她的手,语气严厉:“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行为界限!”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轻轻吐露:“殿下,您是在害怕吗?” “荒谬之言!” 望着他慌乱整理衣物,狼狈不堪逃离的身影,苏砚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呵,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走出阴暗的地宫,明媚的阳光让苏砚昭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她举起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缓缓走向队伍末尾等候的马车。 经过陆氏的豪华马车时,帘子骤然落下,没有一丝犹豫,显然,那位老夫人并不乐于见到她。 张嬷嬷那桩意外,在宫闱之中被悄然掩盖。 苏砚昭眼波微转,心细如发的她早已洞察张嬷嬷色厉内荏的本质,断定对方即便心有不甘,也断不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官道,原本应是平坦无阻的路途,却变得异常坎坷,车身随之一阵剧烈摇晃,伴随着木轴间挤出的吱吱嘎嘎声响。 苏砚昭眉宇微蹙,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车内雕花扶手,身形一动不动。 “发生何事?”她猛地用力,翠绿色的帘幕如波浪般荡开。 车夫匆忙中扬起鞭子,脸上挂着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容回答:“许是车轴出了些小状况,走慢些便好,王妃勿需忧虑,稳坐便是。” 苏砚昭轻轻颔首,心底却泛起层层疑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蹊跷,像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车身猛然倾斜,苏砚昭只觉天旋地转,待到她强抑眩晕,奋力拉开帘幔,眼前景象令人心悸。 车夫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两匹惊慌失措的白马,拉着一辆即将分崩离析的马车,在尘土飞扬中挣扎。 四周静寂,连皇家车队的影子都寻不见,一切都太过诡异。 “此乃陆贵妃所为无疑!”苏砚昭目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贵妃娘娘的阴狠手段,她早有耳闻,如今看来,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马车在失控的奔腾中彻底崩溃,前方赫然出现一道悬崖绝壁,生死仅在毫厘之间。 危机迫在眉睫,苏砚昭牙关一咬,身形如灵猫般跃出车厢,重重摔落在地,四肢传来阵阵刺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只觉耳畔轰鸣,巨石滚落的声音震撼着每一寸神经。 她勉力站起,遥望悬崖,只见两匹骏马已消失于天际。 一股寒意直透骨髓,她深知,要想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生存,必须找到一个坚实的依靠。 正当绝望之际,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上来。” 苏砚昭踉跄着前行,终于见到了救星——太子的车驾。 她不顾形象地攀爬上去,而车内,太子萧陌然正闲适地煮着茶,神情自若,与她满身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苏砚昭的疑问,驾车的余强温声解释,苏砚昭口中轻轻吐出一句感激。 然而,萧陌然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双目紧闭,手捻佛珠。 苏砚昭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剑眉如画,星目含情,鼻梁挺直,薄唇紧闭。 正当思绪纷飞,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一切,苏砚昭重心不稳,跌入了萧陌然怀中。 “殿下,前方官道上有石块,属下未能及时发现,您没事吧?”余强的呼喊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萧陌然淡淡回应,但那只习惯于转动佛珠的手,此刻紧紧抓住了苏砚昭的肩膀,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低声咬牙道:“身为楚王妃,你怎可如此轻易忘却恩情,不顾大局?” 苏砚昭的眼眸瞬间涌上了温润的红晕,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这话何其唐突,不过是这颠簸的道路让马车晃动得厉害,我才不幸失足,意外地倚靠在了你身上。” 第7章 你真是不识好歹 萧陌然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事实上,他并未真正沉入梦乡,刚才那一幕在他的心中也留下了浅浅的涟漪。 然而,基于她先前那一系列刻意为之的挑逗,他下意识里便将此归咎为她又一次的主动贴近与诱惑。 “哎哟……殿下,您真的弄疼我了。”苏砚昭的申诉并非矫情造作,“您捏的那个地方,正是前些时候跳车时留下的旧伤所在。” 听闻此言,萧陌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弛开来。 与此同时,她的衣衫轻轻滑落,裸露出了半边肩膀,那里赫然显现出一道因摩擦而造成的伤痕,细细的血丝正悄悄渗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从车厢内隐蔽的小柜中取出一小瓶珍贵的金疮药粉:“过来。” 苏砚昭闻言,缓缓拉低了衣领,一片如雪般纯净的肌肤展现在空气中。 她小心翼翼地,在萧陌然那略显不悦的目光中,轻盈地俯身趴伏于他的膝头,姿态里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温顺与依赖。 在萧陌然的视野中,那露肩微垂、青丝轻挽的佳人,脖颈修长而细腻,每一寸都流露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他的目光沿着她光洁的肩背缓缓下滑,稍微一侧目,隐约可见衣物边缘勾勒出的柔和曲线,以及那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娇嫩皮肤,比之肩背更添了几分纯净与柔弱。 此时此刻,苏砚昭的脸颊距离他坚实的胸口只有毫厘之遥,虽然中间隔着衣物,但她仍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涩与紧张。 但很快,这份羞涩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所替代。 金疮药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忍不住质疑,这个男人是否在故意为之,因为他还用指尖轻轻按揉那些药粉,使得肩头的灼热与刺痛感愈发难以承受! “好了。”萧陌然的声音冷漠,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砚昭暗暗咬紧牙关,努力整理好自己的上衣,却不慎从裙摆下方泄露了一截纤细小腿的轮廓,与一般男性的健壮手臂相比,这小腿细得让人心生怜惜。 “殿下,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能否也看看妾的膝盖,那里同样受了伤。”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那条匀称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末端是精致的绣花鞋尖,轻轻翘起。 “苏砚昭,你的贪婪真是无止境!”萧陌然猛地捉住她那比自己手腕还要细上几分的脚踝,力道中带着警告,“如果你不愿惹祸上身,就该停止这些心思。” “反正,我的归宿迟早是那寂静的佛门。”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却仍倔强地鼓起腮帮子反驳:“哪有修行人的心境如此沉重的。” 此刻,马车悄然驶入了繁华的京城,外面是车马喧嚣,人流如织,一派热闹景象。 她嘴角微扬,凑近萧陌然的耳边,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紧紧锁定了他的眼睛,话语里带着一丝挑衅:“再者,万一被百姓瞧见,尊贵的太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仅凭一层薄薄的帘幕,在这大街上做如此私密之事……” 萧陌然的声音因愤怒而略显嘶哑:“你真是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苏砚昭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喉结,以一种近乎顽皮的方式轻轻摩挲。 正当气氛达到微妙的临界点,余强恭敬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殿下,东华门已到。” “嗯。”萧陌然淡淡回应,决然地与苏砚昭拉开距离,“你好自为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苏砚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目送着他下车。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充满厌恶,又怎会再次踏入她的世界? 一切不过是他的口是心非,内心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柔软罢了。 仙都苑紧邻着那座庄严华贵的东宫,两者之间仅一墙之隔。 苑内,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竞相吐露芬芳,绿叶与斑斓色彩交织,绘成一幅生动的自然画卷。 这里虽然没有宫中常见的亭台楼阁,却多了一份贴近生活的温馨与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清新与花草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 内务府深知她的喜好与需要,特意为她安排了两位温婉细致的侍女和一名厨艺精湛的厨娘,以确保她的日常起居无忧。 当她踏入这暂且属于自己的避风港,第一时间便轻声吩咐侍女备好热水。 美人肩头微露,肌肤在柔和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只是那上面不慎沾染的药粉,成为了这完美画面中的一丝遗憾。 热水渐渐注满浴桶,热气蒸腾而起,伴随着水汽的弥漫,她所有的疲倦仿佛也随着那升腾的雾气缓缓释放。 苏砚昭斜倚在浴桶边缘,闭上了眼,眼皮重若千斤,几乎就要沉入梦乡。 然而,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将她从即将触碰的梦境边缘拉回现实。 “何事?”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被唤醒的朦胧与警惕。 门外,侍女兰滢的声音清晰而恭敬,“王妃,是东宫的余强公公来访。” “嗯,让他稍候片刻。”苏砚昭迅速从屏风上取下一件素色衣物,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未及穿戴整齐便匆忙走出浴室。 眼前,余强恭敬地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叠沉甸甸的书籍。 “王妃,殿下担忧您心中忧虑过甚,特遣我送来这几本精选的佛经。抄写经文不仅是对秦王殿下的一种精神祈福,也能帮助您内心平和,请王妃在近期内勤加抄写。” 闻言,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指尖轻轻滑过那些古籍的封面,言语间带着些许无奈,“佛理深奥玄妙,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领会其中精髓。” 这话显然蕴含着双层意味,余强心领神会,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未再多言,放下书籍便悄然离去,留下苏砚昭面对着这些经书,胸中的不满与不甘愈发强烈。 第8章 过犹不及 然而,苏砚昭并非懒惰之人,她遵从“吩咐”,花费心力抄写了两篇经文后,决定亲自送往东宫,以示诚意。 却不料,余强竟在太极殿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还请王妃见谅,殿下正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静修时刻,实在不便被打扰。” 余强的语气满含歉意。 面对此情此景,苏砚昭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你家殿下让我领悟佛法,而我有疑惑不解,自当前往求教。这是殿下的原话,若因你的阻拦让我无法学习佛法,你就不怕他责怪你吗?” 余强一时语塞,满脸苦笑,显然陷入了两难之地。 最终,苏砚昭不顾一切,径直踏入了太极殿的门槛。 殿内,香烟缭绕,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神秘氛围,小窗半掩。 一线阳光透过缝隙,精准地照在了男子棱角分明的眉宇之间,为其轮廓勾勒上了一抹金色的光辉,美得如同画中仙,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萧陌然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中敲击木鱼的节奏忽然停顿,“我已说过,晚祷之时,无须你们在一旁侍立。” 随着房门吱吱呀呀地关闭,他本以为周遭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寂,却不曾想,那单调却充满韵律的木鱼声再次悠悠响起。 苏砚昭悄无声息地跪坐在蒲团之上,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他诵经的侧颜。 那份专注而略带清冷的表情,在她眼中竟是如此动人。 以往数次的匆匆相见,从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他的一切。 这张俊朗非凡的脸庞,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魅力,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无法确切记起,留下一缕模糊而深刻的印象在心头。 “何时进来的?”萧陌然的声音略带沙哑。 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她那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上。 这双眼睛,闪烁着灵动机敏,却丝毫没有世俗的谄媚。 萧陌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内心的戒备不经意间流露于面容之上。 “殿下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佛的庄严之中,哪里还会分神注意到我这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存在呢。” 苏砚昭的语调轻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 她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佛经,“这部经文里,有几处我参详多时仍觉困惑不明。” 萧陌然的目光从她的脸庞缓缓下滑,落在她递过来的经书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页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陀以此言阐释了一切现象的本质为空幻,提醒我们超脱表象,直视生命的真相。”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也就是说,世间万物,如同过眼云烟,唯有穿透那些虚假的表象,心灵才能真正领悟尘世的情缘与无常。” 苏砚昭虽然表面听得认真,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戏谑与不以为然。 她自然而然地向前倾身,姿态优雅,那一双如玉葱白的手指轻轻滑过经页,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中的道理听起来简洁明了,但实践起来,却是何等的艰难与曲折。” 言毕,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就在这时,她猛然间夺过了萧陌然手中的佛经,冰冷细腻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下颌。 她悄然靠近,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耳边:“这些夜晚,我辗转难眠,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殿下的身影。” “苏砚昭,你……”萧陌然恍然大悟。 原来,她借着探讨经文之名,实则在进行一场微妙的情感游戏。 “我怎么了?难道觉得我过于饶舌,打扰了殿下的清净吗?” 苏砚昭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只不老实的手轻轻划过他的衣襟,指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挑逗意味。 她的衣襟也在不经意间松动了几分,露出一线雪白细腻的肌肤。 萧陌然喉头一紧,回忆瞬间涌入脑海,那个梦境中的雪白画面让他至今仍感到窒息。 梦里的他,被莫名的怒火和欲望驱使,恨不得将那份饱满紧致掌握在手中,也成为了贪恋的焦点。 醒来时,枕头湿透,一片混乱,手边的佛珠成了唯一的慰藉。 一时的冲动驱使他想要验证梦境的真伪,但理智迅速回归,他厉声喝道:“妖精!” 随即,他又猛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唇齿间默诵起清心咒,试图驱散心中的杂念。 此刻,即便苏砚昭不再做任何进一步的接触,单是瞥见她僧袍之下隐约可见的曲线,便足以让人意识到那隐藏在衣衫之下的美好。 苏砚昭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显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呵呵,殿下心中如此杂念横生,又怎能真正做到心无挂碍,虔诚礼佛呢?” 她深知,权力游戏,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在留下这句似嘲非嘲的话语后,她整理好衣裳,缓缓步出了殿门。 门外,夏日的阳光炽烈,余强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 “哎呀,王妃,您可算出来了,真是急死奴才了。”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焦虑“殿下平时都不让咱们这些奴才随意近身,您这一单独进去,我这心里就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余强小心翼翼地往殿内窥探,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地问:“殿下没因为您擅自闯入而责罚您吧?” 苏砚昭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就算责罚,也是事出有因,不是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穿过那未完全关闭的门缝,悄悄溜进萧陌然敏感的耳蜗,引起了一阵微妙的颤栗。 他心中一凛,一股微妙的情绪悄然拂过心田,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穿越门槛,低沉而略带忐忑的声音重复着:“没怪罪你吧?” 苏砚昭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怨我也没用,毕竟事出有因嘛。” 这句话轻巧地飘出,不偏不倚地钻入了萧陌然那敏感而复杂的心扉。 他咬紧牙关,牙齿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心中五味杂陈。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或许问题确实出在他自己身上,是他的心太过易动,才会在她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言辞下,心绪难平。 第9章 落入圈套 “从今往后,你跟我每日早课晚课,是时候该收敛收敛你那……嗯,你那性子了!” 这番话,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却又在最后的关头巧妙地转弯,将“轻浮”二字生生咽回肚子里,即便在众人之前,他也依然留有一丝温情,不愿过分苛责。 苏砚昭在心中暗自发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住在东宫隔壁,这布局,这筹谋,不就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利用这得天独厚的位置,赢得更多的关注与青睐吗? 她笑容里的含义更加深邃,声音里带着几许玩味:“那可真要多谢太子殿下的厚爱与关照了。” 一旁的余强一脸茫然,怎么感觉自己的主子反而落入了一个精妙的布局之中? 随着曙光渐渐驱散黑夜的幕布,小佛堂里晨钟尚未敲响,但萧陌然那坚定而悠扬的诵经声已先一步穿破宁静。 他的诵读专注而虔诚,但在片刻之后,一阵微不可察的气息波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不禁微微侧首。 转身一刻,眼前的景象令他有些啼笑皆非。 只见苏砚昭盘腿坐在蒲团上,腰身弯成一只蜷缩的虾米,脑袋低垂,发出细如蚊蚋般的轻微鼾声。 “砰!”的一声,惊扰了清晨的宁静。 “谁?!”梦境中的苏砚昭猛然惊醒,恍惚间抬头,正对上萧陌然那双略带不满的眸子,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晨光的微凉与诧异。 “我刚才念的是哪部经文?”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苏砚昭哪还记得那些拗口复杂的经文,日复一日的诵读,经声已化为耳畔最熟悉的旋律,却也让她几乎生出了听觉上的麻木。 更何况,这卯时即起的早课,对于一个习惯于日上三竿的人来说,能够在半梦半醒间坚持至此,已是极大的让步,算是给足了太子面子。 面对萧陌然的询问,她不敢直视,眼神游移不定,随口答道:“那个,《金刚经》吧?” “错,是《梵网经》!” 萧陌然手持一根细嫩的柳枝,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再记不住,可就有相应的惩罚等着你了。” 苏砚昭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这般严厉,我可不是真的遁入空门之人,为何还要准备这些修行人的‘家常便饭’呢?” 她的坐姿显得有些懒散,衣领斜斜地歪在一边,不经意间泄露了一抹春色,萧陌然连忙转移视线,以避嫌隙。 “你若再如此懈怠,不愿上进,那这太平殿的晨昏早晚,便不必再出现了。” 本意是想借助佛经的研读来磨砺她的性情,却不料反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惩罚的柳枝,似乎更应该落在自己头上。 苏砚昭低头一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却并不急躁,反而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褶皱,语带调侃地说:“殿下,臣妾在家一直谨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 “未曾受过系统的书斋教育,认识的大字也不过寥寥,殿下您讲述的又是梵文佛经,臣妾听起来自然是云里雾里,难以理解。”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真诚。 萧陌然闻言,眉头微蹙,似是反思:“原来是我考虑不周。” “臣妾愚钝,还请殿下从头教起,若非如此循序渐进,臣妾恐怕是难以领悟其中的精髓。”苏砚昭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信赖。 她心中清澈如镜,洞悉萧陌然心中的盘算,然而每日早晚课的单调乏味,让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契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免除将来冗长沉闷的早晚课。 萧陌然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吩咐侍从备齐笔墨纸砚:“若说不识字,怕是还藏了几分。何不展露一二,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她纤细的手指,犹如羊脂白玉,轻轻握住了笔杆,眼眸中掠过一丝无奈与微妙的羞赧。 这哪里是真的目不识丁,只不过是寻的一个小小借口,心里清楚,那位殿下早已洞察一切,却故意装作懵懂未知。 苏砚昭轻叹一口气,那叹气声细腻而幽长。 随后她提笔,流畅而坚定地在宣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笔触间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倔强与独立。 “字虽不识,但这字体却颇显清秀。”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面对称赞,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轻声解释:“仅有的几字,自然要练就得工整些,以免失礼于人前。” “哼。”萧陌然故作不满,伸手向她,掌心向上,示意要回笔,语带挑衅地说:“那么,今日我便先教你几个简易上手的梵文,看看你是否真的有心学艺。” 他的话语虽然随意,眼神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认真。 握笔之际,手腕灵活,如同行云流水,霎时,几抹奇异而又古老的梵文跃然纸上。 正当萧陌然沉浸于书写之间,苏砚昭不经意间贴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的手微微一抖,几点墨汁溅落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为何要如此靠近?” “自然是想更好地学习殿下的笔法。”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眼神中充满了对那些形态各异梵文的好奇与渴望,完全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萧陌然侧过俊朗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既然如此,不妨亲自尝试一番。” 苏砚昭从容不迫,拾起笔,小心翼翼地模仿起那些复杂难解的梵文。 就在她专注之际,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持笔的手,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里,你写的略有偏差。” 这一瞬,苏砚昭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本应专注于眼前的梵文,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萧陌然那英挺的面容,让她一时失神。 “定是近日过于劳碌,导致心神恍惚。”她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明白了么?”萧陌然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砚昭下意识地转头,口中刚欲回答,却不慎让自己的唇瓣轻轻触碰到了萧陌然的脸颊,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第10章 乖乖从了我 尽管只是瞬间的轻微接触,但她那略带芳香的唇彩却真实地留在了他的肌肤之上。 萧陌然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苏砚昭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脸颊上的痕迹:“抱歉,是您站得离我太近了。” 他心中涌动的不满,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化作自责。 “是我未能把握住彼此的距离。” 萧陌然收拾起桌上的纸笔,淡淡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苏砚昭离开时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对萧陌然的突然转变感到意外,但从他的话语中,她并未察觉到未来彻底绝交的迹象。 回到静谧的仙都苑,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偶遇之中,无法自拔。 抬眸间,却发现院中一位陌生的太监正在专注地劈着柴火,那动作显得颇为熟练。 “王妃,怎会这么早便归来?”侍女兰滢好奇地上前询问,眉眼间带着几分讶异。 往常,苏砚昭每日清晨前往太平殿,必是至黄昏完成所有课业后方缓缓归返。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好奇与疑惑:“这位是新来的吗?” 太监缓缓放下手中磨得锃亮的斧头,斧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随即弯腰深深行了一礼。 声音里刻意压抑着那份粗犷,但仍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野性:“奴才给王妃请安,贱名高海容,是新近由内务府调遣来,专程服侍王妃左右的。” 兰滢见状,连忙在一旁轻声解释:“王妃,您知道的,我和玉兰除了日常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还需兼顾仙都苑中花木的修剪浇灌,实在是分身乏术。这高公公,便是内务府体恤我们,特意派来援助的帮手。” 苏砚昭平日见二女忙碌不息,对宫中人手调配自是了解,故未多加询问,只微微颔首示意,随后转身步入自己那幽静雅致的寝宫。 然而,她的心却因这位新来的太监泛起了一种莫名的疑云。 及至傍晚,天边残阳如血,兰滢与玉兰轻手轻脚地捧来了晚膳。 不同于往日的朴素清淡,今日餐桌上竟琳琅满目,鸡鸭鱼虾一应俱全,每一道菜都色泽诱人。 兰滢脸庞挂着甜美的微笑,一边熟练地为苏砚昭盛上米饭,一边介绍:“王妃,您试试这些美味佳肴吧,都是新来的高公公亲手下厨烹制的呢。” 闻言,苏砚昭的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外一扫,那里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青灰衣衫一闪而逝。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眸低垂,语气中透露着无奈:“我尚在为父守丧期间,且这几日又频繁陪伴太子于佛堂诵经祈福,实不宜食用荤腥之物。” 兰滢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连忙躬身应答:“奴婢这就将荤菜撤下去,并告知高公公今后不再准备。” 不久,餐桌上只剩下一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燕窝粥。 趁着四周无人,苏砚昭轻轻舀起一勺,那燕窝晶莹剔透。 她犹豫片刻,从发间摘下一支精致的银簪,轻轻探入粥中来回搅动。 银簪无任何变化,燕窝的香气愈发纯正浓郁,让她不禁自问,难道真是自己过于警惕了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太监,真的仅是一名普通的宫廷仆役吗?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苏砚昭品尝着燕窝粥,口感细腻,无任何异样。 然而,夜幕降临,月光如水,透过梅林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辗转反侧的身形上。 鸳鸯肚兜松垮地搭在她的肩上,显得她愈发瘦削,眉头紧锁,仿佛被无形的思绪困扰,难以平复。 此刻,她体内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燥热,使她无法安宁。 终于,她掀开床帘,外头的夜空寂静而深邃。 她试图站起,却浑身绵软,无力支撑,伴随着阵阵温热与不安,她意识到——中毒!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识,让苏砚昭如梦初醒,她明明已小心翼翼,避免了一切可疑的食物摄入! 就在这危机时刻,房门悄无声息地开启,高海容的声音随夜风潜入,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王妃,您可安歇了吗?” 这一问,所有的猜忌瞬间得到了证实。 高海容,果然心怀鬼胎! 她没有应答,内心警铃大作,而高海容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胆子更大起来,脚步稳健地迈进寝宫。 他的手刚触及轻纱帐幔,苏砚昭强忍身体的不适,咬紧牙关,直到口中弥漫出血腥,终于,她爆发出了质问:“什么人?!” 那质问不含丝毫柔弱,凌厉异常,使得高海容的手一顿,动作微滞,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回答:“是奴才,娘娘。” 苏砚昭的声音如同夜半冰霜决:“身为侍卫,理应守护宫门,不守夜班,却鬼祟来到王妃寝宫,意欲何为?” 高海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缓缓掀开床帐,目光如同饿狼般贪婪地锁定了她:“夜漫长而梦多变,料想王妃殿下也是辗转难眠,奴才特意前来,愿陪伴王妃共度这寂寥长夜。” 苏砚昭心生愤怒,却以冷笑掩饰,悄然间,她的手已滑向枕下,心中暗自筹谋,表面上却故作轻松:“你并非内务府派遣,定然是那意图迎娶中宫之人,派遣你来此行这等见不得光之事。” 高海容露出一口黄牙,笑容中满是得意与狰狞:“王妃慧眼如炬,说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实则,是王妃私下相邀,我才得以潜入这禁宫深处。” 言毕,他身形猛然一纵,如饿虎扑食般向苏砚昭袭来。 而她,眼疾手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藏匿于枕下的锋利短刃,刀光一闪,血花骤然绽放在空中,伴随着高海容的惨呼。 “啊!”高海容捂着被短刃割伤的手,怨毒与痛楚交织的目光仿佛能吞噬一切,“王妃,莫要顽抗,乖乖从了我,否则你中之毒无人可解,只能等死!” 苏砚昭手握小刀,眼神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若要死,也定是尔等先行。兰滢,玉兰,快来护驾!” 第11章 唯有你能救我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那两个丫头早就被我事先下了药,此刻早已沉睡不醒。” 高海容冷笑连连,手指上滴落的血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而你的饮食中,我早已在筷子和碗边做了手脚,你插翅难飞!” 苏砚昭心头一沉,她自以为的谨慎,原来早在对方算计之中! 强忍着毒素带来的阵阵眩晕与疼痛,苏砚昭紧握短刃,身形摇摇欲坠,却仍旧坚持挥舞着刀锋:“痴心妄想!” 高海容虽惧怕那寒光闪闪的短刃,却也看出苏砚昭中毒颇深,已是强弩之末。 正当他狞笑着欲夺刀向前时,苏砚昭突然身形一转,虚晃一招,反手之间,短刃如闪电穿喉,直没至柄! “你……你……”高海容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最终瘫软倒地,一动不动。 随着这一抹刺目的血色,那困扰她心智的剧毒瘙痒竟稍有缓解。 苏砚昭深知,此刻夜深人静,若贸然寻太医,只怕会引起更大风波。 后宫之中,每一步皆危机四伏,一旦被发现,她不仅无法得到解救,更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于是,她凭借着最后一丝坚韧的意志,踉踉跄跄地奔向太平殿偏僻的小门,那是她之前秘密离开的路径。 佛堂之内,烛火已熄,只剩下几缕淡淡的香烟在幽暗的夜色中闪烁。 就在萧陌然推开房门,欲透一口气之际,一个虚弱的身影猛然扑进了他的怀中。 “何人?”萧陌然惊诧之下,下意识问道。 “殿下……”苏砚昭的声音细若游丝,如同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救我……” “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立刻为你召太医来。” 萧陌然眉头紧皱,一股强烈的不安在胸中翻腾。 苏砚昭的心底,那一抹尚存的清醒犹如风中残烛,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嗓音微弱而坚定,“不可以这样……” 在这座府邸之中,陆氏的目光如影随形,时刻准备着捕捉任何风吹草动,企图以“行为不端”之名,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苏砚昭深知,一旦御医涉足此地,自己的秘密便将无所遁形,随之而来的,将是名誉的陨落与无尽的深渊。 萧陌然轻柔地引领她步入内室,少女的面颊异样绯红,那份不同于日常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眼角闪烁的泪光。 这一路,她的手指仿佛寻到了唯一的依靠,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曾片刻松懈。 随着两人一步步深入,苏砚昭的意识开始模糊,阵阵难以言喻的热流在她体内肆意奔腾。 在迷离之中,她无意识地扯动着衣襟,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衣带终是不堪重负,悄然滑落。 雪白的锦缎外衣轻盈坠地,露出了她细腻肌肤上淡粉色的羞赧。 苏砚昭的手背无意间向后探寻,欲解开盘绕在身的束缚,却被萧陌然敏捷的手势拦截。 他尴尬地以一手遮目,另一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苏砚昭,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我感到痛苦极了……” 苏砚昭的声音虚弱,她依循着那给予支撑的手臂,整个身体紧贴着他,不自知地散发出惑人魅力。 此时此刻,理智与感觉在她心中交织错乱,唯有遵循本能的驱使,她的身体自发地靠近萧陌然,小手胡乱拉扯着他的衣衫。 当她冰冷的手指尖触及到他温暖的肌肤,一丝凉爽如同清泉,缓缓渗透进她的心房,引得她发出一抹恍惚的傻笑,“找到了……你,唯有你能救我。” 面对此情此景,萧陌然喉咙微动,连推开她的力气似乎都被这份温柔抽离,只能紧闭双目,将这一切视为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苏砚昭的脸庞深深埋入他的颈窝,小手慌乱而无措地在他的胸膛上游走。 她的触碰之下,某种力量蠢蠢欲动,却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壁障阻隔。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泪光闪烁,鼻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解不开…我好痛,求你……” 她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求,竟让他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难道,真的要在这失控的情潮中沉沦吗? 不,不可以! 在理智的呼唤下,萧陌然猛地一震,双手紧紧扣住苏砚昭的肩膀,一个反转,将那柔软的身躯压制于身下。 “得罪了。”他声音沙哑,近乎耳语,封住了她嘴边未尽的话语。 随即,他那修长的手指如探秘者,缓缓滑入。 随着少女眼眸逐渐从迷蒙转为清澈…… 苏砚昭猛然坐起身,宛如梦醒,当那一幕幕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脸颊瞬间涨得如同初夏的樱桃,红艳且滚烫! “你……”她嗫嚅着,语音破碎,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愫。 萧陌然试图用一抹淡然遮掩脸上不易察觉的尴尬,却忘了指尖上那未及消散的温热提示,这一细节无疑让空气中本就微妙的氛围更加耐人寻味。 “咳,你的身子依旧纯洁无瑕。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帮你解那恶毒之物,实属无奈。” 萧陌然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隐忍下的关怀。 “你先好好休息,待到明日清晨,我便会差遣余强送你安全回府。” 言毕,他转身欲离去,心中盘算着前往佛堂诵读经文,以此来平息内心的波澜。 然而,苏砚昭的手指却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上了他的衣袖。 “殿下,我……我失身了……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能够给予我援手的,唯有您一人。”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萧陌然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深切的忧虑,目光如炬,满是对她的关怀与担忧。 “是不是那个对你下毒手的人?”话语中的热度足以融化冰雪。 苏砚昭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声地滑落。 曾经,泪水或许只是她寻求同情的工具,而今,每一滴都是真真切切的悲伤与绝望。 她从未想象,陆贵妃的心肠竟能狠毒到这般田地,即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也执意要将她逼入绝境! 第12章 终究还是来了 萧陌然眉头微皱,语气中多了一份决绝:“放心,我会派人处理这件事。但唯一的目击者已逝,若此事泄露,对方很可能反咬一口。” “我明白。”苏砚昭强忍着鼻尖的酸楚,双眸染上了哀伤的红晕,无助却仍带着倔强。 “我自有办法应对。” 萧陌然那惯常冷漠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抹不忍。 这一夜,对于苏砚昭而言,注定无眠。 晨曦初现,当她返回甘露居时,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往日的宁静,兰滢与玉兰还以为她提前前往太平殿参与晨间礼佛。 而室内那令人心悸的气息,被缕缕清幽的檀香所取代,仿佛一切都未发生,无处可觅。 苏砚昭心中刚松了一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女子尖锐而严厉的指令: “给我仔细搜查,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奸夫!”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苏砚昭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窥视,只见陆贵妃带领着十数名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而来,威势赫赫。 她身边,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 陆贵妃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已决意要将自己一举铲除! “不可,贵妃娘娘!王妃尚在卧房之中……” 兰滢正欲挺身而出阻止,却被一旁行动不便的张嬷嬷一把拉住,阻止了她的冲动。 苏砚昭迅速整理好衣衫,镇定自若地端坐于地。 不出所料,那些搜查之人只是潦草地查看了其他房间,最终,他们的目光汇聚于寝殿紧闭的大门外。 “撞开门。”陆贵妃的声音沉稳而坚决,如同下达最后的裁决。 嘭! 门板巨响,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这狭小却充满秘密的房间。 陆贵妃的眼眸锐利无比,死死地锁定了那轻盈飘动的薄纱,其后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不安地悸动,撩拨着每一个人的好奇心。 “苏家的女子啊,苏家的女子。” 陆贵妃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我儿头七的丧期尚未结束,你竟然已经这般按捺不住内心的孤独寂寞,胆敢从宫墙之外……”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挑开了那层薄如蝉翼的帷帐。 苏砚昭的面容若隐若现,眼中闪烁着挑衅与无辜交织的光芒。 “从宫外怎么了?”她故作惊讶,仿佛刚刚察觉到周遭的喧哗,连忙从装饰华美的卧榻上轻盈地滑下,动作优雅而从容。 随即,她俯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儿臣适才正沉浸在打坐冥想之中,未曾听见通报之声,未能及早向父皇母妃行礼,实在是失礼之至。” 随着宫女们细致地卷起轻纱,众人眼前呈现出卧榻上那整洁无瑕的被褥,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切都显得如此规矩。 陆贵妃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这情景与她精心策划的捉奸在床的剧本大相径庭。 她与身旁的老嬷嬷——张嬷嬷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随后,张嬷嬷蹒跚着步子,一瘸一拐地检查了帷帐之后、床铺之下,乃至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贵妃的双目圆睁。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透着几分深不可测,“无缘无故在宫中燃起檀香,还做起了打坐修行之事,这又是何缘由?” 与陆氏主仆间那交换的隐晦眼神相比,苏砚昭则显得格外冷静与自若:“儿臣因为日夜挂念王爷,以至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因此,与太子殿下共同修行佛礼,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心中的相思之苦。” “唉!终究还是他的福分不够深厚啊!” 皇帝的一声长叹,满含无奈与哀愁,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投向了陆贵妃,“你如此急切地请朕陪你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面对皇帝的询问,陆贵妃紧咬贝齿:“有密报称,柳氏从宫外私带男子装扮成太监,潜入皇宫,隐藏于仙都苑之中。为了保全秦王的名声,臣妾不得不请陛下一同来查证此事……” “人呢?贵妃可有寻获?”皇帝的眉头微蹙,眼神中已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在旁人难以察觉的角落,苏砚昭暗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使得她的眼圈迅速泛红,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她满是惊愕与受伤地看向陆贵妃:“母妃,您怎能如此轻易地听信他人的诽谤?自从王爷去世,儿臣悲痛欲绝,食不下咽,王爷的后事更是由儿臣一手操办……您怎能轻信那些宵小之徒的恶毒言语!” 陆贵妃一时之间竟无法辩驳,只得以一句俗语勉力回应:“无风不起浪,若王妃当真如冰雪般纯洁无瑕,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到本宫面前诬陷于你?” “正是如此,陛下!”张嬷嬷在一旁连忙附和,“仙都苑虽不大,但若王妃事先得到风声,完全有可能将那人转移隐藏起来。” 苏砚昭眉头轻蹙,尽管她并不清楚萧陌然那些人将所谓的“证据”隐藏在何处,但她胸有成竹,心中已有周全的计策涌动。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足以让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那就烦请张嬷嬷大驾,率领诸位宫女们细细搜查一番吧。我这小小的居所,向来清净,何曾有过什么不明身份的男子涉足!”她的话语坚定有力。 见到苏砚昭如此坚决的态度,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心知肚明,她早已布好了局,静待对方入瓮。 陆贵妃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声音变得温婉,“昭儿啊,并非母妃不信你,实在是此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母妃不得不慎重其事。” 陆贵妃继续说道,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如今,唯有你能自证清白,方能洗刷这不白之冤。只要你证明自身的清白无瑕,本宫自当严惩那些构陷于你的人,同时,也为今日这场误会向你郑重道歉。” 然而,苏砚昭内心深处不安开始悄然蔓延。 未等她细思,陆贵妃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有打算:“只需张嬷嬷验证一番,证明你仍是那贞洁之身,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第13章 验身 这分明是一计,找不到罪证,便要生生造一个出来! 一旦真让张嬷嬷验身,即便真是清白,也恐难逃被抹黑的命运。 届时,她苏砚昭将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无力回天! “母妃言之有理。”苏砚昭的声音细弱蚊吟,似是妥协,实则另有盘算。 陆贵妃眼中的得意几近溢出,正欲发令,却不料被苏砚昭截断了思绪,“但儿臣斗胆,有一请求。” 她恭敬地拱手行礼,“恳请父皇恩准,由您身边这位慈眉善目的萍姑姑代为检验。” 此言一出,陆贵妃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手中的丝帕,几乎将其绞成一团:“张嬷嬷行事向来谨慎可靠……” “可她的面容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苏砚昭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儿臣但凡看到她的脸,便感不适,更别说要单独相处一室了。” 闻言,张嬷嬷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情变幻莫测。 皇帝轻轻抬了抬下巴,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饶有兴趣,“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萍姑处理吧。” 随着众人纷纷退下,寝宫内只余下萍姑与苏砚昭相对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 不久,房门轻轻开启,萍姑姑恭敬地回报:“启禀皇上,经奴婢验证,楚王妃确为清白之身,无丝毫可疑之处。” 这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陆贵妃心头,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真的检查得仔细无误?” 萍姑微露不悦,语带严肃:“奴婢伴驾多年,对于涉及王妃名誉之事,怎敢有丝毫懈怠或妄言。” 苏砚昭紧握着衣襟,目光中透出一丝哀求:“真相已然大白,母妃缘何还不肯罢手?难道您认定儿臣行为不端?但宫中为何只出现那两名宫女作证?其中显然有诈!” 陆贵妃像是突然醒悟,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玉兰二人“你们,最好如实交代,仙都苑里是否还有其他隐藏之人?” 这一问,让玉兰二人顿时脸色煞白,颤抖不已。 玉兰的眼神闪烁着犹豫,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最终化作一声细微的叹息。 而一旁的兰滢,机敏而果断,抢先开口,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贵妃娘娘,您此言差矣,仙都苑之内,历来只有我和玉兰两人负责王妃的生活起居,这等安排出自内务府总管之手,乃是宫规所定。” “这……绝无可能……”陆贵妃话音未落,脸上已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时,苏砚昭的眼眶中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她哽咽着唤了一声:“父皇!”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玉兰,不断滑落,“倘若您与母妃心中对我存有疑惑,孩儿……孩儿只能以最决绝的方式,证明自身的清白!” 言毕,她竟猛地转身,朝着身旁的门柱冲去,决绝之意令人心惊! 瞬间,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即将发生的悲剧前一秒,鲜红未见,皇帝的声音响彻殿堂:“速速阻止楚王妃!” 萍姑姑因位置靠近,反应迅速,几乎是飞身而出,紧紧拽住了苏砚昭的衣袖,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怀:“王妃请三思,皇上并未言及不信,一切尚有转圜余地啊!” 苏砚昭的泪水混杂着绝望,她的哭声凄厉而无助:“只求父皇允许我随秦王殿下同往,呜呜……母妃,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带人来羞辱于我,叫我以后如何有面目立于人前,继续这悲凉的人生!” 皇帝闻言,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陆贵妃,随即亲自上前,温柔地搀扶起苏砚昭,语气中满是怜爱:“乖孩子,先起来。父皇必定为你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陆贵妃眼见形势不利于己,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或许,这中间真的有些误会,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便让此事过去吧。如此激烈的举动,若被外人知晓,岂不是反成笑柄……” 陆贵妃试图用话语缓解紧张的气氛,但言语间难掩其勉强。 兰滢却不为所动,她直视陆贵妃,言语尖锐,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贵妃娘娘说得倒是轻巧,这可不是一般的误会,它几乎要让王妃背负一世的屈辱与重负,这样的伤害,又岂是一句‘算了吧’可以轻易抹去的?” “兰滢!”苏砚昭眉头微蹙,目光如炬,直视着眼前之人,“你这等轻率无礼的说话态度,对母妃而言可是合宜的吗?母妃心中自有她的一番考量与忧虑,这一切皆是为了王爷的名声与尊严着想。” 兰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无辜与不解,秀眉微拧,“可这事实在说不通啊,若真是一心维护王爷的颜面,怎会不先行查证,待真相大白后再向皇上禀告,反而如此急躁地领着人马闯入,这样一来,宫墙之内岂不是要充斥着无端的蜚短流长了!” 闻言,皇帝的额头隐约可见青筋跳动,“今日有朕在此,谁敢私下妄加议论,便是自寻死路。” 他转而面向陆贵妃“陆氏,你处理此事的方式,实属不当。” 陆贵妃的手紧紧攥着手中精致的丝帕,因过分用力而略显苍白,指尖微微颤抖。 她低头轻声道:“是,臣妾承认确有疏忽大意之咎,不该轻易听信旁人的挑唆,从而对楚王妃产生了误解。” 苏砚昭身形微晃,勉力依靠在玉兰与兰滢的扶持之下,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虚弱,额间渗出细密的血丝,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母妃即便行为有所偏差,也全是被奸人所蒙蔽。儿臣以为,应立即追查散布谣言的幕后黑手,予以严惩,以此作为警示。”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决,“这样做既能警醒众人,也能让六宫之中有所顾忌。否则,今日是我遭受非议,难保他日不会又有哪位娘娘无辜受害。” 陆贵妃闻言,面色一紧,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今日之事,臣妾已有所调查……” 然而,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语,“楚王妃所言极是,宫中不应放任这种不良风气蔓延。” 第14章 责罚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陆贵妃,“陆贵妃,你必须告诉朕,究竟是何人对你搬弄是非?” 陆贵妃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话语断断续续,“是……是……”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原本准备用来指控苏砚昭的言辞此刻显得那样无力。 此时,张嬷嬷一狠心,手持拐杖,蹒跚上前,跪倒在地,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决绝,“老奴有罪,请皇上开恩!” 苏砚昭轻轻揉着额头,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心中暗自盘算,这场主仆间的戏码,究竟将如何收场? 张嬷嬷急忙解释道:“是老奴在宫中无意间听闻此等谣言,一时冲动未加证实便信以为真,这才贸然告知了娘娘。” “一切过错皆在于老奴,老奴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责罚!”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悲壮。 陆贵妃心中虽恨不能即刻处置苏砚昭,但当前形势迫使她唯有让张嬷嬷承担罪责,方能全身而退。 皇帝半信半疑地审视着面前的一切,“你先前迟疑不决,为何迟迟不指出是她?” 陆贵妃强忍心中不甘,泪光闪烁,“张嬷嬷是臣妾的奶娘,自小抚育臣妾长大,臣妾实在不忍见她遭受责罚,宁可自己承担这份罪名。” “多么感人至深的主仆情谊啊。”苏砚昭在一旁淡然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只是母妃如此行径,岂不是变相纵容了犯错的下人?假使六宫之中人人效仿,未来这些亲信们,还不知会嚣张跋扈到何种地步。” 陆贵妃咬紧牙关,面对苏砚昭的质问,竟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下了决定,“嗯,此事若不严加警告,恐怕宫中风气将不堪设想。”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剥夺张嬷嬷半年俸禄,并命其前往慎刑司,接受二十大板之刑,以儆效尤。” 惩罚虽重,意在警世。 张嬷嬷咬紧牙关,强忍痛苦,匍匐于地,“老奴谢主隆恩!”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侍卫带走,留下了一室的寂静与人心的波澜。 宫墙之内,那传说中的惩戒之具——宫中的板子,据闻其厚度远超常人手掌,边缘保留着未经雕琢的粗犷,木刺参差,更有甚者暗嵌铁钉。 当那沉重的二十大板落下,即便是平日里威严赫赫的张嬷嬷,也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屈服于疼痛,卧床静养。 然而惩罚并未随着张嬷嬷的退场而落幕,皇帝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陆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虽是为了皇家颜面考虑,却也终究是好心办了坏事。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望你能以此为鉴,学会更周全的处理事务。” “是,臣妾领旨,谨遵皇上教诲。”陆贵妃话语中却藏不住一丝不甘。 当她缓缓直起身的瞬间,眸中恨意如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御医接令后疾驰而来,对苏砚昭的伤处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处理。 “陛下,王妃身体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若持续下去,恐怕会对健康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御医报告之时,并未察觉到她昨晚因误服春情散而险象环生的危机。 这原本是一次揭露陆贵妃真实面目的绝佳机会,但皇上多年以来对陆贵妃的偏爱,使得任何指控都可能被视为徒劳。 作为一个刚进宫的儿媳,想要与陪伴皇上多年的爱妃相抗衡,无疑是螳臂当车,极有可能反过来背上损坏皇室名声的罪名。 皇上轻轻一点头,似乎并不欲深究,“既然无大碍,那就最好不过。楚王妃,你就好好休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是,臣妾遵命。”苏砚昭轻声回应,她的态度淡然。 随着皇帝的离去,陆贵妃临行前仍不忘向苏砚昭投去一眼,那眼神满含怨怼。 回到仙都苑,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仿佛在嘲弄陆贵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玉兰与兰滢的搀扶下,她缓缓步入屋内,铜镜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额头上细密的纱布微微渗出血痕。 这样的画面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之美。 “王妃何必如此呢?皇上已然相信您的清白,何必还要亲自承受这一切痛苦来证明自己?”兰滢语气中带着责怪,眼底却是满满的担忧。 苏砚昭轻轻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难以脱身。” “王妃言重了,服侍您本就是我们身为奴婢的责任,王妃是仙都苑的主人,我们的安危与福祉皆系于王妃一身。” 兰滢的话语坚定,她与玉兰从前在浣衣局的艰辛,那里劳役繁重,所得微薄,相比之下,仙都苑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正当三人交谈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宁静——萧霆轩,陆贵妃之子,竟意外来访。 石桌之上,一盒红锦静静摆放,他的笑容温暖如春日暖阳:“这是我特意从宫外寻得的人参,虽只有百年之龄,却是调养身体的上佳之选。” 苏砚昭连忙推辞,眉宇间流露出不解:“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何须如此珍贵之物?” 萧霆轩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疑虑,轻声解释:“嫂嫂还是收下吧,就当作是我母妃的一份歉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母妃她统管六宫,对于此类事情自然有所避讳,今日前来,更多是出于对皇家颜面的维护,其实心底并不坏。” 他的话语温和,眼神中透露出真挚,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 毕竟,哪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呢? 再想起在地宫那次,他也曾为自己仗义执言,苏砚昭心中的防备不由得软化了几分。 “请嫂嫂务必收下,否则我会寝食难安。”他再次将那精致的锦盒递过来,眼神中满是真诚。 这次,苏砚昭未再展现出往日的倔强,轻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轻启朱唇:“多谢四殿下,您的心意我收到了。” 话音仿佛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院门处又迎来了一个熟稔的身影。 第15章 助我一臂之力 余强手持拂尘,携同两名服饰整洁的太平殿小太监步入小院。 他们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精致的托盘,其上覆盖着一层薄纱。 “哎呀,王妃您真是吉人天相。”余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但他的目光在萧霆轩身上微妙地掠过,带着几分探究与意外,“四殿下怎么也会闲步至此呢?” 对于余强隐含深意的询问,萧霆轩显得泰然自若,他语调平和而从容:“恰巧得到一支极为珍稀的人参,便想着赠予大嫂,助她滋养身体。” “原来如此,四殿下的细心,实在令人钦佩。”余强恍然回应,随即话锋一转,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余公公,您今日驾临,是否有什么要事相告?”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今日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日子,让这小院里宾客络绎不绝。 余强笑得更加和煦:“听闻王妃不慎受伤,未能前往太平宫修行,太子殿下心中甚是挂念。” 闻言,苏砚昭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内心涌起一阵微妙的尴尬与虚浮。 事实上,头上那点小伤对她而言无足轻重,在仙都苑里,她食宿无忧,甚至还与兰滢玉兰一起,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一个藤蔓秋千。 然而,一想到萧陌然那双习惯于轻抚白玉佛珠的双手,曾触碰自己,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便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余强对此毫不知情,只是一脸和气地吩咐小太监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置于石桌上。 “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御医研制的药膏,每日涂抹一次,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余强介绍道,接着又指向托盘中的几本厚重佛经,“而这些,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殿下说,修养期间学业也不应懈怠。” 三本佛经,每一本都沉甸甸的,厚度超过了苏砚昭的手掌,旁边还整齐排列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哪里是普通的探病! 苏砚昭勉强牵起一抹微笑:“好,我必定认真研读,不敢辜负太子殿下的美意。” 这话仿佛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殿下还提到,王妃康复之后,应当去太平殿继续修行。”余强补充说道。 “自是应当,代我向太子殿下表达感谢之情,余公公也辛苦了。” 苏砚昭连忙回应,心中却已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些沉重的“礼物”。 待太平宫一行人离去,苏砚昭心中暗暗思量,想要将这些佛经一股脑儿送入库房深处。 毕竟,这几日好不容易换来的宁静时光,她不愿被沉重的经文所占据。 萧霆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是洞察了一切:“看样子,皇兄对王妃还真是上心啊。” “怎会,我只是在宫中略感乏味,偶尔去太平宫诵读经文以求心灵寄托罢了。” 苏砚昭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窥破,故作轻松地回答,“说起来,太子殿下倒像是我的半个师父。” “原来如此,如果大嫂真的厌倦了宫中的生活,何不向父皇请愿,去大哥的封地居住呢?听说楚王府在楚地已经修建完毕,大哥的俸禄也都悉数运往那里。” 萧霆轩话音刚落,苏砚昭不禁惊愕万分:“你说什么?” “大嫂还不知晓?大哥已被封为楚王,享有千户食邑的尊荣。每一户人家每年需向楚王府缴纳一石大米,或等价值的绸缎布匹。” “这些物资,不仅数量庞大,且路途遥远,山高水长,途中需穿越重重关隘与荒野,即便历经艰辛送达京城,其间的损耗与风险亦难以估量。” “楚王府眼下人丁稀少,偌大的府邸仅剩两位忠心耿耿却年迈的仆人,想要将这一千石大米迅速变卖为现钱,无疑是难于登天,更何况世道不景气,买家难寻。” 苏砚昭心中如同被细针密密扎着,一阵阵地疼。 那一千石大米,每一粒都似金珠落盘,响在她心头。 若能顺利兑换成银两,足以支撑苏家两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衣食富足,哪至于如今天这般拮据。 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能早早未雨绸缪。 父亲的话此刻在耳畔响起,出身门第的优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幸运。 在大庆,王侯虽享有尊贵的封号,但实际上多数只是空有其名,实权难握。 朝廷不再直接赐予俸禄,他们的生计完全依靠各自的食邑税收。 即使每年需向朝廷上缴三成,精打细算之下,王府依旧能积累下可观的财富。 苏砚昭对此感慨万千,不禁暗自神伤,自己这王妃的身份,除了虚名,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助益。 她母亲精心准备的嫁妆,尽是些价值连城的书画、温润细腻的玉器,以及熠熠生辉的珠宝,这些东西,在这封闭的宫廷中失去了价值,只能默默地躺在库房的角落,积聚灰尘。 苏砚昭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所剩无几的银两,令她羞愧难当,区区几十两,这样的身家,恐怕在这四海之内,也难以找到第二位如此寒酸的王妃了。 正当苏砚昭眉头紧锁,如两条轻轻缠绕的柳丝,萧霆轩注意到了她的忧虑,开口温言宽慰:“嫂嫂无需焦虑,你现今居住于皇宫之中,吃穿用度皆由宫内供给,日常哪里还需自己花费银两。” “只需我一句话,便能安排人手,为你解决一切难题。即便是将你那剩余的糙米换成银两送入宫中,也只是小事一桩。” 苏砚昭勉强扯出一抹苦笑,满是无奈之情:“总是这样劳烦你,我心中实有不安。何况我自身难保,对霆轩兄你来说,既无助力,又让你这般费心破费,我这心里,唉……” 萧霆轩轻轻一笑,目光悠远淡然:“嫂嫂此言差矣。其实,这是父皇不久前交付给我的一项任务,我一直未能妥善处理。恰巧,嫂嫂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苏砚昭端起手中精致的茶杯,葱白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杯沿细腻的青花纹路,眼神中闪烁着光芒:“愿闻其详,是何等要事?” 萧霆轩略微垂下眼睑,语气中带着几分沉稳:“皇兄三殿下常年幽居东宫,近来更是萌生了遁入空门的念头,父皇对此忧心忡忡,命我设法打消他的这一念头。” 第16章 美人画卷 他停顿了一下,眼眸微闪:“我深思熟虑之后,认为皇兄之所以有此想法,皆因他至今未婚,未尝过家庭温馨与寺庙清寂之间的差异。” “于是,我收集了一批秀美的画像,意在让皇兄从中挑选一二,作为伴侣留在东宫,以慰藉其心灵,使其感受到红尘的美好。” 说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似是要掩饰提及此事时的些许尴尬,“只可惜,我母妃与皇兄间的关系微妙复杂,我直接前往太平宫行事,并非易事。” 苏砚昭听罢,眉毛轻轻一挑,心中的疑云渐散,原来自己之所以被牵扯进这趟浑水中,全因自己与萧陌然那层特殊的关系。 为萧陌然挑选美人? 这差事听上去既有趣又充满了挑战。 她不由想象,那向来冰冷如霜的萧陌然,面对柔情似水的女子,会露出何种不同寻常的表情。 但转念一想,内心深处那点小小的抵触,很快就被自己强压下去,毕竟,这也是一个能够间接为王府出力的机会,不是吗? “这……画卷虽能设法传递,但他是否接纳,我实在无法为您做出保证。” 苏砚昭的语速不紧不慢,眉宇间透露着几分犹豫。 “自然,只要嫂嫂愿意伸出援手,我便能火速回到父皇身边复命,免得他老人家为皇兄的事忧虑过度,白发再添几许。” 言毕,萧霆轩的眼中闪烁着诚挚与迫切,似乎这份委托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于是,两人在这轻声细语中达成了一项默契。 萧霆轩当即决定,翌日便将那批珍贵的美人图秘密送往仙都苑。 然而,世事难料,第二日清晨,两路人马竟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再次交汇。 余强手持一只精美的锦盒,腰间别着一根素雅的拂尘,脸上挂着一抹未曾抵达眼底的浅笑,举止之间尽显恭敬:“四殿下与王妃之情谊,真可谓牢不可破,日日往返于王妃的仙都苑,实乃宫中佳话。” 他声音虽温文尔雅,却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们殿下心念王妃,时刻挂怀您的身体恢复,特命小臣再次送来上等玉兰粉,聊表心意。” 苏砚昭听在耳里,心中已明了他的弦外之音。 余强似是心存不满,认为曾为保护苏砚昭而与陆贵妃发生冲突,而今苏砚昭却似乎与陆贵妃的儿子越走越近。 “太子殿下确实是体贴入微。”苏砚昭故作不解,面带微笑地收下了礼物,心中却已翻涌起复杂的情感,“我会尽快前往太平宫,当面向太子殿下致谢。” 本计划过几日,待那一夜的尴尬逐渐消散后再行前往,但现下情势似乎容不得她再做拖延。 萧霆轩或许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轻声说道:“那么,我就在此期待嫂嫂的好消息了,先行告退。” 幸而,那些精心用金丝带捆绑的美人图被妥善隐藏在石桌之下,未被余强察觉。 余强手插袖中,目送萧霆轩远去,转身面向苏砚昭,语气平静却暗藏玄机:“王妃可能有所不知,四殿下与楚王实为同母兄弟?” 苏砚昭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了然:“我自然知道。” “既然王妃心知肚明,又为何还要频繁与他们交往呢?” 余强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容忽视的警告,“我们的太子与贵妃历来不合,更不用提与楚王及四殿下的私人关系了。” “太子殿下托我转达,当日出手相救,全因见王妃命悬一线,绝无其他。若您真心想要与陆贵妃等人冰释前嫌,往后大可不必再到太平宫去。” 苏砚昭心中顿时焦急如焚,自己何时流露出与陆氏家族和解的意愿了? 她连忙伸出三根手指,急于澄清事实:“余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除了楚王葬礼,仅有的三次相见也都是礼仪所需。” “误会?”余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语气中多了一份玩味,“这误会可不简单。” 趁着周围无人,他悄然贴近苏砚昭耳边,低声耳语:“实则,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私下并不完全赞同。” “太子多年深居简出,每日生活无非是诵读经书、研习武功,与我这样的下属交流,也仅仅寥寥数语。” “我的心中同样焦虑万分!直到王妃您踏入太平宫,太子的状况才稍有好转。” 原来,他……平时的生活竟是这般孤寂单调?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堂堂大庆太子,竟活得像是一位避世的隐士。 苏砚昭轻垂眸光,语气坚定而柔和:“请放心,我的脚步将牢牢系于太平宫之内,即刻动身,寻他澄清一切误解。” “如此安排,甚为妥帖。”余强面露欣慰之色,微微颔首表示赞许,“那我便不多打扰,望王妃能速速行动,时不我待。” 随着余强的身影缓缓消失于门外,室内重归宁静,苏砚昭轻启手中那精致小巧,仅巴掌大小的玉兰粉盒。 盒内,除却细腻柔滑的粉黛,竟还藏着一张字条,笔迹清晰可辨,正是出自萧陌然之手。 原来,在他冷漠外表下,竟藏着对她如此细腻的关怀与挂念。 然而,当她的视线转向那一卷卷美人图时,眉头不禁轻蹙,心中满是犹豫。 萧霆轩已派人为她在楚地打点生活所需,若是不将这些图带到东宫,似乎有悖于自己的原则。 毕竟,她始终坚守着不亏欠他人的信念。 但转念一想,萧陌然这位看似淡泊名利的男子,真会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于这些世俗之物吗?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 画卷甫一展开,尚未等她解释半句,萧陌然的手轻轻一挥。 “啪嗒”一声,画卷在地上无力地滚动,其中两张悄然展开,画中的美人如同初春绽放的花朵,柳枝轻摆,画家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她们妖娆又不失温婉的姿态。 然而,美人们身着透明薄纱,那隐现的细腻肌肤纹理,以及衣衫下的隐约暗示,无不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苏砚昭喉咙一阵干涩,急忙将画卷一一卷起,心中自责不已。 为何之前未曾细看? 第17章 挑逗 萧陌然的目光如同寒冰,直射而来,令她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看来楚王妃伤势大有好转,竟还有余暇为本宫送来这样别致的礼物。” 他的声音冷若寒冰,不带丝毫情感的波澜,让人难以捉摸。 苏砚昭身子一缩,对这话中隐藏的褒贬之意无所适从。 她强颜欢笑,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嘻嘻嘻,殿下,这一切都是臣妾应尽的本分嘛。” 她紧抱着画卷,脸颊因羞赧而泛起了红晕,“臣妾是想着,为您挑选几位佳人,安置于太平宫内,让您能过得更加舒心惬意。” 萧陌然的眼神暗了一分,对画卷或她的话语都不再给予关注,手中的笔被他握得更紧了几分,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真是难为你这般费心了?” “应当的,应当的。”她努力维持着微笑,声音低沉下来,“只要殿下高兴,臣妾心甘情愿,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她一直以为,只需稍加逗引,就能在他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激起一丝温柔的涟漪,他哪里像是真正的六根清净修行之人。 只不过,宫墙深锁,他鲜有机会遇见世间绝色,心性难免孤寂罢了。 正当她自鸣得意,以为摸透了他的微妙喜好之时,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如同当头冷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我何曾说过喜爱此等事物?”萧陌然嘴角挂着寒意,命令道,“余强,将这些东西处理掉!” 门外待命的余强闻声而入,从呆立的苏砚昭手中接过了画卷。 苏砚昭心有不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难道,您对这些美人儿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我看你实在是太过清闲了!去抄写三遍梵网经,完成后直接回仙都苑吧。”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切的祸端,皆因萧霆轩而起! 她忍不住抱怨:“这么多!怕是要抄到天荒地老了吧……” 梵网经洋洋洒洒七千余字,若此刻动笔,无疑将是一个漫漫长夜的辛劳! 萧陌然的眼神轻轻掠过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漠,“如若不愿,那今后便无需再踏入太平宫半步。我瞧你与四皇子交谊匪浅,或许他能成为你今后的庇护。” 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将她推向两难的抉择边缘! 显然,他对萧霆轩连日来寻她之事仍耿耿于怀,正伺机报复。 苏砚昭紧咬下唇,心中五味杂陈,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无路可退! “也罢,区区七千余字,抄便是了……” 余强挥手示意,小太监们忙碌起来,于太平殿中又置一方桌,文房四宝齐整摆放。 两张书案相对而设,萧陌然只需微微抬头,便能察见苏砚昭是否专心致志于抄写经文。 苏砚昭提起笔,胸中涌动着一股不屈之气,一口气连写了四个小时,未曾停歇。 她笔走龙蛇,既快速又严谨,仿佛今日非要将梵网经全部抄毕不可。 如此专注,以至于衣襟微敞,露出一抹雪白细腻的颈项,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萧陌然喉间微紧,连忙将目光转移开来,掩饰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触动。 转瞬间月上柳梢头。 苏砚昭一手支颐,右手则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舞动,偶尔抬眸瞥一眼闭目养神的萧陌然。 再度凝视之时,不意与他蓦然睁开的双眸相遇。 “我脸上可是长了花?”萧陌然语气平淡,却掩不住那一丝调侃。 苏砚昭心虚之下,声若蚊蚋:“殿下风采翩翩,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是吗?原来如此。”萧陌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起身踱步至她的书案前。 苏砚昭慌乱中以手遮挡那未完成的白纸:“我……我还没抄完……” “突击检查。”萧陌然简短四字落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抬起。 一幅活灵活现的肖像画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画中人正是萧陌然,甚至连他右眼角那粒不易察觉的淡朱砂痣都精准捕捉。 苏砚昭仿若犯错孩童,垂首低眉。 实则是抄完经文后疲累至极,随意描摹以求放松,怎料想会被当事人抓个现行! 萧陌然剑眉紧蹙,却突然冷笑出声:“这么说来,那些人物图也是出自你手?” “不,非我所画!”苏砚昭急欲辩解,起身时却不幸踩住了裙摆! 身形一晃,她即将向前栽倒,幸而及时抓住了身边的救命稻草:“哎呀!”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是萧陌然重重跌倒在地,闷哼一声。 耳畔是他强劲有力,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以及身下某物隐秘的触感,让她脸颊微烫…… “苏砚昭!” 苏砚昭非但没有急于起身,反而心满意足地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你的心跳好快,是紧张了吗?” “只是错觉。”萧陌然冷言打断,她却深知他口是心非背后的真实情绪。 这愈发强烈的情感,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房,激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他,那温热而略显挑逗的气息。 她的双手沿着他坚实的腰线缓缓滑落,直至忽然间,纤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萧陌然的黑眸刹那间沉淀下来,深邃如夜,同时他迅速反应,扣住了她挑衅的小手。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明媚又带着几分不羁。 “殿下心里,真的没有答案吗?”她的声音柔美中藏着锋利。 话音未落,轻轻的齿痕悄然落在他逐渐染上绯红的耳垂上。 她戏谑地道:“长嫂如母,我这是在代替皇上关心你的健康呢。” 萧陌然喉间逸出一丝低沉的轻吟,夹杂着忍耐与无奈。 她故意在他紧实的腰部轻捏,乘其措手不及,猛然间拉开了束缚,手指探入,那一刻,即便是她,也不由得脸颊飞上了两朵红云。 正当她愣在原地,思绪纷乱之际,萧陌然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所以,这就是你取那幅画的目的?” 苏砚昭哑口无言,她又怎会料到那些描绘人体之美的图画,竟会如此直接赤裸! 这错综复杂的情愫,似乎还得追溯到萧霆轩,为何让她把这些展示给萧陌然看! 第18章 噩梦不正是你吗 指尖残留的凉意,让她下意识地抚过了他的下巴,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她迅速在他唇边留下了一个轻巧的吻。 待他反应过来时,她已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走到门口,苏砚昭猛然想起那幅画不宜为外人所见,急忙从桌上拾起,低头一瞥,萧陌然仍旧躺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但耳根处却是掩不住的红晕。 “那么,殿下,我先告退了。”她回首,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即使在梦里,也不要太过想念我哦。”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当夜,萧陌然的梦里又一次出现了苏砚昭的身影。 梦里的她,周围弥漫着迷蒙的雾气,身姿妖娆,仅仅是一个流转的眼波,便足以让他浑身燃起无法遏制的灼热。 他越是挣扎着不想,梦境越是缠绕不休,甚至在梦中,他异常清醒地感受到那份炽热与苦楚,几乎要把他逼向崩溃的边缘。 黎明时分,他惊醒,急忙呼唤余强:“为什么今晚如此酷热难耐?” “殿下,这不过是初春时节,夜晚还是相当凉爽的。”余强显得有些困惑。 萧陌然恍然大悟,原来是心中的悸动难以平息。 “去取两桶冷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余强虽感无奈,却也只好依言照办,望着窗外依旧寒冷的三月天,摇了摇头。 次日清晨,当阳光穿透薄雾,苏砚昭步入太平殿的门槛,恰逢余强手捧一碗色泽乌黑、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汤药迎面而来。 “王妃,太子殿下今天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如约与您共同探讨佛学了。”余强面露歉意地说道。 “生病了?”苏砚昭脸上满是惊讶,“昨天还好好地,怎么一夜之间就病倒了?” 余强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芒,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他谨慎地扫视四周,确保周遭无任何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般透露。 “实在是匪夷所思,就在昨夜,殿下突感燥热难耐,吩咐我一桶接一桶地从井中提来冰冷刺骨的井水,亲自淋浴其身。而后,殿下又在静谧的小佛堂内,虔诚诵读佛经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没过多久,殿下便开始出现了发热的症状。” 闻言,苏砚昭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太医可曾前来诊断?是否说明了病因何在?” “太医诊断为寒气趁虚而入,导致了风寒。更提及,殿下近日体内阳气过于旺盛,如若不及时调养,恐怕会对尊贵的身躯造成不利影响。” 余强说到这里,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他有些忸怩地补充道,“王妃,这些本不应由奴才告知于您,但殿下在宫中行事独立,一心向佛,怕是自己也不会设法缓解这等状况。” 苏砚昭心中隐约揣测着萧陌然以冷水浸体的动机,难道真是因梦中所遇,才做出如此反常之举? 二人步入内殿,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萧陌然,英俊的面容此刻被不自然的绯红所侵染,紧闭的双眼似乎正困于某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苏砚昭伸手试探,即刻被如火般的体温吓得缩回,“热得厉害!快把药汤给我,让我来喂他喝下。你再赶紧去取一盆凉水,备一块湿布给他敷额头。” “是,王妃。” 此时的萧陌然,在梦境的纠缠中眉头紧锁,即便是病中也未有片刻松弛,嘴唇细微地翕动。 苏砚昭凑近欲倾听,不料,一双强健的手臂猛然将她紧紧环抱! “……不要再折磨孤了。”他嗓音嘶哑,透着饱受折磨后的无力反抗。 苏砚昭奋力挣扎,却发现身体宛如被固定,难以动弹,“殿下,您这是……” 梦中苦斗的萧陌然只觉得耳边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抓向身旁絮絮叨叨的女子,将她温软的唇瓣覆盖。 一缕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原先萦绕心头的诵经声渐渐消失,体内却似有熊熊烈焰在燃烧。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悦,萧陌然略显犹豫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但紧接着,他再度收紧手臂,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 “小妖精……前一刻还是热情如火,怎的转瞬就想要逃离了?” 他的意识迷离,将苏砚昭错认作梦中的佳人。 苏砚昭连忙抵住他的胸膛,试图唤醒他的一丝清明:“殿下,您正在经历噩梦。” 门外,余强的归来随时可能上演,一旦目睹此情此景,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然而,萧陌然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余地,他轻咬她的耳垂,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沉重:“孤的噩梦……难道不正是你吗?” 那个让他连续半月以来夜不能寐,夜夜梦回时找寻的女子。 苏砚昭的心跳急剧加速,正当此时,屋外传来余强的声音:“王妃,水已经打来了。” 苏砚昭神色骤然一紧,正欲拼尽全力从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中挣脱,却不由自主地与他对视。 他竟悄然苏醒,重新戴上了平日里那份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漠面具。 余强悄无声息地步入房内,恰好苏砚昭手持着盛满汤药的青花瓷碗,身子倚在床沿,姿态温柔而又谨慎,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勺苦涩的药液送入萧陌然的唇边。 “殿下,您终于醒了,御医之前还说您在高烧时胡言乱语,必须等到彻底清醒才能放心。” 余强的话语中透着关切。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瞬间锁定了苏砚昭,其中蕴含着探究与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本宫在不清醒时,究竟说了些什么胡话?” 余强诚实以对,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实在是听不清楚,您的声音太微弱了。” 苏砚昭轻柔地吹拂着汤勺中的药液,一边细心喂药,一边淡淡吩咐:“余强,去取些蜜饯来吧,这药实在太苦了。” 随着余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的气氛似乎微妙地变化了。 苏砚昭这才缓缓抬眼,望向萧陌然,她的眉梢轻轻一挑,带着一丝戏谑与挑战:“他说没听清,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第19章 荒谬至极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伸手整了整身边的枕头,试图掩饰内心涌动的情绪:“那么,楚王妃是否也有所耳闻呢?” 她贴近他的耳畔,语气中带着一丝顽皮与挑衅:“太子殿下在迷糊间,说他渴望与臣妾共游巴山夜雨,共享那云雨之欢……” 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瓷片飞溅,床头的药碗被萧陌然猛然挥落,未尽的药汁与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与破裂的冷意。 他面容沉郁,眼神中难以掩饰的阴霾仿佛能凝固空气:“放肆!” 苏砚昭被吓了一跳,心中虽惊却也不乏困惑。 她未曾料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触动了他内心最敏感之处。 “本宫多次教导你佛学之道,希望你能清心寡欲,以保名声无损。而你,却一再试图试探本宫的底线!” 这是苏砚昭头一次见他如此动怒,那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似乎瞬间土崩瓦解。 她凝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情感流露:“难道殿下现在才觉得羞愧吗?我就不信,你对我真的半点感觉也没有!” “荒谬至极!”萧陌然的胸膛因激动而不规律地起伏。 原本应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却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仿佛是被戳中了心事而无法自控。 若非她的话正中要害,他又怎会失控至此? 面对他的指责,苏砚昭没有选择针锋相对,毕竟眼前的他是病人,情绪的波动在所难免。 她默默地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地上的碎瓷。 萧陌然见状,眉头紧蹙:“捡这些碎片做什么?万一手受了伤,你又多了一个避开太平宫的借口。” “对于殿下来说,我与这些碎瓷有何不同?不过是您口头强硬下的一个借口,一个用来发泄不满的工具罢了。”苏砚昭的声音冰冷。 “你……”萧陌然被这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未等他言语,苏砚昭已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充满压抑气息的太平殿。 第一次,她如此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门外,刚从小厨房取了蜜饯糕点回来的余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与此同时,苏砚昭的手紧紧攥着那方精致的织锦手绢,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将它当作是那个令她捉摸不透的他,狠狠撕碎。 她不禁暗自思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难测的人,为何侍奉于他,竟成了这般难以逾越的难题。 正应了娘亲那句老话,普天之下的男子,皆是难以侍候的主儿。 若非有求于他,她早就将这些满腔愤懑化作碎片,毫不留情地掷向他的面庞! 苏砚昭虽心中愤愤,可一旦踏入仙都苑的门槛,便迅速收拾起情绪,波澜渐息。 但这份微妙的变化,又怎能逃过贴身侍女兰滢的双眼。 “王妃,您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脸色为何如此沉重?怎的去了太平宫不过区区一个时辰,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呢?” 苏砚昭轻轻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你先退下吧,我今日只是稍感疲倦。” 话语刚落,兰滢却没有挪动半步,“王妃,刚刚从勤政殿传来消息,说牡丹正逢盛放,陆贵妃特此邀请各宫娘娘两日后赴勤政殿,共赏花宴饮。” 闻此言,苏砚昭的神情不禁凝重了几分:“她为何会邀请我?” 兰滢沉吟片刻,缓缓道出自己的推测:“依我看,或许有两种可能。其一,贵妃娘娘设宴广邀众妃,若您缺席,恐会引来他人非议,说您与婆母关系不睦,这是面上的体面功夫。” 陆贵妃与苏砚昭之间的嫌隙,早已是宫廷内外公开的秘密。 那些深夜的暗算、密室中的风波,虽然只在少数人心中激起涟漪,但那次春宴上的不欢而散,宫墙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不,此事背后必有其他原因。”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便已读懂对方心中所想,陆贵妃这宴请背后,定藏着更深的计谋。 “你去回复景仁宫,就说我身体不适,担心搅扰了贵妃与诸位娘娘的雅兴。” 兰滢点头应允,俯身施礼,声音温婉:“王妃请安心调养,奴婢这就去安排。” 然而,令苏砚昭始料未及的是,两日后的清晨,景仁宫的大总管陈安竟然亲自上门拜访。 陈安年事已高,持拂尘的右手上少了两指,平添几分沧桑与威严,乍看之下确有些让人惊异。 “老奴陈安,现任景仁宫总管,特来拜见王妃。” 他礼仪周全,举止谦卑。 尽管上次陆贵妃强行闯入仙都苑时,他并未随行,但苏砚昭心中的不满也只能按下,勉强压抑住咳嗽,轻声问道:“陈公公今日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陈安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答道:“乃是贵妃娘娘差遣,特请王妃参加景仁宫的赏花之宴。” 苏砚昭以纤纤素手轻轻按压额头,连续几日的失眠使她面容略显憔悴,倒还真有几分病态之美:“我的情况不是已经派人说明了吗?” 陈安语气不疾不徐,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确有此事,但娘娘吩咐,我必须亲眼确认王妃的病情是否严重。若非真的卧病在床,还望王妃务必出席。” 言毕,他目光扫过苏砚昭,似在审视:“如今看来,王妃面带红润,哪里有半点病弱之态?” 兰滢见状,立刻挡在苏砚昭身前,厉声说道:“陈公公,您难道是在质疑我们王妃对贵妃娘娘不敬吗?” 陈安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不温不火:“王妃是否安康,自然王妃最清楚。老奴身为奴仆,还请王妃海涵,随老奴一同前往吧。” 此情此景,纵使内心涌动着千万般不愿与无奈,苏砚昭也只能勉强按下心中的波澜,顺从地接受。 她的眼眸深邃,声音低沉:“兰滢,你随我同往。玉兰你留在仙都苑中,务必确保门户紧闭,莫让任何不速之客惊扰了这份宁静。” “是,王妃。”玉兰与兰滢回应的声音中满含忠诚与关切。 第20章 刁难 苏砚昭心中暗自决定,决不允许春宴上的那一幕再次上演,那是一段她不愿回忆的过往,触碰便会疼痛。 于是,三人在宫巷中并肩而行,苏砚昭刻意与身旁的贴身侍卫陈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的步伐不疾不徐。 兰滢低语,声音温柔却透着警觉:“王妃,请您放心,待到景仁宫之时,奴婢定会为您留心四周的风吹草动,确保万无一失。” “赏花宴上,群贤毕至,她应当不会愚蠢到在如此公开的场合有所行动。” 苏砚昭的目光穿越眼前的宫墙,投向遥远而未知的地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话说回来,宫墙之内,究竟还有多少位娘娘,你知道吗?” 兰滢迅速答道,她的记忆力惊人,对宫中的种种人事如数家珍。 “皇上有国事缠身,后宫涉足不多。除去尊贵的贵妃娘娘之外,仅有两位得宠的娘娘——熹妃娘娘与安妃娘娘,以及一位新晋的小主,昭仪金氏。熹妃与安妃早年间便已入宫,各自育有皇子或公主,而昭仪小主则尚且是初来乍到。” 话语间,那金碧辉煌的“景仁宫”牌匾已然映入眼帘,阳光下,金字熠熠生辉,显得格外庄重。 陈安适时停下脚步,脸上堆砌起职业性的笑容:“王妃,我们已经到了景仁宫。方才王妃频繁审视奴才,是否奴才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他的笑容之中暗含机锋,与张嬷嬷相比,处理起来更为棘手。 苏砚昭回报以温婉的微笑,她的言辞中夹杂着轻松与随性:“只觉得陈公公面善,恍若在某个不经意的春日里,风带来的那一面之缘。” “王妃这些年见过的人,多如繁星,或许这只是记忆里的一个小小误差。小的自幼便入了宫门,跟随在贵妃娘娘身边,转瞬之间已是二十载春秋。” 陈安言谈得体,没有丝毫漏洞,苏砚昭也无意再在这位公公的笑容背后探寻更多,便与兰滢一同踏入了装饰华丽的熙悦阁。 阁内,各色牡丹竞相怒放,它们或红似火,或白如雪,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其中不乏稀世罕见的品种,连名字都令人感到陌生。 花香与春意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正堂之上,陆贵妃端庄而坐,威严而不失温柔。 堂下设置的四个席位中,已有两位佳人静候,她们的容颜如同绽放的花朵,各具风姿。 “儿臣给母妃请安,给两位娘娘问好。” 苏砚昭躬身施礼,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 然而,就在她欲起身之时,左侧的女子忽而斜睨过来,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哟,瞧瞧王妃这排场,真是不凡呢!还得劳动贵妃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亲自来请。不像我和安妃姐姐,一大早就赶来了。” 此言一出,苏砚昭便知挑起事端的正是那位地位颇高的熹妃。 两人年纪相仿,但苏砚昭困惑于熹妃何故要对自己这般刁难,毕竟表面上看来,熹妃与贵妃并非同一阵营。 她不动声色地侧目一瞥,只见右侧第二个席位依然空荡荡,按位分来说,那里应当属于金昭仪。 很显然,自己无形中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他人情绪的宣泄口。 陆贵妃则悠然自得,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面对这尴尬的局面,苏砚昭只能轻轻一笑:“这几日身子偶感不适,本想婉拒母妃的赏花雅集,怎奈母妃一片热忱,加之有劳陈公公亲临相邀,我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两句简单的话语,轻巧地将迟到的原委铺陈开来,每一词一句都恰到好处,让原本准备质询的熹妃也不得不暂时收起责备之心,只能默默点头。 而坐在不远处的安妃,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关怀。 “可是请宫中的太医仔细诊断过了吗?身体可是大事,切莫大意了。” 苏砚昭闻言,眼眸微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虽有千回百转,面上却不露半点破绽。 “多谢安妃娘娘挂心,实则是月事期间偶感微恙,些须不适,现已无碍。” 她的回答既巧妙又不失体面,随着陈安轻柔的指引,她款款移步至熹妃身边落座,举止间自有一番从容不迫。 安妃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份细腻的关怀,似乎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这里有一个家传的偏方,对于缓解经期的不适特别有效,如若您需要……” “真是多谢安妃娘娘厚爱,今日已觉舒畅许多,不敢再劳烦娘娘费心。日后若真有不适,我必定第一个向您求教。”苏砚昭婉拒之余,语气中满是感激。 正当安妃还想继续与苏砚昭攀谈,增进感情之时,陆贵妃的声音冷不丁地打破了这份和谐,“诸位均已就座,乐师们,可以开始演奏了。” 然而,熹妃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讽刺意味,她轻启朱唇,目光流转,“娘娘似乎忘了,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未曾到场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其所指,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苏砚昭端起面前的清酒,轻轻一啜,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熹妃。 “金昭仪正受圣上宠爱,圣驾每月寥寥几次的宫中停留,几乎都留给了她忆云殿的温柔乡。如今更是宠冠六宫,就连贵妃娘娘的宴席,也敢缺席,真可谓恃宠而骄啊。” 陆贵妃似乎并未将金昭仪的缺席放在心上,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金氏有书信传来,言及近日身体欠佳,不宜外出,更不宜受风寒,因此未能出席。是我考虑不周,忘却在此提及,还望诸位谅解。” 同样是因病缺席,一人生病即被众人理解,另一人即便未到,也成了话题的焦点。 这背后的权利游戏,宴上之人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愿意挑破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宴会上,丝竹之声悠扬悦耳,陈安穿梭其间,逐一介绍着那些名动天下的牡丹品种。 苏砚昭对此却兴趣寥寥,只是偶尔与远处的安妃眼神交汇,无声地交流着彼此的心思。 不久,熹妃借口离席。 第21章 玉佩丢失 陈安领着两位手持精致酒壶的宫女首先来到安妃身旁,随后缓步至苏砚昭身侧,笑容可掬。 “王妃,这是特地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除了贵妃娘娘这里,就只有皇上的大明宫能品尝到这样的珍酿了……” 他边说边将那暗红色的酒液缓缓注入一只精巧剔透的琉璃杯中。 苏砚昭凝视着杯中深邃的酒液,一旁的安妃已轻启朱唇,浅尝辄止,这一幕让她心头的戒备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毕竟,陆氏势力庞大,不至于在自己的宴会上做手脚,闹出乱子。 她轻执杯沿,将杯中液体轻轻送入口中,舌尖一触,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与大庆佳酿截然不同。 “多谢陈公公费心,宴上仆役如云,公公身为总管,怎还需亲自打理这般琐碎之事?” 她的笑容中带有一丝戏谑。 陈安听闻,眼帘微垂,似是恭敬,又似是掩饰,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过,随即躬身行礼,语气恭谦,“王妃说笑了,为主子们服务,乃为奴才之本分。” 言罢,他退至一旁,两名宫女紧随其后,行动之间默契非常,虽然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但苏砚昭那敏锐的直觉仍让她察觉到,在那隐秘的角落,有人正在悄然整理熹妃方才离去的座位。 心思敏捷地一转,苏砚昭轻声呼唤身旁机灵的侍女兰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忧虑。 “近日这天气愈发炎热,我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咱们这四周蚊虫变得格外活跃,你可否帮我仔细查看一番?” 她以一种看似无意却充满智慧的方式,指引兰滢悄然移动到陈安刚刚站立的地方,两人之间仅需一个微妙的眼神交流,兰滢便心照不宣,理解了王妃的意图。 宴席之上,每张桌子都被细腻柔软的丝绒覆盖,增添了几分华贵气息。 兰滢动作轻巧,轻轻蹲下身,恰好借此隐蔽的动作阻挡了他人的视线。 此时,她从袖中神秘地掏出一块雕刻着双鱼图案的玉佩,声音压低至只有彼此能闻的程度:“王妃,这块玉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苏砚昭优雅地端起酒杯,借着轻抿美酒的动作,以宽大的衣袖轻轻掩面,通过细微的唇语传达无声的信息:“不论是谁不慎遗落,它都应归属其主。” 兰滢会意地点点头,迅速将玉佩隐秘地藏回衣袖之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的确,此处蚊虫略显猖獗,我这就去向陈公公讨些艾草香来,为王妃摆放在座下,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话语刚落,兰滢便动作利落地取来一只雕工精致的紫金香炉,点燃了其中的艾草,艾香袅袅升腾之际,正巧遇上了熹妃缓缓步入宴席。 熹妃甫一落座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察觉到异样,陆贵妃立即示意乐师停止演奏,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中透露出关切:“熹妃妹妹,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贵妃姐姐,我的那块玉佩,明明刚才还摆在桌面上,此刻竟不翼而飞了!” 熹妃焦急万分,言语中透着急迫。 陆贵妃面露疑惑,提出质疑:“会不会是记错了位置?为何会随便放在桌子上呢?” “玉佩的系绳突然断裂,险些掉落摔碎,我这才暂时将它放置于桌面之上。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宝贝,我怎敢有丝毫怠慢?”熹妃的话语中满是忧虑与焦急。 她的眼神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神色自若的苏砚昭身上,而苏砚昭则以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从容地品尝着手中的美酒。 这一幕,显然揭示了情报的偏差。 熹妃与陆贵妃之间的情谊远比想象中深厚。 陆贵妃见状,连忙吩咐道:“快!大家帮熹妃找找,丢失御赐物品,这可是对皇上的极大不敬啊!” 一时间,熙悦阁内人声鼎沸,宾客们纷纷参与寻找那件失踪的玉佩,然而宫女们皆一脸茫然,纷纷表示未曾见过。 熹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这玉佩是被人偷走了?” 面对熹妃的猜测,陈安不紧不慢地回应,言语中带有几分安抚之意:“熹妃娘娘,请慎言。我等皆遵循贵妃娘娘的教诲,怎会做出行窃之事?” 熹妃闻言,目光微闪,言辞间暗示颇深:“在场的宫人们自然不会,但今日的赏花宴,来宾并非仅限于我们这些人。” 安妃坐在一旁,显得焦躁不安,脸色略显苍白:“熹妃娘娘,这话听来似乎有所指向。” “如若不是你或你手下所为,又何必如此紧张?”熹妃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犀利,话锋一转。 “恳请贵妃娘娘恩准,允许我的人进行一番搜查,以防万一,让这赏花宴中混进了品行不端之徒!” 这一切尽在苏砚昭的预料之中,她心中不禁暗自发笑,熹妃此举显然直指自己。 在熹妃的授意下,宫女们匆匆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搜查,最终,在众人审视的目光聚焦之下,一名宫女礼貌而坚决地对苏砚昭说:“王妃,请您暂时起身配合。” 苏砚昭坦然自若,那双明亮的眼眸宛如最纯净的琉璃,其中蕴含着一丝戏谑与嘲讽,她淡淡笑道:“这是在怀疑本王妃吗?” 熹妃脸上挂着不失礼节的笑容,连忙赔不是:“还请楚王妃理解并配合。毕竟在场所有人都已接受检查,如今只剩下您与安妃妹妹未查了。” 坐在上首位置的陆贵妃,缓缓开口道:“砚昭,本宫深知你性情温婉,品行高洁,就暂且让熹妃身边的侍女们细致地检查一番吧。毕竟,皇上赐予的宝物失踪,熹妃心中必定焦急万分。” 闻言,苏砚昭蛾眉微蹙,似是对此提议略有不满,但她旋即控制住情绪,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优雅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两名宫女接到命令,便开始一丝不苟地搜查起苏砚昭方才所坐的区域,她们的眼神锐利,动作细腻,从座椅的每一个缝隙到四周摆放的物品,无不经过她们的反复审视。 第22章 化险为夷 然而,即便如此,那块象征着皇室恩宠的玉佩仍旧踪迹全无。 “到底找到了没有?”熹妃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不耐烦,声音在静谧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两名宫女相互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随后缓缓摇头,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陷入了一片困惑与尴尬之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苏砚昭却显得异常镇定,她从容不迫地重新落座,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这倒真是奇怪了,熙悦阁内人数有限,玉佩怎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呢?”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机敏伶俐的兰滢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陈安的背后,其动作之隐蔽,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陈安正欲躬身向前,向陆贵妃汇报情况,突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自背后猛然袭来,使得他身形一晃,险些失衡跌倒。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细微的光芒自他胸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啪嗒”响起,玉佩竟诡异地出现在众人脚下,它在地板上轻巧地弹跳了几下,最终安静地躺在了所有人目光之下。 “陈公公,这玉佩怎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呢?”一句询问,瞬间在大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苏砚昭轻轻一招手,兰滢迅速反应,眼疾手快地将那块玉佩拾起。 只见那玉佩洁白如冬日初雪,两条鱼儿首尾相接,形态灵动,雕刻工艺精湛至极,即便是细小如鱼鳞的部分,也被刻划得清晰可见,仿若真鱼游弋于水中,生机勃勃。 苏砚昭拎着系玉佩的红绳,轻轻摇晃,玉佩在空中轻轻摆动,她目光流转,语带玄机地道:“熹妃娘娘,这难道不是您不慎遗落的玉佩吗?” 熹妃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支吾:“这……这……” 言辞之间,熹妃显得颇为狼狈,只好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了陆贵妃,希望得到援手。 而苏砚昭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似是早已洞察一切:“熹妃娘娘,您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自己随身携带的宝贝都记不清放置何处了。” 就在这时,陆贵妃秀眉紧锁,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似乎都为之一震。 “陈安,你胆子不小!” “娘娘……”陈安闻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急切地辩解道,“小的真的不知晓这玉佩是如何出现在我的衣物之中的,适才人多眼杂,小的确实未曾接近过熹妃娘娘的桌旁半步!” 苏砚昭玩味地摆弄着手中的玉佩,嘴角的笑容越发深邃:“陈公公的意思是,或许有人偷走了玉佩,然后故意将脏水泼向你?” 陈安心中虽有千般委屈与愤怒,但真相复杂,难以直言,只能忍辱负重,低声道:“小的不敢妄言,绝无此念。” “哼,我看你分明是胆大包天!”苏砚昭将玉佩交还给熹妃,“今日之举,已露端倪,将来还不知会闹出何等祸端。” 熹妃见状,自觉颜面受损,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玉佩找回,此事就此作罢,大家也不必再追究了。”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不了了之啊。倘若今日不对他加以严惩,只怕往后各宫的仆役便会纷纷效仿,如此一来,后宫的秩序岂不是要乱作一团?” 苏砚昭言辞恳切,眼神坚定,直直望向坐在高位的陆贵妃。 她深知,身为皇后之下的尊贵之人,陆贵妃对整个后宫的纪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绝不能因个人情感而有所偏私。 陆贵妃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上青筋凸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犯了错,自然应当受到应有的责罚,我何时偏袒过任何人?” 跪在地上的陈安,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慌忙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小的真是百口莫辩啊!” 在场众人,心头各有思量,多数人心知肚明陈安或许并非真凶,但那件珍贵的玉佩确实是从他的身上搜出,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对于连乳母都不曾手下留情的陆贵妃而言,一个小小太监的命运,不过是她权衡利弊后的棋子而已。 “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想来也是偶有失足。姑且罚你三个月的俸禄,让你铭记于心,主子的东西,岂是你可以妄图的?” 陆贵妃的话语虽带着惩戒之意,却不乏几分宽容的意味。 陈安闻言,连忙叩头谢恩:“多谢娘娘开恩,小的定铭记在心。” 旁观这一切的苏砚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三个月的俸禄,对于陆氏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稍作补偿即可填平。 “说起来,倒不如大家都学着他,成功了就能捞得数十两银子,败露了不过损失几个月俸禄,这样的买卖可真是划算极了!” 苏砚昭的话虽轻描淡写,却在无形中加剧了气氛的紧张。 陆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碍于颜面与家族利益,只能咬牙切齿地下令:“再将他送往慎刑司,加罚二十大板!” 而苏砚昭则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手中的糕点,似乎这一切与她全无关系。 心中庆幸自己的机敏,否则若这玉佩是从她那里掉落,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待陈安被带走后,陆贵妃借故身体不适,宴席随之匆匆结束。 苏砚昭与安妃步出宫门,走在一侧的安妃悄声言道:“那玉佩丢失之事甚是蹊跷,熹妃对那物什向来视为珍宝,怎会如此大意置于案上?” 苏砚昭以一抹浅笑回应:“娘娘亦是洞察秋毫之人。” 安妃轻拍胸口,露出一丝苦笑:“我不过是个配角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得王妃您自己把握,您多保重。” 语毕,她急忙离去了。 在宫中,地位不高的她,自然不敢对权势滔天的陆氏和尊贵的熹妃有所非议,这或许也是她能够平步青云的原因所在。 沿着宫殿的长廊漫步,不消片刻,她们便遇上一位身着翠绿宫装的宫女:“王妃,一切安好。” “何事禀报?”苏砚昭温和问道。 第23章 有人要杀我 那宫女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兰滢,轻声道:“王妃,兰滢姑娘的亲人今日前来探视,此刻正于重华门外静候。” 兰滢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真的吗?是爹娘来看我了吗?” “正是。”宫女笑得温婉,“他们已在门外等候了一个时辰,兰滢姑娘快些去吧,毕竟每年仅有这一天可以与家人团聚。” 兰滢略显迟疑地望向苏砚昭,后者温柔点头:“既然如此,你的家人难得一见,快去吧,不用顾虑这里。” 宫墙深锁,春花秋月皆成空谈,宫女们大多自幼便离家入宫,岁月悠悠,每年仅有此一日得以与家人短聚,那份情感的珍贵,怎能让人心生剥夺之念。 苏砚昭心细如发,自然明了这份温情的不可替代。 言及此路,它宛若细丝,轻巧穿梭过碧波荡漾的昌明河,白桥静卧其上,似是通往东宫的一道温柔门槛。 彼处应是一片宁静之地,少有纷扰,苏砚昭心中暗忖,料想行走其间,自是安全无虞。 “那我先行一步至重华门。”兰滢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身影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回响。 而苏砚昭,独自缓缓步回仙都苑,沿途花影婆娑,却无人共赏。 不觉间,四周已悄然无声,夜色更显幽深,月光如练,铺陈出一条孤寂之路。 就在她转入一道曲径之时,一名华服女子恍如夜风中的幽灵,匆匆掠过转角,那衣衫华丽繁复,金钗闪烁,分明非普通宫女所能穿戴。 苏砚昭心中默数,宫闱之内,妃嫔仅四位,宴席之上已有三人露面,独独那位因病未能出席的金昭仪未曾现身。 难道此人便是她? 传言病体沉重,怎会在此时出现,步伐中甚至还透着些微急促,似有秘事亟待处理。 这后宫的水,真是愈探愈深,令人捉摸不透。 尽管好奇,苏砚昭却非多事之人,只默默继续她的归程,踏上白桥,脚下的石板凉意透骨。 此刻,一种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双眼睛,正从暗处冷冷注视。 正欲回头探寻,一股剧痛猛然自后脑勺炸开,让她措手不及! “唔——”痛苦的呻吟刚出口,两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从两侧袭来,将她娇小的身躯推向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四周顿时一片混沌,水流无情地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声音。 她拼尽全力挣扎,试图向岸边游去,但就在这时,一只无形的手仿佛从背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后颈被一股大力按下,水面成了她无法逾越的界限。 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每一次挣扎都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绝望与窒息感如影随形。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终点? 在这样一个平静无奇的夜晚,以这样一种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不,她的心中还有太多未竟之事,一句“珍重”,尚未有机会对爹娘说出口…… 意识开始模糊,四肢愈发无力,最终,她缓缓沉入河底,四周只剩下了冰冷与黑暗。 而此时,那恶行者察觉到水面上再无动静,加之四周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慌忙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一池波澜。 “殿下,河里好像有个人?”远处,一道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 “那是楚王妃。”另一道冷静而低沉的声音回答,紧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谁? 苏砚昭心中生疑,难道在生死边缘,意识也开始编织起虚幻的幻象? 但随即,一缕微弱的光线穿透水面,一双有力的手臂穿透了绝望的黑暗。 萧陌然如守护神般出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生命之火几近熄灭。 他毫不犹豫,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开始了生死攸关的人工呼吸。 那久违的空气,透过紧闭的唇齿,一点点唤醒了她濒死的灵魂。 朦胧中,她感觉到生命之源正通过这个动作,一点一滴地注入体内。 她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对生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终于,当意识渐渐回归,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她发现自己已不在冰冷的河底,而是置身于一间温暖的房间,烛光摇曳,周围关切的目光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她紧紧包围。 一切似乎太过突然,她不禁困惑,脑海中最后一幕仍是被强行按入水下的绝望…… “王妃,您终于醒了!” 兰滢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过的沙哑与难掩的喜悦,瞬间吸引了整个房间内所有人的关切目光。 苏砚昭感到头部依然如同被厚重的云雾笼罩,视线模糊间,依稀辨认出眼前尊贵的身影。 “儿臣……”她勉强撑起身子,声音微弱如同细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一句,“向父皇母妃请安。” 虚弱的身体让她连掀开被角行礼的力气都显得格外奢侈,而这微小的动作亦即刻被皇帝宽厚的手轻轻按下,“免了这些礼数吧,苏氏,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回忆起方才濒临生死边缘的恐惧,苏砚昭心中涌起一阵后怕,手指紧紧攥住被褥的边角,泪珠如断了线的玉兰,无声地滚落在绣着龙凤的锦被上。 “好多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皇帝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忧虑,“以后行事可要千万小心,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后果真让人不敢想象。” 小心? 这个词在苏砚昭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抬起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泪光在眼角闪烁,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儿臣是被人推进河的!”她的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 “儿臣虽通水性,但昌明河的水流温和,并不足以使我昏迷。定是有歹人,不但将我狠心打伤,更是故意按压我于水中,不让我有丝毫挣扎求生的机会!” 言罢,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皇帝闻言,面色骤变,“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可曾看清其面容?” 苏砚昭哽咽片刻,眼中满是无助与愤怒的交织,“那人动作太快,未能看清其貌,只觉其力大无穷,非同一般。” 第24章 再靠近一点吧 “这简直是无视国法,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作恶!” 皇帝脸色铁青,怒意如潮水般汹涌。 陆贵妃见状,轻柔地抚慰着皇帝的背脊“皇上息怒,万幸苏氏安然无恙。那推人下水的凶手,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她转向苏砚昭,眼波流转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近来是否不慎触怒了何人,才会遭此横祸呢?”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这位贵妃的演技实在令人叹服! 她心中明镜似的,自己遇袭之处距离宫门不远,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且令众人避讳的,除了这位手段狠辣的贵妃,还能有谁? “若说得罪人,或许我只是无意间冒犯了母妃宫中的张嬷嬷与陈公公。” 苏砚昭轻咬下唇,语调里带着几分自嘲,“特别是陈公公,这次恐怕真的对我怀恨在心了。” 想到那搭在她后颈,仅用三指便足以令她陷入绝望的力道,苏砚昭心中更是确认无疑,除了陈安那狡诈的宦官,再无他人! 皇帝眉头紧皱,目光中闪烁着疑惑与探究,“赏花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儿臣前往母妃宫中参加赏花宴,宴会上熹妃娘娘的珍贵玉佩突然失踪,众口一词,皆称是被陈安盗走。我出于公正之心,当即表示要严惩此人。”苏砚昭缓缓陈述。 陆贵妃闻言,不疾不徐地跪倒在地,神色从容自若,“皇上,确有此事,但臣妾私下以为,陈安可能有难言之隐,他在臣妾宫中多年,品性如何,臣妾最为了解……” “母妃。”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辩解,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众人皆是目盲心瞎,那玉佩并非出自他的衣襟之间?” 陆贵妃自信满满地回应:“正是如此。我已命人将陈安押送至慎刑司,接受应得的惩处。而这一过程,诸多迎接宾客的宫人可都是亲眼所见,他们的证言,无疑是最为直接且无可辩驳的证据。” 说罢,陆贵妃的眼角余光似乎在寻找着那些心腹宫人的身影,确信他们定会忠诚地站在自己这边,任何证词都将如事先安排般,无缝对接。 这时,兰滢侍女忽地跪倒,双膝重重地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的眼中满是惊慌与决心:“皇上,奴婢原应随王妃一同返程,却突遭变故。一名不明身份的宫女匆匆告知,称王妃家眷在外等候。在获得王妃恩准后,奴婢方知是计,陷入圈套。只要能寻到那位宫女,或许便能揭开背后隐藏的真相。” 皇帝闻言,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神情凝重,语气沉重:“此事背后隐匿的波澜,不容小觑,必须审慎对待。陆贵妃既是事件的相关者,便不宜亲自介入调查,以免有失公允。” 苏砚昭眼中含泪,红晕泛起,她强忍泪水,目光越过人群,锁定在那位沉默寡言的萧陌然身上。 “父皇,既然太子殿下出手相救,何不让太子殿下亲自调查此案,以示公正?” 萧陌然,然衣物已换,外表看似恢复如常,但发丝依旧湿润。 他面无表情,唯有那淡淡的一句“儿臣遵旨”,表明了他的立场。 陆贵妃的目光在瞬间闪烁,先是狠毒一闪而逝,随即转变为刻意营造的温柔:“唉,我那可怜的砚昭,花季年华却无辜受此冤屈,实在让人心疼。” 话音未落,她迅速握住苏砚昭的手,动作之快,仿佛害怕被拒绝,“皇上,臣妾以为,不如让楚王妃的亲眷入宫相伴,也好聊以慰藉她心中的苦楚。” 苏砚昭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试图挣脱那股束缚,却碍于体力不支,只好任由那只手紧紧抓着自己。 “我……不想让爹娘为此忧心,还是不必了。” 陆贵妃笑容依旧,却藏着不易觉察的锋利:“傻孩子,你若无恙,他们自然心安。哪有做儿女的不思念家人呢,你说是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砚昭心头怒火中烧,无奈缺乏直接证据,只能暂时隐忍,压低了声音:“家中事务繁重,父母无暇……”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那就让苏夫人进宫陪伴你,直至你的身体康复,再行安排其返回。” 在皇权的直接干预下,苏砚昭无力反驳,内心虽愤恨难平,但也只能接受。 待陆贵妃与皇帝离去,房中只留下萧陌然与她相对而立。 他递来一方精致的锦帕,语气温和:“擦擦吧,别让眼泪沾湿了你的眼妆。” 回忆起两天前,他们还在东宫唇枪舌剑,未曾料到,在这危难之际,伸出手援救自己的竟是这个曾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 或许,这一次的危机,陆贵妃的目的并非取她性命,而是另有图谋。 苏砚昭眼神里满是委屈,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 萧陌然凝视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同样彷徨无助的自己,心生共鸣:“你可知,如今她对你的怨恨,已远远超出了楚王之事本身。”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徒增一场空幻。”萧陌然的话语里藏着无奈。 正当他转身欲离去,一阵轻柔却坚定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衣袖。 那声音微弱却执着:“请别离开,陪陪我好吗?我真的感到非常害怕。”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求助的光芒,让人难以拒绝。 萧陌然坐回床沿,女子的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近乎呢喃地请求:“再靠近一点吧。” 随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她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轻轻地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起初,萧陌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一丝不自在,想要劝说,但转念一想,她刚刚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便将这份念头深深压下,选择了沉默的陪伴。 “楚王萧瑾衍,他是怎样一个人?” 苏砚昭努力抑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然而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 第25章 世事难料 萧陌然沉思片刻,用一种平缓而又深沉的语调回答:“自小他就体弱多病,身边总是伴随着陆贵妃,几乎是形影不离。但我知道,那并非他所愿。他反感争斗与杀戮,每当陆氏意图对他人不利时,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对方求情。” 随着萧瑾衍的逝世,陆贵妃的行为越发肆无忌惮,权势之下暗流涌动。 苏砚昭的心情在愤怒与仇恨中起伏不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牙关,坚决不让它们滑落。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传来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强忍着眼泪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悄无声息地沾湿了萧陌然月白色的衣衫,留下斑驳的痕迹。 此刻,她只把他视为唯一的依靠,两人之间无需言语,只有她的抽泣声。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巳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房间内,苏砚昭醒来发现,萧陌然已不知何时离开。 望向窗外,她的心却隐隐感到不安。 家中的仆人昨日已经告知苏府,母亲今日将会入宫。 按照母亲的性子,用过早膳后应该就会前来。 苏砚昭不敢耽搁,连忙整理妆容,急匆匆地向南门行去,这是官员们进出的必经之地,戒备森严。 然而,宫门外人群熙熙攘攘,十六名身穿闪亮铠甲的禁卫军分列两旁,严谨而肃穆,但却没有一辆马车在此停留。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苏砚昭心中蔓延,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身边的侍女兰滢机敏地建议:“王妃,不如让我去问问守卫情况如何?” “嗯,去吧。”苏砚昭点头,心里默默祈祷母亲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延迟了行程。 然而,兰滢很快便面色复杂地返回:“守卫说,确实接到了苏夫人要入宫的通知,但是……她已经被一队迎亲的人马接走了,恐怕现在已到达了目的地……” 话音未落,苏砚昭已如脱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出宫门!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母亲千万不能有事! 她太清楚了,陆贵妃召唤母亲入宫,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恶意与算计! 苏砚昭脚步轻盈,直闯迎亲宫殿的大门:“娘,娘!” 声声急切,穿透了宫殿的沉寂。 “王妃,我还没来得及通报……” 宫女们惊慌失措,纷纷伸出柔荑,意图拦截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然而,面对苏砚昭,即便是最忠心的宫女,也只能黯然让路。 厅堂之上,陆贵妃端坐如凰,身着华服,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深邃且难以揣摩的笑意。 而位于其下方的苏方氏,面露错愕,双眸中交织着不解与诧异,显然未料到女儿会如此冲动行事。 “大家都别拦了,砚昭与亲家母月余未见,心中定是憋了一肚子悄悄话,急于与母亲分享。” 陆贵妃的话语温柔中带着威严,令在场众人无不遵从,宫女们闻言即刻恭敬退散。 苏砚昭一得到许可,便快步趋前,双手轻轻拉着苏方氏,上下仔细端详,那目光中既有急切的关切,又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直至确信母亲安康无恙,她心中的巨石方才缓缓落地。 “你这孩子,怎如此莽撞,毫无宫廷礼仪。” 苏方氏嘴上虽然责怪,但那满含深情的眼眸,透露出的全是作为母亲对女儿的溺爱与挂念。 “娘,我只是放心不下您嘛。”苏砚昭避重就轻,轻轻挽起母亲的手,细声细语道,“您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肯定累了,我们回我住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苏方氏心底涌动着对女儿的深切思念,转而望向陆贵妃,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那……” 陆贵妃笑容依旧温暖如春:“无妨,你们尽管先回去休息。亲家母难得进宫,不妨多住几日,何时想来找我聊天,我随时欢迎。” 闻此言,苏砚昭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彻底踏实了下来。 一出正殿,苏砚昭便压低了声音,对母亲耳语:“娘,在宫里的日子,千万要小心,不要随意走动哦。” “娘知道,你爹在家也反复叮咛,宫中规矩森严,万不能冲撞了权贵。” 苏方氏微笑中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随即安慰自己说,“但贵妃娘娘毕竟是你的婆婆,应该不会苛待我的。” “你刚才那样鲁莽闯入,确实有失体统。回头娘亲手做些宫外的特色糕点,你拿去给贵妃娘娘赔不是吧。” 苏砚昭心里微微抗拒,暗自嘀咕:“别人也就罢了,特别是那位陆贵妃。” 苏方氏敏感捕捉到了女儿言辞中的微妙情绪,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她待你不好吗?” 苏砚昭低头,默不作声。 见状,兰滢急忙出言缓和气氛:“苏夫人勿忧,贵妃娘娘心怀慈悯,对王妃自然是关怀备至。只是贵妃一见王妃,难免勾起对过世楚王的回忆……” 话未毕,苏方氏已紧紧握住苏砚昭的手,眼眸中满是痛惜:“女儿,真是让你受委屈了。若早知今日……” 苏砚昭反握母亲的手,眼神坚定,阻止母亲再说下去。 她深知,若是当初家中能有更多财力周旋,自己的命运或许就不至于被一张生辰八字彻底改写。 “世事难料,谁能预先知晓呢。”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充满了无奈。 谁又能预见到,偏偏是她的八字被选中,更未曾料想,原本该守护她的萧瑾衍,会那样突然地离世。 苏方氏轻叹一声,似是想将沉重的话题暂时搁置:“唉,那些伤心事暂且不提。宫里流传你不慎落入水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慎?”苏砚昭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娘,您真会相信吗?” 苏方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机敏,显然不似愚钝之人,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双唇微启:“莫非,你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 苏砚昭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细微却坚定。 “那你找到那个企图加害于你的人了吗?究竟是谁,竟敢对你下手,意图取你性命?” 苏方氏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与愤怒。 第26章 危机 苏砚昭的目光变得幽远而深邃,她眺望着前方昏暗幽长的走廊:“还在调查当中,因此,娘亲这几日必须安心留在仙都苑,切勿随意走动。” 苏方氏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凝聚着担忧与无奈。 不久之后,母女二人再次踏入了宁静雅致的仙都苑。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她们在仙都苑中共度时光,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然而,这一天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云层,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雨。 太医前来把脉后,面带喜色告知苏砚昭,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显着的好转。 于是,苏砚昭提议道:“娘,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趁今天晚上,安排娘亲您出宫回家吧。” 苏方氏闻言,轻叹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哎,女儿大了,是不是觉得娘亲在身边成了累赘呢?” 苏砚昭连忙搂紧苏方氏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地摇晃:“娘,您这是哪里话,我只是不想让您在这里受拘束。” 事实上,苏砚昭心中有着更深的忧虑,她害怕苏方氏继续留在宫中,会成为陆贵妃报复的目标。 若是针对自己,苏砚昭尚能应对,但让娘亲无辜遭受牵连,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好好,既然如此,午后我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宫。” 苏方氏慈爱地笑道,眼底藏着对女儿的理解与疼爱。 一旁的兰滢手法娴熟地倒着茶水,闻言接口道:“那我这就去准备马车,待到时机合适,王妃也能出宫看望苏夫人了。” 苏砚昭心中暗暗祈祷,愿一切如兰滢所说,顺顺利利。 这时,兰滢又轻声提议:“王妃,听说安妃娘娘的小公主身体不适,您是否考虑去探望一番呢?” 对于那天宫廷中的种种,苏砚昭记忆犹新。 如今后宫中,陆贵妃与熹妃结成联盟,金昭仪则独善其身,唯有安妃显得格外孤独无助。 苏砚昭轻轻颔首,眼中流露出关切:“选一件合适的礼物,我这就前往甘泉殿探望安妃。” “遵命。”兰滢恭敬地应答。 一番叮咛之后,苏砚昭与兰滢并肩走出仙都苑。 然而,二人刚迈出步伐,数名宫女便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苏夫人,我们娘娘请夫人移步。”领头的老嬷嬷虽步履蹒跚,笑容中却带着几分阴沉,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苏方氏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不安地询问:“不知贵妃娘娘召见所谓何事?要不,还是等王妃回来,一同前去……” “此事由不得你决定!”张嬷嬷下巴微抬,两侧的粗使宫女立刻上前,将苏方氏紧紧夹住。 “带走!” 苏方氏虽然心有不甘,却无力反抗,只能焦急地看向身旁的玉兰,声音中带着颤抖:“玉兰,快,快去通知我女儿……” 玉兰低下头,嘴唇紧抿,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张嬷嬷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幕,语气中透着威胁:“在这里,一切由贵妃娘娘说了算,你该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知……知道了。”玉兰战战兢兢地回答,眼睁睁看着苏方氏被无情地带走,心中五味杂陈。 甘泉殿内,温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宁静的空间里,却被一阵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奶妈身穿绣花蓝布衣,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轻柔却略显焦虑地摇动着镶嵌着金边的婴儿摇篮。 摇篮里的孩子们,双颊泛红,泪水在稚嫩的脸庞上蜿蜒而下,那哭声直击人心,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束手无策了吗?看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就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吗?” 安妃的声音因焦急而略显尖锐,她在一旁踱步,双手紧绞着丝帕。 奶妈低下头,一脸愁容:“娘娘,小公主刚刚喂的奶和药都吐出来了,奴婢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只能继续轻轻摇晃,希望能让小公主稍微舒服些。” 就在这时,苏砚昭一身淡雅入画,轻步踏入殿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紧张与忙乱。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婉,给这焦灼的氛围带来了一丝安宁。 安妃见是苏砚昭,神色稍缓,但依旧难掩内心的忧虑,手中帕子被捏得更紧了:“王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呢?” “我听闻两个小公主身体不适,放心不下,特此前来探视。”苏砚昭的回答简洁而真诚。 摇篮里,两个小生命满脸愁云,哭得嗓子都哑了,小拳头紧紧攥着。 苏砚昭见状,上前一步,温柔地从奶妈怀中抱起一位小公主,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不一会儿,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看,小五和王妃真是投缘,这么多人都没办法安抚,王妃一来,小公主就不哭了。” 安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几分意外的惊喜。 苏砚昭让五公主安稳地坐在自己膝上,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刚听说小公主服药后有些不适,我对育儿之事略有研究,便顺道来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主病了,这两日我实在抽不开身,未能前往仙都苑探望你。” 安妃眼眸微垂,语气中含着歉意。 望着殿内的景象,苏砚昭心中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二位公主究竟是患了何种病症,为何两日过去还未见明显好转呢?” 安妃神色微黯:“是新来的厨娘准备的辅食不当,使得公主腹中胀气,虽不算严重,但看着孩子受苦,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怜的小公主已经病了两天,除了王妃您,竟然没有其他人前来探视。如今她们稍微好些,但想到日后的日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苏砚昭轻轻拍着五公主的背,柔声安慰:“父皇国事繁忙,或许是一时之间抽不开身吧。” “你不知道,自从熹妃诞下七皇子之后,皇上就很少踏入甘泉殿的门槛了。” 安妃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保无人偷听后,才小声透露。 第27章 见招拆招 “皇上近来确是鲜少涉足后宫,即便是偶尔前来,也是偏爱金昭仪那里。她似乎总有办法留住皇上的心,这些年来,我也慢慢习惯了。”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苏砚昭机智地追问:“不是说贵妃娘娘最为得宠吗,为何父皇不去贵妃娘娘那里呢?” “那都是早年间的事情了。”安妃的目光变得悠远“以前,皇后还在的时候,还能与贵妃娘娘形成一定的平衡。但后来……” 她的话语突然中断,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你看我,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两位小公主能在宫墙之内平安健康地长大,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句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苏砚昭分明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遗憾与不甘。 此时,苏砚昭的目光转向已悄然入睡的五公主,只见她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发出轻微的吮吸声,那份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在这一瞬,所有的纷扰仿佛都随着孩子的呼吸一同安静下来。 她浅笑着,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婉与洞悉,轻轻启唇:“只怕安妃娘娘的愿望,太过美好而不切实际,犹如镜中水月,触之不及。” 安妃曾经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入宫经年,却在岁月的磨砺下逐渐失去了光彩。 她在这金碧辉煌却冷漠如冰的深宫中,失去了权势的庇护,也不再是皇帝眼中的宠儿。 幸而,上天赐予她的是两位公主,否则,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若诞下双生子,那无疑是为自己的命运增添了一份未知的凶险。 “哎,这深宫生活,如寒潭死水,寂寞清冷,若王妃您哪日能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欢迎多来我这偏僻的甘泉殿坐坐,添些人气。” 安妃言罢,轻轻摇动手中的拨浪鼓,其上彩穗轻摆,铃声叮咚,逗得怀中的六公主笑靥如花,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六丫头,你说是不是啊?”她低头温柔询问,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苏砚昭心领神会,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润的微笑,回答道:“自是应当,但夜幕已降临,我不得不踏上归程。” 迈出甘泉殿门槛的那一刹那,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急切掠过,近前一看,原来是贴身侍女玉兰,满面焦急。 “王妃!大事不妙!苏夫人被张嬷嬷强行带走了!” 玉兰的话语如同晴空中的炸雷,令苏砚昭身形一僵,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错愕。 “何时发生的事?”她声音微颤,追问出口。 玉兰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您前脚刚走,不到一刻钟的光景,我欲跟随却被拦下……” 然而,玉兰的话还未落音,苏砚昭已如离弦之箭,向景仁宫方向疾驰而去,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 途经永和宫,正巧撞见了早朝归来的皇帝,他的龙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苏氏,何以如此行色匆匆?” 苏砚昭的脚步略微一顿,本欲直接陈述心中的忧虑,但一个念头忽闪而过,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不对,如果景仁宫真有对苏家不利的图谋,又怎会做得如此张扬,不怕旁人看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波澜被迅速抚平,面上再次展露出优雅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扬:“母妃说,已在景仁宫为陛下备好了午膳,恭候圣驾大驾光临。” 皇帝听闻,显得有些意外:“是陆贵妃差你前来请朕?” 他望着苏砚昭,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欣慰,“见你与陆贵妃相处融洽,朕心甚慰。” “传旨,即刻摆驾景仁宫!” 两宫之间路程不远,不过须臾,一行人已至景仁宫外。 门扉之前,除了平日常见的一名太监守候,今日竟多了三位陌生的宫人,他们的出现使得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 苏砚昭紧紧跟随在皇帝之后,目光急切地向内窥视,心中默念,母亲定要平安无恙…… “皇上驾到!”通报声响起,宫内的奴仆们闻声齐刷刷跪拜,场面庄严。 就在这一刻,苏砚昭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大殿中央,她的母亲苏方氏正背对着大门,屈膝跪地,姿态恭敬而凄凉。 那一瞬间,她心中怒火中烧,藏于宽大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内心充满了质问陆贵妃的冲动! 在这宫中,通常只需行屈膝礼即可,而母亲却双腿跪地,这分明是将母亲当作犯错受罚的仆役对待,侮辱之意不言而喻! 皇帝见状,眉宇间也浮现出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上前几步,站到了惊魂未定的苏方氏面前,语带勉强地解释:“皇上,这位是苏方氏,也就是砚昭的母亲。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请她起身吧。” 苏砚昭不动声色地挡在母亲与陆贵妃之间,她注意到母亲面色苍白如纸,显然遭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神情恍惚,几近崩溃的边缘。 “娘,快向皇上行礼。”她轻声提醒,同时目光犀利地扫过四周,心中暗自盘算如何才能将母亲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苏方氏依仗着女儿的支撑,身形微晃,费力地扭转僵硬的腰肢,勉力跪下,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卑微民妇苏方氏,诚惶诚恐,参见圣上。”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寂,连呼吸声都似乎被无形中压抑下去。 苏砚昭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抬眼,眸光掠过四周,最终落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上。 只见他俊朗的面容刹那间凝固,那双惯于洞察秋毫的眸子中,此刻却仅倒映着一位平凡妇人的影像,外界的一切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这是何等的怪异。 母亲鲜少踏入宫廷,她与皇帝之间未曾有过任何瓜葛。 这一切太过突然,超乎常理。 一旁,陆贵妃的眼神微微一凛,寒意闪过,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柔和,轻启朱唇:“皇上,外面暑气正浓,不妨先进殿稍作休息,纳凉一番。” 第28章 相见恨晚 她的提议,试图吹散这突兀而至的尴尬气氛。 皇帝仿佛从梦中惊醒,神色一松,和颜悦色地道:“快快起身,苏夫人与朕既已结为亲家,便无须如此多礼。赐座!” 苏方氏的目光偷偷投向苏砚昭,眼中满是不安与忧虑。 而苏砚昭则轻轻握住母亲的手,低语安慰:“娘亲莫怕,皇上有口皆碑的仁德,必不会为难我们,咱们只需坦然以对。” 她心底同样翻涌着疑惑,皇帝与母亲之间的这份熟悉,究竟源自何处? 四人依次落座,殿内气氛微妙。 陆贵妃终于忍不住询问:“皇上,今日怎么突然驾临此地?” 她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好奇与戒备。 “难道不是贵妃您派人邀请朕前来共进午膳吗?”皇帝反问道,浑然不觉周遭的微妙变化。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苏方氏,那炽热而专注的视线让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苏方氏羞赧之下,几乎不敢直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陆贵妃强颜欢笑,心中的不悦却难以掩饰:“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膳食。” 言毕,内心深处却是懊悔不已。 一旁的苏砚昭见到这幕,心中竟升起一抹莫名的痛快。 传言中,这些年宫内冷冷清清,陆贵妃大概也未曾料到,皇帝竟然会如此直白且毫不掩饰地关注另一个女子。 “苏夫人无需拘束,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了。” 皇帝的笑容温柔而包容,试图打消苏方氏的不安。 被点名的苏方氏,只好鼓起勇气,客气地回应:“臣妇的女儿自幼顽皮,承蒙陛下与贵妃娘娘的垂怜与关照,实在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苏家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兼聪慧机敏,想来是楚王无福消受罢了。” 皇帝悠悠一叹,话语间带着几分惋惜。 这一顿饭,各人心思各异。 苏砚昭沉默不语,陆贵妃则几乎插不上嘴,整场饭局成了皇帝与苏方氏之间的温馨家常。 对苏砚昭而言,眼前的皇帝似乎对她母亲的过去充满了兴趣,这让她感到新奇。 她的母亲拥有胡人血统,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那双蓝灰交织的眼眸在日光下更是显得神秘而迷人。 这段异国的美丽邂逅,源于父亲苏大学士青年时的一次游历,两人一见钟情,而后克服重重困难,在京城结为夫妇。 因此,苏砚昭坚信,母亲与这位皇帝之前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看样子,苏夫人与陛下真是相逢恨晚啊。” 陆贵妃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尽管语气平静,却难以掩饰那一丝酸楚。 皇帝何等敏锐,即便语气平和,也捕捉到了这股酸意:“亲家远道而来,理应享受最高规格的款待,多聊几句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此刻,皇帝与臣子的界限似乎模糊了,彼此间的交流更像是普通人家的日常寒暄,温馨而和谐。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向母亲,轻声道:“娘,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何时启程返回府邸呢?” “这么快就要回去?”皇帝抢先一步,眉头紧蹙,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意外与不舍。 “家中事务繁重,娘亲一人独力打理,幼妹年纪尚小,正是依恋母亲之时,不宜在此久留。” 苏砚昭轻抚着手中的丝帕,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的目光掠过一旁的宫殿,心中暗自思量,毕竟,在这皇宫的每一刻,对娘亲而言都可能是步步惊心。 不料,皇帝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 “不急,王妃身子骨还未完全康复,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他的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已下定决心要苏方氏留下。 苏砚昭心头虽无惧皇帝有何过分之举,但更为陆贵妃那隐而不发的敌意而担忧。 苏方氏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不禁紧张地握住苏砚昭的手,那双手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手心的汗水透露出她今日所承受的惊吓非同小可。 “既如此,娘亲就遵从皇帝旨意,多留几日吧。” 苏砚昭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随即轻声转向皇帝,“父皇,女儿听闻五公主、六公主近日身体状况不佳,病情迟迟未见好转。” 皇帝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话题吸引,眉头微皱,目光中闪烁着关心:“怎么回事?” 苏砚昭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忧虑:“据闻只是因为饮食不当,奇怪的是,尽管太医竭尽全力,连续治疗两日,病情仍未见丝毫缓解。” 皇帝闻言,目光直指陆贵妃,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贵妃,为何此事不即刻禀报于朕?” 陆贵妃眼神幽深,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她轻启朱唇,声音低沉而沉重:“许是伺候的下人粗心大意所致,妾身见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不想因此打扰陛下……” “小事?”皇帝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失望,语气加重,“朕将后宫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对待朕的信任?” 突如其来的责问让气氛凝固,苏砚昭敏感地捕捉到了陆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躁与不安,连忙跪倒在地,以退为进:“确是妾身疏忽,愿即刻派遣心腹详查安妃及两位公主的病情,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皇帝将手中的象牙筷子重重置于桌上,起身离去。 陆贵妃的瞳孔微缩,喉咙紧绷,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陛下,您不享用午膳了吗?” “朕想去探望安妃。”皇帝的声音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苏砚昭稳稳搀扶着苏方氏,眼中掠过一丝不屑与了然:“如此,儿臣亦不再叨扰,先行告退。” 正当她欲转身离开之际,却被陆贵妃那仿佛能冻结一切的冰冷目光所阻:“你与安妃倒是交情匪浅,竟愿意为她出头?” “安妃娘娘与我不过是数面之缘,何谈深厚交情?”苏砚昭淡然一笑,神色自若,“倒是贵妃您,对如此重要的事情知情不报,背后的目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旁的张嬷嬷听得怒不可遏,卷起袖子便欲上前理论:“娘娘,跟这丫头片子废什么话!” 第29章 求一线生机 “你试试看!”苏砚昭挺身挡在苏方氏前,眼神坚定,“陛下刚离开,贵妃就如此迫不及待,不怕陛下折返回来,看到这等场景吗?” 这一句话,让陆贵妃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还是选择了收敛:“退下吧。” 张嬷嬷不甘心,却也只能拄着杖,愤恨地退至一旁,怒视着苏砚昭。 “苏氏,与本宫作对,你可曾想过将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陆贵妃的声音冷硬,字字如锥,企图以未来的威胁震慑苏砚昭。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坚毅:“从头至今,您对我苏砚昭似乎从未有过半分仁慈,何谈留条生路?” 她向前迈了两步,每一步都坚定而决绝,与陆贵妃那不可一世的气场几乎正面交锋,目光炯炯,毫不退缩,“蝼蚁尚且知道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我,一个血肉之躯,又怎会不拼尽全力,在这深宫之中挣扎求存?” 从景仁宫那威严压抑的氛围中脱身而出,苏方氏的脚步显得踉跄,双腿仿若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需得旁人轻柔而坚定地搀扶着,才能勉强维系行走的姿态。 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那份坚强,即便是面对女儿,也难以完全卸下。 “好孩子,在这人心难测的宫墙之内,竟要承受如此沉重的煎熬……”她紧拽着苏砚昭的小手,力度之大。 苏砚昭的掌心感受着母亲的温度,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用一声颤抖的“娘……”,轻轻掩盖那些差点葬身于暗箭之下的惊心动魄。 在她的心目中,母亲总是温婉如水,与父亲相敬如宾,一家人虽然平淡,却满是幸福和谐。 无论风雨,都有父亲宽厚的肩膀挡在前方,何曾让她直面过这般赤裸裸的恶意与算计。 苏方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必须得让你爹设法接近陛下,替你在皇上面前进言,早日让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前往相对安宁的楚地。” 苏砚昭闻言,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只怕事态已经发展到不是离开京城就能轻易解决的地步了。她将楚王之死的罪名全部推给了我,而今日,陛下对您的态度又似乎过于亲昵,这背后……只怕隐藏着更为复杂的局势。” 话音未落,她似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线索,“对了,娘,您和陛下莫非是旧识?我总觉得,当陛下看向您时,那眼神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苏方氏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可能的,这是我第一次踏入宫门,你父亲官位不高,我们从未有机会参与宫中的宴会,陛下没有道理会见过我。” 苏砚昭即便心中疑惑重重,却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解释,只是那份隐约的不安,如同细线般缠绕在心头,愈来愈紧。 她安慰母亲道:“其实,陛下与太子殿下在这段时间里,对我还算照顾,尤其是在承庆宫里的那位,虽有不满,却也因顾忌而不敢轻举妄动。” 苏方氏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选择相信女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听闻太子殿下心怀慈悲,虔诚向佛,定是个宅心仁厚之人。” “娘,若有机缘,我会尝试与他多加接触,一旦发现他的喜好,便告诉你,我们再想法子从宫外寻觅,送到东宫。” 苏砚昭苦笑,想着萧陌然那淡泊名利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心弦。 回到仙都苑没多久,手捧明黄色圣旨的丁公公便快步前来,这丁公公乃是陛下身边极得宠信之人。 “王妃,苏夫人,恭喜二位啦!”丁公公眉眼弯弯,话语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老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来宣读圣旨的。” 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这份恩赐,心中皆是不解与揣测。 苏砚昭缓缓跪下,周围的气氛凝重而庄严,只听丁公公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方氏端庄秀美,温婉贤淑,为内助之典范,特此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即日生效,荣耀加身!” 这份三品诰命的封赏,对苏家而言,无异于青云直上,超出了苏父官职的荣耀,令苏砚昭惊讶之余,更添了几分对陛下行为的好奇与不解。 自从苏方氏被封为三品诰命之后,皇帝的身影竟频繁出现在仙都苑与甘泉殿之间,这样的举动自然在宫墙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种种揣测与传言甚嚣尘上。 人们窃窃私语,或赞或妒,皆称苏方氏福泽深厚,非但得到了破格的晋封,更是屡获陛下赏赐,珍贵丝绸,无不昭示着其非凡的地位。 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散布流言,声称碧霞陛下对苏方氏抱有特别的情感,或许有意将她纳入后宫,成为自己的伴。 一时间,这桩宫廷秘辛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使得苏方氏的命运,再次被卷入了舆论的漩涡之中。 在这个世界里,万事万物都不绝对,哪怕藏得再深,也总有泄露的一刻。 不出两日,那则流传于坊间的流言蜚语,就像秋日的落叶,悄无声息却又无孔不入,最终飘落到了苏学士的耳畔。 他听闻之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灼烧着他的心房,以至于连续三日称病在家,连朝堂的门槛都未曾踏进一步。 与此同时,苏砚昭捕捉到那些暗含讥讽的闲言碎语,便立即行动起来,派出了侍女兰滢玉兰,携带着一封密信,穿越熙熙攘攘的街市,直奔大繁宫而去。 信中巧妙编织了一个理由,言说母亲身体抱恙,担忧皇帝龙体沾染病气,恳请暂时勿访,以免加重病情。 如此这般安排下,终于迎来了两天的平静。 直到第三日清晨,苏砚昭才得以抽身,决定亲自前往太平殿处理政务。 然而,就在她拿起笔,正欲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30章 往事 “王妃!”兰滢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几乎是从门外直接冲进了太平殿,话语中满是忧虑,“陛下,他又去了仙都苑!” 苏砚昭手中的笔不由一颤,墨滴如同失控的雨点,溅落在纸面上,留下一片凌乱的墨渍。 她的心情既恼怒又焦急,声音难以抑制地透出一丝颤抖:“何时的事情?” “就在一刻钟之前。”兰滢的回答简洁而干脆。 这情况简直荒谬至极! 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日复一日,私会臣子家眷,置皇家威严于不顾? 难道他就没有顾虑,害怕天下悠悠众口,指责他贪婪臣子之妻的美色吗? 想到这里,苏砚昭愈发觉得,母亲此次进宫,最大的风险可能正是来自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此时,一直在旁静观的萧陌然,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头也不抬地问道:“现在要去阻止吗?” 苏砚昭心中虽急,但碍于他们之间的父子名分,有些话不便明说:“自然不能让陛下再……” 损害母亲的名誉,这句话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 萧陌然闻言,放下了书卷,目光深邃,其中闪烁着一抹洞悉一切的光芒:“即使你现在赶过去,也是徒劳。若没有好的对策,以父皇的性格,恐怕只会变本加厉。” 苏砚昭紧握着手中的手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了淡淡的青白,焦虑与无助在心头交织:“那我们该怎么办?母亲性情温柔恬淡,怎么就偏偏落入了陛下的眼帘呢?” 话音落下,整个殿堂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之中,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正当苏砚昭准备转身离开,以寻求其他解决之道时,萧陌然却突然开口,语气异常平淡:“听说你母亲出身胡人?” 这个问题让苏砚昭颇为意外:“殿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确实,我的外祖母是胡人,母亲遗传了她的血脉,容貌间带有几分胡人的韵味。” 她没有提及自己,其实除了鼻梁高挺,儿时头发颜色略显棕色,其余方面并无太多胡人的特征。 萧陌然闻言,这才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妙的讽刺:“他这是在怀念过去的人和事了。” “怀念?”她隐约感到,此事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支开了兰滢与余强后,苏砚昭缓步上前,优雅地屈膝行礼:“恳请殿下为我指点迷津,母亲不应承受这样的非议与误解。” 萧陌然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佛珠,眼神变得更加深沉:“其实,母后与你母亲极为相似,她们同样拥有胡人的血统。” “自七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贵妃就开始对宫中的胡人乐伎和舞者进行清理,将他们全部逐出皇宫,甚至京城中那些无依无靠的胡人,也被强行驱赶到城郊之外。” 真相如同拨云见日,一点点显露出来。 苏砚昭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原来,陆贵妃并不知道母亲也是胡人。” 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有一段时间闭门谢客,外出时总是用纱帽遮掩面容,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三年之久,后来才慢慢恢复正常。 现在看来,那一切并非偶然。 苏砚昭恍然大悟,原来,陛下透过母亲,寻找的是那份逝去的美好,是对已故先皇后的深切怀念…… “哎,人已逝,如今天地间仅存的,不过是一场摆给活人观赏的悲伤剧目。” 萧陌然语毕,将那串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佛珠手串轻轻掷落在红木桌上,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响声,如同敲击在人心上。 苏砚昭的心弦随之猛然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揪扯,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升起。 难道,那位温婉贤淑的先皇后,真是在陛下密不透风的指令下,悄无声息地陨落于世间的吗? 她心中涌起万千疑云,却又不敢轻易开口,只因那双幽深的眼眸已渐渐布满阴霾,似乎暗示着一场风暴的边缘。 萧陌然的面色沉如乌云密布的夜空,显然,这个话题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禁忌地带。 苏砚昭敏锐地捕捉到这微妙变化,聪明地按下心中如潮水般涌动的好奇,不让任何多余的话语破坏了这份微妙的平衡。 “在晚膳之前,余强会为你们备好舒适的马车,由你亲自护送母亲返回苏府。那时,一切与陛下相关的念想,自然会如秋叶般凋零。”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苏砚昭心中微澜未平,轻声追问:“倘若陛下对此事追问起来……” 萧陌然目光锐利:“便让他聆听那些在宫墙内外飘散的风言风语吧。即使他不为张家的颜面考虑,也必须维护龙袍之下那份不容侵犯的尊严。” 于是,苏砚昭与贴身侍女兰滢匆忙转身,快步往仙都苑赶去。 踏入苑内,眼前人影绰绰,熙熙攘攘,直至近前,才发现陛下正悠然端坐在一块青石桌旁,手中轻握一只精致的茶盏,杯中茶色清亮,映照着四周盛开的梨花。 而一旁的苏方氏,脸色略显苍白,双手紧握,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陛下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微蹙:“这茶,似乎滋味有所改变。” 他的话虽轻,却在寂静的苑内引起了轻微的波动。 苏方氏闻言,顿时慌乱起来,远远地福了一福,语气带着几分颤抖:“臣妇即刻为陛下重新烹煮一壶。” “烹茶之人已不再是往昔之人,茶的味道自然难以复原。” 苏砚昭适时上前,轻轻拉住欲离去的母亲,恭敬行礼,“儿臣未能及时迎接父皇,实在是失礼至极。” 皇帝的目光深邃,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辨:“变了吗?或许,又没有变。” 他的话语像是在对自己,又似是对整个世界提问。 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苏方氏身上时,苏砚昭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母亲面前,她的表情柔和而坚决:“母亲近日过度忧虑,恐怕会影响陛下的雅兴。” 陛下略显诧异,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哦?何故如此忧虑?” 苏砚昭示意周围的仆从退下,低下头,语速平缓而清晰:“一是家中幼妹尚且年幼,从未离开母亲如此之久。再者……” 第31章 马车失控 “宫中近来流传着诸多无稽之谈,让母亲心中惶恐不安,孩儿也随之焦急。那些空穴来风的言论不仅损害了父皇的圣名,更玷污了母亲纯洁无瑕的名誉。” 皇帝闻此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茶盏中的水因此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些无法无天的奴才,竟敢在宫中议论主子,实在该罚!” “来人,将所有散布谣言的家伙杖罚致死!从今往后,宫中再有任何流言蜚语,不必上报于我,直接杖责便是!” 这一声令下,雷厉风行,表面上是为了维护苏方氏,实则更多是出于自身颜面的考量。 正当丁公公欲领命而去,苏砚昭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拦住:“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 “今日您的愤怒确实能震慑那些好事者,但急于惩罚宫人,或许会被外界误解为您心虚的表现。” 苏砚昭拉着母亲一同跪倒在地,神色诚挚:“恳请陛下念及母亲清誉,准许她离宫修养。”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挥了挥手,似是妥协,又似是无奈:“罢了,是朕思虑不周。我只是因方氏让我想起了多年未见的老友,想邀她共饮清茶,闲话家常而已。” 然而,苏砚昭的眼神清澈而坚决:“外人的眼睛,往往不会这般仁慈和理解。” 这场对话,于无声处听惊雷,激起层层波澜,预示着宫墙之内即将迎来另一场风雨的洗礼。 到底是沉浸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促膝长谈的喜悦之中,还是借由这与苏方氏的对话,默默缅怀着心中那段逝去的情缘,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在那幽深的心湖之下,静静明了。 “罢了!”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胸中的千头万绪一并吞咽下去,随后,他挥了挥手,衣袖带风,带着一份决绝,转身离去,留下一室沉默。 苏方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这宫墙之内,怎就没有……” 没有一处是可以让人彻底放松,没有一个能够称得上是正常人的温暖角落。 苏砚昭默默地在心中接上了母亲未尽的话语,随即吩咐身边的侍女兰滢与玉兰迅速整理行装,打算一到午后便陪同母亲踏上前往重华门的路途。 抵达东门,果然如事先安排,一辆朴素却稳重的马车等候在此,车夫是东宫的熟面孔,几番照面下来,苏砚昭对他的忠诚颇为放心。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皇宫的那一刹那,外界的喧闹声犹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商贩的叫卖声,让人心生向往。 外界的世界仿佛拥有无限的生命力,即便是深巷中偶尔传来的犬吠,也在这自由的空气中,带上了一抹格外温馨的色彩。 但苏方氏的脸上依旧挂着担忧:“你父亲这段时间肯定不易,他在朝中地位不高,常遭人排挤。而今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 “娘,别担心,皇上是公正的,绝不会任由那些闲言碎语伤害我们。”苏砚昭的眼神中充满了心疼。 随着马车在大街上的颠簸前进,哒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加速,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显得极为异常。 苏砚昭心中警铃大作,猛然掀起窗帘,只见车夫正焦急地对着马喊着:“吁!” 试图控制住这突如其来的狂奔。 “发生什么事了?”她急切地问道。 车夫紧紧拉着缰绳,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奴才真的不清楚,这马平时温顺稳重,从没这样过。王妃,请您坐稳了。” 苏砚昭刚刚坐稳,右侧街角竟突然冲出一匹黑骏马,速度快得惊人! “吁!”车夫惊恐万分,想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 嘭!一声巨响,两马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 苏砚昭预感不妙,身体还未及稳住,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空中,天旋地转之间,马车翻覆! 四周的惊叫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娘……”苏砚昭挣扎着从杂物堆中爬出来,急忙将苏方氏扶起。 马车已然散架,幸好车夫和几位热心的路人迅速清理残骸,将她们母女二人救出。 “这马失控成这样,怎么就没人看着?”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姑娘,你没事吧?”另一人关切地询问。 苏砚昭感觉手肘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擦伤了。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猛然回头,正好瞥见酒楼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陈安! 陈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急忙避开,匆匆返回室内。 车夫慌忙跪倒在地,连声哀求:“小的真的不知马为何会这样,完全拉不住。还有那匹黑马,也没见到主人。请王妃宽恕。” “你先去找人处理这里的混乱,至于责任归属,我会亲自调查清楚。” 苏砚昭的声音冷静得出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风暴。 这件事太过巧合,世间真会有如此碰巧的事故吗? 撇开两匹马同时失控的奇异不说,单是陈安此刻恰好离开皇宫的举动,就足以让人疑窦丛生。 两匹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尤其是东宫的那匹马,口边泛起了白色的泡沫,生命迹象微弱,显然已无力回天。 苏砚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搀扶着苏方氏,匆匆向着苏府的方向疾行,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暗潮汹涌。 苏学士的脚步匆匆,随着那急促的呼唤声渐行渐近,他拉着年仅八岁的小女儿苏玥玥缓缓步入庭院中央,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发生了何事,如此慌乱?” “夫君!”一见到丈夫的身影,苏方氏的眼眶瞬间红润,鼻尖轻轻一酸,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我,我差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声音因抽泣而断断续续,满是惊魂未定的余悸。 一旁,苏砚昭见状轻叹一口气,开始条理清晰地叙述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两匹马似乎遭人暗中下毒,并且对方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分秒不差,显然是预谋已久。” 第32章 这背后黑手是谁? 闻言,苏学士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庞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若真相如你所述,究竟是何等恶徒,竟敢对我的妻女下此毒手!” 苏砚昭迅速恢复冷静,吩咐一旁的仆人小心翼翼地将情绪激动的母亲搀扶回房,等待大夫的到来,自己则神色凝重地对父亲说道:“请父亲先听我一言,此事至关重要。” 随着两人步入书房,沉闷的空气似乎更添几分压抑。 苏学士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他凝视着女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砚昭,你的反应太过冷静,难道你已经知道,这背后黑手是谁?” “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苏砚昭低声回答,眼眸深处闪烁着不同于年龄的深邃,“宫廷之内,风起云涌,近日的变故已直接威胁到我和母亲的安全。” “陆贵妃视我为肉中刺,迁怒于母亲。” 说到这里,苏砚昭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苏学士闻言,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解:“贵妃乃当朝楚王之生母,你素来行事低调,怎会与她结怨?” 这个问题触及了苏砚昭心中隐秘的痛处,如果不是因为家中经济拮据,父亲无法筹措足够的贿赂之资,她又怎么会踏进那个纷繁复杂的皇宫? “父亲,这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释清楚。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母亲避一避风头,只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应能确保安全无恙。”她语重心长地说。 面对家中拮据的现状,苏学士无奈地点头同意:“好吧,今晚我就安排马车秘密送你母亲和妹妹返回乡下老家静养。而我作为朝廷官员,谅她也不敢轻易动我。” 说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砚昭身上,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担忧:“那你呢,楚王既已逝世,为何你还坚持留在宫中?” 苏砚昭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其中缘由,一言难尽。目前我还不能离开,还请父亲务必找几位信得过的人,仔细调查今日之事,将来或许大有用处。” 匆匆交代完毕,苏砚昭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却不料险些撞上躲在门后的苏玥玥。 “哎哟!”伴随着一声稚嫩的惊呼,小女孩捂着被门轻轻碰触的额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委屈和不解望着姐姐,“姐姐,你又要走吗?我想和姐姐一起玩啊。” 苏玥玥虽然年纪尚幼,但个子在同龄孩童中已算是高挑,只及苏砚昭胸前,一副初具规模的小美人模样。 望着妹妹纯真无邪的模样,苏砚昭心中涌起无限怜爱,如果幼小的妹妹也遭遇不幸,她定然与那陆氏誓不两立! 于是,她温柔地弯下腰,轻柔地抚摸着苏玥玥额前散落的细发. “听闻奶奶种了几株樱桃树,现在正是结果时,你去向奶奶讨些新鲜樱桃,带到京城来给姐姐尝尝,好吗?”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去呢?”苏玥玥一脸不解。 苏砚昭的声音轻柔而又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因为……我这里还有一些亟待解决的事情,不得不将归家的行程暂时押后。” 小姑娘听闻此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垂。 转身之际,苏砚昭的目光温柔地投向一旁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的苏方氏。 见其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无其他大碍,她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重返事故现场,狼藉仍旧触目惊心。 破碎的马车残骸横陈,两匹马的躯体无声诉说着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此时,大理寺的少卿正指挥着手下人员认真清理这杂乱的一切,力求尽快恢复秩序。 “程叔。”苏砚昭微微点头。 程少卿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神情:“王妃,您刚才急匆匆地离去,是去了哪里?” 苏砚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心疼:“母亲受到不小的惊吓,我先行一步将她护送回苏府安顿。真是让人费解,那两匹马为何会如此突然地失控。” 闻言,程少卿面色严肃,许下承诺:“王妃请宽心,我立刻派人请几位精通马匹的医者前来检查。此事无论是人为还是意外,定会查明真相,并且,一旦有消息,我会亲自向您的父亲,苏大学士禀报。” “那就劳烦程叔了。”苏砚昭心中感激,对于身处波诡云谲朝堂的父亲而言,程少卿无疑是寥寥可数的值得信赖之交。 正当大理寺众人准备撤离之时,苏砚昭心中似有灵光一闪,快步向前拦住了即将离开的程少卿:“程叔,请留步!关于这两匹马……” 她靠近程少卿,细语低喃,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对方听得真切。 程少卿听完,面色几经变幻,最终犹豫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明白了,王妃放心,此事我定会妥善处理。” 目送大理寺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苏砚昭的心却无法平静,对母亲与妹妹的安全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而此刻,前往东宫的计划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一声清脆的鞭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起初还以为是骑队经过,紧接着,一阵女子的呜咽声随风飘来。 “哭!就知道哭!眼泪能解决问题吗!”一名体态健硕的中年男子,手持马鞭,怒气冲冲地训斥着,腰间叉手,姿态跋扈,“我花钱把你买回来,原指望你能干点活,结果连推个磨都办不好!”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跪坐在地上,无助地掩面哭泣。 她的褐发杂乱无章,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泛起红晕。 少女的双手被粗暴地绑在胸前,身上仅存的衣物破碎不堪,露出的手臂与小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 男子竟还在她的头顶插上了象征出售的草标,大声叫卖起来: “西域奴隶,有没有人要看看!洗衣做饭,耕田种地样样精通。不服管教,教训一顿就老实,只要五两银子!” 面对周围好奇又略带审视的目光,少女虽畏缩却无处躲藏。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忍,眼前的少女竟让她莫名想起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甚至隐约间与已故的先皇后也有几分神似,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第33章 这位胡女,我要带走 思绪如细雨绵绵,尚未散尽之际,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在一群恭敬的随从环绕下,踏着步伐步入众人视线。 她身披洋红衣裙,裙摆随风轻摆,每一褶皱都透露着华贵与风情。 鬓角间,刻意点缀着一朵大红蔷薇,即便是相隔十步之遥,那混合着脂粉与花香的气息,依然扑鼻。 “哟,这不正是风流倜傥的王二爷嘛。” 妇人莲步轻移,嘴角含笑,目光流转间已落在旁边的少女身上。 “小丫头片子,懂得咱们汉家的语言不?”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试探。 王老二手执马鞭,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张妈妈尽管试试看,这丫头片子留着也只会惹事,还不如趁早出手,换个几壶好酒痛快一场。” 面对王老二的粗鄙之言,张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是略带责备地摇了摇头。 她轻轻勾起了少女的下巴,左右端详:“这肌肤犹如初雪覆盖下的温玉,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少女吓得身子微颤,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她除了默默忍受,别无选择,只能怯生生地摇摇头,用低沉而又生涩的汉语回答:“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 闻言,张妈妈反而更加兴奋。 她又轻轻捏了捏少女腰间细腻的肌肤,随后拍了拍少女的臀:“真是个奇货可居的小美人啊。若是稍加调教,必能让那些寻欢作乐的汉子们乐不思蜀,飘飘欲仙了。” 少女听到此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正当她准备开口之时,张妈妈已从腰间的钱袋中抽出一块银子:“五两银子,成交吧?往后王二爷可别忘了多光顾咱们月下阁的生意哦。” 王老二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那是自然,月下阁的名声在外,二爷我自然是常客。” “求求您,别把我卖掉……”少女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着绝望的泪光,“我会更加努力地工作,推磨耕田,再也不敢偷懒了。老爷,您大发慈悲……” 然而,她的哀求并未得到任何同情,回应她的,只有王老二无情挥下的马鞭,伴随着一句冷酷的话语:“进了月下阁,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在那里,你只需躺在床上,便有无数人为你鞍前马后,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一幕,落在了一旁静默观察的苏砚昭眼中,她的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再难按捺。 就在马鞭即将再度落下之时,她猛然出手,紧紧抓住了那根鞭子:“这位胡女,我要带走。” 一时之间,现场气氛凝固。 王老二更是满脸诧异,眼珠一转,随即换上一副逢迎的笑容:“哎呀,真是天降仙女,月下阁今日的运势真是旺到极点,一下子迎来了两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说罢,她还欲故技重施,伸出手想抚摸苏砚昭的面颊,却被苏砚昭灵巧地避开:“我再说一遍,这位异族女子,我要定了。” 王老二这时才挤出了一个勉强至极的微笑,那笑容中没有丝毫温度:“你来迟了,这胡女已经属于月下阁了。” 面对王老二的拒绝,苏砚昭面不改色:“我出六两银子。” 王老二闻言,演技立现,假装犹豫:“这……我和张妈妈已经说好了……” “七两。”苏砚昭语气淡然。 张妈妈的脸上闪过惊愕与恼火交加的神色:“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竟敢和我们月下阁叫板!王老二,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五两银子,做人要讲信用啊。” 面对这一连串的挑战,苏砚昭只是轻启朱唇,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十两。” 这一句话,让原本喧嚣的场景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砚昭轻轻吐出的二字,却在刹那间点燃了王老二眸中潜藏的贪欲之火。 十两银子,其价值足以让两位姿容出众的侍女步入任何贵族府邸,此刻,竟然只为了换取一名连粗活都无法承担的舞姬。 王老二的手指在衣袋里急促地摸索,企图找回那些已经收下的零碎银两,心中盘算着退还给张妈妈,嘴上敷衍着:“实在是不好意思,看样子这小姑娘身世非凡,确实值得这样的价格。” “王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妈妈闻言,怒意立现,卷起袖子,一边用力拽着身旁惶恐不安的舞姬。 “银钱你都揣兜里了,还想反悔不成?买卖已成,哪里还有你退缩的道理!” 王老二自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到手的利益,脸庞一沉:“想要?那就再加些银两来谈。” “呵呵,你们这对唱双簧的高手啊。”张妈妈冷笑,“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找官老爷评评理,看看谁有理谁无理!” 面对这一幕,苏砚昭依然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缓缓道来:“口头的约定尚且不能称之为买卖,更别提你们连卖身契的边都没有触及。真要闹到官府,只会被认为是卖家反悔,哪有什么强买强卖之说?” 她的手指轻轻解开绑在舞姬腕上的粗糙麻绳,“王老二,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卖,还是不卖,一句话,否则我可要另寻门路了。” 眼看这出手阔绰的“财神爷”即将拂袖而去,王老二连忙弯下腰,挤出满脸讨好的笑容:“卖,当然卖!” 任凭张妈妈如何劝阻、指责,王老二终究是拿出了那张如同破布的卖身契。 张妈妈在一旁冷嘲热讽,对苏砚昭的财力表示怀疑,而苏砚昭只是淡淡一笑,自钱包中取出了银两。 王老二核实银两无误之后,满脸堆笑地递上了卖身契,并顺势奉上一根老旧的马鞭,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舞姬若是不够听话,您尽管用这鞭子教训,保证她以后做事又快又好。” 然而,苏砚昭的眼中那鞭子不过是散发着恶臭的废物。 王老二一时语塞,意识到对方的身份非同小可,不便再多嘴。 那名对未知未来充满迷茫的舞姬少女,此刻正无助地凝视着自己赤裸的脚尖。 直至手腕上束缚的麻绳忽然松开,她才愕然抬头,望着苏砚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小姐,你……你不怕我逃跑吗?” 第34章 何不与我并肩同行 “若你真的选择离开,那只能说是我看错了人。但区区十两银子,能让我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这买卖在我看来,相当划算。” 苏砚昭的黑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让少女的目光不禁为之停留,心生敬佩。 “那么,告诉我,你会选择逃离吗?”苏砚昭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少女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像我这样的存在,即使逃脱了,恐怕也只是为自己招来更多的不幸与苦难吧。” 生而拥有倾城之姿,身为异域的俘虏,一介卑微奴隶,手中无权,囊中羞涩,每一寸美丽都成了加重其命运枷锁的沉重罪名。 更甚者,卖身契约如今掌握在他人之手,哪怕她耗尽脚力,仍旧难逃被强制押解回归悲惨生活。 也正因如此,面对王老二那无休止的虐待与谩骂,她却只能选择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逃离的念头。 就在这样的绝望之中,苏砚昭缓缓伸出手:“既然你已决意不离,何不与我并肩同行,共同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中,奋力一搏,也许能换得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少女迟疑片刻,那些过往伤痛在心中翻涌,最终,她颤抖着将那双布满伤痕交错的手轻轻搭上了苏砚昭的手掌,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非曲直,未来的日子自然会给予公正的答案。 然而,苏砚昭的心思远非表面上那般纯净无暇,她内心藏着一盘深邃的棋局,亟需找到那枚能够精准插入皇帝与陆氏情感裂缝中的锐利棋子。 这棋子无需招招毙命,但每一步都需准确无误地刺入陆氏最为敏感脆弱之处,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被动。 苏砚昭心中明镜一般,陆氏最大的弱点,正是对皇帝宠爱的依赖以及对诞下皇嗣的深切渴望。 在一番详谈之后,苏砚昭得知这位少女名叫娜扎,自小跟随父母远渡重洋来到大庆进行商贸,不幸在一次商队的旅途中不慎迷失方向。 待她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父母的船只早已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 从此,她的世界一片昏暗,跌落人贩子的魔爪,仅一顿饭的功夫,便在懵懂无知中签下了那张卖身契。 在这漫长的十年里,娜扎如同浮萍般数次辗转于不同的主人之间,连记忆中的乡音也逐渐模糊。 苏砚昭带着娜扎走进一家精致的裁缝铺,为她挑选了一袭贴合身形的杏色襦裙,并安排专人细致入微地妆点。 当娜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简直犹如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曾经凌乱油腻的褐色长发已被顺滑垂腰的秀美黑发取代,新衣裳映照着她洁白如雪的肌肤,就连往昔的鞭痕也在精细的妆容下隐去了痕迹。 苏砚昭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眼前的娜扎不仅美丽动人,即便是无法与那位已故的皇后媲美,但在精心装扮之下,只留下一个清丽脱俗的身影。 “你感觉怎么样?”娜扎显得有些不太自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细腻衣带,怯声说道:“我还是换回原来的衣服吧,我这样的低贱奴隶,实在不配……” 苏砚昭轻笑,拉起她的手轻轻旋转,娜扎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环佩叮当作响,美不胜收。 “看,这衣服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支付完费用后,苏砚昭带着焕然一新的娜扎穿越宫门,虽然遭遇了守卫的严厉询问,但她凭借巧舌如簧与适时抛出的银两,终于顺利回到了仙都苑。 此刻,娜扎站立在庭院中央,局促不安地接受着玉兰那充满好奇与审视的眼神。 “你的眼睛为何是奇异的赤金色?”玉兰忍不住上前,眼中闪烁着迷恋与探索的光芒。 让娜扎不由自主地躲到了苏砚昭的背后,惊慌失措地求援:“主子,请救救我!” 苏砚昭轻笑着安慰道:“别怕,玉兰只是好奇而已。” 听到这话,娜扎这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张脸庞,解释说:“我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在我的家乡,这是很常见的。其实我还觉得你们黑色的眼睛特别新奇呢。” 玉兰闻言,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像是孩子般向苏砚昭撒娇:“王妃,您看看她,多么机敏伶俐,以后仙都苑里,恐怕我和兰滢姐姐都要靠边站了呢。” 苏砚昭闻言,不由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正自含笑品茗之际,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兰滢轻掀珠帘,步入室内,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而又不失礼仪地禀报道:“王妃,宫中有贵客临门,安妃娘娘特地前来探望您了。” “哦?快快请她进来。”王妃的声音温和中透露出几分意外与欣喜。 随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妃身着一袭绣着淡雅梅花的长裙,轻移莲步踏入房内。 她先是微微侧目,以眼角余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室内,随后将目光定格在苏砚昭身上,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确认其安然无恙后,不禁轻叹一口气,面上的忧虑之色稍稍缓解:“听闻你与令堂外出时遭遇了马车惊魂,我这一颗心哪,可真是为你悬了好几天。” 话音刚落,她紧走几步,近乎迫切地追问:“我一得到你回宫的消息,便连忙赶来,你真的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苏砚昭见状,心底略感诧异,宫廷内外消息传递之速,实乃超乎她的想象。 “我算是幸运,只是母亲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不过,娘娘您是如何得知得如此迅速的?” 安妃闻言,神色坦然,略带几分神秘地低语:“说来也巧,今日陛下在甘泉殿用膳时,大理寺的程大人前来晋见,无意间提及了此事。陛下一听,龙颜大怒,当下便命程大人彻查到底。” 苏砚昭闻言,轻轻吹散茶水上漂浮的几缕热气,浅尝一口,嘴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哦?时机未到,急亦无益。” 她心中明白,即便此刻能揭露陆氏的阴谋诡计,单凭皇上对陆贵妃的偏爱,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贬谪降级,难除根本。 第35章 让你万劫不复 要想真正一击毙敌,就必须布下一盘让敌人无从翻身的大棋! 苏砚昭暗暗下定了决心,陆氏,这次定要让你万劫不复! 面对安妃眼中的疑惑,苏砚昭语气平静而笃定:“在这皇宫大内,除了那个巴不得我消失的人,还有谁能暗中布局呢?” 说罢,她轻轻擦去嘴角茶渍,示意侍立一旁的娜扎为安妃奉茶。 娜扎遵命上前,其姿容顿时吸引了安妃所有注意,她愣怔片刻,就连手中茶盏也忘了送到唇边。 苏砚昭见状,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的失神,冷声问道:“娘娘可有高见?” 无需多余的话语,安妃心领神会,缓缓起身,在娜扎身旁缓步环绕,目光中满是赞赏:“真是标致可人,尤其是那双琥珀般的眼眸,至少有五分神似先皇后,令人难忘。” 苏砚昭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五官相似与否尚在其次,唯有这双眼睛,必须得有先皇后的影子,才能触动某些人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唤醒那份潜在的保护欲望。 而娜扎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审视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微缩,显得颇为紧张。 安妃的眉头轻轻皱起:“不过,性情上似乎欠缺了点。先皇后温柔贤淑,气质非凡,礼数周全,行事光明磊落,这一点……” 未待她话音落下,娜扎已是一脸惶恐,误会自己有所缺失,正欲屈膝下跪请罪,却被苏砚昭及时扶住。 “娘娘明鉴,娜扎自幼颠沛流离,性情难免胆怯。但只需稍加时日调教,必然能够改观,不会有此等问题。” 安妃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在考量着什么:“你当真计划让她出现在陛下眼前?只怕还未待调教完毕,她就……” “此局成与不成,关键在于娘娘是否愿意施以援手,助我们瞒过陆氏耳目。”苏砚昭目光闪烁。 “娘娘,即便是为了自身安危不计,难道就不为两位小公主的未来考量一二?我听说二公主今年年初及笄,陆贵妃不仅未曾提及为她举办及笄之礼,甚至连择婿之事也漠不关心,这难道不让人忧心吗?” 苏砚昭的话语温柔而有力,字字句句都精准地触碰到了安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后宫这片天地,每一子的起落皆在陆氏的运筹帷幄之中,她独揽大权,任何宫廷琐事,在她一句“忙碌”之下,便化作轻烟,即便是最急迫的请求,也只能不了了之。 尽管如此,安妃心中那份关切之情并未因此淡去,她的目光流转,透露出一丝难以割舍的忧虑:“陛下近期频繁造访甘泉殿,我深知,这一切温馨的背后,全赖王妃在陛下身旁的温言细语,为我铺垫了这温暖的情谊。” 提到接下来的请求,安妃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歉意:“王妃,此事风险重重,非是我能力所及,还请宽恕我的无能为力。我所能承诺的,便是将此秘密深埋心底,让它在时光的流逝中归于虚无,不论是主是仆,绝不会让半句风声泄露于外。” 苏砚昭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是无奈也是谅解,她明白,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闱之中,能有如此一位愿意为她考虑的安妃,已是难得。 “如此安排,虽非我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在这幽深的宫墙之内,我信赖之人唯有娘娘一人。恳请娘娘不吝赐教,指点迷津,使我能够模仿先皇后那般,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闻言,安妃轻抚额前碎发:“确实有一人,昔年曾是先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那这位宫人如今身在何处?”苏砚昭急切地询问。 “唉,自先皇后驾鹤西去之后,为避免触景生情,月安宫大门紧闭,尘封了所有的回忆,只留下一名负责粗活的宫女料理日常。至于那位宫人,因不合陆氏的心意,被打入浣衣局,化作众多不起眼的小宫女之一,默默无闻。转眼间,已有七个春秋,若她仍在人世,或许命运已经有所转变。” 浣衣局的生活,对于那些宫女而言,无异于一片没有波澜的死水,晋升之路狭窄而艰辛,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管事嬷嬷,在那单调重复的日子里消耗青春。 苏砚昭轻勾唇角,起身行礼:“娘娘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未来一切成就,皆源于您的指点。” 随后,她遣兰滢匆匆前往浣衣局。 不多时,消息反馈,确有此人,且已在浣衣局担任管事,只是听闻原委,对方并不愿踏入仙都苑。 夜色渐浓,苏砚昭精心装扮,踏上了前往太平殿的石板路。 正值此时,萧陌然殿下正在享用晚餐,桌上摆放着清粥小菜,朴素至极,几近寡淡。 “来得正好,一起用膳吧。”萧陌然的声音温柔而随意,未抬头便已发出邀请。 苏砚昭慌忙推辞,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多谢殿下厚爱,我不饿,就在此静候殿下便好。” 然而,萧陌然轻柔地垂下眼帘:“你中午离宫,直至傍晚方归,定是未曾用饭。多少吃一点,之后我有稀奇之物要给你看。” “稀奇之物?”苏砚昭心中好奇的种子仿佛被春雨滋润。 餐毕,当碗盘被悉数撤去,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殿下,您所说的珍奇之物究竟是什么?” 正当萧陌然欲开口之际,门外余强匆匆闯入,报告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殿下,陆贵妃娘娘来访,奴才们未能阻拦。” 语音刚落,陆贵妃与张嬷嬷的身影已款款步入,贵气逼人:“听说太子殿下将我宫中的下人扣押于此,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来的正是时候。”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声音冷淡如寒冰“带上来。” 随着他言落,一双眸子凌厉如刃,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那动作虽然简单,却如同号令一般,立时,一名全身罩在黑色布幔中的男子被两名侍卫紧紧押解到厅堂中央。 第36章 插翅难逃 黑布之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那人的嘴似乎被布条紧紧堵住,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身体剧烈挣扎,四肢胡乱挥舞,试图挣脱束缚,显得极为无助。 尽管那人身披黑布,面部轮廓难以辨识,但苏砚昭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那只从宽大袖口中露出的右手,少了两根指头,这个标志性的特征瞬间让她心头一紧,认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陈安! 回想起这人往日里对自己屡下杀手的狠辣手段,苏砚昭的内心燃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立时冲上前去严惩于他,以消心头之恨。 一旁的陆贵妃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她那佩戴着玛瑙护甲的手指微微颤抖,质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您竟对我身边的人用起了严刑拷问不成?” 相较于陆贵妃的慌乱失措,萧陌然则是镇定自若,沉声道:“说严刑逼供或许有些过重,事实上,我们在发现他时,他正鬼鬼祟祟地尝试在大理寺用绿矾油溶解马尸,企图毁灭证据。” “大理寺的差役起初还以为是夜盗行窃,便将其捆绑起来,准备押送审讯。途中,此人多次试图逃跑,情急之下,我们只好采取必要措施,确保其不再闹事。” 听到这里,苏砚昭的心猛地一抽,果然不出所料! 原来,在她离开大理寺之前,特意安排了程少卿利用两匹新近死去的马匹替换原有的,目的就是要防范有人图谋不轨,破坏关键证据。 此刻看来,这一预防措施竟是如此至关重要,直觉之准让她自己也不禁感叹。 随着头套的缓缓揭开,陈安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世界重新变得明亮而清晰。 他猛然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哭喊道:“贵妃娘娘,救救小的啊!小的什么都没做,就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绑来,一顿毒打……” 陆贵妃面露厌恶之色,手指轻轻摩挲着护甲,显然对陈安的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冷冷地回应:“你若清白,自不必害怕蒙冤。” 说罢,她优雅地起身,缓缓移步至大殿的一侧,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苏砚昭则不疾不徐地开口:“贵妃娘娘与陈公公皆声称无辜,那请问,陈公公缘何会被大理寺的官员擒获呢?” 陈安闻言,梗着脖子极力辩解:“小人不过是凑巧路过,无意间遇见了程大人正在调查此案。那两匹马与小人真是毫无关系,小人绝非害马之徒!” “凑巧路过?也就是说,你今日一直在宫外?”苏砚昭的眸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令陈安感到一阵不安。 陈安额头冒汗,勉强应答:“是的,小人今天按例休假,宫规并未禁止奴仆休息,这有何不妥?”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拍双手,言辞犀利:“公公休假自然合乎情理,不过本王妃与太子殿下尚未提及具体案件,公公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被卷入其中的呢?”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皇宫之内,目前知晓马车事件的仅限于萧陌然、皇上与安妃三人,皇上与安妃得悉此事源于程少卿的报告,而萧陌然因耳目众多,消息自然灵通。 面对苏砚昭的质问,陈安额头上的汗水更加密集:“小人……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 “哦?听谁说的?谁有如此神通广大,不仅迅速掌握内情,还能特意告诉你?” 苏砚昭笑意更浓,但那双眼睛却像猎人般,紧紧锁定了猎物。 他慌忙俯下身子,额头一次次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小人真的比窦娥还冤啊,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卑微的小人!这飞来横祸,小人绝不敢妄自承受,更别提承认那子虚乌有的罪名!” 陆贵妃身姿端庄,面容如寒冰雕琢,眼神中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孤傲与冷漠。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强行定罪吗?别忘了规矩,来人,即刻前往大繁宫,请皇上为我们评判是非曲直!” 然而,她的命令还未散去,萧陌然的声音已轻轻响起。 “贵妃娘娘宽心,此事我早已料到,父皇此刻应该已在途中。”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尖锐而庄严的通报,穿透了殿内的紧张气氛,“皇上驾到!” 随着声音,整个大殿似乎都为之一震。 苏砚昭闻声,缓缓起身,以一种优雅而尊贵的姿态行了一个完美的宫廷礼节。 高居宝座之上的皇上,目光如炬,威严问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贵妃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皇上,求您主持公道啊!”她抢先开口,语气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无奈,“我的贴身太监陈安,不知怎地就触怒了太子殿下与楚王妃,被无端指控为图谋加害楚王妃的元凶……” 皇上闻言,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说的是那天宫门外马车翻覆的事件?”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回父皇,确是此事。”苏砚昭恭敬地拱手,语气平静而坚决,“儿臣当时就在场,亲眼见到陈公公正悠闲地在邻近客栈的二楼品茗。” “马车遭遇不测之时,他非但没有上前相助,反而急匆匆离开现场,好似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后必定是要向某人复命似的。” 陆贵妃的脸色瞬间阴沉,厉声质问,“苏氏,难道你想暗示,是本宫要陷害于你?你可是本宫亲自选中的儿媳,我有何理由自寻烦恼?” 苏砚昭连忙低下头,双手紧握着绣花手帕,显得格外柔弱无助。 “请父皇明鉴,儿臣并无此意。母妃向来对儿臣爱护有加,又怎会因区区小事迁怒于儿臣呢?” 皇上眉头紧锁,目光转向一旁悠然转动佛珠的萧陌然,声音透着威严,“此事由你禀报而来,你的看法如何?” 萧陌然面容镇定,不疾不徐地答道:“儿臣只想呈报两点事实,首先,大理寺已将陈公公拘捕,发现他身穿夜行衣,企图在马口中灌注绿矾油。” 第37章 好大的狗胆 “恰好,儿臣的一位侍从当时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意外目睹这一场景。经查明,正是那些被灌油的马匹导致了楚王妃的危难,于是先行将陈安带回东宫。” “绿矾油腐蚀性极强,它能让马匹先狂躁后猝死,口中吐沫,若非深知其理之人,很难想到通过剖开马腹来毁灭证据这一手段。” 皇上听着,面色渐渐沉重,语气也更加严肃。 “有多少人能证实他所作所为?” 萧陌然再次施礼,从容答道:“禀告父皇,包括儿臣的侍从在内,共有七位亲眼所见的证人。” 陈安此刻已是浑身颤抖,恐惧如同寒气般从脚底升起。 “奴才……奴才……”话语断断续续,尽显内心的惶恐与无助。 苏砚昭眉头轻蹙,声音带有一丝不解,“可皇上未到之前,陈公公不是还在喊冤,说东宫冤枉了他吗?若真如此,父皇不妨传召大理寺的官员对质,七个人同时看错的可能性,想必极其微小吧?还是说,陈公公有能耐同时得罪大理寺、太平殿,上演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事态发展至如此境地,纵使他平素舌灿莲花,此刻亦难以寻觅一字一句为自己洗脱罪名。 陈安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膝盖无力地撞上冰冷的地砖,颤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偷偷斜睨了身旁的陆贵妃一眼,眸光中满载期盼,渴望着她能伸出援手。 然而,陆贵妃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存亡。 皇帝猛然间用力一拳砸在御案之上,那声巨响宛若惊雷,伴随着他眼神中如刀锋般犀利的光芒:“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皇室伸出魔爪!” 震得众人心里一颤,就连一向镇定的苏砚昭也忍不住轻抚胸口。 唯一面色未改的萧陌然,面容沉稳,缓缓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同样与陈安脱不了干系。” 陆贵妃闻声,秀眉微蹙,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与苏砚昭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仿佛两人心中各有算计。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探寻,陆贵妃急忙调整姿态,端庄地坐直身子,企图用一副沉思的模样掩饰内心的波动。 苏砚昭内心暗暗冷笑,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在此时显得如此局促不安? “这奴才除了此次事件,是否还犯下其他天理不容的恶行?”皇帝双眉紧锁,锐利的目光在陆贵妃身上来回扫视。 陆贵妃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慌忙跪拜,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地面上,语气急切地辩白:“臣妾对此事全无所知,愿意对着青天白日起誓,臣妾实不知晓他为何要对楚王妃下手。或许,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纠缠。” 皇帝摆手示意,语气略显疲惫:“罢了。太子,你来说说,究竟是何事?” 萧陌然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回父皇,之前您吩咐调查楚王妃落水之事,儿臣已有了些发现。” 言毕,他轻巧击掌,侍立一旁的余强立即呈上一件深蓝色圆领的太监服饰。 “这衣物的袖口上,粘附着只有昌明河畔才能生长的独特绿藻。” 余强细致地展开那衣袖,平整地递至皇帝面前供其审验。 苏砚昭借机凑近细观,只见那深蓝袖口上确实有几丝干枯的绿色痕迹,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 她轻轻地用指尖触摸那些痕迹,一抹之下,一片绿色随之剥落。 举至鼻尖,一股属于河水特有的腥味瞬间盈满鼻腔。 在这禁宫之中,除了昌明河,何处还能有这等特征的水域? 更莫说,哪个太监休假还会身着官服四处闲逛? “父皇!”苏砚昭猛地一挥长裙,屈膝跪下,语气恳切:“请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这衣物上的绿色,便是他犯罪的铁证。” 陈安面如死灰,绝望中向陆贵妃投去最后一丝求助的目光。 陆贵妃沉默片刻,犹豫再三,终于出言质疑:“此事已过去十余日,仅凭一件衣物,如何就能断定是我宫中人所为?” 萧陌然的回应却锋利如剑:“证人呢?传浣衣局的春霞姑姑前来对质。” 不久之后,一位看似年约四十,身姿依然端庄的宫女,脚步沉稳而不失优雅地踏入了庄严肃穆的太极殿。 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在她略显岁月痕迹的面庞上。 她缓缓屈膝,双手叠放在身前:“老奴春霞,恭请圣安,拜见皇上。” “你曾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帝的声音略带几分意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探究。 春霞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皇上记性真好,皇后娘娘仙逝后,我们这些月安宫的旧人便遵从旨意,被调遣至浣衣局服役。”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怨言,仿佛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宫中等级森严,其中浣衣局与慎刑司并称两大苦役之地。 浣衣局,一个为那些因差池而受罚的宫人所准备的劳役之所;慎刑司,则是那些触犯宫规的重犯所面临的惩戒之地,二者皆是苦不堪言。 皇帝眉头微蹙,心中生疑:“皇后驾鹤西去,按理宫人应归于内务府待命重新分配职务,为何你们竟都被调至浣衣局?” 此时,苏砚昭留意到一旁的陆贵妃,她紧握着绢帕的手指不自觉地泛起了苍白,而春霞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未作丝毫回避,只淡淡言道:“老奴今日斗胆前来,实则是为了证实楚王妃近期所遭遇的不测,以及背后隐藏的隐秘。” 她的回答巧妙地避开了皇帝之前的追问,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苏砚昭内心暗暗称奇,这位已故皇后究竟拥有何等超凡的魅力与影响力,以至于她的侍从即便时过境迁,仍能如此忠诚且机智,将话题引向关键。 皇帝轻轻颔首,示意春霞继续讲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不紧不慢:“自两年前老奴晋升为洗衣房的管事以来,每日面对的不仅是繁重的洗衣任务,更有对那些犯错宫人的监督与惩罚。在这六宫之中,无论身份尊卑,衣物几乎无一例外地汇聚于此清洗。就在不久前,一件不同寻常的衣物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38章 查个水落石出 她轻抚着手中的衣物一角,继续道:“这衣角绣有精细的青色暗纹,分明是宫中高层太监的服饰。可偏偏在王妃不慎落水那天,它却诡异地混杂在一堆粗使宫人的衣物之中。” “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加之王妃遇险的消息在宫墙内外迅速传播,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这件衣物呈给了太子殿下。”春霞的目光坚定。 苏砚昭闻言,眸光一闪,指尖轻轻一挑,指向那衣物,问道:“你说的可是,这衣物唯有两只袖子湿润,其余部分却干爽如初?” “正是如此。”春霞表情凝重,加重了语气,“那日午后,虽有小雨绵绵,多数衣物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雨滴,而这衣物却在一堆干衣物中显得异常,只有袖口部分湿得不合常理。” 陆贵妃的面色越发复杂,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宫中高级太监众多,你又如何能确定这就是陈安所有?” 面对质疑,苏砚昭早已胸有成竹,眼神凌厉:“父皇明鉴,儿臣那日确实与那贼人有所交手,留有痕迹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苏砚昭身上,而陆贵妃的心更是一紧,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伤痕颇深,如今想必已形成疤痕。只需查验陈安的手臂,一切自然明了。”苏砚昭的言辞自信,而宫中太监所用的药物粗糙,留下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消退。 皇帝微微颌首,示意身旁的宫人行动。 两名侍卫随即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卷起了陈安的袖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陈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右臂上的肌肤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三道淡淡的疤痕赫然在目。 余强细细审视后,回禀道:“启禀陛下,此人手臂上的确存在一处符合描述的伤痕,根据痕迹的新旧程度判断,时间上与王妃出事的日子相符。”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静默,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这下,陈安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架,无力地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陆贵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火燎般的焦虑让她顾不得宫廷礼仪,不待旁人有任何反应,那尖锐的斥责已划破静谧的空气:“本宫的身边,怎会容得下你这种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之徒!” “贵妃娘娘,奴才也是……” 陈安试图辩解,话音未落,一只精致的陶瓷茶杯便流星般划过,猛然砸在他的头上,滚烫的茶水瞬间倾泻而下,湿透了他半边衣衫,痛苦与惊骇交织在他扭曲的面容上。 “还敢狡辩!你在我身边服侍这些年,竟是这般阴险歹毒!你的父母在外头是如何教你要仁义为人的!” 陆贵妃的指责犹如锋利的刀刃,每一字一句都切割着空气。 一旁,苏砚昭的目光中瞬间凝结起一丝冷笑,她敏锐地捕捉到,陆贵妃此举分明是在逼陈安就范,不留丝毫退路。 果然,陈安挣扎着抹去脸上混杂着泪水与茶渍的液体,声音微弱却坚定:“奴才罪孽深重,愧对娘娘厚望,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眉头紧锁,威严的面容隐藏着复杂的思绪,却未发一言。 而陆贵妃已跪倒在地,语气坚决而强硬:“请皇上务必严惩此等恶奴,否则臣妾无颜面对后宫诸妃,更无法维持六宫秩序!” “好,既然如此,来人,将他拉下去,杖责至死!” 皇帝的声音冷若寒冰,命令下达后,两名魁梧的太监应声上前,准备执行残酷的惩罚。 就在这一刻,苏砚昭忽然出声拦阻:“父皇且慢!区区一个小太监,断无可能策划如此周密之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迷津。” 话音甫落,陆贵妃猛地拂袖,话语中夹杂着冷意:“楚王妃所言,难道是暗示本宫便是那幕后黑手?” 苏砚昭直视陆贵妃,语气不卑不亢:“儿臣不敢无端揣测,只是想为自己的清白寻求一个公正的说法。” 皇帝目光凌厉:“那就查个水落石出!” “遵旨。” 苏砚昭从容不迫地走向陈安,他那半边被烫伤的脸庞红肿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怨愤与绝望。 “陈公公如此盯着本王妃,莫非是认为我曾有得罪你的地方?”她温柔询问,试图触动他的心弦。 陈安却别过头,固执地保持沉默。 苏砚昭并不恼怒,只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悲凉:“只要你坦诚相告,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父皇定会作出最公正的裁决。” 然而,陈安仿佛一只战败的雄鸡,头颅低垂,口中吐露着决绝:“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小人咎由自取。无论是斩首还是酷刑,小人甘愿承受。” 苏砚昭深知他心中的顾虑,于是悄无声息地凑近他耳畔,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许下承诺。 “只要你供出真相,我可以向皇上求情,保你不死,并确保你家人安然无恙。” “王妃的好意,小人感激不尽,但这一切皆是小人自作自受,不愿牵连无辜。”陈安挺直了腰板,展现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尽管苏砚昭再三劝导,无奈陈安的嘴比钢铁还要坚硬,她渐渐明白,他是铁了心要独揽责任。 最后,她仍旧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追问:“那么,我倒真是好奇,陈公公,你究竟为何要置我于如此绝境?我们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 这个问题,直接戳中了事件的核心,不仅令在场所有人屏息以待,就连一旁的陆贵妃,也收敛了气息,等待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回答。 室内氛围沉寂如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陈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王妃您这问题,实在是过于直接,微臣可以发誓,熹妃娘娘的那块珍贵的玉佩,我真的未曾染指!” 此事,就连皇上与萧陌然殿下也未有所闻,直到此刻,陆贵妃轻启朱唇,于一侧细语道来:“殿下可能未曾留意,陈安此人,平时行为颇有些不检点,据闻在上次的赏花宴会上,他被当场发现窃取了熹妃娘娘所佩戴的玉佩。” 第39章 谜团 “事发之时,臣妾对此深感痛心与羞愧,自己身边竟出了这样的宵小之徒,于是当即决定,罚他前往慎刑司接受应有之惩罚。可万万没想到,他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将矛头转向了楚王妃,真是令人唏嘘。”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却硬生生地将即将溢出的笑声压制了回去。 这一切的辩白,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的漏洞百出,而又煞费苦心。 当此情境,她心中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却也无再多质询的必要。 而一直静默旁听的萧陌然,此时忽然开了口:“父皇,此事似乎还存有未解之谜团。” 皇上闻言,轻轻颔首,眉宇间透露出些许反思:“嗯,朕之前确是有些过于急躁了。仅为了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物件,便布置出如此复杂的情节,实则违背常理,难以令人信服。” 苏砚昭见状,双手轻轻作揖,话语清晰有力:“儿臣斗胆请求,望父皇能够暂时收押陈安,直至查明背后真正的主谋为止。” “他自己都已经坦白并无他人指使,留下他这样一个卑微之人的性命,又有何意义?” 陆贵妃言语之间,怒气隐现,只是碍于皇上在场,强自按捺未发。 “难道,苏氏仍旧固执地认为,那幕后黑手会是本宫?!”她的声音略带尖锐,质疑中夹杂着不甘。 苏砚昭轻轻抬起眼帘,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儿臣怎敢妄加揣测,一切但凭父皇圣裁。只是此人如影随形之患,不解则心难安。” 话音刚落,陆贵妃正欲张口反驳,却被皇上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 皇上的目光严厉:“就按照楚王妃的建议处理吧,朕不允许这后宫之中存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 随即,他转向陆贵妃,继续说道,“至于贵妃,陈安毕竟是你宫中的仆从……” 陆贵妃闻讯,急忙跪伏于地,神色中满是惊恐与惶然:“这都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皇上若要责罚,臣妾甘心领受。” “贵妃教导不严,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以儆效尤。”皇上的命令落下,不容反驳。 “臣妾遵旨,感激皇上宽宏大量。”陆贵妃嘴上虽如此应答,但眼神深处却仿佛藏着深深的怨怼与不甘。 苏砚昭心中一阵寒意掠过,深知陈安作为陆贵妃的心腹,其地位仅次于那位行动不便的老嬷嬷,如今,老嬷嬷已无用武之地,陈安更成了牺牲品。 皇上不怒自威,一声令下,陈安即刻被带离。 随后,皇上与陆贵妃并肩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深宫长廊的尽头。 “今日之事,多亏了太子殿下的援手。”苏砚昭心怀感激,微屈膝向萧陌然行礼,心中明白与太子结盟,对她而言益处颇多。 萧陌然眼神依旧淡漠,轻轻一点头,算是回应:“陈安能否成为揭露真相的关键,还得看你的手腕如何运用了。” 面对他屡次相助,苏砚昭心中自是感激,却也深知不宜再频繁劳烦。 只是,心底那份隐隐的不安与疑惑,却在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砚昭的目光缓缓穿过大殿的幽深,最终停留于那位气质沉静的春霞姑姑身上。 她心中暗自揣测,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妇人定是昔日陪伴在先皇后身边的心腹,不然怎能拥有如此锐利的洞察力,能够即刻察觉并迅速通知萧陌然呢? 她的眼眸忽闪忽闪,满是纯真的渴求。 “殿下,您也知道,我的甘露园内实在是太过空旷寂寥了,平日里除了兰滢与玉兰两位小丫头的陪伴,便再无他人。这样的景况,岂不是太过冷清了吗?” 她的语调轻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双大眼睛似乎能说话一般,满含期待地继续说道,“殿下,您是否能恩准,让这位春霞姑姑成为我园中的一员,也好为我那寂寞的时光添些温暖?” 萧陌然的心中顿时明了,他侧首望向春霞,目光中带着一丝试探与询问:“春霞姑姑,您的意愿如何呢?” 春霞的身体微微下沉,以示敬意,她的回答既恭敬又直接:“王妃殿下之前确实有派人前来洗衣房询问过我,但我在洗衣房已经习惯了这份安宁,心中早已决定在这里安静度过余生。” 苏砚昭听罢,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底不免泛起一阵涟漪,隐隐有些失落。 春霞姑姑是宫中最为了解先皇后的人之一,若是能得其相助,实为幸事,却终究是有缘无分。 不过,娜扎那倾国倾城之貌,或许自有其办法。 想到此,苏砚昭的心稍稍宽慰。 数日之后,苏砚昭特地前往洗衣房寻觅春霞的身影。 还未至门前,便听得一阵激烈的争执之声从屋内溢出。 “你们洗衣房是何等的疏忽大意,竟将娘娘珍贵的华服洗出如此大的裂口,你们的脑袋还想要吗?”张嬷嬷尖锐的嗓音穿透一切,清晰可闻。 苏砚昭一听便知是张嬷嬷,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及至近前,所见果然不虚,张嬷嬷手持一件云锦织成的长衫,上有一道刺眼的大破洞,神色严厉。 洗衣房的众人皆僵立一旁,面上尽是惶恐与无奈,唯有春霞挺直了脊背:“贵妃娘娘的衣物送来时已破损,此事与我们无关。” 张嬷嬷仗着背后有陆贵妃为靠山,对洗衣房众人态度强硬,毫不留情地质问道:“你们胆敢如此狡辩!莫非是我们送衣物的人故意剪破再交给你们的不成?” 恰逢此时,苏砚昭推门而入,春霞见状,连忙俯身施礼:“王妃安康。” “起来吧,无需多礼。”苏砚昭温柔以对。 张嬷嬷一见苏砚昭到来,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王妃亲临,有何贵干?” “不过是途经此处,闻声而来,想看看发生了何事。”苏砚昭的眉头微蹙,示意想要查看那件衣服。 不料,张嬷嬷却将衣物紧紧藏于身后,面色戒备:“王妃此举何意?” “瞧您紧张的。”苏砚昭轻笑出声,两颊浅浅的酒窝更添了几分稚气与俏皮,“这么多人在场,我岂会做出撕毁衣物之事?不过是想了解情况罢了。” 第40章 陷阱 春霞站在一侧,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带机锋地道:“张嬷嬷如此忌惮他人细究此衣,恐怕是心中存有难以言说的秘密吧?” “老身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张嬷嬷被这番言语激起,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旋即一把抓起那件衣物,不容置疑地塞入了苏砚昭手中。 这杏黄色的云锦长衫,绣着细腻的祥云图案,流光溢彩间透露着尊贵与雅致,苏砚昭的记忆清晰可辨,它曾几度成为陆贵妃身上令人瞩目的焦点。 而今,长衫背后的那个破洞,犹如一道突兀的伤疤,直径足足有巴掌大小,边缘不齐的碎布随风轻轻摇摆。 “春霞姑姑刚才提过,这衣物送达时便已是这般模样?”苏砚昭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探究。 春霞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回禀王妃,这衣物确是在三日前送达浣衣局。我等当日便发现了这破洞,因不敢擅自处理皇家之物,特前往景仁宫寻那送衣的宫女询问缘由。” “怎料,景仁宫之人皆言早已知晓此事,并言明贵妃娘娘有令,衣物需先洗涤后再行修补。” “是以,我等未再多虑,未曾料到今日张嬷嬷前来索取衣物,却无端指责我等蓄意损坏!” 苏砚昭内心顿时豁然开朗,这时间点太过巧合——恰逢春霞作为证人,使得陈安受囚,陆氏被禁足的日子。 显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专为绊倒春霞而设! 张嬷嬷面颊上的赘肉因冷笑而堆叠,语气中满是不屑:“照你这么说,倒是我们在景仁宫故意嫁祸于你们?证据呢?何不拿出来让众人评评理!” 一旁的洗衣宫女闻言,怒火中烧,几乎要失控地喊出声,幸好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春霞眉头紧锁,眼神坚定,沉声道:“这衣物自进入浣衣局后,局内人皆可作证其状态……” “我们送衣之人同样能证明,衣物交到你们手上之前完好无损!” 张嬷嬷不待春霞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插话,眼神中闪烁着挑衅与得意。 苏砚昭细致地观察着破洞,葱白的手指轻轻掠过布料表面:“这裂口边缘平整,既非撕扯所致,亦非锤击所成,倒更像是剪刀所为。” “或许,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小丫头,心怀对贵妃娘娘的怨恨,蓄意为之也说不定。” 张嬷嬷一脸得意,似乎已将罪名牢牢扣在春霞等人头上。 春霞虽性情温婉,此刻也被气得脸色泛红,几乎失态:“谁人不知衣物需经浣衣局,又有谁愚蠢至此,自找麻烦?” “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张嬷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眼看双方又要陷入争吵,苏砚昭神色一凛,沉吟片刻后,蓦然抬头,语气坚定:“可否将浣衣局所有剪刀拿来查验一番?” 春霞立即点头赞同,吩咐下人迅速搜集,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各式剪刀,共计十几把,每一把都带着潮湿,刃口不是锈迹斑斑,便是钝得几乎无法使用。 “这是为何?” 人群中,一名宫女疑惑地抬起头,声音细如蚊蚋,却在静谧的大殿内激起一圈涟漪。 春霞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细致地解释道:“宫中的衣物在织造或运送过程中,偶尔会有些微瑕疵,比如线头杂乱,这便需要我们仔细修剪。而频繁接触水汽,自然加速了铁器的氧化,久而久之,剪刀也就容易生锈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桌上那排布满斑驳锈迹的剪刀。 苏砚昭侧耳倾听,秀眉微蹙,旋即轻轻颔首,示意侍女取来几匹质地各异的布料。 阳光穿透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与威严。 她目光一闪,眉毛轻轻一挑,对身旁的张嬷嬷言辞严厉:“嬷嬷,这次可要仔细看了。” 言罢,苏砚昭随手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轻轻一挥,布料上赫然多了一个不规则的裂口。 接着,她又拾起另一把虽不甚锈蚀但却颇为钝拙的剪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布面才又勉强裂开一处。 这一连串动作,既干脆又带着几分挑衅,让周围的宫女们都不由得屏息凝视。 “请诸位细看,”苏砚昭指示春霞将布料铺平,指尖轻点那第一处裂口,“这些锈痕斑斑的剪刀,对付细小的线头或许还能凑合。” “但一旦用于裁剪布料,留下的便是这难以消除的锈迹斑斑!” 她话语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向了那布料边缘,的确,黄褐色的锈渍犹如烙印般鲜明。 “更不用提钝剪刀的后果,”她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冷峻,“不仅剪口参差不齐,更无法展现出华服应有的流畅与精致。” 白布之上,两种剪裁效果对比分明,无需多言,真相已昭然若揭。 春霞听罢,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挺直腰板,直视张嬷嬷,声音里满是责问:“嬷嬷,您还有何话说?这破损显然非我们浣衣局所为!” 张嬷嬷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僵硬,尽管气势已减,但依然强词夺理:“谁知道你们浣衣局私下做了什么手脚。衣服在你们这里出了岔子,责任自当由你们承担!” “嬷嬷此言,难道是要刻意嫁祸于春霞姑姑不成?”苏砚昭及时出声,打断了张嬷嬷的狡辩。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语气中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公正。 张嬷嬷一时语塞,神色讪讪:“王妃怎能不讲道理,老奴……” “讲道理?若嬷嬷真的视而不见,本王妃也不介意为您‘拨云见日’,证据确凿,还请嬷嬷勿再狡辩。”苏砚昭言辞犀利,令张嬷嬷哑口无言。 面对苏砚昭的训斥,张嬷嬷终是无言以对,只能怀抱衣物,脸色阴沉地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记住今日!” 危机得以化解,春霞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让围聚的宫女散去,随后深施一礼,对苏砚昭满是感激:“若非王妃援手,我便是百口莫辩。” 第41章 静候佳音 苏砚昭连忙上前搀扶起春霞,笑容温婉:“姑姑言重了,我本就是为了探望姑姑而来,恰好遇上了这事。” 春霞轻叹,眉宇间难掩忧虑:“在这深宫之中,我身份低微,见到那衣物时已心生疑虑,但碍于迎宾之急,对方又催促连连,声称急用,我等也只能勉力为之。” 两人步入内室,春霞一边熟练地烹煮着茶水,一边淡淡地说:“这小室简朴,还望王妃勿嫌寒酸。” 苏砚昭浅笑,目光温柔地环顾四周:“在这繁华喧嚣的宫廷中,能有一方静谧之地已是难得。” 春霞轻声叹息,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是啊,可就算躲到这里,那些背后的算计与纷争,又岂是轻易就能避开的。” 苏砚昭轻轻吹拂茶面上的泡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 “如今那位权势滔天的公主,身边亲信凋零,或死或伤,早已不复往日威势,何惧之有?” “只是……”她轻启朱唇,纤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桌面残留的水珠,仿佛在那微小的水渍之间勾勒出了两个字的轮廓,字迹虚幻却寓意深沉。 “没有姑姑的助力,要想彻底铲除她,其难度无异于攀登那遥不可及的青天。” 言语间,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悄然爬上她清秀的眉宇。 春霞闻言,眉头紧锁,目光深邃,似乎在内心权衡着什么。 她沉默片刻,终于抬首,眼神坚定地询问:“王妃想要我做些什么来助您一臂之力?” “我希望你能进入我的仙都苑,帮我调教一个人。”苏砚昭直言不讳,语气决绝。 “你应该明白,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你早已成为了那位盈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你与太平殿之间那微妙而紧密的联系,更是让她无法容忍你的存在。” 苏砚昭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春霞心中波澜起伏,自然知晓这背后的利害。 如果不是苏砚昭那次及时的援手,或许她已经因为所谓的“办事不力”,被拖入慎刑司接受严苛的惩罚。 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于是,她重重点头,决心以行动回报信任:“奴婢即刻前去请内务府的总管大人,安排一位新的管事嬷嬷接管浣衣局的事务。待一切妥善安排之后,我自当前往仙都苑,听您的吩咐。”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语带轻松地说道:“那我就在此静候佳音,期待你为我带来好消息。” 春霞雷厉风行,次日便收拾行装,踏上了前往仙都苑的新征程。 名义上是调任做管事,实则她所肩负的,是单一而重要的任务——教育娜扎一人。 她以已故夏侯皇后的品味为基准,为娜扎挑选了丁香紫、藕色等色调清新淡雅的衣裳,这些颜色不仅衬托出娜扎的温婉气质,更体现了皇后娘娘生前崇尚的朴素之美。 同时,她严格限制娜扎的配饰,只允许简单纯粹的玉簪作为点缀。 “皇后娘娘向来厌恶铺张浪费,她身体力行,以简朴为荣,从不佩戴那些象征财富与俗丽的金银、玛瑙珊瑚等饰品。” 春霞耐心解释道,随即又提出要求,“娜扎小姐,请试着走几步看看。” 经过几日的相处,娜扎开始渐渐放下戒备,但行走时仍旧难以摆脱那份天生的卑微,不自觉地低着头,脊背微弯。 春霞轻轻摇头,以一种温和而坚决的态度纠正她:“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不仅品行高洁,其举止更是端庄大方。你无需过度约束自己,应当展现出应有的自信。” 娜扎闻言,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随后缓缓挺直了腰板。 接下来的日子里,春霞悉心教导娜扎,从最基本的行礼坐姿到与人交谈的礼仪,甚至是标准的官话发音,每一步都倾注了大量心血。 娜扎对于官话完全陌生,以往全凭自学,如今有专人指导,进步神速,能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逐渐流利交流,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某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屋内,春霞正在教授娜扎唱那首《虞美人》,这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喜爱的曲目之一,旋律悠扬,情感细腻。 “皇后娘娘才艺双绝,《虞美人》是她的拿手好戏,而飞天舞更是无人能及的绝技。不过,飞天舞难度颇高,我们不妨先从这首《虞美人》入手。” 与此同时,苏砚昭静坐在仙都苑的走廊,手持书卷,看似在阅读,实则心绪已完全系在了娜扎的转变之上。 虽然春霞的歌声并不算天籁,但娜扎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经过细心指点,她那原本生涩的歌声渐渐变得悦耳动听内。 就在这和谐的一幕即将达到高潮时,余强匆匆闯入仙都苑,气息急促,脸色苍白:“王妃!奴才有急事禀报,事态紧急!” 突如其来的打扰令歌声戛然而止,苏砚昭轻轻合上书页,目光严厉地问道:“何事如此紧急,连这里也无法平静?” “此事复杂,一时半会儿难以言明,还请王妃移步太平殿,亲眼目睹方能知晓其中原委!” 余强言语间透着焦急,显然事态非同小可。 余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迫,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风追赶着,匆匆忙忙地钻入苏砚昭的耳中。 她抬头望向余强那紧锁的眉头,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定是萧陌然那边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苏砚昭没有丝毫迟疑,立即从座上站起,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 “你们继续专心练习,我得去东宫查看一下情况。” 她的话语坚定,随即转身,脚步匆匆,向着宫门外疾行。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监督娜扎公主的学习,苏砚昭几乎是把仙都苑当作了第二个家,只有在极少数的闲暇时刻,才会抽身前往太平殿,探望那位素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萧陌然。 在余强的带领下,二人穿越了太平殿曲折蜿蜒的长廊,脚下青石板上的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回响中。 最终,他们在一座门楣上没有任何装饰或标识的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第42章 罪孽的救赎 即便是对太平殿熟悉无比的苏砚昭,也是头一次得知这座宫殿的存在,心中的好奇与不安交织成一团。 “王妃,请您务必进去看看太子殿下。自从昨日清晨开始,殿下一口饭也没吃,这般下去,怎堪重负!” 余强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声音里透出几分急切,仿佛内心正被焦虑的火焰焚烧,亟待解脱。 “殿下这是在跟自己较劲啊,每年这个时候,总免不了这样一番自我折磨。” 闻言,苏砚昭的心不禁一紧,嗓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分:“难道其他人无法接近他吗?” 余强神色黯然,几乎要垂首至地,话语中满是无奈与哀求:“殿下下了严令,禁止我们任何人踏入一步,奴才们哪敢有半点违逆之意。但王妃您不同,殿下心中,您是唯一的例外。” 那一刻,苏砚昭似乎明白了余强眼中所寄予的厚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太子心中似乎有着特殊的位置。 然而,想到太子平日里的冷漠,那道似乎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心墙,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退缩,连忙摇头,声音里带有一丝歉疚:“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我去只会更加无济于事。” 余强脸色一变,几乎要屈膝下跪表:“王妃!殿下尊贵无双,又怎能承受这样的身心煎熬?请您回想一下,殿下曾为您四处奔走,劳心劳力的那段日子……” 这一番话,让她原本坚定的拒绝开始动摇。 毕竟,她深知自己并非无情之人,对太子过去的付出始终铭记于心。 终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柔地推开了殿门,仅仅留出一条细缝,生怕打扰到里面的宁静。 “殿下,我只说一句,您该给自己一个静思的空间……” 门缝之后,萧陌然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背对着她,面向的则是一排排肃穆的灵位。 那些灵位,每一座上都镌刻着同一个名字——“夏侯”,足足三十多个,如山岳般沉重,压得人心悸。 冷风穿堂而过,苏砚昭倒吸一口凉气,心知肚明,此事一旦传入皇帝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大庆的太子,竟然在东宫为叛臣祭奠! 没有犹豫,她迅速合上门扉。 室内,萧陌然身穿一袭单薄的月白色衣袍,跪坐太久导致双腿早已麻木,就连试图站立的简单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几乎要跌倒在地。 “殿下……”苏砚昭连忙上前,将他稳稳搀扶,“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即便要追思已故的皇后,也不应牺牲自己的健康啊!” 一念及如果萧陌然有任何闪失,她将如何面对那位权势滔天的陆贵妃,苏砚昭的心更添了几分焦急。 “你……是在为本宫担忧?”萧陌然的目光平静如古井,但那语气中却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诧异。 苏砚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中五味杂陈:“在整个太平殿里,谁不关心太子您的安危?余强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面对她的沉默,萧陌然只是静静地坐在供桌旁,面容淡然,仿佛一切悲喜都与他无关。 “七年前,若是我能及时赶回月安宫,母后就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尽管话语中没有波澜,但那份深藏于心底、无法消散的哀痛,还是清晰地传递给了苏砚昭。 他屈膝坐着,头颅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身影蜷缩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孤独而又无助。 “我怎能,在母后与外祖父的忌日,安享生活,仿佛他们的离去并未在我的世界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声音低沉而哽咽,带着难以言喻的自责。 “都是我的错,一切因我而起,全都是我……这份沉重,如同巨石压胸,让我在每一个深夜辗转反侧。”他的话语断断续续。 “七年了,母后与外祖父,从未入梦来看我。梦中的世界,空旷而寂寥,仿佛他们早已在彼岸忘却了归途。”他的目光黯淡。 苏砚昭首次见到这样的他,那个平日里孤傲如冰的萧陌然,竟也有如此不堪一击,柔软脆弱的瞬间。 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随即在他身旁缓缓蹲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他的背。 那节奏,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带去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是在家中哄着苏小妹别哭时,她所习得的最温柔的手法。 或许,这简单的触摸,能够在这冰冷的石室中,给予他一丝丝的慰藉。 “殿下,这怎会是您的错呢?世事无常,悲欢离合,皆非人力所能左右。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无人能改写那已成历史的过往。” 她的声音柔和如春风化雨,试图溶解他心中那坚硬的冰雪。 难怪,他身为尊贵太子,却选择将自己幽禁在这太平殿的深邃之中,终日与影为伴,鲜少踏入繁华人世半步。 难怪,他曾有遁入空门的念头,也许在那里,在佛前那幽幽青灯的照耀下,他能寻得一丝对自己所谓“罪孽”的救赎,让灵魂得以片刻的安宁。 “皇后娘娘性子刚强,无法承受镇国侯那桩冤案的打击,因而……” 她欲言又止,想要以最温和的方式表达那锥心之痛。 “外祖父绝不会做那种事!”萧陌然猛然抬头坚决打断了她。 他语气坚定,一字一顿:“我外祖父,一生为大庆驰骋疆场,功勋卓着,铁骨铮铮。若真有异心,五十年前的大庆初创之时,他就不会力挺先帝登基,共创那片辉煌的江山。” 大庆初立,风雨飘摇,大半个天下都是在镇国侯与先帝并肩作战下,一砖一瓦辛苦打下的。 那段历史,是英雄的史诗,也是萧陌然心中永恒的骄傲与痛楚。 “更何况,我的母后,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绝不会容忍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生死对她而言,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或终结,更是一种尊严的扞卫。绝不可能……”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似是在缅怀,又似是在叹息。 苏砚昭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她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第43章 撩人心弦 “够了。”萧陌然闭上了眼睛,重新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这些话,本不该与你言说。你出去吧,让我独自面对这片孤寂。” 然而,事已至此,苏砚昭岂能轻易离开? 若是真任由他这样跪上三天三夜,恐怕不仅身体垮掉,心也会随之封闭。 她拉起他的衣袖,眼中闪烁着不屈与坚定:“你要是再这么跪下去,怕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因你的自责与痛苦,而不得安宁!” “七年之梦,皆为虚无,这不正是因为你一直将自己困在过去的阴影中,自我封闭,自我折磨吗?殿下,您可知道,您的这份苦楚,让关心您的人多么心疼!”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他心灵深处紧锁的大门。 萧陌然猛地挣脱了她的手,嘴唇微动,仿佛费尽力气才挤出几个字:“你懂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砚昭突然环住他的腰,那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一怔,她的眼神坚决而明亮:“殿下,如果您不起来,那么我也将不放手,与您一同承担这份重负。” “放肆!”他压低声音斥责,但少女发间飘散出的淡雅香气,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悄悄地软化了他心底的坚冰,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推开她。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微笑:“放肆就放肆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挑战您的底线了。” 少女的长发如夜色中最浓的墨,倾泻而下,宽松的中衣穿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既不合身又格外迷人,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纯真与魅力。 而衣袍下摆轻轻摇曳,缓缓露出一双细长的小腿,宛如初雪覆枝,晶莹中带着不可言喻的柔媚。 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双腿几乎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 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带上了几分哭腔,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你,你哪里像个修行人,分明就是个浪子,专撩人心弦!” 她心中暗自懊恼,先前虽然故意以言辞挑逗,那是因为自己未曾真正动心,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互动饶有趣味。 萧陌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急忙转过身去,轻轻咳嗽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你睡地上吧。” 语毕,他故作镇定,背对着苏砚昭。 苏砚昭忸怩不安地走向寝宫深处,只见萧陌然已悠然躺倒在柔软的榻上,还特地侧过身子,背对着她,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而在那奢华的软榻旁,仅仅铺设了一席简陋的地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枕头也未备,显出一种刻意的疏离与冷淡。 苏砚昭在心底暗暗抱怨,早知如此,就不该踏入这太平殿一步,该让他跪在那冰冷的石板上,七天七夜,最好就此长跪不起! 然而,即便心中愤懑难平,身体却诚实地蜷缩进了那寒酸的地铺,双手紧紧拽着单薄的被角,仿佛这样便能抵御外来的侵扰,哪怕是心理上的。 “明早天亮之前,我会叫醒你的。那时宫人们尚未醒来,你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去。”萧陌然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苏砚昭用被子将头一蒙,闷声回应:“嗯,我知道了。” 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夏蝉此起彼伏的鸣叫,与室内偶尔跳动的烛火相映成趣,似乎连空气都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凝固了。 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以及那细微的烛焰跳跃中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这一切都太过奇妙,让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这与同床共枕,又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呢?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手脚规矩地藏在被褥之下,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她的思绪万千,彻夜难眠。 就在这份压抑的宁静中,软榻上传来了萧陌然幽幽的叹息:“你能不能,再为我唱一遍那支曲子?” 语气中竟藏着不易察觉的渴望。 “殿下想听就听?难道我是供人取乐的歌姬吗?”苏砚昭这次并未妥协,话语间多了几分坚持与倔强。 帐篷的帷幔因动作而轻轻摇晃,紧接着,一块质地绝佳的玉佩悄然滑落,轻轻地碰触到她的耳畔,那是一种宫墙之外难得一见的稀世之宝,映照出主人非同寻常的身份与品位。 苏砚昭拾起玉佩,指尖摩挲着那温润光滑的表面,心中估量着其价值非凡,旋即,她展露出一个自认为最为完美、最温柔的微笑:“哟,太子殿下这是把奴家当作知己了吗?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而萧陌然,只是轻轻勾起唇角,一抹冷笑里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本就习惯于夜不能寐,然而今晚,那首她唱的歌曲,仿佛带有母后的温柔与慈爱,奇异般地安抚了他所有的警惕与焦虑,使他得以安然入梦。 梦里,母亲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正当他伸手欲触之际,却被苏砚昭的唤醒打断了这场美好的幻境。 苏砚昭盘膝而坐,锦被恰好遮掩至膝,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腿,她清了清喉咙,随即响起的《虞美人》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清脆悦耳,旋律婉转多变,犹如黄鹂鸟在林间欢歌,时而又似云雾般轻灵飘逸,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萧陌然听着,缓缓合上双眼,任由那歌声洗涤心灵,引领他进入更深沉的梦境之中。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的他,再次示意,从袖中取出一只珍贵的玉扳指,低声道:“再唱一遍。” 好吧,既然东家有命,多唱几遍又何妨。 她轻声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坚韧,这声音里,藏着对生活的倔强。 毕竟,她现在可是急需银子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模糊的夜色中似乎隐藏着她对未来的无限渴望。 也不知道萧霆轩那帮人是不是真把楚王的领地变现成银两揣回来了,心中虽存疑虑,却也满怀希望。 一阵柔和悦耳的歌声如同潺潺溪水,反复回荡在寂静的夜空,每一道音符都承载着她的情感,直到深夜,直到她的喉咙几乎嘶哑,才终于听见男人那沉稳均匀的鼾声缓缓响起,像是给这漫长的夜晚画上了休止符。 第44章 藏娇 苏砚昭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和玉扳指悄悄收入袖中,随后在软垫旁坐下,静静凝视着他那安详的睡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为这份宁静增添了几分圣洁。 她越看心里越是懊悔,这笔交易,确实是亏大发了! 此刻的她,心中五味杂陈,满是对自己决策失误的自责。 偏偏自己眼下出不了宫,早知如此,应该让他换成了能在宫里流通的银票才是…… 次日清晨,晨光微露,苏砚昭被身边细微的动静扰醒,她无意识地咂咂嘴,不满地咕哝:“别闹……阿玥……” 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更多的是梦中的依恋。 背后的动静果真停了下来,她心满意足地打算继续沉睡,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寒意直冲脊背! 不对,她已入宫多时,哪还有和妹妹苏玥玥同寝的可能! 那么,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暗自咽了口唾沫,谨慎地缓缓翻身,一抬头,视线便与一双冷冽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慌失措,脸色苍白,双手紧攥着已经缠绕成一团的被子,试图遮住自己因惊吓而微微颤抖的唇。 萧陌然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闪烁着玩味:“这话该我问你。” 苏砚昭这才意识到身下的触感异样,柔软得根本不似硬邦邦的地铺。 她顿时满脸尴尬,回想起昨晚坐在这人床边,本想守候他入睡,结果自己却先一步坠入梦乡,不自觉地“侵占”了他的床榻。 再低头看手中的精致被褥,连带着他的被子也被自己无意识中“借”了过来,害得他可能受冻了一整夜…… “呵呵,真巧啊。”苏砚昭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正想拉开展被翻身下床逃离这尴尬之地,门外却突兀地传来敲门声。 咚咚,沉稳而有节奏。 “殿下,您醒了么?”门外,是余强熟悉的声音,透着关切,却让苏砚昭的心猛地一提。 这家伙怎么跟阴魂不散似的,昨日来访已让她措手不及,今日竟然又来了? 她神色慌乱,求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萧陌然,却发现他竟悠然自得,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没有丝毫想要帮忙解围的意思。 门外,得不到回应的余强显得有些焦急,抓耳挠腮,“怪了,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的。难道是我听岔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与不解。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天亮前叫我么?”苏砚昭压低嗓音,话语几近耳语,生怕被外人听见一丝一毫。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勾引小叔的恶名,那无疑是飞来横祸。 萧陌然眼神复杂,喉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沙哑着嗓子低语:“你藏好,我出去应付他。” 然而,正当他欲翻身越过苏砚昭下床,不料膝盖刚触及床沿,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重心失衡之下,正好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好重!”苏砚昭面色苍白,呼吸一滞,他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轻轻拂过她的颈肩,痒得她不由得侧过脸去,修长优美的脖颈暴露无遗。 她努力稳住心神,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难掩的无奈。 “死不了。”萧陌然沉声回答,嗓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手掌紧贴在她柔软的身侧,那双如深夜般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掩藏着无数难以言喻的情感与思绪,让人琢磨不透。 苏砚昭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葱白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胸膛,试图保持一丝距离。 “你真的很重。”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却未察觉到自己因睡梦中翻身,那件质地轻柔的白色内衫系带已悄然松开,露出一抹雪白,如玉雕般细腻的肌肤,在晨光的微照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她指尖的触碰似乎带着微妙的电流,轻轻地,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肌肤,引得空气中都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让苏砚昭猛然惊觉,一股异样的热度在不经意间于两人腿间悄然升起,她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一般,绯红迅速蔓至耳根,内心涌起一阵难言的慌乱。 膝盖条件反射地微微屈起,想要拉开这段令人尴尬的距离。 “呃!苏砚昭,你……” 萧陌然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三分戏谑与七分难忍的痛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见状,苏砚昭心下一急,连忙伸手搀扶起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关切:“殿下,您没事吧?” 尽管他面上显出几分痛苦之色,但整体看来并无大碍,这让苏砚昭稍感宽慰。 室内动静不小,门外等候的余强端着热水,轻声探问:“殿下,您醒了吗?”声音里满是关切与小心。 “嗯。”萧陌然暗自知晓此事难以隐瞒,便以口型暗示苏砚昭,无声却急切:“快藏起来!” 寝殿之内空间狭小,屏风背后太过显眼,衣柜亦是不妥,情急之下,她尝试钻入床底,然而刚挤进半身,饱满的胸前便紧紧卡在了木制框架之间。 “真是见鬼了!”她在心中暗骂,不曾想这天生的丰盈在此刻成了累赘。 最终,无奈之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灰溜溜地爬回软榻,将自己紧紧卷缩成一团,企图以这种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尴尬。 萧陌然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她的衣物细心地塞入软榻缝隙之中,又仔细地拉拢了床帘,确保一切看起来自然无瑕。 苏砚昭身形娇小,蜷曲在那堆乱中有序的被褥里,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加之厚重的床帘遮挡,除非刻意揭开,否则任谁也难以发现其中的秘密。 随着门扉缓缓开启,余强携两名小太监步入,准备为萧陌然更衣洗漱。 余强一边靠近床边,一边打算整理床铺,全然不知此刻床上非同寻常。 苏砚昭透过被褥细微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心跳如鼓,喉咙不禁干涩,她在心里已经预演了无数次被余强发现时的尴尬情景,只盼着这一刻永远不要来临。 第45章 来信 “床铺就不用收拾了,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吃过早饭还得再躺会儿。”萧陌然的声音适时响起,宛如远山的清泉,令人心安。 闻言,余强的手一顿,随即恭敬回应:“奴才这就去请太医来,殿下这几日把自己关在宫中,您的龙体安康,岂能如此劳心劳力。” 短暂的沉默之后,余强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殿下,今日清晨,仙都苑的兰滢姑娘前来禀报,说是楚王妃昨日午后离开太平殿后,便失去了踪迹,至今下落不明。” “她显得极为焦虑,奴才回想起来,王妃昨日确实未曾正式告辞便匆匆离去。殿下是否考虑派遣人手协助仙都苑寻找王妃的下落呢?” 苏砚昭的额头缓缓渗出了细腻而密集的汗珠,无声地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身为王妃一夜未归,仙都苑内怎能不引起波澜。 往昔时光里,即便她在太平殿处理事务直至夜幕低垂,也总会在子时的钟声敲响前,步履匆匆返回那温暖而熟悉的居所。 然而,今夜却是个例外。 “嗯。”萧陌然的声音低沉,仿佛沉浸在某个深邃的思绪之中,只是随意地回应着旁人的询问。 余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眉宇间不禁皱起,他略带疑虑地问道:“殿下,您今天似乎与往常不同,以往只要一听说王妃有任何不妥,您的关切之情总是溢于言表。” 这话仿佛是一阵轻风,拂过了苏砚昭的心湖,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屏息静待下文,那双耳朵仿佛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声响。 萧陌然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隐藏着未尽之言:“近来,她时常与安妃相伴,或许,她只是在甘泉殿小憩,我们多虑了。” 余强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忧虑:“兰滢姑娘说她们已经四处寻觅,甚至安妃娘娘也确认未曾见过王妃。只愿王妃一切安好,无恙归来。” 苏砚昭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酸涩与疑问交织。 平日里,他听到自己的一丝风吹草动,究竟会是何种态度? 是冷眼旁观,还是暗自忧虑? 随着晨光微露,萧陌然整理衣冠后,毅然下令太平殿上下全力搜寻,巧妙地借此遣散了周围的小太监。 此时,苏砚昭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中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轻叹道:“这憋屈的一夜,可真要把人闷坏了。” 她的额前碎发已被汗珠轻轻粘贴,藏身于被褥中的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哪怕一丝声响惊动了余强。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隐忍的笑意,低声催促:“快些离开吧。” 苏砚昭默默点头,借着床帘的掩护,迅速换回属于自己的衣物,如疾风般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室空旷。 而就在她刚迈出房门的瞬间,背后传来男子沉稳而略带期盼的声音:“今晚,你还能再来吗?” “看情况吧。”苏砚昭心中盘旋着门外的种种事宜,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只能草草应答。 她如同一只敏捷的小兽,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全然没有留意到那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孤寂与失落。 逃离太平殿的束缚不久,苏砚昭恰逢其时地遇到了一脸焦急的兰滢。 兰滢的神情如此真实,焦急与怒气交织,甚至忘记了行礼的礼节:“哎呀,我的王妃大人,您昨晚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砚昭随口编织了一个理由:“哦,昨天有点私事,出了趟宫。” 兰滢的语气里满是忧虑与责备:“奴婢们急得团团转,昨晚宫里正严,我们不敢打扰您,又不敢张扬寻找,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听着兰滢发自肺腑的言语,苏砚昭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会有下次了,往后我出门一定事先通知你们。话说回来,玉兰和春霞姑姑在哪里?” “春霞姑姑去西六宫打听了,玉兰则是去了南门寻求线索,只有娜扎姑娘因身体不适,一直留在仙都苑守候着。” 得知众人几乎倾巢而出,只为寻找自己,苏砚昭心中涌动的不仅仅是感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在这座看似冰冷、孤寂的皇城之中,原来还有一群真心关怀着她的人。 回到仙都苑的那一刻,天边晚霞如织,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庭院。 苏砚昭的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疲惫,不期然间,与刚从外面归来,手里提着各色药材的玉兰和春霞撞了个正着。 她们的脸上还挂着外出奔波的微尘,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关怀与急切。 连平时冷静自持的娜扎,此刻也是一脸的焦急,快步迎上前来,关切地询问着苏砚昭昨晚的归宿,是否在凉夜中受了风寒,又或者忙于事务,未能好好照顾自己。 苏砚昭感受到这份暖意,嘴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随意敷衍了几句,试图淡化她们的忧虑。 玉兰见状,这才缓缓开口,语调中透着一丝慎重:“王妃,奴婢适才去了趟南门,无意间遇到了苏大人。他特地嘱咐奴婢转交一封信给您。” “好,多谢你了。”苏砚昭轻声回应,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轻轻摩挲过信封上细腻的纹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找了个静谧的角落,缓缓拆开了信封,脸上那份淡然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信中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承载着重若千斤的情感。 母亲和小妹已平安抵达了遥远的成华县老家,这是让人宽慰的消息,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像冷水一样浇灭了所有的安心。 苏大人告诉她,他已经查清了陈安家人的下落,并暂时为他们找到了避风港,安排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中。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陈家人离开宅院的次日,那所曾给予他们庇护的家园,在苏大人返回探视时,已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吞噬,仅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苏砚昭心中泛起波澜,那场大火仅仅错过了她们一天,命运的残酷与无常让她不寒而栗。 第46章 想保命,唯有与我合作 陆贵妃的权势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即便被禁足,依旧能遥控一切,不留任何生机。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若陆贵妃决心要找,陈家人的命运终究是凶多吉少。 她将信纸折起,心中的决意却如潮水般涌动。 为了保护无辜,苏砚昭暗自发誓,必须设法让陈安改变口供,揭露真相。 于是,她迅速沐浴更衣,细心地洗去身上残留的檀香气息,这时才恍然记起,萧陌然昨日赠予的珍贵玉佩和扳指竟遗落在太平殿中,那是她熬夜吟唱,用辛勤与才华换来的微薄回报,怎能如此轻易遗忘? 她心中暗暗决定,待眼前之事稍有眉目,必要重返太平殿,取回来。 之后,苏砚昭独身踏入了慎刑司那扇沉重的大门。 慎刑司,这个掌管宫廷惩罚之处,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对那些犯错的宫人施以杖责,但对陈安这样的重犯,惩罚则远不止于此——等待他的将是鞭挞与监禁,其严厉程度,无异于身陷囹圄。 陈安被关押在一间几乎不见天日的小室里,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辨识出轮廓。 随着管事掏出钥匙,脸上堆砌起谄媚的笑容,那场景显得格外讽刺。 “王妃请进,那狗奴才的身子已经废了,怕是无法起身迎接。请您委屈一下,自己进去瞧瞧吧。” “嗯,你们暂且退下,本王妃有话要与陈公公私下谈谈。”苏砚昭从袖中摸出一小袋碎银,巧妙地将守卫们打发走,动作干净利落。 踏入那恶臭弥漫的小室,苏砚昭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室内空旷,连最简陋的床铺都没有,只有陈安蜷缩在满是污秽的地面上,后腰和臀部浸染着一片深邃的湿痕,双腿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显然已丧失了正常的机能。 仔细观察,那所谓的“湿痕”分明是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即便他对人狠辣,但目睹此等悲惨情景,苏砚昭的内心也无法完全抽离出同情。 陈安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勉强抬头,那张脸因长时间未清理而脏乱不堪,混合着药物的刺鼻味道,显得格外狼狈。 “王妃是特意来看奴才的笑话吗?”他低垂着头,声音沙哑而沉闷。 苏砚昭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我无心玩笑,今日专程前来,只为询问你,对为背后之人顶罪,你真的没有丝毫后悔之意吗?” “呵呵...哈哈哈!”陈安发出一阵刺耳而诡异的笑声,其中混杂着苦涩与绝望。 阴风适时卷席而至,带着几分秋日的寒意,苏砚昭的手臂不禁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连肌肤也在战栗,对即将到来的真相感到不安。 “王妃,卑职之前已经坦白无遗,无论是设计将您推向危机四伏的昌明河,还是精心布局让您的坐骑失控,这一切计划与行动,确实皆是出自卑职一人的手笔。”陈安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仍试图保持镇定。 “关于您所询问的幕后主使,或是指使之人,实则并不存在。所有的祸端与罪责,皆由卑职一人承担,无他人可责。如今我肢体残缺,未来的命运也许更为悲惨,直至生命终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无可怨怼……” 面对他的陈述,苏砚昭缓缓蹲下身子,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视格局,她的眼眸深邃如秋水,其中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怜悯。 陈安感受到她的目光,怒意猛然高涨,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双手紧握成拳,尽管身体的伤痛让他无法自行站起,但他仍旧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似是从齿缝间挤出:“你这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见,是在怜悯你。”苏砚昭毫不避讳,直接道出了心中的感受。 “我,陈安,绝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额头的青筋暴突,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在这深宫之内,我足足挣扎了二十年。从一个被人任意欺辱、地位低下的辛者库奴隶,到一步步攀爬至宫中总管的高位,每一步都浸透了汗水与血泪……”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甘与骄傲,那是一段用尽心机与力量,披荆斩棘换来的荣耀,对于突如其来的同情,他感到被侮辱:“我用双手创造了今日的一切,历经无数艰辛,你又凭什么同情我!” 苏砚昭的脸色因“辛者库”三字而微微变化,这个名字在宫廷里意味着底层与屈辱,那里是宫人社会的最底端,充斥着无尽的劳役与冷眼。 即便是普通宫女也远比辛者库出身的幸运,而像陈安这样能爬上高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只残缺的右手上,那里隐藏着无数未说的故事。 “在那个被视为泥潭的地方,你的手指,就是在那无尽的劳役与欺凌中折断的吧。” 陈安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一路走来的不易,如果不是为陆氏家族鞍前马后,做尽种种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会是个受人践踏的小太监。但如今你面临的绝境,又何尝不是陆氏家族的算计所致?若想要保命,唯有与我合作一途!” 陈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王妃,您还是请回吧。” 苏砚昭起身,步履从容,在房间内踱步,语调平缓却锋利:“你急于拒绝,难道还心存幻想,以为她会出手相救?” “卑职从未敢有过如此非分之想。”他的话音中透着几分绝望。 “那你的家人呢?”苏砚昭再次发问,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个问题如同巨石般砸在陈安的心上,迫使他艰难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是长时间未眠与内心挣扎的痕迹。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王妃看在我以往的忠诚上,放过我的家人!” 苏砚昭的目光穿过门缝,凝视着外界微弱的光线,声音沉稳而坚决:“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跟那位曾承诺会庇护你家人的贵妃娘娘说。” 第47章 今夜你又来了 陈安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双手死死抓着冰凉的地砖,残疾的身体吃力地朝苏砚昭的方向挪动,每一寸移动都似在经历酷刑。 “不,不可能!贵妃娘娘亲口答应过,会好好照顾我的家人……”话语中的坚信与祈求,让人不忍目睹。 “呵呵。”苏砚昭的轻笑声中夹杂着一丝冷意,仿佛她正聆听着世间最为荒谬的戏言。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你日日夜夜守候在她的身旁,却依然未能洞察她那层精心雕琢的面具之下,隐藏的真实嘴脸吗?” “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因缘际会嫁入王府,与那病弱的楚王结为连理,并未曾有半点违背天理之举!可叹成婚那一日,他孱弱到连起身迎接新娘的力气都无,只得借由雄鸡代行大礼,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凉。” “至于她,那位高贵的贵妃,却执意将楚王的英年早逝归咎于我,指控我为克夫之人,非但欲置我于死地,还屡屡对远在他乡、手无寸铁的母亲伸出毒手,企图斩草除根。” 苏砚昭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愤,眼中闪烁着寒光。 “你怎会天真到以为,一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至此的女人,会对你以及你的家人手下留情?一旦你身陨异乡的消息传至家中,你的双亲定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心生疑惑,进而探究你的真正死因。” “她是权倾后宫的贵妃,宫墙之内无人敢于忤逆,这样一位精于算计的女子,又岂会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隐患?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细密的棋盘上,步步为营。” 苏砚昭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荒诞感,为何自己,一个局外之人,能够洞悉陆氏的险恶用心,而作为贴身侍卫的陈安,却对此视而不见? 陈安闻言,面容震颤,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绝无可能!王妃,请回吧,任凭你舌灿莲花,我的心意已坚若磐石,无可动摇!” 唇枪舌剑之间,陈安的态度却丝毫未改,坚定如初。 苏砚昭叹了口气:“陈公公,听我一言,你可知陈家昨晚突遭横祸,一场无情的大火……” “我娘亲可还安好?”陈安闻声色变,未等苏砚昭说完便急切打断。 苏砚昭轻轻摇头,语带安慰:“幸亏我父亲反应迅速,及时相救,此刻你的家人已被妥善安置于城中的客栈之中。我给你三日的时间,望你好生思量。” “三日之后,我还会再来。”她深深望了陈安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愿你到时能做出明智的抉择。” 苏砚昭转身离开那阴暗逼仄的小屋,刚步入慎刑司的阴影中,一股无形的威压迎面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她蓦然回头,背后却是空荡荡一片,只有清晨的微风吹拂过空旷的巷道。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方才,分明感觉有一道炽热而怨怼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锁定了自己…… 紫禁城的朱门缓缓开启,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落在斑驳的石板路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骤然划破宁静! 一面精致的铜镜被愤怒地掷于地面,四分五裂,妆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脂粉盒,一片狼藉。 张嬷嬷连忙弯腰拾起残破的铜镜,镜中映出了陆贵妃那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面容,她的眼中仿佛有雷电交加,嘴角却勉强维持着一丝尊贵:“老奴劝娘娘息怒,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本宫怎能不怒?我对那个卑微的奴才如此厚遇,甚至提拔他为掌管一宫的总管。怎料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在我眼皮底下与那仙都苑的奸人暗通款曲,简直欺人太甚!” 陆贵妃的怒火犹如燎原之火,却对陈安曾为她默默承受的诸多牺牲只字不提。 张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抚:“娘娘息怒,皇上已然亲自承担了此事,与您再无瓜葛。您何必为此劳神伤身呢?” 然而,这些宽慰之词似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激起了陆贵妃更深的怒意。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与迷茫,昔日的光芒尽数消散:“既然无关联,为何皇上要限制我的行动自由?这分明是对我起了疑心,才会对我施以这样的惩罚。” “对了,皇上近来可还频繁前往安妃的宫殿?”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有许久未曾关心后宫的风云变幻。 张嬷嬷的回答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皇上近期全身心投入到国家大事中,后宫的门槛,这段时间是少有踏过了。” 这话如同一股细流,悄悄缓解了陆贵妃紧绷的心弦。 只要在这段被禁足的日子里,无人能乘虚而入,抢夺皇上的宠爱,她的地位或许还能保全。 但那份隐隐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它像暗夜中的阴影,悄悄攀附在心房之上。 于是,陆贵妃轻轻挥手,示意张嬷嬷靠近,随后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细密而紧迫,透露出一个隐秘而又急迫的任务:“你……必须确保……今夜,替我走一趟慎刑司。” 夜幕悄然降临,当苏砚昭再度步入庄严的太平殿时,夜色已如墨染。 夏夜的微风带着温柔的触感,轻轻撩动着纱幔,与古琴的悠扬旋律交织在一起,仿佛与天空中明亮的皎月对话。 她跟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在曲折蜿蜒的游廊间穿梭,最终来到了水边那座雅致的亭台前。 琴声在她的脚步声中忽然停止,萧陌然黑如深潭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我记得你说过今夜不会再来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情绪。 “我何时这么说过?”苏砚昭心虚地反驳,其实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取回昨晚不慎遗落在这里的珍贵玉佩和扳指。 萧陌然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过,那动作优雅得如同画中仙:“既然来了,便安心留下吧,坐下,听我为你弹奏一曲。” 亭中静谧,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 第48章 自缢身亡 苏砚昭自斟一杯清茶,轻声道:“殿下在这清冷月光之下抚琴,真是一幅雅致至极的画面。” “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无一二爱好消磨时光,日子怕是要过得寂寥无味。”萧陌然淡淡说道。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作为太子,他肩负重任,理应辅佐帝王处理朝政,解决难题,却与帝后之间存在难以言说的隔阂,哪里是真的无事可做? “殿下,您此生难道就没有想要实现的志愿或是梦想?”她小心地问道,试图探知这位太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陌然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出家为僧,或许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殿下真的愿意放弃一切,遁入空门?”苏砚昭惊讶不已,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桌沿,圆睁的双眼透着难以置信。 古琴声低回,萧陌然的手指依旧在琴弦上游走,没有回应,只有琴音低吟。 苏砚昭眉眼含笑,轻轻挑眉:“考虑这么久,足以证明殿下心中对于红尘仍有一丝留恋,并非真心向往佛门。” “王妃似乎对我有着不少误解,认为你已经洞悉了我的内心。”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 苏砚昭轻轻抿了一口茶,笑容温婉:“只是觉得,殿下如此风华绝代,若真的一袭袈裟,与古佛青灯为伴,未免太过可惜。” 她的左手支撑着下巴,而右手则在不为人察觉间,悄悄伸向萧陌然。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手背,却又灵巧地一转,轻轻触动琴弦,为刚才中断的曲调添上了余韵。 “殿下风姿卓绝,却只能在古刹清冷中度过,这份孤独与寂寞,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她的话中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却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 若萧陌然真遁入空门,她与陆贵妃之间的微妙平衡又该如何维系? 萧陌然的眼神在那一刻显得格外黯淡,他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若真想弹琴,就坐到我身边来吧。” 苏砚昭心中虽然疑云重重,却还是顺从地移动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而坐,空间显得有些狭小,气氛也因这份亲近而变得微妙起来。 “你那首《虞美人》,本就是与古琴最为契合。” 萧陌然认真地弹了几个音节,然后鼓励道,“试试看,用古琴演绎。” 苏砚昭的指尖轻柔地在琴弦上跳跃,琴音如丝如缕,她侧目看向萧陌然棱角分明、在月光下更显刚毅的侧脸,不禁有些失神。 直到他猛然回头,四目交汇,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怎么停下来了?”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苏砚昭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殿下,为何突然愿意教我弹琴呢?” 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总是那么淡泊名利,要么是在烟雾缭绕中诵经,要么就是在木鱼声中冥思,一颗心似乎早就远离了红尘,随时准备踏入那佛门净地。 此刻的举动,让苏砚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你不想多赚点银两,让日子过得更加宽裕些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反问道。 苏砚昭的心底,那刚刚萌芽的一抹温情,瞬间熄灭成灰。 原来,他接近自己,展现的那些关怀与耐心,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时常聆听她指尖流淌出的琴音。 笑容在她的唇边凝结,变得僵硬而勉强,她用尽力气扯出一个弧度:“既然如此,我必定会全力以赴,勤学苦练。” 说起来,苏砚昭向来是个活得通透的女子,最不愿意见到的,莫过于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与银钱结下不解之仇。 毕竟,在这复杂多变的深宫之中,银两有时意味着更多的选择与自由。 正思量间,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 苏砚昭刚欲起身探看,念头一转,又觉察到自己或许不应过分干涉,但心中已是懊悔为何没有早些行动。 余强蓦然出现在眼前,看见他们二人同席而坐的情景,不禁瞪大了眼睛。 惊讶之余,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惊愕。 苏砚昭连忙找寻话题,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多亏殿下指点琴艺,让我受益匪浅。” 同时,她机敏地为萧陌然解围,询问余强:“余公公这匆匆而来,可是宫中有何紧急事务需要处理?” 余强被这一问,立刻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恭敬地行礼回答:“回殿下,是慎刑司传来急报,那名罪奴陈安……竟畏罪自尽了。” “什么?!”苏砚昭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今日清晨我去慎刑司探视时,他还精神抖擞,哪里像是会自我了断的人!” 即便陈安身受重伤,按理说也不至于如此轻易放弃生命! 余强见状,连忙进一步解释:“慎刑司的确报告如此,人已经被收殓。管事公公特来请示,关于陈安的后事应如何处理。” “先让他们不要妄动遗体,本宫与王妃将亲自前往确认。” 萧陌然的话语斩钉截铁,话音未落,他已经迈开了大步,疾速走向走廊,决心一探究竟。 慎刑司之内,夜色已深,灯火却依旧通明,围聚的人群显得异常忙碌与紧张。 一名慎刑司的小吏急忙禀报:“启禀殿下,大约两个时辰之前,奴才察觉情况有异。平常给陈安送饭时,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吃完,但从今天戌时送过去的饭菜直到亥时仍原封不动放在门外,奴才进去查看,才发现他早已自缢身亡!” 苏砚昭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是自缢身亡?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不容分说,从管事手中夺过灯笼,不顾一切地闯入那狭窄幽暗的囚室,仿佛要亲手揭开谜团。 萧陌然意欲随行,却被余强拦住:“殿下尊贵无比,这样的污秽之地万万不可涉足,恐有不祥之兆……” “让开。”萧陌然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容拒绝。 第49章 徒劳无功 提着昏黄的灯笼,苏砚昭步入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面朝冰冷的地面,脖子上缠绕着一条乌黑的腰带,右手紧紧抓着带子的前端,左手则无力地垂在胸前,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房间的地面上,脚印交错杂乱,显示曾有人频繁进出,然而除此之外,别无线索留下。 就在这时,萧陌然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刚才查看时,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苏砚昭秀眉微蹙,回忆着早晨见到陈安时的情景:“今天早上与他交谈,他完全没有求死的迹象,相反,他似乎坚信陆氏会设法营救他。” 萧陌然也蹲在陈安身旁,仔细端详,突然间他用力掰开陈安紧握的右手,眉头紧锁:“通常自缢之人,会因为身体重量作用于绳索而导致窒息,但在重伤状态下,他哪来那样的力量完成这个动作?” “即便是真的自缢,右手也应该因为极度挣扎而紧握不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就能被松开。”萧陌然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不满。 苏砚昭的面色一片苍白之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定是有不速之客插手其间。” 她迅疾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射向门外那位似乎正踟蹰不前的管事身上:“从本王妃离开至今,除了我,还有何人踏入过这里半步?” 管事的身躯微颤,似乎被王妃突然间的严厉质询震慑,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您离开后不久,贵妃娘娘身边的张嬷嬷曾来探访。但据老奴所知,张嬷嬷离开之际,陈安一切都还安好。” 苏砚昭眉峰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此行目的何在?” “张嬷嬷,她是来送治伤之药的。”管事略显慌乱,话语中夹杂着些许迟疑,“自从陈安受刑后,张嬷嬷多次携带外敷伤药前来探视。” 话音刚落,他急匆匆地从袖中掏出几瓶封装精致的膏药,双手奉上,“这些都是张嬷嬷赠予陈安的治疗用品。” 萧陌然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剑:“立即召太医前来查验药物,同时将张嬷嬷带到此处。” 太医院的首席医师闻讯疾驰而至,一番严谨细致的检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萧陌然禀报道:“殿下,这些膏药确为治疗外伤所用,成分并无异常。” 跪倒在地的张嬷嬷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倔强:“老奴不过是顾念旧情,回想与陈安在景仁宫共事多年的情分,一时心软,才私下给予他一些膏药罢了。” “更何况,仵作已验明,陈安逝于戌时,而老奴早在酉时便已进入慎刑司,停留不过短短一刻便离去,何来作案的时间与机会?” 面对张嬷嬷的辩解,苏砚昭显得并不信服:“那么,之后你的行踪又是如何?” 张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十足的笑意:“自然是一如既往侍奉娘娘于景仁宫中,宫中上上下下,乃至每日进出之人,皆可为老奴作见证。自那次返回,我的脚步再未迈出景仁宫半步。” 此时,戌时已至,夜色如浓墨浸染,宫门紧闭,宵禁令下,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通常情况下,宫中仆役若非有紧急差事,绝不敢轻易外出违抗宵禁。 “你在撒谎!陈安怎么可能自行吊颈?他哪来的气力?”苏砚昭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王妃不信,老奴也无计可施,只希望王妃能拿出我戌时重返慎刑司的证据来。”张嬷嬷轻蔑地冷笑一声,态度傲慢。 苏砚昭心中怒火中烧,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攥成拳头:“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萧陌然早前派遣追踪张嬷嬷行踪的余强匆匆返回。 余强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确定:“殿下,奴才问遍了今夜巡逻的禁卫,均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 “或许他们恰好错过了呢?”苏砚昭依然不死心,试图寻找最后一丝转机。 余强面露难色,解释道:“王妃,近日宫中事务繁多,巡逻班次已经加密,每一处都是两队交替监视,相互错过的可能性极小。” 张嬷嬷见状愈发趾高气昂:“既然无法证明老奴夜间私自离宫,殿下方才是否应允老奴离去?” 萧陌然黑眸幽深,表情如古井无波,既无怒亦无喜。 “殿下……”苏砚昭紧张地注视着他,心中暗潮涌动,这正是扳倒陆氏一族的绝佳时机,怎会没有丝毫遗漏的线索? 然而,萧陌然只是淡漠地启唇,吐出二字:“你走。” 钳制张嬷嬷的太监闻言即刻松开手,张嬷嬷起身整理衣襟,一脸得意洋洋:“老奴先行告退。” 目送着张嬷嬷那蹒跚却又得意的身影渐行渐远,苏砚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剧痛仿佛穿透了她的心房,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明明,只差毫厘的距离,那胜利的果实便能唾手可得! “殿下怎能如此轻率地饶恕了她?”苏砚昭的内心,怨愤与不甘的裂痕难以掩饰,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陌然背负双手,站立在溶溶月色下,身影如同青松般挺拔不屈。 “证据无迹可循,陈安本人亦当庭承认罪行,再深入调查,恐怕也只能是徒劳无功。”他的话语冷静而坚定。 “可是……”苏砚昭虽心知肚明,萧陌然所言非虚,但胸腔内那股压抑不住的不忿,仍旧如野草般疯狂生长,让她难以释怀……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已至六月初六这一吉日。 今日,乃皇帝的寿辰,整个麒龙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宴会。 麒龙殿以其富丽堂皇着称,白玉铺就的地面晶莹剔透,彰显无尽奢华;殿内宽敞,足以容纳三百宾客欢聚一堂,而外廊及殿前更是铺设了长席,足以宴请三千宾朋。 遥想当年,先帝凯旋归来,曾在此殿宴请数以千计的英勇将士,宴席之盛况,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然而,如今皇帝崇尚简朴,五十寿诞仅邀请了亲近的大臣及其家人,总数不过百人,以此展现帝王的勤俭美德。 第50章 大不敬之举 “皇上,臣妾在此敬您,愿陛下的恩泽如皎洁明月,永恒不息,如初升旭日,光辉万丈……”熹妃端坐在皇帝右侧,手持酒杯,言语温婉,神色恭敬。 此次寿宴,筹办历时一月有余,彼时正值陆贵妃因故禁足,筹备之事自然落到了熹妃肩上。 此刻,她主持大局,游刃有余。 “微臣等愿陛下福泽深似海,贺陛下英明神武,更祈求大庆国泰民安,四海之内,波澜不惊!”群臣起身,举杯同贺,声音汇聚成一股浩瀚的祝福洪流。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欣慰与豪迈:“好!来,卿等共饮此杯,愿我大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苏砚昭随众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留下一丝温热。 刚放下酒杯,一股冷冽如刀锋的目光便刺了过来。 她循着那道锐利的视线望去,果然,是陆贵妃那熟悉而复杂的眼神,在人群中闪烁。 陆贵妃解除禁足不过短短几日,掐指算来,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未曾相见。 未料,重逢之时,她依然锁定在自己身上。 面对这份无形的压力,苏砚昭非但不惧,反而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坦然地与陆贵妃的目光相接,展现出一副毫无波澜的淡定姿态。 然而,陆贵妃的目光随后悄然转移,轻轻落在苏砚昭身边的萧霆轩身上,一个细微的眼神交流,无声之中蕴含万千言辞。 萧霆轩举杯起身,语调诚挚而恳切:“父皇,儿臣日前偶得一奇珍异宝,特此献上,愿父皇洪福齐天,寿比南山,福泽无边。” 皇帝原先专注于欣赏那寓意吉祥的八仙祝寿图,此刻被萧霆轩的话吸引,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哦?是何种奇珍?” 随着萧霆轩轻拍手掌,两位健硕的壮汉缓缓步入殿堂,合力抬着一块近半人高的巨石碑,步入众人视野。 那石碑红如滴血,色泽鲜亮异常,上面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福泽深厚”,笔法犹如游龙戏水,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这麒麟血石实属罕见之物,更不用说保存得如此完好,颜色鲜艳如新,实为石中之最,上上之品!”有人赞叹道。 赞誉之声此起彼伏,充盈整个殿堂,苏砚昭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那些溢美之词仿佛成了背景音乐,对她而言,不过是过耳之风。 朝野上下,太子出世之心众人皆知,楚王又已离世,当下的朝局中,萧霆轩无疑是最具竞争力的储君人选,如同晨曦中最为耀眼的星辰,引得无数关注与期待。 皇帝面带慈祥笑容,温暖如春日细雨,对萧霆轩的用心表示赞赏:“霆轩,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兀地划破了殿内的欢声笑语:“四殿下对父皇的孝心满溢,那份父子间情深意笃的情感,堪称天下之典范。然而,在这喜庆之时,不禁令人好奇,今日太子殿下又为皇上精心筹备了何种别出心裁的惊喜,能否也让在座的臣工有幸一睹为快,共享这份荣耀与喜悦呢?”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似乎被无形的寒气凝固,瞬间陷入了诡异而沉重的宁静。 原因无他,只因本应坐在宴会下首位,代表着太子权威与尊严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寂寞无声。 这哪里是寻常的好奇询问,分明是故意揭开尚未愈合的伤疤,往人心的痛处狠狠一戳!皇帝的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石:“太子何在?” 此时,陆贵妃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缓缓道出了事实,她的声音温和,却暗含锋芒:“在这样重要的寿诞之日,太子殿下竟然无故缺席,实在是大不敬之举。” 苏砚昭心中暗自思量,记得父亲苏大学士曾私下与她提及,朝堂之上,超过半数的官员都与陆丞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言非虚,陆贵妃的话语刚落,便有几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对太子的缺席表示不满与质疑。 但在这一片指责声中,坐在大殿下首位,温文尔雅的柳学士缓缓开口,试图平息这场风波:“皇上,或许太子殿下是因处理要务而有所耽搁,我们应给予理解……” 未等苏大学士说完,一个语气尖锐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此人正是陆贵妃的胞兄,权倾一时的陆丞相:“苏大学士此言差矣,今日纵使天塌地陷,作为储君也应准时出席,以表孝道。太子此举,实难辞不孝之咎。” 面对陆丞相的直接指责,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华,她优雅起身,对着皇帝欠身行礼:“父皇明鉴,太子殿下今日未能躬临,实则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陆贵妃闻言,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似是在享受着这一刻的戏剧性:“哦?竟有何等紧要之事,能让太子殿下置皇上寿辰于不顾?” 苏砚昭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回应:“自然是为了给父皇准备一份最为诚挚且独特的孝心之礼。” 话音落下,她轻轻拍掌。 霎时间,大殿门外,数十名身着华服的宫女,手持长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宫廷之花,井然有序地步入大殿。 这些宫女两两成对,每一对宫女分别展开一幅长达数丈,织金绣银,华美异常的卷轴。 共计十二幅,每幅皆需两人同时展开,场面之壮观,令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震撼。 “这……这是什么?”有人低声询问,满脸的讶异与好奇。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里夹杂着惊叹与猜测:“看起来像是精美的经文画卷,不过如此规模与规格,前所未见,定非凡品……” 殿内氛围凝重,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春日林间细雨,绵绵不绝。 苏砚昭,身着云锦长裙,步伐轻盈中带着坚定,缓缓走向殿中央那卷庄严肃穆的经文前。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为这幕添了几分神圣。 她轻提裙摆,屈膝深深一拜,声音温婉却清晰可闻:“殿下今日未能亲自躬临,正是为了此事。” 第51章 暗藏汹涌 言毕,她略显沉重地解释:“太子殿下深知,在这盛世繁华之中,亦难以替圣上亲自排解朝政之忧,于是近月来,殿下夜以继日,青灯古卷旁,笔走龙蛇,倾尽心力,完成了十二部佛教至高经典。每一笔,皆是殿下对父皇拳拳之心的见证。” “更值得一提的是,殿下特意选用梵文及古老的小篆书写,不仅是为了展现对经典的尊重,更期许这份跨越语言的虔诚能穿越千山万水,直抵佛陀座前,祈愿我大庆国运昌隆,江山如磐石般永恒坚固。”苏砚昭的声音里饱含深情,令听者动容。 “为此,殿下不顾自身安康,昼夜不息,甚至忘却饮食,只愿这份凝聚心血的寿礼能准时送达圣上面前。”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不禁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片刻沉默后,她轻叹一口气,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遗憾的是,太子殿下因此过度劳累,身体微恙。殿下深恐病气影响到圣上的龙体,故而忍痛决定缺席这盛大的庆典,特命我在此,代为转述心中敬意与歉疚。” 此番话语,悄然间平息了殿内先前的责备与不满。 皇帝微微抬起尊贵的手,示意之下,两名身姿娉婷的宫女,恭敬地捧着首部佛经上前,经卷上金丝勾勒的封面在光影下闪烁着神秘而庄严的光泽。 皇帝仔细端详,那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这对父子之间多年的隔阂与误会,似乎在这份礼物中找到了一丝化解的契机。 “太子的病情可有好转?”皇帝的声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 苏砚昭闻言,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答道:“御医已进行了详细的诊断,只需安心休养数日,当可康复如初。” “然儿的这份孝心,朕铭记在心。”皇帝的声音显得格外动容,“务必确保御医悉心照料,切勿留下任何后患。来人,将这些珍贵的佛经悉数悬挂于朕的书斋,让朕日日可见,时刻感念太子的深情厚意。” 此言一出,陆贵妃等人的面色微妙变化,先前萧霆轩进献的稀世珍宝麒麟血石虽也颇得赞赏,但相比之下,太子的礼物显然更得皇帝青睐,引人遐想。 “太子得知圣上如此珍视,定会感到莫大的欣慰。” 苏砚昭笑容温婉,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陆贵妃,似有深意,“母妃,您的看法如何呢?”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陆贵妃,只见她面上的神情复杂多变,最终勉强堆砌出和煦的笑容:“皇上对太子的器重,众所周知。” 苏砚昭保持着微笑,内心却波澜不惊。 事实上,这些经文是她这段时间潜心练习书法的成果,精选出较为满意的作品,原是预备作为寿礼呈给皇帝。 没想到,太子的缺席竟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意外地在宫廷中崭露头角。 而对太子萧陌然,她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情愫。 虽然私下里常暗自嘀咕其行踪神秘,但每至夜晚,她依旧会坐在那古朴的琴前,为那个不知所踪的太子轻抚琴弦,低吟浅唱,直至夜深人静。 这复杂的心情,连她自己也难以言喻。 可一旦那细碎的耳语,带着丝丝凉意穿透空气,触及到她敏感的神经,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宛如被无形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价值也随之被那些流言蜚语一点点剥蚀,连带着自尊也被无端贬低了似的。 于是,在那微妙的沉默中,她眼眸微转,嘴角勾起一抹淡然却坚决的弧度,索性将这份筹划巧妙地归功于他,既巧妙地帮他从流言的漩涡中脱身,又不动声色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忠诚的种子。 嗯,这番心思,细腻且深沉,确实算得上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至于那些质疑字迹相似的言论,她内心平静如水,她的笔迹本就是在萧陌然日复一日的耐心指导下逐渐形成的,如同书法中的临摹与传承,自然而然地流淌着对方的韵味,她对此并无半点忧虑。 皇帝的面容在威严之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他语重心长地道:“近来风言风语,皆言你与太子交往甚密,你身为皇族一员,亦应担起责任,规劝太子,勿使他过度沉溺于佛学之道。他乃储君,未来的担子何其之重。” 外界的风向,就像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变幻莫测。 这些年,关于废黜太子另立楚王的议论未曾消散,而近来这股风气更是愈演愈烈,转向拥立四皇子的呼声。 皇帝对于这些传言,总是以一种超然的姿态置若罔闻,然而今日却屡屡提及萧陌然,这份对亲子的关爱与期待,即便是旁观者,也能深刻感受到那份难以割舍的舐犊深情。 面对皇帝的托付,苏砚昭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温顺而坚定的光,“儿臣铭记在心,待回归宫闱,必不负所托,将父皇之意转达给太子殿下。” 正当她欲优雅地退回原位时,陆贵妃那略带挑衅的询问,如同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令她的步伐为之一滞。 但她迅速调整心态,拱手以对,言语中透露出几分自嘲与智慧,“儿臣自知才疏学浅,远不及太子殿下的智勇,更没有贵妃娘娘与四殿下那般雄厚的财力,区区薄礼,实难登大雅之堂,提之不值。” 陆贵妃的目光深邃,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寒光闪烁,似乎对苏砚昭的回答早有预料,“礼轻情意重,此乃古训。只要能让陛下感受到您的孝心,礼之轻重,又有何妨?” 言罢,嘴角牵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苏砚昭内心涌动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却依然维持着面上的端庄,不让情绪有丝毫外露。 而陆贵妃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如同寒冰投掷于热油,使得整个场景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或许,王妃您只顾着替太子殿下献上贺礼,却忘了自己身为楚王妃,也应有一份诚意的表示?” 空气中的紧张与凝固,几乎让人窒息。 第52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 此时,陆丞相看似无意的一句指责,更是将苏家父女置于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仿佛直接揭露了苏砚昭在人情世故上的稚嫩与缺失。 苏砚昭藏于袖中的手,无声地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深知,父亲在朝堂上因为坚定支持刚正不阿的太子萧陌然,廉洁奉公,而得罪了不少权贵,她虽有所闻,却直到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其中的沉重与不易。 此刻的她,面临着没有备礼的尴尬局面,而又无法立即寻得解决之道,只得强作镇定,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一招。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股温柔而有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介入,化解了这即将失控的局面。 安妃笑语盈盈,话语中满是体贴与机敏,“王妃莫不是首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廷宴,被这繁华所震撼,一时间忘了我们共同为陛下准备的惊喜?” 苏砚昭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感激。 的确,她早前慧眼识珠,发现了娜扎,用心培养,意欲在今日的麒龙殿,让这名才貌双全的女子以艺惊四座,从而分散陆氏集中的恩宠,却又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舆论的漩涡。 毕竟,作为王妃,公然赠美人予公公,确有违常伦,易惹非议。 因此,她策划了一切,却巧妙地借由安妃之手,让这份特殊的“礼物”显得更为妥帖与高明,既达到了目的,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这一步棋,走的险而又妙,正体现了苏砚昭心思之细腻,布局之深远。 陆贵妃的语调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她缓缓启唇,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雕琢:“头一回听说,贺礼这等尊贵之物,也能如市井货物般,随意拼凑,共赴盛宴。” 言罢,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挑衅与不屑。 安妃轻抿朱唇,一抹温婉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她的话语柔和而有力:“那贵妃娘娘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礼虽同送,情意却各表,岂不更显心意相通,情谊深厚?” 她言辞间的从容,恰到好处地化解了陆贵妃的锋芒,使得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 苏砚昭内心虽然疑虑重重,仿佛置身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但她外表依然保持着镇定,紧跟安妃的步伐,踏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她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因为此刻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儿臣自知才疏学浅,于诗书不过是粗浅涉猎,至于厚礼,更是不曾准备。然而,命运巧安排,儿臣近来偶得一曲遗失已久的五弦琴古调,其韵古朴纯真,愿以此献给圣上,聊表孝心。” 苏砚昭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她的话语里既有谦逊,又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自信。 “古曲之妙,在于其简朴中蕴含深意,恰逢其时,安妃娘娘偶遇一位歌喉宛若夜莺,舞姿轻盈如蝶的绝色佳人。故儿臣斗胆,与这位神秘佳丽合作,将此古曲融入舞蹈之中,望能博得父皇一笑。” 她这番即兴的说辞,巧妙地将难题化为了机遇,展现了她的机智与应变能力。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哦?朕平日里也颇喜五弦琴音,只可惜国事繁忙,多年未曾亲自操琴,手生耳钝,今日倒想一听这遗世独立的古曲。” 安妃轻轻举起酒盏,轻轻啜饮一口,她笑得灿烂,满是鼓励与期许:“如此,娘娘今日便有了机会,亲眼见证楚王妃与那位神秘佳人的精彩演绎,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指点一二呢。” 皇帝心情显然大好,他随意一挥手,命令随侍:“速去,将朕珍藏的‘瑶琴’取来。那可是五弦琴中的瑰宝,世所罕见,正适合今日这样的场合。” 不多时,“瑶琴”被小心翼翼地呈现在苏砚昭面前,这琴身以桐木为面,梓木为底,岁月的沉淀赋予了它一种沉稳古朴的气息。 轻轻一拨,犹如山间清泉流淌,音质清越,余音绕梁,让人闻之心旷神怡,确是不可多得的神器。 然而,苏砚昭心中并无多余时间欣赏此琴之美,她的心思全放在即将开始的表演上,紧张与忐忑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当她纤长的手指触及琴弦,旋律随之流淌而出,那是一曲《虞美人》,音符跳跃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期盼。 这一刻,殿堂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穿越时空的旋律中。 陆贵妃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唇边的嘲笑逐渐凝固。 她原以为这是个愚昧的尝试,却没料到,这首曲子在此刻竟有如此摄人心魄的力量! 随着琴声,白玉台上的红衣女子如梦似幻地起舞,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 她的舞动中带着丝丝神秘,仿佛跨越了尘世的界限,与琴声完美融合,编织出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画面。 少女的歌声穿透了空间的限制,即便在空中飘浮,那声音依然清晰而纯净,如同天籁,直接触碰到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皇帝的目光紧紧追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碧玉扳指,思绪万千,似乎在那乐声中寻找着某种久违的情感。 终于,一曲完毕,空中的红衣女子轻盈落地,仿佛从云端归来的仙子,余音袅袅,让人心神向往,回味悠长。 “民女娜扎,愿此曲此舞,能为皇上、娘娘带来吉祥与安宁,祝二位年年有今日,岁岁皆如今朝。” 娜扎跪倒在地,语音清脆悦耳,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应,空气似乎凝固了。 苏砚昭的手仍旧放在瑶琴上,心跳如擂鼓,掌心因紧张而泌出了细细的汗水。 就在这紧张的沉默中,突然,一个严厉的喝斥打破了宁静。 它并非来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出自陆贵妃之口,字字句句,锋利如刃:“居然在今日演奏此曲!楚王妃、安妃,你们好大的胆子!” 苏砚昭顿时脸色苍白,身子一颤,急忙屈膝跪下,慌乱之中仍保持着一抹优雅。 第5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紧随其后,安妃也跟着跪倒在地,眼眸低垂,声音细若蚊蚋:“臣妾只想,娘娘您素来钟爱古琴之音,所以……” 话语未尽,已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委屈与惶恐。 “所以你就擅自安排《虞美人》?安妃啊安妃,楚王妃年少无知尚可谅解,你作为宫廷中的老人,怎也能如此轻率,跟风胡闹?” 陆贵妃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刀,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 “世人皆知,《虞美人》乃是皇上与先皇后情深意重的见证,是他们定情之作!想当年,镇国侯含冤被囚,先皇后在月安宫中,日复一日,以这首曲子寄托哀思,祈愿陛下能够回心转意。” 陆贵妃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嘴角却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苏砚昭听着这一切,心头犹如被重锤击中,惊骇不已。 这首旋律优美而又略带哀愁的曲子,原来承载着这样沉重的历史与情感,而她,竟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奏响了它。 绝望如同寒气,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房,她仿佛被无形的网困住,进退维谷。 皇帝的面色愈发阴沉,当年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先皇后决绝赴死之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这首《虞美人》,希冀着能够唤醒两人曾经的深情,为无辜受累的镇国侯求得一线生机。 但皇帝,作为九五之尊,如何能容忍皇后的哀求玷污了皇家不可亵渎的尊严? 自那以后,五弦琴成了禁忌,不仅是对他个人情感的一种回避,也是对逝去皇后的深深怀念与无法弥补的遗憾。 此刻,面对跪在眼前的苏砚昭,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语气虽轻,却藏着万钧之力:“宫中多年未闻此曲,你是从何习得?” 苏砚昭咽下了哽咽,强自镇定,颤抖着回答:“在……在太子府上,儿臣常常向太子请教佛法故事,某日不经意间,听见殿下在府中轻拨琴弦,被曲中意境所吸引……” 提到太子,帝王的面容稍显柔和,似乎有所触动:“他竟然愿意教你。” “是儿臣过于顽皮,硬是缠着殿下,求他赐教。殿下无奈之下,才破例传授给儿臣。” 苏砚昭的话语中满是不安,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悔不当初。 若非自己一时兴起,用那件精心准备的礼物,无意中替代了萧陌然的物品,引来这无妄之灾,哪会有今日的波折? 正当所有人屏息等待着更为严厉的责罚之时,皇帝却意外地缓缓说道:“此曲,当年也是朕亲自授予他的。既然他将此曲传给了你,你便是他的半个弟子,而朕,自然也成为了你的师祖。”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苏砚昭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一时间,感激、庆幸、惭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宫墙之内,步步惊心,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却不知,命运的河流,有时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喜悦之情如泉水般涌动,自她的心田漫溢而出,化作满脸灿烂的笑容。 她动作敏捷而又恭敬,膝行几步,轻盈跪倒在地,口中虔诚说道:“师祖在上,万望垂怜,接受徒孙这一拜!” 此言一出,原本围聚期待好戏上演的人群瞬间陷入了静寂,所有目光凝聚在这一幕上,震惊之余更是不解。 在场的诸多老臣中,不少经历过七年前那场风雨交加的政治风暴,那段记忆如同一把悬于心头的利剑,是皇帝心中一道不可触摸的伤疤。 此刻,他们的脸上或惊讶、或忧虑。 陆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恼怒。 对于她而言,苏砚昭此举无疑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尊严扫地。 而皇帝的脸上却绽放出了愉悦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欣赏与赞许:“瑶琴虽是世间罕见的宝琴,但以你目前的琴技,仅能展现出其万分之一的美妙。待朕政务稍暇,定当亲自指点你的琴艺。” 苏砚昭闻声,机智应对,语调柔和而巧妙:“徒孙在此先谢过师祖的浩荡恩情。” 她的言辞恰到好处,不仅谦逊有礼,更让皇帝的脸上笑意更甚,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随后,皇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苏大学士说道:“苏爱卿,看看你家的千金,美貌与智慧并重,又怎会行差踏错?放宽心吧。” 苏大学士闻言,连忙抬手以衣袖轻轻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神色中既有感激,又有几分释然:“全赖陛下宽宏大度,苏某心中感激不尽。” 此时,四周人群纷纷起身,唯独那位身着红衣的少女娜扎,依旧跪伏于地,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皇帝的目光缓缓移向娜扎:“你方才所言,你叫什么名字?” 娜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吓得不轻,声音微微颤抖,回答道:“回禀陛下,小女子名唤娜扎。” 陆贵妃见状,心中愤怒难以压抑,却又碍于形势无法对苏砚昭和安妃出手,只能将怒火转嫁给娜扎:“在皇上面前,竟敢以面纱遮掩面容,难道是因为长相鄙陋,羞于见人吗?!” 面对责难,娜扎缓缓揭下面纱,一张融合了异国风情与绝世之美的脸庞展露无遗,那是一种令人心动的美,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皇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娜扎的出现,竟让他想起了初次见到苏方氏时的震撼,但眼前的娜扎,似乎更添了几分令人沉迷的魅力。 他不满地瞪了陆贵妃一眼,随即温和地朝娜扎招手:“过来,跟朕说说,刚才你在天空中的舞蹈,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晚,本是欢庆的宫廷宴会上,因这一系列变故,使得众人失去了品酒谈笑的雅致。 而这一夜之后,无论是前朝政局还是后宫格局,恐怕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动荡。 夜幕低垂,苏砚昭借着替自己解酒的由头,悄然离开了热闹非凡的麒龙殿。 天边的晚霞如同织女遗落的锦缎,绚丽夺目,微风拂面,带走了她衣衫下的汗水,留下一丝难得的凉意。 第54章 不期而遇 麒龙殿矗立于高高的台基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昆珏池和周围错落有致的宫殿,景色壮丽。 苏砚昭信步游走,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停在了昆珏池畔的一座假山旁。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无助与哀求:“我究竟还要等待多久?我真的不愿意再这样服侍他了。肃郎,求你想个法子,带我逃离这个皇宫吧!” 这番话如同一阵风,吹皱了苏砚昭心中的宁静湖水,她立刻贴近假山,警惕地倾听着接下来的对话,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好奇与不安。 紧接着,一个深沉而有力的男声回应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完成大业,必不负你,定将你迎娶进门,让你成为我的妻。” “可我已经照你所说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那女子的声音里夹杂着委屈与期盼,显得格外令人心酸。 女子的唇微启,似乎还藏着未尽之言,却被男子突如其来的话语硬生生截断,语气决绝:“这香,定能助你一臂之力,赢得那高高在上的老皇帝的倾心宠爱。” 苏砚昭心中的好奇如春日野草,肆意蔓延。 在这深宫内院,嫔妃屈指可数,四位佳丽各展风华,而眼前这位神秘哭泣的女子,究竟是哪一位?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冰凉的石壁,双手紧贴其上,仿佛是怕惊扰了这夜的秘密,战战兢兢地,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向那隐秘的一角窥去。 月光斑驳下,映入眼帘的,竟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金昭仪,她的双眸哭得通红,如同雨后花瓣上的露珠,让人不由生怜。 思绪瞬间回溯至那场热闹非凡的赏花宴,金昭仪以病推托,缺席了那场花海中的盛宴。 而当苏砚昭踏出宫门,于熙熙攘攘的景仁宫外,一个仓皇奔跑的身影擦肩而过,那匆匆一瞥,是否就是今日秘会的预兆? 无奈,那男子背对着她,面部轮廓隐匿于暗夜之中,只留给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却又偏偏捕捉不到那一线记忆的线索。 苏砚昭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紧迫感,那人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名字却像是被风带走,怎么也呼之不出。 就在她准备小心翼翼地收回窥探的视线,以免惹祸上身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假山壁上松动的碎石,细微的响动在这宁静之夜中格外刺耳,“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何人在此?”一声质问,如夜鹰般凌厉,穿透静谧的夜空,直击苏砚昭心房,激起一阵阵不安的涟漪,她的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挣脱而出,绷紧的神经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汗水沿着额角悄然滑落,而她的眼神,尽管充满恐惧,却依旧紧紧锁定着那假山背后的秘密。 男子闻声欲回望,却被金昭仪灵巧的手腕紧紧握住,她轻声警告,语气中满是戒备:“莫要回头,切勿暴露。” 金昭仪轻轻摇头,手指不经意地滑过鬓角,那是一抹柔情还是决绝? 随后,她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发簪,一切似乎都在无声中预示着变化。 苏砚昭目光敏锐,捕捉到假山顶一处隐蔽的凹缝,那里因岁月的侵蚀,累积了层层灰尘与碎石。 她灵机一动,无声无息地抓起一把石粉,隐藏于掌心,而此时,外界的动静仿佛凝固,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逼近的危险气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如离弦之箭,手中石粉化作一道迷雾,向着那逼近的威胁猛然抛去。 “哎哟!”一声痛呼伴随着灰尘腾起,划破了夜的沉寂。 苏砚昭没有半点迟疑,转身便如鹿一般飞奔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 她脑海中闪过求援的念头,然而今日是皇帝寿辰,宫中大半的守卫都集中在热闹非凡的麒龙殿,求助之念顿时化为泡影。 她提起裙摆,朝着麒龙殿的方向疾驰,幸运的是,身后并未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走进宫殿,里面一片喜庆祥和,丝竹之音悠扬,君臣同乐,一派盛世景象。 苏砚昭不禁迟疑,若是此刻揭露金昭仪与外界的勾结,这欢乐的气氛将瞬间凝固,而那后果,她却不敢想象。 终于,在自己的座位前站定,面对着安妃关怀的目光和询问:“楚王妃,您这是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苍白?” 一时间,她语塞,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适才……”苏砚昭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旁坐着一位绝色佳人,正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全神贯注于舞台表演的金昭仪,那优雅的姿态,与之前夜幕下的神秘女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刻,所有的疑问、惊愕与犹豫,在心中翻涌不息,苏砚昭意识到,这宫廷的深处,还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斗争。 寒风如刀,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夜色之中,苏砚昭感觉到那冷冽直刺背脊,不禁暗暗惊讶,金昭仪怎可能在这般短暂的瞬间内,便恢复了平素的端庄,泰然自若地坐在灯火通明的殿堂一角? 一旁,安妃注意到了苏砚昭细微的表情变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关心,柔声询问:“可是宴上酒多了些,伤了身子?” 苏砚昭轻轻用手按压着额角,面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或许是外面的风过于凛冽,让人心生些许晕眩。无妨的,待到晚间,喝上一杯醒酒茶便能恢复。” 安妃闻言,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言语中满是体贴:“这酒确实后劲颇大,金昭仪也是刚从外头透气回来。你们二位莫非是在外面不期而遇?” 金昭仪依旧保持着那份淡淡的漠然,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一言不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淡然:“可能是我们的散步路线不同吧,我独自一人去了芳花阁,想借那里的凉风清醒一下头脑。在家时少有饮酒的机会,未曾想到酒后不宜受风。” 第55章 厌倦 芳花阁与昆珏池方向南辕北辙,这解释听来颇有深意,让人不禁遐想。 安妃的关切之意愈发浓厚:“需要人陪伴送你回宫吗?” 说罢,她便欲唤来贴身侍女准备协助。 正当此时,一阵温润如玉的男声轻轻插入了对话:“我正好要前往太平殿探望皇兄,不如由我代劳,送嫂嫂回仙都苑如何?” 说话之人正是萧霆轩,当前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之前一直与群臣吟诗畅饮,风采翩翩。 苏砚昭心中微微一怔,欲言又止,还未及开口拒绝,萧霆轩已经先行向皇帝请辞,准备离席。 她一时陷入两难,好在金昭仪似乎并未过多关注这边的小插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毕竟,在这宴会中中途离席的并不少见,加之她自始至终未曾露出任何破绽,应当不至于引起他人特别的注意。 待他们走出热闹非凡的麒龙殿,夜色中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萧霆轩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日复一日面对那些脸上堆满虚假笑容的人,实在是身心俱疲。” 苏砚昭疑惑地看着他,对方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解释说:“你该也看见了,宴会上那些大臣们个个都以为我前程似锦,对我极尽阿谀奉承。我虽然坐立难安,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应付他们,真是心累至极。” 她闻言,只能含糊其辞地应和:“四殿下您能力超群,自是肩上的担子重。太子殿下不问国事,楚王殿下又英年早逝,四殿下您自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萧霆轩的目光变得深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若非三哥无意权位,我又怎么会自愿跳入这权力的漩涡?” 他仰头望向夜空,仿佛在寻找一片心灵的自由之地,“在这皇宫的方寸之间,哪里比得上游历名山大川,那才是真正的畅快。” 苏砚昭对这位四皇子的种种传言早有所闻,世人皆道他风流倜傥,偏爱风花雪月,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繁复冗长的朝政之事则少有兴趣,即便已过双十之年,皇帝仍未册封他为亲王,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她心里暗自觉得,他身上仿佛还保有着少年时期的那份纯真与不羁。 于是,她轻声应和:“殿下所言极是。” 思绪飘回到少女时代,及笄之前,她的梦仅仅是找一位愿意上门的夫君,在京城开一家温馨的小店,夫妻二人共度平淡却幸福的日子,生活波澜不惊,岁月静好。 然而,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住脆弱的蝴蝶翅膀,命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拽入了一个陌生而疏离的世界。 尽管头顶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蔚蓝,周遭的空气却似乎变得沉闷,如重石压胸,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萧霆轩性格爽朗,言辞间没有因为方才献礼的小插曲对苏砚昭流露出丝毫的不满,反倒是用一种温厚的声音安慰她:“说起来,嫂嫂您的际遇比起我来,可是要幸运得多了。” 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或许用不了多久,嫂嫂便能够踏入尊贵的楚王府,那时,广阔天地将为嫂嫂铺展,无论是深潜海底的鱼儿,还是翱翔九天的飞鸟,都不及嫂嫂的自由与辉煌。” 语毕,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微笑,仿佛是在对自身命运的无奈轻叹:“而我,仿佛从出生那一刻起,人生的轨迹就被定格,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淡与束缚。” 苏砚昭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对于他口中提及的麒麟血石,她的好奇如春草般悄然生长:“刚才那块珍贵无比的麒麟血石,其实是……” 萧霆轩轻轻摇头,语气里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那是舅舅费尽心机找来的宝物,计划借由我的手,呈献给父皇,以求在朝堂上多一份助力。” 听闻此言,苏砚昭心中暗自揣摩,陆氏显然已将家族的全部希冀押注在萧霆轩一人肩上,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能让他博得帝王的青睐。 如此一来,陆贵妃今日的一系列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不禁担忧,经过今日这一连串事件,陆氏兄妹恐怕会对她的存在愈发憎恶,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察觉到苏砚昭脸色欠佳,萧霆轩误以为她仍在为献礼之事感到介怀,便立刻停下脚步,躬身施礼,诚意满满地道:“今日之事,还望嫂嫂不要放在心上。母妃素来行事张扬,我在这里代她向您致歉。” 苏砚昭深知他虽为陆贵妃亲子,但内心与陆氏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她轻声回应,言语中带着体谅:“四殿下言重了,献礼原是好意,何谈得罪?请殿下不必如此自责。” 然而,萧霆轩却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看来自始至终,嫂嫂还是没能把我当作自家人看待,总是殿下长殿下短的,总感觉有些生分。” 苏砚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以一抹淡淡的微笑掩饰过去:“殿下多虑了,不如以后我就直接唤您四弟,如何?” 萧霆轩听后,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容:“嗯,这样就亲近多了,我也感觉心里舒坦不少。” 说话间,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苏砚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惊觉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被泥土覆盖的细小伤口,或许是方才阻拦金昭仪时,不小心被碎石所伤。 紧张的气氛中,她全然未觉疼痛。 未等她反应,萧霆轩已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细心卷起衣袖,小心翼翼地绕过崎岖的石桥,来到了昌明河畔。 清澈的河水缓缓浸湿了丝巾,他一脸专注,神情异常认真:“嫂嫂,让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吧。” “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的。”苏砚昭连忙拒绝。 萧霆轩却不依不饶:“你的手现在不便,还是我来帮你好些。” 正当二人推让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56章 男人心海底针 苏砚昭心头一震,连忙缩回手,萧霆轩则从容转身,对着来者深深一揖:“皇兄,大嫂不慎伤了手,我只是担心伤口恶化,所以……” 萧陌然面沉如水,眉头紧锁,显然是对这种情景颇为不满:“光天化日之下,纵使理由正当,被他人撞见,也不合皇家体统啊!” “她若真需协助,宫内有的是宫女与太医,这事怎会轮到你来做?”言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霆轩在一片严厉的责备声中,不得不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显得格外温顺而又不甘。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她轻启朱唇,声音细如蚊蚋,却又带着几分温柔的劝解:“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四弟他也是因为太过挂心了嘛。” “呵。”萧陌然闻言,侧目斜睨着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仿佛对这份叔嫂间的亲近感到了意外,又或是不悦。 “原来你们叔嫂间的情谊如此深厚,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呢。” 话语间,他轻轻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每一声清脆的碰撞都似乎在暗示着内心的波动。 苏砚昭听着这弦外之音,心头愈发觉得不对劲,她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深究这突如其来的醋意,暗自忖度着今日的萧陌然怕是心情不佳,才会这般言语尖锐。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转为温柔的宽慰。 眼见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萧霆轩机敏地转换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关切:“皇兄,听嫂嫂提及您身体抱恙,近来可有所好转?”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拨动忽然停顿,锋利的目光在苏砚昭身上短暂驻留,那眼神里仿佛充满了疑惑,似乎在揣测自己何时曾提及过身体不适。 这一瞬的静默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苏砚昭见状,急忙站到两人之间,她用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试图打圆场,语气轻松地说:“殿下,太医不是嘱咐您要多多休息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紧接着,她又快语补充:“哦,对了,您托我转交的寿礼已经顺利送至父皇手中,他非常喜爱,还特地说不必劳烦您亲自去麒龙殿问安了呢。” 说罢,她的眼角弯成了月牙,满是笑意。 萧陌然闻言,眼神微微一沉,注意到苏砚昭快速做出的“说来话长”的嘴型,不禁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困惑,但并未深究。 萧霆轩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言辞谦恭:“看来皇兄恢复得相当不错,那臣弟就先告退了,愿您早日康复。” 萧陌然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那轻微的动作似乎也带走了不少室内的紧张气氛。 直到萧霆轩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苏砚昭这才开口,语气中略带忧虑:“今日,陆贵妃见您未至,便趁机挑起了事端……” “于是,我就说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出自您的手笔。父皇得知后十分欢喜,还将那些佛经悬挂于上书房之中。” 苏砚昭的语速稍快,试图用自己的解释来平息任何可能的误会。 然而,萧陌然的脸色却因此变得更加凝重:“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他的语气冷淡,转身便迈向那庄严的太平殿。 苏砚昭紧紧跟随着,心中的困惑如影随形:“这对殿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您看起来并不高兴呢?”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呢喃:“还是四殿下更懂得体贴人情世故……” 萧陌然的脚步戛然而止,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嘲:“他体贴?你别忘了,陆贵妃可是他的生母。” 苏砚昭连忙加快步伐追上,急切地辩解道:“我觉得,殿下与四殿下之间或许存在某些误会吧?他看起来并不像会存有恶意的人。” “呵。”萧陌然背着手,眼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何为好人,何为坏人?在这宫墙之内,每个人的面孔都可能是他人精心布置的舞台背景。苏砚昭,你所见到的,很可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冰山一角。在这深不可测的宫廷之中,真相往往掩藏在层层迷雾之后。” “不到最后关头,你怎知一个人的真实面貌是否隐藏在厚厚的面具之下?”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苏砚昭心上。 苏砚昭听罢,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喉咙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弱弱地回应:“好啦好啦,我以后再也不提便是了……” 她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严肃的一面,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由得感叹,男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萧陌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苏砚昭的伤口上,语气罕见地柔和:“还疼吗?”他的声音里竟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疼了。”苏砚昭摇了摇头,其实从始至终,那伤口带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麻木而非疼痛,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复杂而模糊。 就在这一瞬间,萧陌然突然猛地抓住了她受伤的左手! 苏砚昭顿时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只手被紧紧握住,难以摆脱。 “忍一下。”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他的动作迅速而又出乎意料。 他的话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犹如夏日惊雷,电击般贯穿了她的全身。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双手猛地发力,那道狰狞的伤口竟被生生挤开,宽度超过了两指,鲜血喷涌而出。 “哎哟,疼。”苏砚昭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眼睛眨巴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忍耐着,不让泪水成为软弱的象征。 然而,萧陌然却没有半分心软,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断,拉起她娇弱的手臂,步伐匆匆地朝着仙都苑的方向走去。 今日,正值皇上寿辰,宫廷上下一片忙碌,不少宫人被抽调至辉煌的麒龙殿准备宴会,兰滢与玉兰,本也只是临时受命照顾苏砚昭,此刻自然也不能例外。 第57章 玉镯遗失 苏砚昭被带到石桌旁坐下,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这时,萧陌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端来一盆清澈见底的水,水面上还悠然漂浮着一只木勺。 “你的伤口里嵌入了碎石,需要用清水冲洗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边说边舀起一勺水,向她伸出那只温暖且有力的手。 她犹豫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怕,但最终还是将那只受伤的手缓缓递了过去。 疼痛虽在所难免,但与伤口感染的后果相比,这短暂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澈的水流轻柔地拂过她纤细的手腕,带着初秋的凉意,仿佛细针轻刺,让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随着水流的冲洗,那血红色渐渐褪去,水中露出了一枚细小的石子,经过几番细致的冲洗,终于被完全清理了出来。 萧陌然手法熟练,先是在她的伤口处撒上了一些珍贵的金疮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方质地柔软的白丝巾,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 “你不是应该去麒龙殿参加寿宴吗?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萧陌然的询问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砚昭闻言,心有余悸地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宫殿里,她能够信赖的似乎只有面前这位尊贵而神秘的太子了。 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缓缓叙述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应该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你确定你见到的人是金昭仪吗?”萧陌然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砚昭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笃定:“不会有错!我亲自往她脸上撒了灰,但她不仅迅速恢复了妆容,还比我更早回到了麒龙殿。” 说完,她低下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包裹着手心的丝帕上,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她的脸色骤变,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慌:“我的手镯……我的手镯不见了!” 那只白玉虽然样式简单,却是及笄之年父母赠予的珍贵礼物。 苏砚昭猛然站起身,焦急地在四周翻寻,口中喃喃自语:“我一直戴着的,怎么会不见了?!” 萧陌然冷静地分析道:“或许是在昆珏池附近遗失的?” 夜色如浓墨,圆月与璀璨星辰在平静的湖面上绘出一幅静谧的画卷。 苏砚昭提着灯笼,身影在假山之间穿梭,反复搜寻,但那只珍贵的手镯却似人间蒸发,不见丝毫踪迹。 她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除了这里,它还能去哪儿呢?难道……真的被金昭仪捡走了吗?” 萧陌然面色凝重,蹲在假山的一侧,语气冷静而坚决:“给我灯笼。” 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摇曳,光影交错间,一抹微弱的白影在杂草丛中忽隐忽现,似乎在向他们发出微妙的呼唤。 苏砚昭急忙上前,拾起一看,那色泽,那纹理,分明就是她丢失的白玉镯! 满怀希望的她仔细搜寻,却发现手中握着的只是些破碎的残片! 她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失落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难道……手镯真的被昆珏池边的宫女捡走了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萧陌然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探究之意,问道:“这镯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的目光紧锁在苏砚昭微蹙的眉宇间,似乎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寻找答案。 “嗯,”苏砚昭嘟起小嘴,眼中闪过一抹不舍与懊恼,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空荡荡的手腕,“那是我妹妹亲手为我挑选的生辰礼物。” 话语间,一丝温柔的回忆在她眼底流转,却很快被眼前的现实所打断。 他闻言,语气中没有波澜,平静地分析道:“即便我们能够找到那个镯子,恐怕它也难以完好无损地回到你手中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苏砚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她猛地抬头,眼帘轻闪,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心中的迷雾:“你的意思是,拿走镯子的可能是金昭仪和那个神秘的男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猛然收紧,若真如他所言,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望着那再也无法寻回的镯子,苏砚昭不禁吸了吸鼻子,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 今年,她似乎真的触犯了太岁,即便是简单的散心,也能招来如此意想不到的灾祸。 “镯子虽小,但关键在于,我们要查清楚为何他们会比你更早一步到达麒龙殿,这样才能预先做好防备。” 萧陌然的话语冷静而富有逻辑,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从苏砚昭的手中接过灯笼,大步向前走去,仿佛引领着方向。 “喂,别丢下我一个人啊!”苏砚昭连忙跟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几分依赖。 夜幕下,两人穿梭于假山和昆珏池之间,反复推敲,试图理清头绪,但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他们几乎复原了所有可能的路线,然而每一条线索都像断了的弦,无法与事实相连。 巡逻的宫廷侍卫注意到了他们的困境,善意地提出援助之手,却被萧陌然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与能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砚昭的手无力地搭在假山边缘,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子时已悄然降临,他们围绕昆珏池已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月光洒在萧陌然平静无波的脸上,他手中的灯笼摇曳生辉,坚定不移地寻找着真相。 正当苏砚昭感到绝望,准备提议放弃今夜的搜寻时,突然“咔嚓”一声清晰可闻,随即是一阵低沉的轰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眼前,一座看似平凡无奇的假山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石门! 石门的出现仿佛解答了所有的疑惑,让苏砚昭不禁屏息。 “看来,她能领先你到达的答案,就隐藏在这里。” 萧陌然眼神骤然凌厉,大步迈向那未知的入口,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石门。 踏入门后的那一刻,昆珏池畔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夏蝉孤独的鸣叫,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第58章 暗道 阴冷的地下通道让苏砚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急忙跟上,喊道:“等等我!” 地道深邃,似乎没有尽头,两人并肩而行,只觉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泥土味。 苏砚昭皱着眉头,用手捂住了鼻子,“皇宫之内,怎么会有如此隐秘的地方?” 滴答,滴答,不知何处的水珠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陌然的声音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沉稳:“这条地道建在昆珏池之下,湿气自然是免不了的。”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处在湖底?!”苏砚昭惊讶不已,这种体验前所未有的新奇而又令人不安。 随着深入探索,他们遇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密道宛如迷宫,四通八达,似乎能通往无数秘密之地。 苏砚昭自认为方向感不错,便自信地指向右边的通道:“这条道说不定能直接通往东六宫。” 时间在狭长的地道中失去了意义,直到头顶的土壤渐渐被青石砖取代。 萧陌然将手中的宫灯交给苏砚昭,自己则用双手奋力顶住一块块厚重的青砖。 一番努力后,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神情中带着一丝挫败:“上方似乎压有重物,凭我们的力量,怕是无法打开了。” 苏砚昭心中的焦虑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他们在这个复杂的地下迷宫中已徘徊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究竟身在何处?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不安的思绪在心头盘旋,直至上方忽然传来的一阵沉闷而急促的敲击声,打破了所有的沉默与恐惧。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声音,幽幽传来,细微却清晰,就像是有人手持着老旧的拐杖,在昏暗的屋檐上蹒跚行走,每一步都踩在她紧张不安的心弦上。 拐杖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与不祥。 “这儿是景仁宫的领地!”萧陌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噤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嘘。” 没过多久,上方果然应验了他的暗示,张嬷嬷那历经沧桑却依然威严的声音穿透夜色,清晰可闻。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陆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无奈,幽幽叹息道:“外面什么动静,这都半夜了,还有人唱曲呢,扰人心神。” “娘娘,那是娜美人那边的绣春堂传来的。”张嬷嬷的话音刚落,突然间,一阵清脆的物件落地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清亮而突兀。 “真是个妖媚的主儿!一个外来女子,竟让陛下如此倾心,破例封为六品美人,实在不可思议。” 苏砚昭心下暗自思量,对于宫廷晋升的规矩略知一二。 宫女晋升之路本就艰辛,往往从最底层的选侍开始一步步攀爬。 而对于娜扎这样以外来身份进献才艺的女子而言,这样的提拔更是前所未有的破格之举,显然,娜扎已深得皇帝之心。 陆贵妃的语调中夹杂着明显的痛楚与不甘:“好不容易打发了夏侯悦黎这个眼中钉,却又冒出来个娜扎,让人不得安宁!” “看见那些异族的面孔,我就头痛欲裂!我们大庆皇族血统高贵,怎能容忍外人随意玷污我们的尊严与荣耀?”她的言辞激烈,透露出深深的不满与排斥。 这一番话语使得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压抑。 萧陌然那如雕塑般俊美的脸庞迅速笼上了一层阴霾,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深邃的眼眸锁定了地面上的青砖,目光中闪烁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质问陆贵妃的无情与偏见! 苏砚昭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连忙环住他的腰,低声在他耳边急促劝诫:“殿下,我们在此刻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两人紧紧相依,她几乎能透过衣衫感受到他胸膛中愤怒的脉动。 几番深长的呼吸之后,他情绪逐渐恢复了平和,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而上方,陆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哀怨与无奈:“本宫不愿再见到那样的面孔,乳娘,你可知本宫心中有多苦,多煎熬?瑾衍离我而去,皇上又因仙都苑那女子对我日渐冷漠,不理不睬!今日在麒龙殿的宴会上,更是一再让我颜面扫地……” 张嬷嬷轻叹一声,饱经世事的脸上满是忧虑:“娘娘,您这段时间确实消瘦了不少,老身看着心疼。” “我现在夜夜辗转难眠,身心俱疲。你快想个法子,无论如何也要处理掉那个丫头片子,消除这个隐患!”陆贵妃语气坚决。 苏砚昭心头骤然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她们竟然计划对娜扎下手!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混乱声响,像是有重物被猛然掀翻在地,伴随着物品破碎的嘈杂,尖锐而刺耳。 “那要本宫怎么办?难道要本宫日日夜夜听着那妖女的歌声,忍受着屈辱与折磨吗!” 陆贵妃的声音里透着歇斯底里。 “娘娘,老奴以为,当前唯一的法子是……”张嬷嬷的话语戛然而止。 苏砚昭脚步虚浮地踏入了仙都苑的门槛,四周熟悉的景致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心中仿佛有千万只兔子在蹦跶,不安与期待交织成一张复杂的情绪网,让她整晚都沉浸在一种既渴望又畏惧的状态中,床榻成了翻滚思绪的战场,无法觅得一丝宁静的港湾。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她好不容易在疲惫的侵袭下捕捉到一丝浅浅的梦境,却被一阵清晰而又有节制的敲门声猛然拽回现实的清晨。 “咚咚——”这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门外,侍女的声音清脆响起,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兴奋:“王妃,四殿下特地前来探望您的安康。” 苏砚昭用手轻轻揉搓着那双仍旧困倦的眼睛,心底不禁升起一团疑惑的雾气,她暗自思量,这位四殿下此行的目的何在? 难道真如表面那般简单? 尽管疑虑重重,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简单梳理了散乱的发丝,略施粉黛,力求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那位神秘而高傲的萧霆轩。 第59章 保持距离 步入厅堂,她发现萧霆轩已静候多时,茶香袅袅,几经更换的茶壶静静诉说着等待的漫长,桌上散落着几包精致包裹的草药。 “四殿下,怎的今日有这闲情逸致,莅临寒舍啊?” 苏砚昭的话语慵懒,伴随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哈欠。 萧霆轩回报以含蓄的笑容,脸颊微红,似乎有些难为情:“昨日偶然间见嫂子不慎伤了手,便特意请了太医开方配药,希望能助嫂子早日康复。不料却打扰了嫂子的安歇,实在抱歉。”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室内,提醒着人们此时已是阳光普照的午时。 苏砚昭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感叹时光之快,自己竟如此迟起。 “四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小伤不过是皮肉之痛,不值一提,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轻笑一声,温婉拒绝,同时举起了那只已微微结痂的手腕,证明自己的话语非虚。 然而,萧霆轩却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坚持:“那些草药里,我还特意加了几味能淡疤的珍贵药材,不只为加速伤口愈合,更希望能减少嫂子日后的不便。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多打扰了。” 随着“霆轩先行告退”的话语落下,厅中只留下萧霆轩离去的背影,和苏砚昭对着桌上药包的沉思。 一旁忙碌的玉兰见状,眼神中充满了艳羡:“人人都说四殿下温文尔雅,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苏砚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几包草药就能让你感动至此,若是日后果真有金山银山相赠,你岂不是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玉兰被逗得满脸通红,羞赧道:“王妃说笑了,奴婢哪敢有这般非分之想。” 正当两人谈笑间,兰滢突然插入话题,问及如何处置那些草药。 “王妃,这些药材是直接收好,还是吩咐小厨房煎煮?” 萧陌然昔日的忠告在苏砚昭脑中盘旋不去,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一切。 “先放着吧。”她的决定让玉兰有些不解。 “可药材放置太久会失去效用,王妃,四殿下的这份情谊,虽是小礼,也该珍惜啊……”玉兰小声提醒。 不等苏砚昭开口,兰滢的声音已染上了几分严厉:“听主子吩咐便是,今日为何如此多话?” 玉兰抱起药材,满腹疑惑地离开,兰滢一边收拾着残余的茶具,一边压低声音对苏砚昭说道:“王妃,四殿下频繁来访,或许并非单纯的好意,还请王妃多加留意。” 苏砚昭身子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中,目光微眯,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哦?何出此言?” “您,作为楚王尊贵的遗孀,应当在与世间男子交往之时,持有一份超然与庄重,保持一种适宜的距离,以免无端招致流言蜚语,玷污了您的清誉。您频繁造访太平殿之举,宫墙之内,无人不晓,而关于太子殿下,世人皆知其断情绝欲,生活几近于僧侣,心无旁骛,情愫不生。” “然而,四殿下的情形则大相径庭,虽尚未婚配,其风采卓绝,已不知俘获多少芳心,佳话频传。若有些许不明事理之人妄加揣测,将您与四殿下的交往渲染得风言风语,那可就……” 兰滢话音未落,苏砚昭的心中已然明镜似的,洞悉了那一份未言明的忧虑。 “嗯,我明白了。今后无需再向我通报此事,你直接请他回便是。” 刚刚告别了萧霆轩,春霞便手捧着御赐的上等丝绸,脚步轻快地来到了门前。 她言辞温婉,说这是娜扎为了感念苏砚昭的提拔之恩特意准备的,只可惜因皇帝陛下今日将莅临夏宜园用膳,娜扎自是无法分身亲临仙都苑致谢。 苏砚昭心中了然,忆起皇帝凝视娜扎时那般目不转睛的神情,料定娜扎近日确是忙碌非常,分身乏术。 她笑容温婉,满含深意地接过这份沉甸甸的情谊。 及至黄昏,苏砚昭又如往常一般,踏上那条通往太平殿的幽长小径。 这段时间以来,萧陌然每晚都要聆听她轻哼的那一曲小调,方能安心入睡,为这,他给予的报酬总是格外丰厚,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她那小巧的金库已悄然积累起上百两白银,数目之巨,竟是超出父亲两年的官俸之和。 然而,当她步入太极殿的大门,眼前的景象却使她微感诧异。 只见余强眉头紧锁,面对几位穿着围裙、手足无措的厨师,严厉训斥着:“一群饭桶!做的菜肴一道比一道难以入口,难怪殿下今日食欲不振,茶饭不思!” 几位厨师满面冤枉,连忙辩解:“余公公,这些都是殿下平日里偏好的素食,口味也完全按照往常的来啊。” “还敢狡辩!”余强眼睛一瞪,威严尽显,“全部重做,要是殿下身体因此有丝毫不适,我们谁都逃脱不了责罚!” “是是是!”厨师们无奈,只好低头应承。 苏砚昭眉头微蹙,关切询问:“余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余强转身见到是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甚清楚,殿下昨晚回到宫中后,便将自己锁在房内,未曾外出。” “送去的膳食饮品,全都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东宫的厨师们变着花样尝试,殿下却连筷子都不曾动过一次。” 素食的烹饪本就更依赖于食材的新鲜与搭配,那些厨师们的脑袋怕是已经绞尽了汁水,苦无良策。 回忆起昨日,她与萧陌然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那条隐秘通道的出口。 那时,她已是疲惫不堪,未能察觉到他内心的情绪波动。 此刻细想,陆氏谈话间似乎提及了一个名字——夏侯悦黎…… 那会不会是先皇后的闺名呢?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滋生,激起层层涟漪。 苏砚昭的语气决绝,她没有时间沉浸在疑问的漩涡中,转而提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建议:“请允许我去小厨房亲自尝试一番吧。” 余强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眉宇间拧成一个不解的结:“哎?您的身份如此高贵,怎么可以去做那种劳累且低微的工作,恐怕这并不相宜吧?” 第60章 你与旁人确实不同 言语间,透露出满满的担忧与质疑。 一旁,一位腰围宽大的厨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不满地嘟囔起来,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和自嘲:“我们这些人为太子殿下服务了七八个年头,尚且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法门,王妃您又何必来添这份乱呢?” 面对他们的疑虑,苏砚昭并未显露出丝毫愠怒,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也无法保证什么,但也许,这会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呢。” 她的双眸坚决,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她所决定之事,定要全力以赴。 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们领着苏砚昭踏入了东宫那狭小而忙碌的小厨房之中。 时光悄然流逝,半个时辰后,苏砚昭缓缓走出,手中仅仅捧着一块仅手掌大小、制作精巧的毕罗饼,饼面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见到这一幕,厨师们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道:“王妃,您这难道是在戏弄我们吗?” 另一人则接口道:“是啊,殿下一向只食素,对于这些非素食品,尤其是来自外界的食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尽管近年来,大庆与西域各国贸易频繁,胡人的身影在街头巷尾已屡见不鲜,然而,在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大庆人心中,那些异国风味的食物始终难以称得上真正的美食。 苏砚昭心中自有盘算,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捧着那枚精心制作的樱桃毕罗,踏上了前往太极殿的路途。 当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细缝,一道冷淡的声音便穿透缝隙:“不是已经吩咐过,此刻无需送餐进来。” “太子殿下,是我,苏砚昭。”她轻声回应,手中的瓷盘轻轻放置在萧陌然身旁的案上。 仅仅一日未见,他眼下已隐约可见疲倦的乌青,显然,他也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心中必定同样翻涌着不安与忧虑。 萧陌然抬眸望见是她,眼神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减轻了几分:“这是你……准备的?” 苏砚昭边解释边轻轻揭开那琉璃制的盖子,露出了内里晶莹剔透的樱桃饼。 饼边因烘烤略显焦黄,却更添了几分诱人的食欲,让人不禁口舌生津。 “听闻东宫的御厨无法做出令您满意的菜肴,我便斗胆一试,不知这樱桃毕罗的味道能否让您满意?” 萧陌然端坐在桌前,身体僵直,声音里透露着几分生硬与疏离:“目前并不感到饥饿……” 言犹在耳,他却不自觉地取了一小块饼送入口中。 刹那间,甜蜜的果香混杂着饼皮的酥脆,在舌尖上绽放,令人一尝难忘,所有的抗拒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能默认般地细细品尝。 苏砚昭微微前倾,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眼中满是期待地追问:“怎么样,是否合您的口味?” “嗯。”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打开了话闸子,气氛开始微妙地缓和。 苏砚昭将剩下的饼一分为二,自己也尝了一口,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只要殿下喜欢,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无论面对何种困境,殿下首先需要振作起来,只有精神饱满,才能更好地应对一切。” 话语间,充满了鼓励与坚定,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注入萧陌然的心田。 她腮帮子微微鼓起,粉嫩的面颊因咀嚼而显得更加圆润,那吃相中没有半点贵族小姐应有的矜持与雅致,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率真与不做作。 饼屑不经意间沾上了唇角,为她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萧陌然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却难以触及笑意的弧度,轻轻抬手,以指尖轻巧地抹去了嘴角的碎屑,动作中透着不经意的温柔与呵护。 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为何对孤如此上心?”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打破了这份沉重而微妙的氛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苏砚昭正满口饼子,一时间愣住了,饼渣差点噎在喉间。 但这意外的沉默反而给她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她有机会整理思绪。 她的眼神清澈,闪烁着真诚与坚定,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面前的他,声音虽然因口中食物而略显模糊,但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不论他人如何看待,殿下对我来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既然殿下在我心中如此重要,我自当竭尽所能,让您感受到温暖与关怀。” 言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怎能不顺着他意呢? 在这座充满权谋与欺骗的宫殿里,唯有他,萧陌然,拥有着那份能够守护她远离风雨、保她周全的力量。 一旦他有所不测,她深知自己的命运也将随之沉沦,坠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察觉到她眼中未曾言说的忧虑,萧陌然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感动与不解的微妙情愫:“......你与旁人确实不同。” 说罢,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映着月光的清茶,那茶水仿佛也因他的心情泛起了层层涟漪,“曾经,也有许多人用相似的话语对我许下承诺。” 苏砚昭闻言,生怕自己心中那份对他的特别情感被他看穿,急忙故作镇定,更加专注于手中的饼子,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细腻的心思藏得更深。 她避开他的目光,口齿不清地追问:“那,他们后来怎么了?” “后来?”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冷笑,“那些曾信誓旦旦的人,转眼便将我看做是毒蝎,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我是个不祥的扫把星。” 说到这里,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就连苏砚昭口中的饼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香甜,只留下一片索然无味。 曾几何时,他是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仙逸少年,应当是享尽世间荣华,却不料一夕之间从九天跌入深渊。 苏砚昭能想象,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他是如何孤独地与绝望斗争,却只能换回更多的冷漠与背叛。 那些曾经对他曲意逢迎、恭敬有加的人,仿佛一夜之间蒸发,只留下他一人面对那无边的孤寂与落寞。 第61章 坚定不移 听到这里,苏砚昭感觉心中的饼如同木屑一般难以咽下,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殿下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 她想要通过自己的陪伴,让他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找到一份安宁。 萧陌然淡然一笑,似乎早已看透人世间的凉薄:“人啊,总是多变而凉薄,你又何必过于在意那些虚伪的面孔。” 苏砚昭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细若蚊呐的声音透露出坚定:“我并非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在胸中激荡,让她勇敢地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话语掷地有声:“殿下的援手,我永生铭记。无论未来您面临何种境遇,我都将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身边,成为您可以依靠的盾牌。即使整个世界都对您指指点点,将您视为笑柄,我也会是那个坚定不移地与您并肩作战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那异常认真的神情,亦或是夜空中蝉鸣的背景,让房间内弥漫起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苏砚昭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白过于直接,不禁感到一丝局促与不安,心中暗自忐忑,自己这份忠诚的表达方式是否过于突兀?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是这座深宫中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之人,她决不会背弃这份信任与依赖。 就在气氛微妙至极时,萧陌然缓缓启唇,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自嘲:“孤岂会是那需要女子庇护之辈?” 这句反问,仿佛在挑战一切既定的认知,又似在测试她的真心。 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她绯红脸颊上的细腻红晕,那抹色彩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柔情与娇羞。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轻柔的笑意,手指轻轻拂过他总是不自觉蹙起的眉宇之间,语带三分调侃,七分恳求地道:“若殿下执意视此为逃避,还请殿下宽恕小女子的一番苦心。” 她的指尖温暖而细腻,带着一股温婉。 萧陌然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心湖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 然而,转瞬间,内心深处一个冷静的声音将他唤醒,提醒他不可在儿女私情中过分沉溺。 他猛然间握住了那只滑腻如脂的皓腕,力度恰好能阻止她进一步的亲昵。 “殿下……”苏砚昭话音未落,却见萧陌然的剑眉再次凝聚起一抹忧郁,“你应早些安歇,瞧这眼下都染上了疲惫的颜色,务必好生休养。”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坚定,苏砚昭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 显然,她先前的肺腑之言并未付诸东流,他不仅听见了,还敏锐地洞察到了她竭力隐藏的倦色。 她悄然退出太极殿,身后的余强紧随其后,开始整理起桌面上的零散物件。 平素里清冷得如同皓月当空,不染尘埃的太子,此刻正手持一杯清茶,眼神迷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双常远离人间烟火的眼睛,时而蹙眉凝重,时而又闪过一抹不易捕捉的愉悦光芒,就连唇角也隐约浮现出一抹细微的上扬。 余强心头猛然响起警钟,焦急地唤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话语方落,萧陌然已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情,冷冷地质问:“你何时进入殿内,为何不先行通报?” 余强被这突来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慌忙躬身行礼,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是王妃命奴才来整理的,奴才以为是殿下的吩咐……况且,奴才确实敲过门的。” “罢了。”萧陌然淡淡地吐出二字,随后缓缓站起,踱步至窗前。 窗外夏夜宁静,凉风轻拂,烛光在夜风中跳跃闪烁,似乎在那稀疏的灯火之外,还藏着她明媚如阳光的笑容。 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个音节都敲击在他的心弦之上。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蓦然开口,打断了余强刚欲离开的脚步。 余强忙放下手中物件,恭敬地回应:“殿下请问。” “在你这一生中,是否有什么人对你来说至关重要?”萧陌然眉峰紧锁,目光深邃,“除了血缘相连的父母兄弟以外。” 余强闻言,一脸困惑,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头皮:“对于奴才来说,父母亲人自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其他人,奴才实难想出。” “但奴才身为阉人,情感世界自然与常人有异。殿下若是向王妃询问,或许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萧陌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手不自觉地拨弄起手中的白玉佛珠,低沉地道:“嗯,你先退下吧。” 言罢,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连那夜风也带着几分凉意,侵入骨髓。 虽然言语已经告一段落,但余强的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拖泥带水地在原地徘徊。 “殿下,自打记事起,奴才就是您身侧的一抹细小身影,随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不曾远离。” “殿下,无论您心中所向,是那云深不知处的幽静山林,还是世间未踏之境,奴才皆愿成为您路上的微光,无怨无悔,默默相随。” 平素里话语不多的小太监,此刻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门,滔滔不绝。 萧陌然静默片晌,最终以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打破了这份略显突兀的热情:“既然如此,那你为我探查一件事情,昆珏池畔,藏匿于假山之下,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穴入口。” “我要求你在七日内,务必查明该地道的分支数量及其通往之处,事无巨细,均需查明回报。” 余强面上洋溢着激动与期待,他尊贵的殿下终于要采取行动,那份被压抑许久的希望。 “是,奴才必不辱使命,即刻动身!” 那一夜,显得格外漫长而不同往常,已经整整三十日未曾于梦中与苏砚昭相会…… 梦回时分,她笑靥如花,温婉地牵起他的手,耳边仿佛仍回响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仿若天籁。 她一身素衣简朴,却难掩其超凡脱俗之气质,仅是一眼,便足以让人铭刻于心。 “陌然……”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机灵活泼的小狐仙,转而成了温婉娴静,举手投足间尽显雅致风华。 第62章 红颜祸水 然而,美梦瞬息万变,他忽又回到了自己的卧榻之上,少女的体香似乎还萦绕周身,他似乎还能感受到握住她柔软腰肢的触感,那般的纤细脆弱,仿佛稍一握紧就会消散于掌心。 “陌然,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珍宝。” 萧陌然深知,这一切不过是由梦编织的幻象罢了。 待到次日晨曦,胸口那熟悉的疼痛比往日更为锥心。 正值炎炎夏日,苏砚昭慵懒地斜倚在贵妃塌上,手中把玩的团扇轻轻摇曳,试图驱散周围的炎热。 时光仿佛凝固,酷暑使得蝉鸣都带上了一丝疲惫之态。 “王妃这里确是清幽许多。”娜扎坐于一侧,嘴角挂着浅笑,言行举止间流露出些许大庆女子独有的韵味,即便是那复杂的灵蛇髻也因她的独特气质而别具风情。 苏砚昭报以淡雅一笑,语带调侃:“此地偏远,自然不及皇上恩赐予你的繁花似锦的绣春堂,何故今日得闲,光临寒舍?” 娜扎轻放下茶盏,眸光流转间透出几分神秘:“熹妃染疾,今早圣旨降临,说是午宴将移至熹妃宫殿举行。” “病了?”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端坐起来,拉近了那杯已化为半水半冰的酸梅汤,边饮边问,“宴席之上她尚且神采奕奕,怎的转瞬之间就缠绵病榻?难道这宫中又有何种风云变幻?” 不过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宫中的气息似乎又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娜扎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太医检查之后,也未明确指出病因根源,只是强调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她的话语轻柔,却似有千斤重,透露出宫墙之内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忧愁。 一旁,手持扇子的玉兰忽地停下扇动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八卦的光芒,压低了嗓音,话语中带着几分神秘:“奴婢私下里听说,这病恐怕是因为近来的酷暑难耐。而贵妃娘娘已慈悲为怀,特许了熹妃娘娘的亲妹妹进宫,亲自来照料姐姐。说不定此时,圣上的旨意已经飞马传达到了。” 苏砚昭手执长勺,轻轻搅拌着冰镇的酸梅汤,酸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丝毫不能减轻她心中的疑惑。 仅仅是普通的中暑,怎会引发如此大的动静? 宫廷内的女子,一旦踏入这金碧辉煌的牢笼,几乎就意味着与外面的世界,与家人生生割裂开来。 除非得到皇帝无比的宠爱,或是面临生产、重疾等特殊时刻,才有机会得见家人一面。 “还听说,被选中的竟是盛家最小的六小姐,与熹妃娘娘年龄相差足足十几岁呢。” 玉兰的声音更低了,尽管四周皆是可信的心腹。 “熹妃娘娘入宫时,那位六小姐才刚开始牙牙学语呢。” 年岁相隔如此之远,那份所谓的姐妹情谊,又能剩下多少真诚与温暖呢? 若是盛家的主母,或是与熹妃同母所出的姐妹进宫,至少在情感和经验上能有所依靠,可一个当年不过两岁,尚不懂人事的稚童,又能给予多少帮助? 娜扎对此却不以为然,轻轻笑道:“也许只是因为盛家其他的人都太过忙碌了吧。” 而苏砚昭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陆氏与张嬷嬷在那隐秘地道下的低语,虽然当时的对话被刻意压低,又被厚厚的石壁隔绝,但她分明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时间如白驹过隙,宫中的日常掩盖了那段记忆,几乎要让她忘却那模糊不清的片段。 苏砚昭抬起头,望着玉兰,眼神中闪烁着好奇:“那这位六小姐现今芳龄多少了?” 玉兰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透着俏皮:“听说正好是十八岁的豆蔻年华,如同盛放的花朵一般娇艳。真不知道未来哪位幸运儿能赢得她的青睐。” “嘿,听你这一描述,咱们还真得找个机会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美人,看看是何等倾城之貌。” 苏砚昭拉起娜扎的手,两人步伐轻快,向着东六宫的方向行去。 然而,当她们接近上书房区域时,娜扎猛地拽住了苏砚昭的衣袖,神色有些惊诧:“王妃,这条路不对呀。熹妃的宫殿应该在那边,再往前走,就是陛下专用的上书房了。” 苏砚昭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点破,只觉娜扎的单纯直率颇有些可爱:“难道你真的那么好奇那位盛家六小姐的容颜吗?” 娜扎一脸茫然,显然并未想到其他可能性:“不看她,那我们为何而来?”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说道:“熹妃无故召唤一位青春年少的女子入宫相伴,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照顾那么简单,更多的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吧。”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你是希望陛下永远只宠爱你一人,还是愿意有人与你共同分担这份荣耀与恩宠呢?” 娜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这句话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自是……希望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她的话语虽小声,却坚定异常。 两人仿佛周遭空无一人,径直走向那敞开着大门的上书房。 夏日的炎热让房间的门户大开,而门外静静伫立着的,正是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女——兰姑姑,她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兰姑轻轻整了整衣摆,随后恭敬地弯下腰,眉眼低垂,声音清脆悦耳:“参见娜美人、王妃,卑职兰姑。陛下陛下此刻正与诸位重臣讨论国之大事,还请二位尊贵的宾客稍作休息,容我先行通传。” 语毕,她轻轻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嗯。”苏砚昭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温婉而镇定,似乎早已预料到宫中风云变幻莫测。 兰姑的脚步刚一迈进上书房沉重的门扉,室内便隐隐传来男子激昂愤慨的声音,穿透了静谧的空气! “陛下陛下,娜美人实乃不祥之人,红颜祸水,留此必生祸端啊!” 紧接着,又是一道急切且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插入讨论:“娜氏家族背景不明,恐为敌国暗植之棋,望陛下务必详查,以防不测!” 第63章 插手后宫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而压抑,连门外的娜扎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她双手紧绞着衣角,唇色失去血色,面色苍白,心中满是困惑与无辜,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争论的焦点。 娜扎转头望向身旁的苏砚昭,眼中满是求助与不安:“王妃,这……这该怎么办?” 苏砚昭依旧保持着那份超然的镇定,她轻巧地整理了一下鬓角垂落的几缕秀发,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我们唯有诚心诚意地向诸位大人表达歉意,一切依理而行。” 娜扎闻言,眉头微蹙,显得更加手足无措,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忐忑。 苏砚昭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脚下一双绣花鞋上,实则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她敏锐的感知,她的心思完全系在了室内那即将决定命运的谈话上。 室内的聚会人数约莫四五人,除了一心想要扳倒娜美人的陆丞相与其同僚外,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素来中立的老臣。 很显然,陆家此次不惜代价,连一向远离朝廷斗争的蒲太傅也被拉拢,其决心之大,可见一斑。 正当娜扎心中忐忑不安之际,兰姑姑从书房内缓步而出:“娜美人、楚王妃,陛下现在要召见二位。” 苏砚昭见娜扎神色紧张,便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你只需记住自己的清白,他们说他们的,公道自在人心。” 即便是面对群臣的诽谤,皇帝依然决定接见娜扎与苏砚昭,此举不仅是考验,更是一次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苏砚昭身形轻盈,如同莲步轻移,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跪拜大礼,声音清晰而恭敬:“儿臣参见父皇。” 然而,未等苏砚昭起身,一旁的陆丞相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面容扭曲,话语间满是急切:“陛下陛下,此娜氏女子妖艳惑主,绝非良配,望陛下三思!” 皇帝面沉如水:“她是否真如尔等所言,朕心中自有定夺!” “可陛下……您历来勤于政事,体恤百姓,自从这异域女子入宫,您几乎每夜都留在娜氏宫中,难免让人议论纷纷……”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娜扎显得愈发无助,而苏砚昭则是目光微冷,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丞相大人,难道您作为朝中重臣,不更该关心国家兴亡、朝纲稳固?却为何对陛下私生活如此感兴趣,甚至乎,让人误会丞相大人是以姿色取悦君上,与后宫嫔妃争宠?” 言罢,整个书房内一片死寂,唯有陆丞相的面庞由红转紫,老脸上青筋暴起,怒斥之声震得屋瓦仿佛都在颤抖:“你!论辈分,我乃你长辈,怎可如此放肆,对长辈出言不逊!” 苏砚昭轻轻挑眉,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佯装不解地说道:“既然并非为了争夺君王的宠爱,那么丞相大人是如何对后宫这些细微末节的事情了如指掌的呢?” 她的声音柔和却夹杂的一丝寒意。 此言一出,顿时让皇帝始终保持着威严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更加凝重的阴霾。 整个御书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心跳声似乎都能清晰可闻。 陆丞相等人的指责,原本直指妖妃之事,却被苏砚昭这两句看似不经意的话轻易地转移了方向,矛头瞬间指向了他们可能在宫中私下布置眼线、干涉后宫事务的嫌疑。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威力无穷。 “臣等真是比窦娥还冤啊!”陆丞相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表情充满了不甘和愤慨。 “楚王妃没有任何证据,就肆意诋毁我们这些清白之躯!还望陛下明察秋毫,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担忧那妖妃会乱了朝纲,扰了天下安宁!” 说罢,他深深低下头,双膝跪地,同时不忘将同来的臣僚们一并扯进这无辜的漩涡中,企图通过共同承担来减轻自己的罪名。 蒲太傅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出言辩解,任由这股旋风肆虐。 而苏砚昭嘴角挂着一抹温婉却又不失犀利的微笑,轻启朱唇:“娜美人入宫不足一月,丞相大人凭什么就断定她会祸害国家,殃及百姓?难道大人以前是靠着算命占卜来谋生的吗?” 陆丞相闻言,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哼!古训有云,宫女即便得幸,也只能封为七品选侍,而娜氏初来乍到,就直接被册封为六品,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怎么会破例?”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显然被触及了痛处。 苏砚昭心中暗自嗤笑,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决定,而今却要把责任推给一个无辜的女子,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对于这特例晋升,除了您说的那些,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她侧着脑袋,以一种近乎天真的姿态询问着。 面对苏砚昭的追问,陆丞相连珠炮似地抛出了几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比如“异族之人必定心怀不轨!”、“来历不明,显然是潜伏的奸细!”等等,但每一条都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那是苏砚昭发自内心的嘲讽,让陆丞相的慷慨陈词戛然而止。 他眉头紧锁,满是不悦,而苏砚昭则迅速收敛了笑容,礼貌地说:“请继续,丞相不必因为我这区区妇人之言而动气。” 陆丞相脸色变得忽青忽白,情绪波动极大:“本官不屑与你这种妇人争论是非!” 话语间,他试图用高傲的姿态掩饰自己的狼狈。 苏砚昭微微行礼,声音中透着坚定:“父皇,儿臣请求一辩。” 皇帝似乎对这场辩论颇感兴趣,神情略显轻松,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显然已不再将陆丞相的言论放在心上:“说吧,朕也很好奇,娜氏究竟有何等手段。” 苏砚昭抿嘴一笑,语调温和却字字千钧:“丞相所言,认为娜扎的来历存疑,实则是有所误会。她并非来历不明,更非故意滞留在大庆,一切都出于无奈。” 第64章 狡猾的狐狸 “记得那日,在京城繁华的市集中,我偶然遇见了她,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子。她幼年时与父母失散,流落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不幸落入人口贩子的手中,被骗卖为奴,辗转于数个府邸之间,受尽欺凌。” “一个卑微至极的奴婢,丞相若是真心想查,自然易如反掌。试问,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在失去父母庇护的情况下还能艰难生存下来,已经是生命的奇迹,又怎能有精力和智慧去充当细作,从事那般诡秘之事呢?” “况且,娜扎学习官话,全是我亲自教导,至今她所识之字也不过寥寥几许。这样学问浅薄之人,若能成为细作,那丞相的疑心未免也太过重了些,恐怕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难以形容其万一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刃,不仅为娜扎正名,更是让陆丞相等人的指控显得荒谬可笑。 一席话语,如同寒冰凝固了殿内的空气,使得几位历练沧桑的老臣一时语塞,唯有陆丞相,素来以铁齿铜舌着称,仍旧强撑着那份骄傲,嘴唇微颤,倔强道:“你之所言,仅一面之辞,为何她自己不站出来辩解?” 话音甫落,一阵轻柔却坚定的脚步声响起,娜缓缓掀起她那曳地长裙的边缘,玉兰白的裙摆轻轻拂过光洁的地面,跪倒于冰冷石板之上奏。 “陛下,一切过错,皆由臣妾一人承担。” 她的双眸,奇异中蕴含深邃,此刻却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泪光闪烁,仿佛承载了太多难以言喻的哀愁与无奈。 “臣妾命薄如纸,多亏王妃慧眼识珠,怜悯臣妾身躯柔弱,擅长那轻盈飘逸的异域之舞,这才得以脱离风尘,重获新生。” “臣妾出身微贱,本欲在这华丽囚笼中,以一支舞蹈作为最后的献礼,而后便淡出纷扰,回归平凡。然而,陛下您那威武而不失温柔的身影,却悄然间在臣妾心中种下倾慕之芽……臣妾万万没有预料,这份不应存在的感情,竟会导致君臣之间产生嫌隙,实在是臣妾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皇上脸上原本挂着几分看戏的轻松,此刻却因娜扎之言,神情陡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爱妃……” 娜扎的鼻尖微微发红,泪珠沿着脸颊滑落,美人的凄楚之态,让人心生不忍。 “恳请陛下大发慈悲,将臣妾逐出这深深宫廷,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她的话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哽咽,泪水如断线玉兰般洒落,那细弱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但愿陛下能够专注于国事,心怀万民,至于臣妾……只要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遥望陛下龙体康健,心中便已满足。” 此情此景,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深深触动了皇上的心弦。 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大臣们,尤其是蒲太傅个个低下头颅,似乎不敢正视娜扎那令人心碎的模样,更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神。 苏砚昭作为这场戏外的旁观者,未曾料想到娜扎的表演竟然如此真实而生动,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陆丞相,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目光如炬,怒视着陆丞相,“往日里你们总是劝我广纳后宫,以繁衍皇家血脉,巩固基业。” “而今,我稍微表现出对某人的青睐,你们就群起而攻之,指责我不务正业,沉迷女色!一个个自诩忠贞的老顽固,实则冥顽不灵!” 这一声声斥责,令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出声反驳。 苏砚昭唇角微勾,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尽管细微,却逃不过陆丞相敏锐的目光。 他怒目圆睁,胡须随着呼吸急促起伏,却只能忍气吞声,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毕竟,在这一刻,他面对娜扎,竟是束手无策。 皇上望着娜扎那梨花带雨的面容,心疼不已,轻声呼唤,试图抚慰她的伤痛:“来,让朕看看你。” 娜扎轻轻摇头,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虽然颤抖,却透露出坚强:“请陛下以国家大事为重,臣妾愿做一株默默无闻的藤蔓,紧紧依附于陛下身边,绝不成为动摇社稷的祸水。” 皇上的眼中闪烁着疼惜与决心,随后他的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刃,冷冷扫过陆丞相等人的脸庞,那视线之凌厉,似乎要在精神上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诚与忠告!还不速速退下,反省己过!” 一声令下,陆丞相面如死灰,却碍于圣旨,不得不带着满腹怨愤,悻悻退出大殿。 随着群臣的散去,皇上温柔地拉起娜扎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用低沉而温暖的嗓音,给予她最深切的安慰与承诺。 而苏砚昭在离开大殿之际,恰好撞见了陆丞相与蒲太傅在门边窃窃私语。 “丞相大人,今日之事,小女实感惶恐,认为实在是错怪了娜美人。” 陆丞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牙齿几乎要将唇内肉咬出血来,愤慨溢于言表:“她在皇上的龙袍之下上演如此精心编排的戏码,岂不是明证其心机之深,城府之固,如同深渊不见底?” 蒲太傅沉吟半晌,眉头紧锁,最终缓缓吐出心中所想:“然而,我等今日的行动,或许确实过于急躁草率。” “哼,苏氏一族那些狡猾的狐狸,终有一天会暴露出他们隐藏的真面目!” 陆丞相的眼中闪烁着犹如毒蛇般的狠辣光芒,让人心寒。 蒲太傅见状,满心无奈,只得默默转身,独自消失在长廊尽头。 苏砚昭的眼眸中满载着不屑与厌弃,语气坚决:“请大人言语慎重,我苏家向来秉持公正,从不党同伐异,陷害无辜。” “妇人之见,何其浅薄!”陆丞相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鄙夷,“怕是连寻找这位异族女子的计策,也是出自苏大学士的高深谋略吧。” 苏砚昭心中了然,陆贵妃的心机与手段她早已有所耳闻,却不料她的兄长陆丞相竟也是一丘之貉,令人难以理解且无从辩驳。 第65章 私通外男 “无论是否家父的授意,作为皇上的儿媳,本王妃在皇上寿辰之际呈上贺礼,乃是应尽之责,天经地义。”苏砚昭的声音清冷,字字坚定。 “更何况,丞相大人您今日的行为,不正是为了替贵妹陆氏出头,鸣不平吗?” 几句话,直击要害,令陆丞相面色骤变,惊诧之余又夹杂着被窥破心思的恼怒:“你……你怎会知晓此事!” 面对他的质问,苏砚昭声音冷厉:“难道不是吗?” 自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楚王萧瑾衍猝然离世,此后,陆贵妃频繁寻隙滋事,令皇上心中渐生不悦。 此刻,皇宫之内忽然多了一位性情温婉、容貌与已故皇后有几分神似的异域女子,成为新的焦点,与陆贵妃争艳斗丽。 这如何不让陆家兄妹感到恐慌与不安? 苏砚昭轻轻挥手,不愿再与之周旋,转身步入夕阳映照的长廊。 天边晚霞如织,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拉长了凉亭下两人的影子,显得分外悠长。 萧陌然静坐凉亭,手执狼毫,借由挥洒自如的书法平复心中的波澜。 而一旁的苏砚昭,则手捧墨石,轻轻地在砚台上研磨,表面上一副泰然自若,内心却已随着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飘远。 “你可知那件事?熹妃特邀那位异族佳人共进宫宴,结果反弄得龙颜大怒!” “哎呀,不就是一顿饭嘛,至于这样?况且,熹妃不是一直称病在身吗?” “哪里有半点病态,瞧她那容光焕发的模样,哪像是需要家人频繁入宫探视的。更惊人的是……” 小太监们压低了嗓音,苏砚昭的好奇心被勾起,不由自主地倾身倾听,手中研墨的动作也不自觉地缓慢下来。 “听说在宴后小酌微醺之时,熹妃的胞妹竟然在其面前开始解开衣衫,意图不明……” “盛家六小姐当即就被逐出了宫墙,熹妃也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苏砚昭心头暗自惊叹,皇权之下,皇帝喜怒无常,对于不入他眼之人,真是严厉至极。 也许,今日午时御书房内那股暗流涌动的气息,正是这波澜背后的推手。 陆氏与盛氏,在后宫中联盟已不足为奇,甚至在朝堂之上,亦是坚不可摧的铁壁铜墙,彼此间的默契与支持。 这两件事一旦串联,皇帝的意图便如拨云见日般显露无遗,那是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权力布局,仿佛是故意将箭靶置于枪口之下,引诱着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碰撞。 苏砚昭心中顿时如春花绽放,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分狡黠的喜悦,就连研墨的动作也因这份兴奋而不自觉加快了节奏。 “有什么喜事,让你这般欢欣?”萧陌然停下手中的笔,目光温柔地锁定了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殿下英姿勃发,风采卓绝,令我心中小鹿乱撞,难以自持啊。” 苏砚昭巧妙回避了御书房中的秘辛,只是笑语盈盈,意在调笑。 未料,萧陌然却以手掩唇,轻声咳嗽,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正经与否,殿下心中难道还没个计较?” 苏砚昭抿嘴一笑,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显然她洞悉了萧陌然口中责备背后,并非真的不满。 正当此时,余强怀揣着一封信和一只精巧的风筝步入室内:“王妃,苏大人有信来,还特地送来了风筝。” 闻言,苏砚昭立即搁下了手中的墨块,迫不及待地接过信件。 信上的字迹歪歪斜斜,带着稚嫩之气,分明出自苏玥玥之手。 萧陌然见她笑容满面,不由得好奇询问:“写的什么,让你如此开心?” 苏砚昭轻轻摆弄着那风筝:“这是妹妹亲手所制,担心我在宫中孤寂,特地寄来以解愁绪。” “王妃的妹妹真是细致体贴。”余强脸上洋溢着笑意。 “玥玥从小便是如此贴心。”苏砚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满怀期待地望向萧陌然,“殿下可愿与我一同放风筝?” 然而,萧陌然未加思索便婉拒:“那是孩子们的玩意儿,让余强他们陪你去吧。” 瞬间,失望在苏砚昭心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温顺答道:“也好。” 风势正好,只消片刻,风筝便乘风直上,越飞越高,最终成为半空中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苏砚昭随即向萧陌然借来纸笔,即兴回复了一信,而后嘱咐余强找一位机敏的小太监速速送出。 无人能预见,这封寻常的家书,会在数日之后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突然,仙都苑的大门被猛然踹开,伴随着玉兰与兰滢的惊呼声,一群孔武有力的老太监在张嬷嬷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闯入寝宫之内。 “你们不能进去!王妃正在休息!” 此刻的苏砚昭尚慵懒地倚于软榻之上,沉浸在梦境之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惊扰,眉头不禁蹙起,睡意与困惑交织在了一起。 她甚至未来得及完全清醒,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便逼近耳畔,伴随着那肥胖身影的出现,一把强有力的手猛然揪住了她细腻的手腕,蛮横的力量试图将她从柔软的床榻上粗鲁地拽起! “岂有此理!”苏砚昭猛地一震,周身仿佛瞬间被不屈的意志点燃,她敏捷地反脚一蹬,将那壮硕的身体精准无误地踢倒在地,力量之大,让四周空气都为之一震。 “尔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侵扰我的仙都苑!” 张嬷嬷的面容在烛光下扭曲成一副可怖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狰狞的笑:“闯了便闯了,此刻再多言语,岂非多余!来人,给我搜,搜遍每一个角落,务必找出她私通宫外男子的铁证!” “遵命!” 这一声令下,那些人如饿狼般扑向每一个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不论是雕花木箱还是镶嵌玉兰的柜子,无一幸免。 他们连床底下那片狭小的空间也不放过,搜查的狂热让原本优雅宁静的寝宫变得一片狼藉,华美的织物散落一地,家具东倒西歪。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面色瞬间阴沉,眼中闪过愤怒的火花。 第66章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而一旁的兰滢则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瘦弱的身躯挡在苏砚昭面前,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你们疯了吗?这是王妃的寝宫,你们怎么可以……” “啪!” 空气中回荡着清晰而刺耳的巴掌声,张嬷嬷那满是鄙夷的冷笑冻结了时间:“区区一个低贱的奴仆,也敢在本嬷嬷面前口出狂言!记住,主子是什么货色,奴才就该是什么模样!” 这一巴掌,张嬷嬷几乎倾尽全力,苏砚昭定睛一看,兰滢那精致的面颊已然肿胀起来,泪水与痛苦交织在一起,仿佛那巴掌也落在了苏砚昭心上,激起滔天怒火。 怒气如同沉睡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猛然喷发,苏砚昭身形骤然闪动,只听“啪啪”两声,张嬷嬷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两道鲜红的掌印。 “你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身为一个依附权势、欺凌弱小的狗腿子,竟敢在我的领地上对我的人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嬷嬷踉跄后退,脸上怒火烧灼,却碍于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而苏砚昭则是傲骨铮铮,目光凛冽:“来呀,莫非你忘了,我可是陛下亲赐的楚王妃,我的名字已被载入宗族名册,你,区区一个嬷嬷,也敢僭越尊卑?” 即便张嬷嬷是陆贵妃的心腹,面对苏砚昭的质问,也不敢真的对一位王妃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咽下这口恶气:“等到娘娘面前,看你还如何张狂!”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从衣柜深处掏出一只精巧的风筝,谄媚地呈给张嬷嬷:“嬷嬷,就是这风筝,前几日擅自飞出了宫墙。” “哈,果不其然,与宫外的野男人勾结!来人,给我拿下她!” 随着张嬷嬷冷酷的命令,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如同饿虎扑食,直冲向孤立无援的苏砚昭,意欲将她制服! 苏砚昭虽然英勇无畏,但终究难敌众手,不多时便被几双粗鲁的大手牢牢捉住双臂,无力反抗。 “王妃!”一旁的兰滢和玉兰,同样遭遇了无情的束缚,她们双手被紧紧反绑,连自身都难保,更无法相助。 张嬷嬷得意地环视着三人,那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尤其是看到兰滢与玉兰同样肿胀的脸庞时,更是眼中闪烁着残酷的光芒:“这两个贱人定是也参与了协助,一并带走!” 而此时,深宫的另一端,陆贵妃已装扮完毕,端坐在镜前,手中的茶盏因愤怒而颤抖,头上的珠翠随之一阵摇曳。 她那双锐利而刻薄的眼睛,紧锁着苏砚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大胆苏氏,你竟敢违背宫规,与外界男子私相授受,行苟且之事!还不知羞耻,赶快跪下认罪!” 话语间,每个字都像是掷地有声的冰雹,砸向苏砚昭的心头。 苏砚昭虽身处逆境,却毫无惧色,怒目而视,直指对方要害:“贵妃娘娘,难道您已经忘记那些被囚禁于深宫的日子了吗?如今您高高在上,却忘却了昔日同病相怜之情?” 陆贵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中却是从容不迫:“苏砚昭,上次是我大意,未能将你绳之以法。而今,你罪证确凿,铁证如山,我看你如何狡辩,逃脱这天罗地网!” “张嬷嬷,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信件拿出来,让苏氏自己看看!” 随着陆贵妃一声令下,一旁站立的老嬷嬷张嬷嬷立即上前,手中赫然是两张质地精良的信纸,缓缓展开。 信纸之上,字迹清丽脱俗,确实是出自苏砚昭之手,然而其内容却满是不堪之言,与她平日的品性大相径庭,字字句句似针扎心。 “此信绝非出自我的笔下,必是你等在途中截取,找人刻意模仿我的笔迹!” 苏砚昭愤怒之余,拳头紧握于袖中。 陆贵妃被揭穿了心思,但脸上却没有怒意,反而扬起了一抹扭曲的笑:“空口无凭,你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氏,认罪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只要你肯签下这份自责书,哀家或许还能为你向陛下求情,让你在皇陵度过余生,虽然寂寞,但至少还能陪伴在瑾衍的陵寝旁。” 陆贵妃的话语看似慈悲,实则冷酷至极。 然而,在皇陵守候,等同于终身监禁,身着丧服,素食终身,膝盖磨破于冰冷石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比古寺青灯下的修行更为凄苦。 况且,失去了萧陌然的保护,苏砚昭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时日已不多。 “非我所为,我绝不承认!”苏砚昭挺直了修长的颈项。 陆贵妃眼中凶光一闪,冷声道:“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来人,执行刑罚!” 张嬷嬷手中的长鞭已经浸过了盐水,显得格外沉重,笑容狰狞:“王妃,请恕老奴无礼了。” 鞭声响起,空气仿佛被撕裂,一鞭落下,皮肤顿时皮开肉绽,盐粒混着血水,痛痒难耐,简直是生不如死! “啪!”正当危机之时,兰滢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推开了苏砚昭,自己却险些被那无情的鞭子抽中。 张嬷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冷笑一声,“既然喜欢多管闲事,那就好好享受吧!” 鞭影如同狂舞的毒龙,空气被一次次撕裂,每一声都如同来自冥界的召唤! 苏砚昭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抓住了鞭尾,用尽全身力气一拽,那长鞭瞬间易主。 “荒谬的指控,岂能成为我命运的枷锁?!”她厉声质问。 陆贵妃惊愕之余,难以置信:“苏氏,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若这便是反,那我早已反了,不是吗?!”苏砚昭冷笑,一鞭挥出,张嬷嬷身形不稳,翻倒在地,痛苦呻吟。 “哎哟!” 陆贵妃恐惧与愤怒交织,手指颤抖着呼喊:“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侍从们闻声蜂拥而上,试图阻挡或夺回鞭子,但苏砚昭看似柔弱的身体里隐藏着惊人的力量与敏捷,几个回合下来,众人被她的凌厉攻势逼得四处散开,哪里还顾得上保护陆贵妃。 “啪!”这一鞭,直冲陆贵妃而去。 第67章 他在为她担忧 她急忙抬手,试图以微薄之力阻挡那即将到来的风暴,手臂颤抖间,却只显露出脆弱与无助。 “啊!你这恶毒的女人,还胆敢忤逆尊卑!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女子都制服不了!” 愤怒的吼叫充斥着殿堂,震得空气都似乎在颤抖。 张嬷嬷连忙挺身而出“王妃,难道您还不愿冷静下来,看清眼前的局面吗?” “呵呵。”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缓缓松开了紧握鞭子的手,任由那鞭子无力地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我失策了,此乃我的过错。” 这一番出乎意料的坦诚,让陆氏主仆面面相觑,惊讶之余更是疑惑丛生。 而陆贵妃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却迅速俯身拾起了那条鞭子。 “现在才感到害怕,已经太迟了!” 她高举起鞭子,那尖锐的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母妃,求您饶恕儿臣吧!儿臣无辜,即便您要严惩,此事也确实与儿臣无关啊!” 苏砚昭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陆贵妃心中的怒火,她手中的力道比之前更加猛烈。 长鞭如龙腾空,划破空气的阻碍,直奔苏砚昭而来。 苏砚昭仓促之间侧身一避,耳边却响起了细微却令人不安的咔嚓声,紧接着,一股锥心的剧痛从脚底蔓延开来。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无力支撑,倒向尘埃之时,一双手臂,坚实而又温暖,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萧陌然及时出现,将她纳入怀中,巧妙避开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深邃的双眸中燃烧着怒火,但也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担忧。 担忧? 他竟在为她担忧吗? 萧陌然的面色铁青,周围的氛围因他的怒意而变得沉重压抑:“贵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受您如此残忍的鞭笞?” “本宫……”陆贵妃闻言,顿时冷汗涔涔,内心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长,将她紧紧缠绕。 她紧咬牙关,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地射向苏砚昭:“你这是故意的!” 苏砚昭用衣袖轻掩面容,低声抽泣,声音中满是委屈与不解:“儿臣真的不明白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陆贵妃被激得怒火中烧,几近失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张嬷嬷连忙上前调停,试图缓和紧张的局势:“太子殿下,请听老奴一言,事实并非您表面所见。是楚王妃有失礼数,冒犯了贵妃娘娘!” 苏砚昭的泪水,沿着她那完美无瑕的脸颊静静滑落,无声而凄美。 “随您怎么想,只要能免去更多的皮肉之苦,我都愿意接受。” 萧陌然的目光冷若寒冰,“这景仁宫里这么多的侍卫,难道都是摆设不成?竟然会让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欺到自己主子的头上来?” 言语间,不加掩饰的讽刺与质疑,让周围人无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人群虽众,却在压倒性的挫败面前噤若寒蝉,那些曾朝向太子殿下恭敬迎接的宫人们,此刻哪还敢再多言半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息。 陆贵妃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太子殿下如若存疑,大可亲自问讯那些迎接之人!她这幕戏码,饰演得实在是天衣无缝,几可乱真!而本宫,手中正握有她作恶的铁证,不容狡辩!” 苏砚昭的身体摇摇欲坠,声音细若游丝,楚楚动人:“母妃,这里皆是您忠心耿耿的下属,又有谁敢对您的旨意有丝毫异议?” 萧陌然的眼神犹如寒冰般凛冽,逐一扫视过周围的侍女,最终停留在兰滢颤抖的身影上:“你说吧,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兰滢在为苏砚昭承担了几记沉痛的鞭挞后,她的背部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与斑斑血迹。 在玉兰小心翼翼的扶持下,她强忍剧痛,声音微颤地道:“回太子殿下,是贵妃娘娘命人仿造了王妃的笔迹,意图诬陷王妃犯罪。王妃坚决不从,便遭受到了私设的刑罚。” 陆贵妃闻言,愤怒使得她的面容扭曲,牙齿紧咬,几乎能听见那磨牙的声响:“本宫的人的话,太子殿下不信,反倒是她的人之言,可信度更高了吗?” “信与不信,并非本宫所能断定。” 萧陌然淡漠地瞥了陆贵妃一眼,“今日发生的一切,本宫必将原原本本地禀告父皇,是非曲直,自有父皇圣裁!”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令陆贵妃的脸色瞬间煞白。 即便是皇帝对她宠爱有加,但近日频繁针对苏砚昭的举动,恐怕已在皇帝心中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苏砚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顿跟在萧陌然身后离开景仁宫。 玉兰急欲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挥手制止:“我无碍,你先扶兰滢回房,快请太医为她诊治。” “王妃,请您多保重。”玉兰关切地叮嘱道,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巳时的阳光已如烈火般灼热,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砚昭倚着墙壁,一只手努力遮挡着刺眼的日光,步伐艰难而蹒跚。 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萧陌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走回她的身边,语气中带有一丝玩味:“远离了景仁宫,这场戏也该适时落幕了。” 他轻轻地抿了抿唇,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早已洞穿了一切秘密,透露出一丝戏谑与了然。 苏砚昭略感意外,眉眼间闪过一抹惊讶:“原来你早已洞察这一切?” “本宫并非视而不见之辈。”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注意自己衣衫上的破损之处。 那丝绸质地的华服,平常即便是轻微的刮擦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被倒钩密布的鞭子触及,破口之处显而易见。 苏砚昭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睫毛轻颤:“可是,我这脚踝却是真的扭伤了。” 她慢慢撩起裙摆,那绣着精致荷花的缎面鞋已被尘土覆盖,而脚踝处呈现出一种异常的肿胀与扭曲。 “还能行走吗?”萧陌然见状,连忙蹲下身来,眉头紧锁,满脸的担忧,“看起来伤得不轻。” 第68章 这是要谋害本宫吗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助,她那娇小的身躯轻轻摇晃着,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的头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只余下那轻不可闻的摇头动作。 而萧陌然身形一闪,蹲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温柔而坚定。 “来吧,这里没外人。”他的话语温和而有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这条路虽然偏僻,两侧荒草丛生,偶尔一两只鸟儿掠过,打破宁静,提醒着这世界并未彻底遗忘此地。 自东六宫蜿蜒至东宫,其间距离非短,尤其对于行动不便的她而言,那一步步跳一下歇三下的节奏,无疑将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耗时至少一个时辰。 感受到萧陌然的坚持与关怀,苏砚昭心中的犹豫终于土崩瓦解,她轻轻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骤然间被高高举起,苏砚昭的眼前世界瞬间变得开阔,却也让她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感,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萧陌然的脖颈,那力度之大,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她害怕哪怕一丝的不慎会狠狠坠落。 “你……”萧陌然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无奈与轻微的笑声,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好笑又无可奈何,“这是要谋害本宫吗?”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让苏砚昭猛地回过神来,她连忙松开了紧握的手,心中懊恼不已,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将他窒息:“是我冒失了。” 她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羞赧,那柔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萧陌然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语气温和却带着坚决:“你趴好了,要不然容易掉下来。” 苏砚昭闻言,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哦”,随后她尽可能地贴近他的背脊。 随着身体的贴合,她确实感到重心稳定了许多,但心头那份戒备与担忧却并未因此减轻,她时刻警觉着四周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这一幕,心中忐忑不安,心跳也随之加快。 不知何时,萧陌然的耳尖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强烈心跳声。 她的心跳竟是如此之快? 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暗自思量,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难道是真的对他动心了? ……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转角,一双眼睛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那人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对眼前这一幕饶有兴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出所料,昨日苏砚昭在景仁宫意外受伤的消息迅速传开,而今日,萧霆轩又一次踏足门槛。 “嫂嫂,母妃她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苏砚昭那带着冷意的打断截断。 “是什么?”苏砚昭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嘲讽与不屑,即使她不愿承认,也不愿再像往昔那般对他笑脸相迎。 萧霆轩的脸庞上,那惯常的温润之色闪过一抹尴尬与僵硬,他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母妃确有不当之处,我在这里代她向嫂嫂致歉。” 言罢,他深深行了一礼,姿态诚恳而又恭敬,“但我对嫂嫂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面对这份道歉,苏砚昭的回应却是冷冷的讽刺:“四殿下,你若真关心我,不如去管管景仁宫那位,别让那人时不时就失控发疯。” 她的话语间满是不耐与失望,此刻,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任何与陆家扯上关系的人。 偏偏萧霆轩却像是铁了心要逆着她的意,主动踏入这尴尬的境地。 他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自嘲:“……如果我的话有用,我也不会每次都等到嫂嫂受了伤才出现。” 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无力感,他接着道,“母妃向来偏袒大哥,他说什么,母妃总是照做不误。” 笑容里混杂着勉强与苦涩,让人看着不无同情。 但苏砚昭的思绪却飘远了,她忆起了萧陌然曾对她讲述的关于楚王萧瑾衍的事情,那位性格温和的王族,对待不公之事向来直言不讳,尤其是面对陆家可能对他人构成的威胁时,他更是不会袖手旁观。 这份记忆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慰藉与期待,或许,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还有那么一丝光亮值得她去守候与相信。 同样都是骨肉至亲的儿子,母亲的目光中却仿佛只容纳得下那个被偏爱的,对另一个儿子的悲喜冷暖都似乎视若无睹。 苏砚昭静静凝视着萧瑾衍那温文儒雅的举止,内心深处不禁涌起一丝庆幸,幸好他没有在这错综复杂的宫廷斗争中迷失方向。 苏砚昭轻轻抿紧了嘴唇,竭力压抑住胸腔内翻腾的不忿与委屈。 “你清楚得很,这种权宜之计并非长远之策,再温柔的性格,也经不起这般反复的磨砺与考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即将爆发的愠怒压回心底,“记得数月之前,你曾提及会安排人手前往楚王府,为我疏通打点,转眼间已过两月有余,是否有什么新的进展或消息?” 在苏砚昭的心中,若是能将楚王府的地界妥善处置,加之自己每夜前往太平殿,哄着萧陌然安寝所获得的丰厚奖赏,两者累积起来,无疑将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到时候,或许就能找个机会与皇帝协商,带着年迈的双亲和年幼的妹妹,举家迁往宁静的楚地。 而这笔资金,再招募几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士作为护院,便能确保一家人的平安无忧。 苏砚昭的如意算盘在心头噼啪作响,满心筹划着早日逃离这座充满是非纠葛的皇宫牢笼。 正当此时,萧霆轩的面色略显尴尬,从腰间缓缓解下钱囊,轻声说道:“嫂子,这些银两应足够你在宫中应对一段时间的开支了。” 苏砚昭闻言,心中那份按捺多时的忧虑终于找到了出口:“这正好引出了我想要与你商议之事。听闻今年楚地遭受了严重的干旱,夏季的庄稼几近绝收,百姓们勉强留下两成口粮度日,按理应向朝廷缴纳的八成赋税,实则已无法如数上交。至于王府方面,虽自行留下了五成以维持日常开支,但那三成应上缴的部分,在我……私自做主之下,并未派人催缴。” 第69章 他一心向佛 听到这里,苏砚昭的面色微露讶异:“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何事先不曾告知于我?” “是我一时冲动,想着嫂子在宫中或许并不急需这笔银两,便拖延至今。请放心,秋收尚有时日,而近来又有消息说楚地迎来了一场及时雨,缓解了旱情。” 望着萧霆轩那诚挚的眼神,其中不掺杂丝毫虚假,苏砚昭的心稍稍安定。 毕竟,他并无欺诈自己的动机,即便尚未正式册封为侯爵,其所得的俸禄已颇为丰厚,区区一家孤儿寡母的财资,于他而言,实不足挂齿。 “好吧,既然如此,之后还需仰仗四殿下之力。” 苏砚昭将桌面上的钱袋轻轻推向萧霆轩,“这些银两,我们就暂且不必了。” 然而,萧霆轩摆了摆手,坚持道:“嫂子,请收下吧,权当是我从你这儿借的。待到秋收之后,自我的食邑收入中扣除这一百两便是。” 面对萧霆轩的诚意,苏砚昭也不再推托,毕竟未来难料,或许这笔钱在某时某刻真的能派上用场。 就在气氛稍显缓和之际,萧霆轩忽然缓缓站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别动,有情况。” “怎么了?”苏砚昭闻声,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 只见那位闲庭信步般踱至她背后的男子,姿态悠然自得,两指轻巧地探入她的发髻之中。 “有只小虫子不小心落进了嫂子的秀发,别怕,我这就帮您拿掉。” “嗯。”苏砚昭一听是虫子,顿时浑身一凛,秀眉微蹙,头皮仿佛有万千细针轻刺,让她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头皮处传来了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牵扯之痛,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条件反射之下,她急忙伸手欲护,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心中猛然警觉到此举似乎过于失态。 “你们在这里干嘛!”一声冷冽的质问,让苏砚昭心头猛地一紧,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这一刻收缩了起来! 猛然回头,只见萧陌然手提一只精致的木箱,英俊的面容因怒意而显得有几分扭曲变形,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仿佛能射出寒光。 “光天化日之下,四殿下竟是这般与嫂子亲昵无间?” 苏砚昭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她便稳住了心神,自嘲一笑:不对,我慌什么,我与萧霆轩之间坦荡如水,更何况,这本就是他主动前来。 思绪至此,她的眼眸重归平静,语气从容不迫:“殿下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何事?你心知肚明。”萧陌然面色更沉,语带锋芒。 萧霆轩见状,略显尴尬地摩挲着鼻子,试图缓和气氛:“皇兄,嫂子日前才受了伤,不宜受到这样的惊吓,还望体谅。” 萧陌然不以为然地将手中的木盒重重搁置在桌上:“这里面装的是太医院那位老御医特制的贴膏,对治疗扭伤极有效果。” 苏砚昭闻言,一时愕然,心中波澜起伏。 往日里,他极少亲自动手送来物品,多是差遣余强那个机灵的小厮代劳。 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念头一闪而过,她随即展现出主人家的风范,轻柔地抬起手,笑容温婉地邀请道:“多谢殿下挂怀,天气炎热,不如进来饮杯凉茶再走也不迟。” “不必了。”萧陌然神色凝重,态度决绝,“宫中有急事待我处理,不可久留。”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那架势,仿佛每多停留一秒,鞋底就要被地上的热气灼伤一般。 望着他的背影,苏砚昭的心中五味杂陈,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位主子的心思,向来如天气般莫测,改日,或许只有自己亲自前往东宫,方能解开心中诸多谜团。 “嫂子别放在心上,皇兄那性子,一向如此。”萧霆轩低语宽慰,眼底闪过一抹关切,“不过听闻近来你与皇兄交往颇频,这是真的吗?” 这在宫中早已不算秘密。 苏砚昭索性坦白道:“不过是因我常去太平殿礼佛,偶尔相遇罢了。” “原来如此,只是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生怕影响了皇兄与嫂子的名声。” 萧霆轩面露几分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苏砚昭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不动声色地道:“四殿下请放宽心,我与太子殿下不过是点头之交,并无他意。再者,太子殿下虔诚向佛,人尽皆知,他的心,早已经交付给了佛陀。” 至于私底下如何戏谑这位一心向佛的太子殿下,那些小小的玩笑与逗趣…… 苏砚昭心中暗笑,那便是另一番情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霆轩轻声笑道,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无论三哥如何,父皇也不可能让他真的出家修行的,毕竟,他还肩负着江山社稷呢。” 近期宫廷之内,钦天监的官员们频繁被召入大内,皇城上下皆知,陛下正意图于名门望族之中挑选一位温婉聪慧的佳人,以期为储君订下一段良缘,此举无疑使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听闻圣上连日召见钦天监的大人们,似是要从众多名门闺秀中甄选一位,作为太子殿下的佳偶。” 说话者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与关注,眼神微微闪烁。 “此等大事,自是需要慎之又慎。只盼嫂子你不会因此被将来太子妃误解,否则这宫闱之内,风波可是说来就来。” 对方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言语间透露出对苏砚昭处境的深深忧虑。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感激之余却也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萦绕心头。 她深知对方出于好意,但这般提点却也让她内心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搅动着 “四殿下关怀备至,我心领了。”苏砚昭微蹙秀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话说回来,刚才殿下您寻找那只小虫在哪?” 萧霆轩的目光轻轻划过她如云的发鬓,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却最终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那小家伙怕是早已溜之大吉了。嫂子,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多多休息为宜,我改日再来看望。” 第70章 逆鳞 随着萧霆轩的背影逐渐远去,苏砚昭的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感。 她背对仙都苑的大门而坐,而萧霆轩的身形恰到好处地站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背影仿佛一座山,将所有窥视的目光悉数挡在外。 但若有人从门缝偷窥,那一幕,无疑会令人浮想联翩。 苏砚昭无暇去深究这是否是萧霆轩的有意为之,抑或只是偶然。 次日,当她勉强能够行走时,便不顾一切直赴太平殿。 太平殿的小佛堂内,香烟缭绕,新近焚烧的檀香味道浓郁,迫使她开窗以散去过分的香气。 萧陌然跪坐在金色丝绒软垫上,左手轻敲木鱼,节奏悠扬,而右手则把玩着一串白润如雪的玉佛珠,神情专注而宁静。 即使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是她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直抵心底。 “我听说你已寻得助力,怎么还来这太平殿闲逛?” 萧陌然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却也透出一丝探究之意。 苏砚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殿下,昨天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兰滢重伤未愈,宫中大小事务全靠玉兰一人操持,她哪里有余力阻止。” “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你们了。”萧陌然阖目养神,手中的佛珠继续缓缓转动,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苏砚昭心里明白确是如此,但口上却不敢直言,生怕触及这位平日里沉静如水,却偶尔锋芒毕露的“佛爷”的逆鳞。 “我已经向他说明,仙都苑乃是我寡居之处,他频繁造访,实为不妥。”苏砚昭试图解释,语气坚定而委婉。 萧陌然闻言,面容上的紧绷之色稍微松弛,半睁开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了然:“若他真心想与你结交,自会另寻时机。” “王妃既然担忧他的行踪,为何对我频繁出入太平殿却毫不在意,难道不怕招致外界的非议? 他的质问直指要害,话语间透露出一种被忽视的委屈与不解。 她以为,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小心周旋与尽力讨好,至少应得到他的一些体谅与理解! “我……”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心中千回百转,“殿下对我有再生之恩,作为晚辈,常来探望自然是应该的。” 萧陌然剑眉微皱,终于侧目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仅仅如此?没有其他的理由?” 这简单的一问,却让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哦,倒也不尽然。”注意到他眼神中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满,苏砚昭连忙纠正自己的言辞,语气中添了几分柔和与真诚,“实则,我早已将殿下视为至亲至交,情深意厚,犹如家人一般亲密无间。” 木鱼的沉闷声响突然中断,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目光中闪烁着探究的意味:“如此说来,你对我真的别无他想?” 苏砚昭心里暗自琢磨,难道非得她直言不讳,道出自己在这深宫中寻觅依靠的孤寂心思吗? 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萧陌然的目光如炬,直直望进她的眼底,语带锋芒:“那你声称我是你生命中的重要之人,仅仅是为使我愉悦吗?” “哪敢哪敢。”苏砚昭眼波一转,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言语间多了份机敏,“殿下在我心中,确是难得的挚友,如同我最珍贵的亲人一般。” 这番话,应是恰到好处,既能表达敬重之情,又不失亲密之意,总该让他感到满意了吧! 却不料,萧陌然猛然挥动衣袖,脸上浮现出一种豁然开朗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孤寂之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语气中透出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苏砚昭心中既是焦急又是困惑,正欲张口解释,却被他冷冷的话语打断:“往后,你还是尽量避免踏入太平殿的门槛为妙。” 紧接着,一声命令清晰而坚决:“余强,送楚王妃回府。” “殿下……”苏砚昭脸色略显苍白,心中疑惑丛生,记忆中的他从不曾如此冷漠无情,他到底是怎么了? 余强并未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已轻车熟路地引领她向外走去。 苏砚昭欲再次追问,不料大门轰然关闭,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她气愤至极,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冰冷的门板,眸中燃烧着不解与愤怒:“殿下,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为何会令您如此动怒。” “请您务必赐教,好让我今后避免重蹈覆辙!” 门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那急促的木鱼声透过门缝,隐隐传来,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余强在旁赔笑着打圆场:“王妃,殿下或许是虑及您的脚伤,不便多行,这才出此言。待脚伤痊愈后再来拜访,或许更为适宜。” 若是真心体贴,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将她拒之门外? 但苏砚昭心下明镜似的,深知他必有其深意。 眼下,唯有等待时机,再次尝试。 数日之后,苏砚昭的脚踝已彻底恢复如初。 时值酷暑,烈日如火,即便是兰滢手中那精致的遮阳伞,也难以抵御炎炎夏日的热浪侵袭。 苏砚昭手捧着一只古朴的青铜冰鉴,里面装着她亲手调制的冰粥。 选用西域进献的红瓤甜瓜以及樱桃等新鲜果实,切成细腻的丁,再拌入剔透的碎冰,最后撒上一层洁白的糖霜,乃夏日消暑的绝佳美味。 仙都苑虽为宫廷中人羡慕之地,但内务府向来吝啬,她们所得实为九牛一毛。 这点儿冰只够做两碗粥,而苏砚昭却特地为萧陌然预留了一份。 她心想,这份情谊在前,他应该不会再对她冷颜相向了吧。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手中的冰鉴仿佛也变得格外沉重,承载着她厚重的期待。 正当她示意兰滢准备敲门之际,太平殿的大门竟缓缓开启,一位陌生女子在余强的陪伴下缓缓走出,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余公公,请务必悉心照料好殿下,我日后再来拜访。” 说罢,女子轻轻点头示意,眼神中满是对殿下的关切与不舍。 第71章 拒之门外 余强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不失礼数:“有您的挂念,殿下定能感受到这份温情。” 苏砚昭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那名女子与萧陌然之间究竟有何种纠葛,为何在太平殿中从未听闻半分提及? 这份疑惑如细流般在心底涌动,激起层层涟漪。 身旁,兰滢以其细腻敏感的观察力,轻声细语地为苏砚昭解惑:“王妃,这位是最近受陛下册封的裴选侍,或许您未曾留意。” 话语甫落,裴选侍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目光恰与苏砚昭在空中交汇,瞬间火花四溅。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内含深意:“早就风闻太子殿下与楚王妃情谊深厚,今日亲眼目睹,果不其然。” 在苏砚昭眼中,裴选侍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于是她选择沉默以对,手捧着装有冰镇粥食的食盒,步伐坚定地朝太平殿大门迈进。 然而,刚欲踏上宫殿的石阶,余强却如磐石般挡在了前方,躬身低首:“王妃,今日殿下并未传唤,您此刻不便入内。” 苏砚昭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愠怒,回想起自己进出太平殿不下七八十次,何曾需要萧陌然的召见? 时日一长,就连守门的太监都熟稔于她的来访规律,总是预先开启厚重的宫门,以示尊敬与欢迎。 “不过是备了些冰粥,想着为殿下消解暑热。”她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和煦与诚意,“还望公公能够通传一声。” 余强脸上显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王妃,还是请您回府吧。殿下特意吩咐,您今后来访,无需再行通报。” 此言一出,分明是划清界限之举,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唯有苦笑以对。 这时,裴选侍的讽刺之言如利箭般穿透空气,尖锐而刺耳:“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一心向佛,怎会与一名女子如此亲近。原来是楚王妃情意绵绵,始终未减啊。” 苏砚昭紧握着冰盒的手柄,面色苍白,仿若霜打的秋叶。 若是从前因某些言行不慎而触怒了萧陌然,她自会反省承担。 但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冷遇,毫无缘由,让她感到一阵茫然无措。 正当她沉默不语之际,裴选侍却误将此视为软弱,言语间更添几分尖酸刻薄:“我看王妃还是断了那份巴结太子的念想吧。身为克夫的不祥之人,万一不慎惊扰了太子的龙体……”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巴结?那请问,裴选侍今日造访太平殿,所为何来?” 苏砚昭唇边挂着一抹讥诮,反击道,“同为王室妇人,裴选侍单身独往,难道不怕陛下心生不满?” 裴选侍面色瞬息变得阴沉:“我与太子哥哥乃自幼青梅竹马,情同手足,你我又岂能等量齐观?” 言语之间,彰显出她与萧陌然不同寻常的关系,以及对自己地位的自信。 苏砚昭的双眼如同寒冰凝结,手指紧紧缠绕着冰盒的边缘,因过度用力而逐渐失去了血色,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怒与不甘,都倾注在这无辜的寒冰之上。 “你这话若传入皇上耳中,难道不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吗?如今裴小主在宫中的地位,说来也是储君的半个长辈,怎可轻率谈论。” 面对挑衅,裴选侍的脸色骤变,如被针扎的心痛让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间挤出,“我与储君之间的事,何需你来指手画脚!至少我比那些毫无廉耻之心的人强上百倍!” 一旁的余强急得团团转。 “二位主子,请息怒……”他心里虽畏惧双方的权势,却也深知事态严重,只好硬着头皮站于二人中间,一边忙着示意侍从赶紧去请萧陌然。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一个小太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中,气息未定便急促地禀报道:“殿下,大事不好!外头裴小主与王妃……快要动起手来了!” 而萧陌然却仍旧面不改色,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她不会有事的。”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太监一头雾水,不禁追问道:“殿下,您是指……哪位不会出事呢?” 然而,话音未落,萧陌然已悠然翻过书页,重新沉浸在他那似乎远离尘嚣的世界里,留给小太监一个无解的背影。 室外,紧张的气息几乎凝固。 裴选侍的柳眉竖立,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苏砚昭,也难怪贵妃对你诸多不满,这般尖酸刻薄,实在是不识时务啊!” 苏砚昭的视线越过那沮丧归来的小太监,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难道他对她真的如此冷漠,以至于连这点小争执都不愿介入? 她轻咬下唇,既是无奈也是倔强。 裴选侍见她沉默,误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势所震慑,越发地嚣张跋扈,下巴微抬,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像你这样的女子,在这后宫之中我见得多了,无非是妄图攀龙附凤。” 说罢,伴随着一声冷哼,裴选侍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轻蔑与嘲讽。 而对于这一切,苏砚昭漠不关心。 她所在意的,只是萧陌然对她的态度,因为在权力的游戏里,她是那么无助地依赖着他。 一旦裴选侍将此事泄露给陆家,等待她的将是风雨飘摇的命运。 于是,苏砚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柔而坚定,“余公公,即便殿下此刻不便相见,但这冰粥却是我一片真心,还望您务必转达。” 余强接过冰鉴,言语间充满了宽慰,“王妃太过谦虚了。殿下近日或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之炎炎夏日,心情略显烦躁,王妃无需过分忧虑。” 苏砚昭自然明白他的好意,感激道:“有劳公公了。” 随着余强捧着冰粥步入紧闭的朱红大门,外面只剩下兰滢焦虑的声音,“王妃,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烈日之下,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但苏砚昭却淡淡地说:“不忙。” 她的内心,正筹划着如何在这复杂的宫闱中稳住自己的脚步,绝不能轻易言退。 她们隐身于幽静的转角,既能远远地眺望着太平殿那庄严肃穆的大门,又巧妙地借助着周围桃李树繁茂枝叶的遮掩,不让对岸的人有任何察觉。 第72章 太子殿下,前往鸿福寺了 不久,余强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他手持拂尘,步履匆匆。 哐当! 那碗曾蕴含着苏砚昭无尽心意的冰粥,被他无情地倾倒在了宫门边的花坛里。 水珠与花瓣交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点,像是嘲笑,更似诀别。 兰滢目睹此景,怒火中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前去质问余强:“太过分了,没想到余公公竟是如此薄情之人!” 话语间,愤怒与不平如同潮水般涌动。 “算了。”苏砚昭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力量。 她迅速拽回了即将爆发的兰滢,温婉的眼眸中罕见地闪烁着坚决与不甘的火花。 那是一份对现实的无奈,更是对某人的深深失望。 “没有殿下的命令,他断不敢如此妄为。” 言罢,她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心中五味杂陈。 慈仁堂内,气氛截然不同,充满了喜悦与期待。 御医细心诊完娜扎的脉搏后,面露喜色,眉宇间跳跃着激动的光彩:“恭贺小主,恭喜小主,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娜扎瞬间愣住,随后狂喜如同绚烂的烟火在心头炸开:“真的吗?” 她的声音因惊喜而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御医连连点头,肯定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娜扎激动不已,紧紧握住皇帝的手:“陛下,我们有孩子了!” 皇帝亦是满面春风,爽朗的笑声在堂内回荡:“哈哈,好!这真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待你平安诞下龙嗣,朕定将你晋升为婕妤,共享这份喜悦。” 后宫之中,子嗣的诞生实属不易,这对于整个皇宫来说无疑是值得举国同庆的消息。 苏砚昭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恭喜父皇,贺喜娜美人。” 她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听闻娜扎身体抱恙,原以为只是寻常病症,故前来关怀探视。 却未料,恰逢御医为其诊断喜讯,真是意外之喜。 娜扎脸颊染上了羞涩的红晕,眼中充满了感激:“多亏了王妃,若不是您,臣妾恐怕难有机会侍奉在陛下身边。王妃,您真是臣妾与陛下缘分的纽带。” 皇帝大手一挥,彰显着他的豪迈:“好,那朕便赐予她珊瑚手串一对,蓝田玉佩一枚,如何?” 娜扎闻言,俏皮地拉着衣袖,撒娇道:“皇上真小气呢。” 她的眼神里既有调笑又有期待,让在场众人忍俊不禁。 苏砚昭观察到皇帝眼神中的无奈与宠爱交织,连忙起身行礼,言语间透着得体与谦逊:“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应尽的本分,赏赐与否,儿臣都已感到无比荣幸与满足。” 不可否认,娜扎在赢得皇帝欢心方面确有独到之处,频繁的亲近请求总能获得恩宠,而这份幸运也时常惠及苏砚昭。 “没问题,没问题,既然娜扎开口,那就再加赠一盒珍贵的金叶,外加两筐南海璀璨的明珠吧!”皇帝的许诺掷地有声,慷慨之至。 苏砚昭的脸上终于绽放开一朵真诚而灿烂的笑靥,这是自太平殿那一日之后,久违的温暖重现在她的脸庞。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位年迈的老太监手执拂尘,步伐踉跄地闯入:“陛下,大事不好了!” 皇帝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前往鸿福寺了!”侍从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慌乱,吹散了殿内的宁静。 “什么?!”苏砚昭猛地睁开她的凤眼,仿佛两道锐利的剑光划破了室内的柔和。 她身形一挺,如同被骤然拉紧的弓弦,猛地站了起来。 衣袂轻扬,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透露出她心中的波澜壮阔。 “为何如此仓促?”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夹杂着几丝焦急。 眉头轻蹙,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解与忧虑。 “奴才也不清楚啊!太子殿下乘坐的车驾,无声无息地出了宫门。守卫们直到车驾远去,这才匆匆赶来通报。估摸着,这会儿怕是已经快接近繁华喧嚣的朱雀大街了!”侍从语气中的急切与惶恐。 刚才还洋溢着春风得意神色的皇帝,此刻脸色瞬间阴沉。 “一群饭桶!为何不立刻拦下他!”话语中带着威严,却也难以掩饰内心的焦急与怒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娜扎心中也是一惊。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愕然,随即快速平复下来。 苏砚昭沉声言道,声音中既有坚定也有温婉:“父皇,殿下身为储君,宫中的侍卫哪敢轻易阻拦他的去向。当务之急,应是设法劝说殿下回心转意,莫走极端之路。” “若能劝得动,他又怎会如此决绝,以至于萌生出家之念!” 皇帝负手在后,步履沉重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出了内心的焦虑与无奈,“不成,朕现在就派人将他带回来!” “万万不可呀,父皇!”苏砚昭闻言,连忙跪拜行礼,言语恳切,“强行动粗只会让殿下更加反感,也许还会适得其反,加剧他对尘世的厌倦。”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怒火在他眼中燃烧:“这样不行,那样也不成,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怎么办?难道朕要眼睁睁看着大庆将来无储君可立吗?” 他首先考虑的,竟是国家社稷的延续,而非自己疼爱的儿子即将面临的艰苦修行生活。 苏砚昭内心不禁暗暗感叹,难怪萧陌然与父皇之间的关系日益疏远。 “父皇,不如让我前去一试。我与殿下交情匪浅,或许我亲自出面劝说,能够触动他的心弦,让他回心转意。”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份自信。 皇帝半信半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真的有把握吗?” 一旁的娜扎适时插话,为苏砚昭添了几分助力:“陛下,您也知道,殿下与楚王妃时常一起探讨佛法。有道是知音难觅,或许王妃正是那个能够理解殿下心思的人。” “嫔妾也以为,王妃可能真能说服殿下。”另一位妃子轻轻说道,语气中满是肯定。 皇帝眉头紧锁,环视四周,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好吧,苏氏,你即刻准备出发,务必尽快拦截到殿下的车驾!” 第73章 闯入殿内 “遵命!”苏砚昭不敢耽搁片刻,心知肚明,一旦萧陌然真的出家,她在宫中的境遇将会更加艰难。 内务府迅速备好了车马,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宫门,一路飞驰电掣,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鸿福寺山脚下。 山路蜿蜒曲折,坡度陡峭,仅容二人并肩而行,就连最灵活的马匹也无法通过。 苏砚昭只能令随从先行返回皇宫禀报,自己则准备在庙中短暂停留,或许要在那里度过一二个夜晚。 相比于皇城内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鸿福寺由于地处偏远,山路崎岖,来访的香客并不多,显得格外静谧。 踏进庙门,只见零星几个信徒在虔诚地礼佛,小和尚们的身影反而比信徒还要多,更映衬出这里的冷清。 “这位女施主,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地递上三柱清香,“小僧法号安高,若您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苏砚昭轻轻擦拭去额上的细汗,刚欲伸手接过香,口中客气道:“多谢小师父……” 不远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清晨的静谧中回响,伴随着略显焦虑的呼唤穿透薄雾。 “安高,监寺师父正急着找你呢,今日寺里迎来了一位准备剃度受戒的新师弟,事务繁多,实在分身乏术啊。” 听到这消息,她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凛,心中暗自思量,在这个时节选择上山剃度,除了那位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的萧陌然,还能有谁?! 真是难以置信,事情的进展竟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苏砚昭顾不得观察安高的反应,只匆匆将那三根还带着她体温的香重新塞入他手中,随后便沿着那大和尚匆忙离去的路径,几乎是用尽全力,疾风般地奔跑起来! “女施主——”身后传来了呼唤,却未能让她有丝毫停留。 与此同时,大空宝殿内,几道身披灰色僧袍的身影围绕在一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男子周围,他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教导。 监寺师父口中诵念着经文,眼神闭合,仿佛在与心中的佛对话,直至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眸,声音低沉而庄重:“可以开始了。” 一位小沙弥小心翼翼地捧上一把寒光闪烁、锋利无比的剃刀,正当剃刀即将触碰青年头皮的瞬间,苏砚昭那带着坚决与急切的呼喊猛然炸响在空气中:“且慢动手!” 这一声惊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监寺的眉头轻轻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女施主,此乃寺院后院,按照规矩,女子不得擅自入内。” 苏砚昭的心脏如鼓点般剧烈跳动,连忙解释,语速飞快:“大师父,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已才闯入此地!” 她不顾一切地穿过和尚们的缝隙,目光焦急而迫切地落在那位即将削发为僧的青年身上。 “你当真要舍弃红尘,从此青灯古佛相伴?那些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欢笑与泪水,那份情谊,你就这么轻易地放下吗?” 监寺见状,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你们几个,拦住这位女施主,剃度仪式不可中断。” 和尚们迅速响应,将苏砚昭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而那位青年,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身体轻微的颤动似乎透露着内心的挣扎。 苏砚昭心急如焚,几乎是在绝望中抛出了最后的“撒手锏”:“不,不可以这样做!我已怀有你的骨肉,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佛说救人性命功德无量,若你不肯与我结为夫妇,只怕我将难逃家族的沉塘之罚。” “到时候,当你听说我的噩耗,你的心,还能在这木鱼声中保持平静吗?!!” 整个殿堂内一片死寂,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无踪,只有窗外的风声在耳畔低吟。 监寺面色凝重,眉宇间满是讶异与困惑:“你怎么之前不提你还有这样的世俗纠葛?!” 青年的身躯轻轻颤抖着,耳朵不自觉地染上了羞涩的红色,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现在不是说了吗!师父,我决定不出家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脸的雀斑和青春痘在笑容中显得有些憨态可掬:“娘子,夫君这就来陪你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苏砚昭一脸愕然,心底疑惑丛生:“这……这是怎么回事?萧陌然,你人呢?!” 眼看那身材魁梧的汉子猛冲而来,苏砚昭心头猛然一紧,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瞬间的恐惧几乎让她的魂魄都险些离体而去! “娘子,咱们这就携手下山,共结连理吧!管他是谁的种呢……哎,不对,无论是小子还是丫头,我刘东这辈子就跟定你,不离不弃!”他一脸憨笑,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打住!”苏砚昭急忙伸出双手,抵在他的宽阔胸膛之上,费尽九刘东虎之力才使他稍稍安静下来。 “你误会了,我所寻找的,并非是你!” “娘子,你一定是上天为我安排的良缘!” 刘东他虽貌不出众,但此刻的欢喜却是如此真诚,竟让苏砚昭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连忙躲到了监寺大师的背后,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竖立起来。 “师父,我真的认错人了,请您一定要帮我……” 监寺大师怒目圆睁,胡须都因愤怒而微微颤动,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勉强按捺住即将爆发的脾气。 刘东面对威严的监寺,心中虽有惧意,却仍是不甘心地喊道:“娘子,这一整个寺庙的和尚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过要成为我的妻子的!” “我已经说了是认错人了啊!”苏砚昭心中暗自感叹。 原本萧陌然那般挺拔的身姿,怎会与眼前这个略微驼背的身影混淆? 回想当时,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 监寺大师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庄严宣告:“阿弥陀佛,刘东,既然姑娘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就莫要再纠缠不清了。” “我不听!我这半辈子又穷又丑,周围十里八乡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见我一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不嫌弃我,我怎么甘心这辈子就在这里吃斋念佛度过呢!” 第74章 尘缘并未斩断 刘东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决,这对苏砚昭而言,无疑是危险信号。 “顽固不化!”监寺大师一声令下,几位身手不凡的和尚手持禅杖,干净利落地将刘东制服。 “你尘缘未断,剃度之事免谈!速速将他驱逐出去!” 刘东被紧紧束缚,挣扎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砚昭,那些和尚一个个身强力壮,哪里是他能轻易挣脱的。 “娘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娘子!” 他的呼喊在寺庙的回廊间久久回荡,不了解情况的人恐怕还真以为这些和尚是在欺负他。 苏砚昭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向监寺大师:“多谢师父出手相助。今日来鸿福寺请求剃度的,是否只有我一人?” 监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而面色不悦,语气难免带着几分不满:“你当这里是市井之地?每日都有络绎不绝之人排队等着出家?” “这怎么可能,外界传闻他选择上山修行!” 她面露惊异之色,秀眉微蹙,“师父,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我必须亲自去找他确认清楚!” 说罢,她转身便欲向后院的禅房迈去,脚步急促。 然而,监寺老僧眼疾手快,身形一晃便挡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平和却坚决:“女施主,请留步。本寺禅房向来不对外开放,特别是对于女性信众。您在前殿敬完香便请回吧,莫要打扰了这里的清修。” 她正欲开口争辩,只见监寺的眼神一沉,周围的和尚们仿佛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女施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规矩不可废。还请您理解,速速下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扰。” 那些话语虽不带锋芒,却字字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心中纵有万千不愿,面对这一群身形魁梧的和尚,也只得无奈作罢。 “好吧,至少让我在这儿上一炷香,祈求平安,总可以吧?”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妥协。 毕竟,她清楚,对待真正的出家人,可不能像对付那些凡尘中的对手一样。 在监寺微微颔首的默许下,她缓步上前,轻手轻脚地点燃了一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如同她心中的忧虑,缠绕不散。 她抬头凝视着大殿中央那三尊庄严而又慈祥的金身佛像,心中默默祈祷: “观世音菩萨,若您真的能洞悉人间的喜怒哀乐,请大发慈悲,莫让他真的割舍尘缘,遁入这空门之中……” 与此同时,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悄然接近。 可当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苏砚昭的身影时,立刻如受惊的小鹿般,紧紧贴着廊柱,尽量让自己隐于阴影之中。 确认未被察觉后,男子迅速闪进了旁边的一间禅房。 “殿下!殿下!”余强的随从喘息着奔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殿下,王妃已经到达山脚下,此刻正大空宝殿呢!” 在另一侧的禅室内,萧陌然双腿交叠,正沉浸在围棋对弈中。 他漫不经心地落下一颗黑子,即使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眼神也未曾有过丝毫波动。 与他对弈的是一位留着长髯的中年僧侣,身披赤金色袈裟,显得超然物外。 那光洁的头顶,九个清晰可见的戒疤诉说着他曾经的决绝。 “似乎有人并不愿见到你完全抛却俗世啊。”名为佛图的僧人眼中闪烁着温和的笑意,“为何找来的是王妃,而非皇太子妃呢?” 萧陌然面容平静,再次落下一子后,才缓缓抬眸:“舅舅,这一局,您已经败了。” 佛图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棋局,旋即发出爽朗的笑声:“殿下风采依旧,即便在这青灯古佛之下,亦无人能及您的智慧与风范。若真的一心向佛,这尘世岂不是太过寂寞了吗?” “舅舅。”萧陌然轻轻蹙眉,“我与她之间,不过是命运交错下的偶遇。她在此寻我不着,自然会知难而退,下山离去。” 佛图边整理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以贫僧之见,你的尘缘似乎并未完全斩断啊……” 萧陌然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在无声中筑起一道墙。 四周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却见他忽然启唇,声音虽轻却坚定异常:“那我就在此小住,直到尘缘了结!” 老者摇了摇头,眼底藏着无奈与疼惜,似是回忆起了旧时光景,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哎,跟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一旦决定了,任凭风急浪高,也撼动不了你的决心。” 佛图望着萧陌然,心中虽有忧虑,却也只能默默颔首。 多年的相处让他深知,一旦萧陌然心意已决,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而在另一侧,翠绿掩映下的青灯古寺外,苏砚昭身姿娉婷,眼中闪烁着不安。 她踏着细碎的步子,在山道上徘徊,每一次回首,都满含着渴望。 夕阳渐渐西斜,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咕咕作响,提醒着她,即便是忧虑满怀,身体的需求也无法忽视。 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悠然流淌,溪水潺潺。 在这样一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名头戴斗笠的神秘男子静坐于岸边,手持长竿,专注于水面的轻微波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与那即将上钩的鱼儿。 “咕噜噜……”苏砚昭捂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苦笑。 早晨在慈仁堂的那半盏清茶,此刻早已化作虚无。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男子脚边鼓鼓的鱼篓上。 “这位大哥……”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确定。 男子闻声抬眸,斗笠的阴影下,一双眼睛犹如溪水般清澈透明。 “姑娘,有何贵干?”他的声音温和。 面对男子询问,苏砚昭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从中抽出一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那分明是宫中之物,贵重非凡。 “我途经此地,腹中饥饿难耐,想问问能否向您讨一条鱼充饥?当然,我不会白吃,这是我的报酬。” 第75章 自力更生 男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片金叶子上时,却有一瞬间的怔愣,似是在思考什么。 很快,他从鱼篓中挑出最大的一条鱼递给她,并随手扔给她一块打火石和一把锋利的小刀,语气轻松而淡泊:“拿去吧,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苏砚昭感激地接过,轻声道谢:“多谢大哥!” 鱼篓中,那条原本鲜活的鱼因为离水太久,已显得有些萎靡。 苏砚昭迅速行动,手法熟练至极,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开膛、清洗等一系列动作。 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溪水。 男子在一旁静静观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姑娘文静柔弱,没想到处理起这些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若不嫌弃,是否也能帮我处理一条?” 苏砚昭微微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云,但她并未退缩,而是大方接过了男子手中的鱼。 随着刀光闪动,鱼身在她的手中迅速变成了一块块等待烹饪的食材,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流畅而精准。 这一切,对于苏砚昭而言,不过是日常。 出身于并不富裕的苏家,她从小就学会了自力更生,哪怕是最基础的家务,甚至是宰杀鸡鱼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也都成了生活的常态。 在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姐们眼里,或许她的双手沾满了世俗的烟火气,与她们琴棋书画、品酒赏月的雅致生活格格不入。 自幼年起,她便在众人的冷眼与排斥中踽踽独行。 而今,在这片远离尘嚣的荒野之地,竟有一位陌生旅人,对她的烹饪技艺投以了罕见的赞赏。 篝火舞动着橘黄色的舌焰,温柔地包裹住鲜嫩的鱼肉,油脂仿佛获得了生命,在跳动的火光中欢欣鼓舞,释放出令人心醉的香气,缭绕四周。 鱼肉烤至金黄,外皮微焦而内里柔嫩,苏砚昭几乎是出于本能,未经思索便伸手撕下一片,满心期待地送入口中。 然而,期待转瞬化为失望。 那鱼肉虽裹挟着浓郁的香气,却因未加任何调味,腥味猛地冲击着味蕾,直逼脑门,让人难以忍受。 “哎呀……”习惯了精致佳肴的她,如何承受得住这份原始的粗粝,喉咙里翻涌起一股抗拒,几欲呕吐。 “哈哈哈。”身旁的男子爽朗笑声打破了尴尬,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你的运气不错,今天遇见了我。像我这样随时携带食盐的人,可不多见哦。” 食盐? 为何他不早些时候提醒? 苏砚昭心中暗自懊恼,差一点就要将这无味的鱼与烤架一同扔回清澈的河水中。 这才缓缓启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悠然自得:“多亏公子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不过,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是……?” “顾锦。”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边说边细心地将盐粒均匀地洒在鱼肉上,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盐分的融入瞬间唤醒了鱼肉的鲜美,同时也激发了苏砚昭心中的好奇。 “顾公子,不知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样貌颇似一人?” 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低垂着眼帘,葱白细长的手指灵巧地用丝帕剔除着鱼刺,话语间带着些许试探。 顾锦手中的动作一顿,鱼肉悬于半空,他笑眯眯地注视着她,声音里藏着几分自嘲:“或许是因为祁某的相貌太过普通,才会让很多人觉得与他人有几分相似吧。” 闻言,苏砚昭微微低头,手指间的动作未曾停歇,心中却已起了波澜。 他的眉眼宛如工笔细绘,墨黑的双瞳宛若深夜中最璀璨的星辰,不由自主地,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身影。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这位美丽的姑娘?”顾锦含笑问道。 溪水潺潺,伴着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枝,她轻启朱唇,语音柔和:“我是苏家的女儿。” “青灯古刹矗立于高山之巅,路途艰辛,苏姑娘何故舍弃京城繁华,偏要来到这偏远的鸿福寺上香?”顾锦的提问似乎触及了她的某个痛点。 提及此事,苏砚昭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这背后的故事颇为复杂,我有一位朋友,一心想要在此剃度为僧。但他的选择,却可能引起诸多是非。” 她抬起眼眸,望向眼前的顾锦,眼神中带着一丝求助:“顾公子会认为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吗?” “并不会。”顾锦品了一口经过调味后风味大增的鱼肉,深邃的目光中仿佛能洞察人心,“如此说来,苏姑娘此行并不顺畅?” “岂止是不顺。”苏砚昭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我知道他已经上了山,却躲在禅房之内避而不见。而寺中僧侣们则以鸿福寺历来不接纳女客为由,毫不留情地将我拒之门外。” 走过这曲折蜿蜒的青石板路,她才猛然意识到,青灯山的葱郁之中,除了那座古朴庄严的寺院静静伫立,四周竟是如此荒凉静谧,连一缕炊烟、一个农户的踪迹也无从寻觅。 夜色悄然逼近,空中已挂起了一弯薄薄的新月,映照着她略显迷茫的脸庞。 她心中暗自思量,今宵的归宿仍是未知数,若是选择下山,那么迎接她的将是明日清晨又一番崎岖山路的跋涉……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境遇。” 一旁,顾锦目睹了这一切,眉宇间流露出不忿之色。 “这世道,还真是讽刺,”他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些整日念叨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和尚们,怎能对一个孤身女子如此冷漠无情,竟要将她拒之门外。” 苏砚昭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心中已做下决定。 那日在庙里与和尚们的不愉快遭遇,她会选择深埋心底,不让它成为日后言语间的波澜,更不向任何人展露分毫。 “别担心,”顾锦的语气转而温和,带着自信,“我可以帮你写一封信,给那位住持大师,相信他阅后会允许你暂时在寺内借宿的。” 说话间,他已霍然起身,动作利落。 第76章 强闯禅院 只见他轻巧地以两指敲击唇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悠长的口哨。 奇迹般地,一匹通体赤红、毛发光亮的大马从茂密的树林间飞驰而出,马蹄踏着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它高高昂首,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长嘶。 这匹马背上还挂着两个沉甸甸的行囊,显然承载着主人的全部行装。 顾锦动作迅速,从行囊中取出文房四宝,墨香与纸张的细腻触感在空气中交织,让苏砚昭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内心充满了惊叹。 她不禁暗自揣测,这位看似平凡的旅人,身上究竟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奇技和秘密? 察觉到她心中的疑惑,顾锦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解释道:“我习惯了以四海为家,有了这匹忠诚的伙伴,天地之大,皆可为家。”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超脱与自在,让人心生向往。 片刻之后,一封书信在他的笔下诞生,笔法流畅,字字力透纸背。 苏砚昭凑上前去,只见信中言辞恳切,承诺若鸿福寺愿意收留她两日,作为交换,他将不再捕捞寺前溪流中的鱼儿。 她手中握着信纸,心中既好奇又疑惑,“就这样简单?” 她低声自问,“这封信,真的能够说服他们吗?” 此时,溪水潺潺,顾锦弯腰于岸边清洗着笔墨,朗朗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我与鸿福寺的和尚们算是老朋友了,他们常劝我放下渔网,但我也只是笑笑,未曾当真。” 听到这话,苏砚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歉意,毕竟在这片远离尘嚣的山林中,除了山珍野味,几乎别无他食。 她不禁问道:“那之后你又如何解决食物问题呢?” 顾锦爽朗一笑,那笑声似乎能驱散所有的忧愁,“我可没答应放过之后的猎物哦。” “原来你早有安排。”苏砚昭被他这份从容和机智所打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多亏了顾公子援手,将来若有机会再次相遇,我必定设宴款待,聊表谢意。” 告别之际,她紧紧攥着那封信,脚下生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重新踏上了通往寺庙的石阶。 刚踏入古朴沉静的寺门,一位面容严谨、目光如炬的监寺便迎面行来,脚步沉稳,袈裟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女施主,您不是已经踏上了离山的路途吗?何故风尘仆仆,再度折返这幽静的山门之内?” 言辞间,监寺的眉宇不自觉地紧锁,透露出几分疑惑与警惕。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美丽而不失坚韧。 “或许,正是冥冥之中那份未了的因缘,不愿我空手离去吧。” 她边说着,边轻轻展开手中紧握的一封书信,“我此行肩负重要使命,这封信,需得我亲自交到住持大师的手中。” 面对苏砚昭的坚持,监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住持大师并不认识女施主,平日里也极少接见外客。贫僧还是恳请姑娘莫要做无用功,我们这清修之地,怕是找不到您所追寻的缘分。”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觉得这位和尚实在太过死板不通人情,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心怀坦荡,绝无半点不轨。 “他尚未亲眼见过我,又怎知不会因这一面之缘而记住我?” 她的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不甘与倔强。 正当双方的对话陷入了僵局,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一位蓄着飘逸长须的中年和尚缓缓步入纷争的中心,他的步履从容。 “这里何事喧闹,打扰了山间的清幽?”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 “住持,这位女子硬是要强行进入我们的禅院。”监寺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满,显然对于这突来的麻烦感到头疼。 听闻眼前之人便是住持,苏砚昭的眼神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她暗暗攒紧了袖中的拳头,眼中闪烁着楚楚可怜的神采:“住持大师,世人都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小女子漂泊无依,身无立锥之地,更无分文傍身。” “我不过是想在贵寺借宿几日,却不想遭到了管事师父的驱赶。这深山之中,猛兽频出,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若真遇到那些恶人盗匪,那不等于是将我推向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么?这样一来,贵寺还怎能称得上是远离尘嚣、清净修行的圣地呢?” 说话间,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不肯轻易滑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坚强与无助。 管事师父被苏砚昭的言辞弄得满面通红,他好不容易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来,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可施主您当时明明说的是要进禅房找人……” 苏砚昭轻轻拭去眼角即将坠落的泪滴,语气平和却坚决:“不错,我的确是这样说的。只因那个负心之人,许我以诺言之后,却又狠心离去,留下了我腹中这个无辜的生命。我孤苦无依,除了四处找寻他之外,别无他法。” 佛图住持的双眸在听到“腹中生命”时微微一颤,目光瞬间变得炽热,紧紧锁定了她的腹部。 这时,管事师父急得满脸通红,拼命朝佛图使着眼色,那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呐喊:“主持,您快说句话吧,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佛图住持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慈悲与宽容:“既然女施主遭遇如此不幸,佛家讲求慈悲为怀,自当伸手相助。安高,你带她去后院找个偏僻安静的院落安置,好生照料。” “这……”管事显得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住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多谢住持大师的大恩大德!”苏砚昭哪里还会在意管事的想法,在她看来,住持的话如同佛音,区区一个管事岂敢不从? 随着小沙弥安高的引领,苏砚昭心满意足地进入了后院。 她的居所虽然偏僻,但门外却是繁茂的药草园,四下寂静,只闻山林间的鸟鸣声声,令人心旷神怡。 待到傍晚,寺内和尚们皆汇聚于大空宝殿,进行庄严的晚课,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借此机会,苏砚昭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出,开始一间间地搜寻萧陌然。 第77章 找到你了 尽管佛图住持允许她留宿,却故意将她安排在了最偏远的角落,与和尚们的住处相隔甚远,少说也有半里之遥。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透过半开的窗格,一抹英俊的侧脸若隐若现,正是萧陌然。 寺内的夜晚简朴至极,连多余的灯火都吝啬于点燃,只有萧陌然孤单的身影在昏黄的窗纸上跳跃,投下一片寂寞的剪影。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心湖再次泛起了层层涟漪,种种思绪在心头交织,难以平静。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中存活,她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便是阻止一位内心向佛、渴望遁入空门之人实现其最终的夙愿。 月光稀薄,透过斑驳的窗棂,映照在萧陌然那紧锁的眉宇之间。 他隐约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窥探,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目光正穿透夜色,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暗处,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苏砚昭终于把握住了那个难得的机会。 趁着余强因自然之需匆匆离宫的间隙,她迅速拦截了他的去路。 “王……王妃?”余强的眼眸中满是惊讶,“您不是……已经离开了皇宫,前往……” 苏砚昭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尖锐而狐疑,这让余强连忙改口,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惊慌失措,“我的意思是,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未等对方回答,苏砚昭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坚定:“余强,告诉我实话,据说太子殿下近日有心归隐佛门,这是否确有其事?” 余强的神色变得复杂,声音细若蚊呐:“岂止是有心……殿下已经与鸿福寺的住持佛图大师约定,一旦踏入山门,便立即剃度为僧。然而,不知何故,佛图大师后来却又变卦,拒绝为殿下举行剃度仪式。” 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如同一团乱麻,苏砚昭听着,心中虽感困惑,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太子萧陌然一心向佛,却被鸿福寺的高僧拒绝接纳。 这样的转折,对她而言,无疑是事情迎来转机的契机。 她轻轻招手,将余强拉近,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蛊惑:“余公公,我早就察觉到,你和那些只知蝇营狗苟的小宦官不同。他们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而你,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你的祈祷,是出自肺腑的祝愿,愿他一生平安无恙。” 被如此真诚的赞美,余强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果他有尾巴,此刻定会欢快地摇摆不停。 “那自然!我从七岁起就侍奉在太子身边,我们之间的情感,岂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但你也明白,山中的生活清贫艰苦,太子身为皇家血脉,恐怕难以适应那里的朴素与寂寞。况且,出家人须断绝尘缘,摒弃俗世情欲……” 余强显得颇为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我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只是太子心意已决,我一个小小宦官,又能如何?若是最后真没办法,那我就随他一起出家,陪伴殿下走完这一生。” 此时,苏砚昭的目光悄然转向窗边,那位沉浸在书卷中的男子,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今天,我是受父皇的密令而来,意图说服太子回心转意。只是,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太子并不愿意见到我。” “那么,接下来……”余强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期待。 “因此,我需要你暂时离开这里,哪怕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以便我能找到机会接近他。”苏砚昭的话语决绝。 余强的头摇晃得如此剧烈,每一根发丝都在空中划出拒绝的弧线。 “不成不成,殿下若是察觉到我擅自离开了岗位,我怕是要承受不可想象的责罚啊!”他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苏砚昭双手叉腰,她的双眼既清澈又带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深邃。 “那你究竟还想不想让咱们殿下打消出家的念头呢?你若不远离些,万一听见些不该听的秘密,你的名声、我的名声,乃至整个王府的声誉,都将置于何地?” 余强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妥协的神色缓缓浮现,似是在做着内心深处的斗争。 “那……好吧!我就离开半小时,这段时间内,我会假装完全不知晓王妃您曾到访之事。” 语毕,他转身离去,脚步中带着几分匆忙。 随着余强的身影消失在禅院外的葱郁之中,这里仿佛瞬间被一层宁静的薄膜包裹,只余下苏砚昭与萧陌然两人,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苏砚昭轻手轻脚地推动那扇沉甸甸的木门,老旧的门轴发出抗议般的吱嘎声,与室内萧陌然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交织在一起。 萧陌然的注意力完全沉浸于书页之间,连头也不曾抬起,只是随口淡淡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见背后之人并未立即回应,他似乎意识到些什么,语气中多了一份命令:“把蜡烛的光调亮些。” 然而,苏砚昭却另有打算。 她悄无声息地踱步至窗边,在萧陌然未曾察觉之际,猛地合上了窗棂,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吹熄了唯一的光源! “苏砚昭!”萧陌然的惊呼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莫非并不希望见到我?”苏砚昭心中泛起一阵寒意,语气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你悄无声息地来到这清幽的鸿福寺,可曾想过我找寻你的艰辛与不安……” 萧陌然的眼神瞬间凝固,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随即猛地站起,正欲唤出余强的名字。 但这时,一只温软细腻的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唇:“殿下,请三思!您难道愿意让鸿福寺的每一个僧人,都目睹一位俗家弟子与女子在这佛门净地间的纠葛与纷扰吗?” 不出所料,苏砚昭感觉到萧陌然的身体逐渐放松,不再反抗。 她轻轻一推,他便顺从地坐回了原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悦与疑惑:“你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跟踪我至此?是否有人派遣你来阻止我出家的决定?” 第78章 为何躲着我 苏砚昭苍白的唇瓣微颤,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声音中坚定:“我只是有几件事想要问清楚。一旦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自然会离开,再不打扰。” “问吧。”萧陌然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轻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为何总是刻意躲避着我?” 萧陌然或许早有预感会有这一天,他的脸上竟是一片波澜不惊:“作为修行之人,理应斩断尘缘,断绝一切欲望,与世间女子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我应有的修行态度。” “你在撒谎。”苏砚昭反驳得毫不犹豫,她的思绪飘回那天,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萧陌然,而偏偏是裴选侍轻易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她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窒息而憋屈。 奇怪的是,一向淡泊名利、性情如水的自己,怎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然? 或许是失去了太平殿那曾经无微不至的庇护,让她心中的焦虑与不安放大到了极致吧。 “太子殿下若真要斩断那纷扰尘世中的七情六欲,当初就不该在我深陷危难、举步维艰之时,一次次将我温柔救赎。” 萧陌然双手合十,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慈悲与无奈,轻轻吐出一句:“阿弥陀佛。” “你常言慈悲为怀,广开方便之门,为何不见你以同等心肠普照世间万物,偏偏只对我一人,有着那份不同寻常的怜悯与注视?” 苏砚昭的眼神中闪烁着倔强与不解,“你对我终究有别于他人,为何要将这份情愫深藏,不愿坦诚相认?” 面对苏砚昭的追问,他低垂着眼帘,长睫如扇,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声音平稳得像是静谧夜色下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那一切,不过是姑娘你心中的错觉与幻想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之中。 苏砚昭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哀伤:“殿下当真是心意已决,要舍弃红尘,遁入那清寂空门?往日的点点滴滴,真能如浮云一般,轻易散去,不留下半点痕迹?” “是。”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苏砚昭轻咬下唇,情感的洪流在胸中激荡,终于在一刹那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向前一步,两唇相接,那是带着决绝与探询的一吻! 他凤眼微张,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薄唇紧抿,试图保持最后一丝冷静与距离,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 但苏砚昭却不依不饶,愈发坚决地加深了这个吻,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情感,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唔!” 这一吻,不再是柔情蜜意,而是苏砚昭心中愤怒与不甘的直接爆发,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不甘心宣泄在他身上。 然而,萧陌然并没有推开她,他的手在半空中稍作停留,最终还是缓缓环上了她的后脑,无声地接纳这份突如其来的激烈情感。 良久,直到一阵外来的嘈杂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忘我,二人才缓缓分开,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 苏砚昭轻抚嘴角那一抹鲜红,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与胜利者的得意,唇边勾起一抹月牙般的微笑:“殿下在寺中已触犯了清规戒律,这样一来,出家修行的大门怕是对你关闭了。” 此言一出,萧陌然眼中刚刚回暖的光亮,瞬间凝结成寒冰。 “走开。”这两个字,简短而决绝,让苏砚昭胸中憋闷,愤怒之余亦有一丝挫败。 “好,看来单是在这禅房之中,我们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她猛然拉住他的手腕,脸上怒极反笑,“既然这里不行,那就让我们一起到菩萨面前,将这一切说个清楚明白吧!” 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懊恼,却也深知事态的发展已超出了掌控。 就在这时,禅室外传来了陌生僧人的询问,声音虽轻,却如冷水泼面,令人心头一紧。 “萧居士,可是有何需要帮助之处?” 苏砚昭身形一颤,转头望向萧陌然,只见他眼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僧人在门外等待片刻,未闻回应,遂又轻敲门扉:“萧居士,您还在里面吗?一切安好?” 萧陌然知外人已察觉动静,再不应答恐生更多事端,于是沉声回答:“无妨,只是一场噩梦扰人清梦罢了。” 僧人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有几分关切:“居士今日旅途劳顿,确实应尽早安歇。不过,若是将来真有心出家为僧,需记得与我们一同早课晚课,共修佛经……” 门外,僧人的低语绵绵不绝地洒落在古旧的木门上,然而屋内之人的神色,却是一片淡漠,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只映出了门外那一抹隐约的身影。 苏砚昭心中微恙,暗自思量,不久前他还在自己怀中温存,未曾有丝毫拒绝之意,此刻又何必摆出这份佛门弟子特有的冷漠与超脱? “多谢小师傅点拨迷津,鄙人必定铭感五内,他日有机缘……” “呃!”萧陌然的话戛然而止,那原本沉稳如山的嗓音,瞬间变得紧绷而模糊。 门外的小和尚闻言一惊,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关切:“萧居士,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贫僧进去照应一二?” 手指已搭上门闩,准备推门而入。 萧陌然心中一急,连忙呵斥阻止:“无妨,小师傅请留步,许是风寒作祟,出去便是。” 千钧一发之际,门板尚未完全开启,一道细微的光隙中,险些泄露了屋内风光。 苏砚昭双手紧紧环抱于萧陌然腰间,唇齿间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轻轻啃噬着他的颈侧。 她贴耳低语,声音细若蚊蚋,却又满含挑逗:“殿下,滋味如何?是否别有一番风情?” 萧陌然紧握她微凉的手腕,眼神复杂,似有责备又夹杂着无可奈何:“待会儿再与你算账!” 当前最要紧的是平息门外的疑惑,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第79章 牙尖嘴利 “小师父勿怪,只是在下衣衫不整,实不便迎客,方才突兀之声,乃是偶感不适所致,请见谅。” 门外的和尚半信半疑,终是释然一笑:“既然如此,萧居士便安心歇息吧。” 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萧陌然猛地推开苏砚昭,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这妖精!” 苏砚昭却是一脸满足,唇角上扬,笑得灿烂无邪:“殿下何须如此紧张?难道是怕他人窥见我们的秘密,亦或是恼恨自己,竟无法抗拒区区一介妖女的小小诱惑?” 她姿容出众,在这紧绷的气氛中,诱人而又危险。 面对萧陌然近乎无情的驱逐,苏砚昭不仅不怒,反而笑意盈盈:“好,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佯装起身,却在临门之际忽地话锋一转,“不过,此时鸿福寺僧侣均已归寺,我这一出去,想必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言毕,她轻轻拉开门缝,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陌然猛然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将她强行揽入怀中。 四目在空中静静交汇,在静谧中暗含汹涌。 他轻轻后退半步,声音柔和中带着决断:“现在,你无须急着离开。” 苏砚昭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玩味在她的瞳孔中闪烁。 “哦~看来,连太子殿下也忍不住想要与我这平凡女子多些共处的时光呢。”她故意将语调拉长,带着微妙的挑衅与妩媚。 他闻言,眉头不自觉地拧紧,掌心那串温润的白玉佛珠转得愈发急促,如同他心中翻涌的情感,难以平息。 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只有佛珠轻触的微弱声响,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伴随着恭敬而紧张的声音:“殿下。” “进。” 随着余强的身影携带着两桶袅袅热气的水进入室内,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殿下,这是奴才特地去厨房为您烧的热水。殿下今日事务繁忙,也该……也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定格在悠然自得坐在软塌上的苏砚昭身上,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王妃,您怎么还未离去? 萧陌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脸色微微沉下,显然已猜到了几分:“你难道不该在外守候?谁准许你擅自离岗的?” 余强顿时汗如雨下,慌忙辩解:“奴才……见殿下沉浸在书卷之中,不敢打扰您的雅兴……” 苏砚昭心知肚明,今天的情景皆因她而起,她怎会不知感恩? 她轻启朱唇,言辞犀利而又不失分寸:“他为了殿下烧水尽忠职守,你为何还要责备于他?难不成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待见我,便要找个由头来发泄不满?” “真是牙尖嘴利!”萧陌然一甩衣袖,怒意在胸中升腾,直视着苏砚昭。 苏砚昭的笑声清脆悦耳:“殿下对我这伶牙俐齿的性子又不是初次见识,何必再费唇舌夸奖一番呢?”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余强夹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向苏砚昭使着眼色,希望她能退让一步。 萧陌然的目光冷如寒铁,下达了命令:“余强,明日一早你就负责将楚王妃安全送回宫中。如若再有私自外出之事发生,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余强的脸色变得异常苦涩,正欲开口解释,苏砚昭却已抢先发声,她的声音里透着坚决。 “我的双腿属于自己,我想去哪里是我自己的自由,殿下又何必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以此作为压制我的手段呢?” 余强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说:“王妃,您就少说两句吧。殿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啊。” “若他真的在乎我半分,就不会不告而别,独自涉险。”她的话语里藏匿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幽怨。 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够与强大的陆家相抗衡,她也不会如此忧心忡忡。 眼下,安妃与娜扎的地位尚不稳定,哪有余力为她遮风挡雨。 萧陌然的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冷漠仿佛能冻结一切情感。 而苏砚昭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既有淡然也有决绝:“今后,我会留在鸿福寺,陪伴在殿下身边。” “哪怕殿下有朝一日剃发为僧,我也会成为那尚未剃度的女弟子,总之,别想让我轻易离开。”她的声音坚定而平静。 室内一片沉默,空气似乎凝固,只留下萧陌然眼眸中那抹复杂难辨的光影在轻轻摇曳。 但他的嘴唇轻启,吐出的依旧是那两个字,冷淡而决绝:“随你。” 夜色轻轻覆盖了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之中,连微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苏砚昭借着这抹夜色的掩护,悄然无声地滑入了自己的小院。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孤单而坚定。 鸿福寺高踞于山之巅,夜的宁静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只有偶尔从窗棂间溜进的风声,和远远传来的蝉鸣,才勉强打破了这份沉寂,为这片圣地添上了一丝生气。 这些天,苏砚昭几乎成了寺内的常客,不是在花丛中忙碌,修剪那些寄托着僧人清修之情的花草,就是在萧陌然不远处徘徊,眼神中满是忧虑,生怕他哪一刻突然之间心灰意冷,真的踏上了出家的道路。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寺内开始流传起各种闲言碎语,萧陌然的态度也随之变得疏远,不再愿意与她相见。 这一天,苏砚昭提着满满一桶衣物,独自一人沿着蜿蜒小径走向溪边。 没有仆从的陪伴,每一件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当她踏上溪边的鹅卵石路,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顾锦正端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手持一支特制的竹竿,悠然自得地垂钓。 夜色中,这一幕显得格外宁静和谐。 “顾公子!”苏砚昭不由自主地笑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没想到在这清幽之地,也能遇见你悠闲垂钓。” 顾锦听闻声音,抬头望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和,轻轻点头作为回应:“瞧姑娘这模样,看来已经成功在鸿福寺安顿下来了。那位令你挂心的朋友,是否已经回心转意,放弃了出家的念头呢?” 第80章 尘缘未了 提起这事,苏砚昭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唉,他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一旦下了决心,便是九刘东虎也难以撼动。” “哦?这样的性子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顾锦的目光随着水面上跃动的鱼儿游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乱世之中,不少人选择遁入空门寻求庇护,但如今国泰民安,这样的选择便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或许,你的朋友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过去的阴影让他难以解脱,这才有了避世的想法吧。” 对于顾锦这番洞察秋毫的话语,苏砚昭心中暗暗赞叹,眼前这位男子似乎能看透人心,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公子真是高见,他确实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与过去,我想伸出援手,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途径。” 顾锦轻轻举起两根手指:“要忘却过去,无外乎两种方法。其一,直面并解决困扰他的根源问题。但以姑娘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承担此重担。” “其二,人世间的一切纷扰,终归离不开一个‘情’字。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情感的力量往往能成为打开心灵枷锁的钥匙。用情至深,也是一种解脱之道。” 苏砚昭听着,眉头微蹙,似乎对这番话理解得并不透彻:“情之一字,沉重如山,我担心自己也难以承受其重。” 曾几何时,她天真地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被简单定义为朋友,殊不知这话一出口,如同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每当相遇,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与尴尬。 她对那条流浪狗悉心照料了好几天,无论是晨光微露还是暮色降临,总能在巷尾的小角落里见到她温柔的身影,轻声细语地与它对话,递上一碗热腾腾的食物。 渐渐地,那曾经警惕而畏缩的眼神被温暖融化,每当她靠近,狗儿的尾巴便欢快地摇摆起来。 “如此说来,顾某也无计可施了。”顾锦苦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无奈与自嘲。 他深知自己虽擅长琴棋书画,对于眼前的困境却束手无策。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 这时,一阵细微的颤动从手中的钓竿传来,他眼眸一闪,多年的垂钓经验告诉他,这一刻终于到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顾锦迅速收竿,手腕灵活地一转。 水面被切割,泛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最终,一条银光闪闪的鱼儿跃出水面,划过空中,完美地落入敞开的鱼篓之中。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今晚,至少不用担心腹中空空了。 “今晚的饭食算是解决了。”顾锦满意地看了一眼鱼篓,开始收拾钓鱼的工具,每一样都被细心地归置整齐。 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口哨,一匹骏马轻快地从不远处小跑而来,马蹄声在静谧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悠扬。 顾锦对着马儿轻轻一笑,拍了拍它的脖颈,似乎在传达无声的感谢,随后拱手向身旁的苏砚昭笑道:“苏姑娘,咱就此别过,期待有缘再会。” 苏砚昭望着他孤单却坚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注意到他随身携带的行囊简陋,连一个固定的居所都没有,她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同情。 “顾公子,要不干脆来鸿福寺住几天?这山林虽然风景秀美,但夜深人静时,山高林密,万一遇到野兽,或是突然下起大雨,可就危险了。”苏砚昭关切地提议,言语间透露出真诚的关怀。 “我这人散漫自由惯了,寺庙虽能遮风避雨,却束缚不了我渴望自由的心。”顾锦一边说着,一边轻盈地翻身上马。 他挥了挥手,朗声道:“走了!” 随即策马而去,留下一串洒脱不羁的背影。 苏砚昭则独自留在清澈的溪边,耐心地清洗着衣物。 待衣物洗净晾挂,她没有片刻迟疑,立即启程前往鸿福寺。 然而,当她匆匆赶到萧陌然居住的院子,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院子内的寂静与往日的宁静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她心中疑惑丛生,平日里,萧陌然总是安坐在禅房内,潜心诵经,为何短短时间,竟不见踪迹? 带着满腹狐疑,苏砚昭快步前往大空宝殿,期望能找到答案。 殿内,只有几位和尚正专注地清扫着地面,偶尔有几缕轻烟从供奉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伴随着稀疏的香客低声细语,却唯独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当她准备失望离去之际,转身的瞬间,余强捧着两盘香气四溢的素菜,正迎面走来,苏砚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亮。 “王妃……”余强话刚出口,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显然已洞察了她的意图,“王妃,还是请回吧,殿下恐怕不愿意见您。” “他愿不愿意见我是他的选择,可你,难道真的愿意永远留在这里,远离繁华的皇宫,看着你家殿下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苏砚昭挑眉反问,语带机锋。 不久之后,在余强的引领下,苏砚昭手捧精心准备的素菜,穿过曲折的石径,来到了一座格外引人注目的禅院前。 这座禅院比周围其他的建筑更加宽敞大气,院子里别出心裁地用水缸栽种着几株红莲,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周围的禅意氛围融为一体,显得意境深远。 正当苏砚昭伸手欲推开门扉,屋内萧陌然平静却坚定的声音轻轻飘出,带着决心:“我在寺中已住七日,舅舅,是时候为我举行剃度仪式了吧。” 门缝微微敞开,足以让苏砚昭窥见室内的情景。 与萧陌然相对而坐的,竟是鸿福寺德高望重的住持!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心中惊诧不已,原本以为两人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血浓于水的叔侄! 这一幕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因为她曾听闻,夏侯氏一族因叛逆之罪,遭到满门抄斩,那么眼前超脱物外的住持,又怎么会与萧陌然有着如此深厚的亲缘关系? 住持佛图双手合十,目光慈悲而深邃,重复着先前的话语:“阿弥陀佛,尘缘未了,即便身入佛门,若心未净,修行亦是徒劳。” 第81章 你种下的因 “可……”萧陌然的声音略带犹豫,眉头微蹙,“我的尘缘确实尚未断绝,但舅舅您呢?您为何选择避世于此,将母亲之仇、家族的冤屈都强加于我一身?”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解与隐忍的痛苦,似乎在追问一个多年未解的谜团。 佛图的深邃目光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悲,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超脱:“贫僧,法号佛图,无名无姓,仅以佛号为伴,行走于红尘边缘,寻求心灵的宁静与超然。” 他微微侧首,目光穿过轻纱似的薄雾,温和地道:“过往种种,如云烟过眼,殿下若沉溺于昔日梦影,实乃无益。过往已逝,当下与未来才是修行之重。” 言及余强,佛图的面容柔和了几分:“据余强所言,殿下的夜半梦魇逐渐减轻,于贫僧而言,此乃上天之恩赐,殿下应视为福祉。不必为此自责,更勿需将自己囚禁于清幽之地,求得心灵解脱。” 萧陌然的眼眸平静如古井,但在佛图的话语落下时,细微的涟漪在他眼中荡漾开来:“如此说来,自从春回大地,那些困扰我多时的梦境确实有所减少。” 佛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暖而含蓄:“诚哉斯言,殿下与那位楚王妃的情缘始于春日繁花之中,尘缘未断,情愫犹存。此乃人之常情,殿下无需过分苛责自身。” 门外,苏砚昭的心跳猛然加速,不安与疑惑紧紧包裹着她:“这是什么状况?为何突然提及我?难道我与此有何瓜葛?” 就在她的思绪纷飞之际,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惊破了室内的宁静,萧陌然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门外何人?速速现身!” 苏砚昭下意识地伸手欲合上门扉,但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掌如同闪电般截住了她的动作,空气中的紧张氛围瞬间凝固。 四目相接,火花四溅。 苏砚昭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企图用轻松的语调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哈,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殿下和住持师父。” “您说这是偶遇,那我不妨请教,我手中这碗斋饭是?” 面对质问,苏砚昭心中顿时慌乱如麻,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只觉呼吸困难:“这个……也许,只是个误会?不,不对,可能是我……” 她结结巴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托词,最终只能沮丧地垂下头颅,声音细弱蚊鸣:“我,我只是前来为殿下送午餐的。”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如冰刃,话语中隐含警告,冷冽无比:“你到底听去了多少?” 苏砚昭顿感脊背发凉,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自己的窃听行径暴露,今日恐将难以善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表面上依然故作轻松,笑容僵硬:“我只是隐约听见住持师父谈及殿下的梦魇,以及似乎殿下尘缘未了,似乎……与我有些许关联?” 佛图在一旁悠闲地品茗,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而萧陌然则保持着沉默,气氛沉重。 苏砚昭心一横,狠咬舌尖,霎时间,剧烈的苦味充斥口齿,疼痛让泪光在眼角闪烁,她的眼眸中满是无助与委屈。 “只要能助殿下摆脱梦魇缠绕,只要殿下身体康健,任何事情我都愿意承担。” 她声音颤抖,带着无法言喻的恳求,那柔弱的模样,几乎能让任何人心生怜悯,恨不得立刻宽恕她的所有过错。 然而,命运弄人,挡在她面前的,偏偏是那位冷峻孤傲的萧陌然,他的出现仿佛连空气中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你方才也清晰听见了,住持大人言之凿凿,我尘缘牵绊,与你脱不开瓜葛。” 萧陌然的唇边勾勒出一抹不带丝毫暖意的微笑,那笑容冷冽,“如此,你可愿意伸出援手,助我了结这份纠葛?” “殿下但有所命,苏砚昭自当遵从。”她的心脏猛地一紧,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砰砰狂跳不已。 忽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划破了空气中的紧张。 一柄镶嵌着璀璨红宝石的精致弯刀,精准无误地落在她的脚边,那鲜红的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诱惑与危险并存的光芒。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阴冷,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轮回因果,既然是你种下的因,那么除去你,自然也就断了这因果的果。” 闻言,苏砚昭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平日里精心维持的柔弱形象此刻再也无法维持,显得格外脆弱无助。 萧陌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寒,带着几分嘲讽地质问:“怎么,开始感到恐惧了吗?” 她颤抖着,手里的素食盒“啪”地一声跌落在地,食物散落一地,正如她此刻凌乱的心情。 勉强稳住颤抖的双手,她缓缓拾起了那柄弯刀,仅仅是抽出刀鞘的动作,就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今天,在这两个人面前,她无论如何都要付出些血的代价,否则,今日不流血,明朝便可能是生命的终结! 弯刀的寒芒在阳光下闪烁,她重又抬头,一串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殿下,此刀一旦落下,你我之间,恐怕便只有阴阳两隔的结局了……” “是吗,我心中有数。”萧陌然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语气冷淡至极,仿佛谈论的只是无关紧要之事。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她细腻肌肤的刹那,她猛地一顿,声音压抑却坚定:“我的容颜是我最为珍视之物。” 刀锋轻巧一转,不再对准她那脆弱的面庞,而是指向了她柔软的腹部…… 这时,佛图突然站起,语气威严:“够了,楚王妃,陌然只是在吓唬你罢了,快把刀放下,别伤害了腹中的孩子。” 话音刚落,萧陌然的瞳孔猛然一缩,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你怀孕了?” “……此事,日后再与殿下细谈。”苏砚昭内心五味杂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回想起为进入寺庙而故意夸张的苦衷,未曾想,鸿福寺的住持竟是萧陌然的亲舅舅,这巧合令她措手不及。 第82章 你是唯一 随着佛图引路,三人步入禅房,一股宁静的氛围迎面扑来。 佛图亲手为苏砚昭倒上一杯清茶:“殿下行事往往冲动,想必今日已经吓到你了。来,先喝口茶,定定神。” “多谢住持师父厚爱。”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温暖的茶水全部饮尽,仿佛能借此驱散心中的寒意与恐惧。 再次抬眸,她正好对上佛图那双幽深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邃。 而萧陌然则整理着自己的衣袍,言辞间带着决绝:“今日便饶你一回,但若有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自有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砚昭轻轻咬着自己泛着苍白的嘴唇,心中不禁暗自诧异,自己怎会在这般不合时宜的时刻踏入这方净土。 “殿下。”佛图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佛门乃清净之地,刀枪相见岂非有失体统。你若心向修行,如此行径又怎能如愿?” 一旁,见萧陌然碰了一鼻子灰,苏砚昭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内心深处却如同狂风中的小舟,兴奋地不住点头赞同。 正是如此! 住持大师,请您再多言几句吧,最好能够直接请这位不速之客离开这清幽之地! “至于王妃您呢。”佛图话锋一转,目光温柔地投向苏砚昭,脸上瞬间绽放出微笑,他亲自夹了几筷青翠欲滴的蔬菜送到她的碟中,“多食用些,怀孕之人怎能只食清淡之物呢。” “本寺戒律森严,不可杀生。王妃若真想品尝荤腥,不妨去山脚下的村落购得鸡鸭,只需确保不为寺内其他僧侣所知即可。” 此言一出,苏砚昭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这些话竟是从一位心怀慈悲的和尚口中说出。 不,他是不是有所误会?!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锐利的目光仿佛在责备苏砚昭招惹是非。 她强撑着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住持大师,您的好意我心领神会。只不过,我腹中这……” “和尚我明白。”佛图含笑合十,语气平和“阿弥陀佛,于我看来,只要不妨碍他人,身份地位的高低又何足挂齿?” “咳咳咳咳!” 萧陌然被这番大胆之言震惊得猛然呛咳不止! 苏砚昭急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小心些,喝口水缓缓气。” 他刚欲伸手接茶,唇边未及触碰,佛图和尚已轻声笑开:“看样子,倒是颇有些做父亲的样貌了。” “咳咳!”萧陌然慌忙推开茶杯,神色尴尬,“住持,莫要取笑了。” 佛图笑而不答,苏砚昭则感到一阵难掩的局促。 餐毕,仅匆匆几口,萧陌然便带着她步出了住持的禅室。 寺庙之外,一条幽静的走廊延伸而出,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竹林。 微风轻拂,竹叶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行走间,萧陌然手指轻轻拨弄着念珠,声音淡如清水:“可是你告诉了佛图,你怀有了我的骨肉?” “没有!”苏砚昭急急摇头,连连否认。 然而他并未就此罢休,步步紧逼,直至她退无可退,背抵墙壁:“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哪里敢直言真相,只能紧紧咬住下唇,那份难以启齿的苦楚让她心头五味杂陈。 “不言也无妨。”萧陌然的视线收回,语气坚定,“我一旦决定之事,绝不会轻易动摇。即便你留在鸿福寺,也改变不了任何定局。” 微风悄悄地穿透了庭院,轻柔地撩拨着他的衣摆,那衣角随着风的节奏轻轻摇曳。 他的身形站得笔直,坚毅中带着一份不可侵犯的尊贵,就像深山中的翠竹,挺拔而孤高,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苏砚昭的目光掠过这道身影,心中猛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她与他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那份难以言喻的距离感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微微颤抖,掩藏着内心的波澜。 再次抬眸时,她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婉的微笑。 “殿下,我深知自己的地位与分量,无力去左右那些宏大的局势。”她的声音温和而又谦卑。 少女的手指轻轻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谨慎、渴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 “我跟随殿下到宫外,只是出于对您安危的担忧。未来日子里,您能否别再忽然间就对我置之不理?”她的话语中带着恳求。 萧陌然一时语塞,正欲回应之际,少女又急切地补充道:“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请殿下直接告诉我,我会努力去改正。我只求,您不要选择沉默以对,留我一人在原地彷徨。”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的那份真诚与无助,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他下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佛珠,手指在光滑的珠子上轻轻滚动,忽然间,动作一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你的要求,仅此而已?”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意外。 “嗯。”苏砚昭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她的心里,却藏着另一个秘密。 这一切看似卑微的让步,其实是她精心策划的伪装,目的只为让萧陌然卸下防备,为下一步计划铺路。 今日佛图的态度已表明,短时间内不会同意他的出家请求,于是她决定采取更温和的策略,以免过于急进,将他推至对立面。 然而,她未曾察觉,自己这一番表决心的话,却悄然触动了萧陌然内心深处的柔软之处。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近乎耳语般轻声问道:“这样的话,你是否也曾向他人提及过?” 声音虽轻,却饱含了不为人知的情感波动。 苏砚昭思绪飘回了过去的十六年,那是一段被父母宠爱、妹妹玥玥乖巧相伴的无忧岁月。 在这片温馨的天空下,她从未有过乞求,也未尝过被拒绝的滋味。 因此,当她诚实地摇着头,说:“没有,殿下,您是唯一一个。”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真挚。 萧陌然从她纯净无瑕的眼神中读到了真实的答案。 那一刻,他那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竟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第83章 七夕 他虽然继续向前行,但苏砚昭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耳畔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像是晨曦中最娇嫩的霞光。 这微妙的变化让她心头生疑:为什么他会脸红呢? 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明明那些都是出自真心,只对他一人倾诉的话语。 她提着长裙,紧跟在他身后,心中虽有疑惑,但见他似乎不再生气,也就没有再多追问。 毕竟,有时候,不必要的追问只会平添烦恼。 直到她注意到他步伐轻快,心中的好奇终于还是破土而出:“殿下,您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吧?” “本宫何曾生过你的气。”萧陌然微微一侧首,狭长的凤眼仿佛能够洞察人心,其中蕴含着深邃与锐利,紧紧凝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以后只要不做那些为了目的而不惜显得愚蠢的事就行了。” 言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和。 她心头猛然间如鹿撞,一股不可名状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是否他已经洞悉了她踏入鸿福寺背后的真正意图? 苏砚昭连忙用颤抖的手指梳理着被山风轻轻撩乱的鬓发,试图以此作为掩护,遮掩住那突如其来的慌乱情绪。 “我发现寺里日用之物颇显短缺,殿下今日能否屈尊降贵,陪同小女子下山选购一二?” 随后,她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充分,赶忙又补充了一句,“无非是些梳洗用的琐碎物品。” 回忆起上次匆忙间的造访,她仅仅携带了必备的钱袋和几件替换衣物,至于那些能为女子增添风情的连发型首饰,则因时间紧迫未能准备妥当。 此番请他一同下山,一则可以时刻监视他的动向,确保自身安全。 二来,也确实能够借机节省些开支,毕竟宫廷之外,每一枚银两都需精打细算。 正当苏砚昭以为自己这一请求会遭到冷遇或拒绝时,萧陌然竟意外地答应了:“行。” 鸿福寺通往外界的山路曲折蜿蜒,未经人工雕琢的石阶,尤其是某些地段异常陡峭,即便是身手敏捷如苏砚昭,也不免感到一阵阵心悸,脚下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 萧陌然则是健步如飞,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仿佛与这自然融为一体。 直到他感觉到身后突然的寂静,蓦然回首,才发现苏砚昭正踟蹰于半山腰,她轻轻提起裙摆,那双精致的绣花鞋在崎岖的山路上寻找着每一个稳妥的落脚点。 他眉头轻轻蹙起,旋即改变方向,大步流星走回她的身旁,伸出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路滑,我牵你。” 语气温和中带坚定。 “殿下,这似乎不太合适吧。”苏砚昭目光流转,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影后,才羞涩地将自己的柔荑搭上了他的掌心,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情愫。 “在外面别叫我殿下了,以免节外生枝。”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耳畔轻声叮嘱。 闻言,苏砚昭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暖,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在胸腔中缓缓弥漫开,“好的,那我能叫你陌然吗?” 他并未作答,只是沉默着,但那紧握着的手,似乎在无声中给予了肯定。 苏砚昭见状,俏皮一笑,“那可要谢谢陌然咯~” 自此之后,一路上,“陌然”二字便从她口中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充满了亲昵。 “陌然,这衣裳的布料细腻,款式简约大方,真是合我心意。”她在一家布庄前驻足,眼睛里闪烁着喜悦。 “陌然,这家糕点铺的桂花糕香甜软糯,你也来尝一块?” 她手里拿着一块洁白如玉的桂花糕,一脸诱惑地询问。 “陌然……”每一声呼唤都包含了她此刻的幸福与满足。 随着时光流逝,萧陌然腰间的锦囊。 原本是存放大额银票之处,不知不觉中已被铜钱填满,沉甸甸地挂在那里。 而苏砚昭的怀抱里,满载而归,各种购物战利品琳琅满目,虽然抱得有些吃力,但她的心境却异常欢快,似乎还有无穷的精力想要在这繁华的东市继续流连忘返。 毕竟,今天花费的银两无需自己负担。 “珠钗发簪大促销啦!真正的物美价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尊贵的太太小姐们,快来挑选一番吧!”街角传来商贩热情的吆喝。 身旁,热闹喧嚣的市集里,五彩斑斓的珠宝小贩摊位前,各色珍奇异宝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吆喝声此起彼伏。 正是这纷繁中的某一缕叫卖,以其独有的韵味,不经意间捕获了萧陌然的注意力,使他在人潮中驻足。 老板见状,脸上立刻绽开笑容。 “哎呀,公子,您这气质非凡,一看便是有眼光、有品位之人。何不为身边的佳人挑选一二,添些珠光宝气,更显风雅呢?” 萧陌然的目光缓缓滑过琳琅满目的饰品,最终停留在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白玉手镯上。 那手镯简约而温润,其质地虽不出众,却莫名勾起了他对太液池畔那一幕的回忆。 她曾在那儿流连忘返,只为寻找与此相似的一款。 款式简单,意义非凡。 “这两件……”他轻轻抬起手指,一边是那承载着记忆与温情的白玉手镯,一边是旁边展示架上一枚雕琢细腻的碧玉梅花发簪。 老板见状,动作麻利地取出一方洁白如雪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将选中的物件包裹起来。 “公子高见,这对物品确是难得,尤其是这枚发簪,我可是费尽心思,从江南请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市面上绝无仅有。” 话音未落,便双手奉上,满心期待着对方的赞许。 “看公子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必非凡夫俗子,您的心上人定是那九天之上,不可多得的仙子。在如此浪漫的七夕佳节,为您心中的女神挑选如此贵重的礼物,实乃情深意重之举啊!”老板的话语中满是羡慕与赞叹。 萧陌然闻言,眼神微微一闪,带着几分诧异与恍惚。 “你说,今天是……七夕?” 他似乎被这个消息触动,脑海中浮现出某种不言而喻的情愫。 第84章 心上人 “千真万确!”老板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难以收住,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正是牛郎与织女跨越银河相会的日子,普天之下有情人无不期盼着这相逢之时。” 七夕…… 在这象征着爱情与重逢的日子里,她竟然选择邀请他下山相聚? 思绪万千之际,萧陌然不假思索地从钱袋中取出一块银子,动作间透露着坚决。 “够不够?”他问得直接而干脆。 老板一见银光闪烁,双目立时为之一亮,那笑容愈发灿烂:“足足有余,公子真是爽快人!” 正当老板准备接过银子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和谐。 摞木盒不慎跌落,惊得老板手忙脚乱地缩回了手。 这一幕,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片刻。 而一旁,苏砚昭仅一眼便洞察了那些看似华丽实则粗制滥造的珠宝,其中不乏以次充好的仿制品,那些所谓的“宝石”,竟是些低廉的紫石英冒名顶替! 她轻摇手中丝帕,“老板,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二字,像这样的货色,最多值一两银子罢了。” 老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恼怒:“这位姑娘,我与公子间的交易,何干你事?买卖自由,两厢情愿,何来欺骗之说?” 他的话语中明显透出对苏砚昭多管闲事的不满。 然而,苏砚昭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紧不慢地道:“在这皇城脚下,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糊弄顾客,就不怕我报官查办吗?” 萧陌然眉头轻轻皱起,心中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感到有些无奈。 老板显然不悦,嗤笑道:“哎,小姑娘,你可真爱开玩笑。人家公子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热心肠。难道,你是这公子的心上人不成?” 此话一出,苏砚昭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怎会知道他买这些是为了谁,但肯定不是为了她。 即便如此,既然遇上了,又怎能袖手旁观? 平日里逗他嬉笑是一回事,可若有人企图欺侮于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心中暗自决定,绝不容许。 于是,苏砚昭挺直了她那柔韧的腰杆,理直气壮地,声音清脆响亮:“你居然敢对我相公下手,设下这样的陷阱,还有脸说有理可言吗!” 萧陌然的眼神瞬间微妙地闪烁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眼神深邃而平静,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说道:“老板,我们也不多废话,直接给个实在的价格如何?” 老板眼见这二人不好糊弄,眼神狡黠地一转,像是正在脑海中快速寻找着退路,最终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正准备开口找个说辞敷衍过去:“好吧,既然二位如此坚持,那我就……” “想用些小聪明蒙混过关,以为我们会上当吗?我们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苏砚昭敏捷地打断了老板的话,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堆木盒子一股脑儿地全部塞进了萧陌然怀中。 随后,她紧紧拉着萧陌然的手,转身便走,步伐坚定,毫不迟疑。 “哎哎!公子,小姐!请留步啊!我再减减价,少赚一点也行,一两银子,实在不行,九吊铜钱总成了吧!” 老板的声音在背后急切地响起,却只能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走到街边相对安静的一隅,苏砚昭这才停下了脚步,将怀中的盒子轻轻放下,语重心长地对萧陌然说:“殿下可能不了解,这些小商小贩最擅长观察顾客,然后根据人的不同,给出不同的价格。他们肯定是看出你不经常光顾市集,以为你能轻易被欺瞒。” “而他之所以敢开高价,无疑是觉得你看上去温和,容易对付。”苏砚昭继续分析。 萧陌然闻言,喉头轻轻滚动,最终他沉声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其实说到底,那点银子对我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当然,对于你来说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购物嘛,自然是要选择物有所值的东西。每一文钱,都应当花在刀刃上,体现出其应有的价值。” 苏砚昭的表情显得异常认真,显然,她对之前那些假冒伪劣的宝石嗤之以鼻。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你笑什么呢?”苏砚昭疑惑地问道,心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漏了嘴。 萧陌然轻轻摇头,随即手指向不远处街口的另一家珠宝店:“你的话是对的,那不如我们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那里会有真正的宝贝。” 那家店的小二格外热情,一见苏砚昭抱着箱子走来,立刻迎了上去,手脚麻利地接过木箱,一边殷勤地为他们奉上热茶,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起店里的各色珠宝。 就在这样细致入微的服务中,萧陌然的目光被一支赤金掐丝、镶嵌着翠绿羽毛的凤凰钗深深吸引。 那凤凰钗静静地躺在展示柜中,周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一旁的店员仿佛早已洞悉顾客的心思,眼明手快地将它取出来,赞许道:“客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铺最新到的精品。” 凤凰钗的尾羽轻如蝉翼,翠绿欲滴,在手中轻轻颤抖,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其精致,宛如一件艺术品。 苏砚昭这一路上逛了许多店铺,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心中满是疲惫,对于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并未太过留意。 她正打算绕过萧陌然,自行找寻一处座位,却被他轻轻地呼唤住了:“你过来。” 萧陌然小心翼翼地拿起那赤金凤凰钗,轻轻地插入苏砚昭乌黑亮丽的发间。 那凤凰钗虽华丽非常,却没有半点喧宾夺主之感,反而与苏砚昭的气质相得益彰,让她整个人更显耀眼夺目。 苏砚昭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凤凰钗上那点点翠绿,那色泽如琉璃般通透,美得不似凡尘之物。 在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这,这是给我买的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感动,还有一丝丝不敢相信的甜蜜。 第85章 花言巧语 因此,那枝早先的梅花簪,他其实怀揣着赠予自己的一片心意? 在一旁侍立的店小二赶忙趋前,言语中带着恭维:“公子的鉴赏力果然独到非凡。自古以来,凤凰钗便被视为爱情的信物,寓意着恋人们永恒不分、情深似海……” 苏砚昭猛地脊背一挺,不对劲,他不是一直心向禅林,渴望遁入空门的么? 那么,这只凤凰钗,究竟预备落入哪位佳人之手? 萧陌然的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伸手取下了那凤凰钗,压低声音说:“并非为你准备,只是想看看它配你是否相宜。” 苏砚昭瞬间愣怔。 她并不介意那钗最初为谁所选,关键在于,他当众为她戴上,旋即又否认了赠予之意。 这岂不是让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料? “还好不是给我的,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拒绝才好。” 她心头仿佛被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不甚疼痛,却堵得胸口闷闷的,唯有强颜欢笑,轻轻一抿嘴角。 萧陌然顺手拿起旁边的白玉镯,轻轻放置于她的掌边:“这个,才是真正给你的。” “不必了,我平素里并不缺少这些东西。”苏砚昭努力扯动嘴角,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真是奇怪,她并非特别渴望得到一支金钗,然而一念及他或许会将它作为定情之礼交付他人,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涌上酸涩滋味。 萧陌然并未深究她的微妙情绪,直接将白玉镯塞入她的掌中:“你妹妹送的那只碎了,换一个新的正合适。”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嗯,那我就谢谢你了。” 毕竟这玉镯质地优良,姑且接受也无妨。 今日他已然破费不少,又获赠新手镯,按理应当感到欢喜。 “这支凤凰钗与白玉镯,我全要了。”萧陌然对店伙计吩咐道,“劳烦替我包好。” “好嘞,客官稍等。” 离开首饰店,两人并肩而行,却是一路沉默。 待到返回鸿福寺时,夜幕已深沉,大空宝殿内依旧有位年轻的身影,虔诚地燃香祈愿。 苏砚昭正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却见萧陌然眸光微敛,目光中透露出几丝警觉:“本王倒是未曾听说四弟也对佛法有所信仰。” 那人身边烟雾缭绕,插毕香方才转身。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萧霆轩以一抹淡笑作答,“并非我信奉佛教,实为皇兄所托,特意造访鸿福寺。” “哦?”萧陌然面色如寒冰般凝重。 萧霆轩转而望向苏砚昭,阐明来意:“父皇挂念皇嫂,特派我前来探望。” “瞧皇嫂在此过得不错,我也就安心了,还以为皇嫂会受些委屈。”萧霆轩的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切,轻抚着袖口。 “特地带了点东西给皇嫂,看现在情况,怕是多余了。” 随着他的动作,揭开了旁边那个精致雕刻的小木箱,箱内之物渐渐显露。 几只由白瓷精心制成、小巧玲珑的药瓶整齐排列,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而一旁,则是各式各样的干果蜜饯,色彩斑斓,诱人垂涎,无疑是女子心中所好。 苏砚昭的眼中瞬间闪耀起惊喜的光芒,那疲惫的神色仿佛被一扫而空。 “这些都是给我的?”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手指轻轻触摸那些礼物。 “对,我特意打听你喜欢甜食,寺里的斋饭清淡,所以我顺路去了趟市集。” 萧霆轩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的宠溺,仿佛只要能让苏砚昭展颜一笑,便是最大的满足。 “皇嫂可喜欢?”萧霆轩的眼中闪烁着期待。 “喜欢!”苏砚昭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明媚且真挚。 她心中涌动的不仅仅是对于礼物的喜爱,更多的是一种被人记挂与关怀的感动。 然而,这一幕温馨,在一旁的萧陌然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脸色逐渐沉郁,嘴角抿得紧紧的,透露出心中的不满与醋意。 “这些东西,四殿下也值得亲自跑一趟?” 萧陌然的声音里藏着针,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试图挑起争端。 苏砚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空气中的温馨似乎也随之一滞。 就在这时,萧霆轩的话语如同一剂定心丸:“东西虽普通,但我担心皇嫂在此受苦。” “哼!花言巧语!”萧陌然冷笑着甩袖,言语间尽是不屑。 面对萧陌然的挑衅,萧霆轩不怒反笑,将木箱轻轻推向苏砚昭:“这点不值钱的小东西,还请皇嫂自己收下,我与皇兄有私事相谈。” “好吧。”苏砚昭应声接过,抱着那些装满心意的锦盒,心中五味杂陈。 她小心翼翼地退场,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薄冰之上,生怕一个不慎,便打破了眼前的平衡。 而当她离开后,萧陌然质问:“你来鸿福寺所为何来?他绝不会派你。” “太子殿下如此紧张,为何?”萧霆轩唇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中满是戏谑,“怕宝贝被夺,还是怕自己清修不成?” 这一问,直接触及了萧陌然近日内心的隐忧,他拨弄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黑眸紧紧锁定着萧霆轩:“就看四弟此行目的何在了。” 夜幕低垂,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远处僧侣们诵经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平添了几分宁静与肃穆。 “兄长既一心向佛,欲遁入空门,我自是不便强留。” 萧霆轩手中的绯木素扇缓缓展开,轻摇之间,带来一阵阵凉爽的微风,他的神情在扇面的掩映下更显深邃。 萧陌然的眼神则是一片淡漠,轻轻一瞥:“出世入世,不过吾心一念。你任何举动,皆难以撼动我的抉择。”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萧霆轩的眼神忽然一变,仿佛有什么念头闪过。 但这份情绪的波动仅仅维持了一瞬,就被他巧妙地收敛起来,重新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模样: “兄长转念如此迅速……难道是因嫂夫人?” 他的话语看似随意,实则充满深意,让人不禁遐想连篇。 被这番话语精准地触及了内心隐秘之处,男子的脸色不禁微微一沉,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既然清楚她的身份是长嫂,就不该用你那些惯用的、诱导女子的手段去接近她。” 第86章 由她自己来做主 “哎呀,这话说得就太过严厉了。我纯粹只是出于对嫂嫂的关心与爱护,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怎能与那些品行不良、只会玩弄情感的浪荡之徒相提并论呢?” 萧霆轩对于自己的小心思被萧陌然看穿似乎毫不在意,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 “再者说,大兄与她至今未曾共结连理,未能真正履行夫妻之责,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未能算是完整意义上的伴侣。” 言辞间,萧霆轩似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角度。 然而,这话刚落,萧陌然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微妙的漏洞,眉峰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莫非那晚你在新房外?你是如何得知他们……是否已经完成了夫妻间应有的仪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萧霆轩不慌不忙地展开双手,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眼中却藏着几分无奈与戏谑:“三哥这是在怀疑我逾矩了吗?大兄婚礼那日身体抱恙,就连拜堂也是以雄鸡替代,稍微思考一下,便能明白个中缘由了。” 这番解释虽显牵强,却也暂时缓解了萧陌然的疑惑,使得他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是被皇室正式册封的王妃,这一点你我谁都无法改变。” 萧陌然语气平和却坚定,他的心中深知苏砚昭的情感归属,那个她默默守护的,必定是他自己。 白天里,那些几乎带着乞求意味的甜言蜜语,又怎么会轻易地向他人倾吐,除非对方是她心中的唯一。 对此,萧霆轩显然并不完全理解萧陌然的心意,他淡然一笑:“结果未出,兄长可敢与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 正当气氛陷入微妙的僵局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悄然接近,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慢慢步入他们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提着长裙。 萧陌然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低声说道:“记住,她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并非我们兄弟之间可以争夺的对象。” 他的眼神柔和而坚决,“无论是选择坚守在楚王牌位旁,孤独终老,还是最终选择我们其中之一,那都是她内心的决定,应由她自己来做主。” “我所期望的,不过是能够护她一世周全,看到她笑颜如花,我便心满意足了。” 萧陌然的言语中饱含深情,同时,他深信苏砚昭不会对仇人的后代动情。 而萧霆轩则以他那俊朗的面容和玩味的笑容回应道:“哦?原来兄长的深情如此深沉。” 萧陌然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 晚餐时分,由于寺中物资有限,余强匆匆准备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苏砚昭在一天的游玩后早已饥饿难耐,顾不上什么礼数,拿起筷子便夹菜入口。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一块细嫩的豆腐送进了她的碗中。 她猛地一惊,抬头只见萧霆轩正微笑着放下筷子,眼中带着温和与关切:“古语有云,豆腐养中益气、清热解燥,对于这炎炎夏日来说,是最适宜不过的佳肴了。”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无声地表达着他对她的体贴与关怀。 “嫂子,看你这几天确实劳累得紧,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真的让人心疼。来,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语毕,热气腾腾的菜肴轻轻落入苏砚昭的碗中,香气四溢,让人心生暖意。 苏砚昭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拒绝这份关切,只好愣了愣,勉强应和道:“嗯,谢谢你的关心,你也是,别客气,多吃点。” 萧陌然的眉宇间凝聚着不悦,几乎将手中的筷子拧成了螺旋状,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无缘无故这么殷勤,哼,真是有意思!” 然而,萧霆轩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未察觉到氛围的微妙变化,又热心地欲为苏砚昭夹取远处的佳肴:“我看那盘菜离嫂子稍远,怕你够不着,让我帮你吧。” 苏砚昭见状,连忙端起碗,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婉拒道:“真的不用,我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夹得到的。”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两人之间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不可收拾的风暴。 更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她并非手有不便,为何小叔子非要替她夹菜? 萧陌然的嘴角紧紧抿成一线,眼中却闪烁着一丝玩味。 一顿饭,在这微妙而不甚愉快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夜幕降临,苏砚昭回到自己位于偏远角落的静谧小院,提前完成了洗漱更衣的晚间仪式。 当她轻轻挤去长发上晶莹的水珠时,猛然注意到院门外泛起了片片翠绿色的光斑。 那一刻,苏砚昭呆立在原地,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搭在肩头,衣衫因水珠的点缀而更显柔和,而她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 那些光点翩翩起舞,将这清寂的小院装点得宛如梦境。 她不自觉地随手挽起湿润的秀发,匆忙推开木门,想要更贴近。 萤火虫们仿佛并不害怕人类,一只小家伙甚至大胆地落在她的掌心,尾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正当她沉醉于这份宁静的美好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男性嗓音打破了这份静谧,手中的萤火虫也被吓得四散飞开。 “喜欢它们吗?”回眸一看,是萧霆轩,正含笑凝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网兜,里面还囚着几只刚刚飞舞的萤火虫,显然是他捕捉而来。 “听说这里偏僻又缺乏光明,我不由自主就想为你带些光亮来。”他的语气诚恳。 面对这样一番心意,即使是苏砚昭,也不免心头一暖,然而,当她联想起白天萧霆轩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心中那份宁静与愉悦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她渴望的,不过是一份宁静与不被打扰的生活,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忧虑,萧霆轩连忙解释道:“嫂子,你别误会,这只是我自愿做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话音未落,萧陌然那冷漠而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四殿下,怎么,你也有兴趣来此散步吗?” 第87章 难以捉摸 苏砚昭像找到了一丝慰藉,抬头与萧陌然的目光相遇,两人之间传递着无需言语的默契。 萧霆轩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这一细微的情绪波动恰好被苏砚昭捕捉到了。 他略显僵硬地施礼,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啊,三皇兄也在此,真是巧遇。” 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实则暗藏着复杂的情愫与未尽之意。 萧陌然的声音仿佛寒冰般刺骨:“我若再晚来一步,恐怕楚王妃那无瑕之名就要被你这轻率之举彻底玷污了!” “皇兄,你这话何其重也。” 萧霆轩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试图轻松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责备,“我只是见不得嫂子独守空闺,寂寞难耐罢了。” 而萧陌然回应的,仅是一声冷峻的哼笑:“那么,你擅自闯入她的私人领域,在众人面前亲自为她布菜,这难道不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危险行径?她是你的皇嫂,一个寡居的女子,任何微小的风波都可能掀起舆论的巨浪,你这么做,岂不是亲手摧毁了她好不容易维护的清白名声?” 萧霆轩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僵硬,他的眼神迫切地寻找着苏砚昭的回答:“嫂子,我这样的关怀,真的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苏砚昭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回应,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 若说她真正在意那些世俗的蜚短流长,她早该远离这宫廷的是是非非。 然而,萧霆轩这一系列不合常理的行为,让她心中生出了难以名状的疑惑与不安。 最终,她只能以一抹淡淡的微笑,委婉地回应:“四殿下您的心意我感激不尽,但正如太子殿下所言,这类风花雪月之事,一旦流传开来,恐怕会对殿下的声誉及未来的婚事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整个庭院在她的话语落下后陷入了死寂,唯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萧霆轩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是我思虑不周,那些萤火虫已经四处飞散,想要再次捕捉,怕是难上加难了。” “无碍,让它们自由飞翔吧,这也是另一种美好。”苏砚昭轻轻说道。 萧霆轩闻言,微微点头,甚至没有多做一句道别,便转身离去,留下一阵衣摆拂动的声响。 就在苏砚昭刚刚松了一口气之际,萧陌然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就好好休息,莫让杂念扰了心神。” “好的,多谢关心。”她温顺地回答,却在转瞬之间,猛然拉住了他的衣袖,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好奇,“不对,你是怎么知道他捉了那么多萤火虫,又知道他会来找我?” 以萧陌然平日的行事作风,本该是避开这些纷扰才是,更何况那些萤火虫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寻常人怎会知晓? 面对质询,萧陌然微微清了清嗓子,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躲避什么:“是余强告诉我的。” 苏砚昭的目光穿透他背后的空旷庭院,那里除了风过竹林的沙沙声,再无他人。 “你确定你当时不在附近?”她追问,眼中满是狐疑。 “我从不说谎。”萧陌然淡淡回应,手指在佛珠上轻轻拨动,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早已是暗潮汹涌。 “既然如此,昨晚还得感谢太子殿下的及时相助。”苏砚昭优雅地欠身行礼,态度得体。 萧陌然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行告退了。” 她保持着那得体的微笑,目送着他跨出院门,而就在那一刹那,院门轰然关闭,两把沉重的大锁咔嚓一声上紧,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萧陌然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一脸愕然。 满园的萤火虫依旧闪烁,但此刻,苏砚昭的心思已全然不在其上。 她的脑海里翻涌着关于这两位心思深沉男子的种种猜测,他们各自隐藏的意图与图谋,令人难以捉摸。 而在鸿福寺外那片幽静的桃花林里,一切都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沙沙的叶片摩擦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微风中夹杂着不寻常的气息。 背后那细碎的脚步声悄然临近,男子敏锐地察觉,他轻轻转头,那双惯常含笑、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却仿佛被乌云遮蔽,闪烁着不悦的光芒。 “饭桶!难道不是传说中,任何女子接到这样独特的心意之礼,都会雀跃不已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硬,显然对结果大失所望。 跪在草地上,尘土沾染了黑衣侍卫的膝盖,他的脸色在听到责备时闪过一抹惊慌:“可是,卑职亲眼目睹,其他女子对这萤火虫的反应……”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袭来,萧霆轩的一脚准确无误地将侍卫踢翻在地,尘土飞扬间,透露出主人的威严。 “哼!你见过几个女子?竟敢用别人来为自己的愚蠢开脱!”萧霆轩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侍卫捂着胸口,痛呼声中带着乞求:“哎哟!卑职知错,请主子宽恕,给卑职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在男子阴郁目光的审视下,侍卫颤抖着缓缓站起,小心翼翼地靠近,凑到他耳旁,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献上计策:“殿下,或许您可以尝试这样做……” 时光流转,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棂,苏砚昭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向外探望。 昨晚那如梦似幻的萤光海洋已然消散,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遗憾在空气中盘旋。 她记得书中有提,萤火虫偏爱栖息于枝繁叶茂之处,而通往禅院的小径,因僧人的精心修剪而失去了自然的野趣,萤火虫失去了藏身之所,也就不难理解它们为何不复出现。 餐桌上,一碗散发着米香的白粥搭配着几枚软糯微甜的馒头,这是每日固定的早餐搭配。 苏砚昭浅尝辄止,目光转向正在慢条斯理享用早餐的萧陌然,不禁心中好奇:“殿下,日复一日相同的早餐,您不会觉得厌烦吗?” 萧陌然抬眸,温和一笑,似乎对于这单一的早餐并无不满:“习惯了,倒是你,近期似乎清减不少,若是不习惯山上的饮食,可以让人去山下购买些你喜爱的食物。” 第88章 无法自拔 苏砚昭闻言轻轻点头,手中无意识地搅拌着碗中的粥,直至余强再次端上食物,提醒她有人还未到场,她才恍然记起那个缺席的人:“四皇子怎么还没来一起用早餐呢?” 余强回应时,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刚去禅房问过,四皇子说他马上就到。” 而她眼前的白粥依然保持着原样,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抗议的咕咕声,于是她决定先行一步,下山寻找更符合胃口的早食。 夏日的早晨,阳光已经带着初露锋芒的热烈。 苏砚昭走到溪边,弯腰用双手捧起一汪清澈见底的溪水,洗去脸上的疲惫,凉意顿时渗透身心。 就在这一刻,一阵令人难以抗拒的肉香突然钻入鼻腔,强烈而诱人…… 苏砚昭几乎要咽下那不由自主涌起的唾液! 在这清心寡欲的青灯古寺附近,除了那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顾锦,还有谁能有此等闲情逸致,搞起烧烤来? 她悄悄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心想自己与顾锦交情匪浅,偶尔放纵一次,应无伤大雅。 跟着那勾魂的香味,她穿过一片摇曳生姿的草丛,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那个正专注于篝火旁,忙碌身影的主人——正是那令她既熟悉又有些意外的消瘦背影! “顾兄!”这一声呼喊,带着苏砚昭心中莫名的期盼与欣喜。 不待她话音完全落下,那人一个轻巧转身,本该是温暖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化作了疑惑与惊讶定格在了娇艳的脸庞上。 “四,四皇子?怎会是你在此地?”语音中透着难以置信的颤动。 萧霆轩嘴角挂着玩味的微笑,手中悠然提着一根串着几只肥硕野鸡的树枝,那轻松的姿态仿佛世间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 “嫂嫂怎会莅临此地?而这位‘顾兄’,又是何方神圣?” 他的话语中暗含了几分调侃,双眼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苏砚昭脸颊微红,略显尴尬地解释道:“不过是新结识的一位友人,住在半山腰,我误以为是他在附近烹煮佳肴。” 她试图以言辞轻轻带过,却掩饰不住言语间的那一丝微妙的情愫。 “哦?”萧霆轩眼神中闪过一抹饶有兴致的诧异,“这倒是有趣,在这青灯山中,除了寺庙,确实罕有其他建筑,更别说人烟了。” 苏砚昭随意转换话题,试图缓和气氛:“四皇子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来打猎呢?” 她的语调轻快,却掩藏着对这位皇族子弟不凡行径的好奇。 萧霆轩潇洒一笑,邀请她坐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上,随即用随身携带的小匕首熟练地切下一只鸡腿,外皮烤得金黄酥脆,内肉鲜嫩多汁,香气扑鼻。 “寺中的膳食过于清淡,不甚合我胃口。而回京路途遥远,便索性在山林间找些乐子,猎些野味解解嘴馋。” 随后,他将那诱人至极的鸡腿用一片洁净无瑕的荷叶细心包裹,递至苏砚昭面前。 苏砚昭也不推辞,这些日子上山,口中寡淡,此刻面对这难得的美食,自然是顾不得太多礼节。 一口咬下,野鸡肉的鲜美瞬间在口腔中爆发,既有嚼劲又不失细腻,加之盐与花椒的点缀,每一咀嚼都是满口生香,令人回味无穷。 “正是这样的味道……” 她几乎是狼吞虎咽,以至于险些连骨头都不自觉地咽下。 萧霆轩见状,无奈而又宠溺地笑出声,复又将剩余的鸡肉分割成小块,再次用荷叶包裹好。 “慢点吃,不够的话,我再去林中寻些来。” 这片山林得益于鸿福寺的庇护,其中的野生物种显得尤为茁壮,那些野鸡比起京城笼养的家禽更为硕大肥美。 苏砚昭不过半饱,便已觉满足。 正欲言谢,抬眸之际,却撞入了萧霆轩那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中,那目光温柔而含笑。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苏砚昭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暗自揣测,莫非是自己过分贪食了他的猎物,引得他有所图谋? 而萧霆轩的动作却出乎她的预料,只见他从怀中抽出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轻柔地指了指她嘴角的些许残渣。 “嫂嫂的这份率性洒脱,在京城那些循规蹈矩的贵族小姐中实属罕见。” 言罢,那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苏砚昭心下一紧,昨晚的种种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凉意沿着脊背蔓延。 她匆忙接过手帕,轻轻擦拭嘴角,而那被紧攥于掌心的手帕,已然被汗水微微浸湿。 “殿下是否对每位相识的女子,都会如此说些体己之言?那晚的流萤璀璨,难道也只是殿下风流债中的其中之一吗?” 言至此处,她的心跳如鼓,既期盼他能给出否定的答案,又害怕听到真相。 但萧霆轩的反应却令她意外,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她们于我,不过是沿途偶遇的杂草,转瞬即忘。” 骤然间,他倾身向前,两人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在跳跃的篝火照耀下,萧霆轩的双眸热烈而深邃,“说来惭愧,自那日初见嫂嫂,我便仿佛踏入了一场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话语间,那份炙热的情感几近溢出,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炽热难耐。 苏砚昭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 她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抗拒,用力地将萧霆轩推开,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惊雷击中的翠竹,猛然站直。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怎可如此轻率,不顾身份,抛出这等话语!” 昨晚,萧陌然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荡,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精准。 那一瞬间,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苏砚昭眼前掠过。 萧霆轩频繁而毫无缘由地探访甘露苑;还有那次皇室寿宴,他特地寻机与她并肩而行,那份刻意营造的巧合,在此时看来,似乎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这一切,突然都清晰起来。 第89章 嫂嫂,你流血了 然而,面对苏砚昭的责问,萧霆轩却没有丝毫慌乱,他那双幽深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 嘴角依旧勾勒着一抹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倔强的笑意:“我明白世俗的眼光,但我问心无愧。大哥已去,你为了一个永远无法回应你的亡魂守候,这难道不是在空耗你宝贵的青春年华吗?” “亡魂?你就是这样看待你兄长的?” 苏砚昭的声音颤抖着,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你们明明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是至亲的兄弟啊!” 萧霆轩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但很快,他就换上了惯常的淡漠。 “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从我有记忆开始,陪伴我的只有嬷嬷的严厉和孤寂,而他,却能在母妃的怀抱中享受温馨与宠爱。他所拥有的一切,我未必能够触及。而我所渴望的,他却似乎生来就不缺少。” “父皇、母妃的偏爱如同阳光,永远照耀在他身上,而我,就像是阴影里的影子,连一缕关注的微光都触摸不到。这样的他,我又如何能视之为兄长,共享那份手足之情?” 苏砚昭闻言,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在她印象中,萧霆轩温文尔雅,举止言行皆恰如其分,完美诠释了“谦谦君子”这个词。 她曾暗自庆幸,即便是在权谋倾轧、人心叵测的皇宫内,萧霆轩依然能保持着那份心灵的纯净,这无疑是极其难得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他那温暖笑容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且令人心痛的秘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尖锐言辞,在触及他那勉强维持的笑容时,全部化为乌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经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与不忍。 萧霆轩却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轻笑一声,仿佛刚才的沉重只是一场错觉:“没关系,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过是陈年旧事。嫂嫂,我知道你与母妃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们冰释前嫌。” 他的诚恳让人无从拒绝,但问题在于,苏砚昭一直以来都将萧霆轩看作是单纯的小叔子,从未有过任何超越亲情的想法。 她本想用些犀利的话语打消他的念头,但在看到他强颜欢笑的模样,那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你刚才说的,就让我们当作没发生过吧。” 苏砚昭侧过脸,尽量避开他的目光“四殿下应该多留心京城中其他的佳丽,美丽聪慧、才情横溢的贵族女子比比皆是,她们更适合你。” 言下之意,无需在意她这个被命运诅咒、背负“克夫”之名的寡妇。 说完,她不再停留,决绝地转身。 “嫂嫂!”萧霆轩在她身后急切地呼唤,她本以为他会继续纠缠不清,于是不假思索地加快了脚步,试图逃离。 “你还是放弃吧,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萧霆轩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的脚步戛然而止。 “嫂嫂,你的衣裙……”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赶上,轻轻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中满是担忧,“你受伤了!” 苏砚昭原本准备好了一套严厉的言辞,准备断然拒绝他的关心,却未料到他突然间说出了这样的话:“嫂嫂,你流血了!” 苏砚昭惊呼一声,猛地回转身躯,意图捕捉到身后细微的声响,但无奈站立的位置角度偏差,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色痕迹,依旧隐匿于视线之外。 为何自己竟对此毫无痛感? 慢着,她的面色逐渐失去了血色,眉头微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今儿是啥日子来着?”她低声自问,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初八啊,昨天可是七夕呢。”身边人随口应道。 糟了! 这个念头击中了苏砚昭的心房。 在这尴尬至极的时刻,月经这位每月定时造访的“老友”,竟然不请自来! 苏砚昭抿紧了嘴唇,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于身后,脸颊骤然升腾起两朵羞赧的红云。 而站在一旁的萧霆轩,虽然未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但从旁人的谈论中也略有耳闻,一时间,他瞠目结舌,半张的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连一句安慰的话都难以出口。 静默持续了好一会,最终,萧霆轩打破了尴尬,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袍,动作轻柔而谨慎,生怕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将那片暗红小心翼翼地遮掩住。 “用这个就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似乎想以此减轻她的不安。 苏砚昭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她匆匆忙忙从宫中逃出,身上未携带任何应对月事的物品,而眼下,自己却穿着一个大男人的衣物,这份别扭与不便让她倍感尴尬。 她嗫嚅着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四殿下,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此刻的她,显得格外无助。 萧霆轩刚刚为她整理好衣衫,闻言抬头,眼神里满是询问:“说吧,是需要我送你回鸿福寺,还是先去找件干净的衣物替换?” 送她回去,意味着可能遭遇闲言碎语。 而更换衣物,没有月事布的备用,再干净的衣裳也难逃被污损的命运。 进退维谷之间,她嗓音更低了,几不可闻:“都不是。” “您能不能……去山下帮我买些白布、针线,再寻一些草木灰……” 她的话语越来越轻,近乎耳语,若非萧霆轩侧耳倾听,或许根本捕捉不到这微弱的请求。 萧霆轩心中生疑:“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还不如我直接回去取衣物给你……” “不用了!”苏砚昭连忙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我只需这些,还请殿下帮帮忙。” 那双眸子里,满是求助与期盼,纵使萧霆轩不解其意,也默默点头应允。 “那你稍作等待,我立刻就去办。” 说着,他解开系在不远处的马匹,顾不得多做停留,马蹄声急促而起,扬起一路尘埃,转瞬消失在小径尽头。 第90章 强娶新娘 苏砚昭手捂腹部,坐于冰冷的石块上,心中祈祷着萧霆轩能够尽快归来。 月事布,这女性不可或缺的私物,在市井中却是绝不会公然售卖之物,每家每户都需亲手缝制。 因此,她只能拜托萧霆轩购置材料,以便应急。 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了,起初并不明显的腹痛,此刻却渐渐加剧,痛得她弯下了腰,几乎无法直立。 宫寒之体,每月必经的苦楚,让她不得不蜷缩成一团,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痛楚。 “踏踏”之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苏砚昭心下一喜,难道是萧霆轩已经回来了? 但旋即又疑惑起来,他明明是骑马而去,怎会有如此沉重的脚步声? 这不寻常的声响,引得她心中又生出几分疑惑与期待。 苏砚昭猛地转过头,目光所及之处,突现一张布满扭曲与丑陋的脸孔,骤然跃至她的鼻尖之前,令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属于刘东的面孔,密布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痘疮。 而他的一双眼眸,几乎被四周肿胀的脓包挤压成两条细缝,却依然闪烁着狡黠与贪婪的微光,紧紧锁定着苏砚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砚昭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安,连忙撑起身躯,脚下的碎石在慌乱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刘东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影下显得格外诡异,一口泛黄的牙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嘿嘿,娘子~”他的话语里夹杂着几分涎皮赖脸的亲昵,完全不顾及场合与对方的感受,“我特地上山来砍些柴火,好为我们的新家添砖加瓦嘛!”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温柔,但这副模样在苏砚昭眼中只觉恶心至极,她的心底泛起阵阵嫌恶,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栗。 “我不认识你!我们之前在鸿福寺,在那些小师父们的见证下,已经明确说清楚了,那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苏砚昭试图用冷静且坚定的语气强调,但内心的慌乱却难以掩饰。 然而,刘东对于她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固执地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踏在她脆弱的心理防线上。 “大妹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保证会对你好,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那种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而那份贫穷与外表的粗糙,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他骄傲的资本。 “我刘东虽穷,面貌也不出众,但你可知道,咱家后山还有几片未被开发的沃土,只要我们携手并肩,勤劳耕耘,定能让那片荒芜之地变为瓜果满园的天堂,保证咱们衣食无忧,绝不会让你饿肚子!”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与所谓的承诺,苏砚昭的心中五味杂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下意识地从地上抓起一根烧火棍,横在胸前。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 刘东的脚步这才稍微停顿,但他那双眼睛,如同两只灵动的小绿豆,从头到脚将她细细审视,最终停留在她腰间那件男子长袍之上,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原来如此,你不肯与我成婚,难不成是想跟这件衣服的主人私奔?” 他的质疑带着几分酸楚,仿佛已经认定了一切。 苏砚昭心中一阵愕然,这人怎么如此荒谬? 正当她心中暗自嘀咕之际,刘东竟猛地向前一扑,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抓住了她手中的烧火棍! 山林间的壮汉力大无穷,几经争夺之下,轻易便将棍子夺去,随手丢在一旁,紧接着,那双沾满泥垢的大手,朝她逼近,带着力量。 “别靠近我!”苏砚昭紧护着自己的前胸,正欲一脚踹开这个奇怪的男人,却见他竟一把抓起萧霆轩留下的衣物,转身就走! 苏砚昭一脸茫然,满脑子的疑惑还未解开,下一刻,刘东已用蛮力将她整个扛了起来! 世界在一瞬间颠倒,刘东宽阔的肩膀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柔软腹部,痛得苏砚昭额头冒出了冷汗,一阵眩晕感袭来。 “快放我下来!”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踢打,企图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然而,刘东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身躯稳如磐石,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咆哮起来:“再闹,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打晕!” 苏砚昭岂是任人摆布之辈,她的反抗变得更加激烈,充满了求生的本能! 突然,一声沉闷的“嘭”响彻山林,刘东高高举起那沉重的斧背,不带丝毫犹豫,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苏砚昭的脑海中“嗡”地一声巨响,眼前的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光亮与色彩瞬间消失……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原本环绕四周的青山绿水,已被一间狭小且阴暗的木屋所取代。 在这幽暗的小屋内,漆黑一片,仅存的几缕光芒,透过窗棂上那个不起眼的破洞,顽强地挣扎着。 在这样的微弱照耀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房间的简陋与凄清。 一张破败不堪的草席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那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既没有精致的茶具摆放其上供人消遣,甚至连一根能够照亮四周、带来些许温暖的蜡烛都找不到踪迹,尽显贫寒之态。 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还有心思强娶新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苏砚昭费力地尝试着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束缚。 腹部因某种未知的温热与痛苦交织而隐隐作痛,而背后头部传来的剧烈痛楚,更是让她几乎失去了任何挣扎的力气。 这痛与无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锁住了她的自由。 突然,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老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呻吟了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油灯昏黄的光芒在刘东手中摇曳,映照在他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哎呀,大妹子,你终于醒了啊!” 刘东咧嘴笑道,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更像是野兽发现了猎物时的狰狞。 第91章 权宜之计 他笨拙地坐在床边,双手不安分地搓动着,口中念念有词:“咱们这里讲究实惠,二婚嘛,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就忍一忍,哥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朵略显枯萎的山茶花,不由分说便抓住苏砚昭的衣领,硬生生地将花别在了她凌乱、散落的发丝间,那动作粗鲁且不带半点温柔。 “看看,这不就精神多了嘛!” 刘东双眼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欲望,话音未落,便迫不及待地蹬掉鞋子,大咧咧地爬上了那张破旧的草席,一步步向着苏砚昭逼近。 望着刘东那张丑恶的面容逐渐放大,苏砚昭的心跳骤然加速,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充满了绝望与厌恶。 她转过头去,眼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若你真心想让我成为你的妻,又怎会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我?” 刘东闻言,手上的动作竟不自觉地停滞了,满脸疑惑地问:“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苏砚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你扛我来此的时候,必定注意到了我衣裳上的斑斑血迹。现在正是我的月事期间,腹痛难忍,而你心里却只顾着自己的私欲。” 她的话语直击要害,让刘东措手不及。 刘东原以为她会奋力挣扎,会哭泣呼救,却未曾料到她会以此作为抗争的手段。 他挠了挠脑袋,表情困惑至极:“月事?那是个啥东西?跟咱俩今晚的好事有啥关系?” 对于刘东而言,当年选择到庙里做和尚,并非出自对佛法的虔诚,更多的是出于对神秘事物的盲目信仰与畏惧。 而此时,面对苏砚昭的解释,他显得更加迷茫。 苏砚昭挺直了腰板,神色异常认真:“月事,是女子每个月都会经历的特殊时期,身体会感到不适,还会流出血液。女子本就属阴性体质,这段时间内阴气更盛。” “若你强行与我接近,在这种时刻,不仅会招惹霉运缠身,说不定还会在深夜里遭遇不干净的东西!虽然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小病小灾、破财消灾总是免不了的。” “你可知道,为何女子会有这样的日子?”刘东呆滞地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此一无所知。 苏砚昭趁机继续编造,话语中带着几分真假参半的意味:“女子之体与众不同,需每月排除体内的毒素以保健康。这血,若不慎沾染于你,初时或许不显山露水,但日积月累……你的皮肤会生疹、溃烂。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一刻的欢愉,就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吗?耐心等待几日,岂不是更好。” 刘东闻之,惊得猛地从草席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双腿紧夹,满脸惊恐:“真有这么邪门?你可别糊弄我!” “信不信由你。”苏砚昭的眼眶依旧泛红,声音却透出一股无奈与坚决,“反正我已经身陷囹圄,早晚又有何区别?”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刘东的表情由最初的不服渐渐转变为若有所思,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不仅不再反驳,反而下意识地将自己略显松弛的裤腰带又悄悄收紧了几分。 眼前的难关看似暂时告一段落,她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温和而又坚定地望向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还有,我在庙里时所说的,其实是假话。我没有成过亲,也没有……没有与人有过任何不光彩的行为。” “啥?那你那天为啥要那么说?” 刘东的反应惊喜之余又夹杂着难以置信,对于一个年过三十仍旧孤身一人的老单身汉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清白之身简直如同天降横财,让人心潮澎湃。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秀发随着动作微微摆动。 “总之,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绝不会在没有明了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就跟了任何人。” 言辞之中,既有女子的坚持,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期待。 “别的暂且不提,至少你也得按照规矩摆个喜酒,邀请亲朋好友来见证吧。我已经没有要求你遵循古时候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那样繁琐的礼节,可以说是相当开明了,总不能连件像样的喜服、龙凤烛这样的基本礼仪都省去吧。” 刘东说到这里,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同时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合理的请求。 刘东细细一想,这话还真在理! 回想自己这些年来,因为长相平平且家境贫寒,不知承受了多少村中闲言碎语的洗礼。 尤其是每当那些待嫁的姑娘们见到他,总是背后窃窃私语,甚至戏谑地说,看见他的模样就足以让人食欲全无! 而今,情况迥异。 即将迎娶的是一位超凡脱俗的女子,相较于那些终日辛勤劳作、面色憔悴的农妇,这无疑是命运的一次重大转折,是他刘东翻身的时刻! 想到这里,他毅然决然:“摆!不仅要摆,而且要摆得风风光光,六大桌宴席,让全村的人都来见证!” 苏砚昭微微侧头,她深知,必须让他彻底相信,自己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他共度此生。 “我知道你家境并不富裕,既然要办,就得办得体面,不能给村里人落下话柄。” “这个珍珠步摇,你帮我从发髻上取下来,还有手上的白玉镯,都拿去变卖了吧。” 她的声音平静而果断,似乎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财物,而是无关紧要之物。 刘东望着那些稀罕的珠宝首饰,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不解:“媳妇儿,这步摇看起来挺名贵的,真的要卖掉吗?” “不过是些普通的东珠,最多也只能换取几十块钱罢了。你别期望过高,以免在当铺惹人笑话,说不定还换不来这个数呢。”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中透着一种淡然,仿佛在谈一件寻常琐事,完全看不出这是皇帝赏赐的宝物,每颗珍珠都是南海的奇珍,即便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颗,价值也在百元之上,更不用说那流苏上悬挂的十二颗南海珍珠,一旦现世,定会引起无尽的猜疑与是非。 第92章 失踪 刘东闻言,心头一阵酸楚,眼眶不禁泛红:“让你受苦了,待我们成了亲,我一定亲手为你用最好的木头雕刻一支独一无二的木钗!” “好吧,你快去忙你的吧。” 苏砚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免偷偷翻了个白眼,对于那“独一无二”的木钗,她自有一番看法。 刘东急急忙忙地出了门,临行前为她解开了绑缚,却又心思细腻地在门上多加了两道锁,以防万一。 苏砚昭瞅准这个空隙,试图缓解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后脑勺挥之不去的刺痛,这些痛苦紧紧缠绕着她,难以摆脱。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轻轻触碰那片湿漉漉的凉意,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的手段未免太过狠辣,难道他真的不顾一切,要将她的存在彻底抹除? 慌乱之中,她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惊惧,迅速转身检查四周的安全情况。 窗户紧闭,门锁严实,任凭她如何用力,也丝毫未见松动。 一抹夕阳的余晖穿透稀薄的云层,照亮了这个破败的小院,提醒着她此刻已近黄昏,四周的荒凉与寂静更添了几分孤寂与无助。 与此同时,鸿福山的另一边。 “苏女施主,您在哪里?” “楚王妃,快回应我们!” 整座山岭被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鸿福寺的和尚几乎倾巢而出,还有不少是受萧陌然调动而来的皇家禁卫军,他们穿梭在林间小道,喊声此起彼伏。 萧陌然的脸色如同乌云密布,左手紧紧握住那串佛珠,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了苍白,仿佛随时将那串象征着平静的佛珠捏个粉碎。 “报告殿下,东边搜索无果!”余强领着几个灰头土脸、满身尘土的和尚,神色凝重地回报。 “西边同样没有发现!”紧随其后的汇报声,也让萧陌然压抑的愤怒终于到了临界点。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萧陌然手中那串珍贵的白玉佛珠线断珠散,颗颗圆润的珠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跳跃,散落各方,如同他此刻即将失控的情绪。 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寒意自他身上溢出,让周围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继续寻找,无论何时何地,有了消息立刻来报!”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冷酷,眼中透出的锋利让人不敢直视。 “遵命!” 而萧霆轩立于一旁,眉宇间难掩深深的忧虑:“整个鸿福山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如果王妃还在山上,我们早就应该找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夹杂着猛烈的拳风袭来,萧霆轩下意识地一侧身,那拳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飞过,重重地击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如果不是你引诱她进入山林,她怎么会失踪!”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现在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萧霆轩连忙争辩:“三哥,你这么说太过分了!我与大嫂无冤无仇,我有何理由要害她?” “哼!”萧陌然的眼神冷硬,“你多次亲近于她,本宫绝不相信你没有半点私心!”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僵持。 一个御林军骑士飞身下马,喘息未定便匆忙呈上:“禀报太子殿下、四殿下,这是京城一家当铺送来的两件物品,疑似出自宫廷,或许与王妃失踪有关。” 即使平日里脾气温和如萧霆轩,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不免流露出几分不悦:“难道你看不出我们这里正忙着吗?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然而,萧陌然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侍卫将物品呈上。 那是一支镶嵌着南海珍珠、流光溢彩的步摇,以及一只看似普通,实则质地上乘的白玉手镯。 萧陌然一见之下,脸色骤变,握着步摇的手指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到底在哪里?!” 此刻,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鞭炮声,似乎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增添几分不安的色彩。 苏砚昭蜷缩在角落的草垫上,一位年迈瘸腿的大娘正在她脸上涂抹着廉价而刺鼻的脂粉。 她紧皱眉头,尽力忍受着那份不适,两只手臂被粗劣的绳索牢牢捆绑,丝毫动弹不得。 “够了,我真的不想再涂了。”她侧过脸,试图避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大娘那布满皱纹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硬生生将苏砚昭企图逃避的头颅又了回来。 她咧开嘴,道:“新娘子嘛,自然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娇艳欲滴,这样才能讨咱们新郎官的欢心哦。” “别看刘东外表粗犷了点,那一身肌肉可是实打实的壮实。跟着他,哪怕风雨飘摇,往后余生也有个温暖的港湾可以依靠。” 话音刚落,窗外隐约传来刘东那略显憨厚的声音,夹杂着村里汉子们划拳行令、觥筹交错的嘈杂。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想起昨天下午,她还试图用那只珍贵的手镯拖延时间,心想即便是最为简朴的婚礼,筹备起来也总得需要几日光景。 谁知刘东这汉子心思简单直接,昨晚揣着换来的那一吊铜钱归来,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在村里高声宣布喜讯,天边尚未泛起鱼肚白,便已热火朝天地筹备起了喜宴。 察觉到苏砚昭神色中的冷漠,大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口中却依然絮絮叨叨:“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姑娘你可别不信。我家那位,平日里还算本分,可一旦酒瘾上来,那就全变了个人似的,手就管不住了。” 苏砚昭这才留意到大娘那略显蹒跚的步伐与刻意隐藏的瘸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大娘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连忙摆摆手,轻描淡写道:“这腿虽然废了,但他酒醒后跪在我面前,发誓再也不碰那劳什子酒了。我当时就想啊,就断了一条腿,若能换回他的浪子回头,心里面啊,竟也觉得暖洋洋的。” 苏砚昭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同情,在大娘的话语落地之时,便消散无形。 第93章 是我来迟了 她暗自感叹,可悲之人往往有着可恨之处! 大娘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苏砚昭内心的波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哎呀,我扯这些做什么。姑娘,你既已成为刘家村的一员,以后就安心在这里生活吧。若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怎么说也得为刘东留下个血脉,延续香火,不是吗?” “我们女人啊,最重要的莫过于找个好男人,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传统而略显老旧的观念从大娘嘴里说出,让苏砚昭不禁苦笑,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手腕处因长时间被绳索束缚,已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不适,暗暗握紧了拳头。 在这困境之中,唯有让敌人放松警惕,最好是让他们误以为她已彻底放弃抵抗,才有机会寻找逃脱的缝隙! 突然,伴随着一阵“吱嘎”的老旧木门开启声,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刘东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那张布满麻子的脸庞,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激动,红得犹如熟透的柿子。 “嘿,说曹操曹操到啊!”大娘乐呵呵地站起身来,眼角的皱纹都透着股欢喜,“那你们小两口就先去洞房吧,我这老婆子就不打扰了。” “嘿嘿,多亏了婶子您今天的操持,刘东感激不尽!” 刘东迫不及待的模样显露无疑,房门一合上,他便猴急地开始解自己的上衣! 眼见着他就要踉跄扑来,苏砚昭敏捷地侧身一闪,避开了他的鲁莽。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这几天身体不适,不宜行那事……” 然而,刘东却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嗨,村里那些哥儿们都说了,那事儿对咱们爷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女人那几天不过是身上流点血,压根儿不妨碍乐呵,更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娘子,你就从了我吧!今晚我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别躲了,外头的兄弟们可都等着听咱们的喜庆声呢!” 刘东这一番粗鄙之言,让苏砚昭怒火中烧,难道自己真的要败在这样一个粗鲁不修边幅的男人手中? 不,她绝不甘心! 内心深处,一股不屈的意志正在悄悄燃起…… 她急忙挣扎着起身,双腿因长时间的束缚而不稳,身子摇摇晃晃,正欲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囚笼,却被他一把精准无误地抓住了身后的绳索,猛地一拽,使得她失去了平衡,东倒西歪地跌回了原地。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我……我私下还藏了一点钱,只要你肯放我走……放我一条生路……“ 苏砚昭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眸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 刘东闻言,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我啥也不要,金银财宝对我而言不过浮云。我就缺个能为我传宗接代的婆娘,你该不会不愿意成为刘家的媳妇吧?“ 言罢,他嘀咕着,手劲加重,硬生生拖着绳索,一步步逼近,粗犷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跟你说啊,进了我们老刘家的门,最好安分守己。若再敢有逃跑的心思,我就废了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只能趴在床上度过!“ “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回家,回到亲人身边……救命啊,救命!“ 苏砚昭的崩溃痛哭,在这狭小而冰冷的房间内回荡,无助而凄凉,她所有的机智与反抗,在刘东那蛮力面前,脆弱得就像鸡蛋碰到了石头,瞬间破碎。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踢开,刘东的手指几乎触及到苏砚昭的衣角,却在这关键时刻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后脖颈处牢牢拎起,狠狠甩到了一旁! “哎哟,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坏我好事!“ 刘东在半空中胡乱挣扎,好不容易才踉跄着爬起,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愕然。 一群身着铠甲、英姿飒爽的皇家侍卫,簇拥着两位衣着华丽、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缓缓步入。 其中一人关切的话语,穿透了苏砚昭心中所有的恐惧与阴霾,“砚昭,你没事吧?“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她日夜思念的救赎之音。 听见此言,苏砚昭再也忍不住多日的委屈与害怕,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决堤而出。 萧陌然这位在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温柔身影,此刻正亲手解开束缚她的绳索,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入怀,动作轻柔而充满怜惜。 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地上那片草席,上面斑斑点点的暗红血迹直刺心房,他的眼中顿时燃烧起熊熊怒火。 她哽咽着,声音细如蚊呐,“为什么现在才来……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殿下……“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是我来迟了。“萧陌然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他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来,就在昨晚亥时,他才收到了当铺寄来的,属于苏砚昭的步摇手镯,但因天色已晚,为防止刘东察觉后逃逸,他不得不选择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直至今日晨曦初现,刘东再次大摇大摆地进城筹备婚礼所需,他们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刘家村。 苏砚昭乖巧地点了点头,将满是泪痕的脸庞紧紧贴在萧陌然温暖的胸膛上,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而刘东仍未死心,仍在一旁叫嚣,企图挽回这即将失去的一切,“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带我媳妇儿走……“ 侍卫们迅速围拢,将他困在屋内,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萧陌然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淡淡吩咐,声音虽轻,却带着威严: “把这里所有涉事之人全部拘捕,交由官府依法处置。“ 刘东一时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不过是抢了一个样貌端正的女子作为妻子,为何会招来如此大的风波? 直到萧陌然与苏砚昭的身影渐行渐远,始终沉默在一旁的另一位青年,萧霆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语带讽刺,“哼,你知道你所绑架的那位山中女子是谁吗?“ 第94章 不可亵渎的存在 刘东心中慌乱,眼神躲闪,口中却依旧强词夺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找来,要给我传宗接代的……“ 嗖的一声,寒光划破空气,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喷溅声,鲜红的血液顿时溅满了刚刚修补好的窗纸,触目惊心! 院子里正在饮酒作乐的宾客吓得尖叫连连,酒杯落地,一片混乱,“杀人了,杀人了!!“ 刘东的头颅无力地旋转着,那双一辈子都没能真正睁开看世界的眼眸,此刻圆睁着,充满了无法置信与深深的恐惧。 他至死也无法理解,为何只是想娶个媳妇,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萧霆轩从容地从袖中抽出一块洁白的丝帕,面带厌恶地擦拭着剑上尚温的血液,冷声道,“记住,她是你们永远不可亵渎的存在。“ 言毕,他转身离去,留给刘家村一个孤傲而不可侵犯的背影。 那颗头颅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失去了任何回应的能力。 护卫队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他缓缓开口:“四殿下,我必须提醒您,刚才太子殿下明确指示,应将此人全权交付官府处置。” 四殿下闻言,眉宇间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波动,他那淡漠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纷扰。 “这种秽闻一旦泄露出去,必然如同野火燎原,父皇的怒火将会波及每一个人。”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不能坐等事态失控,唯有当机立断,才能将危机彻底根除。”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阵微风拂过,那条被鲜血浸透的白色丝巾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哀伤,在半空中缓缓飘落,最终轻柔地覆盖在刘东瞪大的双眼上。 小院内,一阵混乱随之而来,男子的求饶声夹杂着女子悲痛的哭泣。 夜色似乎也在这份悲伤中变得更加浓郁。 不远处,那简陋的茅草屋在一瞬间成为了火焰的舞台,只因一点火星轻轻地触及到了干枯的屋顶,转瞬之间,火舌肆虐,将所有的罪与恶都无情地吞噬在那片汹涌的火海之中。 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也将萧霆轩那双平日里总是蕴含柔情的桃花眼映照得异常明亮,但他的心中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不解,同样是寻找她,为何她对他却吝啬于哪怕一眼的注视? 另一边,苏砚昭缓缓从沉睡中醒来,小腹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但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发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紧紧贴附在自己的身上,带来一丝难得的安慰。 待到她逐渐聚焦视线,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双修长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暖水壶,坚持不懈地为她冰冷的小腹输送着温暖。 每当她尝试移动,身旁便传来萧陌然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别动,医者说你体内寒气未消,加之惊吓过度,疼痛才会如此剧烈,需要保持温暖。” 那只暖水壶沉重且不易稳固,却不知他维持这个姿势究竟有多久,手指因长时间用力而轻微颤抖。 感受到暖水壶传递过来的过分热度,苏砚昭的睫毛轻轻颤动,虚弱的身子使她说起话来都显得异常艰难:“这样太热了。” 萧陌然听见这话,即刻将暖水壶移开,眼中满是关切:“是不是躺着时间太久,想稍微活动一下身体了?” 见到她微微点头,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迅速用枕头垫在她的身后,为她提供更舒适的倚靠。 随后,他提起暖水壶准备离开房间去调和水温:“我去加些冷水进来。” 然而,苏砚昭用尽力气拉住了他的衣袖:“不用麻烦了,你帮我揉揉吧,实在是疼痛难忍。” 面对她的请求,萧陌然略显犹豫,但望着她苍白无色的脸庞,他终是点头应允。 他卷起衣袖,露出温暖厚实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腹部,即使隔着衣物,那股来自他身上的温度依然让人心安:“每一次都这么疼吗?” 苏砚昭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就这一次,或许是受惊过度所致。”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的轻柔按揉,那股剧痛似乎真的有所缓解。 “我感觉好多了,而且……我饿了。”她虚弱地说道。 萧陌然闻言,温柔一笑,轻轻抽出手,细致地为她整理好被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犹如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好,余强正在厨房为你熬粥,我去看看是否已经可以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苏砚昭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那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容。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三哥最近真是越发不像他自己了。” 萧霆轩自顾自地坐在她的软榻边,手中端着一碗甜水,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嫂子,感觉好些了吗?” 苏砚昭恍惚间记起昏迷前那混乱场景中,他似乎也在刘东家中,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吃点药就会好的。对了,刘东他们现在如何了?”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决,显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人。 那些敢于欺侮她的人,她定然会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面对她的询问,萧霆轩的眉头轻轻蹙起,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察觉到这份沉默背后的复杂,苏砚昭低声自语:“或许,我该亲自动笔准备状纸?” “不用了。”他的目光渐渐柔和,“他已经……畏罪自尽了。” 这句话,轻描淡写间带过了一条生命的消逝。 苏砚昭心中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那两个字眼单独看去清晰明了,但拼接在一起,却让她觉得如此不协调,甚至透出几分诡异的违和感。 刘东那个愚笨如牛,自大而又无知的人,会因为畏惧惩罚便自行了断? 这番说辞,若非亲耳听见,谁能轻易相信? 只怕真到了生死关头,他还会倔强地咆哮,坚持自己无罪! “你实话告诉我,他真是自己……” 她话音未落,那份迫切几乎溢于言表。 萧霆轩略微踟蹰,随后低下头,手指轻轻搅动着碗中蜜糖色的水,勺子在水中划过的轨迹留下一圈又一圈细腻的涟漪。 第95章 痴心妄想 他缓缓将勺子凑近她的唇边,语音温和而低沉:“我说了你可别动气。” “哪儿能呢,”苏砚昭轻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中带着几分无力与苍白,“不管结果如何,皆因我而起,我又怎会责怪于你。” 萧霆轩淡淡抛出一句重若千钧的话语:“他们都死了。” 那语调,平淡如水,然而,话语中透露的冷酷与决绝,却如同寒冰刺骨。 “他们是共犯,如果今天是嫂子你,或许明日便是别的无辜女子。与其留他们在世,继续作恶,不如早早超度,为世间除一害。” 苏砚昭闻言,瞳孔骤缩,满脸错愕,不敢置信。 她猛然抓住他端碗的手,呼吸急促,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可我分明听见,里面还有孩子的哭喊声?” “……是的。”萧霆轩坦诚相对,只是语气依旧淡漠,“没有父母的孩子,在这世上也只是苦熬度日。” “让他们一家在另一个世界团圆吧。” 此言一出,空气中似乎凝固了。 苏砚昭的目光定格在碗中升腾的红糖水蒸汽上,那暗红的颜色,让人心底生寒,胃里翻腾起汹涌的波澜。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她对刘家村那些人并无同情,他们的劣行昭然,那些孩童,若是在罪恶的土壤中成长,未来的模样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此刻,面前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似乎在一瞬间披上了冷血的外衣,变得令人生畏。 “嫂子,你还好吧?” 萧霆轩正欲伸手抚慰她的背脊,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住了动作。 “你对她做了什么?!”萧陌然的嗓音响起,他猛地揪住萧霆轩的衣襟,双目喷火,“你害她还不够深吗?!” 萧霆轩冷然挣脱,面色如冰:“三哥这话何意?” “你心里有数!”萧陌然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若非你把她独自留在林中,她何至于遭遇此劫?” “你们……”苏砚昭挣扎着半坐起身,虚弱之中仍力图解释,“不是他的错,是我坚持要他去京城为我办些事情,与他无关。” 目睹她瘦弱的身姿还竭力维护着萧霆轩,萧陌然心痛如绞。 萧霆轩眼中闪过年微冷笑:“三哥,你可听清楚了?别把什么事情都归咎于我!” “你向来自诩超然物外,今日之事,众目睽睽。三哥,你抱着她回来的一路上,难道就不担心那些闲言碎语,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了吗?!”他的反问,直指人心。 萧陌然的额头霎时青筋毕露,仿佛内心的愤怒与不甘正极力挣脱理智的束缚,却碍于现实的无奈,只能将反驳的话语硬生生咽回喉咙。 苏砚昭的手轻轻拽住被角,细腻的指尖因用力而泛起了苍白,近乎青色,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无助。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睫轻轻颤动。 “你们先出去吧,我累了。” 这句轻柔的话语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失落,字字沉重。 即便双眸紧闭,苏砚昭仍能感受到那两道欲言又止的目光,在她的脸庞上徘徊不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好好休息。”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话语中满是对苏砚昭无尽的关怀与不舍。 他转过身,步伐沉重地走向门口。 门扉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一刻,苏砚昭如同被释放了一般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门外的轻微动静,紧紧牵扯着她敏感脆弱的心弦。 她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与萧陌然之间这一段纠葛,究竟是如何从最初的相知相识,一步步演变成今日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愫? 而在院墙之外,兄弟二人对峙的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得几乎可以擦出火花,空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硝烟。 萧霆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看样子,她的心里也没把你当作最重要的人,否则怎会连同你一起推开?” 一向淡然处世的萧陌然,此刻眼眶周围布满了密集的血丝,那是压抑着怒意与痛苦的痕迹。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不容任何质疑:“我和她之间的事,无需你来指指点点!你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她尚未开口,你便如此激动,三哥,这可不像你啊。” 萧霆轩的冷笑之中藏着得意与挑衅,“我只不过是想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一切罢了。” 萧陌然抿紧了嘴唇,努力压抑着内心翻腾的情感:“你们母子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放过她吧。她不应该成为这场权力游戏中的无辜牺牲品。” 萧霆轩整理着衣襟,面上浮现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然微笑:“遗憾的是,我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三哥,我很期待有一天她能够站在我这一边。” “痴心妄想!” 萧陌然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他猛然挥出一拳,直奔萧霆轩而去。 后者身形一侧,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三哥,你既然已决定遁入空门,为何还如此冲动行事?” 萧陌然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神情坚决:“其他一切都可交给你,唯独她……是我决不让步的底线。” “那么,太子之位呢?”萧霆轩的声音中少了几分先前的戏谑,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面对这个问题,萧陌然选择了沉默,整个空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空气重得让人窒息。 他缓缓打开一把素白的折扇,语带讽刺:“你心中所牵挂之事实在太多,遁入空门不过是你用来掩盖内心伤痛的伪装罢了。”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至极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突然闯入,焦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僵持:“太子殿下,宫里出大事了!” “什么事?”萧陌然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尽量保持平静询问。 余强气喘吁吁,急切地禀报道:“王妃……苏家那边出了状况!王妃的亲妹妹不慎落水,不幸溺亡,遗体已被紧急送至京城!”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令两人的心骤然收紧。 萧陌然下意识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院门,心中暗暗庆幸苏砚昭没有听到这令人心碎的消息。 “怎么会突然溺水呢?” 第96章 噩耗 余强的声音夹杂着慌乱:“听说是为了捡拾风筝,但现场并无目击者,真相难以查清。悲剧发生已有五日,消息才刚刚传到山上。” “苏大人已经派人在大雄宝殿等候,想要迎王妃下山!”这一消息无疑让情况更加复杂。 萧陌然深知苏砚昭对其妹妹的情感深厚,一旦让她得知这一噩耗,必然是难以承受。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沉声说道:“御医说她需要静养,不能受到任何刺激。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她。” “可殿下,苏府那边……奴才该如何应对?苏大人言辞恳切,强调无论当前情况如何特殊,王妃身为苏二小姐的至亲,都应亲自为她的离去送上最后的祝福。” 余强的眉宇间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 一旁,萧霆轩闻言,神色凝重,语气坚定:“苏学士尚沉浸在丧女之痛中,未能全面了解王妃在此地所经历的一切艰难。理应派遣心腹之人,即刻下山向苏府说明一切,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待到出殡之日,若王妃身体得以恢复,那时再告知详情,也算不失体面与情谊。” 言罢,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决断。 尽管心中存有芥蒂,萧陌然在沉吟片刻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依四弟所言行事。你需得再走一趟宫中,将那两位悉心照顾王妃的宫女一并接来,以确保王妃在这段日子能够得到最好的照料。” “是,殿下。”余强闻令,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退出,脚步匆匆,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光影交错之中。 …… 苏砚昭坐在庭院的轻纱帷幔之下,四周绿植环绕,鸟鸣声声,一派宁静。 在这一日的静养与精心调治之下,她的身体状况有了显着的好转。 原本如雪一般苍白的脸庞逐渐恢复了柔和的红晕,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生机勃勃的气息。 只是,头上依然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轻轻一触仿佛就能消融,透露出她仍未完全脱离的脆弱。 “咚咚”,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哪位?”苏砚昭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透过门扉传来。 一位年幼的小沙弥推开门扉,踏着细碎的步伐走进,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女施主,用膳的时间已至,请您移步用餐。”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午餐邀请,苏砚昭不禁微怔,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时间,似乎比往常提前了许多?” 小沙弥面带微笑,温和地解释:“考虑到您的身体尚在恢复之中,更加需要定时且丰富的餐饮以助恢复。因此,特意提前了用膳时间。” 随着小和尚逐一摆放好食盒中的碗碟,一阵清新的素食香气弥漫开来。 简朴的清炒时蔬色泽鲜亮,金黄的玉米粥散发出诱人的暖意,虽与早餐并无太大差异,但那份用心与细致却难以忽视。 望着眼前的食物,苏砚昭却提不起太大的食欲,手中的小勺子轻轻搅动着粥水,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未曾品尝。 她好奇地问道:“请问小师傅法号为何?之前我未曾见过你,通常都是余强和藏空二位来送餐的。” 小和尚再次双手合十,恭敬地答道:“在下是遵照四殿下的旨意特来服侍女施主的。见您似乎已从悲痛中稍稍抽离,相信四殿下也会感到欣慰。” 苏砚昭眉头微蹙,疑惑不解:“这话何意?” 确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因外伤与内在的痛苦而虚弱,但要说是为了刘家村那场悲剧悲痛到如此境地,实则有些过甚其词。 小和尚见状,似乎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变,反问:“难道女施主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对家中的大事一无所知吗?” 这句话,不安的情绪在苏砚昭心中悄然升起。 “这不可能啊……苏府早已收到噩耗,如果计算无误,您的妹妹,苏二小姐的灵柩将在明晨天际初露曙光时安葬……”小和尚的话语直击苏砚昭的心房。 那一刻,苏砚昭仿若被万丈寒冰包裹,即便身处酷暑,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直至内心深处。 即便是手指深深陷入掌心,那疼痛竟也变得模糊,不复存在。 “小师父恐怕有所误会,舍妹她已返回乡间,并不在京城。” 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然而脸色却在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异常惨白。 没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苏玥玥不过半月前还寄来那只精巧的风筝,言及归期将近,要一同在京城的天空下放飞希望。 一个充满生命力的人,怎么可能转瞬之间就天人永隔? 她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希冀,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和尚,期盼他口中能吐出一句让她心安的话,一句能够否定所有不幸的消息。 然而,小和尚接下来的话语,却彻底斩断了她的幻想:“不会有误的,那位报丧者自称是苏大学士府上的乳母,言之凿凿……” 只言片语,将苏砚昭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失魂落魄地踏上了下山的归途,脚步虚浮,几乎无法稳当地引导自己前行。 在那个幽静的山道转弯处,月光斑驳,她不慎撞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身影,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了?”那人身形高大,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是萧陌然。 他的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眼神中满是温柔的询问。 她的眼眶盈满了泪水,鼻子因为内心无法言喻的酸楚而不自然地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殿下,我妹妹,她……” 话未说完,哽咽便已堵住了喉头,痛苦溢于言表。 他闻言心中顿时一紧,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连忙柔声安慰:“你先冷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已至此,我们不能慌乱,要一起面对。” 这一瞬间,苏砚昭仿佛被他的话语安抚,连哭泣都暂时忘却了。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眼中写满真挚关怀的男子,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质疑,声音微颤:“殿下,难道您早就知道我家中的变故吗?” 第97章 睁开眼看看我 萧陌然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悔意,面对她惊讶而略带责备的目光,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是的,昨日苏府的乳娘来找过我,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苏砚昭的声音因愤怒与失望而微微颤抖,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是因为在殿下看来,这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让我知道吗?” “砚昭,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太过伤心,怕你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萧陌然的话语中满是焦急与无奈,但那些隐瞒的过往让他此刻的解释显得那么无力。 苏砚昭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没有回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山下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不远处的萧霆轩紧跟其后,一脸担忧地呼唤:“嫂子,你去哪里?”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嘭!” 萧霆轩的话音未落,下巴就不由分说地遭到了重击! 萧陌然的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晰,无需多加思考,他立刻意识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 “是你,利用离间计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咬牙切齿,眼神锐利。 萧霆轩的嘴角瞬间褪去了血色,眉头紧锁,一脸无辜与困惑:“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状况啊!” “还敢狡辩?明明是你亲口答应暂时保密的,结果不到一天时间,苏砚昭就知道了一切,如果不是你,还会是谁?”萧陌然的话语中透露出几近失控的情绪。 自从那晚苏砚昭遭遇恶仆刘东的事件之后,萧陌然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她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然而,这份情感还没来得及好好呵护,两人的关系就因为误会而产生了裂痕。 好在萧霆轩即使挨了一拳,依然保持着冷静:“真的不是我泄露的!三哥,我们现在应该先找回嫂子,鸿福寺离京城路途遥远,但她一个人不可能跑太远。” 于是,两人立刻转身,快步奔向后院的马厩,迅速挑选了两匹健壮的马,毫不犹豫地策马疾驰,向着苏府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苏府的大门外。 在顾锦的帮助下,苏砚昭平安落地,她的眼眶仍旧泛红,神色焦急,匆忙间向顾锦行了一礼:“多谢顾公子出手相救,但家中正在治丧,不宜打扰,请恕我不能请您进去小坐了。” “没关系的,你赶快回去吧,与妹妹见上最后一面才是最重要的。”顾锦善解人意地回应。 下山的路上偶然遇见顾锦,她便恳求他送自己回家,此刻回想起来,这份幸运似乎成为了她在绝望中唯一的光芒。 回到苏府,灵堂内,气氛沉重,封棺仪式即将举行。 “且慢!”苏砚昭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急迫与坚决,她顾不上安抚泪流满面的父亲,也来不及宽慰心碎的母亲,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妹妹那小巧的棺木旁。 夏日的炎热,加上长途跋涉与崎岖的山路,让一向注重整洁的苏玥玥,如今身上也散发出了令人不忍闻的气息。 她那苍白的小脸仿佛生前一般恬静,手中依然紧握着一只已经残破不堪的风筝线,仿佛是害怕一旦松手,就连最后的联系也会消失不见。 “玥玥,姐姐回来了。”苏砚昭的声音颤抖着,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冰冷而遥远的面孔,心中满是无法言说的悲痛与不舍。 苏砚昭的手轻轻搭在苏玥玥冰冷的手腕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往日妹妹温热的肌肤。 “睁开眼看看我,姐姐陪你放风筝了!” 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祈求,仿佛只要她呼唤得足够真切,就能唤醒沉睡中的苏玥玥。 但回应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方氏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仿佛那里正有一把无形的刀刃缓缓切割着,令她痛不欲生。 在苏学士有力的臂弯支撑下,她蹒跚着走向女儿的床榻。 “玥玥常说想回京城,怕来不及再见你和你爹。谁想,一句无心之言,竟成了残酷的预言。” 苏砚昭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底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怎么会……怎么会落水的?” 话语间,她努力抑制着喉间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头硬生生地抠出来一般。 苏家的旧宅坐落在小镇的一隅,虽然不及京城府邸的华美壮观,却有着京城难以寻觅的宁静与宽广。 那里曾是祖辈的居所,青砖灰瓦间承载着几代人的回忆。 宅内仆人们忙碌而有序,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岁月的醇香。 苏玥玥这样一个活泼爱动的少女,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会在大白天发生这样的意外? 苏方氏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哀伤:“玥玥总是说,家里的院子不够开阔,风筝飞不高,她喜欢那种风筝高高飞起,仿佛能触碰到天空的感觉。因此,她常常跑去郊外的山林,那里天高地阔,最适合放风筝。刘嬷嬷每次都陪着她,从没出过任何差错。” 这时刘嬷嬷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是我害了二小姐,那天我不该离开的,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回来时,就看见二小姐在河里……” 刘嬷嬷是苏家的老人,自苏方氏出嫁便跟随其侧,亲手照料着苏砚昭姐妹的成长,从未有过半点闪失。 此刻的悔恨与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在旁人的搀扶下,她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身体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面对苏砚昭的追问,刘嬷嬷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那天乌云密布,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雨。二小姐选择的放风筝之地又偏又静,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当我匆匆赶到,只见二小姐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旁边是那只飘零的风筝……我连忙跳入水中,将她拉了上来,可她的身体已经冰凉,她的绣花鞋还留在岸边,只是……” 第98章 报复 苏砚昭听着刘嬷嬷的叙述,心底翻涌起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与困惑。 然而,在这份悲痛之下,一个细小却尖锐的疑虑逐渐浮现。 “刘嬷嬷,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没有任何帮助,就直接下水把玥玥拉上来了?” 苏砚昭的声音因不解而颤抖,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刘嬷嬷重重点头,满头银丝在微弱的日光下更显苍老:“是的,水边并不远,我当时只是稍稍踏入水中,水深刚好及我下巴,水流也很平缓……” 未等她说完,苏母的情绪终于崩溃,她伏在苏父肩头,哭得肝肠寸断:“玥玥她那么瘦小,又不识水性,肯定是风筝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她想要去捞,才……” “不可能!”苏砚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玥玥机智过人,怎可能毫无缘由地就……而且,我曾经教过她,万一落水又无人救助,要尽量放松身体,保持浮力,等待救援。在那样浅的河水里,怎么可能……” 这一系列的疑问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这场悲剧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谜团。 苏砚昭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再次发问:“娘,后来报官府处理了吗?我们必须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母的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那些官差确实是沿着河边搜寻了一番,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河水迅速暴涨,所有的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向他人的证据,最后只能无奈地将此事定性为一场不幸的溺水意外。” 苏父一向沉稳寡言,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中饱含着无尽的悲哀与不舍:“砚昭啊,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难以预料的悲剧。玥玥这孩子,总是那么讨人喜爱,也许真的是天妒红颜,她的命运自出生起就已有了某种安排。” 苏砚昭闻言,心中的悲痛汹涌而出,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打湿了衣襟。 就在她悲痛欲绝之际,不经意间,她的右腕衣袖轻轻滑落,露出了佩戴在手腕上的一只平凡无奇的白玉手镯。 这只手镯看起来与妹妹为她精心准备的及笄之礼毫无二致,但苏砚昭的心中却明镜似的清楚,它已经不再是那份充满了妹妹深情与期待的礼物了。 真正的那只,伴随着苏玥玥的离去,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老爷,夫人,时间紧迫,若再拖延,恐怕会错过吉时,对小姐的身后事不利。” 一旁的家仆轻声提醒,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焦急。 苏父强压下心头的剧痛,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两名尼姑:“请大小姐下来吧,让她安心地上路。” 然而,苏砚昭却紧紧抓着棺木,声音颤抖而又坚定:“不!请让我再看看她,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她的左臂被家仆们用力牵引着,几乎要脱离她的控制,而她的右手则紧贴在冰冷的棺木上,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被泪水淹没,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仿佛是冥冥中的指引,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妹妹苏玥玥紧握的拳头,里面似乎隐藏着一块不同寻常的硬物…… “等一等!”苏砚昭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愕。 她俯下身,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专注,仔细检查妹妹的手。 在苏玥玥那无力却又固执地握着的小手里,除了那半截风筝线,竟然还夹杂着一块铜黄色的物品! 费尽力气,苏砚昭终于小心翼翼地掰开了妹妹的手掌,从那微凉的指尖中取出了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比日常所见的要稍大一圈,两面分别雕刻着“吉祥如意”与“长命百岁”的字样,字体古朴而庄重,显然非同一般。 “父亲,妹妹并非失足落水,她是被人所害啊!”苏砚昭的声音里满是痛楚。 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苏玥玥紧握的拳头里,竟藏着揭露真相的关键线索。 苏方氏凝视着手中的铜钱,心中的焦虑与不解使得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形晃动,几乎要跌倒。 “夫人!”苏学士连忙稳稳地扶住了她,一旁的仆人们则慌忙搬来了椅子,让苏方氏得以坐下歇息。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老爷,玥玥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与人结下深仇大恨?恐怕是我们平时不察,不经意间招惹了仇家而不自知啊!” “若真有人要报复,也应该直接针对我们,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下手?” 苏学士的话语间也难掩悲伤,平日的沉稳与内敛在此刻化为了满脸的泪水。 苏砚昭吸了吸鼻子,目光再次聚焦于那枚铜钱之上:“这铜钱像是某人的随身饰品,妹妹落水时,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情急之下抓住了它!” 苏方氏擦干了眼泪,接过铜钱,仔细端详着:“这似乎是近来京城流行的祈福小件,怎么会出现在远离京城数百里的我们菱州呢?这里面必定有些门道。” 苏砚昭心中一紧,不禁问道:“娘,这物件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或来历吗?” 这话一出,似乎预示着揭开谜团的关键线索,正静静地躺在他们的掌心之中,等待着被解读。 苏方氏的声音显得异常疲惫,她缓缓地道出这段古老习俗的来历,“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只是据说这风俗起源于京城的一座古庙,人们相信将随身携带的香囊或荷包上的穗子,换成这种特制的祈福铜钱,能够带来吉祥与平安。”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讲述的是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 “这事儿多是由家中的长辈为儿孙们祈福所用,寄托着对下一代的美好愿望。而那些子女不在身边,独自生活的老人们,更是将这份信仰视为心灵的慰藉。” 苏砚昭闻言,心中某个身影悄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嬷嬷应当还在皇宫之内,不可能远赴菱州参与这种事情。 第99章 不合礼法 况且,如果陆贵妃真要阻止自己说服萧陌然,也不至于采用如此曲折复杂的手段…… “看来今天无法让小妹入土为安了,但只要我们保护好现场,就一定能早日揪出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苏砚昭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决。 对她而言,伤害妹妹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学士立刻开始调度起来,“所有人听令,即刻前往冰窖巷购置冰块,一刻也不能耽搁。我则立刻赶往大理寺,请专业的仵作前来检验。”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划破了府中的宁静。 萧陌然身形矫健,翻身下马,神色匆忙地踏入苏府的大门。 “苏大人。”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急切,早在远处听说苏府急需冰块,便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腰间的珍贵玉佩,“这是可以到内务府领取冰块的信物,大人尽管拿去使用。” 紧随其后的萧霆轩也急忙递上了自己的令牌,“我的令牌也一起用上吧,事不宜迟!” 听到这两人的声音,苏砚昭不自觉地侧过头去,心中暗自无奈。 这两位,还真是甩不掉的麻烦精,她正寻思着如何与他们理论一番呢! 然而夏冰难得且价值不菲,即便是苏家倾尽所有,也难以购得足够的数量。 相比之下,利用皇室夏日供应冰块的惯例,直接借用皇家的资源似乎更为经济且实际。 苏学士此刻无心寒暄,匆匆接过玉佩和令牌,连声致谢,“微臣深切感激二位殿下的援助,事态紧急,还请恕微臣先行告退处理。” 苏方氏因身体不适,在刘嬷嬷的搀扶下已经回房休息,灵堂中此刻只剩下他们三人。 萧陌然恭敬地上了一炷香,随后目光深深锁定了苏砚昭,“砚昭,今日之变故皆因我宫中……” “太子殿下!”苏砚昭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平时灵动的双眼此刻满是哀伤与愤怒。 “我乃皇上亲封的楚王妃,亦是你大嫂,你直呼我的名字,实属不合礼法!” 萧陌然的心中顿时一阵抽搐,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悄溜走。 他喉头一紧,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大……大嫂,昨日未能及时告知,实在是因为太医言你体弱,恐承受不住如此打击。” “我原以为,关于苏家二小姐的事情已无可挽回,你若前往苏府,只会令你的病情加重!” 苏砚昭泪光闪闪,嘴角却挂着一抹讽刺的微笑,“殿下又怎会知道,我宁可病倒在床,也要陪伴妹妹走过这最后的一程呢?” “皇室或许冷漠无情,但我同样是有着血肉情感之人,我有权知道妹妹是如何离开我们的世界!” 她时哭时笑,情绪复杂难辨,手中紧握着那枚祈福铜钱,“如果不是我亲自前来,我又怎会知道,妹妹的溺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狠心下的毒手呢?” 这一番话,让萧陌然和萧霆轩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未想过,事情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深沉而阴暗的秘密。 萧陌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应答,语气坚定:“我这就派遣最得力的手下,深入每一个细节,不仅要查明真相,更要确保将那个伤你妹妹的恶徒绳之以法,亲手交到你面前。” “不必了。” 苏砚昭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胸腔内翻涌的情绪,眼眶周围逐渐晕染开来的红色透露出她极力隐忍的悲伤,双唇细微颤抖,每个字都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请回吧,此刻的我,更需要的是独自面对这份沉痛。” “大嫂……”萧霆轩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哀怜,声音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楚,“我与三哥,真心实意想要为你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点。” 苏砚昭对此时的真相浑然不觉,只觉得面前的萧霆轩是个愿意伸出援手的温暖存在。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下来,以示感激:“多谢殿下的关怀,但我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与妹妹安静地共处一会,请允许我拥有这片刻的独处时光。” “可是……” 话未说完,萧霆轩就被萧陌然一个细微的动作打断,对方挺身挡在了二人之间,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姿态说道:“我们走吧。” 转身的刹那,萧霆轩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苏府门边一闪而过的匆匆背影,心头顿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我有紧急要事,先行告退。” 话语简洁,不待萧陌然反应,他已经纵身跃上马背,尾随那抹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背影疾驰而去。 苏府座落在城郊,周遭环境幽静,少有人烟。 萧陌然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玉哨,轻轻一吹,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于他的身后。 “参见太子殿下!” “你们两个,务必保证苏家小姐的安全,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幕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萧陌然的话语低沉而果断,这两个贴身暗卫,只在危机四伏之时才会显露真容,其余时间则如影随形,默默守护。 其中一名暗卫略显迟疑:“殿下,如果我们全部去护卫王妃,万一您遇到了什么不测……” “无碍。”萧陌然的眼神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深邃,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划过他的面容。 尽管暗卫还想继续劝说,然而太子的决心已定。 吩咐完毕,他立于苏府门外,静静等候。 望见苏砚昭虚弱地伏在棺木旁,瘦弱的身躯似乎随时可能崩溃,他的心不禁猛地抽紧! “苏砚昭!” 再次睁开眼时,苏砚昭发现萧陌然守在她的身边,目光温柔而忧虑。 她的眼眶因长时间的哭泣而酸胀,小腹也隐隐作痛,刚刚苏醒便眉头紧锁,满是痛楚。 “很痛吗?”萧陌然的声音轻柔,手中捧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汤,温言安慰道,“御医说你过度悲伤,导致气血亏损,再这样下去会有大出血的风险,你不能再让自己如此伤心了。” 他缓缓搅动着那碗颜色浓重的药液,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轻轻地凑近她的唇边:“药我一直让人温着,现在温度正好,喝了吧。” 第100章 现在,你满意了吗? 苏砚昭侧过脸,拒绝了这份关怀。 萧陌然没有放弃,他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几分:“已经不烫了,尝尝看?” “我真的不想喝。”她语气里满是倔强。 听闻此言,萧陌然的眼底闪过一抹难掩的痛楚,喉结微动,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我知道,你因为我没及早告知你这个消息而生气。但我正是因为顾虑到你的身体,害怕这个消息会让你承受不住,才犹豫再三,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现实的确印证了他超前的担忧,当苏砚昭昏迷过去,床榻下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甚至连坐垫都被染红,侍女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寝具,新铺上的不久又被湿润,他立即派人去皇宫请来御医。 “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如果苏二小姐地下有知,定会心疼你现在的模样。” 然而,苏砚昭的回答却异常冷淡:“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喝。” “苏砚昭!”萧陌然的手轻轻却坚定地扳过她的脸颊,“你的任性,难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的妹妹,苏玥玥,已经永远离我们而去了!你应该明白,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尽快调养好你的身体,找回那个让玥玥遭受不幸的真正凶手,为她讨回公道!” 她的眼中涌动着倔强的泪水,奋力想要摆脱他的掌握,手臂猛然一挥,桌边的药碗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砰然落地,碎片伴随着尚未冷却的褐色药液四处飞溅。 哐当一声,响彻了寂静的房间。 药水和瓷片的混合体在地面上绘制出一幅凌乱的画面,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悔恨。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隐瞒是否真的有意义,毕竟,无论怎样隐藏,逝去的生命终究无法挽回。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在她面前显得异常卑微。 那双常常捻弄佛珠、沉稳有力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捡拾着地上的碎片。 “你别下来,地上的碎片会伤了你的脚,我立刻吩咐人再为你煎一副药。” 他的话语平静,与那天在太极宫内,他因怒气失控、摔碎物品,而她冷静注视他时的情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仅仅数月,两人的身份与心境竟发生了如此彻底的反转。 “殿下何必如此委屈自己。”苏砚昭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无力的疲惫,“今日有这么多人目睹我返回苏府,若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您如何能心无旁骛地继续您的修行大业呢?” “我的心中已无所畏惧。”萧陌然的回答毫不犹豫。 但她却苦笑,面容憔悴中透着坚韧:“可我有所顾虑。请殿下离开吧,苏家已痛失一女,我不能让自己的名誉再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重的沉默,许久之后,萧陌然才低沉地开口:“好吧,但我至少要亲眼看着你把药喝了。” 刘嬷嬷连忙再次煎煮了药,端到了苏砚昭面前。 她咬紧牙关,当着萧陌然的面,一口气将那苦涩之极的液体咽下,随后将空碗推到他面前:“现在,你满意了吗?” 萧陌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身,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苏砚昭在家修养一日后,便强打精神,开始陪同大理寺的官员四处查访,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害死妹妹的线索。 然而,京城人来人往,繁华掩盖下的秘密难以捕捉,寻找一个身份不明的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 日复一日,连续五日的追寻,除了疲惫,一无所获。 眼见着希望越来越渺茫,苏方氏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老爷,我们是不是该先为玥玥安排后事?这样拖下去,不仅我们煎熬,玥玥的灵魂也得不到安息啊。” 在内外交困之下,苏家最终痛下决心,为苏玥玥举行葬礼。 当小小的棺材缓缓盖上,苏砚昭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她知道,此生再无机会见到亲爱的妹妹。 “起灵——”随着一声沉闷的号令,抬棺人准备抬起沉重的棺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这场悲伤的仪式! “圣上有旨,宣楚王妃即刻回宫!” 黄帝身边的贴身侍女翠竹兰姑姑,急匆匆地掀开车帘,声音紧迫! 苏砚昭满心疑惑,走出门外,追问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翠竹兰姑姑,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苏家正在办理丧事,此刻回宫,只怕……” “哎呀,王妃啊,快跟我回宫吧,陛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此时怕是正在大发雷霆呢!”翠竹兰姑姑一脸焦急。 苏砚昭心中虽有万般不舍,想要陪伴妹妹走完最后一程,但转头间,却听到了父亲苏学士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事情紧急,必有其因。砚昭,回去看看吧,说不定是关于玥玥的事有了转机。” 父亲的话语,让她无法拒绝,最终,她只能顺从地随着翠竹重踏回宫的路途,心中满是对未知的忐忑与对妹妹的无尽思念。 离别半月,那座巍峨壮丽的皇宫仍旧傲立于世,阳光洒落其上,金碧辉煌。 而往常空旷宁静的太极殿,此刻却是一反常态,人群熙熙攘攘,围得密不透风,气氛异常紧张。 在这片喧嚣之中,皇帝矗立于人海之前,铁青的面色仿佛比往日更加凝重,他的步伐在殿门前焦急地来回徘徊,那份焦灼与不安,完全失去了身为一国之君应有的沉稳与威严。 “陛下,请勿太过焦虑,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陆贵妃以温婉的语调试图宽慰,但眼底不经意掠过的那一抹幸灾乐祸与微妙的得意,却在她精致的妆容下难以掩饰。 “朕如何能安心!御医明明说他一个时辰前就应该苏醒,可至今依旧昏迷不醒!” 皇帝的愤怒,几欲冲破理智的堤坝。 “速去查探,苏氏是否已经到来!” 正当苏砚昭轻步入太极宫,心中满载着即将面圣的忐忑时,迎面撞上了这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她的心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阴云在心底悄然蔓延,令她不由得脚步一滞。 第101章 苏砚昭,原谅我 “莫慌,苏氏不是已经来了么?”陆贵妃轻轻一指,眼神微妙地飘向角落。 随着贵妃的话语落下,人群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苏砚昭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尽力保持平静,恭敬道:“儿臣参见父皇。” 然而,皇帝的目光锐利,直射而来:“苏氏,你好大的胆子!离宫之时,你是如何承诺朕的?你说会说服太子放弃出家之念,可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苏砚昭心头一凛,这才恍惚记起那桩几乎被她遗忘至九霄云外的承诺。 实际上,萧陌然仅仅是暂时栖身于寺中,尚未真的斩断尘缘,剃度为僧。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确实是完成了任务! “儿臣……的确阻止了太子殿下正式剃度。”她答得有些迟疑,但语气坚定。 皇帝的怒气似乎并未因她的回答而减退,反而愈发汹涌:“那你为何擅自离开京城,还将太子殿下的暗卫调走?” “暗卫……是什么?”苏砚昭心中满是困惑。 此时,安妃身边的侍女安娜挺身而出,轻声说道:“陛下,嫔妾以为楚王妃所言不虚。她或许真不知道暗卫的存在,以及太子殿下遇刺之事。” 安妃也适时加入了辩护:“而且,苏家正值丧期,楚王妃返回家中料理后事,实属无奈之举,并无二心。” 一番恳切的辩解之后,皇帝紧锁的眉头终于略微舒展,面色稍稍缓和下来。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声音中带着难以琢磨的冷意:“进去吧。也不知为何,太子在昏迷之中,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 听到此言,苏砚昭心中一阵悸动,先是为萧陌然的状况担忧不已,随后则是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笼罩。 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呼唤她的闺名吧? 若是真有此事,即便有千张嘴也难以辩解清白! 在众人复杂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她强作镇定,迈入了萧陌然的寝宫。 一进门,浓厚的药香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轻蹙眉头,缓缓撩开了环绕床榻的纱帐,映入眼帘的是萧陌然紧闭的双眼,他静静地躺在床上。 脖子上缠绕着层层厚重的绷带,那原本就细腻白皙的皮肤,在绷带的映衬下更显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脆弱而又纯洁。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低语,细若蚊蚋,难以捕捉。 苏砚昭的心跳不禁加速,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倾耳倾听,只听他用微弱的气息低喃着:“苏砚昭……原谅我……” 原来,即便过去了五日,他对那件事仍然耿耿于怀,未曾释怀! 苏砚昭近日里反复思量,渐渐理解了当时那种紧迫的情势,他隐瞒事实,实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与名声。 但她未曾料到,这竟成了他心中无法解开的结,以至于在昏迷之中都不曾忘记。 皇帝先前提及,正是因为暗卫被调离,才使得刺客得以轻易地围堵太子! 苏砚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她贴近萧陌然的耳边,轻柔而坚定地说:“殿下,我已原谅你了。能否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希望自己的话语能穿越生死的边缘,唤醒沉睡中的他。 语毕,萧陌然那搭在胸前的手指似乎细微地颤抖起来,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稳。 苏砚昭误会了他的沉默为无言的拒绝,正打算悄然抽离这份尴尬,突然间,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纤细的后颈,不容反抗地牵引着她柔弱的身躯向前倾斜,直至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合在一起! 她愕然抬起眼帘,撞入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中,不由自主地被吸入那一抹深渊,沉醉在一吻的汹涌波涛里…… 初时,那吻温柔且试探性地掠过她花瓣般柔软的唇,细细品味那份甘甜,渐渐地,他变得愈发贪婪,几乎要将她整个纳入怀中,那怀抱中散发的温暖和渴望几乎令人窒息。 周围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唯有彼此的心跳如战鼓雷动。 苏砚昭的理智告诉她应推开眼前人,但当手指无意间划过他颈项上缠绕的纱布,那温热而略带粗糙的触感,使她不由得缩回手,心中翻腾。 耳边,他嗓音沙哑而低沉:“砚昭……是你吗?” 她刚欲发出声响以作回应,却不曾想这细微的呢喃仿佛触动了他心中的某个开关,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他谨慎地固定住她的头部,生怕弄疼了她身上的旧伤,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指令,每一个字都透着坚定:“我命令你,别离开我。” 即便一切仅是虚幻的梦境,他也愿意永远沉浸其中,不再醒来。 苏砚昭的耳根悄悄染上了红晕,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淡漠情欲的男子,在此刻竟能展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让她既惊且惧。 门外随时可能有人闯入的担忧,她额间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下,是我……外面……唔……” 未及说完的话语再次被他霸道地打断,那是一个比之前更加热烈、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的深吻,几乎让她失去了呼吸。 她的小手无助地捶打着他的胸膛,直到他终于松开了束缚。 是因为缺氧太久,还是被萧陌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起了愤怒,她的胸脯急剧起伏,脸颊上的红晕愈发鲜明。 萧陌然的目光慢慢恢复了清晰,当他真正看清面前的人影,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梦境。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身上的锦被顺势滑落,露出了腰部层层包裹的纱布,即便是精壮的腹肌线条也隐没在这厚重的包裹之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声音略显沙哑。 苏砚昭对他的清醒状态存疑,只僵硬地点头回应:“陛下还在外面等候,御医说您已经昏睡了很久。” 桌面上那碗尚未动过的药水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小心地将它移到床边,“先把药喝了。” “太凉了,我不喝。”他模仿着她的口吻,孩子气地推开了药碗,别过头去。 然而苏砚昭并不打算纵容他这任性的行为,将药碗放回原处,语气坚定:“随你,不喝就算了。既然殿下已经醒了,我得赶紧去向陛下禀报情况。” 她起身欲离开,却感觉到衣袖被他轻轻地拉住。 第102章 短暂而又虚幻的梦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内心涌起一丝不耐,但在看到他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孤单时,心又不禁柔软下来。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脆弱:“我别无所求,但以我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你能不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 苏砚昭心中一紧,语气严肃:“请讲。” “小时候每当受伤,母亲都会为我唱歌,以慰藉我的痛楚。” 萧陌然的眼睑轻轻垂下“你的歌声,我必将铭记于心,以适当的回报。” 让他在帝王与众多嫔妃面前唱先皇后最喜爱的曲子,这个要求对她来说,无疑是个重负。 况且,她已然隐约感觉到了他心中所藏的情愫,这情感若不加以抑制,只会为两人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渴望平静的生活,不愿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家族陷入不必要的灾祸之中。 于是,苏砚昭坚决地摇了摇头:“那么,我这就去安排歌姬进宫。” 言罢,她的目光坚定,似乎已下定了决心。 “……” 萧陌然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那抹痛楚轻轻荡漾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是我太过自作多情,误以为王妃您的到来,象征着我们之间那些未曾言明的误会终于得以化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又仿佛是在尽力掩藏心底那份难以名状的失落。 苏砚昭望着他,心间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若非自己频繁地进出太平殿,引来了不必要的注意,或许他——这位温润如玉的殿下,至今还能安享他的平静生活,而不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与她谈论着刺客行刺这样沉重的话题。 那些他曾给予的温柔与关怀,在她心中悄然生长,却又让她感到沉重无比,生怕这一生都无法回报这份深情厚谊。 “殿下与我,本就是心意相通的朋友,何来的旧怨需要化解呢?” 她试图用温柔的语调缓和气氛,但言语中那道无形的界限却也清晰可见,仿佛在提醒着两人,他们之间,终究只能止步于友谊的范畴。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那青铜香炉中升起的青烟,悠然自得地缠绕上升。 萧陌然的眼眸深邃,其中一闪而逝的痛苦被他迅速收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与距离感,仿佛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短暂而又虚幻的梦。 “殿下,听闻您在鸿福寺遭遇不幸,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苏砚昭终于按捺不住,打破了这份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沉默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担忧那意图对你妹妹不利之人,或许会转而京城对你不利,因此私下派遣我的影卫守护于你,此事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闻言,苏砚昭心头五味杂陈,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愧疚:“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因为我,殿下您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危险。” 萧陌然的唇边浮现出一抹淡漠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沉重:“想要取我性命之人,并非一日两日之事。早在遇见你之前,我便已多次处于生死边缘。你无需为此自责。” 即便如此,苏砚昭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却并未减少半分:“可如果殿下您没有将此事告诉第二个人,那还有谁知道影卫的存在呢?” “我也在疑惑。”萧陌然的目光穿透屏风,回忆着那段模糊不清的线索,“那个刺客被擒获后,立即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苏砚昭的眼睫轻轻颤动,仿佛突然间有什么念头闪过脑海:“等一下,殿下此次出宫,除了我、四殿下、陛下以及娜美人,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情?” “鸿福寺的方丈与我交情匪浅,他绝不会做出害我的事。而且,我在接近苏府时就已经安排了影卫暗中保护你。” 萧陌然的眉宇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我记得那天萧霆轩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人,一离开苏府便快马加鞭追了出去。” 正当他欲起身详谈,却一个不小心触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发出细微的嘶声。 “您要小心啊!”苏砚昭连忙稳住他,眼中的关心不言而喻,“四殿下长年居住宫外,结交些朋友也是正常的。况且在我看来,他为人正直,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背后伤人的事情。” 然而,萧陌然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言论:“你以为,他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善良吗?” “我……”苏砚昭一时语塞,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确定。 特别是当她回想起萧霆轩那日的眼神,既温暖又异常冷静地告诉她,那些威胁已经“解决”,包括了许多无辜的妇孺时,那种矛盾感让她更加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似乎是在提醒:“王妃,太子殿下的情况如何了?” 苏砚昭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从领口的褶皱到发丝的每一缕,确保一切都井然有序。 萧陌然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缓缓说道:“这般如临大敌,是生怕内心的秘密被人窥探一二吗?”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直击人心。 苏砚昭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恼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他先前那一系列让人猝不及防的举动,自己何至于如此失态?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正以一种玩味的心态静观。 她心底不禁暗叹,以往的自己到底是如何被他的表象所蒙蔽,竟未察觉到他深沉如海的心机? 正当氛围愈发紧张时,门外的侍从显得有些不耐烦,再次敲响了门扉,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苏砚昭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匆忙整了整衣裳,快步出门。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然苏醒。”她的声音清脆。 话音刚落,皇帝的面容瞬间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悦,泪水在眼角闪烁,随即他几乎是奔跑着穿过人群,向内室赶去。 一众宫廷医师与太监紧跟其后,脚步匆匆,神色各异,皆是既惊且喜。 第103章 精心布置的陷阱 安妃与娜扎则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对着苏砚昭轻轻点头示意,随即也紧随其后步入内室。 唯有陆氏一人留驻于廊下,手握着那绣花丝帕,先前的微笑不知何时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的愤恨与咬牙切齿的不甘。 “偌大的御医团队束手无策,偏偏楚王妃踏入太极殿的那一刻起,不出一刻钟,太子便苏醒过来,真是天意弄人,太子福泽深厚啊。” 陆氏的话语中,醋意与怨怼交织,几乎溢于言表。 苏砚昭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复杂的情绪,但她并未动怒,反而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哪里哪里,或许太子殿下是被宫中某人过于明显的欣喜所唤醒,才会如此迅速地恢复意识。” 说着,她凑近陆氏耳边,压低了嗓音,那声音低沉至极,语调轻轻上扬,带有一种微妙的讽刺:“贵妃娘娘,您的嫉妒之心还是收敛些为好,皇上明察秋毫,恐怕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陆贵妃的脸色一滞,胸膛因愤怒而起伏不定,片刻之后,她勉强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苏家的女儿,是我低估了你。” “不过,我赠予苏家的那份‘厚礼’,你可还喜欢?”这句话让苏砚昭浑身一震,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原来一切竟是你所为!”她的情绪几乎失控,怒火中烧之下,挥手欲给陆氏一记耳光! 然而,这一巴掌并未触及陆贵妃的脸庞,一旁的老嬷嬷张嬷嬷眼疾手快,猛力将苏砚昭推开,严厉呵斥:“王妃难道想以下犯上,不顾尊卑?!” “你……”苏砚昭满腔的愤怒与委屈,却被生生卡在喉间。 此时若贸然跑到皇上面前哭诉,陆氏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这一切是她的诬陷,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陆贵妃冷笑一声,言语中尽是挑衅:“楚王妃为何不再继续你的指控?既然怀疑是我派人加害于你妹妹,何不在此刻,在皇上面前把事情说清楚?” 这无疑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意图将苏砚昭推向风口浪尖。 苏砚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中汹涌的仇恨,冷声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我妹妹未曾对你有任何亏欠,纵使你对我恨之入骨,也不应将毒手伸向无辜的孩子!” 面对苏砚昭的指责,陆氏却是气势凌厉,毫无畏缩之意:“楚王妃言之无物,既然如此坚信不疑,何不亮出证据来让大家评判一番?” “证据自会浮出水面,我定会亲手寻得!”苏砚昭的语气坚定。 “哼!区区一介平民女子,我岂会怕你?!” 陆贵妃留下这最后一句嚣张的言语,转身离开,张嬷嬷紧随其后。 目送着陆氏主仆渐行渐远的身影,苏砚昭藏于宽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她明白,至少在拥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耐心,将是她此刻最强大的武器。 次日清晨,晨光初照,苏砚昭遵循着以往的习惯,脚步轻盈地迈向太极殿,心中带着对萧陌然无尽的关怀与挂念。 太极殿内,萧陌然的伤病在精心照料下日渐康复,他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与此同时,远赴菱州查探真相的探子们历经艰辛,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带回了一丝关于苏二小姐不幸遭遇的线索。 “启禀殿下,微臣经过多方探访,发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大约在苏二小姐发生不幸的一周前,苏府旧宅的周边,悄然出现了一位售卖纸风车的老妇。”探子的声音低沉而谨慎。 “据说,这位老妇平时并不怎么招揽生意,但每当苏二小姐途径,她就会主动上前搭话,两人似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流。” 探子继续讲述,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苏砚昭的手指因紧握药碗而微微发白,她的眼神坚决:“他们可有听见任何交谈的内容?” 探子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据闻那老妇十分机警,一旦察觉旁人靠近,便会立刻收声。更有人提及,在苏二小姐前往郊外的那天早晨,老妇一见小姐离开,便匆匆收摊,尾随其后。” “那位老妇……”萧陌然眉宇间隐隐浮现出思索的皱纹,“莫非是腿部有所不便?” 探子听言,顿时面色大变,眼中满是惊异之色,连忙拱手答道:“殿下英明!那老妇确实失去了一条腿,然而我们搜遍了菱州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未能找到她的踪迹。” 萧陌然与苏砚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彼此之间无需言语,一种深刻的默契已在心头悄然生长! “近期要密切注意宫中的动态,若是发现有黄铜器皿或香囊腰带等物品遗失,必须立即收回并严加审问。”萧陌然的语气平静而果断。 众人领命退下,留下苏砚昭独自站在桌边,那半碗未饮的药汤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 她的双眸因激愤而泛红,声音里藏着难以抑制的悲痛:“我妹妹尚且年幼,何人竟对她下此毒手!” 看着苏砚昭心如刀绞的模样,萧陌然的心也不由得抽痛起来。 他轻柔地安慰道:“放心,我会派遣人手沿京城至菱州的路径彻底搜查,只要抓到一丝线索,定将令你妹妹惨遭不幸的真凶绳之以法!” 苏砚昭的瞳孔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良久的沉默之后,她的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不能仅仅如此。” 萧陌然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为何?” “从张嬷嬷的离宫到我妹妹的遇害,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真正的主谋陆氏却始终隐藏在暗处!即便张嬷嬷认罪,最终不过落得个监管不力、罚俸数月的结局。” 苏砚昭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我所要做的,是要让那高高在上的贵妃,从云端狠狠坠落!” 她深知,在皇上的多年夫妻情感面前,这一切看似渺小的纷争或许并不足道。 然而,在内心深处,她开始默默祈祷,期盼上天能赐予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 恰在此时,殿门之外,余强焦急的声音穿透沉静:“王妃!大事不好了!慈仁堂那边传来急报,娜美人突发不适,且伴有血迹出现!” 第104章 祸水东引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搅动了整个太极殿的平静。 事儿来得实在太急促,让人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娜扎就在一个时辰前,还静静地站在太极殿外。 谁又能料到,转瞬间风云突变,她竟意外地出现了产前征兆。 苏砚昭匆匆赶往慈仁堂,脚步急促,心中满是担忧。 然而,还未踏入门槛,便听见皇上在庭院中震怒的声音,震得人心神不宁。 “都是一群无用之辈!娜美人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眨眼间就出现了如此凶险的状况?不对,是说见红就见红了?” 皇上的声音中夹杂着焦急与愤怒,他向来视子嗣为国之根本,此刻刚从太平殿处理完政务归来,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 陆贵妃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她轻柔地拍打着皇上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皇上息怒,近来宫中确实怪事连连。先是臣妾的大皇子突然离世,紧接着太子又遭遇行刺。昨日娜扎妹妹还一切安好,特地请了御医诊脉确保平安……” 陆贵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宫墙之内暗流涌动。 苏砚昭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敏锐地意识到,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祸水东引,企图将矛头指向不明之处。 “贵妃娘娘此言何意?”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目光锐利地望向陆贵妃。 陆贵妃却只是轻轻一笑:“哎呀,我只是觉得,或许是天象有所冲撞,影响了宫中的龙脉。毕竟,以往宫中哪有如此频繁的灾祸呢?” “冲撞?”苏砚昭心中冷笑,钦天监那些观星测月的专家,若真有天象异常,岂会毫无察觉?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背后隐藏的意图,冷声反驳:“在太医尚未查明娜扎美人具体为何见红之前,贵妃娘娘不先考虑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急于将责任推给星辰月亮,这是否太过草率?依我看,应先从美人的日常饮食查起,或许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若不严惩真凶,反而去追究那些遥不可及的天文现象,不仅会让娜扎美人感到心寒,更会让那些遵守律法的臣民们心生凉意。” 陆贵妃闻言,脸色微变,但仍挽着皇上的手臂,强作镇定:“瞧王妃说的,我不过是为了皇上着想,提个醒罢了。” 皇上显然已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够了!无论怎样,我们先等待太医的确切诊断结果。” 不久,负责娜扎安胎的年轻太医匆匆走出,神色凝重地禀报:“启禀皇上,经过紧急救治,娜扎美人的龙胎暂时算是保住了,但今后在饮食上必须倍加小心,稍有不慎,后果……” 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众人皆心知肚明。 此时,苏砚昭不经意间抬头,恰好捕捉到了陆贵妃眼中一闪即逝的微妙笑意。 心中顿时了然,此事与陆贵妃脱不了干系! 她立刻追问道:“方太医,你是否已经查明,娜扎美人究竟是因何缘由出现如此状况?她之前明明一切正常。” 方太医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微臣仔细检查了娜扎美人的饮食记录,发现她平日所食偏寒凉,对于普通人而言,夏季食用或许无碍,但对于孕妇而言,却是大忌,比如螃蟹、冰镇豆汤等食物,极易引起身体不适,对胎儿不利。” 这一番话,无疑为事件的调查指明了方向,也让苏砚昭心中的疑云更加浓厚。 “偶尔品尝些许,自然不至于引发孕妇身体出现不良反应。但时日一久,那些食物便如同潜伏的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母体与胎儿的健康……” 苏砚昭秀眉紧蹙,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不成,慈仁堂的厨师们竟连基本的寒凉食物知识都不具备吗?” 皇上怒意横生,额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半月之前,我已特意指派了两位经验丰富、曾专门照料过孕期嫔妃的厨师前往,他们绝不可能对此无知无觉!” “那么,慈仁堂的原厨师呢?为何至今不见踪影?” 一直贴身服侍娜扎的宫女柳香,闻言猛然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皇上息怒,奴婢适才前往小厨房探视,发现那二人……已然……畏罪自尽了!” “什么!”苏砚昭惊讶之余,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皇上尚未质询,这两人怎会如此迅速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这其中怕是有猫腻,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将他们杀害后伪造成自杀的模样,企图以此掩盖真相,阻挠调查! “简直是目无法纪!”皇上面色阴沉,“来人,即刻传令内务府,为娜美人重新指派两位技艺高超的御厨。如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定当严惩不贷,杖责无赦!” 一旁,陆贵妃轻柔地揉捏着手中的丝帕,温声劝慰:“事已明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宫歇息为好,这里有臣妾照看……”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尚存诸多疑点。”苏砚昭适时插话,目光敏锐,“那两位御厨先前究竟服务于哪位娘娘?” 皇上沉吟不语,而陆贵妃的面色已略显不悦:“秦王妃此言何意?他们确实在我宫中服务过,因不合我的口味而被调离。难道,王妃认为这是我的手笔?” “贵妃娘娘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至于愚蠢到去危害龙裔,背后或许隐藏着更为复杂的动机。” 苏砚昭垂眸轻语,语气中带着恳切,“还请父皇深入彻查,莫让慈仁堂成为隐患滋生之地。” 这两位御厨的事件,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隐藏着更深的暗流。 皇上深以为然,眉头紧锁:“王妃之虑不无道理。来人,即刻对慈仁堂所有仆役进行严格审查!” “遵旨。” 随着命令下达,皇上匆匆赶往娜扎处,安抚这位险些小产的宠妃,不久后又离开了慈仁堂。 苏砚昭这才得以与娜扎私下会面。 曾经光彩照人的娜扎,此刻虚弱地依靠在床边,面色苍白,唇色几近透明,眼中布满了血丝,显得异常疲惫。 “感觉稍微好些了吗?” 第105章 诱饵 娜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王妃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想来看你,只是皇后在场,不便打扰。”苏砚昭细心地为她整理着被褥,“你回来之后,可有进食些什么?” 娜扎努力回忆:“只尝了几口樱桃馅饼,平时吃都没问题,今日不知为何,食后不久便开始腹痛,随后便有了出血的迹象。” “嗯,负责你饮食的那两位御厨虽已自我了结,但如果此事与他们无关,恐怕还有别的人对你心怀不轨。” 娜扎闻言,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攥住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起了苍白:“求王妃大发慈悲,助我一臂之力!皇上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寄予了厚望,万一有所闪失,我恐怕也将随之失去皇上的宠爱与关注。” “你此刻的忧虑,是真的为了孩子的安危,还是更多地担忧自己可能失去的恩宠呢?”苏砚昭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锐利,直击要害。 娜扎抿紧了嘴唇,声音细如蚊蚋,透露出难以掩饰的脆弱:“孩子诚然珍贵,但在这个深宫之中,失去皇后的恩宠就如同失去了生存的根基。我曾亲眼见到,安妃作为一宫之主,风光无限,可一旦失宠,她的世界便瞬间黯淡,举步维艰,日子何其凄凉。这样的命运,我不愿重蹈覆辙。” 苏砚昭轻叹一口气,眉宇间满是忧虑:“幕后黑手虽然近期内或许会有所收敛,但她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夜幕已深,万籁俱寂,娜扎的气息显得愈发虚弱,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苏砚昭,透出一抹绝望:“这么说来,我的孩子,终究是难以逃脱这场劫难了吗……” 室内一片沉寂,唯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片刻后,娜扎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这个无辜的生命,发挥它最后的价值。” 苏砚昭心中一紧,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利用这个孩子……作为诱饵,引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娜扎的话语中充满了决绝。 正当气氛凝重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少女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重:“娘娘,安胎药已经熬制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让娜扎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在这深宫之中,能让我安心依靠的,似乎也只有春霞姑姑和柳香了。她们对我一向忠诚,应该不会加害于我吧。” “人心难测,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王妃的话音未落,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为急促。 “小姐,药已经煎得恰到好处,请快趁热服用。”柳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随着门轴轻轻转动,半扇门被缓缓推开,苏砚昭的目光落在柳香手中的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上,显然,这是刚从炉火上取下便急忙送来的。 柳香的浅粉色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手腕上一只镶嵌着金丝的镯子,显得格外醒目。 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缩手,将袖子拉回原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真是抱歉,让王妃见笑了。这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是我用节省下来的月钱请人帮忙买的。” “无妨,你的眼光确实独到。”苏砚昭浅笑着,伸手欲接过药碗,“还是我来吧,这种事不必麻烦你。” 然而,柳香却面露犹豫,语气中带着几分坚持:“王妃身份尊贵,这种小事怎能让您亲自动手。” “药还很烫,你现在送去,娜扎怕是会不高兴的。” 苏砚昭不容置疑地接过了药碗,打断了柳香的推辞,“你先去厨房拿些酸梅来给她解腻。” 说罢,她迅速关上了门,没有给柳香任何进入房间的机会。 娜扎挣扎着坐起,目光穿过半掩的门缝,满是困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柳香做错了什么,惹得王妃不高兴?这丫头平日里机灵得很,今天怎么这般失态。” “你安心休息吧。”苏砚昭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没想到你对一个宫女如此信任,看来平日里你对她私下里的奖赏并不少。” 青瓷勺在深红近乎黑色的安胎药中轻轻搅动,娜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妃说笑了,我身份卑微,月钱仅仅足够维持日常开销,哪里还有余钱去额外奖赏。” “宫中的赏赐,每一项都有严格规定,不可随意赠予宫女,更不能私自带出宫外交易。我即便有心,也只能偶尔给她们一些糕点作为慰藉。” 听到这里,苏砚昭的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为复杂的情况。 我注视着她手腕上那精致细腻、金丝缠绕的镯子,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以为是你平日里慷慨解囊,频繁赏赐她银两,这才使得她有能力购买如此华贵之物。 那只镯子,若是寻常素金打造,或许一位宫女通过数月的节衣缩食,尚有可能攒够银钱购得。 然而,这镯子采用的是缠金工艺,每一缕金丝都需匠人精心编织,耗时费力,材料成本亦是高昂,其价值远远超过了宫廷中常见的任何饰品。 这样的奢侈品,绝非区区几个月的微薄薪俸所能承担…… 苏砚昭轻手轻脚地将熬好的药碗放置于床头柜上,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可有探究过,这位看似平凡的侍女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娜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诧异:“这话怎讲?她是由内务府指派而来,我见她机敏伶俐,做事勤勉,便留她在身边伺候。” 苏砚昭闻言,从雕花多宝格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倾倒出几滴清澈的药液。 “这药,你万万不可再饮用了。” 她语气坚决,随后将剩余的药液缓缓倒入窗边的花盆中,直到土壤被浸润得恰到好处,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娜扎的神情变得紧张而疑惑:“王妃,难道您认为……柳香对我有所图谋?” “倒也不是如此绝对,只是今夜的这剂药,你确实不宜再服。” 第105章 将计就计 苏砚昭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试图安抚娜扎的不安,“这两日,就让春霞姑姑来照料你吧。至于柳香,我们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她暂时离宫一阵。” “我明白了,一切听从王妃安排。” 安排妥当后,苏砚昭紧握着那仍带有余温的小瓷瓶,脚步匆匆地向太医院赶去。 负责为娜扎诊病的方太医,年纪虽轻,医术却颇为高明。 他仔细品鉴了那碗药汤之后,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这绝非微臣为娜扎小主所开的安胎良药!”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确定无误?可是今日,慈仁堂的宫女分明只领取了那份安胎药方。” 方太医用力一点头,神色严峻:“药方与安胎药确有相似之处,但其中却多了一味分量虽微,却至关重要的藏红花。” “此草药能活血化瘀,对于女子经络不通有着莫大的助益。然而,其药性猛烈,特别是在孕期前三个月,胎儿尚未稳固之时,稍有过量便可能引发流产之危!” “微臣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安小主下此猛药!定是有人暗中篡改了药方!” 事情果然不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苏砚昭轻轻颔首,沉声道:“方太医,你先莫慌,我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但我很好奇,近来宫中谁能接触到藏红花,此事能否查个水落石出?” “可以查。”方太医连忙从案头抽出一本记录册,迅速翻阅了几页,“月初时,熹妃娘娘因体内气血运行不畅,特意向我申请取用了一些藏红花。” “这药平时极少用于女子身上,那次也是熹妃娘娘主动提出,我才破例为她开具了药方。” 苏砚昭心中已有计较,熹妃性格急躁,上次玉佩事件中,她就轻易被陆氏所利用。 “明白了,谢谢你。”她抿紧嘴唇,语带严肃,“方太医,你已被卷入这后宫的纷争之中。若非我今日及时发现这药中的问题,将来万一娜美人有何不测,你恐怕会成为最合适的替罪羊!” 此言一出,方太医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显然意识到自己已身陷险境。 他拱手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神中透露出诚挚与迫切,“求王妃赐教一条明路,微臣只愿能在太医院内,静心竭力地为皇上与各位娘娘排忧解难,远离是非。” 苏砚昭的目光在眼眶中快速转动,脑海中正迅速权衡着各种可能与后果,最终,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你且先起身。”她的语气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若想洗刷冤屈,目前唯一的途径,便是将那隐藏在暗处的真凶揪出来。” 方太医的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声音微微颤抖,“请王妃明示。” “再取一钱藏红花,此事至关重要。” …… 离开太医院后,并未直接返回慈仁堂的苏砚昭,脚步不急不缓,显得格外沉稳。 她深知,自己与娜扎、安妃之间的亲密交往,若过于频繁,难免会引来旁人的非议与猜忌。 因此,她选择在第二天傍晚,当宫中的喧嚣渐渐平息之时,才悄悄揣着那包藏红花,踏上了前往娜扎居所的路途。 娜扎的房间内,烛光摇曳,映照出她虚弱的身影。 她无法下床,只能勉强靠在床边,脸色苍白,春霞姑姑正细心地为她按摩着因久卧而略显僵硬的双腿。 “春霞,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和王妃单独聊聊。”娜扎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好的,小主,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春霞恭敬地退了出去,房门轻轻合上,屋内顿时只剩下娜扎与苏砚昭两人。 见到苏砚昭,娜扎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王妃,你终于来了。那安胎药,真的有问题吗?” 苏砚昭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药中混入了藏红花,你的不适并非饮食不当所致!” 这话让娜扎瞬间愣住,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小心翼翼,所有药物都是由柳香亲手准备的。”娜扎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与不解。 “正是这一点,暴露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苏砚昭缓缓走向窗边,轻轻合上了雕刻精美的窗扇,随后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娜扎,我必须再次确认,你是否真的决定利用这个孩子,作为引出幕后黑手的诱饵?” 室内香炉散发出袅袅轻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娜扎几乎没有犹豫,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绝,“王妃,你应该了解我,我在这深宫中无依无靠,唯有不断攀爬,才能在这片权力的森林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人敢于对我下手,显然是感受到了皇上近期对我的偏爱所带来的威胁。” “这次虽然侥幸躲过,但谁能保证下一次呢?况且,正如方太医所言,若不好好照料,这个孩子的未来也可能充满变数。”娜扎的话语中透露出超乎年龄的冷静。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这让苏砚昭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敬意。 然而,想到手中的藏红花,苏砚昭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藏红花性寒,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长远的影响,甚至影响你日后的生育。” 娜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我们外族人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讲究,严冬里冷水冲身,雪地里露宿,月事来临时,即使河水冰冷刺骨,也要为主子清洗衣物。按照你们的说法,我这样的身体,本就不该有怀孕的可能。” 望着娜扎那双保养得宜却依旧留有旧伤痕迹与老茧的手,苏砚昭心中的担忧逐渐消散,她点了点头,决定尊重娜扎的选择,“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就将计就计。” 夜幕降临,灯火初上,微风轻拂,窗棂上的影子随风轻轻摆动,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不久,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是柳香的声音,提醒着安胎药的时间已到。 这一次,苏砚昭没有像往常那样阻拦,而是默许了柳香轻手轻脚地踏入屋内。 第107章 孩子保不住了 室内的气氛沉重,阳光似乎也变得黯淡。 娜扎侧卧在床上,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于给予柳香,声音虚弱:“把药放下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你服侍了。” “奴、奴婢……”柳香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错愕与惶恐,眼神里满是对自身行为的质疑,“主子,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妥当?” 苏砚昭捕捉到了柳香眼中的不安,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安抚的口吻解释道:“你这是紧张什么?娜美人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不想被人过多打扰。你不如去小厨房看看新来的御厨准备了什么佳肴,仔细盯着点,别让他们又在菜肴上动什么手脚。” 柳香闻言,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娜扎那张冷漠的脸庞,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确定。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明白了,这就去查看。” 随着柳香的退出,房门轻轻合上,却未完全闭合,留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苏砚昭见状,迅速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动作敏捷而隐秘地将一小撮藏红花投入那碗温热的药汁之中。 黑红色的液体瞬间吞噬了那抹鲜艳的红,她轻轻搅拌了几下,确保药温适中,藏红花彻底溶解,这才端起药碗,递给了娜扎,口中不忘提醒:“小心,有些烫。” 娜扎面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一仰头,那碗所谓的“安胎良药”便被尽数饮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娜扎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牙齿紧咬,双手死死抓住被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落,显然正遭受着极大的苦楚! 见到这一幕,苏砚昭心下一紧,连忙说道:“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话音未落,却被娜扎用尽全身力气拽住了衣袖,声音虽微弱却坚定:“不……时候还没到……王妃,求你陪陪我,别离开……” 目睹娜扎如此痛苦,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但为了揭露真相,让幕后黑手无所遁形,承受应有的惩罚,她只能强忍内心的波澜。 她拿起一方丝帕,轻柔地为娜扎擦拭着汗水,语气坚决:“如果实在受不了,我马上去唤太医,你不能再硬撑了!” 娜扎勉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戌时一刻,方太医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被紧急召入慈仁堂。 几乎与此同时,皇帝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赶到,神色焦急:“方太医,娜扎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方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药碗仅剩半碗,里面是未能服下的安胎药,他颤抖着声音恳求道:“陛下饶命!微臣罪该万死!娜扎夫人腹中的龙裔,恐怕……无力回天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无能之辈!昨日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好好调养,娜扎的孩子不会有事?!” 苏砚昭望着因剧痛而昏迷过去的娜扎,挺身而出为方太医辩护:“父皇,这并非方太医医术不精,而是有人在娜扎夫人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 皇帝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如刀,他坐到床边,声音低沉而威严:“苏氏,你必须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父皇,就在刚才,娜扎小姐服用了那碗安胎药,没过多久,便痛苦不堪,说是腹痛难忍。我即刻派人去请御医,结果,方太医在那药里发现了大量的番红花……” 方太医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坚定,他轻轻点头,举起了手中那碗仅剩残渣的药汤,声音沉稳:“还请陛下明鉴,此中必定有奸人欲对安小姐不利,并意图将罪责嫁祸于微臣!” 皇上闻言,怒意如火山爆发,双目圆睁,几乎难以自抑地咆哮而出:“慈仁堂的管事何在?今日安小姐所服用之药,究竟是何人熬制?其间可有他人插手干涉?” 在这紧张氛围之下,躲在人群暗处的柳香,心怀忐忑,正企图悄无声息地逃离这风暴中心,却遗憾地发现,最佳的逃脱时机已悄然流逝。 春霞向来以直率着称,此刻亦不例外,她坦然回应:“回陛下,安小姐日常所用之药,皆由柳香亲手熬煮。为确保无误,旁人不得插手。” 柳香闻此言,脸色骤变,一片煞白。 在众人的推搡之下,她踉跄至前,仓皇跪倒在地,口中急切辩解:“奴婢实不知情,或许,或许是药材误置了?!” 苏砚昭的声音冷若寒冰,穿透了殿内的紧张气氛:“一查便知。” 身为慈仁堂的一等宫女,柳香享受着与众不同的待遇,居住之处非同一般宫女,而是与春霞共室。 不久,一群太监涌入她的居所,一番搜查之后,竟真在屋内寻获了一包油纸包裹之物,以及一只仅能容纳于掌中的木盒。 皇上目光如炬,下巴轻轻一扬,语气中满是不容抗拒:“打开。” 随着油纸的缓缓展开,几缕干枯的红色丝状物体轻盈飘落于精致的波斯地毯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方太医拾起这些丝状物,神色大变,惊骇之余,言辞颤抖:“陛下,这,这分明是剧毒之物——番红花!” 柳香面色苍白如纸,跪伏于地,额头触地,连声哀求:“奴婢含冤,此事与奴婢无关啊!” 与此同时,苏砚昭打开了那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木盒,一对璀璨夺目的南海珍珠耳环意外滑落,滚至皇上脚边。 一名宫女连忙拾起耳环,递上前去,其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柳香袖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冷声质问:“你袖中藏着何物?” 柳香右手下意识地往回收,眼神闪烁不定,支吾道:“没,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未待皇上开口,兰姑姑已先一步发令,手指柳香:“你们几个,把她的手腕露出来。” “是!”两名太监遵命行事,一人紧紧拽住柳香,另一人则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无力的挣扎中,强行褪下了那只金丝手镯。 望着这两件证物,皇上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呼吸沉重! 第108章 死路一条 兰姑姑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金丝手镯,依老奴看来,似乎是……贵妃娘娘的。” 事态发展至此,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陆贵妃,皇上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即刻传唤她!” 夜幕低垂,陆贵妃匆忙赶来,发髻略显凌乱,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急召而来。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臣妾参见陛下,未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然而,未等她话音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响! 那金丝手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陆贵妃脚边,距离她的头顶仅毫厘之差。 “陛下为何龙颜大怒,臣妾究竟有何过错?” 陆贵妃心中一阵紧缩,多年的宫廷生涯告诉她,此刻若不能妥善应对,贵妃之位恐将不保。 她轻轻拾起那闪耀着微弱光泽的手镯,眉宇间满是惊异之色,声音略带颤抖地道:“陛下,这不正是您昔日恩赐予臣妾的那只金丝编织、镶嵌着细碎宝石的手镯吗?前些时日,它莫名消失,令臣妾心痛不已,为何此刻竟会出现在这慈仁堂的角落里?” 苏砚昭闻言,心中已是了然,这位贵人显然是想借此机会与那名叫柳香的小宫女划清界限,以免引火烧身。 “既然贵妃娘娘早前已丢失此珍贵手镯,为何迟迟未向陛下提及?而今,却从小宫女那里寻获,且这宫女还涉嫌与安嫔娘娘失子之事有所关联。”她的话语犀利,直指要害。 张嬷嬷闻声,一瘸一拐地快步上前,怒气冲冲,不容柳香辩解,手中的拐杖狠狠地落在了柳香瘦弱的身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而陆贵妃则紧紧捏着手中的丝帕,眼中泪光闪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娜妹妹的孩子不是已经安然无恙了吗,怎么今日却又……”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哀伤。 苏砚昭诧异之余,不禁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贵妃娘娘,臣妾方才仅是提及娜美人出了状况,并未言及滑胎之事,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此言一出,整个慈仁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直直地穿透空气,锁定在陆贵妃的身上。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也是刚刚抵达此处,她如何能如此迅速地掌握一切信息?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慈仁堂内有她的密探! 陆贵妃察觉到皇帝的目光,顿时冷汗涔涔而下,尽管她在后宫各处布有眼线,但此事太过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臣妾只是根据常理推测,这贼人盗取臣妾之物,或许意在嫁祸于臣妾。”她泪眼朦胧,满含委屈地望向皇帝,“请皇上明察秋毫,臣妾万万不敢做出任何危害龙裔的行径。” 柳香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魂飞魄散,贵妃娘娘竟将这滔天大罪强加于她一人之身。 这可是谋害龙裔的大罪,一旦坐实,唯有死路一条! 她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喊道:“贵妃娘娘,分明是您用这只金手镯收买了我,让我在娜美人的安胎药中混入藏红花,如今怎能反过来诬陷我为窃贼?!” “住口!”陆贵妃厉声喝止,双目圆睁,满是怒意。 张嬷嬷反应更为迅速,两个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响起,重重地落在柳香的面颊上,伴随着她的唾骂:“死到临头还想拉主子下水,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贱骨头!” 皇帝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私设刑罚,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平日里,你就是这样治理后宫的吗?” 陆贵妃面色一变,急忙辩解:“嬷嬷是见不得臣妾蒙受不白之冤,一时情急之下……” “老奴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忠心护主!”张嬷嬷斩钉截铁地说道。 皇帝的怒气更甚,苏砚昭适时开口,语调沉稳:“父皇,当务之急是查明藏红花的来源,唯有如此,方能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 皇帝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一提议。 方太医再次仔细查阅药房记录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启禀皇上,据记载,唯有熹妃娘娘在月初因身体不适,曾取用过少量藏红花。” “传唤熹妃!”皇帝的声音低沉。 不多时,熹妃匆匆赶到,显然已对慈仁堂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 她甫一踏入,便立刻跪倒在地,急切地解释道:“皇上,臣妾前些日子确实体虚不适,遵照太医的建议,服用了一些含有藏红花的药物。” “伤害龙裔,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微臣妾身,怎敢做出这等令先祖在九泉之下蒙羞的行径!” 她的话语中带着坚定,焦急地竖起三根修长的手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烁。 苏砚昭心中早有计较,传闻熹妃一族与权倾朝野的蒋丞相关系匪浅,故而熹妃与陆贵妃在后宫之中,常被视为同一阵线的盟友。 但此事牵涉皇嗣,非同小可,熹妃断不会轻易为陆贵妃背此黑锅。 于是,苏砚昭轻声却坚定地追问:“娘娘的意思是,这藏红花之计,实乃出自您自己的提议,让太医配制的?”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中回荡,都显得格外沉重。 熹妃面容失色,眼中满是惊慌之色:“是……皇上,微臣妾无意间偶然听见贵妃姐姐的贴身侍女提及,藏红花对于调养身体效果最佳,这才斗胆命太医配药。” 言毕,她低下头,双手紧绞着衣角,显得无助而惶恐。 一旁的方太医见状,连忙出列澄清,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藏红花确为上乘之选,但后宫用药历来审慎,极少动用此物。”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瞬间聚焦在陆贵妃身上,气氛骤然紧张。 陆贵妃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慌:“熹妃妹妹,你怎能如此冤枉于我?你与那宫女明显是串通一气!”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试图在众人面前保持镇定,但显然力不从心。 第109章 这才刚刚开始 熹妃闻言,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她猛地抬头,直视陆贵妃:“臣妾与那宫女素昧平生,姐姐若真问心无愧,何不呈上证据自证清白?” 她的质问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随着调查深入,种种迹象皆不利于陆贵妃,就连皇上的眼神也透露出深深的失望与厌弃:“陆氏,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他的声音虽低沉,却如同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陆贵妃身形一晃,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幸亏身旁的张嬷嬷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陛下,我们夫妻多年,难道连你也开始怀疑我了吗?” 言语间,满是苦涩与不甘。 “我如何能信你!那宫女若非有通天彻地之能,又怎能在戒备森严的景仁宫中来去自如,盗取藏红花?” 皇上怒意更甚,手指因愤怒而颤抖不止,“若非你暗中指使,她又怎会告知熹妃,藏红花对她病情有益?” “陛下……”陆贵妃眼神闪烁,“您真的要听信那些小人的片面之词吗?如果皇后娘娘仍在,她定会相信臣妾的清白!” 皇上本就怒火中烧,此刻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听到她提及已故的皇后,怒意更甚,浑身颤抖:“你竟还敢狡辩……”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响声,皇上突然口吐鲜血,捂着胸口痛苦地倒下,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陛下!” “父皇!” 呼声四起,苏砚昭迅速反应,指挥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将皇上搀扶进内殿,“方太医,速速查看父皇究竟为何如此!” 方太医领命,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唯有陆贵妃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那抹明黄色衣角,眼中满是绝望与祈求。 皇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目光如炬,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最后的旨意:“将她送回景仁宫,即刻停止所有供给,未经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景仁宫半步!至于那背叛主子的宫女,即刻杖毙,以儆效尤!”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被人陷害的!”陆贵妃的呼喊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似乎已经无人再愿倾听。 然而,无论陆贵妃如何声嘶力竭地喊冤,那绝望而凄厉的哭喊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回荡,皇上却只是冷漠地背对着她,没有再施舍哪怕一眼的怜悯。 她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打湿了精致的妆容,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那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贵妃,此刻只余下无助与悲凉。 苏砚昭站在一旁,目光冷冽如寒冰,静静注视着陆贵妃这副凄惨的模样,心中竟无丝毫波澜。 她的思绪飘回到妹妹临终前那痛苦扭曲的脸庞,那才是真正的万箭穿心之痛,相比之下,陆贵妃所承受的,不过九牛一毛! “苏砚昭,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陆氏咬牙切齿,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住她,指控道,“那藏红花,分明就是你暗中放置的!” 她心中愤恨难平,明明自己已经谨慎至极,吩咐贴身侍女柳香分批投放,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怎料还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苏砚昭轻轻眨了眨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婆婆大人,您这话从何说起呢?我听不明白。” 她缓缓走近陆贵妃,姿态优雅,声音却低沉得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即便真的是我,您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指证呢?” “你……”陆氏气得浑身颤抖,胸口憋闷得几乎窒息,“我要向皇上揭露,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正当她挣扎着欲起身告状,苏砚昭却轻轻一推,陆贵妃顿时失去了平衡,重心不稳地再次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呵呵,你以为父皇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苏砚昭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陆氏浇了个透心凉。 “请记住,这仅仅是个开始。” …… 太平殿内,庄严肃穆。 苏砚昭步入殿中时,御医正专注地为萧陌然把脉,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御医手指按压脉搏的细微声响。 “殿下体内的伤势已大有好转,但那些伤口还需精心照料。特别是右腿,至少需要静养两三个月方能逐渐恢复功能。” 御医语毕,苏砚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被宽大衣袍遮掩的双腿上,心中一阵抽痛。 “好了,你先下去吧。” 萧陌然端坐在太师椅中,脊背挺得笔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 苏砚昭心中一紧,轻声问道:“殿下,您的腿……” “无妨,不过是小腿一处骨折而已。”萧陌然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但当他的目光触及苏砚昭满是担忧的眼神时,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安慰的笑意,“这段时日,或许不能随意走动了。” 直到此刻,苏砚昭才意识到,那天她只知他身受重伤,脖颈上更是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却未曾想到,就连简单的行走都成了奢望。 此时,余强抱着一对与人身高相仿的精致拐杖步入殿内,恭敬地说道:“殿下,这是内务府的能工巧匠特别制作的,您要不要试试看能否辅助行走?”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烦躁,但为了早日康复,他还是强忍不适,尝试着去适应这对陌生的拐杖。 苏砚昭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殿下,请小心。” 然而,即便是这对精工细作的拐杖,又怎能替代那曾经健步如飞的双腿? 他艰难地迈出几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最终还是因为身体失衡,险些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苏砚昭被他突然的倾斜压在了身下,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了。 “殿下!” 她惊呼,两人四目相对,萧陌然试图用双手撑起身体,却无意间触动了伤口,剧痛让他脸色煞白。 第110章 果不其然,是她! 刹那间,他那洁白的衣衫被涌出的鲜血迅速浸染,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花,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殿下,您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宫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轻柔地提醒着,同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砚昭。 苏砚昭的身躯微微颤抖,费了好一番力气,在宫女的支撑下,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萧陌然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团,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悦:“把那碍眼的拐杖拿远些。” 话语间,余强连忙上前,恭敬地接过拐杖,退至一旁,只留下苏砚昭静静地守候在萧陌然身旁。 “殿下,无需急于一时,我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萧陌然的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我竟已沦落到如此无能为力的地步,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领悟。” 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苏砚昭连忙用柔和得如同春水般的声音安抚道:“若是殿下不喜欢拐杖,那就无需使用。从今往后,无论殿下想要去往何方,我都会陪伴在侧,成为您的依靠。” 他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意外。 苏砚昭的话语,就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可能过于直接,苏砚昭连忙欲言又止:“殿下,我的意思是……” “嗯,既已出口,便无需收回。”萧陌然忽然打断了她,声音中带着坚定。 她的眼睫轻轻颤动,最终选择了沉默,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若不是他将影卫调离保护自己,也不至于会在此刻负伤。 但很快,苏砚昭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一丝后悔。 只听萧陌然用略显沙哑却依旧威严的声音提议:“在这寝宫中憋闷了三日,实在难耐。你帮我出去走走如何?” “啊?我来扶您?”苏砚昭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萧陌然轻轻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芒:“正是。” 她望向太极殿外忙碌穿梭的太监们,心中不免犹豫:“这样恐怕不妥,万一被人看见……” “他们不会多嘴。”萧陌然的目光紧紧锁在她清丽脱俗的面容上,那眼神炙热而坚决,“关键在于,楚王妃是否愿意信守承诺。” 苏砚昭心中虽有退缩之意,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帮助一位病人享受片刻的阳光,又有何惧? 于是,她毅然点了点头。 正当她半蹲下身准备搀扶时,萧陌然几乎是本能地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一刻,一股沉甸甸的重量传来,让苏砚昭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险些两人一同摔倒,好在萧陌然迅速调整了平衡,稳住了身形。 “要小心,慢慢来。”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而这正是她先前对他的叮嘱,如今却成了对自己的警醒。 尽管萧陌然的大部分身体重量似乎都倚靠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但令人惊奇的是,她并未感到过分的沉重。 细看之下,原来他巧妙地将重心转移到了较为健康的左腿上,减轻了对她的负担。 望着这位倔强的男子,苏砚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院中的红花楹正值盛放,繁花似锦,为素来清冷的太平殿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人们常言,红花楹又称凤凰花。” 苏砚昭抿嘴轻笑,语气温婉,“凤凰涅盘,于烈火中重生,殿下您也定能如那辉煌的凤凰一般,历经磨难,浴火而生,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萧陌然的眼眸中倒映着火红的凤凰花与她灿烂的笑容,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但愿如此。”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之中,一个突兀而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太子殿下,景仁宫那侧似乎有了新的动态。“ 一名先前被精心布置在景仁宫周边的太监,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件色泽深邃幽静的紫绸长衫,脚步匆匆而来,眉宇间难掩紧张之色。 “这是张嬷嬷密谋让人悄无声息投入火炉中的衣物,幸好小的机敏,及时将其拦截下来。“ 苏砚昭的目光瞬间被那衣物吸引,其上,一只色调沉郁的荷包赫然在目,显得格外突兀。 荷包的流苏穗子已不知所踪,仅余下半截细若游丝的铜链悬空摇曳,显而易见,那里曾悬挂着什么重要的证物! 果不其然,是她! 苏砚昭的眼角迅速泛起了红晕,情绪激动:“就是她,绝对是她!我必须带着这些证据去面见父皇,恳求他为我无辜的妹妹主持公道!“ 昨日才使得陆氏吃了一记闷亏,张嬷嬷显然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急于销毁一切可能的线索。 正当苏砚昭欲夺过衣物,决意采取行动之时,一旁的萧陌然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需冷静,切莫冲动行事。“ “我如何能冷静?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我必须让这个恶毒的仆人为我妹妹付出代价!“她的心中怒火汹涌,几乎要失控,恨不得即刻飞奔至景仁宫,亲手惩治那个卑鄙的老奴! 萧陌然稳稳扶住她,语重心长:“可之后呢?你妹妹的事情与陆氏并无直接关联,况且皇上最为看重孝道,你若鲁莽行动,后果……“ 听着萧陌然冷静至极的分析,苏砚昭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我明白了。“ …… 离开太平殿之际,苏砚昭的面容已重归平静。 那件承载秘密的深紫色长袍被谨慎地送往大理寺,而她则遵循惯例,首站前往慈仁堂探视娜扎。 娜扎的身体状况确如她自述,异常坚韧。 寻常女子经历小产后皆会虚弱无力,唯有她,竟已能在庭院中悠然漫步,令新来的宫女们无不暗暗担忧,同时又略感宽慰。 目睹此景,苏砚昭心中的石头也悄然落地。 夜幕低垂,她踏着斑驳星光,迈向宏伟壮丽的大繁宫。 金光璀璨的宫殿中,不合时宜地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显然,一连串的打击已让年迈的皇上身心俱疲,病倒榻上。 第111章 大理寺程少卿求见 苏砚昭手中的琉璃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刚接近方誉殿的朱红大门,便见两道身影跪伏于冰凉的青石板上。 不出所料,正是陆氏与其忠心耿耿的爪牙。 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冽的恨意。 “皇上,臣妾实属无辜!请您听臣妾一言啊!“ 陆氏的呼唤中夹杂着几分哀婉,仿佛她才是那承受了世间最大冤屈之人。 苏砚昭的出现遮挡了她的视线,陆氏猛然回头,语气中满是戒备:“你来此何为?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是来侍奉父皇并关注他的病情。“她留下这句淡然的回答,便径直步入方誉殿内。 往日里精神矍铄的皇上,此时却显得疲惫不堪,只能依靠在龙椅之上,勉强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父皇。“苏砚昭接过尚有余温的汤药,轻柔地吹拂,试图让它更快冷却,“方太医不是嘱咐您要好好休养吗?如此深夜,为何还要劳神阅读奏折呢?“ 皇上轻轻揉搓着眉心,那细微的动作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不过是偶感风寒的小病症,无须挂怀。国事如山,朕岂能因一己之躯而有所耽搁。” 站在一旁的苏砚昭,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轻柔地叹了口气,声音细若蚊蚋,却满含深情:“若是夫君仍在,定能为父皇分担这份沉重,让您不必如此辛劳。” 皇上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那原本乌黑浓密的发丝间,已悄然爬上了几缕银白,为他平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往事已矣,勿复多言。”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可逆转的决绝,“朕的这三个皇子,竟无一人能让朕省心。” 苏砚昭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讶异之色,连忙出言宽慰:“怎么会呢?太子殿下器宇不凡,威严中不失慈悲,四皇子更是温文儒雅,皆是能为父皇排忧解难的栋梁之才。” 皇上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哼!你可知道,他们哪一个让朕真正省心了?太子一心向佛,国事于他仿佛过眼云烟。朕这一生,有这几个儿子,再加上那位心思深沉的陆氏,能活至今日,已是万幸!” 苏砚昭见皇上神色不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吹拂着药汤,让那热气稍稍散去,而后将碗轻轻放在皇上面前,轻声道:“药快凉了,父皇请用。” 皇上大口饮下那略带苦涩的药汁,苏砚昭在一旁以温柔至极的声音劝慰:“父皇,虽说能者多劳,但请您务必珍重龙体,只有您安康,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才能心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家和方能万事兴。您虽贵为天子,但同时也是我的公爹。贵妃或许只是一时失足,并非无可救药。” 皇上目光幽深:“怎么,你也要为陆氏求情吗?” 苏砚昭毫不回避,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语气诚恳:“不论如何,贵妃毕竟是儿媳的婆婆,是长辈。我只愿这后宫之中能和睦相处,不再有纷争。” 方誉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与压抑。 皇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既如此,你对陆氏此人有何看法?” 苏砚昭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精致的波斯地毯上,表情自然,不带半点虚伪:“贵妃性格直率,对待身边宫人向来宽厚。虽然对我要求严格,但我相信,那也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更快适应这宫中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不禁又泛起了泪光,“反而是我,年幼无知,时常无意间冲撞了她,心中总是感到愧疚难当。此次我离宫,苏家的女儿仅剩我一人……” 提及家事,她的眼眶更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只愿能更好地侍奉父皇、贵妃,以及远在宫外的双亲,尽到为人子女的孝道。” 皇上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满是怜惜:“你真是受苦了。” 说着,他轻轻扶起苏砚昭,“那天在太平殿外,是朕心急之下乱了方寸,忽视了你的感受与家事。” 苏砚昭连忙摇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父皇没有错,是我自己考虑不周……” 就在这时,兰姑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启禀皇上,大理寺程少卿求见。” 皇上眉头微蹙,目光穿过窗棂,投向那已深沉的夜色:“如此深夜,他前来所为何事?” “程大人说有一桩紧急案件,必须亲自呈递奏折,刻不容缓。”兰姑姑回禀道。 皇上本欲挥手拒绝:“不见,朕已疲倦。让他明日再来。” 然而,兰姑姑面露犹豫之色,补充道:“可是,程大人说,此案与贵妃娘娘有关。” 皇上闻言,神色骤变,立刻正色道:“即刻宣他进见。” 按照宫中的礼法,苏砚昭应当退避,以免听见朝政机密。 然而,皇帝却以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妨”,特许她留于侧旁。 她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怨愤,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苏砚昭强按下情绪,展现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在砚台上旋转,为皇帝精心研磨着墨汁。 “微臣参见陛下,深夜打扰,实属无奈!”程少卿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他恭敬地行礼,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急迫。 皇帝抬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关怀:“爱卿辛苦,夜已深沉,若非紧急,何不待至明朝再议?” 程少卿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苏砚昭,其中复杂难辨,最终,他双手郑重地呈上一卷厚重的卷宗:“此事关乎皇族血脉,微臣不敢怠慢,陛下还请先览此卷。” 随着皇帝目光的轻轻一扫,那份平日里淡然自若的神情,瞬间凝固,眉宇间凝聚起严肃与疑虑:“爱卿的意思是,张嬷嬷半月前离宫,竟是前往了偏远的菱州之地?” 苏砚昭手中研磨的动作微微一顿,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 “确实如此。”程少卿再次拱手,语气坚定,“微臣查明,她不仅到了菱州,更将楚王妃的亲妹妹推入湍急的河水中,导致其不幸溺亡……”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响动划破了空气。 第112章 毒妇 苏砚昭手中的墨块不慎滑落,砸入砚台,溅起几朵墨色的涟漪。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苏砚昭,只见她面露惊愕,眼神闪烁,充满了不可置信:“程大人,这怎么可能?舍妹落水纯属意外,何来推人之说?” “王妃,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 程少卿双手一拍,侍从应声而上,呈上一件染有斑驳血迹的绛紫色衣裙,以及一只装有祈福铜钱的深色荷包。 “死者手中紧握的铜钱,经过反复比对,与这件衣物的主人吻合无疑。” 方誉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皇帝凝重的脸庞,他仔细审视着面前的调查记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砚昭嫁入楚王府后,陆氏女对其诸多不满的场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尖锐而凄厉。 皇帝眉头紧锁,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外面何人在嚎丧?!” 正当怒火中烧之际,苏砚昭急忙上前,双手捧上一杯热茶,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焦急:“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切莫因小人之言伤了龙体……” 一旁的翠竹轻声补充:“贵妃娘娘坚持声称自己遭人诬陷,实属无辜。” 皇帝闻言,一手捂胸,身体无力地靠在龙椅上,喘息间满是痛心疾首:“哪里是无辜,分明是朕识人不明,错信了恶人!” “传她进殿,本帝要亲自问个明白!” 陆贵妃接到召唤,误以为皇帝的怒气已消,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侥幸。 她难掩喜悦之情,在张嬷嬷的搀扶下一步步踏入方誉殿,口中念着:“臣妾参见陛下……” 然而,未等她话音落下,一道劲风突袭,卷轴狠狠击中她的头部,鲜血立时喷涌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淌。 “陛下……”陆贵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位素来以宽厚着称的皇帝,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记忆中的皇帝,何时有过如此雷霆之怒? “你这等口蜜腹剑的毒妇!”皇帝的斥责冷酷无情,“朕真是瞎了眼,未能早些看清,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世间罕有!” 陆贵妃一脸茫然,捂着剧痛的额头,泪如泉涌:“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娜嫔小产之事,臣妾真的毫不知情,我是被冤枉的啊!” “你还敢提!”皇帝怒极反笑,几乎要被愤怒吞噬。 苏砚昭的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贵妃娘娘……玥玥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她何罪之有,您怎能狠心对她下此毒手?”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失控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而微弱:“儿臣深知,您将楚王殿下英年早逝的悲痛,尽数归咎于儿臣的身上,认为是儿臣命中带煞,克夫至此。” “然而,即便儿臣有千般的不是,万般的错误,那稚嫩无辜的玥玥,她尚且年幼无知,又怎能理解这世间的复杂与儿臣的苦衷呢!” 陆贵妃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与无助:“不,那孩子的不幸与本宫何干!皇上,请您明察秋毫,切莫轻信那些挑拨离间的恶言!” 她竭力为自己辩解,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正是楚王妃,没错,就是她策划这一切。她企图离间陛下与臣妾的关系,而娜嫔小产时所中的藏红花之毒,也是出自她的毒计!”陆贵妃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放肆!”皇帝的怒吼震响整个殿堂,双目圆睁,威严不可侵犯。 “朕的正妻唯有娴后一人,陆淑芮,你有何资格与朕谈论夫妻之情?” 陆氏紧握着手中的丝帕,泪眼婆娑地望向皇帝,那眼神中既有哀求也有不解:“陛下……” “至于娜嫔之事,也需重新审视。”皇帝并未理会她的辩解,语气冷静而严厉,“六宫之中,谁人不知苏氏与娜嫔情同姐妹,她又怎会狠心伤害皇嗣?反观你,怂恿熹妃使用藏红花,背后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臣妾真是比那千古奇冤的窦娥还要冤枉啊!”陆贵妃的辩白显得苍白无力,除了呼喊冤屈,再无他言。 此刻,苏砚昭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虽细却坚定:“父皇,能否允许儿臣向张嬷嬷询问几个问题?” “问吧。”皇帝淡淡应允。 苏砚昭缓缓走向张嬷嬷,只见张嬷嬷的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 “张嬷嬷,一直以来儿臣待你不薄,为何你要狠心害我妹妹落水?”她的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与痛心。 “难道,是因为那次在地宫,你的腿被石门不慎压住,而我没有及时施救,你便因此心生怨恨?”苏砚昭试图揭开隐藏的真相,目光锐利。 张嬷嬷面如土色,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一个字也不敢吐露,生怕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皇帝察觉到气氛的异样,眉头紧锁,疑惑丛生:“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腿怎么会有伤?” 一时之间,大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连陆贵妃的抽泣也戛然而止。 苏砚昭跪在大殿中央,双手捂嘴,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哭得几乎无法言语:“都是儿臣的错,儿臣间接害了玥玥……” “苏氏!你必须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朕!”皇帝的命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在皇帝的威压之下,苏砚昭终于支支吾吾地道出了真相:“自从夫君离世的那一刻起,贵妃娘娘便深信儿臣是克夫之命!” 陆贵妃闻此言,双眼圆睁,怒火中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欲上前教训苏砚昭:“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一旁的程少卿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却不料,陆贵妃的手掌竟失了控,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娘请息怒!”程少卿强忍着疼痛,试图平息这场风波。 然而,一声巨响打破了殿内的紧张氛围——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陆淑芮,朕在此,你竟敢如此嚣张,当众行凶?只怕私底下,你的手段更为阴险毒辣吧!” 第113章 贬为六品美人 “皇上,切莫听信这妖妇的谗言!” 陆贵妃被宫女紧紧拉住,仍不甘示弱,嘶声力竭地反驳,“奸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如今又来诬陷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方誉殿内,一片混乱与喧嚣。 苏砚昭跪坐在地,满脸的悲伤与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几乎让她无法言语。 “如果早知今日,儿臣当初真该遵从母妃的意愿,随夫君一同进入地宫,陪伴他长眠地下……也许,这样妹妹就能免遭此等横祸!” 她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泪水再次决堤,淹没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皇帝震惊得瞳孔微缩,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陪葬?!” “皇……皇上……”陆贵妃的声音颤抖着,冷汗顺着苍白的额角滑落。 身为皇帝身边的宠妃,她怎会不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禁忌? 苏砚昭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她站在一个无人注目的角落,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悄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皇帝的生母出身卑微,在先帝骤然崩殂,储君之位尚未确立的动荡时刻,被迫遵循古老而残酷的制度,成为了皇陵中的一缕孤魂。 这份无法言说的悲痛,成了皇帝心中永恒的创伤,也让他对孝道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登基后的第一要务,便是废除了那残忍的陪葬制度,以慰藉母亲在天之灵。 谁能想到,每日与他同榻而眠,温柔相伴的枕边人,竟怀揣着如此蛇蝎般的心肠! “张嬷嬷,你须得如实禀报!苏氏所言可是事实?若有一丝虚言,朕必令你九族受累!” 面对皇帝的怒火与威严,张嬷嬷全身颤抖,几乎无法自持,断断续续地吐露真相:“是……是贵妃娘娘,娘娘命令奴婢将王妃送入地宫的……”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炸开了锅。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向陆贵妃的目光中,愤怒与失望交织。 陆贵妃终于收起了往日的傲慢,跪倒在地,声音细若蚊蚋:“陛下,臣妾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皇帝猛然发出一声厉喝,震得大殿嗡嗡作响:“来人,传朕旨意!” “贵妃陆氏,德行有亏,知法犯法,自今日起,剥夺其管理六宫之权,贬为六品美人,即刻迁居景仁宫,未经朕允,不得擅自外出半步!至于那恶奴,拖出去,杖责至死,尸身喂犬!” 陆贵妃闻言,脸色煞白:“陛下,您说什么?陛下!请收回成命,臣妾冤枉啊……” 然而,她的哀求淹没在了空旷的大殿之中,仆人们迅速行动,捂住了她与侍女的口,无情地将她们拖离了这个曾经的荣耀之地。 外面,细雨如烟,苏砚昭手执一卷图纸,轻轻展现在内务府营造司主管工匠面前:“大人,请您看看,这设计能否实现?” 主管工匠连忙恭敬地接过,谦逊道:“王妃过誉,容我细细研究。” 图纸上的线条虽略显凌乱,但所绘之物却清晰可辨——一把寻常的太师椅,不同之处在于椅背两侧多了两个木制把手,而原本稳重的四条椅腿,则被替换为两对大小不一的轮子,显得颇为新奇。 苏砚昭指着那独特的轮子,询问道:“请问,是否可以设计成这样,当触动特定机关时,这四个轮子便能锁定,不再滚动?” 主管工匠面露难色,显然对此感到困惑:“王妃,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创意,椅子装上轮子,又有谁愿意坐呢?” “您只需告诉我,这能否制造出来。” 苏砚昭心中虽无十足把握,但这想法却是源自于昨日见到萧陌然所坐的太师椅时的灵感闪现。 若能加上轮子,她便能推着他外出透气。 如今皇帝病体沉重,朝野暗流涌动,正是他东山再起的最佳时机。 主管工匠沉吟片刻,最终勉强点头:“技术上似乎可行,但王妃所说的机关,我需要时间考虑如何巧妙实现。” “好,只要能造出来,必有重赏。”苏砚昭轻轻一笑,从她精致的钱袋中缓缓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那银光在阳光下闪烁。 “多谢王妃!”主管工匠接过分量十足的银两,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仿佛全身的疲惫都随着这份重赏烟消云散。 他紧握着手中的图纸,几乎是小跑着直奔仓库,脚步中充满了活力与决心。 钱,果真是推动万事万物运转的神奇钥匙。 内务府,这个支撑着皇宫日常运作的巨大机器,其结构复杂,细分为十个部门,每一个部门都如精密的齿轮般咬合运转,确保六宫的饮食起居、器物制作,乃至宫人的教育训练和慎刑司、御膳房等关键环节无一不周全细致,构成了一个庞大而有序的体系。 苏砚昭手持一把油纸伞,步履轻盈地返回自己的宫殿。 途径御膳房时,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却也带过了两名御膳房宫女的低语。 只见她们提着沉重的食盒,步伐略显沉重,其中一人眉头紧锁,不满地嘀咕:“还真当自己是贵妃了,嫌我们的菜式不够精细,太过粗鄙。” “别理她,我们做好分内的事就好,其他的随她去吧。”另一名宫女则显得更为豁达,轻声安慰着同伴。 苏砚昭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好奇之色,她停下脚步,轻声唤住了正欲匆匆离去的二人:“说的是陆美人吗?” “参见王妃。”两名宫女闻声连忙行礼,神色中带着几分惊慌。 苏砚昭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关切:“嗯,我听说陆美人从前天晚上开始便不吃不喝了。你们按时辰送过去的膳食,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是这样吗?” 一名宫女低声回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是的,王妃。我们尽力了,但……” 苏砚昭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同情:“辛苦你们了,御膳房距离景仁宫如此之远,这一来一回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王妃。”宫女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尽管语气中难掩疲惫。 第114章 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看陆美人可能是近来心情不佳,导致食欲不振。不如这样,以后等她真的感到饥饿时再送餐过去,你们也不必如此频繁地来回奔波了。”苏砚昭提议道,言语间尽是体恤之意。 两名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是,多谢王妃的理解。” 对于她们而言,能够避开那位情绪不稳定,又失去了皇宠的陆氏,无疑是一种解脱。 望着宫女们渐渐远去的背影,苏砚昭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陆氏此刻被要求闭门思过,身边原本贴身伺候的仆人已不幸离世,即便她哪日回心转意,想要用膳,这消息也难以轻易传出宫墙之外。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苏砚昭未曾预料到,萧霆轩这位四殿下竟会在此刻找上门来。 几日未见,他显得异常憔悴,那双往日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如今布满了血丝,黑眼圈深重,下巴更是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然是连续几夜未眠的痕迹。 “嫂子。”萧霆轩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一股疲惫与焦虑。 苏砚昭心下了然,他此行定是为了陆氏之事。 于是,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中带着决绝:“四殿下若真有孝心,应当去大繁宫探望父皇,那里的意义远胜于在我这里徘徊。” 萧霆轩闻言,苦笑中带着几分苦涩:“父皇现在,连我也避而不见。” “嗯。”苏砚昭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心中对这样的局面早有预料。 她知道,宫廷中的风向变化莫测,而人心,更是难以揣摩。 见她即将离去,萧霆轩心中焦急,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去路上:“嫂子,请听我说,现在只有您能在父皇面前说上话。即便母妃犯下再多的错,她毕竟是您的长辈……” 听到这里,苏砚昭心中猛然一震,她这才意识到,萧霆轩所谓的孝顺,其实是一种盲目的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愚孝! “她哪有半点长辈该有的慈爱与庄重?即便被褫夺了尊贵的地位,被迫幽居在这偏僻的景仁宫内,她仍旧自恃为主,享受着旁人不敢怠慢的安逸生活!” “可我那年仅十二岁的妹妹呢?她稚嫩的心灵与身躯,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仅仅是因为想要对抗我,失败之后,竟成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苏砚昭的愤怒熊熊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她紧握着手中那把油纸伞,手指因过分用力而变得惨白无色:“让开,让我过去!” 然而,萧霆轩却像一尊不可动摇的山岳,稳稳地站在原地:“嫂子,逝者已矣,母妃已然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苏砚昭的目光锋利:“四殿下,我感激你这段时间给予我的关怀,也感谢你及时告知玥玥的不幸。但这一切,都无法抹平陆淑芮在我心上刻下的伤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将那些话语吐露出口。 苏砚昭被他的闪烁其词激起了不耐,干脆伸手欲推开他,以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料,萧霆轩猛然间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嫂子,我明白你心中的怨怼与痛苦。如果你心中愤慨难平,尽管对我发泄,打骂我都无妨。母妃此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苦难,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她这一次吧……” “你真是无可救药!” 苏砚昭怒视着他,衣袖被紧紧拽住,她奋力挣扎,“放手!我们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里是大繁宫的附近,万一被人看见,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是非与流言蜚语!” 正当叔嫂二人争执不休之时,一个清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转角——金昭仪金芸晨。 苏砚昭连忙挣脱了萧霆轩的束缚,匆匆离去。 自从上次无意间窥探到金芸晨的秘密后,她便刻意避免与之正面交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砚昭刚离开,金芸晨便迅速收敛起心中的波澜,沉声提议:“殿下,既然苏氏显然无意相助,何不转而与我商议对策?沉香阁中,或许能找到解决之道。” 萧霆轩的眼神变得遥远而冷漠,他避开了金芸晨的视线:“你做不到的。” “殿下这话何意!如今我同样有资格进入大繁宫侍奉皇上,为何断定我无法助你一臂之力?”金芸晨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 “够了,别再提了!”萧霆轩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如果不是你当初多管闲事,找来小和尚假借我的名义传达命令,苏家小女溺亡的真相又怎会被她察觉?” 金芸晨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难以承受:“殿下,你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吗?” 萧霆轩连看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只是轻轻一挥衣袖,决绝地转身离去:“你好自为之,近期不必再来找我。” “殿下!”金芸晨的声音中充满了锥心之痛,“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对我如此冷漠无情……” 营造司的工作效率令人惊叹,仅仅三日,图纸上的设计便化为了实物,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苏砚昭正守护在萧陌然的病榻旁,仔细监督着御医为他更换治疗伤腿的药物。 “太子殿下,王妃。”营造司的主管推着一辆装饰简约而不失雅致的四轮小车缓缓走来,语气中满是自豪:“微臣与工匠们日夜钻研,终于完成了这件作品。” 这件物品设计独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主体构造虽然大致沿袭了传统雕花嵌珠太师椅的经典风貌,但在其椅背后部巧妙融入了两个手感圆润的木制把手,不仅为这把椅子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更便于乘坐者在需要时找到支撑。 下方则别出心裁地安装了四个小巧而精致的轮子,每个轮子都经过精心设计,运转时几乎无声,确保了行进中的平稳与宁静。 此外,一块用料考究、微微上翘的檀木踏板被安置在车前,其设计之精妙,在雨天能够有效阻挡泥水四溅,保证乘车人的衣裳整洁如初,尽显设计者的细心与周到。 第115章 这鱼啊,心机深沉得很 而上方配备的一顶敞篷羊皮伞,既拥有古朴雅致的外观,又兼具实用功能,既能遮挡烈日炎炎,也能在细雨蒙蒙中为乘车人与推车人撑起一片天地,免受风雨之苦。 这份设计,较之苏砚昭最初提供的简单图纸,无疑更加贴近人心。 “这是何物?”萧陌然抬首望向苏砚昭,心中已然明了,这番细致入微的安排,非她莫属。 苏砚昭回报以弯弯笑眼,眸中闪烁着狡黠与温柔:“不过是件代步的小巧玩意儿罢了。让我先来试试它的实用性如何,若有不足之处,我们再请营造司的匠人们加以改良。” 言毕,苏砚昭轻轻提起了裙摆,动作中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缓缓坐进了这辆小车之中。 椅面铺陈着一层厚厚的棉垫,柔软而舒适,其上还铺设了一张温凉适宜的玉石凉席,触感清凉,即便是夏日炎炎,也能带来一份难得的惬意。 “余公公,劳烦您过来帮个忙,推我试试看如何。” 余强见状,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他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即卷起袖管,双手稳稳握住车把,推动着苏砚昭在院中转了几圈。 随着小车的轻盈滑动,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太好了!殿下,以后您就不用再依赖那笨重的拐杖了!” 萧陌然那惯常冷漠的眼眸中,此刻竟也泛起了细微的笑意,被这份匠心独运所触动:“真是难为你,能构思出如此精妙的设计。” 苏砚昭笑而不语,站起身来,目光中带着一丝顽皮:“殿下,要不要亲自体验一番?” “好。”萧陌然没有犹豫,张开双臂,任由余强与苏砚昭两人合力搀扶,缓缓坐入了小车之中。 连日来受限于行动不便,无法自由行走的他,此刻终于得以离开那封闭的宫殿。 一抹真诚的微笑自他唇边绽放:“对营造司的诸位工匠,定要重重奖赏。” 营造司的主管听闻此言,惊喜交加,连忙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多谢太子殿下恩赐!” 苏砚昭又吩咐身边的太监取来几块厚实的木板,细心地将太极殿的门槛与台阶一一垫平,确保小车能够顺畅进出,无碍通行。 今日的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明媚而不炙热,空气中没有丝毫雨意。 苏砚昭没有给萧陌然任何拒绝的余地,直接推着他沿着石板路,向着昆珏池方向缓缓前行。 “苏砚昭,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刚一离开太平殿的范围,萧陌然便下意识地抓紧了车上的扶手,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与好奇。 “自然是带你出来透透气,享受一番自然的美妙啊。”苏砚昭笑得如花朵,“整日困在太平殿内,岂不是太过乏味了?” 其实,这样的想法早已在她心中盘旋已久。 往日里,或是因外界条件所限,或是他自身的原因,难以远行。 而如今,他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这小小的车中,由她引领着探索世界,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与他共度时光的宝贵机会。 萧陌然久未踏出太平殿的门槛,就连那次前往青灯寺,他也只是把自己关在禅房之内,对外界的接触少之又少。 昆珏池边,景色宜人,清风徐来,轻柔地拂过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细腻的波纹。 几位宫女正蹲在池边,手中捧着鱼食,细心地喂着那些色彩斑斓的鱼儿。 她们注意到苏砚昭与萧陌然的靠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问候:“参见太子殿下、楚王妃娘娘。” “都起身吧。”萧陌然的声音温和,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最终停留于一名宫女捧着的精致瓷罐上,那罐子上绘有细腻的莲花图案,釉色温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苏砚昭仿佛能穿透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好了,你们无需多礼,把鱼食搁在这石桌上即可,辛苦各位,都退下休息吧。” “是。”宫女们恭敬地应声,行礼后一一退去气。 她轻巧地拿起那罐鱼食,动作中带着几分俏皮,不由分说地放置在萧陌然修长的膝上,眼神里闪烁着狡黠:“殿下的心思可真是海底针,所幸我苏砚昭最擅长的便是这揣摩人心的功夫。” 萧陌然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发出一阵低沉而悦耳的笑声,那笑声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他伸出那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把色泽金黄的鱼食,缓缓撒入碧波荡漾的昆珏池中。 那一刻,水面仿佛被点染了魔法,一群色彩斑斓、身姿肥美的锦鲤,争先恐后地簇拥而来,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竞相争夺着。 “看那条红尾黑背的家伙,实在是贪心得很,刚才就数它吃得最多。它一出现,其他的鱼儿就只能望食兴叹了!”苏砚昭指着池中最引人注目的黑红锦鲤。 仿佛是感受到了苏砚昭的不满,那条锦鲤竟似通人性般猛地摆动它那宽阔有力的尾巴,竟一跃而出水面,带起一片晶莹的水花,令人惊叹不已! 水珠四溅,苏砚昭急忙以袖遮面,但那细密的水珠还是顽皮地跳上了她的发鬓,为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这鱼啊,心机深沉得很!”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萧陌然的笑声再次响起,爽朗而充满愉悦:“哈哈哈,你倒是给它安了个有趣的罪名。” 正当苏砚昭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那条淘气的鱼,手刚伸向鱼食罐时,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一只温暖而宽厚的大手,那温度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心头一颤。 她猛地抽回手,脸颊微红,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间与萧陌然有了肌肤之亲,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微妙而尴尬的气息。 “我……”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瞬的失态。 萧陌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将鱼食罐轻轻递到她面前,声音温和而含笑:“你拿着吧,继续你的‘教育’。” 苏砚昭接过罐子,强作镇定,抱着罐子往池边更远处走去,试图以此来逃离那条令她又气又笑的红尾黑背鱼。 第116章 咎由自取 然而,无论她如何变换位置,那鱼总能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仿佛与她玩起了捉迷藏。 它不仅独占了所有的食物,让其他鱼儿只能远远围观,还时不时挑衅地望向苏砚昭,用尾巴轻轻拍打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那模样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对这条“无赖”的鱼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无赖,怎么就不把自己撑死呢!” 那鱼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更加得意地摇摆着尾巴,悠然自得。 萧陌然望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轻轻招手,唤来了侍立一旁的余强:“来人。” “殿下,奴才在。”余强连忙上前,恭敬地等待吩咐。 萧陌然指向昆珏池中那条格外嚣张的锦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把它捞出来,以后让负责昆珏池的宫女单独喂养,不能让它再这般放肆多吃。” 余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困惑,而那条鱼似乎也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依旧悠游自在。 夜色渐浓,苏砚昭推着装饰简约而不失高雅的轮椅,缓缓将萧陌然送回太平殿。 月光如洗,给这宁静的夜晚披上了一层银纱。 回到仙都苑,只见兰滢正神色焦急地来回踱步,显然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兰滢,出了何事?”苏砚昭一边熟练地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一边露出疑惑的神情。 “您总算回来了!”兰滢见到苏砚昭,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有位来自景仁宫的宫女前来,说是急着要见您。” 苏砚昭端着茶杯,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景仁宫?是哪位贵人派来的?” “是一位名叫宁芳的小宫女,她一到宫门就跪拜不起,说是陆美人……被您……被您断了饮食。”兰滢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忧虑。 兰滢的话语在空气中凝固了一瞬,仿佛带着几分沉重,“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陆美人眼下正病体恹恹地躺在床上,气息之微弱。” “哦?”苏砚昭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冷笑透着几分冷冽与不屑,“既如此,她何不亲自前往大繁宫,向圣上讨个说法?” 兰滢压低了声音,话语中透露出几分隐秘,“据闻,她确实尝试过,却未及踏入大繁宫的门槛,便被匆匆请回。就连平日里与陆美人交情匪浅的熹妃娘娘,此时也似人间蒸发,不见踪迹。” 宫廷之内,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熹妃自身尚且自顾不暇,而手握协理六宫大权的安妃,虽权柄在手,却因长期受制于陆氏的势力,对此事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至于新晋的五品婕妤娜扎,虽说是得到了晋升作为安抚,但目前仍在调养之中,无暇他顾。 苏砚昭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寒霜,眼底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心中暗道:这都是咎由自取! 兰滢略显迟疑,轻声提醒道:“王妃,虽说陛下下令让陆美人禁足,却并未有削减其饮食之意。” “若她真有个什么好歹,王妃您的责任,可就难以推卸了。”兰滢的言语间满是对苏砚昭的关切。 苏砚昭心领神会,轻轻颔首,温言道:“我知道了,你陪我一同前往景仁宫探望吧。” “是。”兰滢应声答道。 正当二人准备启程之际,珍珠手捧着晚膳匆匆而来,一脸焦急,“王妃,您不打算用晚膳了吗?” “稍后再议吧。”苏砚昭淡淡回应。 珍珠连忙捧上一盘香气扑鼻的蟹粉酥,急切地劝道:“那您至少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苏砚昭思量片刻,此行来回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便顺手取了两块蟹粉酥,“多谢你了。” 她将蟹粉酥轻轻抛入口中,随即大步流星地迈向景仁宫,珍珠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依旧捧着那盘蟹粉酥,那双因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景仁宫内,曾经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宫殿,此刻却寂静得令人心悸。 往日里穿梭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大多已不在,仅余下两名粗使宫女陪伴着孤寂的陆氏。 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陆氏虚弱地躺在贵妃榻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似乎耗尽。 “唉,曾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如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可悲可叹。”苏砚昭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冷峭的笑。 陆氏闻声,勉强挤出一丝声音,虚弱地问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的笑话,还不值得我特地前来。”苏砚昭语带不屑,下巴微扬,兰滢会意,将手中的食盒轻轻置于地面。 陆氏那双布满疲惫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苏氏,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做出对我不利之事?” 苏砚昭眉头微皱,正欲答话,四周却忽然间涌出数名宫女侍卫,将她们团团围住! “不好,王妃!”兰滢敏捷地挡在苏砚昭身前,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而陆氏此刻却一扫先前的病弱之态,手指直指二人,尖声道:“楚王妃苏氏在膳食中下毒,意图谋害本宫!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身着华丽宫服的宫女与太监,神色紧张而急切,脚下的步伐带起一阵细碎的尘埃,猛地冲向苏砚昭所在之处,手中紧紧攥着粗糙的麻绳,绳索在空中划出几道凌厉的风声,显然意图将她强行带到皇上的御前! 苏砚昭反应敏捷,手指轻轻一挑,那支精致的发簪便脱离了束缚,一头如瀑的秀发随之散落,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为这紧张的氛围添上一抹异样的柔美。 众人目睹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凛,那看似不起眼的发簪在苏砚昭手中仿佛化作了锋利的剑刃,令他们不敢轻易上前,气氛一时凝固。 宁芳见状呵斥道:“区区一支发簪,又能奈何得了谁?尔等莫非被这妇人虚张声势所吓倒?”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微笑,眼神中闪烁着决绝,她将那尖锐的发簪轻轻抵在自己细腻的喉咙上。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至极的紧张。 第117章 做局 陆氏缓缓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狠厉:“你竟敢以此威胁本宫?死了倒是干净,我正好可以将你的尸骨磨成灰烬,以此来安慰我儿与乳娘在天之灵!” 言辞之间,透露出一种扭曲的报复心理。 苏砚昭内心涌动着难以置信与讽刺,那玉质的发簪尖端在她洁白如雪的颈部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痕迹,仿佛随时都会穿透脆弱的表皮,让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声音冷静而坚定:“不妨试试看,若是我们今日无辜丧命于此景仁宫,看你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自圆其说!” 言罢,目光如炬,直视陆氏,毫无畏惧。 陆氏闻言,眉头紧蹙,神色不悦,权衡之下,只能暂且作罢,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转而吩咐宁芳:“去,请陛下前来处理此事!” 宁芳领命,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苏砚昭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怨恨与不甘,随后快步离去。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整个春华殿内瞬间静寂,只闻得脚步声渐行渐近,皇上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环绕下缓缓步入大殿。 或许是因近期龙体欠安,方太医如影随形,见到苏砚昭,微微点头,以示关切。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陛下娘娘!”陆贵妃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哽咽,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她踉跄几步,几乎是扑倒在皇上面前,哭诉道:“娘娘,楚王妃竟然在臣妾的膳食中下毒!” “她心肠何其歹毒,臣妾已经受到娘娘的责罚,每日素食礼佛,祈求宽恕,没想到她竟……”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皇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哭诉与尖锐的哭喊声扰得头痛欲裂,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芳见状,立刻跪倒在地,装模作样地回禀道:“启禀娘娘,小主这些日子以来茶饭不思,奴才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苦于无法劝解。” “刚才,王妃亲自提着食盒来探望小主,我们还以为是出于好意,便没有多想,放她入内……” 苏砚昭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对于宁芳的说辞,她心知肚明,自己进入时,周遭竟无一人阻拦,显然事有蹊跷。 宁芳继续说道:“哪知小主平日里宠爱的小猫,因贪食误食了王妃送来的晚餐,结果……结果竟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全身雪白,往日里温顺可爱的小猫,此刻却已没了生气,毛发凌乱,身体蜷缩,那痛苦的神情定格在死亡的瞬间,令人不忍直视。 小猫的耳、目、口、鼻皆有血迹渗出,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干涸,显得异常凄惨。 皇上目睹此景,脸色骤变,眉头紧锁,目光严厉地转向苏砚昭:“苏氏,你对此有何解释?” “儿臣从未行此等事。”苏砚昭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今日清晨,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宫女匆匆来报,言之凿凿,陆美人病情危急,痛苦不堪,儿臣念及往昔点滴情谊,方决定顺道路过,探望一二。” “奴婢冤枉啊,奴婢自晨曦微露便一直侍立于景仁宫内,寸步不离小主左右,何曾有片刻的疏忽!” 宁芳声泪俱下,跪地不起,双肩颤抖,满是无助与惊恐。 苏砚昭内心深处,一抹冷笑悄然绽放。 早在她的脚步轻触景仁宫门槛之前,那股微妙的违和感便已缠绕心头,令她警觉。 陆氏若真如传言中那般滴水不进,又怎可能支撑至今? 更何况,以陆氏之狡黠,即便是走投无路,也断不会轻易将求助之手伸向自己所在的仙都苑! 陆氏的双眼哭得如同被晚霞染红的樱桃,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嫔妾深知此事匪夷所思,难以令人信服,但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倘若陛下心中存疑,不妨命方太医当众检验食盒中的膳食。” 皇上眉头紧锁,心绪纷乱如麻,最终只能无力地挥了挥手,下达命令:“方太医,你来检查这些膳食。” “微臣遵旨。”方太医面色凝重,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之际,他飞快地向苏砚昭投去一个求援的眼神。 然而,苏砚昭面容依旧平静,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份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随着食盒的盖子被缓缓揭开,一股奇异的气味弥漫开来,方太医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尽管食物外表看似无害,但他依然严谨地使用银针逐一试毒,同时,又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根银针探入一只无辜小猫的喉部,进行对照试验。 “结果如何?”皇上的声音透着几分迫切。 方太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这只小猫已经全身僵硬,至少死去一个时辰,确系中毒无疑,银针已明显变黑!” 陆氏闻言,哭声愈发凄厉,悲痛欲绝:“陛下,呜呜呜,这可怜的小猫竟成了嫔妾的替罪羊啊!” 皇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显然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心烦意乱。 正当众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时,方太医缓缓从食盒中取出一罐看似普通的鱼饵,而那枚用于试毒的银针,竟诡异地穿透了鱼饵中心,待其被轻轻拔出,银光依旧,未见丝毫锈蚀,显得格外诡异。 陆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皱眉,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苏砚昭眼眶微红,语带哽咽,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故事:“儿臣本是想为仙都园增添些许生气,特地前往昆珏池捕捉一条色彩斑斓的锦鲤,因此才事先准备了鱼饵。途中偶闻陆美人饮食不顺,便想着顺道探望,谁料刚踏入春华宫,便被陆美人身边之人团团包围,情形之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相信父皇自有明断。儿臣纵然有千般不是,又怎会愚蠢到在区区鱼饵上做文章,自寻死路呢?” 第118章 亲手复仇 时光回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苏砚昭与贴身侍女兰滢悄然步入御膳房。 彼时,她的心中并非全然的善意,而是暗藏了一份报复的念头,意图借由变质的菜肴让陆氏略尝苦果。 然而,命运似乎开了个玩笑。 当她踏入御膳房的那一刻,恰好目睹一名宫女正仔细地将几样精心准备的菜肴装入一个干净的食盒,声称是为某位受人尊敬的宫中贵人准备的。 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让苏砚昭心中一动。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答应协助传递,实则趁那宫女转身不备,迅速以一个装有鱼饵的相同食盒做了调换,随后,她带着这份特殊的“礼物”,前往昆珏池边,从另一名毫不知情的宫女手中取得了真正的鱼饵,最后,才踏上了前往陆氏住处的路途。 此刻,陆氏的脸色在真相面前变得惨白如纸。 皇上怒极反笑,目光如刀,直刺陆氏:“高明,实在是高!陆氏,朕真是小觑了你的手段,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如此拙劣的把戏!” “不行……不可能!” 陆氏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砰然一声跪倒在地,那曾经令人仰慕的端庄与高贵,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帝王袍服的一角,眼中闪烁着绝望与祈求,却只见帝王的身影决绝地转身,一步步远离,仿佛她已成为一个避之不及的存在! “陛下,是苏氏,是苏氏要害臣妾啊!陛下怎能如此轻易相信那个妖媚女子的谗言?她,她害死了我们的瑾衍,还要将这滔天罪名强加于臣妾身上!” 陆氏的声音里夹杂着难以置信与痛彻心扉的哭诉。 “够了!”帝王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他平日里的威严,“楚王自小体质虚弱,你怎能如此轻易地将责任推卸给他人?” 一旁,苏砚昭轻轻用丝帕拭去眼角不易察觉的泪痕,声音柔和:“父皇,陆美人或许只是因为太过思念楚王,以至于有些失了分寸……” “你无需为她辩解,她也不会因此对你有半分感激。” 帝王的话语冷漠而决绝,“来人,即刻为陆美人收拾行装,从此以后,这宫殿的大门对她再不会开启!” 这突如其来的宣判,如同晴天霹雳,震得陆氏全身僵硬,她难以置信地追问:“皇上,您的意思是……” 然而,帝王并未给予任何回应,只是背影愈发坚定地远去,只留下一句冷若寒冰的命令在空气中回荡:“从今往后,凡是与陆氏相关之事,都不必再让我知晓!” “陛下!嫔妾追随您二十余载,您怎能如此狠心!” 陆氏的呼喊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与绝望。 “陛下!” 再次的呼唤,却只换来了更深的沉默。 往昔的责罚虽然严厉,却从未真正阻断她重新获得恩宠的希望。 但今日这一令,却彻底斩断了她与帝王之间最后的联系,将她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一旁,苏砚昭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婉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陆氏转头,目光与苏砚昭相遇,后者眼中的那一抹嘲讽,直刺她的心房,让她恨得牙关紧咬! “苏砚昭,我和你拼了!” 陆氏怒吼一声,猛然向前冲去。 然而,苏砚昭并非外表那般柔弱可欺,只见她身形轻盈一侧,陆氏的攻击便落了空,扑了个空! “哼!”苏砚昭抱着双臂,冷笑中带着不屑,“兰滢,我们走。” “是。”兰滢跟在苏砚昭身后,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曾在这宫墙之内受尽屈辱,如今见到陆氏的落魄,心中竟也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 湖边的垂柳随风轻摆,柳絮飘飞,风不仅吹动了柳丝,也将苏砚昭的白衣轻轻拂起。 她缓缓走到一座矮坟前,将一串糖葫芦轻轻放在墓碑之前,声音温柔而哀伤:“玥玥,这是我婚前答应过要给你的,现在我做到了。” “是我不好,姐姐没有保护好你。” 苏砚昭想到因自己而无辜丧命的苏玥玥,心如刀绞,泪水无声滑落。 在泪光中,她许下誓言:“玥玥,你放心吧。害了你的人,一个已经得到了报应,至于另一个,我绝不会饶恕她……很快,我会让陆氏下去陪你,让你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不。”苏砚昭紧握双拳,泪水如断线的玉兰般滚落,“我不仅要她下去陪你,更要她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车轮声由远及近。 一方洁白的手帕悄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擦擦吧。” “殿下?”苏砚昭惊讶地抬头,望着面前的萧陌然,不解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听说今天是你妹妹的三七之祭。” 萧陌然观察到苏砚昭虽然悲痛,但相比前几日,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宽慰。 “嗯。”苏砚昭一边拆着冥纸,一边将它们一张张投入燃烧着的铜盆中,火光映照着她湿润的眼眸,沉浸在深深的哀悼之中,无暇他顾。 萧陌然默默地陪在她身边,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否打算离开京城,远离这些是非?” 苏砚昭投下了最后一张纸钱,湿润的眼中闪烁坚决。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必须让陆淑芮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的语气中坚定,在这一刻,她已下定决心,要亲手复仇。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猛然停止了转动,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 “你可千万别忽略了,她的背后是朝廷中如日中天、权势熏天的陆家。皇上,绝不可能因为你的事情,就与整个陆家撕破脸皮,掀起滔天巨浪。” 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作为皇子,维持朝堂的微妙平衡,如同走钢丝,步步惊心。 这正是她费尽心机,用尽策略,却始终难以将陆家连根拔起的根本原因。 权力的游戏,从来不是简单的黑白对弈。 “那么,殿下认为应当如何是好呢?” 苏砚昭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忧虑,询问道。 第119章 共同的敌人 此时,微风轻拂过柳岸,湖面上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阳光在水面上跳跃。 萧陌然的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对佛学如此痴迷,以至于外界传言,当今的太子沉迷于佛法,不问世事?” 世人皆道,太子不问政事,一心向佛,但背后的真相,却远比这表面的平静复杂得多。 苏砚昭心中一紧,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难道,这与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陌然轻轻触动了马车内的机关,车身微微一震,随即缓缓转向,驶向另一条路径。 “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自然了,你来推我走走吧,让我们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于是,两人一车沿着河堤缓缓前行,四周是静谧的风景,偶尔几声鸟鸣。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温暖。 “在我父皇还是潜邸之时,母后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温柔而坚定。陆氏虽然在父皇登基之后才入宫,却与母后相处得极为融洽,仿佛姐妹一般。”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直到有一天,父皇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原来,有人揭发了外祖父家中暗室藏有龙袍的秘密。” 苏砚昭眉头微蹙,显得有些惊讶:“等等,镇国侯府的老宅里,竟然还有暗室?而且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确实如此。”萧陌然的眼神变得黯淡,仿佛回忆起了那段沉重的过往,“外祖父一家因此被囚禁,而当时父皇尚未决定如何处置此事。” “母后坚信自己的父亲是清白的,没有在父皇面前多做辩解,只是恳求能够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圣旨降临,镇国侯府全族遭到抄斩。按理说,这样的消息母后是不应该知道的,但奇怪的是,圣旨下达不久,母后便选择了自尽,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 “后来,我从长乐宫的一位宫女那里得知,她似乎隐约听见了母后与陆氏之间的对话。起初,母后坚决否认当时有人在场,但当那位宫女因察觉到异常再次进入椒房殿时,母后已经……已经离世了。” 苏砚昭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地道!一定是那条秘密的地道!”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无意中听到的陆氏的低语,一切似乎开始串联起来。 萧陌然紧握着那串白玉佛珠,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宫女的误听,但现在看来,那并非完全不可能。” 苏砚昭紧紧抓住马车的扶手,情绪激动不已:“那我们就去见父皇!我的事情或许撼动不了陆家,但关于先皇后的真相……” 然而,马车却并未因此而加速,萧陌然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他不会听的,苏砚昭。”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苏砚昭眉头紧锁,不愿放弃。 萧陌然轻轻抬起眼皮,笑容浅淡,却未达眼底:“如今的陆家,权势之大,几乎可以遮天蔽日。如果我们贸然揭露他们谋害先皇后的真相,只怕会动摇国之根本,引发不可预知的动荡。” “就算真的查出了旧案的真相,父皇也未必会采取行动。近来他对你的宽容,不过是在利用你的身份,暂时压制陆家的嚣张气焰罢了。” 苏砚昭的心仿佛被扔进了冰窟,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难怪,陆丞相对陆淑芮的降级毫不在意,原来这都是他们向皇上展示软弱的手段!”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以为为妹妹报了仇,其实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戏码。 在这深宫之中,她不过是一个被蒙蔽了双眼的傻瓜。 萧陌然的动作显得突兀却又坚定,他轻轻侧头,目光温柔地锁定了她,缓缓地握住了她手掌。 “因此,不论是渴望复仇的火焰在你心中燃烧,还是你渴望在这京都的土地上站稳脚跟,守护双亲的安宁,我们都必须面对一个共同的敌人——陆家。” 苏砚昭的眼眸中,怒火瞬间燎原,但这份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殿下,您竟然将自己深藏于东宫之内,外界传言您心向佛门,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为了自保的一场戏码?!” 萧陌然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认可与无奈。 “还算有几分洞察力。” 这计策似乎确实起到了作用,陆家信以为真,认为他已无心朝政,只愿青灯古佛相伴,让他得以在平静中度过了七个春秋。 然而,随着皇长子楚王的不幸离世,加之皇上迟迟未废其太子之位,陆家的野心与不安分再次蠢蠢欲动,伺机而动。 苏砚昭凝视着萧陌然那看似平静的面容,却仿佛能穿透表面,触及他内心深处那份不易察觉的脆弱。 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独自一人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挣扎,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敌意,皆因他所占据的大庆太子之位。 他所承受的,不仅仅是孤独,更是无尽的恶意与压力,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想到此,苏砚昭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紧绷,但她的话语却异常温柔且坚决:“只要殿下不言放弃,我苏砚昭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一同铲除陆家的威胁!” 萧陌然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投向那广阔无垠的湖面,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那些权谋争斗,我早已不再执着。生与死,于我而言,不过是浮云一片。”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是旁人的琐碎小事,但这背后,却透露出一种超脱生死的淡然,让人不禁为之心颤。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走到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前,与萧陌然四目相对,语气诚恳而坚定:“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殿下,无论外界如何评说,我只希望您能够安然无恙,好好生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拂过,苏砚昭感到胸口一阵凉意袭来。 第120章 孤男寡女 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俯身时,衣襟不慎敞开了些许,露出了细腻的肌肤。 她猛地挺直了腰背,脸颊微红,而萧陌然也适时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尴尬:“天色已晚,我们该启程返回了。” “嗯。”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沉默,然而,好景不长,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轰隆!”豆大的雨滴击打在牛皮篷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苏砚昭眉头紧锁:“情况不妙,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没错,余强的马车就在前方不远处。” 萧陌然指向不远处那条宽阔的官道,话语未落,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小石子,打在身上隐隐作痛。 雨幕密集,视线变得模糊,连脚下的道路都难以辨认。 就在这紧急关头,余强冒雨奔来,声音中带着焦急:“殿下!王妃!马匹受到惊吓,跑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处京城郊外,没有马匹,归途便成了难题。 苏砚昭望着这肆虐的暴雨,提出了建议:“余公公,雨势太大,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寻找马匹吧。” “不可!马匹应该跑不远,王妃,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您能否推着殿下前往那里避雨?” 余强的话音刚落,不待二人回应,他已转身,再次冲入了那片茫茫雨幕之中,身影迅速被雨水吞噬。 “余公公!余公公!”苏砚昭的声音在狂风骤雨中显得格外急切,她紧紧抓着萧陌然的手。 雨点击打在两人身上,冰冷而无情,迫使他们加快脚步,寻找避难所。 苏砚昭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寻,最终锁定了一户散发出温暖灯光的农家小屋。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着萧陌然那因伤不便行走的身躯,迎着肆虐的风雨,敲响了那扇木门。 门缓缓开启,缝隙中露出一张中年妇女饱经风霜却满是关切的脸庞。 她望见门外两位年轻人浑身湿透、神色疲惫,不禁眉头一皱,心中生出无限同情。 “哎呀,瞧这淋的,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的风雨可不等人啊。” 话语间,一股暖意如同小屋内的炉火,瞬间温暖了苏砚昭和萧陌然。 苏砚昭感激地望着这位热心的大婶,轻声解释道:“大婶,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想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下这无情的风雨。” 那大婶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忙不迭地答应:“行行行,外面冷,你们先到火炉边暖和暖和,我这就去找两身干衣服给你们换上,免得着凉生病。” 苏砚昭刚想拒绝,手却不自觉地抹去了顺着脸颊滑落的雨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萧陌然轻轻一笑,那笑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温柔,他看向苏砚昭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娘子,难道就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腿脚,让你在陌生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都如此为难吗?” 萧陌然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白皙,唇色鲜艳,颈间层层叠叠的纱布包裹着他的伤处,即便是在这样简朴的环境中,他那静谧而略带忧郁的气质依旧引人注目。 大婶看着他,笑着转身进入里屋,为他们准备更换的衣物。 苏砚昭闻言,眼睛瞪得圆圆的,假装生气地反驳:“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夫人!” 她的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两朵红云,语气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萧陌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你说,我们该怎样扮演,才能让外人不起疑心呢?毕竟,孤男寡女共处,难免会引来非议。”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假扮夫妻或许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苏砚昭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种微妙的情感变化让她一时难以言喻。 正当她心中五味杂陈之际,里屋的大婶已经整理好衣物,朝他们招手:“小姑娘,快来帮你家官人进屋换衣吧,别着凉了。” “好。”苏砚昭应了一声,抬眸望向那只能停在门口的轿子,门槛仿佛成了难以跨越的障碍。 她轻轻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萧陌然。 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只能依靠在苏砚昭瘦弱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大婶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将两人安顿好后,便说要熬制姜汤驱寒,随后轻轻关上门离去。 屋内空间狭小,家具简陋,只有一张旧木床和一个斑驳的衣柜,两人的存在让这本就拥挤的空间更显局促。 “你……你自己换吧。” 苏砚昭的耳根泛起了红晕,她将衣物轻轻放在萧陌然怀里,转身想要回避。 萧陌然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我的腿,动不了。” 苏砚昭抿紧了嘴唇,犹豫片刻后,还是缓缓蹲下身子,目光落在那用竹片固定住的腿上,满是怀疑:“真的不能动?” “嗯。”萧陌然低垂着眼帘,嗓音沙哑,几乎是在恳求。 “帮帮我,嫂子。”这句话让苏砚昭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理智告诉她,湿衣服必须换掉,否则他会受寒。 她深呼吸,手指轻轻触碰到他的腰带,随着外衣滑落,指尖竟意外地感到了一股异样的热度,仿佛触碰的不是衣物,而是炽热的岩石,令人难以忍受! 羞涩如潮水般涌来,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机械地帮他换上干净的衣物。 就在这一刻,萧陌然突然勾住了她的脖子,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穿堂而过,两人重心不稳,一同跌倒在了那张看似脆弱实则温暖的床铺上,伴随着竹床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苏砚昭感到自己的心跳如鼓,慌乱之中,她发现自己被萧陌然紧紧压制在身下,那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措手不及。 门外,大婶含糊不清的嘟囔:“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大白天的就这样……啧啧。” 这话仿佛带着温度,直烧得苏砚昭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 第121章 昏迷 她羞赧之余,奋力挣扎,试图推开那堵由萧陌然坚实胸膛构成的“墙”。 而他,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尴尬,或是故意装作不知,只顾将脸埋在她细腻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游走,惹得她一阵阵酥痒,不禁轻呼:“快起来!” 萧陌然闻言,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与她交汇,低声吐露:“伤口疼。” “你……”苏砚昭本欲斥责,却被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堵住了嘴。 她想起他身上那些未愈合的伤痕,以及他们在雨中长途跋涉的艰辛,那些伤口极有可能因劳顿而再次撕裂。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责备化作了柔软的担忧。 苏砚昭强忍着羞愤,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萧陌然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动作迅速而细心,帮他穿戴整齐,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回床上,确保他的伤口不会因动作幅度过大而加剧疼痛。 随后,她拾起散落一旁的衣物,目光在狭小的屋内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个哪怕稍微隐蔽些的角落更换衣物。 然而,这间小屋简陋至极,四壁空荡,连一块可以遮挡视线的屏风也无处可寻。 无奈之下,她只能警告地瞥了萧陌然一眼:“你若敢偷看,我就把你直接扔出去。” 萧陌然闻言,乖乖闭上了眼睛,耳畔只剩下她更衣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片刻之后,苏砚昭已换好干爽的衣裳,湿漉漉的长发被她随意用一支朴素的簪子挽起,虽然发型略显凌乱,却也透出一股不加雕饰的清新自然。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门外传来了大婶关切的声音:“小姑娘,你们换好了没?”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轻轻推开房门,只见那位热心肠的大婶正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 “来,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别让这寒气趁虚而入。” 大婶的热情让苏砚昭心头一暖,她柔声答谢:“真是麻烦婶子了,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就立刻动身,不再给您添麻烦。” 大婶摆摆手,一脸和蔼:“说哪里的话,我那儿子在城里一待就是个把月,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哪里谈得上被打扰呢。” 苏砚昭端着姜汤回到内室,却见萧陌然紧闭双目,面色苍白,显得十分不适。 “婶子,我们村里有大夫吗?他身上有旧伤,恐怕是伤口又裂开了。”她焦急地询问。 大婶闻言,眉头紧锁:“哎呀,这可真不凑巧。山里就这么几户人家,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跑到城里的药铺去。要不,我找些干净的布来,你先帮他重新包扎一下?” 此时,屋外的雨势愈发猛烈,仿佛天河决堤,倾盆而下,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冰雹噼里啪啦地砸落,连空气都似乎凝固在了这份严冬般的寒冷中。 “我的老天爷,这都快八月了,怎么还下起了冰雹!”大婶站在门槛上,望着这罕见的天象,惊叹不已。 就在这时,拳头大小的冰雹接二连三地砸落在地,溅起泥水四散,甚至在地面上跳跃,场面颇为骇人。 “不成,我得去看看牛棚,别让这些冰雹把牛棚砸塌了!”大婶心急如焚,欲冒雨而出。 苏砚昭见状,连忙拉住她,神色中满是忧虑:“婶子,这冰雹砸到人可不是小事,您千万别去冒险啊!” 大婶急得团团转:“可那牛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家里就剩我一个,要是牛有个万一,我拿什么耕地呢?” 苏砚昭坚决不让步,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递到大婶手中:“婶子,拿着这个,它足够买好几头牛了。就当作是我们感谢您让我们躲避风雨的恩情吧。” 这……这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婶子脸上的紧张之色略微松弛,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妥协,“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为你找些干净的布料来。” 屋外,冰雹如同狂怒的天神,无情地鞭笞着大地,而屋内,萧陌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浸在梦乡之中,对外界的风暴浑然不觉。 苏砚昭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担忧、焦虑、无助交织在一起,滋味难以言喻。 余强,此刻他在哪里? 是否已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安然无恙地躲避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苏砚昭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幸运的是,这场冰雹并未持续太久,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天空终于恢复了平静。 在这段时间里,苏砚昭独自一人,耐心且细致地为萧陌然更换了所有被雨水浸透的绷带。 有的伤口因感染而红肿异常,甚至有黄色的脓液渗出,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理干净,再用新找来的干净布料重新包扎。 就连用竹片固定住的伤腿,她也不忘用小火炉慢慢地烘干,确保每一处都能保持干燥,避免进一步的感染。 夜色悄然降临,婶子用那头不幸被冰雹击中的老牛烹煮了一锅肉,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小屋中。 然而,无论苏砚昭如何轻声呼唤,萧陌然仍旧沉睡不醒。 “陌然,陌然?”她轻声呼唤,只见萧陌然眉头紧蹙,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始终未能成功。 婶子走进房间,一眼便注意到萧陌然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这孩子恐怕是发烧了?” 话音未落,苏砚昭伸出的手指刚触碰到他的额头,就被那灼人的热度逼得缩了回来,疼痛感直冲心头。 毫无疑问,那些发炎的伤口正是罪魁祸首! “这该如何是好,天色已晚,城门也关闭了,我们无法外出求医。” 婶子焦急地说着,一边迅速打来一盆冷水,“先用冷水给他降温试试看吧。” 苏砚昭连忙将手帕浸入冷水中,拧干至半湿状态,轻轻地敷在他的额头上,一遍又一遍,直到那高烧的热度渐渐退却了一些。 夜已深沉,婶子因连日的操劳开始频繁打哈欠,苏砚昭心疼地劝道:“婶子,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好吧,那你千万要小心。”婶子叮嘱了一句,随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122章 砚昭,别走 苏砚昭解开了系在手腕上的手帕,再次试探萧陌然的额头,虽然热度有所下降,但依然烫得让人揪心。 这样的高烧持续下去,真担心会烧坏了他的脑子! 她内心焦急万分,脑海中不断闪过老皇帝对这位皇子的重视,万一萧陌然有个什么闪失,自己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毅然决然地脱去了外衣,只身带着一身凉意,悄悄钻进了萧陌然的被窝,瞬间就被那仿佛燃烧着的身躯紧紧贴合。 “砚昭……” 萧陌然在昏迷中似乎仅凭本能,渴望着那一丝凉爽的慰藉。 他双臂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滚烫的脸颊轻轻摩擦着她的耳畔,寻找着一丝丝凉意…… “唔!” 苏砚昭刚欲惊呼,却被他突然扣住了后脑,轻柔却坚定地咬上了她的唇,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真是不听话呢。” 她瞪大了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中那颗跳动不已的心脏,强烈到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在这一刻,她竟意外地发现,原来他有着如此迷人的面容。 不对! 现在可不是沉迷于这些的时候! 苏砚昭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带着几分赌气,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喉结,心中暗自祈愿这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 “快醒醒,看看我是谁!”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低声地呼唤着。 萧陌然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忍耐着身体的不适,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清明,却又似乎被浓厚的迷雾所笼罩,意识徘徊在现实与虚幻之间。 他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得更紧,手臂紧紧环绕着她柔软的身躯。 在那唇齿相依、气息交融的瞬间,他那双平日里习惯于拨弄佛珠的修长手指,竟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指引,无师自通地穿梭进她轻薄的衣衫之下。 “呃!”苏砚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那突如其来的指尖触碰,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指甲刮擦,虽是轻微的疼痛,却在她心中激起了奇异的涟漪。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只顽皮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从肌肤表面一直痒到了心底,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连同心脏也跟着颤动。 痛苦与快感交织,让苏砚昭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试图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维护自己的防线,然而这一切努力,在他强有力的掌握下显得如此徒劳。 她的双手被轻易地擒住,高高举起,彻底剥夺了她反抗的能力。 随着那温柔的抚触和令人沉迷的亲昵,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悄然蔓延,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脚趾,喉咙里逸出一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放……” 然而,她的身体却背叛了意志,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变得柔软无力,哪里还有一丝推开他的力气? 更让人惊异的是,她的身体似乎对他有着天然的接纳。 萧陌然似乎察觉到了她复杂而微妙的情绪变化,终于缓缓收回了手,转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充满不舍:“砚昭,别走。”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黑发上,坚硬的线条与她柔顺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而她的耳朵被迫贴近他胸膛那有力的跳动。 …… 当夜色褪去,晨光初现,苏砚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独占了这张不大不小的竹床,而萧陌然则靠坐在床边,一只手支着沉重的头颅,显然以这样的姿势入睡了许久,显得疲惫而憔悴。 她猛然坐起身,目光中带着几分慌乱与不解:“你,是已经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话音未落,一阵凉意自胸口传来,男子的眼睑轻轻颤动,似乎即将睁开! 苏砚昭连忙缩回被褥中,脸颊绯红如熟透的苹果,羞涩与慌张交织:“你先出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肚兜的系带松开了,那块仅能遮掩要害的布料悄无声息地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她心中暗叫不好! “咳。”萧陌然轻咳一声,试图以此来掩饰彼此间的尴尬,“那你好好整理一下吧。” 语毕,他强忍着腿部的伤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房间。 外面,昨日被雨水浸透的衣物已被阳光晒干,苏砚昭匆匆穿上,恨不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婶子在外头呼唤了两遍,她才勉强整理好心情,走出房门。 婶子端上来的早餐简单却温馨:一碗热腾腾的稀饭,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两小盘清蒸腊肠,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食物,在王公贵族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是难得的佳肴。 萧陌然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感觉好多了,谢谢您的照顾。” “那就好,身子骨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婶子笑眯眯地说,“对了,刚才村口有个年轻人驾着马车,四处打听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我看他神色焦急,估计是来找你们的。” 苏砚昭与萧陌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两人心里已有了答案——那必定是余强无疑。 得知他平安无事,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告别了热心的大娘,他们来到村口,果然看见余强,他的衣服皱巴巴的,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 见到他们,余强激动地喊道:“殿下!王妃!” 那一刻,三人的目光交汇。 余强的脚步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急促回响,前所未有的迫切与激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跳跃着靠近,眼中闪烁着找到目标后的狂喜。 “我的殿下啊,可算让我找着您了!” 他的声音因奔跑而略显喘息,却掩不住那份忠诚与担忧,“您要是有个万一,我这奴才的脑袋,可真不够砍好几回的……” 萧陌然站在雨后微凉的空气中,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冷漠,雨水在他肩头凝结成珠,缓缓滑落。 他冷哼一声,语气威严,“那马车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冒着倾盆大雨也要找回?” 余强一听,神色更加焦急,双手微微颤抖,仿佛能看见他心中那份沉重的忧虑。 第123章 中毒 “太子殿下,奴才也是考虑到山路崎岖,雨后更是难行,没了马车,您回宫的路途会更加艰难啊。” 一旁,苏砚昭见状连忙上前,用她温婉的声音缓和气氛:“好了,殿下是担心你昨晚在那样的暴风雨中出事。那雨来得毫无征兆,随后还夹杂着冰雹。万一被砸中,后果不堪设想。” 余强闻言,连忙低头认错:“是奴才考虑不周,让殿下担心了。请问殿下和王妃昨晚是如何避过那场风雨的?” 提到昨晚,苏砚昭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羞赧的红晕。 那一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与萧陌然之间,竟也有了夫妻间难以言喻的亲密,虽然最终的界限尚未跨越,但那份悸动却如此真实。 “找了一家农户借宿。”萧陌然回答得云淡风轻,他的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心绪。 回到宫中,苏砚昭立即吩咐兰滢玉兰准备热水,想要洗去一身的疲惫。 屏风之后,水汽缭绕,她的长发散落,随着热水的浸泡,一天的劳累似乎也随之消散。 “吱呀”,门轻轻开启,玉兰端着一碗樱桃奶酪走了进来,她的声音温柔:“王妃,今日天气炎热,您尝尝这樱桃奶酪,或许能为您解解暑。” 苏砚昭轻应了一声,从浴桶中起身,用柔软的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秀发,却发现玉兰并未如往常一般进入屏风内侍候,而是站在外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先去忙你的吧,晚些时候再来收拾也没关系。”苏砚昭体谅地说。 “是,奴婢遵命。”玉兰恭敬地答道,转身离开,留下苏砚昭一人在袅袅蒸汽中沉思。 这两天,她总感觉玉兰的行为有异,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她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青花瓷碗中,雪白的牛奶与鲜红的樱桃交织出一幅诱人的画面,小勺轻轻搅动,碗底的冰碴儿发出细微的声响,与樱桃奶酪的冰凉甘甜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当她细细品味时,却在那甘甜之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令人费解。 “呵欠。”困意悄然袭来,苏砚昭将未完的樱桃奶酪放在桌上,准备小憩片刻。 “吱呀”,门再次被推开,兰滢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王妃,您的头发还湿着呢,怎么就睡着了?” 苏砚昭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声音微弱:“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兰滢轻叹,眼中满是心疼:“即便如此,也得先把头发弄干再休息啊。您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听说昨晚的暴雨导致一座山体崩塌,河水因此暴涨,情况十分危急。” 苏砚昭闻言,心中一紧:“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是今天早晨。”兰滢惊讶地回答,“大明宫的姐妹们都在议论,说陛下正为如何应对这场天灾而头疼。河水泛滥,周围的百姓和农田恐怕要遭受不小的损失。” 苏玥玥的安息之地,在那碧波荡漾的湖畔不远处,四周被轻柔的晨雾轻抚。 昨宵,他们借宿在半山腰上一家温馨的农家小舍,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与隐约可见的灯火,归途虽然有宽敞的官道直通繁华的京城,但在那匆匆的脚步中,却未曾念及去那宁静的湖畔,为苏玥玥的灵魂凭吊一番,留下一丝遗憾在心头。 苏砚昭即刻以一支朴素却透露着淡淡光泽的银簪,轻轻挽起了秀发,动作决绝坚定。 旋即,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束,踏上了前往太平殿的路途。 “殿下,关于近日京郊频发的水患……”她刚踏入殿门,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方太医正专心致志地为面色略显苍白的萧陌然诊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萧陌然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事本宫已得悉,并即刻遣人详询柳府,你妹子的新冢选址极为考究,地势高耸,暂时无需担忧水患之扰。” 听闻此言,苏砚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妹妹的安息之地得以保全,让她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 方太医诊脉完毕,恭敬地拱手行礼:“殿下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只需再静养个把月,当可全然康复。” 萧陌然轻轻抽出被诊脉的手,神色中透露出一丝轻松。 “嗯。” 正当方太医准备收拾行囊离开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站在一旁的苏砚昭,眉头不禁轻轻一蹙,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咦?” 感受到方太医那锐利且充满探究的目光,苏砚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忐忑:“方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王妃近来可有感到口干舌燥、头晕嗜睡、体乏无力等症状?”方太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苏砚昭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心中暗自惊讶:“你怎么知道?这几日我确实感到精神不振,以往每晚只需四个时辰的睡眠便能精力充沛,而如今却需要五六时辰的休憩才能勉强恢复。” 方太医闻言,立刻再次取出那精致的脉枕,语气严肃:“请王妃稍坐,微臣这就为您把脉,确保您的安康。” “好。”苏砚昭轻声应允,细腻的丝绢轻轻覆盖在她那柔弱的腕间,方太医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手指轻轻搭在脉搏之上。 片刻之后,他的面容变得异常凝重:“王妃,您中毒了!” “中毒?”萧陌然闻言,眉头紧锁,原本平静的面色骤然变得严峻。 苏砚昭闻言,先是猛地抽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试图保持镇定:“方太医,难道是诊断有误?我现在感觉一切正常,怎会中毒?” “禀王妃,若微臣判断无误,您中的毒名为博落回,此草药多见于西京地区,外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风湿疼痛效果显着。然而,它却有着致命的副作用,一旦误食,人便会陷入一种深沉的长眠之中。即使有幸醒来,也会出现神志不清,脉象时强时弱,最终在无尽的沉睡中无声消逝……” 第124章 歹毒至极 方太医的话语沉重,脸上满是肃穆之色,“下毒者手法极其狡猾,用药量控制得极为微妙,仅能令您感到昏睡,但若不及时解毒,不出一月,后果不堪设想!” 苏砚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惊骇不已。 这手段真是歹毒至极! 若是自己真的因此而丧命,外界只会认为她是因急症骤逝,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会深入探究其背后的真相呢? 萧陌然的黑眸如同寒冰,手中紧握的佛珠在指间缓缓转动:“余强!” “奴才在!”在这沉重的氛围中,余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薄唇轻启,语气冷硬:“即刻带人搜查御膳房,将楚王妃近期所食之物全部带回,不得有误!” “遵命!”余强领命,身形迅速消失在门外。 自从高海容离世,御膳房每日精心准备苏砚昭的膳食,而仙都苑的小厨房,也只是偶尔用来制作些精致糕点。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苏砚昭的心头,她转头向方太医问道:“方太医,前几次我们在大明宫偶遇时,您是否察觉到我有任何异常?” “并未。”方太医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坦诚地回答道,他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诚挚。 “此毒一旦服下,两时辰之内毒性最为猛烈。王妃,您可还记得,在那至关重要的两个时辰里,您是否有食用任何东西?” 苏砚昭闻言,眉头轻蹙,沉思片刻,忽然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她的眸光一凝,语气坚决,“殿下,我们应即刻召回余强,此事恐怕并非御膳房所能为。此刻贸然查探,只怕会打草惊蛇,惊动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 萧陌然那惯常冷峻的面容在听到这话时,微微柔和了几分。 “难道是宫中那两位贴身侍女所为?” 他心思敏捷,迅速锁定了最有可能的嫌疑对象。 苏砚昭略作犹豫,轻声说道:“我对她们虽然算不上亲近,但也从未有过薄待之举。实在费解,她为何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尤其是使用这样一种罕见且难以察觉的毒药,对于没有令牌便无法离开皇宫的普通侍女来说,无疑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嗯,无论如何,我们先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对你下手。” 萧陌然沉声道,“今日你回宫之后,必须万分小心,切记不要再随意食用他人递来的任何食物。”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烁着几分玩味。 “那是自然。”她在心中暗忖,难道他当自己是个毫无防备的孩童吗? 这些基本的警惕还需要特意提醒? 事实上,她早已与方太医私下约定,明日再次前往太平殿时,会悄悄携带食物前来,事先进行一番检验,以防万一。 而另一桩令她挂怀的心事…… 苏砚昭轻轻扶着萧陌然上车,面上却难掩忧虑之色:“殿下,这样做恐怕会让日后针对你我二人的敌人更多。” “我的决定不会改变。”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她推动轮椅,向着大明宫的方向缓缓前行,身后紧随着七八名衣饰华丽的宦官,队伍整齐,气势非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沿途,宫中的仆役们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有新近入宫的年轻宫女,对这位气质超凡、宛如仙人下凡的男子感到惊奇不已。 “这位是何方神圣,竟能让王妃亲自推车?”一名新宫女低声问道。 “真是个无知的蠢材!还不赶快向太子行礼?”旁边的老宫女呵斥道,语气中满是责备。 一时之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传说中,东宫太子已有七年未踏出宫门一步,更有私下传言,太子在宫中潜心修行,只因皇帝宠爱,太子之位才得以保留。 但如今亲眼所见,太子身穿绣有云鹤图案的锦袍,超凡脱俗,一头墨发被白玉冠束得整整齐齐,哪里有丝毫出家修行的模样? 面对这一切,苏砚昭与萧陌然皆是淡然处之,两人从人群旁悠然穿过,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们无关。 刚才呵斥新宫女的总管太监擦去额间的冷汗,望着太子一行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喃道:“在这深宫之中,风云变幻,谁又能预料到明天呢……” 与此同时,在大明宫的上书房内。 “一群废物!”皇帝的怒斥伴随着阵阵咳嗽,“咳咳!上阳河下游的菱州正值雨季,若是盲目开闸泄洪,只会给菱州的百姓带来灾难!” “陛下息怒,微臣等也是束手无策,除了开闸泄洪,别无他法。” 一位大臣连忙出言解释。 “确实如此,钦天监观测到,京城也将迎来暴雨,如果不及时泄洪,恐怕京城也会遭受洪水侵袭!”另一位大臣补充道,语气沉重。 群臣齐声恳求:“恳请陛下立即下达命令,开闸泄洪,以确保京城的安全!” “各位尊贵的大人,试问在这繁华的京城之中,老百姓自然被视为国之根本,难道远在菱州的黎民百姓,就不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子民了吗?” 苏砚昭的声音清澈而带着冷漠,穿透上书房厚重的门扉,先行一步抵达众人耳畔。 陆丞相闻声,面色不由自主地沉凝下来,眉头紧锁,一股不悦之色悄然爬上脸庞:“上书房,乃是我皇与我们这些肱股之臣共商国家大事的圣地,王妃屡次无故闯入,难道就不怕落人口实,留下女子干政的把柄,让世人非议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名太监迅速在门槛旁铺设一块光滑的木板,其上,萧陌然在侍从的细心搀扶下一步步缓缓步入。 他轻声笑道:“看来,本宫此行似乎选错了时辰啊。” 众人目光随之聚焦,只见萧陌然端坐在一辆造型别致却不失古朴的轿辇之上,身着一袭裁剪得体、无一丝冗余皱褶的靛青色云鹤纹长衫,那衣物恰到好处地掩映着他轻轻拍打竹板的腿。 陆丞相见状,脸上惊讶之色难以掩饰,而皇帝的眼神中则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良儿,你怎不留在太平殿安心调养,怎的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第125章 给她撑腰 正当两名小太监准备上前搀扶萧陌然下轿行礼时,皇帝连忙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疼爱:“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了。” 萧陌然的目光温和却坚定,逐一扫视在场的重臣,其中自然也包括面色复杂的陆丞相。 他的眼神无声却有力,仿佛在警告所有人——苏砚昭之事,便是与他萧陌然相关,不可轻易妄动。 皇帝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和颜悦色:“好,好,苏氏这一路上也确实辛苦了。来人,给王妃赐座。” 随着命令下达,一名太监迅速搬来一把精雕细琢的太师椅,恭敬地放置于皇帝右侧下方,位置显赫。 而其余大臣只能站立讨论,陆丞相的脸色更是一沉。 在他看来,身为储君的太子赐座尚可容忍,但苏砚昭,一个出身卑微,且背负着克死亲外甥、使胞妹深陷宫廷苦海恶名的女子,竟也能享受如此待遇,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正当陆丞相欲开口抗议之际,苏砚昭却抢先一步,语气诚挚而谦恭:“父皇,儿臣虽然心系远在菱州的祖父母,但亦深知不可干涉朝政之理。请父皇收回赐座之恩,以免引起诸位大人不必要的误会,以为儿臣有干政之心。” 皇帝眉头微蹙,显然不以为然:“有朕在此,谁敢对你妄加非议?” 苏砚昭轻轻抿嘴:“外界流言蜚语,终究不雅。儿臣还是在外静候佳音为宜。”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坚持,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砚昭心中雪亮,尽管目前皇帝对她这位儿媳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背后隐藏的是她被迫嫁与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子的无奈,以及陆家对她种种作为的阴影。 皇帝或许并未感到亏欠,但在小事上,他愿意给予她一些关照。 然而,这一切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跨越雷池,涉足朝政的深水区。 两名小太监将太师椅默默移至殿外屋檐之下,随着苏砚昭的身影渐行渐远,上书房内压抑已久的议论声终于如潮水般涌起。 萧陌然黑眸深邃,平静无波,手指轻轻拨弄着颈间挂着的佛珠,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他渐渐捕捉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皇帝被群臣各执一词的争论搅得心烦意乱,良久之后,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萧陌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与信赖:“对于此事,太子有何高见?” 萧陌然的眼帘轻轻垂下,眸中闪过一丝沉思,声音平缓而清晰:“前朝时期,因大兴土木,过度开采,导致京城以北乃至周边数州的森林资源遭受严重破坏,林木匮乏,这确实是近年来下游州府频繁遭遇水患的重要原因之一。依儿臣浅薄之见,适时开闸放水,以泄洪减轻水压,实为当前紧急且必要的措施。” 陆丞相闻言,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自嘲讽。 这位远离朝廷纷争长达七年之久的年轻皇子,显然对朝政的复杂与深邃缺乏足够的认识。 然而,萧陌然话锋一转:“但此法恐怕会将水患压力转移至菱州,其影响或许较京师更为严峻,并且只能暂时缓解现状,无法从根本上根治水患问题。历来沿用的束水冲沙法,虽有成效,却也促使上阳河水位逐年上升,长此以往,隐患重重。因此,我们必须另寻良策,以绝后患。” 他的话语坚定:“儿臣斗胆建言,应立即派遣精通水利的专员前往菱州,进行实地考察,根据河流实际情况来决定启闸的时间与泄洪量的大小。同时,考虑在中游地带,比如菱州、莒州等地,着手规划并实施水库与堤坝的建设工作。” “此举不仅能有效调节河流的蓄水量,在干旱季节释放适量水流,冲刷河床沉积的淤泥,避免因河床抬高而加剧洪水发生频率,还能通过恢复林地、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强化水土保持,有效遏制土壤侵蚀,从而达到标本兼治的目的。” 这一番见解独到、条理清晰的论述,让原本嘈杂的御书房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众臣面面相觑,内心无不惊讶于这年轻皇子的远见卓识。 陆丞相神色凝重,提出了实际的难题:“但修建水库工程浩大,所需人力物力非同小可,短期内要集结如此规模的工匠队伍,谈何容易。” 萧陌然则以一种异常冷静的口吻回应:“解决之道,我有两策:其一,就地招募当地工匠,利用他们的地域优势与经验;其二,则是调动驻扎在各州府附近的军队参与建设。大虞多年和平,众多将士闲散无事,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发挥所长,为国效力。” 面对皇帝的犹豫,陆丞相又补充道:“若各地自行招募,质量难以统一,而军中纪律严明,执行力强,效率自然更胜一筹。”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同意:“言之有理,就照此方案执行。” 直到一个时辰后,萧陌然才缓缓步出御书房,脸上挂着严肃。 苏砚昭见状,轻声询问:“出了什么事?不太顺利吗?” 萧陌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恰恰相反,一切太过顺利了。” 两人早有预感,萧陌然重返朝堂,必然会遭到陆家的重重阻碍。 然而,今日之事,陆丞相的突然转变,竟出乎意料地表示支持,这让人心生疑惑。 “或许是陆家姐弟的临时策略,为了某种目的。”苏砚昭秀眉微蹙,心中盘算。 “确实有可能。”萧陌然赞同地点点头。 苏砚昭并未跟随萧陌然返回东宫,而是独自走向仙都苑。 此时,玉兰正专心致志地打扫庭院。 “王妃,您回来了。”玉兰见到苏砚昭,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苏砚昭捕捉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回应:“天气炎热,你去为我准备一份冰酪解暑吧。” 玉兰抿嘴一笑,显得有些得意:“王妃,我已经提前为您准备好了,放在您的房间冰盒中,现在应该还十分清凉。” 第126章 不知天高地厚 “很好,你辛苦了,今天就先休息吧,不用再当值了。”苏砚昭浅浅一笑,让玉兰完全放松了警惕。 “多谢王妃的体恤!”玉兰心无旁骛,感激地放下手中的扫帚,转身回房休息。 苏砚昭的面色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恰逢兰滢轻盈地穿梭于廊檐之下,她便以一种不容忽视的语气,将兰滢唤至身旁。 “王妃有何吩咐?”兰滢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恭敬与好奇,她停下脚步问道。 “近两日,你是否察觉到玉兰的行为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苏砚昭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她的唇边泛起一抹干涩,目光却未离那杯静置的茶水,内心暗自揣测,生怕就连这最普通的茶水也已被玉兰动了手脚。 兰滢闻言,秀眉微蹙,似乎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着近日的种种细节,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除却对小厨房的事务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之外,玉兰似乎并未有其他特别的举动。” 这两位侍女自被分配至苏砚昭身边,每日的职责虽大致相同,但兰滢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机智,逐渐成为了苏砚昭外出时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相比之下,玉兰偶尔会流露出偷懒的迹象,但苏砚昭总以宽厚之心待之,未曾苛责。 “她最近是否有频繁外出的情况?”苏砚昭的询问中夹杂着一丝忧虑。 兰滢沉吟片刻,细长的眼眸轻轻眨动,随后点了点头,动作细微而肯定:“除了例行的去御膳房领取膳食外,这几日她确实多出了几次外出。我曾问及她的去向,但她总是闪烁其词,我原以为她不过是寻了个隐蔽之处偷懒,便没有太过在意。” 苏砚昭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冰盒的盖子,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冰盒缓缓开启,里面躺着一碗色彩斑斓的西瓜冰激凌,散发着诱人的凉意。 “嗯,接下来的两天,你多留心观察她的行踪吧。” 兰滢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未及多问,只听苏砚昭继续说道:“无需多言,此事需保密。” 时光悄然流逝,约莫两刻钟后,仆人房的阴影处,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隐匿于夜色之中。 苏砚昭与兰滢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者身形一展,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而苏砚昭则捧起那冰盒,径直向太平殿的方向行去。 夜幕低垂,萧陌然依旧保持着每晚酉时至小佛堂做晚课的习惯,而今夜,除了他,只有方太医静静地守候在殿内。 “微臣参见王妃。”方太医的声音温和而谦逊。 苏砚昭心知玉兰可能随时折返,连忙说道:“免礼,你快帮我检查这西瓜冰激凌中是否含有博落回。” 方太医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小口,旋即眉头微皱,将口中之物吐出,压低声音道:“虽然加入了大量蜜糖以掩盖,但在回味中仍能察觉到淡淡的苦涩与微妙的辛辣,其剂量远超微臣昨日的预估。” “果然是她!”苏砚昭的唇紧紧抿成一线,心中怒火如同被风助燃,熊熊燃烧! 她一直自认对玉兰、兰滢二人从未有过主仆之别,始终以笑容相待,未曾想,这份平易近人竟成了他人滋生非分之想的土壤! 方太医见状,谨慎地询问:“王妃是否要将此事禀告给太子殿下?” “不必。”苏砚昭的目光深邃,她深知直接揭露玉兰,只会让背后操纵之人更快地遗弃这枚棋子。 不如…… 她心中已有计较。 戌时三刻,皇宫即将进入宵禁之时,玉兰怀揣着袖中的不明之物,步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卧室。 油灯的光芒刚刚照亮房间,映照出软榻上静静坐着的人影。 “王妃!”玉兰一惊,手中的药包险些滑落,一角不慎露出,她慌忙掩饰,“您怎会在此?” 苏砚昭面容平静,语气淡然:“今日偶得一物,似是你的,故在此等候你归来。” 玉兰心中一凛,声音微颤:“王妃……” 就在这时,苏砚昭手中突然抽出一包用黄纸包裹的药物,猛然掷向玉兰的脸庞! “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药包在空中散开,各种药材散落一地,玉兰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奴婢不明白您所言何意,这……这东西,奴婢从未见过!”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似乎早已预料到玉兰不会轻易承认:“此物是在你的枕头下发现的。” “奴婢真的不知情啊!”玉兰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辩解,“奴婢今日外出,或许是有人趁我不在,偷偷放置的。” 在那静谧的仙都苑中,仅有的三位女子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苏砚昭的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讽刺之意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指人心:“你的言下之意,莫非是在暗示,这一切皆是我王妃一手策划的陷害之局?” 玉兰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跪倒在地,额头触碰冰凉的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连声辩解。 “不敢,不敢,或许……或许是兰滢姐姐有所误会,她今日确实在园中……” 门外,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兰滢闻声推门而入,眉宇间满是怒意:“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王妃面前妄言是非!” 苏砚昭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兰滢,据你所知,玉兰今日午后行踪何在?又与何人有过交集?” 兰滢恭敬回答,语气中却难掩一丝紧张:“回禀王妃,玉兰前往了昆珏池畔,直至黄昏时分仍未离开。期间,有一名身着青色绸衣的宫女与她交谈甚密。” “我虽距离稍远,未能辨清那宫女所属何宫,但隐约可见她递给了玉兰一个小包裹。至于里面装的何物,当时并不知晓。” 玉兰闻此言,脸色骤变,一片惨白,惊恐万分。 兰滢动作敏捷,伸手入玉兰袖中,瞬间抽出一物——那是一小包用黄纸精心包裹的药粉,旁边还附着一块沉甸甸的五十两银锭! 苏砚昭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包药粉,嘴角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事已至此,你还想隐瞒吗?若我将此物呈于皇上眼前,你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第127章 眼中钉,肉中刺 玉兰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出:“王妃,奴婢实属无奈啊!” “家中幼弟嗜赌成性,累积欠下了三百两的巨额赌债。债主频繁上门,家中鸡飞狗跳,父母也因此忧心忡忡,病倒床榻。” “赌场之人更是放出狠话,若是一个月内不能还清债务,便要取我弟弟的性命!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若有不测,父母恐怕也难以承受打击,恐将随他而去。” “正是金昭仪身边的贴身侍女梅杏找到了我,许诺只要在王妃的膳食中下此药,便能助我还清所有债务。” 玉兰泪眼婆娑,满是祈求,然而苏砚昭的脸上却未见丝毫同情之色。 “奴婢实在是太过担忧家中安危,才会一时糊涂,险些铸成大错,害了王妃!恳请王妃念及奴婢多年侍奉之忠心,饶奴婢一命!” 苏砚昭听罢,心中唯有讽刺蔓延。 这哪里是乞求宽恕,分明是狡辩! 对自己起了杀心,还期待得到原谅? 兰滢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你那无能的弟弟,即便失去又如何?你每月不过三两银子的俸禄,又能救他几回?” “再者,王妃平日待你不薄,怎可因一己私欲,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玉兰的哭声愈发凄厉,撕心裂肺。 苏砚昭面沉如水,修长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可曾想过,若我真的因你而遭难,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或许你的家人得以暂时安宁,但你,却难逃一劫,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的深渊!” “多么伟大的牺牲,用自己的生命为弟弟的错误买单,企图用你的死唤醒他的悔悟……哼,可笑至极!” 玉兰的面容在恐惧与绝望中不断变换。 良久,她才勉强挤出一句微弱的话语:“梅杏说,那药只会令王妃您陷入沉睡,并不会造成其他伤害……” “呵呵。”苏砚昭发出一声冷嘲热讽的笑声,“她的话你也信?区区三百两银子,只为让我沉睡一场?你自己细想,这逻辑何其荒谬!” 那药,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博落回,传说中只需少许,便足以令人理智尽失,陷入无尽的疯狂之中,即便是沉睡之时,也能悄无声息地夺走人的性命。 玉兰闻言,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声音颤抖着哀求:“王妃饶命啊!奴婢真的只是误信人言,以为……” “够了!我不想再听任何借口!”王妃的声音冷若寒冰,打断了玉兰的辩解,“兰滢,先把她关押起来,待我慢慢审问!” 苏砚昭手里紧握着那包致命的药粉和几锭沉甸甸的银两,对玉兰的哭喊充耳不闻,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 而兰滢仔细锁好了玉兰的房门,随后跟上了王妃的步伐,步入内室,轻声问道:“王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您与金昭仪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何突然间要对您下此毒手呢?” 室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在苏砚昭精致的面庞上跳跃,更添了几分温婉。 她与金芸晨的交集屈指可数,对话更是寥寥无几。 难道……金芸晨已经洞察到了真相,知晓那日在皇帝寿宴上,于昆珏池假山之后窥视之人正是自己? 因此,她急于拔除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里,苏砚昭不禁感到一阵寒意直冲脊背,同时,那条错综复杂的秘道也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兰滢,你还记得父皇寿宴那天的情形吗?你被派往麒龙殿服侍贵宾,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里?” 苏砚昭忽然提及三个月前的旧事,让兰滢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是的,奴婢一直都在,直到宴席结束才离开。” “那么,在我中途离席之后,你还记得有谁也离开了宴会吗?”苏砚昭的语气急切。 宫宴冗长,持续数个时辰,期间确有几位宾客因体力不支或有其他要事而提前离场。 兰滢仔细回忆,列举了几个人名:“梁侯爷、秦大人,以及金昭仪和四殿下,他们都曾短暂离开过。” 苏砚昭顾不上维持平日的端庄,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半阖,心中却如翻江倒海。 梁侯爷年逾五旬,声音苍老,显然不可能是那晚的神秘人。 而萧霆轩,身份已明。 至于那位秦大人…… “你对这位新科状元秦大人的底细了解多少?”苏砚昭追问。 兰滢沉思片刻:“秦大人乃今年科举的魁首,被封为翰林院修撰,据说皇上正考虑将他作为三公主的驸马人选,不过三公主要等到明年及笄之年才能议婚。” 三公主,安妃的长女,早已在宫外拥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邸,苏砚昭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她只记得金芸晨当时亲昵地称呼那人“润郎”。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线索?”苏砚昭的追问让兰滢略感诧异,不明白为何王妃对这位状元郎如此感兴趣。 于是,兰滢又补充了一些关于秦大人的家庭背景、兄弟排行等信息。 正当苏砚昭听得有些不耐烦时,兰滢话锋一转:“秦大人本名秦耀兴,听说……” “秦耀兴?”苏砚昭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凌厉。 “是的。”兰滢显得有些困惑,“王妃,秦大人身处宫外,怎么会与金昭仪有所牵扯呢?” 苏砚昭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寒冷:“世事难料,你明日便去探听探听,查清楚这位秦耀兴平日的品行如何,退朝后又常去哪些地方。” 这番吩咐让兰滢心中充满了疑惑,但面对王妃的命令,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决定遵照执行。 两天后,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洒在苏砚昭精心挑选的便装上。 她独自一人,带着兰滢精心打探来的消息,悄悄离开了皇宫。 据闻,那位即将成为驸马的秦耀兴,平日里对古董书画情有独钟,而今日,京城最为知名的古董店竟迎来了一幅颜真卿大师的罕见真迹,兰滢断言,这样的场合秦耀兴定不会错过。 第128章 逃不掉了 古董店坐落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两层小楼古色古香,门前的铜环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苏砚昭的脚步轻盈,还未踏入门槛,店内便传来一阵温润如玉的男声:“老板,前些日子送来修复的手镯,如今可曾完工?” 那声音让苏砚昭心中不由自主地一紧。 而当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袭青衫背影挺拔,侧脸线条分明,俊美异常,这熟悉的身影让她心头猛然一震——萧霆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店内,老板的笑声爽朗,转身在琳琅满目的多宝架上仔细搜寻,最终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外表朴素的首饰盒,笑容可掬地道:“客官,您的手镯早已修复如初。您看,这掐金镶玉的技艺,简直与新品无异!” 萧霆轩接过手镯,细细端详,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从钱包中取出几枚银币,声音温和却略带歉意:“麻烦您,能否换个更精致的盒子包装?” “当然可以,小事一桩。”店家爽快答应,随即又有些诧异地补充道,“不过,客官,实话告诉您,这只手镯市价也就一两银子上下。您大费周章送到我们这里修复,还不如直接买个新的更为划算。” 这话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毕竟在这家经常接待名门望族,修复珍贵古董的店铺里,这样的情景实属罕见。 正当萧霆轩沉默不语,手持手镯在光线下细细观赏时,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他的目光与苏砚昭那震惊而又复杂的眼神不期而遇。 “嫂子?怎会在此相遇?”萧霆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外。 苏砚昭的目光仿佛被那白玉镯子深深吸引,无法移开,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辨…… 那只白玉镯虽无华丽装饰,但其上金丝细腻地编织成繁复图案,为这质朴的玉镯增添了几分低调的奢华。 苏砚昭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苏玥玥在她及笄之礼上赠送的信物! 此刻,即便是盛夏炎炎,她却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浇透全身,冷彻心扉。 “昆珏池边,那个夜晚的人,是你吧?” 苏砚昭紧紧盯着萧霆轩的双眸,语气冰冷质问。 萧霆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镯,心中五味杂陈,思量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苏砚昭的冷笑中夹杂着泪光,她恍然大悟,原来生日宴后的亲近与关怀,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切的温柔与接近,不过是他在试探自己是否已识破他的身份! 回想起萧陌然曾说,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暂时没有告诉她苏玥玥的不幸消息,而萧霆轩特地派人告知,显然背后有着深意! 面对苏砚昭的质问,萧霆轩呼吸变得急促,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手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嫂子,过去的错误,我难辞其咎。这手镯已修复完好,你……就请收下吧。”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中满是讽刺:“玉镯或许可以修补,可人心一旦有了裂痕,又该用什么去缝合呢?” …… 太平殿内。 萧陌然帮了她,再怎么说也得亲自过来道谢。 可这次,她逃不掉了。 还没说几句话,萧陌然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坚决,五指如同铁钳,紧紧包裹住苏砚昭柔嫩的手掌。 苏砚昭猝不及防之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与他对视,让她的心弦在不经意间被狠狠拨动,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在胸腔中激荡,心跳如鼓,震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苏砚昭刚要开口,声音却在喉咙里哽咽,因为萧陌然接下来的行动彻底打乱了她的思绪。 他步步紧逼,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意图以一个吻封缄所有未尽之言。 苏砚昭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头部微微一侧,但那双强健的手臂已经不容分说地环抱住了她的腰肢,力度之大。 “你……”她再次尝试发声,声音里夹杂着惊慌。 “你疯了吗……”最终,苏砚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勉强完整地说出了这句话。 随着萧陌然的逼近,她感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种压迫感让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 萧陌然没有回答,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火焰,口中喃喃低语。 那一刻,一股近乎失控的激情将他整个人都淹没,让他无法自拔,只想更进一步地接近苏砚昭。 直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将萧陌然从那股迷醉的状态中猛然唤醒。 他愣在那里,脸上留着鲜明的掌印,而苏砚昭已因过度的惊吓与情绪波动,昏倒在了他的怀中。 萧陌然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收手,将昏迷的苏砚昭紧紧搂在怀里,低头望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自己也喘息不止。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苏砚昭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感觉周身的寒意已退,思维异常清晰。 萧陌然轻挑开纱帐,步入房间,声音温和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醒了。” 苏砚昭望着他缓缓走来,心中五味杂陈。 萧陌然在床边坐下,两人目光交汇,他再次试图靠近,却被苏砚昭避开。 “该起身了。”萧陌然用两指轻轻抬起苏砚昭精致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皇后召见你入宫。” 苏砚昭闻言抬头,略显困惑地问道:“我的侍从都不在,难道我要独自一人进宫吗?” “桃月和兰滢已经在楚王府外等候多时。” 萧陌然一边说着,一边将她轻轻抱起,安置在铜镜前,承诺道,“我会安排人来为你梳妆打扮。” 经过一番精心装扮,苏砚昭换上了华丽的宫装,与萧陌然并肩踏入皇宫。 当他们步入慈宁殿,宫女引领苏砚昭至佛堂,那熟悉而宁静的木鱼声立刻萦绕在耳边。 进入佛堂,苏砚昭恭敬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停下手中的木鱼,站起身,以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面对苏砚昭,“前些日子你与太子遭遇不幸,必定受了不少苦,身体可有所好转?” 第129章 敲打 皇后迟来的关怀,让苏砚昭心中暗自揣摩其背后的深意,但表面上仍恭敬回答:“臣妾身体已无大碍。” “那就好。”皇后的话语虽然平淡,但眼神却锐利而冷漠。 “皇后娘娘还有何训示?”苏砚昭小心翼翼地询问,心中已做好了应对各种可能的准备。 “听说在你失踪之前,曾私下与太子会面。” 皇后目光如炬,紧紧锁定苏砚昭,“孤男寡女,私下相见,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 苏砚昭心中迅速盘算,决定以实情相告,但又巧妙地加以修饰:“回皇后娘娘,楚王与太子情谊深厚,如同手足。楚王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曾在梦中托付臣妾,言及太子将面临一场危机,命臣妾务必提前告知。臣妾出于对楚王的信任与对太子的关心,擅自前往,不料途中果然遭遇刺客袭击,幸亏与太子合力,方能化险为夷。” “楚王殿下真是心肠好,又仁慈善良,”皇后一提起楚王,眼神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哀伤,“这样一位胸怀天下、悲悯苍生的好人,却偏偏未能得到上天的眷顾,赐予他长寿安康。” 苏砚昭轻轻点头,仿佛是对皇后话语的无声共鸣。 “但是,”皇后的语调陡然转冷,带来一股警告意味,“我希望往后宫墙内外,不要再有任何不实的言论流传,那些无稽之谈只会玷污楚王殿下的英名。你是楚王妃,纵使如今成了未亡人,也应当谨守妇德,维护楚王的名誉,勿让他的英灵因尘世的蜚短流长而不得安息。” 苏砚昭面庞平静,唯有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儿媳铭记于心,定不负所托。” 皇后轻轻应了一声,随后微微颔首,示意苏砚昭可以离去了。 苏砚昭缓缓步出慈宁宫,心中却像被厚重的乌云笼罩,忧虑缠绕心头。 她暗自揣测,皇后究竟听闻了何种流言蜚语,才会对她产生这样的误解。 一旦这些风言风语在太子府内传开,又将会引发怎样一场轩然大波?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际,耳边响起桃月轻柔的声音:“小姐,姜侯大人来了。” 苏砚昭抬眸,只见姜侯带着他的随从,正从宫廊的另一端缓缓走来,那身影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对身后的侍从低声吩咐:“待会儿不论他言语如何,你们都切莫插嘴。” 她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径直向前走去。 “楚王妃。”姜侯适时出现在苏砚昭面前,阻断了她的去路。 这场景早在苏砚昭的预料之中,她内心平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去抬头望他一眼。 姜侯凝视着苏砚昭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心中翻涌起难以遏制的贪欲,他用一种刻意伪装的关切口吻说道:“前些时日听闻楚王妃遭遇不测,我忧虑至极,夜不能寐,不知楚王妃现今身体是否已完全康复?” 苏砚昭仿若未闻,正欲绕过他继续前行,姜侯却不依不饶,再次开口,言语间充满了挑衅与轻薄:“与太子共历患难归来,楚王妃似乎更加高傲不群了。看样子,您与太子在逆境中的叔嫂情谊愈发深厚,有了太子作为依靠,楚王妃的气势也更胜从前了。” 他的话语让苏砚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冷眼相向:“你身为臣子,竟也敢妄议本宫?” 姜侯见她动怒,那冷艳中蕴含的风情让他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快感,但随即想到苏砚昭与萧陌然在外多日,关系暧昧不明,嫉妒与烦躁便在他心中疯长。 “楚王妃柔媚入骨,想来在床上也能将太子迷得……” 姜侯故意停顿,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语不堪入耳,“欲火焚身,恨不得死在你的温柔乡里。” 这等粗鄙之语,狠狠击在苏砚昭的尊严之上,她从未遭受过如此羞辱,愤怒瞬间沸腾。 “楚王妃生气了?”姜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不知太子在床上的功夫是否和他在战场上的英勇一样了得?楚王妃可有所体会?” 苏砚昭的脸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她强忍着恶心,气息紊乱,厉声呵斥:“住口!” 然而,姜侯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喜欢……” “闭上你的臭嘴!”苏砚昭再也无法忍受,一巴掌用力挥出,怒火在她体内燃烧,让她头脑发胀,脸颊滚烫,几乎要窒息,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这一巴掌打得姜侯措手不及,他竟在震惊之余笑出了声:“楚王妃恼羞成怒了。” 姜侯的眼神变得狠厉,猛然伸手扼住苏砚昭纤细的脖颈,那一刻,死亡的阴影仿佛笼罩了整个空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掠过,一掌重重拍在姜侯的心口,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姜侯身形踉跄,痛苦地捂住胸口。 苏砚昭感到身体一阵摇晃,几乎要跌倒,幸亏有人及时从旁搀扶。 她抬头,迎面而来的是萧陌然那双深邃而复杂的眼睛。 在这一刻,所有的惊慌、愤怒与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归宿,化作了眼眶中即将溢出的泪水。 就在这一刹那,她猛地推开萧陌然,动作迅速,飞快地逃离了这个令她窒息的现场,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 萧陌然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猛然抽空,一种空洞感瞬间占据了他的胸膛。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那衣角翻飞的背影,那抹纤弱的身影,在逐渐稀薄的光线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姜侯站稳了脚跟,深吸一口气,抬头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质问与不满。 萧陌然的眉峰不自觉地高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用一种近乎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姜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对对方的轻视。 姜侯这辈子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轻蔑,一股强烈的挑衅之意油然而生,他紧盯着萧陌然,一字一顿:“太子,你莫非真要不顾伦理纲常,跟我争夺楚王妃?” 第130章 你也配和我争? 萧陌然不紧不慢地踱步至姜侯身旁,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剑眉紧锁,目光冷冽,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周围的空气吞噬:“你也配和我争?” 那语气中的轻蔑与自信,仿佛一切早已成定局。 姜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斜眼瞪着萧陌然,眼中燃烧着怒火,“看样子,太子对楚王妃确实动了不轨之心。” 萧陌然则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缓缓收回锐利的目光,转身,步伐优雅地离开,留给姜侯一个孤傲的背影。 苏砚昭躲进了马车的幽暗角落,心跳如鼓,心绪难平。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陌然竟敢在宫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地拉开帘子闯入,那一刻的惊吓让她全身一颤,眼眶不禁泛起了泪光。 “你疯了吗?”苏砚昭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满是不可置信。 她难以理解,为何要在如此敏感的宫门口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这无疑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他究竟想要将她推入何种境地?是为了保护,还是另有图谋? “让我看看你的脖子。”萧陌然的声音温柔而坚持,他的手轻轻抚上了苏砚昭细腻的颈项。 苏砚昭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他的手却紧紧按住了她的后颈,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苏砚昭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红了。”萧陌然轻声说道,他知道她的肌肤异常敏感,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也会留下痕迹。 他垂下眼帘,凝视着苏砚昭那细嫩如玉的脖颈,一抹绯红在那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没事。”苏砚昭用力推开他的手,眼神倔强,直视着萧陌然的双眼,声音虽小却坚定无比,“我要回楚王府。” “不行。”萧陌然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苏砚昭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波光粼粼。 她望向萧陌然的眼神,听见他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太子府。” “太子府”这三个字重重地压在苏砚昭的心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助。 回到王府,萧陌然那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苏砚昭柔弱的小手,拉着她往内院走去,步伐之快,让苏砚昭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一踏入那宏伟的沧溟殿,她猛地用力一挣,终于摆脱了他的束缚,甩开了那只紧握的手。 “萧陌然,让我回楚王府。”苏砚昭喘息着,紧盯着萧陌然。 “楚王府和太子府只有一墙之隔,你回不回,于我而言有何区别?” 萧陌然低头,目光温柔却坚定,他看见她满脸通红,胸口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苏砚昭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何要承受这样的压迫、逼迫与侮辱? 为何命运偏偏选中了她,让她承受这一切的不幸与不公? 为何周围的人似乎都在以各种方式欺凌她 她所求不多,只想过一个平平淡淡、安宁无波的日子,为何连这样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为什么! 长久以来积累的隐忍与压抑,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苏砚昭失控地抓起桌上的一切——杯子、茶壶、精致的瓷盘,胡乱地掷向四周,那些瓷器碰撞破碎的声音,如同她内心深处所有委屈、不甘、愤怒与仇恨的总爆发,汹涌而出,无法遏制。 这是苏砚昭第一次如此失控,以往的她总是淡泊名利,对于不关乎自己的事情从不过多干涉。 而此刻,沧溟殿内一片狼藉,瓷器碎片散落一地,那清脆的破裂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识卿本欲进来查看情况,却被季平拦下,那双担忧的眼睛透过半开的门缝,窥视着殿内的混乱。 苏砚昭的脑海中闪过皇后的责备、姜侯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以及与萧陌然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让她几乎窒息。 苏砚昭的脸蛋泛起了羞赧的红晕,呼吸间急促而断续。 她的心湖被激烈的情绪猛然搅动,波涛汹涌,痛楚如影随形,几乎要将她击垮。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这痛苦的沉寂,她的胃部随之翻腾,迫使她踉跄着步伐,跌跌撞撞地挪移到一旁古朴的铜盆边。 在那里,她再也无法抑制,开始剧烈地呕吐,那不仅仅是身体的排斥,更像是要将内心深处所有的苦涩与委屈,一股脑儿地倾倒而出。 终于,当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时,苏砚昭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虚弱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回想起那些恶言恶语,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萧陌然尽收眼底。 他缓缓地迈开步伐,当他来到苏砚昭身边,屈膝蹲下,伸出的手臂带着温柔的意图,却意外地被她无力的手轻轻推开。 就在这一刻,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偏不倚地溅落在萧陌然的手背上,那温度仿佛能穿透肌肤,直达心底,让他感同身受。 苏砚昭勉强抬起头,两行清泪在她湿润的脸庞上划过,那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脆弱与绝望。 她那双平时充满魅惑与机智的眼睛,此时却闪烁着求助与哀求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保护的欲望。 萧陌然早已习惯了她平日里的坚强与偶尔的锋利,但此刻的苏砚昭,却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非但没有引起丝毫的反感,反而激起了他深藏的怜爱与疼惜。 因为他深知,即便是最坚韧的盔甲之下,也藏着一颗需要呵护的心,正如他自己,面对苏砚昭的泪水,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无能为力。 “别哭了。”萧陌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 苏砚昭的目光与他对视,从中捕捉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变化。 “我想回楚王府。”苏砚昭的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决。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你知道我不愿意。” 第131章 别逃避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泪眼朦胧中,她凝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萧陌然接着提出了折中的方案:“我可以安排楚王府的人来太子府陪伴你,直到你恢复。” 苏砚昭勉强止住了泪水,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无奈:“你真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是的,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萧陌然轻柔地用指尖抹去了她眼角的湿润。 苏砚昭轻笑,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般力量,能让一个人如此坚定不移地守护在身旁。 萧陌然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用自己宽厚的胸膛为她筑起了一方避风的港湾,耳边是他低沉而坚定的话语:“苏砚昭,记住我的话,别逃避,别躲开我。” 苏砚昭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最后几滴泪水在萧陌然的衣襟中消失,。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苏砚昭终于收起了泪水,嗓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你想让谁来陪我?” “就是那天闯进我府邸的那个女孩,她既倔强又冷漠,我记得你叫她兰滢。” 萧陌然轻触她的耳垂,动作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只有兰滢一个?”苏砚昭的表情略显不自在,她避开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显然还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 “是的,我觉得她会是个不错的陪伴。” 萧陌然话音刚落,忍不住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苏砚昭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脸颊上又泛起了红晕。 …… 兰滢的到来,吹进了繁华热闹的王府。 她对待王府众人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很快就为她赢得了“冰美人”的称号,王府上下对她既敬畏又好奇,总是远远地观望着,不敢轻易靠近。 正午阳光正好,苏砚昭却发现兰滢不在身边,于是询问身边的管事季平:“兰滢在哪里?” 季平恭敬地回答:“楚王妃,兰滢姑娘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在后花园练习武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苏砚昭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决定亲自去看看情况,“我去看看她。” 当她步入后院,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早晨的清新,但很快就被一阵阵剑尖划破空气的锐利啸声所取代。 兰滢的身影在阳光下舞动,每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映衬出她坚毅的侧脸。 苏砚昭轻声呼唤:“兰滢。” 听到呼唤,兰滢的动作戛然而止,转头看见是苏砚昭,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收剑,快步走到苏砚昭面前,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身体可好些了吗?” “出来找你呢。”苏砚昭轻声细语,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练得也够辛苦了,歇会儿吧,让疲惫的心灵找个港湾。” 兰滢定睛回望,那双眼睛坚决“不行,我还得练,我还不够强大,没法好好保护你。” 话语间,她的拳头不自觉地紧了紧。 苏砚昭被这份深情厚意深深触动,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兰滢,不是你不够强,在这深宅大院的围墙之内,武艺的高低并非决定一切的力量,真正关键的,是有权有势,是那些看不见的丝线,编织着世间的规则与格局。” 她的眼神变得深远而迷惘,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别太逼自己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苏学士的寿辰日益临近,作为学士府尊贵的二小姐,苏砚昭自然肩负着回府为父亲祝寿的使命。 夜幕低垂,星辰点缀,她沐浴完毕,身着轻纱,于沧溟殿内静静等待着萧陌然的归来。 虽然同居一室,但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萧陌然每晚仅来此一瞥,确认她的安好,便悄然离去。 这一晚,时间仿佛被拉长,苏砚昭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而萧陌然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思考片刻后,她轻巧地披上一件深色斗篷,提着一盏古朴的灯笼,踏入了太子府宁静而凉爽的夜色中。 夜风习习,带着初秋的凉意,轻轻吹拂过她的面庞。 随着脚步的靠近,书房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隐约可闻的交谈声中,段白松那熟悉而沉稳的嗓音清晰可辨,原来他们竟在深夜仍忙碌于政务之中。 苏砚昭心思敏捷,预感到谈话即将结束,便机敏地吹熄了手中的灯火,悄无声息地隐匿于一旁苍翠的罗汉松之后。 她那身暗绿色的纱裙与夜色完美融合,仿佛成了夜的一部分,难以察觉。 就在这时,萧陌然与段白松推门而出,萧陌然的目光在送别友人后,无意间掠过树丛,恰好捕捉到那束在苏砚昭脑后的白色发带,轻轻勾在了罗汉松的枝桠上,那抹不经意的柔情,让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他的声音温和而带有磁性,穿透夜色。 苏砚昭轻轻提起裙摆,步履轻盈地走出树影,萧陌然接过她手中的灯笼:“进屋。” 两人并肩步入书房,萧陌然轻轻合上门扉,那一刻,苏砚昭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不安。 室内,萧陌然将灯笼稳妥放置,随后转身,他狭长的双眼微挑,带着几分不羁与玩味的笑意,步步逼近。 苏砚昭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近,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他宽大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手臂,无法逃离。 面对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苏砚昭心头一紧,刚欲开口,却被萧陌然猛然拉入怀中,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被轻轻抱起,安置在了书桌上,不由得轻呼出声。 萧陌然欺身而上,浓眉下的目光锐利而炙热,他的手绕到她脑后,轻轻一扯,那束缚着秀发的白色发带应声而落,黑亮的长发倾泻而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 苏砚昭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衣衫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略显凌乱,却也平添了几分不加雕饰的妩媚。 正当萧陌然欲加深这个吻,她却巧妙地侧头避开,他则紧随其后,不愿轻易放弃。 第132章 荣耀 苏砚昭连忙伸手阻挡,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坚持,“我来找你是有事商量。” “什么事?”萧陌然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微微喘息的脸庞。 苏砚昭身子微微后撤,试图拉开与他之间的一点距离,目光闪躲,“明天是我父亲的寿辰,我要回学士府为他祝寿。” “原来是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萧陌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做出了决定。 苏砚昭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你……”她眉头轻蹙,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你爹祝寿,当然。”萧陌然坦然相告,“我的出现,无疑会让苏学士觉得学士府门庭更加光彩,家族荣耀得以彰显。” 苏砚昭心中虽有顾虑,却也明白他的用意,“你若与我同往,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毕竟……” “正大光明,方显磊落胸襟;遮遮掩掩,难免惹人猜疑丛生。” 萧陌然低垂着眼帘,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修长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拂过苏砚昭腰际,那里悬挂着一块温润如脂、色泽纯净的和田白玉兰佩。 “与你并肩,共赏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才是这世间最为恰如其分之事。” 苏砚昭一时语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却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若你心中并无不妥,那便依我所愿,如何?”萧陌然的声音不容置疑,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几乎鼻息相闻。 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那枚玉佩的系绳,动作轻柔。 苏砚昭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眼神中却有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既已心意已决,我的感受似乎已不再重要。”她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与释然。 “苏砚昭,你这样对我,是否过于冷淡了些?”萧陌然的目光炽热,直射进她的眼底。 而苏砚昭只是沉默,以静默回应他的质询。 ……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二人用过精心准备的早膳。 季平特意派遣其妻,经验丰富的方嬷嬷,为苏砚昭细心梳妆打扮。 待她一身华服穿戴完毕,清新脱俗,萧陌然则静静地站在帷幔之外,透过轻薄的纱幔,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苏砚昭缓缓走出,一眼便望见萧陌然。 他头戴镶嵌着璀璨宝石的金冠,身披黑底窄袖蟒袍,袖边以精细的金丝流云纹勾勒,腰间束以织锦腰带,而那枚从她身上取下的白玉兰佩,此刻正静静地悬挂在腰间。 她的眼皮轻轻颤动,心中五味杂陈。 “时候到了,我们可以出发了。”苏砚昭站在他面前,声音平静。 萧陌然微微一笑,与她并肩走出门外,踏上前往学士府的马车。 马蹄声声,敲打着清晨的宁静。 当马车缓缓停在学士府门前,苏砚昭望着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府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自从成为楚王妃,归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府内,随着通报声的响起,整个学士府瞬间沸腾起来:“楚王妃驾到!太子爷到!” 宾客满座,厅堂内热闹非凡,众人纷纷投来惊讶又好奇的目光。 太子的出现,无疑是今天最大的惊喜。 苏学士一家的荣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甚至有人私下揣测,未来皇后之位,或许也将出自苏学士府。 面对众人的起身迎接与恭敬行礼,苏砚昭一一回礼,举止优雅大方。 她扶起父亲苏学士与母亲苏方氏,轻声道:“爹娘,请起。” 苏学士一点头,苏方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快来坐下吧,还以为你忙得不回家了呢。” “二姐。”一旁,留在老家多年,刚刚接回来的妹妹苏清清轻声呼唤,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 苏砚昭侧目,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妹妹一向心思多,两人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压根不熟。 苏方氏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灿烂,她的眼神转向萧陌然,话语中满是诚挚:“殿下能亲临寒舍,实乃我苏学士府之荣幸。” 萧陌然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只微微颔首致意:“苏学士、夫人,请随意就座。” 正当气氛趋于温馨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通报打破了这份和谐:“姜侯到!” 这三个字让原本欢声笑语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姜侯,这位平日里鲜少露面的权贵,竟然会出现在今天的寿宴上,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意外。 姜侯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绯红华服,面容刚毅,眼神深邃,每一步都透露着威严。 他径直走向苏砚昭的席位,直到她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声音低沉而有力:“参见楚王妃殿下。” 这一幕,让在场的宾客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昔日,姜侯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当众恳求赐婚于楚王妃,至今仍历历在目。 宾客们的目光在姜侯与苏砚昭之间来回游移,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 苏学士与苏方氏的面色微变,显然对此情景感到不悦。 苏学士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客气地说道:“姜侯今日亲临寒舍,为老夫祝寿,实在是蓬荜生辉,感激不尽。” 然而,姜侯依旧一副漠然的姿态,对苏学士那带着微妙警告意味的话语仿佛充耳不闻。 他眼角余光捕捉到苏砚昭不仅没有开口说话,甚至都未曾给予他一个正眼,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但这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那不变的温文尔雅的微笑。 他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楚王妃,数日未见,您的世界是否依旧明媚如初,一切安好?” 苏砚昭缓缓抬起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明眸,正欲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威严之声打断了思绪:“退下吧。” 这声音冷硬,让姜侯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但他的反应极为迅速,身体微微一侧,面带微笑地转向了不远处的萧陌然,挑了挑眉,拱手作礼,语带意外地说道:“原来是太子大驾光临,真是失敬了。”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第133章 太过亲密 姜侯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莫非,太子也是为了给苏学士贺寿,才与楚王妃一同莅临此地的吗?” 萧陌然闻言,轻轻抬眸,修长的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忧愁,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凝视着在宴席中格外显眼的姜侯,语气冷漠:“姜侯言谈如此频繁,难道不觉得有些过于聒噪,惹人反感吗?” 这一番直截了当的批评,让原本沉闷的寿宴氛围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波动,宾客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萧陌然。 这一场景,不禁让人回想起不久前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太子是如何言辞坚定地守护在楚王妃身边的情景。 他们之间那份不同寻常的情谊,再次成为了人们私下议论的焦点——尤其是那次在狩猎场的袭击事件中,楚王妃与太子一同失踪,共同度过了十多天的民间生活,无疑加深了人们对他们关系的种种揣测。 “太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我深知您对楚王妃的保护之心,但我自问并未有任何不敬之词或行为。” 姜侯说完,轻轻点了点头。 苏砚昭紧紧盯着姜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拳头在袖中暗暗握紧。 她清楚,这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刻意引导他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其用心之深,实在令人不齿。 真是个狡猾且工于心计的家伙。 “逼人?那是指如上次狩猎场中,本王那一箭,让姜侯大人至今心有余悸吧。”萧陌然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字字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宴会上的宾客们听闻此言,不少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气氛一时变得更为压抑。 姜侯的眼中,怒意隐隐约约,却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苏学士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语气尽量保持着和煦:“姜侯大人亲临为本侯庆生,实在是蓬荜生辉。姜侯大人站立已久,应当尽快入座享受宴席。请,请坐。” 姜侯见状,顺水推舟地坐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片阴霾,仿佛外面的阳光永远照不进他的内心世界。 萧陌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苏砚昭的身上。 只见她眉头微蹙,忧虑之色悄然爬上她的脸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正当宾客们举起酒杯,以为接下来的宴席将回归平静之时,姜侯却突然举杯,对着萧陌然笑道:“太子,我敬您一杯,庆祝您安然无恙地归来。” 苏学士与苏方氏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心中的不满愈发茂盛。 “不必了。”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坚决。 姜侯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随后将视线转向苏砚昭:“楚王妃也一样,我敬您一杯,想必这段时间您一定承受了不少苦楚。” 苏砚昭面对这番虚伪的客套,心中虽感厌恶,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冷静,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快,声音清冷:“不必了,本宫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宜饮酒。” “原来如此。”姜侯故作关心地说道,“那明日我亲自挑选一些上好的药材,送到楚王府上,为您调养身子。” 萧陌然的眼眸深邃,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早已洞悉一切。 苏砚昭心头一紧,目光锐利地扫过姜侯:“楚王府中所需一应俱全,姜侯大人无需费心,我并不习惯外来的补品。” “哪能呢?”姜侯的笑容温暖,但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深意,却让人难以捉摸。 苏砚昭心中对这种宵小之辈的厌恶感愈发强烈,她不愿让楚王府的清净之地被这种人玷污,于是加重了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本宫说不必,便是不必。” “是,遵命。”姜侯嘴上答应着,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看似和煦的微笑,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寒芒,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掠过了苏砚昭身旁的苏清清,眸色渐渐深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见到姜侯终于不再坚持,苏砚昭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着宴席的结束,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 姜侯踱步至萧陌然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客套:“太子,本侯先行一步,告辞了。” 而萧陌然,此刻已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直视着姜侯,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本王倒是觉得,姜侯似乎还缺少了一样东西……” “本侯会缺什么?”姜侯的眼眸微眯,带着一丝玩味反问道。 “缺心眼。”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那笑容里夹杂着不屑与嘲讽,“明知道自己的出现并不受欢迎,却还要硬生生挤进别人的视线中,当真是让人感到碍眼至极。” 言毕,他优雅地转身,衣袂飘动间,已离席而去,留下一抹孤高的背影。 姜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萧陌然离去的身影,最终停留在对方腰间某个不明物体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半是疑惑半是饶有趣味。 苏方氏留下苏砚昭,独自一人缓步穿过曲折的回廊,回到了她少女时代居住的那座宁静院落。 院内,花木扶疏,清风徐来。 苏砚昭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留恋之情。 她直接而坦率地对苏方氏说:“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绕弯子。” 苏方氏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眉宇间凝聚着忧虑:“你知道你前些日子与太子在京都神秘失踪,这件事在朝野内外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吗?” 苏砚昭心中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自然不小,毕竟那可是太子,曜国地位最为尊崇之人,一举一动皆牵动人心。” 苏方氏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这是一方面,但更关键的是,你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了诸多非议。”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苏砚昭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方氏,声音不容置疑,“娘,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太过亲密。”苏方氏选择了委婉的表达方式,试图掩饰内心的忧虑,“你是楚王妃,即便楚王已逝,你的身份不变,一生都将背负这个名号。你的名声一旦受损,不仅会玷污楚王及皇室的名誉,更可能给学士府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 第134章 避无可避 说到这里,苏方氏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失望:“而你,不仅与姜侯纠缠不清,还与太子扯上了关系,难道你真的想破坏你亲妹妹的婚事,让家族蒙羞吗?” 苏砚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她看着苏方氏,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娘,您就这样轻易地下结论了吗?我破坏了清清的什么好事?是太子对清清有意,还是清清自己有所图谋?” “那些都不重要。”苏方氏的语气稍微缓和,但眼神中的严厉并未减少半分,“重要的是,清清未来的归宿是太子府,她将成为太子妃。而你,作为楚王妃,应当谨守本分,遵循妇德,切莫因个人行为影响到你妹妹的婚姻,更不能让楚王和学士府的名声因此受损。” 苏砚昭听罢,不禁苦笑出声。 苏方氏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责备:“你笑什么?难道连娘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娘。”苏砚昭的神情变得异常冷漠,“我只是觉得,您可能过于忧虑了。” 语毕,她不再多言,转身决绝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 苏方氏怒声喝止:“砚昭,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然而,苏砚昭仿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院子,只留下身后苏方氏的呼唤在空气中回荡。 刚踏出后院,苏清清已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她关切地询问:“二姐,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苏砚昭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内心的波澜显露分毫。 “没事就好,那晚您突然消失,我连续几夜都被噩梦缠绕,生怕您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苏清清的关怀听起来诚挚而真挚,眼中满是担忧后的释然。 “我福大命大,总算是有惊无险。”苏砚昭勉强挤出一丝淡笑,“没想到,在这学士府之中,竟然还有人会关心我的死活。” “爹娘也一直很担心您,姐姐。” 苏清清连忙补充道,语气中透着焦急,“那段日子里,娘亲每日吃斋念佛,只为为您祈求平安。是娘让我去楚王府探望您的,可惜您总是避而不见。” “是吗?”苏砚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显然对这些话抱有怀疑。 苏清清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弱蚊蚋,却清晰可闻:“嗯。”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苏清清偷偷观察着苏砚昭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段时间,二姐您是不是一直和太子在一起?” 苏砚昭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中掠过一抹寒意,直视着苏清清,声音冷淡而直接:“不错,我们共同经历了逃亡,自然形影不离。” “可是,我听说在那次遇刺事件之前,二姐您就已经私下与太子有过会面,地点就在那片幽深的林子里。”苏清清的神色变得微妙,眼中探究。 “你也是来定我的罪的吗?就像娘那样?”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二姐,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苏清清的眼神里满是真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轻轻皱了皱眉头“我对你与太子殿下的交往并无异议,也无意干涉,更不会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抱有任何好奇之心。但是,你可知道,外界因为你们二人同时失踪的消息,已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谣言的涟漪?那些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利刃,我担心它们最终会无差别地伤害到你。要知道,名声这东西,一旦被不实之言玷污,想要彻底洗清,恐怕比登天还难。” 苏清清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温柔地落在苏砚昭身上。 “因此,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尽量减少与太子不必要的接触,以免给那些好事者留下更多编排故事的素材。”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恳切。 苏砚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她的话语简洁而坚定,但心中却另有一番打算:放心吧,这所谓的误会,怕是避无可避。 离开学士府,步入马车的瞬间,苏砚昭的目光即刻被车内静坐养神的萧陌然吸引。 感受到她的出现,萧陌然缓缓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了她。 苏砚昭在车厢内落座,一时间,车内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而萧陌然,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一直在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正当苏砚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萧陌然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让她的内心不由得轻轻一颤。 “我无法忍受看到你因误解而心绪不宁,忧愁满怀。”这话让人心头一暖。 苏砚昭抬头,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戏谑:“原来,连我的情绪,你也想插手管理吗?” 萧陌然微微侧头,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深深地凝视着她:“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你的港湾,让你在这纷扰的世界中,得以自由呼吸,随性而活。” 苏砚昭心中暗自苦笑,对于这份近乎疯狂的执着,她既感到不可思议,又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与此同时,苏学士的寿宴事件在京城里引发了轩然大波。 太子与姜侯之间,因楚王妃之事再次剑拔弩张,谣言迅速席卷整个京城。 朝堂之上,姜侯竟公然挑战太子的权威,直指其道德,场面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唯有萧陌然,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一身华贵的气质。 “姜侯,你指责太子德行有亏,何以见得?”皇帝不悦地望向姜侯,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你所指的‘亏’,究竟体现在何处?” 姜侯振振有词,言之凿凿,其言辞之激烈,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品德,尤其是对像太子这样的人物。 “启禀陛下,太子身为万民楷模,国家栋梁,却与楚王妃过分亲近,不知避嫌,导致外界议论纷纷,使皇家声誉受损,这难道不是德行有失的表现吗?” 第135章 玉佩是谁的? 姜侯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实则荒谬至极。 “姜侯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辞,切勿妄加揣测。” 段白松适时出声,言语不容置疑,“您此番言论,不仅损害了太子的名誉,更是让温柔贤淑的楚王妃无辜遭受世人的非议。更何况,众所周知,姜侯您自己也曾不顾楚王妃的颜面,公开表达爱慕之情,甚至请求陛下赐婚。如今未能如愿,是否心存怨恨,转而想要报复楚王妃呢?” 段白松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的反问直击要害,让人心中暗自称快。 “段将军,你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姜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本侯哪有那份闲情逸致去针对楚王妃。”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威严地发话:“姜侯,你若指责太子品行不端,可有确凿证据?” 姜侯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随即他的目光转向萧陌然,指向那关键之处:“诸位大人请看,太子腰间所佩的那块玉佩。” 随着姜侯的话语落下,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萧陌然腰间那块不起眼的饰物。 “我记得这块白玉兰玉佩,楚王妃曾经佩戴过,其上还镌刻着楚王妃闺名中的‘昭’字。”姜侯眯起眼睛。 皇帝听闻此言,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姜侯的想象力真是丰富,仅凭一块玉佩就能编织出如此离奇的故事,难道是在考验朕的幽默感吗?” 面对皇帝的质疑,姜侯面不改色,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陛下,此玉佩不仅刻有楚王妃之名,而且楚王妃对白玉兰情有独钟。太子佩戴任何饰品皆可,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件容易引起联想的物品,难免让人猜测其背后动机,似乎别有所图。”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在下一刻凝固。 他转而望向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始终保持着那份威严,声音沉稳而有力:“陛下,为了皇家颜面的庄严,此事万万不可草率。即便最终无法令太子名声受损至尘埃,至少也要让其背上些许不光彩的阴影。”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众臣屏息。 萧陌然,这位素来以淡泊名利着称的王爷,此刻更是展现出一种超脱世外的冷漠。 他轻轻挑眉,那动作里带着几分嘲讽,仿佛正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冷眼旁观。 姜侯,那位目光深邃如渊的重臣,此刻正紧紧盯着萧陌然。 “太子的沉默,莫非是在默认您与楚王妃之间存在着有悖伦常,行为失当的嫌疑?”话语落下,激起层层波澜。 萧陌然面对这番质问,只是轻轻一笑。 群臣之中,有人愤慨不已,怒视着姜侯,指责他用心险恶,企图以莫须有的罪名中伤太子,玷污其清誉。 场面一时混乱,议论纷纷。 皇帝终于按捺不住,怒意横生,将手中奏折狠狠掷于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够了!都给我安静,退下!” 命令之下,殿内顿时恢复了往日的肃静,唯有姜侯,虽身形微动,却依然坚持己见:“陛下,微臣恳请彻查此事,以安民心,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交代。” 退朝之后,皇城深处,文德殿内,只余下皇帝与萧陌然这对父子,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太子,你腰间佩戴的那块玉佩,究竟是何来历?”皇帝的声音透着威严,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萧陌然。 萧陌然低首,目光温柔地落在那块温润无瑕的玉佩上,语气平和而带有一丝挑衅:“父皇想要孩儿如何回答?” 皇帝的目光愈发凌厉“玉佩的主人,究竟是谁?” “我的。”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直接。 “你确定,这玉佩对你而言,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皇帝的追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萧陌然的眼神平静,语气淡然:“孩儿只是喜欢,便佩戴了。” 皇帝闻言,心中虽略有宽慰,但疑云仍未完全消散:“那你与楚王妃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温和而不失分寸:“父皇,楚王妃乃孩儿兄嫂,您认为孩儿会如何对待她呢?” “你能如此明白事理,为父便放心了。”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知道你与楚王妃在那次遇刺事件后,共同在民间避难,患难之中情感难免有所增进,但我希望你能理智行事,近期尽量避免与她过于亲近。” 萧陌然闻言,眼帘微垂,将心中翻涌的情感悄然隐藏。 与此同时,在太子府内,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静谧的庭院中。 苏砚昭一人坐在莲池边,手中持碗,漫不经心地投喂着池中的锦鲤。 兰滢,作为她的贴身侍女,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守护着她。 突然,一阵轻缓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兰滢警觉地侧目,只见萧陌然缓缓步入视线,她的眼神不禁一紧,透露出一丝戒备。 “小姐,已经接近正午,我们该回房休息了。”兰滢轻声提醒 苏砚昭抬头,望向那刺目的阳光,随后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无妨,早晚都要面对的。” 萧陌然渐行渐近,兰滢的面色越发冷峻,对萧陌然的不满几乎溢于言表。 而萧陌然走到苏砚昭身边,轻轻接过她手中的瓷碗,交给了侍立一旁的识卿,并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识卿心领神会,向兰滢使了个眼色,见兰滢并未领会,便主动上前,半推半就地将兰滢带走,为苏砚昭和萧陌然营造出一片独处的空间。 苏砚昭望着空落落的双手,心中也仿佛被抽离了一部分。 每当只剩下她与萧陌然相对,那种莫名的紧张与慌乱便涌来,让她无所适从。 “过几日,我想在府中栽种些花卉,到时便有花可赏。我还想移植几株梅花,待到冬日,我们可以一同赏梅。”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期待。 苏砚昭听到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萧陌然的提议,无疑是在暗示她将会长久留在太子府,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生活。 第136章 私情 曾经,她只希望萧陌然能成为她的依靠,如今虽然得到了他的庇护,却仿佛失去了自由。 “萧陌然,难道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了吗?”苏砚昭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质疑。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张因战场洗礼而显得更加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无畏与坦荡。 “我这一路走来,刀光剑影中求生存,生死、残酷、牺牲,种种景象早已司空见惯。这些经历让我对世间万物有了更深的理解,区区名声,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苏砚昭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害怕了吗?”萧陌然低下头,逼近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苏砚昭眨了眨眼,避开他的目光,声音细若蚊呐:“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萧陌然的唇几乎贴在了苏砚昭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姜侯在朝上公开指责我,说我和你……有私情。” 那两个字直插苏砚昭的心房,让她全身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愤怒在心底蔓延。 “证据,便是我腰间这块白玉兰玉佩。”萧陌然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唇边,缓缓道出真相。 苏砚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腰间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要不,还是摘下来吧。”苏砚昭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伸手欲解下那块玉佩。 然而,萧陌然却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坚定:“不行,不能摘。这是我的决定。” 苏砚昭被他这一拍,心跳猛然加速,脸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不明白,为何这块玉佩对他如此重要,更不明白,自己在这场游戏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苏砚昭躺在锦被之中,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的心绪如潮水般汹涌,反复思量着那个可能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秘密。 未来若真相如炸响,那铺天盖地的指责与谩骂,她能否屹立不倒? 这念头让她心惊胆战,不敢深究。 她害怕,一旦那骂名压顶,自己会否从云端跌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名声从此一蹶不振。 而萧陌然或许能在这场风暴中独善其身,但她的命运,却紧紧绑在了这场未知之中。 次日清晨,苏砚昭早早来到太平殿,静谧的大殿中只有她轻微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 她耐心等待,直至日头已高悬中天,才终于捕捉到了萧陌然的身影。 她轻移莲步,踏入偏殿,却意外撞见了萧陌然更衣的场景。 那赤裸的背影,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让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尴尬地停留在门边,进退维谷。 萧陌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从容不迫地披上外袍,声音平静而淡漠:“进来吧。” 苏砚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跨过了那道门槛。 萧陌然正系着腰带,挺拔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更加伟岸,让苏砚昭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计划今日外出。”他的话语简洁而直接。 苏砚昭抬头,目光中带着询问:“好,你要去哪里?” 萧陌然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竟是答应了她一同出行的请求:“去雀楼看看。” 他的表情依旧淡然,但那双眸子里却似乎藏着冰霜。 “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和兰滢的安全。”他补充道。 苏砚昭的眼神微微暗淡,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随行的季明峰,是季平之子,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尤其是面对苏砚昭时。 三人结伴前往雀楼,自从那场风波之后,苏砚昭再未踏足此地,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抵达雀楼,苏砚昭照例预订了她常坐的雅间。 掌柜认出了她的身份,服务更为周到细致。 她身披轻纱,声音柔和地吩咐:“麻烦掌柜,请金汐玥姑娘来为我们唱曲。” 掌柜恭敬地应承,随即退下。 此时的雀楼尚且宁静,苏砚昭漫步至窗边,推开窗棂,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州桥上车马络绎不绝,河面上船只往来穿梭,一片繁华盛景。 不多时,雅间的门轻轻开启,金汐玥步入,她身着一袭青绿色长裙,举止温婉,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 季明峰由衷赞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真是位标致的姑娘。” 面对金汐玥的娇美,他的赞美之词自然流淌。 金汐玥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对这位英姿勃发的少年报以温柔一笑。 苏砚昭揭开面纱,微笑道:“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金汐玥见到是苏砚昭,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笑容更加灿烂:“参见楚王妃。” 苏砚昭轻笑道:“金姑娘无需多礼,我今天是专程来听你唱歌的,最近心中颇有些烦忧,希望能借你的歌声稍解愁绪。” 金汐玥大方回应:“遵命,能为楚王妃排忧解难,是小女子的荣幸。” 季明峰则主动提出:“我会吹箫,不如我为金姑娘伴奏如何?” 金汐玥脸颊更红,感激地说:“多谢公子厚爱。” “不用客气,叫我季明峰就好,别那么生分。” 金汐玥点头同意,气氛一时融洽。 苏砚昭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望着这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一丝羡慕与怀旧。 随着箫声响起,乐音缥缈,金汐玥的歌声清脆悦耳,如同天籁,让人忘却尘世烦恼,沉醉其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苏砚昭缓缓睁开眼睛,热烈地鼓掌:“箫声悠扬,歌声清澈,你们的合作真是天衣无缝,一曲听完,我的烦恼仿佛都被风吹走了。” 两人齐声道谢:“多谢楚王妃夸奖。” 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静谧,苏砚昭轻笑出声,目光温柔地扫过略显羞涩的二人:“金姑娘,谢谢你帮我缓解了心中的忧虑。听说你明日有演出,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想送给你。” “多谢楚王妃。”金汐玥感激地回答。 兰滢递上一只精致的木盒,里面安放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第137章 我会离开你 苏砚昭小心翼翼地取出,轻轻放在金汐玥手中:“只是一件小玩意儿,希望你能喜欢。” 金汐玥连忙答谢:“民女非常喜欢,明日定会佩戴它上台,让它成为我表演的一部分。”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意,声音轻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表演时,我会亲自挑选一份礼物,派人给你送过去,务必让它成为你舞台上的点睛之笔。” “多谢楚王妃的厚爱与赏识。”金汐玥欠身行礼,转身缓缓退出了包厢。 待到门扉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苏砚昭的心情逐渐由紧张转为平静,她身子斜倚在桌边,姿态慵懒而优雅,卸下了防备。 “楚王妃,时候不早了,要回府了吗?”季明峰关切地询问,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 苏砚昭忽地兴起,她轻笑道:“再等等,难得今夜月色撩人,你们陪我喝点酒,如何?” “楚王妃也喝酒?这可真是稀奇。” 季明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与兴奋。 “喝酒有何难?不过是水与火的交融,情与理的交织罢了。”兰滢在一旁淡然插话,语气冷漠。 “不如我们来个小比赛,看看谁能饮得最畅快?”季明峰提议,眼中跃跃欲试。 “我可不与你比,你那海量我是自愧不如。”兰滢轻轻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 苏砚昭被二人一冷一热的态度逗得轻笑出声:“那我便做裁判,看你们二人斗酒,岂不更有乐趣?” “楚王妃真是英气逼人,我等甘拜下风。” 季明峰惊叹于苏砚昭的豪爽,目光中满是敬佩。 苏砚昭随手拿起一只精致的白瓷酒瓶,动作流畅地拔去塞子,举瓶仰首,那修长的颈部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优美,红唇微启,喉结轻轻滚动。 酒液滑入喉间,带走了些许忧愁。 今夜,苏砚昭似乎比往常更加贪杯,脸颊渐渐染上了绯红,眼神迷离。 衣领处因汗水而微湿,她仿佛完全沉浸在这份醉人的酒香之中,直到雀楼外灯火通明,夜色如墨,晚风轻拂,她终于彻底醉倒,手指无力地按在额头上。 季明峰也已有了几分醉意,脸颊比苏砚昭还要红润。 而兰滢,依旧保持着清醒。 “楚王妃,夜深了,我们该回府了,否则殿下会担心的。”季明峰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谁……谁啊?”苏砚昭口齿不清地问,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殿下啊,我们的太子殿下。”季明峰耐心回答,语气无奈。 “别提他……”苏砚昭眉头紧锁。 她强撑着起身,却因一阵强烈的晕眩不得不重新靠回桌边。 兰滢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帮她站稳,随后细心地为她戴上面纱,遮掩住那因醉酒而略显迷离的容颜。 苏砚昭的身体因醉意而显得格外柔软无力,兰滢搀扶着她,每一步都显得颇为吃力。 季明峰则踉跄地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容,显然是醉得不轻。 兰滢本想摆脱这个累赘,不料刚回到离楚王府不远的小巷,季明峰竟又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想甩掉我?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我醉了,头脑还是清醒的。” 季明峰嘟囔着,脚步虽踉跄,眼神却异常坚定。 兰滢面无表情,紧紧搂着苏砚昭,加快了步伐。 转过街角,月光下,一道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是萧陌然,背对着明亮的圆月,踏着清冷的月光缓缓走来。 苏砚昭透过薄薄的面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轮皎洁的明月,随后才是那熟悉的身影。 随着他的步步靠近,她终于认出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让我来吧。”萧陌然温柔的声音响起,他从兰滢手中接过苏砚昭,轻巧地将她横抱在怀中。 苏砚昭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清晰,最终定格在萧陌然那棱角分明、冷峻却又不失温柔的面容上。 他低下头,凝视着怀中的人儿,她依偎在他宽广的胸膛上,脸上带着酒后的微醺与不经意间的妩媚,那隐含的诱惑让人心跳加速。 苏砚昭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渴望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热,但酒精的麻醉使她思维混沌。 她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萧陌然的胸口,沉闷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对他来说不具威胁。 苏砚昭直视着他:“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给我一点自由的空间。” 萧陌然没有言语,只是更加稳固地抱着她,沿着静谧的青石小径缓步前行,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面对苏砚昭的质问,他始终沉默,这使得她心中的怒火更甚:“我不会爱上你的,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任何人占据我的心,我要像书中的女侠一样,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萧陌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笑什么?觉得我很天真,是在做白日梦吗?”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借着酒意,她的眼神异常坚定,直视着萧陌然,一字一顿地说:“萧陌然,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走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萧陌然的眼神瞬间紧缩,他低头深深地望进苏砚昭的眼底,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试试看。”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苏砚昭的脸上,她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坐在床沿,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记忆的碎片一点一滴在她脑海中汇聚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那晚透过轻纱窗帘洒落的月光,柔和而神秘,与之交相辉映的是萧陌然的身影。 最为深刻的一幕,是萧陌然将她轻轻抱起,安置于床榻之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渊,却在下一瞬,被她挥手拍开。 苏砚昭轻轻揉搓着额角,思绪被拉回现实,脑中回响着对金汐玥许下的承诺。 她轻叹一口气,随即呼唤侍女兰滢。 兰滢几乎是即刻推门而入,眉宇间满是担忧,声音温柔地询问:“小姐,您是不是头痛又犯了?” 第138章 划清界限 苏砚昭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无妨,很快便会好转。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记得昨日我答应给金汐玥送份礼物吗?这次我想让你和季明峰一同前往。” 兰滢虽然心中存疑,却也不再多问,只是恭敬地应答:“是,小姐。不过,为何突然要给金汐玥送礼呢?” 苏砚昭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语气平淡:“为的是划清界限,与某人。” 兰滢好奇地追问:“与谁划清界限呢?” “太子。” 二字出口,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兰滢闻言,便知其中必有深意,便不再多言。 苏砚昭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轻声道:“过两日你自会明白,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处理妥当。” 她的心中暗自发誓,绝不能任由命运将自己随意摆布。 转眼到了休假日,段白松携着活泼可爱的薇薇踏入了太子府的大门。 “薇薇这几天总是念叨着要来看你,所以我便带她来了。今天就让她在这里陪你一天吧,你表嫂有事要出远门。” 话音刚落,薇薇便迫不及待地挣脱父亲的手,小跑着扑向萧陌然,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腿,笑靥如花,眼睛弯成了新月,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表叔父!” 萧陌然轻松地将她抱起,笑着说道:“又长重了呢。” 段白松满脸慈爱地接口:“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把她养得太好了。” 薇薇却得意地反驳:“是爹爹喂的饭太好吃啦!” 萧陌然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满眼都是疼爱。 段白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你这么喜欢孩子,也该考虑娶个王妃,生个像薇薇一样可爱的小郡主了,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成家?” 萧陌然嘴角微微上扬,手指不经意间指向薇薇紧握的绳子,“不急,时候未到。” 那绳子的样式竟与他腰间所系的颇为相似,引人遐想。 “你都二十五岁了,很快皇室就会为你安排婚事,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段白松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萧陌然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反而对薇薇手中的小物件产生了兴趣,伸手轻轻一拉,“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薇薇得意洋洋地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雕刻成白玉兰花形状的玉佩,精致而温润。 “你不是也有一个吗?” 段白松接话道,“这可是最近京城里的新风尚,那些贵妇人、小姐们争抢得可厉害了。” “有这么受欢迎?”萧陌然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泛起了涟漪。 “可不是嘛。” 段白松笑道,“我特意买了两个,一个送给了你嫂子,另一个就给了薇薇,还在上面刻了她们的名字,独一无二呢。”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有什么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姜侯那家伙,就知道胡说八道,想用一块玉佩来败坏你和楚王妃的名声。” 段白松轻笑一声,“现在全城上下都佩戴这样的玉佩,看他还怎么编排是非。” “表叔父,漂不漂亮?”薇薇在萧陌然面前炫耀地晃了晃手腕上的玉佩。 萧陌然故意逗她:“去问问你爹爹吧。” 薇薇机灵地眨眨眼,俏皮地说:“当然是爹爹送的最漂亮啦!” 段白松满眼宠溺地看着女儿,随后转向萧陌然,神色略显忧虑:“那小子最近行为古怪,到处惹是生非,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因为上次维护楚王妃,让他颜面扫地,所以想要报复?” 萧陌然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思绪。 “你确实多次帮助楚王妃解围。”段白松面色微沉,试探性地问道,“你和楚王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萧陌然的回答淡然而含糊:“你觉得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段白松一时语塞,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自然相信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但外人可不会这么想。你和楚王妃最好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段白松的建议中带着几分忧虑。 听到“保持距离”四个字,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让人捉摸不透。 段白松惊讶地睁大眼睛,不解地盯着他:“你笑什么?是不同意我的看法,还是觉得这建议很可笑?” 萧陌然轻轻摇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什么,表哥不必多虑。” 此时,苏砚昭正躺在床上小憩,忽然,薇薇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兴奋地喊着:“婶婶,婶婶!” “婶婶”这两个字瞬间驱散了苏砚昭的困意,她连忙捂住薇薇的小嘴,轻声告诫:“薇薇,不可以随便叫婶婶哦。” 苏砚昭心中暗自担忧,生怕薇薇在外面习惯性地这样称呼,万一不慎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哦,我忘了。”薇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叫姨姨吧。”苏砚昭温柔地提议,嘴角勾勒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薇薇嘿嘿笑着,小手轻轻举起父亲送的玉佩,那玉佩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清澈而深邃。 “姨姨,我和表叔父都有这个哦。”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与喜悦。 苏砚昭见状,也不由得被这份纯真的快乐所感染,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真漂亮,我帮你戴上,这样就更配我们薇薇的小裙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细心地接过玉佩,动作轻柔而熟练。 兰滢在一旁,目光掠过薇薇腰间的玉佩,恍然大悟:“原来小姐送金汐玥佩饰是为了引领潮流,让人效仿,这样一来,就能自然地减少那些关于您与姜侯大人流言蜚语的影响了。” “嗯。”苏砚昭轻轻点头,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希望这小小的举动,能为王府带来一丝安宁,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太子府的日子里,时光似乎变得格外悠闲宁静。 苏砚昭陪伴着薇薇,从晨光初照到夕阳西下,一天的时间仿佛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 夜色如墨,用过晚餐后,苏砚昭与薇薇共浴于满是花瓣的温泉之中,水汽氤氲,花香四溢。 薇薇的笑声清脆悦耳,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第139章 我愿为你承担所有 浴后,太平殿内烛光摇曳,薇薇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苏砚昭心疼地用柔软的毛巾轻柔地替她擦干身子,再一件件细致地为她穿上睡衣。 不一会儿,方嬷嬷领着已经熟睡的薇薇离开了,留下苏砚昭一人在空旷的太平殿内。 她轻轻挑起帘幕,步入外间,正巧这时,萧陌然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苏砚昭的心猛地一跳,两人在殿中静静地对视。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萧陌然缓缓向前迈出一步,他那浓眉斜飞入鬓,眼神炽热,欲望毫不掩饰,直击人心。 苏砚昭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轻轻舔舐,她穿着单薄的襦裙,外披一层轻盈的纱衣,在萧陌然那目光下,竟有种无处躲藏的错觉。 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心跳加速,她的心中慌乱,本能地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方向。 然而,萧陌然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轻轻地伸出双臂,将她环抱起来,动作轻柔而,随后将她放置在了桌面上。 苏砚昭既羞涩又恼怒,双手抵在他的肩上,脸颊和颈项因羞赧而染上了更深的红晕,“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在萧陌然的眼中,是多么的迷人与诱惑。 萧陌然双手撑在桌沿,将她温柔地围在怀中,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拂过他的心湖,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恋的光芒。 他缓缓靠近,鼻尖轻轻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再到耳畔,颈侧,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点燃内心的火焰。 苏砚昭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求救的念头,但很快就被汹涌的情感所淹没。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抓住衣襟,道德的底线在她心中激烈挣扎,但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最终,萧陌然回到了她的唇边,轻轻落下了一个吻,那吻轻柔,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眼中带着一抹不经意的笑意,“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苏砚昭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困惑。 她迅速回过神来,直视着他的眼眸,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你想说什么?”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不必太在意姜侯和我之间的那些事,也不必为了一个玉佩,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找金汐玥,让整个京城都跟风佩戴那件饰品。有时候,冷处理比你费尽心机去解释更好,你这样做反而可能让人误会你心里有鬼。你太着急了,这么急于跟我划清界限?” 苏砚昭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我做错了吗?” “也不能说错。”萧陌然的眼神深邃,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腰,仿佛在给予安慰,“你是不是担心,如果事情败露,我保护不了你?”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苏砚昭的眼波流转,她的眼神坚定“你可以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但我不能。我不想成为世人唾骂的对象,一生背负骂名。” 她一字一顿,“你是太子,万众敬仰的太子,在人们心中,你是洁白无瑕的存在。一旦事情暴露,世人只会站在你那边,为你这个他们心中的神寻找开脱的理由,你不会有错。而所有的指责,所有的非议,都会指向我,我是那个该受谴责的,用尽手段引诱他人堕落的罪魁祸首。” “所以,你要离开我吗?”萧陌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尾音轻轻上扬,让她心头一颤。 “……” “怎么不说话了?”萧陌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想起了那个酒醉的夜晚,苏砚昭曾说,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萧陌然缓缓说道,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苏砚昭低垂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眼睑上,遮掩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的呼吸逐渐加快,胸膛随之起伏。 空气中弥漫着她独有的淡雅香气,周围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紧张。 她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投下的阴影在她精致的脸上勾勒出的轮廓,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苏砚昭此刻的模样,娇嫩欲滴,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保护欲。 萧陌然望着她,心中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愿望。 他想要成为她的避风港,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 他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靠近,宽大的手掌稳稳环抱着她的腰肢,力度恰到好处。 萧陌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庞,动作轻柔。 他的眼神深沉而热烈,从她细致的眉眼开始,缓缓下滑至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微微抿紧的唇瓣上。 最终,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缩短至零,然后,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苏砚昭的身体瞬间僵硬,呼吸在那一刻停止,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指尖在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褶皱。 萧陌然的唇温软而缠绵,随后,他用那柔软的唇瓣轻触她的额头,沿着眉宇、鼻尖、脸颊,一直延伸到耳边,将他所有的温柔与怜爱,一点一滴地镌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直至她全身因这份炽热的情感而微微发烫。 苏砚昭在这场情感的风暴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无助,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两人交缠的手背上。 萧陌然察觉到了她的泪水,用唇轻轻吻去那份咸涩,她的眼眸中满是晶莹的泪光,清澈却迷茫。 他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别怕,若真有那一天,万夫所指,我愿为你承担所有。” “你做不到的。”苏砚昭的声音微弱,她太了解,在激情燃烧的时刻,承诺总是来得那么容易。 “你会看到的。”萧陌然的回答坚定无比,他在心中默默立誓,要清除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隐患。 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季平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第140章 皇上赐婚 当萧陌然从内室走出,兰滢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她匆匆步入殿内,见到苏砚昭仍在沉睡,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确认萧陌然并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然而,早朝之上,原本以为一切已经风平浪静,姜侯却依旧揪着关于太子与楚王妃的传言不放,企图掀起波澜。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声音中带着警告:“姜侯,你这是在逼朕吗?” 姜侯则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正色回应:“微臣不敢,但此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既能证明太子的清白,也能稳定朝纲。” “真是可笑,太子本就洁白无瑕,何需证明?”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从容与自信:“姜侯为本王的名声操心,本王实感过意不去。”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姜侯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语气坚持。 “姜侯不必如此。” 段白松见状,适时出言打断,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姜侯未免太过可笑,仅凭一块玉佩就妄图断定太子与楚王妃的关系。诸位大人回家不妨看看,或许自家夫人、儿女腰间也挂着同样的玉佩,毕竟这可是近日京城中最流行的款式,颇受欢迎。” “陛下,确实如此,臣的夫人和小女也都佩戴了此物,并赠予了臣。” “陛下,臣家也有……” 随着一位重臣为太子发声,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响应,场面一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姜侯,似乎对这一结果颇为满意。 “姜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段白松保持着微笑,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若姜侯真喜欢,末将这就赠你一枚。” 姜侯的眼神微微一凛,冷笑中夹杂着不屑:“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本侯没兴趣。” 萧陌然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即便是在这场风波中,他也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待早朝结束,他与段白松并肩离开皇宫。 姜侯紧跟在萧陌然之后,寸步不离。 段白松见状,忍不住出言讽刺:“姜侯这是诽谤太子不成,心有不甘,转而采取拦路的手段了吗?” “本侯只是有几句私话,想私下里与太子您促膝长谈。” 姜侯的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萧陌然的目光如静水深流,平淡却锐利,他一身傲骨,气势如虹,轻易便将姜侯周身的气场压制下去。 他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身形挺拔,斜睨着姜侯,“哦?姜侯有何独到见解,不妨直言。” 姜侯面对太子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躬身行了一礼。 他抬头望向萧陌然,眼神中满是真挚:“实则是本侯一时疏忽,未能识得太子您的独特品味,从而产生了误解,在此特意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未曾想,这竟是京城最新流行的饰品,本侯见识浅薄,孤陋寡闻,实在汗颜。刚刚发现太子您佩戴不久,它便迅速风靡整个京城,其魅力之大,委实令人费解。” 萧陌然的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冷冽,“无需道歉,对于那些不明是非之人,本王从不会轻易宽恕。不过,本王也理解,姜侯出身草莽,对于高雅之物自然缺乏一定的鉴赏能力,不明白它为何能迅速走红,也是情有可原。” 姜侯闻言,轻轻一笑,冷而锋利。 而萧陌然则是一派悠然,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麒龙殿内,皇帝凝视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这些年,你一直为国效力,个人大事也因此一拖再拖。如今你已二十五岁,是时候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萧陌然的面容依旧冷漠,对于婚姻似乎毫无兴趣。 “可有哪家的名门千金让你心动?” 皇帝仔细观察着萧陌然的表情,试图从中寻找答案,“如果有,尽管说出来,父皇即刻为你安排赐婚。” “并无。”萧陌然的回答简单而直接,语气中不带丝毫波动。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多了几分严厉:“那么,由父皇为你挑选如何?比如说楚王妃的胞妹,苏清清,你应该见过那位才貌双全的苏三小姐吧。” “确实见过,但并无娶她的意愿。”萧陌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皇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显得有些急躁,“苏清清无论人品、相貌都极为出色,才华横溢,名声在外,作为你的王妃,绝对是绰绰有余。你还在期待什么样的仙女下凡?” “即使是仙女,我亦无意娶之。”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他直视着皇帝,坦率直言:“如果父皇认为苏清清合适,大可以将她纳入后宫。” “这都是为了你好。”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成家至少可以堵住外界的悠悠之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成家,又能如何?”萧陌然的态度依旧淡漠,“况且,朝堂局势尚未完全稳定,我无意在此时分心于家室之事。” “你……”皇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见儿子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是真的不想娶,还是因为心中有了他人,而不愿娶她人?” 萧陌然面容镇定,语气坚定,“总之,就是不想娶。” “罢了。”皇帝深知儿子的性子,向来言出必行,只好无奈地缓和了语气,“既然目前无意,那便不强求,待你日后愿意时再说。” “悉听尊便。”萧陌然轻轻点头,算是应允。 …… 季平匆匆来报,段白松即将前来接薇薇离府。 薇薇的离开,将太子府内那难得的欢声笑语瞬间吹散,留下的只有一片寂静。 即便是习惯了宁静生活的苏砚昭,也不免感到心头空落。 在这座太子府的高墙之内,她竟开始对这份过于平静的生活感到厌倦。 萧陌然从宫中归来,踏入太平殿的那一刻,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砚昭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愁绪。 第141章 你这颗心,我志在必得 苏砚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萧陌然的身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随即从榻上坐起身来。 她望着那挺拔而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昨晚那温馨而又旖旎的画面不经意间在脑海中浮现,让她的心跳不禁加速,略感紧张。 萧陌然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从榻上轻轻拉起,苏砚昭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入了他的怀抱。 紧接着,她的腰间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环抱,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她惊讶不已。 他那清冷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怎么,难道是我欺负你了吗?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苏砚昭稳住身形,脸颊却因他的话语而泛起了红晕,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回应道:“你以为,压迫我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萧陌然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说道:“看见你,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愉悦。拥抱你,更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快乐。与你共度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是那么的满足。”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苏砚昭望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玩味,心中不禁升起几分不悦。 见到苏砚昭被自己的言语所惹恼,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忽然间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在苏砚昭眼前轻轻晃动,“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言罢,萧陌然漫不经心地将那块温润如水的玉佩轻轻抛掷,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轻巧地落在柔软的榻面上,发出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声响。 苏砚昭一时愕然,目光在那玉佩停留片刻,心中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子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割舍这份显然价值不菲的礼物。 “不要也罢。”苏砚昭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轻松。 “别误会。”萧陌然见状,连忙解释,他的眼神温和而深邃,“如今这京城之中,佩戴此等玉佩者比比皆是,它早已失去了那份独特与珍贵。我所追求的,必须是世间独一无二之物。” 苏砚昭内心暗自思量,这位权高位重的太子,所拥有的珍稀之物何尝不是举世无双? 他的世界里,还有什么能称得上“独一无二”呢? “那你送我点不同的。”萧陌然突然低下头,声音温厚而充满磁性,“这世上,只有你能给予。” “我一无所有,既无权势可依,亦无财富可谈,能给太子您带来什么呢?”苏砚昭直视着萧陌然,她的眼眸清澈,却也藏着一丝迷茫与困惑。 萧陌然静静地凝视着苏砚昭,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片刻之后,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按在苏砚昭心脏的位置,那动作轻柔,“我要的就是这个。” 苏砚昭身形微震,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我要的是你的心,把它交给我吧。”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诱惑力,敲击在苏砚昭的心弦上,“你能给吗?”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直视着萧陌然,声音冷静而清晰,“萧陌然,你将我囚禁在这太子府中,还渴望得到我的真心,这是否太过贪心了呢?” “人皆有欲望,欲望使人贪婪,我非圣贤,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萧陌然坦诚相告,没有丝毫掩饰,“对你有所图,自然也会生出贪念。” 苏砚昭的心脏轻轻颤动,那句话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总觉得萧陌然的真正目的远不止于此,未来的路,她看不清,也不敢想。 “如果有一天,我反抗你,你会杀了我吗?”苏砚昭认真地问道,仿佛已经预见了某种结局。 “安心。”萧陌然的手轻轻搭在苏砚昭细腻的颈项上,语气不容置疑,薄唇轻启,“我手上沾染的血迹,虽无法洗净,但我绝不会无故让你受到牵连。” 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低沉,却在苏砚昭心中激起了涟漪。 她深知,萧陌然既能将她从危难中解救,也能轻易地结束她的生命。 察觉到苏砚昭的分神,萧陌然微微俯身,在她额前留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那温暖的触感让苏砚昭的眼睫毛轻轻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助。 萧陌然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轻叹一声。 “若陛下要我迎娶你的妹妹,你意下如何?”他的话语在她上方缓缓响起。 这一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静止。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你的心仪之人,你的婚姻大事,似乎并不需要我的意见。” 苏砚昭垂下眼帘,眼神闪烁不定,语气淡漠,“你想娶便娶,不必问我。” “若你真与王妃结缘,作为皇嫂,我自会真诚祝福,愿你俩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她又补充了一句。 萧陌然轻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讽刺,“瞧,这就是你不愿交付真心的结果。” 苏砚昭沉默不语,她清楚,将真心交付于萧陌然,无异于亲手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无论如何,你这个人,这颗心,我志在必得。”萧陌然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逃不掉的。”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苏砚昭心上,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端午佳节,宫宴的热闹渐渐散去,萧陌然回到府邸,只见苏砚昭正与兰滢、季明峰一同品尝着节日的粽子,气氛温馨而和谐。 季明峰见萧陌然归来,连忙起身,热情邀请:“殿下,要不要一起尝尝这粽子的美味?” 安煜因季明峰的失礼而皱眉,这一微妙变化却被季明峰敏锐地捕捉到。 “你们继续。”萧陌然淡淡地说着,随后在苏砚昭对面落座,姿态从容不迫。 兰滢识趣地退至一旁,手中提壶,静默不语。 “遵命,殿下。”季明峰立刻将手中的粽子扔向安煜,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怎么,殿下没赏你粽子?看你那张脸臭的,好像刚被雷劈过一样。” 第142章 团圆 “你……”安煜神色愈发严厉,却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下怒气,“真是不懂规矩。” 季明峰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殿下不介意。” “粗鲁。”安煜低声斥责。 “顽固不化。”季明峰毫不示弱地回敬。 此时的苏砚昭已微有醉意,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更添了几分妩媚。 在周围的喧嚣声中,她抬头望向对面,对上了萧陌然那双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深邃眼眸。 他坐姿挺拔,英俊非凡,那双眼睛紧紧锁定了她。 尽管心中对被囚禁的现状不满,苏砚昭还是拿起酒壶,为萧陌然斟满了一杯,轻声细语道:“给你,也喝一杯吧。” 萧陌然微微垂首,目光温柔地掠过她递来的精致酒杯,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那从她袖口悄然探出的纤细手腕,皮肤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细腻而诱人。 他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浅笑。 随后,他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包裹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一股电流仿佛在两人之间悄然流转。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苏砚昭的心跳莫名加速,脸颊上染上了两朵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所震撼,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目光与他对视。 萧陌然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在此刻都为之静止。 他轻轻举起手中的酒盅,那清澈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一仰脖,那冰凉的酒液滑入喉间,嗓音因这凉意而变得更加温润,他说:“我稍后要外出迎接一位朋友,今晚就不能陪你共进晚餐了。” 闻言,苏砚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她很快调整情绪,轻轻挣脱,试图从他那宽厚的掌心中抽离。 “你不是要接人吗?”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反问道。 萧陌然的眼眸深处藏着深邃的笑意,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端午安康,愿你今天的心情如这佳节般美好。” 苏砚昭愣怔片刻,当她回过神来时,萧陌然已经带着安煜远去,只留下那句“端午安康”在空气中悠悠回荡,让她不自觉地想要留住这份温暖。 她缓缓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耳畔。 与此同时,京都郊外,正午的阳光灿烂,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慵懒而又舒适的暖意。 官道上,远处传来车轮碾压地面的沉闷声与马蹄声的交响,不久,一辆外表朴素却透露着不凡气质的马车缓缓驶出,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段白松与萧陌然并肩骑行,目光紧紧跟随那辆逐渐靠近的马车。 马夫轻巧地吹了一声口哨,马车便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 “三弟!”段白松难掩激动,高声呼唤。 马车内的身影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掀开了窗帘,露出一双洁白而骨感的手,接着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大哥,陌然。”他的声音轻缓而虚弱 段白明,段家的三少爷,自幼便因体弱多病而在外疗养,尽管身患顽疾,但他却活出了属于自己的洒脱与自在,与常常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段白松和萧陌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路长途跋涉,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萧陌然的询问中充满了真切的关怀。 段白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戏谑之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答道:“病弱之躯行于旅途,虽苦亦须忍耐,毕竟归心似箭。” “看你这样子,应该没问题。” 段白松爽朗的笑声中充满了对兄弟的了解与信任,“既然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登雀楼小酌一番,你嫂子和薇薇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段白明打趣道:“我看啊,是大哥想念嫂子和薇薇了吧。” “你懂就好,你这家伙可真够慢的。”段白松笑言,言语中满是亲昵。 “白明知错,咱们这就出发吧。”段白明说着,轻轻放下了窗帘。 三人一行,气势非凡地返回鹊都,他们英姿飒爽的身影吸引了沿途行人的目光。 抵达登雀楼,段白明下车,他的身高虽然与段白松、萧陌然相差无几,但身形更为清瘦,一身素色长袍更衬托出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衣摆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有些空荡。 萧陌然见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要我和表兄把你抬上去?” 段白明却温和地拒绝了:“我自己心里有数,还没到那种需要人抬的地步。” “别磨蹭了,快进去吧。”段白松率先迈步进入楼内,他的背影洋溢着一股豪迈之气。 其余二人相视一笑,紧跟其后。 今日正值端午佳节,登雀楼内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各种娱乐活动琳琅满目,一派繁华景象。 他们一路来到三楼,推开房门。 一位温婉的妇人抬头,脸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都来了,快来坐下。” “嫂嫂。”段白明恭敬地行礼。 “快坐快坐,别客气。”妇人热情地招呼着。 一旁,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薇薇,为段白明搬来了坐垫,清脆悦耳的童声响起,“三叔,坐这里哦。” “谢谢薇薇。”段白明轻抚了下她的头,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随即响起,欢快地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看这孩子,笑得这么开心,长大了肯定是个乐观的主。”段白松摇头苦笑,眼中却是满满的宠爱。 “她本就该拥有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爱笑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萧陌然边说边提起酒壶,为众人斟满了美酒。 “说得好。”段白明举杯在手,“白明久未归家,大哥和陌然又刚从战场凯旋,今日难得团聚,我先干为敬。” “何必这么文绉绉的,直接干了才痛快嘛。”段白松索性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那份洒脱与不羁,正是他性格的真实。 苏夫人在一旁掩嘴轻笑,“你们三个啊,聚在一起就还是老样子,气氛总是那么和谐愉快,让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 这话一出,段白松的眼眸中闪烁起回忆的光芒,“白明那时候可惨了,身子骨瘦弱得像根柳条,还常常成为我们这群大孩子恶作剧的‘宠儿’。” 第143章 引人注目 段白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都怪我当时太过年幼,不懂世故,总是轻易就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那时,段家老将军尚在人世,而萧陌然作为客居段府的少年,与段家两兄弟结下了不解之缘。 三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恰逢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段白松与萧陌然突发奇想,偷偷摸摸地从祖宗供桌上取下几块精致的祭品,心中天真地认为,吃了这些供奉给祖先的食物,就能继承到祖辈们的武艺,从此不必再日复一日地刻苦练功。 而段白明这个总是被哥哥们保护的小弟,内心深处只渴望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能够与他们并肩作战,于是也加入了这场“英勇”的“冒险”。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的“壮举”很快就被裴老将军发现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段白松和萧陌然这两个机灵鬼,却狡猾地将责任推给了段白明,说是他为了强身健体,才怂恿他们一起“借”用祭品。 老将军听后,眉头紧锁,最终决定,让段白明一人承担后果——吃光供桌上的所有祭品,以此作为对他“领导不当”的惩罚。 提起这段往事,段白松忍不住大笑起来,“想想都觉得好笑,那时候的我们,虽然年少无知,却也活得自在快乐,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束缚。” 萧陌然的嘴角轻轻上扬。 段白明为两位兄长斟满酒杯“愿二位兄长,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能保有那份无知无畏的快乐。” 段白松一时语塞,苏夫人则在一旁掩嘴轻笑。 “这样的祝福,还是藏在心底吧,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萧陌然轻抿一口酒,悠悠道出。 段白明朗声笑道,“说出来了,心里才痛快,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好了,别婆婆妈妈了,来,干杯!今晚不醉不归!”段白松举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夜色渐浓,雀楼的灯笼逐一亮起,照亮了鹊都第一楼的辉煌。 在这灯火阑珊处,三人中唯有段白明微醺却依旧保持着几分清醒。 薇薇已经沉沉入睡,段白松望着妻子,温柔地接过熟睡的孩子,“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家了。” 萧陌然扶起段白明,两人并肩走出包厢。 此刻,琴音清脆悦耳,歌声悠扬,引得整个雀楼的宾客纷纷侧目。 段白明随着歌声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台上,一位女子侧脸清丽脱俗,神情专注,仿佛遗世独立,不染尘埃。 他不由得低声问道:“那位女子是谁?歌声如此动人。” 萧陌然轻声回答:“穿着粉色衣裳的是金汐玥,鹊都无人不知的头牌花魁,她的歌声早已名动京城。而那身着黄色衣裙的,则是学士府的三小姐苏清清,她的琴技同样非凡。” “你问的是金汐玥,还是苏清清?”萧陌然好奇地反问。 段白明浅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多谢解惑,两者皆是。” 琴声突然停止,苏清清抬眼四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周围并无异样,她心中暗自揣测,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收起琴弦后,苏清清与金汐玥相视一笑,眼神欣赏。 金汐玥轻启朱唇,“多亏苏三小姐的琴音,为汐玥的歌声增色不少。” 苏清清笑得明媚,眼神中满是真诚与喜悦,“金姑娘,别这么客气,其实你的歌声才是真正的灵魂所在。自从在楚王府上初次听到你的歌声,我就被深深吸引,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合奏一曲,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今天真是畅快淋漓,希望将来还能有机会与金姑娘再度合作。” 金汐玥笑靥如花,温婉中透着自信,“苏三小姐,随时欢迎你来雀楼找我。” “好,那我先告辞了。”苏清清优雅地从舞台上缓缓走下,身姿曼妙,引人注目。 一旁的侍女连忙跟上,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姐,您与金汐玥这样的女子合作,若是被夫人知晓,定会责备您的。况且,这有损您名门千金的身份啊。” “够了。” 苏清清闻此言,脸色一沉,显然不满侍女对金汐玥的轻视,“她哪里低微了?在我看来,她与任何人一样高贵。以后若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你就别再跟着我了。若你害怕受罚,那我给你自由。” 苏清清性格独立,不喜欢他人干涉自己的选择,更不容忍任何束缚。 侍女面色苍白,连忙道歉,“是,小姐,是我错了。” 见侍女认错,苏清清的脸色稍微缓和,“知错能改就好,我们回去吧。” 回到学士府,苏方氏便急匆匆地迎上来,“清清,你今天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就不能收敛一下你的性子,安分些吗?” 苏清清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但她深知对母亲应有尊重,只能勉强压抑住情绪,轻声道:“娘,我没去哪,只是在京城随意转了转。” “你即将出嫁,怎么还这般由着性子胡闹。”苏方氏的话语中满是忧虑,对于这个小女儿,她总是放心不下。 近来,一种难以名状的预感萦绕心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娘,我明白了。”苏清清轻声细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天色已晚,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我累了,娘也请早点休息吧,莫让疲惫侵扰了您的容颜。” 苏方氏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慈爱的微笑“好,你快去睡吧,愿好梦伴你度过这宁静的夜晚。” 送走了苏方氏,苏清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那轮明亮而圆满的月亮,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渴望,想要独自品味一杯醇香的酒。 有时,她真的很羡慕姐姐苏砚昭,能在楚王府中自由自在地生活。 尽管偶尔会遇到风雨,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守护着她的安宁。 她真的不愿意,像母亲那样,一辈子都被困在学士府后院的那一方小小天地里,被那些琐碎而又无尽的家常之事紧紧缠绕。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房间的地板上,苏清清的心情却有些郁闷。 第144章 只为博人一笑 她想去楚王府找寻苏砚昭,却在门口被安公公拦了下来。 “安公公,我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二姐了,心中十分想念,还请您再帮我通传一声吧。”苏清清的声音柔和而恳切,“我只是想在楚王府坐坐,不会给二姐带来任何打扰的。” 安公公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选择了隐瞒实情,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道:“三小姐,楚王妃近来身体不适,谁也不想见,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她身体好转,想见您时,自然会有人通知您的。” 苏清清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失落,但她没有发作,只是对着安公公微微一笑,“辛苦安公公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安公公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清清的背影渐渐远去,“慢走,三小姐。” 苏清清走出几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相邻的太子府和楚王府上。 这几回前来楚王府,却总是无缘得见苏砚昭,她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最近的苏砚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最近的苏砚昭,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突然之间从人世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回到学士府,程夫人关切地询问:“怎么样,见到你二姐了吗?” “没见着。”苏清清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内心的不安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夫人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 苏清清依旧摇头,“我真的不清楚。” 程夫人轻哼了一声,想起了寿宴上的不愉快,心中暗自揣测,“我看她还在跟我们怄气呢,根本不想见你。” 苏清清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娘,您为什么总是这样看待二姐,是不是对她太过严厉了?” “如果她能机灵一点,我也不会如此严厉。”程夫人叹了一口气,“交代给她的事,她总是办不好,让她帮忙促成你和太子的婚事,结果她自己却和太子一起失踪了,弄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流言四起。” 苏清清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娘,那只是一个意外,二姐绝非故意的。” 程夫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罢了,既然她不想见,那就随她去吧。” 苏清清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猜测,关于苏砚昭的失踪,关于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 …… 苏清清前往楚王府拜访的消息,不久便由兰滢告知了苏砚昭。 “她来找我做什么?”苏砚昭慵懒地斜倚在床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缓缓睁开那双眸子,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 “她没说具体什么事。”兰滢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只说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苏砚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我猜,这应该是娘的意思,娘还是不死心,想让清清成为太子妃。” 兰滢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不悦,“苏夫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砚昭闻言一惊,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当面如此直接地评价自己的母亲,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反正这事儿我管不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与我无关。”苏砚昭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兰滢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理解苏砚昭此刻的无奈与逃避。 到了下午,苏砚昭从梦中醒来,发现萧陌然已经回到了太平殿,他正手持一束鲜花,细致入微地将它们插入瓶中。 “醒了?”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即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苏砚昭已经睁开了眼睛。 苏砚昭坐起身,恰好看到萧陌然完成了插花,他捧着花瓶向她走来。 望着那高大威猛的身影逐渐逼近,苏砚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这次,萧陌然并没有做出任何让她感到不适的举动,只是邀请她一同欣赏他的插花作品。 “你觉得插得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萧陌然嘴角含笑。 苏砚昭望向桌上那束花,轻轻说道:“还算可以,但算不上特别美观。” 萧陌然闻言,笑而不语,眼中却闪烁着更加浓厚的兴趣,“看来我还需要多加学习,你愿意推荐几本书给我吗?” 这是苏砚昭来到太子府这么久,萧陌然第一次主动向她寻求建议。 “书都在楚王府里。”苏砚昭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萧陌然低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那不如你亲自来示范一次,如何?” 望着眼前那束即将凋零的花,苏砚昭忽然说道:“只怕楚王府中的花,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凋谢了。” 萧陌然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花谢了自会有再开之时,过几日,我会亲自监督人将那傲骨凌寒的梅花树移栽进府中,再添上几株应季的花卉,让府邸四季如春。” 苏砚昭闻言,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没有再多言。 数日之后,萧陌然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府中因移栽梅树而显得格外热闹,人声鼎沸,好不喧嚣。 苏砚昭深知外界眼光复杂,便选择留在了静谧的殿内。 一日,裴松林闲庭信步,缓缓踱至府中,最终在萧陌然身边停下,嘴角挂着一抹和煦如春风的微笑,语带调侃:“怎么,向来不问世事的你,何时也对养花赏花之事产生了兴趣?” 萧陌然淡然一笑,回答得随意而又真诚:“花儿能抚慰人心,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裴松林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玩味:“花儿能让你舒心?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你。难道,是你的内心终于有了想要取悦之人,就像那铁树,终年不开花,一朝绽放,只为博人一笑?” 萧陌然正欲接口,却见季平面色沉重地快步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殿下,有紧急消息,据说姜侯有意纳苏家的三小姐为侧室。” 萧陌然闻言,神色微变,与裴松林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当这消息传入苏砚昭耳中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难辨。 姜侯欲纳苏清清为妾,对于她的母亲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第145章 一刀两断 兰滢轻声呼唤:“小姐,您还好吗?” 苏砚昭轻轻摇头,口中虽道“没事”,但眼中却难掩忧虑之色。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季平匆匆步入殿内,待气息稍作平复,方沉声道:“楚王妃,安公公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平王妃与苏夫人正带着人,企图强行进入楚王府,她们坚持要见您。” 苏砚昭闻言,嘴角竟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她眼角余光瞥见殿门外静静站立的萧陌然,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能让我出去见她们一面吗?” 苏砚昭的声音虽轻,却坚决,她朝着殿门外的萧陌然询问道。 …… 此时此刻,在楚王府外,苏方氏与苏玥溪的脸色均是难掩的严肃与愤怒。 安公公的阻拦,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激起了二人的怒火。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拦住本王妃的去路!” 苏玥溪美丽绝伦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声音尖锐刺耳,“我乃平王妃,你竟敢对我无礼!让你去通报楚王妃,说我和母亲要见她,你却一再推诿拖延。” 面对指责,安公公不卑不亢:“平王妃息怒,小的不敢对您无礼,但规矩就是规矩,您和苏夫人不能如此强行闯入楚王府。这里不是平王府或学士府,外人不可随意进出。”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苏方氏忍无可忍,厉声喝道,“让楚王妃出来见我这个做娘的,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只好硬闯了!” “若真如此,小的也只能依规行事了。”安公公身后,数名府兵严阵以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苏方氏怒火中烧,正欲下令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云昙却匆匆赶来,高声喊道:“安公公,楚王妃已经同意平王妃和夫人入内。” 安公公闻言,神色一愣,转头望向云昙,只见后者微微点头,确认了这一消息。 在安公公一行人离开后,苏方氏立刻带着满腔怒火,大步流星地往府内走去,誓要讨个说法。 而在仙都苑内,苏砚昭静静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苏方氏一见苏砚昭仍旧保持着那份超乎常人的平静,想到自己和苏玥溪在门口与一个仆人周旋半天,心中的怒火瞬间难以遏制。 她猛地抬手,欲给苏砚昭一记响亮的耳光,却不料被机敏的兰滢挡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砚昭!”苏方氏稳住身形,怒目圆睁,直视着苏砚昭,“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亲娘?” 苏砚昭面容淡漠,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若不记得,我又怎会允许娘和大姐踏入楚王府半步?我已给足了娘和大姐颜面。” 苏玥溪紧跟着追问:“你知道姜侯要纳清清为妾的事了吗?” “刚刚听闻。”苏砚昭的回答简洁而冷淡。 苏玥溪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然还能如此冷静?” 苏砚昭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姐姐希望我如何反应?” “如果不是你招惹了姜侯,不仅给学士府带来麻烦,更害得清清要成为他的妾室,是你,亲手害了自己的亲妹妹!” 苏方氏情绪失控,言语锋利,“当初我让你促成清清与太子的婚事,你却百般推脱,最后也只是敷衍塞责。若是你当初真心诚意地促成这段姻缘,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苏方氏的双眼因愤怒而泛红,她死死盯着苏砚昭:“真相是,姜侯真正心仪的人其实是你,清清不过是个替罪羊,替你承受了这一切!” 苏砚昭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苏玥溪见状,满脸困惑:“你笑什么?” 苏砚昭则直接迎上了苏方氏的目光,那双眼睛锐利。 “母亲大人,您不急于为清清筹划脱困之策,反而匆匆赶来楚王府对我加以责难,这情景难道不显得有些讽刺吗?”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记得当初,姜侯在永和宫向我求婚之时,家族上下为何没有表现出如今这般的激愤?为何无人愿意站出来,为我这个即将步入未知命运的女儿发声?”苏砚昭的眼神轻轻扫过苏玥溪。 苏方氏的胸膛因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映照在苏砚昭的面庞上,这突如其来的脆弱,是苏砚昭记忆中这位向来偏心且强势的母亲从未展现过的模样。 “母亲,您为何哭泣?”苏砚昭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难道你忍心看着你亲爱的妹妹,在这青春年华之际遭受如此不公的命运吗?”苏方氏的话音未落,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苏玥溪目睹这一幕,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 苏砚昭则缓缓后退,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苏方氏,语气中不带丝毫温度:“母亲,您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方氏猛地磕头,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她仰起头,眼中满是祈求:“求你,救救你的妹妹,救救清清吧。”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冰冷:“母亲,我该怎样救清清?是要我去替代她承受这一切吗?还是说,作为楚王妃的我,应该屈尊降贵,去给姜侯做妾?” 苏方氏哑口无言,因为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苏砚昭摇头苦笑,眼中的嘲讽与悲哀交织:“母亲,您可曾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在我被需要时,你们就像吸血鬼一般贪婪,这样的亲情,怎能不叫人心寒。” “但清清是你的亲妹妹啊。”苏方氏仍旧试图说服。 苏砚昭闻言,身形一顿,随即决绝地转身,准备离开。 她的心中明白,自己从未拥有过多少真正的亲情,更不会因此而受到要挟。 苏方氏见状,猛地站起身,对着苏砚昭的背影厉声喝道:“砚昭,你若踏出这一步,我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然而,苏砚昭并未回头,她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母亲,我与学士府的缘分,到此为止。今后,不必再见。就当我从未存在过吧。” 第146章 逃婚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她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门,只留下身后两人错愕的身影。 苏砚昭的心境如古井无波,她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决绝。 “砚昭!你真是铁石心肠,毫无情义可言……” 面对背后的谩骂与指责,苏砚昭始终保持着沉默,不曾回头。 仙都苑内,空旷而寂寥,阳光虽好,却驱散不了殿内的寒意。 苏砚昭独自静坐良久,直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一件温暖的披风轻轻覆盖在她的肩上,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涌起了一丝暖意。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腿已因长时间静坐而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这时,一个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打算就这样静静地坐下去吗?” 苏砚昭眨了眨眼,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已在这里茫然坐了许久。 身旁的人半跪在她身边,虽然她没有转头,但她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正温柔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你很难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不,我没有感觉,只是习惯了。”苏砚昭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几分疲惫。 萧陌然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他轻声试探:“你想救她吗?” 苏砚昭轻轻侧头,与萧陌然那清澈又深邃的目光交汇,语气平淡地说:“这与我何干。”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 “那我们就回太子府吧。”萧陌然提议,话语坚定。 而另一边,小小的花轿在姜侯府门前招摇过市,一路吸引着无数目光,最终停在了学士府前。 穿着粉色嫁衣的苏清清,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轿中。 当“起轿”之声响起,轿内之人却异常平静,红盖头下,那张美丽而冷峻的脸庞,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小轿穿街过巷,穿越了鹊都最繁华的街区,引来无数好奇与艳羡的目光。 如果人们知道轿中人的身份,或许会为这段即将步入悲剧的婚姻而叹息。 苏清清心中清明如镜,对于姜侯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一旦踏入姜侯府,她的生命便如同被倒计时,一点点流逝。 她不愿意束手就擒,成为那个残忍之人的牺牲品。 此刻,正是逃脱的最佳时机。 苏清清眼神一凛,迅速撩起裙摆,取下了绑在腿上的小巧爆竹,点燃后,毫不犹豫地抛向了轿外。 与此同时,她猛地冲出轿子,动作敏捷而果决。 爆竹的爆裂声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呼喊,轿子在剧烈的震动中倾覆,现场一片混乱。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苏清清借着混乱,迅速混入人群中,利用人群的掩护,向着自由的方向疾步逃离。 “侯爷!侯爷!”家丁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伴随着急促而慌张的呼喊,打破了正厅内的宁静。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正厅,高声喊叫,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恐,“苏家三小姐……跑了!” 姜侯闻言,缓缓抬起深邃的眼眸,那双眼混浊而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跪伏在地的家丁,“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看不住,真是废物!” 随着话语落下,姜侯站起身,步伐稳健地走向那颤抖不已的家丁,手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剑未出鞘,却已有一股凛冽之气弥漫开来,“说,往哪个方向跑了?” 家丁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绝望的颤抖,“往……往楚王府的方向……” 话音刚落,一道冷冽至极的剑光,剑鸣声骤起,,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家丁的头颅已滚落在地,鲜血溅满了冰冷的石板。 正厅内,所有仆从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姜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重复着那句话,“往楚王府方向跑了……” 另一边,苏清清在烈日之下奔跑,红盖头早已不知所踪,精致的珠钗散落一地,发髻也变得凌乱不堪,但她的眼神中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阳光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让她的面颊泛起了红晕,汗水如断线的珍珠,顺着她的额头、颈项滑落,后背的衣裳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肌肤上。 她抬头望向前方,那块熟悉的府邸牌匾映入眼帘,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在鹊都这个繁华之地,能够救她于水火的,或许只有那位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太子了。 无论是太子愿不愿意伸出援手,无论最终等待她的是何种命运,她都决定放手一搏,为了自己。 苏清清的眼神愈发坚定,她紧紧盯着太子府门外的守卫,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为自己打气。 随后,她提起沉重的裙摆,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抹粉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守卫们的视线中,门边的守卫反应迅速,立刻上前将她拦下,厉声喝道:“何人胆敢擅闯太子府,速速退下!” 面对守卫的呵斥,苏清清没有回答,只是倔强地想要继续前行,却被守卫粗暴地推开,她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痛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的衣衫凌乱,发饰散落,显得狼狈不堪。 一名守卫抽出刀,满脸怒容地质问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还不快滚!” 苏清清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要站起,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紧闭双眼,双手胡乱挥动。 “住手。” 在这混乱之中,一个清晰而纯净的男声穿透嘈杂,让人心神一震。 “三公子。” 守卫们闻声,立刻收敛了气势,恭敬地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苏清清感到周围的杀气瞬间消散,她缓缓抬起头,阳光刺眼,逆光中站着一个人影,轮廓模糊,却自带一种超脱尘世的气质。 她的鬓角挂着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有的甚至滴入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在朦胧中,她隐约看见了一袭朴素的青衫,以及那人身上传来的温和气息,没有丝毫的威胁感。 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 第147章 求殿下救救我 “起身吧。” 那声音再次响起,温柔而坚定,融化了她心中的寒冰。 苏清清有些茫然,一只手上缠绕着檀木佛珠,幽香扑鼻,她本能地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掌上。 被轻轻拉起后,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清瘦而温文尔雅,脸色苍白中带着几分慈悲,仿佛是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救赎。 她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连忙低声说道:“多谢。” 正欲转身离开,不料手腕被身后之人轻轻握住,两人目光交汇。 苏清清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耳边传来低沉的话语:“姑娘,莫要再逃了。” “什么……”苏清清惊讶地望向他,不解其意。 段白明轻声言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随我进去可好?” 而在太子府的深处…… “求殿下救救我!”苏清清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无助与祈求。 萧陌然淡漠地望着她,眼神平静无波,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本王为何要救你?” “唯有殿下能救我。”苏清清低垂着眼帘,沉思片刻后回答。 萧陌然轻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这算什么理由?” 苏清清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她认为足以打动萧陌然的理由:“因殿下与家姐的情谊。” 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触及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萧陌然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你家姐已与学士府恩断义绝,此事你难道不知?” 苏清清脸色微变,心中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酸楚,“是的,因我而起,我有责任。” 她没有责怪苏砚昭,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更不愿看到无辜之人因此受到牵连。 萧陌然对学士府中竟有如此通透之人感到意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苏清清匍匐在地,声音中带着哽咽与哀求:“求殿下救我,我不想死在范冢那般凶徒手中!” 萧陌然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这时,一旁的段白明忽然开口,声音坚定:“救她,权当我欠你个人情。” 他目光诚挚,直视着萧陌然。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段白明道:“你的人情我可担不起,一个游手好闲的病弱之躯,生死难料。” 段白明报以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怕我念念不忘,死不瞑目?” 萧陌然没有再言语,转身离去。 段白明则凝视着那背影良久,随后弯腰,温柔地搀扶起苏清清。 “起来吧。”段白明紧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与安慰。 那冰冷的触感让苏清清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婆娑中满是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的疑惑与不解。 “殿下是不愿救我吗?”苏清清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等下跟我回段家就是了。”段白明的话语简洁而坚定。 他的眼神深邃,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自信。 苏清清眉头微蹙,心中充满了不解。 在这乱世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就稀薄,更何况是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怎会无缘无故提出要带她这样一个被姜侯追捕的女子回段府? “可我被姜侯追捕,公子若是硬带我回去,就不怕我连累你吗?”她再次发问。 段白明闻言,笑容中多了几分从容不迫:“有太子爷在,无须担心。” 随后,他朝苏清清伸出了手,那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太子府外,天色阴沉,风云变幻莫测。 一队队士兵迅速集结,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 消息如野火燎原,姜侯新娶的小妾,苏家三小姐逃跑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往日门庭冷落的楚王府,此刻却突然间喧闹起来,姜侯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将楚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仿佛是要将整个楚王府吞噬。 旁边,一位队长小心翼翼地提醒,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侯爷,这是楚王府,直接闯进去……恐有不妥。” 姜侯闻言,斜眼一瞥,那凌厉的眼神,队长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楚王?” 姜侯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哪里还有什么楚王?早就没了。一个死去多年的楚王,谁还会记得,早已化为黄土一堆。” 在他眼中,皇室的权威不过是个笑话,他操控朝堂,权倾一时,就连尊贵的太子爷也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一个早已逝去的楚王了。 队长连忙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回应:“是,侯爷。” 得到命令,队长立即指挥着手下:“侯爷的新妾逃进了楚王府,兄弟们跟我进去,仔细搜查,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遵命!”士兵们齐声应答,声音响亮,随后,他们冲向了楚王府的大门。 随着大门轰然被撞开,楚王府内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府内之人被迅速控制,士兵们的搜查行动近乎疯狂,几乎将楚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其嚣张令人咋舌。 楚王府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自楚王去世后,皇室的尊严便成了奸臣手中的玩物。 安公公站在一旁,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满是无奈与不甘。 而那位一手导演这场闹剧的奸臣,此刻正大摇大摆地在楚王府中游走,真是悲哀至极。 姜侯凭借着多年前模糊的记忆,在楚王府曲折蜿蜒的回廊中穿梭,最终找到了楚王的书房。 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室内空无一人,却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清新雅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 抬头望去,一幅白玉兰图高悬于壁,那是楚王亲手所绘,笔触细腻,意境悠远,仿佛能闻到花香,看到花影摇曳。 望着这幅画,姜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城门校尉时,有幸在一次宴会上远远目睹那位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的楚王的情景。 那时的楚王,气质非凡,万人敬仰,是无数人心中的明灯。 姜侯曾暗自发誓,要追随这样的高洁之士,他梦想着能够跟随楚王步步高升。 第148章 搜查太子府 为此,他极尽谄媚之能事,费尽心机,终于得来了一个机会,跪在楚王面前,用最虔诚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效忠之心。 “殿下,微臣愿永远追随您。”即使是在跪拜之中,姜侯也觉得自己如同松柏般挺立,坚定不移。 楚王风度翩翩,身姿如竹,浑身散发着高贵而淡然的气息,站在他这个小人物面前,激发了他无限的向往与追求。 在姜侯看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的忠诚与追随。 然而,当那位仁慈的楚王以一句“心术不正,故而不予重用”拒绝了他的效忠时,即便是那般温柔的话语,也瞬间冻结了他的心。 楚王的形象,在他心中骤然变得可恶而冷漠,彻底熄灭了他心中对于权力与地位的熊熊烈火。 如今,望着这空荡荡的楚王府,姜侯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时局变换,楚王早逝,而他,姜侯,却成了权倾一时的人物,虽然没有赢得显赫的名声,但能够将高高在上的皇室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傀儡,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快感与满足。 皇宫如今已完全沦为了他手中的玩具,失去了所有的尊严与神圣。 姜侯心中暗自冷笑:“自寻死路,也是活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守卫的通报:“大人,三小姐在楚王府里不见踪影,连楚王妃也缺席府邸。” “嗯?楚王妃不在?”姜侯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阴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卑职已经仔细查探过,楚王妃的寝宫似乎久未有人居住。”守卫恭敬地汇报道。 “空置多时?”姜侯轻笑,“或许是被藏起来了,有趣。” “那是否继续搜查?”守卫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的人丢了,好不容易看上的心头好,你说我该不该找?” 姜侯的目光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楚王府既然没有结果,那就扩大搜索范围,不找到她,绝不罢休。” “是,大人。”守卫领命,转身准备离去。 “去,给我召集人手,去太子府搜。”姜侯的声音冷酷而坚定。 守卫闻言,身躯猛地一颤,声音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人,您……您真的要去搜查太子府?” 姜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玩味与挑衅:“怎么,我的守卫大人,难道是害怕了不成?” 他缓缓屈膝,姿态优雅却暗含威胁,直至与守卫平视。 那双眸子锋利,锐利中满含不容置疑的威压:“在你眼中,太子比我还可怕?是恐惧让他在你心中占据了更高的位置,对不对?” 守卫连忙低下头,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辩解:“不,大人,卑职绝无此意,卑职并不认为太子可怕。” “既然如此,那就执行命令吧。”姜侯的话语简洁而冷酷。 守卫如释重负,仓皇之间,连行礼都显得有些慌乱,随即迅速离去,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姜侯转身,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墙上那幅精致的白玉兰图,图中的花朵似乎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孤傲。 他的心中不仅盘算着如何取代楚王的地位,更暗藏着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夺取楚王妃,以此作为对皇室尊严的践踏,报复多年来所承受的压抑与算计,让那些曾经轻视他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禁军悄无声息地将太子府团团包围。 萧陌然静静地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目光穿过层层盔甲,望向那些全副武装的禁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诸位大驾光临,所为何来?” 言语间,他带着几分讥讽:“难道是我太子府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劳烦各位亲自登门拜访?” 禁军首领秦思泽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恭敬与谨慎:“微臣秦思泽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误会了,臣等此行,不过是奉命搜寻一名逃逸之人,并无丝毫打扰殿下的意图。” “奉命?何人的命令?”萧陌然的声音冷峻异常,目光锐利,直刺秦思泽的双眼,令其不禁微微低头,头盔之下,汗水已悄然滑落。 秦思泽咽了咽口水,声音更低了几分:“回禀殿下,是姜侯大人的命令。” 此言一出,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萧陌然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冽,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盔甲,直达人心最深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 秦思泽更是不敢直视,头盔下,汗珠滚落。 “身为禁军首领,竟然甘愿成为奸臣的爪牙,你的忠诚与荣誉,原来如此廉价。” 萧陌然的话语平静如水,却字字如刀,“秦思泽,你可还记得,你流淌的是皇家的血脉,肩上扛的是皇家的姓氏?” 秦思泽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殿下,微臣从未忘记自己的出身。” “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不觉得讽刺吗?”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你本应是皇室最坚定的守护者,如今却言听计从于姜侯的命令。忠诚难道是可以随意分割的吗?一半给皇室,另一半又打算廉价出售给何人?” “我记得,你的祖父,那位英勇智慧的老将军,曾自豪地夸耀过你,说将来要将你引荐给我,作为太子府的栋梁之才。看看你现在,这样的行为,你认为还配得上你祖父的期望吗?若他在天有灵,见到你今日之举,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该是如何的羞愧难当。” 阳光虽然正烈,但秦思泽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萧陌然的话语如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头也愈发沉重,抬不起来。 秦思泽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殿下,姜侯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 “就为了报答那份所谓的恩情,你就带着兵马,围困我的王府?真是愚蠢至极。” 萧陌然想起那位性格直率的秦老将军,心中不禁一阵唏嘘,难以相信眼前之人竟是他的孙子。 第149章 另有所图 “无论殿下如何责备,微臣都愿意承担。只求殿下念在祖父的份上,允许我进去搜查一番。若真找不到苏三小姐,我秦思泽自愿接受任何惩罚。” 秦思泽低头,不敢直视萧陌然那威严的面容,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石板上。 “你啊,真是可笑至极。”萧陌然一步步走下台阶,让他的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 当萧陌然走到他身旁时,秦思泽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萧陌然那低沉而缓慢的声音:“你闯入本王府,究竟是为了寻找苏三小姐,还是另有所图,比如……楚王妃?” 秦思泽心中一震,原本低垂的眼帘猛然抬起,目光中交织着惊愕与不解。 萧陌然则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声音中透着几分沉重:“如果不是顾及你祖父的颜面,你这擅自闯入、私行搜查的行为,又该当何罪?” 秦思泽沉默了,正欲开口辩解,突然,一个洪亮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僵持。 “太子,你可曾见到本侯的小妾?” 姜侯大摇大摆地带着一群士兵步入视线,那姿态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悠闲。 萧陌然抬头,目光与姜侯相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姜侯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寻找一位小妾?偌大的京城,竟连一个女子都找不到,朝廷的钱粮岂不是都浪费在了无能之辈身上?” 姜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步逼近萧陌然,声音中带着威胁:“那得看,是不是有人故意阻挠,不愿让本侯找到她。” 萧陌然嗤笑一声,表情中满是不屑与嘲弄:“哦?有人告诉你,你的小妾躲进了我的太子府?如果太子我不介意被打扰,倒是可以让你的人进来搜一搜,只是希望,别让一场闹剧污了王府的清净。” “你想搜查本王的府邸,也不是不可以。”萧陌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姜侯的眉梢轻轻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缓缓问道:“太子大人,您所提出的条件,究竟为何物?” 萧陌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漠的笑意,“以你的性命作为保证,若是寻觅不到,便需跪在我的面前,以死谢罪,这一点,你可明白了?” 姜侯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太子,你这般闪烁其词,莫不是心中有鬼?难道,你对我心仪之人也起了贪念?或者说,太子府的深墙之内,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抑或是某个人,生怕被外界知晓?” “听闻楚王妃并不在楚王府中,已失踪多日。太子,你何时才肯让楚王妃与我的小妾重见天日呢?”姜侯的眼神锐利。 萧陌然步入太子府,每一步都显得沉稳,但内心却汹涌,思绪万千。 他暗自揣摩,姜侯敢于兴师动众围府,究竟是出于对权力的极度渴望,还是背后有着更为深远的图谋? “太子殿下,您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否已超越了律法的界限?”萧陌然的语调虽然平淡,但眼中却锐利。 姜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狠厉之气油然而生,“你屡次三番破坏我的计划,太子,你未免欺人太甚!今日若不交出人来,休怪我姜侯无礼。” 两军对峙,剑拔弩张,连跪在地上的秦思泽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力,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汗水沿着额头缓缓滑落,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无礼?你是指硬闯王府,取我性命,还是意图谋反?”萧陌然的目光冷冽。 “寻找人不过是借口罢了,姜侯,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萧陌然的话语中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意味,。 姜侯的面色骤变,正欲发作,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段白松率领兵马赶到,紧随其后的,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带领着一队人马,整个场面瞬间变得紧张而又微妙。 萧陌然的眼神微闪,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解。 那宦官高声宣读圣旨:“皇上口谕,南平地区突发叛乱,命太子与姜侯即刻入宫觐见!” 这道命令一出,对峙的双方迅速撤离。 麒龙殿内,皇帝面容凝重,对萧陌然说道:“太子,南平的战事紧急,广宜王蓄谋已久,连夺数城,来势汹汹,恐怕不久就会威胁到京都的安全。” 萧陌然心中暗自思量,那位与冷宫贵妃关系复杂的堂叔,此次叛乱,恐怕与那场红颜之怒脱不了干系。 “太子,朕命你即刻整军,明日启程平乱。”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臣遵旨。”萧陌然领命,深知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皇帝再三叮嘱:“战事紧迫,万事小心。” 萧陌然领旨退出,殿内却留下了一脸怒意未消的姜侯。 皇帝目光微转,看向姜侯:“范卿,你先退下,你的事情稍后再议。”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 姜侯的声音冷硬,“太子私藏楚王妃及臣妾于府中,皇上如此袒护,难道真要坐视不理?” 皇帝眉头紧锁,面对眼前的战事,他不愿为此分心:“范卿,朕赐你十名佳丽,此事暂且不提,你先退下吧!” 姜侯满腔愤怒地离开,回到府中,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一名亲信进言:“侯爷,太子离京平乱,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您可以效仿广宜王,出其不意。” 姜侯的目光变得异常凌厉,亲信立刻噤声。 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虽然他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并无兴趣,但他乐于操纵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将帝王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今,皇帝已非他所能掌控,未来的太子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傀儡。 一旦萧陌然登基,自己的命运便可想而知。 “你说得对,机不可失,我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姜侯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冷酷。 亲信闻言大喜:“侯爷英明!” 姜侯意味深长地吩咐:“给平王传话,我要与他会面。” 第150章 承诺 他心中盘算着,可以培养新的傀儡帝王,继续享受那种将皇室成员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而此时,萧陌然返回府邸,意外地发现段白松和段白明两兄弟竟然还在家中,等待着他…… “究竟发生了何事?”段白松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心中暗自懊恼,若非适才情势紧迫,他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对那嚣张的恶徒施以颜色。 “南平边陲,风云突变,叛乱骤起,陛下紧急下令,命我即刻领兵前往,平息这场动乱。时局危殆,表兄你需即刻整装,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启程,直赴南平。”萧陌然言辞恳切,面容沉稳。 “究竟是何人,胆敢在这节骨眼上作乱?” 段白松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抹狐疑,“这未免太过凑巧,让人难以信服。” “正是广宜王。”回答简洁而沉重。 段白松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只怕我们此行南平,京城之中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萧陌然面色如常,语调却冷若寒冰。 “战事如火,时不我待,我们必须早做筹谋,以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段白松眉宇间满是忧虑,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仓促。 “嗯,我心里自有计较。”萧陌然的镇定自若。 见到萧陌然如此沉着冷静,段白松心中的不安稍有缓解,“看样子你已有应对之策,那我这就去安排。” 随着段白松的离去,书房内,段白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淡然:“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代劳之处?” “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协助。”萧陌然踱步至壁橱旁,从中取出一只表面布满细长划痕的光滑葫芦。 他将葫芦递至段白明面前,“你带着它,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段白明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只葫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何物?” “这是一位老将军的遗物。”萧陌然解释道,言语中带着几分庄重,“你带着它,去见那位关键的人物。” 与此同时,在那遥远的太平殿内,苏砚昭在季明峰的守护下,对外界的动荡浑然不觉。 苏清清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苏砚昭,对于妹妹竟然身处太子的宫殿中感到诧异,但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全的。 她困惑于自己逃离婚约为何会引来姜侯对楚王府的搜查,难道姜侯的目标不是她吗? 直至此刻,她仍旧无法理解姜侯为何执意要纳她为妾。 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引发风暴的引子? 就在这时,兰滢从楚王府匆匆返回,轻声唤道:“小姐。” “情况如何?府中的人都安然无恙吧?”苏砚昭关切地询问,对于那个喜怒无常、手段残忍的家伙,她总是难以放心。 “小姐请放宽心,外面的风波已经平息了。” 听到这话,苏砚昭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那姜侯呢?”苏清清轻声探问,“他不再追究我逃跑的事情了吗?” 兰滢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清楚,只知道他与太子都被皇上召入宫中。” 苏清清轻轻点头,犹豫片刻后,她转向苏砚昭,轻声道:“二姐,对不起。” 苏砚昭望着眼前这个年龄相差颇大的妹妹,记忆中,苏清清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们之间没有特别深厚的情感,也无明显的嫌隙。 “为何道歉?”苏砚昭语气平淡,“我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苏清清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二姐与学士府断绝关系,我也有责任。” “无需道歉,我并未放弃拯救你,不是吗?” 苏砚昭回忆起过往种种,心中一片凄凉,轻声说道:“我与学士府已无任何瓜葛,今后你不必再称呼我为二姐了。” 苏清清的眼眶莫名湿润,她轻声回应:“我明白了。” 如果这样能让苏砚昭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断了那份不必要的牵绊,也未尝不可。 两人沉默片刻,苏砚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苏清清微红的眼眶,不禁眨了眨眼,关切地问:“那你之后打算住在太子府吗?” 想到萧陌然可能将她们姐妹都留在这里,苏砚昭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苏清清的脑海中回荡着那个男子温柔的话语,仿佛那淡雅的紫檀香气再次萦绕在鼻尖,他曾承诺要带她回到段家。 “不,有个人说要带我回段府。”苏清清回答。 “段家的人?”苏砚昭好奇追问,“是谁呢?” 苏清清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 话音刚落,萧陌然步入大殿,侧头对苏清清说道:“白明在外等候,你先在段府住一段时间,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你的行踪,去吧。” 苏清清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好的。” 走出太平殿,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静立于亭中,已等候多时。 今日的变故太过突然,苏砚昭心潮起伏,摇摇欲坠。 她望向萧陌然,眉头紧锁,而萧陌然却异常平静,正欲开口,他的目光中已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希望姜侯死吗?”他突如其来的问题。 苏砚昭身形微僵,目光在瞬间的迷茫后凝聚,直视着他那双明亮如洗的眸子,其中复杂情绪交织。 “我一直都这么想。”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萧陌然的动作快如闪电,猛然将她拉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那股炙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耳畔是他低沉的嗓音。 今日的种种,他尚未及细细诉说。 苏砚昭被紧紧拥抱着,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下的心跳。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渐渐地,一种莫名的暖流在她心中蔓延开来,融化了长久以来的冰冷。 “怎么回事?”她轻轻挣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困惑。 萧陌然贴近她的耳边:“我答应你,他会死。” 这句话如同咒语,让苏砚昭所有的挣扎瞬间停顿,只留下满心的震惊与不解。 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软化,萧陌然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说什么?”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得有些错愕。 第151章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萧陌然松开手,手指轻轻掠过她耳边散乱的发丝,那动作细腻而温柔,但他的眼神却复杂多变,既深情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 “我会让姜侯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要你亲眼见证,那些曾经侮辱过你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他们的末路。”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敲击在苏砚昭的心上。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他们四目相对,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眼前的男子,面容坚毅,剑眉如锋,那不羁与无畏的气质,一如初见时那样,闯入了她的世界,搅动了她平静的心湖。 他轻声细语:“你想亲手砍下他的头颅,还是肢解他的四肢?让他粉身碎骨,还是承受千刀万剐之苦?又或者,将他挫骨扬灰,撒入污秽的沟渠之中?” “无论何种要求,你尽管提。”萧陌然的目光深深锁定了苏砚昭。 苏砚昭心中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那是长久以来的防备与戒心。 “你希望他怎样死去?”萧陌然的声音如同引诱,引导着她内心的黑暗面。 苏砚昭脸色苍白,但语气异常冷静:“只要他能死,怎样都行。”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决绝。 “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萧陌然再次靠近,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角,那动作充满了不舍与留恋。 苏砚昭侧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我又要去战场了。”萧陌然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声音低沉而沉重。 苏砚昭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怎么突然就要上战场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慌乱,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毫无准备。 萧陌然的目光停留在她那泛着淡淡桃红的脸颊上,缓缓道出了原因:“广宜王兴兵作乱,我身为将领,必须率军前往南平平叛,归期未定。” “何时启程?”苏砚昭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明天。”简短的回答,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时间紧迫,让苏砚昭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萧陌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虽然对他的强娶有所不满,但苏砚昭不得不承认,萧陌然从未真正伤害过她。 思考片刻后,她轻声道:“愿你凯旋而归。” 萧陌然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那你就在楚王府好好等我回来。” “这是在警告我吗?”苏砚昭心中升起一股凉意,皱眉问道,她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全地待在楚王府,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醇厚。 “也对,你说得没错。”苏砚昭苦笑,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前有猛虎,后有饿狼,进退维谷,想要回到往昔的宁静与安逸,似乎成了奢望。 如今,她与萧陌然的命运已经紧紧相连。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苏砚昭认真地叮嘱,“你说过会让姜侯付出代价的,别食言,否则我的结局会很悲惨。” 萧陌然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那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他俯身轻吻,情意绵绵中含糊应道:“我明白。” 苏砚昭被他带来的复杂情感弄得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深夜,京城的街道虽然寂静无声,但偶尔传来的狼嚎却让人不寒而栗。 在一座幽暗的庭院中,一只被囚禁的狼眼神幽深而冷冽,它紧紧盯着不远处另一笼中的巨蟒。 那蟒蛇庞大得惊人,粗壮的身体盘绕成数圈,皮肤厚实且光滑,斑斓的花纹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它吐出的信子对狼发出无声的威胁。 “放它们一起。” 夜色中,一道声音响起,如同毒蛇的信子划过肌肤,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四周昏暗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一名家丁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巍巍地将狼笼靠近那条巨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两个笼子的门锁。 狼与蟒蛇静静地对峙,野狼露出尖锐的獠牙,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凉爽的夜风悄无声息地拂过,树叶在风的轻抚下相互摩擦,发出一阵阵沙沙的细响。 就在这宁静而又暗藏危机的夜晚,一条巨蟒悄无声息地滑行,它的动作迅疾无比,瞬间穿越了粗陋的狼笼栅栏。 笼内的野狼惊觉之时已为时过晚,它们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光,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所有的抵抗都显得那么徒劳。 一番激烈的搏斗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狼群的咆哮与巨蟒的嘶嘶声交织。 最终,伴随着两声凄厉的哀嚎,一头不幸的狼被巨蟒那强有力的身躯紧紧缠绕,直至最后一口气息消散,随后,巨蟒张开大口,将狼整个吞下,它的腹部因饱餐而鼓胀,如同即将分娩的孕妇,显现出一种诡异而满足的轮廓。 巨蟒完成杀戮后,那双冷漠的眼睛转向了围观的人群。 观众中有人拍手叫好,他们的目光中闪烁着寒光,嘴角微微上扬,却隐藏着一丝阴霾。 “真是个好宠物。” 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而出,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半张脸隐没在斗篷的阴影之下,只露出的薄唇和下巴线条冷硬。 “平王,本侯已等候多时。” 姜侯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他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来人,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阴狠。 萧容楚随手解开斗篷,任由它滑落在地,他的目光穿过长廊,与姜侯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让侯爷久等了,这么晚了,侯爷召见本王有何要事?”他的声音平静而从容,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姜侯转身,步入屋内,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 “当然是大事,否则本侯也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此等待。”随着房门轻轻合上,屋内的一切都被隔绝于外。 “请侯爷赐教。”萧容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恭敬。 姜侯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语气轻蔑:“本侯有意助你成就一番伟业,登上那无人可及的巅峰。” 第152章 叛国篡权 萧容楚初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似乎对姜侯的提议并不感到意外。 “侯爷能有此心意,本王深感荣幸。不过,侯爷是否真的认为,我有那份能力,从太子手中夺取那至高无上的王位?” 姜侯冷笑,言语间充满了挑衅:“难道你还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对抗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王权?你母亲贵妃娘娘的遭遇,你这平王爷的处境,无不是最好的证明。无过无由,贬谪、废弃,这世间的不公,你承受得还不够多吗?” 姜侯的话锋,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萧容楚心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不甘与愤怒。 “受尽了委屈,自然该有苦尽甘来的时刻,平王殿下。”姜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萧容楚轻笑,步伐稳健地向前迈出。 “侯爷的意思是,我该如何做,才能迎来转机,实现这看似不可能的逆转?” “简单。”姜侯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我助你坐上那个宝座,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 萧容楚心中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涌上心头,但他仍保持着冷静,追问下去:“侯爷有何具体计划?” 姜侯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宜阳王蠢蠢欲动,意图起兵谋反,而太子即将率军南下平叛,这正是我们可乘之机。平王若能趁此机会,悄然布局,待到时机成熟,一举改朝换代,将太子的命运变成宜阳王那样的悲剧……” 姜侯的话语如同烈火,点燃了萧容楚心中的野心,他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渴望。 而当晨曦初照,苏砚昭从梦中醒来,发现殿内空无一人,她恍惚间仿佛看到萧陌然身披战甲,缓缓向她走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对她的不舍与深情。 她急忙起身,赤脚跑出沧溟殿,却发现府中一片寂静,唯有鸟鸣声声。 与此同时,太子出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天子亲自为他送行,天空湛蓝如洗,阳光下,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数万铁甲战士整装待发,气势磅礴,威武庄严。 萧陌然身着战袍,腰间佩剑,披风随风飘扬,他站立在队伍前,英姿勃发,眼神坚定。 天子举杯,为他壮行,祝愿他凯旋归来。 萧陌然一饮而尽,正欲接过侍卫递来的黑铁长枪,一旁的平王却缓缓向他靠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七弟。”萧陌然收回远眺的目光,冷冷地瞥了萧容楚一眼,没有言语。 萧容楚心中虽然满是怨恨,面上却堆砌着虚假的笑容,他端起侍从斟满的酒杯,语调温和却暗藏锋芒:“七弟,作为兄长,我单独敬你一杯,愿你此行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然而,在他心底,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愿你此战有去无回,战场之上,血染战袍,最终化为尘土。 萧容楚的话语落下,他又故作关心地询问:“七弟,难道你不愿意接受兄长为你准备的壮行酒吗?” 萧陌然的神色微变,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酒杯,轻抿了一口那冰凉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酒杯归还给侍者,萧陌然紧握长枪,转身决绝地离去,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拉长。 萧容楚目送着他离开,眼中闪烁着得意与阴谋得逞的光芒。 他知道,随着萧陌然的远征,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将利用这个机会,登上权力的巅峰,成为万民之主,而萧陌然,那个曾经的对手,将永远成为历史的尘埃。 就在太子出征后的第十天,宫中突然传出刺客潜入的消息,姜侯与平王借机领兵入宫,表面上是搜捕刺客,实则暗藏更大的图谋。 禁军迅速包围了麒龙殿,戒备森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皇帝站在殿中,胸膛起伏,怒视着姜侯与萧容楚。 姜家,那位昔日被世人轻视的平王,如今却带着铁骑,将辉煌的宫殿紧紧包围。 他与姜侯并肩而立,两人的身影在晨曦中拉长,显得既决绝又冷酷。 “你们带兵包围朕的宫殿,意欲何为!难道是要谋反吗!”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震得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微微颤抖。 他愤怒地随手抓起案上沉重的砚台,用力向二人掷去,墨汁飞溅。 两人身形轻盈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松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平王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冷峻的目光直射向自己的父亲。 “父皇,儿臣这是在护您周全。”他的话语坚定,“有刺客潜入,儿臣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哪来的刺客!” 皇帝手指因愤怒而颤抖,他怒视着平王,“你这不孝子!居然和姜家那卑鄙小人勾结在一起,背叛了朕,背叛了整个皇族!” 姜侯闻言,笑声如冰裂,响彻殿堂:“陛下,您口中的卑鄙小人操纵着您,那您又算什么?不过是那卑鄙之徒手中的无能废物,一个傀儡罢了!” “闭嘴!你这叛国篡权之徒!”皇帝的怒吼在大殿中回响。 “陛下,您现在还能逞强,也算难得。” 姜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放心,这不过是给您临终前的一丝慰藉,免得您做了鬼也觉得憋屈,觉得自己这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究竟想干什么!” 皇帝的声音因惊恐而变得嘶哑,他跌坐在龙椅之中,四周的臣子们乱作一团,冷汗如雨下,纷纷呼喊着:“陛下!陛下……” 姜侯的目光在皇帝身上游走,他缓缓开口:“陛下,宫内出现了刺客,虽然平王救驾有功,但遗憾的是,您已被刺客一剑穿心,大势已去。” “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乱臣贼子!”皇帝的指控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无力。 姜侯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与残忍,他脸上的笑容阴险而妖异:“有何不敢?待今日之后,您最宠爱的太子,将成为新的乱臣贼子,取代您的位置,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第153章 你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紧张气氛:“姜侯所言,可是本王?” 麒龙殿内瞬间静默,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殿门,那里,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正稳步踏入。 姜侯的心脏随着那人的接近而剧烈跳动,那是恐惧,也是不甘。 萧陌然,那个传说中英勇无双的太子,就这样淡然地站在了姜侯面前,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 “姜侯说本王是乱臣贼子,可有真凭实据?”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见到萧陌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子!” 姜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狠厉地盯着萧陌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南平平叛吗?”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他的英气中带着几分放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自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怎么,姜侯以为本王会轻易错过这场好戏吗?” “你不是去了南平平叛吗,怎会出现在这里?”萧容楚难以置信,“你没去成?” “自然去了,只是又回来了。”萧陌然侧目,他的眼神中带着对萧容楚的怜悯,“皇兄,为何就不能安分些呢,非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萧容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惊恐地后退,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怎么会这样……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怎么会知道?” 然而,萧陌然只是轻轻一笑:“绝不可能?世间之事,岂有绝对?” 紧接着,麒龙殿外传来了沉重而有序的脚步声,禁军涌入,他们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迅速将姜侯和平王团团围住。 姜侯的目光锁定在了领头的禁军将领秦思泽身上,那眼神锋利,却在瞬间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秦思泽,你竟敢背叛本侯?” 秦思泽沉默地凝视着姜侯,他的眼神复杂:“我本就效忠皇室,守护皇家,何来背叛之说。你所做的一切,早已偏离了忠诚之道。” “哈哈哈——”姜侯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讽刺与不甘,“秦思泽,若非本侯,你哪有今日的地位,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面对姜侯的侮辱,秦思泽面不改色,冷静地劝诫:“侯爷,认罪吧,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姜侯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他转而看向萧陌然。 萧陌然的眉宇间透露出王者的威严,他的目光冷冽而深邃。 姜侯心中的愤懑熊熊燃烧。 他一个曾被人踩在脚下的粪夫,凭借自己的智慧与狠辣,一步步攀上了权力的巅峰,成为了连皇帝都忌惮的存在。 他怎能甘心就此认输,屈居人下? “承认你的罪孽吧!” 姜侯的咆哮在大殿中回荡,他腰间的剑光一闪,迅猛地扑向萧陌然。 而萧陌然,他的反应快如闪电,剑随心动,只听“嚓”的一声清脆响动,姜家的手臂已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断落在地,鲜血如泉涌,染红了金砖。 这一刻,姜家的脸上不再是冷笑,而是难以置信与不甘。 他不明白,为何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为何他倾尽所有,却依然无法触及那至高的荣耀。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屈服,不会放弃,因为他是姜家,一个永不言败的战士。 惨烈的呼号声在宽敞的大殿内回荡,如同夜半鬼魅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萧容楚的脸上被突如其来的鲜血溅满,那温热而又腥咸的触感,让他瞬间惊骇万分,双腿无力,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惧。 萧陌然身形矫健,一脚猛力踹出,姜侯的身体毫无抵抗之力地飞出,重重地砸落在地,尘土飞扬。 他嘴角边那抹刺目的血迹,与他那双倔强不屈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嘿嘿嘿……”姜侯的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血色的冷笑。 萧陌然手持长剑,步伐沉稳,一步步逼近,他的眼神深邃而冷漠,没有丝毫的怜悯。 “乱臣贼子,这四个字,不正是对你最贴切的形容吗?” 剑尖轻轻划过姜侯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我会让你明白,接受死亡,是你唯一的选择。”萧陌然的声音冷酷而坚定。 他转头询问身边的秦思泽,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外面的情况如何?是否有人愿意放下武器投降?” 秦思泽恭敬地回答,声音平稳而清晰:“回殿下,大部分叛军已经归顺,只有少数还在负隅顽抗,但大局已定,相信不久便能彻底平息这场动乱。” “听到了吗?”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微笑。 然而,姜侯却在此刻爆发出一阵狂笑,血迹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宛如一滴滴血泪,凄厉而悲壮。 “你以为自己高洁正直?其实,你也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 “大庆国尊贵的太子,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实际上却是个霸占兄嫂,私藏美人,与皇嫂行苟且之事的卑劣之徒。你们所崇拜的太子,只是一个比我还虚伪至极的小人!哈哈哈——” 姜侯至死也要将萧陌然拖入泥潭,口中喃喃低语:“楚王妃……她一直……” “住口!”皇帝怒不可遏,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跪伏的群臣与殿内众人。 萧陌然的脚重重地踩在姜侯的脸上,神情肃穆,眼中闪烁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 皇帝走上前,从禁军手中夺过锋利的刀,嘴角挂着一抹冷酷的笑意,对姜侯低语:“胆敢诽谤我的儿子,就让你永远失去诽谤的能力!” 言罢,他猛地将刀刃刺入姜侯的口中,一阵残忍的翻搅。 报复之后,皇帝厌恶地将那沾满姜侯鲜血的刀随手丢弃,仿佛那是一件肮脏不堪的废物。 “把他拖下去,别让他死得太痛快,我还有用得着他之处。”萧陌然下达命令,语气决绝。 “遵命。”秦思泽领命,示意手下将姜侯拖离大殿。 人群逐渐散去,大殿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皇帝与两位皇子的身影。 皇帝的目光落在萧容楚身上,满是失望与痛心。 “你啊,真是让我失望,竟然与姜侯这样的奸贼勾结在一起。” 第154章 赐他毒酒 萧容楚失魂落魄地望着父亲,嘴角的苦笑中藏着无尽的凄凉与自嘲。 “父皇说我难成大器,可父皇您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姜侯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他的傀儡呢?” “放肆!”皇帝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萧容楚脸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再也不愿提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知悔改,从今往后,朕不再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来人,将平王带下去,赐他毒酒!念在父子一场,饶恕平王府上下不死,但全部流放。” 平王闻言,放声狂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绝望,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麒龙殿内,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看着萧陌然,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萧陌然则沉默不语,表情复杂。 皇帝的神色稍微缓和,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萧陌然身上,缓缓开口:“还好你及时归来,并且处理得如此周全。南平的战火尚未平息,你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清除朝中的隐患,定是身心俱疲,先回府好好休息吧。” 萧陌然恭敬地回应:“是,儿臣告退。” 夜幕下的沧溟殿,烛火摇曳,轻纱帷幔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苏砚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而沉重,眼前仿佛被一片殷红所笼罩。 她努力摇了摇头,视线逐渐清晰,却猛然发现面前是一张满是血污的粗犷面孔,那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她心中一惊。 正当她想要逃离之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狰狞地向她扑来,她不禁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上了她的面庞,视线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在朦胧的光影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穿铠甲,手持长剑的身影,那人身形挺拔,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发随风飘扬,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人。 当那身影弯腰向她伸出援手时,苏砚昭恍惚间从梦魇中醒来,身上的冷汗让她感到一阵不适,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殿内的烛光依旧明亮,四周静谧无声。 苏砚昭掀开被褥,从床上坐起,穿过轻柔的帐帘,抬头便与站在殿中央的英俊男子四目相对。 他仍旧身着黑色铠甲,似乎是从某个紧急的任务中匆匆赶来,眼神中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 苏砚昭静静地站立于晨光微露的房间之中,目光柔和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缓缓凝聚在缓缓走近的萧陌然身上。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却难掩心中的诧异,轻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还在前线吗?” 萧陌然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她心弦之上。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苏砚昭的全身,最终停留在她额头上那几缕因噩梦而不自觉渗出的细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做恶梦了吗?看你,都出汗了。” 言毕,他从怀中缓缓抽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那手帕还残留着他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凝视着苏砚昭那张在晨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娇嫩的脸庞,动作轻柔至极。 手帕轻轻掠过她的额头,细腻地擦去那些不安的痕迹,随后是鬓角,脸颊,直至那细腻的颈部,最后,他的手轻轻停在了她洁白的胸口。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温柔如水,却又炽烈如火,随着他的每一次轻抚,眼底的渴望毫无保留,直接而强烈,让苏砚昭感到一股莫名的炽热,同时又有一丝不知所措。 当他的手轻轻触碰到她快速跳动的心房时,苏砚昭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是被温柔包裹下的悸动。 她身体僵硬,没有移动,也没有言语,只是轻微地喘息着,那急促的呼吸,不知是因为刚刚逃离的梦魇,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加速。 终于,苏砚昭试图避开这份过于亲密的接触,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慌乱:“别……别擦了……” “你的纱衣都湿透了。”萧陌然的声音不容拒绝,他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臂,阻止了她的退缩,语气温柔中带着戏谑,“这么害怕吗?看来是做了个很吓人的梦呢。”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苏砚昭紧紧搂入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背脊,以一种安抚的姿态轻拍着:“如果你害怕,今晚我就在这里陪你。” 苏砚昭沉默了片刻,最终轻声回应:“我并不需要。”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即使面对她的拒绝。 他的怀抱紧实而有力,苏砚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铠甲边缘带来的轻微不适。 “你先松开我,有点难受。”她试着推了推萧陌然的腰腹,却意外地听到了他喉咙深处的一声闷哼。 苏砚昭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担忧:“你、你没事吧?” “我这也有点不舒服。”萧陌然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吗?”苏砚昭的声音低了下来,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再挣扎,原本抗拒的双手犹豫之后,缓缓放下了戒备。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低沉地应了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战事尚未完全结束,还需要一些时日。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情。”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姜侯和平王的阴谋已经被我解决。” 苏砚昭闻言,心中一震。 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她未曾想到宫墙之内已暗流涌动。 “我已经为你除去了那个对你虎视眈眈的人。”萧陌然的话音落下,他将她搂得更紧。 当第一缕晨曦照亮京城的天空,关于姜侯和平王叛乱的消息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 民众们震惊不已,那位一向嚣张跋扈、残忍无情的姜侯,竟然在一夜之间被太子彻底铲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倍感畅快。 苏砚昭整理好妆容,萧陌然走进殿内,褪去沉重的盔甲,换上了平日里轻松舒适的衣裳。 第155章 履行承诺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目光再次温柔地落在她身上,苏砚昭轻轻咬了咬下唇,关切地询问:“你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萧陌然缓步靠近,轻声道:“是前几天的旧伤了,军医已经妥善处理。” 苏砚昭点了点头,心中满是对他的心疼与敬佩。 “今天我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萧陌然拉起她的手腕。 “是什么?”苏砚昭好奇地问。 萧陌然的面容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与她对视的瞬间,眼神变得异常认真而严肃:“看了之后,你或许会感到痛快,但那东西既恶心又丑陋,足以让人作呕。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砚昭望着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退缩,但对姜侯的隐隐恨意,让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萧陌然吩咐人备好马车,两人一同前往姜侯府。 苏砚昭轻轻掀起厚重的帘幕,阳光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矗立在姜侯府宏伟的门前,目光深邃,神色逐渐凝重。 “你所言之物,当真就藏匿于此?”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陌然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沉声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进去探个究竟。” 随着萧陌然的步伐,二人踏入了姜侯府的大门。 府内景象恍若隔世,曾经的繁华与喧嚣已成过眼云烟,如今只余下一片死寂与荒芜。 杂草丛生的小径,破败的窗棂,让苏砚昭不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穿过曲折的回廊,他们来到了姜侯昔日精心打理的庭院。 萧陌然一声令下,随行的手下们迅速行动,空气中弥漫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砚昭站在萧陌然身旁,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脚下似乎有寒气自地底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 她紧抿双唇,等待着未知的揭晓。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透过轻薄的纱幔,几个身影缓缓出现,合力抬着一只巨大的水缸。 水缸表面覆盖着青苔。 当它被放置在庭院中央,缸内的景象让苏砚昭瞬间脸色煞白。 一颗人头浸泡在浑浊的水中,四肢被残忍地截断,头皮光秃,五官扭曲,双眼被残忍地剜去,仅剩两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口中被塞满了秽物,发出模糊不清的悲鸣。 这一幕冲击着苏砚昭的心灵,她只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幸好,萧陌然及时伸出臂膀,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姜侯终究逃不过我的手心,他的结局,凄惨至极。”萧陌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砚昭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恶心与愤怒,耳边回响着萧陌然那看似温柔却冷酷无比的话语:“我曾誓言,要他以命抵债。” 这话语让苏砚昭不自觉地颤抖。 萧陌然继续说道:“但死亡对他而言太过轻易,不足以偿还他的罪孽。即便是在黄泉路上,也要让他饱尝痛苦。” 望着那令人发指的场景,苏砚昭的世界仿佛颠倒了,最终,她再也无法承受,软弱无力地倒向了萧陌然的怀抱。 萧陌然紧紧抱住她,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温柔:“若你害怕,便无需再看,我们回家吧。” 随后,他简短地命令随从处理掉,要求务必销毁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中,苏砚昭仍无法摆脱那恐怖的画面,反复呕吐,脸色苍白如纸,泪眼朦胧。 萧陌然见状,焦急地靠近,想要给予安慰,但苏砚昭的身体却因本能的抗拒而紧绷,她转过身,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 萧陌然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低声问道:“怕我吗?觉得我太过残忍了吗?” 面对苏砚昭的犹豫,萧陌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受伤。 苏砚昭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缓缓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我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姜侯的下场,虽说是咎由自取,但亲眼目睹如此残酷的场景,对苏砚昭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那就别再抗拒我。”萧陌然轻柔地将她引向桌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让我给你一点安慰,因为今夜,我又将踏上战场。”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颈间与耳畔留下他湿润而炽热的气息,让苏砚昭感到既陌生又悸动。 慌乱之中,她试图挣脱,却无力抵抗他坚定的拥抱,只能任由自己被他温柔地抬起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眸。 “又要多日不能相见。”萧陌然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他紧紧握住苏砚昭的手。 他的语调缠绵悱恻,直击苏砚昭的心房,让她的心跳加速,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这股复杂情感的驱使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与寒意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既困惑又迷惘。 萧陌然将她轻轻按在桌前,粗糙的大手紧紧束缚住她的双手。 她羞涩地瞥见对方微红的耳根。 “住手!”她试图挣扎,肩上却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是轻微的疼痛。 苏砚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几近哽咽:“为何要让我承受这样的屈辱……” 萧陌然却无视了一切界限,他那不顾一切的侵犯,打破了她多年来维持的平静与淡泊。 羞辱与恐惧交织,让苏砚昭的心绪纷乱如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萧陌然抬头,望见苏砚昭满含泪水的双眸,他轻轻吻去了她眼角滚烫的泪珠,动作温柔。 苏砚昭侧过头,试图逃避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萧陌然的目光锁定在她的侧脸上,眼神中满是深情,平日里冷漠的他此刻眼中竟充满了温柔。 “放心,我暂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他轻声承诺,声音温柔。 苏砚昭的眼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既没有勇气直视眼前的男子,也没有力气去回应哪怕一个字,只是紧紧地咬住下唇。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为何在这茫茫人海中,偏偏是她,成为了萧陌然目光的焦点。 “莫气了,我不会再碰你。”萧陌然的声音温柔。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为苏砚昭整理着衣襟的带子。 第156章 永别 苏砚昭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多的言语似乎都显得多余。 当感觉到萧陌然的手终于松开,她迅速从桌边撤离,步伐急促,仿佛是在逃避什么,快步离开了这个令她感到压抑的地方。 萧陌然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天际,萧陌然再次披上了那沉重的铁甲,英气勃勃,面容沉稳,只有在看向苏砚昭的时候,那双深邃的眼眸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午后发生的事情让苏砚昭心有余悸,她不敢再靠近,与萧陌然之间自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距离。 而萧陌然,仿佛能洞察她所有的心思,嘴角挂着一抹含蓄的笑意,主动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随着他挺拔的身躯一步步逼近,苏砚昭不禁眨了眨眼睛,心跳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加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要走了。”萧陌然低头,目光温柔地与她交汇。 “嗯。”苏砚昭低下了头,目光却无意间滑落到了他腰间的佩剑上。 萧陌然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嘴角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调侃:“告别的话,说与不说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你上次那副冷漠的模样,让我有种错觉,仿佛你并不希望我回来。” 苏砚昭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从她面前从容走过,苏砚昭望着他那在夕阳余晖中拉长的孤傲背影。 在那一刻,她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呢喃:“愿你平安归来,别再受伤。” 萧陌然的脚步在门槛处缓缓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苏砚昭身上:“看在你如此挂念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些自由。” 苏砚昭闻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但你身边必须有人陪同,你可以自由进出太子府。”萧陌然的语气柔和,“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沧溟殿。” 见苏砚昭一脸惊讶,萧陌然又补充道:“这并不代表我放弃了你,我只是希望当我归来时,能在京城再次见到你的身影。” 话音落下,萧陌然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去,留下苏砚昭一人在空旷的大殿中。 她从未想过,那个一向对她霸道专横的人,竟然会在这一刻展现出一丝难得的宽容。 与此同时,京都之中,早饭事件依旧闹得沸沸扬扬。 今日,平王府全族遭到流放的消息激起层层波澜。 通往城门的街道上人潮汹涌,两旁的楼阁上,人们纷纷探出头来,好奇而又冷漠地注视着那些被官兵押解的罪犯。 谩骂声、诅咒声交织在一起,愤怒的民众用烂菜叶、鸡蛋和石子表达着他们的不满,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所谓叛逆者,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狼狈不堪。 苏砚昭与兰滢、季明峰站在一处楼阁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在人群中,苏砚昭看到了她那曾经高傲美丽的妹妹——苏玥溪。 此刻的她,身穿破旧的囚衣,颈戴枷锁,手脚都被冰冷的锁链束缚着,昔日的光彩早已荡然无存。 这一切的祸端,都源于对权势无休止的贪婪,既不值得同情,也与她苏砚昭再无瓜葛。 从今以后,大学士府的荣辱兴衰,都与她无关了。 她收回了那满载复杂情绪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另一边,苏玥溪在民众的谩骂和投掷中,浑身上下沾满了污秽。 她环视四周,这些曾经让她风光无限、受人仰慕的人群,如今却成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见证。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与绝望,当她抬头望向苏砚昭所在的方向时。 苏玥溪的思绪飘回了往昔,那时的皇室为了给体弱多病的楚王冲喜,选中了侯府,而她的生辰八字预示着吉祥如意,本应是她成为楚王妃的最佳人选。 但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束缚在那位病弱的楚王身边,恳求父母将自己与姐姐苏砚昭的命运对调。 如果当初没有做出那样的选择,此刻安坐观戏的或许就是她,而被流放的悲剧则会降临在姐姐苏砚昭的头上。 命运的安排竟是如此讽刺,她的一生,似乎都注定了要背负着罪责,沉沦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而在另一座楼阁之上,身着一袭白衣、头戴暮离的段白苏静静地看着苏玥溪远去的背影,缓缓放下手中的帘幕。 在她的心底,隐约明白,这一次的离别,或许就是永诀。 沉默良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檀香气,段白苏努力收敛起心中的情绪,轻声对身旁的段白明说道:“我们该回家了。” 段白明低垂着眼帘,声音轻柔地回应:“好。 随即,段白苏敏锐地捕捉到了身旁人极力压抑的咳嗽声,那细微的声响在宁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深知他自幼体弱多病,不禁面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一抹忧虑。 她轻柔地握住他的手腕,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关切:“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又逞强了?” “没事,习惯了。”段白明勉强压抑住喉间的不适,轻咳一声后答道,“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我的身体又虚弱了一些。” 段白苏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心疼。 她感激于他的体贴,但听他这样轻描淡写,心中的担忧反而更甚,“那我等你状况好转再回去,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段白明闻言,轻声道:“辛苦你了。” 三日之后,秋风萧瑟,苏砚昭接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平王府的人在流放的路途中,竟在一夜间暴毙,死因可疑,疑似中毒。 然而,那些人毕竟是叛逆的余孽,他们的死亡并未在朝野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是夜,苏砚昭与兰滢、季明峰在庭院中相聚,月光如洗,洒在三人身上。 苏砚昭望着季明峰那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心中却翻腾着无数疑问,她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真的只是中毒那么简单吗?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57章 斩草除根 季明峰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殿下说过,对于那些威胁到我们的人,必须斩草除根,同时,也要让那些曾经欺侮过您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季明峰的话语,她的心绪变得复杂而微妙。 对于萧陌然,苏砚昭总感觉他时而对她温柔备至,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每次面对他,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的情感,不敢轻易展露真心,也不敢全然敞开心扉。 季明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他缓缓说道:“我追随殿下多年,他总是那么冷漠,与常人截然不同,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殿下对您的情感,是前所未有的热烈。楚王妃,您是唯一的例外,也是殿下心中的唯一。” “虽然你们的关系在世人眼中不合礼法,但我相信,殿下定有办法让您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共享荣华。楚王妃,您愿意相信殿下,相信这段感情吗?”季明峰的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 然而,苏砚昭并没有立即回应季明峰的问题。 她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飘向了夏侯皇后,那个既是萧陌然母亲,也曾由王妃晋升为皇帝宠妃的传奇女子。 她想象着夏侯皇后从万千宠爱到最终寂寞离世的悲凉转变,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莫名的共鸣与恐惧。 如果将来萧陌然登基为王,她是否会重蹈夏侯皇后的覆辙,成为他庞大后宫中的一员,背负着世人的非议与宫廷的枷锁? 尽管她坚信萧陌然不会像当前的帝王那样沉迷酒色、昏聩无能,但她也深知,帝王之爱,从来都不是唯一的。 谁能保证,在权力与欲望的漩涡中,这份情感不会被流言蜚语所侵蚀,最终消散无踪? 想到这里,苏砚昭的心底升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她会不会也有一天,被无情地遗弃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良久,她抬起头,仰望那片广阔无垠的蓝天,几只小鸟振翅高飞,自由自在地在天空。 兰滢静静地站在一旁,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感受到了苏砚昭周身散发出的孤独与淡淡的哀愁。 “小姐。”兰滢的声音清冷而幽远,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苏砚昭恍如梦醒,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转向了兰滢,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您对他动心了?”兰滢的声音虽轻。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错综复杂的情绪,旋即,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决:“不可能的。” 兰滢凝视着她,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她没有言语。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绚烂的金色,而沧溟殿内却是一片昏暗,烛火尚未点燃,四周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光影之中。 苏砚昭没有用晚餐,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她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那里不知何时已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为这段情感付出了太多。 眉头皱得更深,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铜镜中竟然映出了萧陌然的面容,那张脸庞英俊非凡,狭长的双眼藏着无尽的故事与深情,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不羁而浅淡的微笑。 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坚毅的下巴轻抵着她的肌肤,与镜中的她四目相对,那眼神中满是柔情与不舍。 他的笑容温暖而包容。 苏砚昭仿佛能感觉到他湿润而热烈的吻,从颈项、耳边、脸颊一路蔓延,让她几乎窒息,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伴随着男子低沉而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那声音在她的耳畔轰鸣,越来越响,仿佛要将她淹没。 苏砚昭猛地摇头,试图从这虚实难辨的情感漩涡中挣脱出来。 快乐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衣物被无形的力量解开时,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慌。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的一个小巧的玉盒,用力掷向铜镜,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铜镜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她从那令人窒息的幻象中惊醒,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破碎的镜片映照出她惊慌失措的面容,以及那双充满疑惑与不安的眼睛。 苏砚昭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告诉自己,无论外界如何变迁,她的心,始终属于自己,不容任何人轻易动摇。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远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边缘,萧陌然从一个纷扰的梦境中猛然惊醒,胸口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疼痛难忍。 梦里,苏砚昭的影子缠绕在他心头,每一个微笑、每一次回眸,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帐篷内,微弱的烛火摇曳未灭,映照出他孤独而坚毅的轮廓。 他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向简陋的书案,手指轻轻摩挲过冰冷的纸张,取之一张,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缓缓游走。 天边初露曙光之时,信使接过那封满载情愫的信件,踏上了漫长的归途,而萧陌然则重新披甲执剑,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保卫国家的激烈战斗之中。 京都的早饭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人遗忘,朝廷内外重归平静。 帝王因近日的谋反风波,精心布局,将皇子里的几位佼佼者册封为亲王,并根据各自的才能分配了广袤的领地,命他们前往边疆镇守,稳固江山。 然而,在这股离别的洪流中,唯有太子一人留驻京都。 此时,皇帝的心思却飘向了远方的南平战场。 身旁的贴身侍从察觉到主子的心事,轻声禀报道,靖王请求觐见。 这位靖王,曾是四位皇子之一,近来刚被加封为王,获得了一片富饶之地,春风得意。 皇帝抬眸,眉头轻轻一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宣他进来。” 侍从领命,恭敬地引领靖王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其身影在清晨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傲。 第158章 赐婚 “儿臣参见父皇。”靖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清冷而庄重。 皇帝的目光穿透层层帷幔,落在跪拜的儿子身上,声音淡漠:“何事?” 靖王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旋即恢复了恭敬之态:“父皇,儿臣明日即将启程前往章州,特此前来向您辞行。” 皇帝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明日启程,愿你一路平安。” “谢父皇。”靖王深深一拜,语带感慨,“此次离别,恐与父皇相聚之日屈指可数,儿臣有几句肺腑之言,欲与父皇倾诉。” 皇帝的眼神微凝,审视着靖王片刻,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侍从退避,大殿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靖王,你有何话说?”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靖王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斟酌言辞:“父皇,儿臣近闻京城中流传着一些关于七弟的流言蜚语。” 皇帝的面色瞬间凝重,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靖王继续说道:“传言称七弟与楚王妃之间关系微妙,更有甚者,言及他们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联系……” “够了!”皇帝厉声打断,怒意隐现,“此等言论出自何人之口?” 靖王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仅是京城中的风言风语,儿臣自然不信,也不认为七弟能做出此等悖逆之事。但楚王妃与七弟交往频繁,七弟又屡次维护她,难免引人遐想,这对七弟的声誉,乃至楚王皇兄的名声,都是极大的损害。若不妥善处理,恐将有损皇家颜面。” 大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似乎凝固。 “儿臣深知父皇对七弟寄予厚望,他是您最骄傲也是最疼爱的儿子。七弟亦是儿臣手足,儿臣同样不愿见到他名誉受损。父皇更不会愿意这位名震天下的太子遭受非议,故儿臣斗胆提出一些建议。”靖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皇帝表面上保持着冷静,内心却已如翻江倒海,姜侯那日的挑拨之言再次回响耳畔,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未经证实之言,不必过分忧虑。”皇帝试图平息内心的波澜。 “父皇,无风不起浪啊。”靖王言语间巧妙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意图,“您定不愿七弟与楚王皇兄的形象蒙尘。” 皇帝目光如炬,直视靖王,沉声道:“你的建议是什么?” 靖王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从容答道:“儿臣以为,解决之道其实简单,只需废黜楚王妃,再将她赐婚给西江国国王,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会随风消散。” “你的意思是,废黜楚王妃,将她作为礼物送给西江国国王?”皇帝难以置信。 靖王再次低下头,语气坚定:“正是,父皇。西江国与我朝素来交好,且西江国王后新丧,楚王妃正值青春妙龄,若能嫁入西江国为后,既可示好,又能利用她的青春年华巩固两国邦交。此举既不使楚王妃的美貌虚度,又能加深两国友谊,更重要的是,能彻底消除七弟与楚王妃之间的误会。” “你意下如何?”靖王抬头,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皇帝沉默不语,目光在靖王身上来回游移,似在权衡利弊。 “父皇,这是儿臣深思熟虑的结果。”靖王诚恳地补充道,“儿臣全心全意为七弟和大庆的未来考虑,才敢在临行前冒昧求见,望您能慎重考虑。” “你七弟此刻正在战场浴血奋战,外界的传言不过是他人的妄加揣测,此时做出决定,岂不是让他分心?”皇帝的声音中带着责备,“万一他在战场上因此分神,导致任何闪失,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父皇……”靖王意识到直接提出验证方法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疑,便话锋一转,“您的顾虑不无道理,儿臣以为,若不想让七弟分心,此事可暂时对他保密,南平与京都相距遥远……” 皇帝目光凌厉,靖王立刻噤声。 “你想让我瞒着他?”皇帝的眉宇间凝聚着寒霜。 靖王连忙解释:“父皇,这只是儿臣的一点愚见,您可自行决断。” 皇帝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你退下吧!” 随着靖王的退出,大殿重归宁静,但皇帝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靖王的头微微一点,声音平静而恭敬:“是,儿臣告退。” 然而,在转身的刹那,他那原本温和的面容仿佛被寒冰覆盖,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位地位显赫的帝王,内心深处本就布满了猜忌与算计,他故意播下的怀疑种子,旨在挑起父亲的疑虑。 倘若那位偏心的父亲真的按照自己的建议行事,而那些流言蜚语又不幸成真,那么萧陌然失去挚爱的痛苦,无疑会成为父子之间裂痕的催化剂。 一旦事态失控,不仅萧陌然的名誉将遭受重创,淹没在世人的口诛笔伐之中。 对此,他只是默默旁观,心中暗自期待这场好戏的开场。 麒龙殿内,皇帝的脸上交织着凝重与愤怒,眉头紧锁,沉思良久。 对于萧陌然被诬陷与兄嫂有染的恶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 萧陌然,这个他引以为豪的儿子,必须保持纯洁无瑕,不能有任何瑕疵玷污。 他渴望萧陌然能够光明正大地继承帝位,不再重复自己那充满妥协与阴影的过往。 “来人!”皇帝的声音响彻殿堂。 侍从们闻声迅速涌入,跪伏于地,等待着皇帝的旨意。 “陛下有何吩咐?”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帝的声音冷硬如铁:“查明外界关于楚王妃与太子的传言,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容一丝虚假。” “遵命,陛下。”侍从领命,随即匆匆退出,准备执行任务。 皇帝又补充道:“此事务必保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明白吗?” “明白,陛下。”侍从的回答坚定而迅速,随即消失在门外。 皇帝的面容依旧沉重。 而在太子府的另一侧,苏砚昭正享受着短暂的小憩,却被兰滢与季明峰的争执声猛然惊醒。 兰滢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小姐正在休息,近日睡眠质量不佳,请勿打扰。” 第159章 来信 季明峰则是一脸玩味,嘴角挂着不羁的笑意:“何谓打扰?殿下特意为楚王妃书写了一封信,我必须亲手交到她手上,你就通融一下吧。” 兰滢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固执得像一块磐石。 季明峰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他决定与这位冷漠的美人较劲,试图以此为乐:“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等楚王妃醒来,同时也能陪你解解闷。” “离开。”兰滢简短有力地回答,手已悄然握住剑柄。 季明峰的笑容越发灿烂,似乎对这种挑战乐此不疲。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苏砚昭的声音从室内轻轻传来:“兰滢,让他进来吧。” 兰滢不满地瞪了季明峰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 季明峰步入殿内,恭敬地递上信件:“楚王妃,这是殿下紧急派遣快马送回的信件。” 苏砚昭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信纸的瞬间,似乎能感受到信中蕴含的温度与重量。 信的开头简单而温暖:“砚昭安好否。” 这几个字,让苏砚昭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很少有人会用如此亲密的方式称呼她。 信虽不长,却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诗,让苏砚昭的手心不禁温热起来,脸颊也悄悄染上了羞涩的红晕。 这个人啊,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萧陌然身处遥远的战场,生死未卜,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情致。 苏砚昭心中暗自感叹,却无意回应这份略显轻浮的信件。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决定将这封信销毁。 随着信件化为灰烬,苏砚昭的心情也逐渐平复,正准备卸下披风再次休息,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良的声音紧随其后:“楚王妃,皇帝突然造访楚王府,现在已经到了。” 苏砚昭脸色一紧,身体微微颤抖。 在楚王府中,安公公、桃月以及众仆人跪伏于地,龙椅之上,端坐着那位威严的天子。 无需言语,天子的目光扫过众人,自带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楚王妃呢?为何不见她前来迎接?” 安公公强作镇定,回答道:“启禀陛下,楚王妃外出,预计黄昏时分才会返回。” 皇帝的目光低垂,似乎在思考:“外出?为了何事?需要她亲自处理?” 安公公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整个楚王府陷入危机,于是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回答:“回陛下,因皇后寿辰将近,楚王妃带领侍女前往鸿福寺求取佛经,打算作为贺礼。” “哦?”皇帝轻笑一声,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冷意。 安公公心中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确认:“确实如此,陛下。”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身边的侍卫。 侍卫立刻拽出一名侍女,侍女吓得哭了起来。 “若再不说实话,她的性命就不保了。” 安公公抬头望向那冷酷无情的帝王,心中战栗不已。 “速速招来,楚王妃究竟在何处?欺瞒君主,可是死罪。” 眼见侍卫的刀刃已经贴近侍女的颈项,安公公脸色苍白,紧闭双眼,正准备牺牲侍女以保全大局之时, 苏砚昭恰逢其时地回到了府中。 “陛下。”苏砚昭步入大殿,行礼道,“臣妾拜见陛下,未曾料到陛下驾临,如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宽恕臣妾及府中众人。” 安公公见状,心中大喜,连忙起身向苏砚昭解释:“楚王妃,您不是说傍晚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从鸿福寺取经回来了?” 他又自责道:“是奴才考虑不周,惹陛下动怒,奴才罪该万死!” 苏砚昭轻轻点头,随后转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砚昭平时很少踏入楚王府,或许是心中挂念着楚王殿下吧。” 苏砚昭恭敬地说道,巧妙地避开了皇帝锋利的目光,“若说砚昭觉得这里太过喧嚣,我可以立即安排,让众人远离东苑,以便陛下能在此静享安宁。” 然而,皇帝却淡淡地说:“朕最近常在梦中见到楚王,心中确实有些思念,故而来此探望。没想到一来,却发现府中仆从松懈无礼,既丢了楚王的脸面,又显得对朕大不敬。你们这些仆人,以为楚王不在,就可以放肆无度了吗?” 楚王府的仆人们闻听此言,个个瑟瑟发抖,头颅垂得更低,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那高高在上的龙颜,引来灭顶之灾。 苏砚昭跪伏在冰凉的地面上,长发如墨,散落肩头,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眸,温顺而谦卑。 “微臣知错,未能妥善管教府中事宜,恳请陛下慈悲为怀,赐予微臣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楚王府的规矩得以重振。”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 “你确实有错。”皇帝的声音如同隆冬的寒风,让人揣摩不透其背后的深意。 片刻的寂静后,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余人等退下,楚王妃留下,朕有要事与你单独相谈,任何人不得接近。”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苏砚昭的心弦猛然紧绷,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悄然蔓延。 随着众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殿内只剩下她与皇帝相对而立。 苏砚昭缓缓抬头,目光穿越空旷的殿堂,与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眸相遇,“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苏砚昭,她姿容出众,肤如凝脂,本是为了给病弱的楚王冲喜而来,楚王离世后,他虽未过多关注,此刻细细打量,却发现她身上竟隐隐透出一股红颜祸水的韵味,令人难以忽视。 苏砚昭察觉到皇帝审视的目光,她强作镇定,目光平视前方,不让内心的慌乱显露分毫。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多谢陛下。”苏砚昭起身,与皇帝四目相对,气氛紧张而微妙。 面对皇帝严峻的面容,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繁复杂,难以理清。 “你在楚王府中已有多久了?”皇帝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回陛下,已有五年光景。”苏砚昭回答得不假思索。 “楚王去世又是多久的事了?”皇帝继续追问。 “同样五年。”苏砚昭一一作答,声音平静而坚定。 皇帝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楚王妃的身份?” 第160章 免死金牌 苏砚昭身体微震,缓缓开口,“陛下,微臣时刻铭记自己身为楚王妃的责任,是皇家的一员。” 皇帝步步逼近,无形的威压让人心悸,“既然记得清楚,为何京城中屡屡传出你与太子的流言蜚语?外界议论纷纷,指责你与太子不顾礼法规矩,关系暧昧,更有不堪入耳的传言!” 苏砚昭的眼睑轻轻颤抖,心中如擂鼓,急忙跪下辩解,“陛下,微臣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私情。” 皇帝的眼神冷若寒冰,俯视着她,“若要查证,楚王府中随便一人便能道出实情。” 苏砚昭猛然抬头,目光直视皇帝,带着难以置信,“陛下真的认为微臣与太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皇帝的质问如同利剑,直指她的心房。 “放肆!”皇帝厉声喝道,“你敢说从未踏入太子府半步?” 苏砚昭面容紧绷,态度坚决,“陛下,微臣自始至终谨守本分,与太子之间清如水,明如镜。” “清如水,明如镜?”皇帝反问,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你一旦踏入太子府,清誉便已不同往昔。事已至此,唯有以死谢罪。” 苏砚昭心中涌动着不甘与愤怒,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不公的责难? 她挺直脊梁,直视皇帝,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陛下是否认为太子毫无过错?若他执意为之,陛下真能阻止得了么?” 皇帝沉默片刻,那严厉的神情似乎在认真思考苏砚昭的话。 苏砚昭苦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连陛下都无法阻止,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又能如何?” “他确有错,但错不容恕。” 皇帝沉声道,“而你,身为楚王妃,明知他是朕选定的未来君主,仍与他纠缠不清。你享受着楚王妃的尊贵,却让楚王的名誉受损,遭人非议。即便你无辜,朕又怎能留你?” 楚王生前声名显赫,备受尊崇。 若真与萧陌然有染,必将遭受天下人的唾弃。 皇帝不能让萧陌然背负与兄嫂私通的恶名,他期待萧陌然成为一位优秀的王爷,不容其名声有任何瑕疵,更不容许任何可能引起非议的女子留在他身边。 苏砚昭感到一阵悲哀与讽刺。 “陛下是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微臣一人身上吗?” “朕只是在做该做的事。”皇帝面无表情,“朕不对大学士府下手,已是对你最大的宽容。” “微臣与侯府早已恩断义绝,那里人的生死,微臣早已不放在心上。”提及大学士府,苏砚昭心中已无波澜,只有淡漠。 “至于楚王府中那些人,”皇帝的声音冷硬,“他们包庇你的罪行,都是不分是非的愚忠,朕也不会轻易放过。” 苏砚昭心中一片冰凉,楚王府中人数众多,若是因此受到牵连,未免太过残酷。 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难以接受皇帝的决绝与无情。 她未曾料到,皇帝竟会如此冷酷,独断专行,不留余地。 她不能让楚王府众人因为她而遭受不幸,否则,她将一生背负着沉重的愧疚。 皇帝望着苏砚昭略显苍白的脸庞,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陛下。” 苏砚昭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您曾赐给楚王一块免死金牌,而楚王殿下将它转赠给了我。” “免死金牌在你手中?”皇帝神色一变。 “是的,免死金牌现在微臣这里,恳请陛下饶恕楚王府众人。”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当年及笄之时,楚王将那块免死金牌交到她手中,说是为保她一世平安。 那时的她,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份象征性的礼物,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成为她保护他人,甚至是自救的唯一希望。 想到这里,她心中竟有一丝庆幸,庆幸楚王有先见之明,将这块免死金牌留给了她。 陛下坚定道:“金口玉言,断不可让楚王府的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苏砚昭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如松柏般笔直。 皇帝沉吟良久,声音不容反驳:“朕可饶楚王府众人不死,亦可留你一命。但你的楚王妃之位,将就此废除,你需远赴西江国,成为那里的王妃。”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继续说道:“这,是你保住性命的唯一途径。西江国虽小,但王后的地位尊崇无比,以你的花容月貌,在西江国定能获得宠爱。若真有幸,未来你的子女或可承继王位,一生荣耀加身,总好过在这空旷寂寥的楚王府中孤独终老。” 苏砚昭听着这番话,她的心,冷得如同冰封的湖面,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然而,此刻的她,手中已无牌可打,自救之路已被彻底堵死。 “这是我给予你的最后选择。”皇帝的目光锐利,直视着苏砚昭,言语中隐含警告,“和亲之日,我将昭告天下废除你的楚王妃名号,重新册封你为公主。在西江国的迎亲队伍到来之前,你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补充道:“特别是,不能让太子得知此事。” 言毕,皇帝转身离开了楚王府,暗中吩咐人手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桃月与安公公。 苏砚昭仍旧跪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膝盖早已麻木,耳边回荡着皇帝离去前的承诺,那句“待你和亲之时,自会释放他们”。 免死金牌虽能保命,却无法给予她渴望的自由。 兰滢急匆匆地进入大殿,连忙扶起苏砚昭,关切地询问:“小姐,您还好吗?” “我没事。”苏砚昭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沙哑,“兰滢,先扶我回清莲殿。” 她紧紧抓着兰滢的手臂,麻木的双腿微微颤抖,脚下无力,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了兰滢的怀中。 兰滢一惊,连忙呼唤着苏砚昭的名字,满是焦急与担忧。 --- 南平之地,战云密布,硝烟如厚重的黑幕遮蔽了天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大地一片荒凉与破败。 太子所率的军队刚刚从叛军手中艰难夺回了一座城池,胜利的喜悦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太久。 萧陌然回到营帐,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段白松见状,误以为他因连日征战而心忧,便出言宽慰:“刚打了胜仗,别愁眉苦脸的,好好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第161章 牺牲品 “我没事。”萧陌然的回答淡漠而简短。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需要找军医来看看吗?” “不是。”萧陌然的面容依旧冷漠。 段白松见状,只好作罢,说道:“那好吧,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以为他只是身心俱疲,便自行退出了营帐。 帐篷之内,萧陌然褪去沉重的盔甲,那份压迫感才略微减轻。 今日,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脑海中不断浮现苏砚昭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帐篷内静谧无声,思念如同溪流般潺潺涌动,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安煜捧着饭菜走进来,轻声说道:“殿下,该用膳了。” “放下吧。”萧陌然坐了下来。 安煜将饭菜摆放整齐,“殿下慢用,属下先行告退。” “等一下。”萧陌然唤住了安煜,“楚王妃那边有消息吗?” 安煜望了萧陌然一眼,低声回答:“回殿下,楚王妃尚未有任何回复。” 沉默片刻,萧陌然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京城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近日有使者从京城前来。” 季明峰在太子府久候苏砚昭未归,心中焦急,遂决定强行进入楚王府探查究竟。 接近清涟殿时,恰巧遇见兰滢手捧铜盆欲入,季明峰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兰滢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楚王妃呢?” 兰滢冷冷地瞪着他紧握的手,声音冷硬:“放手。” 季明峰感受到手背上的一丝凉意,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楚王妃在里面吧?” 兰滢没有给予任何暗示,径直步入殿内。 苏砚昭已经醒来,正坐在床沿,神色平静,“季明峰在外面吗?” “是的。” “让他进来。” 兰滢点头,出门引领季明峰入内。 季明峰踏入殿中,透过轻纱帘子,看见苏砚昭倚在床上,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忧虑,“楚王妃,您怎么了?” 苏砚昭语气平淡,似乎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季明峰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公主殿下突然造访楚王府,我得给殿下写信报告情况。” “别。”苏砚昭轻声制止,“公主只是近来挂念楚王,来看看,并无他意,不必特意通知。战事凶险,以免让他分心,万一再受伤就不好了。” 季明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另外,皇后寿辰将近,接下来几天我不回太子府了,就住在楚王府,估计不久会有人来请我入宫。”苏砚昭随口编了个理由。 季明峰低垂着眼帘,恭敬地答道:“是。” “你先回太子府,有事我会让人来找你。” “是,属下告退。” 季明峰离开后,苏砚昭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兰滢拧干了手帕,坐在床边,望着苏砚昭异常苍白憔悴的脸色,眉头紧锁,“小姐,如果您不开心,兰滢带您离开这里。” 苏砚昭睁开眼,眸中满是深深的忧愁,看着这个平时冷漠寡言的侍女,声音轻柔而缓慢:“兰滢,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她忧虑的目光掠过兰滢,生怕这份纷扰也将兰滢卷入其中。 兰滢这个本应自由翱翔于江湖天际的女子,不应因为她而困于金丝牢笼。 兰滢静静地站立,深邃的双眸凝视着苏砚昭,她的面庞虽冷若冰霜,但那双眼睛却清澈而真挚。 “小姐,我的世界早已习惯了您的存在,哪里也不想去。”这话语,轻柔却坚定。 苏砚昭,这个名字在兰滢心中,是那段漂泊江湖生涯中唯一的温存。 她记忆犹新,初遇苏砚昭的那个瞬间,对方的笑容明媚而温柔,轻声细语间,关怀备至:“姑娘,你的衣裳破了,让我送你一件新的吧。” 那一刻,兰滢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世间还有这样悦耳动听,直抵心灵深处的声音。 也是在那一刻,孤独已久的她,萌生了想要停留在某个人身边的想法,没有复杂的理由,只是纯粹的心之所向。 “是因为桃月和安公公被他们抓走的缘故吗?”兰滢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苏砚昭紧紧握住兰滢的手腕,情绪难以自抑:“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他们的性命堪忧。所以,我必须让你先离开,等到公主释放了桃月和安公公,你就带着他们远离京城,再也不回头。” “那您呢?您怎么办?”兰滢追问,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 苏砚昭一时间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禁思考,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皇帝提及的西江国,那个她将作为和亲公主前往的地方,一个依附于强大庆国的小国,遥远而偏僻,一旦踏上那片土地,或许就意味着永别。 西江国,那片未知的土地,或许就是她命运的终点。 兰滢察觉到她眼中的迷茫,继续追问:“皇上用桃月和安公公的安全来威胁您,是为了什么?” 苏砚昭深知无法再隐瞒,坦诚以对:“是关于去西江国和亲的事情。” 兰滢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温度,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太子知道这件事吗?” 苏砚昭下意识地握紧了兰滢的手,声音决绝:“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一旦他知晓,桃月和安公公的安危就更难保障了。” 她不愿因为自己,让府中的任何一人受到牵连。 “兰滢,相信我。”苏砚昭的眼神坚定无比,向兰滢许下了承诺,“我绝不会屈服。只有确保你们安全,我才能无所牵挂。” …… 正值各国使节汇聚京城,献上珍贵礼物之时,各色服饰的使者们,携带着象征各自国家荣耀的贡品,络绎不绝地前往皇城,准备朝见皇帝。 然而,在这热闹非凡的时刻,宫中却派遣使者至楚王府,召苏砚昭入宫。 临行之际,苏砚昭对兰滢轻声道:“时候到了,兰滢。” “小姐,保重,一切小心。”兰滢的话语中满是不舍。 “你也一样。”苏砚昭回应,转身步入清涟殿的方向。 兰滢望着她孤单的背影,神色渐趋凝重。 第162章 越王来访 此时,季明峰出现在楚王府,他走向兰滢,满脸困惑:“为何不随楚王妃一同入宫?” 兰滢并未理睬,只是紧握剑柄,毅然转身离去。 季明峰连忙跟上,欲言又止。 兰滢已迅速拔剑出鞘,剑尖直指他:“若想活命,就别跟着我。” 对于这位由萧陌然派来监视砚昭的眼线,兰滢从未有过好感。 季明峰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好吧,那你打算去哪里?” 兰滢冷冷地回答:“与你无关。” 剑光一闪,剑已归鞘,兰滢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季明峰的视线中。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季明峰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兰滢,那个总是寸步不离守护在砚昭身边的人,怎会让她独自面对皇城的未知与危险? …… 皇宫之内,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首先觐见的是边国国的五王子德善,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艾尼德善,参见皇上。”德善的声音浑厚有力,充满敬意。 “德善王子免礼。”皇帝审视着下方的德善,这位王子不仅英俊非凡,更是边国王最宠爱的妃子之子,深受王室宠爱。 “谢皇上隆恩。”德善抬头,他的双眼深邃,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语气谦和而优雅,“皇上,边国此次特意向大庆帝国进献金银器两千两,以及精选的马匹、绸缎、宝石、人参等珍品,愿两国友谊长存,共谋发展。”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显得十分高兴:“德善王子有心了,边国的深情厚谊朕心领了。” 德善恭敬地行礼,随后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皇上,德善此行还有另一要事相商。”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凛,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德善王子但说无妨。” 德善的蓝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嘴角含笑:“德善恳请皇上赐婚,愿迎娶贵国公主为妻,以此巩固边国与大庆的友好关系,望皇上成全。” 皇帝的面色微变,显然对此提议感到意外:“德善王子,此事朕需要仔细考虑。” “皇上。”德善恳切地说,“德善的求婚并非空谈,定会准备与大庆公主身份相匹配的丰厚聘礼。” “德善王子的意思,朕明白了。”皇帝沉思片刻后说道,“联姻乃国家大事,待朕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谢皇上,德善先行告退。”德善行礼后退出大殿。 紧接着,宫人的通报声再次响起:“西江国越王觐见!” 越王步入大殿,声音洪亮而庄重:“西江国越王,拜见皇上陛下。” “越王,不必多礼。”皇帝抬手示意,给予这位来自西江的国君以特殊礼遇。 西江国因其一贯的恭顺态度,作为庆国的附属小国,享受着特殊的宽容与保护。 “多蒙陛下恩典。”越王缓缓起身,他身着华丽的服饰,金线勾勒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形虽较庆国男子稍显矮小,却透露出一种健壮。 皮肤因长年征战而显得黝黑,体型敦实厚重。 皇帝的目光轻轻扫过,只见越王面容诚挚,眼神中流露出对庆国近乎虔诚的崇敬之情。 这位来自西江的君主,不仅拥有战士的坚韧,更有着对强者的尊重与向往。 越王面带温和的微笑,态度谦卑而恭敬:“陛下,这是我西江国精心准备的贡品清单,请陛下过目。” 侍从小心翼翼地接过越王手中的折子,金色的封面上镶嵌着西江的国徽,显得格外庄重。 他轻手轻脚地将折子呈递给坐在高坐龙椅上的皇帝,动作中满是敬畏。 皇帝轻轻展开折子,目光迅速掠过清单上的内容,只见上面记载着千两璀璨夺目的金银器皿,千匹色彩斑斓的绫罗绸缎,以及各种珍稀的禽鸟异兽,甚至还有各国的美女…… 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足见西江国的诚意与尊重。 皇帝的目光深邃,他凝视着下方的越王,声音沉稳而有力:“越王的诚意,朕已心领神会。作为回应,朕亦有一份特别的礼物,欲赠予越王。” 此言一出,越王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他连忙欠身道:“多谢陛下隆恩,周某感激不尽。”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闻言,反应各异。 皇帝对西江国的青睐众所周知,而今竟破例当场回赠。 随后,在麒龙殿那宁静而庄严的氛围中,皇帝单独接见了越王。 对于越王而言,能够得到皇帝的单独召见,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两国友好关系的象征。 越王的声音温和而谦逊,他问道:“陛下特召见微臣,是否有什么要事需要与本王商议?” 皇帝对越王的谦逊颇为满意,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微笑,真诚地说道:“朕深知你深情重义,闻说你王后仙逝后,后位空悬两年,未再另立新后。你的深情固然可敬,但国家不可一日无后。因此,朕愿为你挑选一位合适的王后,你意下如何?” 越王那张粗犷的脸上顿时洋溢起惊喜的笑容,他没有想到皇帝竟会如此贴心考虑,连忙回答:“陛下真是洞悉人心,微臣此行正是为此而来。若能得到陛下亲自挑选,实乃三生有幸。” “越王果然爽快。”皇帝笑道,“请放心,朕为你挑选的女子定是才貌双全,足以匹配你的尊贵身份。” 越王深深鞠躬,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一切皆仰赖陛下。” “其实,人选早已在心。”皇帝的目光越过越王,缓缓说道,“你可以先看看画像,若觉得满意,此事便算定下了。” 越王闻言一愣,对皇帝的高效与细心感到意外,旋即恢复了镇定:“陛下的厚爱,让微臣受宠若惊。” 皇帝轻轻一笑,示意侍从将画像呈上。 越王双手接过画卷,缓缓展开,画中女子面庞丰润,唇色鲜艳欲滴,脸颊上泛着桃花般的绯红,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微微上翘,流露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肌肤细腻光滑,气质超凡脱俗,即便是画中的形象,也让人能感受到那份属于美人的独特韵味。 越王的心跳不禁加速,画中佳人的美丽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庆国的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女子们风姿绰约,而这样姿色的美人,正符合他对理想伴侣的全部想象——娇媚温柔。 第163章 美人配英雄 皇帝留意到越王面上满意的神色,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轻声问道:“越王觉得如何?”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越王身上。 越王仿佛从一场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说道:“真是倾国倾城,本王十分中意。” 皇帝朗声大笑,显得极为高兴:“如此佳人,唯有越王这般英勇非凡的男儿方可匹配,美人自当配英雄嘛。” 这话让越王心中涌起一股自豪与期待,画中佳人即将成为他的伴侣,他不禁开始憧憬早日亲眼见到这位画中走出的仙子。 “陛下,这位画中美人,可是贵国哪位千金?能否告知一二?”越王满怀期待地问道。 皇帝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凝视着越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这是我国雁春侯的女儿,苏砚昭,同时也是当今的楚王妃。” “当今……楚王妃……”越王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 “越王勿需惊慌,且听朕慢慢道来。” 皇帝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越王应知,朕的楚王早年不幸离世,楚王妃年轻守寡,至今仍保持着她的芳华与贞洁。朕怜其多年孤寂,不愿其美好年华白白流逝,故欲为她寻得良缘,重新开启生活的篇章。” 越王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心中的疑虑也随之消散。 “朕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越王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楚王妃温婉贤淑,越王德才兼备,二人的结合实乃天作之合。” 皇帝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她作为王后,对越王来说,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政治上的助力,绝对是锦上添花。越王意下如何?” 短暂的沉默之后,越王沉声道:“多谢陛下厚爱,微臣愿意接受这段姻缘。” 皇帝龙颜大悦,笑声朗朗:“那朕就提前恭祝越王了,望越王能善待楚王妃,愿西江与大庆的友谊长存。” 越王含笑低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皇帝又补充道:“此事暂时还需保密,待越王归国后,朕自会昭告天下,为你们举办盛大的婚礼。” “微臣遵命。”越王恭敬地回答。 离开麒龙殿时,越王紧紧握着那幅画像,心中既有激动也有忐忑。 身旁的近臣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上从殿中出来,似乎心情极好。” 越王只是微笑,并未言语,近臣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越王抬头望去,只见几名宫女簇拥着一位女子缓缓走来。 她身穿淡紫色的宫装,长裙拖地,腰间以一条细带轻轻束住,走动间身姿轻盈,广袖随风飘扬。 她的妆容精致无瑕,容颜绝美,超凡脱俗,正是画中之人,苏砚昭。 越王一时愣怔,仿若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拂面,令他心头猛地一颤,感觉眼前的女子分外眼熟。 他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幅精心收藏的画卷,画卷缓缓展开,画中佳人的容颜在烛光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越王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眼前的女子比画中更多了几分生动的气息,真实而充满着勃勃生机。 近臣见状,目光在越王手中的画像与那女子之间来回游移,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轻声提醒道:“王上,这……” 越王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即大步流星地迈向那位女子,依照庆国的礼节,深深施了一礼:“请问,可是尊贵的楚王妃?” 苏砚昭的脚步因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而微微一顿,她低垂眼眸,望向行礼的越王,只一眼便察觉到他非庆国人士,那独特的气质与举止,透露出一种异域的风情。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探究:“阁下是哪位?又为何在此处出现,有何贵干?” 越王闻言,更是展现出了他翩翩公子的风度,温文尔雅,嘴角含笑:“在下是西江国的君主,今日初到京城,有幸在此遇见贵妃,实乃缘分。” “西江国”这三个字落入苏砚昭耳中,她的黛眉微微一蹙,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沉重而复杂。 然而,在越王的眼里,这一蹙眉却别有一番风味,美人的秀眉微蹙,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苏砚昭感受到了对方那过于直接且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心中虽有不悦,但出于礼节,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句客套之词:“见过王爷。” 越王轻轻点头示意,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与他那魁梧的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着,而苏砚昭显然无意与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物过多纠葛,语气愈发冷淡:“本宫尚有要事处理,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正当她欲转身离开之际,越王身形轻轻一侧,似乎还想挽留:“楚王妃,可否赏脸与本王……” “失礼了。”苏砚昭并未等他说完,便已灵巧地绕过他,步伐坚定地径直离去。 越王愣在原地,但很快,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缓缓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位楚王妃,不仅因其花容月貌令他满意,更因她那若即若离、难以捉摸的性格而倍感兴趣。 如此独特而神秘的女子,正中他下怀,至于她曾是楚王的人,未来或许会成为他的妃。 苏砚昭被皇帝安排居住在了月莲斋,那是一个清幽得几乎能听到时间流淌声音的地方,与皇帝的麒龙殿仅一墙之隔。 皇帝虽然为她配备了几个宫女,但这些宫女个个面无表情,冷静得有些过分,让苏砚昭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桃月和兰滢的不在身边,更让她心中充满了不安。 这里是否就是她被软禁的场所,是否每一步行动都在皇帝的严密监控之下? 桃月和安公公的下落,她无从得知,只能暗自决定,要在宫中寻找机会,打听他们的消息。 …… 宫中盛宴,为各国来访的使节接风洗尘。 皇帝特意命人送来了华丽的服饰与珍贵的首饰,宫女们围绕着苏砚昭,细心地为她装扮。 第164章 缘分已尽 妆容精致而华贵,一袭鲜艳的红袍紧紧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苏砚昭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光彩照人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感到过分夺目,想要在这宴会上保持低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在铜镜前端坐许久,直到门外传来通报,告知宴会即将开始。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起身,为她披上一件绣着金线的外衣,珍珠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随着她们一步步接近金碧辉煌的大殿,太监那尖细而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宁静:“楚王妃驾到!” 苏砚昭拖着沉重的裙摆步入大殿,那一刻,整个殿堂仿佛都屏息静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她尽力忽视那些或炙热或冷漠的眼神,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缓缓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 落座之时,她不可避免地与西江国越王那灼热的目光相遇,苏砚昭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试图避开那份过于直接的注视,但那道目光却仿佛有魔力一般,仍旧紧紧跟随。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有些厌恶。 而在越王看来,苏砚昭的回避与拒绝,正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她精心打扮,选择在最后时刻才缓缓入场,这一切都让他难以不认为,这是苏砚昭故意为之,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精心设计的小把戏。 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便能将这位美丽而神秘的美人拥入怀中,越王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望着苏砚昭那令人难以抗拒的姿色,越王感到喉咙一阵干涩,不自觉地多饮了几杯美酒。 就在这时,大殿中响起了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皇上,德善敬您一杯。” 皇帝爽朗的笑声随即回荡在大殿之中,“德善王子,你的豪情朕心领了,同样敬你。” 德善,一位来自远方的王子,他仰头一饮而尽,那英俊非凡的面容与不羁的气质,立刻吸引了周围无数艳羡的目光,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受任何束缚的英雄气概。 紧接着,苏砚昭清晰地听见他朗声说道:“陛下,德善有一件礼物,希望能得到您的青睐。” 皇帝的好奇心被激起,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哦?是什么样的礼物呢?” 德善示意随从呈上一幅卷轴,他恭敬地说道:“请陛下一看便知,这是我为向庆国求娶公主所准备的聘礼。” 此言一出,宫廷内的嫔妃与公主们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皇帝仔细审视着卷轴上的内容,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冽,他望向下方的德善,语气坚决:“德善王子,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但朕的女儿,朕不愿她远嫁他乡,山高水长,恐怕她一生都难以再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作为父亲,这份割舍,朕实难做到。” “陛下的顾虑,德善完全理解。”德善以一个温暖而真诚的微笑回应,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诚挚,“但请陛下放心,如果德善有幸能够迎娶庆国的公主,她将会是我唯一的王妃,我将用我的生命去守护她,让她免受任何委屈,让她在异国他乡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苏砚昭静立一旁,目光掠过德善自信满满的面容,心中暗自思量,尽管德善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却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魅力。 边国与庆国之间山河相隔,千山万水,德善王子的承诺能否跨越这重重阻碍,依旧坚如磐石? 皇帝沉吟片刻:“德善王子,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远计议,慎重考虑。” 面对皇帝的坚持,德善收敛起先前的笑容,神色转为恭谨,语气诚恳地回答:“微臣遵旨。” 越王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苏砚昭,却发现她的眼神偶尔不由自主地飘向德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快。 在他看来,属于自己的女人,怎可对其他男子流露出丝毫的关注与好奇? 宴席终了,苏砚昭漫步于宫廊之间,不期然与苏方氏相遇。 此时的苏方氏,早已不复昔日的精明强干,那股锋芒毕露的气势也仿佛随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憔悴与疲惫。 失去爱女的打击,似乎彻底改变了她,当她凝视着苏砚昭,眼中只剩下一片淡然和平和。 苏砚昭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绕过苏方氏,继续前行。 然而,苏方氏的声音在她耳畔温柔响起:“砚昭,娘此次前来,是想与你告别。” 苏砚昭背对着母亲,身体未动,亦未作任何回应。 苏方氏的声音略带哽咽,继续说道:“过几日,我和你父亲就要启程前往菱州,离开京城。临行之前,娘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失去女儿之后,苏方氏才恍然大悟,自己过去对一切要求太过严苛,包括对女儿的期望。 她对苏砚昭的教育过于严厉,以至于无论女儿多么努力,似乎都无法达到她的标准,反而让母女间产生了隔阂与不满。 此刻,苏方氏不敢奢求苏砚昭的原谅,只希望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悔恨与自责。 “夫人,我与大学士府的缘分已尽,你们的去向,无需对我解释。我既不关心,也无意再相见。”苏砚昭轻轻一笑,笑容淡漠,转身欲离去。 苏方氏呆立原地,口中欲唤苏砚昭的名字,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能带着满心的失落与遗憾,缓缓离去。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两个重要支柱——两个女儿。 苏砚昭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有沉重的心情。 她加快步伐,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后的宫女们脚步匆忙,跟随着她,显得有些慌乱。 正当她准备踏上台阶时,一股混杂着浓烈酒气的力量猛然从背后袭来,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令她心中一凛。 她奋力挣扎,发丝间珠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放开我!” 宫女们惊慌失措,连忙上前试图解救,却被一股蛮力推开。 苏砚昭拼尽全力挣脱,转身之际,只见那人再次猛扑过来,将她狠狠推向背后的柱子,背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楚王妃……”那人口中喘息粗重,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酒气。 第165章 她迟早是我的人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宫女们试图阻止,却遭到无情的踢打与掌掴,其中一人更是当场昏迷。 “楚王妃,本王想找你谈谈。”越王眼神迷离,脸颊通红,浑身散发出刺鼻的酒味。 “这里是庆国,不是西江国,放开我!来人啊!有刺客!” 苏砚昭被他死死按住肩膀,剧痛使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眶中泛起了泪光。 越王嗅到苏砚昭身上的香气,神情愈发狂热, “楚王妃,我是你的夫君。” “滚开!”苏砚昭用力抬腿,一脚踹出。 随着男人痛苦的呻吟,压在她肩上的力量终于松弛下来。 她趁机推开越王,正欲逃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衣襟,硬生生拽了回来。 腰间再次被两条粗壮的手臂紧紧箍住,那股难闻的酒气几乎让她窒息。 五脏六腑仿佛被压迫得生疼,苏砚昭感到一阵恶心,迅速拔下发间的金簪,狠心刺入越王的手臂。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响起,“何方宵小,竟敢在大庆皇宫对楚王妃无礼?” 苏砚昭急忙转身,只见越王已倒在地上,头破血流,手臂上插着她的金簪,鲜血不断滴落。 她抬头,与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四目相对。 德善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似乎在用眼神安慰她,“楚王妃,你没事吧?” 苏砚昭尚处于惊魂未定之中,愣了片刻,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德善眼神微变,随即弯腰拎起在地上哀嚎的越王。 越王认出了德善,怒目圆睁,“德善,你竟敢伤害本王!” 德善轻笑一声,“你心怀不轨,侵犯楚王妃,我出手制止,乃正义之举。试问,若有人在西江国的王宫里轻薄越王的妃子,越王会如何处置?是否也会斩立决?” “我这还是手下留情。” “我碰自己的人有何不妥?”越王怒火中烧,“皇上已经应允将她许配给我,我抱抱她又如何?她迟早是我的人。” “越王似乎醉得不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德善眉头微皱。 越王紧抓着德善揪着他前襟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皇上亲口答应,要把楚王妃赐给我做王后,不久之后,就会废除她的楚王妃之位,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嫁到西江国。” 德善抬头,目光转向苏砚昭,“楚王妃,这件事你知道吗?” 苏砚昭低垂着眼帘,凝视着匍匐在地的越王,尽管面容平静无波,内心却如同被烈焰焚烧,愤怒与不甘交织。 从她看似无波的神色中捕捉到了真相的痕迹,越王的劣迹斑斑,对于身为楚王妃的苏砚昭来说,这桩婚事无疑是一场灾难。 将中原大国的楚王妃下嫁给一个微不足道的附属小国,让人不禁揣测,西江国究竟以何等代价,换取了中原皇帝的这一决定。 “德善,你放开我。”越王的头部因伤而疼痛,晕眩伴随着阵阵胀痛,胸口的衣物被拉扯得更紧,原本泛红的脸庞上增添了几抹不正常的暗紫色,显得格外狼狈。 “若我有何不测,庆国的皇室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话语中带着威胁。 德善的眼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芒,让人难以捉摸。 “楚王妃,您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德善转而询问苏砚昭,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苏砚昭未曾预料到德善会征求她的意见,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一连串的不幸让她不得不强压下情绪,而今又遭受如此侮辱,被粗鲁地对待,惊惧之余,满心的愤懑亟待宣泄。 她决意不让这一切轻易了结。 凭什么她要默默承受这所有的不公? “不放。”苏砚昭的回答坚定而决绝,“德善王子,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楚王妃请讲。” “将他捆绑起来,用那池中的水喂他。”苏砚昭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酷之色。 德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深邃的荷花池,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来人,楚王妃的话可都听见了?” “是。”德善身旁的侍卫立刻行动,搀扶起已醉得不省人事的越王,将他牢牢绑在了冰冷的石柱之上。 越王仍旧在叫嚣,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你们敢、敢对本王动手,皇室不会放过你们的!” 侍卫们从池中取水,强硬地捏住越王的脸,迫使他饮下那浑浊的池水,只留下他痛苦挣扎的呜咽声。 “既然越王如此喜爱,那就让他多品尝几口吧。”德善淡然说道,语气中不无讽刺。 “多谢。”苏砚昭心中的怒火稍有平息,但眉宇间依旧锁着深深的忧虑。 这样的小小惩罚,虽然能让越王受些苦头,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德善向苏砚昭微微欠身,随后吩咐道:“来人,送楚王妃回去。” “是。”侍卫们恭敬地扶起地上的宫女。 苏砚昭没有拒绝,轻轻点头向德善表示感谢,转身离去。 望着苏砚昭渐行渐远的背影,德善的眼中依旧藏着一抹浅笑,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耳畔是越王被灌水时发出的咕咚声,他望向那场景,心中竟觉有些趣味。 次日,越王向皇帝哭诉自己的遭遇。 “陛下,昨晚我在皇宫被德善王子所伤,请陛下为我做主。”回忆起那满是污秽的池水,他的胃部便一阵翻涌。 最终,他在侍卫的搀扶下回到住所,呕吐不止,腹泻不止。 德善给予的羞辱,他如何能够忍受。 皇帝见到越王头缠绷带,唇色苍白,脸部还有些肿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威严。 越王满腹委屈,道:“臣也不明白德善王子为何要如此对待臣,或许是因为不满西江国得到大庆的重视和优待吧。” 德善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面上无波,心中却自有计较。 皇帝面色凝重,想起之前拒绝了德善的联姻请求,心中暗自思量,德善是否因此心生怨恨,故意在大庆皇宫内挑起事端,以此报复。 “德善王子,你为何要在庆国皇宫闹事?这里不是你的边国,不可胡作非为。”皇帝严厉地盯着德善,言辞中带着警告。 第166章 借酒装疯 德善立即行礼,态度恭顺:“陛下,昨晚越王借酒装疯,对楚王妃动手动脚,德善实在看不过去,才出手相助,不慎误伤了越王,实属无心之失。” 越王连忙辩解:“昨晚确实是臣酒后失态,绝非有意冒犯楚王妃,现已派人送礼致歉,并计划亲自上门赔罪。” “而你,德善王子,显然是有意伤害本王。” 德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越王以为,德善有何理由非要伤害于你?” “无非是王子心生嫉妒罢了。”越王直言不讳,言语间充满了挑衅。 德善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皇帝闻言,不悦地瞥了越王一眼,没想到他竟如此轻率,于宫中胡闹,实非君王应有的风范。 随即,皇帝转向德善:“德善王子,即便无心,身处庆国也需遵守我国的礼节。送些礼物给越王,诚恳道歉即可。” “陛下……”越王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 “越王,你确有不当之处,但念在你酒后失德,朕不予深究。朕会指派御医,用最好的药材为你治疗,你先退下吧。” 皇帝的话语不容反驳,同时警告道,“记住,这里是庆国,不可肆意妄为。” 越王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遵命:“是。” 离开麒龙殿,越王心中怒火中烧,回想起昨晚苏砚昭与德善联手教训自己的情景,他决定改变方向,前往月莲斋。 此刻,苏砚昭正在寝宫内仔细研究南下西江国的路线图,突然,门外侍女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闯入了她的寝宫。 她迅速将地图藏好,起身站立,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责备:“越王,私闯楚王妃寝宫,是否太过分了?!” 越王原是满腔怒火,踏入殿内,步履间带风,眉宇间凝聚的不悦几乎化为实质,然而,当他目光触及苏砚昭那娇小的身躯,她那细致的黛眉轻轻蹙起,黑亮的双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那股怒气竟缓缓融化,眼神也随之柔和。 “楚王妃,对于昨晚的误会,本王特来表达我的歉意。”越王的话语温柔,尽管他的话语中带着王族的威严,但那语气中的诚恳却难以忽视。 苏砚昭闻声,眉头锁得更紧,心中烦躁更甚:“不必了,你请回吧!” 越王却不肯就此罢休:“楚王妃是否接受我的道歉,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真正介意的是你与德善联手对付我的事。我希望楚王妃能够远离德善,也不要与其他男子过于亲近。” 苏砚昭闻言,怒意更甚,她的声音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你有什么资格来警告我?我尚未嫁入王府,一日未婚,我便是自由之身,你凭什么,又以何种身份来限制我的行为?” 她的脸颊因愤怒而染上了绯红,胸口因激动而起伏不定。 “越王,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苏砚昭的愤怒让她全身都在轻微颤抖。 越王看着她愤怒却又不失骄傲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抽痛,他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强忍。 “楚王妃,不论如何,我都是你未来的夫君,陛下已经亲口应允,你将成为王后。”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希望楚王妃能收敛脾气,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他的目光温柔地在苏砚昭身上流转,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苏砚昭感受到这份压迫,心中愈发慌乱,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物件,用力掷向越王:“你出去!” 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越王身形敏捷地避开那些飞来的物品,身上的旧伤让他不得不收敛锋芒,不再去激怒苏砚昭。 “好了,我不再靠近,你别再扔了。”他举起手,做出防御的姿态,显得有些狼狈。 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越王离开,他的身影在门口渐渐模糊:“我……我会再来的……” 苏砚昭望着门边的碎片,手中的花瓶无力地滑落在地,室内恢复了寂静,只留下一片狼藉。 她瘫坐在地上,怒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萧陌然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猛地摇了摇头。 走到如今这一步,萧陌然也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一步步将她推向了错误的深渊。 “都是因为你……”她低声呢喃,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此时,麒龙殿内,德善王子静静地站立,面对着皇帝的询问:“德善此行,只为和亲之事求见陛下。” 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显然对德善的坚持感到意外。 “德善听闻陛下有意与西江国结成秦晋之盟。”德善的蓝眼睛紧紧锁定皇帝,试图捕捉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是越王亲口告知德善。”德善坦然相告,不顾及皇帝的面色变化,“昨晚宴会上,越王在楚王妃与德善面前宣称,陛下有意将楚王妃赐婚于他,并计划不久后以公主的身份与西江国和亲。” 皇帝的脸色阴沉,心中暗骂越王的鲁莽,竟然将如此机密之事泄露。 “德善王子,楚王妃的情况非比寻常……”皇帝欲言又止,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德善却适时转换了话题:“陛下,和亲的本质在于联盟,而非公主的身份。”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妥协,“其实,德善并不坚持必须是真正的公主。” 虽然娶真正的公主是最理想的选择,但看到皇帝的犹豫,德善决定退一步,即使是皇室宗亲或贵族女子,只要能册封为公主,对促进与庆国的联姻也是足够的。 他的目标是通过与庆国的联姻,在西部诸国树立边国的威信,让它们明白,与庆国公主联姻,等同于有了庆国作为强大的后盾,无人敢轻易挑衅边国。 他追求的是那份来自联姻的威慑力,至于是否真公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德善敏锐地捕捉到皇帝态度的微妙变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劝说:“陛下,若能开辟与西域的商贸通道,对大庆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第167章 失踪 他的语气平和而充满说服力,“若陛下同意与边国联姻,边国将对中原商队全面开放边境,不设任何阻碍,确保中原商队在边国境内畅通无阻。”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而且,这带来的好处远不止于此。” 皇帝仔细审视着德善呈上的卷轴,边国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若能成功,对大庆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这不仅能让大庆的商队与西域各国展开贸易,逐步控制西域的经济命脉,更能在不发动战争、不牺牲士兵的情况下,通过联姻的和平手段平衡西部局势,确保大庆边疆的稳定与安宁。 这是一场无需流血的胜利,对国家,对他个人,都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交易。 他的一生政绩平平,始终活在两位皇子的阴影之下,如果能促成这次联姻,无疑将成为他政治生涯中最耀眼的一笔,让后世在提及他时,不仅仅记得他是一个被权臣操控的傀儡皇帝。 皇帝凝视着德善,眼神中交织着探究与疑虑:“德善王子,你确定已经考虑周全?真的不介意对方不是真正的公主?” 更何况,德善在金銮殿上曾许下重誓,一旦迎娶庆国公主,将终身不纳其他姬妾,只守一人到老。 这样的承诺,无疑加重了皇帝心中的考量。 “正是如此,陛下。”德善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对于公主,无论血脉是否流淌着最为纯粹的皇族之血,德善都将以一颗赤诚之心,给予最崇高的敬意与对待。” 皇帝沉吟片刻,内心深处不禁暗暗赞叹,德善确实是个心怀坦荡、诚挚无比之人。 “德善王子,你的请求朕已应允。”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却又不失温和。 德善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温暖而不失谦逊,“多谢陛下陛下恩准,陛下的英明与睿智,实乃万民之福,令人由衷钦佩。” 皇帝闻言,龙颜大悦,“德善王子的诚意,朕心甚慰,定当为王子挑选一位才貌双全、与王子相得益彰的王妃。” “遵旨,感激陛下厚爱,德善铭记于心。”德善深深鞠躬,态度恭谨。 至于那位王妃是否能令他心满意足,德善并不挂怀,只要能为边国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 太子府内,空旷的大厅回响着寂寞的脚步声,季明峰已在此静候多日,而苏砚昭却迟迟未归楚王府。 就连她身边形影不离的侍女兰滢,也无迹可寻。 季明峰心中疑云渐浓。 黄昏时分,他缓步踱至宫门附近,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 直至夜色如墨,秦思泽结束了一日的值勤,自宫门缓缓而出,步伐稳健而从容。 季明峰紧跟其后,两人穿行于灯火阑珊的夜市之中,最终秦思泽在一家灯火通明的茶馆前停下了脚步。 转身之际,他发现了默默站在身后的季明峰,对方的目光似乎被他腰间悬挂的令牌所吸引。 “阁下似乎与太子府有着不解之缘?”秦思泽的记忆被唤醒,想起了与季明峰的那次短暂相遇。 “不错,我是殿下的亲信,此次前来,有要事相托。”季明峰坦率直言,不加掩饰。 秦思泽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茶馆如何?” 两人步入茶馆,选了个僻静的包间坐下。 季明峰开门见山,“赵将军,近来您是否在宫中见过楚王妃?” 秦思泽思绪飘回数日前的宫宴,楚王妃的倩影在脑海中浮现,“记得数日前的宫宴上,楚王妃确实出席了,有什么问题吗?” 季明峰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焦虑,“赵将军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楚王妃被陛下陛下召入宫中,至今未归,我希望将军能帮我打听一下楚王妃的消息,了解她在宫中的情况。” “楚王妃还在宫里?”秦思泽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投向季明峰,心中不禁联想到关于太子与楚王妃的各种流言蜚语。 季明峰并未深入解释,只是简单说道:“以将军在宫中的地位,打探消息应是易如反掌,还望将军成全。” 而在遥远的南平城,萧陌然寄给苏砚昭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未得片语回复。 与此同时,段白松在萧陌然面前炫耀着家书,言语间虽是对妻子的小小埋怨,但脸上洋溢的却是藏不住的自豪与幸福,“你嫂子啊,总是爱瞎操心。” “信里还提到薇薇想念你呢。”段白松话锋一转,脸色微变,“怎么不想念我这个父亲,这孩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萧陌然面容平静,眼神却紧紧锁定了桌面上的战局图,明天,他们将与宜阳王的叛军正面交锋,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段白松读完信,抬头见萧陌然面色凝重,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几天看你频繁寄信,京都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段白松心中生疑,忍不住追问。 “还是没有回信?”他再次问道。 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冷淡,“没有。” 段白松立刻接口道:“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就在这时,安煜匆忙掀帘而入,呼吸略显急促,神色紧张而严肃。 他快步来到萧陌然面前,恭敬地禀报道:“殿下,京城传来消息,楚王妃被陛下陛下召入宫中,已数日未与季明峰联络,就连她身边的兰滢也似乎失踪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季明峰早先的安排,让赵将军在宫中秘密探查楚王妃的动向。 安煜话音刚落,抬头望向萧陌然,只见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脸庞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 南平城外,战火连天,硝烟弥漫,白屿关的城门在轰鸣声中沦陷,战士们的铁甲被鲜血染红。 萧陌然的冷峻之下,隐藏着决绝与淡漠。 即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他的眉头也未曾有丝毫颤动。 “继续进攻下一座城池!”他下达了命令,声音坚定而不可违抗。 不分昼夜,三座城池接连被攻克,他却毫无倦意,屹立在风中,坚如磐石。 段白松衣衫不整,胡须凌乱,忧虑地望着萧陌然:“够了,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是时候休战休息了。” 第168章 欠你一份人情 “休息半个时辰,然后继续进攻。”萧陌然的语气依旧冰冷。 段白松眉头紧锁:“为何如此急切?京都发生了什么吗?” 萧陌然的目光深邃,“我要回京都。” 段白松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量,京都的确有变故发生。 …… 苏砚昭在宫中度过了数个日夜,桃月和安公公的消息杳无音讯。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让她难以入眠,日渐消瘦。 宫女们担心她的身体,特地请来了太医,太医建议她多外出走动,以调节心情。 这日阳光明媚,宫女提及御花园的花朵正竞相绽放,劝她出去走走。 虽然她平日里喜爱赏花,此时却无心欣赏。 突然,有侍卫来报,越王欲前来拜访。 苏砚昭闭目深吸一口气,回想起那人日前的无礼之举,沉声道:“告诉他,本宫无意相见,请他离开。” “是,遵命。” 宫女领命离去,越王的面色一沉,旋即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自若:“转告楚王妃,我明日还会再来。” 次日,越王果然如约而至,出现在月莲斋的门外。 他身着华丽的服饰,站立在门外,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请告知楚王妃,本王带来了西江国的珍贵礼物。” 宫女低垂着头,细声细语地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回禀王上,楚王妃殿下并不在寝宫之中。”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在默默计算着可能招致的责罚。 越王的双眼猛地一瞪,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怒意在他的眉宇间逐渐凝聚:“昨日避而不见,今日又玩起失踪的把戏,难道楚王妃以为,本王是可以随意欺瞒的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宫女连忙跪地,双手紧握,声音里满是惶恐与无辜:“奴婢万万不敢,楚王妃的确不在寝宫,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越王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夹杂着失望与不满,他再次发问,语调中多了几分无奈:“那么,楚王妃究竟去了哪里?” 宫女伏地更低,声音几不可闻:“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哼!”越王愤怒地一甩袖,衣袂翻飞间,他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御花园内,苏砚昭静静地站立于花丛之间,周围弥漫着浓郁而不腻人的花香。 她的眼眸紧紧跟随那在月季花瓣上跳跃的粉色蝴蝶。 她未曾察觉,这份宁静被一双充满好奇与欣赏的眼睛所捕捉。 “楚王妃,有客人来访。”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近,话语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苏砚昭缓缓转身,目光与边国的德善王子相遇。 他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蓝色的眼眸仿佛深邃的海洋,五官立体而迷人,异域的风采让人一见难忘。 “楚王妃。”德善王子迈步向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态度恭敬而诚恳。 苏砚昭以微笑回应,声音清脆悦耳:“德善王子。” 德善的身高使苏砚昭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气息,靠近他仿佛被和煦的春风和温暖的阳光包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回忆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苏砚昭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那晚真是多亏了你出手相助。” 德善的笑容依旧温和:“楚王妃言重了,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越王的行为确实过分,我无法坐视不理,若不出手相助,我的内心将不得安宁。我向来不喜见到不公之事,尤其是男子欺凌女子。” 苏砚昭心中暗自感慨,草原上的儿女或许都是这般直率与真诚。 “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份人情。” 德善轻轻点头,他觉得中原的女子似乎格外注重礼节。 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道:“我刚刚与陛下商议完国事,听闻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艳,便想来观赏一番,没想到能在此遇见楚王妃。” 他注意到苏砚昭对花的那份特别情感:“楚王妃似乎对花情有独钟?” 苏砚昭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对自然之美的热爱:“确实,我对花的喜爱近乎痴迷,常常亲自栽种,享受其中的乐趣。” 德善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两人并肩穿行于花海之中,德善突然问道:“楚王妃可曾听说过边国?” “了解不多。”苏砚昭略显歉意地摇头,她对外界的认知有限。 德善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柔地描绘着边国的美景:“边国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地方,那里的花朵与御花园的相比毫不逊色,它们在天山脚下、山谷之间、广袤的草原上自由绽放。野百合纯洁无暇,紫鸢花、野蔷薇等各色花卉竞相开放,春天更有报春花铺满大地。” 苏砚昭听着德善的描述,心中的烦躁与忧虑似乎被这温柔的声音一点点抚平。 德善继续说道:“尽管边国没有京城的繁华,但它拥有无垠的草原,夜空中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大自然的壮丽景观令人震撼。边国的人民纯朴善良,对待客人真诚热情。” “他们不像中原这般重视繁文缛节,生活更加随性自由。”德善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家乡的自豪与怀念。 “随性自由?”苏砚昭轻轻重复,心中对这种生活方式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是的,随性自由,活出自己的色彩。”德善轻声笑道。 “听你这么一说,边国真是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苏砚昭的眼中闪烁着渴望。 这一幕温馨和谐的画面,却被不远处的越王尽收眼底。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苏砚昭与德善。 德善的英姿与魅力,无疑会吸引许多女子的注意,而自己连日来试图接近苏砚昭却屡遭拒绝,她却在这里与一位外族王子谈笑风生。 抛开身份不谈,他们站在一起,竟显得异常般配。 越王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是他的楚王妃,却对自己冷若冰霜,他如何能容忍! 越王怒目圆睁,大步流星地走向苏砚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砚昭感到一阵刺痛。 “放手!”苏砚昭怒喝,怒气在她的眼中燃烧。 然而,越王的手并未松开。 就在这时,德善迅速出手,紧紧抓住越王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越王不禁皱眉:“越王难道忘了荷花池中的冷水滋味?” 第169章 不必挂念 越王强忍怒意,冷声道:“此事与你何干?我与楚王妃说话,你一个外族人,怎敢威胁本王?” 他转向苏砚昭,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楚王妃,我两次登门拜访,皆被拒之门外,而你却在这里与德善王子谈笑风生,难道在你心中,我根本就不值一提?” “啪!”的一声,苏砚昭毫不犹豫地扬手给了越王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脸颊因愤怒而泛红:“本宫不愿见你,便是不愿见,你有何资格来质问我!放手!” 德善紧紧握住她的手臂,试图给她力量,但苏砚昭的手腕已是一阵剧痛。 越王的手依然没有松开,苏砚昭再次扬手,准备再给越王一记耳光:“再不放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越王的脸上挂不住,尤其是在德善面前遭受这样的羞辱,愤怒与屈辱交织,理智的防线濒临崩溃,他正欲还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耳边响起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越王,请记住,这里是庆国的皇宫,不是你西江国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 苏砚昭侧头一瞬,目光恰好与禁军统领秦思泽那锐利的眼神相遇,对方那不怒自威的气场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德善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恭敬:“秦统领。” 秦思泽的视线未曾离开越王半分,他沉声道:“越王,还不快放开楚王妃,如此粗鲁无礼地对待我大庆的楚王妃,难道你真的愿意承担被驱逐出境的后果吗?” 言毕,越王的身躯微微一震,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与不甘,缓缓松开了紧握苏砚昭的手,拂袖转身,冷哼声中尽是不满。 “越王,请吧。”秦思泽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意味,手势轻轻一挥,示意越王离开这尴尬的场面。 苏砚昭则冷冷地斜睨了越王一眼,随后轻轻揉搓着被攥得生疼的手腕。 越王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德善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最终愤然离去。 “楚王妃,德善也该告退了。”德善恭敬地躬身行礼,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嗯。”苏砚昭轻轻应了一声,眉宇间满是烦躁,显然无心再与任何人寒暄客套。 待众人散去,秦思泽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语气温和而坚定:“楚王妃,臣送您回宫。” 苏砚昭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步入一条幽静的小径。 行至一个隐蔽之处,秦思泽停下脚步,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楚王妃,臣有要事相告。”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苏砚昭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显然对秦思泽突如其来的郑重感到意外。 秦思泽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那是季明峰的信物,“臣受人之托,特来询问楚王妃近况如何?” 苏砚昭沉默片刻,低垂的眼帘遮住了复杂的情绪,轻声道:“我没事。你替我给季明峰带个话,让他不必挂念。” “好的。”秦思泽细心观察着苏砚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轻声问道:“可是,为何越王竟敢如此放肆无礼地对待楚王妃?” “是否需要臣向陛下禀报,让陛下为您做主?”他的提议中带着诚挚的关怀。 苏砚昭轻轻摇头,语气坚决:“不必了,我自己会找机会向陛下说明一切。” “明白了。”秦思泽微微颔首,正欲告退,“若无其他事,臣先行告退。” “稍等。”苏砚昭犹豫片刻,终于开口,“秦统领,能帮个忙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秦思泽略作停顿,随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楚王妃请讲。” “此事需要秦统领保密。”苏砚昭目光凝重,直视秦思泽,“我需要秦统领帮我打听两个人的消息。”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两天后。 秦思泽再次踏入月莲斋,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秦统领,有消息了吗?我让你打听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面对她的追问,秦思泽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这让苏砚昭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眉头紧锁:“是没有消息吗?” “没关系的,已经麻烦秦统领了。”苏砚昭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探究的勇气,心跳加速,紊乱不已。 然而,秦思泽的回答却带着一丝犹豫,缓慢而沉重:“楚王妃娘娘,您让我查的那两位,据说前几天……自寻短见了。” 苏砚昭猛然抬头,脸上一片茫然,那两个字如同重锤击在心上,痛彻心扉。 刹那间,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涌上喉头,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秦思泽大惊失色:“楚王妃!” “陛下,楚王妃吐血晕倒了!”侍从慌忙跑进大殿,急促的禀告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皇帝眉头紧锁,神色瞬间转冷:“怎么回事?” 侍从连忙回答:“回陛下,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原因。” 皇帝面色如霜:“马上去传唤御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遵旨!” 皇帝即刻起身,大步流星地赶往月莲斋。 月莲斋内,苏砚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御医正仔细地为她把脉。 周围的宫女个个面露紧张之色,生怕楚王妃有任何闪失,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御医退出房门,皇帝迫不及待地询问:“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的?” 御医恭敬答道:“回陛下,楚王妃确实病了。她心中本就有郁结,加之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承受不住才导致吐血。” 皇帝眼神微动,原本以为这只是苏砚昭为了逃避与西江国联姻的手段,没想到却是真的。 “给我全力医治楚王妃,不管需要什么药材,哪怕是千金难求,也要确保楚王妃身体康复。”皇帝的命令不容反驳。 “是,陛下,微臣遵命。” 御医退下后,皇帝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宫女。 “怎么回事?楚王妃为何会突然吐血,如实禀告。” 宫女们吓得跪成一片,颤抖着回答:“陛下饶命,奴婢们真的不知楚王妃为何会突然吐血!只是今日清晨楚王妃与秦统领有过一次会面,之后……” 皇帝眼神一凛:“来人,传秦思泽进来。” 第170章 我回来了 不久,秦思泽匆匆赶到,跪拜于地:“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审视着秦思泽,声音冷硬:“你为何要去见楚王妃?说了些什么?” 秦思泽心中快速盘算,想起苏砚昭的嘱托,他机敏地答道:“回陛下,近日越王对楚王妃多有不敬,楚王妃顾全大局,不愿因此影响两国邦交,故命臣前来月莲斋与越王交涉,必要时加以驱逐。” 秦思泽挺直腰板,正义凛然地说道:“陛下,这越王放肆无礼,傲慢至极,微臣恳请陛下将其逐出大庆。” 皇帝眉头紧皱,沉默良久。 “此事朕已知晓,朕自会处理。” “是。”秦思泽低下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隐约感觉到,皇帝似乎并不急于惩罚那位越王。 楚王妃病情加重的消息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京城,季明峰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他焦虑的情绪四处飘散,难以平复。 尽管内心迫切想要踏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亲眼确认苏砚昭的安危,但理智告诉他,任何草率的行动都可能为她和萧陌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危险。 秦思泽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关切:“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安排你化装成我的随从,利用我的身份掩护,潜入宫中一日。” 这提议仿佛一束微光,穿透了季明峰心中的阴霾,却又因现实的考量而迅速黯淡。 他摇了摇头,眉宇间凝聚着深深的忧虑:“现在我还不能进宫。” 他的目光穿越了眼前的重重阻碍,殿下凯旋而归,那时,才是他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时候。 夜,深沉如海,官道上,黑暗仿佛有形之物,将一切光明吞噬。 偶尔跃动的萤火虫,虽然努力闪烁,却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 就在这片沉寂之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打破了天地间的静谧。 骑者身披夜色,斗篷随风翻飞,将所经之处的微弱光芒一一吞噬,只留下一道道模糊而神秘的影子。 当第一缕晨光撕破夜幕,京城城门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缓缓苏醒。 那沉稳而有力的节奏,宣告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到来,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城楼上,守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他们眯着眼睛,透过清晨的薄雾,凝视着城门下一群身着黑衣、头戴斗篷的神秘来客。 这些人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唯有那不凡的气场,透露出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 守卫心中一紧,警惕地指着下方,大声质问:“来者何人?速速通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回应他的,是一枚令牌在空中划过的冷冽光芒,以及一个坚定而威严的声音:“开启城门,太子殿下驾到!” 这短短几个字,让守卫的神色瞬间变换,他连忙命令手下:“快,开启城门,迎接太子归城!” 随着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嘎声,萧陌然勒紧缰绳,那匹雄壮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载着他飞驰入城。 此时的京城还沉浸在梦乡之中,街道空旷无人,萧陌然与安煜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太子府。 季明峰早已在府中焦急等待,听到熟悉的马蹄声,他急忙出门,激动地喊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然而,喜悦之情尚未完全展开,一旁传来了紧急的报告:“殿下,楚王妃的病情危在旦夕!” 萧陌然的瞳孔猛地一缩,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沉声道:“即刻前往皇宫。” 天边的夜色正逐渐退去,萧陌然一行人身披甲胄,步入皇宫,他们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透露出决绝。 秦思泽率领禁军迎上前,恭敬行礼:“殿下。” 萧陌然抬眸,声音冷硬:“是要阻止我吗?” 秦思泽连忙解释:“并非如此,臣有紧急事务需要禀报。” “边走边说。” 萧陌然的语气不容商量。“是。” “楚王妃为何会突然病重?”萧陌然的询问中带着紧迫感。 秦思泽边走边汇报:“楚王妃曾命臣调查一名名为桃月的侍女和一位吴姓太监的下落,但遗憾的是,二人在被发现前已选择自尽。楚王妃得知此消息后,忧心忡忡,终致病倒。” “自尽的原因?”萧陌然的目光愈发深邃,寒意逼人。 “据说是出于保护楚王妃的考虑。”秦思泽回答。 “还有其他情况吗?” “他们被陛下宫的人扣押审问。” “继续。” 秦思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殿下,西江国的越王在宫中对楚王妃行为轻浮,似有不轨之意。” 言至此,他们已抵达月莲斋前,萧陌然的脚步一顿,目光如刃,斜睨着秦思泽:“何谓轻浮?” 秦思泽压低了声音,语带谨慎:“楚王妃被其纠缠,举止可疑,恐有不良企图。” 萧陌然的唇角微微抿紧,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他推开月莲斋的大门,宫女们惊慌失措,刚要出声呵斥,看清来人是萧陌然,立刻噤若寒蝉。 萧陌然的声音冷冽而不容违抗:“所有人,退出去。” 秦思泽的手下迅速遵命,月莲斋内顿时一片空寂。 萧陌然步入内殿,烛光摇曳,温暖的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压抑感。 直到他望见榻上那虚弱的身影,萧陌然紧绷的面容才渐渐柔和。 他缓缓走向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苏砚昭的脸上,那里没有了往日他所熟悉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朵脆弱花朵。 萧陌然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那熟悉的白玉兰香气扑鼻而来,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背脊,在她耳边轻唤:“苏砚昭,醒醒。”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与焦急。 “醒一醒。”他又重复了一遍。 苏砚昭在模糊的意识中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她勉强睁开眼,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 她愣住了,当意识到抱着自己的是萧陌然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轻轻推了推他,萧陌然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便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苏砚昭注意到他眼中的血丝,还有那略显凌乱的黑发,心疼地说:“萧……萧陌然。” 第171章 就凭你,也配见她? 萧陌然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庞,柔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然而,未等他话音落下,苏砚昭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一口。 萧陌然痛得闷哼一声,但他并未因此动怒,只是脸色微沉,低声问道:“你在怨我?” “对,我就是在怨你。”苏砚昭的眼眶泛红,显得格外脆弱。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双手不断拍打着他,甚至失控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们皇族之人,都让我感到厌恶,恶心至极!” 这一巴掌,是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与无助的爆发。 泪水一颗接一颗地自她的眼眶中滚落,每一滴都精准地落在那已然血痕斑驳的伤口上,萧陌然这才意识到,除了心中的痛,身体也开始有了切实的痛楚。 “我恨你们这些皇族之人!”苏砚昭喘息着,抽泣声不断,她那原本苍白的脸庞因愤怒而染上了两抹不自然的红晕,双目圆睁,几乎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死死地盯着萧陌然,又是一记耳光落下,响亮而决绝。 萧陌然没有闪躲,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任由她的情绪宣泄。 “桃月走了,安公公也离我们而去。” 一提及那些为了守护自己而甘愿牺牲生命的忠魂,苏砚昭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疼痛难忍。 “你,罪孽深重,应受天罚!”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悲愤。 萧陌然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随后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眼神中只有真诚与坚定,“这匕首交予你,无论你心中有多少怨恨,尽管向我倾泻。” 苏砚昭凝视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刃,泪水奇迹般地暂时止住了,“你以为,仅凭此就能赎回那两条无辜的生命吗?” 她颤抖着手拾起匕首,刀尖轻轻触碰在萧陌然的胸膛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深入分毫,泪水再次决堤,冲刷着脸颊。 “你下不了手的。”萧陌然的声音因情感的波动而变得嘶哑,他轻轻握住苏砚昭的手腕,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没关系,我来帮你完成。” 话音刚落,那匕首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轻易穿透了坚硬的胸甲,深深地没入了血肉之中。 苏砚昭可以清晰地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那一刻,她的心仿佛也随之裂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着她的感官。 那贴在额头上的唇,带着异样的热度,却不是她此刻所需。 “你,真是无可救药的固执……” 苏砚昭缓缓合上沉重的眼帘,虚弱感如潮水般袭来,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无力地倒进了萧陌然的怀抱。 萧陌然紧紧拥抱着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 苏砚昭的病情让越王心中生出了疑惑的种子。 他虽不明了苏砚昭的确切状况,但从她吐血的消息中,已能感知到事态的严重性。 眼看着返回西江国的日子日益临近,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无疑为即将到来的联姻蒙上了一层阴影。 越王自身也感到身体偶有不适,联想到苏砚昭近期种种不同寻常的行为。 他下定决心,要亲自前往探个究竟。 去看看,她是否真的在玩弄什么诡计。 踏入月莲斋的领地,四周戒备森严的士兵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为何戒备如此森严?”越王面露困惑。 秦思泽面无表情,语气坚决:“以防有不良企图之人接近月莲斋。” 越王眉头紧锁,目光锐利:“赵将军的意思,是不允许本王探视自己的王妃?王妃身患重病,我特地带来了上好的药材与补品,只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难道连这点体面都不给本王留吗?” 秦思泽立场坚定,丝毫不退让:“王妃病情危重,不宜被打扰,还请王爷回府。” “哼。”越王心中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高声宣布:“今日,我非要进去看看不可!” 作为未来王后的未婚夫,他有权利也有理由进行探访。 “越王切勿在曜宫胡闹,以免影响两国邦交。”秦思泽发出警告。 “我只是想看看王妃。”越王坚持道。 双方随从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这时,季明峰介入,他声音洪亮:“赵将军,放行吧。” 秦思泽一愣,转头看向季明峰,只见对方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趣味,嘴角微微上扬。 越王冷哼一声,迈步踏入月莲斋的大门。 门扉开启的瞬间,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与他对视,那冷冽的目光,直刺心扉。 “来者何人?”越王质问着正殿中的萧陌然,心中满是疑惑。 王妃的宫殿,怎会出现一名陌生男子? “王妃呢?”越王焦急地追问,“你与王妃是什么关系?” 萧陌然步步紧逼,身上散发出战场上独有的煞气,令越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越王站定,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传递着一股寒意,危机感油然而生。 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所震慑。 萧陌然低垂着眼帘,反问道:“那么,你与王妃又是什么关系?” “就凭你,也配见她?不过是一个小国之君罢了。” 越王的轻蔑之词激起了萧陌然的怒火,他厉声道:“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见她。大庆皇帝亲口允诺,她将会成为我的王后,并将随我返回西江。” “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我为何不能来见她?” 越王冷冷地扫视着萧陌然,语气不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竟敢质问我?” “她的丈夫?”萧陌然的眼神锐利,瞬间扣住了越王的咽喉,骨骼摩擦的声响清晰可闻,他冷声道:“我何时同意了?” 越王喉咙被扼,眼球暴突,拼命挣扎,“放……放开……” 萧陌然对越王的挣扎视若无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然用力,将越王甩出门外,重重摔落在地。 越王痛苦地呻吟,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萧陌然提剑在手,剑尖直指越王,后者瞪大了双眼,勉强支撑起身体,连连后退,呼喊着:“来人!快来人——” “有人意图谋害本王!” 第172章 我只想要她 萧陌然居高临下,面容冷峻如冰,一剑挥下,干净利落地穿透了越王的衣袍,将他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尖叫声在空气中回荡,而他却依旧面色平静。 季明峰与安煜在一旁静观其变,无动于衷。 越王痛得脸色惨白,几近失去意识。 萧陌然轻轻一抽,剑身带血而出,越王的脸色更是苍白。 剑尖再次指向越王的心脏,萧陌然的眼神冷酷无情,“听说你对她心存不轨之意。” 越王冷汗如雨,神情恍惚,“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陌然仿佛没有听见,剑尖轻轻一挑,衣物裂开,他淡然说道:“本王打算帮你断了这份妄想,从根源解决问题。” “你好大的胆子!”越王咬紧牙关,强忍剧痛,豆大的汗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颊滚落,打湿了华丽的王袍。 “在大庆皇宫,天子脚下,你竟敢对本王下手,难道就不惧怕挑起两国之间的战火,皇帝的怒火将让你无处遁形吗?” “一个依附于大庆的小国,其地位与影响实则微不足道。” 萧陌然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更换一位新的君主,对于西江与大庆的联盟而言,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朵转瞬即逝的浪花,无足轻重。难道不是这样吗?” 越王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深深嵌入自己肉体中的剑尖上,锋利的寒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与绝望。 正当气氛紧张至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通报:“皇上驾到!” 随着话音落下,皇帝快步踏入,他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与忧虑,声音中带着威严:“太子,你在这里究竟是在做何事?” 听到“太子”二字,越王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战场上无人能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太子,一个名字足以让整个西江颤抖的存在。 这一刻,越王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意识到一旦得罪了这位战神,西江国恐怕将面临灭顶之灾。 萧陌然抬头,目光坦荡无畏,直视着皇帝,道:“父皇,西江国君不仅对儿臣出言不逊,更有对楚王妃不敬之举,按照律法,理应受到严惩并逐出大庆。” 皇帝显然未曾预料到萧陌然会私自离开南平战场,更未想到他会出现在月莲斋。 越王见状,急忙在地上匍匐前行,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急迫:“皇上,微臣绝无冒犯太子之意,更不敢对楚王妃有丝毫无礼。是皇上您提议让楚王妃与西江结为秦晋之好,如今楚王妃身患疾病,微臣作为使臣前来探望,乃是情理之中。谁料,太子竟因此而对微臣痛下杀手。” 想到太子先前威胁要取他心肝的狠辣言语,以及此刻被剑穿透的腿部传来的剧痛,越王连忙补救道:“皇上,西江当前局势不宜迎娶王后,待时局稳定,再议和亲事宜不迟。恳请皇上与太子明察秋毫,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皇帝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显然对越王的全盘托出感到不满。 “皇上决定让楚王妃远嫁西江,如此重大之事,为何事先不告知儿臣?” 萧陌然的声音平静中带着质问,“难道是皇上故意对我有所隐瞒?” 面对萧陌然的质询,皇帝沉默不语,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片刻之后,皇帝对萧陌然下达了命令:“太子,放了越王吧。” “好,我可以放人。”萧陌然的语气决绝。 越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正欲开口谢恩,却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自臂间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只断臂无力地坠落在地。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月莲斋的宁静,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皇帝急忙闪避,但龙袍的边缘还是被几点血渍沾染,触目惊心。 萧陌然手持滴血的长剑,血珠沿着剑身缓缓滑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紧握剑柄,手臂肌肉紧绷,再次挥剑,越王的小腿随之断裂。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萧陌然剑眉紧锁,眼神冷冽如冬日的寒冰,“手脚不干净之人,就该彻底清理门户。” “太子,你此举未免太过分了!”皇帝厉声呵斥。 “西江国君在我大庆境内,无视礼法规矩,冒犯了本王及楚王妃,依据我国法律,已给予相应惩处。现决定,即日起将其驱逐出境。”萧陌然的话语如铁石落地,字字铿锵有力。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下令:“来人,立即将越王带下去治疗!” 秦思泽遵命上前,将越王连同他的断肢一同带走,月莲斋内,只剩下一片死寂,以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良久,皇帝打破了沉默:“南平战事尚未平息,你为何擅自归来?” “我此行归来,只为从宫中带走一人。”萧陌然的眼神坚定不移。 “谁?”皇帝的语气变得严厉,“苏砚昭吗?” 萧陌然坦诚相对:“正是,我要带她回太子府。” “你是否糊涂了!”皇帝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与失望,“你不在乎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不在乎你的名誉?你真的愿意让那些流言蜚语成为事实吗?” “皇位既然赋予,我自当承担。” 萧陌然的目光深邃,他深知那象征权力巅峰的宝座终将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登上九五之尊,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什么样的女子不能纳入后宫,为何偏偏要一个可能对你不利的?” “我只想要她。”萧陌然的回答简单而坚决。 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之外,他的心中唯有苏砚昭一人能够占据。 皇帝怒火中烧,强压怒意后再次开口:“若你喜欢女人,待南平战事结束,朕立刻为你安排指婚纳妾!” “儿臣劝父皇三思。”萧陌然冷冷拒绝,“我并不需要其他女子。” 皇帝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是楚王的人,是楚王妃!你这是要背叛你的皇兄吗?” “当初父皇欲将她作为和亲人选,可曾考虑过楚王皇兄的感受?”萧陌然反问道。 皇帝一时语塞。 “一个名存实亡的楚王妃罢了。”萧陌然的嘴角微微上扬,面容坚毅中带着几分冷漠,“若父皇担忧,废除她的身份即可。” 第173章 忤逆 “你……”皇帝胸口憋闷,怒视着眼前这个固执己见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敢忤逆我这个父亲?” 如果真是如此,这个女人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更加不能容忍。 “无论怎样,我绝不会让苏砚昭和亲。”萧陌然直视着皇帝,“大庆不需要任何女子以和亲之名牺牲。” 言罢,萧陌然转身步入寝宫,床上的苏砚昭虚弱不堪,瘦削的身躯蜷缩着,眉头紧锁,满脸愁容。 萧陌然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虽轻柔,但苏砚昭仍旧皱了皱眉,微睁的眼眸中映出了萧陌然关切的面容。阳光透过窗棂,刺得她眼眶泛起了泪光。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陌然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他无所畏惧,每一步都稳健有力,仿佛怀中所抱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清风拂过,衣摆轻轻摇曳,彼此依偎。 “去哪……”苏砚昭虚弱地低语,声音细若游丝,却充满了依赖与信任。 萧陌然低头,温柔地回答:“带你离开皇宫,回楚王府。” 苏砚昭安凝地依偎在他怀中,脸颊紧贴着他受伤的胸口,那淡淡的药草香气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你不必再担心和亲之事。”萧陌然轻声安慰。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随着话语轻轻震动,这份承诺虽然让她心安,却也夹杂着对未来的不确定与忧愁。 “我已废了他一臂一腿,让他回到了西江国。”萧陌然继续说道。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即便萧陌然为她做了这么多,桃月和安公公却永远无法复生。 她的内心沉重无比。 “桃月和安公公……” “我定会查明真相,即使他们已逝,也要找到他们的遗体,让他们得以安息。”萧陌然承诺道。 苏砚昭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回到沧溟殿,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她沉沉睡去。 萧陌然则在床边默默守护,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房间。 黄昏的光影中,苏砚昭缓缓睁开眼,眼角余光瞥见床边那个身影,他手支着头,闭目养神,额前的发丝略显凌乱。 心中虽有埋怨,但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他那已经结痂的伤口上,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包裹。 “醒了?”他嗓音低沉,深邃的双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苏砚昭欲避开他的目光,萧陌然却倾身向前,不容她逃避,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织,“夜已深,我抱你起身,用些膳食,再服药。” 这一幕,于无声处,情深意浓。 “我自己能行。”苏砚昭紧咬牙关,费力地聚集起全身力气,终于勉力坐起身。 她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脸庞略显憔悴,昔日那双灵动的眼眸如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曾经鲜活的光彩好似随着病痛一同消逝。 尝试着将双脚缓缓移至床沿,意图站立,却感受到一股虚弱,双腿仿佛被抽走了力量,最终不得不重新依靠回床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挫败。 “别硬撑了。” 萧陌然话音未落,身影已悄然贴近,修长的手掌温柔地托起她纤细的膝弯,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身躯拥入怀中。 在这轻柔的动作中,苏砚昭脆弱的仿佛外界的一丝微风便能将其带走,令人心生怜惜。 季平紧跟其后,引领两名侍女捧着一碗碗清淡却营养丰富的汤粥进入屋内。 随着香气薇薇升起,苏砚昭勉强提起精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餐食,随后缓缓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吞咽,每一口都异常沉重,那不仅是食物的味道,更是心头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无奈。 萧陌然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疼惜。 “吃不下就先放着。”他的声音低沉,“用自我惩罚的方式来折磨自己,是最愚蠢不过的方法。” 苏砚昭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的双眸平静。 “我没有惩罚自己。”她轻轻挣脱,低下头继续进食,尽管每咽一口都需要巨大的意志力。 她深知,只有健康的身体,才是对抗即将到来风雨的最佳武器。 夜幕悄然降临,凉爽的夜风拂过太子府的屋檐,烛光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服用过药物后,侍女逐一熄灭了沧溟殿中的灯光,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柔和的昏暗与宁静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直至门外传来轻微的嘎吱声,随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缓慢脚步声。 苏砚昭于黑暗中慢慢睁开双眼,一股清新而又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她的心跳不禁加快。 床榻轻微作响,紧接着,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后,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 身后之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反应,那环绕在腰间的大手缓缓上移,温柔地包裹住她紧握的拳头,轻轻叹息,那声音低沉深邃,“你有事情瞒着我,不是吗?” 靠在背后的胸膛传递着温暖与安定,随着呼吸的节奏缓缓起伏,无声地给予她力量与安慰。 沉默良久,苏砚昭终于开口,声音微弱而坚定:“我想见桃月和安公公。” 即便是身处困境,她也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危。 “好,明日我安排你们相见。”萧陌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柔,鼻尖轻蹭她的发丝。 苏砚昭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累了。” “睡吧,天亮了我叫你。”萧陌然轻声回应,虽然未得到回答。 夜色深深,两人相拥而眠,虽彼此间早已心意相通,但如此亲密无间的同床共寝却是首次。 而与此同时,萧陌然正踏上了入宫的路途,心中藏着重重心事。 即便昨日与皇帝的对话充满了不悦,今日皇帝仍给予了他觐见的机会。 麒龙殿内,礼毕之后,皇帝的目光犀利,直接挑明了昨日的不快:“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求我下旨,废黜苏砚昭的楚王妃之位吗?” “她是否还保有楚王妃的身份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但若父皇愿意废除,自然最好。”萧陌然的回答冷静而坚定。 第174章 失去了方向 皇帝冷笑一声,显然对此并不满意,“我自然会有废除她楚王妃之位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外界对于皇宫内事的谣言四起,此刻废楚王妃无疑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猜疑与非议。 “儿臣此行,实则是想询问父皇,从楚王府带去的那两人现在何处,即便……儿臣也定要将他们安全带回。” 萧陌然的质问让皇帝心中微凛,语气沉了下来,“我并没有意图伤害他们,只可惜那两位仆从过于忠心,竟然选择了在囚牢中自行了断。” “他们的遗体还在吗?”萧陌然的眉间凝重更甚。 “保留着,如果你要看,我可以命人带你去。”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让楚王妃远嫁和亲,这是父皇的本意,还是受人怂恿的结果?”萧陌然的目光锐利,直接触及问题的核心。 “此事不必再提,西江国的越王已被你严惩驱逐,楚王妃的和亲也未成行。”皇帝试图以此掩饰真实目的。 萧陌然的目光如炬,直视着皇帝:“即便父皇不言,儿臣亦有所推测。我计划派遣靖王前往南平前线历练,父皇意下如何?” “胡闹!靖王未经战火洗礼,如何能够指挥作战?去了只会给你增添负担。”皇帝的责备中夹杂着不满。 萧陌然嘴角微扬,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儿臣初时亦如此,但真正的战场才是最好的磨炼之地。我会隐藏他的身份,让他从基层做起。如果靖王能证明自己,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名将。” 他在心中暗想,若靖王真如传言般胆怯,自有军法严惩。 “朕不同意。”皇帝态度坚决。 “父皇,儿臣总有一天会让他走上战场。”萧陌然的话语坚持。 “朕绝不允许。” 萧陌然未再与皇帝争论,对于靖王的未来,他自有打算。 麒龙殿内,沉寂持续许久,皇帝突然开口:“还有一事需告知于你,边国的德善王子请求与我国联姻,以巩固邦交,我已经答应,并选好了合适的人选。” “儿臣说过,大庆帝国不需要任何一位女子以牺牲个人幸福为代价,踏上和亲之路。”萧陌然的面色显得格外凝重。 “既已向边国许下承诺,天子之言,一诺千金,岂能轻易食言?” 皇帝语气无奈,缓缓将德善汗国所赠送的聘礼卷轴递给了身边的近侍,那卷轴上赫然绘着象征边国诚意的珍奇异宝,“打开看看吧,这是他们对于和亲的真诚表示。” 萧陌然接过来,仔细审视着那卷轴,卷轴上的每一样物品都闪耀着异域的光辉,但在他眼中,这些只是利益交换的象征。 “边国此举,无非是想借助大庆的威名,在西部边疆确立自己的霸主地位,其用心昭然若揭。” “我自然清楚边国的盘算,但若借此机会,能够打通西部的商贸通道,对于增强我国的经济实力,拓宽国运,也将是一大助力。” 皇帝的眼神透露出深远的考量,试图说服萧陌然认同这桩和亲。 “儿臣坚决反对这种以女性为政治筹码的和亲方式。西北段家军与铁骑多年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卫国土,扞卫民族尊严,难道这一切努力都将因一个和亲而变得毫无意义?” “可我是天下的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能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声音不自觉提高,显然对萧陌然的反驳感到不满。 “既然父皇身为天子,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何就不能修正那些可能会导致不幸后果的决策?真正的英明,是在于知错能改。”萧陌然冷静且理性,让皇帝哑口无言。 皇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选择了沉默,复杂的情绪在他沧桑的脸上交织。 …… 大殿之内,苏砚昭静坐其中,心思却起伏不定。 原计划是等待桃月与安公公平安归来后,在前往边国和亲的路上寻觅逃脱的契机,一切似乎都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 然而,桃月的意外离世、安公公的不幸遭遇,以及萧陌然的突然回归,让所有的安排瞬间土崩瓦解,逃脱的希望幻灭。 正当她沉浸在纷乱思绪中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在想什么呢?” 这一声轻问让苏砚昭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她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背后轻轻环抱住自己。 萧陌然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安慰的吻,目光温柔地落在她依然有些苍白的面庞上。 “我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楚王府的旧人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排,给了他们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各自安生,再没有人可以束缚你。” 苏砚昭的眼睫微微颤抖,目光闪烁,声音里带着颤抖:“那……我呢?”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她仿佛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萧陌然的眼神满含深情,他的每一个字都温柔而坚定:“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我会守护你。” 苏砚昭心头一暖,萧陌然的吻轻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我想去看看桃月。”她的耳根微微发热,声音细如蚊呐,气息有些紊乱,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不舍与悲痛。 “只怕他的遗体已经难以直视。” 萧陌然的话语中充满了迟疑,满是对她的关切,“这样的痛苦,你能承受得住吗?” 苏砚昭心中如被利刃切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他们是我的亲人,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与他们告别,给他们最后的尊重。” 在萧陌然的陪伴下,她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面对了生命中最残酷的一幕。 事后,她声音微颤地道:“我想妥善安置他们的家人。” “这事我已经交代给季平去办了。” 萧陌然观察到她面色的变化,眉头微微蹙起,“等一切安排妥当,会让季明峰陪你去江南休养。” “我想去鸿福寺为他们超度,立往生牌位。”苏砚昭的目光异常坚定,她的眼神清澈,也有难以言喻的哀伤。 萧陌然没有异议,轻声道:“我会让安煜准备马车。” 第175章 愿你平安归来 鸿福寺,位于远离繁华闹市的静谧之地,苏砚昭时常到访此处,为逝者祈福。 这里,对她而言,是一个寻找心灵宁静的避风港。 在寺庙的日子里,方丈与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就连寺中的小沙弥也对她颇为熟络,以无比的善意对待她。 每当晨钟暮鼓响起,她的心便渐渐平静下来。 得知她欲做法事,方丈满目哀怜,主动提出主持仪式,苏砚昭感动得泪如雨下。 目睹桃月与安公公化为青烟,僧侣们吟诵着超度亡灵的往生咒,苏砚昭在佛像前跪拜,凝视着那慈悲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敬畏。 曾经,她对佛法能否解救世人于苦海之中持怀疑态度,如今,她却渴望从佛法中找到解答心中疑惑的线索。 法事完毕,方丈行礼询问:“楚王妃,心中是否还有未能解开的心结?” 苏砚昭身着素衣,眉宇间阴云密布,双手合十,眼中尽是诚挚与迷茫:“是的,有一件事情长久以来困扰着我,让我犹豫不决。大师,请问我该怎么办才好?” 方丈年岁已高,白眉长须,面容慈善,缓缓道:“世间万般烦恼,皆由心生,解铃还需系铃人,向内心深处探寻,答案自然会出现。” “向内心深处探寻?”苏砚昭低声重复,若有所悟。 方丈轻轻点了点头。 “楚王妃,遵循你的本心,生活自然会展现一片新的天地。”方丈的眼神清澈,语重心长。 苏砚昭沉默许久,待她回过神来,方丈已悄然离去。 回到厢房,安煜早已手持行囊等待,即将重返硝烟弥漫的战场。 安煜恭敬行礼后,轻轻关上了门。 苏砚昭站在门口,凝望着萧陌然那双充满温暖与力量的眸子,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的依恋。 “我还想在这里再多祈祷两天。” 萧陌然走向她,温柔地应道:“好,之后季明峰会护送你安全抵达江南。如果南平战事顺利,冬季我便会南下,与你共赏江南雪景,共度严寒;若战事胶着,那就待到来年春天。” 苏砚昭轻轻地问:“这么快就要离开吗?” “嗯。”萧陌然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眼神牢牢锁定在她的眼眸,“江南等我,好吗?” 就在萧陌然欲抽手的刹那,苏砚昭忽地伸手一抓,紧紧地挽住了他。 萧陌然的眼神仿佛凝固,细微的变化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 当他恍然回神,骤然发觉腰间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一双温热的手,那是苏砚昭特有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而来。 她紧贴在他的胸口,闭合的眼帘仿佛隐藏了无尽的心事,千言万语在胸腔中激荡,却只化作了一声几乎难以捕捉的颤音:“愿你平安归来。” 这句话穿透了萧陌然心中的防备,让他心头猛地一热。 他下意识地将环绕着苏砚昭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桌面,两人之间仅隔毫厘,四目交投,深邃的眸光中翻涌着汹涌的情感,似乎下一刻就要溢出。 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中充满了紧张而微妙的气息。 萧陌然慢慢倾身,鼻尖轻触着苏砚昭的额前发丝,随后,一个充满激情与不舍的吻烙印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口中弥漫开来的,是一种甜中带酸的复杂情感,如同他们的关系。 四周沉默,唯有窗外潺潺的水声与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萧陌然的唇轻轻滑过,停驻在她的耳边,低语轻喃。 苏砚昭则用尽全身力气环抱住他的脖颈,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那颈部坚实而温暖的肌肤上缓缓摩挲。 她的脸颊染上了羞涩的红晕,衣物略显凌乱,领口敞开,露出雪白肌肤上的淡淡粉色,腰间的大手既带来了安全感,也带来了一丝丝隐秘的痛楚。 在她的锁骨上,萧陌然留下的轻咬痕迹,铭记在肌肤与灵魂深处。 “砚昭,等我回来。”萧陌然的声音因深沉的情感而显得格外沙哑。 苏砚昭轻喘着气。 夜色如墨,萧陌然最终踏出了鸿福寺的门槛,留下了几个忠诚的守卫陪伴着她。 苏砚昭独立于屋檐之下,目光穿越层层叠叠的屋瓦,定格在天边渐逝的晚霞上,眼中闪烁着柔和而又复杂的光芒。 月色下,她的身影显得尤为单薄而坚韧。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兰滢的身影在院落中显现。 “兰滢。”苏砚昭轻唤,眼中闪烁着泪光。 兰滢满身疲惫,脸上还残留着旅途的风尘,她安凝地走到苏砚昭身旁,轻声道:“小姐,我回来了。” 她的问题带着一丝急切:“听说西江国君已被太子驱逐,小姐的和亲使命,是不是就可以取消了?” 苏砚昭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夹杂着失望:“不,还是要去。” “桃月和安公公呢?我没有看到他们。”兰滢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担忧。 “他们,已经不在了。”苏砚昭闭上眼睛。 兰滢沉默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哀伤。 “小姐,今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兰滢试图用这句话来安抚苏砚昭。 苏砚昭紧紧地抱住了兰滢,似乎要从这份拥抱中汲取力量。 兰滢则轻抚着她的背脊,心疼于这一年苏砚昭所经历的一切,思绪不由得飘向都城,那些曾支持楚王的文人士子如今是如何激烈地声讨着太子,她犹豫着是否应该把这一切告诉苏砚昭。 “小姐。”终究,兰滢还是选择了坦白,“有些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苏砚昭松开了怀抱,望着兰滢严肃的面容,心里突然涌现一股不安,“什么事?” 兰滢深深地看着她:“殿下正遭受着来自楚王旧部和楚王外祖家族的共同责难,他们指责殿下忘恩负义,行事卑鄙,玷污了楚王的名誉。” 苏砚昭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有所预料,但当它真实到来时,她仍感到一种锥心的疼痛。 特别是当她意识到所有非议最终落在了萧陌然一人身上,回忆起他曾经许下的诺言,说他会为她承担一切非议,现在他真的这么做了,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第176章 避风头 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她而背负重担。 兰滢的归来让季明峰感到惊讶又好奇,他仍是那个直率的性子:“我还以为你退隐江湖了,这段日子去了哪儿?” 兰滢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那份冷冽让人不敢轻易再追问。 季明峰倒是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豪爽地道:“算了,别提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江南散散心吧,那里的水乡温柔,最适合楚王妃养病静养了。” 提及江南,季明峰的脸上洋溢着无限憧憬,而苏砚昭和兰滢的反应却异常平淡,这让季明峰误以为是苏砚昭的身体仍未完全恢复,“楚王妃,你累了么?” 苏砚昭轻摇头,声音虽轻却清晰:“不,只是近日精神不太好,无妨。我想先去为桃月和安公公上一炷香。” 季明峰理解地点点头,目送她们缓缓走向香炉。 香烟缭绕,兰滢低语:“太子是否打算将您送往江南避风头?” “可能是吧。”苏砚昭淡淡回应,心中滋味复杂。 她依然是他想要保护的笼中鸟,萧陌然仍然希望她能远离是非。 兰滢注意到了苏砚昭眼中的变化,那里面多了几分温柔,同时也多了一丝坚决。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滑向苏砚昭颈部,那里隐约可见的一抹被衣领半遮的红痕,是她刚才未及掩饰的秘密。 心中了然,兰滢轻声试探:“小姐,你现在愿意留在他身边了吗?” 细雨开始在屋檐上绵绵洒落,祈福池中泛起层层波纹。 对人动心,这于她而言是初次体验,如此新鲜而又复杂。 兰滢安凝地看着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用目光给予了无言的支持与理解。 苏砚昭轻轻抬眸,晶莹的泪珠在眼角闪烁,脆弱而美丽。 “但我有些害怕。”她的话语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尽管她鼓足勇气,以最为真诚的姿态,向那个名叫萧陌然的男子袒露了自己的心意。 她的心中依旧是一片波涛翻涌,忐忑与不安交织成网,紧紧束缚着她的心房。 兰滢感受到了小姐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苏砚昭因为一个人而显得这般感伤忧虑,平时的从容与淡然似乎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小姐,若您是真心喜欢他,那就跟随自己的心意前行吧。若这段感情带给您的只有痛苦,那么离开也是一种对自己的慈悲。” 兰滢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透露出她对苏砚昭不变的支持与守护。 苏砚昭抬起头,望向那被细雨笼罩的灰蒙天空,雨丝绵绵。 她的心,也像这天气一样,阴郁而沉重。 “该回去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决断。 风悄悄地起了,伴随着渐大的雨势,一阵凉意侵袭而来。 兰滢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已被雨水模糊,连忙关切地说道:“小姐,雨势大了,您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如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取伞回来接您。” 话音未落,她便迅速冲入雨幕之中,身影渐渐被雨雾吞没。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声响在风中飘来,苏砚昭侧耳倾听,随后转头看向雨中。 雨幕深处,一个身影正持伞缓缓接近,伞面倾斜,巧妙地遮挡了来者的半边脸庞,显得神秘而引人遐想。 苏砚昭心中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随着那人的靠近,伞轻轻抬起,一对异常明亮的蓝色眼眸,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一刻,她认出了对方——德善王子。 “楚王妃,真是巧遇。我听说您生病了,一直想找机会来看望,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德善的嗓音温暖,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诚挚的关怀,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谢谢德善王子的关心,我已经好了很多。”苏砚昭对于德善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 “德善王子,您来鸿福寺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苏砚昭好奇地询问。 德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幕,回到了那段遥远的时光,轻声叙述:“很多年前,我随使团访问大庆,偶然间探访了这座寺庙,并在此结识了一位已故的高僧。如今,我即将返回边国,特意再来这里拜谒,算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 苏砚昭安凝地听着,轻轻点头以示赞同。 “那么,殿下来这里,是为了拜佛求安,还是有别的祈愿?” 德善的问话温文尔雅,充满了关怀。 “为那些已经远去的灵魂祈祷祝福。”苏砚昭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哀愁。 德善嘴角挂着浅笑,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继续追问:“那心中牵挂的人,是否也在您的祈祷之中呢?” 苏砚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德善话中的深意,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德善话锋一转,突然问到:“那殿下您自己呢?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幸福?” 苏砚昭微微眯起眼,直率地反问:“德善王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请直接说出来吧。” 德善面容坦荡,语气依旧温柔而真挚:“我见殿下总是将别人的幸福放在第一位,无论是为了逝去的灵魂祈福,还是挂心于所爱之人,却常常忘记了自己的感受。您总是被各种身份与责任所束缚,失去了自我,这让我感到非常心疼。” 苏砚昭深深地凝视着他,内心五味杂陈。 “德善王子何以如此言说?”她轻轻地问道,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好奇。 德善的眼神纯净无瑕,没有任何隐藏:“这段时间以来,我亲眼目睹了殿下身处种种困境,几乎成为了政治和亲的牺牲品,又被卷入太子事件的舆论漩涡,名声受损,种种压力让人难以喘息。我明白,您一直在努力挣扎,却始终无法真正获得自由与平静。” 苏砚昭静默不语,德善的话激起层层涟漪。 确实,正如他所言,她一直生活在重重的枷锁之下,自由对她而言,仿佛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据我了解,殿下原本是个追求洒脱自由,向往宁静生活的人。” 德善真诚而缓慢地说着,“我也一样,所以我无法忍受看见同道中人被枷锁牢牢锁住。” 苏砚昭用一种冷静而审视的目光看着德善,这个曾经帮助她脱离困境的人,现在的话语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不安。 第177章 发誓 然而,德善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坦然面对她的审视:“殿下在深宫长大,是否曾经想过勇敢地为自己活一次,不顾一切地去追寻真正的自我?” “放弃殿下的身份,去一个远离尘嚣,能摆脱所有恶名与束缚的地方,寻找那片无边无际、自由自在的天地。” 德善的话语恳切且平和,带着一股令人心动的力量,“您值得拥有那样的天地,我希望您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快乐的人。” 雨声渐渐加大,淹没了他最后的话语。 苏砚昭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何处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我的故乡,边国。” 德善的回答斩钉截铁,目光坚定不移,“边国可以给您想要的安宁与自由。我愿意为您担保。” 苏砚昭凝望着这位异国的君子,心中充满了疑惑:“我又凭什么信任你?” 德善坦诚相告,没有任何隐瞒:“其实,我之所以如此关注殿下您,纯粹是因为我认为您符合边国的利益。我的心里只装着边国的未来,希望借与大庆联姻,稳固边国在西境的稳定地位。” “所以,我向天发誓,一旦能够迎娶大庆的公主,她将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子,我会尊敬她、保护她,随她心意,让她不受丝毫委屈,与我共享边国的自由天空。” 苏砚昭淡淡回应,目光深深锁定在德善的脸上,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让人难以解读。 “为何王子偏偏选择了我作为联盟的对象呢?” “因为殿下您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德善的微笑中包含了深意,“用中原的一句成语来说,就是‘一箭双雕’。这样的联姻既能有利于边国,又能帮助您摆脱束缚,享受到一方无扰的清净天地。” 苏砚昭陷入长久的沉思,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德善的身躯,探索他灵魂的深处。 但她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安凝地凝视着。 雨如织,密集地拍打着屋檐,形成一道珠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德善缓缓握住苏砚昭的手,将伞柄稳妥地交给她,温柔地说:“雨太大了,这把伞留给您,您更需要它的庇护。”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踏进了漫天风雨中。 苏砚昭注视着德善在雨幕中逐渐模糊的身影,转而望向正缓步而来的兰滢,手中拿着刚取来的伞。 她低头看了一眼掌中德善留下的伞,犹豫了片刻,最终将伞轻轻放在了墙角。 雨还在下,而她的心,却似乎找到了方向。 京城之内,繁华与权力交织的迷宫中,皇权之威笼罩着每一寸土地。 一些人心存不轨,企图挑战这至高无上的权威,最终因触怒龙颜,落得个凄惨收场。 他们曾在京城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妄图掀起惊涛骇浪,散播流言蜚语,玷污了太子,那个以仁德着称的王子的名誉。 天子震怒之下,罕见地踏入了慈宁宫的门槛,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久违的陌生情绪。 尽管宫殿内香炉中薇薇升起的烟雾弥漫,试但过往的温柔与平和已被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取代。 “臣妾恭迎陛下。” 皇后身着朴素之衣,站在那里,面对天子,她的眼中没有波澜,只有深邃而无尽的静默。 “起来吧。”天子望着皇后那身未改简朴,面色苍白,仿佛是不属于人间的清冷月光,眉宇间不自觉地凝聚起忧虑。 “多谢陛下。”皇后的声音平静到了极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陛下今日突然驾临慈宁宫,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提及近期京城内的风波,天子的脸色越发严峻,“那些事,是否有你的参与?” 皇后凝视着天子的双眼,仿佛要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的心底,片刻之后,她缓缓启唇:“陛下此来,终究还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吧。” “回答朕,是你做的吗?” “回禀陛下,确是臣妾所为。” 皇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交织着讽刺与不甘,“臣妾的底线,是我们的楚王,任何人胆敢伤害、侮辱他,臣妾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虽已逝世多年,但他的名声怎容他人再次玷污!” “你的‘好’儿子生前已享尽人间的荣耀,楚王却长眠于地下,对谁也构不成威胁。而太子却让他蒙羞,为何我不能让太子同样名誉扫地!” 皇后目光炯炯,紧紧锁定着天子,内心深处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朕看,这只是你内心的不甘罢了。” 皇后苦涩一笑,“是的,陛下明鉴,我确实不甘心。如果楚王还在,未来的皇位又岂会让给品行上有瑕疵的太子呢?” “住口!朕身为天子,太子是否有资格继承大统,由朕说了算。”天子的眼神锋利。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陛下太过偏心,为了保护太子,竟然不顾及楚王的感受,难道在陛下眼中,死去的人就那样无关紧要?” “朕从未有过此般念头。” 天子怒视着皇后,“楚王也是朕的骨肉,与太子一样,都是朕骄傲的儿子,天生的国家栋梁。楚王的离去,对庆国来说是一大损失,朕心中悲痛万分。” 皇后不由自主地冷笑出声:“悲痛万分?陛下恐怕暗自庆幸,因为您最宠爱的儿子可以毫无障碍地继承皇位!我不服,凭什么他能夺走我儿的一切,甚至与楚王妃做出那等不堪之事!” 皇后心中的怨怼,即便是夜以继日的诵经祈祷也无法平复。 同为天子器重的子嗣,为什么太子能一世辉煌,承继大统,声名远播,而她的楚王却英年早逝。 她心中充满了嫉妒,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天子,怨恨萧陌然,怨恨这世间的一切不平。 “你已被怨恨蒙蔽了心智,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天子面若寒霜,“看在你身为楚王生母的份上,只要你现在悬崖勒马,朕可以既往不咎。” 她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恐惧,“陛下,那些人都是昔日支持楚王的文人学士,岂是臣妾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收手的。陛下若担心事态失控,大可下令将他们一网打尽,反正陛下已有此先例。” 第178章 她不属于这里 天子闻言,脸色更加阴沉,怒火中烧,“原来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滴水不漏。既如此,朕也不必顾念楚王的情分,今日便下旨将你贬谪至南地的尼庵,终生幽居于那方寸之地,不得再返京都!”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臣妾感激陛下的隆恩。” 她坦然接受了圣旨,眼神坚毅,不为所动。 黎明时分,皇后被发现在井中自尽,留下的遗书字字泣血,京城内外的舆论一片哗然,对她的同情与指责交织。 而在鸿福寺的庄严大雄宝殿中,苏砚昭跪于蒲团之上,目光穿过缭绕的青烟,定格在佛像那慈悲的面容上。 几盏青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随着最后一击木鱼声的消散,住持从讲坛上缓缓站起,双手合十,口中低吟,“阿弥陀佛。” 苏砚昭恭敬地回礼,直视住持,声音虽轻却清晰,“大师曾教诲,随心而行,感无不通。但如果我的所作所为会导致一人永远怨恨我……” 住持的目光温暖而包容,轻声回应:“楚王妃,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世间万事皆难预料,需学会接受。” 苏砚昭恍然大悟,默默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再次抬头,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佛像,眼神逐渐变得清澈明亮。 不多时,她的身旁多了另一道身影。 德善安凝地站在她的身边,向着佛像深深施礼。 苏砚昭眼角余光瞥见德善,他永远保持着那份宁静与温柔,不动声色,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 德善那深邃的蓝眸与她交汇,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楚王妃,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他向跪在地上的苏砚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宽大而温暖。 苏砚昭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迟疑片刻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德善微微一笑,轻柔却坚定地将她拉了起来。 佛像的沉静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慈悲,它的双眼仿佛能洞察人心。 德善站在佛像之下,那温柔的目光轻拂过苏砚昭的脸庞,缓缓开口:“楚王妃,从今以后,辽阔的边国大地将是你灵魂的港湾。” 苏砚昭的内心深处,是早已被决定好的坚决。 她的眼眸深邃,不动声色,内心的波澜并未因德善的话语泛起涟漪。 她轻轻启唇,声音冷静而决绝:“我们走吧。” 德善点头,随即轻提衣摆,步伐优雅地引领苏砚昭穿越那装饰华美的宝殿走廊,走出宫殿。 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透出,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突然,一声锐利的剑鸣划破宁静,苏砚昭转身,只见季明峰身姿挺拔,剑尖直指德善心脏,眸中尽是坚决。 “放了楚王妃,她不属于这里,也非你能左右,德善王子,请自重。”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接着,季明峰的目光转向苏砚昭,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楚王妃,殿下曾吩咐你往江南等候他,你可还记得?”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苦涩:“季明峰,江南,我已决定不再踏足。那里的一切,包括他,我已不再留恋。” 季明峰愣住,满脸不可置信:“为何?”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手紧紧攥着衣袖,眼底是未曾展露的疲惫与决绝:“因为,我已厌倦了大庆皇室的钩心斗角,包括那个曾让我心动的人,也不例外!” 空气仿佛凝固,周围一片死寂。 季明峰的眼神转瞬即逝地掠过德善,随后寒光一闪,剑锋直逼德善而来。 “无论如何,我必须带你去江南。” 德善却只是浅笑,面对锋利的剑刃,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如初,没有丝毫慌乱:“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话音刚落,一阵白雾缭绕,香气扑鼻,季明峰身形晃动,长剑哐当落地,眼神迷离。 苏砚昭望着他倒下的身影,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他怎么了?” 德善迅速上前,温言安慰:“放心,那只是边国特制的迷药,药效过后便会无碍,不会有性命之虞。” 再次执起苏砚昭的手,德善温柔地引导前行,而苏砚昭却不禁回头,满目眷恋地望着季明峰沉睡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兰滢匆忙奔来,轻呼:“小姐。”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兰滢已明了苏砚昭的心意,毅然从德善手中接过苏砚昭,坚决表态:“无论天涯海角,我只愿随小姐左右。” …… 而在皇宫深处的麒龙殿内,侍者们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动作,生怕惹怒了正处于盛怒中的帝王。 忽然,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侍卫的声音紧张而急迫:“陛下,楚王妃请求觐见。” 帝王的眼神瞬间冷若寒冰,眉头紧锁:“她来此何意?” 侍卫恭敬回答:“据楚王妃所言,她是来请求陛下废除她的妃位。” “宣她入内。” 帝王心中暗自揣测,一听到“楚王妃”三字,一股不悦便从心底升起。 苏砚昭随着麒龙殿太监步入大殿,迎面撞上了帝王冰冷的目光,她却无所畏惧,跪倒在地,行礼从容:“臣妾拜见陛下。” 然而,帝王并未让她起身,他半眯着眼,审视着这位曾是楚王妃的女子,语气中透露着威严:“你要求朕废除你的妃位,可知此举在京城中会如何掀起对太子舆论的风暴?” 苏砚昭仰首,直视龙椅上的帝王,神情坚决:“臣妾深知后果。” “你竟在此关键时刻要求朕废位。”帝王的声音更显寒意,“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会让那些关于你与太子的不实传言变成铁的事实!” 苏砚昭面色未改,眼神清明:“陛下误会了。臣妾此举,正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自愿请求陛下废除我的楚王妃之位,更愿为促进大庆与边国的邦交,主动前往边国和亲。” 大殿陷入一片死寂,帝王的眼神微妙地变化着,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你真愿意远嫁边国?”他再度确认。 苏砚昭目光坚定不移:“是的,我愿意。此举既可恢复我的名誉,” 她继续对视着帝王,声音清晰而冷静:“亦能让太子免受不白之冤,澄清京都的蜚短流长。陛下以为如何?” 第179章 等待他归来 苏砚昭的镇定自若,让人几乎忘记了她正面临的是何等重大的抉择。 帝王心中快速权衡,苏砚昭自愿废位和亲边国,既解决了京城的流言蜚语,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清除萧陌然身边隐患的良机。 同时,此举还能加强与边国的同盟,推动与西域的经济交流,可谓一举多得。 最终,他的目光停驻在跪地的苏砚昭身上,声音带有一丝威严:“你确定已深思熟虑?远嫁边国,此乃你个人之意愿?” 苏砚昭抬头,眼神坚定:“是的,这是臣妾自愿的选择,臣妾誓之。” “好。”帝王的面容略显柔和,却依然不失帝王的威严,“你有如此深明大义,朕应允你。即刻下旨,废除你的楚王妃身份,封你为平乐公主,以公主之名,尊贵地前往边国和亲。” “诏告天下,为你洗刷不实之词。” “是,感谢陛下成全。”苏砚昭俯身叩首,眼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这一步,她为萧陌然而行,也为自己。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为自己争取解脱的一搏。 次日黎明,晨曦透过薄雾洒在皇城之上,一片金碧辉煌。 皇帝的旨意传遍四海,楚王妃为证明自身清白,主动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请求废除妃位,自愿远赴边国,成就一段历史的和亲佳话。 随着这道圣旨的下达,整个京城为之轰动。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砚昭这位曾是大庆国楚王妃的女子,此刻站在宫墙之下,仰望着那片辽阔的蓝天,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思绪。 她的心,似乎已经穿越重重山河,飞到了那个与她有过刻骨柔情的男子身边。 萧陌然的身影,在她心中愈发清晰,那段离别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他的言语温暖又坚定,让她等待他的归来。 苏砚昭回忆中,她只是安凝聆听,未曾应允,也未有拒绝,那份深藏的不舍与期待,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一去,是远赴边国的路途,可能就是永诀,鹊都的繁华与她无缘再见。 想到此,苏砚昭的眼眶不禁湿润,泪珠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坠落。 她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愿战场上英勇作战的萧陌然能够平安无事,早日平定叛乱,成就一番伟业,终有一日,他会以帝王之姿,赢得万民敬仰。 公主和亲,本应是国家盛事,礼乐齐鸣,但因国丧之故,所有的仪式皆简化进行。 苏砚昭的出发,仅伴着侍女兰滢的相随。 京城的街道上,百姓们自发聚拢,用目光和低语为她送行。 而在那高高的雀楼上,京都第一歌姬虞窈窕,用她那如泣如诉的歌声,为即将远行的公主送上了最深情的祝福。 苏清清作为苏砚昭的亲妹,直到亲眼目睹那辆装饰华美,象征着别离的马车缓缓驶出,透过金色的帘幕,依稀辨认出姐姐的轮廓,她的眼中才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冲动之下,她欲挣脱人群,追赶即将消失的背影,却被一股力量从身后牢牢拽住,转瞬间,跌入了一个身着素雅白衫男子的怀抱,那是熟悉的檀香,是段白明。 段白明的眼神温和而坚定,他的脸庞虽然略显苍白。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放心,此事交由陌然处理,你切勿冲动。” 苏清清还想说什么,却被他那直视心灵的目光所打断,“你信不过我?” 他的询问,仿佛带着魔力,让人心安。 “好吧……”苏清清望着段白明始终如一的坚定眼神,心中的慌乱逐渐平复。 当苏砚昭真正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这片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土地,除了那些让她牵挂的人,似乎再无其他可留恋。 她收回了目光,与兰滢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低声细语:“兰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兰滢的面容依然保留着几丝清冷,但看向苏砚昭的眼神却满是柔情与承诺。 几天之后,消息穿越千山万水,抵达了战火纷飞的南平前线。 萧陌然正遭受着敌人箭矢的重创,右胸处的箭矢尚未拔除,鲜红的血渍浸湿了他的战衣。 军医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他的伤势,而他,面如寒石,眼神却坚定,黑发在风中凌乱,额头上汗珠滚落。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安煜闯进了营帐,与萧陌然那深邃的双眼交汇,他的脸色异常沉重,呼吸急促,几乎是喊出了:“殿下,楚王妃已向陛下请求废除楚王妃身份,作为公主前往边国和亲!” 营帐内顿时陷入死寂,随后,萧陌然发出了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军医小心翼翼地操作,试图减轻萧陌然的痛苦:“殿下,请您坚持住。” 箭矢被猛地抽出的瞬间,鲜血四溅,伤口的惨状让人不忍直视,萧陌然的脸色因此而更加阴沉。 段白松在一旁显得惊讶不已,不解地望向萧陌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决定和亲?” 安煜再度唤了一声“殿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而萧陌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冷意:“都先出去吧。” 帐内之人见到萧陌然如此神色,纷纷退避。 “你的伤……”段白松的目光在萧陌然的伤口和那张坚毅的脸上游移,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帐内仅剩萧陌然一人,他的脸色冷若寒冰,额头上的汗水缓缓滑落,下颌紧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突然间,一拳重重击在前方的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桌腿歪斜,胸前的伤口因此又渗出鲜血,但他似乎已感受不到肉体的疼痛。 萧陌然抬头,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锋利与坚决。 苏砚昭啊苏砚昭,为何你不肯听我的劝告? 此后的日子,太子亲自率领的军队在南平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迅疾如风,猛若雷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将南平之地清扫干净。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数十座城池相继落入手中。 半月之后,宜阳王势力土崩瓦解,自缢身亡,叛乱彻底平息。 历经三个月的长途旅行,大庆的迎亲队伍终于踏上了西境的土地。 第180章 烈酒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风沙覆盖的边疆在这样的光辉下,更添几分奇异的壮丽与凄美。 驼铃声声,凉风习习,德善与和亲队伍暂停了脚步,打算在这荒漠之中暂歇一宿,待明日再继续前行的路程。 “平乐公主,请您出来,与我们一同观赏这大漠的苍茫之美。”德善走近马车,轻敲车门,语气中带有几分期盼。 “请稍等片刻。”苏砚昭没有拒绝德善的好意,她披上了一件斗篷,这不仅能够抵挡沙漠中的风沙侵袭,还能抵御夜间的寒凉。 她缓缓拉开马车那沉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展开——无垠的戈壁,一望无际,辽阔而又苍茫,那空洞的灰黄色调直击心灵。 远处,稀疏分布的胡杨树倔强地挺立着。 收回远眺的目光,她的视线落回身旁的德善身上。 德善那双蓝眸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与大漠的苍茫相融。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扶住她的手臂,那温暖自掌心传递而来,给予她莫大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苏砚昭的贴身侍女兰滢也紧随其后,灵活地跳出马车,神色淡然,动作敏捷。 见德善欲以同样方式扶她,兰滢微微一笑,轻盈地跃至地面,显然对这样的照顾习以为常,德善见状不由得轻笑出声,手指习惯性地弯曲,轻轻刮了下自己的鼻子。 “来吧,那边已经生起了篝火,去吃些烤肉,再饮几杯美酒。”德善的话语中充满了邀请与热情。 与德善共同旅行的这三个月,苏砚昭心中逐渐累积起一份信任。 他身上没有世俗的算计,只有真诚与热烈,他的胸襟如同大漠一般宽广,让人感到自由与安心。 苏砚昭坐到篝火旁,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驱走了周身的寒意,烤肉的香气瞬间扑鼻,诱人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嗞嗞”的声响,令人食指大动。 温暖的热气抚过面颊,原本的饥饿感变得更加真切。 德善细心地为她斟满一杯酒,那深色液体在火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微笑着递到她的面前:“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砚昭接过酒杯,轻嗅一口,醇厚的酒香瞬间充斥鼻腔:“这次又是什么新酒吗?” 她轻笑道,两人间的默契无需多言,这一路上他们分享过的不仅是旅途中的风景,还有那一壶壶不同风味的佳酿。 德善含笑点头,自顾自先饮了一口:“这是我珍藏的好酒,本想着等我们抵达西境后再一同品味。在这片黄沙大漠中,只有这样的酒,才能真正品出它的韵味。” 苏砚昭观察着他轻松的表情,放心地举杯,将酒液一饮而尽。 然而,辛辣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裂开来,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呛得咳嗽不止,脸颊因憋气而涨得通红,篝火的映照下,更显得肌肤细腻,带上了几分病态的娇艳。 德善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用手支着下巴,眼眸弯成一轮新月,浓眉之下,一双眼睛透露出不羁与率真。 苏砚昭的咳嗽渐渐平息,耳边是德善对这特殊酒品的解释。 听闻此言,她竟真的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脸颊也开始发烫,正如德善所言,不适感之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舒适。 兰滢见状,急忙前来守护,长剑微露锋芒,剑尖寒光闪闪,眼神警惕地盯着德善,话语严厉:“你给她喝了什么?” 显然,兰滢对德善的任何举动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德善对兰滢的反应饶有兴致,轻松回应道:“放心,只是普通的烈酒,用以抵御大漠夜晚的严寒。这酒烈性大,初次尝试难免会有些反应,但随后便是全身的暖意与放松。” 德善的解释让兰滢稍感安心,而苏砚昭的安抚更是让她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最终她还是收起了对德善的敌意,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原位。 德善目送兰滢离开,对着苏砚昭戏谑地笑道:“你这位朋友,真是个性十足。” 苏砚昭以平淡的目光回应他的调侃:“这句话,你好像说过很多次了。” 德善笑得更为爽朗:“有趣的灵魂值得反复品味,不是吗?” 此时,兰滢投来的一道冷厉目光似乎并未影响到德善的心情,他的嘴角反而不自觉地上扬。 苏砚昭再度举杯,这次她明显感受到了酒的后劲,再度品尝,辣味减退,留下的是难以言喻却又余韵悠长的甘醇。 她愈发沉浸,忘却了自我,一杯接一杯,直到不知道自己到底饮了多少。 当她再次抬头望向夜空,时间已悄然流逝,夜色更加深沉,星辰不再闪烁,月光亦消失不见,她的目光中不禁掠过一抹落寞。 这份微妙的情感变化未能逃过德善敏锐的捕捉。 “是因为醉了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并非醉意,只是今晚少了繁星和明月,有些不太习惯。” 苏砚昭仰望夜空,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就在她沉思之际,几片细小如柳絮的物体轻轻触碰在她的面颊,继而飘入眼帘。 借着篝火的微光,她发现那是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 她低声呢喃,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试图捕捉那片片洁白的奇迹,“沙漠中也能遇见雪吗?” 德善并不惊讶,解释说:“偶尔为之,就如同大庆的鹊都,雪也是会来访的。” 苏砚昭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时光已悄然踏入冬季。 雪花逐渐密集,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洁白的纱幔覆盖,德善的手下迅速搭建起帐篷,为这场意外的雪景做足了准备。 “这雪与你京都的并无二致。”德善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奇妙的联系。 苏砚昭仔细观察手中的雪花,那晶体透明,纯洁无瑕,脆弱而美好。 雪花继续纷飞,她的红色斗篷渐渐覆盖上了一层薄雪,连睫毛也不知何时沾染了几许晶莹。 就在这一片静谧中,德善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而坚决,他一把拉住了苏砚昭的手,那力度既不容抗拒,又充满柔情。 苏砚昭微微一愣,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意外。 第181章 袭击 德善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苏砚昭没有犹豫,顺从地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踏入未知。 他领着她攀上一块巨石之巅,视野瞬间开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延展,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渺小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酒精在体内燃起的暖意与外界的风雪形成鲜明对比,却也赋予了她对抗寒冷的勇气。 在夜的帷幕下,雪花无声地飘落,将沙漠装扮得分外妖娆,黄沙之上覆盖了一层银白,显得格外圣洁。 相比于京都的繁华与喧嚣,这里虽显得荒芜,却拥有一种超脱于尘世的宁静与壮阔,这里是一方未被俗世污染的净土,让人心灵得以彻底释放。 苏砚昭抬头,凝视着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雪花飘落,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迷离。 忽然,一个画面浮现在心头,那是萧陌然曾与她约定,待战事平息,他必南下,共她江南雪中度岁。 此刻在这样的情境下回忆起,更添了几分复杂的思绪。 而今寒冬已至,雪亦至,覆盖大地以银装素裹,万物沉寂于冬日的谧静之中,唯独那个曾承诺归来的身影,却迟迟不至,像一场未竟的梦。 苏砚昭轻启朱唇,一抹微笑淡然而生,眸中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她想,此刻的南平,烽火应当已熄灭了吧,卓越超群的他,定然再次为疆土立下赫赫战功。 德善背负双手,身形挺拔如松,安凝地伫立在她的身旁。 他的话语带着凉意与温柔:“是这漫天的飞雪让你感到惆怅?还是内心深处的那个人,让这冬日更添几分寂寥?” 苏砚昭侧头,目光掠过他刚毅的侧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你总是能这样轻易地捕捉到人心最微妙的情感。” 德善微微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光芒:“也许,只是我在这漫长旅途中学会了如何倾听,读懂那些未说出口的语言。”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不必担忧,即将前往的边国之地,会是你忘却一切烦忧、挣脱束缚的开始,你会成为这浩瀚天地间最自由不羁的灵魂。”德善的话语坚定。 “边国……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吗?”苏砚昭的声音轻如羽毛,却饱含期待。 “至少,我相信它是。”德善的回答简单而坚决。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划破夜幕,雪终于停歇,沙漠的边缘被金色的光辉轻轻包裹,积雪渐渐消融,显露出大地原本的苍茫。 队伍整装待发,德善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启程向前。 他们穿越狭窄而曲折的峡谷,沙漠的酷热如同烈焰炙烤,即便是坚硬的戈壁也似乎在这样的高温下变得柔软起来。 四周除了风沙的低吟,再无其他声响。 细微的石子滚落,伴着沙粒沿着岩壁悄然下滑。 忽然,一阵怪风骤起,携带着漫天的黄沙,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揉去眼中刺痛的沙砾。 德善迅速挥手示意停止前进,他扫视四周,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的氛围,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马车戛然而止,车厢内,兰滢与苏砚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她们都知道,前方或许有未知的危险等待着他们。 德善策马靠近,苏砚昭轻轻地掀开车帘,秀美的脸庞半隐在阴影中,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出了什么问题吗?” 德善压低声音:“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但无论怎样,保持警惕。” 兰滢眉头紧蹙,手指紧握住剑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砚昭从德善的语气中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点头道:“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德善眉宇间凝聚着凝重,紧握缰绳,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石块猛然坠落,他惊呼:“有袭击!小心!” 巨石落下,力量磅礴,如陨石撞击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啊——”伴随着惊恐的呼喊,人与马翻倒在地,尘埃遮蔽了整个天空,视线一片模糊。 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多的石块从天而降,仿佛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倾泻而下的不仅是石块,还有死亡。 “举盾!”德善的命令,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保护公主安全!” “快离开车!”德善向车厢内的呼喊声透着焦急。 兰滢迅速拉着苏砚昭冲出车厢,几乎同时,另一块巨石击中了马车,车厢瞬间碎裂,木屑纷飞,惊恐的马匹四散奔逃,苏砚昭的背脊不禁一阵冰凉,尘土迷离了她的双眼,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德善与兰滢如两道不可动摇的壁垒,左右护在苏砚昭两侧,边国的勇士们迅速举起盾牌,围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圆阵,阻挡着石块,苏砚昭站在阵中,听着盾牌与石块撞击发出的轰鸣。 周围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叫,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紧接着,箭矢倾泻而下,苏砚昭耳边回响着箭矢撕裂空气的呼啸,以及伴随着箭矢击中目标时痛苦的哀嚎。 德善的反应迅速而冷静,左手盾牌如磐石般坚固,右手的弯刀锋利无比,一一斩断来袭的箭矢。 战友相继倒下,形势危急,敌人显然经过精心策划,设下了天衣无缝的埋伏。 苏砚昭紧咬牙关,脸色略显苍白,她心中暗自思索,这些人到底是冲着德善而来,还是对她别有所图? 兰滢紧紧握住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力量。 箭雨戛然而止,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四周,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笼,他们被重重包围。 德善的眼神冷静而锐利,直视着全副武装的敌军:“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德善的脸上写满了凝重,“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他们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对我们志在必得。” 敌人身着草原上的寻常服饰,但他们的举止透露出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气质,那是一种只有久经沙场的战士才会有的冷静与敏捷。 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指挥者,行动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第182章 好久不见 “一部分人留下来保护公主,其余的,跟我冲锋!”德善果断下令,众人齐心协力。 兰滢护着苏砚昭躲至岩壁之后,苏砚昭的背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虽然暂时安全,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暗流涌动。 空气中混合着尘土与战场特有的铁锈气息。 敌人汹涌而至,兰滢与边国的勇士们以血肉之躯抵挡着这股洪流。 在战斗的间隙,一根长枪趁乱袭来,目标直指苏砚昭。 恐惧一闪而过,苏砚昭却在危机中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机敏,她扬手洒出一把细沙,精准无误地命中敌人的眼睛,那人顿时痛苦地哀号起来。 兰滢抓住这个机会,一剑挥出,敌人应声倒地。 “公主,您没事吧?”兰滢关切地问,同时伸手想要扶她。 苏砚昭按住胸口,那里的心跳如鼓,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还好。” 他们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四面受敌,每一秒都可能成为最后一秒。 苏砚昭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似乎才是这场战斗真正的焦点。 德善的脸上沾染了斑斑血迹,但他的蓝眼睛依旧不屈,绝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败退。 熟悉的铁锈味刺激着他的神经,那是战场的味道。 德善的弯刀如同闪电,刺破敌人的胸膛,与敌人绝望的眼神进行最后的对决。 他扯下一名敌首颈间的纱巾,发现了一枚独特的图腾纹身。 心底冷笑,谜底揭晓——这些刺客来自大虞国,边国的老对手,一个永远的阴影。 大虞企图破坏大庆与边国的联姻,阻止两个强盛国度的联合。 德善抽刀回身,坚定地站在苏砚昭身旁,他发出的指令:“列阵!” 盾牌如同铜墙铁壁,围成坚不可摧的防御,将三人紧紧护在中央。 德善紧紧握着苏砚昭的手,眼神坚定:“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突破重围!” 这一刻,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背后深藏的秘密与信仰,他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命令一经下达,边国与大庆的英勇士兵们迅速行动,他们的盾牌宛如铜墙铁壁,彼此间紧密相连,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在这片无望的战场上,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染,他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与不屈的勇气,以命相搏。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地在大虞人的严密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势不可挡。 荒谷之内,空间狭小,敌军如同困兽,绝望的嘶吼与痛苦的哀号交织。 他们在这封闭的环境中遭受着无情的践踏。 德善的智谋在此刻得到了验证,他们突破了重重包围,看见了一线生机。 “快走!”德善的声音坚定而急迫,拽着苏砚昭,带领着其余的战士,沿着这条由血肉铺就的生路,竭力逃离这人间炼狱。 然而,身后的追兵并未因一时的挫败而放弃,他们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紧咬不放,威胁着每个人的神经。 德善不断地催促着队伍前进,“快点儿,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走一段路,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大家加油,一定不能倒下。” 苏砚昭心存疑虑,喘息间,她的声音略带颤抖,“他们,是想杀了我吗?” 德善面容坚毅,语气沉重,“没错,他们企图通过摧毁你——边国的公主,来破坏边国与大庆的联姻计划,阻断两国的联盟。” 苏砚昭紧皱的眉头下,是满眼的忧虑。 此时,烈日如火,沙尘漫天,热浪滚滚中,她的喉咙干渴难耐,汗水混着尘土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强忍不适,抬头远眺,只见到茫茫荒野之上,远方的沙漠边缘似乎有着什么不祥之物正在缓慢移动,隐隐约约。 正当她的视线渐渐适应了强烈日光,准备细看时,一枝锐利的钢铁箭矢破空而至,目标正是她。 恐惧令苏砚昭本能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在刹那间向一侧倾斜以躲避。 伴随着她的动作,耳畔响起德善痛苦的闷哼声。 拉扯着她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苏砚昭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德善的右肩被箭矢穿透,血水沿着箭杆缓缓滴落,他强忍剧痛,身体微微蜷缩,额头上汗水如雨,唇角泛起一丝血色,显得格外凄凉。 苏砚昭心中大骇,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心跳如鼓,震耳欲聋。 周围的混乱中,德善身后的侍卫焦急地呼唤着他们的殿下,神情焦虑万分。 而德善的眼神,却始终锁定在前方,不愿轻易倒下的坚定。 苏砚昭随着德善的视线转头,只见尘沙翻滚之中,铁蹄声愈发接近,一队骑兵冲来,那股凌厉的气势让苏砚昭感到窒息,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从马背上显现,将她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下,替她挡去了刺目的阳光。 她勉强抬起眼,与马上男子冰冷、深邃的双眸相遇,那眼神让人无处遁形。 不久,苏砚昭的下巴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尖轻轻挑起,持剑者垂眸打量着她,面容冷漠,不带丝毫情感。 经历了荒漠生死的苏砚昭,满脸的疲惫与风尘,此刻在这冷漠的注视下,显得格外的无助与狼狈。 “平乐公主。”男人用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念出她的封号,尾音里藏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隐藏着风暴,“好久不见。” 苏砚昭心头一紧,即使脚下的沙地如烙铁般炽热,此刻她也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逃亡的冲动在体内蠢蠢欲动。 “萧陌然……”她轻唤这个名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而萧陌然步步紧逼,他带来的寒气让苏砚昭不由自主地颤抖,还未等她站稳,就被他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捞起,放置于马背上,后背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为什么要不听话,跑得这么远呢?”萧陌然的话仿佛有千斤重,让苏砚昭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不敢作声,只能瑟瑟发抖。 萧陌然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力道,让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第183章 厮杀 周围的马蹄声纷乱,萧陌然这才转移了视线,看向那群追逐而来的敌人——大虞的士兵。 感觉到腰间手臂的轻微放松,苏砚昭借机喘息,向前方望去,低声说道:“他们要杀我。” 萧陌然收回目光,低头审视着德善肩上的伤口,后者脸色惨白,满身是汗,但在下属的搀扶下仍保持尊严,面对萧陌然的目光无畏无惧。 “你觉得,我该救你吗?”萧陌然的话语冷如寒冰。 德善强忍疼痛,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按照边国的礼仪,他深深一鞠躬,“德善恳请太子爷施以援手,救我一命。那些是大虞的士兵,他们意图伤害您的未婚妻,王爷应当守护我们,惩罚这些恶徒。” “王爷,您意下如何?”德善目光灼灼,满怀期望地望着他。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眼神中却是彻骨的冷漠。 苏砚昭屏息凝神,安凝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忽然,萧陌然转头望向旁边一位姿态悠然的女子,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一个都不留。” 苏砚昭好奇地侧目,只见那位女子身穿银甲,体态曼妙,英姿飒爽,未施脂粉的脸上透露出刚毅的军人气息,嘴角挂着一抹似嘲讽又非嘲讽的微笑,轻松地说道:“得了新欢,就把我这位姐姐给忘了吗?” 女子注意到苏砚昭的注视,段安凝对她温柔一笑,旋即神色一正,双腿轻夹马腹,战马应声而驰,长发随风飘扬,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决绝。 她大声命令:“大虞人乔装混入大庆境内,企图刺杀和亲公主,其心当诛!全军听令,随我将这些贼人尽数铲除!” “遵命!”震耳欲聋的回应响彻天地。 段安凝率领铁骑冲锋陷阵,势如破竹,萧陌然则拥着苏砚昭,冷眼旁观这场残酷的厮杀。 不久,大虞的士兵尽数被消灭,尸体散落在荒凉的黄沙上,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战争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这片大地上,无人能逃脱。 苏砚昭心绪如潮,五味杂陈,胃中的翻腾挑战着她意志的极限,但她仍旧咬紧牙关,不肯让一丝软弱泄露。 “见到了吧,这世间的棱角与残酷。”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畔细语,,既带着凉意,也夹杂着安慰。 苏砚昭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半个字,身心疲惫到了极致。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那是萧陌然无声的关怀,搂得更紧的臂弯,给予她片刻安宁。 段安凝的归来打破了一时的宁静,她银色的战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几滴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额间的汗珠滚落,呼吸虽急促。 “任务,完成了。” 她的目光掠过德善等人的脸庞,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段安凝提出的问题,是职责所在:“他们,我们该怎样处置?放逐荒野,还是带回都护府,给他们一次新生的机会?” 萧陌然的目光穿透人群,与德善那始终不变的淡然微笑相遇。 “带回都护府吧,或许那里能成为他们的新起点。” 归途中,段安凝引领着苏砚昭与兰滢,走向都护府的后花园。 苏砚昭的思绪仿若飘散在风中,显得有些迷茫。 段安凝轻柔地呼唤,兰滢则细心地推了推她。 直到此刻,苏砚昭才真正注意到段安凝脸上的笑容,那是种历经风雨后依然明媚如初的爽朗。 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自报家门:“初次见面,公主殿下,我是段家排行第二的女儿,你可以叫我段二或是段将军。” 段安凝对于那个并不贴切的名字似乎有所回避,她本人其实并不像名字那样温婉静谧。 苏砚昭心中暗自惊讶,原来是段家的人,记忆中那位段安凝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大庆唯一的女将军,年复一年随同已逝的老将军镇守边疆,鲜少涉足京城繁华,如今已是二十七岁的年纪。 苏砚昭微微欠身,以示尊重:“不必如此客气,直接称呼我……” “我明白的,陌然早在我面前提及过你,苏砚昭。” 段安凝快人快语,打断了她的话,“那就让我像陌然一样,叫你砚昭吧,你也亲切些,唤我姐姐。” “他和你说过?”苏砚昭眉宇间流露出疑惑。 段安凝笑容里藏着深深的情感:“当他得知你要远嫁边国,便立刻派人送信给我,让我务必注意,如果你途径此地,就一定要拦下你,带你安全返回都护府。” 她心中默念,真是那个急性子的他,刚从南平战场脱身,就迫不及待地穿越千山万水,只为站在你的面前。 段安凝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满含深意。 苏砚昭的心底仍回荡着萧陌然那令人揪心的眼神。 段安凝捕捉到苏砚昭眉间的忧虑,误以为是路途劳顿所致,她温柔地说道:“长途跋涉,定是辛苦了。看看你们,满脸风尘仆仆。放心,我会安排人打水,让你们好好休整一番。” 苏砚昭心事重重,只淡淡回应:“多谢段姐姐。” 这一声称呼,让段安凝嘴角无声地上扬。 ……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 萧陌然目光锐利,审视着德善。 尽管后者身负重伤,面容却故作轻松,唯有那失去血色的嘴唇泄露了他的秘密,表明他正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 肩上那支未拔出的箭矢,以及衣襟上凝固的血迹。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这份情谊,德善永生铭记。”德善终是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诚恳。 而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萧陌然一步步逼近,眼中冷光闪烁,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那根深深嵌入德善肩胛的箭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忽然间,他加重了力道,箭头在肉体内又深入了几分,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与金属与骨肉的撞击,清晰可闻。 德善眉头紧锁,疼痛使得额头上再次汗水涔涔。 “太子殿下,是否因我带走苏砚昭而动怒?”德善直截了当地问。 萧陌然唇角微挑,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你猜呢?” 德善牙关紧咬,继续说道:“我助你废除了她的楚王妃之位,也算是帮了个小忙吧。” 第184章 野心 对此,萧陌然并未手下留情,再度狠心一推,箭矢又深陷了几分,德善痛得身体不禁一颤。 “帮了个忙?”萧陌然松开手,眸光如寒冰般,“没有你的‘好意’,我也自有办法让她失去楚王妃之名,边国人,何须你来插手。” 德善冷汗直流,“难道我的计谋没有帮助你和苏砚昭摆脱骂名吗?” 在萧陌然看来,名声不过浮云,来去无踪,无关宏旨。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紧盯着德善道:“你利用苏砚昭引我前来,难道不怕我率军直捣边国,让你的国家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你忘了吗?边国虽远,却身处大国环绕的缝隙之中,稍有不慎,就是亡国之灾。你将成为边国历史上的千古罪人。” 德善眼神微闪,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太子所言极是,边国确实在多国的威胁之下,形势岌岌可危。” 因此,经过再三思量,他决定冒险利用苏砚昭的楚王妃身份作为棋子,意图通过与大庆联姻,借助其未来的君主之力,稳住边国的动荡局面。 “德善的意图,乃是借大庆的强盛,震慑那些窥视边国的虎狼之国,以确保国家的安宁。” “我知道的远不止于此,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让边国在西境树立霸主的地位,不是吗?”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嘲讽。 德善坦然承认,语气坚定而真挚:“不错,但我所追求的霸业,并非为了征服与欺凌,一切皆是为了边国的和平与安定。”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而冷漠地审视着眼前之人,“那么,除此之外,你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动机?” 他太清楚,这位边国的使臣,心中盘算之深远,远非表面所能揣测。 边国,那个位于大庆边境线上的坚不可摧之盾,它的安危直接牵动着整个大庆帝国的神经。 一旦边国沦陷,大庆便不得不直面三国那如饥似渴、蓄势待发的窥探与威胁。 大虞人心中的小算盘,德善相信太子必定也是洞若观火,敢于擅自侵犯大庆西北边陲,策划一场针对和亲公主的暗杀,这样的野心,蚕食边国不过只是他们野心的冰山一角,其背后的贪欲犹如无底深渊,绝不会止步于此。 德善的脸色虽然苍白,但那双眸子里闪烁的,却是不屈不挠的坚决。 “边国,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儿女,誓不甘心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我德善此行的真正意图,乃是恳请太子,恳请大庆伸出援手,与我们边国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让我们的边疆不再是战火纷飞、哀鸿遍野的荒凉之地。”萧陌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强忍着体内阵阵翻腾的剧痛,德善毅然决然跪伏在萧陌然脚前,声音中透着坚定:“若大庆能够与边国缔结盟约,我们将能借助边国的战略位置,有效遏制西方那些蠢蠢欲动、贪婪无度的国家。” “你是来寻求我的帮助的?”萧陌然语调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 德善昂首挺胸,为了国家与人民,他的心胸坦荡无愧:“正是如此,德善所求的,不过是边国的安宁与和平。” 萧陌然居高临下,目光深邃,轻轻垂下:“那么,你又该如何令我相信,你的内心毫无私欲可言?” “德善自有一番打算来证明。”德善挤出一个笑容,虚弱中夹杂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不妨说来听听。” 德善沉吟少顷,神色变得严肃:“边国愿意打开国门,允许大庆在境内设立都护府,并将其纳入西北都护府的管辖之下。同时,对于之前和亲提议的所有条件,边国皆愿无条件接受,就当作平乐公主的和亲事宜已经尘埃落定。太子殿下,您的意见如何?”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大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德善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身体,冷汗如雨下,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突然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身体一侧,随即失去了意识。 萧陌然目光冷峻地凝视着地面上的身影:“安煜。” 安煜应声步入大堂之内。 “带他去,找个医官好好诊治,别让他有什么意外。” 安煜恭敬领命:“遵命,殿下。” 苏砚昭沐浴更衣后,心中却无端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与不安。 当季明峰的身影意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由得一愣,轻轻吸了一口气以平复心情。 “夫人。”季明峰记得她已不再是楚王妃,于是改口尊称。 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不辞而别的那一幕,苏砚昭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季明峰,有什么事情吗?” 季明峰低下头,恭敬回答:“殿下吩咐我来接夫人前去见他。” 苏砚昭心中不由一紧。 跟随着季明峰,她来到了萧陌然的宅邸。 季明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室内瞬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砚昭眨眨眼,心中的弦绷得更紧了。 细微的响动从一侧传来,她转头看去。 一个男子缓缓自屏风后走出,褪去了沉重的战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 他缓步靠近,那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苏砚昭的心跳如雷,双眼紧紧盯住一步步逼近的萧陌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萧陌然高大的身躯一点点靠近,苏砚昭耳边只剩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不敢抬头直视眼前的男人。 萧陌然注意到她颤抖的睫毛下隐藏的不安,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苏砚昭的呼吸瞬间停滞,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无力地向后仰去,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抗拒声:“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心跳如鼓,嘴唇因紧张而感到麻木,隐隐作痛。 萧陌然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两人的唇舌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角力。 这使得苏砚昭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冷冽的光泽,视线猛地震颤着与萧陌然那犀利异常的目光相遇,心弦为之震颤。 而萧陌然,竟又轻轻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 “唔……”苏砚昭发出轻微的呻吟,眼眶里泛起了温热的泪花。 第185章 你为何要逃? 听到她的低吟,萧陌然的手背青筋暴突,他紧紧拥抱着她,将她放置在床上。 面对萧陌然那炽烈的目光,苏砚昭心中既有恐惧又交织着慌乱与羞涩,脸颊泛起了诱人而矛盾的红晕。 她试图推开他,却反被牢牢地压在身下。 “萧陌然……”苏砚昭气息紊乱,“你,你想要做什么?” 萧陌然浑身散发着怒气,双眼中仿佛有怒火在燃烧,“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苏砚昭,你曾经说过不愿背负恶名,但当世人对我口诛笔伐,所有的罪名几乎全部落在我一人头上之时,你心中却又不甘。为了替我洗清骂名,你自愿放弃了楚王妃之位,主动提出与边国和亲。你说你恨我,这,算是恨吗?”萧陌然那灼热的身躯紧贴着她。 苏砚昭被这话语击中,眼眶中泪水盈盈。 萧陌然见到她那湿润的眼眸,心中的愤怒更甚,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因刚才亲密接触而略微红肿的嘴唇,使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哭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然而,苏砚昭的泪水终究没有掉落。 “你放开我!”她奋力挣扎,拳头无力地敲打着萧陌然。 萧陌然冷哼一声,声波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让她的身体不禁为之一颤。 “你现在就在我手里,躺在我身下,你觉得,我会有哪怕一丝念头想要放手?” 那冷漠的语气,瞬间冻结了苏砚昭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暖。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与不解,迅速萎靡。 “在鸿福寺,你主动接近我,眉眼含笑,温柔以待,让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着无需多言的默契与理解。”萧陌然的眼神穿透了她,寒光闪闪,全然不见往昔的温柔。 回忆起自己曾让她在古刹等待,而她却背弃了那个静默的约定,独自离去,愤怒在他心中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爆发。 “我以为,只需一句话,你便会安心在江南等候,直到我归来。” 他嗓音低沉,带着冰冷,“可你,竟然悄无声息地逃脱了,这让我明白,是我给予你的宽容成了你逃离的缺口。” “苏砚昭,告诉我,那时候的你,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动了心,还是仅仅为了摆脱我的掌握,而编织的幻象?” 面对这严厉的质问,苏砚昭的心湖被狠狠搅动,波涛汹涌,她试图挣脱那如钳般的大手,却只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她的眼眸里满是惊惧与无助,细弱蚊呐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不是那样的,我是真的……” 她的辩解微乎其微,仿佛连自己都不敢确信。 她从未试图欺骗,那一份情感,对她来说,是真挚而又复杂。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且无情,“既然真心,那你又为何要逃?” 苏砚昭的目光闪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因为我不愿成为笼中鸟,我渴望飞翔,渴望自由,更不愿困在这大庆的高墙之内。”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决绝,几分无奈,“你是未来的大庆之主,而我,或许只能成为你众多后宫中的一员,淹没在无尽的等待与争斗之中。” “所以,我在你的情意尚未冷却之前,选择先一步离开,这样,至少你的名誉不会因我受损。”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坚定。 孤独对于她而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无论身处何方,都是她最终的归宿。 “自由?”萧陌然的面容硬朗,“你的自由就是逃离我?我绝不容许。你逃一次,我便追捕一次,直至天涯海角。” “若你投向他人怀抱,我必亲手斩断那些羁绊。”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你……”苏砚昭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觉得心寒。 “我有功,也有过,但功过相抵,世人的眼光于我何足挂齿?”萧陌然松开了握着她下巴的手,缓缓下滑,停在她的腰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他掌控的痕迹。 “如今的你,已经无法再束缚我,更别说,你已不再是昔日的楚王妃。” 苏砚昭心头一紧,目光闪烁,徒劳地想要推开他,声音带着绝望的祈求,“萧陌然,别做傻事……” 而他,却如磐石般坚定不移,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盘旋,“你不肯听从我的意愿,我又怎能顺从你的命令?” 他的语气稍稍放缓,呼出的气息炽热而沉重,像一团无形的网,笼罩在苏砚昭的脸上,“你是否想知道,在这一路寻觅你的时光里,我心中所思所想?” 苏砚昭摇头,声音细如蚊呐,“不,不想知道。” 面对萧陌然强大的意志,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恐惧。 他的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心口,耳畔低语,充满了威胁与警告:“我要让你记住,一次永远不敢忘却的教训。” 这恶意满满的低语,让苏砚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她摇头,眼中闪过乞求之色,“萧陌然,我们不能如此,这违背了我们的本意。” 而萧陌然的眼眸深邃,让人心悸。 苏砚昭的肩膀微微颤抖,恐惧冻结了她的思维,只剩无措与恐慌。 “萧陌然,萧陌然……”她近乎绝望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希望能唤醒他的一点怜悯。 “为了寻找你的踪迹,我哪怕遍体鳞伤,也日夜兼程,只为早日平定南平之乱。” 萧陌然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甚至一度生死悬于一线。” 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忍受着身心的煎熬,一路向西北方寻来,直到伤口逐渐愈合,痛苦渐渐淡去。 苏砚昭的心弦紧绷,泪水无声地滑落。 “一见到你,我就想让你尝到痛苦,让你彻底屈服于我。”萧陌然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执着,心因她而紧缩,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萧陌然!”她惊恐地呼喊,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挣扎,“请你冷静下来!”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比任何人都要理智。” 萧陌然的黑眸深邃,“我要的,是完完全全地拥有你。” …… 在无法用言语表达拒绝的情况下,她狠心咬了下去,那是她唯一的反抗。 第186章 别痴心妄想 萧陌然闷哼一声,呼吸略显急促,“别痴心妄想了,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苏砚昭既惊又怕,双手胡乱拍打,绝望地呼喊:“我不要你这样对我!萧陌然,求你,放过我吧!” 她的挣扎,对于武将出身的萧陌然来说,不过是在点燃他心中的狂热。 “太迟了。”萧陌然轻轻将她扶起,凝视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语调决绝,“记住这一刻吧。” 在极度的恐慌中,苏砚昭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却未能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帐篷内,响起了一阵痛楚的呻吟。 苏砚昭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在脸颊,留下了斑驳的泪痕,她的脸庞也因此而泛起了红晕,是恐惧也是羞愤。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沉重而混乱。 萧陌然的目光落在那些血痕之上,眼神愈发幽深,下巴下方的一颗汗珠悄然滑落,他抬首,与苏砚昭的目光相遇。 她的眼泪顺着仰起的颈项滑落,模糊了视线,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模糊而扭曲。 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脸颊上的红晕既是羞愧也是反抗。 这一刻,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 萧陌然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她柔软的腰肢,指尖轻轻下滑,触碰到那湿润而光滑的背脊。 他的吻,温柔而又克制,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肌肤上,企图抚平她内心的所有不安与挣扎。 “苏砚昭。”他低沉的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情愫。 四目交汇的瞬间,万千言语化作无言的默契,那眼底的深邃,透着坚决,“记住,我从未奢望你为我牺牲任何,我的愿望仅是让你成为我掌心那只快乐飞翔的小金丝雀,世间所有风雨,让我来为你抵挡。” 苏砚昭咬紧下唇,痛苦让她的思绪一时之间停滞,然而一种莫名的情绪自心底汹涌而起,像是一团不息的火焰,驱使着她向萧陌然那坚实颈项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这无声的举动,仿佛是对他的抗争,也是对自己情感的宣泄。 “我……好恨你……”她的话语破碎在哽咽中,泪水无法停歇。 萧陌然没有逃避,也没有抗拒,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所有的愤怒与悲伤,即便是怀里的人如此倔强,他依旧紧拥不放,仿若要将二人的灵魂紧紧交织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室内,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一抹昏黄的温暖,蜡泪沿着烛身缓缓流淌。 外面的世界,乌云掩月,庭院里的水池波光粼粼,两道树影随风轻摆。 风,带着女子呜咽的余音,在暗夜中渐行渐远,直至一切复归于平静。 苏砚昭恍若自深不见底的水域被救赎而出,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挂着晶莹的水珠,湿漉漉的长发贴合在她因情绪激动而绯红的脸颊上,目光迷离,周身无力。 背后那熟悉的体温令她感到异样的敏感,当那双臂再次环绕过来,全身似乎都在提醒着她昨晚的痛楚。 萧陌然体贴地用柔软的帕子轻轻擦去她额头细密的汗水,那温柔的吻,在她的耳畔落下,苏砚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侧头避开,背对着萧陌然,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睡吧。”萧陌然的声音温柔,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夜色,萧陌然吩咐人送来了热水。 一夜的折腾让苏砚昭的身体比昨晚更为敏感,疼痛仿佛深入骨髓,几乎让她无法动弹。 拉开幕帐,萧陌然发现床上的她异常安静,那洁白肌肤上的斑驳痕迹分外惹眼。 他弯腰,意图将她轻柔地抱起,却没想到苏砚昭猛地向床内缩去,死死拽着被角不放。 萧陌然的眼神微闪,安凝凝视着这个背对他的人儿,声音柔软:“怕我了吗?” 苏砚昭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要沉重。 即便如此,萧陌然并未在意,而是直接掀开被褥,将她从床上轻轻抱起。 苏砚昭惊慌失措,双脚胡乱踢蹬,声音细弱蚊蚋,“你、别再碰我……” 在昨晚的记忆中,萧陌然的强势让她心生恐惧,无论怎样恳求都不肯松手。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使得恐惧与慌乱再次占据她的心头。 不顾她的挣扎,萧陌然还是将她安置在了浴桶之中。 当温暖的水包裹住她,那淡淡的舒缓感渐渐渗透每一个细胞,苏砚昭感觉到身上的痛楚似乎有所缓解,她呆呆地坐着,任由自己沉溺。 萧陌然站在桶边,目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声音中充满了关怀:“昨晚出了很多汗,加上是第一次,身体自然会有些不适,泡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 苏砚昭虽心中仍有几分抵触,但想起昨晚的温情,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红霞,她蜷缩着身体,双手环抱膝盖,“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萧陌然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地道:“出去自然可以,无需言求。” 语毕,萧陌然转身离开了房间,留给她一片难得的私密空间。 苏砚昭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背靠着浴桶边缘,缓缓沉入水中,让温热一点点驱散了身心的疲惫与疼痛。 而萧陌然在门外轻轻说道:“好好泡一泡,你的身体会感觉好很多。” 虽然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委屈,但苏砚昭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温馨,脸颊更添了几分红晕,她瑟缩了一下,双臂更加紧紧地环住了膝盖,“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 萧陌然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出去自是可以,不用言求。” 说罢,萧陌然果真转身离去,直到那扇门轻轻合上,苏砚昭心中的紧张终于得到了释放,她靠在浴桶边,让自己缓缓沉浸在水中。 与此同时,因担心苏砚昭一夜未归,兰滢心中焦虑如焚,手握长剑正欲前往萧陌然的院子探个究竟,却不料刚出房门便遇见了笑靥如花的段安凝。 “兰滢姑娘,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段安凝身穿鲜艳的红裙,笑容纯净而爽朗。 兰滢微微欠身,语气带着急切:“去找小姐。” 段安凝笑得温婉可人,“放心吧,小姐她好好的在府中呢,不会有事的。” 第187章 乖乖听话 兰滢神色冷淡,显得犹豫不决。 “小别胜新婚嘛,他们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很多情要倾诉,不如就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吧。” 段安凝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道,“砚昭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和他讲清楚,不是吗?” 兰滢知晓苏砚昭心中所爱之人,那人对苏砚昭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苏砚昭违背他的意愿未前往江南,反而选择了和亲远赴西境,依那人的性情,很难保证不会对苏砚昭采取什么行动。 “我还是要去找到她。”兰滢坚持己见。 段安凝正欲劝阻,季明峰恰到好处地出现,唤道:“兰滢姐姐。” 兰滢闻声,冷漠地抬起她那双眸子,视线与季明峰相遇。 季明峰脸上挂着含蓄而深意的笑容,轻启薄唇,语调温和:“尊贵的小姐急需替换的衣物,劳烦您为她准备一套,我亲自为殿下送过去。” 兰滢静默了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淡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疲惫:“我得去买全新的。不幸遇袭时,所有行李都遗失在混乱之中。” 一旁的段安凝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我陪你一起去,我对这附近的店铺极为熟悉,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季明峰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微妙的笑意,轻松化解了这位冷漠侍女的抗拒。 …… 洗浴之后,苏砚昭身披着萧陌然那件异常宽大、质地柔软的外袍,原本肌肤上的潮湿与黏腻感渐渐消失,然而内心深处那份难以名状的疼痛依旧缠绕不去,以至于她在出浴时不慎拉扯袍角,脚下虚浮,竟失足跌坐在地,痛苦几乎让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细微的声响吸引了萧陌然的注意,他几乎是即刻出现,动作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替她穿戴整齐后,他安凝地离开了房间。 室外的空气尚带几分夜寒,但床铺上已换上了干净温暖的被褥,苏砚昭全身上下皆是不适,对于萧陌然的去向并不关心,疲惫的身体很快将她拽入了梦境的怀抱。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拂过,惊醒了沉浸在梦乡中的苏砚昭。 睁开眼,便撞进了萧陌然那双深邃且复杂的眼眸中,昨晚他那热烈如火的眼神在她脑海中重演,令她心中惊骇,不自觉地躲开了他的手,语气显得有些生硬:“你要做什么?” 萧陌然的目光更加深切,紧紧锁住了苏砚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只是帮你上药,至于这么怕我?” “我自己可以处理,不劳你费心。”苏砚昭咬紧下唇,倔强地回应。 “我已为你妥善处理好一切。”萧陌然轻巧地拉下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小心翼翼地遮住了她双腿上的伤痕,那些细小的伤口都被他细心照顾到,没有一处遗漏。 苏砚昭的面颊浮现出一抹绯红,没有再多言。 萧陌然将药瓶置于床头枕下,起身缓步走到一边。 他眼中先前翻涌的复杂情绪此刻已归于平静,唯余一抹淡淡宁静。 苏砚昭躺在那里,耳边清晰传来流水潺潺,那是萧陌然正在清洗自己的双手。 她的思维如同一团乱麻,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萧陌然用这样强硬的方式将他们彼此的命运捆绑,没有丝毫的温情与顾怜,让她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察觉到萧陌然再次靠近床边,苏砚昭急忙收敛情绪。 听见他关切地询问:“能否起身吃点东西?” 苏砚昭其实并没有感到饥饿,反而胃部因紧张而隐隐胀痛。 面对她的沉默,萧陌然倾身向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是因为不想吃,还是在生我的气?” 苏砚昭心头默认,两种情绪兼而有之。 萧陌然注视着她的侧脸,捕捉到了那份隐藏的倔强,于是改口问道:“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想继续休息,太疲倦了。”苏砚昭合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疲惫与复杂情绪交织。 萧陌然安凝地注视她片刻,随后臂弯一伸,轻巧地环过苏砚昭的膝弯,将她温柔地抱起。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苏砚昭心头一颤,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了萧陌然的颈项,嗓音微颤地问道:“为何要抱我?” 萧陌然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声音中透着温柔:“你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我来喂你。如果不吃东西补充体力,我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苏砚昭望着他,眉头微蹙,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夜,静谧的小院中,凉风习习,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吟声。 苏砚昭躺在床上,汗水与泪水交织,身心俱疲。 模糊的视线中,她摸索着触碰到萧陌然的脸庞,那上面的薄汗湿润了她的掌心,而他的脸庞却显得异常坚定而温暖。 感受着怀中人脆弱无助的模样,萧陌然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温柔,低头凝视着她。 苏砚昭的唇微微开启,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求你……” 萧陌然紧拥着她,追问:“求我什么?” 苏砚昭艰难地吐露心声:“别再让我承受那样的痛苦。” “苏砚昭,你是否还想逃离我?”萧陌然的眼神直视她,声音坚决,“若你肯乖乖听话,我怎会如此待你。” 苏砚昭的手无力地滑落,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突然间泪如泉涌,“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听闻她的哭诉,萧陌然面色微变,低声问道:“苏砚昭,我再问你一次,你还会离开我吗?” 苏砚昭摇头,哽咽着回答:“不了。” 她深知,自己如今已无处遁逃。 萧陌然闻言,在她鬓边轻轻印下一个吻,又问道:“那你心里,可曾有我一席之地?” 这是他首次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让两人心间的纠葛暴露无遗。 在这一刻,她的心防彻底崩塌。 “有。”苏砚昭泣不成声,坦诚以对,“没有你,我怎会主动请求放弃楚王妃的身份,更不会因为害怕你因我而背负骂名而恐惧不安。” 她抽泣着,又补充道:“我渴望你能成为世人眼中清白无辜之人。” 第188章 不可替代 屋内,只剩下苏砚昭的啜泣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萧陌然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指尖轻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中的冰冷逐渐融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现在,你不再是大庆的楚王妃,边国那边,德善有所求于我,我们已经重新达成了协议,他不再需要你作为妻子。你的和亲使命已经完成,你,只是你,一个平凡而真实的人,我们之间,再无须受那些身份的束缚。” 苏砚昭怔怔地望着他,从他那双温柔且真诚的双眼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情感。 当听见他深情询问:“现在,你是否愿意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身边?”的时候,她的心激起层层涟漪。 萧陌然内心深处所希冀的,是她毫无保留的自愿与纯净无瑕的坦诚。 苏砚昭的目光逐渐聚焦,泪水逐渐平息。 她直视着萧陌然,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作为大庆未来的帝王,未来的岁月定会被无数佳人所环绕。” 世间女子千千万,但在萧陌然深邃的黑眸中,仅有一个苏砚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纵使世间女子如云,我心之所向,唯有你一人。” 他的话语沉稳而坚决,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不容置疑,“请仔细聆听,且永远铭记——不论我的身份如何变迁,这广阔的天地间,我只愿与你携手,再无他人能夺我心神。” 她所求的并不多,只是一个承诺,一个足以让她依靠的誓言。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与期待。 面对她的请求,萧陌然的眼神掠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化作坚定不移:“我手握剑柄,血迹斑斑,肩上承载着无数逝者的哀魂。若我违背今日之言,愿承受厉鬼的永恒纠缠,永无宁日。” 这些沉重而决绝的话语,重重击打在苏砚昭的心房。 她的眼睫毛轻轻颤抖,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需要确认的不仅是承诺,更是他那份难得的真心。 “那么,你与我的亲近,仅仅是为了欲望的宣泄,还是惩罚我的过去?” 萧陌然见状,温柔地靠近她,轻轻吻上她的唇角,那动作细腻:“我对你的情意,是真挚且热切的渴望。” 这一份肯定渐渐驱散了苏砚昭心中的酸楚。 她收敛起泪水,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好的,我愿意相信你这一次。” 萧陌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手轻轻拍抚她的背部,耐心等待她情绪的平复,同时也不忘之前的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苏砚昭依偎在他的胸膛,汲取着来自他体温的温暖,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吐出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字:“愿意。” “心甘情愿?”萧陌然追问,语气小心翼翼。 苏砚昭微微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誓言既出,过往的一切阻碍仿佛都烟消云散,她愿意随心而行,不再犹豫不决。 与萧陌然共度余生,成为了她此刻最深的愿望。 二人长时间相拥。 烛火摇曳,夜色渐深,苏砚昭感到一丝凉意侵袭,从温柔的沉浸中清醒,眼眶微红,声音带着沙哑:“有点冷。” 这细微的脆弱让萧陌然心中一软,立刻拉过一旁凌乱的被褥,轻轻覆盖在她身上,随后两人并肩躺下,肌肤相触。 苏砚昭疲惫的身体在这样的拥抱中找到了慰藉,头靠着萧陌然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那是他平静的证明,不再是昨日的严厉与怒火。 “但我不愿再回鹊都了。”她轻声细语,仿佛是在试探。 对于京城的厌倦与逃避仍萦绕在她心头。 “如果你想家,我们就一起回去。” 萧陌然的声音温和而包容,他在她的发间落下轻吻,“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留在西北。短期内我没有离开的打算,可以陪你一段时间。” 苏砚昭轻轻点头,心中一片柔软。 萧陌然再次靠近,温柔且绵密的吻覆盖在她的唇瓣上,她的心跳加速,指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这还远远不够。”萧陌然在她耳边低语。 苏砚昭的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眼波流转,如春水荡漾,满是幸福的涟漪。 …… 次日,当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房间,苏砚昭缓缓睁眼,已近正午。 身边萧陌然的身影已不在,被褥从肩头滑落,她发现自己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但这次身体的不适远比以往减轻了许多。 起身环视,一套精心准备的新衣裙安凝地摆在床边,似乎是为她准备的。 穿上新衣,苏砚昭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几乎站不稳。 她心中暗自苦笑,这家伙的力量确实惊人,不愧为武将。 她缓缓走出萧陌然的院落,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向兰滢的住处走去。 兰滢已经数日未见她,一定十分担心。 见到苏砚昭时,她正倚在床上,神色带着几分疲惫与慵懒。 兰滢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宇间的倦怠,连忙送上一杯清茶:“小姐,段将军说你无需前往边国和亲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兰滢紧盯着她,话语中藏着关心与好奇:“你会留在太子身边吗?” 苏砚昭坐起身,神色平静而坚定:“兰滢,我曾无数次试图逃离,却终究未能如愿,反而在挣扎中爱上了他。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的安排,我们命中注定要相互羁绊。如今,我不再是大庆的楚王妃,也不再是名义上的嫂子。” “我喜欢他,而他也同样深爱着我,给了我一世的承诺。我愿意与他共度风雨,共享阳光。” 苏砚昭的眼中溢满了柔情,那情感深深打动了兰滢的心。 兰滢见状,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言,两人的默契与深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子打算带你回京师吗?”兰滢轻声询问。 苏砚昭轻轻摇头:“暂时,我们会在西北停留。” 就在这时,段安凝的到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段姐姐。”苏砚昭不得不强撑着起身迎接,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砚昭。”段安凝细细打量着满脸幸福光彩的苏砚昭,对方的转变令人无法忽视。 “怎么了?”苏砚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第188章 一切都很好 段安凝轻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加动人了。” 苏砚昭闻言,嘴角上扬,心中甜蜜。 她未曾察觉,此时的自己浑身散发着别样的魅力,眼角含情,脸颊绯红,美得令人心动。 “这两天,陌然没有欺负你吧?”段安凝满是关怀地看着苏砚昭,“兰滢一直很担心你。” 苏砚昭垂下眼帘,轻轻摇头,语气平淡:“没事的,一切都很好。” “没事就好。”段安凝的笑容明媚而又爽朗,不拘泥于繁琐礼节的言辞间透露出一种亲切与随意,“我这位胞弟啊,是个只知刀枪剑戟的粗犷汉子,我还真是担心他不懂得对你温文尔雅,失了分寸。” 苏砚昭未曾想到段安凝会如此直率,脸颊因此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今日他带着人马外出了,似乎是去迎接大虞国的使臣,是来致歉还是另有所求,目前尚不明了。”段安凝主动谈及萧陌然的行踪,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好奇。 德善的名字被提及,引得苏砚昭心中一动,“提到德善,他现在情况如何?” 她记得,那次意外中,德善的肩膀被萧陌然的一箭洞穿,伤势应当颇为严重。 尽管与德善交往不深,但他的善意与无害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无恙,生龙活虎的,只是还在沉睡中,何时醒来还是未知之数。”段安凝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日常小事,却也流露出一丝关切。 苏砚昭与兰滢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对段安凝轻声道:“我希望能去看看他。” 就这样,三人并肩,踏上了前往西苑的小径。 接近卧房之时,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药香已先行一步。 苏砚昭随段安凝步入房中,眼前景象令她心下一紧——德善面如白纸,病态尽显,倚床而坐,正费力地吞咽着苦涩的汤药。 察觉到访客的到来,他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那模样,惹人心疼。 “哎,原以为你要昏迷上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段安凝言语间带着轻松的玩笑意味。 德善回报以一丝苦笑,“全是王府大夫医术高超的功劳。” 苏砚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德善叹了口气,声音微弱而乏力:“很重,太子殿下箭术非凡。不过,静养些时日,应当无碍。” 苏砚昭闻此,心中担忧稍减。 德善转而看向一旁的兰滢,后者冷淡如初,周遭万物似乎皆无法触动其心弦。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兰滢姑娘不是特地来看望我的吗?” 兰滢的视线轻轻掠过他,语气淡漠,“手废了吗?” 德善神情微微一顿,轻轻颔首,苦笑中藏着一丝庆幸,“差一点。” “那倒不算太坏。”兰滢说道,“看来太子殿下的箭术也没有你说得那般神乎其神。” 段安凝掩嘴轻笑,氛围一时之间变得轻松些许。 德善沉默了片刻,轻声感叹道:“兰滢姑娘说话总是这样直来直去。” “闭嘴。”兰滢对这位西域来的客人依旧态度冷淡。 段安凝一脸促狭,语调欢快地插话,“还能说笑,证明德善王子精神不错,身体应无大碍。” 德善唇角含笑,“我们德善草原的儿女,身体自幼健壮,这点小伤实在不足挂齿。” 兰滢闻此,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德善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微妙情绪,心生顽皮,淡然问道:“兰滢姑娘不相信?” “与我何干。”兰滢的冷漠一如既往。 “是,让兰滢姑娘见笑了。”德善自嘲一笑。 兰滢未作更多回应,转身决然而去,留下德善独自在房中无奈摇头。 夜幕低垂,苏砚昭与兰滢各自回到了庭院中。 而当夜色浓郁之际,萧陌然归来了。 此时,苏砚昭正于榻上午憩,微风拂过,轻柔地唤醒了她的梦。 抬眼间,一抹黑色的身影悄然临近。 她抬眸,只见萧陌然已俯身靠近,温润的唇轻轻印上了她的。 随着亲吻的深入,萧陌然的情意愈发浓烈。 苏砚昭因仰头而感到脖颈微酸。 一只温暖的手随即轻抚上她的后脑,将她轻轻托起,给予支撑。 她睁眼,与那对宛如夜空深邃的眸子相遇,那其中蕴含的热烈情感让她心悸加速,羞红自颈部蔓延伸展至耳根。 萧陌然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两人间的呼吸交织成炙热的旋律。 苏砚昭凝望着他,那双眸仿佛能吞没一切,深不见底。 突然间,她被轻轻抱起,心中涌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紧抱着萧陌然的脖颈,不安地眨动着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语气中略带迷惘,“为何归来如此之晚?” “路途中有事耽搁了。”萧陌然的目光坦诚而热烈,毫无遮掩。 这一次,苏砚昭并未闪躲。 “我送你回房休息。”萧陌然目光温柔地滑过她微红的脸颊。 “这里便是我的房间。”苏砚昭低垂眼帘,轻声回应。 萧陌然拥紧了她,坚毅的步伐引领着他们往外走去,“无需在意。” 苏砚昭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月光似乎也害羞了起来,躲藏在景苑深处的夜幕之后,帷幔轻摆,屋内隐隐传来欢愉的低语。 她湿润的眼眸紧紧锁住萧陌然,脸颊绯红。 “你不累吗?”苏砚昭轻声询问,心底深知他远行的辛劳。 萧陌然随手解开衣领,深邃的目光穿透夜色,聚焦在她身上,柔声道,“在你身边,疲惫便失去了它的意义。” 苏砚昭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环绕上他的颈项,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段姐姐告诉我,你去了大虞国的使臣那里。”她的话语中带着探寻。 “是的。”萧陌然低头,于她眼角留下一吻,温柔与妩媚交织,满载深情。 苏砚昭的睫毛轻轻颤抖,与他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她的脖子微微后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忧虑:“他们是特地来找你麻烦的吗?” 她的眼神掠过窗外隐秘的夜色,心中暗自思量,那些意图侵犯她安危的大虞人已尽数陨落在萧陌然铁腕之下。 “他们可没那份胆魄。”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魅惑,他的脸庞埋在她细腻的颈项间,轻柔地留下一串温热的吻痕,“我们在大庆国界秘密会晤时,他们为了撇清干系,找了个替罪羊向大庆请罪,声称此人乃内奸,意图挑起战火,将一切罪责归咎于无辜之人,并大方地允许我将其带回,任由我处置。” 第189章 掌控之中 萧陌然的嗓音低语,既沉稳又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苏砚昭缓缓阖上双眼,是沉醉于他那磁性深邃的声线,抑或是难以承载这份过于沉重的情感,无人能解。 “他们试图欺瞒于我,却不料一切均在我的掌控之中。” 萧陌然凑近她的耳边,低语如丝,“任何胆敢伤害你的人,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一句话仿佛一股电流穿过苏砚昭的身体,令她浑身一震。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曾企图伤害她的人,在萧陌然冷酷而果决的行动下,或死或伤。 “你在恐惧?”萧陌然突然抬头,深邃的目光捕捉到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再次出手而感到害怕。 “并没有。”苏砚昭的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湿润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的指尖轻柔地滑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她记得萧陌然曾对她讲述,即便伤痕累累,他仍旧日以继夜地战斗,只为尽快结束那无休止的战乱,随后不顾自身安危,只为寻觅她的踪迹。 她的目光定格在萧陌然胸膛和臂膀上那些斑驳的痕迹,那些日子的耳鬓厮磨,她对这些伤疤已无比熟悉,它们丑陋且深沉,宛如不可磨灭的印记。 烛光在屋内摇曳生姿,帷幔轻纱围成一方私密天地。 借着朦胧的光线,苏砚昭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身上每一处伤痕,它们见证了他的英勇与牺牲,记录了十数年来征战沙场的风霜。 她的思绪飘回少女时期,那时的她坐在闺房里,常能听见京城权贵家的女儿们谈论那位传说中的太子,她们口中他的英勇、俊朗和超凡智慧。 而她,对于这位众人口中的英雄并无特别的兴趣,她的世界只有她的小天地,对那些女子对太子的狂热感到一丝不解甚至不屑。 然而世事无常,多年后的今日,她竟与这位传奇人物命运相连,发现那些流言蜚语背后,隐藏的是真实的。 那些女子梦中的英雄,就这样悄然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命运的安排,总是这般不可思议。 萧陌然捕捉到她眼神中那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略显失神的模样中蕴含着一抹忧愁,手指轻描淡写地游走在他的胸口,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这些新的伤痕,都是在平定南平叛乱时留下的吧?”苏砚昭紧皱眉头,其中一道伤口尤其狰狞,像是一处永远无法愈合的空洞。 萧陌然未料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刻提及他的伤势,一时之间,空气似乎凝固。 “你知道哪一处伤最让我心痛吗?”他凝望着苏砚昭,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他垂下头,牵引着她的手,让她触摸右胸上那已结痂却依旧狰狞凸起之处,“就在这里,一箭穿心,痛苦得我几乎窒息。恰巧在那天,我收到了你自愿前往边国和亲的消息。我带着这样的重伤,连续作战,又不眠不休地赶往西境寻你,从未停下脚步。” “抵达西境的那一刻,我便直接陷入了五天的昏迷。” 萧陌然语气平淡,仿佛叙述的只是平凡生活中的小事,但苏砚昭听在耳中,却仿佛自己的心也在经历着同样的创痛,隐忍地疼痛着。 见到她眉宇间那细微的蹙动,眼底闪烁着心疼,萧陌然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用他粗糙而宽大的手掌轻抚她娇嫩的脸颊,缓缓说道:“边疆都护府的医官说,若是我在路途上再多延误几日,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苏砚昭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紧接着紧紧环抱住萧陌然,仿佛想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 “幸好,当我醒来之时,你也恰好抵达边境。砚昭,我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 他深情地念出她的名字,苏砚昭的心头猛地一紧,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她依偎在他的身旁,从他平静的话语中汲取着属于他的喜悦与安慰。 萧陌然在她耳边落下轻柔的吻,每一次碰触都蕴含着深深的情感与占有欲,那细腻的耳郭在他的注目下渐渐泛起羞涩的红晕。 然而,下一刻,他身上那种天生的霸者气息与阴寒之气再次显露,他的眼神变得几分狠厉,“在昏迷之前,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是我来不及阻止你的远行,我便会率军攻伐边国,将那个让你远离我的家伙碎尸万段。” 苏砚昭深知他有这份能力,于是她温柔地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背脊,那动作细腻,试图安抚住他。 晨曦初露,一抹轻雪悄无声息地给都护府披上了一袭薄纱,那青松在雪花的装扮下更显苍劲挺拔,枝叶轻轻摇摆,展现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轻启,苏砚昭步入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冷风乘隙而入,让她的衣襟随之摆动,翩翩起舞。 她身披一件男性风格的深色狐皮大衣,宽大的轮廓非但没有掩去她的娇柔,反而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冬寒仿佛也被这暖意所拒,无法近身。 四下银白一片,雪与古老的院墙浑然一体,界限模糊。 雪花悠然自得,缓缓降落在屋檐之上,又轻轻跳跃至她的裙裾边缘。 这份清冷不仅未让苏砚昭感到不适,反倒是增添了几分清爽与滋润的感觉,仿佛身心都被洗涤了一番。 她站立于屋檐之下,安凝地观赏着这冬日的画卷,不知过了多久,萧陌然从室内步出,悄然来到她的身旁。 他身穿柔软的狐裘,那高挑的身姿更显英挺,一头黑发未加束缚,随风轻扬,眼眸中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他侧目看向苏砚昭,她的脸庞在这样温柔的注视下显得更加温婉,萧陌然的眼中满是宠溺与呵护。 留意到她发丝间不慎沾染的几粒雪花,他缓缓伸出那修长的手指,轻柔地为她拂去,动作中充满了柔情与细致。 苏砚昭转过头,与他对视,嘴角勾勒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萧陌然用他坚实的臂膀环绕住她,那股属于他的气息,透过每一次呼吸,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间。 耳边,是他的低语,轻柔而坚定:“太子府的梅花应当也快含苞待放了。” 在这样一个怀抱中,苏砚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两颗心仿佛贴合在一起,跳动着相同的节拍,他身体的温暖一点点驱散了她内心的凉意。 第191章 心上人 她轻合双眼,回应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嗯”,“即使这里不长,我们也能亲手栽下。” 关于何时重返京城,她心中并无定数,但这一刻的温馨足以让人忘却时光。 萧陌然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侧脸轻贴她的脸颊,两人相依,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周遭的洁白。 “等这场雪停歇,天气转暖,我陪你走遍都护府的每一个角落。”他许下承诺。 在萧陌然那宽阔而有力的怀抱中,苏砚昭抬首应允“好。” 屋檐仿佛成了外界寒冷与他们二人世界的界限,任何寒风在此刻都失去了威力,无法侵扰到这份温暖与安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花似乎愈发急促,纷纷扬扬,青松在重压之下偶有枝头不堪负重,洒落一地雪花,而周遭的静谧仅被那细碎的雪落声所打破。 正当这时,萧陌然忽地将苏砚昭整个人抱起,这一举动令她瞬间惊讶,声音中带着些微的迷糊,如梦中的呢喃,“为何要这样抱我?”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苏砚昭忆起他往日夜间想要亲近时的举动,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心跳莫名加速。 萧陌然捕捉到她的羞涩,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低声解释道,“外头冷,只想抱着你,让你暖和些。” 日过正午,段安凝派人传来消息,说府中今日要举办烤肉宴,邀约苏砚昭与萧陌然共同参与。 每年冬日,这已成为段安凝在都护府的传统活动。 栖雪亭中,烟雾缭绕,炉火映照出一片融融暖意,苏砚昭与萧陌然抵达时,宾客已近齐集。 德善也在席间,看上去精神较昨日更佳,但面色依旧透着些许苍白,正悠闲地品尝着手中的热酒,不时朝兰滢投去搭讪的视线,只是兰滢一如既往的冷漠,未加理会。 “小姐。”兰滢看见苏砚昭,表情柔和了些许。 段安凝开朗的笑声随之响起,“可算来了,快来坐吧。” 苏砚昭落座,萧陌然紧随其后,坐在她的身旁。 “酒已温好,快来暖暖身子。”段安凝将一壶热酒置于他们面前。 苏砚昭闻着酒香,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眼神中洋溢着愉悦。 萧陌然为她斟上一杯,周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他们身上,蕴含着诸多未言之语。 苏砚昭对此浑然不觉,全心沉浸在品味佳酿的乐趣之中。 萧陌然则淡然无视旁人的窥视,自斟一杯,刚放下酒壶,便听到了德善的声音,他抬眸望去。 德善举杯致敬,“太子,这一杯,我德善敬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同时,也祈愿边国与大庆的友好能如这永恒的山河,长存不衰。” 萧陌然稍作迟疑,这才举起酒杯回礼。 尽管对德善无甚好感,但他对其正直的人格还是颇为欣赏。 “多谢。”德善满面笑容,一饮而尽。 帘外风雪交加,亭内却是温暖和谐,一片欢聚之景。 段安凝轻抿一口酒,开口问道:“德善王子预计何时启程返回边国?” 德善叹了一口气,答道:“因身上伤势未愈,归期尚未能确定。” 言语中透露出几分自嘲与无奈,若非这次意外的伤势,他早已踏上归家之路,回到那个边国。 “德善王子一旦回国,怕是要继承边国主的大业了吧?” 段安凝直率地问道,“毕竟边国的老国主年事已高,八十多岁的高龄,连几位王子都未能等到继位之日,也该是他颐养天年的时刻了。” 德善的笑声温暖,对于这个略带敏感的话题,他表现得轻松自如:“尽管父王的年轮已深深刻在时间的轨迹上,但他的身体依然像山岳般,丝毫未显老态。至于我自己,哦,我还在渴望着多享受些无拘无束、云游四海的日子呢。” “无拘无束?”段安凝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的弧度,淡笑中带着几分戏谑,“你这所谓的‘逍遥’,竟逍遥到了大庆国来求婚公主,险些让我的表弟痛失心爱之人。这般举动,绝非等闲之辈能够轻易办到。”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真要是追求闲适生活,又怎会劳心费神跨越千山万水,只为这一场复杂的求亲? 苏砚昭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小巧的嘴唇轻轻触碰着杯中温热的酒液,段安凝口中的“心上人”这几个字轻轻掠过她的耳边,莫名的情愫在她心底悄然荡漾开,眼角不经意间滑向萧陌然所在的方向。 德善显得十分诚恳,对着萧陌然深深鞠躬,字句间满是歉意:“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太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的目光如炬,真诚地投射在萧陌然身上。 而萧陌然依旧保持着那份沉稳与从容,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他无关。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银制的镊子,手法娴熟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片,那份举重若轻的淡然,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随着烤肉的香味愈发浓郁,苏砚昭的目光被无形牵引,定格在萧陌然那双细长而灵活的手上。 他的指尖轻盈跳跃,在铜炉上舞动,令人食指大动。 “尝一口吧。”萧陌然将烤得金黄的肉夹至她面前。 苏砚昭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地将肉送入口中,浓郁的肉香与酥油的甘醇瞬间在舌尖绽放,她的眼中顿时焕发出惊喜的光芒:“原来你还有这手艺?”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意外。 萧陌然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长年在外征战,很多时候只能依靠自己,于是在无数次的篝火边,这份技艺便成了必备的生活技能。” 苏砚昭轻轻点头,内心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见到她如此享受,萧陌然又夹了些肉放到她的碟中,语气中带着关怀:“多吃点儿。” 段安凝在一旁,眼神里闪烁着顽皮的光芒,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容:“怎么能让你独占这份美味,把做姐姐的我忘得一干二净呢?” 她的调侃让苏砚昭的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红晕。 萧陌然随即也给段安凝递去了几块肉,段安凝笑靥如花,满意地说道:“这才对嘛。” 季明峰则高声叫唤,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殿下,我可不能落下!” 第192章 今天的你,特别温柔 萧陌然笑着接过,耐心地为每个人分发着烤肉。 苏砚昭的嘴角悄悄上扬,这样温柔又亲近的萧陌然,确实是她鲜少有机会见识到的一面。 “怎么,一直在偷看我?”萧陌然突然转头,目光直接撞上了苏砚昭的视线,仿佛能洞察她的心思。 苏砚昭心中一紧,心跳猛地加速,眼皮微微颤抖,在萧陌然炙热的凝视下,她的脸颊逐渐染上了红晕。 片刻之后,她才低语道:“今天的你,特别温柔。” “嗯。”萧陌然轻轻点头,仿佛默认了她的观察。 “是因为昨晚……” 萧陌然没有接话,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中包含着万千言语。 亭内的炉火越发旺盛,苏砚昭感觉一股暖流自心底蔓延开来。 见她呆愣的模样,萧陌然为她满上一杯酒,嘴角噙着笑,认真又不失幽默地问:“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苏砚昭轻轻咬住下唇,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你……” 萧陌然定睛凝视着她,只见她欲言又止,最终吐出的竟是“不正经”三字。 他嘴角的笑意更甚,眼底却满是包容。 一旁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苏砚昭脸颊上的红霞,都觉得她异常娇羞动人。 段安凝浅酌着酒,半眯的双眼带着笑意,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心里竟生出一丝羡慕。 她一口气喝下冰凉的酒液,仿佛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心中流淌。 记忆中,那个月光般清冷的身影在脑中渐渐变得清晰…… 苏砚昭的目光转向段安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真的好羡慕你,段姐姐。” 段安凝回望,捕捉到苏砚昭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以及那飒爽英姿中隐藏的一抹柔情。 “咦,段姐姐说的是我?”苏砚昭显得有点迷惑。 亭内众人随之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苏砚昭身上,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段安凝轻轻点头,确认无疑,“没错,正是你。” 苏砚昭微微一笑,自谦中带着诚挚:“我哪有那么多值得羡慕的地方,倒是段姐姐你,才是真正的风采无双。你的自由不羁、赫赫战功、威名远播,更是大庆国独一无二的女将军。” 段安凝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脸颊上露出了两朵迷人的酒窝,随即摇头否认了某种不言而喻的误解。 苏砚昭与萧陌然相视无言,后者依旧保持着那份超脱的平静。 笑声渐渐平息,段安凝凝视着苏砚昭,轻声问道:“可以跟你打听一个人吗?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老朋友?”苏砚昭在脑海中迅速搜寻,她结识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和段安凝有关联的,“不知道段姐姐要找的是哪位故交?” “大庆已逝的楚王殿下。“段安凝的声音清澈而镇定,不带一丝犹豫,她的目光穿越了时空,坦然回望那逝去的故人。 苏砚昭身形微震,她与楚王的交集,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偶然溅起的几朵浪花。 一次,是楚王婚礼前夜的匆匆一瞥,另一次,则是婚礼当日,楚王生命之烛摇曳欲熄的时刻。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段安凝的目光交汇,诚挚而清澈:“段姐姐,我与楚王殿下真的是陌生人,仅仅两面之缘,一次是他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前夕,另一次则是在他生命最脆弱之时。“ 段安凝以手支颐,神情中带着一种超脱的淡漠,长睫轻闪,轻声问道:“那么,在楚王殿下的最后时刻,可有留下什么遗言?或有什么特别的话,是指名给我的吗?“ 苏砚昭沉默了片刻,思绪被拉回到五年前那个没有喜乐的婚礼,红绸翻飞,却掩不住满场的沉重。 她自己,不过是被冷落在一旁的陪衬,直到夜色深沉,才被召入楚王的寝宫。 她缓缓说道:“楚王殿下告诉我,我们的婚宴未完,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结合,我不必随他共赴黄泉,并未提及有任何话要留给段姐姐。“ 段安凝轻笑,那笑容里没有哀痛,只有释然:“我和他也只是几面之交,或许在他的记忆里,我早已模糊。我又不是那等惊才绝艳,能让人生生世世铭记的佳人,只是一个喜好舞枪弄棒的女子将领罢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无半分自怜,随意拿起桌上的清酒,浅尝辄止,那姿态仿佛在谈论一位普通的旧友,而非那曾权倾一时的楚王殿下。 “感谢你的告知。“段安凝的笑容温和。 苏砚昭心中的疑惑并未消散,恰在此时,德善的声音打破了沉思,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段安凝的敬仰:“就连我这个外族人,也听说过女将军的英勇事迹,像段将军这样的风采人物,哪是那么容易被人遗忘的。“ 段安凝含笑致谢,再次举杯:“多谢德善王子的夸赞,我敬你一杯。“ 面对众人的赞誉,段安凝显得格外谦逊,她转向萧陌然,眼神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亲密,“帮我夹些肉来,今天我要好好享受一番。“ 萧陌然接过她递来的碗,那动作中的默契,无声胜有声。 随后,段安凝更是拉着季明峰、兰滢,甚至连一向温婉的苏砚昭也被卷入了一场充满欢声笑语的酒令游戏中。 随着夜色渐浓,酒至半酣,亭中的气氛愈发热烈,段安凝的笑声温暖而明媚。 夕阳隐没于天际,饱食之后,段安凝伏于桌上,脸颊因酒意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眼神迷离,似乎已经醉了大半。 苏砚昭虽然略感不适,但脸上却绽放出的红晕,美得令人心动,那抹艳丽在周围的宁静中更显突出。 唯有炉火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为这份静谧添了几分生气。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桌边传来,是段安凝,她闭目养神,面若桃花,唇边依稀呢喃着一个名字:“萧瑾衍……“ 这个名字在苏砚昭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她猛然想起了这个名字的主人。 紧接着,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悄然而至,有人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耳畔是低柔的询问:“醉了吗?“ 苏砚昭轻轻摇头,嘴硬地答道:“未曾醉。“ 萧陌然将她抱起,走出栖雪亭,寒风吹拂,她下意识地依偎进他怀里,衣裳摩擦间,仿佛夜晚最私密的低语。 第193章 炙热 雪花继续悠然飘落,为这幕增添了几分梦幻。 苏砚昭紧紧环住萧陌然的脖颈,半睁的眼眸定格在他坚毅的脸庞,目光闪烁,宛如星河。当萧陌然转头,恰好对上苏砚昭渐渐贴近的面庞。 她凉凉的唇轻碰他的脸颊,酒香混杂着她独有的气息,撩人心弦。 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是苏砚昭以吻传情的初次尝试。 “为何如此?“萧陌然的声音微微颤抖,试图保持平静。 苏砚昭闭上眼睛,额头轻贴,微醺中的话语既坚定又温柔:“我心悦你,你可知道?“ 说完,她的脸庞染上了更多羞涩的红晕。 在景苑的深处,情感的波涛汹涌澎湃,萧陌然与苏砚昭的亲密突破了一切界限。 室内只余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编织成一幅深情蜜意的画面。 理智在酒精与情感的洪流中摇摆不定。 “萧瑾衍。“苏砚昭低语,带着一丝梦呓。 萧陌然的眼神微妙地变化,他凝视着她,轻轻纠正:“你错了。“ 她微微摇头,解释说:“是段姐姐提到了这个名字,说是楚王殿下的名字。“ 想到段安凝对楚王的好奇以及那段深情的呼唤,苏砚昭不禁感到好奇:“段姐姐与楚王殿下之间,有着怎样的缘分?他们曾经相识吗?“ 萧陌然轻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在鹊都城墙之外,有十里盛开的白玉兰,那是楚王赠予大庆国唯一的女将军,情深意重的证明。“ 这一揭露,让苏砚昭惊讶不已。 一个是疆场上的女英雄,历尽风雨;另一位则是高墙深 宫中的楚王,尊贵无比,两者之间的联系,似乎超乎常理。 这份深藏不露的情感,知晓的人少之又少,显得如此神秘而引人遐想。 她曾以为,那绵延十里的白玉兰花海,仅仅代表了楚王个人的高洁品味,直至此刻,她才恍悟,那不仅是自然之美的一隅,更是两人情感深厚且不渝的标志。 这段超越生死、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让她深刻体会到何为刻骨铭心,即便时光荏苒,亦难抹去记忆中那份纯粹与炽烈。 “诚然,是一场令人惋惜的错过。” 苏砚昭轻声叹息,同时感受着对方怀抱中的温暖。 他们的眼神交汇,仿佛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流淌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柔情蜜意。 她细致入微地审视着他,从那英气勃勃的眉宇,一路滑落到笔挺而骄傲的鼻梁,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他那淡红而薄的唇瓣上。 而这一切微妙的情绪,全被他深沉如渊的眼眸捕捉,化作彼此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缠绵。 萧陌然的眼神温柔而深切,最终凝聚在她那仿佛含苞待放的娇唇上,那目光柔和如春雨,悄悄滋润着她内心的每一寸角落,使之柔软而生动。 苏砚昭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温柔动作,缓缓抬起她洁白的手,轻轻抚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每一次轻轻的触摸,都细腻而温暖。 在浩瀚人海中,两颗灵魂能如此深刻地吸引与共鸣,实属罕见。“萧陌然。” 她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与温婉,呼唤他的名字。 萧陌然并未言语,只是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既妩媚又带着一抹脆弱的女子。 她眼波流转,情愫如同燃烧的篝火,直烧进他的心湖深处,令他情绪翻涌,几近失控。 正当他欲将这份压抑的情感以一吻释放之时,苏砚昭竟主动贴近,柔嫩的颈项优雅地后仰,两人的唇瓣即刻紧密相连,每一个舔舐都像是情感的洪流冲破了闸门,奔腾而出,无法遏制。 “今晚的你,比往常更为炙热。”萧陌然在紧密的缠绵中觅得空隙低语,声音中既有遇见惊喜的激动,又隐约透露出一丝无措。 室内弥漫着春天般的温暖气息,外界的严冬风雪似乎成了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丝毫侵扰不了这方小天地内的柔情蜜意。 苏砚昭的心湖已完全被情感的浪花搅乱,无暇顾及萧陌然的低语,她只是用那双温软的手捧住他的脸颊,唇齿间的互动。 “我心甚悦。”萧陌然的声音仿佛只对自己诉说。 苏砚昭的眼眸渐渐清晰,仿佛刚从一场美妙绝伦的梦境中苏醒,“悦为何来?” 她问,声音中带着困惑与期许。 萧陌然嘴角牵起一抹浅笑,眼眸中闪耀着温暖的光,“喜悦于你终不再对我设防,愿意让我靠近你内心的世界。” 这番话如同一股暖阳,直接照进了苏砚昭的心扉。 次日清晨,窗外雪花轻舞渐止,世界恢复了一片宁静与清新。 苏砚昭从萧陌然的臂弯中醒来,两人依偎得如此紧密。 当她试着离开这份温暖,却被一只有力而温柔的手轻轻拉回。 “想要去哪里?”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晨曦特有的低沉与清醒。 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苏砚昭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该是起床的时候了,我有些饿了。” 她柔声回应。 萧陌然轻轻地将她搂得更紧,头枕在她的颈窝。 片刻后,他低语:“我去让安煜准备早餐。” 早餐后,段安凝的闯入打破了室内短暂的宁静。 “看样子你们已经起来了,我还担心打扰到你们呢。”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活泼生动,。 想起段安凝前夜酒后那孤单而忧伤的身影,苏砚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疼惜之情。 “段姐姐。”她轻声呼唤,这声呼唤中饱含的是姐妹间的关爱与共鸣。 段安凝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声音中洋溢着豁达与释然,“别放在心上,过去的已经过去,记住那些美好,活在当下,勇敢地面对未来,让我们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自由飞翔。” 苏砚昭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她深知,这样坚强独立的女子,实乃人间瑰宝,独一无二。 段安凝随意地坐了下来,随即向萧陌然转述了一条信息:“刚刚收到京都的来信,白明说要来西北这边。” “随他来吧,以他那副单薄的身子骨,在西北的严酷环境里能否适应,还得另说。”萧陌然语调平和,但话语间难掩对朋友的关怀之情。 “放心吧,他外表虽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如磐石。” 第194章 我的娘子 段安凝笑着说道,“不知道大哥、大嫂和薇薇会不会同行,若是能在这里相聚,倒是桩美事。” “那你也可以趁机回去探望一番。”萧陌然建议道。 段安凝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洒脱和决绝,“我就喜欢这里的宁静自由,远离宫廷的繁文缛节,何须再跳回那个束缚重重的地方自寻烦恼呢?” 随后,她站起身,又补了一句:“哦,对了,白明还提到了京都那边还不知晓砚昭你已留在都护府,这样也好,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想来,你们也不急于立刻返回京都吧。” 苏砚昭轻点螓首,乌黑的发丝轻轻摇曳,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轻颤,羞涩之态在她精致的脸庞上缓缓绽放,含蓄而又动人。 段安凝在一旁安凝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渐渐勾勒出一抹深意十足的微笑,她的声音温和,向萧陌然与苏砚昭言道:“尔后,二位便能如同那高飞的比翼鸟,在此地共绘未来,齐飞于天际,共度每一个温柔且珍贵的良辰。” 数日连续不断的雪花终于停歇,换来了万里无云、澄澈如洗的蔚蓝天幕,气温也仿佛响应着大自然的召唤,悄悄回暖。 都护府内,那层叠厚重的皑皑白雪开始逐渐融化,化作潺潺细流,滋润着大地。 萧陌然独携苏砚昭,两人并肩走出那庄严宏伟的府邸。 二人同乘一匹雄健的骏马,苏砚昭背部紧紧贴着萧陌然那坚实的胸膛,即便身上穿着厚重的裘衣,那从他身体中透出的温暖依旧能穿透层层布料,暖入心扉。 萧陌然以他强健有力的双臂自背后环绕着她,她仿佛整个被包裹在了之中,显得格外柔弱与娇小。 他带着她毫无顾忌地漫步于市井之间,洛丘城作为西北边疆的一颗璀璨明珠,不仅是段家军的重要驻防地,更是汉人与胡人文化交融的繁华之地。 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聚焦在这对俊男美女的身上,让初涉人世的苏砚昭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不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她本能地将自己的身形更深地藏进了萧陌然的怀里。 萧陌然低头,温柔的目光落在这怀中人双颊绯红的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是在意旁人的目光吗?” 他询问道,那声音里透露出一种不容质疑的安全感与坚定。 苏砚昭轻轻转头,脸颊上的红晕更甚,低语道:“不适应这样多的目光集中于我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这般亲昵,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涩与紧张。 萧陌然将自己贴近她,轻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去一丝丝清凉与安慰,“无需畏惧,只管向前看。” 他轻声鼓励。 苏砚昭愣了片刻,随即抬头,眼前另一对男女同骑一马,一人身着汉家衣裳,一人则是异域风情的胡服,两人互动亲密无间,女子甚至在马背上轻吻她的伴侣。 随着视线的流转,她发现周围还有许多对情侣并肩骑行,人们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或鄙夷,反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们比我们更大胆。”萧陌然在她耳边低语,眼神坚定,“你也可以放松些,有我在,无人敢对你不敬。” 苏砚昭轻轻咬了咬下唇,内心的紧张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任所替代。 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慢慢平稳,萧陌然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的喧嚣似乎被过滤,只留下最纯粹的欢声笑语,苏砚昭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正当她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一切时,忽然有一人从远处疾驰而来,声音高亢:“太子殿下,小的献上鲜花一束,愿您与身边的佳人共享这份美好!” 苏砚昭随着萧陌然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束花色彩斑斓,生机盎然。 萧陌然微笑着接过花束,淡然答谢:“多谢。” 小贩连忙回应:“殿下太客气了!” 说完,他匆匆返回自己的摊位,继续忙碌。 萧陌然轻轻嗅了嗅那芬芳,然后将花递给了怀中的苏砚昭,“这是给你的,我的娘子。” 那束花被举到苏砚昭眼前,花朵鲜艳欲滴,香气扑鼻,让人沉醉。 她凝视着那些美丽的花朵,心中充满了喜爱,尽管她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这里的百姓常常赠送物品给你吗?” 她抱着花束,轻嗅着花香,想到段家军驻守洛丘城多年,萧陌然作为将领,守护一方平安,必然深受人民的爱戴与尊敬。 “是的,但通常我都不接受。”萧陌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他补充道,“但这束花,我猜你会喜欢,所以就收下了。” 听到这里,苏砚昭脸上的笑容比手中的花还要灿烂。 两人逐渐远离城市。 茫茫草原与湛蓝的天穹交相辉映,仿佛天地之间只余这无垠的广阔与自由。 冰雪融化之后,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轻纱,山川起伏,壮美绝伦,这让久居都市的苏砚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萧陌然带领她策马奔腾,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舞,偶尔掠过他的面颊,带来一丝清凉。 衣物随风飘扬,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既缠绵又深情。 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时,萧陌然表情变得严肃而专注,他紧紧握住缰绳,一跃而过那湍急的流水,马蹄激起的泥浆四散飞溅。 苏砚昭心头一紧,下意识中更加紧紧依偎在他的背上,手指紧扣他的斗篷。 而这时,他却发出了低沉而又悦耳的笑声,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 马蹄踏破寂静,长鬃随风飘扬,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他们仿佛成了那无拘无束的风,自由驰骋。 苏砚昭心中的防线在这样的狂奔中一点一点软化,嘴角勾起了真正由心而发的微笑。 时间在马蹄的轻快节奏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直到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察觉到萧陌然呼吸也渐渐加重,他们才停下程。 萧陌然轻巧地勒马,苏砚昭环顾四周,此刻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温柔的金黄所覆盖,冬天的严寒在此地无迹可寻,只有温暖的气息拂面而来。 前方不远处,几缕蒸汽从自然形成的温泉池中上升。 第195章 一同沐浴 “下马吧。”萧陌然轻声说,他双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腰,动作温柔而有力,轻轻一提,苏砚昭便轻盈落地。 “此地有何名字?”苏砚昭被眼前的奇景深深吸引,她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那清澈见底的水面,惊喜地发现水温适宜,恰到好处,“竟是温泉。” 她惊叹道,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赞叹。 “这个地方四季如春,是我常来修养身心之处。”萧陌然的目光温柔地投向那片天然的温泉,语气中宁静。 苏砚昭放下行囊,用湿润的手轻拍着面颊。 微风吹过,带动了几片落叶轻盈飘落,带来了微妙的触感。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静谧之中,萧陌然突然伸手触碰她的脚踝,让她微微一惊,但很快他只是温柔地握住她的小腿,似乎是要帮她脱去鞋袜。 她眼波流转,有些意外,却在看到萧陌然那抹温暖的微笑时,心中涌动起一丝甜蜜,“让我帮你,好好享受一下温泉的滋养。” 苏砚昭羞涩地低下头,看着那双坚实而温柔的手缓缓解除束缚,暴露出她洁白如雪的双脚。 当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脚踝,一股微妙的电流窜过她的心田,令她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我自己可以的……”她刚想拒绝,萧陌然已将她的双脚缓缓浸入温暖的泉水中。 瞬间,一股暖流自脚底蔓延全身,带来无以言表的舒畅,身心仿佛融入了温润的水流之中,所有的疲惫与紧张都烟消云散。 “真的太舒服了……”苏砚昭轻叹,而萧陌然则更加细心地用温泉水替她清洗着双脚。 这样的一幕,让苏砚昭的心中五味杂陈——这位未来大庆国的君主,竟然亲自为她做如此细致的服侍,她能感觉到他每一次轻柔的触摸。 当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足底,那敏感的触感让苏砚昭不禁轻轻颤抖,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温泉的热气蒸腾,她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好了。”萧陌然抬眼,对上了她那双略显慌乱却异常动人的眼睛。 苏砚昭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内心既是尴尬又是深深的感动,“你……你说这里适合养身,那你为何不也来泡泡?” 她试图转移话题,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 “嗯,是个不错的提议。”萧陌然的眼神里闪烁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已经缓缓解开了外袍的系带。 苏砚昭瞪大了双眼,惊讶之中夹杂着几分期待,“你……你要一同沐浴?” 话语尚未说完,萧陌然已动手解开了腰带。 萧陌然一边说,一边走到她的身边,手指轻轻穿过她的黑发。 虽然两人之间早已没有秘密,但在这一刻,他衣冠整洁,而她却裸露着身体,殿堂内的灯光如同白昼,这不平等的目光让她感到一阵微妙的不适。 苏砚昭利用垂下的发丝遮挡,悄悄侧了侧身子,朱唇微抿,湿润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一丝紧张:“那……你是怎么解决的呢?” 萧陌然的目光深深锁在她那雪白的颈部肌肤上,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低沉:“父皇会代我上朝,而奏折由我自己来审阅。” 话音刚落,不待苏砚昭回应,他已倾身向前,一手温柔地扶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然后薄唇相接,温柔而霸道地缠绕在一起。 “夜已深,为了节省时间,不如让为夫陪伴夫人共浴如何?” 他的提议让苏砚昭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然而他却早一步察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容她有任何逃避的余地。 殿内的温暖驱散了他手上的寒意,那双修长且带薄茧的手沿着她的颈项缓缓下滑,仿佛在告诉她,此刻,她已完全属于他。 苏砚昭的眼中泛起了朦胧的水汽,未尽的疑问被他的吻封存在唇齿之间,空气中只剩下彼此间那无法言喻的温情与暧昧,如丝如缕,绵延不绝。 夜深人静,月光隐匿于云层之后,大地的银辉因此而淡漠了不少。 然而,在碧霄殿的寝室内,那份爱意与甜蜜仍然浓郁得化不开。 苏砚昭整个人都被萧陌然拥在怀里,她那柔软的腰肢上留下了他指间留恋的痕迹。 时光仿佛静止,直到再次传来侍从准备沐浴热水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萧陌然怀抱着温顺的少女,一步步迈向洗漱之处。他 小心翼翼,生怕她那柔弱的身躯从手中滑落,自始至终都紧搂着她的腰。 苏砚昭则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连最小的动作都懒得去做,只想在这份安全感中沉溺。 萧陌然低头看着怀中乖巧的佳人,眼中的笑意越发深邃,他轻轻逗弄着她:“现在不害羞了吗?”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耗尽,此刻只想沉溺在他怀中,对他的玩笑置之一笑。 微肿的嘴唇间,只勉强吐出一个字:“……倦。” 在此情此景之下,羞涩早已无处藏身。 她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来应对。 他的笑容愈发深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砚昭在疲惫与困意的双重夹击下,意识开始模糊,只想着沉沉入睡。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开口说道:“碧霄殿处处皆好,唯独缺少了一个温泉池,实在不便。” 此时的苏砚昭,大脑已经被睡意浸染得如浆糊一般,即便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也没有力气去反应。 直到他再次清晰地说出: “从明日开始,命人参照东宫的温泉池,在碧霄殿寝宫之后建一个。” 苏砚昭心中充满了困惑,睁大了迷蒙的双眼,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决定:“……?” 她勉强撑开困顿的双眼,睡意略微退去,心中却装满了不解与期待。 仰视着他,只是嗓音仍旧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连日的劳累都沉淀在了那轻轻的一句话里。 “不过住几日,何须如此费事。”她的语气中藏着三分无奈,七分温柔,目光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笑着,笑容温暖,环住她的腰,力度恰到好处,仿佛要将所有的承诺都融入这个拥抱。 “怎会只住几日?未来日子悠长,若厌倦了东宫与帝王后的居所,我便带你来碧霄殿,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将记录我们的时光。” 第196章 好亲事 东宫之内,情愫如春水暗涌,而宫墙之外的傅府,气氛却是一片迥异。 傅清突然的决定,他紧急催促傅景淮尽快成婚。 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喜事”,傅景淮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不敢再踏入家门半步。 他整日流连于傅媛位于京城郊外的别院,那里的景致虽美,却藏不住他心中的忐忑。 他对傅媛千依百顺,尽力营造出一副忙于别事的模样,实则心中五味杂陈。 另一边,傅栩安成了傅景淮的“守护者”。 每当从别院归来,他总是神色复杂,心中盘算着如何为弟弟解围。 这一次,他决定亲自出马,去找母亲谈谈,试图委婉地劝说母亲放弃这个安排。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母亲竟然主动撤销了原有的婚约,语气温和而又坚决:“栩安,那桩婚事暂且不提,为娘仔细思量,长尹府的张家的确并非最合适的选择,我们还需另觅佳偶。” 尽管傅栩安心头疑惑重重,不明白何以母亲态度突变,但结果总归是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傅家内部,关于婚事的喧嚣仅持续了两天,便骤然消逝。 傅清和叶盈也再没有提及此事,更没有再对傅景淮施加回家的压力。 傅栩安原以为,这场风波已被暂时平息,未来总有时间慢慢商讨。 岂知,仅仅半月之后,婚事的话题又在家中被悄然提起。 那日清晨,阳光正好,他与二弟、三弟紧随着父亲的脚步,走在下朝归家的路上。 行至宫门时,偶遇了当朝丞相凌宣。 凌大人身姿挺拔,面带微笑,衣袂飘飘,一股不凡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凌家虽也是名门望族,但在早年间,不过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宦之家。 直到那次宫变之后,朝局洗牌,凌宣以其卓越的人品、非凡的才智以及对南岭王室的绝对忠诚,在乱世中崭露头角,功绩显赫,最终被储君破格提拔,成为了权倾一时的丞相。 如今的凌府,如日中天,朝野上下,多少人对其趋之若鹜。 然而,尽管凌家风光无限,论及根基深厚、权势熏天,终究无法与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傅家相比。 特别是去年,储君亲下圣旨,召回远在边疆的傅族成员,恢复其官职,自此之后,傅家的地位更加无可撼动,无论是朝廷之上,还是民间之中,皆是无人能敌。 周围官员逐渐散去,他们或点头致意,或轻声交谈,傅清与凌宣两人则在一旁寒暄。 人群渐稀,傅清适时转过身,向凌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凌大人,今日是否有要事相商?” 二人并肩而行,凌宣哈哈一笑,挥手轻轻摇头:“哪里哪里,傅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近日听说,傅大人似乎正在为公子选一门好亲事?” 凌宣的话,意味深长,傅清何等聪明,一听便懂。 他微笑回道:“确有此意。犬子已到适婚之龄,为父自是要为其婚姻大事多费些心思。” 话语间,傅清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提及:“对了,凌大人府上的千金,怕也是快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 凌宣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趣味:“傅大人好记性,舍妹确是适婚之龄。若说真是有缘,说不定我与傅大人还真能结成儿女亲家哩。” “凌大人谦虚了,如此良缘,对两家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啊。”傅清笑答,言语间透着几分期待。 傅栩安跟在身后,与两位弟弟并排走着,听着父亲与丞相之间的对话,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不知是喜是忧。 直到马车前,傅清与凌宣行礼告别,仪式感十足。 此时,傅栩安的身旁,二弟悄无声息地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大哥,看这架势,咱们傅家和凌家好像真的要结亲了。四弟整天躲在姑妈那里避风头,他知道这事儿吗?” 还未等傅栩安作出反应,一旁的好事者三弟摸着下巴,插话进来:“说不准,不过四弟要是知道这事儿,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毕竟,丞相千金可不是随便能攀上的。” …… 归家之后,傅清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叶盈。 对叶盈而言,与丞相府联姻,无论从门第还是家族利益考量,都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过几天,我准备邀请丞相夫人来府上,一起品茗聊天,顺便探探对方的意思。”叶盈言辞间充满了信心和期待,而傅清亦是连连点头,对妻子的安排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在丞相府内,凌宣也把这事告知了自己的夫人丁氏。 丁氏闻讯,心中大悦。 时下,除了东宫那位备受期待的储君之外,最能引动京城风云的,当属傅家几位风度翩翩的少爷。 而在这些耀眼星辰之中,金家的嫡传继承人——金修宇,以其卓尔不群的风采,同样占据了人们口耳相传的一席之地。 不过,对于金家近期是否有意安排婚姻大事,坊间流言颇多,却无一确凿。 近半年来,各路名门望族的请帖和说媒之人络绎不绝,却都被金公子一一婉拒于门外。 此刻,傅家内部似乎有了结缔姻缘的风吹草动,这一消息瞬间在整座皇城的贵族女子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们的目光纷纷聚焦于这个声名显赫、地位超凡的皇亲贵胄之家,憧憬着可能降临的荣华与幸福。 对于这样的热点话题,丁氏在与凌宣一番密谈后,神色匆匆地返回了后院。 她口中念叨着,亟需与家中两位待嫁的女儿商讨此事,但实际上,她的脚步仅停驻在了自己亲生女儿的闺房前,对于非亲生的嫡女,她并未有任何的通知或召见,似乎在她的筹划中,后者并不占有重要的位置。 在一间装饰华美的厢房里,丁氏紧紧握住自己疼爱的女儿凌雨薇的手,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期盼,用细腻的声音描绘着这桩世间难遇的佳偶良缘。 听闻此言,凌雨薇秀气的眉宇轻轻蹙起,贝齿轻咬下唇,眼神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历来贵族间的联姻,皆是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进行,姐姐沐杳年岁长于我,若是提及婚嫁,应当是她先开其端,难道不是这样吗?” 言语之间,透露出少女对及对家族安排的不解。 第197章 天作之合 提及凌沐杳,丁氏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满与不悦,即便是细微的情绪波动,也让她的话语平添了几分冷漠:“雨薇啊,你说的长幼有序自然是没错,可这次傅家四位少爷中,傅大人夫妇却选择首先为幼子寻求佳偶,这本身已打破了常规,我们又何必拘泥于那些旧例呢?” 这话一出,凌雨薇的眼眸轻轻闪烁,显然捕捉到了其中的微妙:“母亲的意思是,这场婚事实际上是为傅家的小公子精心筹备的?” 丁氏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语气缓和而坚定:“正是如此,傅大人的意图在于先为幼子傅黎川得一门好亲事。” 闻言,凌雨薇轻轻拉扯了一下丁氏的衣袖,嗓音细柔:“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让姐姐沐杳来承蒙这份荣耀呢?” 丁氏眉头微皱,轻轻将茶盏置于桌上,目光定格在女儿稚嫩却坚定的脸上:“难道你对这桩傅家的亲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凌雨薇连忙摇头,急切地澄清:“并非如此,傅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哪位贵族之女能不心动?只是……” 她咬了咬下唇,脸颊上悄然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女儿心中已久仰傅家长公子的才情与人品,我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再者——”她低下头,声音细弱蚊鸣,却字字斟酌,“虽然傅家在这件事上没有严格遵循长幼秩序,但在我们士族内部,这依旧是一条不言而喻的潜规则。如果母亲能够‘让位’给姐姐沐杳,按照‘长幼有序’的传统,让身为正室之女的她先行出嫁,外界看在眼里,必然会认为我们对这位失去了生母的丞相嫡女,已经展现了最大的仁慈与责任感。” 丁氏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光芒,显然已经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作为凌宣的继室,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并非一开始就站在府中的最高点。 多年前,凌宣还只是个三品官员时,已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安氏为妻,那便是凌沐杳的母亲。 不幸的是,安氏福泽浅薄,虽然幸运地怀上了凌府的血脉,却在孕期遭遇不幸,导致了流产,自此留下一身病痛,无法料理家事,更无法参与外事,终日与药罐为伴,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正室无法担起掌管庞大凌府的重任,这对于任何一个世家大族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于是,在不久之后,丁氏以平妻的身份被纳入凌府,开始协助处理府中各项事务,分担着安氏无法承受的重担。 进府以后,丁氏虽然逐渐掌握了家中经济大权,但她从未背后排挤安氏,相反,在重大决策上总是与这位名义上的主母商讨,事事给予应有的尊重。 她的行事风格得体有度,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使得凌府上下有条不紊,一片和谐。 她与安氏的情谊更是如同亲姐妹,这样的表现很快就赢得了婆母的青睐和丈夫的肯定。 时光流转,丁氏亦怀有身孕,并在平妻的身份下诞下了凌府的第一个男丁。 而安氏在经历多年的调养后,身体状况渐有好转,就在大家以为她将迎来新的希望之时,再次怀孕的消息传来。 那段时间,凌宣对安氏关怀备至,生怕重蹈覆辙,然而命运弄人,即便小心翼翼,生产时仍旧出现了意外,最终只保住了女婴,安氏却未能逃过这一劫,撒手人寰。 凌宣虽痛彻心扉,但生离死别,人世无常,他也只能强忍悲痛,接受现实。 而另一边,丁氏在安氏怀孕的第四个月迎来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并在安氏去世半年之后,顺利生下了凌雨薇。 因她善于持家,接连为凌家增添了一双儿女,加之安氏的逝世,正室之位空悬,于是趁凌雨薇两周岁生辰之时,婆母亲自册封她为正室夫人。 自此,丁氏膝下的儿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凌府的嫡长子。 尽管凌沐杳保留了嫡女的身份,但在家族内部,凌雨薇作为正室所出,其地位与一般家族中的嫡次女相差无几。 随着安氏的离去,丁氏晋升正室,且育有一双儿女,这一切标志着她在凌家的地位坚不可摧。 这一段刚被册封为正妻的光景里,外界的舆论,众多的声音纷至沓来,大多数都围绕着这位新晋“继母”,揣测着她是否会对那位失去生母庇护的嫡女凌沐杳施加难以逃避的苛刻。 在这个深藏不露的世家大宅中,毕竟非血亲相连,哪有那么多继母会毫无保留地对待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更有一些言论,将种种不利于丁氏的言辞散布得沸沸扬扬。 然而,面对这接踵而来的风言风语,丁氏心中虽然清晰地知晓背后那些交头接耳的议论,但她处理家中大小事务依旧秉持着往日的周密与谦和,没有半点晋升正室后的趾高气昂与专横跋扈的迹象。 令人意外的是,对于众人目光焦点的嫡女凌沐杳,她倾注的心血似乎超过了对自己亲生骨肉的呵护。 比如,在换季制衣的季节,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裁缝首站一定要是凌沐杳的庭院,然后再考虑自己的孩子们。 而在与贵族妇女聚会品茶时,但凡有机会,她便不遗余力地向外人展示凌沐杳的优点,从她的文学底蕴到艺术才能,每一样都夸得恰到好处,而对于自己的儿女,却很少在这样的公共场合炫耀他们的成就。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城中的贵妇人们几乎无人不知,这位丁氏虽非凌沐杳的亲娘,但对凌沐杳的疼爱竟超乎寻常。 丁氏的贤良淑德与持家有道也由此在上流社会中广为传颂,她的地位在夫家因这份难能可贵的品德而愈发受到丈夫的重视与敬重。 从深深的回忆中抽身而出,丁氏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最终还是再次向女儿确认:“决定了吗?让沐杳先出嫁吗?” 凌雨薇微微颔首,眼眸里含着几缕羞涩。 “女儿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与傅家的这段天作之合,千载难逢,与其拱手让人,倒不如让凌沐杳抓住这个机会。况且,这样一来,母亲在外界的名声也会更加显赫。” 第198章 长姐为尊 “人们定会赞扬母亲为了嫡女倾尽所有,甚至甘愿牺牲自己亲生子女的福祉,只为了成全别人的女儿。” 丁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那就这样安排吧。” 之后,丁氏从凌雨薇的庭院中缓缓走出,转身迈向凌沐杳的住所。 身为嫡女,凌沐杳所居住的庭院布置最为精致考究,但走进院内却感到了一丝清冷与缺乏生活的烟火气息。 丁氏的贴身仆人进去传达消息,不多时,一身淡雅装扮,容颜出众的凌沐杳缓缓从屋内走出。 在院中的石桌边,丁氏坐定,和颜悦色地朝她招手微笑。 只是在望见那张越来越与沐杳的生母安氏相像的美丽面庞时,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亲昵地拉起凌沐杳的手,满心欢喜地与她讨论起这次难得的婚约细节。 凌沐杳低眉垂眼,静静地聆听着这一切。直到母亲说完,她才轻轻地开口询问: “傅府权势显赫,母亲为何不让我妹妹先出嫁呢?” 丁氏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的温柔慈爱仿佛是出自心底最真挚的情感,超越了血缘的束缚。 “雨薇有言,长姐为尊,婚姻大事应当遵循长幼有序,因此长姐应该率先履行婚约。” “更何况,与傅府结为连理,实属上乘之选,是多少名门千金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你父亲官拜丞相,与傅府的联姻正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如果你愿意,为娘立刻着手与傅夫人加深往来。” 说话间,时间悄然流逝。 丁氏起身离开院落,一走出众人的视线,她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渐渐淡去。 身旁的贴身仆妇见状,连忙驱散周围的侍女,确认四下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问丁氏: “夫人,傅府这样的良缘,为何要让给一个外姓之女享受呢?” 在仆妇的认知里,如果二小姐没有意向,拒绝便是,何必要将前任夫人的女儿推上傅府少奶奶这样尊贵的位置? 丁氏轻轻弹了弹手指,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 “夫君的心意在于与傅府联姻,雨薇又对傅府的嫡子心仪已久,人选自然就落在了凌沐杳的肩上。” “我主动提出婚事给沐杳,也能增加她对我好感。” “再者,”她语气陡转,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们凌府愿意嫁,傅府就会欣然接受吗?” 仆妇一脸茫然,“可这门婚事大致已经敲定,不是吗?” 丁氏心思深邃,对于其中的玄机早已看得透彻。 “傅府或许乐见其成,但那位傅府的小公子,他会甘心听从摆布吗?” 仆妇一时语塞。 丁氏缓步向前,口中的话语带着几分凉薄, “那个小公子哪里是轻易就能被他人左右的?若是强行指定婚事,他未必会领情。” “而且,此事夫君极为重视,让沐杳与傅府相看,既能促成美事,又能在小公子拒绝婚事后,及时把握机会,将这位嫡女远嫁出去,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仆妇听罢,恍然大悟。 丁氏所提的“远嫁”,并非一般贵女所向往的佳偶天成, 而是被迫低嫁。 --- 几日之后,苏砚昭与萧陌然抵达京城郊外的别院,意在探访傅媛,并与之交谈。 此刻,傅府的几位公子也在场,这场婚事自然而然成了双方长辈关注的焦点。 傅家长子傅栩安侧目望着弟弟傅景淮,不禁暗自叹息。 然而,父母亲临行前,不仅反复叮咛,还带着殷切的目光,那眼神中充满了对长子的期望,要他务必作为兄长担起责任,通知相亲之日。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嘱托,他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抿嘴一笑,无奈地道出:“五日后,暂且定为相看之期。那丞相的嫡女,虽然并非现夫人所亲生,却听说性情温婉,恭顺有加,学问广博且礼仪周全,实属贤淑女子。其生母更是德才兼备,深得我母亲的好评。如果你对这桩婚事有所青睐,那么婚事便可进一步详谈。” 在众多族人期待的眼神下,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傅景淮,沉默无声。 他逐一扫视着身旁三位年长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无奈与质询:“为何这样的重责大任,偏偏要由家中最年幼的我来承担,为各位兄长抵挡这一波风浪?” 傅栩安闻言,轻轻抬眸,目光仿佛锐利的剑锋掠过傅景淮,随即微妙地转向对座,落在了依偎在萧陌然身边,看似悠然观戏的苏砚昭身上。 “谁说你是家里最小的?况且,你不是已经走在我们前面,即将成婚了吗?” 他指了指苏砚昭,对傅景淮解释道,“吾妹苏砚昭早有婚约在身,既然顺序可以倒置,那么接下来,不就轮到你了吗?” 傅景淮的目光随着兄长的指引,紧紧锁定了苏砚昭。 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起来,没有言语,却传递着复杂的情绪。 苏砚昭察觉到空气中凝固的氛围,以及难以言喻的微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即挺直了腰背,指尖轻轻触碰了萧陌然的手臂,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我先去和母亲聊聊家常,你们慢慢商量。” 言毕,她毅然起身,步伐坚定地迈向了前厅。 傅景淮目送着苏砚昭的离去,随后将目光缓缓转向了那位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储君,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丝狡黠,他趋身上前,脸上堆满和煦的笑容:“殿下,在下这里有一个不甚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若是这话出自损友江离然之口,萧陌然或许早就以一句“不当讲”打发了事。 但眼前是未来的大舅子,储君的身份让他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他不假思索,语气中带着尊重:“但说无妨,兄长请讲。” 傅景淮见状,倒是不客气,顺着话茬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南岭历来重视长幼有序的礼仪,怎么能在我们这一代手里随意更改呢?不如让礼部制定新的律法,规定今后南岭的所有婚姻,都严格按照年龄大小排序进行,如何?” 萧陌然一听这近乎荒诞的提议,不由得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周围的人也是一片愕然,整个大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第199章 全力以赴 在京郊别院逗留的几日里,苏砚昭并不急于与萧陌然返回皇宫,而是在这里悠闲地小住两宿。 萧陌然深知她长期居住在深宫中的乏味,便没有加以阻止。 相反,他派人源源不断送来绫罗绸缎、古董珍玩、各式各样的美食与珠宝首饰,生怕她在外面有任何不适。 他自己,除了必要的朝会外,几乎每时每刻都陪伴在她身边,共度这段难得的宁静。 短短三天迅速流逝。 直到第四天,傅媛因为家族中小辈的婚事被父亲傅清与母亲叶盈召回傅府,苏砚昭这才与萧陌然一同踏上了回宫的路途。 东宫正殿的中央,原本是萧陌然日常批阅奏折的地方,特地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用以安放从南江精心挑选回来的花木。 只是,随着皇城步入初冬,即使再怎么悉心照料,那些绿植终究抵不过寒冷,叶片渐渐泛黄,失去了生机。 苏砚昭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枯萎的叶片,惋惜地说:“快要枯死了,还是扔掉吧。” 萧陌然站在她的身旁,一同注视着眼前的凋零,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舍:“一旦扔掉,就真的没有了。” “有何难?”她转过身,眼神明亮地对上他的眼睛,“你让人准备些花籽,我为你种出新的。” 他的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目光柔和地询问:“要多少?” 她嘴角微微上扬,给出了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殿下想种多少,便种多少。” 他拥她入怀,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孤的寝宫似乎有些空旷。” 她笑靥如花,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肢,娇俏地说:“那便多种一些,移到寝宫里去。” 决定之后,苏砚昭立刻吩咐人将这些枯败的花草搬离。 它们放置在东宫正殿最显眼的位置,既占地方又不美观。 况且,每天都有大臣进宫议政,如果总是看到这些垂死挣扎的花朵,未免显得有失体面。 还不如请花匠送些适合冬季生长的鲜活花卉来,放在书案旁,也能增添不少生气。 就在她刚吩咐完毕,萧陌然却突然叫住了侍立在殿门外的影一。 台阶上,影一抱着花盆,进退两难,僵硬地转身,求助的眼神看向主人,心中暗自思量,是否应当把这些殿下心爱却病恹恹的花草重新安放回原处。 正在傅景淮心中五味杂陈之际,门外传来了殿下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不必抛弃,送去花房,让园丁想想办法,期待来年春天,这些枯枝能够再次萌发生机。” 影一闻言,立刻恭敬地点头答道:“遵命,殿下。” 五日时间,仿佛弹指一挥间,两家约定的相见之日悄然来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照耀在傅府的别院中,傅景淮已立于院内,手中的折扇开合间,发出猎猎风声,伴随着他的连连叹息。 寒风如锋利的刀刃,割面而来,每一口呼吸都化作白雾,瞬间凝结成霜。 尽管环境如此严酷,他依然挥动着手中的折扇。 这份坚持,持续了许久,直到阳光逐渐升高,照亮了半个天空,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迈步返回屋内。 室内的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一封信件。 每写下一笔,他的面容都显得更加凝重,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歉意,几乎要从纸上溢出。 他思虑到凌沐杳可能面临的尴尬处境,以及外界闲言碎语可能对这位佳人的名誉造成的伤害,进而影响她的婚配,他的笔触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自责于自己对婚姻的无心和对情爱的无意。 他继续写道,自己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那样追求仕途平稳,家宅安宁,而是常年在商海中漂泊,以四海为家,即便是京城,也是难得归去。 如果真的结为连理,他害怕这样的生活方式会使她受到委屈,认为自己并非她美好姻缘的最佳选择。 信的结尾,他又一次诚挚地道了歉,对于婚事的误会表达了深切的遗憾,并承诺在未来无论何时,只要她有所需要,他定会全力以赴相助。 为了避免面对面的交谈可能引起的更多纷扰,损害凌小姐的名声,傅景淮决定不亲自送信,而是选择了稳妥的李叔代为传递。 在将信件交付给李叔的同时,他特别叮嘱李叔,近期要密切留意京城中的舆论风向,一旦此事对凌家产生影响,必须立即出面澄清,明确指出婚事未成是因为他自己无意情爱,自觉配不上丞相的千金,不愿意耽误她的幸福,因此才做出了解除婚约的决定。 李叔听罢,深深点头,眼中闪烁着理解和责任感,随后便握紧信件,快步向相府赶去。 这场原本被两大家族寄予厚望的相亲,对傅家而言意义非凡,傅景淮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一纸退婚书信定会招来父母的严厉责备,因此他选择在外徘徊,直至午后,才缓缓归家。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这个上午,一场变故悄然发生。 李叔在送信的路上,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信件并未能顺利送达凌沐杳的手中。 而她,自清晨起便满怀期待地在约定地点等待,直至中午,全然不知这一切的变故。 当天的天气也如人心般难以捉摸,早晨还是晴空万里,接近正午时分却风云突变,暴雨如注,寒冷刺骨。 当听说丞相之女在约好的时间过后失望而归,且在风雨中久等而受了寒,傅景淮刚进家门,就迎面撞上了母亲叶盈那愤怒的神色。 叶盈不待他开口解释,便厉声责骂他行事草率,失约不说,还让一位女子在恶劣的天气中白白等候。 听到这里,傅景淮心中顿时警觉,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没等母亲训斥完,他急忙辩解,强调自己破晓时分就已经安排李叔送信出去,时间上应该足以让凌沐杳在出发之前收到信息。 叶盈眉头紧锁,而一旁的李叔赶紧插话,保证说确实在辰时初就已将信送达相府,亲手交给了府中的小厮,并反复叮嘱一定要转交给凌小姐。 如果凌小姐看到了信,按道理不会再去约定的地方。 叶盈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她作为名门之后,又嫁入豪门,对那些深宅大院里的暗流涌动自有一番洞察。 第200章 逐出府邸 这种情况下,一听就知道其中必然有其他缘由。 信已经到了相府,而丞相千金却没有得到消息,能够在这中间动手脚的人,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叶盈脸上难掩愤怒,一方面是因为儿子屡次违背长辈意愿而感到不满,另一方面,则是对今天这背后的风波感到不悦。 她揉了揉额头,没有继续责怪傅景淮,而是转向一直在旁聆听的傅栩安,下达了命令:“栩安,明天你亲自去一趟凌府,替你弟弟道歉。不管事情怎么样,那姑娘在风雨中等候而受寒,这是事实。同时,为了防止谣言四起,影响到那位姑娘的名声,这两天你要密切关注皇宫内外的动静。” 傅栩安恭敬应允,一一领命。 叶盈再次抬头,看到一旁的儿子,不禁瞪了他一眼,斥道:“你也一起去!要亲自向那位姑娘道歉!” 傅景淮态度恭敬:“遵照母亲的吩咐,我一定去。” 与此同时,在丞相府里,狂风冷雨中,凌沐杳缓缓步入前厅,身边侍女努力撑着伞为她遮挡风雨。 但风势太强,雨点如针,即便是初冬季节,也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与室外截然不同的是,前厅内炉火熊熊,雕梁画栋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室内温暖如春,没有一丝寒意。 凌沐杳走进厅内,脸色苍白,红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全身湿漉漉的,被雨水浸透,虽然她的步伐稳健,却掩饰不住身心的疲惫。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她解开厚重的斗篷,端庄地向丁氏行礼。 她轻弯腰肢,秀美的眼睛低垂,眉宇间不见任何愠色,多年的教养和处事的圆融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心中满是委屈,也不形于色。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始终保持了一个贵族女子应有的仪态,无懈可击。 坐在高处的丁氏轻轻一瞥,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 “快起来吧,今天外面可把你冻坏了吧?”她关切地问道。 凌沐杳的指尖虽然因为长时间的冰冷而近乎麻木,但她只是轻轻一笑,温柔地回答:“并没有,女儿穿得足够暖和,没有觉得寒冷。” 丁氏听后似是宽慰,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今天的天气变化真大,早上还是晴朗的,午后却风雨交加。” 接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话锋一转,“不过,最应该受到惩罚的,是那个玩忽职守的仆人。” 语毕,她轻轻一挥手,侍从们领命而去,动作迅速而恭敬。 瞬间,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其间夹杂着那个仆役微弱而颤抖的恳求声,似是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丁氏的目光锐利,她的面容在这一刹那冷漠中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转身,对着身旁的凌沐杳,语调中带着一丝淡然与冷峻:“晨起时分,傅家的小公子派人送来了书信,而这等微不足道的仆人,却借口身体不适,频繁往来于茅厕之间,竟然忘记了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让你白跑一趟,空耗心神。” 言罢,凌沐杳的眸光轻轻一抬,她的眼光轻轻掠过院中,那里,一个皮肤因鞭笞而绽裂的仆人正跪在雨中,他的身形在风雨中颤抖,显得格外卑微而无助。 凌沐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的视线再次收回,不再多看一眼。 待丁氏的话语落下,凌沐杳缓缓垂下眼帘,她的声音平和而温婉:“无妨,一切只是误会一场,不必挂怀。” 丁氏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在她脸上绽放,随即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向凌沐杳。 她看似亲昵地拍了拍凌沐杳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温柔与赞许:“沐杳,你心存慈悲,又懂得进退有度,这才是相府嫡女该有的风范。” 接着,她继续说道,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定:“既然如此,既然傅家小公子暂时无意婚娶,娘亲自当为你另寻良配。恰好,明日府中将迎来几位贵妇人的小聚,家中适龄的青年才俊也会列席。沐杳,如果你愿意,可以亲自做出选择。” 凌沐杳轻轻回应,声音里满是顺从:“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丁氏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此时,处理完政务的凌宣步入厅堂,对于今天发生的这段插曲,他已有所耳闻。 丁氏见状,立刻迎上前去,将仆役失职的经过详细告知于他。 凌宣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相府千金的尊严,岂是这种低贱之仆可以轻视的?来人,即刻将他逐出府邸,永远不得录用!” 随着命令的下达,那仆役的哀求声渐渐消失在风雨之中,变得越来越远。 凌宣走向女儿,目光中充满了疼爱与不舍。 看着这个向来温婉懂事的孩子,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沐杳,父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今日的事情,绝不允许有任何对你不利的谣言流传出去。” 凌沐杳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心里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 周围的寒冷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化作一股想要倾诉的力量。 她曾经幻想着,像其他孩子一样,能够向父亲敞开心扉,倾诉所有。 但是,最终她还是压制住了这份冲动,保持着一贯的端庄与柔顺,回答道:“女儿没事,勿让父亲担忧。” 凌宣深深叹了口气,面对这个女儿,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弥补的愧疚。 繁重的政务,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孩子们的成长,尤其是失去了母亲关怀的长女凌沐杳。 一旁的丁氏洞察秋毫,她用温柔的声音保证,将来会更加留意,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时间匆匆流逝,不觉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凌沐杳回到自己的院落,贴身丫鬟连忙准备热水,眼里满是心疼与不甘,愤愤不平地欲言又止:“小姐,今天的事明明是夫人她……” “珠云。” 凌沐杳轻轻打断了她,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勉强,苍白的面色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记住,言多必失。” 珠云咬紧下唇,内心为小姐感到不公。 第201章 落水 “还有明日的聚会,哪有贵妇带男眷上门的道理?夫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凌沐杳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细雨,她的沉默中隐藏着无声的挣扎。 的确,男性亲属公开登门拜访,实为罕见。 丁氏,恐怕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将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早日嫁出去,就像今日这场所谓的相亲宴一样,故意扣留书信,无非是想借机羞辱她,提醒身为宰相府正室之女,却没了母族依靠的她,认清自己的地位,更是暗示她,像傅府那样的名门望族,不是她这个庶出之女所能妄想匹配的。 一夜的疾风骤雨之后,第二日清晨,天空终于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带来一片清新。 丁氏以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在巳时左右邀请了几位贵妇人到府中品茗。 经历昨晚的风雨交加,凌沐杳感觉身体有些不适,似乎受到了风寒的侵袭。 晨起向丁氏行过礼后,她便返回闺房,闭门不出。 期间,丫鬟珠云外出归来,提及丁氏邀请了几位世家子弟,并隐约提到了凌宣。 然而,凌沐杳的思绪一片混沌,身体的不适更让她无心他顾,只是随意应付着,没有放在心上。 将近巳时三刻,凌沐杳手捧一杯热茶,坐在窗边,眼神空洞。 不多时,珠云眉头紧皱地走进房间,告诉她丁氏召她前往前院。 凌沐杳心中其实并不愿意前往。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想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参与那些晦暗不明的权谋算计。 但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哪能由得自己做主? 珠云主动提出代为推辞,借口她身体不适,恐有传染之虞。 不料,话刚出口,就被丁氏寥寥数语轻轻化解:“傅家的大公子稍后便会来访,想要代表傅家小公子向沐杳道歉。沐杳虽然不喜欢喧嚣,但傅府的公子亲临,我们相府的颜面,还是需要维护的。” 珠云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愁,最终只能选择诚实地将话语转达给凌沐杳。 凌沐杳听闻此言,一时之间,静谧占据了整个空间,似乎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片刻的沉寂之后,她轻轻地转身,步伐里带着几分沉重,向着寝室方向行去,准备更换衣物。 不足一刻钟的光阴,丁氏的仆人再度匆匆而来,言语间透露着急促与催逼,告知凌沐杳傅家的公子即将抵达,要求她务必迅速前往迎接。 凌沐杳的头痛似乎在这紧迫的通知下愈发严重,眼前的世界被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 屋外,阳光虽然温柔地洒落,冬日的寒意仍旧侵肌入骨,凌沐杳甫一出门,口中呼出的暖气立刻化作了缕缕可见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缓缓消散。 她略微驻足,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与珠云并肩,踏上了前往会面的路途。 作为一品高官的府邸,凌宣的宅院宽阔而气派。 从后院至前院的路途中,需要穿过一座设计精巧的小池塘。 平日里,这里是凌沐杳偏爱的散步之处,她喜欢在这里漫步。 今日,尽管内心纷扰,她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沿着池边缓缓前行,似乎是在寻求这片刻的平静与逃避。 行进间,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或是因为病体未愈,或是遭到了旁人的暗中推搡,凌沐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恍惚中仿佛听见了珠云紧张而又惊恐的叫喊声。 等到意识逐渐恢复,自己已置身于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恐惧和寒意交织。 四周的池水无情地拍打着她,撕碎了周遭的模糊界限,也唤醒了她的所有感官。 水下的世界,寂静而压抑,只有珠云在岸边焦急的呼唤以及远处逐渐聚集人群的喧哗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大小姐落水了,赶快通知相爷和夫人!”这带着恐慌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让人心悸。 凌沐杳虽然略懂水性,但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即便是想要自救也显得力不从心。 四肢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几乎失去了知觉。 人群越聚越多,除了府中的仆役和丫鬟,还有不少外来的宾客好奇地围拢过来,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凌沐杳的心思并未放在周围的混乱之上,她全神贯注于如何挣扎着爬上岸边,心中充满了担忧。 担心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破坏她名誉,强迫她接受不情愿婚姻的借口,毁掉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腰部突感一紧,一股力量猛然将她从冰冷的池水中托起,拥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珠云泪眼婆娑地赶到,眼见凌沐杳被人救起,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与此同时,一只稳定而有力的手先一步扶住了凌沐杳的臂膀,帮助她站稳,那动作既绅士又不失分寸。 凌沐杳抬起头,对上了一张清冷高贵却又似曾相识的脸庞——傅家的大少爷,傅栩安。 两人目光交汇,凌沐杳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嘴边。 池水冰凉,衣物贴身,令她浑身湿透。 不远处,石板路上,几个陌生男子正加快步伐接近。 如此尴尬的场面被外人目睹,对于凌沐杳来说,无疑是对她未来清誉的一大威胁。 傅栩安没有半点犹豫,迅速脱下自己的披风,轻柔地裹在凌沐杳的身上,将她严密地保护起来。 这一举动不仅抵御了寒冷,也为她避免了许多难堪的目光。 一旁的珠云见状,嘴唇微微颤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心里暗暗感激。 披风的遮挡,使得凌沐杳暂时摆脱了周遭窥探的目光,虽然身上依旧湿漉漉的,但至少比刚才的无助狼狈好了许多。 凌沐杳的气息略显急促,冷水的浸泡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几近透明,没有丝毫血色。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与傅栩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多亏傅公子援手,这份恩情沐杳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第202章 唯一的妻子 傅栩安低眉打量着面前这位看似娇弱却依然保持着尊严的女子,她的面色异常苍白,身形纤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但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她的气质和教养仍旧无懈可击,任凭再苛刻的眼光也找不出半点瑕疵。 他收回目光,扫视了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痕,淡然言道:“举手之劳,凌小姐不必介怀。” 话音刚落,丁氏等几位妇人神色匆忙地赶到,另一边,正与其他宾客交谈的凌宣以及数位外男也快步趋近。 这一突发状况仿佛让之前的混乱场面瞬间凝固。 丁氏对傅栩安救起凌沐杳一事感到颇为意外,她原本设法延迟了傅栩安与傅景淮的会面,没想到…… 然而,当前众多眼睛的注视下,追究细节显然不合时宜。 丁氏只好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凌沐杳的手,焦急地询问:“怎么会掉入水中呢?昨晚才感染风寒,今天又不慎落水,这严冬时节,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凌宣跟至近前,眉头紧锁,看见女儿浑身湿透,还披着一名外男的披风,心中更是忧虑重重。 若不是傅家长公子及时相救,此事若传扬开来,必定对女儿的名声造成影响。 偏偏昨日才经历了小女儿与傅家幼子议婚未成的风波,今日又出这样的插曲,凌宣内心焦虑万分,眉头紧锁。 周围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低声议论,言及相府千金当众落水,虽未知其因,但名声必然受损,未来婚约定会受到波及。 这话一出,周遭的议论戛然而止。 丁氏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一抹狠厉在眼中一闪而逝,正要借机提议为凌沐杳安排一门门第稍逊但尚可的亲事,哪怕是做他人的偏房也不失为一种出路,以免让正值花季的女儿空守闺房,度过余生,然而,未等她的话说出口,在众人瞩目、万籁俱寂的一刻,傅栩安低下头,深情地凝视着凌沐杳,沉稳而坚定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我娶。” 这两字,却在瞬间,让在场所有人的面容绘上各自不同的情绪图谱。 丁氏,那双常挂温柔微笑的眼眸此刻显得异常复杂,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亮。 而丞相府的二千金,凌雨薇,正欲优雅迈步向前,却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身形僵硬,精致的眉宇间骤然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她指尖紧抠着掌心,仿佛要嵌入手心的肉里,眼神如利箭,直射向不远处的凌沐杳,其中蕴含的嫉恨与不甘。 接着,她快速而悄然地贴近丁氏,轻轻扯了扯丁氏的衣袖,眼神中尽是迫切,似乎在无声地恳求,要求她必须立刻想出对策,阻止那即将发生的不幸。 毕竟,若凌沐杳真的成为了她梦寐以求的心上人的妻子,自己将何以自处,又情何以堪? 几日前,她决绝地回绝了傅家小公子的提亲,那份毅然决然,皆因她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期盼着能够以另一种方式,与心中的他缔结连理。 眼看着这期盼即将成为现实,她又怎会甘心将这份幸福拱手让人? 更不必说,那横刀夺爱的人,偏偏是多年来剥夺了她作为嫡女权利的凌沐杳! 与这样一个没有母族教养,却轻而易举占据她应有位置的女子共侍一夫,对她而言,无疑是无法忍受的屈辱! 四周,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着各自的思潮,空气仿佛被这份沉重的情绪压得透不过气来,整个场面沉寂得可怕。 在这份震惊之中,不仅是那些静观其变的旁观者,就连刚刚从一场意外中脱身的凌沐杳,以及那个从前院匆匆赶来的傅景淮,都因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愣在原地。 凌沐杳惊讶地抬起双眼,迷茫地望向傅栩安。 丁氏见状,迅速收拾起心中的慌乱,眼睛里闪烁着焦急与慌张的光芒。 她紧紧握住凌沐杳的手,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背后,隐藏着只有她们彼此能懂的深意。 她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傅公子言重了,今日您的援手对于我们相府已是天大的恩赐,怎敢再劳烦您因此承担任何不快……” “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傅栩安回答得平静而坚定,打断了丁氏的话。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丁氏顿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傅栩安的目光从丁氏身上缓缓移开,最终锁定在凌沐杳的身上,他的眼神深邃,缓缓道:“凌小姐身为相府的嫡女,与我傅家的门第相称。当前,两家族间联姻的意愿日益浓厚,凌小姐,我愿意娶你为妻。”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凌雨薇,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凌雨薇心中的愤恨几近失控,她刚欲张口反驳,却又听见傅栩安再次向凌沐杳发出了承诺: “虽然婚事决定得有些仓促,可能会让你感到委屈,但在傅家,从上至下,没有纳妾的传统。你若成为我傅家的人,便是我傅栩安唯一的妻子,未来不会有外室的纷扰,也不会有平妻的地位,望你能放心。” 这句话一出,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莫测。 傅家门槛之高,多少适龄女子都梦寐以求能与之联姻。 谁又能想到,一场看似普通的意外落水,竟然让傅家长子的婚事如此戏剧性地尘埃落定? 并且,他公开宣布不纳妾、不立平妻,寥寥数语,便让那些渴望与傅家结亲的望族梦想破灭。 凌雨薇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成了碎片,心头的怨恨与嫉妒如沸水般翻腾,几乎让她丧失理智,想要冲上去撕碎那个夺走了她婚姻希望的敌人! 丁氏的面容同样阴沉。 她费尽心机,精心布局,先是利用昨天的相亲来羞辱凌沐杳,紧接着又安排今天的宴会,甚至设计让凌沐杳落水,企图以此玷污其名誉,迫使这个夺取了她亲生女儿地位的外姓人,最终只能委身于低微之家。 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种种算计,最终却成就了凌沐杳最好的归宿。 这一切,还关系到她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 第203章 三日后,上门提亲 这怎能不让她愤怒到极点! 在一片震惊与错愕之中,有个人的心情却格外愉悦,那就是凌沐杳的父亲——凌宣。 他对傅府的门第与家风的尊贵了解得无人能及。 他梦想着自己的女儿能踏入傅府的大门,一半是因为向往傅家的显赫地位,另一半则是希望女儿的一生都能无忧无虑,有了傅家这座靠山,女儿的未来便无需有任何担忧。 在他的眼中,女儿若是嫁入傅府,必定是幸福美满。 他早就有意将长女许配给傅府,无论是正统持重的长子,还是外表放荡不羁、实则才华横溢的傅家小公子,都是极为出色的婚配人选。 他相信,宰相府的千金能嫁给傅家,无疑是高攀了美好姻缘。 前些日子,与傅家小公子的婚约未能达成,他曾因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惋惜失去了与傅府联姻的机会。 尽管傅家子嗣众多,个个才华出众,但小公子的婚事未成,之后再与其他公子议婚,似乎就显得不那么恰当了。 他本以为,长女与傅府的联姻之梦已经破碎。 可命运的轮盘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初冬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些许紧张的气氛。 傅栩安考虑到凌沐杳落水后体质虚弱,不敢多做停留,特意嘱咐丁氏要妥善照顾未来的傅府少夫人,并告知傅府近日便会正式前来提亲。 丁氏只能勉强露出微笑,点头答应。 傅栩安又向凌宣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而凌沐杳,匆匆告知父亲后,赶在傅栩安消失在街角之前,急追几步,叫住了他: “今日承蒙傅公子援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她微微抿唇,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攥着,话语中透露着坚定:“但是,请公子不要因为一次意外的救助,便提出如此重大的婚约。一次落水,若是牵扯到公子的名誉与婚事,实在是太过沉重,不值得。” “我并非玩笑。” 傅栩安面色凝重,正色回应,“请凌姑娘安心修养,三日后,傅府自会如约前来提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凌沐杳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一日之后,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京郊别墅的青石小径上,苏砚昭脚踏碎金,缓步而来。 四周静谧,只有鸟语花香伴着她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悠然。 踏入别墅,傅媛与她坐在藤蔓缠绕的古木下交谈。 谈及傅栩安与凌家的联姻,苏砚昭手里的动作不由一顿,手中那只名叫“肥球”的兔子因主人的惊诧而疑惑地抬起了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望向她。 她的眼神闪烁着不解,肥兔嘴边的嫩叶也因此晃动。 “大哥竟然决定要与凌家那位小姐结为连理?” 苏砚昭的声音里藏着浅浅的困惑,“我还记得不久之前,无论是大哥还是四哥,都未曾流露过急于婚嫁的意思。” 傅媛递来的嫩叶仿佛带着安抚的魔力,肥兔吃得津津有味,而苏砚昭则在母亲的叙述中陷入深思。 “栩安说,既然命运让那位姑娘因他而遭受非议,那么承担责任便是他应尽的义务。”傅媛的话语露出一种坚定。 提起宰相府的家务事,苏砚昭虽了解不深,但从好友金若菱那八卦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内幕。 “那位能在隆冬季节于自家后花园失足落水的凌家小姐,足以证明宰相府后院的和谐景象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表面文章。” 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同情,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充满了理解。 傅媛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凉薄,话语锋利,“后母毕竟不是生母,表面上的和睦难掩背后的波涛暗涌。” 苏砚昭轻轻点头,她递给地上兔子最后的嫩叶,那小家伙满足地咀嚼着。 起身拍去衣衫上的尘土,苏砚昭孩子气地靠向傅媛,声音中带着撒娇的甜蜜:“娘,快来暖暖女儿的手,都被冻僵了。” 傅媛轻轻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心疼地责怪:“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小时候就怕冷,要是染上了风寒,又要吃那苦得跟药一样的汤药了。” 时光似乎在此刻变得温柔而缓慢,苏砚昭珍惜着能像儿时一般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温馨。 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身体紧贴着傅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娘亲再哄哄女儿嘛,从小到大不都是您哄着我的吗?” 傅媛眼中带着宠溺的责备:“都快成为人妇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娘亲哄呢?”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靠近,那是属于皇室的高贵而内敛的黑影。 傅媛笑眯眯地轻拍女儿的背脊,用一种打趣的口吻说:“看,咱家的小公主,你的驸马爷来了,让他来哄你吧。” 被母亲的调侃逗得双颊绯红,苏砚昭连忙坐正,羞涩地轻呼:“娘亲!” 萧陌然的到来为这平静的画面增添了一抹亮色,他先是对傅媛行礼请安,尊敬地称呼一声“岳母大人”,随后温柔地转向苏砚昭。 傅媛看着这对小儿女,脸上洋溢着母亲特有的慈爱与欣慰:“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都办妥了,我是来接砚昭回家的。”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考虑到夜幕即将降临,傅媛不愿过多打扰两人:“娘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天色已晚,入冬后夜色来得早,趁着天还亮,早些回宫吧。” 马车中,随着车身轻轻摇晃,萧陌然将苏砚昭拥入怀里,她心中关于傅凌两家联姻的思绪还在盘旋。 刚想开口,就被他那温柔的笑容打断:“是和丞相家的小姐吧?” 苏砚昭诧异于他的消息灵通:“你怎么知道的?”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腕,用自己的温度慢慢驱散她指尖的寒冷,语气温柔:“今天退朝后,大哥和舅舅他们聊天时提到的。” 然后,他轻柔地揉搓着她的指尖,关切地询问:“冷吗?” 苏砚昭笑了,另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只露出小巧的脸庞,眼神中满是依赖:“这样就不冷了。” 第204章 喜讯 萧陌然的眼眸深处全是温柔的宠溺,紧紧环抱着她,她的身形在他宽阔的胸怀中显得更加娇小,那件宽大的披风将她轻轻包裹。 她的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的体温与披风带来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安心。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腰侧,偶尔还会撩起她散落在腰间的黑发,动作里尽是细腻的呵护。 “真是稀奇,咱们的小公主居然如此乖巧。”萧陌然低语。 苏砚昭轻笑回应:“那是因为你见得太少了。” 他轻轻吻在她的眉眼之间,温柔承诺:“以后为夫会多陪伴我们的小公主,自然就能见证更多你的乖巧时刻。” …… 傅家长子与相府嫡女订婚的消息如春风吹过皇城,很快传遍每个角落。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是背后那些被众人悄悄咀嚼的各种原因与故事。 丞相夫人丁氏,以她的精明能干和对外展示的慈爱形象,在京城社交圈里赢得了好名声。 然而,那次冬日花园中的意外,虽然最终促成了一桩看似美好的婚姻,却也让那些高门大户的主母们看出了一些门道。 在这座权力的游戏场中,没有人是真的盲目的,尽管丞相凌宣的地位显赫,又与皇家血脉的傅家联姻,使得这桩婚事背后的真实意图只能在暗中被揣测和讨论,无人敢于公开质疑。 在这个充满权谋与温情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背后的故事,或许只有那偶尔飘过的云彩,才能真正窥探一二。 傅栩安与凌沐杳的婚事,尽管决定得匆忙,却在傅家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无人敢于轻忽这门承载着两家荣耀的亲事。 傅清与叶盈听闻此事,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着手安排起了纳采的所有细节,每一项准备都力求尽善尽美。 纳采之日,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热闹非凡的傅府。 叶盈站在花团锦簇之中,对着前来观礼的丁氏,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瞧瞧,这门亲事已如磐石之固,沐杳妹妹日后便是咱们傅家的一份子了。崔夫人,你我姐妹一场,就盼着您能在婚礼前的日子里,多费心照顾好这未来的傅家儿媳啊。” 言毕,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丁氏心中纵使五味杂陈,对那凭空而出夺走其女正室地位、进而影响家族联姻的孤女恨得咬牙切齿,但在权衡利弊之后,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一一应承下来,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息。 凌宣一个性格刚直如松的男子,胸中装的是国家百姓的大计,家中后院的琐碎之事,多年来他鲜少涉足。 在他心中,那位温婉贤良的夫人,不仅是治家有方,更是对待亡妻之女如同亲生,让他在外征战沙场之时,无后顾之忧。 然而,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他原有的认知。 在私下里,他找到了那个小厮,一番细细盘问之下,那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污浊才慢慢浮现出轮廓。 自己的无知与疏忽,让他愧疚不已,为了防止长女再次受到不公,他亲自挑选了忠心可靠的仆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凌沐杳身边,照料她的日常起居。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到了年末,皇城内外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年味。 萧陌然结束早朝,踏着清晨的露珠归来,却发现苏砚昭仍慵懒地躺在榻上午憩,面容宁静而美好。 抵达东宫,他卸下披风,随意地递给了一旁静候的影二。 “公主可曾醒来?”他询问道。 影二恭敬回答:“似乎还没有,臣等未接收到寝宫传来的用膳吩咐。” 萧陌然未作任何迟疑,直接迈开了步伐,向着寝宫走去,丢下一句:“不必跟随。” 影二在身后应声,恭敬退下。 片刻之后,萧陌然已立于寝宫门外。 宫女们见到他,纷纷行礼问安,他轻轻摆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后缓缓推开雕花木门,绕过精美的屏风,脚步轻盈地走向那张铺着锦被的床榻。 这个冬天,皇城的雪特别频繁,尤其是在腊月之后,几乎每隔几日便有一场雪落,覆盖了整个世界。 想起年幼时的苏砚昭对雪的痴迷,尤其是喜爱与父母携手在雪中赏梅的温馨场景,萧陌然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温柔。 然而,宫变将那纯白的记忆斩断,血色在雪地上绽放,从此,雪成了她心中不愿触及的痛。 入冬以来,她常前往郊外的别院,只为避开那令人心悸的白茫。 只是,雪后道路湿滑,来往不便,她只好调整了生活习惯,一半时间住在宫中,一半时间留在别院,以此交替。 岁末将至,朝廷的事务愈发繁忙,萧陌然已不能像往常那般,日日离开皇宫前往别院寻找她。 加上连绵的雨雪,使得行程异常艰难。 因此,每当她自别院归来,夜夜都会被他缠至深夜,不愿让她片刻离开自己的视线。 昨晚也不例外。 床畔,萧陌然小心翼翼地挑起鲛纱的一角,目光穿过那薄如蝉翼的纱幔,落在那熟睡中的佳人身上。 苏砚昭的眼睑微微颤动,似乎要醒来,却又紧紧闭上,沉醉在梦乡。 萧陌然看了一眼天色,半掀开鲛纱,坐在床边,先将自己的手温暖,才轻轻触碰她的面颊。 “小公主,这样贪睡可不好哦。”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侧身蜷缩在绣着梅花的枕上,瓷白的脸庞轻轻贴着藤制的垫子,唇边还隐约可见他留下的印记。 他对她无数次的打扰,让她眉头微蹙,未睁眼便挥手,想把那扰人的手拂去。 “别闹了……” 他却朗声笑道:“若非你用了避子的香囊,小公主如此贪睡,还真该请太医来看看,莫不是有了喜讯。” 这一席话,让苏砚昭残留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抱着柔软的被褥,半睁开迷蒙的双眼,身子慵懒地不想动弹,一只手掩住嘴边,连打几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朦胧的睡意:“你还说,昨晚闹到天都快亮了,差点就被你累垮了。” 她轻轻翻了个身,但身体仿佛被一夜的风雨侵蚀过一般,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205章 只是抱抱,可以吗 记忆回溯至昨夜,她多次请求他停歇,而他却恍若未闻,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播放,让她腰部的酸楚感似乎更加明显。 这份不满,不经意间染上了她的语气。 “今晚,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分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玩弄着她的耳垂,笑容里藏着深深的意味,“小公主,这规矩可是你自己订的?” 她刚想开口反驳,却见他突然倾身向前,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潜入被褥,贴近她的腰侧,指尖如丝般细腻,轻轻抚过她敏感的腰际。 “昨晚,夫人可是感到不适?” 说着,他又添上一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前不久还紧紧拥着我唤‘夫君’,一觉醒来就不认账了,小公主,这是哪里的道理呢?” 面对这混淆视听的言辞,苏砚昭心中一阵愕然,她试着避开那双作祟的手,试图往被褥里缩了缩身子。 “别……乱碰,你的手会着凉的,快拿出来。” 他低沉地笑着,那双已经温暖的手随着她的移动,灵巧地又往外挪了挪。 这一来,她的微小动作,反而让她的腰身刚好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 他嘴角上扬,毫不客气地握住那主动奉上的柔软,目光抬高,与她的目光相接,故意问道: “殿下觉得冷吗?” 话题的突变,让苏砚昭立刻意识到,他又在施展他的小计谋。 正当她思绪万千,正犹豫如何妥善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他却似乎早已窥破她的心思,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先行一步,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响起: “既感寒冷,为夫何不替夫人暖暖身子?” 苏砚昭初闻此言,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意图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用那由外而内的体温驱走严寒。 于是,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份过于亲近的呵护,语气中略带几分强硬与防备: “不必,你刚从外归来,身上寒气——” 然而,她的担忧还未完全表达,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脱掉衣物,寒气自散。” 简单几个字,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苏砚昭闻言,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的心跳不禁加速。 在她惊诧交织着警惕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指动作异常灵巧,轻轻一挑,她的腰带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束缚,悄然滑落。 这一瞬间,苏砚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羞涩,惊慌失措又无处躲藏。 “你!”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被褥,像是在抵御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她的腰,仿佛已经到了承受极限,害怕被这突然的激情彻底淹没。 “光天化日之下,萧陌然,你身为储君,怎可总想着白昼行那不轨之事!”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恼怒与无奈,窗外的雪花似乎也随着她的情绪变得更大更密,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的目光微微一侧,手腕轻轻一翻,轻易地就拉开了她紧裹住的被角,那姿态优雅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自然的行为。 “雪已纷飞,恰是无所事事之时,如此美好光阴,若不陪伴夫人,岂不可惜?” 语毕,他已轻盈地跃上床榻,长臂一展,轻松地将那试图逃离他怀抱的女子一把捞入怀中,动作流畅而霸道,带着不容反抗的决绝。 苏砚昭心生怒意,却又因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无力,牙齿紧咬,恨不得能给他一个教训。 “别乱摸!唔……我腰疼,萧陌然,别再揉了!”她的话语中带着微弱的抗议,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他将她紧紧地环抱在怀里,那种压迫感和安全感同时涌来,让人心悸。 他的手心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力度恰到好处,那眼神深邃而温柔:“饿了吗?” 她身体紧绷,内心充满戒备,担心他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不饿,也不冷,你别再乱动。” 他靠近她,鼻尖几乎触碰,眼神中映照出她的身影,两人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只是抱抱,可以吗?” 那双眼睛,让人心生涟漪。 她抬头,凝视着那双仿佛蕴含温柔与深情的眼眸,嘴唇微颤,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这段时间他的种种行为,让她对他言语的真实性充满了疑惑,尤其是这种承诺式的“只抱不干别的”,她几乎无法给予丝毫的信任。 但她没有选择彻底放弃抵抗,被他圈在胸前的手腕用力向后挣扎,直至她紧紧握住那只放在她腰侧的手,仿佛是要用这种方式封死他所有可能的“恶作剧”念头。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即便如此,她仍旧不忘提醒他:“莫要胡闹,昨宵缠绵至深夜,今日一切须静养。” 他闻言,眼中笑意更甚,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那双明亮的眸子,眼神里满是戏谑和深意:“难道孤的太子妃心中无数,昨晚缘何直至夜深?” 他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摩挲,仿佛在回味昨晚的每一刻。 她想挣脱开他的手,但这一次,他没有轻易放手,反而笑得更深,那指腹在她下巴上的游移。 他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离宫之时,不是约定仅在别院小憩五日即返?而我公主殿下,悄无声息地在别院驻足十日整,竟不容孤讨些迟归的补偿?” 他的逻辑严密,听起来无懈可击。 苏砚昭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深知这场“辩论”中自己并不占优势,只能用反问来回击:“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 入冬之前,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即便是她偶尔需要去别院小住,他也总是处理完宫务后便迅速前来找她。 但自从腊月开始,宫中事务繁重,加上恶劣的天气和艰难的路途,她不得不在宫院之间频繁转换居住地。 或许是长时间的分离让他们彼此更加珍惜,每次从别院回来的那几日,他们的相处时间都格外长,感情也随之加深。 特别是那次离宫前夜,他温柔得几乎令时间凝固,缠绵悱恻,直到晨光破晓,她全身仍感到酥软无力。 第206章 我的心,早已属于你 甚至上马车,都是在他的怀抱中完成的。 为了能让自己的腰部得到休息,避免日后的不适,她借口不愿与母亲分离,在别院多停留了一些时日。 而他,因为朝中事务繁忙,每天都有臣子求见,分身乏术,难以亲自来接她回去。 直到昨晨,他才终于有机会,借着为傅媛添购物品的名义,亲手将那个在别院久居不归的太子妃带回宫中。 想起昨夜的一切,苏砚昭心中既有甜蜜,也有埋怨,只是体力尚未恢复,难以与他进行过多的争执。 于是,她选择了闭上双眼,养精蓄锐,准备用更好的状态面对未来。 萧陌然深知自己昨夜的举动有些过分,此时虽然拥她入怀,却不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他只是轻轻哄着怀中的佳人,用那细致入微的温柔手法为她揉抚腰部,希望能让她的不适有所缓解。 …… 岁末将近,皇宫内外逐渐洋溢起节日的氛围。 夜幕降临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经过一番风浪后的国家重归安宁,国泰民安,除夕前两日,萧枭提议在除夕夜举办宴会,共度团圆时刻,暂时忘记君臣的身份,让宫中充满浓厚的年味。 萧陌然对此积极响应,立即着手准备。 转瞬之间,除夕夜如期而至。 傅家、萧氏家族旁支以及小公主傅媛,纷纷聚集在宫中,共庆佳节。 大殿内,杯盘交错,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大殿外,烟花盛放,璀璨夺目,照亮了整个夜空,美不胜收。 接近戌时末尾,苏砚昭与萧陌然回到了东宫。 庭院中,二人静静地相依,仰望天空中烟花绽放的壮丽景象。 苏砚昭望着那些光彩夺目的烟花,心中却不禁浮现出宫廷政变前的那些新年场景,同样是这样的热闹非凡,同样的热情洋溢。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依偎在萧陌然的肩头,凝视着那些绚烂的烟花,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年年花开相似景,岁岁人非旧时情。” 萧陌然仿佛能读懂她内心深处的每一份情绪,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他紧紧地将她环抱在怀里,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莫惧,自此而后,年复一年,花儿在春日里竞相绽放,那绚烂的姿态仿佛在向世间宣告,即便岁月流转,其娇艳却依旧不改;岁岁年年,人事虽易,而你我情谊,却如磐石稳固,恒久不变。” 她的视线缓缓从悠远蔚蓝的天际收束回来,那一刻,她的容颜明媚而动人。 萧陌然微微垂首,深邃的双眸紧紧地锁定着她,那其中蕴含的情感,终归于平静。 他眼中的光芒,是对她无尽的珍视与渴望。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如羽毛般轻柔地划过她眼角的轮廓。 他的动作细腻而深情,每一分每一寸的接触,都是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告白。 世人都说,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时,对方的影像便会自然而然地盈满心间,化作眼底永不褪色的风景。 萧陌然曾经度过无数个日夜,心中交织着对颜廷深复杂的情绪——既有嫉妒,又有羡慕。 他不止一次地梦想,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身影也能成为她目光中停驻的唯一。 而现在,这长久以来的夙愿仿佛得到了回应,她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他的身上,不再游移。 除夜的天空中,烟花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下,这对绝美的男女紧紧相拥,彼此的眼神交汇。 苏砚昭的目光穿透了夜色,直抵他的灵魂深处,片刻的沉默后,她忽然轻启朱唇,提出了那个问题:“你心中,是否还在意着颜廷深?” 这个问题,久违而突兀。 这个名字,在这静谧的夜晚再次被提起,让萧陌然心头闪过一丝意外。 搂着她柔软腰肢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那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占有欲,也是对过往情愫的无声告别。 他低下头,薄唇轻轻触碰她的眉眼,语调中却故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强硬:“一个名存实亡的昔日未婚夫,我又何须挂怀?” 苏砚昭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清脆而悦耳。 如果不是他紧固的怀抱,她或许真的会被他的表面坚强所迷惑。 她抬起手臂,主动环抱住他纤瘦的腰身,仰起头,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不必为他而醋意横生,我本就不曾喜欢过他。曾经想嫁给他,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皇宫,与感情无关。”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眼中的喜悦愈发浓郁。 “我知道,大理寺的那一日,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颜廷深最后的质问,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晰,而她的回答,他也同样铭记在心。 正是那一天,他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与期待——也许,命运最终会对他露出慈悲的微笑,给予他迟到的眷顾。 他轻轻触摸她的心房,那温暖而坚定的动作中,包含了无尽的柔情。 “在这里,现在,是否有我的位置?”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 她回报以浅笑,挑了挑眉,“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会穿越万水千山,只为寻你而来?还是说,殿下以为我只是因为感激你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 他笑着,语气严肃,“或许外界会这么认为,但我在每个夜晚的祈祷中,都希望这只是我的多虑,真相其实是前者。” 她依偎在他的胸口,脸颊紧贴着他的颈侧,感受着他脉搏中传递出的强烈生命力,轻声回答:“自然是前者。” 萧陌然的手心轻轻覆在她的后颈,将她紧紧包围在自己的大衣之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空中,烟火的爆破声不绝于耳,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梦幻与浪漫。 在这片璀璨的光影之下,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柔而坚定:“砚昭,告诉我,你心悦于我。”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红唇弯成了温柔的弧度,依偎在他怀中,温柔的回答:“夫君,我的心,早已属于你。” 他听着这句话,眼底的爱意与柔情几乎要满溢而出,但他仍旧不满足,低头亲吻着她的颈项,近乎贪婪地说道:“我的砚昭,你的夫君是个贪心的人,一旦得到了这份喜爱,就绝不允许你再收回。” 第207章 一生的偏爱 他的话语中带着坚持,“我要的是,你一生的偏爱与心悦,直到世界的尽头。” 新年伊始,万物更新,生机勃勃。 但在这欢庆的日子里,金府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热闹非凡。 晨光初现,江离然带着夫人回到了岳丈的府邸,这是他们婚后的常例,利用各种机会回到娘家,甚至有时候恨不得就此将金府当作自己的家,而江离然,也乐得做这样一个“上门女婿”。 他们的频繁到访,使得金府上上下下,从金父、金母到金修宇这位身为大舅子的男子,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近乎日常化的造访。 最初的正式欢迎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流程,现在,他们甚至不用刻意出门迎接,只需一个挥手,便示意江离然夫妇随意落座。 金父坐在一旁,轻轻举起茶杯,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玩味,静静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儿子还要频繁回家的女婿。 他连续叹了口气,那声音中包含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感慨。 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的瞬间,他终于开口,对着这位异常“殷勤”的女婿问道:“今天不是应该进宫向陛下公主行晨省之礼吗?” 江离然满脸笑意,解释道:“陛下说难得朝廷休假一天,可以好好休息,所以决定闭门谢客。”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吩咐随行的仆从取来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不久,仆从带回了一个卷轴和一个长方形的包裹,江离然双手恭敬地捧着这些礼物,就像献上珍贵的宝物一般,呈递到岳父面前:“岳父大人,听说您喜爱古画,小婿最近有幸得到一幅前朝大师的杰作,特此献上,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金父平生别无他好,唯有对古董书画情有独钟。 听到是前朝大师之作,他的兴趣立即被激发出来,先前想要说的话语也随之烟消云散,转而专注地看向江离然手中的画轴。 正值新春佳节的首日,家族的旁系亲属络绎不绝地前来拜年。 直到中午时分,人群才逐渐减少,金府回归了一片宁静。 婢女们轻手轻脚地将午膳一一端上,每一道菜都摆放得恰到好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散,引得一家人围坐于餐桌旁,共享午餐时光。 刚欲将筷子轻轻提起,金若菱鼻尖忽地掠过一阵清蒸鱼的淡雅腥气,那微妙的嗅觉刺激让她眉头瞬间紧锁,纤手不自觉地掩住唇角,仿佛要将那突兀的恶心感强行压下。 金父、金母与金修宇的目光几乎同时聚焦于她身上,满是关切与询问,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而又微妙。 坐在金若菱身旁的江离然,最先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声音温和却难掩急切地询问:“夫人,莫非是身体哪里不适?” 金若菱目光定格在眼前那盘精致的鱼肴上,明明是并不刺鼻的鱼腥,此刻在她异常敏感的感官世界里被无限制地放大,直直地冲击着鼻腔,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不适。 胃里似有波涛汹涌,一股汹涌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束缚,令她本能地想将那盘鱼推远。 然而,手刚一动,那恶心感便加倍袭来,令她几乎无法承受。 最终,金若菱没有去推那盘无辜的鱼,而是猛地站起身子,几乎是逃离般地远离了这令她不适的餐桌。 金母眼神里满是岁月沉淀的智慧,见状不觉心领神会,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女儿那尚平坦的小腹上停留。 再次抬头,望向女儿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脱口而出:“难道……有喜了?” 在场众人,动作齐齐一顿,神色各异。 江离然率先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即刻安排人手去请经验丰富的医师前来诊断。 金母则忙不迭地吩咐婢女们将桌上与鱼虾相关的菜肴一一撤下,生怕再勾起金若菱的不适。 不多时,大夫匆匆赶来,一番细致的诊脉之后,面上露出了笃定的笑容,起身拱手道:“恭喜大人,夫人确是身怀六甲,乃是喜事一桩。”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瞬间让屋内的氛围变得温馨而又欢快。 每个人脸上都绽放出了由衷的笑意,而其中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即将成为人父的江离然。 金母正欲开口,叮咛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却发现江离然已经先一步对侍从武乐发出了指令:“你速去宫中,告知太子殿下,说我夫人身怀有喜,我需在家贴身照料,接下来一个月左右,可能无法上朝。”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回应。 金父心中虽有些无奈,正要出声劝阻,却只见武乐早已对主人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不待吩咐,便风驰电掣般往宫中赶去。 最初,金父还以为这不过是江离然的一句玩笑话,直至亲眼见证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江离然真的未曾涉足宫门一步,才恍然大悟,这位好女婿是真心想要借机在家陪伴照料夫人。 自金江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江离然虽然上朝的频率已不如婚前那般频繁,但连续一个多月不参与朝政的情形,还是极为罕见的。 这段日子,每次朝会结束后,议完国事,储君总是不经意地向金父打探,询问金家那位贤良的女婿何时能够处理完家务琐事,重回朝廷。 面对储君的询问,金父纵使在官场历练多年,此刻也是无言以对。 …… 直到年关过去,春意渐浓,二月将近尾声,江离然才第一次踏入了东宫的大门,而这仅是因为殿试在即,储君下旨召他回归宫闱。 巳时将尽,阳光洒满了东宫大殿,江离然缓步踏入,目光所及之处,是萧陌然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繁忙而专注。 察觉到江离然的到来,这位平时少见的访客,萧陌然手中的笔轻轻一抛,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里既有戏谑也不乏调侃:“哎呀,江大人终于舍得跨出家门半步了吗?” 江离然手执心爱之箫,含笑不语,面容显得格外从容。 他悠然坐下,面对萧陌然,言辞中似是抱歉,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轻松自在,影二影一在一旁侧耳倾听,也不禁感受到了这份微妙的情愫。 第208章 筹备大婚 “这不……即将成为父亲,心里总免不了有些紧张嘛。” 他将箫轻轻放在桌面,姿态显得悠闲自在,面对对面那位眼神中流露出审视之意的储君,缓缓道来:“宁舒尚未经历孕育之苦,殿下或许还未能深切体会,女子怀孕十月,实属不易,作为丈夫,理应全力以赴地照顾才是。” 萧陌然轻轻拂了拂袖,眼神微抬,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探究:“按照江大人的逻辑,那日后若是宁舒有孕,孤是否也要放下朝政十个月?” 江离然与萧陌然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的心思彼此都了然于胸。 听到此言,江离然心中一凛,连忙解释道:“万万不可!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未来的帝王,肩担亿万民众的福祉,怎能与我们这些闲散之人相提并论?” 萧陌然深深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在多年深厚的兄弟情谊下,意味深长,令人回味无穷。 江离然一时间没能领悟其背后的深意,于是转而问道:“殿下今日特地召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萧陌然瞥了他一眼,随手拾起一份奏折,轻轻扔到了江离然面前:“殿选在即,别忘了你的职责。” 江离然接过那份厚重的卷轴,大致浏览,眉宇间不禁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辞:“殿选历来都是由殿下亲自主持,何必需要我插手?” 萧陌然回答得简洁而直接,只有两个字:“帮手。” 江离然一脸困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等重任,为何会交给我?太子殿下,您有何打算?” “自然是筹备大婚。”萧陌然淡淡回应,“距离大婚以及登基大典不过半月光景,难道殿下会有空闲吗?” 江离然哑口无言,满脑子的疑惑无处释放。 离开东宫的那一刻,江离然尚未完全意识到,自己将要承担的“帮忙”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帮助”,不过是像以往那样,在殿试当日出现在主殿,做做样子罢了。 殊不知,除了亲自选定关乎国家未来的策论题目,那位肩负重担的太子殿下,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将朝廷上下繁复如麻的事务,毫无保留地委派给了他,以及那些同样肩扛国之重任的重臣。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而那些原本应该分摊此类重责的御史们,礼部尚书,乃至翰林院中饱读诗书的官员,对此情景自然视为理所当然,习惯成了自然。 可对于江离然来说,这个素日里乐得逍遥自在的特例人物,在毫无预兆地受到了储君如此“厚爱”之后,他的生活立刻变得如同被鞭子不断抽打的陀螺,不仅高速旋转,而且疲惫不堪,却难以得到半分的赞誉和轻松。 终于,在某个再也无法忍受,心中强烈渴望回归往昔悠哉时光的早晨,江离然狠下心肠,不顾同事们的惊讶表情,手执扇子用力挥动,带着决绝的步伐,直冲着东宫奔去。 他的步伐虽急,内心却交织着期待与忐忑。 然而,待到影二恭敬通报之后,他非但未能得见萧陌然一面,得到的只是一句由侍从传达的淡淡回复:“殿下与太子妃当前正为国家大事所困,无法抽身相见。殿下言,江大人您才智超群,应对殿试这样的小事自然信手拈来,望江大人能够与其他重臣共商大计。” 这番话,对于被强行戴上高帽子的江离然来说,无疑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心中泛起无尽的无奈与苦笑,只余下一句无声的感叹:“……!”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至殿试的吉日。 天边刚露出一丝曙光,江离然便已踏进了肃穆的皇宫大门,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再向萧陌然诉说一番自己的不易。 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任凭他言辞恳切,情真意切,那位沉稳如山的储君,依然面不改色,对他的抱怨之词充耳不闻,偶尔仅仅是对几句中听的话语给予简短的回应。 就这样,半晌的苦口婆心之后,江离然的喉咙已干,心更是凉了一大截。 他无力地瘫坐在椅旁,绝望地抬头望向高耸的宫殿梁柱,似乎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消散了。 这时,新近进入大殿的金父悄悄地瞥了这位郁郁寡欢的女婿一眼,旋即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向萧陌然汇报:“殿下,参加殿试的士子们已在外恭候多时。” 萧陌然闻言,微微抬眸,将手中紧握的试卷递给了身边的大臣,语气平淡却透着威严:“宣读吧。” 随着门外礼官响亮而庄重的宣告声,江离然如梦初醒般从座椅上弹起,迅速移到了萧陌然的身旁,试图在最后一刻找到逃避的缝隙。 随后,一众士子整齐列队步入辉煌的大殿,跪地齐声呼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萧陌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当他的视线在正中央站立的白晟身上稍作停留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 随着士子们依次落座,准备接受主考官发放试卷,萧陌然则稳坐上首,他浑身散发的无形威严让初次踏入这神圣殿堂的士子们不敢仰视,唯有低头屏息,等待指令。 就在主考官正按照流程讲解殿试注意事项时,心思活跃的江离然又找到了机会贴近萧陌然,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开始了他的“陈词”:“殿下,您看您整天这么严肃,除了我,还有谁能跟您掏心掏肺啊?就像这些士子,哪一个不是紧张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说着,他还特意指向了神情最为紧张的白晟,全然不知白晟与南江苏砚昭以及萧陌然之间的那段短暂纠葛,还以为这只是单纯的畏惧所致。 “您瞧,您都快把他们吓坏了。” 江离然玩笑道,紧接着又打趣说:“我说太子殿下,像我这样的朋友可不好找,您可得好好珍惜,多给我放几天假,少让我操心劳累——” 然而,他的调侃并未说完,就被萧陌然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 那一刻,江离然像是被突然冰封,话语卡在喉咙里,再不敢多说一句。 由于殿试仅有一项策论考核,不久后,萧陌然便离席返回了东宫。 刚踏入门槛,便见苏砚昭正在指示桃月等侍女整理那件象征尊贵的火红嫁衣。 第209章 嫁衣 女子见到他归来,脸上原本因忙碌而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满眼喜悦地扑入他温暖的怀抱。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亲昵,满是依恋之情。 藕色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际,整个人安心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上。 萧陌然紧紧拥抱着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痕,先前眉宇间的寒意消失殆尽,只留下浓浓的温情。 “这几个时辰你有什么好玩的事吗?”他柔声问道。 她轻轻回应,手指轻轻一点,指向了正被桃月细心指导收拾的嫁衣,“也就是试穿了一下嫁衣而已。” 言语间带着一丝无奈,“这嫁衣确实华丽非凡,但却极为繁琐,穿戴起来颇费周章。” “更别提大婚当天需要佩戴的那些璎珞珠串了,听上去就觉得复杂无比,恐怕天还没亮就要开始准备了吧?”她补充道。 萧陌然的心中飞速盘算着大典的各项事宜,从登基大典到帝王大婚,再到册封仪式,每一件事都是国家的大事,程序繁琐且重要。 的确,这些事情纷繁复杂,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用温柔的声音安慰道:“都安排好了,一切从简,不必要的环节就省去吧。” 他们的婚典定在三月二十日。 萧枭这位逍遥自在的陛下,竟也在这一天凑起了热闹,使得原本遥远的登基大典提前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 殿试过后,整个皇宫,特别是礼部的官员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由于萧枭定下了婚期同时宣布储君即位的消息,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取消原定的太子妃册封礼,直接进行帝后册封大典,以简化仪式。 时光荏苒,转瞬即至三月二十。 在众人紧锣密鼓的筹备下,这个特殊的日子眨眼间来临。 晨光微露,苏砚昭便在桃月与兰滢等人的轻唤声中醒来,开始了繁琐而又细致的新娘装扮过程。 宫殿内外,仆人们忙碌而又有序地穿梭,嫁衣与各式璀璨的璎珞珠宝饰品,被宫人一件件精心地送入房内。 坐在妆台前的苏砚昭,努力抵抗着袭来的困意,望着围绕在自己身边忙碌的人群,心中既有期待又夹杂着紧张。 待到所有准备工作完毕,穿上那件象征着身份的嫁衣时,天色已近辰时,窗外的阳光正好。 萧陌然在繁忙政务的缝隙中觅得片刻清闲,专程探访那位即将成为他生命重要部分的佳人。 刚跨过门槛,他的目光就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那是身穿火红嫁衣的女子,从内室缓步行来。 嫁衣如同烈焰般热烈,拖尾长摆轻拂地面,细腻的绸缎上,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它们在室内光影的交织下闪烁生辉。 她的眉眼经过细致的描绘,黛色轻描,使得双眼更加深邃迷人,红唇上的那一抹朱砂,不仅点缀了她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不可方物的风华,不染尘埃,降世而来。 萧陌然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的内心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所填满。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迈出步伐,大步走向她,双手轻轻环绕住那被嫁衣勾勒出的柔细腰肢,动作中满含温柔与珍视,将她小心翼翼地搂入了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抬头望向他,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藏着甜蜜与期待。 “你可还满意这身嫁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却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在试穿嫁衣的那天,他正身处主殿,忙于选拔贤才,错过了亲眼见证她穿上嫁衣的瞬间。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她第一次以全妆的面貌,身着嫁衣站在他面前,那份属于新娘的庄重与美丽,让他不禁感叹。 他轻抚过她耳边垂下的流苏,言语间尽是毫不掩饰的赞美:“何止满意,我的小公主,你本就倾国倾城,这嫁衣更是锦上添花。” 然而,门外张深急促的催促打断了他们的温馨时刻:“殿下,登基大典即将开始,请您务必尽快前往。” 为了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萧陌然决定先行前往主殿,举行即位仪式,晋升为帝王,然后再以新帝的身份,与苏砚昭完成天地之礼,实现册封,并接受群臣的朝拜。 他担心自己匆忙的动作会弄乱她精心准备的妆容,于是仅仅给予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背部,他轻声叮咛:“今日诸多事务缠身,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饿了。”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从他的怀抱中轻轻退出,催促他赶紧前往主殿,切莫错过吉时。 随着萧陌然离开不久,傅媛步入宫殿,苏砚昭见状立即起身,快步上前迎接。 傅媛拉过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着那身嫁衣,眼底全是满满的欢喜,连声赞叹:“真漂亮,我们砚昭最是美丽,比娘亲当年还要耀眼。” 苏砚昭笑靥如花,挽住了母亲的臂膀,靠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道:“母后,您觉得如果父皇知道女儿今天出嫁,会不会感到欣慰呢?” 傅媛的眼眸里映照出女儿的面庞,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强压下心头那股酸涩,嘴角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当然,他会非常高兴。如果你父皇知道,我们的小公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归宿,定会心花怒放,满心欢喜。” 苏砚昭轻轻咬着下唇,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几天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即便是父皇知道,我嫁的并非是他精心挑选的驸马,也会感到高兴吗?” “绝对会的。”傅媛的回答坚定而毫不犹豫,“在你父皇心中,最理想的驸马是人品正直、性情温和,并且能够真心守护你的人。只因当年我和你父皇与萧家的一些过往,才耽误了你和陌然,其实从一开始,你的驸马就应该是他。” 说到这里,她努力忍住泪水,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语气温柔而又略带哽咽:“自从挑选驸马那一刻起,你父皇就常说,虽然舍不得小公主离开,但他更希望亲眼看见明珠出嫁的那一天。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临,虽然他在天之灵,但也一定能够看到,一定会感到宽慰。因为我们的小公主,不仅是嫁给了对的人,更是嫁给了心之所向。” 第210章 封后典礼 苏砚昭的眼眶渐渐湿润,为了不破坏精心装扮的妆容,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只是紧紧地抱住傅媛,将脸埋在母亲的怀里。 随着登基大典的圆满结束,紧接着是封后典礼与婚礼。 在所有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苏砚昭踏上了高高的台阶,由张深引领众人按照秩序进献册宝,行册封之礼,场面庄严而有序。 礼仪完毕后,站在高台上,萧陌然牵着苏砚昭的手,共同接受了群臣的跪拜。 整齐划一的跪拜声在大殿中回荡,响彻云霄:“微臣等恭迎新皇!参见皇后娘娘!” 礼官的宣令声后,百官再次起身行礼。 苏砚昭环视着下方的官员们,其中既有熟悉的面孔,也不乏陌生的新人。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当扫过前排的傅家人,到达第二排第二个位置时,不由得微微停顿。 自南江归来,她便再未与金修宇相见。 一是顾及男女有别,又无必要交往,以免惹人非议;二是金修宇即便偶尔入宫汇报,多半也是在勤政殿或是东宫,而她多数时间住在别院和寝宫,两人的交集自然不多。 就在苏砚昭想要收回目光之时,感觉到手指被轻轻扣紧。 新帝低沉而带着一丝醋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不要四处张望哦。” 苏砚昭侧过头,与他对视。 在臣子们恭敬的参拜声中,他深情地凝望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语气中带有一丝玩笑:“难道我还不够吸引你的全部注意力吗?” 苏砚昭无奈中带笑,以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回答:“你不如直接给我蒙上眼睛吧。” 他闻言挑眉,笑而不语,眼中却闪烁着顽皮的光芒:“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随着一天的忙碌结束,回到寝宫的苏砚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她的心中却是满满的幸福与满足。 桌上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香气四溢,色泽诱人,每一盘菜都是精心烹制,琳琅满目的美酒则在一旁静候佳人品鉴。 然而,这些诱人的美食仅得到了她匆匆一瞥的关注,便被抛之脑后。 她轻轻地、缓缓地躺到了那张铺着上好绸缎的贵妃椅上,那椅子雕刻细腻,金边镶嵌。 桃月,她的贴身侍女,手法熟练地为她揉捏着紧绷的肩膀,同时还细心地吩咐其他人去备上一壶能够暖身舒心的热茶。 “娘娘,陛下稍后便会前来,不如先用些膳食,稍作休整?”桃月的声音温婉而关切,她知道主子的心思,却也担心她的身体。 苏砚昭轻轻摆了摆手,她的眼中除了疲惫,还隐含着一丝无奈。 “稍后再议吧,我不饿。”声音虽然平静,但那份疲惫感似乎比之前更甚,仿佛连说话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随着萧陌然的登基以及大婚的临近,寝宫外的侍奉人员几乎翻了一番,各种琐事应接不暇。 但无论是多么私密或细微的照顾,兰滢,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侍女,始终坚持亲手打理,不愿让旁人插手,以确保娘娘的一切都得到最好的照料。 苏砚昭轻轻抿了一口刚送到嘴边的微温碧螺春,那茶香在口腔中悠长回旋,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新。随后,她又在那张雕龙画凤、尽显皇家风范的贵妃榻上小憩了一会,那深深嵌入骨髓的疲惫才勉强被这短暂的宁静所缓解,一点点地退散。 忽然,殿门外传来了宫人们的恭敬告退声,那声音整齐而庄严。 苏砚昭微微侧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身着华贵喜袍的萧陌然正缓缓步入,从帝后寝宫的方向而来。 “你们都退下吧,无须伺候左右。”他的声音沉稳而威严,令殿外的宫女太监,以及室内伴侍的桃月与兰滢都连忙恭敬行礼,逐一退至殿外。 随着人群的离去,室内重归于一种宁静之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萧陌然缓步迈向那张贵妃榻,眼中带着柔情与疼惜,望着榻上那宛如倦怠小猫般的女子。 她仅是微微仰起螓首,用一双略带朦胧却依旧清澈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那眼神中既有依赖也有信任。 “怎么,不想用膳吗?”他的问话温柔而关切,语毕,已至她面前,正欲将她纳入怀中。 而榻上的佳人似乎早已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她轻巧地依偎进他的胸膛,动作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撒娇。 “真是累极了。”她的眉头轻轻锁着,嗓音细软,透露出一抹乏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萧陌然闻言哑然失笑,指尖轻轻穿过她如墨的秀发,环抱着她的手更加温柔了几分。 “夫人辛苦了,这样的劳累,一生仅此一次,往后我们再不需经历。”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苏砚昭轻哼了一声,更加依恋地蜷缩在他的怀抱中。 一整天繁琐的礼仪与皇室规矩,确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萧陌然深知,她在人前,不管多累,总能保持端庄得体,但从不曾在人后掩饰真实的自我。 那对精心描绘却无法遮掩疲惫的眉眼,在踏进殿门的一刻就泄露了秘密,几乎无法支撑沉重的步伐,一旦接触到贵妃榻便再也不愿起来。 殿内,萧陌然的低沉笑声回荡,充满了宠溺与理解。 他搂紧了她纤细的腰肢,以一个流畅的动作将她横抱起,稳步迈向圆桌。 “再不吃东西,身体会吃不消的。”他边说边哄着她。 “来,哪怕少吃几口,等会儿还有合卺酒等着我们。餐后,夫君陪你去泡汤泉,疲乏自然会消散许多。” 他们所居住的宫殿,因为身份的特殊,是帝后专享的寝宫。 从婚期确定开始,萧陌然便不惜人力物力,对宫殿进行了快速而精细的修缮。 他不仅在宫中建造了一个能与东宫相媲美的汤泉池,还按照苏砚昭的喜好重新布置了整个宫殿。 他没有让苏砚昭费力去坐,而是直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环抱着她,一边细心地为她夹取喜欢的菜肴,一口一口耐心地喂给她。 大约一刻钟之后,苏砚昭终于吃完了大部分食物,脸庞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第211章 唤夫君 萧陌然随即斟满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轻轻递到她的手中,二人交杯对饮,这一古老的仪式标志着婚礼的最后一环完美落幕。 见她眼中的神采逐渐恢复,他温柔地揉捏着她的腰肢,柔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苏砚昭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多了。” 她活动了一下不再酸痛的腰肢,然后从他的腿上轻巧滑下,向着梳妆台走去。 “你先吃,我去把这头上繁复的首饰卸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萧陌然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她逐一解开头上那些华丽却沉重的装饰。 就在她即将转身之时,他猛然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通往寝宫后汤泉池的走廊尽头。 汤泉池中,温热的泉水散发着轻柔的蒸汽,将周围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中。 浸入温暖的水里,一天的疲劳似乎都随着水流慢慢散去。 萧陌然担心她站不稳,始终细心地扶着她的腰,那份体贴细致入微。 热水的滋润,使得苏砚昭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每当看向他,总是能让他不由自主地悸动。 萧陌然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搂在胸前,唇角勾起淡笑,低头靠近,以唇轻触她的,声音低沉且充满诱惑,怂恿着她轻呼:“夫人,唤夫君。” 对于“夫人”和“夫君”这两个词,他似乎有着特别的情感。 平日里,除了宠爱地称她为“小郡主”,便总是用“夫人”来呼唤她。 至于让她如何称呼自己,他始终坚持只有“夫君”二字。 苏砚昭依言环上了他的颈项,朱唇主动在他的嘴角轻轻触碰,顺着他的心意,她柔声轻唤:“夫君。” 他的笑容如春日暖阳,细碎而深情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唇上,声音里藏着无限温柔与满足:“再唤一声。” “夫君。” 水面上荡起层层轻柔的涟漪,伴随着两人情感的升温,缓缓地,一圈一圈,悠悠散开。 他的手掌缓缓下滑,轻轻触碰至她的腰际,隔衣仍能感知的细腻肌肤。 那温度穿透薄衫,仿佛直抵心间。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呼吸也随之变得略微急促,纤细的腰肢仿佛承受不住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轻微地颤抖着,尽管极力克制,却依然难以掩饰那份悸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缓缓从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边撤离,留下一丝眷恋与不舍。 拇指轻轻滑过她因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嘴角,细腻的动作中满载着宠溺,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继续轻柔地揉捏着掌中那柔软且充满弹性的腰肢。 接着,他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温柔地吻向她的颈侧,嗓音低哑,带着一丝魅惑地问道:“还觉得疲惫吗?” 苏砚昭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她轻轻依靠在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企图平复那被他撩拨得无法平静的心绪。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丝依赖:“已好多了。” 耳边随即响起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悠扬而深邃。 苏砚昭正欲启齿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含住了她的耳垂,轻柔的动作中暗含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新婚之夜,按照习俗,本应是我们共度良宵的时候。” 他的手轻轻贴合在她的后腰,那股从掌心传递过来的炽热,温暖而令人沉迷。 肌肤之下,是彼此激荡的心跳,共鸣着此刻的情愫:“夫人,你还有余力享受这夜的盛宴吗?” 苏砚昭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应,她微微仰起头,试图与他拉开些微的距离,以便能更清晰地观察他此时的表情。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她如墨的长发,眉眼之间藏着一抹温柔笑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不及眼前之人。 苏砚昭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神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她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想要表达什么,然而中途,那手指却又似害羞般蜷曲了回去。 萧陌然捕捉到了她这微妙的举动,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他故作不解地问:“夫人,这是何意?” 她轻声回答,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半个时辰。” 他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接道:“若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结束,我们便继续完成新婚的所有仪轨。” “仅仅半个时辰?”萧陌然的声音故意拖长,带着狐狸般的狡黠,他步步逼近,眼中闪烁着深意:“你觉得,这样……足够吗?” 苏砚昭抬眸,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挑衅也有期待。 未等他进一步反应,她果断转身,似乎打算就此离开。 “那么,至少让我们共同饮下那象征永恒的交杯酒吧,毕竟对于洞房之事,已经不是初次体验了。” 见她真的要走,萧陌然迅速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谁说不够,半个时辰也是属于我们的时光。” “夫人,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怎能如此轻易对待?”话音未落,他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衣角,却没有急着扯开。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透着几分琢磨不透的意味,正当苏砚昭疑惑之际,他悄然贴近她的耳畔,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低语轻声说:“我还记得,曾经有一位公主殿下,为了新婚之夜的特别,特意央求我教她学习游泳。” “而今,正好有一汪温热的泉水,不如借此机会检验一下,夫人是否还记得那些水中的秘密与快乐?” 苏砚昭的眼皮跳了跳,内心既惊讶又有些羞涩,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被他以一个深长而温柔的吻封住了所有言语。 随后,寝宫内外,甚至汤泉池边,所有的仆人都被悄然遣散,确保这一幕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温泉旖旎,不被任何人打扰。 半个时辰之后,当苏砚昭被萧陌然从温泉的怀抱中轻轻抱起,她的身体已完全放松,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一触及床榻,她便无力地阖上双眼,抱着被褥的一角,在红帐的温柔笼罩下沉沉睡去。 萧陌然细心地拉拢帷幔,用他那温暖而坚实的臂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两人依偎着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帐外的红烛静静燃烧,直至最后的光芒消逝。 第212章 洞房花烛 沉沉一梦,绵延不绝。 当苏砚昭从深沉的睡眠中缓缓醒来,除了腰部隐约残留的酸楚,昨日婚礼的疲惫已彻底消散。 她懒洋洋地在被褥中伸了个懒腰,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床帐的边缘。 但刚坐起一半,一股温柔却坚决的力量将她轻轻按下,回到了床上。 “你……”她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他那熟悉的气息靠近。 “夫人,为何如此着急?”萧陌然的手抵在她的腰间,阻止了她的离开。 苏砚昭侧头,目光中带有一丝疑问,“不起来,那你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弥补昨晚未能尽兴的新婚之夜啊。”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顽皮。 苏砚昭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而他则逼近,呼吸可闻,在她出声反驳之前,他已先一步不满地质问:“哪家的洞房花烛仅能维持区区半时辰呢?昨晚夫人声称疲倦,为夫心疼不已,只得早早与你同眠。现在经过一夜的休息,是否精神焕发,愿意与我共享更多的欢乐时光了呢?” 苏砚昭沉默了,显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补偿”感到措手不及。 而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未等她提出抗议,就已经顺手拿起一条红色丝带,动作流畅地向她靠近。 “?”苏砚昭见到此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脊背,她紧张地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笑而不答,轻巧地将那条红色丝带展开,然后以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覆盖在她的眼睑之上。 “蒙上你的双眼,让你只能看到我,这样的想法确实诱人。但我怎么舍得让我的砚昭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就让我们暂时沉浸在这片刻的神秘与浪漫吧。” 眼前的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安全感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苏砚昭感到一阵不适,她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就被他轻轻地拦截。 “萧陌然!”她略显恼怒地喊出他的名字。 “嗯,我就在这里。”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叫我的名字,叫我夫君。” 苏砚昭抿了抿唇,最终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了。” 就在他用指尖习惯性地在她的唇边摩挲,似乎在寻找下一个亲密的入口时,苏砚昭突然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下去。 他嘴角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将她牢牢地圈在了一个满是安全感与宠爱的怀抱中。 “看来确实是休息充足,精神百倍呢。”他的话语轻轻响起,既温和又充满了关切。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转,似乎能洞察她心底的每一丝情绪,那分寸恰到好处的关怀让人难以抗拒。 “那么,就好好地补上我们的洞房花烛吧。” 这句话仿佛是蜜糖,带着丝丝入扣的甜蜜与期待。 …… 太子即位,新帝大婚,整个皇宫之中,除了萧陌然,最感欣慰的便是成功退居太上皇之位的萧枭。 这不仅是权力的平稳过渡,更是内心的一场释然。 萧枭站在庆泰宫宽敞的廊檐下,望着蔚蓝的天空,眼中闪烁着解脱后的淡然与满足。 过往几年,他虽身居帝王之位,却如笼中之鸟,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无法自由飞翔。 每当夜深人静,那份孤独与无奈便会如影随形,如今终于可以将这份重担卸下,心中涌动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宁静。 虽然过去几年,他身为帝王,却未掌握实权,常被急于亲政的太子以各种借口回避朝会,那种名为尊重实则边缘化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但这一切都已成过往云烟。 如今,他成功退位,不再背负那份沉重的责任,不论儿子是否愿意接手国事,都与他无关。 毕竟,在历史的长河中,天子亲政、储君辅政并不罕见,唯有太上皇干预朝政是从未有过之事。 这样的安排,让他得以真正意义上享受晚年生活的恬静与自在。 一早就搬进了事先精心布置的庆泰宫,宫宇巍峨,雕梁画栋。 萧枭再三叮嘱身边的张深,务必确保今后宫中的奏折与朝廷杂务与他绝缘。 他要的,是真正的退隐,是一份彻底的宁静,而非名义上的远离。 张深一一领命,眼中满是对老主子的理解与支持,旋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 婚后的生活轨迹,与婚前并无二致,但又有所不同。 萧陌然对苏砚昭的宠爱,超越了世间的任何规矩与限制。 他从不干涉她的任何举动,任由她自由地翱翔于京城郊外的别院之中,那里有她熟悉的一切。 她的笑容,比京城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而萧陌然,愿意做那片为她遮挡烈日的云。 她依然保持着婚前的习惯,频繁地穿梭于别院,哪怕是简单的小憩,也是她精神的充电站。 萧陌然对此从不阻挠,只提出一个简单的要求,那就是他的皇后需记得归期。 国事纷繁复杂,虽不至于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也足以让人日复一日地忙碌。 但对萧陌然而言,多年的政坛历练让他早已能从容应对。 除了规定的休沐之日,他几乎全身心投入到国事之中,但在苏砚昭面前,他又变回那个温情脉脉的丈夫,尽力平衡着国事与家事。 为了让她在这深宫之中免于寂寞,他别出心裁,将原本枯燥的批阅奏章变成了二人世界中温馨的一幕。 奏折被移至帝后寝宫,他在处理国家大事的同时,也不忘与她共享天伦之乐。 …… 时光如梭,季节轮转。 随着气温的悄然攀升,炎炎夏日悄然降临。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萧陌然正襟危坐,处理着一桩桩国事,而苏砚昭则慵懒地坐在一旁,手托腮帮,细细品味着刚刚送达的新鲜荔枝,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曾经,萧陌然的案几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外别无他物,而今,因她的存在,这份严肃被柔和所取代。 案几一侧依然是公文的领域,而另一侧,则成了她的小小乐园,摆满了各式糕点与新鲜水果。 精美的瓷盘里,去了壳的荔枝如珍珠般闪耀,汁液饱满,诱人垂涎。 苏砚昭微侧着身子,轻取一枚荔枝放入嘴里,瞬时激活了所有的味蕾。 她的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第213章 留在我身边 随后,她又调皮地挑了一颗最大的荔枝,用纤细的手指灵巧地转送到萧陌然唇边,亲昵与依赖,无需多言。 他笑着接下这份甜蜜的馈赠,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眼神中满是对她的宠溺。 “今日的甜吗?”他问得随意,却饱含了对她的关心与爱恋。 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笑意更浓,“很甜,快张嘴。” 他依言轻咬那荔枝,细细咀嚼后,点头肯定:“的确甜。” 当最后一份奏折也批阅完毕,萧陌然长臂一展,将她拉入怀中,让她舒适地坐在自己膝上,同时温柔地为她揉按腰背。 “在宫中连住两月有余,是否觉得厌倦了呢?”他语气温和。 她依偎在他怀中,笑容温婉,“还好,我时常往返别院,与母亲、兄长相聚,分享生活的点滴,未曾感到厌倦。” 这份回答并非客套,而是真挚的情感流露。 在宫墙之外,有着家人与朋友的牵挂与关怀,更有萧陌然精心准备的惊喜,以及傅景淮在外的细心搜集,他们的用心让她的生活充满了变化与惊喜,厌倦反倒是难寻踪迹。 萧陌然闻言心安,他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那份珍视与爱意透过指尖传递。 随后,他深深地吻下去,低沉而缠绵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厌倦便好,若你厌倦了,为夫该如何让你这位小公主一世留在我身边?” 她回报以更加灿烂的笑容,手臂轻轻环过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深情,同时也给了他最坚定的承诺,“即使厌倦,我亦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而对于即将到来的酷暑,萧陌然早已未雨绸缪,数周之前便着手安排,力求让苏砚昭的暑期远离皇城的炎热。 一番甜蜜拥吻之后,他紧紧搂住怀中的佳人,那双盈满笑意的眸子里,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规划。 “阳光渐渐变得炽烈,为何不随我一起前往那清幽的行宫,躲避这炎炎夏日的酷热呢?” 苏砚昭正欲点头应允,突然心中一动,脚步一顿,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轻声探问道:“如果你离开,宫中的诸多事宜又该当如何妥善处理呢?” “一切事宜我都已经提前做好安排,近期早朝将暂停数日。若是有紧急事务,臣子们自然会以奏折的形式呈递,而影二、影一他们每日都会前往行宫传递信息。” 听到这番详尽的安排,苏砚昭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计划何时启程?”她问得轻巧,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期待着这次避暑之旅。 “万事俱备,只待我的小公主一声令下。如果你愿意,明日清晨我们就能踏上旅程。” 苏砚昭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带着一丝玩味的说道:“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他神色认真,语气坚定:“为夫曾经承诺过,只要你愿意留在宫中陪伴于我,我便会每隔两三个月带你外出游玩,这个誓言永恒不变,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不会违背。” 苏砚昭沉默片刻,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声音柔如春水:“那么,不如改为后天清晨出发吧?明日我已与母亲约好,要去别院探望。” 萧陌然没有异议,轻声应道:“好的,就定在后天清晨,我会吩咐影二他们提前准备。”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轻轻滑至她的腹部。 他一边轻吻着她的唇瓣,一边关切地询问:“你的月事已经结束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苏砚昭心跳加速,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本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却不料反被他握住,按至背后,姿态更显亲密。 “等到夜晚……”他的呼吸变得灼热,眼里闪过一抹期待,“为夫今日加快了批阅奏章的速度,只为了早日能拥你入怀。” 察觉到她的些许抗拒,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一个横抱,轻松将她抱了起来,引得苏砚昭轻声惊呼。 她下意识地紧紧环抱着他,不解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他低笑一声,简单答道:“棋阁。” 仅仅是这两个字,却让苏砚昭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彩。 那座位于宫殿一侧的独立棋阁,夏日里总是格外凉爽,往日处理完政务后,他常常会带她到这里对弈。 回忆起曾经的日子,那时她体质欠佳,时常感到疲惫,为了方便休息,他在棋室的屏风后特意安置了一张小榻。 本以为那只是一处临时休憩之所,没想到如今却有了意外的用途。 思绪飘回到东宫偏殿的小榻,那里曾见证了多少青春的荒唐与欢笑。 半个时辰后,宫殿外。 影一迟疑地迈步向前,正巧遇到从翰林院返回的影二。 见他面露挣扎,进退两难,影二停下脚步,带着几分疑惑调侃道:“你是不是撞见鬼了?走起路来像蜗牛,犹豫不决。” 影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玩笑并未理会,只是不停地挠头,望着宫殿的入口,一脸为难:“王大人请求晋见陛下,我正头疼该如何通报此事。” 影二露出惊讶的表情,先是仰望了片刻那万里无云的晴空,随即转头看向影一,语气轻松地说道:“在这大白天的,又不是三更半夜,小事一件,直接禀报就是了。” 他们的主子一向宽容,只要不打扰到他与皇后的独处时光,即使是在平时显得有些冷峻,也从不会将下属当作发泄的对象。 即便偶尔遇上他心情不好,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感受到一阵寒意逼人的沉默,却从不因为个人情绪而责罚他们。 自从宁舒公主回归皇宫,主上的心境似乎时刻都被欢乐所包围。 帝王心晴朗,作为臣子的他们,日子自然也就跟着明媚了许多。 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琐碎的烦恼会惹怒主上,从而招来雷霆之怒。 毕竟,有宁舒公主在身边,无论外界风雨如何变换,主上都能保持内心的平和,怒气难以滋生。 然而,影一却皱起了眉头,“此刻陛下与娘娘正在棋阁对弈,即便是大白天,陛下与娘娘对弈时也不喜欢有人打扰。” 影二闻言,陷入了沉默。 第214章 寝殿中等我 只能说,影一这家伙运气总是不太好,每当遇上棘手的任务,总是难以脱身。 影一在大殿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了近一刻钟,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向了棋阁的门外。 犹豫再三,他小心翼翼地低语试探:“……陛下,王大人请求晋见。” 矮塌之上,苏砚昭的眼角泛起一抹红晕。 她的腰肢被男子强有力的手臂环抱着,门外的动静让她神经猛然紧绷,试图推开他起身。 “快……出去吧。”她轻声催促。 但他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她的眼皮轻轻颤抖,强忍住身体的颤抖,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按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萧陌然,你休想成为那等昏聩之君!”她警告道。 他轻笑出声,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只要有我家小公主在,何人还敢自诩为明君?” “你……不要随意给我戴高帽!”她反驳。 他的眉眼间笑意更浓,“其实,为君者还真愿做那昏君,我的小公主,可允许吗?” 苏砚昭深吸一口气,额角隐隐可见的青筋透露出她的不悦。 尽管暗卫们有着非凡的听力,但影一在外,隔着距离应该难以捕捉到这里的对话,但苏砚昭仍怕出现意外,说话时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 她用力按住他的手腕,牙关紧咬,几乎是命令般地低语:“快点,起来吧!” 为了避免惹她生气,萧陌然不再逗留。 但在离开床榻的瞬间,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将正要起身的她再次紧紧抱在怀中,嘴唇贴在她耳边,轻轻笑着说道:“晚上,寝殿中等我。” 苏砚昭没有回应,顺手抓起床边被他随意抛撒的衣物,匆忙穿戴。 他见状,轻轻一瞥,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手指轻轻一点,指向那矮塌之后,幽幽地道:“棋阁之中,我早已备下了各式新衣,换一套罢,适合这清雅之地。” 苏砚昭眉头轻蹙,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心下诧异:“棋阁?这幽静的对弈之所,怎会有衣裙置放?又是何人有此细心之举?” 她心中自问,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他动作优雅地穿戴衣物,声音淡然:“是我,早前便准备好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是要故意混淆视听。 “卧榻之侧,怎能不备些衣物以防不时之需?”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世事无常,或许哪一日就能用上也未可知。” “你看,”他一边利落地系紧腰带,一边狡黠地挑眉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今日不就正好应验了吗?” 苏砚昭一时语塞,话语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半晌才挤出一句,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呵,陛下果真是高瞻远瞩,连这等琐事都能预先考虑周全,实在英明!” 他闻言,淡漠的眉宇微扬,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仿佛真的接受了妻子这不甚真诚的“夸奖”。 “夫人过奖了,为夫做这些不过是份内之事。” 语气平和,态度坦然,对于这种日常的小情趣习以为常。 苏砚昭听后,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只能以无声的惊叹表达自己的复杂心情。 及至黄昏时分,天际渐暗,萧陌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一天的炽热过后,夜风轻送,带来难得的凉爽与宁静。 苏砚昭缓步于正殿外的庭院。 身后宫人恭敬而整齐的跪安声让她蓦然回首,只见那人踏着薄薄的夜色,一步步向她靠近,那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直直地锁定了她。 “宫中有琐事需要处理,加上为接下来几天的政务预先做了些规划,故而回家稍晚,夫人,你用过晚膳了吗?”他的声音温柔而歉疚,眼神里却满是对她深深的关切。 “还没。”苏砚昭微笑回应,眼底藏着温暖的光,“一直在等你回来。” 闻言,他轻柔地牵起她的手,引领她步入宫殿。 餐桌上,宫人们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色菜肴,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萧陌然偏爱与苏砚昭独处时的宁静,宫人们察言观色,布置完毕便悄然退下,留给帝王夫妇一片属于二人的私密空间。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身体的不适也得到了缓解。 突然而至的美味佳肴,显然比棋阁中短暂的停留更能满足苏砚昭的味蕾。 夜幕低垂,汤泉池边,苏砚昭刚解开衣带,萧陌然便悄然而至。 他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胸膛贴合着她的背脊,嗓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小公主,一起沐浴如何?” 她未做任何推辞,两人身影一并没入温泉水中。 池边珍珠装饰的灯光璀璨,映照着彼此的面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苏砚昭依偎在他胸前,眼底流转的情意仿佛能融化一切冰冷。 最触动萧陌然心弦的,是她每一次轻唤“夫君”的瞬间。 在这肌肤相亲中,两颗心跳仿佛慢慢合拍,那一声声“夫君”,更是坚定了他守护她,直至白头的决心。 …… 次日晨曦初现,萧陌然前往朝堂料理国事,苏砚昭则动身前往京城郊外,探访好友傅媛。 待一切事宜妥善安排,破晓时分,帝后二人摒弃俗务,踏上前往避暑行宫的旅程。 此行的目的地,是他们曾经旧游的地方。 上一次的造访,笼罩在双方关系紧张的阴霾之下,难以启齿,避暑只是借口,实际是萧陌然担心苏砚昭会因心中郁结难以释怀,故借此宫外的景色为她排解愁绪。 而今重游旧地,心境早已不同往昔。 同样的景致,同样的人,却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苏砚昭轻轻掀起珠帘,遥望渐渐显露壮丽轮廓的行宫。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静默地凝视着那熟悉的建筑,良久之后突然转身,面向萧陌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若时光能够倒流,我们还能否像现在这样,走到今天?” 萧陌然心有灵犀,他微微远眺,而后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坚定:“我不能肯定。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如同僵硬的寒冰,我无法预知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如此幸运地重逢。我没有那样的信心,也不敢轻易尝试,因为……” 他的话音一顿,与苏砚昭四目相对,续道:“此生所有的运气,我都已经用来交换此刻的圆满。” 第215章 寻找乐趣 他害怕,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是否还能拥有足够的幸运,留住她。 因此,他更加珍惜与她共度的每分每秒。 …… 日薄西山,马车停在了宏伟的行宫之前。 萧陌然怜她旅途劳顿,抵达后简单用过晚餐,便亲自领她返回寝宫休息。 行宫内,有些仆人的面孔让苏砚昭感到熟悉与亲切,也有许多新面孔,显得格外陌生。 宫廷的生活,规矩森严,宫女们到了二十五岁的芳华便可以离开皇宫,寻求自己的人生。 岁月流转,每年都有旧人离开,又有新人到来,填充着这片红墙绿瓦的世界。 对于那些不熟悉的脸孔,苏砚昭只是淡淡地打量,并未过于在意。 这座行宫选址独特,四季如春,风景宜人,山水间自成一番天地,实为避世休养的理想之地。 夜晚,沐浴更衣之后,两人在软榻上并肩而卧,萧陌然揽着她,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目光温柔,轻声询问: “明日是在行宫内休息一日,还是即刻启程游览,寻找乐趣?” 苏砚昭想了想,轻笑道:“或许直接开始游玩更为合适。” 上次到访时,她大多时间都在寝宫中度过,真正欣赏外界美景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一次,她想尽可能地抓住每一个共赏美景的机会,不留遗憾。 难得有机会离开那沉闷封闭的皇宫,她的心渴望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不再受那金碧辉煌却压抑的宫墙束缚。 眼前,山川如画,花香四溢,气候温煦得仿佛大自然也在邀请他们驻足欣赏。 在这良辰美景中,如果仅仅将自己困于那座辉煌的囚笼里,岂不是浪费了上天的馈赠? 萧陌然捕捉到她心中那份向往,没有半分犹豫,决定陪她走遍这方天地。 次日清晨,两人手牵手,身影拉长在光影交错的小径上。 从幽静深远的竹林小路出发,翠绿的竹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随后,他们来到了一汪清可见底的碧潭边,潭水映着天空的蔚蓝,偶尔几片落叶悠悠飘落水面,带着几丝禅意的宁静。 再到那广阔无垠的荷花池,荷花亭亭玉立,粉白交织,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们见证了二人漫步其中的欢声笑语。 这三天里,萧陌然放下了所有朝堂纷扰,全身心地陪伴着苏砚昭。 直到第四日,这位习惯了深宫寂寞却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公主,终因连续的游玩而感到疲倦,选择留在行宫。 她慵懒地躺在雕刻精美的贵妃榻上,周围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糕点,散发出诱人的甜香,窗外轻风徐徐,带来阵阵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影二、影一每日定时呈上需审批的奏折,而萧陌然总是在处理完毕后立即命人送回,他的心始终牵挂着那位在行宫中等待他的女子。 到了第五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苏砚昭在梦中醒来,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侍女桃月轻手轻脚地进入房内,准备为她梳理晨起的妆容。 她忍不住向桃月询问:“陛下还没有完成奏折的审批吗?” 桃月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柔地说:“应该是这样,陛下是在早晨最早的时候就离宫了,或许是今日的奏折比往日更多一些。” 对话间,桃月缓缓打开雕花的妆奁,琳琅满目的首饰映入眼帘,“娘娘,今天您想要佩戴哪一支发簪呢?” 苏砚昭目光流转,在众多华美饰品中定格在那只青玉打造的发簪上,它简单而不失雅致。 桃月轻笑道:“陛下最近为娘娘制作了很多新的发饰,但在奴婢看来,娘娘最钟爱的还是这支青玉发簪。” 此刻,兰滢像一只活泼的小鹿,双手背后,满脸掩不住的喜悦悄悄走入殿内。 她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桃月为苏砚昭精心装扮,一边在旁边轻轻地跳跃。 苏砚昭借着铜镜的反光,发现了兰滢的小动作,嘴角含笑,故意逗趣:“你又藏了什么好东西?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被点破秘密的兰滢咯咯直笑,如同展示珍宝一般,献上了她亲手采摘的几枝含露的莲花和几个饱满的莲蓬。 “娘娘快看,这是我一大早就去荷花池为您挑选的。” 兰滢兴奋地说着,“这些莲花我可以帮您找个漂亮的瓶子插起来,细心呵护,保证能让它们鲜艳至少一天;至于这些莲蓬,是我特别挑选的最大最圆润的,娘娘您想什么时候品尝呢?” 兰滢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 苏砚昭笑着摇摇头,似乎对这孩子的率真无可奈何,“那就现在剥开吧,正好没用早膳,可以当做早餐。” 兰滢听话地将莲花交给了桃月,自己则选了一个最大的莲蓬,手法熟练地剥开,取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莲子。 考虑到苏砚昭直接拿不太方便,兰滢又贴心地小跑去找来一个精致的小碟子,将莲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这才一并送到苏砚昭手中。 看着兰滢这一系列细腻的动作,苏砚昭心里暖暖的,她觉得兰滢似乎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悉心照顾的孩子,虽然她明明是个健全的成人。 一旁的桃月看着兰滢的这番忙碌,回忆起清晨时分兰滢兴奋地冲向莲花池的情景,不禁摇头微笑:“自从离开了皇宫,我们家的兰滢越来越顽皮了,每天都要往外跑,自由自在。” 兰滢不服气地哼着小曲靠近苏砚昭,正色争辩:“哪里是顽皮,我这是为了让我们的小公主体验到外面世界的乐趣嘛!” 苏砚昭一边品尝着鲜嫩的莲子,一边满眼慈爱地望着两个女孩拌嘴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温馨。 不久后,桃月收拾妥当那些花束,一行人便离开了内殿。 刚踏出殿门,便遇到了行宫里专门负责传膳的掌事嬷嬷,她恭敬地询问:“娘娘,是否需要传膳?” 苏砚昭看了看时辰,答道:“稍等片刻,我先去前殿看看陛下,然后我们一同用午膳。” 掌事嬷嬷应声退下,口中恭敬回应:“是,娘娘。” 前往前殿的路并不远,穿过几道曲折的走廊和石阶,只需片刻即可到达。 第216章 吃醋了 途中,影一正在殿门外与一名朝廷官员低声交流,见到苏砚昭的到来,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务,行礼问候。 周围的宫人们见皇后驾临,纷纷欲施礼,却被苏砚昭温和地阻止了:“不必多礼,大家都忙自己的吧。” 影一赶紧上前,向她汇报:“娘娘,陛下正在殿内处理奏折,今日的文件稍微多了些,但应该快结束了。” 苏砚昭轻轻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我知道了。”她说着,迈步穿过人群,踏上通往大殿的石阶。 大殿之中,萧陌然端坐于御座之上,专注地审阅着最后一份奏折。 在他身旁,一名小宫女手持茶盘轻步向前,柔声细语:“陛下,茶已备好。” 那小宫女身姿婀娜,细长的手指轻轻托着茶盘,姿态优雅,不似宫中普通的仆役,更像是大家闺秀。 她的颈项白皙细腻,在微弯的身姿下若隐若现,显得格外迷人。 然而,萧陌然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手中的奏折上,眉头紧皱,显然正为奏折中的事宜感到忧心,对于这递来的茶水竟未抬眼一顾,只是冷漠地吩咐:“撤下去吧。” 那小宫女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以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陛下,还有些茶点,是否——” “还没有处理完毕?”苏砚昭的声音清晰而温婉,打断了小宫女的话语。 小宫女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握着的茶盘在惊愕中发出“哐啷”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手中,坠入冰冷的地面,幸而最终在一阵轻微的颤抖后,勉强稳住。 宫女慌忙转身,动作略显仓促,却也不失礼数,向苏砚昭深深俯首,一礼到底。 “参见皇后娘娘。”话语中透着惶恐与敬畏。 苏砚昭微微侧目,目光轻轻掠过宫女,随即坚定不移地走向端坐的萧陌然。 而那御座上的男子,似乎能感应到她的接近,不待言语,便瞬间抬起了头,眼中原本的冷峻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宽厚的手掌展开,邀请她并肩坐上那象征权力的御座。 “醒了?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愉悦。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安然接受了他的怀抱,但她那不经意的一瞥,却落在了跪地的宫女身上。 那眼神,似乎穿透了表面的平静,触及了些什么。 “见你未归,便来看看。”她的话音落下,既温柔又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萧陌然捕捉到了她的视线,随着她望去,那跪着的宫女,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他眉头轻轻皱起。 “还不退下?”语带责备,却也包含着几分微妙的关怀。 宫女仿佛从梦中惊醒,连忙点头,身子微微颤动着站起,俯身行礼后匆忙退出。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苏砚昭的眼神定格在她低垂的面庞上,细细打量。 不得不承认,这位宫女与那些普通的宫娥相比,确实多了一份不俗的姿色,低眉顺眼的姿态,竟也生出一种别样的娇柔与温顺。 苏砚昭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捉摸的情绪,复杂而深邃。 侧脸时,她发现萧陌然的视线竟还停留在这位宫女的背影上,心间不由自主地一紧,嘴角却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觉得悦目否?”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更像是在试探。 萧陌然爽朗一笑,及时收拢了目光,转而注视着怀中似有醋意的女子,将她拥得更紧。 “不及吾妻万一。” “哦,是吗?我观陛下似乎颇感兴趣。”她的笑容带着一丝挑衅,但语气却故作轻松。 他笑容更深,眼神变得越发细腻,仿佛想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的醋意。 “吃味了?”他戏谑地问。 她扭头,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哪有,本公主胸怀宽广得很。” 然而,这些突如其来的异样情感,她并不愿将其压抑,更害怕长久沉溺于此,失去自我。 思虑片刻后,她选择了坦白。 “某人日日誓言永恒,陛下勿忘,你亲口应诺的执手偕老,纵无名分,亦是对誓约之背弃。”她的话直接而真挚。 萧陌然轻笑,环抱着这个明明心里醋海翻腾却嘴硬不肯承认的女子。 对于她的醋意,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因为这正证明了她对自己的深切爱意,只有真正爱一个人,才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才会因为对方的注意力分散而感到酸楚。 如果她真的对他漠不关心,那么自然不会在乎他是否宠爱他人。 也许还会暗暗期盼他因旁人而分心,借此摆脱他不厌其烦的追求,正如过去她多次所做的那样。 但话说回来,尽管他为她的在意而感到欣慰,却也不想让她长久沉浸在醋意之中,更不允许任何外界的因素,动摇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基础。 他紧紧抱住她,立刻解释:“我注目于她,并非因为她容貌出众,而是突然想起了日前一件要紧之事。” 她好奇地问:“何事?” 萧陌然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岁末之时,边疆暗卫传来急报,称北岭有一位公主离宫出走,且该公主曾出现在我国南岭的边境上。” 苏砚昭闻言,脸色微变,“你是指……刚才那位……” 没等她说完,萧陌然已经了然于胸,眼神中的温柔淡去了许多。 “起初,我没有将此事与行宫中的宫女联系起来。南岭之内,无人不知,皇宫之中除了皇后,再无其他册封的嫔妃。” 回想宫女之前不经意间显露的异常,萧陌然漆黑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丝杀伐果断的光芒。 “一个普通的宫女,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随后,他召唤来了影二和一位经验丰富的嬷嬷。 两人入内,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苏砚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躬身的嬷嬷,随意问道: “行宫似乎新添了不少面孔?”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藏着探询之意。 周嬷嬷连忙回答:“回娘娘,确有新晋的宫女,三个月前,一批到期的宫女出宫,因此补入了一拨新人。” 对话到此为止,苏砚昭没有再深究。 宫女的更替,本就是皇室常态。 第217章 万劫不复 她轻轻靠后,忽然笑靥如花:“刚才那位侍奉的宫女,颇为得我心意,机敏伶俐,她名叫何字?” 周嬷嬷心中暗自揣测,皇后可能对那位年轻宫女产生了些许好感。 虽然在行宫中的差事轻松,却远不及在紫禁城内侍奉主上那般的荣耀。 在只有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其他佳丽争奇斗艳的环境下,能得到皇后青睐,被选入宫,对于行宫的小宫女来说,无疑是命运的转折。 周嬷嬷深知不能怠慢,连忙回答:“那宫女名为书芹,是今年刚入行宫的,奴婢看她手脚麻利,心思机敏,便安排她在前殿负责奉茶等事。” 苏砚昭的目光悠悠转向影二,眼神中流淌着不言而喻的信任与指示。 影二心领神会,先前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说完,苏砚昭轻轻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周嬷嬷立即恭敬地告退,身形迅速消失在门外。 屋内,萧陌然的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停留在影二身上,冷声道:“查。” 影二领命,语气坚定:“遵命,陛下!” 能够在萧陌然身边久伴且获得信任,影二的智慧与能力自是非凡。 离开宫殿,他表情如常,不露丝毫破绽,仅带着几卷文书,让人误以为只是简单地将指令送至皇城。 能在萧陌然这位权倾朝野的重臣身边长久伴随且深得信赖,影二的智慧与能力,自是超凡脱俗,非比寻常。 夕阳余晖洒落,天际渐染上暮色,正是黄昏时刻。 萧陌然身负要职,公文堆积如山,无法抽身归寝。 身旁,苏砚昭亦不曾离去,就如她在皇宫中陪伴萧陌然处理国事的每一个日夜一般,一面细细品尝着桌上摆放的各式糕点和鲜果拼盘,一面静静地守候在他的身旁。 酉时初刻,微风习习,宫女书芹捧着精致的茶盘缓缓步入房间,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茶香。 就在这一刻,苏砚昭恰好将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西瓜轻巧地递到萧陌然的唇边,动作中带着不经意的亲密。 书芹迈进门槛,苏砚昭立刻放松了身体,慵懒地依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挑拣起盘中晶莹剔透的荔枝,细细品味起来。 在低头奉茶之际,书芹悄然抬起眼帘,那双明亮的眼眸并未停留于正在享受悠闲时光的苏砚昭身上,而是不自觉地飘向了正专注工作的萧陌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这一切,都被敏锐的苏砚昭捕捉到了,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随后,她的目光也随着书芹的举动而流转,增添了几分深意。 感受到苏砚昭的注视,书芹迅速低下头,声音温婉如春日细雨,屈膝行礼:“婢子书芹,特来奉茶,请娘娘享用。” 然而,萧陌然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眼前的公文之中,手中的朱笔在宣纸上跳跃,留下一行行力透纸背的刚健字迹。 苏砚昭悠悠品尝着甘美的荔枝,享受着那份细腻的甜味,直到慢慢咽下后,才轻轻用帕子擦拭了下手,看似漫不经心地赞叹:“声音真是悦耳,你叫什么名字呢?” 书芹跪伏在地,回答道:“奴婢名叫书芹,拜见娘娘。” 对于苏砚昭随意的夸奖,书芹心怀感激,眼中闪烁着泪光,再次叩首:“感谢皇后娘娘谬赞。” 苏砚昭仔细端详了书芹片刻,而后轻轻挥手示意她退下。 随着公事的逐渐处理完毕,萧陌然与苏砚昭一同返回那装饰华美的寝宫。 而那杯精心准备的茶,依然孤零零地放在案旁,无人问津。 夜色渐浓,星辰点点,书芹忙碌了一天,回到自己的住所。 直到房门轻轻关闭,她那在人前完美无瑕的伪装才悄然卸下。 在她那简单朴素的寝宫里,一名同样穿着朴素的侍女早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主人归来,连忙上前迎候。 书芹迅速关上门,脸上那平日里展现给众人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峻与凌厉。 侍女则按照惯例,快速走到门边,警惕地观察外面的动静,在确认没有异常后返回,靠近书芹,压低声音,语气中难掩焦虑:“二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您是否已经能够接近南岭陛下了?” 书芹站在桌边,给自己倒了半杯茶,一饮而尽,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言语间全无在萧陌然面前的温柔,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现在还不行。” 她沉声道,“南岭陛下心思深沉,智谋非凡,仅凭几天就想赢得他的信任,从而进入后宫,无疑是痴人说梦。” 一旁的侍女满脸忧虑,“那该怎么办?二公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北岭皇室也不会给我们太多等待的机会,更何况……”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紧迫感,“即便我们有耐心,北岭皇室能够等待,南岭陛下也不会在这行宫久留。他们已在此停留五日,恐怕再过五日,就会启程返回皇都。” “我们费尽周折才潜入这座行宫,更不用提戒备森严的皇城,那里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铜墙铁壁,难以逾越。”书芹的眼神中透露出不耐与焦躁。 她的脸色一沉,显得颇为不悦,冷冷地坐在椅上,不满地扫了一眼不停念叨的北岭侍女,“我自有主张,在这个关键时候,焦虑又有何用?”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欲速则不达,越是急躁,越容易露出破绽。进展稍慢不过是推迟了成功的时间,但如果鲁莽行事,暴露身份,等待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这名侍女名叫秦雯,是北岭皇帝的心腹亲信,此次陪同书芹潜入南岭,既是为了暗中辅助,也是为了搜集重要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见书芹面露怒色,秦雯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焦虑,低头道歉:“公主息怒,贱妾只是担心我们辛苦争取到的机会就这样溜走,辜负了您和陛下的一片苦心。” 书芹紧咬牙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宫殿的隐约交谈,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书芹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南岭陛下此人极其难以接近,除了南岭前朝的嫡系公主,我至今未能发现他对任何女子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第218章 燕洲北家 她显得有些焦躁,猛然站起身,在狭小的室内来回踱步,“据我所知,南岭已宣布不再册封妃嫔,这几天的观察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论是地位高贵的宫女还是默默无闻的仆役,都对陛下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她们既不会刻意讨好,也不会相互嫉妒争宠,与北岭皇室中女子们的表现截然不同。想要单纯依靠美貌吸引萧陌然的注意,看来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里,书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经过精细易容的脸庞。 这张面孔虽然经过巧妙的修改,与她原本的样貌有所不同,虽然也算得上清秀可人,但在南岭嫡公主那倾城倾国的容颜面前,却是那么不起眼,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秦雯闻言,眉头紧锁,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铜镜旁放置的一只小巧的瓷瓶,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计划在心中渐渐成形。 “既然常规手段无法撼动,而又在这急如星火的关头,二公主您何不思量使用我们精心筹备的特制香料呢?”言者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书芹却只是冷笑以对,她的眼里满是对计划的不屑。 “香计非长久之策,我清楚记得,二皇兄曾提及,这位南岭陛下对香学有着独到的研究。”她语气肯定。 “况且——”书芹的话语在这里故意一顿,,随即继续说道:“利用香料此等手段,不仅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更可能因操作不慎而暴露我们的意图。我们的最终目标是通过南岭龙嗣来实施吞并南岭的宏伟蓝图,采取如此直白且风险巨大的策略,未免过于简单天真。” 秦雯眉头紧皱,似乎对当前的僵局感到十分棘手。 正待开口,却又被书芹的果断所打断。 只见书芹蓦然转身,对着秦雯下达了清晰的指令:“立刻设法与我们内部的人取得联系,无论何种方法,必须确保能阻挡南岭陛下归宫的道路。” 夜色已深沉如墨,与此同时。 寝宫之内,灯火摇曳,苏砚昭与萧陌然相对而坐,两人间的气氛静谧而微妙。 不久,一位名为影一的侍从在恭敬通报之后,步伐沉稳地步入殿内,手中紧握一封密封的信函。 “陛下,这是影二紧急送来的密信。” 萧陌然接过信函,与苏砚昭共同审阅其中的内容,二人的表情随着阅读逐渐变得凝重。 阅读完毕,萧陌然抬头,目光锐利地问向影一:“目前我们附近,有多少北岭派来的奸细活动?” 影一低首回答,语气谨慎:“数量并不算多,而且他们似乎各有图谋,那位北岭公主据传正匿藏于行宫某处,而那些暗中的奸细们,却似乎从未与公主有过直接的接触。” 闻言,萧陌然将信件随手一掷,眉宇间隐隐透露出杀伐果决的气息。 “立即组织人手,彻底查清楚北岭之人是如何在重重关卡之下潜入行宫的。同时,要查明所有附近奸细的身份、行踪,并命令我们留在北岭的暗探密切监视皇室的最新动向。” 影一领命,旋即退出大殿,开始执行任务。 与此同时,随着皇后驾临行宫,周围布满了众多不易察觉的护卫。 鉴于对书芹真实身份的怀疑,一批批暗卫被秘密派遣,无声无息地追寻着北岭公主渗透行宫的线索,调查效率显着提升。 仅仅两日之间,由影二、影一以及影七等人组成的精英小组便已将所有的细节梳理得清清楚楚,没有留下一丝遗漏。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阳光初破晓色,萧陌然照例在前殿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大约辰时三刻,书芹窥伺到苏砚昭暂离的时机,手捧着一只精致的茶杯,姿态优雅地步入大殿。 她轻盈跪下,显得格外柔弱,低垂的瞬间,一抹细腻白皙的颈部肌肤悄然显露,诱惑而迷人。 她以细长的手臂轻轻奉上茶杯,声音温婉,又带着几分羞涩与怯意,正是最能撩拨人心的语调。 “卑职特为陛下奉上一杯清茶。” 此时,萧陌然恰好完成了最后一份公文的批阅。 墨迹未干,他淡然地合上奏章,随意放置于案头一旁。 他的目光仿佛赐予恩典一般,缓缓移向这位心思缜密、多次图谋不轨的敌国公主。 坐在高位之上,他的眼神锐利,冷冷地俯瞰着跪伏在下的女子,唇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既非全然的笑意,也不尽是嘲讽。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速平缓。 书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茶杯,眼底掠过一抹暗芒。 听见萧陌然终于与她对话,她柔声应道:“回禀陛下,奴婢名唤书芹。” 对话间,她微侧脸颊,巧妙地展现自己的面容。 她的长相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却极为擅长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眉眼间流转的风情,让那双眸子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保护之意。 然而,萧陌然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冷漠。 但他并未在面上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书芹?”他缓缓说道,“燕洲北家的出身,没错吧?” 书芹微微蹙眉,心中泛起一股不明所以的异样感受,却又抓不住那感觉的源头。 最终,她半举茶杯,以一种近乎顺服的姿态回答:“是的,陛下。奴婢来自燕洲,姓方,胡书芹。” 话音刚落,高位上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那声音仿佛是锋利的冰锥,直刺书芹的心房。 她心中的不安与怪异感,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萧陌然的动作没有给她留下思考的时间,他从一堆奏折旁抽出了一幅卷轴,手法娴熟地解开绑缚的丝带,精准无误地将其抛在书芹的身旁。 画卷徐徐展开,其上的女子正值花信年华,容颜渐次显现。 书芹的目光与画中人相遇,瞳孔骤然收缩。 画中人,正是燕洲方家真正的千金,胡书芹。 南岭选宫女的标准之严苛,世人皆知。 作为敌国公主的她,要想轻松混入,简直比登天还难。 因此,她选择了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方法。 悄无声息地替代了一位即将入宫的真正宫女,借用了她的名字,模仿了她的样貌,才得以顺利踏入行宫的大门。 第219章 敌国公主 手中的茶杯在书芹的震惊中失控落地,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碎片四散,如同她此刻破碎的伪装。 萧陌然的眼神冷若寒冰,扫过地上的残局,话语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杀意。 “胡书芹?朕看来,倒是与北岭的二公主白洛殿下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白洛脑中一片混乱,耳边仿佛有蜜蜂振翅的嗡鸣,久久不散。 她困惑不解,萧陌然是如何识破她的真身。 明明自己步步为营,不曾有丝毫的疏漏,也没有与任何人有过直接的接触。 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无谓的纠缠。 她依旧保持着跪姿,抬头看向萧陌然,眼中闪烁着假装的迷惑,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陛……下……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画中的人的确是奴婢,但可能是画师的手艺不精……” 萧陌然并未理会她的辩解,他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冷漠。 手势轻轻一挥之间,带着决然的优雅,殿门外静候多时的影二与影一,仿佛得到了无声的指令,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他们步伐矫健,穿梭于行宫曲折幽深的回廊之中,不消片刻,便将那些隐匿在各个角落、效忠于敌国的细作一一揪出精准无误。 这些从低阶宫女到最不起眼的小太监,每一个都是北岭精心布置的棋子,但此刻,却无一例外地被束缚着带到了这座庄严肃穆的大堂之上。 白洛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幕,眼角那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泪水,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悄然抹去。 她脸上的慌张与紧张,逐渐散去,恢复成了她平日里那份沉稳与冷静。 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唇边,恰到好处,随后她缓缓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直接与坐在大堂主位上、神色淡然的萧陌然对视,不再有任何躲闪。 “陛下是如何察觉这一切的?”她声音清冷,却带有一丝好奇。 萧陌然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有心探寻,这世上便没有不可知之事。” 白洛轻笑,那是对自身处境的无奈,也是对对方手段的赞赏。 她不再屈膝行礼,而是悠悠起身,那抹笑意不减,直视萧陌然,仿佛在挑战,又似在试探。 “既然陛下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何不考虑做一笔交易呢?” 一旁,被捆绑的秦雯不自觉地望向白洛,眼中满是担忧,生怕她为了自保而出卖北岭。 然而,白洛的目光坚定,直视高座上的萧陌然,未曾分毫偏移。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北岭皇室,也配与我谈论‘交换’二字?” 白洛面对这番质疑,依然镇定自如,“有何不配?世间万物因利益而聚散,北岭与南岭素来水火不容,陛下莫非不想以最小的代价一统北方,成就霸业?” 萧陌然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仿佛在听一个颇为有趣的笑话,“北岭的公主,竟向敌国提议吞并自己的国家?” “有何不可?”她的话语清晰而坚定,“北岭皇室内斗不止,我这个公主并不受宠,若继续下去,不过是成为稳固边疆小国联盟的牺牲品。寻找另一条出路,何错之有?” 萧陌然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冷漠的手指轻轻拍打着衣袖,“那么,你口中所谓的交易,究竟是什么?” 此时,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试图阻止这场对话,但白洛恍若未闻,她的视线穿透了所有阻碍,直抵萧陌然的内心。 “我心所属,乃是陛下。身为公主,自皇室而出,内心却向往平凡女子的生活,与相爱之人携手共度余生。” “若陛下愿意接纳我进入宫闱,我愿意将北岭的广袤土地作为陪嫁,无所保留。” 萧陌然的笑容中夹杂着讽刺,“一后妃之位,换取整个国家的领土,这是公主你个人的意愿,还是代表着北岭皇室的意志?” 白洛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萧陌然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 一个嫔妃之名,在帝王眼中不过是后宫众多佳丽之一,赐予她一个位置,便可得到北岭的全部,如此划算的交易,他的脸上竟无丝毫心动的痕迹。 她暗中紧握手指,坚定地回答:“自然是我,白洛公主的个人愿望。” “我曾说过,在北岭不受宠爱,皇室内诸多公主为了利益而争先恐后地寻求联姻,我不愿重走她们的老路。” “若是和亲,我为何不能选择自己心中的挚爱?如果陛下愿意迎娶我入宫,并给予我半分恩宠,北岭的防线图,我白洛愿意双手呈上。” 萧陌然的嘴角轻轻牵动,动作缓慢而充满深意。 “北岭公主之言,表面上让南岭占据了上风。” 白洛脸上闪过一丝期待,正欲开口。 却不料,萧陌然淡淡言道:“可惜,北岭之血脉,实在难以与我南岭后宫妃嫔之尊贵相提并论。” 白洛脸色一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公主之尊,何时受到过这样的轻蔑,尤其是来自宿敌的口中。 她呼吸急促,怒意几乎失控。 “陛下岂是在开玩笑?” 萧陌然抬头,目光冰冷,“若我想要北岭,随时可取,无需借助女子之手。” 白洛紧握的五指透露出她的不甘,“陛下迎娶南岭嫡公主,不也是为了图谋她的国家?如今情景相似,娶我,则北岭归属南岭,如此天赐良机,陛下也要放弃吗?” 萧陌然眼中的寒意更甚,“我与皇后的种种,无须与一个敌国之人详述。” 他坦率直言,不再拐弯抹角。 “北岭公主急于嫁入南岭,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伪装成宫女潜入行宫,所图的,真的是那份真假难辨的情愫吗?” 白洛毫不动摇,眼神坚定。 “如果不是因为我对陛下的心意,我何苦煞费苦心,踏入这行宫的大门?” “是吗?” 萧陌然反问道,“在我看来,更像是敌国公主潜入南岭后宫,图谋孕育南岭的血脉,内外勾结,与北岭皇室联手,让拥有北岭血脉的南岭皇子登上皇位,轻而易举将南岭纳入囊中。” 这话一出,白洛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看到她的反应,萧陌然从容起身,“我说中了,不是吗?” 第220章 毒针 白洛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随即心中迅速盘算,紧握的手中,一缕银白寒光乍现又瞬间消失。 萧陌然目光低垂,定睛于她手中那枚毒针之上。 白洛眯起了眼睛,杀气弥漫,指尖轻轻一弹,毒针飞向萧陌然。 然而,他只是微微侧身,那枚剧毒之针连他的衣角也未能触碰。 影二与影一眼见这隐藏在座椅下的毒针,脸色一凛,立即上前,迫使白洛跪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白洛的身躯在突如其来的惊愕中仿佛凝固,思维一片空白,她怔怔地注视着萧陌然沉稳的步伐沿着长长的石阶缓缓下行。 正当她努力想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开口辩解之时,萧陌然那冷峻的质问扑面而来。 “难道之前你的滔滔雄辩,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等待藏匿在行宫之外的奸细前来搭救?”他的眼神锐利。 白洛的目光随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殿门外,数名身着黑衣的暗卫正紧紧束缚着几名北岭的奸细,他们的面容掩映在阴影之下,显得格外狼狈。 这一幕如同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她最后的侥幸,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既然如此偏爱用毒之术,何不让你亲自体验一番南岭在毒力上的造诣呢?” 话音未落,白洛奋力挣扎起来,但影二轻易就将她的反抗镇压下来,她全身被制,动弹不得。 在远处逐渐模糊的脚步声中,萧陌然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绝: “事了之后,不留活口,全部送回北岭,让他们的主人自己去处理。” 影二与其他暗卫异口同声,回应得坚定而又冷漠。 待到萧陌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影二将仍旧徒劳反抗的白洛交给了身边一名暗卫,随即下令取来毒针。 白洛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她抛弃了所有的礼仪,破口大骂,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她的怒吼置若罔闻。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影二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大殿中央摆放的毒针,他迈步向前,伸手轻轻拔下那致命的银针,每一步向白洛的逼近,都仿佛拉近了死亡的距离。 面对着那散发着寒芒的毒针,白洛的身体出于本能地想要后退,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尝试着使用在北岭常常奏效的手段来诱骗人心。 “成为他人的傀儡有什么前途?!只要你跟我,等本公主重掌北岭……啊!” “够了,不要再啰嗦。” 她的话未及说完,影二已显露出明显的厌烦,手中的毒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白洛的躯体。 他甚至不屑再多看一眼因剧痛而倒地抽搐的她,就像跨过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一样,冷漠至极。 随后,他对一旁捧着毒药的暗卫下达了执行的指令,没有一丝犹豫或慈悲。 这些潜伏于行宫的北岭奸细,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曾经在战场上给南岭带来无数伤痛。 而今时局已变,对他们,已无需有任何的怜悯。 大殿里迅速被痛苦的哀嚎充斥,两个时辰过后,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另一边,在静谧的寝殿之内,苏砚昭因萧陌然的久未归来而心生不安,她难以忍受这份焦虑,于是徘徊于殿门内外,最终决定亲自外出寻找。 桃月与兰滢见状,急忙跟上,正准备劝她稍安勿躁之际,却见一身玄色华服的萧陌然自寝殿外的青石小径上缓缓而来,步伐沉稳而从容。 苏砚昭连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仔细打量着他,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你怎么出来了?”他轻拥着她,语气中满是温柔的关怀。 她依偎进他的怀抱,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回答说:“因为担心你,所以想出来看看。” 他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以此作为安慰:“不必担心,清除几个敌国奸细对我们来说并非难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北岭之人狡猾又残忍,当时在大殿上的对峙,萧陌然出于对苏砚昭安全的考虑,未曾让她接近。 事后,经他人详细转述了那场较量的所有细节。 那个夜晚,在温存的余韵中,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呼吸渐渐平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以一后之位换取一国,夫君觉得,这笔交易不划算吗?” 他紧紧搂着她,大手轻抚过她的黑发,眼神坚定: “当然不划算,我的小公主,丈夫的心只应归属她一人,怎可容许那些卑劣女子来玷污。” “更何况,”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深邃,语气异常认真,“我曾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字字千金,便是真的,一生一世,只与你一人。” “不论是利益的诱惑,还是精心策划的计谋,都无法撼动我们夫妻间深厚的情感,更无法破坏我们共同营造的和谐生活。”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了感动的光芒。 他略微停顿,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下颌,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继续说道: “再者,即使有朝一日要收复北岭,我也愿意亲自率领兵马前往,南岭绝不会利用任何女子的手来达成目的,获取利益。” 自从北方暗流涌动,策划了那场名为“子嗣吞并南岭”的惊天大谋,却不幸败露后,南岭帝国的每一座行宫内,都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 侍女与太监们皆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严格审查,确保不再有任何可能的隐患藏匿其中。 而对于那些即将成为未来新晋宫廷仆从的人来说,考验更为严峻,他们需经过层层筛选,唯有证明了自己心无旁骛、清白如雪,方能获准踏入这禁地之内。 在这段风波稍息的日子里,萧陌然携着苏砚昭的手,于行宫驻足的第七个清晨,再次踏上了前往洪福寺的路。 那里曾是他们共同许愿的圣地,每一片落叶、每一柱香烟都承载着两人对彼此的深深挂念。 阳光透过古老的柏树叶,斑驳地洒在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上。 离别洪福寺后,二人远离尘嚣,前往邻近小镇隐匿于青山绿水间的一座避暑山庄,那里的夏日凉爽如秋,溪水潺潺。 第222章 痴人说梦 傅媛的目光轻轻掠过女儿那微红的唇角,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但她善解人意,不想让女儿感到尴尬,于是故作不知,一边招手一边笑道,“是你最爱吃的糕点,快来趁热尝尝。”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三天的光阴便匆匆流逝。 万众瞩目的傅府与相府的联姻大典终于在人们的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清晨,整个府邸外早已是一片繁忙与喜气洋洋的景象。 对于这场联姻,傅家视若珍宝,无论是纳彩的礼节,还是婚礼当天的各项安排,无不极尽华美与庄重。 婚礼之日,鼓乐喧天,街道上铺满了十里红妆,浩大的排场令人叹为观止。 自从凌沐杳与傅家的婚约尘埃落定后,她的妹妹凌雨薇在家中便陷入了情感的风暴,时而愤怒暴躁,时而愁绪满怀,短短几个月,她所遭受的父亲凌宣的责骂,已远远超过了过去十几年的总和。 她心中的不甘,因为对凌沐杳的嫉恨而疯狂滋长。 然而,无论她怎样挣扎,这桩婚事似乎早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容不得她有丝毫改变。 傅家的重视,加上傅夫人叶盈频繁以探望未来儿媳为名的探访,使得局势更为稳固。 再加上凌宣不断加强凌沐杳居所的守卫,犹如坚不可摧的城墙,让凌雨薇的复仇计划变得遥不可及。 而今,府外的热闹与喧嚣似乎格外刺耳,凌雨薇选择闭门不出,独自锁在闺房之中,任由愤怒与绝望驱使,她将妆台上的珠钗一一扫落,连同茶壶茶杯一并打碎,满室狼藉,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与痛楚。 此刻,丁氏在外忙于婚礼的调度,偶尔抽身回到凌雨薇的房间。 当房门轻启,映入眼帘的遍地碎片令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雨薇!你闹也得分个时候!” 丁氏语气中带着责备,“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宾客盈门,你作为妹妹,本应为姐姐的出嫁感到高兴,你现在这样肆意破坏,让外人听了去,成何体统?” 面对母亲的责问,凌雨薇咬紧牙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话,“让他们说去吧!” 她愤怒地喊道,“我的事情,与他们何干?至于今日的大婚,那个恶女抢了我的未婚夫,难道还要我虚伪地笑着去祝福她吗?!” “雨薇!”丁氏重重地关上了门,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说话前先考虑清楚!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少说为好!今日宾客众多,如果你的悖逆之言流传出去,将来你如何能在夫家门前立足?况且,近几月你的胡闹已足够多了,你父亲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多年的骨肉之情,竟因凌沐杳的婚约而渐渐消散,你还想彻底惹怒他吗?!” 凌雨薇的怒火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更加旺盛,“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如今他的眼中,除了那个即将踏入傅府的女儿,哪里还能看到别人?” 她语气坚定,“我心所属唯有傅栩安,其他人我绝不会嫁!” “凌雨薇!”丁氏的怒意沸腾开来,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柔也消散无踪,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日益叛逆的女儿,“我告诉你,傅家长子已明确表示不纳平妻,不置妾室,你妄想成为那见不得光的存在,不过是痴人说梦。即便你愿意,傅家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身份。” “还有,我提前告诉你,即便这世道男人多妻妾是常态,但你和你姐姐绝对不可能共侍一夫,你别再存有这样的幻想!相府的颜面不容有损,同样,你母亲的颜面也很重要。” “你给我断了这份心思,过些时日,我自会为你安排合适的婚事,让你早日成为人妇。” 听到这话,凌雨薇的眼眶泛起了红晕,怒气与委屈交织在一起,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丁氏打断了话头。 “既然不愿出去,那就别出去了。”丁氏转身走向门口,“我会告诉宾客,你因昨晚受凉病倒在床上,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吧!” 随着门“砰”地一声猛然拉开又迅速关上,门外隐约传来丁氏对仆人的吩咐:“小姐身体不适,今日不宜外出,你们要看紧她,别让她再生是非。” 听着这话,凌雨薇的怒火达到了顶点,她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琉璃盏狠狠地掷向地面,“嘭”的一声脆响,即便外面的鼓乐震天,也无法掩盖那清脆的破裂声,如同她心中最后的坚持。 房外,侍立的婢女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丁氏的面容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冷漠中带着威严,转身间,裙摆轻扫过光洁的地面,冷然离去。 踱步于长廊之中,周遭的气氛渐渐变得嘈杂,宾客们低沉的交谈声逐渐涌动起来。 她费力地牵动嘴角,挤出一抹勉强可以称作微笑的表情。 她的眼角扫过每一个细节,从桌上的花瓶到悬挂在梁上的灯笼,任何可能的瑕疵都不容许存在,她的坚持近乎苛刻,只因这一切的完美关乎的是今日的体面。 昔日时光里,面对着凌雨薇孩子气的胡闹,丁氏或许还能保持几分淡然,蹙着眉轻声责备,但从不真正将怒意展露。 她从不放纵自己对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展露过多的情绪。 然而,时过境迁,今非昔比。 今日,宾朋满座,达官显贵、名门淑女络绎不绝,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负面言论,在未来的日子里都可能发酵成一场无法收拾的风暴。 特别是今天,是凌沐杳的婚礼,作为她的继母,丁氏的一举一动本就被外界置于放大镜之下。 更不用提,近来凌宣对自己的诸多不满和挑剔,这样的时刻,任何的不慎都可能导致多年积累的名声毁于一旦。 她不能允许任何可能的枝节生出,影响到大局。 尽管内心深处,她抗拒凌沐杳成为傅家的媳妇,怨恨她夺去了本该属于自己亲生女儿的良缘,但现实已成定局,无力改变。 在这无法逆转的棋局中,唯有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丁氏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优雅而从容地应酬着每一位踏入府邸的宾客,随后缓缓转身,朝着凌沐杳的居所行进。 第223章 无力改变 相较于凌雨薇那清雅幽静的小院,凌沐杳的住所显然要热闹得多,仆婢如云,穿梭其间。 当她踏入房间,随意挥了挥手,吩咐周围的仆人们暂且退下,只留下身着嫁衣的凌沐杳静静地站立在房间中央。 丁氏缓步向前,伸手亲切地握住了凌沐杳的手,两人并肩坐下,丁氏的口中开始绵绵不断地流淌出细腻的嘱咐。 起初,那些话语听起来与其他送女出嫁的贵妇并无二致,都是些关于遵守妇道、相夫教子的传统劝诫,平淡而陈词滥调。 然而,不久后,丁氏的话语中微妙地透露出一丝别的意味,她仿佛漫不经心地轻声说:“你与傅家长子的婚约虽然仓促成定,却是既成的事实。落水那天,傅家长公子虽承诺不娶平妻、不纳侧室,但人心易变,假若他日真有倾心之人,你作为正妻,要学会宽容和大度。” “此外,要积极为夫君分担烦恼,排解忧难。” 她接着说道,“进入傅家后,要时常回来看看你的父亲,我们两家相隔不远,若有所不适,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凌沐杳低垂着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静默地听着这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说教。 丁氏的话,看似处处为她着想,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场因一次意外而促成的婚姻。 丁氏不断地暗示,这场婚约,是凌沐杳幸运地“捡到”的,原不属于她的一切,却因一次偶然,戏剧性地变成了现实。 虽然表面看上去,丁氏对这桩与傅家的联姻满意至极,但在她的心底深处,或许正在暗暗期盼着某个契机,能让这段婚姻走向破裂。 记得在订婚后,一向对凌沐杳疏于管理、鲜少踏足她院落的丁氏,竟然开始频繁地来找她,谈论起傅栩安与她的婚约,说他娶她不过是出于救人于危难之中的责任,又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作为望族的长子,不得不承担起这份责任,牺牲了自己的自由,成就了这场婚姻。 丁氏还提到,没有感情基础的结合,加上婚前的鲜少交往,即使完成了婚礼,未来的幸福也充满未知。 更有甚者,如果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女子的结局往往是孤独终老。 这些言语,是对凌沐杳的暗示——这桩婚事本就不属于她。 当然,也不乏有人希望凌沐杳这位“正主”能在这些言论的影响下,自己找到解除婚约的方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凌宣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愈发坚定,两家婚期的临近也让丁氏逐渐明白,取消婚约已成奢望。 于是,她不再直接提起此事,而是偶尔在明里暗里提及这份原本不属于凌沐杳的婚约,以此排解内心的不满与愤懑。 正当凌沐杳沉浸在这些纷杂的思绪中,丁氏的叮嘱依旧不绝于耳。 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无论对方的话语如何,总是以最温顺的态度应对。 直到即将迎来迎亲的时刻,丁氏才终于停下了口,悠然起身,敷衍地检查了凌沐杳的嫁衣是否妥帖,然后借着继续招待宾客的理由离开。 之前被遣散的侍女仆人们一一返回,凌沐杳独自坐在妆镜前,唇边那抹淡淡的微笑慢慢消失,面上的情绪变得难以捉摸。 而在另一个地方,苏砚昭一早就计划着去舅舅家参加婚礼,体验一番热闹的场景。 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深宫中的皇后,对外界的繁华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像世族婚礼这样隆重的场合,她渴望亲自见证。 但她的身份特殊,作为一国之后,任何举动都要谨慎,她最终决定不在清晨就抵达,以免自己的出现让宾客感到拘束,破坏了婚礼的和谐气氛。 直到巳时,等萧陌然结束了早朝,两人才携手前往傅府。 皇室与相府的联姻,其规模之宏大,自不必多言。 朝廷重臣无一缺席,众多的命妇和世族夫人汇聚一堂,整个傅府被红色的绸缎装点得喜庆异常,锣鼓喧天,婚礼的仪式在一片欢腾中井然有序地展开。 而随着夜幕的降临…… 凌沐杳身着一袭绯红嫁衣,绸缎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光泽,秋水般的眼眸中映出繁复绣纹。 她端坐在床沿,姿态娴静,然而那精致妆容下,却隐藏着一丝忐忑。 身旁的侍女珠云,身穿浅绿色宫装,面带春风般的笑容,话语中尽是新婚的喜悦和祝福,在这静谧的房间内回响。 凌沐杳偶尔报以温婉一笑,心底的思绪却翻涌。 丁氏夫人那番关于婚姻的深意言辞,像无形的种子,在她的心田里悄然生根。 傅栩安,这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答应这桩婚事仅是因为在那个柳絮纷飞的春日里,偶然出手救起不慎落水的自己。 至于他口中坚决的不纳妾、不娶平妻的承诺,凌沐杳眉头微蹙,心中五味杂陈,那些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是对一个救命恩人的客气? 正当她心中波澜起伏之时,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一只温厚的手掌轻轻推开,一股不同于室内温软的气息涌入。 珠云的笑语顿时停歇,仿佛被这股气息所震慑。 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笑容,对着走进来的傅栩安行了一个恭敬的礼。 傅栩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简短地回应了一声,目光轻轻扫过珠云,最后停留于凌沐杳身上,那份淡漠中夹带着几分温柔。 “你先下去吧。”他吩咐道。 珠云依言,投给凌沐杳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悄然退出房间,还不忘体贴地将房门轻轻带上。 随着门扉合拢,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在凌沐杳胸腔中蔓延开来,她那双柔荑不由自主地紧握住手中细腻的锦帕。 傅栩安亲手斟满了两杯合卺酒,平时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在摇曳的红烛光下,竟显得有几分柔软。 他将一杯酒递至凌沐杳面前,目光温柔得似能融化冰雪,轻声问道:“今日婚礼仪式繁琐,可觉疲倦否?” 凌沐杳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他手背的一刹那,心中微颤,却努力保持镇定,稳稳地接下了酒。 第224章 生死相依 “还好,并不太累。”她的声音轻柔。 二人相对饮下象征合二为一的酒液,随后傅栩安接过她手中的空杯,缓步走到桌边。 凌沐杳的目光紧紧追随,心中的犹豫扩散开来。 最终,她鼓起勇气,轻移莲步,走向他,细语呢喃:“其实,有件事……” 傅栩安恰好斟满第二杯酒,闻言侧首,目光幽深,询问之意不言自明。 “何事?”他问。 面对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黑眸,凌沐杳心头一紧,微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声音细如蚊呐:“这场婚事因你的援手而起,我心中对你感激不尽。但我知,你并不必因此固守那些承诺。若你心中已有归属,大可迎娶进门,甚至……” 她说到这里,声音几不可闻,“给予她正妻之位,而我们则……和离。” 傅栩安闻言,眉头轻皱,手中的酒杯轻轻置于桌上,目光锁定了她,语气认真:“陈姑娘是否心中已有他人?” 这突如其来的直白让凌沐杳一愣,片刻的对视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看到她的否认,他紧绷的面容渐渐松弛,向前迈进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凌沐杳身体不自觉地后仰,但终是强忍住退缩的冲动,站在原地不动。 他深深地望着她,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既然你心中并无他人,我与你既已结为夫妇,便是生死相依,白首相伴。” “不论和离,不纳妾,不娶平妻,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妻子,我所许下的诺言,皆为一生一世。”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外界传言我有心上人,实乃无稽之谈。我心所属,唯有你。你我既为夫妻,就应相互信任,无须理会旁人。” 凌沐杳眼眸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她微微张口,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目光敏锐,捕捉到她下意识紧握的拳头,白皙的手指节泛白,心下一软,话锋一转:“今夜虽为洞房花烛,按礼应行夫妻之礼,但念及我们相识不久,若你尚未准备,我不会强求。”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低吟,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眼睛里却明亮而清醒,没有半分醉意。 凌沐杳抿了抿唇,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种微妙的情愫。 她的睫毛轻颤,目光缓缓下移,最终手指犹豫地抬起,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腰带。 那句话,带着一丝隐忍的紧张,从她口中吐出:“妾、妾身愿为夫君宽衣……” 傅栩安的目光温柔而深邃,定格在她那低垂的头颅上,那双欲解他腰带的纤纤玉手。 她的睫毛轻颤,脸颊边柔顺的发丝遮挡了她的眼神,但那份细微的羞涩和决心,却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隔着手背停在衣物上,那肌肤的触感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指尖的僵硬和睫毛那刹那的停滞,他都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抬头,因紧张而紧抿的红唇像是盛开在雪地中的红梅,让人怜惜。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询问和期待。 他深深凝视着她,温暖的手掌缓缓松开她的指尖,改而轻柔地握住,那双炙热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底。 “决定了吗?”他轻声问,“如果你有任何不愿意,我们可以等待,直到你觉得时机成熟。”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犹豫和徘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和平和。 在他说完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红唇轻启:“我决定了。” 那一刻,两人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需言语。 起初的犹豫的源头,皆来自于崔家婶婶口中描绘的婚后生活阴暗面,那些话语让她的心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与不安。 的确,面对未知的婚姻生活,她内心深处的那份笃定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安全感总是难以捕捉。 这场婚姻,从崔婶婶口中吐露出来的,仿佛是一座沉重的枷锁,让人不寒而栗。 她焦虑的情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她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忐忑不安的感觉,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在这股情绪的笼罩之下,她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自觉地开始怀疑与忧虑。 因此,当面对傅栩安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时,她鼓足勇气,将自己的顾虑与不安悉数倾诉。 而他,却一遍遍地向她保证,他们即将开启的生活,将会是一片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说,哪怕婚前的感情如纸般薄,交流稀少,婚后的生活也会在相互理解和包容中,逐渐如世间无数平凡而又幸福的夫妻那样,相依为命,共赴未来。 如此,她的犹豫一点点地消散。 傅家的声望给予了她坚定的信任。 至于傅家大少爷的人品,她更是深信不疑。 他们是彼此的终身伴侣,是漫长岁月里彼此的依靠,怎能容许新婚之夜有所遗憾? 两人静静地对视,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彼此加速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清晰可闻。 红色的帷幔悄然落下,将室内的一切温情脉脉轻轻地包裹,只留下外界一片静谧。 府邸的前庭,随着最后一缕宾客的离去,夜色已经深沉。 叶盈脸上没有半点倦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与满足。 她远远望着后院的方向,眼里充满了对新人们的祝福与期望,随即轻声吩咐身旁的丫鬟们,明天一切动作务必轻手轻脚,不要打扰新人安眠。 丫鬟们正欲告退,叶盈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再次叫住了她们,补充说明日早晨不必急于晨省,即便是在规矩森严的傅府,家人之间也应当有更多的自由与理解。 在她看来,只要孩子们能够幸福美满,哪怕是儿媳妇贪睡到日上三竿,身为婆婆的她也是乐见其成,甘愿用满满的宠爱去包容他们的一切。 丫鬟们闻言,纷纷点头应允。 而叶盈转身之际,却发现站在面前的三位对婚姻大事似乎漠不关心的儿子,平日里慈爱的面容不禁闪过一丝严厉。 几个年轻人似乎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多年培养的默契告诉他们,此刻最好识趣地远离。 第225章 别乱动 于是,这些平日在外呼风唤雨的傅家少爷,在母亲叶盈开口之前,一个个迅速转身,奔回各自的院落,留下了叶盈一人,满腔的教诲无处释放,只能气得直摇头。 见状,一向以宠妻着称的傅清上前,带着几分幽默与无奈安慰道:“夫人,今日是大喜之日,就别和这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了。” 叶盈甩袖,佯装生气地走进屋内,临走前扔下一句:“这段时间忙于婚礼,没空管教他们,现在娶了亲,儿媳进门了,过几日,等我忙完了,可要给他们好好上上课。” 傅清连连点头,顺水推舟地道:“娘子说得极是,我们俩一起督促他们便是。” ……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轻纱,温柔地拂过凌沐杳的眼睑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遭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纱幔,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片刻的恍惚之后,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让她的心跳不禁加速。 她的眼神闪烁着微妙的光芒,无意间侧脸,恰好与傅栩安那深情的目光相遇,毫无防备的对视仿佛是心灵的直接碰撞,让那些记忆中的画面在心中泛起了涟漪,让她一瞬间有些失神。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份温馨与亲密,傅栩安捕捉到了她的怔忪,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以一种几乎是耳语的音量问道:“还想再休息一会儿吗?” 凌沐杳努力将那些令人脸颊发热的回忆推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略带羞涩地避开了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再睡就要错过给母亲请安的时间了。” 察觉到她欲起身,傅栩安抢先一步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温柔,“不着急,傅府并不拘泥于这些形式,你可以慢慢来。” 凌沐杳低应了一声,抱着被褥缓缓坐起,但由于起身太过匆忙,全身的酸痛感如潮水般涌来,使得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傅栩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适,立刻停下了动作,向她靠近了几分,“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眼角隐隐泛红,尚未来得及回应,就被他半搂入怀。 尽管新婚之夜两人已心意相通,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依旧让她有些羞涩和不适应。 身体的不适确实存在,她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维持着这个姿势,轻轻点了点头,“有点……让我稍微调整一下你……” 话音未落,他已留意到了她微微护住的腰部,不假思索地用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开始轻柔地按摩。 “别乱动。”见她本能地想要躲闪,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背部,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阻止了她的动作,动作间满是细心与呵护。 “还有哪儿不舒服?我一并帮你揉揉,确保你彻底舒坦。”这句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却吹得凌沐杳的心湖泛起了涟漪,脸颊上染上了两朵不易察觉的红晕。 “没、没事了,你起来吧……”她的声音细微得几近呢喃。 他似乎洞悉了她的不好意思,未有立即起身,反而是凝视着她因久坐而略显疲惫的身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于是,他不等回答便轻轻拥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身子温柔地揽入怀中,动作轻柔。 “靠着我。”他用那低沉而细腻的嗓音轻语,“我们是夫妻,无需客气,我的肩膀永远是你的依靠。” 凌沐杳的身躯在他的话语中微微僵硬,嘴唇不经意地被她自己咬住,泄露了内心的慌乱与悸动。 她能感受到他那只手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腰间游走,力度适中,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酸痛。 而另一只手则似乎漫不经心,却灵巧地环在她的背后,既稳住了她,又给予她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间或询问着她是否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在这样的抚慰之下,凌沐杳的心跳加速,脸颊更是火烧火燎,她紧紧贴在他的肩头,眼角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 最终,她只能低低地发出蚊呐般的声音,承认除了腰部微恙,一切都已无碍。 约莫一刻钟后,他的手缓缓停下,声音温和如初:“感觉好些了吗?” 她立刻用力点头,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感激:“好多了,真的好了很多。” 话音甫落,她便急不可耐地想要起身,生怕耽误了与长辈相聚的时间。 “时候不早,别让母亲久等。”他的话里充满了理解与体贴,随之松开了怀抱,转身为她取来了衣物。 为了减少她的尴尬,衣物放置妥当后,他便迅速步入净室避让,留给凌沐杳足够的私人空间。 凌沐杳手指轻轻捏着柔软的衣裙,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的背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精致的屏风之后,她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才慢慢舒缓,化作一丝甜蜜。 她看了一眼外间的时辰,心知时不我待,便迅速而熟练地完成穿戴洗漱,当她一切准备就绪,门外早已有了傅栩安安静等待的身影。 他看见她出现,只轻轻一瞥,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我一直在”,随即,他伸出手,引领着她向那庄重的正堂行去。 此时此刻,傅清尚在早朝未归,正座上唯独叶盈端庄而坐。 见到儿媳与儿子并肩而来,叶盈连忙招手,示意凌沐杳走近。 凌沐杳步伐稳健,自嬷嬷手中接过新泡的茶水,姿态优雅地奉上。 叶盈笑靥如花,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那笑容中满是喜悦。 饮罢,她简明扼要地向凌沐杳介绍堂中的每一位成员,之后,她轻轻拉起凌沐杳的手,递上了精心准备的见面礼。 不仅如此,叶盈还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枚精美的金镶玉雕花手镯,亲手戴在了凌沐杳纤细的手腕上。 对于这位温婉贤淑、知书达礼的儿媳,叶盈是越看越满意,从心底里喜欢。 凌沐杳不仅容貌秀丽,性格温顺,更兼通晓礼仪,进退有度,从一开始,叶盈便对这位儿媳赞不绝口。 如今历尽曲折终将她迎入家门,望着站在眼前的儿媳,叶盈的内心满是欣慰与欢喜。 她紧紧握住凌沐杳的手,语气温和而深情:“沐杳啊,我们傅家规矩不多,你既已成为傅家人,这里便是你永恒的归宿。” 第226章 双喜临门 “日后若有任何不适应或是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咱们一家人,不必客气。” “还有栩安,若是他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也一定要告诉我,娘为你做主。”叶盈故意在“婆母”与“娘”之间转换称呼,意在让凌沐杳明白,无论她如何称呼,她都是这个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是叶盈心中疼爱的女儿。 听到这声饱含亲情的“娘”,叶盈的脸上绽放出了更为灿烂的笑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满足与安心。 …… 而前两日,傅家大公子与相府千金的婚宴不只是规模宏大,连天子与皇后都亲临傅府祝贺,今日早朝时,群臣们的脸上个个洋溢着喜悦,再次向傅清和凌宣表达了最诚挚的祝福。 喜悦的情绪仿佛有着魔力,让傅清和凌宣的面上始终挂着微笑,特别是傅清,对于这位期盼已久的儿媳,他的笑容几乎未曾离开过唇边。 这种欢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早朝的中途。 忽然,一位似乎忘记了场合的官员,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插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陛下,傅府与相府双喜临门,实乃南岭之幸,何不借此良机也为陛下的后宫增添几位佳丽?既能减轻皇后的负担,又能为南岭皇室增添子嗣。”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傅清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神色变得严峻,寒光在他眼中闪烁,他在文武百官中寻找这位不知趣的发言者。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右侧后方的一位户部侍郎身上。 平日里,面对这样的提议,他或许会以戏谑的口吻反问侍郎大人是否家中也有待嫁的小姐,想要献入皇宫。 但在天子面前,尤其是在天子与傅家交好的背景下,朝堂上的尊严不容许任何人轻易挑战。 他强压下反驳的冲动,转而投向御座上坐着的天子萧陌然。 然而,这一望,他发现天子的脸色竟比他还难看,那种隐忍的怒意,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胆寒。 群臣察觉到天子面色渐沉,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纷纷低下了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萧陌然冷冷地扫视了全场,眼神锐利如刀。 良久,他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冷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眯眼缓缓说道:“各位爱卿,你们都以为朕的后宫亟需增补新人手吗?” 此言一出,众人身体不禁一阵颤抖,连忙伏地请罪:“微臣不敢妄言!” 紧接着,御史大夫金大人率先挺身而出,直言不讳:“陛下与皇后娘娘情感深厚,是天下的楷模,微臣斗胆认为,实无必要为了充实后宫而仓促选妃。” “更何况,后宫的稳定直接关系到前朝的安宁,当前陛下与皇后相互尊重,和谐共处,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何必强行为陛下添置更多的嫔妃呢?”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附和。 “金大人所言极是,臣亦深表赞同。” “臣亦认为,目前选妃之举并不恰当。” 面对这起伏不断的议论,萧陌然脸上的阴郁之色丝毫未减,眉头紧锁,透露出内心的不悦。 是否册封嫔妃的问题,早在南希公主南江之行未归之际,就已经泛起了朝廷内的阵阵涟漪。 直到那场盛大的婚礼落幕,此事才勉强被搁置一旁,暂时平息。 然而,后宫依旧虚席以待,连家中的老父亲都未有多言,这些朝臣们倒似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地要为皇室血脉的延续献计献策。 “至于挑选嫔妃之事……” 萧陌然的声音令满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他目光沉稳,逐一掠过座下那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的脸庞,声音冷如玄冰,不容任何质疑地宣布:“朕今日在此明确宣告,南岭皇室,唯有皇后一人,此生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嫔妃踏入这紫禁城的门槛。” “从今以后,任何涉及选妃纳妾的奏折,朕不欲再阅,朝堂之上,亦不应再有此类议案被提及。”话语间,萧陌然平日里的宽仁形象显得更加威严。 那些跪在冰凉大理石地面上的大臣们,个个心头忐忑,后悔莫及。 尤其是那位敢于在风口浪尖上提议选妃的户部侍郎,此时更是心惊胆战,悔恨自己的一时冲动。 自帝王与皇后大婚以来,陛下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对人更加和善,以至于时间久了,他们几乎遗忘了,这位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子,骨子里从不容许他人指指点点。 平日看似温文尔雅,但一旦动怒,其威严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寒。 从两年前那场对叛国逆贼的严厉惩处,到前不久的宋家谋逆案,都是陛下决绝手腕与雷霆手段的最好证明。 此时此刻,他们骤然醒悟,陛下的温文尔雅下掩盖着的是铁血和果决,恐惧让他们的心跳加速,后悔之意涌来,使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萧陌然并未急于让他们起身,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中的冷冽未减分毫。 稍作停顿后,他再度抬眸,目光如箭,冷声继续:“还有一事需言明。” “皇室的血脉,重在品德与才华,能否承载江山社稷的重责,绝非仅仅追求人数之众,培养一批平庸之辈。” 面对这样的帝王之言,群臣哪里还敢有所异议,唯有低头连声称是,不敢再多发一语。 …… 半个时辰之后,萧陌然下朝,不顾一身的疲惫与周身的冷峻之气,直接迈向后宫深处。 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他俊朗的面庞都似乎被一层寒霜覆盖。 走进宫殿,他直接走向正专注于书桌工作的苏砚昭,大步流星,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苏砚昭未及转身,已被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力量包裹。 她轻轻挣扎,拍了拍萧陌然的手臂,示意他稍缓情绪,放松下来。 萧陌然感受到她的示意,稍稍松了手劲,而苏砚昭从他怀抱中转过身,柔情地看着他,嘴角含笑,问道:“可是朝臣们又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快?” 他低下头,深深凝视着她眼中的温柔,指尖轻轻在她眼角边游走,那份寒意似乎在这一刻被她眼中的温暖化解,悄然散去。 第227章 安慰 “都是一群闲不住的人,先是急不可耐地催促册立皇后,如今又打着延续血脉的旗号,提议选妃。” 苏砚昭对上他的目光,正欲出言安慰,他却忽然打断:“我已经拒绝了他们。” “嗯?”她惊讶之余,有些不解。 他再次将她揽入怀里,坚定地说:“以后,再没有人敢提起选妃之事。” 苏砚昭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主动凑上前,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他紧抱着她,深深地回应,仿佛这个吻还不够表达他心中的情感,轻声低语:“娘子,快来安慰一下为夫吧。” 她喉间满是笑意,双手轻轻环上他的颈项,仰头与他热烈地回应,柔顺地说:“自然,是要好好安慰一番的。” “那夫君希望如何被哄呢?”她问。 “你说呢?”他反问,手指轻轻在她腰间摩挲,留下一抹绯红的痕迹,同时紧紧地握着她的细腰。 她顿了顿,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红唇微启:“一切都听夫君的安排。” 他眼神更加深邃,指腹在她腰间逗留,“全部都听从?” 得到她肯定的点头后,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么,今晚就让我们的小公主来引领一切吧。” …… 三天的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凌沐杳归家探亲的日子。 清晨,叶盈便开始忙碌起来,指挥仆人们收拾行李。 待一切准备妥当,用过早膳后,傅栩安陪同凌沐杳踏上回丞相府的路程。 对于凌沐杳来说,婚后这几天如梦似幻,不仅没有母亲丁氏口中描述的夫妻疏离,更未遭遇婆婆背后的苛责与冷淡,反倒是丈夫体贴入微,公婆视她为亲子般疼爱。 这一切,婚前的她从未敢有过半点幻想。 再次踏入陈府,望着那渐渐清晰、愈发雄伟的府邸,她心中百感交集。 过去的日子里,丁氏那表面的热情下隐藏的冷漠,一幕幕在她心中重现。 见她依窗远望,神情怔忪,傅栩安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轻轻握住了她不自觉捏紧裙摆的手指,温柔地说:“别想太多,有我在这里。” 尽管凌沐杳不愿过多谈论过去,但几次与丁氏的交锋,已足够让傅栩安猜透那背后的纠葛。 最好的后母,对待非亲生的孩子,也很难有真正的深情。 丁氏能从平妻之位一步步爬上家中的权力中心,直至被陈老夫人和凌宣正式承认,其手段和心机自然非常人所能及。 凌沐杳作为非亲生的女儿,又因注重嫡女的身份,丁氏私下里自然不会对她有多少好脸色。 凌沐杳转头看向身边的傅栩安,欲言又止。 马车适时稳稳停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外头车夫沉稳而略显恭敬的声音穿过清晨的微风,悠悠响起,打破了一路的宁静: “公子,少夫人,咱们已经抵达丞相府了。” 傅栩安闻言,眼神温柔地看向身边人,轻轻握住她的柔荑。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迈下了雕饰华丽的马车,踏上了丞相府光洁的青石阶。 凌宣与丁氏夫妇早已立于府门之前,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馨和睦。 见两人下车,两人脸上的笑容如阳光,满心欢喜地引领着这对新人步入府内。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向以冷淡面貌示人的凌雨薇,在这归宁之日,竟然破例随母亲出门迎接,令人颇为意外。 与前些时日那不悦与愤懑的模样判若两人,今天的凌雨薇装扮得异常精致,妆容细腻无瑕,衣裳更是华美非凡,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凌沐杳见到妹妹这般模样,脸色不由自主地微妙一僵,心中五味杂陈。 正当这时,凌宣爽朗的笑声洒满人心,他的话语满含喜悦: “沐杳,栩安,快来屋里坐,咱们一家人好好聊聊天。” 一家人的步伐随着凌宣的话音渐行渐远,朝府中的前堂而去。 丁夫人则是一路忙个不停,不停地吩咐仆人们准备茶水、饭菜,每一件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即便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归宁,似乎也不曾如此周到。 在正堂内,众人互相寒暄着,气氛和睦而又不失庄重。 不久,凌宣便带着凌沐杳向后院缓缓走去。 尽管凌沐杳的母亲早年去世,但为了纪念她,凌宣特意在后院的主屋设立了一间静谧的静室,内中供奉着母亲的灵位。 女儿出嫁归来省亲,他希望沐杳能在母亲面前倾吐心事,点上一炷清香,共享这幸福的时刻。 随着凌宣与凌沐杳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转角,丁夫人眼角余光轻轻掠过安静坐在左侧的傅栩安,又转而望向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女儿,一番简单寒暄后,便借口检查午宴的筹备情况,匆匆离席,往厨房方向而去。 随着丁夫人的离开,屋内除去几个忙碌的仆从,只剩下傅栩安与凌雨薇相对而坐。 为避嫌隙,傅栩安决定独自前往花园散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或流言蜚语。 然而,就在他靠近花园的瞬间,一直沉默寡言的凌雨薇竟突然加快步伐,跟了上来。 傅栩安闻声转身,眉头不经意间轻蹙,这一细微的情绪变化却未被凌雨薇捕捉。 凌雨薇缓步接近,她身上繁复华美的衣裳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媚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傅公子。” 傅栩安微微低下眼睑,声音淡然:“二小姐有何事吗?” 凌雨薇再向前迈了几步,这一动作让傅栩安的眉头锁得更紧。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明显超出了正常的姐夫与小姨子之间应有的界限,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保持适当的距离。 “有话请直说,小姐。” 凌雨薇咬着下唇,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傅栩安面对她时的冷漠与疏离,与他在凌沐杳身边那份温文尔雅形成鲜明对比,这让凌雨薇内心压抑已久的不满愈烧愈烈。 特别是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夫君,被一个夺走了她嫡女地位的“入侵者”取而代之,更让她心中怨恨难平。 强压下心头的万般滋味,凌雨薇以一种几近乞求的语气,配合着她那精心装扮的面容,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傅公子,傅府与丞相府联姻的初衷,其实是为我和公子而设。” “那段婚约,最初确实是为了我和公子订立的,怎奈何命运弄人,姐姐不幸落水,才不得不由她代替我,嫁入傅府。” 第228章 请自重 傅栩安面容平静,淡淡问道:“那么,凌二小姐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眼眸里泪光闪烁,手指颤巍巍地抚上腰间的丝带,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心仪傅公子已久,即便你与姐姐成婚是因误会,且你已承诺永不纳妾不娶平妻,但我……我并不在乎那些名分,只愿能伴在公子身边——” 不待她说完,傅栩安以一种冰冷口吻打断了她: “我在乎。” 凌雨薇顿时怔在原地,连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 “凌二小姐,请自尊自重。我是你的姐夫,任何逾矩之举都会损毁你姐姐与丞相府的声誉。”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凌雨薇的希望。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傅栩安并未多做停留,话语一落,便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午餐时分,餐桌上唯有凌宣仍旧满脸和煦笑容,不断地邀请女婿举杯共饮。 而坐在对面的丁氏,面上虽勉力维持着微笑,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悦。 凌沐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目光悄然流转,却未见妹妹凌雨薇的踪迹。 结合上午的情形,她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 她悄悄看向身旁的傅栩安,对方似乎有所感应,抬眼望来,眼神温和,默默为她夹菜,一切尽在不言中。 归途中,凌沐杳关切地询问凌雨薇的状况,傅栩安为保全两家颜面,轻描淡写地说: “许是身体微感不适吧。” 凌沐杳听后并未深究,两人之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关于此事,再未多提。 回归傅府之后,无论是傅栩安还是凌沐杳,都不再主动提起凌雨薇的名字。 然而,就在一段平凡的日子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平静——凌宣已经开始着手为凌雨薇筹谋婚事。 这一举动,让人不禁猜测起未来的种种可能。 在别院内的一隅,绿树成荫,清风徐徐,苏砚昭与傅媛的对话在这宁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悠扬。 她们轻声谈笑着,偶然提及近日的种种,其中便包括了凌雨薇那百折不挠的抗婚之心与凌宣那坚定不移的安排。 话音未落,早朝归来的萧陌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眼中满是温柔,将苏砚昭轻轻揽入怀中,带她返回那金碧辉煌的皇宫。 近来,萧陌然的身影似乎总是忙碌于各种政务之间,上朝的时间一延再延。 面对苏砚昭关怀的询问,他只是浅浅一笑,眼中闪过坚定,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都好,唯一的心愿便是加速南岭的复兴之路。 夜幕低垂,星辰点缀,苏砚昭洗去一身疲惫,步入寝宫的瞬间,被眼前一幕轻轻触动。 那位平日里忙于国事的帝王,此时竟悠闲地坐在床畔,仿佛等待归家的旅人,目光温柔,含着一丝期待。 她的步伐不由得一顿,眼里闪过几许讶异,心中却是暖意融融。 他轻轻挑眉,宽厚的手掌伸出,语气温柔:“来,让为夫抱抱你。” 苏砚昭顺从地走过去,双臂环上他的颈项,轻轻坐下于他的膝上,那双灵动的眼眸慵懒地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陛下今日怎会有空闲时刻?” 他低低地回应,指尖轻柔地抚上她的下巴,随即一个深情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切已处理完毕,余下的时光,自然要用来陪伴我的小公主。” 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却又不失真挚。 “否则,我的小公主怕是要感到寂寞,飞离我身边了。” 她以手掩唇,轻笑声细碎如珠落玉盘,却瞬间被他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吻淹没。 寝宫内,气氛渐渐变得旖旎,衣衫在缠绵中缓缓滑落。 萧陌然的手在她的腰际轻轻游走,那炽热的手掌仿佛点燃了夜的火花。 她依偎在他的胸前,脸庞埋进那熟悉的怀抱,感受着来自他胸腔深处的笑声与轻咬耳垂时的顽皮询问:“小公主,何不再次主动些?” 她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假装沉浸在那份舒适与安心之中,忽略了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提议。 但萧陌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份挑逗的机会,手指灵活地在她的腰侧摩挲,拇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那双黑眸深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重申道:“夫人,你是愿意主动,还是需要我来引导?” 苏砚昭目光闪烁,脑海中闪过月事将至前夕的几次小小尴尬,耳根悄然染上一片红霞,面对他如此直白的询问,羞恼之余,终是无奈地开口:“别啰嗦了,你来吧!” 正当情意正浓,他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眼中掠过一丝恍惚。 苏砚昭疑惑地望向他,只见他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在她嘴角留下一吻,嗓音低沉而柔和:“稍等片刻,我去取一样东西。” 他的身影移至梳妆台旁,翻找间,很快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囊。 当苏砚昭看清那物什时,眉头轻轻一皱,不解道:“怎么又用起了避子香囊?难道你又不想有孩子了吗?” 这些日子,那避子香囊的确鲜少出现,而此次突然的举动让她颇为意外。 萧陌然将香囊置于一旁,重新将她纳入怀中,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长发,话语里带着无尽的宠溺:“我们相伴不久,无需急于此刻。待时机成熟,我们会考虑的。” 然而,她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他的解释而完全消散。 他近期的异常繁忙,以及对子嗣之事态度的微妙变化,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一个月后,随着酷暑的退去,凉爽的秋风吹散了夏日的炎热,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终于解开了她心中的谜团。 …… 帝后的寝宫依旧静谧而温馨,风轻云淡。 直到一女子的惊呼之声从殿门之外响起:“出兵北岭?这是真的吗?” 门外,正要踏入的桃月与兰滢闻声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她们不约而同地止步,决定不再向前打扰。 在那矮榻之上,萧陌然紧握着苏砚昭的手,声音温和而坚定:“北岭的狼子野心从未改变,即使上次战役惨败,也未能熄灭他们吞并南岭的欲望。长久以来,双方实力均衡,北岭的贪婪与野心使得未来某一天,一旦实力恢复,定会再次掀起战火。与其将来被动应战,不如选择在他们最虚弱之时主动出击,一劳永逸,消除这个长期的威胁。” 第229章 引导 北岭,那片土地如同一头潜伏的猛兽,始终觊觎着南岭这块肥沃之地。 除非有一日北岭彻底消失,或是成功吞噬南岭,否则其扩张的步伐永远不会停止。 回忆起当年先帝执政时期,北岭密谋了数十载,只为了吞下南岭这块肥美之地。 一旦时机成熟,战争便无可避免。 更不用提,若是四年前南岭遭受北岭侵袭时,国家实力受损严重,出兵北岭只会是自投罗网。 那段岁月,萧陌然竭力稳定大局,希望尽快弥补国家所受的创伤。 而一年前北岭再度侵犯,尽管南岭有了准备,历经数月苦战,双方均付出了沉重代价,北岭亦同样元气大伤,其程度不亚于南岭当年的损失。 如今,正值两国实力均衡之际,天平微妙地摇摆在两端,北岭的军事力量似乎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疲软状态,对外界的威胁反应迟钝。 这样的时刻,无疑为南岭提供了难得的机遇,若即刻北伐,胜利的天秤将自然倾斜。 宫殿深处,静谧得只闻彼此的呼吸。 苏砚昭的目光沉静,默默无声地坐在那里,似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萧陌然觉察到了她的沉默,温柔地伸出手,轻巧地分开她紧握的拳头,将自己温暖的手指缓缓嵌入她的指缝间,两人的手指就这样紧紧相扣。 他的声音,柔和而淡定,就像春日里拂过耳畔的微风,不急不缓。 “砚昭,北方的阴影一日不除,我们的国境就永远笼罩在不确定之中。想要国家真正恢复生机,短则几年,长则十载乃至更久。我不忍心让我们的孩子,像我们一样,在战火与搏杀中成长。” 言至此,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痛楚,“我向往给予他们一个安宁无忧的家,一个不再有硝烟的南岭。同时,这也是为了让南岭的万民免于外患,能够安心生活,享受和平带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场战斗,我将率领勇士们,为我们的家庭,为我们的孩子,也为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萧陌然的话语坚定有力。 苏砚昭的内心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扯,酸楚和不舍涌来,将她紧紧包围。 曾经理应远离的战争阴影,此刻又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世界。 回想起临安那次惨烈的战役,萧陌然满身鲜血、伤痕斑驳地倒下,那情景至今仍是她梦魇中的常客。 她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再次受伤,害怕那可怕的别离再次降临。 战争的阴云再次聚拢,她才惊觉自己的恐惧原来如此深重,如此根深蒂固。 即便心知自己无力改变命运的车轮,也无法阻止他的决定。 萧陌然的话语中蕴含着真理——北方的威胁,早已对南岭这块肥沃之地虎视眈眈,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 面对这场无可避免的战役,她强忍住泪水,努力保持表面的平静,目光坚毅,轻轻询问道:“一切准备就绪了吧?这段时间你不停地忙碌,都是为了这次远征,对不对?” 关于孩子的话题,她心中也有着难以名状的疑惑。 自从从行宫返回,他无端又戴上了避孕的香囊。 这背后的考量,是否也与即将到来的征战息息相关? 萧陌然从不在她面前展露半分沉重,他的笑容总是那样轻松自若。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放心,不让她有一丝的忧虑与惊慌。 “是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帖。” 他答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坚定的光芒,“这阵子,我确实在为此忙碌。没有早些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忧,我渴望我的宝贝公主能够拥有更多无忧无虑的日子。” 事实上,反攻北方的计划在上一场战役结束后就已经在他的心中悄然生根。 只要北方的威胁存在一天,南岭的安宁就无法谈及。 然而,他并没有急于行动。 南岭虽相对强盛,但连年战争也让国库和人力显得捉襟见肘,而北方即便遭受重创,其底蕴依旧深厚,两方实力实则是伯仲之间。 直至那次在行宫中察觉到北方公主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南岭的密谋,他才加快了出兵的步伐。 北方对征服南岭的执念已近疯狂,他们既能策动南岭内部的高层自乱阵脚,又能使公主易容深入,试图以血脉为棋布局未来。 试问,未来他们还有什么手段不会用上,甚至是联合周边小国共同对南岭施压? 南岭所面临的,不仅仅是北方的威胁,周围的小国虽然在疆域和人口上不及南岭与北方,但若是联合起来,其力量也不容小觑。 过去一年里,北岭的阴谋连连受挫,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狗急跳墙,与小国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南岭?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量,目前最为明智的做法,是在北岭与其他小国形成实质性联盟之前,主动出击,先行一步,以雷霆之势北伐,力求一举解决问题,为南岭赢得宝贵的和平发展空间。 说到这里,萧陌然忽而想起了什么,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若北伐能速战速决,我真想将此事瞒下去,让你不知情,也就少了那份无谓的担心。” “可现在双方实力相当,一旦战事开启,胜负难料,拖延日久,瞒也瞒不住。”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倒不如从开始就坦诚相告,你也能心中有数,不必独自在宫中胡思乱想。” 说罢,他隐去了眼中的阴霾,唇角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但这笑中却夹杂着几分苦涩。 沉默了一瞬,他继续道:“生育之事,亦是如此。战事何时终结尚属未知,而孕期对于女子而言本就是一场艰辛且充满风险的旅程,我怎能让你在这至关重要的十个月里,既为我忧虑,又无法得到我应有的陪伴。” “孩子的计划,我们暂时放一放。”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里藏着一份坚决,“等我收复北岭,待战争真正平息,那时我们再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萧陌然的眼底深藏着不易为人察觉的忧虑,神色中泛着淡淡的苦涩。 他轻声问她:“砚昭,你会怨我吗?怨我没有给予你更多的宁静,怨我没有为南岭争取更多的和平时光。” 第230章 势不可挡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脸颊轻轻贴在他的颈项旁,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无声地回应着所有的理解和信任。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灵仿佛已经跨越了言语的界限,紧紧相连。 感受着他颈动脉那强而有力的跳动,每一次心跳似乎都在诉说着生命的力量与决心。 “不怨。”她的回答坚决如铁,没有半点迟疑,语气的坚定,“那些短暂而不稳固的安宁,如同镜花水月,终非长久之计。” “藏匿于危机四伏中的平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虚幻而不真实。” 她的眼神穿透眼前的虚妄,看向更远的未来,“我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的夫君,文武百官亦会以理解与信任跟随他们的君王,而南岭的每一位百姓,都将深谙他们帝王的睿智与勇气。”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轻轻拥她入怀,那份力量既坚强又温柔。 她眨眨眼,努力将即将决堤的泪水压抑回去,喉咙的哽咽被她坚强的意志所压制,声音平稳却透露着丝丝颤抖,“何时启程?” 他眼神一凝,“十日之后。” 苏砚昭的手指悄然紧握,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舍。短 暂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萧陌然回答时,语气温和却坚定,眉宇间透着深思熟虑的沉稳:“大约在七到八成的概率范围内吧。” 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流淌,似乎连同着北岭的寒风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在内心深处,他默默补充,只要北方那些小国不中途倒戈,加入敌方阵营,他们的胜算便会更加笃定,势不可挡。 然而,世事难料,战场风云变幻莫测,一旦途中出现任何不测,这场战役无疑会变得更加蜿蜒曲折,每一步前行都需付出沉重代价。 但无论前方路途如何崎岖,萧陌然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他将倾尽所有,守护南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位子民,直至最后一刻。 他期盼的,不过是战事终了,得以平安归来,与她,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再次重逢。 在向苏砚昭透露出兵的决定之后,萧陌然在处理国事时不再对她有任何保留。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专注的脸庞上,他一如往昔,将堆积如山的奏折和加密的信件一一铺开,于政务中穿插着陪伴她的时光。 他这样做,不仅是出于对她的尊重,更是为了让这份即将分别的日子,多几分温暖与不舍。 有时,朝臣们前来晋见,他也不愿让苏砚昭感到被疏远,尽量将接见地点安排在靠近她所在之处。 大殿内,香炉轻烟袅袅,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温柔的视线之中。 而苏砚昭,偶尔会直接步入麒麟殿或是御书房,静静地陪在他身旁,偶尔遇到需要避嫌的场合,她便轻巧地退至偏殿,给予他处理政务的空间,心中却满是对他的关切与支持。 这十天,对于苏砚昭来说,似乎眨眼之间便消逝了。 自从得知出征之日临近,她从未感受过时间如此无情。 十日,短得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圆满,每一天的结束,都预示着离别的脚步更近一分。 她的心底,像是被一团团不安与忧虑的阴云笼罩,这情绪日益膨胀,几乎难以承受。 萧陌然在批阅奏折时,时常能从眼角的余光中捕捉到苏砚昭紧锁的眉头和心不在焉的神色。 每次见到这样的她,他的心便隐隐作痛,暗自思量,是否提前告知她出征的决定,是个过于残忍的选择。 或许,推迟几日再告诉她,能够让她多享受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另一面的理智提醒着他,若是等到最后时刻才揭晓,她那柔弱的肩膀,又如何承担得起这份突如其来的重压? 于是,在一个宁静的午后,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伸臂将身旁沉浸在忧思中的她揽入怀中,温柔的声音:“砚昭,别害怕,也别担心,我向你保证,我必定毫发无损地归来,与你重逢。”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他的肩窝,不让泪水溢出,用最轻松愉快的语调,环抱住他,反过来安慰道:“哪里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夫君是最有能力的,定能一切顺利,胜利归来。”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指轻抚过她乌黑的长发,顺着她的话,语气中充满了肯定:“是的,一定会的,而且很快。” …… 两天之后,趁着萧陌然晨起上朝的间隙,苏砚昭带着侍女桃月等人悄然离开皇宫,向着皇城边上的古庙行去,只为他求取那一纸平安符。 这一次的行动,她并未事先知会萧陌然,但在她的周围,总是有无数暗中守护的侍卫,确保她的安全。 即便他想追寻她的足迹,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站在那座古朴庄重的庙宇之前,手中的平安符尚存余温,她的思绪却已穿越时空,回到了多年前,北岭初次侵扰南郡,萧陌然身披战甲,亲自上阵的那一幕。 临行前夕,他拥她入怀,所有的不舍与担忧皆被深深隐藏,嗓音干涩地询问,能否为他求一枚平安符,哪怕只是一点心理慰藉也好。 皇城不远处便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庙,距离并不遥远,不会过多耽误她的宝贵时间。 但那时的她,内心已是一片荒芜,对他此行的离别,视为大厦将倾前最后的喘息。 面对他的请求,她只是冷淡地拒绝,没有给予任何承诺。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却未再多言,只是默默将她紧紧拥抱,直到第一缕曙光划破夜空。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在临安重逢,某个酒醉的夜晚,他借着醉意闯入她的房间,低沉着声音说,他的副将们的夫人们都会为自己的郎君求取平安符,他也很渴望拥有。 借着酒意,他近乎耍赖地要她为他去临安的庙中求一张符咒,那请求简单而纯粹,只要一个。 那时,她依旧没有正面回应,但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三天之后,她独自一人前往那座庙宇,跪在诸神面前,内心充满虔诚,祈祷南岭国泰民安,敌人退散,以及那位被视为神明的储君,能够健康无恙,战无不胜。 第231章 平安符 当她带着平安符返回皇宫,萧陌然早已下朝。 见到她归来的身影,他快步上前,拥着她笑道:“正打算问问影二皇后去了何处,话还未出口,我的砚昭就已经安然回家了。” 苏砚昭笑靥如花,仰头望向他,话语间带着几分调侃:“难得啊,影二这次竟然没有主动报告他家皇后娘娘的行踪?” 萧陌然轻笑出声,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解释:“毕竟皇后是住在宫中,又不是被囚禁于此,况且出门有暗卫随行保护,只要路途安全,影二没有必要像监视犯人一样汇报皇后的每一个行踪。” 苏砚昭从他的言辞中感受到了那份深意,收敛了玩笑的口吻,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柔与理解。 她从袖中轻轻取出那枚在途中紧握的平安符,递到他眼前:“你看。” 他低下头,目光定格在她掌心那三枚被她视若珍宝的平安符上,眼神中闪过片刻的错愕,随即被满满的感动所取代。 “这么说来……”他的喉结微动,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尾音中夹杂着一丝惊喜与不敢置信:“皇后您亲自出宫,是为了这些平安符?” 她坦诚以对,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是的,没错。” 这份心意,无需更多言语,足以证明一切。 她缓缓展开手掌,三枚色泽温润、雕刻精美的平安符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逐一指过它们。 “这个,”她的指尖轻触一枚“它代表着此刻,是我们共度的现在,每一寸光阴都被赋予了无价的意义。” “那一个,”她移至另一枚,眼眸里映出了南郡旧日的烟雨朦胧,“记录了我们在南郡的日子,那些共同的欢笑与泪水,化作永恒的记忆,深深刻画在心底。” “最后这个,”她轻抚过第三枚,目光遥远而温柔,“属于临安,那座见证了我们相遇、相知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故事的气息。” 言毕,她抬起眼帘,与他对视,那眼神坚定而温暖,“这三个平安符,凝聚着不同的时光与情感,如今,一个不少,全在这里,交付于你。” 他凝望着她,眼中笑意渐浓,却也藏着深深的感动。 “为何寻觅如此之多?其实,一枚足矣代表我的心意。”言语间,是对她深情付出的怜惜。 她回应得认真且坚决,“因为,我曾欠你的情意太多,每一次的给予,都是我对过往亏欠的弥补,我愿一一还清。” 他索求两回,她便毫不犹豫地给予了两次。 而这一次,非他所求,而是她作为伴侣,心甘情愿为即将踏入烽火的他默默祈愿。 这不仅仅是三个平安符,更是她身为妻子深沉的爱与承诺。 她将平安符逐一放入他的掌中,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语气温柔却坚决,“萧陌然,我答应过你的,从前的每一个誓言,至今依旧有效。我欠下的每一份情感,都将一一实现。无论是这些平安符,还是过去的那份深情,你的夫人不会食言。” “从我们携手的那一刻起,我的每一个承诺,都是由心而发,无半分虚假。” 她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自责,“只是,对于偿还情感的债,你的夫人显得有些迟缓,尤其是面对这份厚重的情感,似乎千言万语,数年光景,都难以完全表达和偿还。” “所以,你必须安然归来,站在我身旁,亲眼看着我用余生,一点一滴偿还你的情债。”她的话语,虽尽力轻松,却字字千钧,饱含深情。 萧陌然的心被一股莫名的情绪紧攥,他将她揽入怀中,那是他最坚实的承诺,“我一定会的,夫人,我必定尽快归来。为了我们的小公主,为了与她共度此生的每一个瞬间,我也将不负你的等待。” …… 两人踏入帝后的寝宫,正欲低语私谈,却被萧枭突如其来的召唤打断。 只见张深匆匆而至,气息微喘,带来了召见的命令。 萧陌然望向门外疲惫的张深,眼神中闪过一抹忧虑。 他轻抚苏砚昭的背,低头留下一吻,声音温柔却坚定,“你先休息,我去见父皇,很快就会回来。” 苏砚昭瞥了一眼门外的张深,心中已有了些预感。 回身对着萧陌然,她轻声说道,“别急,我先吩咐桃月备膳,等你回来。”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好。” 他离开寝宫,径直前往庆泰宫。 甫一进门,便见到萧枭满面愁云,示意张深在外候着。 张深连忙应声,离去时还不忘带走了其余侍从,使庆泰宫门前顿时清冷下来。 萧陌然望了望空荡的门外,转身面向脸色沉重的父皇,嘴角牵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步入宫殿,“父皇,何事让您如此动怒,又有人惹您不开心了吗?” 萧枭见儿子还想装傻,怒气更甚,猛击扶手,目光凌厉,“除了你,还能有谁让我这般动怒!” 萧陌然随意寻了处坐下,面容平和,仿佛眼前波涛不惊,“孩儿近来确实没有再递交什么烦心的折子给父皇。” 萧枭岂容他逃避,直接点破,“这时候还提折子?南岭边境危机四伏,我几乎要亲自披挂上阵,哪里还有心情看折子!” 萧陌然那惯有的淡然笑容微微收敛,他意识到事态并不简单。 萧枭收起了先前的玩笑神色,强压下怒火,目光锐利,“北伐之事宫中沸沸扬扬,偏偏庆泰宫如同被遗忘的角落。难不成,你当真以为我这个退位的父皇已经无力管辖你,连你率领大军北上的消息,都不配得知了?” 萧枭自从迁居庆泰宫,几乎避开了一切朝政与后宫杂事,甚至免去了臣子们的晨昏定省。 原本那个总想偷懒的儿子,竟然一反常态,不再将奏折堆到退位太上皇的案头。 这使得萧枭享受了一段难得的清静时光,以为儿子登基后终于懂得尊敬长辈。 不料,今晨他一时兴起,欲离宫游逛,却意外发现整个皇宫异乎寻常的紧张氛围。 大臣穿梭频繁,就连御林军巡逻都变得更加严密。 第232章 我定不负约 恰巧,他在麒麟殿后遇见了一名来禀报的兵部官员,方知是自己那所谓的“孝顺”儿子正准备北伐,而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仿佛被刻意屏蔽。 萧陌然苦笑解释,“父皇,您了解儿臣,并非有意瞒您。” 他这样做,无非是害怕年迈的父皇冲动之下非要随军上战场,萧枭年事已高,他不忍再让父亲置身险地。 他又接着说,“父皇,儿臣未经通报而出兵,确实有失妥当,但所有军务都已安排妥善,请父皇放心,宫中静候佳音即可。” 他的言语中带着诚恳与不安,期望能得到父皇的理解与宽慰。 萧枭的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声音掷地有声。 “等什么?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老子我可是天生的护国将军!”他的语气里混合着骄傲与责备,眼神犀利。 “这样大的国家大事,你竟然不让人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想私下瞒天过海?” 萧枭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满,随即他话锋一转,神色中带上了一抹期待,“听说距离大军北上的日子只剩下五天了?皇儿,你得赶紧把作战计划呈给父皇看看,到时候我也要与你并肩同行。” 萧陌然的眉头瞬间紧锁,未经过多思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拒绝:“父皇,您真的不必去。儿臣之所以保密,正是因为我担心您一时冲动,随着大军出征。” 他的话语中饱含关切与坚决,目光深深锁在父亲的脸上,“南岭有无数勇士,少了一个父皇并不影响大局,更何况您年事已高,不应该再冒险与敌人正面交锋,留在宫中安享晚年,才是最为妥帖的。” 萧枭听了此言,怒意上涌,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怎能不必?在这深宫之中,多了我一个不算多,少了我一个也不算少!”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不利于说服,便调整了一下语气,“皇儿,你要记得,为父首先是一个守护家国的将军,其次才是这深宫里的退位太上皇。南岭若有危难,哪个战士不是奋不顾身,更何况是我这出生于武将世家,与北疆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将。” 面对萧陌然的阻挠,萧枭的语气变得强硬无比:“战场上没有逃兵,这次北疆之行,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即使你们不带我,凭我与北疆敌人的半生恩怨,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他们的巢穴。真要抛下我,我自己也能摸上门去!” 见劝说无果,萧陌然的额头隐约现出几丝皱纹,“父皇,我不是不想让您去,只是……” 未等他说完,萧枭已知其意,打断了他的话,“父皇明白你的顾虑,但儿啊,在国家危难之时,每个战士都应该冲锋在前,这是我们的责任,不分你我。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提刀,就要为你多杀几个敌人!”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萧陌然还想说什么,但目光无意间落在侧殿屏风旁悬挂的一套旧盔甲上,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妥协:“战略部署都已准备好,儿臣马上叫人拿给父皇过目。” 萧枭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方才舒缓了一些,自那日起,他不再如往常那般悠闲地待在庆泰宫,而是频繁地奔走于御书房和麒麟殿之间,凡是涉及北疆的事务,无一例外,他必定参与,生怕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暗中改变计划,独留他于皇城之中。 萧陌然看在眼里,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无奈与宠溺交织。 从那之后,每次会议之前,他都会特地派人先去庆泰宫请萧枭,以免老父亲徒劳地往返于御书房和麒麟殿。 …… 出征前的倒数第二天,一切安排就绪后,萧陌然暂且放下繁杂的朝务,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苏砚昭。 黎明初破,寝宫外的侍从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大约辰时,苏砚昭从睡梦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外间繁忙的景象,疑惑地问刚从外殿进来的萧陌然:“这么早,他们在忙些什么呀?” 萧陌然面带微笑,步履轻快地走到她身边,“在收拾一些出宫要用的东西呢。” 话语简单,却在苏砚昭心中激起波澜,她的手不禁一顿,听见“出宫”二字,她首先想到的是出征提前。 见她眼中满是忧虑,萧陌然笑着坐在床沿,轻轻拿起衣物,细心地帮她穿上,“别胡思乱想,是要带你出宫散心。” “出宫?”苏砚昭一脸惊异,手按在他手中的衣物上,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离你出征只有两天了,这时候还要出宫?” 萧陌然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理所当然地说:“两天也是时间嘛。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北疆之事亦难料。之前答应过你,每隔几个月便带你出宫一次,好让你放松心情。一旦战事开启,这个承诺恐怕就得暂时搁置了。” “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会觉得孤单,我想在离开之前,多陪陪你,我的小公主,带你四处转转,免得你终日被这高墙所困。” 见她眉头微蹙,萧陌然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黑发,笑道,“就在皇城周围转转,现在正值秋高气爽,是骑马的好时候,我要带我的小公主骑马去散散心。” 话音刚落,桃月从殿门外步入,恭敬行礼后报告:“陛下、娘娘,行李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出宫。” 苏砚昭看向那个眼神温柔的男子,只见他眉宇间含着笑意。 她接过他手中的衣裙,缓缓穿戴整齐。 早餐备齐,一番梳洗打扮后,两人共进早餐,然后携手登上马车。 他们一同在荷塘边赏最后一季的夏莲,乘着秋风在旷野上纵马驰骋,又在皇城酒楼的雅室里,面对着落日的余晖共进晚餐。 直至月挂中天,夜色低垂,马车碾过宫道的沉稳声响,悠长地回荡在宫门之下。 自皇城酒楼返回皇宫,大约半时辰的车程,苏砚昭在微微颠簸中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清澈的眼底仿佛被一层薄雾覆盖,增添了几分迷离之色,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第233章 一切安好 她没有选择闭目养神,而是依恋地依靠在萧陌然坚实的胸膛上,努力提着精神,与他分享着轻松愉悦的话题,仿佛这样能将时间延长,将即将到来的离别暂时遗忘。 不久,马车稳稳停在了帝后寝宫雄伟的门槛之外,萧陌然拥着怀中的佳人,步伐稳健地跨过门槛,步入那金碧辉煌的殿堂。 苏砚昭温顺地搂紧了他的颈项,脸颊贴在他的肩上,身子轻靠,依赖且信任。 萧陌然瞥见怀中女子乖巧的模样,心中涌动起一股柔情,原本打算直接带领她走进那专属的温馨空间,却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他带着她穿越宫殿,径直来到了寝殿后那隐秘而奢华的温泉池。 池壁上镶嵌的一颗颗珍珠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它们散发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温泉水映照得明亮如白昼。 随着两人轻盈的步伐踏入温池,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苏砚昭的目光追逐着那些波动,嘴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微笑,语气中夹杂着俏皮与挑逗,“公子这是想在这里重温新婚之夜的甜蜜与浪漫么?” 萧陌然闻言,没有丝毫躲闪,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同时温柔地引导她靠近池边,手指轻巧地抬起她的下巴,浅尝辄止地吻上了那诱人的红唇。 “确实有此念头,不过,我的小公主,你愿意赐予我这份荣幸么?” 她仿佛被他的话语点燃,主动环上了他的肩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着他给予的每一份温柔。 “自然愿意。”温池之中,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似乎在为这对恋人见证这一刻的缠绵与不舍。 接下来的日子,萧陌然破例取消了出征前两天的早朝。 在皇宫这最后的温馨时光里,他并未急于起床,而是贪恋着床笫之间的温情与欢乐,与心爱之人嬉笑玩闹,直到巳时三刻,阳光已经斜洒,才懒洋洋地吩咐仆人传膳。 接近午末时分,萧枭派人来请萧陌然至庆泰宫,详谈次日大军北伐的各项细节。 当他处理完公务回到寝殿,天边已染上了黄昏的柔和色彩。 推开门扉的瞬间,只见苏砚昭正细心地为他整理即将远行的行囊。 他在门槛处停留了片刻,任由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然后缓缓步入,从身后轻轻环抱住她,声音因情感的波动而显得略带沙哑,“这些琐碎的事,让仆人们去做就好,你无需亲自动手。” 苏砚昭感受到背后的温暖,转过身,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肩膀,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待你归来之时,是否就是北疆安定之日?” 他微微一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难道小公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夫君归来了?”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双手更紧地环绕着他的腰,嘴唇紧抿:“自然是的。” 那一刻,他的笑容渐渐敛去,凝视着她眼底那竭力掩藏的泪光,语气异常郑重:“不会太久的,相信我。” 他许下郑重的承诺:“北疆虽城池林立,征服之路漫长,但一旦攻克几座关键城池,双方必会暂时停战调整策略,到时候,我定不负约,归来与你团聚。” 与此同时,在庆泰宫内,萧枭收好了萧陌然呈上的防御图,走到挂着历战铠甲的架前,深情地望着那些伴随他走过无数次战场、见证过无数次荣耀的老友,然后慢慢转身,迈向宫殿外的长阶。 跟在身后的张深注意到主人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目光穿越重重宫殿,似乎投向了极南之处。 张深好奇地顺着那个方向望去,虽然他的视线只能触及一堵堵高耸的宫墙,但他深知,主人的心思早已飞越这重重障碍,落在了那位于京郊的庭院之中。 那是夏夷皇后静谧安息之所。 收回目光,张深内心悄然叹息,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询问萧枭是否应在出征前夕前去探望夏夷皇后。 毕竟,从皇宫到那里的路途并不遥远,一切都还来得及。 然而,萧枭却长久地凝视着南方,一言不发。 最后,他低沉地吐出了几个字:“罢了,不去也罢。身份有别,频繁造访恐有失礼数,只要……她一切安好,便好。” 张深垂下眼帘,心中泛起一抹酸楚。 在这长达二十余年的恩怨纠葛中,是非对错恐怕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两人各自在青春最好的年华,承受着生命中最深的遗憾。 萧枭没有选择回到寝宫,而是站立在宫殿门前,目睹着这个平静的傍晚逐渐淹没在夜幕之下。 他独自品味着战云密布前的最后一丝宁静,感受着日与夜的交替,生与死的轮回。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落在皇城之上时,那些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已列队完毕,整装待发。 苏砚昭陪伴着萧陌然来到城门,一只手被他紧紧牵着,另一只手则藏在宽大的袖中,握成拳头,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紧张与不舍。 战鼓雷动,士兵们的士气冲天。 萧陌然从远方收回视线,转向了身边的苏砚昭。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叮咛道:“为岳母新建的行宫,半月后即可完工。那时我或许无法亲自迎接,但宫中的暗卫和侍卫会妥善协助岳母搬家。” “那行宫紧挨着旧时公主府邸,离皇宫很近,今后你去看望岳母就不用再长途跋涉了。”他继续说道,指尖轻轻触碰她的眼角,温柔地抹去那未及落下的泪珠。 “还有,宫中留下了很多人,若你在宫里感到厌倦或烦闷,随时可以外出走走,那些护卫足够保护你的安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要记住,不要单独前往边疆,两国交战时期,边疆城市容易受到冲突波及,擅自行动太过危险。” “放心,皇宫和皇城内部都会很安全,你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别让我回来时看到你病恹恹的样子。”他的话语中满是关切与不舍。 苏砚昭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她的眼眶已经湿润,快要控制不住那即将决堤的泪水。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脆弱,她在泪水溢出前,猛地扑进他的怀抱,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声答应着。 第234章 依依不舍 “你也要保重自己,尽量避免受伤,早日平安归来。”她低声说道。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那动作温柔得仿佛连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不忍打扰这份宁静,嗓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渗入心田。 “一定,等我回家。” 二人依依不舍地分离,萧陌然身形矫健,翻身跃上那匹雄健的马背,动作流畅。 紧握缰绳,在纵马离去前的那一刹那,他蓦然回首,目光穿越人群,牢牢锁定在苏砚昭的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深情与不舍。 随后,他对身旁的侍从下达指令,声音虽低,却带着坚定:“照顾好皇后。” 言罢,宫女们整齐地跪地,异口同声地应答,声声誓言,响彻在寂静的宫墙之间。 远处,坐在马背上静静遥望这一切的萧枭,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怅惘。 不久,随着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远方。 苏砚昭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那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直到再也望不见他们的背影,泪水终于,一颗接着一颗,无声地砸落在地面上,承载着沉重的思念与不安。 她身边最贴心的侍女桃月,默默地走上前来,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胳膊,那温柔的动作里,满是心疼与理解。 她轻声安慰着:“娘娘,别太伤心,殿下一定会很快就凯旋归来的。” 苏砚昭努力抑制着即将溢出眼角的泪水,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仿佛是在尽力隐藏内心的脆弱。 片刻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带领着桃月和其他侍女,缓缓转身,踏上了返回寝宫的路。 虽然萧陌然与萧枭已经离宫,但皇宫的守卫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反倒是比之前更加严密。 无论是隐蔽在暗处,如影随形的暗卫,还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御林军,数量上都有所增加,他们穿梭于宫墙内外。 当苏砚昭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站立于宫门之下,她回望着这座充满熟悉气息的皇宫,心中五味杂陈。 表面的一切看似平静如常,但在她内心深处,却因这一瞬间的离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旷与寂寞。 那种空旷感,就像是整个皇宫中,除了那些无形的守卫和忙碌的仆人,再无他人,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桃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适,恰到好处地提出了建议:“公主已经很久没有去京城郊外的别院了,不如我们去那里小住几日,换个环境,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苏砚昭沉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那就明晨启程吧。” 她不希望自己的忧愁影响到傅媛,那位总是为她操碎了心的亲人。 桃月欣然同意,同时体贴地说道:“也好,我会让人给公主泡壶热茶来,昨晚您休息得晚,今天又起得这么早,不妨先回去小憩片刻,别累垮了身体,让其他人也跟着担心。” 苏砚昭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点头。 随后,一行人加快脚步,向着内宫行去。 自从从南江回来,她与萧陌然几乎朝夕相处,尤其是婚后移居此处,这种彼此间的依赖感更加深厚。 而现在,面对这充满过往回忆的宫殿,苏砚昭内心的孤独感被无限放大。 当她走到屏风前,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内深入。 转身唤来桃月,吩咐她准备马车,即刻动身前往郊外的别院。 桃月虽然略感惊讶,但很快明白了主子的心意,迅速着手准备起来。 在她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在夏夷皇后的陪伴下,公主的心情应该会比独自一人留在宫中好很多。 京郊的别院里,傅媛得知萧陌然领兵出征的消息,便一早就起身在院子里等待着苏砚昭的到来,眼中满是期待与担忧。 接近辰时的尾声,苏砚昭的马车缓缓抵达。 傅媛急忙上前迎接,一眼便看到了女儿微微泛红的眼眶,心知她定是独自偷偷地哭了许久。 她没有多言,只是紧紧地拥抱着苏砚昭,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砚昭,你很久没有来陪母亲了,我一个人在这别院里,真的很孤单。你就留下来,陪我住上几天吧。” 苏砚昭轻轻应允,那一声“好”里,包含了对母亲的思念与依赖。 傅媛领着她进入屋内,两人相对而坐,开始了长时间的交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尽的情。 而第二天清晨,傅景淮的突然到来,让苏砚昭颇感意外。 听到侍从通报时,她还有一丝不敢相信。 走出房门,只见傅景淮已悠然自得地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正静静地等待着她。 她缓缓走近,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兄长,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傅景淮抬眸,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有些事,我想亲口告诉你。” “本来想直接去宫里找你,但考虑到殿下不在,你应该也不会单独留在宫里。后来一打听,发现你果然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 苏砚昭坐下,接过桃月递上的茶,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茶杯的边缘。 相较于昨日,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平和,情绪也明显好了不少。 “宫里头确实让我有些憋闷,所以昨天就到这别院来散散心。” “哥,你特地跑这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傅景淮神色变得越发郑重:“是关于北岭战事的事情。” “战事进展很快,我也计划带着李叔他们去临安边境看看。如果前线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苏砚昭对此稍感意外,但细细一想,这正是傅家男儿该有的担当。 为了不让妹妹过分担心,傅景淮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其实,几个哥哥从前天开始就陆续往临安边境去了。我虽然既不当官也不精通武艺,但我们傅家的财力还是有的。” “两国交战,兵马固然重要,但在战事结束前,粮草供应、后勤保障更是关键。你四哥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但这点财力,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再说,去临安还有个额外的好处。” 苏砚昭被他的语气逗笑,好奇地问道:“难道是躲避舅母的催婚神功?” 第235章 主动出兵 傅景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还是妹妹懂我,不愧是我们傅家的小机灵鬼。” 这一席话,让本有些沉重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也让苏砚昭感受到,无论外界如何动荡,家族的力量与温暖始终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你舅母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张罗着给我安排相亲,这回借机前往临安小住,也算能暂时避开那些纷扰,让耳根子享受片刻的清静。” 苏砚昭轻声叮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战场上刀枪无情,你务必自己小心。” 他温柔地揉了揉苏砚昭的头,眼里满是宠溺,“放心吧,我命硬,什么风浪没见过。” 随即便吩咐侍从们将满满一车的金银财宝和细软物件搬入别院,“这一去,归期未定。” “我知道你和姑妈并不缺银两,但身边多备些钱,我的心里也会更踏实些。”他解释道。 那一车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在傅景淮的指挥下一箱箱被稳稳抬进别院的仓库中。 虽然这样的举动颇为显眼,但在京城这个每一寸土地几乎都处在萧陌然掌控下的地方,尤其是这别院周边,暗处藏着多少忠诚于萧陌然的暗卫,无人可知。 整个南岭范围内,再也没有比这别院更安全的藏身之所了,傅景淮根本不担心存放在此的财富会引来贪婪的目光。 与苏砚昭依依惜别后,他又转去找傅媛告别,这才踏出了别院的大门,迈向远方。 皇帝亲自率军出征,除了苏砚昭所在的这一角落,京城其余地方似乎并未因此掀起太多波澜,一切如常。 而在北岭与南岭接壤的边境线上,随着南岭大军的逼近,这片原本宁静之地,一夜之间变得人心惶惶。 北岭皇宫,金碧辉煌,奢华无度。 一名小太监踉跄着冲进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居的太和宫偏殿,他战战兢兢的声音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慌乱: “皇……皇上,南岭的大军……攻过来了!” 帐帘低垂的龙床上,先前的欢声笑语瞬间凝固。 随后,一位穿着宽大袍服、胡须凌乱的中年男子猛然拉开床帐,一脸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我北岭虽小败一场,但南岭又岂是能小看之辈?!” “竟还说大军压境?” 他瞪视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小太监,眸中杀机毕露,恨不得立即将这个散播恐慌的阉人拖出去问斩,“再敢胡言乱语,朕亲自送你上路!” 小太监连连磕头,急切辩解:“皇上,此言千真万确……南岭的皇上和太上皇亲率大军,数万兵马自临安向北推进,直逼我北岭边疆。” 阿正猛然从床上站起,脸庞瞬间阴沉。 床帐内衣衫不整的女子也收敛起笑容,猛地坐起,神色焦虑地望向阿正。 阿正眉头紧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脚踹翻身旁精致的香炉,那轰然巨响令大殿中所有人惊恐跪拜,一片哗然。 “皇上息怒啊!” 阿正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跳。 “好!好一个南岭!好一个萧陌然!我北岭的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接连惨遭其手,我尚未来得及找他清算旧账,他竟先挥师而来!” 想到爱女阿瑶被邪术害死后,敌人竟嚣张地将她的遗体送回,那赤裸裸的挑衅与侮辱至今仍让他的怒火难以平息。 他这边复仇计划未展,南岭却已主动出兵! 盛怒之下,阿正厉声下令召见丞相入殿。 丞相早已跪在殿门外,闻言连忙匍匐而入。 阿正圆睁双眼,怒声道:“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让你安插在南岭的眼线呢?!一个个废物!南岭若要出兵,至少需筹备一两个月,为何这些人没有半个信儿传来?!” 丞相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汗水如泉涌,也不敢去擦。 他急促答道:“启禀皇上,我们的探子……未曾传来任何消息。微臣原以为南岭近期不会有所动作,所以他们没有传信回国,可……现在看来……” 他支吾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正心中恨不得将那些失职之人碎尸万段,见他如此吞吐,更是怒火滔天。 他猛地抽出架上的长剑,抵在丞相胸前,“说!” 丞相一动也不敢动,声音颤抖着讲完:“如今敌军来袭,我们事先竟毫无察觉,恐怕……恐怕是早已……被发现。”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精心部署的忠心死士怎会全部失联? 阿正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但这番领悟只让他的愤怒愈发沸腾。 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重击地面,吓得四周人等皆是一颤。 “昔日金家当权,我们的密探能在南岭皇宫隐匿十几年而不被察觉。如今南岭易主,皇权落入萧陌然手中,短时间便将我们北岭安插的内应一一清除。” “好!这位新帝的手腕真是不简单!” “彭言!”他用力一挥袖,对跪伏在地的丞相下达命令,目光中透着森冷狠厉,“秘密派遣人手潜入南岭皇城,把南岭的皇后给我抓来!” “有了人质,我不信萧陌然还敢对我们北岭下手!” 丞相为难地犹豫再三,最终颤声承受着君王的雷霆怒火,低下头回复: “皇上……微臣无能,南岭新帝已将通往皇城的所有路径都封锁严密。我们的人员要想潜入,只能正面硬撼他们的大军。” “一群废物!”阿正怒目圆睁,面红耳赤。 丞相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往昔,他们常以人质为饵,逼迫对手就范…… 数载之前,策反前朝那位深居简出、智慧超群的太傅宋顼,弃南投北的计策正是如此精妙绝伦。 这一幕,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令人至今仍回味无穷。 而今,当南岭王国蠢蠢欲动的消息拂过北岭的耳畔,阿正的第一个念头便如同电光石火般清晰——秘密俘获苏砚昭,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牢牢捆绑住南岭王萧陌然的手脚。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 萧陌然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不仅早早地将所有隐蔽的通道封锁得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逾越,就连那条唯一的明路,也被他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密集如林的士兵,即便是最为狡猾的夜行者,也难逃此等天罗地网。 第236章 可有想念我? 此时想要偷偷潜入那戒备森严的皇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任何人,只要暴露在那千军万马之中,瞬间便会成为活靶子,万箭穿心,结局无需多言。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沉重的气息,以至于那细小如丝的针落地声,都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静止,直至阿正胸中那股汹涌的焦躁终于被他强压下去,沉稳而有力的话语破开了宁静。 “南岭若要一战,我北岭自当奉陪到底,直到最后的烽火熄灭!” 他的声音穿透大殿,“两国实力相当,我倒是要亲眼见证,那位传说中的萧陌然,是否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够再现昔日辉煌!” 言毕,他已雷厉风行,着手召集中原的勇将与智士,准备背水一战。 “击蛇需中要害,除掉萧陌然,南岭的根基便不攻自破。” 阿正的声音愈发坚定,“这一战,不拘泥于常规,只有一个目的:夺取萧陌然的项上人头!” 将领们闻言,个个挺胸昂首,应声如雷,气势如虹,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然而,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阿正的目光穿过那庄严的大殿,落在远处的天际,心中的忧虑却愈发深重。 北地苦寒,十月份将至,意味着漫长的冬季即将拉开序幕,准备战事不仅是集结兵马那么简单,还需要储备足够的冬衣、粮草,以及维持军需的巨大银两。 可国家的财政已是捉襟见肘,每一个环节都需要钱来填补空缺,这让阿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战事不容拖延,国库资金有限,迅速解决战斗方为上策。”丞相擦拭着额角的汗水,点头应允,眼中闪烁着无奈。 正当此时,阿正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目光如炬地锁定丞相:“听说,南岭的国库状况亦不乐观。” 他所指的是四年前建帝统治时期那捉襟见肘的财政困境。 丞相面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这……毕竟……” 阿正直接打断了他:“南岭的资金究竟源自何处?” 丞相如实相告:“臣曾闻,早在萧陌然身为储君之时,便已着手恢复南岭的国力,其中必然包括充实国库的措施。” “此外……” 阿正迫不及待地追问:“还有什么?” 丞相接着说:“听说傅家中有一奇才,商界中的佼佼者,财富堪比一个小国,也是支撑南岭的重要力量。” 面对南岭的强大压力和庞大的军费开支,阿正如坐针毡,兵力与军饷成为了眼前最为紧迫的问题。 得知傅家竟有如此财力之人,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其争取到北岭一方。 “想办法把这个人弄到我们这边来。” 话虽刚落,阿正便意识到此人的傅家背景,策反的可能微乎其微。 丞相也表示赞同:“此人深植于傅家,即便现在是萧家执掌南岭,但皇后出身傅家,想要挖傅家的墙脚,恐怕不切实际。” 阿正的脸色沉郁至极,最终,他冷声下令:“即刻出兵,无所不用其极,给予南岭沉重打击!” 至于军饷的短缺,他眼神凌厉,心中狠下决心:“百姓的税收翻倍。” 在南岭正式发兵前夕,萧陌然已在城防室中对着图纸布局筹划了一个多月,而北岭则是在匆忙中应战,习惯性地采取了老旧的战术。 那些早已被萧陌然研究透彻的布防,一遇交锋便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北岭的军队节节败退。 传闻,北岭皇帝闻讯首战不利,震怒之下亲手斩了几名败军之将,以此来警示全军,彰显严惩的决心。 战争进入第三个白昼,傅景淮率领傅家族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临安城外。 那时,萧陌然刚刚结束与诸将领的紧急会议,得知傅景淮亲自来访,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意外,但他迅速恢复镇定,吩咐影二将这些尊贵的客人引入军帐。 傅景淮步入帐内,正欲行军礼,却被萧陌然轻轻抬手阻止。 萧陌然坐于案桌之后,桌面铺展着一幅密密麻麻标记着红色线条的城防图。 他抬头,温和的目光投向傅景淮,手指轻轻敲了敲对面的座位,声音中充满了关怀: “大哥怎会亲自远行至此?” 傅景淮缓缓坐下,答道:“此行特为前线带来粮食与军费。” 他进一步说明:“眼见十月将近,此战短期难以分胜负。寒冬一旦降临,比拼的就不只是兵力与实力,更有后勤补给与物资储备。我傅家除了一些银两外别无他物,只能尽力解前线的燃眉之急。” “近段时间,我已让人采购了大量粮食,及过冬所需的棉衣、军队急缺的药材,预计近两日便会送达临安,希望这些能够助陛下与各位战士一臂之力。” 战时,食物、救命的药物,特别是严冬里的保暖衣物,皆是不可或缺的。 傅景淮的这份心思与付出,让萧陌然心中满是感激,但作为一位领袖,他有更深的考虑需要表达: “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南岭的国库还算充裕,粮草等物资的准备我也有交代下去。” “再者,傅家的年轻人大多已投身前线,我个人认为,大哥应当留在皇城,照看砚昭和岳母她们。” 傅景淮却坚持己见:“皇城的守卫固若金汤,陛下已安排最优秀的暗卫守护,砚昭和姑母的安全,我与傅家尽可放心。” 再者,傅家蒙受陛下及南岭皇朝的深恩厚泽,在国家危难当头之际,我又岂能贪图个人的安逸,而选择藏匿于英勇战士之后,置职责于不顾?” “陛下,我自知并无其他过人之处,但手中些许积蓄或许能在此时派上用场。对于调兵遣将或浴血奋战,我确实一窍不通,可诸如粮食、营帐、药物此类军需物资的筹集与供给,我自信能够办妥。” “假若陛下不嫌弃我这点微薄之力,愿今后由我专门负责为仙子以及所有英勇将士筹备这些生活战斗之必需,使你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冲锋陷阵,我在后方为你们筑起坚实的后勤保障。” 言毕,他目光坚定,每一句话都透露出真诚与决心。 第237章 小别胜新婚 萧陌然静静地凝视他片刻,旋即起身,神色庄重地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我,以及全体将士,对大哥的慷慨相助表示由衷的感谢。” 然而,傅景淮作为身份尊贵之人,并不受帝王之礼。 就在萧陌然欲施以大礼之时,他敏捷起身,拦住了对方的动作:“陛下,不论是作为砚昭的兄长,还是南岭的忠臣,亦或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介子民,这一切都是我应当承担的责任,毋需如此。” …… 陛下亲临战场,亲自指挥,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而傅景淮及其家族不辞辛劳押运而来的大量粮草物资,更如同助燃剂,将这高涨的士气推向了顶峰。 相反,北方敌军因仓促应战,加之副将被斩首示众导致军心浮动,南岭军队乘胜追击,仅半月时间便连续攻克北疆四城,战线也随之从临安城外向北疆腹地转移。 数日之后,为让疲惫的战士得以休整,双方暂时握手言和,战火得以暂停。 萧陌然在与萧枭、江离然等重臣商议未来战略并严密部署各项军务后,一切安排就绪,他对着萧枭、江离然等官员缓缓开口:“目前两军暂时休战,预计接下来的几日内不会再生战事。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回去看看砚昭。” 江离然正欲点头以表理解与支持,却不料被萧枭抢了先:“陛下此番离京已近一月,是时候回去探望一番了。京城中的事务,皇父能够妥善处理,陛下请放心前往。” 萧陌然应允后,临行前细细安排好一切事务,这才骑马启程返回皇城。 及至抵达,已是夜色沉沉。 苏砚昭刚从沐浴中走出,正准备迈向床榻,不意之间,殿外宫人的惊喜之音划破宁静:“拜见陛下!” 苏砚昭身形一顿,错愕之中回眸而望。 正是萧陌然,身披铠甲,自殿门踏入,威严中不失温柔。 苏砚昭瞬间呆立,随即迅速反应,不顾身上仅仅披着轻薄的纱衣,急步迎向他。 “夫君!” 她紧紧拥抱住他,声音中抑制不住的是满满的喜悦与思念。 萧陌然的眉宇间顿时柔情万千,环抱着这投入怀中的小女子,紧紧相拥。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鼻息间不再充斥战场的硝烟与尘埃,只有她身上那淡雅的芬芳环绕。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轻声问:“可有想念我?” 她在他怀中用力点头,纤细的手指紧紧缠绕着他,似乎害怕这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梦境,“想,特别地想。”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猛地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甚至连环在他腰间的手也放松了。 萧陌然挑眉,不解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月余后重逢,可拥抱不过几秒,她竟避开了。 “夫人,这是何故?”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仔细打量着他,关切询问:“受伤了吗?” 方才拥抱时过于紧密,她生怕他身上若有伤,自己的动作会加重他的痛楚。 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再次揽住她的柔软腰肢,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语气中满是愉悦:“有夫人这般挂念,我怎敢轻易让自己受伤。” “请安心,我一切安好。”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心中那份久违的温暖逐渐充盈,如同寻常夫妇一般,低语道: “这段时间,北疆的四城已尽数为我们所收复,现下双方暂时停战,待士卒们恢复元气,我们将继续北上,推进战线。” 苏砚昭眼含笑意,毫不吝啬地赞美着他。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欲低头亲吻,如往常无数夜晚般将她拥入怀中,肌肤相亲。 但想到自己满身风尘,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 最终,只是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喉咙微动,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在殿内等我,我去沐浴更衣。” 她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唇边,而后退后几步,目送他步入净室。 而当萧陌然步入净室不久,苏砚昭猛然记起,忘了问他是否已经用过晚膳。 她连忙追赶,绕过屏风。 察觉到身后脚步声,他非但未加掩饰,反而直接转身面对她,眼中闪烁着玩味,打趣道:“夫人这是急着什么?” 苏砚昭脸颊泛红,急忙转身,背对着他,“谁急了?你……你晚餐吃了吗?需要我命人送饭进来吗?” “不用了,路上已用过了。”萧陌然回答道。 苏砚昭轻应了一声,“哦。” 本欲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正欲言语间,腰部突然被紧紧环抱。 他整个人贴近了她。 “既然是夫人亲自来此,何不留下,一同沐浴如何?” 苏砚昭心神微颤。 “我……我已经洗过了,你……嗯……”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一个深沉而炽热的吻封住了她的唇瓣。 苏砚昭剩下的话语,连同她心中的惊讶和微妙的情感,全都被他那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吻吞没,只余下心跳的鼓动,在胸腔内狂野奔腾。 “夫人,这可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哦。” 外面,桃月与其他仆人静静地等候着,原本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想要随时侍奉左右,却未料到主子这次在净室内沐浴竟然待了这么久,不由得心中泛起了疑惑与不安。 终于,萧陌然抱着满眼水雾、脸颊绯红的女孩缓缓走出,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头也不回地吩咐站在殿外的侍者,声音威严:“都退下吧,不用伺候了。” 众人连忙齐声应诺,桃月在离去时,顺手轻轻合上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在那幽静的净室里,他们度过了漫长而又短暂的时光。 人们常言,小别胜新婚。 苏砚昭原本以为,她与萧陌然这样每日几乎形影不离的伴侣,应该不会对这句话有所共鸣。 毕竟,就算是那些需要他早朝的日子,那位懂得在繁琐政务中寻找生活情趣的帝王,也总能将这点短暂的分离视作珍贵的“小别”,并用心去珍惜。 然而,这次他们因为战事分隔近一个月,一旦重逢,她才惊觉,“小别胜新婚”这句古语,在他们之间,其实从不曾缺失,只是以前未曾有过如此深刻而直接的体验罢了。 当苏砚昭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初醒的一瞬间,她的思维有一丝恍惚和空白。 第238章 不舍 随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晰而强烈。 望见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她猛地坐起身,顾不上全身的酸软乏力,正欲下床寻找那令她安心的身影。 但就在她刚刚掀起被角,双脚还未触及地面之时,帘幕已被门外的人轻轻挑开,随着一束灿烂的阳光涌入,一张熟悉而坚毅俊朗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这么着急,要去哪儿?”他及时搂住了因腿软差点摔倒的她,语气中带着笑意与关怀。 她眨了眨眼睛,当认出那是他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顺势埋进了他宽厚的怀抱,低声呢喃道:“醒来看不见你,还以为你又走了。” 他微微一笑,弯腰将她横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手臂紧紧揽住她的细腰,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她散落的长发,柔声道:“不会的,我答应过你,在没有事先告诉你的情况下,我不会突然离开,别害怕。” 经过昨晚的亲密无间,此刻的他们相拥而坐。 她抬头望向他,口中吐出的第一个问题,便透露了她内心的忧虑:“何时动身?”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萧陌然闻言先松开了怀抱,到一旁桌边取了杯温水喂给她喝,待她稍微润喉后,方才回答:“明日启程,今天我哪都不去,只陪着你。” 苏砚昭舔了舔已不再干涩的唇,“那边的情况允许等待吗?” “没问题的。”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中充满自信,“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更何况,军营里有父皇他们督战,不会有任何闪失。” 说完,他依在床边坐下,那双因常年握剑而略显厚实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侧,眼中满是深情:“昨晚你说腰酸,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苏砚昭下巴轻靠在他的肩上,带着几分慵懒与依赖,点了点头,“好,帮我揉揉吧。” 他宠溺一笑,将这刚醒的小猫咪般的她搂得更紧,小心翼翼地抚摩着她柔软的腰肢,每一次触碰都充满了无尽的爱怜与暖意。 知晓次日又要面临分别,苏砚昭决定珍惜剩下的每一刻,一整天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萧陌然的身旁。 无论他走到哪里,她的身影都紧紧跟随。 夜幕降临,两人相拥而卧,萧陌然轻声细语地讲述着战场上的故事,但总是挑选那些轻松有趣的片段,刻意避开了那些刀光剑影下的危险与残酷。 亥时刚过,他注意到怀中的她尽管眼睛还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却丝毫没有睡意,于是停下了话题,笑着捏了捏她的腰,带着调侃的口吻问道:“小公主,还不困呀?” 她抿抿嘴,撒娇般说道:“昨晚睡得太好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话虽如此,两人之间那份默契无需多言。 他沉默了一会,随后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坚定而温柔:“战事不久就会结束,我会尽我所能平息这一切,尽快回到你的身边。”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轻轻点头,以行动给予无声的回应。 又过去一刻钟,考虑到他的行程,苏砚昭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临睡前还不忘叮咛:“明天你出发前,一定要叫醒我。” 萧陌然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他低沉地回应,那是一个满载承诺的应答。 然而,次日清晨,他并没有真正唤醒她。 他知道,她需要的是一个没有忧伤的告别,而不是晨光中那份带着湿润的离愁。 两国间的短暂和平,就像雨后的彩虹,绚烂却短暂,最多不过这几天光景。 一旦萧陌然重返前线,两军又将迅速投身于紧张的对峙与较量之中。 虽然她多么渴望与他共度更多时光,但她不愿让宝贵的每一秒浪费在沉睡之中。 于是,她选择闭目假装熟睡,计划在晨曦初露的时刻悄悄起身,至少在最后一刻,她想以自己最清醒的状态,送他远行,哪怕只是默默凝视,也将这份不舍与期盼深深镌刻在心底。 却不料,不过片刻,她便真沉沉地陷入了梦乡之中,呼吸渐趋平和。 卯时二刻,晨光微露,萧陌然缓缓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目光温柔地望向终于沉入梦乡的她。 她的容颜在晨曦的映照下更显温婉,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不忍移目。 他轻柔地低头,在她细腻的眉心落下一吻,动作轻缓而虔诚,仿佛这便是他一天中最神圣的仪式。 随后,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环抱着她纤细腰肢的双手,起身开始穿戴整齐,准备踏上征程。 穿戴完毕,他在案前提笔,留下了一页满载深情与不舍的信笺,字里行间渗透着他对她的挂念与不安。 信折好后,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转身走到床边,轻轻地掀起床帘的一角,投去最后一瞥,那眼神中蕴含了万千言语,却终化作无声的告别。 随即,他决然转身,步入清晨的微寒之中。 寝宫门外,影二与影一早已整装待发,见萧陌然走出,二人立刻单膝跪地,恭声道:“将军!” 萧陌然点头示意,随即翻身上马,背影坚定而决绝。 他回首看向那被薄雾轻笼的宫殿,在初露曙光的黎明中渐渐远去。 “启程!”一声令下,如同破晓的号角,激荡人心。 影二、影一应声而起,紧跟其后,齐声回应:“遵命!” 另一边,当苏砚昭悠悠转醒,外头已是阳光普照,一片灿烂。 身边的床位早已空空如也,预感中的离别还是悄然降临。 她心中虽已有了些微的预感,但仍旧忍不住伸手触摸床边,那里的温度早已冰冷,只留下一丝淡淡的余香,提醒着她,他确实来过,也确实离开了。 随即,她猛地掀开被褥,跳下床,心中怀揣着渺茫的希望,轻唤着萧陌然的名字。 而走进来的却是侍女桃月,手中握着一封书信,轻手轻脚地走到苏砚昭面前,声音柔和而细碎:“娘娘,将军在卯时便已启程了,因为您昨晚睡得太晚,他不忍心早叫醒您,所以没有打扰您的梦乡。” 接着,桃月递上信件,“这是将军留给您的信。” 苏砚昭颤抖着双手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拆开,每一个字都像是他温柔的目光,静静诉说着关切与承诺。 第239章 报仇雪恨 信中,他事无巨细地叮咛她要照顾好自己,字里行间还透露出他必胜的决心,并承诺会尽快攻取几座城池,待下次大军休整之时,定会再次归来,与她相聚。 读罢,苏砚昭沉默良久,眼眶微湿,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久久不散。 …… 与此同时,萧陌然与大军汇合后的第二天,北方边境的硝烟骤然升起。 南岭的军队严阵以待,而北岭的军队试图以突袭打破僵局,却不料计谋在一开始就败露,两军随即正面交锋。 这场战斗漫长而艰难,双方你来我往,战况胶着。 最终,凭借着精心布局与不屈的斗志,南岭还是占据了上风。 然而,北地的冬日来得迅猛而无情,战争的鼓声还未完全消散,第一场大雪已悄然覆盖战场,给本就残酷的战局增添了几分凄凉与悲壮。 阿正,北地的将领,眼见自己的领土连连失守,心中的焦虑与不甘愈演愈烈。 他渐渐察觉到,萧陌然不仅仅是要取得战争的胜利,更有着将北地彻底征服的野心。 为了对抗这股强大的力量,阿正决定孤注一掷,集结所有兵马,誓要与南岭大军进行一场生死决战。 在宫廷深处,有智者提出了不同的策略,认为南岭的攻势太过猛烈,北地迎战本就处于劣势,加之萧陌然用兵如神,难以捉摸,若不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北地很难获胜。 他们建议阿正考虑与邻近小国结盟,寻求外部助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面对这样的建议,阿正沉思良久,最终决定采纳。 其实,北地与周边小国联合抗敌的计划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只是萧陌然的迅速行动打破了他们的布局,使得联合作战计划未能如期实施。 而真正的联盟建立不仅需要时间,还需克服重重障碍,包括赢得其他国家的信任,确保联盟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叛,变为一场更大的危机。 眼见北地的形势日益严峻,如果不借助外部力量,很可能失去更多的疆土。 阿正紧急派遣使者前往邻邦,严令必须达成援助协议,为北地带来一丝转机。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个月已逝,南岭再次占领了北地的三座城市,直逼重镇川平。 而这次,北地的反击出乎所有人意料,兵力几乎翻倍,战况变得更加胶着。 几员大将与副将从前线归来,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帅帐之中,各路文臣武将聚首一堂,其中包括萧枭、江离然、傅栩安、傅景淮等一干重臣。 副将进账,首先向坐镇中央的萧陌然行礼,随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情况如何?”萧陌然的声音冷静而有力。 一名将领回答:“正如所料,北地确实已与他国结盟,具体通过何种条件达成联盟尚不清楚,但援军已经抵达北地。” 萧陌然追问具体的援军来自哪些国家,然后他低下头,视线落在桌上的防御图上,那标注着怀远国的小国在图上显得格外醒目。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敌我兵力相当,攻克北地本不应如此艰难,但若北地能够频繁获得援助,那么局势就变得极为不利。 这时,一位臣子提到“怀远国”,并建议南岭也应尝试外交手段,劝说怀远停止援助北地,但这番话立刻在帐中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江离然随即表示反对:“此举万万不可行。” 他分析道:“北地短时间内就能动员他国出兵,说明与其结盟的意图早已存在。而愿意与北地为伍的国家,自始至终都不是中立的旁观者。更何况,他们既然已经承诺援助北地,援军已行,局面难以逆转。” 萧枭接着补充:“现在派使者去,只能让对方乘机提出更多要求,从而在南岭与北地之间坐收渔利,对我们并无好处。” 想要说服那些从未中立的小国,仅凭口头的说辞无疑是徒劳。 在这乱世之中,让话语掷地有声,让其他国家心生敬畏,放弃觊觎之心,唯一的办法就是展示自身强大的实力。 实力,才是压倒一切、换得和平的硬道理。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萧陌然,期待着他做出决定。 他仔细审视着防御图,权衡利弊,最终果断下达命令: “原定计划不变,继续进攻。鉴于怀远位处东北,为防止其背后袭击我南岭,立即调动七万精锐驻守两国边界,余下的大军继续北进,不可有丝毫迟疑。至于怀远小国,纵然全力以赴支援北地,兵力也不过十万余,不足为惧。”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充满了必胜的信念,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在萧陌然的领导下,南岭的军队踏上了新的征途,誓要赢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这一关键时刻,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力,持续攻势,直至最后一刻,方能在战场上赢得最终的胜利。 话语戛然而止,他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他手指向那片被怀远之国笼罩的阴霾之地,沉声道:“若怀远终不肯撤回他们的铁蹄,待我北岭防线稳固之时,我军便将如潮水般顺势东进,迫使怀远不得不臣服于南岭之下,成为我们的附庸。” 怀远国的干预,让本已略显明朗的战局瞬间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然而,南岭的将士们无人展现出丝毫的畏惧。 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宫廷内部的剧烈动荡,忍受了北方敌军不断施加的压力,好不容易才在短暂的和平中得以喘息,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北方入侵所打断,让民众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作为保卫家园的勇士,他们深深理解战争的沉重与意义,更清楚这一战对于南岭未来命运的决定性影响。 和平,绝非是乞求所能得来。 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真正握住和平的橄榄枝,不让家园永远笼罩在外界威胁的阴影之下,不让后世子孙重复遭受侵略的苦痛。 如今有机会让祖国变得更强盛,他们自当拼尽全力,粉碎敌人的部队,征服北岭,以此洗刷耻辱,报仇雪恨,这是每一位战士义不容辞的责任。 第240章 约定 严冬时节,寒风如刀,无数士卒的鲜血染红了战场,终于在一年的尾巴上攻克了北岭重镇川平。 虽然南岭损伤惨重,但北岭及其援军怀远更是元气大伤,短期内难以恢复,再也不敢轻易发起挑衅。 萧陌然并未急于乘胜追击,而是命令士兵们安营扎寨,休息整顿,恢复体力。 此时,南岭国内出现了一些需要萧陌然亲自处理的紧急事务,趁着大军休整的机会,他带领少数亲信,昼夜兼程赶回国都。 尽管莒平距离京城并不遥远,但由于战事连绵,他已经两个多月未能归家。 曾对苏砚昭许下常伴左右的承诺,却因怀远的干预而不得不一再推迟。 抵达莒平,处理完所有事宜之后,萧陌然立刻策马飞奔,急切地想返回皇城。 虽然知道在宫中的停留不会太久,但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能稍微缓解彼此间的思念之情。 深夜,马蹄声在寂静的宫门前响起,及至寝殿时,已经是夜半更深。 值夜的桃月看到他们满身疲惫与尘土归来,先是惊讶,继而更多的是担忧。 几乎是在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口中刚唤出“参见皇——”,就被萧陌然阻止了。 “不必多礼。”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扰了寝宫内安睡的人。 在寝宫的门外,他停下了脚步,低声向桃月询问:“娘娘是否已经安歇?” 桃月轻轻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嗓音回答:“是的,娘娘已经休息了。” 说话间,她抬眼看向萧陌然,昏黄的灯光下,他因连续月余的征战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脸庞上带着一股坚毅。 随后,萧陌然步入寝宫,入门之前抛下一句话:“我马上就走,别惊扰了娘娘。” 桃月愣了愣,随即轻声答应。 萧陌然之所以不愿吵醒苏砚昭,还因为他身上带着战斗留下的伤痕,不想让她为此忧虑。 寝宫内,炭火旺盛,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刺骨严寒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脱下黑色的大氅,随意递给身边的侍从。 步伐轻柔,缓缓走向床榻。 然而,当他接近时,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过去,每当苏砚昭入睡,必定会放下床帐。 但今晚,床帐却依然高悬,烛光直接洒在床榻之上,显得格外明亮。 桃月捧着热茶走近,见萧陌然停在床边,小声说道:“最近娘娘频繁做噩梦,床帐放下后,里面过于昏暗,所以娘娘不让放下床帐,并请求留下几盏灯。” 由于萧陌然远征在外,苏砚昭自然是心绪不宁。 特别是他上次离开时说很快就会回来,而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战事胶着,他不仅没有归来,前线的捷报也是寥寥无几。 苏砚昭怎能不忧心忡忡? 她判断战况的好坏,一是通过捷报的频次,二是萧陌然回家的频率。 近期没有他的消息,捷报也很少,日夜忧心忡忡,夜晚则被噩梦困扰。 甚至有几个晚上,苏砚昭都会在恐惧中惊醒。 于是,她吩咐桃月不要放下床帐,要一直留灯陪伴。 听到这里,萧陌然眉头微皱。 他退到屏风之外,隔开一段距离,才对桃月说:“既然娘娘夜里不得安眠,每晚应在香炉中添加一些安神香。” 桃月连忙点头答应:“放心吧,陛下,从昨晚开始,安神香就没有中断过。” 萧陌然又叮咛:“年关将近,今年我无法陪在娘娘身边,除夕之夜,请夏夷皇后进宫,陪伴娘娘守岁。” 桃月连声答应。 萧陌然继续细密地交代了许多关乎苏砚昭的琐事,从添炭保暖到防风寒侵袭,每一个细节都不落下。 桃月认真倾听,把这些都牢牢记在心里。 安排妥当后,他示意桃月退下。 再次来到床边,寝宫内安神香的气味弥漫,深夜时分,正是人最易深眠的时刻。 心中略感宽慰,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见被子有些滑落,他伸出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面庞和脆弱的颈部,仅仅拉住被角,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 时间紧迫,不容他有更多逗留,萧陌然在皇宫的停留极其短暂,大约在寅时的尾声,天色依旧沉浸于夜色之中,他再次踏出了皇城的门扉。 第二天清晨,苏砚昭缓缓睁开眼睛,头颅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迫,疼痛不已。 她努力坐起身,呼唤着桃月的名字:“昨晚,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记忆的深处,仿佛有那样一幅画面,月色温柔地拥抱了整个夜晚,星辰如同散落的珠玑,点缀着无垠的天幕。 在这样的夜色中,苏砚昭仿佛与萧陌然不期而遇,两人的对话像是夜风中的细语,既真实又难以捉摸,时隐时现,真假混淆。 桃月的动作轻柔,她的手指温暖而灵巧,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她的声音温柔且带有一丝关切:“殿下是在深夜,月将落未落之时返回的宫殿,然而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他便又匆匆离去,只是短暂停留了一会儿。殿下说,看您好不容易沉入梦乡,不忍心因短暂的相聚打断您的安睡,所以并未让人惊动您。” 语毕,桃月的眼神闪过一丝恍然,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细节,继而补充道:“哦,对了,殿下还特别交代了一件事情,因为边境战事仍未停歇,他恐怕今年的除夕夜也无法实现归来的承诺了,去年那个温馨的约定,只好抱憾错过了。殿下还特意嘱咐我,要提前去迎接夏夷娘娘进宫,以便在这个春节,有人能陪伴在您身边。” “去年的约定……”这几个字在苏砚昭的心湖中轻轻荡漾开来。 思绪回到了那一年的除夕夜,那时候,他们尚未结成连理,宴席结束后,他们在东宫的星空下相依偎,眼前的烟花璀璨夺目。 他的声音低沉而深情:“年复一年,花开花谢,不变的是季节的轮回;岁岁年年,无论世界如何变迁,我都将不离不弃,陪你共度每一个新年,直到时间的尽头。” 苏砚昭缓缓闭上双眼,将这些温馨而遥远的回忆,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第241章 惊喜 随后,她将思绪拉回现实,向桃月询问起关于萧陌然的情况:“近期战事日益紧张,殿下他有没有受伤或是遭遇什么危险?” 桃月略微沉吟,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与不确定:“殿下归来时,身上依然穿着征战的战甲,未有更衣沐浴,口中也没有提到任何有关受伤的信息。至于他是否毫发无损,奴婢确实无法确定。” …… 川平一战,不仅是对北岭的巨大打击,同时也使得从怀远国远道而来援助的军队遭受重创。 怀远国君闻讯震怒,不久之后便紧急召回了残余不足原兵力三分之一的军队。 失去了外部支援的北岭,其内部实力也在逐渐衰退。 来年的二月,萧陌然亲自披挂上阵,直逼北岭的都城,迫使北岭之王阿正与其臣子逃离,退守西北边陲。 紧接着四月,南岭的军队再次攻占了北岭都城周边的几处战略要地,至此,北岭的军事实力已不及南岭的一半,大片领土落入南岭的版图之中。 面对如此败局,北岭王阿正怒火中烧,对前线连连失利的将领们进行了严酷的惩罚,于同年五月亲率残余部队出征,意图集结国内所有的剩余力量,即便是同归于尽,也要让南岭付出代价。 遗憾的是,阿正忽视了民众的力量。 连年战乱中,为填补国库空虚,阿正不顾民间疾苦,将税收加重,导致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民众负担骤增,民怨沸腾。 因此,当南岭的军队在五月中旬逼近至关键的宁峰关时,阿正虽然在前线与南岭浴血奋战,而北岭的民众,被长期的压迫压到了极限,开始自行组织起来,向南岭敞开了城门。 到了六月初,南岭在宁峰关取得了决定性胜利,随之夺取了关隘以北的另外三座城市。 阿正则带领着心腹撤退至北岭最北端的边疆地带,试图最后一搏。 如此一来,广阔的北方大地,大半部分已落入南岭的控制之中。 六月已过大半,萧陌然处理完繁重的军务后,终于踏上了返回皇城,与苏砚昭重逢的路途。 从岁末至今,半年时光匆匆流逝,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久别之后的首次重聚。 这段时间,尽管两人面对面的机会寥寥可数,但每隔半月,萧陌然都会派遣信使入宫,给苏砚昭送上平安的消息。 整整六个月,不论是风霜雨雪,信使都未有一日迟到,将这份情意绵绵的联系紧紧维系。 而苏砚昭在接到每一封来信后,都会立刻提笔,用最真挚的情感回复,将她的担忧、支持与思念融入纸张的每一个角落。 上次萧陌然回京,还是在寒冬岁末的除夕前夕,那是一个银装素裹,充满期待的时刻。 而这次的归来,已然是绿意盎然的端午时节。 当他踏入皇城的那一天,恰好是端午节后的清晨。 这位年轻有为的帝王,他的第一步便是朝着内殿而去,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心中牵挂的人。 然而,当他正匆匆走向内殿时,却被一名侍者拦住,告知皇后此刻并不在皇宫,早在前一天清晨就前往了京城郊外的行宫。 萧陌然的脚步不禁一顿,随即调整方向,准备亲自前往寻找。 但就在他刚要迈出帝后寝宫门槛的瞬间,被影二递上来的几封密封信件所阻。 影二恭敬地呈上信件,一边偷偷观察着主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边主动请缨:“殿下,京郊的行宫其实并不算太远,不如就让微臣代您前去,先一步探视皇后如何?” 他又补充说:“我们的归来并未事先通报宫中,若是皇后得知殿下已经回京,定会即刻返回这里。” 萧陌然拆开了一封信,轻轻地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影二随即行动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携同影一向京郊的行宫进发。 路途上,影一低声嘟囔着: “如果殿下一开始就派人通知皇后,昨天何必急着回京,通宵未眠,就是为了早一点见到皇后,结果人却不在宫里。” 影二闻言,斜了影一一眼,语气里充满了哭笑不得的意味:“你这木头脑袋,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情趣?这叫做惊喜,懂吗?” 影一不甘示弱地反驳:“惊喜得建立在皇后正好在宫中,冷不丁见到殿下的回归,那才叫真正的惊喜加惊吓。” “现在皇后根本不在宫里,哪来的惊喜?”影一理直气壮地说。 影二一时语塞,只能用一个无奈的眼神回应。 然而,影一的“高论”似乎还没有结束,趁着影二无言以对,他又补了一句: “再说了,宫里除了皇后,还有谁能留住殿下呢?夏夷皇后也尚未正式入住皇宫,殿下又是半年多未归,换作是我做皇后,恐怕也会选择去那个更有人气的京郊行宫小憩片刻吧。” 影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 “你就不能学学那山林间的哑巴鸟,哪怕片刻的宁静也好?”他抱怨着,语气中藏着烦躁。 随着话音落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一腿踢在了影一座下那匹健硕马儿的臀部。 这一脚,既快又狠,影一全无防备,身子猛地向前一冲,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甩落马背,只能死死抓住缰绳,稳住身形,心中一阵惊慌。 半个时辰的行程之后,影二与影一终于踏入了行宫门槛。 阳光正好,穿过雕梁画栋,洒在青石板上,斑驳陆离。 回想起昨日端午的欢声笑语,苏砚昭脸上还挂着一抹温情的笑意。 她与傅媛一起,灵巧的双手在绿叶与糯米之间穿梭,包出了一个个圆滚滚的粽子,数量之多,以至于今晨还在为如何妥善处理剩余的粽子而犯愁。 正当她低头沉思之际,影二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急切的呼喊闯入了静谧的行宫。 “皇后娘娘!陛下回来了!”影二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庭院,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苏砚昭措手不及,她手中的粽子在惊讶之下脱手,噗通一声,掉落在地,粽叶与糯米的汁液交织在一起,晕染出一小片水渍。 她愣怔片刻,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不敢相信的喜悦,顾不上脚下的狼藉,目光紧锁影二,声音微微颤抖地确认道。 第242章 捷报 “陛下真的回来了?”那句话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激动。 影二的面容上洋溢着喜悦,话语里满是自豪,“宁峰关大捷,连续收复了三座失地,陛下特意赶回来探望娘娘您。” 在一旁的傅媛也难掩欢喜之情,她眼角含笑,看了看身边的女儿,轻轻地推了一把,口吻中带着几分爱怜的责怪,“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准备接驾呀。” 苏砚昭闻言,匆匆用帕子胡乱擦了擦手,来不及细致整理,便提裙往外走去,临行前丢下一句,“娘,女儿先行一步。” 傅媛望着女儿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含笑,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时光飞逝。 不久,马车的轮廓出现在皇宫的大门外,阳光下金碧辉煌,映衬出皇家的威严。 苏砚昭轻轻提起裙摆,步伐轻快而又不失端庄,向着麒麟殿方向小跑而去。 此时,麒麟殿内,萧陌然刚刚归来,尚未召集群臣商讨国事,只有几位内侍侍立左右,宫殿显得格外清静。 苏砚昭的进入,打破了这份静谧,殿上之人的目光瞬间投来,充满了温柔与期待。 他刚处理完最后一件政务,将笔轻轻放下,将回复信函放在一旁,敞开怀抱,准备迎接那归家的佳人。 “回来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声音温柔,满是宠溺。 苏砚昭依偎在他的怀中,双手环绕着他的颈项,眼中除了他,再无其他,清澈的目光仿佛一汪清泉,只映照着他的身影。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的询问中藏着一丝责怪,更多的却是关怀。 “本想着给我的小公主一个惊喜,却不料,我的小公主已经自寻乐子去了。”他笑语盈盈,眼中闪烁着戏谑。 苏砚昭眉眼含笑,轻轻挑了挑,“宁峰关大胜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这次能在家里停留多久?” 她满是期待地问道。 “也就两三天吧。”萧陌然答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关切地问:“风寒可有好转?” “安太医的苦药虽然难喝,但两剂下去,已经好多了。”苏砚昭笑容中透着甜蜜。 天子归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位重臣连忙赶来朝见。 为了能多些时间和萧陌然相处,苏砚昭没有立刻回寝宫,而是在麒麟殿的偏室内静待他处理公务。 辰光流转,到了巳时二刻,群臣告退,萧陌然整理好桌上的密信与奏折,转身走向偏殿,寻见苏砚昭,一同返回寝宫。 久别重逢的温暖,让踏入寝宫的那一刻变得异常温馨。 萧陌然紧紧地拥她入怀,鼻尖轻蹭着她的颈窝。 苏砚昭不禁侧过头,轻笑中带着几分羞涩。 当察觉到腰间的带子被轻轻解开时,她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低语道:“香囊还未系上呢……”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且克制:“香囊在哪里?” 苏砚昭在他深情的亲吻下愈发柔软,干脆环上他的颈,依偎在他的胸膛,“妆台上……” 床帘悄然落下,遮挡住了室内所有的温馨与甜蜜。 接下来的两天里,除了偶有大臣前来请见,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离别的前夕,天边还挂着半轮明月,萧陌然便牵着苏砚昭的手,来到了温泉。 那些疤痕,有的已经结痂,肩头上几处尚在恢复中,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生怕弄疼了他,只是轻轻抚过他胸口那道新愈的深痕。 “疼吗?”她的声音温柔却充满关怀。 他轻笑,捉住她的手,将她按在温润的池壁上,抬头吻上了她的唇,“不疼,战场哪有不流血的道理,但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一切都值得。” 他拥着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情款款地继续说道,“北岭大部分城池已经收复,他们的败局已定,最多一个月,战争就会彻底结束,到时候,四海升平,你我再也不必承受这分离之苦。” 苏砚昭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伤痕,主动仰首,回应着他的亲吻,泉水潺潺,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好,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第二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萧陌然已整装待发。 与前几次一样,他计划悄悄离去,让她能多享受片刻的安眠,不愿扰了她的美梦。 然而,就在今日,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轻轻拂过屋内沉静的空气时,他刚从榻上缓缓起身,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却惊讶地发现,身边的苏砚昭突然间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初醒时的朦胧,而是异常的清醒与明亮。 萧陌然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他轻柔地掀开了半幅床帘,让柔和的晨光更多地洒落在床边,自己则坐在床沿,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语气温和而又带着几分宠溺:“天色才刚刚亮起来,时间尚早,再多睡一会儿吧。”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似乎连一丝困倦都不愿表露。 她用力撑起身体,坐得笔直,眼神不舍:“你是不是快要出发了?” 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却满载承诺与不舍:“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等我归来时,便再也不离开你了。” 苏砚昭不愿再贪恋片刻的温存,坚持要起身相送。 她知道,每一次的送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于是,直至半个时辰之后,她默默地陪伴他走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他骑上马背,扬鞭远去,那逐渐缩小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回到寝宫。 一个月的时光,既不漫长到足以消磨所有的思念,也不短暂到可以轻易度过。 自从萧陌然离别的那一刻开始,苏砚昭便开始默默计数着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梦回时分,她的心里都在默念着他归来的日子。 到了七月中旬,捷报再次传来,这消息吹散了宫中的阴霾,因为人人都明白,这捷报意味着北疆的土地即将彻底归顺帝国的怀抱。 而距离他承诺的一个月,只剩下了八天的时间。 苏砚昭心中充满了期待,期盼着那一日的到来,想象着他们的凯旋,但奇怪的是,随后的一个月里,宫中竟再无任何音讯传来。 第243章 命悬一线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已经远远超过了原定的归期,非但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就连萧陌然以往每半月必寄的家书,这个月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日复一日,苏砚昭的焦虑与忧心疯长,不仅是在宫墙之内,就连军营之中也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连御医们也不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沉重的表情,。 数日前,南岭的大军压境,逼近了北疆的最后一座城池,北疆的将军阿正率领着军队发起了誓死的抵抗。 那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两天,城门在无数次冲击下终于轰然倒塌,南岭的士兵们欢声雷动,以为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北疆已被彻底征服。 然而,他们未曾料到,阿正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早在战事爆发之前,他便悄悄调动了大约两万的精锐士兵,让他们伪装成普通百姓混入城中,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在那个南岭军队因胜利而疏忽的夜晚,这些隐藏的精兵利用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一般突袭了南岭主将的营帐。 他们身着便装,行动敏捷,而阿正为了确保能一举击杀萧陌然,更是筹谋已久,精心策划。 正当北疆的精兵一步步逼近主将营帐时,萧陌然正在东侧大帐中与群臣商讨着战略部署,而受伤提前休息的萧枭在西侧营帐中,第一个察觉到了这些伪装者的存在。 不顾自己的伤势,他毅然决然地抽出长剑,冲出帐篷,第一时间点燃了常用的信烟作为警报,同时大声命令士兵们准备迎敌。 刹那间,营地里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刀光剑影,响彻夜空。 萧枭虽然身受重伤,长时间的激烈对抗已让他的体力近乎枯竭,但他的眼神依然坚毅。 而萧陌然则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坚定地站到了萧枭身边。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阿正,等到萧陌然走出营帐,趁着双方混战之际,拉满了弓弦,一支涂抹剧毒的箭矢悄无声息地离弦而出,那箭矢的破空之声在战场的喧嚣中几不可闻。 萧枭,虽然勉强依靠着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但在生死关头,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首先发现了那支飞速逼近的冷箭。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萧陌然的身前,用尽全力喊出了最后的警告:“皇儿,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那支毒箭穿透了萧枭的胸膛,萧陌然回头的一刹那,这悲壮的一幕正好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这一刻,他几乎是以本能的反应,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了萧枭,尽管这样做意味着他将直面那支致命的箭矢。 那箭,寒气逼人,它擦过萧枭的盔甲,最终深深嵌入了萧陌然的身体。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特别是对于萧枭来说,那份想要保护儿子的纯粹情感,却在最后时刻被儿子以命相救,这种复杂的心情在他心头涌动。 箭上的毒液伴随着麻药,令他在中箭的瞬间全身力量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离。 萧陌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勉强用剑支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如炬,锁定了那支箭飞来的方向,对匆匆赶来的影二和影一下达了指令: “追!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影二咬牙切齿,将影一推向萧陌然,自己则急促地说:“保护好主子,我去解决他!” 言罢,便如一头猎豹般冲向了夜色深处。 随着萧陌然的倒下,战场的混乱进一步升级。 萧枭一面紧急派人召回御医,一面强忍着剧烈的眩晕,艰难地指挥着军队清剿剩余的敌军。 这场残酷的战斗,直到天边渐渐泛起了黎明的曙光才宣告结束。 战场上,尸体遍地,鲜血汇成小河,营地一片狼藉。 在清除完北方最后的反抗力量后,疲惫的将士们没有一丝懈怠,他们自发地集结,24小时戒备,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为他们敬爱的少主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不久,影二带领着几十名暗卫归来,他们的手中提着阿正的首级,身上沾满了血迹,让人难以分辨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在重重守卫的大帐之内,所有御医汇聚一堂,施展着各自的医术,针灸、汤药、各种解毒秘法轮番上阵,只为能从死神手中夺回萧陌然的生命。 尽管他们争分夺秒,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萧陌然体内的毒却似乎有着极强的抗性,解毒的进展微乎其微。 回想上次临安战役,萧陌然也曾不幸中了毒箭,那是北岭王的报复,但幸运的是,萧枭及时施以援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迫使北岭王交出了珍贵的解药。 然而这一次,面对深恨萧陌然的阿正,即便面临死亡,他也绝口不提解药的下落。 面对这样的绝境,御医们只能与时间赛跑,不断尝试配制新的解毒剂…… 几日光阴悄然而逝,萧陌然体内的剧毒毒素仍旧顽强地盘踞着,虽然生命之火得以勉强维持,但那曾经英气勃勃的身躯此刻却沉睡不醒。 阳光斜斜洒入营帐,给昏暗的空间带来一丝温暖,却无法驱散萦绕于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萧枭携江离然等心腹急步入内,映入眼帘的,是萧陌然安静得过分的面容,那份静谧之下隐藏着令人心悸的脆弱。 萧枭脚步不由加快,紧锁眉头间尽是急切,对着身旁的凌霄,语气迫切地询问道: “少主的状况怎样了?有何转机吗?” 凌霄闻声,身形一躬,恭敬中透着几分沉重,回答说:“少主稍早时分确有片刻的清醒,但随即又陷入了沉睡。” 萧枭的眼神在听到“片刻清醒”时,闪过一抹惊喜,但旋即又被忧虑取代,追问道: “陛下可有特别的指示?” 凌霄的声音低沉,仿佛承载着远方那位陛下的担忧:“陛下大人反复强调,务必确保少主受伤之事不得外泄,尤其是皇宫之中,万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闻言,萧枭眉宇间褶皱更深,满目忧虑交织。 他接着追问,声音里带着坚定: “除了保密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第244章 噩梦 凌霄摇了摇头,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无奈,“那毒药毒性太过猛烈,陛下大人能有片刻的清明已实属不易,只是匆匆留下几句叮嘱。”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之际,江离然适时开口,声音冷静而坚定:“彻底清除体内毒素,我们还需要多少时间?” 凌霄与其他御医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凌霄开了口,语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按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还需几日。”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令在场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萧枭回身,眼含希冀地询问道: “毒素一旦清除,陛下就能醒来吧?” 凌霄的回答充满了谨慎与不安:“微臣目前尚无法给予确切保证,但一定竭尽全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一番交流后,萧枭环视了一圈,轻轻挥手示意众人先行退离。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转向江离然,声音略带颤抖: “陌然受伤的消息,还未传到皇城吧?” 江离然脸色严峻,微微摇头,话语中带着坚定:“至今尚未有此消息泄露。” 他凝视着昏迷的萧陌然,拳紧紧握住,嗓音低沉,那话语既是安慰萧枭,也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陌然一定会好起来的,无论这毒多么凶险,只要他曾醒来一次,就必定会有第二次。他不愿南希为他担忧,所以在完全康复前,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让皇城得知。” 萧枭在床畔久久无言,脸上的表情交织着自责与悔恨。 他心中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为何那一刻,不能让自己替儿子承受那致命的一箭。 半生驰骋沙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南岭安宁,而今对这个多年未能给予足够关爱的儿子,这份亏欠成了心头最深的痛。 命运弄人,最终却是儿子替自己挡下了那支箭,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北岭战事已平,南岭再无忧患,而自己个人的生死,在这国泰民安的时刻似乎已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对于肩负国家和家族重担的儿子来说,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躺在病榻上? 战场上即使身受重伤也未曾屈服的萧枭,在这死寂的营帐里,背影竟显得有些佝偻,那份不屈不挠的坚毅似乎也随着儿子的昏迷而消散。 周围御医个个屏息敛气,不敢打破这份沉重的寂静,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时间缓缓流淌,当江离然再度踏入营帐,见萧枭仍旧固守原地,便欲上前劝说,希望能让这位身心俱疲的父亲暂时离开,自己留下照料。 走近后,却惊异地发现,这位素来以刚毅着称、历经无数风雨却从不曾流泪的将军,此刻正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江离然的手在半空一顿,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萧枭多年来的忠实追随者,他随其由萧家的东宅,到政变后的登基为帝,再到如今的太上皇身份,见证了萧枭的诸多面貌,但眼前的这一幕,那份被绝望压迫至极的脆弱,却是前所未见。 江离然静静地站在萧枭身旁,目光由萧陌然移至萧枭,口中轻轻唤出一个久违的称呼: “义父。” 萧枭身形一震,似乎有些意外。 江离然轻声细语,满是劝慰之意:“您的身体也有伤,需要按时换药。这里我来守护,您无需太过挂怀,陌然定会醒来,您先去请御医为您治疗吧。” 然而,萧枭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默地坐着。 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迟缓,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离开前,他又深深地望了床上的萧陌然一眼,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离然,陌然若有丝毫动静,立即通知我。” 江离然郑重承诺:“义父,请放心。” 此时此刻,远在皇宫之中,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乌云翻滚,狂风怒号,似预示着不详。 苏砚昭站在宫殿门前,又一次焦急地向身边的侍女桃月打听: “宫内可有萧陌然的消息传来?” 桃月低下头,轻声回答:“回娘娘,目前还没有。”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的呼啸,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份等待的煎熬。 苏砚昭的唇角浮现出一抹惨白,心中的担忧如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终于,她转身步入殿内,快步走向书案,提起笔欲书,声音微颤地吩咐桃月: “备墨。” 桃月迅速应声,准备妥当后,又小心地问道: “娘娘,这是要给陛下写信吗?” 苏砚昭轻轻摇头,眼神复杂,“不,是给我的兄长们。” 这些日子以来,她给萧陌然寄去了多封信,却始终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数日前,有消息传来,说陛下与众将领在北岭追击残敌,不日即将凯旋。 这本应是个令人宽慰的消息,但由于迟迟未收到萧陌然的回信,苏砚昭内心总有一丝不安。 既然给萧陌然的信如投入了深渊,她决定改而写信给傅景淮、傅栩安等亲人,探询详情。 笔尖在纸上疾飞,一封家书很快就成。 苏砚昭放下笔,等墨迹干透后,仔细封装好信件,交给了桃月,“尽快寄出,一旦有回信,立刻送来。” 桃月接过信件,一刻也不敢耽误,迅速着手处理此事。 从信件寄出的那刻起,苏砚昭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直到那一丝从远方带回的回应,穿透时空,抵达她的心田。 当回信穿越重重关卡,最终抵达皇宫时,正值天际被乌云笼罩,夕阳的余晖艰难地在缝隙间挣扎。 苏砚昭的手指轻轻颤抖,她急不可耐地撕开了信封,内心的猜测翻滚着。 信纸展开,墨香淡淡,字迹熟悉而陌生,那是傅景淮的亲笔,她怎会不认识? 然而,信中内容单调得近乎残忍,只字片语间重复着那令人心安却又倍感忧虑的信息——“一切平安,征战顺利,陛下亦安然,勿忧。” 这简单的几个词,凝固了她胸膛中的热血,本该带来温暖与安慰的字眼,此刻却成为了心头最沉重的石块,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夜,随着信中的寥寥数语悄然降临,带着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雨,终究是来了,它咆哮着、怒吼着,闪电划破长空,雷鸣紧随其后,将这世界割裂成一片混沌与混乱。 苏砚昭在这样的夜晚惊醒,汗水与泪水交织,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跳如鼓,手中紧握的床单,湿漉漉地昭示着内心的无措与恐惧。 第245章 有喜了 桃月与兰滢,两位忠诚的侍女,被这突然的动静惊扰,迅速点燃了快要燃尽的蜡烛,急匆匆地奔向苏砚昭的寝宫。 “娘娘,您怎么了?”兰滢关切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下响起,那光晕在苏砚昭煞白的面庞上投下斑驳的影。 桃月跪坐在床沿,轻柔地握住了苏砚昭冰凉的双手。 “娘娘,是做了噩梦吗?”她低声询问,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担忧。 苏砚昭的目光在烛光摇曳中游离,最后落在熟悉的宫殿摆设上,声音细弱却满是绷紧的弦:“我梦见……陌然他,中箭倒在血泊中,那么远,我却只能看着,叫不醒他……” 话语至此,她的声音几近哽咽,手指紧按着胸口,似乎要通过身体上的痛楚缓解心中那难以承受的煎熬。 桃月与兰滢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读懂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怜悯。 兰滢轻声安慰:“娘娘,梦总是反的,边境的消息一直平静,傅公子的信也说了平安,陛下那么机智英勇,不会有事的。” 桃月接着道:“是啊,娘娘,无论是四年前的逆境,还是一年前的绝处逢生,陛下总能创造奇迹,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 外面,暴雨依旧肆虐,雷鸣电闪似乎要将整个夜空撕裂,而在这狂风骤雨之中,苏砚昭孤单的身影缩在床上,抱膝而坐,直到天明,未尝合眼。 次日清晨,曙光如约而至,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满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将昨日的阴霾与潮湿一扫而空,似乎昨夜的风暴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苏砚昭站在殿前,阳光环绕,但她的眼神却低垂,深邃得让人无法窥探。 用膳时分,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点,苏砚昭从殿外步入,简单洗漱后,默默坐到桌旁,这突如其来的平静让兰滢心中泛起一阵欣慰。 自夜半惊醒以来,苏砚昭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今晨依旧,让兰滢暗暗担心她是否连饭也不愿食用。 幸而,今日她愿意用餐,或许那梦魇的阴影已在慢慢消散。 正当兰滢满怀欣喜地为苏砚昭夹菜时,一个沉静却带有一丝忧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陛下他们,如今还在绍商吗?” 绍商,那是南岭抵御北岭的最后一道防线,提到这个地方,兰滢的手不禁一顿,连刚进来的桃月脸上也闪过一抹担忧,快步向前,本能地劝说道:“娘娘,那里战火纷飞,太过危险,您绝对不可涉足。” 苏砚昭连忙解释:“我只是想派遣宫中留守的暗卫前去支援。” 她深知,若是前线局势真如她梦中那般危急,这批武艺超群的暗卫将是最好的援兵。 而对于亲自前往的想法,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她心中蠢蠢欲动,但她清楚,在不明朗的战局下,她的轻率只会给萧陌然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令他在战场上束手束脚。 而那些暗卫,他们是萧陌然亲手选拔的心腹,曾与他并肩作战,无数次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桃月理解苏砚昭的意图,但仍忧心忡忡地说:“若暗卫都去了,皇宫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苏砚昭语气坚定,“除了暗卫,宫中还有众多训练有素的禁军,足以保卫皇宫周全。” 这一刻,皇宫内,一道决定在静谧中诞生,而远方的战场,未知的命运正在等待着它们的主角。 “再说了——”她语未尽,声线稍作停留,仿佛给这即将出口的言辞裹上一层微妙的犹豫,“南岭的雄师已然推进至绍商领域,那片土地,可是北疆之极北,撇开它与南岭皇城遥隔万水千山不说,单凭南岭军队能够触及北疆边缘的城市,就足以揭示他们无力再对皇城发起冲击。” 见她决心已定,桃月便即刻差遣侍者,去传唤袁诚。 不消片刻,袁诚匆匆赶来至宫门之外,苏砚昭将所有安排逐一细述,随后命袁诚领着宫中的隐秘卫队,即日便离开了那座繁复而又压抑的皇城。 许是前夜的不安眠,抑或是这盛夏的酷热使人烦躁,连胃口也被剥夺,自午时开始,苏砚昭便感到身体如同灌铅般沉重,伴随着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恶心,让她倍感煎熬。 特别是当桃月催促侍从布置好午宴,那些佳肴的香气乘风而入,直击她的嗅觉,那翻腾的恶心感瞬间攀至顶峰。 她勉力从贵妃榻上撑起身子,指尖紧紧抠住榻边,几欲嵌入那温润的木质之中,她拼命压抑着这股汹涌的不适。 外间摆弄碗碟的桃月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小步奔来,眼底满是关切。 “娘娘,您怎么了?是否身体有何不适?” 苏砚昭睫毛微颤,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深吸一口气,企图借此举压下这突如其来的异状,却不料更多的菜肴香味趁机涌入肺腑,使她的状况愈发恶劣。 眉头紧锁,她的目光穿过重重障碍,投向不远处的餐桌。 “今日御膳房准备了哪些菜品?” 桃月未经思考便迅速回应:“有晶莹剔透的水晶鱼尾、香气四溢的黄焖鱼翅,以及那酥软香甜的酪蝉糕——” 苏砚昭打断了她的话语,直接吩咐:“都撤了吧。” 桃月一怔,望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立即着手撤下所有膳食,而后又派遣人手急召太医。 “娘娘,近日天气炎热,您的睡眠又不佳,是否该请太医为您查看一二?” 苏砚昭轻轻颔首,应允了。 未过多时,姚平满头大汗地赶到寝宫。 苏砚昭移步至外殿,于一张软垫椅子上坐定,让姚平为其把脉。 姚平先是一番调整呼吸,而后取出一条丝滑的绢帕,轻柔覆盖于苏砚昭的腕上。 甫一触碰那脉动,他的表情便凝固住了。 或许是为了确保诊断无误,他又一次细细探查,直到完全确认之后,才缓缓放开手。 他的眉眼瞬间舒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恭喜娘娘,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苏砚昭震惊之余,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地盯着姚平: “怀……怀孕了?” 姚平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娘娘,已经有两个月了。” 一旁的桃月和兰滢同样是一愣,继而相视一笑,满面春风地望向苏砚昭。 苏砚昭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萧陌然上次归家的时刻,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回,在温泉池中,在情意浓浓的时刻,她忘却了佩戴那枚避孕香囊。 第246章 他醒了 那夜的缠绵之后,如同往常许多次那样,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被萧陌然抱出池外,一接触到床铺,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再度醒来,已是他即将启程的时刻。 她急忙起身相送,全然忘记了那枚遗落的香囊。 此刻想来,时间线竟如此契合。 不待旁人提问,姚平又继续说道: “当前娘娘腹中的龙种状态稳定,暂无大碍,然而近来娘娘情绪波动颇大,尤以过分忧虑为甚,若长此以往,恐不利于龙胎。” “为了保障龙胎的安康,微臣建议娘娘尽量保持心情愉悦,切勿过度焦虑。近日气候炎热,饮食与休息更是马虎不得。” 苏砚昭的双手轻轻摩挲着小腹,双唇紧抿。 听完姚平的一席话,她低声致谢:“多谢姚太医。” 姚平恭谨地施礼,“娘娘过誉了,这些都是臣职责所在。” 桃月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旋即担忧地转向苏砚昭。 她向姚平咨询:“娘娘的膳食可否做适当调整?天气炎热本就容易影响食欲,而今娘娘又身怀有孕,饮食方面岂不是更要精心搭配?” 姚平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如此。” “每个人的体质各不相同,孕早期伴随的恶心呕吐现象,其程度因个体差异而有很大区别,有人几乎不受干扰,有人则症状显着。” 他目光掠过苏砚昭,略作停顿,接着道:“依臣之见,娘娘可能属于反应较为剧烈的那一类。” 桃月眉头紧锁,忧虑更甚。 姚平连忙补充安慰:“但娘娘不必过于忧虑,臣与太医院的同僚必将与御膳房密切合作,确保娘娘的每餐都是最适合当前身体状况的。” 随后,姚平又详尽叮咛了许多孕期的注意事项。 待姚平离开后,桃月与兰滢心中交织着欢喜与忧虑。 欢喜的是皇宫即将迎接新的生命,主子与陛下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子嗣; 忧虑的则是当前陛下行踪不明,而主子日日为陛下忧虑,此刻的怀孕,无疑在这样的心境下平添了几分艰难。 相较于此,苏砚昭显得最为平静。 她的手仍旧覆在小腹之上,得知自己正孕育着新生命的那一刻,她用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接纳这份不期而至的惊喜。 回过神来,她对兰滢吩咐道:“你前往别院一趟,我初次为母,诸多事项都不懂,你告诉母亲一声,请她进宫陪伴我几日。” 兰滢欣然接受了任务,面上洋溢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朝气,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而桃月因为年岁稍长,经历的风浪比兰滢要多,相比之下,她的举止显得更加稳重。 在兰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桃月轻移莲步来到苏砚昭身边,温柔的声音仿佛春风拂面,既温暖又带着坚定:“娘娘现在怀有龙裔,饮食起居可不能再由着性子来。孕期原本就不是易事,特别是这至关重要的头三个月,务必慎之又慎。” 注意到苏砚昭至今尚未用午餐,桃月眼眸微转,立即作出安排:“娘娘今日的午饭尚未来得及用,我这就去通知御膳房另外准备些易于消化又营养丰富的菜肴,您哪怕稍微吃一点也是好的。” 苏砚昭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那坚韧的内心深处,却有着一份母亲对孩子无言的牺牲与奉献。 她可以忍受饥饿,但腹中的小生命却是万万不能受丝毫委屈。 消息传到傅媛耳中,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火速赶往宫中。 由于萧陌然与萧枭都不在宫中,苏砚昭一人独处,尤其是她初怀有身孕,这份担忧使得傅媛心神不宁,于是决定留于宫中,亲自守护与陪伴。 每日,他细心照料苏砚昭的生活,从晨曦初露到夜幕低垂,无论是餐食的精心搭配,还是睡前的温馨谈心,无一不体现了他的细致与用心。 这些日子以来,尽管初时还算顺利,但随着日子的推移,考验也随之而来。 苏砚昭为了孩子,强迫自己遵守规律的作息,即便是心中再多的波澜,也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按时进食、早早安寝。 然而,约莫九日之后,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仿佛开始了它独有的“抗议”,苏砚昭的胃口开始变得异常挑剔,甚至达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程度。 食物勉强进入胃中,却又快速地被身体排斥,这种现象令人心焦。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苏砚昭的面容明显消瘦,憔悴之色难以掩饰。 傅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一日午后,当苏砚昭再次呕吐之后,他快步趋前,以一种轻柔却充满力量的手法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那份不适。 望着女儿苍白的脸庞,傅媛心中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疼得他几乎难以呼吸。 “快拿温水来。”他对桃月吩咐,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决。 桃月立刻递上一杯温水,傅媛接过后,小心翼翼地递到苏砚昭面前,轻声说:“漱漱口吧。” 苏砚昭的眼角落下了晶莹的泪珠,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滚落,轻轻地含了一口清水,又缓缓吐出,然后将杯子递给了身旁的桃月。 傅媛搀扶着她,让她安坐于贵妃榻上,她的身体在软垫的依托下微微倾斜,靠向了傅媛,眉宇间满是柔弱与疲惫。 傅媛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声音柔和:“小厨房新熬制的酸梅汤,砚昭最近似乎偏爱酸味,要不要试试,或许能舒缓你的不适?” 苏砚昭无力地摇头,声音细微如蚊:“没胃口,怕是喝了也会吐出来。” 见状,傅媛的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再强求,转而对桃月说:“你再去一趟太医院,请姚太医来给小姐把把脉。” 桃月连忙答应,转身快步而去。 苏砚昭则用手帕轻轻按住嘴,轻微的咳嗽后,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份不适压制下来,随后她问傅媛:“袁诚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傅媛安慰道:“绍商一战大获全胜,大军很快便会班师回朝,勿需忧虑。” 而在遥远的绍商城,夜色如墨,军营中灯火通明。 萧陌然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紧闭,梦中波澜壮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眉头拧成了结,口中低喃,似乎在呼唤着某人的名字。 一旁正在修订药方的凌霄留意到动静,连忙上前查看,贴近耳畔,隐约捕捉到了那个几不可闻的声音:“砚昭……” 第247章 来信 凌霄跪下,再次为萧陌然诊脉,未料到脉象未完,主上突然睁开了双眼,意识清醒回归。 凌霄惊喜交加,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主上,您醒了!” 他顾不上礼节,踉跄着站起,冲到帐门外对着守卫士兵喊道:“快,速去禀报太上皇,告诉大家,主上醒了,意识恢复了!” 帐外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飞奔跑向各处营帐,将这一好消息广而告之。 帐篷之内,萧陌然忍着头部的疼痛坐起,脑海中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挤,伴随着一阵阵刺痛,昏迷前的记忆涌来。 他低头凝视着中毒的伤口,神情复杂莫辨。 凌霄小跑回来,脸上的兴奋之情难以掩饰。 萧陌然轻轻闭合双目,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漠。 他向凌霄询问:“今日是何时?我昏迷了多少天?” 凌霄迅速回答:“陛下,现在已经八月底了,您整整昏迷了十来天。” 话音未落,影二和影一一率先冲入帐篷,紧跟其后的萧枭、江离然、傅景淮等纷纷赶到。 看到萧陌然醒来,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 凌霄跪于床侧,反复诊脉后向众人宣布:“陛下的体内毒素已完全清除,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外伤也大为好转,只需再静养数日,便可大致康复。”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御医们更换完药物后,相继退出帐篷。 影二首先上前汇报:“陛下,阿正已被铲除,残余势力也被清理,北疆所有城池已全部归顺——” 萧陌然坐在床沿,目光掠过身上的伤痕,不等影二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打断询问:“宫里有来信吗?” 影二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皇后这段时间给您寄来了不少信件,连袁诚他们也被派到了绍商,但我们见您一直昏迷不醒,不敢把这些情况告诉皇后,只回复一切安好。” “至于皇后娘娘送至绍商的亲笔书信——” 他言语间略显迟疑,目光微垂,随后加重语气,缓缓道出:“我们实在难以模仿陛下郡主的笔迹,那些承载着深深思念的信件,都被妥善收藏,未曾有人敢擅自回覆。” 萧陌然意欲挣扎起身,脱离病榻的束缚,但这一细微的动作刚一起势,便被身旁时刻关注着他的萧枭,用一双布满关怀的手轻柔地按回床上。 “陌然,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又刚刚苏醒,别急着起身乱动。”萧枭的话语中满是担忧与疼惜。 然而,萧陌然的眼神坚定异常,那份对远方挚爱的挂念使他不顾一切。 “父皇,一句‘一切安好’无法让砚昭真正放心。我已昏迷多日,又许久未有书信寄回宫中,如今既然醒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愿让她多添一丝忧虑。” “唯有她亲手接过我的信,确切得知我此地一切平安,砚昭的心才能真正踏实。” 萧枭又怎能不懂那份从生死边缘归来的迫切,想要给予挚爱之人最直接安慰的心情呢? 面对萧陌然的坚持,他最终选择了放手,不再阻挠。 转而,他对着侍立一旁的影二下达了指令:“你去把皇后送来的所有信件都拿来。” 影二应声而动,脚步轻快,不多时便将那些被仔细保管的信件尽数取出,恭敬地呈递给萧陌然。 萧陌然坐在雕花的书案前,没有急于翻阅那一封封承载着情感的信纸,而是先提笔,以他那依然略显颤抖的手,饱含深情地写下一封安抚苏砚昭的回信,随即命令侍从火速将信送回皇城,这才逐一打开那些等待已久的信笺,每一行字都似乎让他离她更近一步。 翌日清晨,陛下郡主毒解苏醒的消息如同春日温暖的风一般,迅速拂遍了整个军营。 士兵们的士气因这一消息而焕然一新,连日的沉闷与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整个营地都洋溢着一种振奋人心的活力。 攻占北疆的喜悦,在推迟了十余日之后,终于在这样一个清晨。 萧陌然的伤虽然还在恢复之中,御医们纷纷建议,回京路途遥远且艰辛,最好是待到身体状况大为好转再启程。 但萧陌然内心焦灼如焚,伤势仅愈合一半便急不可耐地命令部队即刻踏上归途。 萧枭虽忧虑重重,害怕他的伤势会有反复,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也只能无奈地妥协于儿子的决心。 最终,一切遵照萧陌然的意愿安排。 启程回京之日,萧枭特地召来了凌霄等心腹,再三叮咛沿途务必严密关注陛下郡主的健康状况,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而与此同时,萧陌然率领的大军踏上了回京之路,恰巧是那密探快马加鞭将信件送抵皇宫的瞬间。 袁诚怀中紧握着那封紧急的信函,心急火燎地闯入皇宫大门,不偏不倚,正逢苏砚昭轻轻抿着那一碗为保胎精心熬制的药汤。 他一口气狂奔至宫殿门口,连忙将信件交给在那里焦急等待的宫女。 那名小宫女双手接过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大殿,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娘娘,陛下郡主的信到了!” 苏砚昭手中的药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而险些滑落,几滴深色的药汁在她的裙摆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但她全然不顾,慌忙放下药碗,急迫地接过那封信。 她的指尖因激动而不自觉地颤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稳住了手,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心中既有焦急又充满期待。 信中,他首先为近期书信的延误表达了歉意,继而以轻松的口吻,一笔带过了绍商城破后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敌军的偷袭,他不幸中箭,昏迷数日,也因此拖延了给夫人的回复。 尽管笔墨间尽力显得轻松,但“中箭昏迷”这几个字,在苏砚昭心中激起千层波澜,她可以想象到那场战斗的惨烈。 此时,傅媛特地到小厨房为苏砚昭准备了她最爱的点心。 当她端着那精心装饰的盘子步入殿内,眼前的景象令她心中一怔——女儿眼含泪水,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手中的一封信。 疑惑在她眼中停留片刻,随后,她轻轻放下点心,缓步向女儿靠近。 不待她靠近,近日情绪低落的小公主已捧着信,快步扑进她的怀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娘,南岭大捷,陛下很快就回朝了!” 傅媛一听,心中便猜到了八九分。 第248章 不愿与你分离 她轻抚着女儿的背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这样你总算是安心了。” 苏砚昭的双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从母亲的怀抱中站起。 未及她言语,傅媛已留意到她轻轻地抚摩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对着那尚未出生的小生命轻声细语:“我们的小宝贝,你的父皇就要回来了,以后可不能再让你母后受苦了,否则父皇可是会心疼的。” 这段日子,虽然苏砚昭不曾言说,但傅媛深知她每日每夜都因萧陌然的安危以及南岭与北疆的战事而忧心如焚。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小生命也不期而至,且尤其“活跃”,使得她的孕期反应异常剧烈。 这段时间里,苏砚昭的身体日渐消瘦,这都看在傅媛眼里,疼在她的心头。 为了让女儿能够多吃一点,她几乎每日都会亲自下厨,忙碌于小厨房中。 或是一盘点缀着细腻花瓣的小巧糕点,或是一碗温润滋补的羹汤,都是出自母亲之手的爱与呵护。 见苏砚昭终于放下了信件,傅媛忙招呼她来品尝:“来,砚昭,娘亲做了你最爱的桂花栗蓉酥,快来尝一口。” 心中的大石落地,苏砚昭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她放下信件,走向了母亲。 傅媛见她心情极佳,便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女儿享用那几块松软香甜的糕点,见她暂无恶心的迹象,立即吩咐桃月快去取甜羹来。 “再喝点甜羹吧,难得你有了胃口,要多吃一点。” 在母亲傅媛的面前,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身为皇后的苏砚昭都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与重负,回归那个最真实、最自然的自己。 苏砚昭手执那柔软细腻的糕点,像极了儿时在母亲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头轻轻靠在傅媛肩上。 “母后做的东西,每次都那么好吃,无论吃多少遍,都觉得不够。”她的声音细碎而温馨。 傅媛接过桃月送来的甜羹,轻轻搁在苏砚昭面前,目光中虽含着几分责怪却更多是宠溺。 “看你,母后为你下厨,辛苦一点又何妨?我的小公主,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说罢,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苏砚昭笑得更加灿烂,下巴枕在母亲的肩头,孩子气地撒娇道:“因为母后最好了嘛!” 傅媛宠溺中略带无奈,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苏砚昭收起嬉笑,认真地说:“在母后身边,女儿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傅媛闻言,笑声如铃,那笑声仿佛有魔力,令整个皇宫都随之感染上了一股温暖而欢快的气息,往日的忧虑与沉重仿佛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 鉴于苏砚昭此次怀孕反应强烈,太医院上下无不谨慎对待,对这位关乎南岭未来的皇嗣呵护有加,每日晨昏定省,确保其身体健康无恙。 收到萧陌然的信函后,苏砚昭立刻提笔作答,笔墨间满是关切与柔情,她叮咛他须得调理好身体后再启程,不必急于一时,并暗示他归来之时,将有一份惊喜等待着他。 时光匆匆,不过四日之隔,伴随着回信的送达,萧陌然率领大军凯旋的消息亦随之传来。 正值午后时分,阳光斜洒进寝宫,苏砚昭刚从一个美梦中悠悠醒来,桃月便急匆匆地告诉她,袁诚不仅带回了回信,还有萧陌然的部队已经进入城门,预计不久,大约申时五刻,便能抵达皇宫。 这一则消息,在苏砚昭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的眼眸微闪,一时有些无措,轻咬朱唇,透出几分惊讶与好奇。 “竟如此迅速,陛下已近在咫尺,几乎要踏入皇城的范围了吗?” 她向身边的桃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语气中夹杂着不确信与惊喜。 桃月闻言,微微俯首,恭敬中带着几分欣慰地回应:“是的,娘娘。奴婢特意向袁诚大人求证过,自您那封深情的回函飞鸽传书之日开始,陛下便迫不及待地统率着浩荡的铁骑,夜以继日,不息地疾驰而来,只为尽早与您相见。” 苏砚昭闻言,眉头轻蹙,陷入沉思,似是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再次开口,声音轻柔而带有期待:“现下究竟是何时辰?” 桃月闻言,抬手轻轻撩起衣袖,望向那精致的玉腕上镶嵌着珍珠的金丝腕表,回答道:“已过未时,确切而言,恰为申时一刻钟响。” 闻言,苏砚昭即刻起身,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衣裙的流苏。 她一边整理着曳地长裙的皱褶,一边对桃月下达了命令:“速速备好马车,我要亲自出宫,为他迎上一程。” 桃月闻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忙应承,快步而去,着手准备马车。 当苏砚昭身着华服,容光焕发地走出大殿,正巧与急匆匆而来的傅媛撞个满怀。 傅媛望着她那即将远行的背影,立刻洞悉了女儿的心思。 没有过多的阻止,傅媛只是温柔地提醒:“陛下行程如风,你出宫不久便能相遇。砚昭,你现在有孕在身,万事小心,行路莫急,步步为营,可别让脚下的石子绊倒了身子。” 苏砚昭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双含笑的眸子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温柔。 她依依不舍地与母亲告别,随后迈着轻盈的步伐,登上已经准备就绪的马车。 车轮轻碾过铺满青石的道路,清脆的声响与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交织。 不出傅媛所料,当马车刚穿越皇宫的重重大门,苏砚昭的目光便与迎面而来的萧陌然一行交汇。 萧陌然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择与江离然等武将并骑而行,他作为群臣之首,被一众暗卫和勇士紧紧簇拥在中央,威严而不失温雅。 当他捕捉到那辆来自皇宫的熟悉马车,立时挥臂,示意随行的队伍暂停,空气中似乎凝固了一瞬的寂静。 对向的马车也应声缓停。 马车珠帘轻轻拉开,苏砚昭的面容若隐若现,她探出头,目光穿越人群,与萧陌然的眼神瞬间交缠。 随后,她轻提罗裙,缓慢而庄重地从车厢中走出。 一旁的桃月,心弦紧绷,默默祈祷着今日的一切都能平顺,千万不要重现上次出游时的惊险一幕——直接从马上将主子抱下来。 第249章 陪伴 毕竟,如今苏砚昭腹中怀有龙裔,任何小小的颠簸都可能是一次冒险。 就在这份忧虑稍纵即逝之际,只见萧陌然在众人注视之下,迅速跳下战马,大步流星地向她们靠近。 桃月心中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此时,周围的大臣似乎也被这温馨的一幕唤醒,除了萧枭依旧端坐于马上,其余人纷纷下马,单膝跪地,恭敬地向苏砚昭行礼,声如洪钟,整齐划一地呼喊:“拜见皇后娘娘!” 队伍再次启动,但格局已然不同,那名英姿勃发的男子与皇后并肩坐上了同一驾马车,向着皇宫深处驶去。 马车内,珠帘重新垂落,两颗分别已久的心紧紧相连,相拥的温度融化了所有的距离与等待。 “为何会想到来接我?”萧陌然轻搂着她的腰,唇角轻抵她的颈窝,言语间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只想尽快见到你。”苏砚昭抬头,目光中溢满了柔情。 “这次归来,我再也不愿与你分离。”他承诺道,“未来的日子里,我会一直陪在我们的小公主身边。” 她微笑着,从他的怀抱中轻轻退开,指尖轻触他的掌心,那份关切自然流露。 “你的伤在哪里?好些了吗?”她轻声问道,语气中有着忧虑。 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好多了,仅剩些皮肉伤,不足挂齿,勿忧。” “对了,你说有惊喜给我,那惊喜是什么?”他一脸好奇地追问。 苏砚昭调皮一笑,反手牵引着他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腹部,“就在这里。” 萧陌然一怔,旋即眼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狂喜,“真的吗?” 苏砚昭挑了挑眉,“都已经两个月有余,怎会有假?” 他的目光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徘徊,手臂轻轻环绕着她,却下意识地减缓了力度,生怕给她带来哪怕一丝的不适。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腹部,仿佛能感受到生命的跃动,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半晌,他喃喃低语:“是那次温泉之旅吧?” 苏砚昭轻轻点了点头,回想起了那场意外。 “可能是吧,那个香囊遇水失效了。” 那晚,他们沉浸在离别前的温存之中,不曾留意到,那个象征着防孕的香囊在激情中遗落池边,或许就是那一刻。 萧陌然细细打量着她消瘦的容颜,心中满是心疼,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冰凉的侧脸贴着她的脸颊,嗓音里藏着无尽的怜惜:“这段日子,这个小家伙有没有让你受苦?” 她笑而不答,巧妙地避开了孕期的不适与辛酸,用一句“一切都好”轻描淡写地带过,试图让他安心。 萧陌然岂会不知,他心中的砚昭,仅仅两个月,竟消瘦了如此之多,那份疼爱与不舍,深深烙印在他心头。 马车抵达宫殿,萧陌然不顾一切,拒绝了同行大臣们的跟随,将国事交由萧枭处理,他只想尽早带着苏砚昭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宁静之地。 下车时,他欲拥她入怀,轻盈地抱起,却被她温婉地阻拦:“你的伤还没完全康复,别——” “无妨。”他坚决地向前一步,不容她拒绝,将她整个环抱起来,“我的伤已无大碍。” 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既是出于爱护,也是因内心的紧张与担忧,生怕力道不当会给她带来伤害。 萧陌然稳妥地抱着心爱之人,走进宫殿,将她轻放在贵妃榻上,身体还未完全站直,便急急吩咐身后的侍从:“速去请太医,为娘娘再诊一次脉象。” 苏砚昭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柔和,“真的无需再麻烦太医院的诸位大夫了,他们日复一日,不辞辛劳地早晚两次前来探查我的脉象,确保孩子安康,这小家伙还能有什么闪失呢?” 他凝视着她,眼中流露出认真的光芒,“孩子的确无恙,只是为夫心中总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忧虑。” 苏砚昭闻言,不假思索地询问,“哪里让你觉得不安了呢?” 话一出口,她忽然忆起他身上尚未痊愈的伤痕,以为他是为了换药的事而忧心,正欲开口询问,却不料他一脸严肃,缓缓说道: “江离然这些日子在我耳畔不停地念叨关于孕妇需要注意的各种琐事,我虽只听了寥寥数语,但感觉到其中学问颇深,规矩众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想请太医再来详细讲解一番,这样我们才能更加周全地照料咱们即将降临的小公主。” 苏砚昭一时语塞,眼中掠过一抹惊讶。 “这些生活琐碎之事,”她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太医与桃月她们皆已熟练掌握,无需过于操心。” 他温柔地以指腹轻抚过她微蹙的眉间,言语间带着几丝笑意,“夫人身怀六甲,实属不易,为夫怎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呢?” “这孩子的提早到来,或许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无疑是个美好的惊喜。北方的战乱已平,未来的南岭将会是一片祥和稳定的景象,国泰民安,朝堂之上无忧无虑,我有足够的时间伴你左右,一起呵护这个新生命。” 不多时,太医便匆匆赶到,连刚刚返回太医院的凌霄也被紧急召来。 两人仔细轮番诊脉,随后,萧陌然便开始详细询问关于孕期的一切注意事项。 姚平与凌霄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地一一讲解,从日常的饮食搭配到合理的作息安排,再到情绪的恰当调节,无不涵盖。 末了,姚平忽地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项,他言语温和而带些迟疑,“还有一件事,陛下……” 话音未落,桃月捧着一碗温热的安胎药走进屋内,苏砚昭接过后浅尝一口,却猛然间听到姚平平淡地吐露: “孕期前三月,胎儿根基未稳,应当避免行房。” 苏砚昭被药液哽了一下,险些被呛到,喉咙间传来一阵不适。 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凌霄紧随太医之言,补充说明:“整个孕期,后三月也应避免房事,但中期则可视情况适当调整。” 萧陌然若有所思,似还想深入探究,而身旁的苏砚昭却突然咳嗽起来,双手掩嘴,声音断断续续,显得颇为尴尬。 第250章 唯恐天下不乱 萧陌然立刻收敛起即将出口的追问,改为轻拍她的背部,神色焦虑:“是不是呛到了?” 她强压下口中药液的苦涩,目光扫过对面的姚平与凌霄,待呼吸逐渐平稳,急忙转换话题,企图掩饰方才的尴尬:“你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她转向萧陌然,关切道:“还是先让太医为你换药吧。” 说罢,她起身,“母亲特意准备了糕点,我去取来,你先处理伤口。” …… 皇后怀孕的消息迅速吹遍了皇宫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换药完毕,萧陌然首站便是前往傅媛的居所。 傅媛此番留宿宫中,主要因担忧独自居住的女儿感到孤寂,加之苏砚昭初次怀孕,她害怕女儿不能妥善照顾自己,便决定陪伴多日。 萧陌然的归来,使得傅媛内心萌生了回归京城别院的想法。 然而,这念头尚未出口,萧陌然已步入殿内,恭敬言道: “孩子的突然到来,让砚昭和我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岳母是否可以暂且留在宫中?一是有助于缓解砚昭孕期的紧张情绪,二来也能让她随时与您交流心得。” 傅媛略加思考,目光深深看向萧陌然,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正当她欲开口之际,他又添上一句:“我明白您的考虑,作为帝王家的亲戚,长居宫中确有不便之感。” “但按照惯例,嫔妃孕期时,其母常来宫中照料本就是寻常之事,更有甚者直至分娩才离开。况且您是皇后之母,留在宫中陪伴砚昭至生产,合情合理。” 傅媛欲言又止,最终改口:“砚昭腹中的小生命尚不足三月,胎象未稳,出宫之事,我们还是等砚昭状况更稳定后再议吧。” 萧陌然连忙应允,“多亏岳母大人体贴。”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临别之际,萧陌然想到傅媛因萧枭被迫入宫的历史,脚步不禁一顿,转身对着傅媛说道: “父皇素来不喜干涉宫中琐碎事宜,现今国家太平,父皇更是鲜少离开庆泰宫,您不必过于顾忌他的感受。” 傅媛闻言,略显讶异。 她未曾料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 起初想要搬出宫,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减少与萧枭碰面的机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不论萧、金两家昔日的恩怨如何, 仅凭她曾是萧枭后宫中人的身份,即便“泠妃”的称呼已成过往云烟,频繁的见面依然让她心中有些许不适。 …… 北方领土收复后,朝廷的事务较之以往更为繁重。 然而,身为帝王的萧陌然,这几日却显得格外清闲。 许多政务他都直接委托给了萧枭,即便是臣子求见,他也多半推给父亲处理。 这一日,江离然步入宫中,只见萧枭正在麒麟殿忙于各种政事,不由得扬了扬眉。 他缓步向前,手中轻摇着精致的玉骨扇,脸上挂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调侃道:“义父,怎么这些事您亲自上手了?那小子呢?” 萧枭从堆积如山的文书间抬起头,见到江离然,脸上浮现出欣慰的微笑:“他啊,正陪着砚昭呢。” 江离然的眉宇轻轻挑动,似乎对此情景感到既意外又饶有趣味。 萧枭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缓缓道:“陌然与砚昭经历了长久的分别,如今好不容易得以团聚,理应享受更多的二人时光,让情感得以充分的滋养。” 他稍微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关切:“特别是砚昭,正值孕期,身体与精神的负担本就比寻常时候更为沉重。这一胎又状况连连,令人放心不下。” 他接着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坚定:“陌然作为她的伴侣,自然应当担当起守护者的角色,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给予她最坚实的支持和安慰。” 这时,萧枭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书,语气略显无奈:“因此——”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份恳求与期待,“这些事务,若是义父能够代劳,我愿意尽我所能,为他们减轻负担,让这对年轻夫妇能享受更多宁静与幸福的时光。” 江离然心中不由一阵讶异,这种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随即被掩盖得无影无踪。 他深知,除了萧陌然之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枭的个性了。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义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战场英雄,面对敌人,他英勇无畏,单枪匹马深入敌阵亦能全身而退,无人能挡。 然而,一旦提及朝中的政事,萧枭却是能避则避,尽量避免沾染,如同对待不受欢迎的宴客。 往昔,坐在那个尊贵的帝王宝座上时,萧枭就常常将宫内宫外的大事小情一股脑儿丢给当时的太子,即现在的萧陌然。 而今,本已退位成为太上皇,理应远离尘嚣,却因这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而再次关注起这些繁琐的国事来。 江离然轻摇着手中的扇子,心中暗自惊叹于未出世皇孙的力量。 正欲开口说要去寻萧陌然闲谈几句,并顺道探视一番,却不料萧枭已眉头紧蹙,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文件,显然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他连头都未抬,便自然而然地向江离然招手,将他视为一位“随时待命”的助手。 “离然啊,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萧枭的语气里带着依赖与信任,继续说道,“来,帮我看看这个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左侧厚重的一叠公文推向江离然,带着几分怀旧的情绪:“这些文件,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从前你也时常协助陌然处理这些政务。” 随着江离然的手逐渐触摸到那冰冷的纸张,萧枭的嘴上却依旧不吝赞美之词:“你心思细腻,能力出众,处理这些文件正是得心应手。近期事务繁多,我一人确实力不从心。” 萧枭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失幽默:“幸好你来了,正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原本只打算在皇宫随意逛逛的江离然,此刻脸上写满了惊愕。 他愣在那里,手中的扇子似乎因公文的重量而变得格外沉重,怎样也无法轻易挥动。 眼角细微的抽动泄露了他的内心波动,而萧枭并未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继续他的安排:“快到正午了,事情如此之多,肯定是处理不完的。这样,我先命人准备午饭。” 第251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待会儿我们一起用膳,吃饱了再继续工作。” 江离然内心呐喊,此刻逃走,是否还能逃离这命运的安排? 另一边,在宁静的寝宫内,苏砚昭凝视着窗外渐渐变幻的天色。 当萧陌然第三次将精心挑选的水果递至她唇边时,她轻轻侧头,抓住了他的手腕,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巳时已接近尾声,快到午时了,你真的不打算去麒麟殿看看?” 萧陌然笑容温柔,将那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轻轻放入她的口中,从容不迫地回答:“真的不用,我去也无济于事。” 苏砚昭疑惑地咀嚼着果肉,吞咽之后,忍不住问道:“父皇不是一向最厌烦批阅公文的吗?” 她在心里暗暗想,至少把公文批了吧。 不等她进一步追问,萧陌然已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语调,漫不经心地答道:“父皇虽然不喜,但江离然可不介意。” 苏砚昭惊讶地挑眉:“……” 萧陌然解释道:“父皇虽然不喜处理这些,但江离然却乐意为之。父皇负责接待大臣,江离然处理公文、审阅奏章,这样的搭配,不是恰到好处吗?” 苏砚昭嘴角微微抽动,心中五味杂陈。 片刻之后,她感慨万千地说道:“江大人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后自己也被卷进去了吧?” 萧陌然忍俊不禁,赞许道:“夫人果然机敏过人。” “……” 苏砚昭一时间,不知道该对江离然表示感激,还是该为他那乐此不疲的“热心肠”而感到同情。 每当忙碌之时,他总爱插上一脚,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可往往最后,他总会以一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将自己也牵扯其中。 正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置身事外,不过是看热闹的人们美好的幻想罢了。 萧陌然轻轻环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在桌案上挑选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和精巧的糕点,一边喂给她吃,同时紧紧拥着她,仿佛想要将整个世界的温暖都凝聚在这份拥抱之中。 “近期朝廷虽事务繁忙,但幸运的是,父皇主动挑起了这副重担,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国事。加上那位心甘情愿步入宫廷、辅佐父皇、共担忧虑的江大人,接下来的日子,为夫就可以摆脱那些纷繁复杂的琐事了。” 他深情地望着她,眼眸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我每日的职责,就是陪伴我们尚未出世的小公主,照顾你,以及我们即将迎来的宝贝。” 苏砚昭听着这番话,既觉得好笑,又感温馨。 她转头望向萧陌然,眼中藏着笑意,故意打趣道:“真不愧是深受群臣敬仰的龙骧将军,连推卸责任都能说得这般高风亮节。” 萧陌然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语音中含着笑意:“推卸责任也需要有人乐意接盘才行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孩子带来的福气,否则怎会有父皇主动接手政务的那一天呢?” 说完,这位心中充满感激的帝王又添上一句:“哦,还有那位总是挂念国事,却借着看热闹之名行助力之事的江大人,他的付出,无论何时提及,都是值得铭记的。” 苏砚昭的眼角抽动得更明显了,她玩笑般说道:“若江大人听见这话,怕是要‘自豪’地说自己有个好搭档呢。” 而那位自得其乐,将政务甩得干净的江大人,只是淡淡挑眉,坦然接受这份夸奖:“为夫也有同感。” 麒麟殿内,烛光摇曳,每日如山堆积的奏章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国事的繁重,江离然被萧枭强留在此,连续三日不辍,处理国家的种种紧急与琐碎,身心俱疲。 这天傍晚,当斜阳余晖懒洋洋地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他终于得以暂时解脱,却选择不直接返回府邸,而是特意绕道,去见那位总是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陛下。 迈进那熟悉而庄严的大殿门槛,江离然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丝戏谑与无奈,响彻整个殿堂:“我说陛下啊,你这是要在你的逍遥世界里躲多久呢?国事千斤重,何时才愿重新挑起那份属于君王的责任与担当呢?” 他的话语间,既有对朋友的调侃,也不乏一份深深的责任感。 高坐于御座之上的萧陌然,轻轻放下手中那泛黄的古籍,眼神温柔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位忠诚而疲倦的好友。 江离然这位内心只向往家庭温馨,无意于国事纷扰的官员,连珠炮似地“抱怨”起来:“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像你说过的那样,整整十个月不闻朝堂之事,不问国计民生吧?” 话语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不自觉地向前几步,几乎可以感觉到心中的紧张,生怕陛下真的会以那种孩子气的方式回应他,毕竟这位陛下行事难以捉摸,任性非常。 “那日我谈及因妻子怀孕而想休养生息的言论,纯粹是玩笑之词啊,陛下,你可千万别当真。” 他补充道,语气里混合着诚恳与担忧。 “况且,我虽身为闲职,对南岭来说也许无足轻重,但你是天子,是群臣之首,是这国家的主人翁。若是你真的一走了之,百姓们依靠谁,生活如何继续下去呢?” 面对江离然这一连串的“攻势”,萧陌然非但没有动容,反而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待江离然好不容易收住话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江大人,这才区区三天,离你说的那漫长的十个月,还远得很呢。” 这番回答,让江离然顿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难道三天的辛劳就如此微不足道吗? 这皇帝的差事,果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他暗自揣摩,若真让他顶替十个月,恐怕愁绪满胸,直逼得他找墙角去撞。 萧陌然似是未曾察觉他内心的牢骚,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重新拿起书本,一页一页地轻轻翻动。 然后,他运用了一种策略性的肯定,以示认可:“然而,说实在的,南岭确实得益于江大人无私的奉献。在朝中最忙碌的时刻,您虽自称旁观,实则默默地分担了许多重负。” 第252章 无尽的柔情 “这份恩情,不仅我,还有文武百官,都会铭记于心。” 他的声音平静而诚挚,但江离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 连续几天,为了激发江离然的积极性,一向庄重寡言的太上皇,竟然反常地每两小时就对他进行一番滔滔不绝的赞誉。 短短三天,江离然已经感到耳朵都快磨出茧了。 嘴角微微抽动,江离然在殿中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无奈地抛下一句:“本大人此生再不愿做那袖手旁观之人了!” 闻言,萧陌然的眼中笑意更深,似乎找到了某种共鸣:“呵呵,江大人这句话,与昔日我们在临安时所言,竟是别无二致。” 江离然佯装生气,正要转身离去,却在即将跨出殿门之时,被萧陌然叫住。 后者收敛了嬉戏之态,认真地说:“从明天起,所有的奏折和公文,都送至此处,由我亲自处理。” 江离然脚步一顿,心中五味杂陈。 他略显尴尬地侧过身,脑海中闪过夫人当年怀孕的艰辛,以及南希这一次更为艰难的情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必了,那些不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嘴硬心软,“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随手处理一下就是了。” “南希近日身体欠佳,你又久未在她身边,还是多花些时间陪陪她吧。至于朝廷的事务,我与义父自会处理妥当。” 萧陌然轻笑道,似乎看穿了江离然的心思。 原来,江大人此行的目的,竟是为了发发牢骚? 尽管江离然嘴上这么说,但萧陌然在他走后,依然吩咐了影二等人,从次日起,将大部分奏折移至自己这里处理。 他与苏砚昭分离近一年,而江离然与金若菱亦是如此。 这三天里,他不仅学会了所有孕期护理的知识,更计划将来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陪伴着苏砚昭。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陪伴家人的需要,江离然也不例外。 岂能仅凭个人私念,让友人的家庭饱受分离之苦,让亲兄弟深陷宫廷之中为己奔忙? …… 自从萧陌然率军凯旋,苏砚昭的孕期反应似乎因为少了那份日夜的担忧而有所减轻。 饮食渐渐恢复正常,休息也得到了显着改善,原本疲惫的面容也渐渐焕发出光彩。 自他回宫后的第五日起,萧陌然坚持每日上早朝,外患平定,国家趋于稳定,朝中大多事务皆为日常琐碎,他严格控制着早朝的时间,总能在苏砚昭醒来之前,伴着晨曦返回寝宫。 如此日复一日,过了一个多月,随着腹中胎儿的成长,苏砚昭终于完全摆脱了孕吐的困扰。 她的食欲大增,连口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某日清晨,萧陌然结束朝会归来,恰好遇到御医姚平为苏砚昭诊脉。 他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待姚平完成诊脉,他迫不及待地询问:“皇后的情况怎样?” 这份关怀,蕴含了无尽的柔情与期待。 姚平的回答带着温暖的笑意,显得既专业又充满关切:“皇后娘娘的胎象目前非常稳固,胎儿健康成长,毫无忧虑之必要。小陛下与皇后请放宽心,一切安好。” 萧陌然目光温柔,轻轻落在苏砚昭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万物,直达她的心底。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带有几分细腻的关怀:“皇后在宫中已经数月未出,心情难免会有所压抑。既然现在胎儿状况稳定,是否考虑让皇后外出散步,呼吸些新鲜空气,以缓解宫内的憋闷感?” “自然是可以的。” 姚平御医的回答充满了肯定,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理解,“适量的户外活动对于孕妇来说非常重要,不仅能促进血液循环,还有利于胎儿的发育。小陛下与皇后尽可放心,只要注意安全,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即可。” 萧陌然闻言,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同的光芒。 待姚平离开后,萧陌然缓缓坐下,将苏砚昭温柔地揽入怀中,他的声音如同春日细雨,润物无声:“明日恰逢休假日,无须早朝,我陪你出宫如何?一并协助母亲搬至新修的宫殿,也算是一场小旅行。” 新宫殿,那是萧陌然为傅媛精心打造的心血之作,早在数月前便竣工等待它的主人。 然而,由于近一年来萧陌然频繁领兵出征,傅媛每次想要见苏砚昭,总是直接来到宫中,搬迁之事便一拖再拖。 眼见十月中旬已悄然过去,距离冬日的严寒仅有短短两个月时间,到时候若在宫中感到烦闷,想去城郊的别墅暂住,路途的不便将会大大增加。 萧陌然心中盘算着,趁着秋意尚浓,天高气爽,应尽快将别墅中的物事移至新宫殿,以便随时有个远离尘嚣的小憩之所。 苏砚昭对此提议满心欢喜,几个月的宫廷生活,使她对自由的空气充满了渴望。 腹中的小生命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期待,此刻异常安静。 借着搬入新家的契机,外出走走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望着萧陌然,黑眸闪烁,满是期待:“今日便动身,还是等到明天?” 萧陌然轻抚着她的腰部,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何不就选今天?待会儿我们先去找母亲,安排人手搬运别墅的物品,今晚就住在新宫殿,不急着回宫。” 他继续说道,“明晚宫外有热闹的灯会,如果夫人愿意,我愿意陪同游览一番。” “灯会”二字在苏砚昭耳中宛如魔咒,瞬间点亮了她眼中的火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呀,那你先忙完国事,之后我们就去见母亲。” 正当她要起身准备,却被萧陌然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今日的奏折并不多,不急于一时。” 他轻声说,“我陪你先去看望岳母,让我们的小宝贝也能外出走走,换换心情。” 说来也巧,正当他们准备前往寻找傅媛时,傅媛正好从宫殿的走廊尽头缓步而出,见到他们的突然造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停留于女儿隆起的腹部,满是关切:“又是因为肚子不舒服吗?”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迈向小厨房,边走边说:“想吃些什么,告诉娘亲,我这就去准备。” 第253章 宠溺 苏砚昭连忙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笑容中透露着健康的气息:“娘,我胃口很好,不用担心。今天天气甚好,我和陌然想着把别墅的东西搬一部分到皇宫来,这样将来住在那里就更方便了。您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傅媛看了看站在女儿身旁的萧陌然,感受到女儿的喜悦之情,爽快地答应了:“真是个好主意!早餐用过了吗?” 苏砚昭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撒娇:“还没呢。” 傅媛闻言,便领着他们往宫殿的正厅走去:“我这里刚好备好了早饭,咱们一块儿在这吃完再出发也不迟。” 于是,苏砚昭与萧陌然随傅媛步入正殿。 一顿温馨的早膳后,几辆装满行李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向着京城郊外的别墅驶去。 萧陌然随行带了大量的暗卫和仆役,效率极高,别墅的物品不过半天光景便被妥善安置在了皇宫之中。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新建的宫殿,苏砚昭、萧陌然与傅媛并肩踏入这座新家。 萧陌然为傅媛准备的宫殿处处彰显着精致与用心,庭院错落有致,亭台楼阁间可见匠心独运的设计,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出对过往的追忆与对未来的美好寄托。 宫中事先安排好的宫女太监们早已恭候多时,既有新来的面庞,也有傅媛熟悉的老面孔。 傅媛凝视着庭院中一位年迈嬷嬷,似乎陷入了回忆。 萧陌然见状,轻声解释:“这里的一部分宫人,是我特意从您原来的宫殿中选出的老臣子。” 他口中的“宫中”,指的是那场宫变之前的帝后寝宫。 “我本想尽可能找全您以前的宫人,但世事多变,终究未能尽数召回。” 萧陌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不过,这些新加入的仆人们虽然初来乍到,但他们都机灵且知礼,与老人们合作不久,已然相处得极为融洽。” “等您正式入住这里,有了他们的悉心照料,我和砚昭才能真正放心。” 萧陌然深知,傅媛在皇宫的居留只能是暂时的。 一旦苏砚昭产下孩子,她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份特别为傅媛准备的皇宫住所,从每一个细节都力求还原宫变前的帝后寝宫,不仅是在纪念那段过往,更是希望能给予傅媛一个在皇城中最舒适、最自在的生活环境。 那场宫变,让帝后寝宫中的众多仆人遭遇了生死离散,所剩无几。 这些年,傅媛身边唯有兮香陪伴。 为此,萧陌然很早就开始四处寻觅那些曾在帝后寝宫中存活下来的旧人,只因他知道,人生的道路如此漫长,既然傅媛因为女儿选择留在了皇城,他就要让她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安宁与幸福。 而不是永远屈居在京郊的别墅里,那是一种对过往尊贵身份的不甘与舍弃,是对自由广阔天地的向往与渴望。 一列宫人,衣饰华美,步伐统一,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整齐划一地行礼,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训练有素的严谨与恭敬。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一幕添上了一抹庄严的光辉。 傅媛的目光掠过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们中有的曾是她儿时的玩伴,有的是朝夕相处的侍女,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却依然掩盖不住眼中的坚韧与忠诚。 这份熟悉,让傅媛的眼眶不禁泛起了红晕,那是对过往时光的怀念,也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那场宫变,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无情地席卷了一切,夺走了太多无辜的生命,也让原本繁华的宫廷变得满目疮痍。 傅媛身边的亲信、好友,在那混乱中凋零,到最后,只余下兮香一人,如同最后一抹温柔的绿意,默默相伴于侧。 她原以为,那些故人,那些温暖的记忆,都已经随着风尘,消散在过往云烟之中,未曾料想,还有能够重逢之时,心中那份激动与感激难以言表。 眼中的泪光更加闪烁,她轻声说道:“陌然真是有心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无尽的感动与深情。 萧陌然以恭敬的姿态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与坚定:“这些都是女婿该做的事情。” 他的话语,不仅仅是对岳母的承诺,更是对傅媛深沉爱意的体现。 …… 午饭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里,萧陌然与苏砚昭携手步入后院的卧室。 门扉轻启,一股淡雅的香气迎面扑来,是他们共同喜爱的兰花香。 苏砚昭轻巧地环住萧陌然的脖颈,身子依偎在他的怀抱中,她明亮的双眸仿佛两汪清泉,满含笑意与柔情,凝视着他,轻声询问:“那些宫人,你找了多久?” 萧陌然感受着怀中的温暖,轻轻托起她的腰肢,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声音如同春日细雨,温柔而细腻:“没多久,也就是从决定建造这宫室的时候就开始寻找了。” 他的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执着,仿佛那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宫人,更是在修复一段破碎的历史。 苏砚昭眼梢微挑,流露出一丝狡黠,她早已洞察了这背后的心思,“那些庭院和亭台,可不是偶然设计的吧?它们与记忆中的皇宫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萧陌然轻笑出声,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鼻尖,眼中满是笑意:“总得让娘过得舒坦些,对吧?记得你提起过,娘特别喜欢以前皇宫里皇后居住的地方。虽然我对宫变前的景象印象不深,但我知道那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寄托。” 他的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柔情与理解。 “所以,我找到了一些古老的设计图,让人在修建这座行宫时尽量模仿了那几处细节,希望能给娘带来一些安慰。” 说到这里,萧陌然的声音略显沉重,带着几分无奈。 他知道,傅媛对过去的怀念是如此深刻,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在现实与回忆之间寻找一个平衡,让那些熟悉的角落成为慰藉,而不是让回忆成为囚禁心灵的枷锁。 …… 行宫之中,每一砖一瓦似乎都承载着过往的记忆,却又巧妙地与现在融合,营造出一种既熟悉又新鲜的氛围。 第254章 浓情蜜意 傅媛对此十分满意,甚至生出了久居于此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即将临盆,她几乎要忘却皇宫的存在。 那里虽然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但如今的皇宫,只是一个充满了悲伤与痛苦回忆的牢笼,每一步都能踏响过往的回音,让人无法摆脱那股压抑与束缚。 相比之下,这座行宫仿佛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那些偶现的相似,像是温暖的阳光穿透乌云,照亮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既勾起了对过去的思念,又不至于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它提醒着傅媛,尽管曾经的一切已经化为灰烬,但未来仍有无限可能。 …… 收复北岭之后,萧陌然逐一奖赏有功之臣,傅家因其巨大的贡献,受到了格外的恩宠。 萧陌然深知每个人的心性,因此在表彰之时,他不仅考虑了国家的利益,也兼顾了个人的情感与追求,让每个付出者都能得到应得的认可与尊重。 在这一系列安排之中,傅栩安被提拔为大理寺卿,一个既荣耀又责任重大的职位。 夜晚,当他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带着几块刚出炉的芙蓉糕归家,却被仆人告知要去主院见母亲叶盈。 他将糕点交给了侍从,眼神中充满了对家人的关切,随后转身,随仆人走向那熟悉而又庄重的主院。 一进主厅,只见母亲叶盈端坐于正中,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温暖与坚定。 仆人识趣地退至门外,留给他们母子谈话的空间。 傅栩安先行礼,然后轻声询问:“娘,找我有事?” 叶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温和,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那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最简单直接的关怀与期待。 “把你叫来,就想和你聊聊,坐吧。” 叶盈的话语温和而充满慈爱。 傅栩安依言落座,随着一杯热茶递上,叶盈直入主题,没有丝毫拖沓,她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幸福:“最近和杳杳相处得怎么样?” 面对母亲的询问,傅栩安轻轻摩挲着茶杯,眼神略显低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无奈:“挺好的,娘不必担心。” 叶盈闻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过于内敛表达不满的方式。 傅栩安感受到母亲的眼神,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一顿,随即明白了母亲的忧虑,连忙解释:“孩儿知错,初到大理寺确实事务繁重,未能兼顾家中。但近来已经逐渐适应,往后定当抽出更多时间陪伴杳杳,不会再让您和她担心。” 叶盈见儿子态度诚恳,语气也缓和下来。 在她看来,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家庭和谐亦不可忽视。 北岭战事虽关乎国家安危,但身为母亲,她更希望看到的是儿女的幸福与安定。 傅栩安新官上任,繁忙在所难免,作为一位深明大义的母亲,她自然理解。 今日特地召见,实则是源于内心的担忧,害怕这场因时局所需促成的婚姻,无法带给两个年轻人真正的幸福。 儿子与媳妇婚前缺乏足够的了解与交往,这是不争的事实。 婚后的初期,看到他们相处和睦,叶盈感到一丝欣慰,但随后的分离,以及重聚后两人间少了那份新婚燕尔应有的浓情蜜意,让她内心隐隐生出忧虑。 毕竟,夫妻间深厚的感情是需要时间与经历共同培育的。 叶盈的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份期盼,期盼着自己的儿女能够在生活的磨合中,真正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与和谐。 日子固然如流水般静静流淌,无论波澜不惊还是风雨交加,人们总能寻得各自的生存之道。 相敬如宾,是许多夫妻平淡生活的真实写照,他们在日常琐碎中维系着一份平静与和谐,足以携手度过漫长的一生。 而琴瑟和谐,则如同那曲高和寡的妙音,悠扬于世间,是情感交融至深的夫妻最动人的见证。 又有哪个慈爱的母亲,不期盼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浓情蜜意,夫妻之间不仅相敬如宾,更能琴瑟和鸣,让爱情之树常青? 对于叶盈来说,面对这位性格清冷的儿子傅栩安,她的心里满是细腻的考量。 轻叹一口气,那细微的声音仿佛承载着万千思绪,轻轻吹散了茶水表面的泡沫,也试图拂去心头的一抹忧虑。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自从去年你随着大军远行后,杳杳除了偶尔陪伴我去拜访几位故友,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几乎不曾迈出这院门一步。” 叶盈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听说明日朱雀街上会举办盛大的灯会,若是你的公务稍有间隙,不妨带杳杳去走一走,看看那些璀璨的灯火。你们新婚不久,正该是共享甜蜜、共赏美景的时候。相敬如宾自然是好的,但夫妻之间更需要那份琴瑟和鸣,让情感在平凡的日子里也能激荡起美丽的涟漪。” 说话间,她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只有对儿子满满的期许。 傅栩安听闻母亲的话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他一一应承下来,沉稳而诚恳:“孩儿明白,母亲不必挂心。今后定会抽更多的时间陪伴杳杳,确保她心中无丝毫委屈。” 叶盈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天色已晚,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傅栩安闻言,站起身,声音坚定而响亮:“孩儿告退。” 此时,十月的夜晚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秋风穿越庭院,带来阵阵凉爽,直透心底。 走过铺满落叶的小径,他步入回廊,那里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光影在地面上绘出一幅幅动感的画卷。 他低下头,轻巧地迈过石阶,恰巧与从内室迎出来的凌沐杳相遇。 “夫君,你回来了?” 凌沐杳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缓缓走来,她的浅色衣裙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柔美与温婉。 傅栩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眸上,那是他心灵的避风港。 他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引领她走进门内:“让你久等了吗?刚刚与母亲谈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第255章 灯会 凌沐杳轻轻摇头,眉宇间全是理解:“没有,饭菜才刚刚摆上。” 她侧过头,目光中带着关心:“夫君,你现在还需要处理公务吗?” 傅栩安微微一笑,引领她来到圆桌旁:“都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先用餐吧。” 餐桌上,还摆放着他特地买回来的芙蓉糕,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轻轻地放在了凌沐杳的碟子里:“昨晚你说起城北的芙蓉糕很好吃,今天路过时我就顺手买了一些,夫人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凌沐杳报以感激的微笑:“谢谢夫君。” 或许是由于长时间的分离,加上他近段时间忙于案件,归家次数屈指可数,这让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新婚初期那种微妙而略显疏离的状态。 虽然相互尊重,但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新婚应有的甜蜜和亲近。 晚餐结束后,凌沐杳依照习惯,提笔挥毫,书写几幅字以帮助消化,随后步入盥洗室内整理仪容。 往常这个时候,傅栩安总是深陷于书房的文书堆中,而她则随性披上一件薄衫,头发半干地走出。 但今晚,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她踏入寝室,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傅栩安,心中的诧异使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迟疑,傅栩安起身,一步步向她走近:“今晚没有必须忙碌的事情。” 他仿佛洞悉了她的疑惑,紧接着补充说:“前些日子刚调动职务,加上大理寺的事务异常繁重,这才导致我早出晚归。不过往后,应该不会再如此繁忙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面对面站着,烛光被他的身体遮挡大半,凌沐杳抬头与他对视,那一刻,她手中的帕子无意识地紧握,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这段时间,他的全身心都投入到公事中,而她又恰好遇上了月事。 即便夜间同眠,也只是各自一方,缺少了夫妻间应有的亲密。 突如其来的亲近感,让凌沐杳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傅栩安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紧张,他用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紧张握着帕子的手指,柔声问道:“夫人,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凌沐杳抿了抿唇,睫毛轻轻颤抖,心跳急剧加速,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没有特别的计划,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意识到她的紧张,傅栩安将她温柔地搂入怀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脊,试图缓解她的不安,并低声提议:“明天晚上朱雀街有灯会,我陪你一同前往,你觉得怎么样?” 在傅栩安的怀抱中,凌沐杳感受到他独有的气息,她的手指微微扣紧,缓慢地点了点头。傅栩安的手沿着她的脊背慢慢下滑,最后停在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月事已经结束了吧?” 凌沐杳再次点头确认,心却跳得愈发剧烈,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傅栩安轻轻依偎在她的颈后,抬起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下来。 那一刻,凌沐杳的呼吸仿佛凝固,当唇瓣相触时,她的眼帘自然垂下。 原本紧握帕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周围仿佛因这一刻而变得炙热而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与期待。 最初,傅栩安只是温柔地与她的唇瓣轻触,随后,那个吻逐渐加深,充满了深情。 凌沐杳顺从着他的引领,慢慢回应着。 他轻柔地揽住她的腰肢,过了片刻,他轻贴在她的嘴角,询问道:“回到床上如何?” 她气息略显紊乱,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轻轻点头,脸庞埋进了他的颈窝。 他轻笑一声,以最温柔的方式将她抱起,短短几步,已至床边。 厚重的床帘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隔绝了外间的光亮,使整个房间沉浸于一片柔和而昏黄的光线之中。 在这方寸天地里,一股暖流悄然滋生,低语在宁静中轻轻荡漾开去。 夜,愈发深沉。 傅栩安的动作轻柔得宛如羽毛,细心地为凌沐杳按摩着腰部,他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关怀:“还疼吗?” 凌沐杳依偎在他怀里,声音中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慵懒:“不疼了。” 这份简单的对话,却包含了无尽的爱意与温情,让这秋夜的寒意,也被悄然融化。 傅栩安紧紧抱住她,承诺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我会尽可能早点回家,不让家里那盏温暖的灯火空等。” 他的胸膛传来稳重的心跳声,仿佛是一份无需言语的保证。 而凌沐杳却轻轻摇头,秀发轻拂在他的手臂上,她的眼神里既有理解也有不舍:“朝廷之事紧急繁重,你作为国家栋梁,不必太过挂念家中琐碎,国事为重。” 他却温柔而坚决地回应,眼中闪烁着对她的深情:“朝廷事务虽重于泰山,但我的夫人,你,同样是我心中的牵挂,二者在我心中犹如天平两端,分量相当,不可偏废。” 闻言,凌沐杳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如同春日里湖面上荡开的涟漪,缓缓抬眸望向他,那份信任与感动在眼波中流转,无言却深刻。 他低头,两人目光交汇,仿佛世间万物都为之静默。 指尖轻轻摩挲过她因害羞而泛着红晕的嘴角,那是无声的安慰与承诺,细腻的触感如同他内心深处的温柔,绵延不绝。 …… 时光匆匆,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行宫之内,天色刚暗,暮色四合,傅媛的目光落在了亭中,只见自己的女儿眼神中燃烧着期盼,偶尔抬头向行宫门口投去焦急的一瞥。 傅媛心中涌起一阵怜爱,摇了摇头,嘴角勾勒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手中托着一盘点心,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步履轻盈地走向她,坐在了亭子的对侧。 她笑容温婉,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我记得,小时候我和你父皇可没少宠着你这个小公主,那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急着想要逃离这金碧辉煌的宫墙呢。” “怎么一结了婚,我们的小公主就天天想着往外溜,是外面的风景特别吸引人吗?” 傅媛的话语中带着慈母的关怀,眼底却是满满的疼爱。 第256章 重头戏 “哪有嘛?” 苏砚昭微微支着下巴,唇边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眼神中闪烁着不愿意承认的光芒,“我什么时候整天想着往外跑了?不过是偶尔贪恋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罢了。” 傅媛轻轻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洞察一切的智慧:“你的眼睛都要粘在行宫门口了,还说没有?那份期盼,比谁都明显呢。” 苏砚昭轻哼了一声,眼珠一转,索性俏皮地将这份“罪名”推给了腹中的小生命:“这可不关我的事,肯定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太调皮了,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玩耍。” 傅媛闻言,一时语塞,只能以行动代替回答,将手中的点心又推近了些许。 “好了,别贫嘴了,先吃点东西吧,晚餐已经快准备好了。今晚的灯会可是重头戏,等陌然回来了,咱们先吃饱喝足,再一起出去享受那片繁华。” 她又细心补充,语气中透露出的不仅仅是母性的细腻,更有一份对女儿幸福的期许:“灯会是晚上的重头戏,等陌然一到,我们就先好好享用家宴,之后再去尽情游赏,怎么样?” 苏砚昭乖巧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对即将来临的夜晚的憧憬。 半个时辰之后,萧陌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行宫大门,傅媛立即命人准备膳食,晚餐过后,又拉着苏砚昭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在人群中受到一点委屈:“人多的地方一定要小心,别让人挤到了,知道吗?” 直到苏砚昭一一应承,傅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人踏上装饰华美的马车,心中充满了祝福。 今夜的灯会异常热闹非凡,步入朱雀街,天空似乎都被各式各样的彩灯点亮,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除了售卖精美的花灯,街道两旁还有吹糖人的艺人、猜灯谜的摊位、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店,热闹非凡,充满了市井生活的气息和节日的喜庆。 马车缓缓停在了朱雀南街,这里是灯会的起点。 萧陌然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砚昭下车,手牵手步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暗卫们则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既能随时保护他们的安全,又不至于干扰到这对夫妻的浪漫赏灯之旅。 两人在拥挤而欢快的人群中穿梭,光影交错,欢笑声、猜谜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曲独特的节日交响乐。 对苏砚昭而言,这种场景只存在于书籍描绘和好友金若菱的口述之中。 她自幼在深宫长大,外出机会寥寥,亲身体验灯会的喧嚣与温馨,这还是第一次。 见她一脸兴奋与好奇,萧陌然一边保护着她避开人群,一边耐心地介绍每一处特色与由来。 他在东部成长,虽然家世显赫,但相比宫中的生活,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外界。 尤其是因为年幼时缺乏父母的宠爱,除了在军营中磨砺的时光,他大多选择不在家中久留,以躲避家族中某些人的苛责与冷眼。 因此,对于灯会的一切,他早已熟悉不过,每当苏砚昭对新奇的事物投以好奇的目光,他总是会及时回望,用温柔的声音为她解惑。 他们漫步至一个糖人摊前,苏砚昭被眼前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吸引,不禁驻足凝视。 每一串糖人都像是活生生的小动物,生动逼真,令人忍不住想触摸。 “小公主,看上几个糖人了吗?” 萧陌然见状轻笑,眼神中满是宠溺,在她开口之前,他已贴心地问道。 苏砚昭微微仰起下巴,秀眉微蹙,仿佛真的在用心思考该选哪个。 “我刚才明明已经吃饱了,但现在看着这些糖人,又觉得有点饿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俏皮,眼睛依然离不开那些诱惑的甜品。 萧陌然从袖中顺手取出银两,不假思索地递给摊主,动作自然流畅:“饿不饿都没关系,就算你不吃,剩下的我都会负责解决。” 商贩接过银子,笑容满面,显然对这样的大方顾客颇为满意:“公子真是好气魄,您二位慢慢挑选。” 他热情洋溢地指向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糖人:“夫人,请问喜欢哪种造型?我们这里有各种动物,还有模仿人形的,十分有趣。” 苏砚昭目光一转,偷偷看了一眼萧陌然,心中突生一计,笑道:“不如,就按照我们两个人的模样,做两个糖人吧,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商贩闻言,动作更加迅速,根据苏砚昭与萧陌然的特征,不久便捏出了两个精致迷你的糖人,无论是衣饰还是神色,都捕捉得维妙维肖。 他双手恭敬地呈上:“夫人,您要的糖人,拿好了。” 苏砚昭接过那两个小巧的艺术品,细细观赏,不得不感叹这位糖人师傅的手艺高超。 每一个糖人不仅外形刻画得栩栩如生,就连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都有几分与真人相似。 离开糖人摊后,苏砚昭轻抚着手中的糖画,最后,她将那个按照自己形象制作的糖人递给了萧陌然,自己则保留了那个以他为原型的糖人,仿佛这样就能在灯火阑珊处,留下彼此的陪伴与温暖。 她轻柔地捏着那纤细的竹签,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糖人,眼神低垂,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做得真挺像,先从哪儿下口好呢?”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纠结。 说完,她猛然抬起那双明亮的眸子,俏皮地向他投去一瞥,半举着手中的糖人,那动作里充满了期待与玩味,好像在寻求这位“被食者”无声的建议。 “夫君以为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眼波流转。 萧陌然闻言,拇指与食指轻轻捏着那精巧的糖画边缘,眼神温柔而深邃,轻轻一握,仿佛在品味这份甜蜜的选择。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空气,落在她那藏着狡黠笑容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低沉的笑。 随后,他缓缓环抱她的腰肢,身体前倾,直到他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耳畔,在她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以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何不问问夫人自己?” 他指尖轻触她手中的竹签,眼神意味深长,“夫人此刻想先品尝何处,为夫今晚自会心领神会。” 第257章 睚眦必报 言毕,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她的腰间轻柔摩挲,那份挑逗和深意不言而喻。 “夫人意下如何?”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却也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苏砚昭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时不知所措,脸颊上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 她慌忙环顾四周,确保无人留意他们的私密互动后,用力推开了他,牙齿轻轻咬合,从牙缝中挤出一字:“走开!” 随即,她快步向前走去,手中的竹签成了她情绪的出口,她刻意选中糖人右侧,狠狠地咬下了半个手臂,似乎在通过这个小小的动作表达着不满。 紧跟其后的萧陌然见状,不疾不徐地揉了揉她的头顶,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小公主,这可真是睚眦必报呢。” 他的眼中满是宠溺,对于她这轻微的“报复”行为显然并不介意。 苏砚昭不予理会,口中嘎吱作响的糖霜成了此时唯一的回答。 紧接着,她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糖人的右肩,仿佛在宣布她的小决心,要将这份甜蜜一点点征服。 萧陌然在一旁含笑而视,眸子里满是包容与爱意。 当她第三次下口时,他再度凑近,低语在她耳边问道:“只吃糖人解恨吗?若是还觉得不够,为夫随时在家恭候,任由夫人处置。” “萧陌然!”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责备,“这是公共场合,你收敛点儿!”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一本正经地拉着她继续前行,轻声道:“怕什么,这里没人会留意我们的悄悄话。” 他们前方,各式各样的纸花灯交相辉映,五彩斑斓,形态各异,令人目不暇接。 “哪个入了夫人的眼?” 他温柔地询问。 苏砚昭停下了脚步,最终她的手指向了一个圆滚滚、形似兔子的灯笼,“这个如何?和家里的那只胖兔子简直是一对。” 萧陌然轻声笑起,点头表示赞同。 “确实很配,给那只肥球添个伴侣再合适不过了。” 说话间,他正打算掏出银两购买那盏灵动的兔子灯笼,却不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低沉而急迫的呼喊。 “大人,我来帮您!” 原来是影二和影一,这对贴身侍卫,风尘仆仆地从宫里赶了过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萧陌然与苏砚昭身边。 影二边擦拭汗水边掏出银钱,影一则焦急地向小贩示意,让他拿下那盏吸引人眼球的兔灯。 银光一闪,交易迅速完成;兔灯轻盈,已悄然递到了苏砚昭面前。 “大人、夫人,这种小事就交给属下处理吧。” 他们俩恭敬地说道。 萧陌然投以二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轻轻问道:“公事都安排好了?” 二人连忙点头,话语中充满信心:“一切就绪,请大人放心。” 提灯在手,萧陌然引领着苏砚昭继续漫步。 一路上,凡是遇见有趣的事物,他们都难免驻足观赏。 而那些能够吸引苏砚昭注意的小玩意,机灵的影二、影一根本无需多余的指令,他们默契配合,一人付账,一人接过物品,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小玩意放入袋中,由他们亲自提携。 不一会儿,影二、影一的手已经满载而归,相比之下,萧陌然与苏砚昭则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走到朱雀街的中央,一行人被一排排谜语摊吸引,不禁停下脚步。 正当他们准备参与其中,苏砚昭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转头看去,正是傅栩安与凌沐杳,他们也正站在摊位的另一侧。 苏砚昭轻轻挑了挑眉,悄悄拉了拉萧陌然的衣袖。 萧陌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两人慢慢向傅栩安的方向靠拢。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站在后面,并未立刻引起傅栩安二人的注意,直到那一句轻松的问候从背后响起: “兄长,嫂子,真是巧遇啊。” 傅栩安与凌沐杳闻声回首,见到萧陌然与苏砚昭,两人都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刚要行礼,却被萧陌然轻轻抬手制止。 “在外之时,我便是砚昭的丈夫,兄长的妹婿,无需繁复的礼节。” 此时,旁边的傅景淮,一脸幽怨地逆着人群走来,手里随意提着两盏精致的纸花灯,本想告诉傅栩安自己先回府邸,却在不经意间遇到了萧陌然与苏砚昭。 那原本的幽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喜悦。 “哟,真是凑巧。” 话语间,傅景淮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眉眼弯成了月牙状,仿佛发现了珍宝般望向苏砚昭一行人。 苏砚昭等人心中暗自一惊,纷纷随着傅景淮的目光移动,只见他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最终定格在苏砚昭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 这份关切,似乎穿透了周围喧闹的氛围,带来了一丝温馨的宁静。 “此地喧嚣,不便细谈。” 傅景淮随即提出建议,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指向对面一座外观华美、雕梁画栋的酒楼,那酒楼如同从古画卷中走出一般,灯火辉煌,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何不去那新置的酒楼小憩片刻?地点绝佳,又位于这繁华之地,正好为它增添几分人气?” 此言一出,众人相视一笑,心中自然乐意。 随着一行人的脚步,他们步入了酒楼,拾级而上,来到了二楼的最佳位置。 推开雕花木窗,微风拂面,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的灯会如梦似幻,美景尽收眼底,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傅景淮早已料到此刻,提前吩咐厨房准备了各式佳肴美酒,只为让这次相聚更加完美。 而鉴于苏砚昭目前因身怀六甲而需特别关怀,他又特地加了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用心之细腻,让人感动。 “听婶娘提起,这段时间你似乎对甜食颇为偏爱,这家酒楼新聘请的点心师傅手艺非凡,做的甜品既甜而不腻,又绵软香甜,恰逢今日机缘,砚昭何不一试?” 傅景淮的话语中带着宠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细致入微的关心。 苏砚昭目光温柔地掠过桌上摆放的精巧糕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道:“多亏了四哥挂念。” 第258章 守护 尽管与凌沐杳相处的时间有限,但这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亲近感,却让每一次的相聚都显得格外温馨。 今日的偶遇,更是让两人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一旁,萧陌然与傅栩安、傅景淮则谈论起了朝廷上的各种纷繁复杂,他们的对话时而低沉时而高昂,透露出几分对国家未来的深思与担当。 时间仿佛在这份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偷偷溜走,苏砚昭轻轻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傅景淮身上那套分外抢眼的华服上,不由自主地赞叹道:“四哥今天的衣裳真是品味非凡。” 那衣服剪裁得体,布料考究,既有贵族子弟的风流倜傥,又不失温文尔雅,让人赏心悦目。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傅景淮身上,坐他旁边的傅栩安细细打量了自家弟弟一番,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也正想问呢,老四今天是遇到什么喜庆事儿了吗?穿得如此讲究。” 傅景淮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许多,不满地瞥了瞥自己身上色彩斑斓的衣裳,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哪有什么喜事,烦心事倒是一箩筐。看看这灯会,不是应该属于你们这些成双成对的人来的地方吗?我一个单身汉跑来这里,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一番略带牢骚的话语,仿佛是他找到的小小慰藉,让他的情绪有了宣泄的出口。 “原本计划在家里和二哥三哥小酌几杯,聊聊家常,谁知道母亲天还没黑就守在我的房门口,硬是把我赶了出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出门前还一遍遍叮嘱我,让我穿戴得体面些,说是希望能在灯会上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 闻者皆是苦笑以对,这看似轻松的抱怨,背后隐藏的是长辈的殷切期盼与年轻一辈对自由的小小渴望。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却也透着一丝骄傲,“咱们景淮,还真是特意跑去询问了太医?” 傅景淮眉毛轻轻一挑,那神情仿佛在说这本就是理所应当,“那当然,事关重大,必须要把事情问清楚,毕竟安全最重要嘛。” 苏砚昭面对这样的回答,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心中满是对傅景淮这份认真负责态度的感激。 萧陌然见状,轻轻抬起手,指尖温柔地摩挲着苏砚昭渐渐泛红的耳垂,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委屈:“夫人已经冷落为夫四个多月了,难道,还想再晾我半年不成?” 闻言,苏砚昭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嘴角漾起温柔的笑。 最终,她伸出手臂,轻轻环绕上他的颈项,身子微微一靠,轻盈地倚进了他的怀抱。 在那个即将来临的亲吻之前,她还不忘轻轻叮咛:“记得太医的叮嘱,一切都要适可而止。” 萧陌然拥紧她的腰肢,轻柔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吻,从起初的浅尝辄止,到后来的深情缠绵,两人间的气氛愈发热络而甜蜜。 …… 次日清晨,当苏砚昭睁开眼,发现天色已大亮。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默默抚摸自己的小腹,确认一切安好后,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地。 自那次行宫归来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平静与安宁。 熬过了孕期前三个月的艰难,腹中的小生命仿佛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柔,变得格外乖巧懂事,不再像先前那般令人担忧。 随后的两月里,萧陌然尽管偶尔会被情感所驱使,却总是非常谨慎,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生怕给苏砚昭带来哪怕一点点伤害。 时间在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中悄然流逝,两个月似乎在眨眼间就过去了。 转眼又是岁末年初,皇后有孕的消息如同春风,吹遍了整个国家,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这一年的年夜饭因此格外地丰盛与热闹,皇宫上空绽放的烟花,如同永不熄灭的希望之光,持续璀璨夺目。 新年之后,随着孩子日渐长大,已经接近七个月大,或许是因为孕期渐长,苏砚昭感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加慵懒。 正值严冬时节,外面的世界一片冰天雪地,对于从来不喜欢冬天的苏砚昭而言,她更加不愿踏出房门半步。 除却偶尔被萧陌然强拉硬拽,在宫殿内散步透气,其余时间她最喜欢的就是趁萧陌然上朝时,独自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入睡,享受那份独有的宁静与安心。 直到二月的尾声,寒冬渐行渐远,春的气息悄然而至,气温逐渐回暖,苏砚昭才开始在宫中慢慢散步,感受那份属于春天的生机与活力。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预产期的逼近使得萧陌然、傅媛等人越发紧张,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不分昼夜,悉心守护着皇后的这一胎。 甚至连接生的嬷嬷也在偏殿准备了多位,以防不时之需,一切安排都为了确保母子平安。 终于,在所有人的紧张等待与深切期盼中,三月末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那个承载了万千祝福的小皇子,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选定了这个美好时刻降临人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寝宫之内,萧陌然尚未结束早朝,苏砚昭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腹痛。 床边侍立的桃月见状,迅速而冷静地吩咐身边的兰滢前往偏殿,请接生嬷嬷与太医火速前来。 此时,帝后寝宫中,虽然仆人们忙作一团,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气息。 在准备热水的忙碌身影穿梭于宫廷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负责通报的仆人更是脚不沾地,迅速穿过一道道宫门,将消息传向四方。 不久,经验老到的接生嬷嬷与太医们,携带着各式各样的医疗器具,行色匆匆地涌向了皇后所在的寝宫。 影二沿着长廊小跑,他那急促的脚步声在宁静的皇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向正在朝会中的萧陌然汇报皇后即将分娩的消息。 彼时,朝会上讨论的声音仍此起彼伏,未有结束的迹象。 当萧陌然听到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时,他愣怔了片刻,那双平时沉着冷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第259章 诞下小皇子 旋即,他没有丝毫犹豫,抛下一脸愕然的大臣们,步伐坚定而迅速地离开放眼望去皆是俯首的群臣,径直朝着寝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及至归来,寝殿之外已聚拢了众多焦急等待的人影,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盼。 寝宫之内,苏砚昭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和间歇性穿透门扉的呻吟声,如同凄厉的风,刺透了每一颗在外守候的心。 这声音,让萧陌然心如刀绞,他全然不顾脚下跪拜的仆人们,大步流星地越过跪地行礼的人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苏砚昭的身边。 然而,他刚抵近宫殿的大门,就被萧枭以及几位近侍卫士拦截下来,他们面露难色,语气坚定。 “陛下,请留步,娘娘正在分娩,您此刻不宜进入。” 萧陌然的眉头紧锁,内心的焦虑使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急切:“为何?” 那侍卫显然没有预料到帝王会有此一问,顿时语塞,只能吞吞吐吐地回应:“禀陛下,历来习俗,女子分娩之时,男子皆应在室外守候……” 萧枭见状,连忙出声安抚,“陌然,砚昭的母亲已入内照料,里头有经验老到的接生婆,一切都会顺利,相信砚昭会平安的。” 萧陌然的目光深深钉在了那扇厚重的殿门上,沉默无声,但其内心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每一次的喘息都显得异常艰难。 恰在此时,寝宫内又传来一阵痛苦的呼喊,犹如催命符一般,刺激着萧陌然的神经。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然推开人群,用力推开那扇阻隔他与妻子之间的门,阔步而入。 守门的侍卫与宫女惊愕万分,条件反射般想要阻止,口中呼喊着:“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 但萧陌然已闯入殿内,萧枭只好拦下那些欲上前阻拦的宫人,淡然道:“罢了,规矩虽严,但也为人所立,为人所破。皇后分娩,陛下亲自相伴,又有何不可?都退下吧。” 随着萧枭的话语落下,所有质疑与犹豫瞬间烟消云散,殿门被缓缓关闭,一切又归于宁静。 在寝宫内部,接生婆与傅媛被这突兀的闯入惊得回过头来,神色中满是惊讶。 “陌然,你怎么进来了?” 傅媛疑惑地询问。 萧陌然没有停顿,直直地走向床边。 “岳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砚昭,想在她身边给予支持。” 几位接生婆面面相觑,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傅媛。 虽然按照习俗男子不得入内,但眼前之人乃一国之君,众人哪敢轻易阻拦? 最终,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傅媛身上。 只见她望着跪在床边,紧握苏砚昭手的萧陌然,没有制止,只是对着众人吩咐道:“继续吧。” 接生婆得到指令,重新投入到了紧张而有序的助产工作中。 苏砚昭的汗水已浸湿了发丝,疼痛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下意识想推开萧陌然,却因极度的疲惫与痛楚无力开口,抬起的手被萧陌然紧紧握住。 “砚昭,别害怕,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傅媛湿润了巾帕,递给了萧陌然。 他小心翼翼地为苏砚昭擦去额间的汗水,眼中满是疼爱与不舍。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声震天的婴儿啼哭中,稳婆宣告了一个生命的到来:“生了!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然而,就在这一刻,苏砚昭因体力耗尽而陷入了昏迷,未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 稳婆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正欲展示给萧陌然看,却被他紧急召唤太医的声音打断。 那婴儿的啼哭声在空旷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响亮,令人揪心。 萧陌然心急如焚,连头也没回,果断命令:“先把孩子抱出去,别打扰到娘娘休息。” 稳婆一愣,旋即遵命,匆忙抱着小皇子退往偏殿。 傅媛目送着稳婆离去,选择留下陪伴在女儿身边。 直到太医检查过后,宽慰地说:“娘娘只是过度疲劳导致的昏睡,无需担心,休息一阵自然会醒来。” 傅媛和萧陌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苏砚昭苏醒的那一刻。 终于,当苏砚昭再次睁开双眼,周围已是一片宁静,只有萧陌然陪伴在旁。 他用简练的语言告知桃月后续的安排,随后,他的注意力被床上轻微的动静所吸引。 他迅速转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刚刚清醒的苏砚昭身上。 示意桃月先行离开后,自己靠近床沿。 “砚昭,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还不舒服吗?需要再请太医来看看吗?” 一连串的关心脱口而出,他的担忧无法掩饰。 苏砚昭的唇色仍旧有些苍白,但她见萧陌然比自己还要焦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我好多了,不用麻烦太医了。” 她尝试起身,却被萧陌然制止:“先别乱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苏砚昭环视了寝宫一圈,询问道:“听说是男孩?他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在侧殿,孩子刚才哭个不停,我担心影响你休息,就让奶娘和嬷嬷们带过去了。” 萧陌然说完,即刻吩咐侍从来将孩子抱来。 她又好奇地问:“听说刚出生的孩子皮肤都是皱巴巴的,不太好看,你见过我们孩子长什么样吗?” 萧陌然的手指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坦白说:“还没看过。” 苏砚昭本想打趣他这么久竟没有时间看一眼孩子,却听见他轻松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孩子,不急于一时。但我更想在这时陪在你身边,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砚昭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间,转而化为一笑,略带玩笑地说道:“你以前总说想要孩子,现在孩子真的来了,怎么倒显得不那么着急了呢。” 这一刻,整个寝宫仿佛都被这份温馨与爱意填满,空气中弥漫着新生的喜悦与希望。 他知道她所指的那个时刻,心湖泛起温柔的涟漪。 萧陌然的手紧握着她的,力度之中透出坚定不移的承诺,他的表情肃穆,就连平日里略带慵懒的语气此刻也被认真填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以往,我渴望拥有一个孩子,是因为我那位总想逃离我怀抱的小公主。” 第260章 寻回了彼此 他的话语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脆弱,“我想用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把我的宁静公主永远系在我身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最温柔的牵绊,便是血脉相连。” 恰逢其时,奶娘轻手轻脚地步入房内,怀中是那刚刚降临人世的小生命。 萧陌然从奶娘手中接过,动作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他轻轻瞥向那被温暖包裹着的小脸蛋,皮肤还带着初生的褶皱,却奇迹般地安详,没有新生儿常见的啼哭,只有均匀的呼吸。 随即,他缓缓俯身,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将这个小小的奇迹放在了苏砚昭的身边。 苏砚昭努力侧头,想要更清楚地看看这个刚来到他们世界的小家伙,可躺着的角度并不合适,正当她试图撑起身子时,萧陌然似乎预见了她的意图,立刻坐到床边,以一种近乎宠溺的姿态托住了她的后颈,帮助她轻轻半坐起来,确保她能无碍地观赏这个小生命。 当那张稚嫩而纯真的小脸映入她的眼帘,萧陌然的嘴角勾勒出温柔的笑意,再次提起刚才的话题:“确实很可爱吧?” 苏砚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注视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皱皱的皮肤包裹着无限可能,小家伙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哭也不闹,似乎在享受着父母的关爱。 “勉强算吧。” 苏砚昭轻声回应,语调中有着母亲独有的淡然与期待。 萧陌然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小生命上,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父亲特有的慈爱,他低声道:“他们都说,时间会是个神奇的魔法师,让小家伙越来越好看。” 此时,傅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营养汤羹步入房间,恰好捕捉到了这一段小插曲。 她走到床边,佯装生气地瞪了这对年轻夫妻一眼,显然是对他们对孩子外貌的“不满”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随即立刻为这个新出生的小外孙辩护:“初生的娃娃都这样,再长大些,骨架子长开了,自然就会变得漂亮可爱。” 傅媛在床边顿了顿,侧身从兮香手中接过汤碗,正准备喂给苏砚昭,不料,未及汤碗近唇,萧陌然已然起身,从母亲手中接过了碗。 “娘,我来吧,您去歇息一会儿。” 他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傅媛并未坚持,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女儿,语重心长地说:“别再纠结孩子的相貌了,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 言罢,她弯下腰,轻声细语地逗弄着那个难得睁开了眼,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孙子,眼中满是疼爱。 “我们的小宝贝还没名字呢,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一起好好想想,该给小家伙起个什么名字。” 苏砚昭轻轻点头,回应道:“名字我确实想了不少,礼部也给出了好几个选项,可一直没能确定最终的。” …… 随着南岭小皇子的降生,萧陌然挥手宣布免去数日早朝,整个国家沉浸在喜悦与期待之中。 小皇子出生当天就被确立为南岭未来的继承者。 这日,苏砚昭身体逐渐恢复,午后醒来,与萧陌然并肩坐在床沿,为孩子挑选着最合适的名字。 萧陌然从礼部呈上的名单中挑选了几款,还有一部分是他与苏砚昭早就商议好的。 他将这些名字一一记录在一个精致的本子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共同翻阅。 苏砚昭的目光在纸页间流转,最终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轻点。 “这个名字怎么样?承轩,寓意着声名远播,承蒙天佑,既吉祥又好听。” 她轻轻地将姓名完整念出:“承轩,如果叫做谢承轩,你觉得如何?” 萧陌然凝视着这个名字,沉吟片刻:“承轩,是个好名字,但是……”他的话音未落,目光从本子上抬起,深情地望向苏砚昭,“我们的孩子不应叫做谢承轩,他应该叫苏承轩。” “咦?” 苏砚昭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解,“苏?” 她的目光仿佛在质问他的理智,而他则以一副极其认真的神色回应,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砚昭,孩子随你的姓,也就是南岭正统的国姓,姓苏,就叫苏承轩。” 苏砚昭的眉宇间浮现出更深的困惑。 萧陌然感知到她的情绪,轻轻将她搂在怀里,用他特有的温柔和耐心解释道:“砚昭,南岭不管是在政变之前还是之后,它始终是南岭,名字未曾改变,它的本质也未曾动摇。” “那场政变,并没有改变国家的根本,也没有更动皇家的姓氏。萧家,从我父辈到我,我们都不曾有过改朝换代,将国号更改为‘萧’的念头。” “南岭真正的国姓,自始至终都是苏。即便没有那场政变,萧家即便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也不会有篡位之心。这片天地,我和父亲从未梦想让它成为萧家的私产。” “政变之后,萧家接手治理残局,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结束这乱世,以安定的江山作为聘礼,迎娶我心中的安宁公主,那便是你。”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将多年的情感如画卷般缓缓展开,每一字每一句都承载着深情与诚意:“我真正渴望的,不是成为这天下的帝王,而是能够成为你身边的乘龙快婿。” “自打你与颜家订下婚约的那一刻起,我就渴望能成为你的驸马,只是命运弄人,你命中的驸马似乎总是与萧家擦肩而过,阴差阳错,我们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走到了彼此的身边。” 他轻笑出声,那笑声里藏着一丝释然,一丝对于命运最终给予他们恩赐的感激,“还好,尽管路途曲折,我们走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终究还是寻回了彼此。” 走向了我最渴望的结局,萧陌然的心境仿佛随着这简单的几个字一同沉淀,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笔记本上那个承载了无限希冀的名字上。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纸张,仿佛在与过去的遗憾和未来的希望之间建立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他轻轻侧头,视线落到了一旁静静躺着的红笔上,仿佛那是决定命运的令牌。 第261章 告别 他缓缓拾起这支笔,一种庄重的仪式感弥漫在心头。 红笔轻触纸面,笔尖划过之处,是慎重而又决绝的痕迹——“承轩”二字被一圈醒目的红色环绕,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在前方,用比以往任何一次签名都要认真百倍的态度,写下了一个姓氏:“苏”。 “南岭的国姓,如同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不息河流,纵使经历了风雨变迁,其本质依旧坚不可摧。南岭真正的皇室血脉,亦不会因一时的风浪而有所改变。我们的这一代,或许在南岭的传承史上留下了一段短暂的插曲,但请相信,我们的孩子,承轩,将会是引领这份传承回归正道的领航者。”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一决定,如同石破天惊,激起了朝廷内外的层层涟漪。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开始慢慢接受并理解了这一切。 没有人再质问为何萧陌然身为帝王,却未将储君之位赋予自己的血脉。 因为在他们心中渐渐明了,这位被赋予“苏”姓的小皇子,不仅是两个强盛王朝合并后的结晶,更是一个象征着和平与统一的新时代的开端。 他的身上,流淌着最为纯粹的皇室血脉,其继承权无可争议。 与此同时,陛下的睿智与决心也被人们所赞赏。 她曾明确表示,皇族的繁荣并非依靠人数的众多,而在于个体的卓越。 将这位新生儿直接指定为储君,正是体现了对未来君主培养的深思熟虑,她决心要塑造一位德才兼备的领袖。 满月的光辉洒在南岭大地上,苏砚昭的身体也在渐渐康复中焕发新生。 一日,阳光透过云层,温柔地照耀在她和小皇子的寝宫里。 小承轩在小床上咿呀学语,他的变化日新月异,仅仅一个月,就已不再是初生时的模样,俊俏的脸庞日益分明,皮肤变得如同上好的瓷器,透着健康的粉嫩,那些新生儿特有的皱褶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圆润可爱的婴儿肥,引得人心生怜爱。 苏砚昭凝视着儿子,眼中满是母爱的柔光。 当兮香传来迁居行宫的消息时,她一时有些恍惚,随即迅速调整心情,吩咐侍女桃月去请照顾小承轩的奶娘和嬷嬷前来。 处理好一切后,她匆匆赶往傅媛暂居的宫殿。 到达之时,傅媛已将行囊收拾停当,一副即将启程的模样。 只见傅媛的女儿小跑着进入殿内,傅媛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快步迎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责怪中带着心疼,“身体还在恢复,怎能这样急跑?” 苏砚昭望着打包好的行李,鼻子一酸,声音微颤,“母亲这是要走了吗?” 傅媛的笑容温柔而理解,轻拍着她的背给予安慰,“我在宫里住得确实不短了,是时候离开,去过属于我的生活。” 苏砚昭的不舍愈发浓厚,毕竟这段日子以来,母亲的陪伴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骤然的离别让心头五味杂陈。 傅媛显然读懂了女儿的心思,她紧紧抱住苏砚昭,语调中充满了温暖和鼓励,“傻孩子,娘只是换了个地方住,并不是永远离开。想娘的时候,随时可以来看我。” 她笑着继续说道:“况且,行宫距离皇宫如此之近,我们的小公主若觉得宫里的日子单调了,娘那里随时欢迎你来小住。” 苏砚昭轻声应诺,心中的酸楚被母亲的安慰慢慢化解。 傅媛的话语间夹带着几分调侃,既是对女儿的疼爱,也是对现实的一种乐观态度。 在她看来,无论走到哪里,家的温暖永远是女儿最坚实的后盾。 而另一边,萧枭孤独的身影定格在空旷的宫道上,他的目光穿越重重宫墙,似乎在追逐着远去的车驾,那份深藏的复杂情感,只有张深在一旁默默见证。 岁月悠悠,张深望着太上皇,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主子,为何不在夏夷娘娘离去前去告别呢?即便是只言片语也好。” 萧枭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良久,他低声回答:“只怕她不愿见我,而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言罢,两人皆沉默,只余下时光的细语,在古老的宫墙间轻轻回响。 归根究底,那段过往的是非纠葛,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在我心间,每一环都镌刻着我的固执与偏激。 这份执着,让我既背负着对她的深重亏欠,也让我不由自主地面对安隆帝时,心中满是愧疚的波澜。 假使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我若能稍微收敛那份倔强,不让自己陷入那般极端,或许在安隆帝多次颁布圣旨,迫切召唤我回归京城之时,我能鼓起勇气踏上那归途。 亦或是在他摒弃龙袍,换上布衣,悄然私访民间之际,我能主动迎上前去,面对面地解开那些年累结的误会与心结,或许,今日的一切都将改写,不至于演变至此,满目疮痍。 萧枭的目光穿过岁月的尘埃,深深叹息,那眼神仿佛能穿越时空,触及往昔的遗憾与哀伤。 他的心里充满了对过往选择的悔恨,以及对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无辜牵连的亲生子女,尤其是对傅媛难以言喻的歉疚。 太多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翻涌着无尽的懊恼,不断自责为何自己当初不能更加宽容,不能在那紧要关头退让一步,为所有人的命运开辟一条不同的道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然而,再多的悔恨也只能在心间盘旋,无法改变时间的轨迹,那些由错误编织的历史已经无法重新编织,留下的只是无法抹去的痕迹。 张深立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面对这番情境,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言语来安慰眼前的人,唯有选择沉默,用无声的陪伴给予他最深的理解和支持。 不久之后,萧枭的身影缓缓转身,朝着那空旷而深远的宫道行进,每一步都踏出了决绝与无奈。 张深紧紧跟随其后,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慎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第262章 寸步不离 第262章寸步不离 在这个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南岭帝国,盛世之象显而易见,即便宫墙之内,帝王之家人数稀疏,后宫空置颇多,但小皇子的降临无疑给这座古老宫殿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幼小的生命日益茁壮,他那雪一般洁白、嫩滑的脸庞,配以如黑珍珠般璀璨的大眼睛,当他直视人时,那纯真无邪的目光足以软化世间最硬的心肠。 苏砚昭对这个小小的生命,自己的心头肉,爱得愈发深沉。 她几乎全天候陪伴在其左右,寸步不离。 这个仅仅几个月大的小家伙似乎异常敏感懂事,每当感受到母亲的温暖相伴,总是展现出无忧无虑的笑容,不哭不闹,只要睁开眼,就紧紧依偎在苏砚昭的身旁。 这幅母子之间充满温情的画面,温暖了整个皇宫上下,每个人都为之动容,心中溢满了喜悦,唯独孩子的父亲——萧陌然,成为了这和谐画卷中的唯一例外。 原因并非复杂,全因这小子过分依赖母亲,白日里几乎占据了所有本应属于父亲的陪伴时光,甚至到了六个月大,依旧坚持与母亲同寝,夜晚时分更是不允许他接近夫人。 日复一日,这位身居九五之尊的帝王对亲生骨肉渐渐产生了微词。 终于,在小承轩来到这个世界第七个月的一个清晨,处理完早朝事务归来的萧陌然,趁着苏砚昭还沉浸在梦乡,心中的醋坛子彻底打翻,决定将这个看似“不孝”的儿子送往了安乐宫。 在寝宫内,苏砚昭缓缓醒来,发现身边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打算呼唤侍女桃月询问,却见一位身着黑锦长袍的男子步入殿内,那是萧陌然,她瞬间愣住了,坐在床沿,脱口而出: “今日朝会为何如此之早便结束?” 萧陌然面容沉稳,步步逼近,声音平和地道:“朝中并无紧急要事,故提前归来。” 话语落下,他已站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轻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柔地揉捏,温柔地问:“睡醒了吗?可还有些迷糊?” 苏砚昭此刻心急如焚,只想立刻找到儿子,竟未察觉他那温柔目光中蕴含的深切情感。 她随口应了一声,轻轻推开他的手,正欲起身出门,“我醒了,承轩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可她刚迈出步伐,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侧方伸出,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 “皇爷爷挂念孙子,一大早就命我将孩子送去安乐宫,夫人勿忧,孩子在皇爷爷那里很好。” 说话间,他已经轻轻旋转,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那怀抱紧实而又温暖。 这数月以来,她对他的情绪屡屡忽视,而这一刻,这一切都在这个坚定的拥抱中被微妙地揭示了出来。 “孩子在安乐宫,有皇爷爷照看。今日朝上亦无大事,夫人是不是也该——多多陪伴为夫了呢?” 他的话语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 “你……”她的抗议在那热烈的唇舌之间变得虚弱无力。 片刻的松弛之后,他再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询问:“都已经七个月了,夫人是否该好好陪陪为夫了?” 苏砚昭的唇瓣因长时间的亲吻而感到阵阵疼痛,当感觉到他又要靠近时,她急忙答应道:“陪!当然陪!” “这才对嘛。” 他嘴角微扬,眼角轻轻上挑,一抹戏谑与得意跃然脸上。 指尖再次触碰她的柔软腰肢,仿佛仍感不足,他又追问:“夫君的话,夫人总是会遵从的,对吧?” 苏砚昭连连点头,她顺从的态度显然让他十分满意,那笑容中蕴含着满足与宠溺。 “那是自然。” 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帷幔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落下,如同夜幕低垂,遮掩住内里的一幕温馨与甜蜜。 轻纱拂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与宁静,将这份私密的空间紧紧包裹,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于外。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只留下两颗心静静地相互依偎。 宫殿之广阔,从深邃的里屋到清幽的外院,此刻都沉浸在一片难得的静谧之中,没有了往日的忙碌与嘈杂,只有秋风轻拂过,携带着几缕凉爽,穿梭在殿堂之间,似乎也带着一份轻柔的情愫,直至午后的宁静被一串急切的敲门声所打破,那敲击的节奏,打破了方才营造出的温馨氛围,伴随着的还有宫中小皇子响亮而又满含宠溺的啼哭声,直击人心。 门外,萧枭怀抱着哭得几乎嗓子沙哑的小孙子,眉头紧锁,太阳穴处隐隐作痛。 他望着随行的张深忐忑不安地敲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心中的焦急似乎让头痛愈发剧烈。 低下头,他望着哭喊着要找娘亲的小承轩,眼中满是无奈与疼爱,轻轻地拍打着孩子,试图用最柔和的声音安慰道: “娘亲现在正忙着,小承轩要乖乖的,先跟着皇爷爷回安乐宫玩,好不好?皇爷爷那里有好多你最喜欢的新奇玩具,我们等晚上再来找娘亲,怎么样?” 即便他用尽温柔,试图用无数的美好承诺来安抚,这个被父亲暂时“遗弃”在门外的小生命却毫不领情,仍旧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交织在一起,仿佛他内心深处明白,娘亲就在那扇门之后,他要通过自己的哭声唤醒门内的温情,非得要她出来不可。 面对这一幕,萧枭额头上的青筋更为明显,而张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望着主人和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皇子,高举的拳头在空中迟疑,不知该敲下还是放下。 终于,他鼓起勇气,艰难地开口问向萧枭: “需……需要我再敲一次门吗?” 萧枭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正待回应之际,寝宫的门却出乎意料地从内部被推开,萧陌然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来,脸色显得有些阴沉,特别是当小家伙在萧枭怀里哭得更加凶猛时,那响彻云霄的哭声简直让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都生疼。 他站定在孩子面前,面容略带寒意,低首凝视着紧盯着自己的小家伙,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充满了期待与倔强。 第263章 孩子是意外 萧枭见状,尝试着将孩子往前递,期望他这位父亲能接过孩子,按照常理,小孩子见到亲人总会有所收敛,但在萧陌然身上,这样的逻辑似乎并不适用。 面对哭泣的孩子,他连伸手的意思都没有,这使得萧枭错愕不已。 一旁,侍者们远远跪倒,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宫门内外,只有这三个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局面。 时间缓慢流逝,小皇子渐渐意识到了皇爷爷不再哄他,父亲也仅是冷眼旁观,对他的哭闹不为所动,于是哭声渐弱,最终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只剩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载着无辜与委屈,怔怔地望着萧陌然。 萧陌然面庞依旧如湖水般平静,嘴角微微勾起,那笑中透着一抹淡漠与清冷。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苏承轩的脸上,对于儿子企图通过哭闹来达到目的的行为,并不加以纵容:“哭累了吧?”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还要继续哭吗?” 小承轩抿着嘴,眼泪依旧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楚楚可怜。 萧枭看着孙子这幅模样,心中疼惜,轻轻摇晃着孩子,生怕他又情绪爆发。 然而,萧陌然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波动,他选择以冷静而理智的态度与小家伙沟通,不顾及孩子是否能够完全理解这些话语背后的含义。 “你娘亲现在非常忙碌,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你左右。如果你还想要继续哭,那就哭吧,反正这里离寝宫远,你娘亲听不见。不过,如果哭累了,就乖乖跟我回安乐宫,父皇明天自然会来接你。” 话音刚落,见小家伙虽然仍在抽泣但已不再号啕大哭,萧陌然便不再理睬,径直转身返回寝宫,留下了一句:“孩子已经安抚好了,父皇请再将他抱回去,明日儿臣会亲自来接他。” 被孤零零地留在宫门口,萧枭一脸迷茫,他疑惑地望向萧陌然离去的背影,又转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张深,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真的已经尽力哄小皇子了吗?” 张深吞吞吐吐,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了下半句话:“呃…可能…大概是用了我们所有知道的…哄孩子的方法吧。” 萧枭闻言一愣,继而叹息,低头望着一脸委屈的小皇孙:“孩子,这招现在可不顶用了。” “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嘛。” 他轻笑着,转身轻轻戳了戳小家伙圆嘟嘟的脸蛋,苦笑道:“若要真追究起来,也只能怪你爹娘的房间太大,你在这里哭得那么大声,你娘娘在里面却一点都听不到。还有你那总爱和你争娘娘的爹爹,还故意不让她出门呢。” “好了,好了。” 他抱着哭累了的小皇孙向安乐宫走去,语气温和而悠长,“还是跟皇爷爷回家吧,我的小宝贝。你现在还太小,连毛都还没长全,和你父皇斗,还差得远呢!” 而在那寝宫之内,床榻之上,苏砚昭的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半靠着身子,那露在外面的肌肤上点缀着几抹绯红,犹如冬日雪地上偶尔绽放的红梅,分外惹人怜爱。 随着萧陌然步入,轻轻吩咐侍从再次关紧宫门和殿门,“嘭”的一声,这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突兀,也让疲惫的苏砚昭勉强睁开了双眼。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她努力支撑起因久卧而酸软的身体,嗓音微弱地问道:“是小承轩来了吗?他又淘气了吗?” 萧陌然的脸庞如古井不波,语气沉稳,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孩子异常乖巧,未有任何纷扰,夫人尽可宽心。” 语毕,他已悄无声息地行至床畔。 在苏砚昭温柔而略带忧虑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动作轻柔地拉合床帘,如同夜幕缓缓降临,一步步靠近,带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风。 苏砚昭的瞳孔因突如其来的紧张略微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往床褥深处蹭了蹭,嗓音细若蚊呐:“还需继续?” 她的话语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抗拒与期待。 闻言,他扬起一侧眉毛,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笑意,随手将厚重的外衣弃置一旁,动作里满是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不迫。 随即,他伸出双臂,环绕过苏砚昭盈盈一握的腰肢,仿佛珍宝般,将她那满含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揽入胸膛,动作轻柔而坚定。 “夫人,这七个月的冷遇,对为夫而言已是煎熬。如今这短暂的相聚,岂能轻易放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在耳畔呢喃,令人无法抗拒。 被他紧实的怀抱所困,苏砚昭的手指搭在他坚实的肩膀上,过了半晌,终于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语带认真地回应:“夫君,进食过急并非善举。” 听闻此言,他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眼中闪烁着玩味之色,“过急?夫人多虑了,腹中尚有余地,何谈饱和?” 他的言辞间尽是戏谑与逗弄。 整日,苏砚昭未踏出寝宫半步,仿佛与外界隔绝,沉浸在只属于两人的世界里。 辰时将尽,萧陌然处理完朝政后,迫不及待地赶往安乐宫,只为迎接苏承轩。 孩子的喜怒哀乐如六月天,变化无常。 一见父亲的身影,他的眸子立时亮起,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手挥舞着,渴望着拥抱的温暖。 然而,忆起昨日被父亲交予皇爷爷,哭喊许久却未见母亲的情景,小承轩的咿呀声戛然而止,小脸蛋上闪过一抹不悦,他固执地将头扭向了一边,小脾气明显未消。 萧陌然轻轻啧了一声,随即弯下腰,将这个倔强的小身躯一把抱起。 小家伙心中满是不忿,抿紧嘴唇,眼看又要梨花带雨。 就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了温柔的话语:“带你去找娘亲如何?” “娘亲”二字如同魔法,小承轩所有的不满瞬间消散,安静地伏在萧陌然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返回安乐宫。 一见到分隔一日的母亲,小承轩急切地伸出小手,渴望那熟悉的怀抱。 于是,这一幕温情上演。 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此刻正怀抱着小皇子,而小皇子在望见内殿中的皇后时,刚才还乖巧的模样顿时转为委屈,短短的手臂努力向前伸展,仿佛在诉说着对母亲的深切思念。 第264章 无法抗拒 苏砚昭快步上前,从萧陌然怀中熟练接过小承轩,动作中透露着母性的温婉。 “小承轩,是不是想娘了?” 她温柔地询问,明明孩子尚未能言,但她似乎能从他那充满情感的眼神中读出一切。 小承轩趴在母亲怀里,用幽怨的眼神偷偷瞥了父亲一眼,那稚嫩的表情,仿佛在向母亲告状,引得苏砚昭一阵失笑,轻拍着孩子的背脊以示安慰。 随后,她侧过身,目光越过小承轩的头顶,对那位引发这一切的“元凶”投去一抹狡黠的目光。 萧陌然心情极佳,任凭儿子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脸色”,依旧不以为意,笑容满面。 他再次伸出手,从小家伙的母亲怀中接过他,柔声道:“娘今日辛苦了,来,爹爹抱我们的小承轩。” 自安乐宫的嬉戏归来,苏承轩变得格外黏人,白日里缠绕在苏砚昭身旁,就连夜晚也不愿她离开半步。 终于,在寝宫的第七日,因小家伙的要求日益过分,他又被送回了安乐宫,而这次,萧枭并未感到意外。 见到萧陌然抱着孩子前来,他索性放下手中的茶盏,上前接过小承轩,神情淡然,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刻的到来。 而萧陌然此行特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儿臣近日政务繁重,砚昭日日抱着孩子实在劳顿,故请父皇暂时代为照拂一日。奶娘与照顾承轩的嬷嬷均在侧,父皇若感疲惫,随时可召唤她们。” 当苏砚昭清晨醒来,发现孩子不在身边,她并无惊慌,心知肚明是萧陌然所为。 她先起身梳洗,刚从侍女房走出,恰逢萧陌然归来。 她微抬眸,轻声问道:“父皇又开始想念轩儿了吗?” 萧陌然平静地点点头,稳步向她走去,“隔代亲,父皇对轩儿的思念再自然不过了。” 苏砚昭心知他心中的小九九,当他的怀抱再次包围她时,她随意地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笑中带刺:“那么,这次轩儿要在父皇那儿住上几天呢?” 他眉头轻扬,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如水。 “夫人觉得怎样?” 他反问。 “一日?还是两日?” 他又添上一句,惹得苏砚昭既气又笑,“你就不怕轩儿对你生气吗?” 他却靠近,轻吻了她的额头,“那小子好哄得很,待我从父皇那里接他回来,多陪陪他就没事了。” 苏砚昭愈发无奈,小承轩的确容易安抚。 尽管这段时间孩子总是粘着她,不许萧陌然靠近,但在多数时刻,萧陌然对这个孩子宠爱至极。 一下朝,处理完公务,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陪伴在小承轩左右,亲自陪他嬉戏。 寝宫里,各式各样的玩具堆积如山,然而在众多玩具之中,萧陌然尤为偏爱那个小铃铛——一只精致的虎头铃。 她曾好奇,为何他独独对这只铃铛情有独钟,萧陌然当时并未言语,嘴角却挂着一抹深邃的微笑,轻轻摇晃着铃铛,凝视小承轩的眼眸中,满是父爱的温柔,以及对往昔岁月淡淡的怀念。 往后许久,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月光轻柔地洒落在窗棂,他温柔地拥她入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苏砚昭的心跳声在静谧中清晰可闻,她小心翼翼地捕捉到了他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回答,像是夜风中轻轻摇曳的细语。 “愿小承轩在成年后回溯童年,他的脑海里不仅仅记录着磕磕绊绊成长的足迹,还有更多我们陪伴左右,与他一起嬉戏,共同成长的温馨画面,成为他心底最温暖的记忆。” 他低语着,声音里满是深情与期盼。 那一刻,苏砚昭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春日里泛滥的溪流,温暖而汹涌,她唯有侧身紧紧回拥,将所有的感动与理解融入无声的拥抱之中,用沉默回应这份深情厚意。 自此以后,他对待小承轩的成长尤为用心,总在日常的陪伴中尝试引导他发现其他玩具的新奇与乐趣。 他们的小世界里,欢笑声不断,每一次的探索都是一次美好的探险。 而那只虎头铃,似乎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成为了小承轩哭闹或不悦时的一剂灵药。 奇妙的是,小承轩本就易于哄慰,一旦那虎头铃在萧陌然掌中轻轻摇晃,清脆悦耳的铃声中,小家伙的眼泪仿佛被魔法收走,脸上重新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一次偶然的机会,当萧陌然在御书房深埋于堆积如山的政务中,苏砚昭于宫中小径偶遇神秘的影二,随口间询问起那虎头铃背后的故事。 这一问,不经意间掀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原来,萧陌然生母姚琦玉逝世之刻,他曾将一只承载着母子情深的虎头铃托付给影二,让它作为母亲的陪伴,永远长眠于地下。 如今,陪伴小承轩的这只虎头铃,是萧陌然在期待新生命降临的那些夜晚,凭借记忆中模糊的轮廓,亲手雕刻、精心编织而成。 它不仅是对孩子无尽宠爱的见证,也是新生命到来时,他细心挑选的第一份礼物,饱含了深沉的爱与传承。 这场景恰似那句古老的谚语——人的一生,往往为少年时未能拥有之物所牵绊,那份遗憾会化作永恒的思念,镌刻在心。 苏砚昭得知这一切后,内心涌动起无限柔情,她常常默默祈愿,希望小承轩那无忧无虑的童年能够成为一剂良药,温柔地抚平萧陌然心中因失去母爱而遗留的旧伤,让他在见证儿子一步步成长的同时,也能够真正地与过往达成和解,释怀那份无法言说的痛楚。 …… 鉴于上一次因为哭闹而归却遭遇父亲严厉拒绝的经历,这一次小承轩被送往安乐宫时,异常地懂事与安静。 他乖巧地蜷缩在皇爷爷宽广的怀抱中,在安乐宫中度过了一个平和安宁的日子。 次日恰逢休沐,无需早朝,萧陌然天边微露曙光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安乐宫,迎接他那被短暂分离的宝贝儿子回家。 孩童的天性使然,小承轩一回到家便沉浸在无尽的宠爱之中,很快便忘了前日的离别之苦,依旧不分昼夜地缠绕在苏砚昭身边,打破了父母静谧的夜晚。 第265章 周岁宴 这种情况在多次重复后,伴随频繁的安乐宫往返,小承轩逐渐变得聪明起来。 尽管对于父亲这种看似“争抢”母爱的行为不满,但年幼的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太弱小,任何反抗都只会是徒劳。 在一次次被送到安乐宫的“历练”里,小承轩慢慢地接受了父亲与他分享母爱,偶尔将他“暂寄”在外的事实。 而苏砚昭也在这一天天的家庭“情感拉锯战”中,意识到了在亲子关系中某些难以调和的微妙之处。 通过细致的观察与思考,她与萧陌然深入交谈后,制定出了一套折衷方案: 在小承轩彻底适应夜晚独立睡眠之前,每隔三日,他会在安乐宫度过一天,享受与皇族长辈共处的时光。 一旦他习惯了在奶娘和嬷嬷的照顾下安然入睡,将来是否继续前往安乐宫,将由他自己做出选择。 随着父子之间的“争夺战”以这种方式得到了平和的解决,家的氛围重新回归了平静与和谐。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间小承轩迎来了一岁的生日庆典。 在这个象征着他成长重要里程碑的日子里,南岭的小皇子终于学会了在夜晚不再依赖娘亲,勇敢地迈出了独立的第一步。 周岁庆典当天,萧陌然特意策划了一场传统的抓周仪式,以此预示着南岭小太子未来的道路选择。 皇宫中心,特意开辟出一块宽敞的空地,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象征着不同职业与命运的物品。 权威的官印、文人墨客的文房四宝、商人算账的算盘与银钱、无害的迷你小剑,以及各种色彩斑斓的玩物与精致的美食。 一切准备就绪后,萧陌然从自己的衣襟上解下了象征王权的帝王玉佩,慎重地加到了摆列之中。 不久,桃月怀抱中那个刚刚跨入人生第一年的娇嫩小生命缓缓步入殿堂。 在朝廷重臣、傅媛、萧枭、苏砚昭以及萧陌然等家族成员的殷切注视下,小承轩被轻轻地放在所有物品的正中央。 没有任何提示与干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静观小太子的首次抉择。 小承轩先是一脸稚嫩地望向父母,随后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他努力地爬向左边,用那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抓起了象征武勇的小剑,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了寓意智慧的红笔。 抓握之后,他转身,那双仿佛能说话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扫视周围,最终又选中了右边下方,拾起了萧陌然特地放置的帝王玉佩。 此景,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充满欢喜,大臣们纷纷站起身,齐声高呼祝福: “恭祝陛下,恭贺娘娘,南岭必将在您二位的英明领导下世代繁荣,其昌盛更胜往昔!” …… 周岁庆典之后,季节的轮回带进了南岭最为绚丽多彩的时节。 吞并北岭之后,南岭的国土辽阔,国力更加强盛,周边的小国再也不敢如同月冥国那般,偷偷觊觎南岭的领土,妄图从中渔利。 此时的南岭,无需展示任何武力,仅凭其强大的国力与威望,便能令四方敬畏,使得众多藩属国竞相派遣使团前来朝拜进贡。 正值月中的某一天,南蜀的使节队浩荡而来。 在装饰华丽、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南蜀的使者身着他们特有的民族服装,在众多南岭重臣的瞩目下,恭敬地呈上了精心挑选的贡品:芬芳馥郁的香料、金光闪闪的丝绸、珍贵的沉香木,以及一系列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宝。 使者行礼完毕,用诚挚的声音向萧陌然说道: “陛下您的仁政远播四海,南岭的强大与繁荣令人心生敬佩。自即日起,南蜀愿意效仿周边各国,自愿归属南岭,成为忠实的藩属之一,恳请陛下恩准我们的请求。” 这一幕,不仅是对南岭国力的认可,更是萧陌然治国有方、威服四方的证明,预示着南岭帝国在和平与繁荣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准。” 萧陌然的声音沉稳而威严,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目光温和而深邃,如同春日暖阳,静静地照耀在下方忐忑的使者身上。 “使者长途跋涉,朕已特意准备了府邸,以便使节团休憩。宫宴的热闹过后,请务必移步府邸,那时我们再详谈后续事宜。” 南岭,这片古老的土地,如今的辉煌已非往昔能比。 使者和他的国王一样,心中原本充满了忧虑与不确定,惧怕被拒绝,沦为他人臣下。 北方帝国的陨落依旧历历在目,提醒着每一个小国,勿忘历史教训。 与日俱增的南岭成为藩属,远比将来因一时不慎而引来灭顶之灾更为明智。 使者未曾预料,这位南岭年轻的帝王竟能如此爽快应允,连忙俯首拜谢,同时主动承诺:“南蜀之地,盛产香料及各种奇珍异宝,今后每两年必定前来朝贡,表我南蜀之诚心。” 紧接着,另一位使者恭敬地呈上一只精致非凡的盒子,他先跪拜于地,然后才开口说道:“闻陛下与皇后娘娘情深意重,为皇后虚设后宫,彰显陛下专情。此乃南蜀闺阁中的瑰宝,斗胆请陛下笑纳,以表敬意。” 随着南蜀送来的礼品一箱箱被抬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其中珠宝、金银绸缎琳琅满目,但那只小巧的盒子却异常神秘,迟迟未被开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殿堂之上,文武百官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纷纷猜测盒内之物,却不料那使者竟大方直言,说是“闺房之物”,令在场大臣们一时间瞠目结舌,表情各异,有的尴尬,有的惊讶,还有些则暗自揣测。 身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盒子,萧陌然的目光轻轻掠过那墨黑色底上雕饰着金丝的精美小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眉梢微微上挑。 “久闻南蜀风气开明包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南蜀而言,“开放”二字,总是蕴含着自信与自豪。 使者闻言,骄傲地行了一礼,感激道:“感谢陛下的赞誉,南蜀定不负期望。” 夜色悄然降临,宫墙内外灯火阑珊。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萧陌然专注的面容。 他仔细批阅完所有的奏章与南蜀送来的文书,放下手中朱砂笔,轻轻揉搓着因长时间工作而有些僵硬的额头。 第266章 哄骗 侧目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正当他准备起身返回寝宫时,眼角无意间瞥见桌角那只不起眼的墨色小盒,心中一动。 他伸手将之拿起,轻轻打开盒盖,只见盒内躺着一枚铃铛形状的物件。 萧陌然将其缓缓取出,细观之下,原来是一件精致的镂空圆球,大小恰似那些贵妇人佩戴的避子香囊,球体之下悬着一根纤细的绳索。 圆球内部,一颗小珠子灵活地滚转,轻微摇晃便会与那精巧的镂空壁轻碰,发出细微却悦耳的声响。 他轻轻抚过圆球表面细腻的纹路,眼神温柔地将其放在一旁。 然而,在盒底,还附有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萧陌然展开纸条阅读,随即重又将那镂空球放回盒中,决定携带至寝宫一探究竟。 苏砚昭在偏殿安顿好年幼的儿子入睡,回到寝宫的瞬间,恰好遇见自御书房归来的萧陌然。 “轩儿已经睡下了吗?” 他边走近边关切地问。 苏砚昭轻轻点头,柔声回应:“是的,天色刚暗他就困了。” 对话之间,她注意到丈夫手中那不寻常的小盒,不禁多看了几眼,眼里满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萧陌然眸中闪烁着一丝戏谑与趣味,道:“是南蜀使者所赠,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打开看看?” 见他故弄玄虚,苏砚昭上前欲接过,他却先一步牵起了她的手,引她步入内殿深处。 “还是在内殿看看吧,这里更私密。” 踏入内殿,萧陌然轻轻揭开盒盖,将那件精巧的镂空球轻轻放置在她的掌心。 他用一种充满戏谑与兴味的眼神,观察着她一脸狐疑地端详着手中的球体,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什么?” 话未落,耳畔却传来他懒洋洋地倚在桌边的笑声,悠悠说道:“各番邦进贡无数,像南蜀这样送来闺房乐趣的,倒还是头一遭。” 苏砚昭愕然,手中的球因惊愕而停止摆动。 她难以置信地抬眼,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什么?闺房?乐趣?” 他笑容深长,藏着不可言喻的秘密。 就在她意识到不对,想将手中之物抛出时,他已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巧妙地将那镂空球通过她的指缝固定在她手心。 “扔了岂不是可惜。我觉得这东西挺有趣的,不如夫人陪我一试?” “试什么试?” 她不假思索地反驳,“不如让人直接处理掉!” 萧陌然笑而不语,拥她入怀,半哄半骗:“这小玩意儿确实挺有趣,试一下也无妨,夫人若不喜欢,明日一早就处理,如何?” 实际上,早在踏入寝宫之前,萧陌然就悄悄处理了盒内关于那镂空球使用方法的纸条。 留给苏砚昭的,只有那空荡荡的盒子和盒中那枚静默无声的镂空球。 即便她并不完全清楚这玩意的具体用途,但由“闺房”二字便足以引发联想。 南岭在萧陌然的治理下,国家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朝中并无太多政务拖累,使得他几乎每天都有大把时间与她“增进”夫妻感情。 而他日渐大胆的亲昵早已让她难以招架,更不必提这些闺房小道具了。 只是,她显然低估了他在这方面的耐心。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软磨硬泡,她最终败下阵来。 本以为这只是夫妻间的一次新鲜尝试,随他探究一番也无大碍,哪知次日午后,当她酸痛难耐地醒来,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即将那镂空球销毁。 然而,浑身酸疼之下,遍寻寝宫也不见其踪影。 气愤之余,她不得不作罢。 但那几乎折断般的腰痛让她怒火中烧,待到萧陌然归来,她强压着怒气质问道: “那个破球呢?我要砸了它!” 他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色,眉眼含笑,在她的怒视下,他缓缓走向她,如同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娴熟地抚慰着她的背,一如昨夜那般。 “夫人,莫气,是我考虑不周,我道歉。不如我陪你外出散散心,好不好?” 然而,苏砚昭哪里听得进去,一想起昨晚的经历,心中便是一团乱麻,愤怒难平…… “别扯别的,把那玩意儿拿来,我先砸了再说!”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仿佛是对即将到来的冲突持有一丝微妙的期待。沉吟片刻后,他的眼神微闪,似乎内心已有筹谋,语气中添了几分狡黠与调侃:“我觉得,那玩意儿还能再用两回——” “你别想!” 她的反应迅速而坚决,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要么你自行处理,要么你拿过来我来砸。” 她的眼神坚定,仿佛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眼底的笑意愈发加深,眸光流转之间,带着一丝玩味与无奈。 他轻轻拥着她,那双宽大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柔地游走,最后缓缓移至她的腰际,给予她恰到好处的安慰与按摩,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细致入微的关怀与宠溺:“非得砸了?以后我注意分寸,这样行不行?”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试图以承诺换取和解。 然而,对于他的话,苏砚昭却已失去了信心。 在那段私密的事情上,他的保证如同风中残烛,摇曳而不稳。 “这话你昨晚至少说了十遍,现在说已经不管用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疲惫,眼中闪烁着不信任的光芒。 说完,她忍不住揉了揉那差点被他的热情弄伤的腰肢,那处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不能轻易相信。 再次抬起头,她目光坚定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你扔还是我砸?” 萧陌然看着她,这次没有再迟疑,而是干脆地说道:“你砸吧。既然小公主想亲手解决它,为夫自然要满足我们小公主的心愿。” 他突如其来的通融,反而让苏砚昭心头的怀疑如细流汇聚成河。 她半信半疑地瞥了他几眼,眉宇间满是猜忌,最终还是摊开了手,示意道:“那球呢?” 萧陌然没有多言,手指轻轻一挥,指向了一旁:“最下面的那个盒子里。” 第267章 有喜了 苏砚昭依言走向妆台最下方,找到了那个被镂空雕饰的球体,那是他们闺房中的小争端。 她毫不留情地对着这个“罪魁祸首”发泄了一番,而后随手丢回盒内,那动作带着几分决绝,仿佛是在清理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 萧陌然站在一旁,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她自认为已经妥善处理完毕,拍去手上的尘埃,准备缓解自己酸楚的腰部时,他忽然勾起了嘴角,那目光深邃而意味悠长地掠过了她丢弃的小盒,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南蜀风气开放,若再有人献上这些增添情趣的玩意儿,为夫该不该继续笑纳呢?” 苏砚昭身形猛地一滞,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猛地转身,眼神中充满了狐疑与警惕,直截了当地问:“萧陌然,你手上是不是还藏着这种东西?” 她的话语里透着不容反驳的质询。 他微微扬了扬眉,回答得模棱两可:“目前仅此一件。” 这模糊的答案,让苏砚昭心中的疑惑如野草般疯长。 半月之后,苏砚昭才深刻理解了他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在一个充满柔情蜜意的夜晚,他随意抓过一条滑腻的绸带,如同新婚之夜的重现,轻柔地绑在了她的眼上,剥夺了她的视线。 苏砚昭虽感疲惫,但还是本能地想要抵抗,手指刚刚触及绸带,便被他温柔却坚定地按下。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窸窣的声音,她的心中疑惑丛生,正欲开口询问,却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到一个圆润而似是镂空设计的小物件,其触感让她联想到曾被他拿出来过的避子香囊。 正当她以为又是那个避子香囊时,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什么避子香囊,而是上次的那个镂空小球。 愤怒与恼火在她心中翻腾,她挥手想要摆脱这个令人烦恼的东西,却已被他敏捷地夺去。 “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她强压下满腔怒火,质问道。 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几分无辜却又狡黠的笑意,从容解释:“那个盒子里确实只有一个,这个是改良后新制的。” 苏砚昭在惊讶之余,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你自己做的?” 她的语气中既有不解也有无奈。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神情中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与自信:“自然。” “萧陌然!” 苏砚昭再也无法忍受,声线中带着些许怒意,“朝廷事务如此繁重,你竟还有闲情逸致制作这些发簪,甚至是这种东西?” 她的不满溢于言表。 而他只是调皮地扣住她的手指,两人十指交缠,他的轻吻一一落在她的指尖,嗓音低沉而略带沙哑,满是愉悦与诱惑:“只要是关乎我的小公主,为夫自然要亲自上阵。”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份宁静与欢乐中悄然流逝。 转眼又是一年冬至,腊月初始,迎来了傅媛的寿辰。 生辰那天,萧陌然与苏砚昭带着小承轩早早来到了行宫。 不久,傅清及傅家的几位兄长也陆续赶到。 平日里分散各地的家人难得齐聚一堂,氛围温馨和谐,欢声笑语不断。 品茗之时,苏砚昭注意到凌沐杳几乎未动茶盏,而傅栩安则始终不离其左右,关怀备至。 正当她对此感到诧异之际,只见傅媛温柔地望向凌沐杳腹部那细微的隆起,眼里满是笑意,轻声问道:“杳杳,是有喜了吗?” 凌沐杳正欲回应,却被一脸喜悦的叶盈抢了先:“是啊,刚查出来的,真是个好消息。” 听闻此言,傅媛即刻吩咐人准备适宜孕妇食用的佳肴。 随着凌沐杳怀孕的消息传开,傅栩安在大理寺的工作时间愈发减少,每晚总是急匆匆地结束公务,赶回家中陪伴她。 作为婆婆的叶盈更是无须赘言,她早已将凌沐杳视如己出,饮食起居均亲自打点,呵护备至。 在这个充满喜悦的家庭聚会中,长媳的有孕无疑为傅家带来了双倍的喜悦。 众人围坐一堂,谈笑风生,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傅媛也破例多饮了几杯,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幸福笑容。 直到夕阳沉没于地平线,夜色悄无声息地覆盖大地,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各自带着满满的祝福与温情,迈向新的一天。 苏砚昭习以为常地保持着每隔数日必访行宫的习惯,与傅媛共度几缕温馨的辰光。 而那个对妻子关怀备至、形影不离的男子,萧陌然,自然也成了苏砚昭身边不可或缺的守护者,她的每一步足迹,都紧紧伴随着他的默默跟随。 恰逢傅媛诞辰之时,又因翌晨无需急于早朝,二人得以沉浸在这难能可贵的悠闲之中。 苏砚昭与萧陌然一合计,决定在这行宫多驻足几日,重新体验过往的温情脉脉。 当夜色悄无声息地织上天幕,天边的最后一抹光辉也渐渐隐匿在黑暗的怀抱。 行宫之中,一盏接一盏的宫灯次第亮起,它们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覆盖了整个庭院,驱散了周遭的冷清与阴暗。 此时,傅媛静静地站立在正殿门外,不一会儿,一阵凛冽的寒风携着漫天飘舞的雪花翩然而至。 在灯火通明的院落内,雪花在斑驳光影的映衬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给这份宁静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美感,仿佛整个宇宙都陷入了这瞬间的寂静。 她缓缓张开双手,轻轻地捕捉着那些悠然落下的雪花,目光柔和地目送它们在她温暖的掌心里融化为水滴,不留痕迹。 宫殿之内,是苏砚昭与萧陌然陪伴着小承轩的欢声笑语,那份暖意穿过空气,轻轻触动了傅媛的心弦,使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望着手中逐渐积累起来的雪花,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是苏砚昭与颜家定下婚约的那个冬季。 同样的季节,同样是雪花纷飞的天空下,皇帝亲笔书写并展示了那道精心准备的赐婚圣旨,脸上洋溢着对未来女儿满满的美好期盼——愿她一世安乐无忧,远离所有困扰和忧伤。 在这份喜悦中,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离愁。 第268章 愿她一世安乐无忧 他告诉女儿,已经为她修建好了一座临近皇宫的公主府,既便于女儿随时回家探望,也方便他们随时去看她。 他希望他们都能长寿康健,不让女儿在未来的日子里遭受任何人的欺凌。 他满怀信心地说,以女儿的绝美容颜,未来的外孙定会俊朗聪慧,他们必须长寿,亲眼见证女儿的幸福婚姻和小外孙的成长历程。 虽然这些场景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模糊,但此刻忆起,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傅媛的眼眶中泛起了细微的泪光,手中的雪水融化,留下淡淡的痕迹,她的手指在不经意间紧握起来。 她仰头望向那辽阔的苍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与天边的皇帝进行着灵魂的交流。 “夫君,”她用几乎被周围风雪淹没的低语说道,“我们的女儿已为人妻,并且拥有了一位既可爱又懂事的小外孙。” “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吗?” “她没有按照我们当年规划的道路走进颜家的大门,而是选择了那位非常出色、有责任心的伴侣。” 说到这里,傅媛的声音略显哽咽,但她并未停下,似乎有着更多的思绪想要与他共享。 “在女儿大婚那天,她曾问我,如果你知道她嫁的人并非是我们当初选定的那个,会不会感到悲伤……” “我告诉她,怎么会呢?我们的砚昭,嫁的不只是这世上最为杰出的男子,更是全心全意爱她,能伴她走过一生,无论何时都将她放在心中第一位的伴侣。” “我相信,如果你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定会由衷的感到欣慰,哪里会有一丝责备呢。” 傅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让自己显得快乐。 不让那已在眼眶边缘徘徊的泪水滑落。 “夫君,你看清楚了吗?” “我们的砚昭,真正过上了我们最渴望她拥有的生活,幸福、完满,安宁无忧,直至时光的尽头。” 此时,周围的风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从傅媛身边呼啸而过,仿佛是远方的灵魂,在沉默中给予了回应。 泪珠终于沿着她的面颊滚落,与愈发密集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傅媛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泪痕,一片雪花恰好旋转着落在她的指尖,她顿了顿,雪花融化,水珠融入她的眼泪,最后一起消失在那咆哮的风中。 身后,苏砚昭从宫殿中缓步而出,“娘,下雪了,别冻着,快进屋吧。” “来了。” 傅媛掩饰了眼底的湿润,再次展露笑颜,转身迎向女儿。 母女两人并肩穿行于风雪之间,步入温暖的大殿,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记录着这一瞬间的亲情与不舍。 跨过门槛的一刹那,一股温暖的气流迎面而来,瞬间化解了全身的寒冷。 她轻轻解开斗篷,交给了身边的侍女兰滢。 兰滢小心翼翼地拍打着斗篷上的雪花,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对苏砚昭说道:“公主与颜家公子的婚约已经确立半年有多,今日宫中也正式向皇后提及了关于婚期的问题。” 一旁的小侍女接过斗篷,兰滢则随同苏砚昭迈向内殿,语气轻松愉悦地继续说道:“皇室婚礼礼仪繁琐,远比普通贵族的联姻复杂,何况公主作为皇室独一无二的明珠,这场婚礼定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依奴婢愚见,公主在平日空闲之时,不妨可以开始慢慢地筹备自己的婚礼了。” 然而,苏砚昭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即将成为新娘的少女应有的喜悦之情。 她的表情异常平静,边走边轻轻揉搓着因寒冷而麻木的手指,轻声道:“婚礼尚早,何必如此着急?” 兰滢听罢,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转身退出了内殿,脚步轻盈,如同怕打扰了殿内的宁静。 傅媛步入内殿,那书桌仿佛专为他而设,静候主人的到来。 他坐下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书卷,最终选定一本,缓缓翻开,纸张间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与室内温暖的烛光交织出一片宁静的氛围。 兰滢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以免惊扰了主子的沉思。 茶水的温度透过精致的瓷杯,温暖着她的手心,也似乎在传递着一份关切。 她走近时,眼神不自觉地滑过傅媛的脸庞,试图捕捉那些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 当她的目光与傅媛相遇时,兰滢的声音轻柔而谨慎,每一个字都饱含关怀之情,她试图解读那未说出口的忧虑。 兰滢深知,傅媛作为陛下与皇后的心头肉,肩上不仅承载着皇族的荣耀,更有深不可测的责任与压力。 平日里,与长辈相处的温馨场景历历在目,这让今日的阴郁更显突兀。 回想起今日种种,兰滢的思绪快速跳跃,仿佛在脑海中重新走过那段路程。 从傅媛出发时的笑容可掬,到谈论婚事时的平静如水,再到归途中的微妙变化,每一幕都被她细心捕捉。 那一瞬即逝的忧色,在兰滢心中投下了重重疑云,如同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 傅媛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索,那双平时充满笑意的眼眸此刻略显沉重。 兰滢抬头,看到傅媛秀美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那抹不经意间流露的焦虑,让兰滢的心也随之纠紧。 她的话语虽淡,却似有千斤重,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未知的挑战,让人难以释怀。 兰滢的眉头轻皱,旋即展开,以最温柔的声音尝试着宽慰,试图用最简单的生活琐事解释这份不安。 窗外的大雪纷飞,成为了她此刻最好的理由。 她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试图驱散心中的寒意,哪怕只是暂时。 然而,傅媛的摇头让兰滢的提议化作了泡影。 她识趣地退在一旁,只是将茶杯更加靠近了些,细微的动作中饱含着无言的支持与守候。 兰滢深知,书籍往往是傅媛面对困扰时的避风港,文字间藏着安抚心灵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流逝,傅媛终于合上了书册,她的目光穿过窗棂,凝视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那一刻,她仿佛在寻求着某种解答,又或是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风暴。 第269章 挑衅 当决定沐浴准备休息时,兰滢迅速应答,动作麻利,希望能为主子带来哪怕一丝的安慰。 而就在这份平静即将降临之际,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了所有的宁静,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正悄然而至。 混乱之中,苏砚昭的决绝与果敢展露无疑,她的心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对家国的责任与担忧。 而兰滢,则紧紧跟随,她们的身影在夜色与战火中,如同两朵顽强不屈的花,即使四周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气息,也要努力绽放出生命的光芒。 随着北岭敌人的步步紧逼,皇宫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战场。 火光映照下的血色雪地,不仅是对生命脆弱的警示,也是对人性极限的考验。 在这样的时刻,苏砚昭选择奔向皇后的方向,那份坚定,是对亲人无尽的牵挂与不舍。 兰滢与其他宫女尾随其后,尽管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但那份对主子的忠诚与对未来的微弱希望,让她们的步伐没有半点迟疑。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们之间的纽带显得尤为坚固。 最终,当她们接近皇后寝宫,却发现那里已成火海,危机四伏。 傅媛的出现带来了转机,她的冷静与果断,是这场混乱中最温暖的光。 她对苏砚昭的安排,既是保护,也是一种牺牲。 而苏砚昭的坚持与追问,展现了皇族儿女的担当与深情,她们之间的对话,是爱与责任的交织,也是在绝境中对希望的坚守。 随着北岭将军的出现,局势进一步恶化,他那轻蔑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对权力的贪婪与征服的欲望。 然而,就在这一刻,傅媛和苏砚昭之间展现出的母女情深,以及对抗逆境的决心,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时刻,人性的光辉也不会熄灭,希望的火种永远燃烧。 苏砚昭与傅媛瞬间被汹涌的人潮紧紧包围,四周一片喧嚣与混乱。 他们两人的眼神在人群中相遇,其中既有惊讶也有决绝,似乎都在告诉对方,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到最后。 “南岭帝国将倾,安隆帝的生命亦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南岭的皇后与公主怎能不在这国家颠覆、家族陨落的悲壮时刻,亲眼见证这撼人心魄的一幕呢?” 一名身着北岭战甲的将领冷笑道,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挑衅。 “带下去!” 随着一声低沉而冷酷的命令,傅媛与苏砚昭被粗暴地押解着,朝着思懿殿的方向前进。 沿途,他们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同情,有绝望,更多的是无奈。 思懿殿前,北岭三位皇子傲然立于高高的龙椅之上,而地上,那位曾经威严无匹的安隆帝此刻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南岭的皇族与朝臣无一幸免,整个皇城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犹如被黑暗吞噬的地狱。 三皇子龙图齐,自认已将南岭牢牢掌控,他那沉重的肩上似乎因胜利而略感轻松,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开始沉浸在由这场征服带来的复杂快感中,那是一种权力与征服交织的微妙感受。 苏砚昭与傅媛被铁链紧锁,被迫踉跄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当她们出现在龙图齐的视野中时,他慵懒地倚靠在扶手之上,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苏砚昭身上,那双眼睛仿佛锐利的鹰眼,透着丝丝冷酷与戏谑。 他紧握着那把染血的长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砚昭,视线缓缓在她娇弱的身躯上游走,似乎在评估一场即将到来的“游戏”。 “南岭之人向来重视孝道,本王对此向往已久,遗憾从未亲眼目睹。” 他的话语中带着残忍的戏弄,“今日,上天赐我良机,不如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公主若肯当众宽衣解带,每脱去一件衣物,本王便让你那濒死的父亲多活片刻,怎么样?” 建辰帝听到此言,尽管重伤在身,仍旧奋力挣扎,眼眶充血,几乎呐喊出声:“不可!婉儿,父皇之生死何足挂齿,北岭之人心狠手辣,绝非信守承诺之辈——” 然而,他的劝阻未及说完,龙图齐的长剑已无情地刺入他脆弱的肩胛骨之间,选在了一个既能使他痛苦不堪又不至于立刻丧命的位置。 “父皇!” 苏砚昭的声音颤抖,近乎崩溃。 龙图齐的眸光愈发冷冽,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身旁那位早已投诚北岭的前朝宰相,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听说你一直对箭术情有独钟,今天,就拿南岭太子的性命作为你的靶子,一展所学吧。” 话音刚落,一把雕工精美的长弓已递至宰相手中。 宰相接过,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随即张满弓弦,锋利的箭尖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建辰帝的心脏。 此刻,所有被召入宫的大臣都被困在思懿殿前,场面一片混乱。 有的因恐惧而畏缩,有的则不顾一切地想要施救,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平日里只会舞文弄墨的官员们,最后只能沦为无辜的牺牲品。 其他人则蜷缩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绝望弥漫在每一个人心中。 就在宰相即将松开弓弦的那一刻,藏匿于人群之中的颜德突然发力,推开身边的北岭士兵,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为建辰帝挡下了这致命一箭。 龙图齐的脸色阴沉下来,对于屡次未能成功策反的颜太傅,他早已心存不耐。 原本计划让颜家承受长久的折磨,没想到颜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也算是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正当他挥手示意部下结果了颜德时,一阵更加激烈的厮杀声突然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他即将下达的命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一时愕然,龙图齐猛地起身,暂时压下心中的杀意,转而紧急下令,要求手下迅速结束建辰帝和傅媛的性命。 正当宰相满怀期待地准备完成主子的命令,弓弦紧绷,一支箭矢蓄势待发之际,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强劲有力的箭光,凌厉地在半空中拦截下了宰相的箭矢,仿佛是命运的逆转。 与此同时,被重重围困的皇宫外,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硬生生闯入,为这座孤城斩开了一条血色通道。 第270章 蓄势待发 主道上,一群铁骑踏着尸体和血泊疾驰而来,他们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些未能被完全肃清的皇宫守卫。 借着这次奇袭,这些守卫也纷纷趁乱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龙图齐是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他亲自拿起弓箭,冷静地瞄准了铁骑中最引人注目的那名男子,那人身形矫健,正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在战场上收割生命。 箭矢破空而出,却被马上那名名叫萧陌然的男子巧妙避开,他身后,影二心领神会,在萧陌然身形一侧的瞬间,一箭冷酷且精准地射向了龙图齐。 龙图齐下意识想用身边的人做挡箭牌,一名守护在安隆帝身旁的忠诚副将不幸成为了牺牲品,替安隆帝承受了这致命一击。 此刻,建辰帝的周遭除了那个背叛国家的奸相外,再无其他威胁。 萧陌然瞅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龙图齐及其随从尚未做出反应之前,连续发射两箭,箭矢如同呼啸的死亡之风,撕裂空气,直逼前方。 第一箭之速,让那名惊慌失措的宰相根本来不及躲避,箭头穿透了他的胸膛,那声穿胸而过的沉闷声响让他瞪大了双眼,身体僵硬地倒下。 而另一箭,则不偏不倚地对准了龙图齐。 虽然龙图齐久经沙场,反应敏捷,但那箭只擦伤了他的手臂,未能给予致命一击。 这却足以点燃龙图齐心中的熊熊怒火。 原本以为胜局已定,却节外生枝,此刻他对萧陌然的恨意甚至超越了对安隆帝的。 然而,萧陌然与他的铁骑们,他们的心中已没有生死的概念,疼痛与死亡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敌、除奸、救主,这股坚不可摧的信念驱使着他们,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中,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 片刻之间,那条由血与勇毅铺就的道路已悄无声息地蜿蜒至思懿殿威严石阶之下,每一块石板似乎都在震颤,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尽管有皇宫守卫的零星援助,但在萧陌然这一边,人数上仍旧显得如此渺小,犹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与北岭入侵的钢铁洪流相比,实在是杯水车薪。 他们犹如破晓前的最后一丝曙光,拼尽全力冲进了思懿殿的神圣殿堂,然而,那仅存的入口旋即被无情关闭,仿佛命运之神亲自锁上了希望的大门。 铁骑与皇宫守卫被密不透风的敌军围得水泄不通,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每个人都清楚,若非发生奇迹,以他们之寡击敌之众,这场困兽之斗的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面对如此危局,龙图齐迅速展现出他的果断,一声令下,麾下的士兵立刻形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准备展开一场速战速决的清剿。 而他自己,则是猛然一把拽住立于台阶下方,惊慌失措的苏砚昭,手中利剑横于她的颈项,以此作为盾牌,踏进了思懿殿的大门。 电光火石之间,萧陌然身形如箭离弦,从马背上飞跃而下,紧随其后。 他的身后,影二与影一等将领则如同两道黑色闪电,穿梭于铁骑之中,誓死守护着安隆帝与傅媛的安全。 龙图齐敏锐察觉到背后异动,身体敏捷一闪,携带苏砚昭躲避过一道裹挟着血色的剑影,险之又险。 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深入大殿,反而狡猾地利用苏砚昭作为人肉盾牌,将其挡在身前,以此来警告萧陌然切勿轻举妄动。 龙图齐的目光冷酷地扫视着那些仍在殊死抵抗,试图支援铁骑的勇士,再转向萧陌然时,眸中闪烁的是不屑与嘲讽交织的复杂光芒。 “区区一支铁骑,竟敢踏入皇宫禁地,南岭的愚昧自大之人,还真是前赴后继,不知好歹。” 龙图齐的话语中满是挑衅。 萧陌然脚步坚定,向前迈出,龙图齐眉头一紧,脸上的杀意愈发浓厚,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实质,淹没这片天地。 而此刻,架在苏砚昭细腻脖颈上的剑刃又悄然紧了几分,锋利的剑尖仿佛下一刻就要剥夺她生命的微弱烛火。 龙图齐冷笑着威胁:“如此绝色佳人,你也不忍心看她香消玉殒吧?再前进半步,我保证让她瞬间凋零!” 随着话语落下,剑锋几乎贴着苏砚昭的肌肤,寒冷的金属质感让她浑身一颤,呼吸变得艰难,眼前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坚毅如冰,嘴角的冷笑比冰更冷,目光锁定龙图齐,毫无温度,宛如凝视着一件即将被遗弃的玩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定时,一阵难以捕捉的光影闪过,下一瞬,扼制苏砚昭的龙图齐因手腕突然被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穿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对她的控制,手中的长剑也随之落地。 与此同时,她另一侧的手被一股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握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被人猛力拉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在这一刻,萧陌然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因惊恐而僵硬的苏砚昭,一边手腕轻轻一转,锋利无匹的剑刃如同雷霆万钧,精准地穿透了龙图齐的胸膛。 银针造成的剧痛让龙图齐的手腕颤抖不止,即便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剑尖逼近,却因为受伤的手臂和受控的手腕无法做出任何有效防御,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头颅,鲜血如泉涌,喉咙中只能逸出一丝微弱的“嗬”声,随后重重倒地,再也未能站起。 萧陌然低头望着怀中竭力压制恐惧的女子,或许是因衣衫单薄,又或许是这血色的场景过于震撼,她全身冰冷,呼吸微弱,几乎不可闻。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没有立刻松开怀抱,而是用温暖的手指轻轻拭去了她颈上渗出的血痕,声音温柔如春风,与刚刚那雷霆一击的冷酷杀手形象判若两人。 “别怕,已经没事了。” 苏砚昭努力想要平静下来,但她那颤抖的眼睫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她想挣脱怀抱后退,他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引领她向外走去,沉声道:“跟紧我。” 虽然龙图齐已除,但外部的战斗依旧激烈非常。 第271章 遥不可及 萧陌然计划先将苏砚昭安置于一处安全之所,再重返战场,可还没等他踏上石阶,外围再次火光冲天,敌人的身影纷纷倒下,南岭的援军在熊熊火焰的映衬下,势如破竹,涌入皇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但每片雪花似乎都还未触地,就被滚烫的鲜血染红,化为点点血红。 战士们的身影在雪中交错,生死相搏,敌我之分在这一场混战中变得模糊不清。 萧陌然环顾四方,最终目光凝聚在脸色苍白的苏砚昭身上,语气坚定:“你就在这里等候,不要进入内殿,也不要出去,就能平安无事。” 北岭敌军首先进入皇宫,思懿殿之内是否仍有残留的敌人尚未可知,萧陌然担心苏砚昭深入内殿会有不测。 思懿殿前,他们的军队正在浴血奋战,争取到一片狭小却宝贵的安全空间。 只要她留在殿门附近,就能处于他的保护之下,他的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 苏砚昭迅速点头表示同意,而萧陌然也在确认她站稳后,毅然提剑冲入战阵,剑光如龙,每挥一剑,地上那层厚厚的血渍就更添几分厚度。 在萧陌然的掩护下,影二和影一趁机护送安隆帝和傅媛向着殿门方向撤离。 就在这时,萧陌然反手一剑,直击逼近的敌方副将,血花四溅,几乎沾染到不远处苏砚昭的裙摆边缘。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一直持续到次日黎明,宫墙之内才渐渐归于宁静。 苏砚昭与傅媛幸运地只受了轻伤,无性命之忧。 而安隆帝则因重伤昏迷,直到三天之后才缓缓苏醒过来。 当他醒来,发现皇城内已无敌人踪影,北方大军也被驱逐至城外数百里之处。 皇宫内的血腥与尸体在三天之内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那股沉重的哀伤与死亡的气息,却似乎还久久不愿散去。 直到第四日,风雪停歇,天空终于露出久违的湛蓝。 苏砚昭自如意殿缓缓走来,正欲步入御书房,却见门前值守的老太监急忙上前,躬身低声道:“公主,萧将军正在里面,与几位重臣的会议仍未结束。” 苏砚昭轻轻点头,眉宇间透露出理解之色:“没关系,我会在外稍等片刻。” 语毕,她又细心叮咛,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父皇近日身恙,还请公公在卑职与将军商讨完要事后,务必提醒父皇按时服用汤药,切勿疏忽。” 袁山身形微倾,恭敬地行了一礼,眼神里满是诚恳:“公主请放宽心,侍奉公主乃奴才分内之事,必不敢有丝毫懈怠。” 苏砚昭轻轻颔首,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转身欲往如意殿的方向行去。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隐入转角的瞬间,一股凌厉而不失英挺的气息由远及近,悄然迫近。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穿透空气的细微波动,凝视向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这场宫变之中,外患与内忧联手,若非萧家小将军萧陌然当机立断,率领麾下精兵拼死突破重围,及时赶到皇城相救,恐怕南岭的江山早已易主他人。 这一点,无论是宫闱深处的宫人,还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都心照不宣。 萧陌然的脚步还未及接近,袁山便已提前俯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奴才参见萧小将军。” 萧陌然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声音平静而淡然,却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苏砚昭的视线轻轻落在萧陌然的身上,自那夜宫变的混乱中被他从敌国皇太子的手中救出,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重逢。 此时的他,因为敌人暂时的退却,眉宇间的那份战时的肃杀与冷冽似乎减轻了几分,整个人显得不那么遥不可及。 她轻轻垂下眼睫,内心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向这位救命恩人郑重地道谢:“那晚若非将军及时出手相救,砚昭怕是早已身处险境,对于将军的大恩大德,砚昭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萧陌然半垂着眼睑,黑眸深邃,静静地凝视着她。 在她欲施礼之时,他却伸手轻轻一拦,语气温和却坚定:“公主言重了,保护君主安全,乃是臣子分内之事。”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在那样的危急时刻,能够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其背后的勇气与担当,又岂是“分内”二字可以简单涵盖的? 那一晚,踏入宫墙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生死边缘。 更不用提萧家作为昔日的镇国将军之家,虽已退隐多年,不问政事,甚至主动交出兵权,但对于皇室旧有的恩怨却未彻底消散。 在国家最危难的关头,他们能毅然决然地伸出援手,这份深情厚谊,实难用简单的感谢来表达。 “您的高义之举,不仅是苏家,整个南岭都将铭记于心。这是民众的共同心声,也是我苏族的郑重誓言。” 她的话语轻柔,每一个字都承载着真诚与感激,仿佛能温暖人心的春风。 “父皇素来公私分明,将军对南岭的救命之恩,他必定会重重奖赏。若将军有任何愿望,不妨直接向父皇提出,相信他老人家会全力以赴,以表南岭皇室的谢意。” 在两人的目光交汇处,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无声地流淌。 她的目光中满是对他的感激,深邃如海,直击他心灵深处,令他心中那份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几欲喷薄而出。 然而,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打断了这短暂而又微妙的瞬间。 “陛下。” 颜廷深自远处缓缓而来,一身淡蓝长衫随风飘逸,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文尔雅。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苏砚昭身上移开,因此,他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听到呼喊时,那细微的侧首动作,以及望向那个方向的温柔眼神。 他低下眼帘,所有的思绪如同深海暗流,尽数隐匿于那双幽深的黑眸之下。 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试图压制住那股快要溢出的情绪。 苏砚昭与萧陌然之间,其实交集并不多,从万寿节人群中的惊鸿一瞥,到雪夜中的援手,再到今日,总共不过寥寥数面。 第272章 天生一对 她对他真正的性情并不十分了解,所以在颜廷深靠近时,对方身上那微妙的气氛变化,她并没有察觉。 颜廷深步步靠近,或许只是错觉,但那一刻,苏砚昭与萧陌然并肩而立的场景,竟让他感到异常和谐,仿佛天生一对。 他的目光在萧陌然身上短暂停留,随后上前,举止依旧保持着那份独有的温文尔雅。 苏砚昭看着他,语气中略带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廷深的目光温柔而专注,紧紧锁定在她身上:“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 言罢,他又转向萧陌然,态度友好而礼貌:“久闻萧小将军才智过人,文武兼备,今日得见,确是名副其实,幸会。” 与颜廷深的热情相比,萧陌然显得更为冷淡,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幸会。”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沉重,幸好袁山从御书房走出,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萧小将军,陛下请您进去了。” 萧陌然向前迈出一步,回头再次望了苏砚昭一眼,然后随着袁山步入御书房的深处。 随着他的离去,户外只留下颜廷深与苏砚昭相对而立。 颜廷深缓缓收回注视御书房的视线,再度将目光温柔地放在苏砚昭身上,这一次,他的眼里多了一些担忧与庆幸。 “当日我恰好在郢城,未能及时赶回京师。北岭人的凶残无道,让人不寒而栗,公主,你可有受到什么伤害吗?” 即使宫变已经过去了几天,但谈及此事,那夜的血腥与动荡仍让苏砚昭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微微垂眸,努力让那些恐怖的画面沉淀下去,不愿再想起。 话音甫落,她再次提到了萧陌然:“多亏了萧将军的英勇相救,圣上才能安然无恙。” 提及萧陌然的名字,颜廷深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面容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随声应和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敬意:“父亲这几天确实屡次提到萧小将军,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说他不仅智勇兼备,胆略超群,在敌军如林的重重围困中,竟能独闯龙潭,成功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皇上从危机中救出。” 听到颜太傅的名字,苏砚昭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场混乱与惊险交织的日子,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颜太傅在箭雨中舍身挡箭的英勇身影,那份无畏深深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关切地询问道:“太傅的伤势,近日可有所好转?” 颜廷深回报以一个宽慰人心的笑容,言语间透着轻松:“多谢关心,太傅的伤并无大碍,箭矢并未触及要害,只需静养数日,自会康复如初。” …… 安隆帝的身体虽仍承受伤病之苦,但在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无暇顾及个人安危,刚从昏睡中苏醒,便强忍身体的不适,坚持来到御书房,召见了两位在战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萧枭与萧陌然。 当萧陌然踏入御书房,安隆帝目光深邃,仔细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便已建功立业的青年才俊,他的眼中充满了对萧陌然才华的赞许与对其成就的欣慰之情。 一番重赏之后,安隆帝声音略显沙哑,却饱含深情地说:“陌然,那雪夜闯宫护驾之举,你以身犯险,若非你,我和皇后、南希公主或许早已命悬一线。你的大恩,不仅是朕永生难忘,更是苏家、整个皇族的恩情。除了已赐的赏赐,你心中可还有其他愿望未了?” 安隆帝胸口因伤势而隐隐作痛,他轻咳几声,尽量掩饰自己的不适,继续说道:“无论是何心愿,但说无妨。朕必倾尽全力,使之实现。” 萧陌然眼眸低垂,谦逊有礼地回答:“皇上言重,保护陛下乃是臣之职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透出一丝坚毅之色:“臣别无他求,只感念皇上厚爱。” 这几日,尽管安隆帝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得知,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萧陌然与萧枭带领少数精兵,以寡敌众,竟奇迹般地将敌军驱逐出皇城之外,其英勇与决心,尤其是萧家长子在战场上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的钦佩。 像萧陌然这样的南岭英才实属难得,安隆帝心中既是骄傲又是感激。 他努力调匀因伤势导致急促的呼吸,听完萧陌然的回应后,又额外加赐了许多赏赐。 “陌然,你对皇室的恩泽,我们无以为报。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承诺,无论何时,皆为有效。” 安隆帝加重语气道,“未来无论有何愿望,请随时告知,朕必倾我所有,为你达成。” 萧陌然躬身答谢:“谢主隆恩。” 不久后,萧陌然告退,御书房内只留下萧枭、安隆帝,以及一旁静默的侍从袁山。 安隆帝轻轻端起茶盏,小口抿茶,试图借茶水的温热压下口中那股因伤痛引起的苦涩。 茶毕,他示意袁山退下,随即拿起桌面上那枚承载着旧日恩怨的兵符,那是萧枭二十多年前愤怒之下交出的权力象征。 这兵符仿佛打开了萧枭尘封的记忆之门。 他与安隆帝自幼相知相伴,一个在沙场浴血,保卫边疆,一个在朝堂运筹帷幄,本该是最能互相信任,肩并肩的伙伴,却因为过往的误解和恩怨渐行渐远,二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无声流逝。 这次突如其来的政变,加之安隆帝的重伤,使得这几天萧枭虽然对外界无知无觉,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暗自思量,若是这次真的与兄弟阴阳两隔,心中是否会留下什么未了的遗憾? 比如,当年为了争一口气,一怒之下远赴东方,对皇帝的召回置若罔闻。 比如,为何当初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而是选择两个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份思绪同样萦绕在安隆帝的心头,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以及长久以来希望萧枭能重返朝廷的心愿,如今的感受愈发强烈。 手握着那象征权力的兵符,安隆帝没有犹豫,直接将其递向萧枭,话语间充满了期待。 “老弟,这是你当年交给我的,也是我们关系疏远的开始。现在,我将它交还于你,我们能否再次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作为一国之君,安隆帝曾对萧枭怀有戒备之心。 第273章 以寡敌众 皇位虽是祖上传承,但在治理国家的才能上,他深知自己并不出众。 相比之下,萧枭智慧过人,军权在握,威望日盛,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对他皇位的一个重大威胁。 万一有一天萧枭真能赢得军心,那么改朝换代恐怕只是瞬间之事。 那段时间,宰相夏肇多次提醒,称萧枭掌握兵权,或有不轨之心,这些言论逐渐在安隆帝心中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恰逢傅媛入宫成为皇后,萧枭闻讯后从战场紧急返回,二人在宫中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自小到大,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激烈冲突,也是最后一次。 事后,萧枭交出了兵符,卸下了护国将军的重任,举家迁离京城。 事态发展至此,其实是双方都不够理智的结果。 当时的安隆帝,在愤怒中虽然对萧枭的离去感到不满,但心中的症结并未解开,所以并未阻拦。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在冷静反思过去共同度过的岁月之后,安隆帝懊悔不已,反复自问是否错怪了萧枭。 萧枭是与他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怎能轻易怀疑? 因此,他连续颁发了好几道诏书,意图召回萧枭,然而萧枭始终不愿回归。 后来,他携家带口去了东边,希望能够见面,将过去的误会解开。 结果,由于萧枭心中的芥蒂未能释怀,断言萧家与皇室自此一刀两断,不再有任何瓜葛。 安隆帝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倚靠在椅背上,仿佛是在对自己诉说:“萧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我天生不如你,南岭的安定,很大程度上依赖你在外的南征北战。时日一长,你的声望日渐高涨,宫中开始流传你掌握重兵,意图谋逆的流言,这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说到这里,安隆帝语气中满是悔恨,“我当时被这些言论所蒙蔽,不知不觉中对你产生了戒备之心。紧接着,傅媛入宫的事情又接踵而至……” 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萧枭,决定将心中深藏的秘密和盘托出:“也许你不信,当我让她入宫之时,真的不知道你对她抱有情愫……” 他面容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随声应和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敬意:“父亲这几天确实屡次提到萧小将军,赞誉之词不绝于耳。说他不仅智勇兼备,胆略超群,在敌军如林的重重围困中,竟能独闯龙潭,成功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皇上从危机中救出。” 听到颜太傅的名字,苏砚昭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场混乱与惊险交织的日子,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颜太傅在箭雨中舍身挡箭的英勇身影,那份无畏深深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关切地询问道:“太傅的伤势,近日可有所好转?” 颜廷深回报以一个宽慰人心的笑容,言语间透着轻松:“多谢关心,太傅的伤并无大碍,箭矢并未触及要害,只需静养数日,自会康复如初。” …… 安隆帝的身体虽仍承受伤病之苦,但在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他无暇顾及个人安危,刚从昏睡中苏醒,便强忍身体的不适,坚持来到御书房,召见了两位在战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萧枭与萧陌然。 当萧陌然踏入御书房,安隆帝目光深邃,仔细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便已建功立业的青年才俊,他的眼中充满了对萧陌然才华的赞许与对其成就的欣慰之情。 一番重赏之后,安隆帝声音略显沙哑,却饱含深情地说:“陌然,那雪夜闯宫护驾之举,你以身犯险,若非你,我和皇后、南希公主或许早已命悬一线。你的大恩,不仅是朕永生难忘,更是苏家、整个皇族的恩情。除了已赐的赏赐,你心中可还有其他愿望未了?” 安隆帝胸口因伤势而隐隐作痛,他轻咳几声,尽量掩饰自己的不适,继续说道:“无论是何心愿,但说无妨。朕必倾尽全力,使之实现。” 萧陌然眼眸低垂,谦逊有礼地回答:“皇上言重,保护陛下乃是臣之职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透出一丝坚毅之色:“臣别无他求,只感念皇上厚爱。” 这几日,尽管安隆帝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得知,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萧陌然与萧枭带领少数精兵,以寡敌众,竟奇迹般地将敌军驱逐出皇城之外,其英勇与决心,尤其是萧家长子在战场上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的钦佩。 像萧陌然这样的南岭英才实属难得,安隆帝心中既是骄傲又是感激。 他努力调匀因伤势导致急促的呼吸,听完萧陌然的回应后,又额外加赐了许多赏赐。 “陌然,你对皇室的恩泽,我们无以为报。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承诺,无论何时,皆为有效。” 安隆帝加重语气道,“未来无论有何愿望,请随时告知,朕必倾我所有,为你达成。” 萧陌然躬身答谢:“谢主隆恩。” 不久后,萧陌然告退,御书房内只留下萧枭、安隆帝,以及一旁静默的侍从袁山。 安隆帝轻轻端起茶盏,小口抿茶,试图借茶水的温热压下口中那股因伤痛引起的苦涩。 茶毕,他示意袁山退下,随即拿起桌面上那枚承载着旧日恩怨的兵符,那是萧枭二十多年前愤怒之下交出的权力象征。 这兵符仿佛打开了萧枭尘封的记忆之门。 他与安隆帝自幼相知相伴,一个在沙场浴血,保卫边疆,一个在朝堂运筹帷幄,本该是最能互相信任,肩并肩的伙伴,却因为过往的误解和恩怨渐行渐远,二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无声流逝。 这次突如其来的政变,加之安隆帝的重伤,使得这几天萧枭虽然对外界无知无觉,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暗自思量,若是这次真的与兄弟阴阳两隔,心中是否会留下什么未了的遗憾?比如,当年为了争一口气,一怒之下远赴东方,对皇帝的召回置若罔闻;比如,为何当初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而是选择两个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份思绪同样萦绕在安隆帝的心头,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以及长久以来希望萧枭能重返朝廷的心愿,如今的感受愈发强烈。 第274章 重归故土 手握着那象征权力的兵符,安隆帝没有犹豫,直接将其递向萧枭,话语间充满了期待:“老弟,这是你当年交给我的,也是我们关系疏远的开始。现在,我将它交还于你,我们能否再次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作为一国之君,安隆帝曾对萧枭怀有戒备之心。 皇位虽是祖上传承,但在治理国家的才能上,他深知自己并不出众。 相比之下,萧枭智慧过人,军权在握,威望日盛,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对他皇位的一个重大威胁。 万一有一天萧枭真能赢得军心,那么改朝换代恐怕只是瞬间之事。 那段时间,宰相夏肇多次提醒,称萧枭掌握兵权,或有不轨之心,这些言论逐渐在安隆帝心中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恰逢傅媛入宫成为皇后,萧枭闻讯后从战场紧急返回,二人在宫中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自小到大,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激烈冲突,也是最后一次。 事后,萧枭交出了兵符,卸下了护国将军的重任,举家迁离京城。 事态发展至此,其实是双方都不够理智的结果。 当时的安隆帝,在愤怒中虽然对萧枭的离去感到不满,但心中的症结并未解开,所以并未阻拦。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在冷静反思过去共同度过的岁月之后,安隆帝懊悔不已,反复自问是否错怪了萧枭。 萧枭是与他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怎能轻易怀疑? 因此,他连续颁发了好几道诏书,意图召回萧枭,然而萧枭始终不愿回归。 后来,他携家带口去了东边,希望能够见面,将过去的误会解开。 结果,由于萧枭心中的芥蒂未能释怀,断言萧家与皇室自此一刀两断,不再有任何瓜葛。 安隆帝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倚靠在椅背上,仿佛是在对自己诉说:“萧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我天生不如你,南岭的安定,很大程度上依赖你在外的南征北战。时日一长,你的声望日渐高涨,宫中开始流传你掌握重兵,意图谋逆的流言,这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说到这里,安隆帝语气中满是悔恨,“我当时被这些言论所蒙蔽,不知不觉中对你产生了戒备之心。紧接着,傅媛入宫的事情又接踵而至……” 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萧枭,决定将心中深藏的秘密和盘托出:“也许你不信,当我让她入宫之时,真的不知道你对她抱有情愫……” 尤其是在那宏伟的宫门前,人流如织,车马喧嚣,各式彩旗与锦缎横幅在晨风中飘扬,场面蔚为壮观,彰显着帝国的繁荣与尊贵。阳光洒落,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光辉中更显庄严。 安隆帝亲自率领着侍卫队,踏出城门外迎接,其身后,文武百官身着华服,按照品阶高低依次排列,神色肃穆,恭敬地等待着英雄的归来。 空气中弥漫着期待与敬仰,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队伍中央,两位骑着骏马的英姿飒爽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萧枭与萧陌然,两兄弟并肩而行,威风凛凛。 正当他们欲屈膝行礼以示尊敬之时,安隆帝却快步上前,眼中含着激动的泪花,抢先一步伸手搀扶住二人,连声道:“好,好,无需多礼。” 在那一瞬间,安隆帝的目光深深锁定了萧枭,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怀念,更有难以言喻的感激。 如同多年前在宫廷园林中的嬉戏时光重现,安隆帝带着几分怀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轻轻拍打着萧枭的肩头,声音中透着温暖与关怀:“萧将军能平安归来,实乃国家之幸。信中所提及的请求,朕想知道,如今是否仍算数?” 萧枭闻言,胸膛起伏,随即畅怀大笑,那笑声中包含了太多,有生死之间的淡然,也有重归故土的喜悦。 多年的沙场征战,生死相搏,让他看淡了许多过往的恩怨,明白了生命之脆弱与世界的瞬息万变。 他在心底无数次地自问,如果那一夜的宫变,他与弟弟稍微迟缓片刻,一切将会如何?是否会有一生的悔恨伴随? 这两年的艰辛,血与汗的交融,给了他答案。 他无法承受那份失去的痛苦,悔恨将如影随形。 因为只有当人都安在,人们才会计较得失。 一旦有人离去,所有得失都将化作心头难以解开的死结。 幸运的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满怀希望,未来一片光明。 萧枭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又诚恳:“微臣怎敢有丝毫欺瞒之心,只愿陛下能宽宏大量,过往的云烟,就让它们随着历史的长河消散吧!” 这些肺腑之言,触动了安隆帝内心深处的情感,让他暂时忘记了君臣之礼,仅仅以一个多年挚友的身份,紧紧拥抱住了这个历经沧桑归来的老友。 泪水在萧枭的眼眶里打转,这不仅仅是因为感动,更是一种释放。 安隆帝不拘泥于君臣之别,与萧枭肩并肩走入宫殿,而萧陌然则默默跟在后面,与江离然并肩而行。 群臣则自觉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跟随其后,秩序井然,展现出皇家礼仪的庄重与和谐。 宫内的如意殿已张灯结彩,布置一新,准备迎接这场盛大的庆功宴。 随着安隆帝一行人的归来,他们直接被引领至宴席的中心。 宴会上,金碧辉煌的装饰映衬着喜庆的氛围,乐师们的丝竹之音与舞者的轻盈步伐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片祥和与欢乐。 兰滢一位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子,手捧着精心准备的披风,脸上洋溢着喜悦,轻快地走向正在妆台前准备的苏砚昭。 她先将披风细心地交给侍立一旁的小宫女,然后灵巧地选了一支镶嵌着珍珠的精致发簪,温柔地插入苏砚昭乌黑的秀发中,动作之中流露出姐妹间的亲密无间。 铜镜中倒映出两人幸福的笑脸,兰滢通过镜面与苏砚昭目光交汇,语气中充满了激动。 “宫中的侍者刚刚传话来,萧将军与小将军已安全进入皇城,北岭战事的胜利让南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陛下特别设宴,不仅是庆祝胜利,也为了感谢萧家,尤其希望公主能够出席,共庆佳绩。” 第275章 赐婚 苏砚昭轻抚着发间的玉簪,声音柔和而坚定:“当年他们仓促离开,我与母后未能表达足够的感激之情。如今共享荣光,既是理所当然,也是我们的心愿。” …… 自最后一道捷报传来,安隆帝便开始着手准备这场意义非凡的庆功宴。 宴会有史以来最为盛大,规模之宏大,几乎囊括了朝野上下所有重臣,皆前来共贺此等盛事。 苏砚昭到达时,众多大臣已齐聚一堂,宴会上不仅充满了欢声笑语,还有悠扬的乐曲与优美的舞蹈。 安隆帝与傅媛坐在中央的尊位,苏砚昭的座位则紧挨傅媛右侧,象征着极高的礼遇。 而作为宴席主角的萧陌然与萧枭,被安排在左侧最显赫的位置,与苏砚昭遥相呼应,彰显了他们的尊贵身份。 其余官员按官阶高低,对称分布于两侧。 太傅颜君,因其官职仅次于傅家皇亲,自然拥有靠近前端的座位,而与他同来的颜廷深也得以享受较高的礼遇,座位颇为靠前。 南岭的胜利结束了漫长的战乱,给人民带来了久违的和平,安隆帝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连连对萧枭与萧陌然表示赞赏。 满座皆是智慧与才华并重的官员,对于这样的荣耀时刻,无一不竭力赞美,用华丽的词藻表达对二人的敬仰与祝贺。 席间,一位年迈的大臣突然感慨道:“小将军萧陌然,不仅英姿飒爽,且文武兼备,在战场之上屡创以寡敌众的奇迹,为南岭谱写了新的传奇,其威名已远播四海。” “更值得一提的是,小将军正值适婚年龄,真是令人好奇,京城哪位名门闺秀能有幸赢得小将军的青睐,成就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赞同之声。 特别是那些家有未嫁千金的大臣,看向萧陌然的眼神中除了深深的敬佩,更多了几分热切与期盼,梦想能通过联姻,将这位集权力、地位、勇略于一身的青年才俊收入门下,借由萧家的势力,进一步巩固家族的权势与地位。 萧家不仅是尊贵的王族,且掌握着南岭重兵,他们不仅与皇室和解旧怨,还在两年前的宫变中挽救了皇室于危难,近来又屡建奇功,安定国家。 萧陌然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其独特的身份、过人的能力和无人能及的胆略,让他成为了所有适龄女眷梦寐以求的伴侣人选。 别说他已有足够资格匹配皇室,即便放眼整个南岭,想要将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纳入家族,无疑是诸多大臣梦寐以求的良机。 朝廷之内,不少有适龄女儿的官员都在暗自盘算,如何能通过与萧家的联姻,依靠萧家及萧陌然的势力,稳固乃至提升自家的地位,这样的想法在许多人心中悄然滋生,形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共识。 不少官员以微妙的余光偷偷瞄向了端坐在皇上皇后身旁的南岭嫡公主,那含蓄而充满敬意的一瞥之后,众人的眼光仿佛受到某种默契的牵引,不约而同地凝聚在了颜君身畔的颜家嫡长子颜廷深的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期待与揣测,毕竟宁静公主的婚事早已尘埃落定,那么,这萧家备受瞩目的嫡子,理应不会再次涉足驸马之位。 这番场景的转折来得如此之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礼部的副部长崔晋,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已捧起酒杯,抢先一步,话语里带着几分恭谨与热忱,对着英姿勃发的萧枭说道:“微臣斗胆言及,鄙人膝下恰好有一位正值妙龄的女儿,若镇国将军不嫌弃,老夫愿意为两位贵胄之后搭起一座姻缘之桥。” 崔晋的这一举动,无疑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那些同样怀揣着相同心思的大臣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迫不及待地起身发言,个个生怕稍慢一步,那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就成为了他人囊中之物。 一时间,原本是为了庆祝胜利而设的宴席,竟因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演变成了一场暗流涌动的“选婿”竞技场。 而在众多皇亲国戚之中,傅家的地位尤为显赫,傅清的家中虽有着四位尚待娶妻的单身儿子,却偏偏没有适龄的女儿可以参与到这场无声的争夺战中。 面对热门女婿人选萧陌然,傅清只能无奈放弃。 然而,这位喜好热闹的傅家当家,却对眼前这难得一见的朝臣争相结亲的热闹景象乐此不疲,嘴角勾起一抹悠然自得的微笑。 正当朝堂之上的争夺达到高潮之际,傅清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朝着高坐于御座上的安隆帝拱手作礼,缓缓提议道:“陛下,萧家门第显赫,寻常赏赐恐难入其法眼。萧小将军年少英杰,实为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与其赐予俗物,倒不如陛下亲自主持,为萧小将军匹配一门上好的姻缘,方显陛下隆恩浩荡。” 此言一出,喧嚣的宴厅忽地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汇聚到了萧陌然的身上,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安隆帝,脸上的表情温和且充满了慈爱,却没有立刻下旨,而是先以一种近乎温和的方式,直接向萧陌然发问:“爱卿,可心中有属意的佳人?若已有意中人,今日群臣咸集,朕即刻为你们赐婚。” 这一问,犹如给整个宴会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傅清这类纯粹看热闹的,还是崔晋等迫切希望联姻的大臣,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萧陌然,静候他的答复。 而萧陌然,这位风暴中心的人物,却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在无数双眼睛的聚焦下,轻轻挑眉,看似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转向了对面的苏砚昭。 后者恰好接过侍女兰滢递来的清茶,正欲品尝之际,不经意间抬头,正与萧陌然的视线相撞,眼里满是不解,连手中的茶盏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而不自觉地震颤了一下。 “什么意思?”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阵困惑,手中茶杯的轻微颤抖泄露了她心中的波动。 为什么皇上问起他是否有心上人,他却望向我?她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四周游移,似在寻找答案。 第276章 人中龙凤,公子无双 当她再次转回头时,萧陌然已经轻轻垂下了眼帘,那方才还似乎蕴含千言万语的目光已然收回,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沉思时的一个无意识动作。 这一切的发生太过迅速,大多数人都未察觉有何不妥。 而坐在主位上的安隆帝,始终留意着萧陌然的一举一动,顺着他的目光,向苏砚昭的位置略作一瞥,只是还未及深思,安静的大殿内便传来了萧陌然不疾不徐的回答。 “国家初创,诸多事务待理,臣暂时无意考虑个人婚姻大事,感谢陛下的美意。”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安隆帝闻言,又多看了萧陌然几眼,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自己女儿的位置,随后轻轻挥了挥手,笑容中带有一丝理解与包容:“既然目前心中尚无佳人,那朕也就不再勉强去做这月下老人了。你自幼在东部长大,如今初回皇城,这里佳丽云集,不妨慢慢寻觅,找到真正令你心动的那位。” 萧陌然嘴角轻轻上扬,对这番安排表示了欣然接受:“感谢陛下厚爱,将来若臣有幸遇到心仪之人,还望能得到陛下一纸赐婚的圣旨。” 安隆帝点了点头,宽慰道:“那是自然。” 随着皇帝的应允,庆功宴上的这段小插曲便告一段落,音乐再次响起,宴会上的欢乐气氛再度洋溢。 而坐在颜君身边的颜廷深,尽管平时总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此时在萧陌然那超凡脱俗的气度映衬下,显得略逊一筹。 他凝视萧陌然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刚才皇帝询问萧陌然情感归属时,他恰好注意到了那一幕。 那一刻,萧陌然看向苏砚昭的眼神,其中的深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克制的情感流露,是竭力掩藏不让爱慕之情溢于言表的自我约束。 颜廷深的手指因紧紧握住酒杯而不自觉地泛起了白色。 一瞬间,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令他呼吸一滞,紧接着的,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冰冷刺骨的嫉妒。 这种嫉妒,是对可能失去珍视之物的深深恐惧。 他努力想要平复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却发现它如同野火燎原般愈发难以控制。 此时,婚姻的话题又引得一位大臣提及即将到来的皇家与颜家的联姻:“微臣记得,离公主与颜公子的大婚之日只剩下三个月了吧?” 颜廷深猛地从思绪中抽身,面上的波澜已悄然收起,他以一种温柔而淡然的目光掠过苏砚昭,轻轻点头,对那提出问题的大臣温文尔雅地回应:“李大人真是好记性,距离婚礼确实只剩下三个月了。” 这简单的对答背后,却是他心中翻涌不息的暗潮。 此言一出,犹如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满座宾客皆露出由衷的喜悦之色,纷纷举杯相贺,言语间满是敬佩与羡慕。 萧氏与皇室之间那曾如磐石般沉重的恩怨,在时间的河流中缓缓消融,终得化解。 自那以后,萧家仿佛脱胎换骨,以其深厚的底蕴和卓越的贡献,地位迅速回升,几乎与昔日的荣耀比肩。 在这片土地上,提及萧家之名,无人不晓,无人不敬。 颜君,身为太傅,家族荣耀加身,颜家的显赫地位不容小觑,然而,当他们被放置于萧家这一拥有皇室亲封异姓王尊荣的家族旁,尤其考虑到两年前萧家曾以一己之力挽救皇朝于风雨飘摇之际,颜家的光芒便略显黯淡。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即使颜家有“人中龙凤,公子无双”美誉的颜廷深,也不免在萧陌然那耀眼的锋芒下显得稍逊风骚,其声名略受牵累。 即便如此,朝廷众臣对颜家仍持敬畏之心,不敢稍有怠慢。 毕竟,南希公主作为皇室唯一的明珠,帝后的心头肉,谁敢对这位未来驸马爷有丝毫轻视?许多臣子或是出于真心,或是利益考量,对颜家或是极力逢迎,或是热情追捧。 而这桩由圣上钦定、仅剩三月便将举行的大婚,更是成了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每当提及此事,皆是连连称贺,满是期待之情。 江离然,立于人群之中,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客套与寒暄,他微微一侧身,靠近了萧陌然,一手轻轻执壶,为他斟满佳酿,同时目光低垂,以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低声道出了心中的感慨:“一方是名门世家的继承者,另一方则是皇宫内唯一的掌上明珠,三月之后的婚礼,不用想象,那必将是一场盛世华章。” 随着最后一滴酒液落入杯中,他缓缓合拢折扇,轻摇几下,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计谋的光芒:“按照师父的意思,近期我们不会返回东部,或许,三个月后的那一天,我们还真有机会亲眼目睹那场公主与驸马的旷世婚礼。” 言毕,江离然侧目望向萧陌然,却发现对方竟没有立即应答,那原本柔和的面容此刻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眉头微蹙。 这种反常让江离然心生疑惑,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手中的折扇也随之放缓了摆动的速度。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人群,短暂地停留在颜廷深的身上,随后收回,再度转向萧陌然,声音更低,折扇半掩其面,带着几分神秘与探究:“怎么,难道这颜家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不成?” 萧陌然的睫毛未动分毫,语气平淡,仿若谈论的是一位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路人:“哪能呢。” 这份淡漠,对于深知他脾性的江离然来说,无疑是情绪波动的信号。 江离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折扇轻摇,目光无意间掠过颜廷深所在之处,随即悠悠然道:“如果不是颜家本身,那是不是说,那位宋大少爷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好奇心驱使下,江离然借着再次倒酒的机会,身体又贴近了一些,低声探问:“听说那颜公子才华横溢,在皇城中无人能出其右,文采斐然,连公主都对其赞赏有加,才有了这赐婚的圣旨。咱们从东部一起长大的,老兄,什么时候你跟他也扯上关系了?” 萧陌然举杯一饮而尽,那冷漠与淡然的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赞誉与非议都与他无关。 第277章 醉酒 对于江离然的连串疑问,他只是简单地吐出六字:“不熟,别太好奇。” 江离然摆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笑道:“哎呀,别这样嘛,我们这么多年兄弟,这种小事你还瞒我?” 面对江离然的打趣,萧陌然放下酒杯,目光不带丝毫温度地斜睨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仅是淡淡地问:“江离然,你很闲吗?” 江离然的折扇瞬间凝固在空中,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次萧陌然这么说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这位好奇心旺盛却又不愿轻易被差遣的江大人,确定近期没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后,方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坦白道:“大军归来,确实有点无所事事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苏砚昭因几杯酒下肚,脑袋开始眩晕,宴会上不断提及的婚期话题令她更为不适。 她虽然对这门亲事无异议,却厌恶这等阿谀逢迎的场景,便借着酒意悄悄离开了宴席,寻觅一片清净。 不多时,颜廷深也找了个借口离席,而这一切,江离然并未察觉,他仍在一门心思地试图挖掘兄弟的秘密。 正当他欲继续追问,萧陌然却突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江离然一时愣住,只听萧陌然在离席前扔下一句:“酒醉,出去醒醒。” 江离然一脸愕然,难以置信地反问:“酒醉?就凭你那酒量,也能醉?” 他的语气里满是戏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喝白水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吧!” 萧陌然对此置若罔闻,仅是简短地向在座的皇帝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迈向了殿外。 大殿之外,右转便是清月台,月光如洗,冬末的月色清冷而宁静,银辉铺洒,少了夏日的热烈,却多了几分深冬的寒凉。 清辉笼罩的月台上,苏砚昭半靠着剔透的白玉栏杆,仰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满的明月,眼中映着淡淡的月华。 夜风带着初春的凉意悄然袭来,侍女兰滢急忙取来一件柔软的白色绒披风,小心翼翼地为苏砚昭披上,生怕主子受凉。 与殿内喧嚣的庆祝形成鲜明对比,此处静谧如水,只因冬夜的寒气让人不宜久留。 兰滢正欲劝说公主返回室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温文尔雅的低唤:“公主。” 兰滢身形微微一颤,几乎是在意识的驱使下,她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那石阶之下静静伫立的身影——颜廷深,他的出现仿佛为这一方天地添上了一抹不可言喻的宁静。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却还是迅速恢复了礼仪,背部挺直,轻盈转身,对着颜廷深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随后识趣地后撤一步,巧妙地拉开距离,给彼此留下适宜的交流空间。 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了一种微妙的氛围,既有尊重也有期待。 苏砚昭的视线轻轻一偏,掠过颜廷深的身形,她的声音先于她的表情流露出好奇:“颜公子,此地为何会出现您的足迹?” 颜廷深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拾级而上,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尽的韵味,直到与苏砚昭之间仅隔两步之遥,他方才止步。 他的目光柔和如同春日阳光,轻轻扫过苏砚昭的面庞,那份隐藏在平静眼神下的深情与仰慕,犹如细流汇入大海,深沉而广阔。 “宴会上,我注意到公主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心中颇为挂念,担心公主身体欠安,因此特意前来探望。”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些微的无奈与自嘲:“不过是贪恋杯中之物,多饮了几盏,略有眩晕,倒也无大碍。” 颜廷深的笑意温暖如春风拂面:“镇国将军为国披肝沥胆,功勋彪炳,萧小将军宫门救驾,抵御外敌,立下赫赫战功,举国同庆,君臣共乐,公主多饮几杯以示庆贺,自是应当。” 话音至此,他略作停顿,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戏谑与探究,仿佛不经意间投下了一枚试探的石子:“萧小将军英气逼人,文武兼备,不知公主以为,南岭之内,何等佳人才能与之相匹配呢?”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苏砚昭,那看似柔和的目光深处,却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深意,试图探寻她心中的秘密。 苏砚昭轻轻转过身,她的目光穿越重峦叠嶂,落在远方宫殿巍峨的轮廓上,语调平和而随性,轻声道:“心之所向,情之所钟,便是最佳人选。”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古老的智慧——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爱情或是伴侣,只要源自真心,一切皆可美好无比。 颜廷深闻言并未继续深究,而是迈步上前,直至苏砚昭的身旁,他自袖中缓缓抽出一支嵌着宝玉的鎏金桃花簪,那精巧的工艺与雅致的设计,映衬着他的诚意与细腻心思。 “边境战事频仍,公主您鲜少有机会出宫,我们的相见也变得格外珍贵。”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这支桃花簪,由微臣亲手制作,希望公主能够不弃。” 见苏砚昭尚未接取,颜廷深不着痕迹地将簪子递得更近了一些,他耐心解释道:“原计划在我们成亲三个月之后赠予公主,但鉴于礼法规矩,未知婚礼之前是否尚有再见之机,于是决定提前,将这份迟来的礼物献上。” 苏砚昭凝视着那支精致绝伦的桃花簪,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瓣,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它很美,颜公子费心了。” 颜廷深对她的反应略感意外,婚期将至,他所期待的热烈回应并未在她身上体现。 在寻常情况下,婚约既定,女子面对未来的夫君,总会有难以抑制的羞涩与喜悦。 然而,南希公主对待自己,似乎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份最初的淡然与温婉,没有丝毫对未来夫君应有的羞涩与欢喜。 自婚约订立以来,已经悄然流逝了两年半的光阴。 尽管相见寥寥,但她给予他的,始终是初次相遇时那份不变的温婉。 这样的态度,固然温馨,却也让他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有时候,他不禁暗自揣度,这段婚姻的促成,到底是基于她对自己也有情意,还是只是因为他的家族背景以及才华出众,才得以在诸多世家子中脱颖而出? 颜廷深喉头微动,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纷扰情绪,他注视着她,轻声询问:“公主可还满意此物?” 第278章 桃花簪 苏砚昭轻轻把玩着那支金簪,她的目光在那花瓣上停留片刻,然后轻轻点头,声音轻柔而坚定:“满意。” 颜廷深的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那抹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温暖。 他的目光被她指间那一抹金色光芒吸引,她那双手在金光映照下更显白嫩纤细。 一瞬间,他心底涌起一股想要紧握那双手的冲动,但这里是皇宫,他必须顾及行为是否得体,最终,他只能将那份情感强压下去,许下了承诺: “待到春暖花开,我们完婚之后,迁居公主府,远离宫廷的束缚,游历天下美景将会更加自由。那时,我愿意时刻陪伴在公主身边,一同观赏这世间的每一处美好。” 苏砚昭以微笑回应,那笑容中包含了信任与期待,“如此,便是极好的。” 随后,颜廷深未作久留,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返回了宴席之中。 他的背影消失后,苏砚昭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连同眼底最后的一抹温柔也随风而去。 她没有再拿着那支金簪,而是将其随意交给了身边的侍女兰滢保管。 兰滢小心翼翼地接过金簪,珍重地将其收藏。 而在宫殿走廊的另一端,月光洒落,龙柱影影绰绰,萧陌然已在那里静默站立多时。 他依偎在雕龙黑柱旁,大部分身体隐藏在冰冷的月色中,唯独那双深邃而复杂的眼眸,穿透夜幕,遥望着清月台上的苏砚昭。 清月台一侧,苏砚昭并未立即回到宴会之中,而是独自仰望着天际那轮孤高的明月,直至额间的细微不适缓缓消逝,她才慢慢转身,准备迈向宴席。 途中,在一处转弯的地方,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兰滢紧随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同样对萧陌然那孤独的身影感到意外。 “萧小将军,怎会在此?” 苏砚昭缓步前行,话语中充满了温柔与关怀。 萧陌然侧首回应,他的面容宛如雕塑,棱角分明,眼神深沉如夜,那双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当他注视着人时,自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这种气势,语气变得温和:“宴中气氛略嫌沉闷,酒过三巡,故而出外寻一清净之处呼吸新鲜空气。” 说罢,他又缓缓转向苏砚昭,目光如深邃的湖泊般藏着不明的情绪,反问道:“公主也是因为觉得室内憋闷,才来此透气吗?” 苏砚昭微微侧首,银线织就的轻纱在微风中轻舞,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澈悦耳:“与将军所想不谋而合,亦是希望能在这夏夜中找到一丝不易得的凉爽。” 萧陌然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夜幕,定睛凝视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波澜,情绪复杂难辨。 正当苏砚昭欲言又止之际,他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突然间收回了那炽热的目光,轻轻抚过衣袖的精致褶皱,半垂的睫毛下,话语不经意地流淌而出:“若公主不喜此类喧嚣的场合,大可直接返回宫殿之内,无需勉强自己,保持身心的宁静。” 苏砚昭闻言,不禁微微一怔,她那剪水双瞳中闪过一丝惊讶,未曾预料到他会如此直接且体贴地提出建议。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语气轻柔却坚定:“倒不是完全不喜欢,今晚宴会的意义非凡,是为了庆祝将军凯旋归来,洗尘接风。之前的战役中,全赖将军英明指挥,南希方能安然无恙,同时保全了我们国家的名誉。身为公主,我在宫中的行动总有许多限制,将来相见的机会恐怕会更加稀少,因此我想借由这个难得的聚会,再次面对面地向将军表达我内心的感激之情。” “公主太过谦虚,您的心意我已明了。” 萧陌然的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此时,宫殿之外,宫人们的身影穿梭在灯火通明的长廊间,忙忙碌碌。 琉璃灯光映照之下,整个夜晚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萧陌然悄然握紧了手指,眼神微侧,望向了身畔静美的女子,语气看似平淡,实则暗含深意地问道:“据说公主与颜公子的大婚已近在咫尺,仅剩三月时光了?” 苏砚昭轻轻应了一声,那声音细如蚊呐,却清晰地落在了两人心间。 这场皇家婚典,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宫中的准备工作已然如火如荼地进行。 紧接着,萧陌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问题直接触碰到了最敏感的话题:“公主对颜公子,可曾有过真心的喜爱?” 此问一出,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片刻,苏砚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这迟疑,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萧陌然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不可能,却还是自私地希望,从她口中能听到哪怕一丝丝的“不喜欢”,或仅仅是“没那么喜欢”。 那一刻,他几乎要冲动地决定,只要她显示出任何一丝的犹豫,他便会不顾一切地恳求皇上成全这段或许本不应存在的姻缘。 然而,她的回答简洁而直接。 “喜欢。” 萧陌然的眼眸中,那一抹微弱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 他紧紧握拳,强压下心中苦涩的浪潮,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个衷心的祝福:“原来如此,微臣在此恭祝公主幸福。” 苏砚昭的眉心微微蹙起,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音里那不易察觉的变化,满腹疑惑地望向他,却只见他面色平静,宛如无波之湖。 宴席终散,星辰已高挂天际。 苏砚昭与兰滢等随行人员踏着沉沉夜色返回如意殿时,夜色已经深沉得像浓稠的墨汁。 一进入殿内,兰滢便细致地接过苏砚昭的披风,轻声吩咐侍女准备热水,以便公主沐浴后早些歇息。 苏砚昭缓步走向妆台,一脸疲惫却难掩秀美。 兰滢让人奉上一杯热茶,自己则细致地整理着衣物,将那支由颜廷深赠予的桃花簪小心翼翼地放入公主常用的首饰盒中,口中喃喃:“颜公子赠的这桃花簪真是精致,与皇后前几日赐予公主的衣裙颜色相得益彰,明日我选一件与之相配的,公主一定会更加美丽。” 第279章 恶梦 她的笑容温暖而充满期待,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搭配才能最大限度地展现那枚桃花簪的风采。 然而,苏砚昭却轻声阻止了她:“先别急着佩戴,日后再说吧。” 兰滢有些愕然,目光停留在那安静躺在首饰盒上的簪子上,不禁脱口而出:“公主不是说过,桃花的嫣红能带来愉悦的心情,平日里也很偏爱桃花制成的饰品吗?” “虽然春天即将来临,宫中的桃花也将再度绽放,但这枚由驸马赠送的桃花簪,似乎还不到它应有的时刻。” 苏砚昭的语气平静,而兰滢口中的“驸马”二字轻轻滑入她耳中,却未能在她眼底掀起任何波澜。 她没有一般少女谈及未来夫婿时的娇羞扭捏,也没有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悦与期待。 她的面容平静得有些超乎寻常,那种平静,仿佛三个月后的婚礼只是生命中的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那般自然。 “婚书未签,颜公子就只是颜家的长男,而非皇室的正式成员。 在婚礼之前,还是按照规矩来,不宜随意称呼。” 她的话语冷静而决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自己的立场。 她的视线轻轻掠过那支桃花簪,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淡然:“这簪子,待到婚后,自然会有机会佩戴。” “皇宫礼法严谨,出嫁前夕整天佩戴这样贵重的饰品,确有不妥。” 说罢,她轻轻点头,示意兰滢收起那支发簪。 兰滢尽管对公主的淡漠感到惊讶,但多年来的贴身陪伴使她早已习惯了以公主的意愿为优先。 没有丝毫迟疑,她将那桃花簪仔细放进了妆奁最深处,一个平时很少开启的小盒子里,以防不慎被哪个不懂事的宫女错取。 或许是因为宴会上饮酒稍多,苏砚昭回到寝宫后感觉头昏脑涨,全身慵懒无力。 沐浴更衣后,她早早便躺上了柔软的床榻,但这一夜,梦魔如影随形,各式各样的梦境交织缠绕,让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尤其在深夜时分,奇异且杂乱的梦境更是扰得她心绪不宁。 …… 翌日清晨,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永和宫上,安隆帝再次对萧氏家族,特别是对萧陌然大肆封赏,令萧家的地位一日千里,迅速与皇族的傅家并驾齐驱,成为了朝堂上下争相巴结的对象。 早朝结束后,原本围绕在颜君、颜廷深身边的官员们,今日竟不约而同地向萧枭与萧陌然投去了橄榄枝,形成了一边星光熠熠、一边冷冷清清的鲜明对比。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仿佛预示着朝局新的风云涌动。 颜君的面容难掩一抹暗沉,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尤其是在与萧陌然日益壮大的声望对比之下,这种情绪更为明显。 萧陌然如朝阳般升起,其声誉不仅让颜廷深的光芒显得黯淡无光,甚至让安隆帝都对他赞不绝口,这种局面无疑为颜家的未来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回到宏伟庄重的宋府,颜君没有片刻迟疑,直接前往书房,召见了颜廷深。 书房内,书籍整齐排列,淡淡的墨香与窗外飘来的茉莉花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又严肃的氛围。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颜君开口了,他的声音沉重而充满期盼,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婚典已近,目前最为紧迫的便是婚事的各项准备。廷深,虽然公主在定亲之初对你颇有好感,然而鉴于这两年你们相聚稀少,那份初识的好感是否依旧,实在难以预料。” 他的目光穿透书房的昏黄灯光,落在低头沉思的颜廷深身上,继续说道:“再加上,萧陌然的名声与日俱增,婚礼临近,任何意外都可能成为阻碍。你应趁此机会,多花时间与公主加深情感,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颜廷深站在斑驳的书案旁,手中的毛笔轻放于宣纸之上,眼神低垂,似乎在思考颜君的每一句话。 片刻之后,他抬头,声音坚定:“儿臣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里,颜廷深吩咐下人每日精心挑选礼物送入皇宫,赠予苏砚昭。 这些礼物有的是细腻温婉的书信,有的是雕琢精美的珠宝,偶尔还会附上对婚礼细节的关切询问。 安隆帝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他并未横加干涉,反而在颜廷深偶尔提出进宫面见公主的请求时,以默许回应,给予最大程度的支持。 这两年,国与国之间的烽火连绵,朝廷上下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就连一向宁静的皇宫也被这股不安笼罩,失去了往日的闲适。 尤其在那次震动朝野的政变之后,苏砚昭更是对宫外世界心生畏惧,与颜廷深整整两年未能相见,两人之间的情感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 时光飞逝,婚礼的钟声渐行渐近,两位准新人长时间的分离,使得彼此之间的情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隔阂。 若婚后仍维持如此疏离的状态,只怕这段婚姻生活难以温暖和谐。 有人提议,在婚前应当鼓励他们多通信交流,或偶尔安排私下会面,以此来弥补这份缺失的情感纽带。 一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苏砚昭从浅眠中悠悠转醒。 侍女兰滢轻声告知,颜廷深再次请求进宫相见。 苏砚昭缓慢坐起,眉头紧锁,手无意识地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连眼帘都没有抬起,便冷冷拒绝:“你去转告他,我身子不适,不宜接见宾客。” 兰滢领命,见公主不停地揉着额头,便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温热的茶,仔细观察着苏砚昭的脸色,轻柔地询问:“公主,又做恶梦了吗?” 苏砚昭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揉捏着眉心,试图抹去那个梦中高傲冷峻、眼神犀利男子的影像,那个在梦中让她感到无处可逃的身影。 自那次庆典之夜以来,苏砚昭的梦境变得光怪陆离。 这些梦境与现实生活大相径庭,总以那场政变为起点,她的父皇惨遭敌人毒手,她与母后则被新登基的帝王囚禁在深宫之中。 第280章 捷足先登 梦中的场景支离破碎,醒来后记忆模糊,令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件轮廓。 只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被巨石压胸,窒息难耐,异常清晰。 特别是今天,她从梦中惊醒,最后的画面是自己在逃离皇宫,却在平静的湖面上被追赶。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死寂无声的夜晚,一个身形挺拔却散发着残忍气息的男人步步紧逼,让她感受到一种仿佛血液凝固的惊恐。 即便醒来,那份恐惧依然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费了好一番努力,苏砚昭才勉强将心中的慌乱和莫名的情绪压下,缓缓下床。 兰滢满目担忧,递上了茶杯,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建议:“公主,要不要让奴婢去请太医为您把脉,再煮些安神茶来?晚上再燃些安神香,或许就能免受噩梦侵扰了。” 苏砚昭接过茶杯,轻轻吹散浮沫,语气中带着一抹故作轻松的笑意:“不过是一些虚幻不实的梦境,梦总是与现实相反,不必太过在意,更不必让父皇母后为此操心。” 兰滢虽有不忍,但也只能点头应允。 不多时,门外通报又有宫人来报,兰滢快步离开,不久后,她轻快的脚步伴随着欢快的笑声回到了大殿之中。 “公主!” 兰滢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喜悦,“桃月姑姑到了,说是娘娘担心公主出嫁前事务繁忙,特地派桃月姑姑前来,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帮您解决一切困扰。” 苏砚昭自小由傅媛抚养长大,桃月和兮香一样,都是傅媛身边不可或缺的心腹。 她们见证着苏砚昭的成长,桃月的身影几乎贯穿了她整个童年,如同一个温暖的影子,始终陪伴在侧。 听了这话,苏砚昭的身形猛地一震,随即以一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姿态,迅速起身,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光滑的地板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轻移莲步,每一步都透着坚定与急切,向殿门外走去,亲自引领着侍女桃月进入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桃月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而至,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点心,点心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殿内,仿佛连空气都被这份甜蜜所感染。 她身着一袭浅绿色的宫装,轻纱如水般流动,衬托得整个人清丽脱俗,与手中的点心相得益彰。 见到苏砚昭的那一刻,桃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敬意与柔情,她停下脚步,身子微微一福,行了一个标准而谦逊的礼,随后才将手中的点心轻轻递上前,声音柔和而细腻:“公主,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为您准备的,还热腾腾的,您要不要尝尝新鲜出炉的滋味?” “好。” 苏砚昭轻轻点头,对一旁候着的侍女兰滢吩咐道,言语中满是温柔与和煦,“兰滢,先把点心放在桌面上吧。” 兰滢闻言,小跑着上前,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双手接过点心盘,那份喜悦仿佛能够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随后,苏砚昭领着桃月沿着铺满云锦的走廊,缓缓向内室走去。 她们边走边谈,每一步都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苏砚昭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姑姑是要在如意殿陪伴我直到成婚之日吗?” 桃月温婉一笑,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不移:“不止如此,娘娘担心公主嫁做人妇后身边缺少可以信赖之人照顾,同时也顾虑到兰滢丫头一人可能分身乏术,因此,从今天起,奴婢将常伴公主左右,公主出嫁之后,奴婢也会随行至公主府,继续侍奉公主。” 苏砚昭的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意,这份温暖与欣慰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这样最好不过了,我和兰滢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有姑姑这样细心且富有经验的人相伴,实在是公主府的一大幸事。” “原本还想这两日抽空去拜见母后,没想到母后竟先差姑姑前来,真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 萧府的旧宅座落在天子脚下的朱雀长街上,那是一条汇聚了无数繁华与荣光的道路。 自二十余年前萧枭东迁之后,这座宅邸便如同被岁月遗忘的珍珠,默默守候着过往的荣耀。 而今,萧枭重返朝堂,恰逢两国战事未休,安隆帝未雨绸缪,早已下令对这所承载着家族记忆的宅院进行了全面修缮,使得它再次焕发出昔日的光彩。 大军凯旋,庆功的篝火尚未熄灭,次日清晨,安隆帝的一纸圣旨便下达,令萧家举家迁回象征着荣耀与权力的镇国将军府。 朱雀街,作为皇城脚下的繁华中枢,不仅富饶无比,更是距离皇家禁地最近的尊贵之地。 沿着将军府的青石板路深入,视野中逐渐展开的,是一座更为恢弘壮丽、金碧辉煌的建筑群,那就是安隆帝专门为爱女倾心打造的公主府,每一砖一瓦都渗透着帝王对女儿的无尽宠爱。 此刻的将军府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这其中既有真心实意希望与萧家联姻的名门望族,也不乏那些试图借此机会攀附权势之人。 然而,面对纷至沓来的提亲,萧陌然始终无动于衷,除了必要的上朝与宫中晋见,这些日子他几乎闭门不出,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这一切,都让好友江离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一日清晨,他早早来到后院,只为寻找萧陌然的身影。 他在曲折的阁院中兜兜转转,最终经由管家影二的指点,来到了府中最偏僻静谧的南侧角凉亭。 凉亭之中,萧陌然身着一身劲装,手持一壶清酒,随意地屈膝而坐于廊檐下的檀木栏杆旁,一人、一酒,独享这份寂寥。 他那孤傲而落寞的身影,在晨曦微光的映照下,更显出几分萧索。 江离然远远望见这番情景,眉头不自觉地紧蹙,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他快步靠近,站定在萧陌然面前,细细端详着对方的神色,良久之后,才缓缓掀开衣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经意的关怀: “我说老兄,你最近是怎么了?不仅大门不出,还日日与酒为伴,这是何故?” 第281章 意中人 江离然直率的个性让他忍不住直言心中的想法,望着萧陌然那失落与疲惫交织的面容,他玩笑似的说道:“瞧你这副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你的心上人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害你愁绪满怀呢。” 萧陌然的手腕微微一顿,靠在凉亭的檐柱上,眸中掠过一抹幽深与冷淡,仿佛在审视着眼前的江离然,声音里藏着不容忽视的疏离:“沈兄,有何贵干?” 江离然轻声啧啧,显得有些不满,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这些天行踪不定,我怕你哪天悄无声息地就不在人世了,特地来看看你还是否生龙活虎。” 萧陌然的目光收敛,锐利中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声音平静得几近冷漠:“还死不了。” 江离然那惯常玩世不恭的面具悄然滑落,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多年的好友,这种异样的表现实在是少之又少。 此刻的萧陌然,与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不仅仅是消沉,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 他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 在江离然的记忆里,这是他首次看到萧陌然如此状态,然而细想之下,似乎也不是初次。 一段不合时宜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曾有一段时间,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有过类似的反常行为。 那时的他,亦是如此,令人难以理解的不对劲,如同笼罩在他周围的一团迷雾。 江离然努力回想那段时光,那大约是在两三年前,陛下万寿节庆典之后不久。 萧陌然代兄进宫祝寿,自那次皇城之行归来后,他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本就清冷的性情,在那段时间里变得更加寡言,周身仿佛时刻环绕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每天除了在军营中的刻苦训练,别无他事。 那时的萧陌然,让江离然不止一次怀疑,萧家是否将有不测风云降临?否则,为何一个精神抖擞的人,从皇宫回来后就彻底变了模样? 那次事件之后,萧陌然花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成原来的自己。 如今,面对重蹈覆辙的好友,江离然头痛地叹了口气。 他将随身携带的长箫轻轻放置于石桌上,手指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语速平缓,似乎是在回忆,又似在试探: “上次你这般意志消沉,还是在南希公主与颜家大少爷的婚约公之于众的时候。如今,人家的婚期将近,你的状态又出现了波动,难道说,你和南希公主、颜家那位真的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不和谐?” 江离然的话语中,藏着对好友深深的理解与关心,同时也暗含一丝对命运捉弄的无奈。 “人家结婚的事,影响到你心情了?” 此话一出,似乎触动了江离然心底的一根弦,他脑中蓦然闪过一道微妙的光景,那抹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表情顿时凝固,如雕塑般静默。 然而,这微妙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江离然的眼神忽明忽暗,仿佛夜空中快速掠过的流星。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萧陌然几眼,那眼神中既有探寻也有疑惑,最终化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份荒诞不经的想法彻底否定。 毕竟,现实与臆想之间的距离,远非言语所能轻易衡量。 萧陌然,那个自幼便在东部疆土间游历成长的男子,他的世界广阔无垠,与深居宫廷、被重重规矩束缚的苏砚昭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几乎未曾有过交集。 江离然不禁自嘲,自己方才为何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联想,以为萧陌然会对苏砚昭与颜廷深的婚姻有所介怀,甚至因此而显得异常。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江离然给自己斟上一杯淡雅的清茶,目光柔和地落在面前这位显然不愿多谈的兄弟身上,语气温和而悠长:“听义父提及,近来朝廷上下不少官员私下里热议着婚嫁事宜。皇城之内适婚的女子不在少数,你不妨也去瞧瞧?” 萧陌然抬手一饮而尽杯中的烈酒,眼神冷漠,话语中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没那个心思,你若有看中的,尽管去追求你的意中人。” 江离然闻言,轻哼一声,抿了口茶,随后起身。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决绝,仿佛决心要打破这僵局:“也罢,我还是找位大夫来为你诊脉,确认先前中的毒是否已经彻底清除,免得影响了心性。” 正欲离去时,他的脚步却意外地顿住了,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在萧陌然身上。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差点忘了告诉你,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即将来临。” “由于南岭与北岭的连年战事,前两年的春季狩猎和秋季狩猎都被迫取消。如今烽火暂熄,今年的春猎定会异常盛大,陌然,此事切莫忘记。” 萧陌然站在原地,仅是低沉地应答了一声,没有过多表示。 江离然望着好友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踏上了离去的道路。 途中,江离然与正手持书信前往凉亭的影二不期而遇。 还未等他开口,影二已先声夺人,急切地询问:“江大人,我家少爷的病情有好转吗?” 江离然一时语塞,片刻后方回:“仍旧如旧。” 他回首遥望凉亭的方向,随后凑近影二,压低声音,似在探究某个隐秘:“你家少爷是从何时起情绪出现波动的?” 影二眉头紧锁,仔细回溯:“大约是在庆功宴归来之后吧。” 江离然闻言,眼神蓦地一紧,心中那丝被压制下去的荒唐念头如同野草,在心田再度生根发芽。 这一次,思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待他制止,已自动回到那场庆功宴的场景中。 江离然的眉头越锁越紧,随着思绪的深入,他惊觉到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那庆祝宁静公主与颜家联姻的夜晚,萧陌然全程保持沉默,并非单纯因为对颜家大公子有所不满,而是因为宁静公主本人? 这个猜测如同乌云蔽日,让江离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第282章 一切有我们 那位备受宠爱、早已许配给颜家的宁静公主,不仅是陛下与皇后唯一的骨肉,更是皇室尊严的象征。 即便是对皇室有着救驾之恩的萧家,也不可能强娶一位已经订婚的公主吧? 若真如此行事,仅凭军功和皇恩强行纳娶公主,传出去无疑会让萧家乃至皇室蒙羞,严重损害双方的声誉。 想到这里,江离然的脚步变得有些踉跄,未再多言,匆匆向外走去,心中满是纷扰。 影二望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不禁觉得蹊跷,下意识地呼喊:“江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江离然没有停留,只是扔下一句:“为你们少爷找个大夫!我怀疑余毒未清,影响了他的神智,必须尽快治疗!” …… 数日后,苏砚昭在帝后寝宫内用膳,傅媛见女儿面色稍显憔悴,少了平日的活泼,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忧虑:“砚昭,身体不适吗?” 边说边夹了点桂花鱼翅到她的碗里。 苏砚昭微笑着摇头,那份习惯性的笑容中藏着些许不解:“没有啊,母后怎么这么问?” 傅媛仔细端详着女儿,柔声道:“我看你气色不佳,如果身体无碍,是否因婚期将近,心里感到紧张或不安呢?” 面对母亲的关切,苏砚昭选择了沉默。 傅媛轻抚她的手背,温言宽慰:“别胡思乱想,婚前紧张是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母后入宫前亦是如此。” “放心吧,我的砚昭身为南岭公主,有父皇母后作为你的坚强后盾,即便婚后移居公主府,也不会有人胆敢让我们的宝贝公主受半点委屈。” “一切有我们,砚昭,不要怕,也不要担心。” 苏砚昭点头致谢:“谢谢母后,儿臣明白。” 傅媛又道:“这种时候,待在宫里只会让你思绪纷飞。不久便是春猎,今年的狩猎盛宴意义非凡,宫外的行宫也将十分热闹。母后计划带你出宫散散心,换个环境或许能让心情变得更加明朗。” 苏砚昭依偎在母亲怀中,笑容温暖而天真,眼中洋溢着独属于女儿的那份娇憨与自由:“好的,全听母后的安排。” 傅媛眼神满含慈爱,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又特意挑了几样砚昭平日里喜爱的菜肴放到她碗中:“你父皇和大臣们正在商议要事,午膳不会回来,咱们母女俩先享用吧。” …… 时光如同流水,在不经意间潺潺流逝,带走了无数个日夜的交替。 转瞬之间,春日里最令人期待的狩猎之日悄然而至,空气中弥漫着激动与期待的气息。 今年的春猎选址于宏伟壮观的皇家阜山围场,那里山峦起伏,草木葱郁,正是狩猎的最佳场所。 天色刚刚破晓,微光透过云层,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纱衣,安隆帝在一群群臣的簇拥下,踏上了前往阜山的征途。 阳光透过密集的叶缝,洒在他们的身上,显得庄重而威严。 苏砚昭与傅媛身着华服,乘坐着装饰典雅的马车,紧紧跟随着皇室的队伍。 车厢内,轻柔的丝绸窗帘随风摇曳,偶尔透露出二人谈笑风生的剪影。 她们选择先绕道至阜山围场边的一座行宫稍作休憩,行宫精致玲珑,坐落在一片繁花似锦之中,犹如世外桃源。 稍事调整后,两人再次启程折返围场,此时,众多大臣已经跨坐在雄健的马上,整齐排列在帝王两侧,铠甲在晨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气势非凡,整装待发,静候指令。 金若菱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与她们一同前来,眼见苏砚昭抵达,立即挥手示意,行过礼节后,不顾身旁楚淮叙错愕的目光,迅速撇下他,迈开矫健的步伐小跑而来。 他的笑容温暖如春日暖阳,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不羁。 此次春猎特别设置了两个小组,旨在促进皇室成员与年轻才俊之间的互动。 一组是由经验丰富的年长重臣组成,他们老练稳重,经验丰富;另一组则是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其中包括了楚淮叙与金若菱,他们的位置恰好靠近苏砚昭所在的队伍,使得彼此间的每一次眼神交流都充满了潜在的意义。 当金若菱兴奋地向苏砚昭跑去时,一旁马上,萧陌然与颜廷深正凝视着安隆帝的方向,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默契牵引,他们同时转身,目光不期然与苏砚昭相遇。 特别是萧陌然,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幽深的潭水,表面上平静无波,内里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情感纠葛,那份淡漠中带着几分疏离,恰如苏砚昭在梦中所见,那深宫困境中初次相遇时他留给她的深刻印象。 这份相似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颜廷深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砚昭与萧陌然眼神交汇的一幕,他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马缰,心中五味杂陈。 随后,他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温文尔雅,缓缓开口邀请苏砚昭,声音柔和中带有不容忽视的坚定,既是一份邀请,也是对未来婚姻关系的一种暗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期待,暗示着他作为皇命钦定的驸马,是唯一能与她并肩骑行于丛林中的男子。 萧陌然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感情波澜,虽然颜廷深没有直接提及他与苏砚昭的婚约,但那份潜台词他怎会不懂。 他微微垂下眼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随后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目光再次不自觉地飘向苏砚昭,心中既期待她的回应,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渴望通过她的态度彻底斩断心中那一丝尚未熄灭的希望。 而苏砚昭,则是巧妙地回避了这段突如其来的对视,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颜廷深的邀约,言辞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让人心生怜悯。 不久之后,随着安隆帝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如离弦之箭般冲入茂密的山林。 尘土飞扬,马蹄声声,两队人马如风一般穿行于林间,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与自然的和谐共鸣。 苏砚昭一行人先行回到行宫,那里景色如画,绿草如茵,碧空如洗,清澈的泉水环绕,宛若人间仙境,为这春日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第283章 春猎 山林深处,官员们满载而归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行宫边的清潭畔,更是笑语连连,热闹非凡。 直至夕阳染红天际,众人欢聚于安隆帝设下的宴会上,杯筹交错,好不欢乐。 宴会的尾声,颜廷深不动声色地安排侍从给苏砚昭传递信息,言辞含蓄而饱含深情,相约在外相见,并准备了一份礼物。 苏砚昭闻讯,轻轻侧首,穿越喧嚣的人群,与颜廷深目光交汇片刻,随后起身,踏入了微凉的夜风之中,叶语沙沙,宛如低吟。 阜山围场外,没有了宫廷的灯火辉煌,只有月色与稀疏的照明点缀着夜的静谧。 颜廷深立于几株古树之下,周围守卫森严,兰滢和桃月手执宫灯,伴随着苏砚昭款款而来,他迎上前去,怀中抱有一只受伤的雪白小兔,它的后腿上留下了箭伤的痕迹,但经细致包扎后已无大碍。 颜廷深的此举,温柔而细腻,希望以此慰藉苏砚昭,给她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丝乐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苏砚昭略显犹豫,她担忧自己的养护能力,怕无法给予这幼小生命应有的关爱。 颜廷深则宽慰地一笑,他的目的单纯而又简单,只希望苏砚昭能够快乐,即便兔子最终不能存活,他也并不在意,因为在乎的是那份心意的传达。 正当气氛渐趋温馨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御林军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有刺客!保护皇上!” 苏砚昭脸色一变,瞳孔急剧收缩,出于本能,她向宫殿方向挪动脚步,但半途中,几道黑影自夜色中腾空而现,持刀逼近,情况危急。 御林军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剑光与黑影交织,场面异常激烈。 颜廷深虽有心保护,无奈力不从心,而此时,更多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形势愈发危急。 更为糟糕的是,刺客们还投掷了烟雾弹,顿时,整个区域陷入了一片混乱,连颜廷深也无法找到苏砚昭的踪迹,他的心中充满了焦急与忧虑。 在这片混沌之中,萧陌然不顾一切地奔出宫殿,目光急切地搜寻着苏砚昭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不在原处。 当烟雾渐渐散去,颜廷深四处张望,企图捕捉到任何关于苏砚昭的线索,然而,四周只剩下空荡与寂静,那位温婉的公主,仿佛在一瞬间蒸发于这片混乱之中,不见踪影。 萧陌然闻言,面容收敛起方才的锋芒,恭敬地回答:“多谢陛下夸奖,陛下过誉了。” 袁山双手捧着那块温润如玉的羊脂白玉,面带笑意地祝贺道:“恭喜萧小将军。”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小太监也将亚军的奖品——一块墨玉,送到了颜廷深面前。 萧陌然接过那块象征着荣耀的羊脂白玉,仔细端详片刻后,竟当着众人的面,径直走向苏砚昭,将玉佩递给了她。 本以为能看场好戏的苏砚昭愣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措手不及,心中满是疑惑。 她下意识地环视周围,然后目光回到萧陌然身上,众人注视下,她强作镇定地问道:“萧小将军这是何意?” 表面上,苏砚昭平静如水,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是否考虑过此举可能引起的非议?! 面对她的疑问,萧陌然面容依旧平静,眼神轻轻掠过她手腕上已破损的玉镯,温和地解释道:“记得公主上次在行宫林中遭袭时,那只珍贵的白玉手镯不慎损坏,这块羊脂白玉质地极佳,用它来修复最为合适。” 而在不远处,陪同金修宇前来观赛的金若菱,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暗自嘀咕,咱们家昭昭的准驸马难道是失踪了不成? 怎么修补手镯这种事,还需要萧小将军亲自出马?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之时,赛场的中心,领了亚军奖品的颜廷深与萧陌然并肩而立,二人一同将手中的玉石递给公主,颜廷深温和地对苏砚昭说道:“公主,这块墨玉质地优良,无论是制作为手镯还是耳饰,都非常适宜。” 随着颜廷深步伐沉稳地迈向前方,双手捧上精心准备的贺礼,整个宴席间的氛围仿佛凝固,只剩下他脚下的红毯轻响,与周遭宾客屏息的南希交织成一曲无声的序章。 高挂的华灯下,安隆帝的目光自尊贵的首位缓缓扫过,最终停留于萧陌然的身形之上,眸中闪烁的是复杂难辨的情绪,夹杂着几分审视与意外。 坐在一旁的萧枭,眉宇间尽是不可置信的惊愕,那双平日里威严的眼睛此刻几乎圆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位历来与颜家较劲、行事常常出人意料的儿子。 他心里翻涌的不仅仅是震惊,更有几分担忧,仿佛儿子的行为触动了他内心的某种预感。 而江离然,坐在后席,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感交杂得难以名状。 自那次行宫归来的日子以来,他的心绪就没有真正平静过,总是隐隐担忧着萧陌然是否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目睹萧陌然虽然对南希公主情愫暗生,却未行过分之事,他心中的大石才算勉强落下。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这隆重的场合,萧陌然竟是如此不留余地,非但没有给予颜家哪怕一丝面子,反而以绝对的主角姿态将所有的光芒揽入怀中,更是在众人瞩目之下,把那象征着荣誉的头名奖品赠予了苏砚昭。 江离然内心除了震撼,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后怕,仿佛一股冷风穿透了脊背。 他在心中反复琢磨,萧陌然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他真的毫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想要公开展示自己对南希公主那份不被看好的感情? 这份忐忑不安驱使着江离然几乎本能地将视线投向了安隆帝的方向,寻求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会如何反应。 而另一边,萧陌然与颜廷深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苏砚昭犹豫不决的神情被两人尽收眼底。 萧陌然嘴角不经意地上扬,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他轻轻瞥了颜廷深一眼,话语中既有对玉的评价,又隐含着对人心的揣测。 第284章 夺人之美 “公主,您是偏爱那最为纯净无瑕的羊脂白玉,还是钟情于那虽稍逊一筹,却神秘深邃的墨玉呢?” 这一问,让苏砚昭不禁微抿嘴角,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回应。 她悄然拉低袖口,遮掩住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对着两位竞争者礼貌笑道:“本公主的首饰匣中不缺佳品,玉镯有之,耳饰亦不乏,二位的美意,心领了。此等荣耀之物,还是由二位英雄保留为好,公主不愿夺人之美。” 安隆帝的目光深邃而沉重,似乎在这一刻洞悉了一切。 他转而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见其婉拒后,随即挥了挥手,语气平和而威严地对满座大臣宣布:“每年的骑射竞技皆能给朕带来诸多意外之喜,今年更胜往昔,南岭能有你们这样的年轻才俊,实乃国家之大幸。朝中诸事繁忙,今日的比试已分高下,众卿可各自散去。” 满堂臣工闻令,异口同声地响应:“恭送陛下。” 随着安隆帝与苏砚昭的身影渐行渐远,宴席上的人群也逐一散开。 颜廷深缓缓攥紧掌中的墨玉,即便棱角割破了他的手心,他亦浑然不觉。 人群散尽,他脸上的温文尔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闪烁的冷厉光芒,他直视着萧陌然,一字一句,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寒意:“萧小将军,看来是对南希公主有意?” 萧陌然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淡漠而莫测,面对颜廷深的质询,他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白玉,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在下今日的举止,还不够明显吗?” 颜廷深紧咬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未来的妻子。” 萧陌然轻轻一笑,那笑声中带着几丝不屑:“颜公子也说了,是‘即将’,至于能不能真正成婚,世事难料啊。” …… 此情此景,萧陌然的不加掩饰,犹如对颜廷深公然宣战,表明他意图介入的立场。 颜廷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而萧陌然,并未再多做停留,只是留给颜廷深一个决绝的背影,便径直离去了骑射场。 时针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个时辰,金家府邸内,金若菱仍在回味着骑射场上那一幕,拽着兄长金修宇在后院不断追问:“哥哥,萧家的那位大人物,莫非真有心成为驸马不成?今日如此高调示好,我看表哥的脸色都变了。” 金修宇坐在斑驳的树荫下,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妹妹连珠炮似的问题如同夏日的骤雨般袭来。 谈及颜廷深,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语气略带警告:“婚期将近,这是皇家颜面的大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风波。若菱,这段时日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别牵扯进这些纷扰中。” 金若菱无奈地应了声“知道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兄长的用心。 恰在这时,金父从外归来,步入后院,首当其冲便询问起颜家的事情:“今年的骑射大赛,我们没有和颜家争夺第一吧?” 金若菱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话语中的异常,带着一丝不解望向他:“父亲,为什么要和颜家争第一呢?” 金父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失妥当,连忙整理了下思绪,接过仆人递来的两个精巧包裹,递给女儿:“这些都是给你和你母亲的,爹爹特意在外为你俩选购的糕点和小玩意。爹爹有些事情要跟你哥哥谈谈,菱儿,你先把东西拿给你娘,我随后就来。” 金若菱轻轻举起手中沉甸甸的包裹,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疑惑,却又迅速被温顺所取代,顺从地接过了父亲递来的物品。 她内心不禁对父亲口中所言的“争”产生了好奇。 两家,既是血脉相连的表亲,又共享相似的政治立场,为何会有争斗之说? 这疑惑如同初春的细雨,轻轻洒落心间,却又在看到父亲不愿多言的神情后,渐渐化为了一片迷雾。 她悄然抬眸,目光在父亲严峻的面庞上停留片刻,随后又偷偷扫向身旁兄长那淡然自若的样子,最终,她紧紧抱着那份蕴含未知的礼物,缓步迈向那座庄严的主屋,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家族的厚重历史上。 金若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金父的手轻轻一挥,示意仆人将刚刚由金若菱带走的精致礼盒轻轻放置于庭院中央的古朴石桌上,动作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仆人们遵命行事,随即一一退下,留下金父与金修宇二人,周遭的空气仿佛随之凝固,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轻响。 待四周彻底空无一人,金父的视线再次投向金修宇,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重拾起方才未完的话题。 金修宇面容依旧平静,他缓缓开口,将骑射场上的场景逐一描绘,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的坦荡和从容,特别是讲到自己与颜家子弟分组的偶然,以及自己主动放弃最后胜利的决定,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在诉说着他人的故事。 金父聆听之际,眉头渐渐舒展,随即轻抿一口茶,那不经意的询问,实则隐藏着深意。 他的话语仿佛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一圈圈涟漪。 “皇城里,除了颜家,还有谁有如此胆魄?” 金修宇的回答简洁明了——“萧家独子,萧陌然。” “萧家”两字如同一阵春风,轻轻吹散了屋内沉闷的气息,也让金父的表情变得复杂。 他缓慢放下了茶杯,眼神中掠过一丝追忆,脑中如画卷般展开萧家与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余年前,那段萧府尚未远离京城的日子,那时的颜家尚未崭露头角,而萧家则与皇室紧密相连,尤其是那位护国将军萧枭,其与帝王间的深情厚谊,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之情。 金父深知,若是萧家与颜家正面较量,定是另一番风景。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金修宇的沉默更是添了几分压抑。 周围的静谧仿佛能听见时间的脚步,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黏稠,让人呼吸都略显艰难。 金父的视线温柔而愧疚地停留在儿子身上,那眼神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第285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修宇,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不公,但三年前我们选择隐忍,避开风头,如今也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的话语中带着无奈,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你的能力,为父心中有数,你比那颜家的孩子优秀太多,但是……” 金父的声音染上了几分苦涩,“是为父无能,无法为你铺就一条辉煌的道路。过去你错过了竞选驸马的机会,现在,连一场骑射比赛都要退让给颜家,这一切……” 金修宇打断了父亲,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父亲,儿子心中并无怨言。一时的荣光怎能与家族长远的繁荣相比?那些虚名浮利,儿子并不在意。将来,若有机遇展露才华,我们金家自然会像那潜龙腾空,遨游九天。但现在时局不利,争夺表面的风光只会招来无端的嫉妒,让金家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 金父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但那股心酸感却如同陈年老酒,越陈越浓。 外界看来,金家与显赫的颜家联姻,无疑是攀上了高枝。 颜家不仅是世家之首,且一门双杰,一人为太傅,一人为未来的驸马,这样的荣光,引得无数人侧目。 外人以为金家靠着颜家的光芒,便能坐享其成,只要颜家屹立不倒,金家便能顺风顺水。 然而,事实总是隐藏在华丽袍子下的虱子,不为人知。 诚然,金家与颜家有亲,但金家从未依附颜家而生。 两家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和气,私底下,凡是触及家族根本利益的事,几乎都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金父的叹息沉重而悠长,思绪飘回了久远的时光。 三十年前,宋、楚两家确有交好,那时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 变故始于颜君的仕途飞黄腾达,当他荣升一品大员,稳坐太傅宝座之时,一切都不复从前。 曾经,金父或许有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幻想,期待着能借助颜家的势力让金家更上一层楼。 然而,当颜家真正手握大权,高居万人之上,昔日的朋友、小世家皆成了他们稳固权势道路上的牺牲品,金父才恍然大悟:颜家,从来就不是能长久依靠的庇护伞。 为了家族的荣耀与利益,颜君可以轻易割舍旧情,那么未来,出于同样的考量,金家作为亲戚,也可能成为他们冷酷棋盘上的牺牲品。 在这座权力与阴谋交织的皇城中,每一个显赫世家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与算计。 皇权至上,朝堂风云莫测,一个显赫的家族要除去一个背景平平的家族,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因此,金父为了守护金家,保证家族稳定,表面上维持着与颜家的亲缘关系,暗地里却步步为营,避免正面冲突,以免引火烧身。 颜君已官至一品高位,权倾朝野,而自己仅是区区三品…… 颜家如同正午的太阳,光辉万丈,深得圣上信任。 而金家,相比之下,就像是隐匿在深林中的溪流,于皇帝眼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在这座权力的竞技场中,金父必须小心翼翼地行走,既要保全家族免受皇权与颜家的直接威胁,又要寻找机会,让金家在未来的风雨中能有一席之地。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也是对智慧与忍耐的考验。 面对此情此景,直面颜家那庞大的势力无疑如同脆弱的鸡蛋企图撼动坚不可摧的磐石,结局只能是粉身碎骨。 为了家族的存续与安宁,唯有采取更为隐忍低调的策略,如同夜行者般静待时机。 正因这份深思熟虑,追溯至三年前那场轰动朝野的事件——南希公主的驸马甄选。 在那关键时期,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儿子金修宇内心深处同样怀揣着对于公主之位的渴望与憧憬。 然而,众所周知,颜家对此事早已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于是,在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午后,父子俩促膝长谈,金修宇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自那日起便开始有意识地收敛起自己的锋芒与才情,宛如深藏于鞘中的利剑,静待时日。 时光荏苒,作为一位时刻挂念儿子的父亲,他曾经私下探询过金修宇的心声,是否曾后悔过那当初的选择——放弃与颜家那位年轻才俊颜廷深正面较量的机会。 面对父亲关切的目光,当时年仅二十岁,却已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深邃的金修宇,面容温和平静,眼中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对父亲缓缓言道:“区区个人情感的一时贪念,怎能与家族的荣辱兴衰相提并论?” 他的话语间流露出作为金家独子的责任感,他深知自己肩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命运与未来,每一举动皆需将家族的利益置于首位,绝不能因一己私情,而置家族安危于不顾。 察觉到父亲脸上那份不易察觉的愧疚,金修宇反过来安慰父亲,他说道,公主择偶,帝王最为看重的是公主本人的意愿。 他与公主并无交集,即便是争取,也未必能有所结果,倒不如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从大局出发,确保金家能够在这风起云涌的世事变迁中安然无恙。 那一刻,金父深刻地感受到,那个曾经在他庇护下的少年,已然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回忆往昔,金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但愿有朝一日,吾儿能凭借自己的才能赢得君王的赏识与重用,担当大任,那时便不必再隐藏锋芒,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现你的所有才华。” 再不用仅仅因为颜家的存在而被迫退居幕后,默默陪衬。 语毕,金父从怀中取出一只从城外特意带回的精致盒匣,递到了金修宇手中,言语间充满了慈爱:“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骑射场上空旷的外缘,萧陌然留意到好友江离然手持折扇,慵懒地倚靠在墙边,轻轻地摇晃着。 感受到对方的到来,江离然立刻挺直了腰板,缓缓收拢手中的折扇,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萧陌然,随后轻轻点了点旁边,示意有话要说。 第286章 痴心妄想 “老兄,真没想到你居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把那块珍贵的羊脂白玉献给了南希公主。” 江离然的语气中既带有一丝惊叹又夹杂着忧虑。 “我师父让你赶紧回去,他老人家念及旧情提醒你一下,他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萧陌然褪下了护腕,随手扔给了旁边的随从影二,头也不抬地问向江离然:“还有什么其他的指示吗?” 江离然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扇柄,轻松一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你回去。” 不久后,萧陌然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刚踏入大门,守候已久的仆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前禀报:“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爷请您即刻去书房。” “知道了。” 萧陌然淡淡回应,随即迈步走向书房。 门扉半掩,室内萧枭正坐在案前,眉头紧锁,神色严峻。 听到儿子的呼唤,他抬起了头,目光中满是对这个孩子的复杂情绪。 未等萧陌然开口,萧枭直接问道:“陌然,你难道不知道今天的比赛是颜家扬威立万的好机会?” 萧陌然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坦然应答:“我知道。” 萧枭直言不讳:“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颜廷深争那头名?” 萧陌然则反问道:“父亲希望孩儿怎么做?” 萧枭顿时语塞,被儿子的问题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了解自己儿子的真正实力? 在萧陌然那经历过无数战火洗礼的眼中,颜廷深那点骑马射箭的技巧简直是孩童游戏。 打败颜廷深,对萧陌然而言,闭着眼睛都能轻易做到。 但今天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是展露锋芒的好时机! 萧枭仔细审视着儿子,眼中充满了疑惑:“最近颜家得罪你了吗?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颜廷深难堪?” 萧陌然没有丝毫迟疑,直率地回答了父亲的疑问。 自从阜山遇刺,首次在苏砚昭面前坦露心迹之后,他就不再愿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想再压抑内心多年的情感。 “父亲应当能看出来,儿子今日之所为,并非针对颜家,一切皆是为了南希公主。” 这最不愿面对的真相让萧枭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然而,没等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萧陌然已径直说出了更加惊人的事实: “我喜欢南希公主,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 闻言,萧枭猛地一拍桌面,脱口而出:“简直是胡闹!陌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陌然的眼神坚定不移,回答得毫不含糊:“儿子心里明镜似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萧枭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意:“如果你真的清楚,就不该再有这种痴心妄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怒火,尽可能平和地对萧陌然说:“皇城里优秀的女子比比皆是,你为何偏偏要选一个已有婚约在身的皇室公主?” “更何况,这涉及到皇室的脸面,皇族的尊严不容亵渎,距离婚礼只剩一个多月,你这时高调表白,莫非还想在人家的大喜之日上演夺妻之戏不成?!” 萧陌然的沉默如同沉闷的乌云,密布在房间之中,沉重而压抑,他的双眼似乎蒙上了一层寒霜,不露丝毫情绪。 萧枭尽管心中怒气横生,如同被激流冲刷的石块,棱角分明,可这份愤怒之下,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担忧。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个性倔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那份了解如同千斤重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愈发感到不安。 他真的害怕,这个被视为不孝的儿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有悖伦常的举动来,如抢亲这般,不仅会给家族带来耻辱,更是对他作为家主权威的直接挑战。 萧枭的胸膛随之起伏不定,一股股训诫之词涌至喉头,然而多年以来,由于对这个儿子诸多亏欠,那些本应严厉的话语在他唇边徘徊,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未能出口。 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强迫自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每一次脚步的落地都似乎在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良久,他终于放缓了脚步,语气凝重地开了口,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且充满了无奈: “此事,父亲权当你未曾提及。自明日始,我将与你母亲一道,为你挑选门当户对的贵族女子,筹办相亲事宜。” 随着这番话的落下,萧陌然的眼眸逐渐冷却,仿佛有一层薄冰凝固其上,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决,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父亲无需为此劳神。我所欲迎娶之人,自会由我自己去争取;我无意接纳者,即便婚书已定,这段婚姻也无法成真。” …… 皇宫深处,富丽堂皇的如意殿里,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地面上,为这座宫殿披上了一层温暖而又神秘的色彩。 此时,正值黄昏,侍女桃月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南希,手中紧握的小盒子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她直直走向正在棋桌前凝神思索的苏砚昭。 “公主。” 桃月恭敬地将手中的小盒递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颜公子派人送来的。” 苏砚昭眉宇间不禁微微蹙起,她指尖夹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侧目一瞥那不起眼的小盒,既没有动手打开,也没有去触碰,只是用一种温柔却又透着几分距离感的语调问道: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桃月轻声答道:“传递物品的宫人告知,说是墨玉。” 话语未落,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一抹深邃的黑色静静躺在盒中,正是颜廷深在骑射比赛中荣获的第二名奖品——一块上好的墨玉。 桃月又补充说:“颜公子还言,今年是他的箭术稍逊,明年定会为您夺得头筹。并且……”她观察着苏砚昭的神色,略作犹豫,才继续说出最后那句话: “他留意到公主您常佩戴白玉饰物,因此接下来的几日内,他会亲自为您打造几件新的白玉饰品,并在完成后即刻送来。” 兰滢站在一旁,目光紧锁在那块墨玉上,似乎在细细品味其背后的故事。 第287章 不期而遇 听完桃月的转述,她指向那盒子,直接问道: “那颜公子送这墨玉又有何意?” 桃月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似乎在揣测:“难道是因为颜公子打算将赢得的奖品赠予公主您?”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被那精巧的盒子所吸引,思绪却飘回到了箭术赛场,那里,萧家小将军以一己之力力压颜公子,一举夺魁的场景犹在眼前。 桃月清了清嗓子,沉思片刻后,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奴婢猜测,或许就是这样吧。” 苏砚昭的视线转回棋盘,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一点,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大殿中回响。 她轻轻抬眸,骑射宴上颜廷深与萧陌然几乎同时献上奖品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垂下眼帘,再次从棋罐中拈起一子,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轻轻吐露: “将这份奖品送回颜府,告诉颜公子,如意殿内珍藏的玉石已足够繁多,送至此处也只能闲置。既然这是他自己赢得的荣誉,自己保留更有其特殊的意义。” 颜廷深提出以白玉制作物件后,又特意送这墨玉入宫,无疑是因为在众人面前,萧陌然那让她在白玉与墨玉之间做出选择的提议触动了他的心思。 这背后的深意,苏砚昭心知肚明。 她更明白,一旦接受了这块墨玉,便是在两人的感情天秤上做出了抉择。 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受,毕竟颜廷深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无论他的能力如何,所获得的荣耀自然也是她的荣耀。 就皇家联姻而言,相比于感激的恩人,她更应忠于将来的伴侣。 但心底总有那么一丝违和感,让她莫名地不愿意接受这块墨玉。 她决定遵从内心,不喜欢便不强求,不委屈自己。 在这宽敞明亮的如意殿里,一块小小的墨玉若是仅为了表面上的风光而随意接受,再将其随意置于某处角落,的确简单。 可骑射大赛年年举办,颜廷深历来是常胜将军,从未见过他将奖品送入皇宫的先例。 而今年,萧陌然赠以羊脂白玉之后,颜廷深仿佛被触动了某种心结,执意要将这墨玉交到她的手上。 至于为何会对这块墨玉产生抗拒,苏砚昭自己也难以说清。 但她知道,有时候,想不通的问题不必强求解答。 不过是一块石头,无需为此烦扰。 桃月闻言愣怔片刻,旋即没有多言,迅速合上盒盖,转身出门呼唤侍卫,吩咐他们将盒子送回颜府,动作利落而决绝。 宫廷之中,一名身形瘦弱的小太监踏着夜色中微薄的光亮,脚步匆匆穿过繁华渐隐的街道,最终抵达了颜府朱红色的大门前。 此时天边已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星辰初现,为这座京城名门增添了几分静谧而神秘的气息。 颜廷深恰逢其时地归家,衣衫微尘,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奔波,与这名神色匆忙的小太监在府门外不期而遇。 他的目光一触到那熟悉的宫装,脸上不禁绽开了几分期待的笑容,心中暗自思量,莫非是那位让他日夜牵挂的苏砚昭,托这位小太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然而,未及他上前询问,小太监已抢先一步,面带温和的笑意,双手呈上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那是颜廷深今日特意选送入宫中的礼物。 “颜公子,这是公主殿下特别嘱咐小的务必送回给您的。” 小太监的声音清脆而恭敬,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公主殿下说,骑射比赛乃一年一度的盛事,这份表彰的佳品,更适合公子亲自保存,以作纪念。” 颜廷深闻言,手指轻轻一颤,似乎在瞬间捕捉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他缓缓收紧了拳头,良久之后,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似乎承载着复杂情感的木盒。 手心的触感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嗓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公主……可有提及那件饰品的安排?” 小太监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那张稚嫩的脸上尽是无辜:“未曾提及,公主殿下并未提起此事。” 颜廷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下心头涌动的种种情绪,以一种近乎平和的姿态对小太监道:“烦请公公回去代为转达,是微臣考虑不周,关于那饰品,待其完成之日,微臣自会亲自献予公主殿下的。” 面对这位即将成为驸马爷的贵胄,小太监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弯腰施礼:“颜公子尽管放心,奴才必定一字不落地传达给公主。” 待小太监离去后,颜廷深手捧木盒,步履沉重地踏入了府门。 那道门槛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界限,一越而过,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沉重。 另一边,因萧陌然今日之举令颜家名誉受损,颜君特意向皇帝请求举办骑射比赛,希冀以此挽回颜家声誉,并且给予颜廷深与公主增进感情的契机。 遗憾的是,萧陌然的出现不仅破坏了这一切,更是让颜家再次颜面扫地。 当夜幕低垂,颜君带着满腹忧思回到府邸,又得知颜廷深赠送墨玉未果之事,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去,把少爷给我叫来。” 他对身旁的小厮命令道,声音里满是冰冷与不容置疑。 正厅之中,随着颜廷深的到来,颜君面色凝重,言语中充满了严厉:“廷深,你今日行事太过草率鲁莽了!” 面对父亲的责备,颜廷深抿紧了双唇,沉默不语。 颜君继续训斥:“骑射场上,南希公主已清楚表明不愿接受你与萧陌然的彩礼,你不应再一意孤行,将墨玉强行送入宫中。如此举动,与利用婚约强迫公主接受那份令她难堪的礼物有何区别?更何况——” 他用力拍打桌面,眼神锐利,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们的婚约早已确定,而这三年的骑射比赛皆是在此之后举行。前两年你夺冠之时,并未急于将彩礼送入宫,今年只获得了第二,反而迫不及待地要公主收下墨玉,甚至派专人直接送至如意殿。廷深,你太过心急了!你的行为非但不利于增进与公主的情谊,反倒是出于一种盲目的急躁,意图与萧陌然争个高下!” 第288章 心头肉 颜君的话语如刀锋,直击要害,“你企图借公主的态度,与萧陌然比较高低,但这背后的想法过于片面。” 他目光深邃,饱含痛心与期望,“别忘了,她是南岭的公主,是帝后的心头肉,无论婚约如何,即使有朝一日完婚,她的公主地位不会改变,她永远不应成为你与他人争胜的筹码!” 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儿子,颜君满心的痛惜与无奈溢于言表,“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为何萧陌然稍有动作,你便乱了阵脚?我曾多次提醒你,萧家的荣华富贵与我们颜家无关,只要婚约在,萧家就不能从根本上威胁到我们。大婚将近,你应当全力以赴赢得公主的欢心,确保一切顺利进行,而非自己先自乱阵脚,与萧陌然在情场上争风吃醋!” 颜廷深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却很快被他强压下去,低头向父亲致歉:“父亲息怒,孩儿知错。” 颜君凝视着他,眼中复杂难言。 萧家权势如日中天,他的内心何尝没有忌妒与艳羡? 然而,现实面前,他们颜家只能按兵不动,步步为营。 萧家对皇室的贡献无人能及,而他们颜家的这场婚约,实则是趁着萧枭因愤怒放弃军权、远离京城的空隙,才侥幸“获得”。 任何差池,都可能导致这来之不易的婚约化为泡影。 一旦失去,再想与萧陌然竞争,无疑是痴人说梦。 目前,他们能做的,只有小心谨慎,再谨慎。 只要不犯错,这婚约就不会轻易被解除。 而一旦成功与皇室结缘,颜家的地位方能坚不可摧,成为真正的权贵之族。 颜君表情严峻,整理了纷乱的思绪,语重心长地对颜廷深说:“你近来心神不定,明明手持胜券,却弄得一团糟。”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今后的日子,你要仔细思量如何向公主赔罪,保住这段婚姻,更要让她重展笑颜。” 颜廷深低首敛眉,语气坚定地回应:“孩儿谨遵教诲。” 随后的数日,颜廷深收敛了以往的冲动,不再鲁莽地尝试直闯宫廷,只为一见苏砚昭。 与此同时,颜氏一族在朝堂上的举止更为内敛持重,即便面对有意挑衅的对手,也让他们无隙可乘,只得悻悻作罢。 这一变化,仿佛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不动声色却又影响深远。 南岭的春季,雨水充沛,滋润着万物。 连续两日的细雨如丝般轻拂过大地,终在某个晨曦,云雾缭绕的天际渐渐散开,露出了久违的湛蓝。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犹如破晓的第一缕希望,倾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渐渐蒸发着雨后的湿润,以及那萦绕不去的轻雾,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在这难得的好天气里,苏砚昭慵懒地倚靠在她那雕花细致的贵妃榻上,贵妃榻置于一张精致的百褶窗前,她下巴枕在交叠的手掌上,双眸含笑,凝视着窗外乌云渐散后的明亮世界。 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辉,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 这时,桃月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水轻盈步入,目光掠过窗外的景象,心中暗自欣喜于天气的转好。 她缓步至苏砚昭身旁,将手中温热的茶盏递给了那位靠窗而坐、气质出众的公主,言语间满是关切:“公主近日似乎有些精神不振,难得雨后初晴,不如让奴婢陪您出去走走,透透气,或许心情也能随之好转呢?” 言毕,她眼神中满是期待。 苏砚昭接过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那温热似乎透过指尖传遍全身,但她并未立即品尝。 她眼帘微垂,眉头轻轻蹙起,似是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沉默了片刻,她将茶盏交还给桃月,轻轻放下手中半绣的香囊,站起身,对桃月和兰滢温柔吩咐道:“雨后的荷花池空气最为清新,我们不妨去那里散步,感受一下自然的气息。” 桃月和兰滢闻言,面上顿时绽开了愉悦的笑容,正待回应,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报,说是皇后陛下召见公主前往凤仪宫。 二人闻声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苏砚昭,神情中带着几分忐忑。 苏砚昭并未多问召见缘由,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裙,从如意殿走出,踏上了前往凤仪宫的路。 抵达之时,只见傅媛皇后正指挥着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各种事物,一副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听到门外宫女恭敬的行礼声,傅媛中断了与兮香的交谈,转身迎向缓缓步入大殿的女儿。 苏砚昭缓步向前,边走边细细观察母亲的面色,语气关切地问道:“母后,您的身体是否有所好转?” 傅媛拉过她的手,轻笑着领她向内殿走去,温声道:“好多了,不过是偶感风寒,原本已接近痊愈,怎奈连续的阴雨天气使病情略显反复,不过今日已经感觉完全康复了。” 进入内殿,母女二人并肩而坐,傅媛这才说明了召见的原因:“砚昭,你的婚期将至,按照习俗,大婚前要到福安寺进行祈福烧香。因我前阵子身体欠佳,此事稍有延误,如今病体已愈,又恰逢天晴,不如就定在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福安寺如何?” 苏砚昭对此并无异议,当即应允。 然而,近期朝廷政务繁重,安隆帝无暇亲自陪同,只派了大量的御林军与暗卫随行保护,确保她们的安全。 翌日清晨,苏砚昭随着傅媛登上华丽的马车,尽管对于祈福这样的仪式并不特别热衷,但皇室礼仪繁琐,特别是在如此重要的大婚前夕,每一步都需严格遵循。 此次福安寺之行亦是如此。 随着皇家马车缓缓驶离皇宫,一路西行,最终停在了福安寺之外。 苏砚昭紧随傅媛步入寺内,完成上香之礼。 随后,因傅媛有要事需要与寺中的高僧商议,苏砚昭便先行离开大殿,在寺外静候。 福安寺地理位置独特,不同于其他藏于深山之中的古刹,它紧邻皇城,坐落于皇城西郊的一隅,周边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在这等待的间隙,苏砚昭带着桃月和兰滢在寺旁的荷花湖边悠然漫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南希与美好。 第289章 情根深种 约莫一刻钟过去,正当苏砚昭准备返回时,她无意间抬眼一瞥,却见右侧前方,萧陌然竟已抛下身边的亲信,正优雅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步伐不急不缓地向自己走来。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静静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神轻轻掠过他,不自觉地在眉间凝成了细微的皱褶,然后轻启朱唇,语带玩味地问道:“萧大人也是来此求取一份吉祥吗?” 萧陌然在距她两步之遥处停住脚步,这样的距离,确乎过于亲近,但对于背靠荷花池围栏,无处避让的苏砚昭而言,他似乎故意忽略了这份微妙。 萧陌然捕捉到她心中的小挣扎,却故意装作不知,半分也不愿退让。 他迎着她的目光,手指轻轻指向不远处的西北角,从容解释道:“近日我一直在调查兵部侍郎孙大人之事,而他的府邸正位于皇城西北郊,与福安寺相距不远。本打算办完事情回宫复命,听说皇后驾临此地祈福,便想借此机会,或许能有幸遇到公主。” 言辞之间,他的话语藏着不言而喻的情意。 苏砚昭听出了他话语背后更深一层的意思,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情。 自从阜山那次,他提出重新考虑驸马人选的问题后,每次注视她的目光中,那份压抑的情感就不再那么隐藏得深了。 面对这一切,苏砚昭内心五味杂陈,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待他说毕,她轻柔地整理起心中那纷繁杂乱的思绪,目光巧妙地躲避开他眼中那太过灼热、仿若要穿透人心的光芒,以一种恰到好处的礼仪,又不失分寸地保持着距离,客气而又疏远地询问道:“大人特地找我,有何贵干呢?” “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陌然语气轻松,步伐却从容不迫地向前迈进一步,空气中仿佛因此而凝固。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拉近至一个微妙的境地,近得几乎能捕捉到彼此呼吸的温热,那份隐秘的亲密让空气都变得沉甸甸。 苏砚昭的眼睑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内心的戒备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下意识地,想要稍稍移动脚步,拉开这段让她感到微微不适的亲密距离,却在行动之前,被他的下一步动作所制止。 只见他从容自若地从怀中取出两样物品,动作流畅地递到了她的面前,空气中似乎因此而弥漫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苏砚昭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对精巧绝伦的白玉流苏耳环,它们静静地躺在他宽大温暖的掌心之中,旁边还有一支镶嵌着金边、雕工细腻的白玉发簪,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美得令人心动而又窒息。 她的呼吸在此刻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特别是在她目光触及那发簪的一瞬,眉头不经意间轻轻蹙起,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惊讶。 “萧大人,这两样东西……是何意?”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些许疑惑与不解。 他回答得直接而坦诚,仿佛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这些都是微臣赠予公主的礼物。” 苏砚昭的心底似有千头万绪在翻涌,她的睫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她既没有伸手去接,也不敢轻易接纳,内心挣扎万分。 她抬头,视线从那发簪缓缓上移,直至与他对视,目光中夹杂着复杂难解的情感。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艰难地启唇,嗓音微颤地问道:“大人可知道,将发簪赠予女子,在我们这里的习俗中代表着什么?” 在问出这句话时,苏砚昭的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丝微妙的期待,希望萧陌然或许多半不知晓这发簪背后所承载的深意,这样,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他的回答却干脆利落,不留任何余地:“我自然明白其中含义。”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坚定:“如果不是作为定情的信物,我又怎会轻易将如此珍贵的发簪赠予公主?” 这一番直白的话语,让苏砚昭的心境瞬间变得复杂难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错愕地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或是这一切仅仅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与此同时,伴随着他的话语,那些在阜山林间和骑射场上的点点滴滴,那些她曾经有意识地忽略掉的细微情感,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猝不及防。 她没有伸手接过,而他亦不显急躁,那双深邃的眼眸轻轻掠过她手腕上戴着的那抹温润的白玉镯,折射出淡淡的光华,他缓缓开口道:“原本我打算为你另寻一块上好的玉料,制作一只与你腕上相匹配的玉镯,但在那次偶遇中,我发现你已有了新的白玉镯作伴,便没有再继续那份多余的心思。” 他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首次毫不掩饰地袒露心迹:“当初劝说公主重新考量驸马的人选,固然有颜廷深无法给予你足够的庇护之因,但更多地,其实是出于我私心的驱使。” 他眼中的热情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漆黑的瞳孔中满满倒映着她的身影,那是一种不容忽视的深情:“我对公主情根深种,愿意倾我所有,保你一生平安顺遂,更渴望能够有与你携手共度此生的机缘。” 苏砚昭的手指紧了又紧,强自按捺住心中那股澎湃的情感,目光坚定地与他对峙。 他眼神中的柔情似一汪深潭,话语恳切真诚,不容置疑。 然而…… 她的唇角微微抿起,迎着他那几乎能熔化冰雪的炽烈目光,轻轻地开了口:“萧陌然,按照规制,驸马不可干政,一旦你成为我的驸马,便意味着你要远离朝堂,再无涉足之机——” 话音未落,远处的桃月忽然望向福安寺的方向,旋即转过身,向这边行礼禀报:“公主,娘娘出来了。” 苏砚昭的话骤然中断,不自觉地转头,顺着桃月的目光望向寺门。 只见傅媛在一群宫女的拥簇之下,缓缓走下斑驳的石阶,行至马车旁未见女儿,便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这边。 第290章 逾矩 母女四目相对,苏砚昭忽然意识到自己与萧陌然此刻的亲近程度显得颇不合时宜,一股无形的压力油然而生。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她迅速侧移两步,与萧陌然拉开了一段适宜的距离。 当她再次抬头时,傅媛已不再注视这边,正弯腰步入马车内,车马未行,仿佛在等待她的归队。 苏砚昭心领神会,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准备离开。 在抬脚欲行之际,她对萧陌然说话的速度稍快了一些,言辞中透着坚决:“发簪作为定情的象征,理应赠予未婚妻,而我已有婚约在身,大人此举并不合适。” “况且,天色已晚,我该回宫了。” 说罢,她迈出步伐,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身,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突兀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那动作快如闪电,让人措手不及。 苏砚昭的眼睛蓦地睁大,仿若被突然捉住的猎物,她惊慌失措地朝着马车的方向投去一瞥。 待她回过神来,萧陌然已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两步,他们的距离再次被拉至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体温的亲密,衣衫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微风轻拂。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那热度似乎透过肌肤传递到了她的腕骨,让整个手臂都跟着发热。 苏砚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睫毛轻颤,她不得不抬起眼帘,望进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口中喃喃吐出几个字:“萧……萧大人?” 他眼神幽深,如同深夜里的潭水,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故事,粗糙的指尖在她细腻的腕内轻轻摩挲,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苏砚昭顿时全身紧绷,仿佛有电流通过,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心中警铃大作,犹如战场上的紧急鼓点,震得她心神不宁。 她强压着几乎要失控的呼吸,试图以最轻微的动作挣脱那份束缚,却发现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网困住。 就在这时,他先一步举起另一只手中那支精美绝伦的白玉金嵌发簪,动作温柔而精准,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她如墨的发间,宛如晨曦中的一抹璀璨,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凡的气质。 苏砚昭一时之间,表情茫然,错愕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那突兀却又和谐地融入她发丝间的发簪,想要将其拔出,手刚微微抬起,就被他那只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拦下。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他眼神幽深,仿佛能够洞悉人心的深渊,望向她的时候,那双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在眼波里翻涌,复杂而深情。 “这发簪,是我专为公主制的,它蕴含着我对你独一无二的情感,转赠他人便失去了它的意义与价值。”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我明白公主珠宝繁多,不缺这一件,但这件发簪承载着我满满的心意,已然送达你身边。若公主觉得不妥或不悦,回宫之后,如何处置都是公主的自由。”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却又不失温柔体贴。 这话一落,不待她有任何形式的抗拒,他主动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那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是对她无声的尊重与理解。 在拉开距离之际,他又将一对精巧细致、闪烁着柔和光泽的流苏耳环轻轻放入她掌心,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我逾矩了,请公主宽恕我的鲁莽。再者,恭祝公主一路平安,愿我的小小礼物能伴你一路风顺。” 他的语气诚恳而谦逊,让人心生好感。 苏砚昭愣住了,抿紧了唇,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等待她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 她迅速拔下头上那枚象征着他心意的发簪,连同那对流苏耳环,欲还给他,想要彻底切断这突如其来的纠缠。 手指刚伸出,还未来得及触及他的手,他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又退后一步,脸上带着一抹无奈却释然的笑容。 “公主若真不中意,当着我的面丢弃也行,我并不介意。重要的是你的意愿。” 他的这份豁达与尊重,让她心头更添一份说不清的情绪。 苏砚昭满心疑惑,这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特立独行,令人捉摸不透。 一旁的桃月适时催促道:“公主,时候不早,我们确实该启程了,以免延误行程。” 苏砚昭最终只能放弃归还的念头,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态度坚决又神秘莫测的萧陌然,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那簪子与耳环,快步走向等候已久的马车。 桃月和兰滢紧跟其后,向萧陌然行礼告别后,匆忙赶上苏砚昭的步伐。 而萧陌然则静静地站立原地,目光深邃,目送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他的身影依旧未曾移动半分。 马车前,侍从们整齐划一地行礼,恭迎公主上车。 苏砚昭进入车内,稍微平复了一下因这突如其来的邂逅而紊乱的气息,轻轻挑开车帘,姿态轻盈地坐入铺着柔软垫子的座位上。 傅媛端庄地坐在对面的软榻上,两人目光相遇,苏砚昭莫名感到一阵心虚,连忙用袖子遮掩,悄悄捏紧了手中的饰品,生怕被人看出她心中的波澜。 她抿了抿红唇,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无波,一如往常地唤了一声,“母后。” 傅媛轻声回应,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她紧握的手,那微妙的眼神变化并未逃过苏砚昭的注意。 不动声色地,傅媛开口询问:“刚才荷塘边那位,可是小萧大人?” 苏砚昭故作轻松,坐在车窗边,看似悠然自得,实则内心紧张不已。 “是的。” 傅媛的目光随着她的回答轻轻移动,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小萧大人怎会出现在那里?” “听说是为了追查朝廷中与孙大人相关的事宜。” 苏砚昭答得简练,心中却暗自思量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背后所隐藏的意义。 傅媛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几次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她紧握的双手上,似乎在探究什么。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与石板路接触发出轻柔的声响,车厢内一片静谧。 第291章 祈福 傅媛收回了探询的目光,从精致的茶盘中拿起两盏青瓷茶杯,手法娴熟地倒茶,同时随口问道:“昭昭觉得小萧大人如何?他是否适合担当重任?” 此刻的苏砚昭心思全然不在品评萧陌然上,她正苦恼于如何妥善处理这份不合时宜的礼物。 婚约已定,大婚在即,刚才与萧陌然的亲密接触已属不妥,若再收下这份含义不明的礼物,无疑是给自己的名声蒙上阴影,实在是不智之举。 傅媛的问话让她猛然回神,心神一乱,手中紧握的簪子尾端与耳环的尖角不慎刺入手心,一股细微的疼痛让她不禁蹙眉。 但她很快调整情绪,眉头舒展,对着傅媛淡然一笑:“小萧大人英姿飒爽,才华横溢,朝野上下有口皆碑。听说皇上近期对他委以重任,相信他定能不负皇恩,为皇上排忧解难。” 傅媛凝视着女儿,那双饱含岁月智慧的眼中似乎看穿了什么,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关于她与萧陌然在荷塘边的偶遇,一个字也没有提及。 马车缓缓驶入金碧辉煌的皇宫,傅媛吩咐侍从做好一切安排后,自己先行离车前往帝后的寝宫。 而苏砚昭握着那枚藏着秘密的发簪,没有跟随母亲前往,借口自己稍感疲惫,婉拒了母后茶聚的邀请,直接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如意殿。 进殿后,她没有片刻犹豫,直奔内室,于妆台上寻得一只小巧精致,平时少有人注意的小盒。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带有余温的发簪与配套的流苏耳环一起放入盒中,仿佛珍藏起一个秘密,然后将盒子放置于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这才算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完成了这一切,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上眼睛,任由纷乱的思绪慢慢平息。 大约一餐饭的时间过后,兰滢带着满脸的笑容,轻快地步入宫殿,走到正沉浸在书卷世界中的苏砚昭面前,兴奋地说:“公主,您之前亲手种植的马蹄莲花开了,是否想过去看看它们美丽的模样呢?” 苏砚昭听到此话,原本有些沉郁的双眼瞬间闪烁起光芒,书本被轻轻合上,她转向兰滢,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开了几盆呢?真是个好消息。”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那朵朵绽放的花朵带走,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自小对自然界的细腻之美怀有无比热爱的苏砚昭,在那金碧辉煌的如意殿内,亲自栽植了一片片生机盎然的花草,宛如将春天永远锁在了这片宫闱之中。 兰滢,作为她的贴身侍女,每日里不离左右,如同呵护自家幼苗般,对这些植物倾注了无尽的心血与关怀。 随着时光的流转,几盆精心培育的马蹄莲终于迎来了它们最为灿烂的时刻——花儿们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悄然绽放,每一瓣都饱满而晶莹,如同晨露中初醒的精灵,让整个如意殿都沐浴在了一片柔和而清新的香气之中。 兰滢目睹此景,内心涌动的喜悦之情,竟与主人苏砚昭不分伯仲。 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连忙拉着苏砚昭的衣袖,话语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公主,您瞧!有三盆马蹄莲都展露芳姿了。前几日连绵的细雨似乎格外滋养了它们,天气刚刚转晴,它们就像竞赛一样,一朵接一朵地绽放,花瓣柔软得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碎,我们何时去近距离感受这份美好呢?” 苏砚昭闻言,从案几旁轻轻站起,一身华丽的织锦长裙随之摇曳生姿。 她拉过兰滢的手,温和的目光中透露着决断:“就是现在,我们即刻前往。” 沿途,正值桃月在细致地清理那些马蹄莲的叶片,她的动作轻柔且专注,仿佛对待最珍贵的珠宝。 见到她们走来,桃月扬起一抹温柔的笑靥:“虽然这几日雨水频繁,但这花儿却仿佛更显精神,花开得格外艳丽。” 苏砚昭闻言,凝神注视着那些洁白如雪、绿叶陪衬下的马蹄莲,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这自然之妙。 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触那细腻如丝的花瓣,转头对着身边的两位侍女柔声道:“今年花季虽然来得迟些,但花的数量之多足以弥补,我想精选一盆最繁盛的送给父皇母后,以表孝心。你们俩可否帮我查看其余的花卉是否需要补充水分?” 桃月与兰滢闻言,不约而同地回答,声音中满含敬意:“是,公主。” 苏砚昭仔细审视了那三盆盛开的马蹄莲,最终选定其中最为丰茂的那一盆,轻柔地抱起,缓缓迈向帝后的寝宫。 寝宫外,守卫们的队列严整,即便在苏砚昭还未近前,他们已准备好行礼致敬。 但她轻摆手,示意免去繁琐的礼节:“无需通报,大家都退下吧。” 宫人们遵照公主的吩咐,恭敬地退至两侧。 这段时日,由于国事繁忙,安隆帝分身乏术,多数时候都埋首于麒麟殿的文案之中。 今日,傅媛陪同苏砚昭前往福安寺祈福,安隆帝却因要务缠身,无法一同前行。 在高效处理完一整天的政务并接见群臣后,他终于得以摆脱纷扰,心急火燎地赶回寝宫。 一路上,傅媛的脑海中仍回荡着在福安寺门外偶遇萧陌然的情景,那段短暂的邂逅如同一幅画卷,在她的心田轻轻铺展开来。 安隆帝踏入寝宫,步伐坚定,眉宇间带着几分歉疚:“夫人,最近朝廷事务实在繁重,未能陪你和昭昭一起去福安寺祈福,你们一切可还顺利?” 傅媛暂且将思绪收回,起身相迎,面上漾着温柔的笑意:“祈福非常顺利,皇上的朝政已经处理完毕了吗?” 安隆帝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特地抽空回来陪你一会儿。” 傅媛稍作思量,决定将福安寺外的偶遇告诉安隆帝,言语中透露着一丝谨慎:“今日在外,碰巧遇见了萧陌然大人……” 她话音未落,安隆帝的神色似乎因某个记忆被触动,眼神里闪过一丝深邃。 第292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茶水,随后牵着傅媛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语气中含着几许感慨:“之前听说你身体不适,我这几日又忙得团团转,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傅媛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询问:“先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安隆帝轻轻拍了拍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是关于萧家那位年轻才俊与昭昭的事。” 随后,他详细叙述了骑射场上那令人难忘的一幕给傅媛听:“陌然望向昭昭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那绝不是臣子对公主应有的简单情愫。” 傅媛眼神微敛,语气略显沉重:“你的意思是,萧大人对昭昭,有着超出寻常的念头?” 安隆帝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一点:“起初,我并没有察觉,直到那次骑射比赛中,陌然一举夺魁,并当众将奖品赠给了昭昭,我才开始有所觉察。” 听闻此言,傅媛的面容愈发显得凝重。 安隆帝深深叹了口气,从更宽广的视角分析着局势:“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恩怨,导致萧家远离了京城,陌然与昭昭,原本可能就是一对两小无猜的璧人。” “陌然这孩子,出身名门,不仅才华横溢,武艺超群,而且性情温厚,处事练达,这样的青年才俊,作为皇室的驸马,实属上佳人选。” “然而,命运弄人,三年前与颜家的婚约已成定局。颜家多年来勤勉辅国,功绩显着,如今婚期将至,如若忽然解约,不仅会让朝廷在百官面前失言,对颜家更是难辞其咎,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正当这段关乎未来与情感的对话在寝宫内悄然进行时,门外的苏砚昭刚走到殿门口,那些沉甸甸的话语便不期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内心泛起了层层波澜,一种莫名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而在宫殿之内,傅媛也缓缓道出了心中的忧虑:“陛下言之有理,作为父母,我们自然都希望孩子能找到最好的归宿。萧家那位确有过人之处,撇开其他不说,仅从个人才能来看,陌然相较于当今的驸马人选,无疑更为杰出。” “只是婚约已维持三年,临阵换人,实属不妥,难以向外界交代。” 更不必提,萧家对皇室曾有救命的大恩,这份恩情远非普通臣子所能比拟。 此刻若是单方面撕毁婚约,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必将掀起一场舆论风暴,指责皇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这无疑将是一场难以承受的信任危机。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节,当谢氏家族与皇族间的嫌隙如同冬日裂冰般难以弥合,皇室权衡再三,最终选定京城之中声名显赫、才俊辈出的颜家作为联姻的对象,试图以此巩固摇摇欲坠的联盟。 然而,命运弄人,当萧家在紧要关头毅然回归,并伸出援手挽救了风雨飘摇的皇室之后,皇室内部却迅速滋生了新的算计与筹谋。 急于割舍那段多年维系的婚约,转而将视线投向实力更为雄厚的萧家,意图让公主另择佳偶。 如此朝令夕改、薄情寡义的言论,一旦流传开来,无疑将如狂风暴雨般冲刷掉皇室本已脆弱的尊严与威信。 苏砚昭这位素以温婉贤淑闻名于宫廷内外的女子,她的步伐轻盈,从如意殿走出,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春风拂面,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柔和。 但就在某一个瞬间,那份南希的笑容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寒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没有踏入内殿,只是静默地站在那扇雕龙绘凤的重门之外,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掩映着眸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而门内,皇帝沉重的脚步声在宽敞的宫殿中回响,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人心最敏感的神经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古老而又深刻的哲理,作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民心所向的重要。 信仰与敬畏,是支撑一个国家屹立不倒的两根柱石。 没有合理的解释,更没有预兆,仅凭皇权强行撕毁与颜家的婚约,即便是压下了朝臣的异议,也无法真正获得民众的理解和支持。 颜家,这个名字在京城上空回响,它不仅是一个家族的象征,更代表了一个庞大的政治网络,颜廷深虽未直接涉政,但其兄颜君以及颜家诸多分支在朝廷中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一旦婚约解除,所引起的震荡将远远超乎想象,处理不当,足以让皇室头疼不已。 傅媛,这位皇后,见丈夫忧愁满面,便以她特有的温婉语气缓缓开口:“夫君,诚然,与萧家结亲在策略上更为高明,但我们不可忘记,当初是昭昭亲自同意了与颜家的联姻。”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婚姻非同儿戏,关乎女儿一生的幸福,我们应该听砚昭晚自己的意见,看看在她心中,究竟是陌然更能触动她的心弦,还是廷深。” 皇帝的心中渐渐明朗起来。 他,虽贵为九五之尊,但首先是一位慈爱的父亲,是这个唯一掌上明珠最为坚强的依靠。 他的一生,或许未能在国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死后的评价,无论是赞誉还是非议,他都已看淡。 只要昭儿心中所属是萧陌然,那么,与颜家的婚约,他必会不顾一切地解除。 哪怕这样做会招致朝野的不满,引起民间的非议,但只要他还坐在龙椅之上,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动摇他的决定。 萧陌然在平叛逆臣时所展现的智慧与魄力,已经让他坚信,即使自己百年之后,萧陌然也能成为昭儿最坚实的盾牌,护她一世安稳。 “儿女们的未来,最终应当遵循他们的意愿。” 皇帝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一切,就看昭儿自己的心意了。” 他接着说道,“如若她真心倾慕萧陌然,我即刻下令解除与颜家的盟约;若她更钟情于颜廷深……” 话至此处,他忽然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傅媛看着他,多年的夫妻,她对他的心思早已了如指掌。 自从那次宫变后,亲眼见证了萧陌然的能力与影响力,她明白,丈夫心中的天平已暗暗偏向了萧陌然一方。 第293章 女子的心思 在太平盛世,宋谢两家都是匹配皇家的上佳选择,但若未来烽烟四起,萧家无疑是最可靠的避风港。 正当傅媛准备接口,门外忽然传来宦官的通报,打断了所有思绪:“陛下,娘娘,公主派人送来了一盆马蹄莲。” 皇帝的话语戛然而止,与傅媛并肩走出殿外。 两人望着小宫女手中那盆清新雅致的马蹄莲,傅媛的目光穿过空旷的庭院,询问侍女:“这是公主亲自送来的吗?” 侍女恭敬地点点头,确认了这一点。 傅媛与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昭儿是否无意间听到了方才的谈话。 “公主是什么时候到的?” 皇帝问。 侍女回答:“公主刚到不久,得知陛下今日提早从麒麟殿归来,考虑到陛下近来政务繁忙,与娘娘相处的时间愈发稀少,不愿打扰陛下与娘娘的宝贵时光,便让奴婢将花送来,自己则悄悄离去了。” 傅媛接过了花盆,轻声道:“你下去吧。” 侍女行礼后退下。 她将花盆放在寝宫最显眼的桌案上,手指轻轻触碰那纯洁如雪的花瓣,眼神中满是母性的温柔,对皇帝说:“记得从福安寺回来的路上,昭儿还喃喃自语,问这马蹄莲什么时候才能绽放呢。” 皇帝在外总是给人以严肃威严的形象,但在面对心爱的女儿与妻子时,他的面容总是柔和得如同春日里的暖阳。 此刻,他缓缓走向那盆马蹄莲,目光温柔地凝视着绽放的花朵,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片片翠绿的叶片,生怕惊扰了这份脆弱而美好的生命。 “我们的昭昭,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没变,每年亲手培育出的第一盆花,总是最先送到我这里来。过不了多久,如意殿上那些珍稀的花卉,又该‘搬家’到父皇的御书房里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与自豪。 傅媛轻轻一笑,回应道:“可不是嘛,到时候来请安的大臣们又得对着这些花儿啧啧称赞了。” 皇帝对此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因为这些花朵,不仅是自然的馈赠,更是女儿对父亲无声的关怀与敬爱。 “能欣赏到公主亲手栽种的花,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这份荣耀,犹如春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柔地照进了每个侍臣的心田,让他们的心因这微不足道的亲近而沸腾,仿佛能借此一窥那高高在上的皇家生活背后,一抹难得的温馨与平凡。 傅媛虽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那笑中似乎蕴含着对皇家琐事的洞悉与对子女细腻的宠溺。 她深知,这简单的花卉背后,是女儿心思的细腻展现,以及对家庭和谐的无声追求。 安隆帝的目光从花上缓缓收回,转而凝视着傅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再次提及先前的话题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期许。 “夫人,关于女子的心思,我和昭昭之间总是难以启齿。接下来几天,你试着探探她的意思,看看她心里更倾向谁。” 这份请求,既是信任,也是作为父亲面对女儿成长的迷茫与期盼。 傅媛应承下来,语气温婉而又坚定,“好的,明天我就让昭昭过来一起用饭。” 这简单的安排,或许就是解开女儿心结的第一步,也是作为母亲对女儿未来幸福的默默助力。 …… 如意殿的院落里,阳光斑驳,桃月与兰滢正细心地为一盆盆精巧的盆栽梳理着枝叶,汗珠在她们额头晶莹闪烁。 一转身,忽见自家公主苏砚昭轻盈地跨过门槛,带着一身淡雅的清新之气归来,两人不由得一愣,随即默契地加快脚步,脸上洋溢起迎接公主归来的喜悦。 “公主,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不在寝宫吗?” 桃月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惊讶,她和兰滢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显然对公主提早的返回感到意外。 苏砚昭的面容平静如水,声音温和而清澈,“在呢,父皇也在那儿。”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桃月和兰滢私下对望,眼里满是好奇。 往日里,公主去往帝后的寝宫,总要伴着母后小坐闲聊一阵,享受那份母女间的温馨时光,今日这一反常态,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匆匆离宫归来,怎能不让人心生疑问。 然而,不等二人开口询问,苏砚昭已迈开轻盈的步伐踏入殿内,边走边以一种不以为意的轻松语调解释:“父皇连日处理国事,少有时间陪伴母后。今日难得能早些回来,我若再去打扰,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她的言语中流露出对双亲的体贴与理解,让紧跟其后的桃月与兰滢心中的疑云瞬间消散,跟着她一同步入了内殿。 夜幕如墨,悄然降临在这宫殿之上。 苏砚昭轻轻挥退了伺候的桃月与兰滢,独自一人推开雕花木窗,坐于窗边,静静凝视着窗外那片被月色浸染的深沉夜空。 寒风吹拂,带着夜雾的潮湿与凉意,透过单薄的纱衣,让她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襟,却依然任由凉风拂面,不肯关窗。 不远处的梨花木桌上,一只精致的锦盒安然摆放,内里静静躺着白天萧陌然赠送的发簪与耳环,它们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如同藏在心底的秘密,静谧而诱人遐想。 夜愈深,雾愈浓,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朦胧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在这层厚重的雾纱之后。 这雾,似乎不仅仅弥漫在空气中,也悄悄侵入了苏砚昭的心房,让她的心头无端地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与愁绪。 终于,她不再依恋那窗边的凉风与夜景,决然地合上了窗扉,将那外界的寒雾与纷扰一并拒之门外,转身步入内室,留给夜一个孤独而坚决的背影。 次日中午,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宫墙上,金辉闪耀。 傅媛唤来了苏砚昭,共进午膳。 餐桌上,那盆洁白的马蹄莲花静静地吐露着芬芳,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细致与情怀。 第294章 得偿所愿 傅媛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盆花,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多夹了几道菜放入昭昭的碗中,同时随口问道,嗓音中带着几分关切与探究:“昨天送花来,昭昭怎么没进来和父皇母后聊聊天呢?” “要不是宫人把那盆马蹄莲抱了进来,母后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昭昭悄悄来看望了呢。” 傅媛的话语中带有一丝遗憾,似乎在责怪自己未能亲自迎接女儿的到来。 苏砚昭舀起一勺细腻的莲子粥,轻轻地搅动,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那是只在母亲面前才会显露的撒娇与柔顺,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 “听说父皇难得早归,母后身体抱恙,父皇既要忙于朝廷重务,又要顾及母后的健康,实属不易。我既无他事,便想着送盆花给父皇母后,聊表心意,又怎会不懂事到在那个时候进去打扰二位的南希时光呢。” 傅媛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轻轻责备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更多的是宠爱与理解,“这孩子,你何时成了打扰?能见到你,对我们来说,便是最好的宽慰。” 苏砚昭狡黠地挑了挑眉,笑得灿烂如春日暖阳,“若兮香姑姑不方便在场,儿臣自然也是不便造访的。” 话语中带着几分调皮,让这原本略显沉重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傅媛佯装生气,却又掩不住眼中的宠溺,嗔怪道:“越说越没规矩了。” 然而,话锋一转,她看似无意地随口抛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对了,昭昭觉得小萧大人如何?” 这个问题,简单却深沉,像是在不经意间试探着什么,却又藏着一位母亲对女儿情感世界的微妙关怀。 苏砚昭轻启朱唇,缓缓啜饮了一口细腻温婉的莲子粥,粥中莲子圆润饱满,甘甜中带着淡淡的清香,仿佛能瞬间抚平人心中的皱褶。 她眉眼微蹙,视线略带疑虑地落在对面的傅媛身上,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解,“母后,昨日里您不就已经详询过关于小萧大人的事情吗?他的才华如同泉涌,横溢四溅,我深信他必将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 傅媛内心虽焦急万分,却依然保持着面容的平静,不动声色之间,透露出皇后的威严与从容。 她细细审视着苏砚昭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捕捉到女儿心中的波澜,随后,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转换话题的瞬间,她的语气中添了几分戏谑,“哎呀,母后所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层面。你可知,小萧大人不仅才情出众,更是仪表堂堂,英姿飒爽。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对其芳心暗许,纷纷梦想着能成为萧家的媳妇。” “如此卓越的青年才俊,连我和你父皇也是赞不绝口,说起来,我们的小公主,难道对小萧大人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言毕,傅媛的眼中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苏砚昭手中的瓷勺在粥碗中轻轻搅拌,忽地,那动作竟在一瞬间凝固,仿佛被母亲的话语触动了某一根心弦。 她佯装思考,眼角微扬,以一种轻松且带有挑逗意味的语调回应,“母后,您该不会真的在考虑让小萧大人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吧?” 傅媛的笑声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又轻盈,“小萧大人确实是人中龙凤,与我们的小公主实为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昭昭心中亦有意,为母为父自然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听闻此言,苏砚昭轻轻垂下了睫毛,掩映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当她再次抬首,那双眸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澈与镇定。 她无奈地笑了,“母后啊,这世上优秀的男子何其多,难道您还想把他们都招来做女儿的夫君吗?这岂不是违背了礼法规矩。” “再者说……” 她的话语间染上了几分庄重,玩笑的神情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认真的神色,“两情相悦,才是最合适的搭配。” “儿臣与颜家的婚约早有定数,还望母后和父皇勿要错点鸳鸯谱。”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异常坚决,表明了内心的立场。 傅媛的目光深深地锁在女儿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昭昭,对小萧大人真的一丝感觉也没有?” 苏砚昭急忙摇了摇头,澄清道:“小萧大人对皇室有救命之恩,女儿感激不尽,这是一生都铭记于心的。然而,情感之事,并不能仅凭感激之情就足以替代。” 说罢,她轻轻放下了瓷勺,身体微微前倾,拉着傅媛的衣袖,一脸认真,“母后请放心,儿臣对颜家的婚约并无二心,颜廷深是由您和父皇共同选定的驸马人选,大婚将近,我从未有过丝毫改变心意的念头。” 傅媛见女儿态度坚决,言语间充满了诚意,不禁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笑释然,“母后明白你的意思,方才不过是个玩笑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 日头高悬,阳光洒满了颜府的每一个角落。 颜廷深自外归来,白峰作为他的贴身侍卫,连忙迎上前,神色紧张地汇报着,“少爷,据我打听,南希公主昨日并未留在宫中,而是随皇后前往了福安寺祈福。” 为了弥补之前骑射场上无意中造成的误会,颜廷深这段时间刻意避开与苏砚昭的直接接触,唯恐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原计划昨日携带亲自制作的发簪入宫致歉,却意外得知公主因故不能接见,加之家中琐事繁多,幼弟颜君又紧急召唤他外出处理事务,直到今日才返回府邸。 听到白峰的报告,颜廷深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喜悦。 颜家权势显赫,与朝中诸多大臣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 虽然他自己早已远离朝政,但家族的影响力仍然如蜘蛛网般遍布四方。 在外期间,他偶然听闻萧陌然正对朝中孙大人进行秘密调查,而孙府正好坐落在城西。 这时他才意识到,福安寺也恰好座落于那个方向。 颜廷深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沉声问道:“公主在寺中可有与小萧大人相遇?” 白峰显得有些为难,连忙解释说:“这……属下实在无从得知,还请少爷原谅。” 第295章 他是我的驸马 颜廷深的目光锐利如刀,白峰赶忙补充道:“皇后娘娘身旁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难以接近。我只知道公主确实随皇后一同去了福安寺,至于是否与萧小将军相遇,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峰偷偷观察着颜廷深的脸色,犹豫许久,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还有一事,莫家小姐来信,希望您能抽空一见。” 颜廷深仅仅瞥了一眼信封,便以一种冷漠而决绝的口吻吩咐道:“告诉她,旧日恩情无须挂念,如今我与公主的婚期将近,不便再有任何瓜葛。” 白峰紧随其后,步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惊扰了周遭的空气:“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转达到了,可是莫小姐特别强调,她历经长途跋涉而来,是带着重要事情需要当面商量的。” 语毕,他微微侧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等待着颜廷深的反应。 颜廷深的身体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手中的信件被一阵急风似的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在他眼前快速翻飞,他的眉宇间渐渐凝聚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波动。 浏览完毕,他轻轻合上信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立即安排,明晚我要秘密出城一趟。” 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白峰闻言,即刻准备执行,而就在他转身欲行之际,颜廷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多了一份郑重:“行事要极度隐蔽,大婚将近,任何差池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白峰深深一鞠躬,眼神中透露出绝对的忠诚与理解:“少爷放心,属下必当谨慎行事。” …… 夜色如墨,帝都的繁华在夜幕下渐渐沉寂,安隆帝自麒麟殿归来,脚步未停便急切地向傅媛询问:“夫人,关于昭昭,她有何打算?她心中究竟更倾向于谁?” 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与期盼。 傅媛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声音细微而沉重:“昭昭心中从无解约另嫁的念头,她能够清晰地区分开恩情与真爱。” 安隆帝闻言,沉默良久,室内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映照出他略显落寞的身影。 终于,他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某种不可逆转的事实:“也罢,感情之事岂能强求,婚礼的筹备还需继续。” …… 至于萧陌然赠送的那只发簪,在如意殿中掀起了一阵微妙的波澜。 幸亏他拥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殊权限,这让问题有了解决的余地。 苏砚昭一直留意着萧陌然的行踪,当她估算着第二日下午他即将离宫的时刻,她提前来到了那条从麒麟殿通往宫外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心中既有着一丝期待,又带着几分不安。 下午三点刚过,荷花池畔的景致南希而美好。 兰滢焦急地向麒麟殿的方向眺望,不时地踮起脚尖,仿佛这样就能更早一步看到那个人影。 终于,她的身体猛然一震,快步奔至荷花池边,对着池边静静伫立的苏砚昭低声道:“公主,萧大人来了。” 桃月顺着兰滢的视线往那条青石小径回望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长形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苏砚昭手中。 苏砚昭轻轻接过,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一步步缓缓迈向那条青石路,每一步都似乎踏着心跳的节奏。 不多时,萧陌然的身影自对面缓缓行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当他看到站在那里的苏砚昭时,眸光中闪过一抹惊讶。 “公主,真是凑巧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但更多的是意外的喜悦。 苏砚昭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她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并非巧合,我是在这里专程等大人的,想要将这件物品归还给大人。” 说着,她将手中的长盒轻轻向前递去,动作轻柔而坚决。 萧陌然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落在了那个盒子上,尽管只是一瞥,但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其中的秘密。 但他故作不解,用一种轻松的语调问道:“这是什么?” 苏砚昭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回答:“是那只发簪。” 此时的他,神色复杂,仿佛回到了初见她的那一刻,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他的面容依旧温柔,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似乎蕴含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情感。 他的视线从盒子上移开,声音温和而充满耐心:“难道公主不喜欢这种款式吗?” 苏砚昭轻轻摇头,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决:“不是不喜欢,而是不适合。发簪本是赠予正妻的定情信物,应当属于未来的妻子。而我,已经有了婚约,婚期将至,这只发簪,大人可以赠予皇城里任何一位值得的女子,唯独给我,却是不合适。”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出了那天在福安寺未能说完的话:“将发簪归还,是因为大人的情意错付了地方,希望大人能够早日找到真正属于您的良缘。” 萧陌然听到“婚期近在眼前”这几个字,心中如同被巨石击中,沉闷且疼痛。 “你还是要嫁给他?”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苏砚昭的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他是我的驸马,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呢?” 萧陌然的下巴紧绷,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他无法保护你的安全,驸马的选定——” “萧陌然。” 她打断了他,那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使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正面迎上了他的目光,脸上的微笑慢慢敛去,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声音低沉而坚定:“成为驸马,并非如外界所传的那样风光无限。人们总以为,一旦成为驸马,就能掌握南岭的命运,但这不过是误解。” “皇家的驸马,只是一个空有名号的存在,与国家的未来、朝廷的兴衰无关。” 她的语气温和却锋利,仿佛一柄无形的剑,穿透了他的心防。 “萧大人,您才华出众,前途无量,仅凭您自身的才能与背景,在朝堂之上取得功名是迟早的事情,根本无需依附于一个虚有其表的驸马身份。” 她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眼中原有的温暖。 第296章 永不敢忘 萧陌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先前的温和,唇角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与僵硬。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那么,在公主看来,我渴望成为你的驸马,仅仅是为了篡夺这个世界,更改南岭的姓氏?” 讽刺之意溢于言表,难以掩饰。 苏砚昭不自觉地偏过了头,睫毛轻轻颤动,视线飘向了一旁,避开他那几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萧大人的恩情,南希此生铭记,永不敢忘。但皇家驸马,终究只是空壳一具,怎能因此束缚大人一生?” 她向前挪动了两步,手中的盒子更加靠近了他。 “这支发簪,请大人收回。” 他的眼神如寒冰般凛冽,内心的挣扎与讽刺相互交织,薄唇紧抿,喉咙轻轻滚动,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她身上,声音沙哑而艰难地吐出一个问题:“在你心里,那次宫变中我冒险相救,也是为了争夺驸马之位,为了让南岭易主换姓?” 这个问题,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承受。 苏砚昭的手指紧紧扣住手中的盒子,仿佛这样能给予她更多的力量。 她的眼睑缓慢升起,如同晨曦中缓缓绽放的花瓣,最终与他对视,她的眼神坚定而清澈,“南希的心中,从未有过那样的念想,将军您的仁慈宽厚,普天之下无人不晓。” 萧陌然的唇边勾起一抹冷意,深邃的黑眸半掩,如同夜色中的深渊,藏匿了所有波澜。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赌气或是无奈,甚至不屑于看那被她决意归还的发簪一眼,语气中满是不在乎,“送出之物,从无收回的道理。公主若是嫌弃,丢弃便是。” 苏砚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平静,但这份温柔在萧陌然耳中,却如同针刺一般,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大人厚爱,南希心领了,只是我已有婚约在身,实难承受此等贵重之礼,还望大人能理解,并另寻其主。”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静默中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片刻之后,萧陌然似乎下定了决心,正欲伸手接取。 苏砚昭顺势递出,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手腕突然一缩。 苏砚昭的眉头轻轻皱起,但这一系列动作太快,已经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只精致的盒子就这样失去支撑,重重地摔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轻微却清晰的破裂声。 那支洁白无瑕的玉簪,显然已经在撞击中折断。 随侍一旁的桃月和影二,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主人,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惊诧。 桃月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破碎的发簪、完好无损的耳环以及那个不幸的盒子,然后恭敬地递给了萧陌然身边的影二。 影二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心中忐忑不安,颤抖着手接过了盒子。 苏砚昭淡淡扫了一眼影二,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萧陌然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显得苍白,眼中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波涛汹涌,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如此倾心于他?” “你到底看中他哪一点?” 荷花池畔的氛围因此而更加沉重,连偶尔掠过的微风,都带上了沉甸甸的感觉。 苏砚昭背对着萧陌然,步伐稍作停顿,沉默片刻后,只简短答道:“他是我的驸马。” 萧陌然的眼中光华渐渐暗淡,唇角勾起的苦笑,更多了几分自嘲。 难道就因为颜廷深曾是她选定的驸马,所以她的心意就如此坚定不移,再无转圜之地吗? 待苏砚昭一行人远去,影二心中惶恐,不安地望向萧陌然,手中的盒子如同烙铁般炽热。 他窥视着萧陌然的脸色,鼓起所有的勇气:“大人,这发簪……” 萧陌然的目光冷淡收回,语气冷冽:“丢掉!” 旁人或许不懂这发簪背后的情谊,但作为心腹的影二又岂会不明? 他怎敢轻易丢弃? 非但没有丢弃,他还如同守护珍宝般捧着盒子,呆立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察觉到影二的迟疑,萧陌然侧身欲强行夺回盒子并丢弃。 但在那瞬间,他全身的气势降至冰点,手指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紧地握住了那只装着断簪的盒子。 …… 次日黎明,天际初现曙光,夜色如浓墨。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坑洼的道路上颠簸许久,最终停靠在了滦南城郊一座古朴雅致的宅院门前。 宅院透着古色古香的气息,灯火辉煌,映照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派。 颜廷深脚尖刚触地,便有两个伶俐的小厮迅速拉开院门,恭敬地低头行礼:“颜公子。” 颜廷深没有理会,脸上挂着沉重的神情,大步流星步入院内。 正厅前的长廊下,灯光如白昼般明亮,一名身穿华丽衣裙的少女正悠然自得地涂抹着口红,不慌不忙地喂着笼中的小鸟。 听见动静,她微微侧头,朝着颜廷深的方向望去,脸庞清丽中带着一丝妩媚。 她的视线与颜廷深相交,嘴角的笑意更深,随手一挥,让侍女将那只吵闹的小鸟带走。 “菱儿早知公子必定会来访。毕竟,只要提到南岭那位高贵的公主,公子总是难以抗拒,此次也不例外。” 她莲步轻移,顺着台阶缓缓走向颜廷深,姿态优雅。 “南岭与颜府的联姻在即,菱儿那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公子不必挂怀,过去的一切都可忘却,将来也无需再相见。” 言语间,莫馨显得柔情蜜意,与她看似无辜的外表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比。 颜廷深的面庞冷若玄冰,全然没有了与苏砚昭相处时的温柔细致,眉宇间更是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我已经明确告诉莫小姐,皇室与颜府的联姻即将举行,旧情无需再提,我们应各奔东西,各自安好。” 颜廷深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仿佛乌云蔽日,正要开口反驳,以维护自己那不容侵犯的骄傲时,莫馨却轻巧地向前迈进一步,她的笑容温柔而细腻,却暗含锋芒,宛如初春湖面下隐藏的冰凌,既诱人亲近,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第297章 软肋 “提及关乎皇室尊严的婚嫁大事,公子是否真觉得,这熙攘的庭廊就是适宜探讨此等敏感话题的场所呢?” 莫馨的声音清脆悦耳,每个字都仿佛精心雕琢,既不张扬,又不容忽视。 颜廷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更为明显的不满,他的眉头轻轻蹙起,权衡之下,那份不情愿被理智压下,最终他还是选择跟随着莫馨,踏入了正厅。 正厅之内,陈设简洁而不失庄重,窗外微风轻拂,带动着淡雅的纱幔轻轻摇曳。 侍女们恭敬地献上香气四溢的茶水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只留下室内一室静谧,以及对峙的二人。 颜廷深的目光冷峻,如同寒冰般扫视四周,企图用这份冷漠来掩饰内心的烦躁,而莫馨则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她慢慢地品着茶,那举止间透露出的闲适与淡然,似乎丝毫未受他冷淡态度的影响。 时间在茶香中缓缓流逝,半杯茶的功夫,对颜廷深来说,却似度过了半个世纪的煎熬。 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率先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你不是已经返回了怀远国吗?莫馨,作为怀远莫家的一员,在南岭的每一步都显得格格不入,诸多不便。” 正在品茶的女子轻轻抬头,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颜廷深一眼,语带双关地说:“是啊,确实诸多不便。亦或是,公子担心我在此地逗留过久,会让人察觉到我们之间那不为人知的关系,进而影响到你与南希公主的婚约呢?” 颜廷深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他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尖锐冷硬:“莫小姐既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为何不速速返回怀远,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见莫馨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语气中透出一份难以言喻的淡定:“急什么呢?此次我特意返回,乃是为了与尊贵的家父共商重要策略,这样的时机,怎能轻易放弃离开的机会?” 颜廷深的耐性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追问:“究竟是何等大计,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莫馨自信满满地展开她的计划:“协助你顺利与皇室完成婚事,同时……帮助颜府夺得南岭皇权的掌控。”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般炸响在颜廷深的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莫小姐,事关重大,请你务必谨言慎行!” 莫馨直面着他,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她冷静地剖析着:“公子莫非真的从未有过对权力的渴望?颜府难道未曾有过问鼎九五之尊的筹谋?颜家,这屹立于南岭官场巅峰的名门望族,若能与皇室联姻,成为独步天下的驸马之家,又怎能甘心仅仅止步于此,不图更广阔的天地,不紧紧握住那权力的缰绳呢?” “绝不!” 颜廷深的回答斩钉截铁,拳头在暗处紧握,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直指莫馨:“莫馨,话不能乱说!身为南岭的驸马,按照规矩是不得干涉朝政的,这是皇命,是我与公主结合的前提条件。” 莫馨面容平静,缓缓道来:“然而,南岭仅有一位公主,且无其他明确的王位继承人,颜公子,你可曾细想过?南岭未来的王座,除却南希公主,还能由谁来承继呢?” 颜廷深眉头紧锁,对于这个问题,他选择了沉默,心中却掀起了万丈波澜。 莫馨目光灼灼,话锋一转:“虽然先皇有令,驸马不得干政,但帝王也有驾崩的一日,南岭不能长久处于权力真空。作为公主的伴侣,共同管理国家大事,岂非理所当然?” “况且——” 她忽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那笑里蕴含着深刻的寓意,“当前的局势,就算公子你无意于摄政,恐怕也将被迫卷入其中,身不由己。” 颜廷深眉间的褶皱加深,心头的忧虑如同厚重的乌云,愈发难以驱散。 莫馨悠然自得地放下茶杯,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近期,关于颜家与皇室的联姻风波不断,而萧家又在暗中蠢蠢欲动,颜公子,你是否真的有足够的信心,在与萧家那位年轻将领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提到萧陌然,颜廷深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那不仅仅是不满,而是深深的忧虑与忌惮。 莫馨优雅起身,她的姿态中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直接戳中颜廷深内心最深层的恐惧:“若非萧家从中作梗,宋皇的联姻或许能够顺风顺水。但现在,萧小将军对南希公主存有好感,而萧家更有救驾之功在身。公子可否保证,自己能在萧陌然面前稳占上风?又是否有把握,这场即将到来的大婚不会因外力而生变故?” 颜廷深的呼吸几近停滞,莫馨的话语如同一柄无形的剑,直刺他的软肋。 “若是真如先皇圣旨所述,驸马不能插手朝政,那么一旦公主改变心意,想要解除婚约,摆脱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对她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莫馨的话语没有停顿,“但若你能借着驸马的身份,逐步掌控朝堂,将整个南岭收入囊中,那时想要留住南希公主,还不是轻而易举?” 颜廷深依旧保持着沉默,他的表情复杂,内心翻腾。 莫馨不急不躁,她轻轻瞥了颜廷深一眼,再次坐下,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颜家在朝中位高权重多年,拉拢朝臣,为未来布局,并非什么难事。” “更不用提,”她轻轻一笑,手指轻轻抚过茶杯的边缘,那动作中透露出一种微妙的自信,“我的父亲是怀远国重臣,有了我父亲以及怀远国的全力支持,加之颜家在南岭朝中的深厚根基,颜家全面执掌大权的日子,指日可待。” 颜廷深的眼神轻微颤抖,似乎被这一席话触动。 莫馨适时地指了指桌案上静静躺着的一封信,“我此行重返南岭,正是为此。倘若公子对莫府与怀远国的诚意有所怀疑,信中家父的肺腑之言,或许能让公子宽心。” 他匆匆瞥了一眼那封信,指关节微微泛白,最终却没有打开它,只是沉默着。 沉吟片刻后,他淡然发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莫小姐言之凿凿,一切皆是为了我与颜府的利益,既然谈及合作,那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第298章 今后各自安好 莫馨的笑容柔和而深情,她直视着颜廷深,轻声细语道:“你应该清楚,我的心,一直属于你。” 颜廷深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片刻犹豫,他断然回绝道:“绝无可能。情感一事,怎能勉强,更何况,我与南希公主的大婚之日已近在咫尺。” 莫馨的笑声如泉水般清脆响亮,透着几分洒脱,“我自然清楚,身为南岭国的驸马,在权势根基未稳之前,纳妾之事自然是不可轻举妄动的。” “颜廷深,你曾在我生死存亡之际伸以援手,挽救了我的生命,这份救命之恩,按常理来说,我应以身相许以表感激之情。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并不强求名分,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一番心意。” 颜廷深依旧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欲离开。 他的动作流畅而不失优雅,身体挺拔如同青松,目光深深地看着莫馨,言语间充满了诚挚: “莫小姐,对于那日落水被救之事,任何人遇此情景都会出手相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需太过挂怀,更不必言及偿还。” “我对南希公主心生爱慕,能够与她结为连理,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也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莫小姐出身名门,身份尊贵,不应委屈自己于无名之位,而我颜廷深也难以承受这样沉重的情感债务。” “还请小姐返回怀远国,过去的一切,我们就此两清,今后各自安好,各得其所。” 话音落下,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步伐坚定。 莫馨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只是轻轻眯起了眼睛,语调悠长地说: “公子还需三思,我既想报答大恩,又渴望能与心中所爱共度此生,甚至不惜牺牲名分为保全你的名誉。如果你能答应,莫府与怀远国必将全力支持颜府。” “你在朝廷中历练多年,应深知邻国支持的重要性。我的要求并不多,但一旦你同意,我背后的势力能给予你的助力将是极其显着的。” “这样的合作,对你而言绝无损失。” “是否愿意携手,还请公子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 颜廷深的脚步微微一顿,背对着莫馨,没有回头。 尽管莫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心中已经有所预感,颜廷深最终会点头同意。 于是,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接近他的背影, “我并不急于一时,我的父亲与怀远国也是如此,但婚期将近,而萧陌然与公主之间的频繁交往,希望公子能够审时度势,早日作出决定。” 说完,她将手中的信函递了过去, “如果公子急于回家,信中的内容或许可以在路上慢慢阅读。” “若有意合作,请派遣人告知我。” 随着颜廷深的离去,莫馨静静地站在廊下,望着缓缓合上的院门出神。 一名侍女走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院门,随后转身轻声询问: “小姐,您觉得颜公子会答应吗?” 莫馨目光沉稳而自信,“他会的。” 侍女一脸困惑,“小姐为何如此确定?” 莫馨轻轻一笑,“生于名门世家,又有谁能甘心总是原地踏步呢。” “颜家权势显赫,因迎娶南岭唯一的公主而成为皇亲国戚,试问,如果是你,能忍心看着皇权从指缝间溜走,一辈子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驸马吗?” 小丫鬟抿着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莫馨收回视线,转身向后院走去,同时吩咐跟随的丫鬟: “再去多准备些香料来。” 丫鬟稍显惊讶,却立即行礼应承:“是,小姐。” …… 颜廷深回到府邸时,夜色已渐渐深沉。 刚跨进府门,颜君便派人召他去书房。 “这两天,”颜君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帘望着他,“你跑哪儿去了?” 颜廷深低垂着眼帘,没有详述,“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颜君面色一沉,“大婚将近,盯着这桩婚事的眼睛多了去了,廷深,这个月里,你给我放下所有事情,专心筹备婚礼!” 颜廷深没有辩驳。 片刻后,正当颜君还想再叮嘱几句,他突然抬头,目光炯炯地问道: “爹,您认为圣旨中提到的‘驸马不可干政’,是真的警告,还是朝廷在试探颜家的底线?” 此言一出,颜君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 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将门紧紧关上。 然后折返回来,深邃的眼神牢牢锁定了颜廷深。 “你对那个皇位有兴趣?” 颜廷深语调平静,“孩儿并无此意,但陛下膝下仅有公主一位,未来的南岭皇位,若不是传给南希公主,还能传给谁呢?” 颜君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 “廷深,我再说一遍,现在最重要的是顺利完成婚礼。” …… 自从在荷花池畔坦诚心意并归还那支发簪之后,苏砚昭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萧陌然的身影。 如意殿的日子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些南希而又充满期待的岁月。 随着婚典的日益临近,皇宫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喜悦氛围,即便是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如意殿,也被这股幸福的气息悄悄笼罩。 宫女们身着彩衣,脚步轻盈,穿梭于殿堂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手中或捧着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或提着绣工精美的凤冠霞帔,紧张而有序地筹备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那一针一线间不仅凝聚着匠人的巧思,更承载着对新人的深深祝福。 大红嫁衣,在婚期前整整一个月的吉日被小心翼翼地送至如意殿,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预示着新生活的热烈与希望。 桃月双手捧着这份沉重而神圣的礼物,步入内殿,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明媚而温暖。 她望向正低头沉浸在书卷世界里的苏砚昭,声音轻柔却饱含激动地说:“公主殿下,您的嫁衣已经送达,娘娘吩咐要您试穿,看是否贴身合适,有任何不合之处,立即让人加以修改。” 苏砚昭缓缓抬眸,目光轻轻掠过那袭嫁衣,却没有立即起身。 与周围人的兴奋激动相比,她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先搁在一旁吧。” 她的话语淡漠如水,“今日感到有些疲乏,改日再说吧。” 桃月和兰滢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第299章 风华绝代 二人暗自揣测,心中涌动的不安念头如同被压制的暗流,却碍于整个皇宫正沉浸在婚礼的筹备热潮中,尤其是随着婚期的逼近,她们都不忍也不敢将那份惊诧的猜测公之于众。 桃月心思细腻,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内心震惊不已,但在陪伴苏砚昭的每一刻,她都更加留意观察着公主的言行举止。 令她惊讶的是,次日清晨,公主甫一醒来,便吩咐侍女将那嫁衣送进来试穿,这让桃月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然而,她没有片刻迟疑,立即吩咐人准备。 这件由傅媛特别下令,动用了皇宫中所有绣娘昼夜赶工的婚服,不仅是服饰,更是一件艺术品。 每一寸金丝软缎闪耀着细腻的光泽,每一处繁复的花纹都是匠心独运,每颗珍珠的镶嵌都恰到好处,仿佛每一处细节都诉说着对这对新人最诚挚的祝愿。 当苏砚昭穿戴完毕,站在铜镜前,凝视着那个身披红衣、即将踏入人生新阶段的自己,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好奇,向身旁的桃月询问着公主府的准备情况。 桃月给予肯定的答复,同时领受着公主想要提前查看公主府准备情况的命令,迅速着手安排。 整理着婚服宽广的袖摆,苏砚昭忽然转头,问及婚服是否合身。 桃月陪同她一同注视着镜中的倒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非常合身,公主如同绽放的花中之王,这红衣加身,更显得风华绝代,超凡脱俗。” 苏砚昭微微一笑,决定先不急着用餐,而是想去向母后展示一番。 看着公主眉宇间的愉悦,桃月心头的忧虑逐渐散去,仿佛春日的薄雾遇到暖阳,悄无声息地蒸发殆尽。 抵达帝后寝宫时,安隆帝刚从早朝退下,正与傅媛皇后共享早餐。 听到殿外的礼仪声,傅媛正欲招呼女儿同桌用餐,却不料抬眼见到女儿身着婚服的景象,霎时间,手中的碗筷停滞在空中,她快步向前,满眼都是惊喜与疼爱。 安隆帝亦随之望过来,眼中同样充满了温情与自豪。 面对着询问自己婚服是否好看的苏砚昭,两位长辈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纷纷赞不绝口。 傅媛更是一脸的欣慰与骄傲,拉着女儿往里屋走,关切地说道:“时间尚早,想是你还没用早膳,来,一起与父皇母后共餐吧。” …… 然而,近日南方蜀地局势不稳,叛乱频发,急需派遣兵马予以平定。 安隆帝原计划委派兵部官员与经验丰富的将领前往,却未及开口,萧陌然已主动请求领兵出征。 次日,当苏砚昭从公主府返回,直奔御书房寻找父皇,未及近前,便见萧陌然的心腹影二静默地守在御书房门外。 苏砚昭步伐微顿,影二眼尖,见状即上前行礼问候,他的声音低沉而恭敬:“属下影二,向南希公主请安。” 苏砚昭轻轻回应,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御书房的所在,随意问道:“你家大人正在里面与父皇商讨南蜀平乱之事吧?” 影二点头确认,语气平和而坚定:“是的,公主,鉴于南蜀的紧急情势,大人正在向皇上请命,准备率领大军平定叛乱。” 这一刻,空气中似乎也凝固了某种沉重与期待。 话音甫落,御书房的总管太监袁山,脚踏轻快却又不失稳重的步伐,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跟前,一身素净的锦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躬身施礼,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与恭敬:“奴才袁山给公主殿下请安,不知公主殿下此行有何紧急要务?需不需要奴才先行一步,入内为公主通传一声,您先移步偏殿稍作歇息?” 袁山的话语中流露出对规矩的熟稔,同时试图为主人排忧解难。 苏砚昭急忙摆手,示意无需如此,其动作中带着一种温婉而不失坚决的气度:“不必了,国事重于一切,我在此稍候便是。”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神中闪烁着理解与担当,显然对于国事的重视超越了个人的便捷。 袁山心下权衡,正犹豫是该让公主先进御书房稍作等待,还是寻找其他更为适宜的等候之地时,苏砚昭已经自告奋勇:“公公您且忙您的,我在这里外边等一等也是无妨的。” 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洒脱与从容,仿佛并不在意这等待中的枯燥与不便。 袁山闻言,恭敬地点头称是,恰逢此刻安隆帝的声音从御书房内传出,唤袁山入内。 袁山迅速向苏砚昭行了一礼,身形敏捷地转身,急匆匆回到了御书房之中。 影二立于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的目光在苏砚昭的身上停留,脸上浮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心中藏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 苏砚昭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眸,目光交汇之处,她轻轻启唇,问道:“影二,可是有什么事吗?” 影二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忽然,一阵冰冷而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影二,勿多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影二全身一凛,犹如被寒风穿透,正欲出口的话语瞬间被生生咽回,喉间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险些让他自己呛到。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两步,低下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再引人注目。 苏砚昭不禁多望了影二几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她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萧陌然正缓步向他们走来,他的面容显得有些冷峻,但那双幽深的眸子却紧紧锁定了苏砚昭,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辨,嘴角扬起的弧度仿佛笑非笑:“婚期将近,公主难道不忙于婚礼的筹备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因他特殊的语气,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微妙的含义。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却让人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苏砚昭的唇角不自觉地抿紧,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善。 她感到一丝不对劲,随即便顺着萧陌然的视线向后望去,只见颜廷深正从远处缓缓走来。 萧陌然嘴角未及眼底的微笑彻底消散,声音更添了几分寒意:“原来是我误会了,公主与驸马郎情妾意,如此重要的婚礼,自然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开始仓促准备。” 他的话语仿佛一根无形的针,直刺人心。 第300章 动摇 苏砚昭闻言,眉头紧锁,一股被误解的不快在心头升起。 而萧陌然则冷笑着收回了视线,最后深深地望了苏砚昭一眼,行过君臣之礼后,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转身离开。 这一幕,正好落入了不远处颜廷深的眼中,从他的角度,苏砚昭与萧陌然似乎站得异常之近,这情景不禁让他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下巴紧绷,沉默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选择。 自从南岭与北疆的战火熄灭,谢将军凯旋归朝以来,每当他踏入宫门,那萧陌然与苏砚昭并肩而行的身影总会不经意间闯入他的视野。 这些日子,尽管他在宫中的行踪并不多,却仍旧频繁地与他们相遇。 那么,当他不在宫中的时候,他们之间是否更加频繁地相聚? 这种猜疑与酸楚一旦在心田生根发芽,就如同荒野中的野草,肆意生长,难以拔除。 他尽力想要抑制这股暗流的涌动,却发现它正不断地触动着内心深处的隐忧,如同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流,势不可挡。 一眨眼的功夫,萧陌然已经离开,他们的相遇仅仅是一场擦肩而过。 当他停下脚步,想要开口时,萧陌然却连一个目光都不屑给予,用一种刻意的冷淡与漠视,视他如空气一般,径直离去。 那一刻,他脸上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变得黯淡。 然而,当苏砚昭的视线转向他这里,他立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常态,继续向前走去。 他用一种温和而略带歉意的口吻主动解释道:“婚期已近,陛下召我入宫,共同商讨婚礼的相关事宜。” 苏砚昭轻轻点头,正打算迈向御书房。 这时,他突然开口问道:“小将军萧陌然,文武兼备,才智出众,深得人心,公主对此有何高见?” 话语间,带着些许试探与好奇。 苏砚昭侧首,目光与他对视,回答得既冷静又客观:“小将军实乃国家栋梁,是南岭不可或缺的人才。” 言毕,苏砚昭显然不愿再深入这个话题,急步向御书房走去。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沉吟片晌,随即跟上步伐,心中却已翻腾起波澜。 从皇宫回到颜府,时间已悄然流逝了一刻钟之多。 步入府邸,他直接走向书房,面对着空白的信纸,沉默良久,最终挥毫泼墨,写下一封密函,吩咐侍者秘密送往滦南的别墅,那里隐藏着他的另一面。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场景…… 萧陌然离开皇宫后,先是亲临营地进行了细致的巡视,确保军纪严明,而后才返回府邸。 江离然早已经在他的后院等候多时,见他归来,手持一杆长箫,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快步上前,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亲昵:“兄长,这些日子你究竟在忙些什么?想见你一面,竟比见陛下还要难上几分啊!” 萧陌然的脸色略微下沉,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成了一股压抑而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的低气压。 然而,江离然与他自幼相伴,彼此间那份长达二十年的深厚情谊,又怎会被这短暂的冷漠表情所动摇? 尽管嘴上不住地发着牢骚,脚步却不自觉地紧随萧陌然,迈向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书房路径。 沿途,江离然的嘴巴像是永不停歇的小溪,潺潺的话语中夹带着各种趣闻与琐事,虽然让萧陌然的耳膜感受到了几分不适,却也给这段路途添了几分生动与趣味。 穿过了那扇雕花精细的屏风,当他们接近那堆满书籍与文卷的书桌边缘时,江离然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一突兀的举动让紧跟其后的江离然几乎要撞上他宽厚的背脊。 他微微蹙起眉头,目光越过肩头,投向明显情绪不佳的萧陌然。 还没等江离然张口询问,萧陌然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已经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到底什么事?” 这个问题简洁明了,带着不容回避的威严。 江离然毫不拘束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斟上一杯茶,神色中满是轻松自在:“我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这几日未见,心里痒痒的,想和你分享下这些天来的新鲜事儿罢了。” 饮下茶水的半杯,他的语调忽的一转,望向此刻正全神贯注于批阅公文的萧陌然,提议道:“对了,这两天似乎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我想到金家去,和楚公子探讨一番箭术,你看怎么样?” 自从那次在马背上比箭的交锋之后,江离然对金修宇多了一份琢磨的兴趣。 身为镇国将军养子的他,与萧陌然一样,从小就浸泡在军队的铁血训练之中。 金修宇那天刻意隐藏箭术实力的微妙动作,怎能逃过他敏锐的双眼? 江离然本就好奇心旺盛,了解到金、颜两家表亲关系下,金家独子金修宇居然主动在颜廷深面前示弱,这让他心中的好奇如野草般疯长。 可惜,前几日琐碎的事务纷至沓来,让他无法分身,如今一有闲暇,便径直来到后院寻找萧陌然。 萧陌然低垂的眼帘未曾抬起,只是淡漠地丢出一句话:“想去就去吧。” 近期朝廷在肃清叛逆的过程中,金家已接受了彻底的审查,其忠心与人品,萧陌然心里自然有数。 若江离然欲与金家建立联系,他自是不会横加干涉。 江离然闻言,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杆修长的箫管,随意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悠然地将视线转向萧陌然,问道:“你不一起?最近不是没有别的安排吗?” 萧陌然的回答依旧简洁:“没时间,南蜀动荡,我需要领兵前往平定。” “???” 江离然的脸上写满了惊诧。 他不假思索地反问:“你要领军南下?可是,南希公主与颜廷深的婚礼就快到了啊!” 萧陌然嘴角勾勒出一抹冷讽,抬头与江离然四目相对,冷笑间透着一丝不屑:“他们的婚事,与我何干?” 江离然:“???”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萧陌然情绪中的不对劲。 江离然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萧陌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手中的长箫也停止了旋转。 第301章 身不由己 他谨慎地措辞,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道:“你们……吵架了?” 萧陌然眼中的嘲讽更甚,言语中满是尖锐的讽刺:“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哪有资格与皇族公主发生争执?” 江离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内心暗自思量:明明说没吵架,可这话语间的酸味儿,除了争吵还能是什么? 南蜀的局势刻不容缓,次日清晨,萧陌然便率领大军踏上征程。 好友的心境如此糟糕,江离然自然也失去了前往练箭的心情。 当天,他便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随军南下。 启程的清晨,萧枭在天边尚未露出第一缕曙光时便起身,在院子里截住了急于随萧陌然南下的江离然,满脸的疑惑:“那小子这就走了?前几天还想尽办法阻止人家的婚事,眼看着婚礼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却领兵南下了?” 江离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良久,才缓缓答道:“可能……是在闹别扭吧。” 正如萧枭所言,南蜀的动乱规模不小,领军前往征讨,快则需一月有余,慢则可能拖延至两三个月。 而苏砚昭与颜廷深的婚典日期雷打不动,随着吉日的逼近,皇城内这一个月内也是风波不断。 江离然时刻留意宫中的每一点风吹草动,一旦有新的动态,便迅速通知远在南蜀的萧陌然,只是对方往往显得不太在意。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半月之后,江离然一边扳着手指数着日益临近的婚期,一边忧心忡忡地关注着南蜀混乱的局势,心里逐渐滋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萧陌然与苏砚昭之间,并非单纯的争执不休,而是一种迫使自己逐渐放下这段不会有结果深情的方式。 江离然暗自感叹,他也清楚,这段情感从开始便是个美丽的错误。 皇室的婚约铁板一块,苏砚昭与颜廷深的结合已成定局,婚礼之后,留给萧陌然的只能是独自在原地徘徊的无奈。 因此,萧陌然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是让自己慢慢释怀,放弃这份本就不该存在的痴情,才是正确的道路。 江离然轻叹一口气,决心利用这次在南蜀的时间,好好劝慰萧陌然,期盼他能够早日超脱,翻开人生崭新的一页。 然而,他的话语尚未触及唇边,接下来的几日光阴里,小萧大人仿佛一夜之间坚定了信念,接连不断地调动兵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迅速抚平了南蜀地区那波涛汹涌的叛乱之潮。 曾经遭受战火摧残的百姓迎来了和煦的春风,得到妥善的安抚。 北方蠢蠢欲动的敌军,在萧陌然精心布下的战略下节节败退。 而那些盘踞在南蜀大地上的叛军余孽,也被一一清扫,不留痕迹。 萧陌然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手腕,硬是在苏砚昭与颜家贵公子颜廷深婚礼的前两天,彻底稳住了动荡不安的局势。 随后,他率领着得胜归来的铁骑,于四月二十日这天,即帝女与颜家嫡子婚礼前夕,浩荡入京,将时间定格在了这个充满喜庆与希望的节点上。 众人目送着萧陌然如疾风骤雨般平定南蜀的战事,又见他昼夜兼程,不顾疲惫地赶回皇城,期间除了匆匆进宫,向皇上禀告平乱详情外,竟似刻意避开所有宫廷的纷扰,未再踏入宫门半步。 这一切,让江离然心中生出无数疑惑,于是乎,在一个晨光初破的清晨,他径直前往萧陌然常驻的后院凉亭,试图寻找答案。 远远的,凉亭栏杆旁那个孤影,如同一幅静默的画,深深触动了江离然的心弦。 他的眉头不禁轻轻皱起,但很快,这抹忧虑便被他巧妙掩饰,化作平和的神色,稳步向前。 踏过斑驳的石阶,走到萧陌然身旁,江离然眼中满是不解与关切,轻声问道:“你如此迫切地平定了乱局,并且特意在他们的大婚之前归来,可为何归来后,你却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在这里静静地守候?陌然,你这般急切地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萧陌然保持着沉默,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凝望着某个不为人知的远方。 江离然轻轻叹了口气,情感之事,总是这般身不由己。 即使自己未能亲身经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但从萧陌然的一举一动中,他能深刻体会到那份内心深处的挣扎。 也许,在肩负起平定南蜀重任的那一刻,萧陌然是真心想要将那段错误的情感尘封于记忆的深渊。 然而,如果情感真的可以轻易忘记,那么它也就失去了那份令人沉醉与痛苦交织的本质。 江离然的手轻轻搭在萧陌然的肩上,仿佛昔日并肩作战时的默契,他用一种饱含温情而又略带惋惜的语气,轻声提议道:“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她吧?” 这一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萧陌然心中久违的波澜,但这股情绪却是冰冷而充满抗拒的。 他低下头,眼睑微阖,发出一声冷哼,话语中带着几分刺耳的锋芒:“看什么?身为外男,怎可随意踏足后宫?更何况,我仅是一介臣子,既非她的驸马,相见又有何意?” 江离然闻言,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无奈也有不解。 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竟然还在为那点小事耿耿于怀? 回想起往昔,江离然未曾察觉到,这位自幼一同长大的挚友,性格竟是如此倔强固执。 还有那个关于“外男不可随意涉足后宫”的说辞,难道他忘了,在与南希公主关系和睦时,自己的进出后宫何其频繁? 种种思绪在江离然心头盘旋,正当他准备继续劝说时,萧陌然突然起身,不发一言,径直离开凉亭,向着外面走去。 江离然面露愕然:“???” 他心下一凛,话音未落便脱口而出:“你这就要走?话还没说完呢!” 萧陌然没有丝毫迟疑,只冷冷抛下一句“有急事”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江离然一人留在原地,好气又好笑。 他没移动半步,目光紧随着萧陌然离去的背影,而后自顾自地坐在凉亭内,一边品茗,一边静待萧陌然的归来。 然而,时光悄悄流逝,直至午时已过,凉亭依旧空旷,只余江离然一人。 第302章 举国瞩目 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石桌,烦躁之际,唤来了贴身随从影二。 “你家主子人呢?” 影二低眉顺目,答道:“……属下也不清楚。” 江离然一脸诧异:“他出门竟然没让你跟着?” 影二肩膀微耸,显得有些无奈:“主子说有重要事情要处理,不允许属下随行。” …… 皇宫的另一端,如意殿内内外外,皆被婚礼的各种布置装点得喜气洋洋,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即将迎来重大庆典的气息。 宫殿中,宫人们穿梭不停,各司其职,紧张有序地筹备着明日的大婚。 在这样繁忙的氛围中,作为婚礼主角之一的苏砚昭,却意外地成为了一道安静的风景线。 她拜访过安隆帝与傅媛之后,并未直接返回繁复喧嚣的如意殿,而是选择拐向了最为南希宜人的荷花池畔稍作休憩。 侍女桃月与兰滢默默陪伴在侧。 皇家婚礼的程序繁复冗长,尤其在婚礼当天,每一个环节、每一处细节都需要精心考量。 桃月与兰滢在陪同苏砚昭享受这难得的南希时刻之余,也细致地向她逐一介绍了次日需要注意的各项礼节与安排。 苏砚昭始终垂眸聆听,面容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厌烦。 即便是面对桃月提出的几个棘手问题,她也能迅速给出周全而恰到好处的解决策略。 她们在荷花池边逗留良久,直到讨论完婚礼的诸项事宜,桃月又提及了公主府的准备情况。 “如意殿的宫人们已开始逐步搬往公主府,明日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大部分时间将会居住在公主府内,选用熟悉的宫人,对您来说也会更加便利舒适。” 对此,苏砚昭表示赞同,并未提出异议。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苏砚昭准备返回如意殿,轻声道:“申时已到,殿内尚有许多事务待办,我们回去吧。” 桃月与兰滢应声而起,正欲随行。 就在这时,苏砚昭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触动,正欲迈步的双脚忽地一顿,转而回望向荷花池后的幽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在她平静的眼波中悄然荡漾开去。 桃月满脸疑惑地转头,目光紧随公主的视线,轻柔地向后探视,似乎想要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公主殿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她轻声询问,声音里带着关切与好奇。 假山旁,那条由青石铺成的小径此时显得格外寂寥,晨光稀薄,只能偶尔见到几个宫女的身影匆匆掠过,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间回荡,增添了几分南希中的灵动。 苏砚昭迅速收敛思绪,眼神重新聚焦于前方,轻盈的步伐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继续沿着通往如意殿的路径迈进。 “无妨,一切如常。” 她轻轻回应,语气中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然与坚决。 ……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古老的琉璃瓦上,整个皇宫以及包围其外的巍峨皇城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机。 这天,皇宫内的唯一瑰宝——公主,即将与名门望族颜家的才子结为百年之好,这场婚礼的盛况,无需赘言,自是举国瞩目。 皇帝特地下旨,将连续两日的早朝暂时取消,亲自携手皇后,早早便前往如意殿。 恰逢此时,故事的主角苏砚昭已换上了那袭承载着无数祝福与期待的嫁衣,端坐在铜镜前,任由贴身丫鬟兰滢灵巧的手指穿梭于她乌黑的发丝间,精心编织着繁复的发髻。 宫墙之外,一声声宫女太监恭敬而统一的问安,透过窗棂,隐约传入内室。 苏砚昭闻言,轻启朱唇,示意兰滢暂停手中的动作,随后起身,缓缓步入外室。 那一袭红嫁衣,绣满了金丝,于晨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拖地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在宫廷深处的红莲。 苏砚昭嘴角含笑,姿态优雅地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父皇,母后。” 话语温柔却充满力量。 皇帝与皇后见状,急忙上前,心疼地将他们的掌上明珠扶起。 皇后傅媛抬眸望向身着嫁衣的女儿,眼中满是不舍,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用力咽下喉中的哽咽,紧握女儿的手,重复着那句说过无数次却依旧温暖如初的话语:“昭昭,无论你是否出嫁,你永远是爹娘心中的小公主。” “我们的皇宫,我们所有的爱,都是你的依靠,你的力量源泉。” 皇后的声音因情感的波动略显颤抖,但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 “昭昭,记住,作为皇室的公主,你不能承受委屈,更不允许任何人欺侮你。” “倘若遇到什么不如意,或者谁让你感到不快,立刻回宫告诉爹娘,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苏砚昭紧紧握住傅媛的手,将眼底的泪花悄悄隐藏,以玩笑的口吻轻轻笑道:“女儿记得很清楚呢,这些话母亲每日都会说,我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皇后傅媛的眼眶更显湿润,努力抑制住心头的酸楚,轻轻整理着女儿耳边散落的发丝,轻轻颔首,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疼爱与不舍。 皇帝轻轻拍打着皇后的肩膀,目光落在女儿未完成的发式上,温柔提醒:“昭昭,先让你母后为你好好装扮一番,别耽误了吉时。” 待一切准备就绪,按照事先精心规划的时刻,苏砚昭在皇后的陪伴下,从如意殿的华美门扉走出,缓缓登上门外等候已久的辉煌马车。 珠帘落下的一刹那,苏砚昭回头,朝着傅媛和皇帝的方向投去最后一瞥。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浩大的侍从队伍伴随着马车的轨迹,向皇宫大门行进,场面壮观而庄重。 傅媛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在泪水滑落前迅速低下头,用一方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痕迹,皇帝则在一旁默默给予安慰。 待马车渐渐远去,皇帝轻叹一口气,对着傅媛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皇后,我们也该动身了。” 皇室的大婚庆典,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朝廷重臣、公侯贵族齐聚一堂,尽管仪式繁琐复杂,但在精心策划下进行得有条不紊,每一环节都衔接得天衣无缝,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仪式犹如一幅精美的画卷缓缓展开。 第303章 私情 公主府与萧府相隔不远,那边传来的锣鼓声清晰可闻,响彻云霄。 江离然在仆人们的问候声中步入后院,还未近身,便远远看见萧陌然身着一袭黑绸华服,独坐在亭台边的栏杆处,手持酒壶,独自品酌。 亭子周围不见侍从的踪影,就连平日不离左右的影二和影一亦不在身旁。 江离然手持折扇,闲庭信步般靠近,随意地依在亭柱旁,并未急于开口劝慰,也未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默默从石桌上取过另一瓶酒,无声地陪伴在萧陌然身旁,共饮这清晨的寂静。 此情此景之下,亭外皇宫中婚礼的欢腾与喧闹仿佛被无形中放大,显得尤为刺耳。 萧陌然背靠圆柱,双腿交叠,一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中那已近空的白玉酒壶轻轻晃动,深邃的目光穿过眼前的景致,遥望未知的远方。 江离然试图窥视他的眼神,却难以捕捉到他内心的真实情绪,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闷与消沉自他身上散发,这份压抑,比往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江离然望着这一切,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他猛地举起酒壶,一口烈酒入喉,辛辣直击心底。 随后,他效仿着萧陌然的模样,背靠着亭柱,仰首向着公主府的方向望去,声音平静中带有一丝玩味:“今日大喜之日,不去凑凑热闹吗?” 萧陌然默然不语,没有给予丝毫回应,只是静静享受着这份孤独的沉醉。 然而,江离然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仿佛能够穿透沉闷的空气,直接触碰到萧陌然的内心深处。 他驻足不前,选择了一种无声的陪伴,就像是一棵树默默守护着身旁的花儿,共同迎接夜幕的轻柔覆盖。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消逝,江离然在心底默默祈祷: 只需挨过这寂寥长夜,一切的纷扰、忧愁似乎都能随着晨曦的第一缕光芒而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 那场豪华婚典落下帷幕后,帝国王朝的盛宴才刚刚拉开序幕。 文武重臣、名门望族汇聚一堂,共庆此等盛事。 当宴席将尽,颜廷深敏锐地捕捉到了白峰在外徘徊的身影,对方不时地焦急地向宴厅内张望,眉头轻轻皱起,泄露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满情绪。 约莫一刻钟的光景,颜廷深觅得空隙,悄无声息地来到庭院的转角,对着白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白峰一见他现身,立刻靠近,压低了嗓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低语道: “少爷,莫姑娘闯进了皇城,坚决要求面见您一面。” 闻言,颜廷深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眸中闪过一抹几近实质的嫌恶,语气决绝: “不必相见,立即安排她离开皇城!” 白峰左右环顾,确保无人旁听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少爷,莫姑娘还…… 还说,如若您今晚不去,她就会向公主透露,一个月前…… 您已与她…… 有了私情。” 颜廷深面色更添几分铁青,全身散发着沉重而压抑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白峰识趣地不再多嘴,忐忑不安地低下头,静待主子的决定。 颜廷深紧咬牙关,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他终于冷硬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告诉她,我会去。但她胆敢对公主说半句不利于我们的言语,休怪我终止所有合作,绝不手软!” 白峰忙不迭点头答应,连忙避开忙碌穿梭的仆人们,向公主府的出口快步走去。 戌时一刻,皇帝与皇后启程回宫。 颜廷深恭敬地护送他们至府门外,就在帝后即将踏上马车之际,皇帝停下了脚步,目光柔和地落在这位看似谦逊实则才华横溢的驸马身上。 虽然言辞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 “廷深,我的南希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多年间,从牙牙学语到今日出嫁,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她既是南岭最尊贵的公主,也是朕的掌上明珠,日后若你让她受到任何不公,朕绝不会轻饶。” 面对皇帝的警告,颜廷深外表平静如水,内心却因莫馨之事泛起了涟漪。 他赶忙俯身行礼,语气坚定: “陛下放心,能够迎娶公主乃臣毕生之荣耀,廷深必定疼爱公主,不容许她遭受丝毫的委屈。” 皇帝望向灯火通明的公主府内,旋即转身,携手皇后登上了御用的辇车。 颜廷深行礼恭送:“恭送陛下、娘娘。” 直至皇家的车驾渐渐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之中,他才缓缓挺直腰背。 目光追踪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队,眼神中恭敬的神色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莫馨事件的一丝忧虑。 送走帝后之后,颜廷深迅速回到宴席,强颜欢笑地应对宾客们的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间,待到酒意三分,人皆微醉,他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了自己的马车,并借故离席,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向着公主府的方向隐去。 与此同时,萧陌然一整天几乎不曾开口说话,连身边的侍者也被拒之千里。 他的两位亲信影二、影一,紧随在主人身侧,战战兢兢,唯恐服侍不周。 及至黄昏时分,江离然前往萧府后院,这对忠诚的心腹便无所事事地咀嚼着草茎,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心中滋味复杂地远眺着公主府那边的繁华喧嚣。 萧家虽非皇室血脉,却地位超然,几乎可与皇室比肩。 颜氏与皇家的联姻,自然也让萧府受邀出席。 朝中不乏企图攀附萧家权势的大臣,有的特地绕路至萧府,与萧枭同行,以表达敬仰和祝福。 影二、影一二人,平日里无所事事,此刻的等候似乎格外漫长,随手丢掉口中草茎,紧跟萧枭的步伐,亲历这场难得一见的皇家婚礼。 宴会之壮观自不必说,作为下属的影二、影一,也因为主子的身份而有幸参与宴席。 但随着主人的不辞而别,他们的耐心开始消耗,正准备告退,却同时注意到宴外白峰那些偶尔窥视的行为,显得异常可疑。 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次拿起刚才放下不久的筷子,表面上看似在品尝佳肴,实则全神贯注于白峰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松懈。 第304章 搅局 宴席即将结束时,颜廷深悄然离席。 影二与影一心有灵犀,影二留在原地应付周围不断询问主子下落的宾客,而影一则以外出透气为由,紧随颜廷深的脚步而去。 不久,影一归来,随后颜廷深亦从外面步入。 影二轻轻一瞥,影一则向周围的宾客致歉道: “诸位大人,请原谅打断,因家主有紧急要务召唤,我们不得不先行离开。” 宾客们逐一拱手施礼,面带微笑,以最优雅的姿态互相告别,空气中弥漫着礼貌而又不失热情的气息。 尽管影二与影一在众人眼中仅仅是萧陌然身边的下属,但无人敢小觑这两位常伴大人物左右的随从。 在场的每个人皆心思细腻,深谙人情世故,自然不会愚蠢到去触怒萧陌然亲信的霉头,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宴席的落幕,宾客逐渐散去,而影二与影一却没有选择立刻返回,而是默契十足地避开人群,悄然溜达到了宴厅外那座假山的背后,于一片葱郁的绿意中寻找到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计划在此静候某个未知的时刻。 在那个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假山幽径中,影二轻轻地用肘部碰了碰影一的臂膀,同时压低嗓音,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慎重:“你真的完全听清楚了吗?关于颜公子所提及的那位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影一的视线穿过石缝间细小的孔隙,警觉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也不想错过。 闻言,影一的眉宇间不自觉地凝聚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皱褶,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模模糊糊似乎是那么一回事,但由于距离较远,加之他们故意压低了声音交谈,我并未能捕捉到所有的信息。现在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 “然而,之后我隐约间似乎听到颜公子对他身边的随从低语,提到今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前往某处。我们只要耐心守在这里,定能等到答案揭露的一刻。” 影一补充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事实的真相,只有亲自跟随其后才能一探究竟。” 影二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透露出对影一言辞的认同。 随着夜色的渐深,戌时一刻,尊贵的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席返回皇宫,而戌时二刻,令人颇感意外的是,颜廷深竟又重返宴席之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紧接着,戌时三刻,颜廷深的心腹白峰再次出现在宴席外,动作鬼祟,显得颇为神秘。 见到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影二与影一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他们的双眼如同猎豹般敏锐,死死锁定了白峰与宴厅入口处的每一个动静。 时间仿佛凝固,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颜廷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繁华热闹的公主府,于街角处悄然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马车。 趁着夜色的掩护,影二与影一迅速从假山背后闪现,他们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巧妙地融入夜色之中,紧紧尾随着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光景,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酒楼之前。 影一不禁露出诧异之色,难以置信地问道:“酒楼?他们会选在这种公开场所见面?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影二一边环视周围的环境,一边灵机一动,拉起影一的手,快速绕至酒楼背后,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后门旁。 影一惊讶地指着那扇门,不解地看向影二,眼中充满了疑问。 “影二,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才来京城三个月,连哪家酒楼有秘密通道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影一的话语中满是钦佩与好奇。 影二投给影一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言语间略带调侃:“你以为我是神仙不成?这是我上次随主人光临时无意间发现的秘密。” 影一满脸狐疑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这个贴身随从居然都不知道?” 影二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少废话,我们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话音刚落,影一猛然回头,只见后门外,一辆装饰略显奢华却又未有任何家族标志的马车正缓缓驶近。 影二目光一闪,掠过那扇已恢复南希的后门,转而凝视着缓缓逼近的马车,眼神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他灵活地利用周围的树木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辆马车,当马车恰好经过时,他的手指轻轻一弹,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响声。 那马车顿时一顿,车身随之轻微摇晃,车内窗帘的缝隙中,颜廷深的身影隐约可见。 影二迅速向影一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影一心领神会,两人立即跟随着新的目标继续前行。 随着马车朝城南方向驰去,影一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搞得如此神秘,要说里面没什么问题,谁会相信呢?”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马车终于在城南一个偏僻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颜廷深下车后,警惕地环视四周,确保无人跟踪后,才迈步走入那幽静的宅院,大门随后悄无声息地关合。 此时此刻,隐身于附近树顶之上的影二与影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身形一晃,宛如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降落至宅院内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上,那密集的枝叶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屋内,颜廷深竭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用力推开了内室的门,一双冷冽如刀的目光直射向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品尝香茗的莫馨。 门在他的猛烈一推之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眼底怒意沸腾,仿佛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你跑到皇城来做什么?” 颜廷深的质问中充满了不悦与困惑。 “莫馨,难道你忘了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吗?”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责备。 “在这样的场合,你非得来搅局不可吗?!” 颜廷深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射向面前那个神色淡然的女子。 然而,面对他如潮水般汹涌的怒气,莫馨却依然保持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平静与从容,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当自己的夫君正在与他人举行婚礼之时,身为一个没有名分之人,心中自然难免会生出嫉妒之情,想要见一见心中所爱,这难道也有错吗?” 第305章 纠缠不清 “颜廷深,我为了你,孤身一人来到了这座皇城,你就这样对待我?” 她的话中夹杂着哀怨与无奈。 颜廷深的脸色愈发阴沉,他连一步都不愿意再向她迈进,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去争辩,直接冷硬地呵斥道:“趁早离开吧,莫馨,这里不是你该胡闹的地方!” 莫馨苦笑一声,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说,“婚礼已经结束,你已成为名副其实的驸马爷,为何还要如此忌惮那位公主?”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不甘。 颜廷深面色铁青,一时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在那座宅院外的树丛之中,隐藏着的影二在听到“丈夫”二字时,惊讶得差点失足从树上滑落。 影一一手紧紧拉住了他,不满地上下打量,语带责备:“你身为隐卫的素质哪里去了?能不能专心一点?” 影二拉着影一一同离开,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现在还谈什么隐卫素质?这位颜公子竟然在外有正妻,还敢迎娶南希公主?我们得赶快回去禀告主人,此事非同小可!” 两人身影一晃,如同夜风中的一抹暗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戌时已过半,公主府内的喧哗声渐次褪去,只留下偶尔一两声夜鸟的啼鸣,与夜风轻拂树叶的细语交织,在静谧中编织出一片南希的乐章。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朱红的屋檐上,给这座皇家府邸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萧陌然站在书房窗前,眉头紧蹙,眼中闪烁的笑意似乎蕴含着难以名状的锋芒。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温润的白玉酒瓶,不觉间力道加重,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窗外,一阵阵细碎的声音悄然响起,宛如蜘蛛网在寂静的夜空中无声裂开,预示着某种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江离然坐在一旁,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萧陌然微妙的情绪变化,不由心生疑窦,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萧陌然突地脸色一沉,将手中紧攥的白玉酒瓶猛然掷出。 那瓶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而决绝的弧线,随即砰然碎裂于地,清脆的破裂声在这静夜中格外刺耳。 江离然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犹如寒冰般迅速攀爬上心头。 未待江离然完全反应过来,萧陌然已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背影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与愤怒。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黑洞般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难以抑制的阴郁与怒火,最终突破了理智的堤防,一发不可收拾。 见此情景,江离然心知事情非同小可,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追随其后,意图用尽全力将其拽回理智的边缘。 今夜乃公主与驸马的大婚之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轩然大波,搅动整个朝廷的风云。 颜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其权势盘根错节,任何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虽然近年来萧家凭借着皇帝的宠信日益显赫,但在面对如此盘根错节的颜家时,正面冲突仍是一场极为棘手的考验。 更何况,此事还直接关联到皇室的脸面与尊严,稍有差池,其后果之严重,难以预料。 江离然心急如焚,加快步伐欲阻止萧陌然,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衣角的刹那,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呼唤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原来是躲在哪处偷闲的影二和影一一,此刻正神色慌张地跑来。 “大人!” 二人几乎是同时喊出,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发现了紧急情况,必须立刻禀报!” 萧陌然略带不悦地扫视了一眼这两个手下,他们的慌乱显然不合时宜。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绕过了他们,继续向前迈去。 影二甚至没能站稳脚跟,便急不可耐地将晚间探查所得的秘密一股脑儿倾吐而出,全然顾不上音量的控制。 “大人,那个……那位驸马爷,他竟然在外另有家室!就藏在城南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今日我和影一无意间……” “你说什么?” 萧陌然猛然打断,整个人愣在当地,目光如箭般直射向影二,“家室?”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多变,令人难以捉摸。 影二从那眼神中读出了震惊与紧迫,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 “我和影一确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颜公子在外的确与一名女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影二毫不迟疑地说道。 影一在旁边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对影二那不自觉更改的称呼暗暗竖起了拇指。 萧陌然的拳头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深处涌动着难以窥探的情绪风暴。 正当影二准备详述这一惊人发现的详情时,萧陌然的身影竟在一瞬间消失在了清冷的夜色之中,快得让在场的人都未来得及反应。 江离然呆呆地站在原地,被这一连串爆炸性的信息冲击得不知所措。 颜廷深,这位堂堂当朝驸马,竟在宫外还有私情? 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但当它们串联在一起时,却变得那么不可思议。 有家室,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一位肩负国家荣辱的驸马,怎会在外面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 恍惚之间,他猛地醒悟过来,拉住了正要追赶萧陌然的影二和影一。 “不必追了,先前人家夫妻情深时我们都无法阻止,如今驸马在外的私事,我们又能如何干涉?由他去吧。” 影二和影一面面相觑,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于是停止了追赶的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 见两人被劝服,江离然拉着他们步入凉亭中,“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何不坐下聊聊,细细说说颜家那边的情况,以及你们是如何得知这些隐秘之事的。” …… 与此同时,在公主府的正院寝室里,桃月不时向门外张望,夜色愈加深沉,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一旁陪伴着苏砚昭的兰滢,望着满桌未动的佳肴美酒,亦显露出了明显的焦躁。 夜幕低垂,驸马迟迟未至,她担忧公主会因此饥饿难耐。 第306章 萧陌然,你醉了 桃月再次望向窗外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内室走去,对公主说道:“外面的宾客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为何驸马还没有前来?公主,要不让我派个人去看看?” 言罢,屋内一片沉默,只余下夜的静谧与未知的等待。 话音刚落,苏砚昭的唇边还未来得及漾开任何回应的痕迹,殿外便骤然响起一阵沉闷而诡异的响动,像是某种不祥之兆,悄无声息地潜入这寂静的夜晚。 桃月身形一凛,急忙转身,一双明眸穿越宫殿的幽暗,急促地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一瞥,神色中夹杂着几分好奇与戒备。 苏砚昭的视线则顺着那股未知的声浪,轻轻一侧,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疑虑,随即她语气平和却不失威严地吩咐:“去查明状况,是何种缘由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南希。” 桃月闻言,立刻弯腰行礼,恭谨的回答仿佛是夜色中最温顺的风:“遵命,公主。” 在这场隆重而古老的皇室婚仪之下,寝宫内外原本应当是仆从簇拥,然而,苏砚昭因不堪忍受人群的喧嚣,早已遣散了大部分仆人,只留下桃月与兰滢两位亲信。 桃月遵命而出,脚步轻快而稳健,不久之后,门外便传来她呼唤兰滢的清脆声音。 兰滢先以目光迅速征询苏砚昭的意见,见对方轻轻颔首,便连忙快步向门外奔去,身影在烛光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室内静谧,苏砚昭久坐之下,腰背已隐隐泛起酸楚。 或许是一天之中繁琐复杂的婚典耗尽了体力,又或是心中那份莫名的忧虑让她难以平静,她感到整个宫殿内空气愈发凝滞,几乎让人无法畅快地呼吸。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左侧那扇精致的百褶窗,站起身,缓步走向前,轻轻推开了雕花窗棂。 凉爽的夜风乘隙而入,带走了殿内的一丝沉闷,令人心情稍显舒畅。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自殿门外缓缓传来,打破了这份刚刚找回的南希。 苏砚昭的视线从夜空收回,转瞬间,她的目光与那不速之客相遇,瞳孔不禁猛地一缩,内心的诧异如同被闪电照亮的黑夜,一瞬而逝。 察觉到她眼中闪过的惊愕,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那笑容似乎蕴含了太多未言明的意义。 “如果进来的并非您心中所期的驸马爷,公主是否会感到失望?” 他语毕,手轻轻一推,沉重的殿门轰然闭合,他的步伐坚定有力,一步步向她逼近,那深沉的黑眸如深渊般紧紧锁定了她,声音中透露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淡与嘲讽的笑意,似笑非笑,再次启齿:“公主倾心的颜公子,这位即将加冕的驸马,似乎对您的情意浅薄得令人诧异。” “洞房花烛夜,本是金贵时刻,他却不在公主身旁共饮合卺酒,反而是冒险私会外界的‘红颜知己’,对君王的愤怒全然不顾。” 那抹浅淡的笑意瞬间收敛,唇角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他的话语一字一顿,语速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苏砚昭的心头,直视她的双眼,他问出了那个直指核心的问题:“苏砚昭,如此薄情的男子,就是你选中的驸马?这就是你心中的挚爱,未来的伴侣?”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即便背后是敞开的窗户,也丝毫不能减弱那份被锋利目光和犀利讽刺所引起的窒息感。 苏砚昭紧握双手,强忍内心的惊涛骇浪,沉重的呼吸中,他身上的浓郁酒气在寝宫内渐渐弥漫开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语气平和而坚定:“萧陌然,你醉了。” 他停在桌边,不再向前,苏砚昭误以为他终于听了进去,心中稍有宽慰,于是柔声细语,试图理性分析当前的情况:“外有侍卫重重包围,婚夜人多眼杂,深夜到访公主府,一旦为人所知,必会引起不必要的谣言……” 萧陌然的目光游离地扫过桌面上的各色酒肴,最终定格在那两杯未动的合卺酒上。 嘴角微微上扬,不待苏砚昭说完,他便在她愕然的目光下,从容地拿起一只酒杯。 “听说这合卺酒,象征着婚礼的终极仪式。”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莫名的玩味,“唯有新婚夫妇共同饮用,方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结为连理。” 说罢,他昂首,毫不顾忌苏砚昭的惊讶,将象征结合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他又提壶斟满,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的笑容:“礼部精心筹备了这么久的婚礼,这大喜日子中的合卺酒,公主怎能错失品尝的机会呢?” 言毕,他手执酒盏,缓缓向她走去,眼神里透出的寒意与不容抗拒的气势,犹如冬日最凌厉的寒风,带着不容商量的侵占之意。 面对他步步紧逼,苏砚昭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他眼神一凝,健壮的手臂已然稳稳扣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那力度之大,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他紧紧拥着她纤弱的腰身,强硬地将她压制在窗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身躯,防止她做出任何挣扎。 另一只手则稳稳托起那盛满了琥珀色液体,未洒一滴的酒杯,递至她眼前,那姿态中既有不容拒绝的决绝,也有莫名的温柔。 “看来公主选中的驸马并不称职,新婚之夜竟遗弃公主独自饮酒,但公主如此期盼的婚礼,又怎能少了这杯象征结合的酒呢?”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沉回响,充满了挑逗与挑衅。 苏砚昭尝试着用腰部的力量挣脱这不请自来的拥抱,但她的每一次挣扎,换来的只是他更加强劲的束缚。 那力道之猛,使得阵阵钝痛从腰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眉头紧锁,痛苦而无助。 她侧头,想要避开这令她窒息的亲近,颈间的流苏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每一下摆动似乎都在提醒着她此刻的无措与混乱。 萧陌然见她极力躲闪,并未强求,而是巧妙地将酒杯一转,将杯沿移至自己唇边。 苏砚昭心中疑惑重重,不明白他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但对方那几乎失控般的举止,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 第307章 礼成 颜廷深随时可能归来,如果看到这一幕,局面该如何收拾? 更何况,公主府里人多眼杂,新婚之夜哪怕是最细微的风声,一旦被传开,涉及皇族、颜家乃至萧家的声誉,后果将是何等严重…… 苏砚昭内心如同翻涌的海洋,五味杂陈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理智与情感在其中激烈交战。 她强迫自己镇定,字句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坚决,试图用最理智的声音劝说对方:“萧陌然,你真的醉了,你应该离开这里,让彼此都……唔!” 随后,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覆上了她的唇瓣。 苏砚昭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从不曾设想,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会如此不顾一切,这般放纵。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但那份解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紧接着逼近,那冷酷的笑容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直插她的心房:“喝了交杯酒才算是礼成,公主与那人拜了天地,却与我共饮了交杯,这婚事——” 他的语调满含讽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头:“算是成了,还是没成呢?” 苏砚昭的心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语,更多的是对这场无礼入侵的愤怒与无助。 苏砚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近停摆,她用尽全力按下他的手,企图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萧陌然,你别太过分……” 他望着她,那抹笑容并未到达眼底,深沉而意味不明:“有何不可?他外头都已经有其他人了,公主难道还要为他固守那份纯洁吗?” “既然新婚之夜他不在,不如由我来替代他,与公主共同度过这洞房花烛夜,如何?” 他的言语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挑衅,“反正,交杯酒我们都喝了,顺势完成这最后一步,也是合情合理。” 话音刚落,门外突现急促的敲门声,那清脆的声响在南希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砚昭的心脏如鼓擂动,几乎要跳出胸膛。 “公主!” 桃月和兰滢焦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满载着担忧,“公主,您没事吧?我们能进来吗?” 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在听到侍女们呼唤的瞬间,她那紧绷的身体微妙地松弛了些许,就连那无意识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整个人显得柔和不少。 萧陌然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眼中的冷酷似乎也随之消减了几分。 他故意逗留在她那因吻而略显红肿的唇角,手指轻轻摩挲,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公主,需要我让她们进来吗?” 这番话里,似乎隐藏着一种微妙的威胁与挑逗,让苏砚昭的内心更加纠结与不安。 公主府内,戒备森严,每一处角落皆被精锐的护卫覆盖,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敏锐而警惕,仿佛只需一个细微的眼神交流,明日的晨光中,你与那位在外传言中纠葛缠绵的驸马,就得开始筹谋那条各自东西的路了。” 萧陌然保持着那份特有的冷静,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 谈及分离,暂且搁置一旁,但试想此时,若是殿门不慎开启,让那些宫墙内古板的老臣窥见新婚之夜,我立于你厢房之内的情景,第一个遭受风暴洗礼的,无疑将会是谢氏一门。 对此,萧陌然内心明镜似的透亮。 而苏砚昭,对于这样的后果,同样洞悉于心,犹如掌中纹路。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是兰滢与桃月,苏砚昭虽对萧陌然的逾越行径略感无奈,但她仍旧轻启那抹如樱的唇瓣,以一种平静得近乎寻常的语气对着门外说道:“无需担心,一切安然,不必惊慌。” 那门外的敲击声即刻遁入夜的南希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砚昭暗暗松了一口气,兰滢与桃月,作为她的心腹,即便是颜廷深此刻真的到来,有她们在外周旋,自然会妥善处理,不至于让场面失控。 然而,这样的权宜之计并不能长久维系。 夜色如墨,渐深渐浓,萧陌然深知,速速离去才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就在她欲开口之际,他却抢先一步,以唇封缄。 他故意问出声:“为何不让她们进来呢?” 语调中带着一抹挑逗。 “一旦门户洞开,眼前这一幕落入众人眼帘,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只能选择从此在公主面前销声匿迹。” 苏砚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汹涌波涛,避开他那直视的目光,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对他说:“你醉了,今夜的一切,就当作未曾发生吧……” 话未尽,他已眯起了双眼,截断了她的话语:“臣是否醉了,公主应是最为清楚。” 话语落下,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束腰的绸带上。 那幽深的目光仿佛可以洞察人心,充满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如果公主需要臣借酒装疯,才能迈过内心的那道坎,那么臣愿意为此沉醉。” 说罢,他手腕微微用力,意图解开那束缚。 苏砚昭顿时呼吸一滞,连忙按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不可!” “为何不可?” 他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潭,直视着她,反问得理所当然,“他可以在外面风流不断,公主又何必将自己囚禁在这段无爱的婚姻之中?” 言罢,他猛然将她横抱而起,这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她本能地搂紧了他的颈项,声音紧绷,气息停滞:“萧陌然,别胡闹!” 他几步走到床畔,将她轻轻放下。 “公主不尝试又怎知,也许,别人也并非不可替代。” 他做出即将吻下的动作,苏砚昭奋力阻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别胡来!新婚之夜闹出这般荒唐事,一旦传扬出去,你让萧家在朝廷的脸面何存?皇家的尊严又置于何地?” 面对她的话,萧陌然的眼底并未泛起太多情绪的波澜,他的动作骤然停止,眸光变得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他注视着她,隐隐透露出探索的意味,锐利中带着几分温柔,仿佛要透过她的言辞。 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第308章 愿意为此沉醉 他凝视着她,正当她心中紧张达到顶点时,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不容忽视:“那么……” “你的婚嫁,是因为真正倾心于他,还是仅仅因为婚约已定,为了避免面对朝臣解释悔婚的尴尬,所以顺从了父母的安排,踏入这段婚姻?” 苏砚昭的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恰在此时,殿门外传来桃月轻轻的声音:“公主,已接近亥时,奴婢为您送来了热茶。” 萧陌然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床榻。 床上零散着桂圆、红枣与莲子,单薄的嫁衣难以抵御这些硬物带来的不适,令苏砚昭眉头微皱,显出几分不自在。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他忘记了婚床上会有这些象征吉祥的小物件铺陈。 正欲离开之际,瞥见那些果实压在她身下,他急忙返回,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仔细检查是否有任何不适,“弄疼你了吗?让我看看。” 他欲掀开她的嫁衣查看,却被苏砚昭的手反握住了手腕。 她抬头,目光直视着他。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面对他一次次的越界,她的眼中非但没有半点厌烦,反而透露出一种莫名的专注。 她重申,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认真:“没事,但时间确实不早,你该离开了。” 这几天来,萧陌然心中的情感波动渐渐平息,回想着她方才的急切之言,以及她那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他手腕的情景,他眼底的波动慢慢归于平静。 他抬头,薄唇微抿,最终开口道:“若公主仅仅为了顾虑朝臣舆论和维护皇室威严而维持这桩婚姻,那么现在——” “公主已有足够的理由去解除这段束缚。” 言讫,萧陌然不再有任何迟疑,转身离去,留给夜色一个决绝的背影。 “驸马人选在外与他人关系暧昧”之事,不同于“公主在新婚之夜与陌生男子私会”,前者是臣子背离忠诚之义,暗流涌动下的情感纠葛,像是一场未露锋芒的暗战,悄然在朝堂与民间散布开来,令人心生寒意。 后者,则直接挑动了皇族颜面的底线,是风起云涌的舆论波涛,随时可能冲垮皇室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 即便颜廷深那婚前的风流韵事,如同秋日里零散的落叶,终归落满朝野每一寸土地,但若公主深夜私会“外人”的谣言再起,即便是严惩颜氏一族,那皇家的威严亦将在这流言蜚语中摇摇欲坠,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强权或许能够一时之间封锁住那些最响亮的声音,却难以阻止那些细碎的谈论在市井小巷间游走,生生不息。 而皇家,作为万民之首,所倚仗的不仅仅是权力的铁腕,更是民心的向背,那份源自百姓心底的信任与敬畏,才是维系王朝根基的磐石。 在这静谧得近乎凝固的大殿内,龙凤花烛轻轻炸响,火光跳跃,似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砚昭咬牙强忍着肩上的隐痛,勉力抬眸,只见他一身华服,正欲坦荡荡地踏出殿门,步入那个光与影交织的复杂世界。 她的心,突地一紧,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攥住,无法呼吸。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裙摆轻曳,几个跨步间已至他身旁,指尖微颤地扯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可走正门!” 萧陌然脚步一顿,目光重又聚焦于她身上,捕捉到了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与紧绷。 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过她因之前情事而略显红肿的唇边,低沉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纵使外界传言公主的驸马在外游戏花丛,而此刻,你我之间,倒更像是秘密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私密情事。” 苏砚昭轻轻拍落他搁在她肩上的手,下巴微抬,示意旁边的半敞窗户:“从此处翻出。” 萧陌然斜眼瞥向那扇半启的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热,沉默中蕴含着无尽的默契。 苏砚昭再次望向窗外渐趋昏暗的天空,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而且,现在接近亥时,公主府周围会有巡逻的守卫,你离开时务必小心,勿让人察觉。” 话语落下不久,萧陌然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于窗边,只留下室内那浓郁到仿佛与空气交融的酒香,久久未能散去。 苏砚昭细心地将窗户掩好,呼唤了桃月与兰滢入内。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桃月手持茶盘款步而入,兰滢机敏地在后合上门扉,动作熟练而无声。 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至主子身边,欲言又止。 “公主……”桃月刚欲开口,却被苏砚昭脑海中闪过的“颜廷深与人纠葛”的画面打断,她的眼中寒光一闪,即刻下达命令:“速召暗卫,查清颜廷深今晚的行踪。” 桃月与兰滢由于之前不在殿内,对此颇感困惑,但多年的侍奉经验让她们懂得,公主如此冷峻决绝的情绪并不多见,于是二话不说,即刻遵命出门,着手寻找由先帝特别赐予的苏砚昭个人专属暗卫。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暗卫首领余尚结束了公主府内的例行巡查,派使者至寝宫传信,随即领着几位武艺超群的手下疾步离开了府邸。 另一边,经过江离然一番详述,影二影一故作悠闲地自萧府“漫步”而出,恰好于朱雀大街不远处,与急于寻找驸马行踪的余尚一行“不期而遇”。 阜山那次遇刺事件后,萧陌然救下苏砚昭时,影二影一与苏砚昭的暗卫余尚有过短暂交集,加之他们作为萧陌然亲信的身份,余尚等人自然对这两位有着深刻印象。 时值亥时已过,尽管这里是皇城的中心,街道上却已行人稀少,灯火阑珊。 当余尚一行碰巧遇上返回萧府的影二影一,他率先出言寒暄。 影二影一这对机智的手下,在谈笑间不经意透露,他们在城南办事时,似乎无意间看到了一辆来自公主府的马车。 这一言,立即使余尚神色变得严峻,身为暗卫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种“偶然”,恐怕并不简单。 第309章 解除婚约 然而情势紧迫,不容他多加揣测,忙追问影二具体遇见马车的位置。 影二手指向城南方向,随意说道:“就在那片区域,说起来,那里别院还真是不少,哎,不聊了,我们要走了。” 随着影二影一的话语落下,余尚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的帷幕之下,唯有夜空中隐约传来余尚远去的感激之词:“多谢墨兄,我等有急事待解,事后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寝宫之内,侍从匆忙来报,颜廷深在戌时三刻已悄然离府,去向不明。 新婚之夜,堂堂驸马竟私会外人,此等荒诞行径让桃月和兰滢的面容显得尤为沉重。 而苏砚昭坐在桌边,耳畔是“驸马戌时三刻离府,至今未归”的汇报,她的眼神愈发冰冷,几乎能凝结成冬日的寒冰。 此时此刻,一个强烈而突兀的想法在她脑中骤然升起,毫无预警。 ——解除婚约,和离。 理智在耳边低语,提醒她应当抑制这份冲动而荒谬的念头,但它却如同野地里的蔓藤,一旦生根发芽,便肆意生长,难以遏制。 越是想要压抑内心的情绪,它便像被禁锢的野兽一般,愈发猛烈地在胸膛中冲撞,仿佛要撕裂一切理智的枷锁。 最终,苏砚昭的睫毛微颤,仿佛承载着无尽重负,她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庄严而决定命运的时刻——赐婚圣旨如同天籁之音般降下,不仅是一个人的婚姻宣告,更是一生职责的开始。 当朝驸马,这四个字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与约束。 首要之务,不是权力的攀附,而是绝对不得干预朝政,这是对国家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身份的自知之明。 第二条规矩,更是如铁律般不容违背——不可与其他女子有任何情感瓜葛,不允许纳小妾,更不能在暗处寻欢作乐,这是对公主的忠诚,也是维护皇家尊严的基本要求。 公主自身不蓄养男宠,作为她的配偶,就必须成为道德的典范,对公主保持无上的忠诚,对皇室尽职尽责,不容许有任何玷污。 颜廷深在领取赐婚圣旨时,他的话语坚定而悦耳,每一个承诺都似金石掷地有声,让在场众人无不感动。 然而,转眼间,婚期未至,他却已私下与他人搭上了关系,欺骗了君王,背叛了誓言。 苏砚昭不禁自问,如此一来,将来他会否借着驸马的身份,明目张胆地插手朝政? 是否会更加放肆,将整个南岭帝国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样的思绪如烈火烹油,让苏砚昭心中的怒意犹如火山即将喷发。 她的脸色越来越寒冷,仿佛冬日的寒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身边的桃月和兰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她们默默地陪伴在侧,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显然已达到忍耐极限的公主。 片刻后,苏砚昭那冷冽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酒菜,精致的佳肴此刻在她眼中只显得多余而厌烦。 她对着桃月,语调中不带丝毫温度地下令:“把这些都撤下去,还有那象征百年好合的交杯酒,通通离我远些。” 随着她话音落下,苏砚昭身形一动,大步流星地走向妆台,映入铜镜的是自己身披华丽凤冠霞帔的模样,那应是幸福喜悦的象征,此时却只让她感到无尽的反感。 “让人备好热水,我要沐浴更衣,独自就寝。” 她的声音冷静而决绝。 桃月与兰滢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彼此心意相通。 不久后,寝宫内的宴席已被清理一空,连同床上寓意早生贵子的桂圆与莲子都被细心地收拾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另一边,颜廷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安抚了莫馨后,快马加鞭地从城南赶回,却只见寝宫已是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望着那黑洞洞的寝宫入口,颜廷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他加快脚步向殿门走去,但还不等他靠近,那些隐蔽在夜色中守护寝宫的侍卫便如影随形般出现,整齐地列队在门前,那姿态明白无误地传达着拒绝的信号。 这一刻,颜廷深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与难堪。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用最温和的语调解释:“是我考虑不周,宴上有几位客人饮酒过度,处理完前厅的事宜又一一送别,不觉间延误了时辰。但今晚乃大婚之喜,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开启殿门。” 他的请求刚落,意想不到的是,殿门竟从内部缓缓拉开,颜廷深心中一喜,急切地望去。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并非他心心念念的新娘,而是面色冷漠的桃月,她脸上的敬意似乎已荡然无存。 在高高的台阶上,桃月连一个最基本的礼仪动作都没有给颜廷深行,她的语气直截了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公主已经安寝,请驸马移步偏殿就寝。” 颜廷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桃月姑姑,今晚乃新婚之夕,我与公主才刚行过大礼便要分开,这若是传了出去——” “颜公子。” 桃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即便结为夫妻,驸马依旧为臣子,公主的命令,您只管遵从便是。” 她的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刺骨寒冷,“我需要提醒您,您与公主尚未共饮合卺酒,婚礼的仪式并未完成。” “现在称您为驸马,是因为您在帝后的见证下完成了拜堂仪式。公主为君,驸马为臣,公主的命令,您应当毫无异议地服从。” 言毕,她不再理会门外一脸愕然的颜廷深,转身迈进了殿门,并同时吩咐门口的小宫女:“公主已安睡,关上殿门,勿扰公主休息。” 颜廷深望着重新关闭的殿门,拳头不自觉地收紧,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他在那里伫立良久,直到寝宫内再无任何回应,而那些侍卫依旧如同雕塑般警惕地注视着他,他的脸色愈发阴郁,最终咬牙切齿地转往偏殿方向走去。 第310章 服从 与此同时,在皇城深处,帝后的寝宫内。 傅媛从静谧的净室内走出,发现寝宫里并没有安隆帝的身影,便询问身边的贴身侍女兮香:“陛下还未归来吗?” 兮香轻轻点了点头,“袁公公刚刚派人来通报,陛下仍在麒麟殿批阅奏折,何时结束尚不可知,陛下命您先行休息,不必等候。” 傅媛望了望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随后对兮香吩咐道:“更衣,我们去麒麟殿看看。” 连日来,整个皇宫都在为大婚之事忙碌,就连安隆皇帝也搁置了不少国家政务,未能及时处理。 作为一国之君,面对来自文武百官及各地州县的繁重奏折,唯有他能够亲自审阅并做出决断,这份责任,旁人无法替代,也无法减轻。 今儿个从公主府归来,安隆帝没有选择回到那熟悉的、温暖的寝宫,而是脚不停歇地直奔麒麟殿,心中那份对于国事的紧迫感,让他连一步也不想耽搁。 一进入殿中,他便立刻埋首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与公文之中,仿佛与世隔绝,只身一人在文山书海里遨游。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傅媛从寝宫缓步而来,那桌面上的奏折也只是勉强消减了一半的高度。 此时,外头响起袁山恭敬的问安声,安隆帝这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疲惫,揉了揉因长时间劳作而发酸的额头,抬头的瞬间,脸上紧绷的线条逐渐变得柔和。 视线中,只见傅媛步入殿内,她那轻盈的身影似乎携带了一丝温暖的春风。 夜已深沉,露水渐渐浓郁,傅媛的肩上轻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似乎是为了抵御夜间的寒气。 迈进殿门,她将披风交给了身旁侍立的宫女,随后从贴身侍女兮香手中接过一只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汤盅,步伐悠然地走向了案前的安隆帝。 “时候不早,太子尚未归来,臣妾放心不下,故而过来看看。” 傅媛的话语中满含关切之情。 她来到书桌旁边,将温度适中的汤盅递给了安隆帝。 皇帝接过汤盅,浅尝了两口,那温热的汤汁似乎瞬间驱散了些许疲劳。 傅媛的目光掠过桌面上仍未处理完毕的奏折,眉头不禁轻轻皱起,“是否还有许多未能处理的事务?” 面对傅媛的询问,安隆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忧虑,“奏折的数量尚能应付,但朝廷之事,最令人忧心的是近日南岭边界附近的怀远国不安宁,这堆奏折中,近乎一半都与怀远国相关,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傅媛的眉头紧锁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他们是意图挑衅,还是寻求和平解决之道?” 安隆帝面色凝重,缓缓道出心中的分析,“目前局势尚未恶化至此,怀远国虽小,但与北境一样,其志不小。更兼地理位置优越,虽国土狭小,经济却颇为发达。” “以往,南岭对这样一个小国或许并不在意,然而两年前端的宫廷政变,让南岭元气大伤,至今尚未完全恢复。若我们现在轻率地与怀远国兵戎相见,好不容易重归安宁的民众将再次遭遇战火,更何况一旦战事升级,北境介入,南岭恐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处境将更为艰难。” 见他不时揉着太阳穴,傅媛轻巧地走至他的背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替他揉捏起太阳穴,希望能缓解一些他的疲惫。 她轻轻点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权衡之下,短期内避免战争确实是上策。” 安隆帝闻言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朕也是这么想的。南岭如今的实力,若无北境干扰,战胜怀远国并非难事。但北境若中途插手,局势便会对我们极端不利。作为帝王,朕不能拿万千生灵做赌注,更不能拿国家的命运开玩笑。” 婚礼当日,繁忙异常,安隆帝心疼傅媛的辛劳,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尊贵的龙椅上,自己则从旁搂着她,给予安慰。 随即,他随手翻开了桌上一本未处理的奏折,快速浏览了其中内容。 安隆帝的眉头微微一挑,语气里多了几分思索,“有趣的是,怀远国近来的行动并不像准备开战的样子。自十日前起,他们就不断派遣使者前来,表示其国王偕同重臣欲与我南岭商谈要事。” “因皇宫正忙于筹备我们的大婚,此事便一再拖延。” 话音落下,他将奏折合上,随手放在了一旁。 安隆帝的目光转向傅媛,言语中藏着深意,“宫中诸事已毕,昭昭也已出嫁,朕计划明日启程前往怀远国,探一探对方的虚实,看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傅媛眉尖微蹙,未及开口,安隆帝又接着说道:“按礼数,新妇应于三日后回门。怀远国那边的局势不容拖延,朕打算明晨立即出发,争取在咱们小公主回门之前归来。” 傅媛轻轻点头,作为皇后,为君分忧自是她的职责所在。 “宫中之事有我照料,请夫君宽心。” 而在帝女与驸马的大婚之夜,这场盛宴成了许多人心中无法平静的原因。 萧陌然离开公主府后,立即下令召回在外的影二与影一。 而江离然则始终留步,对于那些隐而不宣的秘密,他内心充满了好奇与渴望,以至于深夜也不愿离去,只在庭院中静静等待着萧陌然的归来。 直至亥时二更,萧陌然终于现身,江离然手中的折扇随着老友的出现而加快了摇动,眼神中满是期待。 正当他要开口调侃时,却发现萧陌然仿若未见,径直走向廊下的圆桌旁,对着影二与影一吩咐:“详细讲述事情经过。” 影二二人不敢怠慢,连忙将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一一陈述。 江离然虽对大致情况有所了解,但在听完具体描述后,仍是缓缓摇动折扇,口中轻声道:“这颜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哪有公主能够容忍自己的驸马在外另有图谋,那颜家长子,名声在外,举止风雅,还自诩对南希公主深情不渝,谁承想,新婚燕尔不过一日,便露出了真面目?” “这伪装实在高明,几乎欺骗了所有人。” 第311章 露出了真面目 说到这里,江离然特意多看了萧陌然几眼,心中明白,作为挚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陌然这些日子以来内心的挣扎与情感的煎熬。 他多次强迫自己放手,却又总被那份情愫牵引,忍不住想靠近那不可触摸的温柔与痛苦之中。 萧陌然曾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秘密地翻阅着关于颜家的每一丝记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企图从颜廷深那完美无瑕的表面上,找到哪怕是一丝裂缝,好让这场门当户对却缺乏情感基础的联姻化为泡影。 然而,随着时间的脚步逐渐接近那既定的大婚之日,颜家的行动越发谨小慎微,如同一只密不透风的茧,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无论是朝廷官员的私下议论,还是世家之间的茶余饭后,都不得不承认颜家的滴水不漏。 就在这样一个似乎一切皆已尘埃落定的时刻,萧陌然与苏砚昭之间,却仿佛一夜之间生出了难以言喻的隔阂,两人的关系微妙地起了变化。 带着一丝赌气与逃避,萧陌然主动请缨,踏上了前往南蜀平定叛乱的征途,或许那里的烽火狼烟能让他暂时忘却心头的烦恼。 在那之前,他已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日以继夜地搜寻颜家的弱点,但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失望与疲惫。 最终,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将这份无力感深埋心底。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在人不经意间开一个玩笑。 正是在这个被他视为最后期限的一个月内,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离然回望这段日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甚至不自觉地想,如果他们能早点知晓颜廷深在外的秘密,那么这场看似金玉其外的婚约,或许根本就不会成为现实。 一位驸马爷在外另有所爱,这不仅仅是私德有亏,更是对皇室尊严的直接挑衅。 安隆帝未对颜家问罪,已是宽容至极,又怎么可能再让唯一的女儿踏入这滩浑水? 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萧陌然那冷静而决绝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将他的遐思拉回现实。 “影二,立刻派人手,前往城南的别院,密切监视那个女子,我要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一分每一毫,何时开始,如何发展,一概不漏。”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双平时深邃的眼眸此刻半垂,似乎在努力掩盖内心的冷漠,但那话语中透露出的刺骨寒意,却直逼人心。 “找不到错处是我们的无能,但既然发现了,他就必须为欺君瞒婚付出代价,我们不会手下留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影二、影一立刻领命而去,整个夜晚,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次日清晨,苏砚昭从沉闷的头痛中醒来,额头隐隐作痛。 桃月和兰滢细心地帮她更衣,低语叙述着昨晚发生的种种。 苏砚昭沉默不语,只有眼眸中流转着不易察觉的凉意,那是一种深藏的愤怒,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爆发。 梳妆时,桃月拿着骨梳站在苏砚昭身后,本欲按照已婚妇人的发式为她重新梳妆,却在简单挽起一个发髻时被苏砚昭阻止。 “不用这样梳,换回我婚前的样子。”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桃月的动作一顿,镜中映出苏砚昭坚决的侧脸,她略微犹豫,小心翼翼地确认:“您的意思是,要恢复成未出阁时的发型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桃月和兰滢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们明白了公主对于这段婚姻的真实态度。 桃月迅速拆解了刚编好的发髻,依据记忆中苏砚昭在皇宫时的偏好,细致地为她梳回了如意殿居时的模样,那是一种属于少女的清新与自由。 正当小宫女送入早餐,气氛略显沉重之时,兰滢走进通报:“公主,颜公子在外请求见面,说是来赔罪的。” 苏砚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漠然,未提颜廷深的名字,只是淡淡吩咐:“备车,回宫。” 兰滢虽感意外,却也迅速应下。 这原本万人称颂的皇家婚礼,新婚之夜的异样已经让人议论纷纷,如今大婚第二天一早就回宫,无疑预示着一场风波的即将到来。 不过在她心中,这样的风波并不为过,毕竟颜家的行为确实过界,公主又岂能忍气吞声? 怀着这样的心情,兰滢加快脚步,心中充满了迫切。 而苏砚昭用完早膳,踏出大殿的那一刻,只见颜廷深跪在冰凉的玉石阶前,面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安与执着。 他试图上前解释,却被随后赶到的颜君打断了那未尽的话语。 “公主!” 颜君一到场便匆匆环视四周,特别是见到新婚仅一日,儿子跪于寝宫门外,而公主连婚后的发式都未及整理,他心中的忧虑不禁加重。 颜君快步绕过颜廷深,来到苏砚昭面前,深深施礼:“公主,若您与驸马之间有任何误会,还望公主能够宽宏大量……” 然而,世间夫妻哪有不拌嘴之时,若是廷深有任何举止令公主不满,尽管直言不讳,老夫定当为公主严加管教驸马,使其明白尊卑有别,礼数不容轻忽。” 语毕,苏砚昭心底暗暗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她轻轻侧目,目光如利剑般掠过颜廷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 那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意逼人。 “太傅的及时出现真是恰到好处,颜公子正忙着向我这位公主解释昨晚的那些所谓的‘误会’。既然太傅也在场,不妨一同聆听,让是非曲直昭然若揭。” 颜君捕捉到了苏砚昭言辞中的锋芒,心下一凛。 他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那双眼中满是严厉与责问。 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语气中不容置疑:“廷深,你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迟迟未归?” 颜廷深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眼中闪烁着坚决而又复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苏砚昭,那重复了多次的解释如同誓言般掷地有声:“公主,微臣确实是为了招待前殿的宾客,以致延误了归期。新婚之夜未能按时归来,确是微臣的失职与过失,恳请公主宽容,给予原谅。” 第312章 以礼相待 然而,颜君的眉头并未因此有丝毫松动,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疑惑。 他再次审视着颜廷深,眼神里添了几分凝重,正待开口,却被苏砚昭突如其来的一句尖锐讽刺打断了思路:“若驸马昨晚未曾离府,那么戌时三刻从公主府悄然离去的,莫非是游荡的幽灵不成?” 此言一出,颜君顿感哑口无言,而颜廷深的面色,则在那一刹那变得苍白如纸,眼神闪烁,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终于,他意识到了苏砚昭态度突变的根本所在。 颜廷深的手掌因紧张而愈发紧握,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慌乱,目光坚定地试图为自己辩解:“公主,微臣实乃清白,被人冤枉……” “颜廷深,记住,这里是我公主府,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颜府!” 苏砚昭冷言打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以为公主府中的暗卫皆是虚设不成?婚礼之后,你还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转眼间便将宾客弃之一旁,私下幽会佳人。身为驸马,竟在大喜之日迫不及待地与外间女子私会,试问,一二年后,你在外安置的那些女子,是否就要堂而皇之地踏进我的府邸,与我并称姐妹?你在外生育的子女,是否也要强加于我名下,意图混淆皇族血脉?” 苏砚昭言辞愈见激烈,累积了一整夜的怒火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薄而出,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不屈与决绝。 “婚约虽定于三年之前,但若你已有心仪之人,只需上奏请求解除即可,何必婚前与他人纠葛不清,又对君主不忠,隐瞒实情?你是否认为,我公主之身非你不嫁,或是觉得我皇室必须依赖你们颜家不可?!” 此言一出,颜君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主,公主,这其中必有误会,犬子对公主情深似海,自婚约定下以来日夜期盼大婚,梦想与公主携手白头,断不可能做出悖德之事!” 多年的忠诚与贡献,使得苏砚昭对颜君与颜廷深一直保持着应有的尊敬,但今日之辱,如何还能以礼相待? 这场婚姻,成则两全其美,败则各自安好。 她苏砚昭,岂会为了区区一个驸马之位,日日陷于与其他女子的争斗之中? 皇室亦不能容忍一位驸马在外与不明身份的女子纠缠不清,那是皇室的耻辱,绝不可忍。 “按南岭国律例,驸马需在大婚后三日方能正式录入皇室宗谱。” 苏砚昭语音冷静而坚决,“昨日虽有百官见证,完成了大婚仪式,然,我与这位未及册封的驸马,未曾共饮交杯酒,未曾履行夫妻之实,加之他尚未录入皇家宗谱,这婚,便不能算是完成。” “既已知颜公子心有所属,本公主无意强取豪夺,更不愿棒打鸳鸯,这桩皇室与颜家的婚约——”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决绝,“就此作罢!” 颜廷深与颜君闻言,脸色骤变,特别是颜廷深,他身形晃动,踉跄前行,几欲抓住苏砚昭的裙摆,眼中那份偏执几近疯狂,一抹不易察觉的血丝在眼底隐隐显现。 “不可以!公主,臣心中所念所想皆为公主,对公主之情,比日月更明,自从婚约确定,臣夜以继日地期盼婚期,只愿与公主共赴此生。” “而今好不容易结为连理,臣绝不答应分离,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绝无可能!” 他紧握双拳,坚定的誓言如同磐石,重重落在空气中,每一声都承载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苏砚昭冷冷避开他的触碰,眼神冷漠得仿佛千年的寒冰,语调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的淡漠。 “既不愿分离,那么本公主只好休夫。” 她的声音虽轻,却似冬日里最凛冽的风,足以冻结一切温情。 颜廷深顿时面如死灰,脸色苍白得犹如被霜打过的落叶,一旁的颜君更是未曾料到事态会如此失控,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劝阻,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忧虑:“公主,您与小犬新婚燕尔,这场婚礼举国瞩目,若刚成亲便谈及和离,不仅皇家颜面受损,颜家的名声也将……” “太傅。” 苏砚昭冷静打断他的话,声音清冷,字字如珠,掷地有声。 “相较于表面风光,颜家当前更应考虑的是如何给本公主一个交代,如何向我皇父母交差?颜廷深在外的那些风流韵事,往好处说是才子佳人的误会,实则,是对皇室的不敬!” 她的话语锋利,直指要害,让人心头一凛。 颜君身形微微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上血色全无。 苏砚昭的目光重新聚焦于颜廷深,眼中的冷漠穿透了所有的虚伪与掩饰。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刀,每一声都如尖锐的针,深深刺入颜廷深的心。 “颜公子,你自夸深情厚意,婚前与他人不清不楚的是谁?婚礼当天不顾宾客,私自外出私会的又是谁?” 她的话语如寒风过境,不留一丝情面。 “在自诩深情之前,颜公子还是先想想如何解释昨晚的事件吧!” 话语落下,她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迈步离开,在二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坚定地宣布:“回宫!” 声音虽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桃月、兰滢以及隐藏的暗卫如影随形,迅速随行在侧,护佑着公主离开这场尴尬与屈辱之地。 颜廷深下巴紧绷,眼中满是不甘与对莫馨的愤慨,仿佛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颜君的脸色则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阴沉到了极点,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声道:“跟我回家!” 言语间充满了严厉与失望。 公主府至皇宫,不过咫尺之遥,然而这段路程似乎漫长无比,承载着太多的波折与变故。 很快,马车便驶入宫门,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映照不出车内人的心情。 宫人通报公主回宫时,傅媛刚用完早餐,闻言颇为诧异。 南岭习俗,新婚三日新娘方归省,即使是皇家也不例外。 第313章 本公主只好休夫 此刻爱女的归来,无疑打破了常规,让人心生疑惑。 身为父亲,傅媛生怕女儿初嫁不习惯,正筹划着近日前往公主府探望,未曾想女儿竟自己回来了。 虽然心中惊讶不已,但傅媛仍迅速安排人接公主进来,并亲自出门迎接,以表重视与关怀。 刚出大殿,傅媛便见女儿一步步走来,身影中透着不为人知的坚定。 她正要询问为何大早进宫,却猛然发现女儿依旧是未嫁时的装扮,那熟悉的衣裳如同一阵春风,却也带来了不合时宜的疑问,话到嘴边,不禁卡住了。 傅媛心下一沉,快步上前握紧苏砚昭的手,细致观察着她的神色,目光中流露出满满的担忧与疼惜。 他温柔地问道:“昭昭,是不是颜廷深让你受委屈了?” 声音温和,却掩不住内心的焦急。 苏砚昭抿唇未答,而一旁的兰滢,早已忍耐多时,忍不住开口:“娘娘,颜家实在欺人太甚!本该是大喜之夜,可那准驸马竟然在宴会上未结束就私会外人!” 言语间尽是愤慨,为公主鸣不平。 听到这话,傅媛的眼神顿时冷厉起来,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怒意。 “私会外人?” 她的语气沉重,脸上怒色毕露,“颜廷深在外还有私情?” 话语中的震怒显而易见。 桃月轻轻点头,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详细禀告。 听完,傅媛怒火中烧,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真是岂有此理!我皇族的公主竟遭此等侮辱,这颜家是翅膀硬了,想造反不成!” 望着女儿散落的发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瞬间洞悉了孩子心中的委屈与不甘。 携手苏砚昭步入殿内,甫一落座,傅媛便愤慨言道:“仅仅一纸平淡无奇的和离书,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今日他们颜家敢欺君罔上,难保明日不生更大的反心!兮香,速去,让人细细查探,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要让他们颜家,给我们皇室一个说法!” 每一声都是命令,不容反驳。 兮香正欲领命,傅媛轻轻拍了拍苏砚昭的手,以温柔的话语安慰着女儿,那眼中的坚决与柔软并存。 “去往颜家宣旨,告诉颜君,这桩婚事如何收场,哀家要看看颜家的态度,还有颜廷深,让他准备好向我解释的理由。” 兮香恭敬回答:“是,娘娘。” 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忠诚。 兮香离去后,傅媛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 颜廷深在外另有所爱,若是坦诚相告,婚姻自由,废除婚约,不过是皇帝一道命令的事。 但他却选择隐瞒,背地里与外边的女子纠缠不清,这种欺骗与背叛,对于傅媛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他把皇家的尊严,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置于何地? 傅媛面上怒气更甚,召来袁山,随即亲手书写了一封信,字迹有力而决绝,字里行间透露着作为一国之母的威严与怒火。 命袁山派人火速将信送至安隆帝手中,务必要让皇上得知此事,共同商议对策。 事毕,傅媛坐到苏砚昭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温言道:“昭昭别生气,母后和父皇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让伤害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的话语温暖如春日阳光,试图抚平女儿心中的伤痕。 言及此,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深邃,心中盘算起接下来更为周密的计划…… 在萧府的深邃庭院中,月光稀薄,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斑驳的地面上,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清冷。 谢听雨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一封未展的书信,目光怔怔地望着园中那一池未央碧水,心中波澜起伏,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又无从说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划过信封上熟悉的笔迹,那是她多年挚友颜廷深的名字。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远在京城的风波与变故,以及那份隐藏在命运背后,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挣扎。 “莫馨……”谢听雨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像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皱了她平静的心湖。 她了解颜廷深,那个自幼便志存高远,温文尔雅的男子,绝不会轻易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可皇家的婚姻,从来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它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轻易就能将人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姐姐,你在这里啊。” 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谢听雪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听说颜家那边出了大事,你不用担心,父亲已经去打探消息了。” 谢听雨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握住妹妹的手:“有父亲在,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只是……”她的眼神又变得深远,“我只是担心廷深,他本不该承受这些。” 姐妹俩相对无言,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似乎在诉说着同样不为人知的苦楚与孤独。 “姐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谢听雪的声音坚定而温暖,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穿透了所有的阴霾。 谢听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你说得对,我们萧家的女儿,从不是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该准备一下,也许很快,就需要我进京一趟了。”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提笔在信纸上落下几行字,字字恳切,不仅有关于友人的关心,更有萧家女面对挑战时,那股不屈不挠的精神。 待到墨迹风干,她轻轻合上信纸,仿佛也关上了心中那一扇为友情忧虑的窗。 “夜已深,睡吧。明日,或许就会有新的转机。” 谢听雨对妹妹说,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期待与决心。 而在这南希的夜晚,萧府的一切仿佛都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静待黎明的到来,与随之而来的未知命运。 影二与影一,这对默契十足的搭档,在月光稀疏的夜色下,穿梭于繁华却寂寥的街巷,寻觅着那一抹或许已消失无踪的身影。 他们的眼眸中闪烁着不甘与焦虑,每一个角落,每一条巷尾都留下了他们焦急探索的足迹。 第314章 调查底细 然而,直到曙光初破黎明,二人依旧空手而归,心中满是自责与失落。 当他们终于出现在萧陌然面前时,夜风中的疲惫与挫败感似乎更为沉重。 萧陌然的眼神穿透薄雾,轻描淡写的一句“如何了”,却如同千斤重石,压在了影二与影一的心头。 他们身后的江离然,悠闲地品尝着茶香,那份从容不迫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切紧张与忙碌都与他无关。 影二轻轻拽了拽影一的衣角,无声的命令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希望影一能够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然而,影一只是默默退后一步,低垂着头,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歉意,用行动代替了言语的道歉。 萧陌然的视线在影二身上停留,声音虽平静,却暗含锋芒:“影二,你说吧。” 影二的喉咙似有千斤重,勉强吐出了几个字:“回大人,是属下的失职,我们……未能找到那位人。” 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与自责。 江离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什么叫做没找到?我还以为你们不过是暂时失去了踪迹,怎知竟是完全没见到人的影子?” 影二急忙解释,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尽力的证明:“我们迅速率领队伍直奔城南那座别致的别院,原计划先行控制那处,随后秘密调查颜公子与那位姑娘的关系。可是当我们抵达时,只见到一地的冷清,人,早已无影无踪。我们在四周搜索了一整夜,却像是一滴水汇入汪洋,找不到丝毫线索。” 江离然的惊讶中夹杂着一丝玩味:“原来也有你们查不出来的事情?” 这句话让影二的头更低了,影一更是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沉重。 江离然转头,目光与萧陌然交汇,似乎在无声询问事情的原委。 萧陌然心中快速地回放着昨晚的情景:“影二他们,大约是在昨晚七时多从南城折返,而南希公主身边的隐卫在八时一刻左右到达那座别院,影二与影一则在八时半前后带人抵达。”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就这么消失了?难道颜廷深提前察觉到了影二他们的行动?” 影二刚想开口辩解他们的隐蔽与效率,却被一直沉思中的萧陌然打断:“不,影二影一的身手不会如此轻易被发现。” 他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颜廷深匆忙送走莫姑娘,一种可能是莫姑娘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城,让颜廷深感到不安,于是立刻安排了她的离开;另一种可能则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嗓音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这位莫姑娘的身份不凡,一旦曝光,可能会引发一场大的波澜。” 江离然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萧陌然随即对影二和影一下达指令:“继续寻找,以皇城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另外,深入调查这个莫馨的底细。” 而在另一边,当袁山捧着傅媛的信件走向安隆帝时,安隆帝正与怀远国的使团进行紧张的会晤。 会议在大约半小时后结束,客人逐一退出。 安隆帝揉搓着因长时间谈判而略显僵硬的眉宇,注意到不应当在此出现的袁山,淡淡开口:“进来吧。” 袁山小跑进入大殿,急切地道:“陛下,奴才有紧急的事务禀报——” 安隆帝眉心微蹙,“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张?” 袁山连忙双手奉上书信,“回陛下,这是娘娘命奴才紧急送达的信件,似乎……似乎与公主和驸马有关……” 听到公主和驸马的名字,尤其是信件来自傅媛,安隆帝的脸色微变。 他立时接过信件,拆阅完毕后,一股怒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颜廷深!娶我女儿时满口承诺,婚礼未完,竟弄出这种荒唐事!” 他的话语中满是愤怒,“他将君王的颜面置于何处?又置我女儿于何地?” “袁山!” 袁山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匆忙跪倒在地,“陛下……” 安隆帝怒火中烧,手中紧握的信件在愤怒中微微颤抖,他一指袁山,“去!传达我的旨意,令颜君即刻前来见我!我要问问这个太傅,他是如何教导自己儿子的!” 袁山惶恐地应允,“是,奴才遵旨!” 正当袁山准备起身传达旨意时,守卫通报,怀远国的使节求见。 安隆帝强忍着怒气,吩咐人请使节入内。 袁山瞥见帝王面色阴沉,悄然退离大殿。 不久,怀远国使节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 他身着异域服饰,恭敬地对安隆帝行南岭之礼,声音清晰而有力,“陛下,根据此前的交流,我国君主认为,怀远与南岭相邻,最适宜建立盟友关系。为了加深两国友谊,怀远国诚挚建议通过联姻加固这份牢不可破的联盟。” “我们希望通过这次联姻,让两国之间的联盟更加稳固。” 安隆帝挥手之间,面容威严,不容置疑地拒绝了这一提议,“使者的建议固然美好,但我的掌上明珠早已许配他人,南岭已无其他合适的王子参与联姻,和亲之事,恐怕难以实现。” 使者脸上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失望,而是顺水推舟,赞颂道:“陛下您访问我国时,沿途所见所闻,皆是皇城前些日子庆典的热闹与喜悦,百姓们都在谈论,南岭的嫡传公主南希公主与颜氏名门的长子,两位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天作之合,令人羡慕。” “丁俞在此先预祝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愿你们的婚姻如同南岭山川一般恒久壮丽,情深似海,岁岁年年,幸福绵延无尽。” 言罢,他又添上一句,声音中满是诚挚:“颜家作为南岭的栋梁之臣,其声名远播,即便是我,虽身处遥不可及的怀远国,也时常能耳闻关于宋太傅德高望重、才华横溢,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佳话。我对我国君主深知,他们对宋太傅的才能与忠贞无不极尽赞赏,而今颜家能与尊贵的皇室联姻,此乃两国之福,我衷心希望未来怀远与南岭能够手足情深,亲如一家,届时,我渴望能有幸亲眼目睹太傅那超凡脱俗的风采。” 第315章 两国联盟 安隆帝脸上的微笑渐渐变得淡漠,如同湖面上慢慢散去的涟漪,他的目光在丁俞身上多了几分深邃的揣摩,仿佛在细品一杯复杂的茶,既感其香,又疑其涩。 若是那位善于洞察人心的袁山此刻在场,定能捕捉到这微妙态度变化背后潜藏的风云。 帝王的心,原本就像六月的天,阴晴不定,而安隆帝更是多疑如斯,即便是那些与他一同长大,共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兄弟,他的心中也偶尔会升起丝丝猜忌,更不必提此刻正处于风口浪尖的颜家。 加之近日怀远国与南岭频繁交涉,这不寻常的亲近之举,配合着丁俞言语间隐含的对颜家的支持之意,更是让人难以平静。 丁俞又闲谈了几句关乎两国友谊的话题,言辞恳切,随后才恭敬地躬身告退。 他离去的身影渐渐拉长,直至消失于门口,安隆帝的双眼缓缓眯起,瞳孔深处暗流涌动。 待丁俞完全离开,安隆帝的视线落在了桌上一封静静躺着的书信上,原先心中的疑虑仿佛被无声地滋养,悄然膨胀了好几倍。 他在沉思片刻后,果断召唤来亲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即刻前往拦截袁山,宣旨之事暂且搁置,不得惊动颜家。另外,去办几件事,要快,速回宫中复命。” 安隆帝脸上的寒意不再遮掩,与颜家之事积聚的不满与怒火交织,使得大殿内的所有侍奉宫人无不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听令的亲信虽心存疑惑,不解帝王突然改变的意图,但也不敢怠慢,立刻领命匆匆退出了大殿,留下一片压抑的静谧。 …… 次日清晨,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苏砚昭享用完早餐不久,如意殿外便传来侍从恭敬的通报声。 侍女桃月好奇地探头外望,随后轻移莲步,前往门边查探究竟。 不多时,她折返回来,向苏砚昭禀报道:“公主,颜家的公子已经在府门外跪了一个时辰,说是请求向您赔罪。” 苏砚昭抬眸望向窗外,天色朦胧,灰蒙蒙的一片,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厚重的水汽,似是在酝酿一场即将到来的春雨。 见她没有立即回应,桃月正欲再次开口,袁山的声音适时在殿外响起:“公主,陛下给娘娘与您送来了信件。” 苏砚昭秀眉微蹙,旋即果断命令桃月:“将信拿来给我看看。” 桃月领命,轻盈地几步来到信件所在处,小心地取回。 苏砚昭拆开信封,仔细阅读后,脸色微微一沉,片刻的沉默后,她对桃月淡淡吩咐:“我们去公主府一趟。” …… 两刻钟之后,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雨,当马车缓缓停靠在公主府的大门前,地上已是一片濡湿。 随着珠帘轻轻掀开,苏砚昭踏出马车,步入了这个雨丝绵绵的世界。 空中的雨势渐缓,但仍时不时有零星的雨点滴落,乌云压顶,雾气环绕,仿若天地间正孕育着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雨变故。 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颜廷深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态,坚毅如松,只可惜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已被雨水彻底打湿,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一副孤高清冷的剪影。 尽管如此,他那温润清秀的面容在雨后特有的薄雾中更显出一种脱俗的俊美,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拥有一副令人心动的容貌。 然而,这一切,在当前的境况下,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与颜廷深并肩跪在殿前的,还有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女,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苏砚昭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驻留,脸上未露出明显的波动。 与之相反,颜廷深在见到苏砚昭的瞬间,那原本死寂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宛如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目光紧锁在苏砚昭身上,充满了渴望与祈求。 “公主,所有的误会皆有其根源,容许我将原委细细道来。” 颜廷深欲伸出手挽留,却被苏砚昭轻轻避开。 她自上而下,冷静而深邃地望着他,以及那个依偎在他身边,泪眼婆娑的女子。 “你讲吧,我愿意倾听。” 苏砚昭的话语简洁而冷淡,仿佛早已准备好接受一切解释。 颜廷深伸出的手只能尴尬收回,他微微闭目,眼睑低垂,开始半真半假地讲述一个编排好的故事:“几个月前,在我一次外出差旅中,偶然间遇见一位不幸落水的女子,出于仁义,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吩咐人将她救起。谁曾想,这份单纯的善意竟然引来了一场风波,更无意间触怒了公主,令您对我产生了误解……” “公主……” 他膝行着缓缓向前,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决,目光如炬,迫切地想要洗净被误解的污名,“我内心深处,唯独公主您一人,从无他念。关于婚礼当日,我擅自离开府邸,实则背后隐藏着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苏砚昭的眼神如寒冰般冷漠,轻轻掠过那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尽世间不公的女子。 “她,就是你所救之人?” 颜廷深点头,确认无疑,“正是。”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声音中带着一丝锐利,询问那女子: “你,叫何名字?” 彩衣女子瑟缩着,仿佛风中摇曳的脆弱花瓣,轻声回答:“小女子,姓池。” 苏砚昭眉峰一挑,语气不减冷冽:“我要的,是你的全名。” 女子身体不禁一震,眼中泪水盈盈,跪倒在地,颤抖着回应:“回禀公主,小女子名为莫馨。” 苏砚昭的目光再度回到颜廷深身上,她的面容平静无波,令人难以揣测其内心的信任与猜疑交织。 “婚宴之夜,你不告而别,我很好奇,我的驸马爷,你究竟有何难以启齿的秘密,迫使你做出如此之举?” 颜廷深低下头,欲言又止。 而跪地的女子,已抢在他之前,泣不成声,承认所有的过失: “公主,皆是小女子愚蠢,铸下滔天大错,让您与驸马间生了嫌隙。” “几个月前,生计无门,走投无路之下,小女子萌生投湖自尽之念,幸亏遇见驸马出手相救,才得以重获新生。” 第316章 欺骗君主 “小女子出身悲苦,几经生死,蒙受驸马援手,心中便生出一丝非分之想,妄图借此摆脱困境。见驸马衣着华丽,便动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那时并不知晓驸马的身份,而驸马多次表明心迹,言已心有所属,婚约在身。然则,小女子对富贵生活的向往,使我生出歹念,竟想通过下药来达成目的。” “直至公主婚期将近,我才知道驸马的真正身份,心中妒意横生,便利用旧事,迫使他私下相见。” 言至此,她不断地磕头谢罪,将一切咎责归于自身。 “公主英明,驸马救我性命,我当感激不尽,不应再存非分之想,我知错了,恳求公主宽宏大量,饶恕我这一回。” 此时,颜廷深望向苏砚昭,及时补充道: “公主,我绝无背叛之心,深知公主性情,怕此事波及多年努力得来的婚约,因此婚礼之夜外出,只为妥善处理此一插曲。” “公主,我只是想澄清误会,给她些银钱助她远走,未想到竟会让公主误会至此。” 苏砚昭的目光冷冷扫过二人,语气淡漠地问出了令人意外的问题: “这么说,颜公子的意思是,她强迫了你?” 颜廷深面露尴尬,却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苏砚昭发出一声冷笑,“一个平凡女子,怎能强迫得了你这位世家出身的子弟?” “颜廷深,你编织这样的谎言,难道不曾想过要编得更圆滑一些?” 一直沉默的颜君这时连忙向苏砚昭行礼,言语中满是不屑与愤慨: “公主,驸马所言,字字真实。这莫馨虽出身低微,却精通制香之术,她借其他由头引诱驸马,暗中却施诡计,怀有这般悖逆之心。” “公主,这样一个无视礼义廉耻的女子,不仅不懂感恩,还让驸马与公主的新婚蒙上阴影,即刻严惩,也属正当。”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确实不过分。” 她将目光转向正义凛然、满脸怒容的颜君,“颜公子为了一己私欲欺骗君主,太傅,您之前可有察觉一二?” 颜君立刻跪倒,声音颤抖:“老臣毫不知情。” “老臣为皇室服务数十年,若早知如此大逆之举,必当毫不犹豫斩草除根,除去这等贪婪忘恩的孽障,并自请严惩,恳求取消婚约,不敢让公主的荣耀受到玷污。” “但如今,婚事已成,犬子亦是受害者,请公主念在老臣对皇室的忠心耿耿与毕生贡献,看在两家声誉上,给驸马一次悔改的机会吧。” 话毕,他用力以额触地,额头上立时红肿一片。 苏砚昭眼睛微眯,嘴角挂着一丝冷讽:“太傅对皇室的忠诚,实在可敬可佩。” 颜君的声音坚定不移,“公主对颜家、对老臣的提携之恩,老臣万死不辞。” 苏砚昭不再注视他,目光转向颜廷深身边颤抖的“莫馨”。 她轻轻抬起手,几位侍卫应声而动。 “莫馨”拼死挣扎,然而,在她能喊出声之前,苏砚昭已经下达了命令: “带莫姑娘下去。” “莫馨”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本能地想要乞求宽恕,“公主殿下……公主,我已知错了……” 苏砚昭迎着她慌乱的视线,语调依然平淡无波: “莫姑娘,试图欺瞒君上,乃是对皇室的大不敬,此罪足以株连九族。” 莫馨的眼眸骤然失去了光彩,那光芒熄灭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她内心深处悄然破碎,留下一片空洞与痛楚。 她喉咙微动,想要诉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那未出口的话语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最终熄灭在唇齿之间。 一旁的苏砚昭显然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这场无果的对峙,“若瑾,带她下去,记得,要‘妥善’照料。” 言毕,她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跪伏在冰凉石板上的颜君,面容在这一刻变得复杂难辨,他的眼神忽明忽暗,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诸多思绪的翻涌。 颜廷深则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莫馨被人带走的背影,只有那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波澜。 直至莫馨的哀求声逐渐消逝于长廊尽头,苏砚昭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颜君,她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到任何情绪的起伏,更无法判断她对于颜廷深与莫馨辩解的信任与否。 “太傅大人,如您所言,皇家的联姻承载的是国家的荣辱,而我的未婚夫竟然在新婚之夜离府,私下与人幽会,此等丑闻已在皇城内沸反盈天。”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无奈,却也透出一股超脱于个人情感之上的冷静。 “流言蜚语总是最难掌控的野火,是非黑白亦非区区一言可断。” 苏砚昭说到这里,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皇家的尊严已被玷污,这门婚事的走向,以及驸马之名能否载入皇族宗谱,皆需等待皇上的裁决。” 颜君深深俯首,以一种恭谨的姿态表达着感谢,但就在无人注目的瞬间,他眼底掠过一抹精光,那是计算,也是筹谋。 起身之际,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再次向苏砚昭表达了诚挚的感激之情。 “此乃犬子一时心软所犯下的错,待公主回宫,老臣必定亲自登门,为今日之事负荆请罪。” 临行前,颜君还不忘巧妙地为颜廷深说了不少好话,希望能为家族挽回一丝颜面。 此时,天色愈发暗沉,细雨再度绵绵而落,不久便转为倾盆大雨,密集的雨点敲击在青石板上,似是要洗净尘世间的一切污浊与不洁。 苏砚昭迅速遣散了众人,当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她眼中的冷意彻底释放,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府门,洞察世间一切隐秘。 紧接着,苏砚昭秘密召唤了自己的贴身暗卫。 黑暗中,余尚的身形缓缓浮现,他以一种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恭敬行礼:“公主殿下。” 苏砚昭微微侧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听清楚了吗?” 余尚迅速点头,回应道:“每一字一句,属下都铭记在心。” 第317章 最难掌控的野火 苏砚昭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冷:“若她真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颜家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更不至于因几句无关痛痒的威胁就露出了破绽。” 她的话音一顿,语气愈发寒凉:“谎言,若是全然虚构,一眼即可看穿,唯有真假掺杂,方能混淆视听,使人信以为真。” “既然已有线索,我们就顺着这条线,看看颜家如此竭力隐瞒之人,究竟有何来历。” 皇家与颜家的联姻,原是令人艳羡的佳话,却未料到颜家长子会在这等关键时刻曝出这等私情的丑闻,一时间,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约风雨飘摇,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朝廷上下,皇城内外,本就对这门联姻投以诸多关注,谁曾想,新婚次日,新娘甚至未曾完成回门之礼,南希公主就戏剧性地回到了皇宫,这一事件无疑让皇家与颜家的联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颜家,特别是那位以才华为世人所知的长子,颜面尽失,成为了众矢之的。 尽管颜家权势显赫,但即便是这样的家族,面对这等沸沸扬扬的舆论,也无法立即平息事态,婚约虽未正式解除,人们却已在背后议论纷纷,表面上却不得不保持沉默。 然而,也有人不打算给颜廷深留丝毫情面,比如一直企图破坏这桩婚姻,借此机会上位的萧家嫡子——萧陌然。 将近辰时,萧枭忙完了手中的事务,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而萧陌然一早就入宫,趁着雨势尚未变得太大时返回家中。 听到外面的声响,萧枭转头望去,只见萧陌然持着一把油纸伞,从庭院缓步而来。 这样湿漉漉的天气本易令人情绪低沉,但此刻的萧陌然,脸上却洋溢着难得的愉悦。 萧枭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这个情绪突变的儿子,“颜家那位长子与其他女子的私情,是你搞的鬼?” 萧陌然踏上廊下石阶,将手中的油纸伞随意交给了身后的随从影二,轻轻抬眸,眼神中带着些许玩味看向父亲,“孩儿怎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父亲您这是哪里来的想法?” 萧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心里明白自己的怀疑并无实据,只是萧陌然前后态度的转变过于突兀,加之颜家的风波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不由得产生了联想。 萧枭再次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临进屋前又一次确认:“你确定不是你做的?” 萧陌然正在轻弹去衣袖上的雨珠,动作微微一顿,最终并未直接回答。 萧枭见状,心中的疑虑逐渐散去,他轻轻拍了拍袖子,心安理得地准备观赏颜家即将上演的这一场好戏。 “既非你所为,为父也就放心了。” 他正欲转身步入内室,却又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萧陌然,语重心长地叮嘱:“不过儿子,近日还是尽量少惹是非。虽然颜家与皇家的婚约看似难以维持,但当前局势太过微妙,我们且静观其变,勿急于出手。” 言罢,萧枭转身,脚步沉稳地迈向内室,而背后,是萧陌然若有所思的凝视,这场风暴的后续发展,对他而言,或许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 萧陌然脸上挂着无奈的神情,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颇感头疼。 待他一转身,衣袂轻扬,留下一个洒脱却略显沉重的背影,江离然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显然是对即将上演的好戏满怀期待。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紧随着萧枭离去的方向,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仿佛在品味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发现。 “哎呀,我好像察觉到了,咱们那位高高在上的义父,似乎对于颜家,也并没有太多的喜爱之情嘛。” 江离然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玩味,显然他享受着这份背后议论所带来的微妙乐趣。 萧陌然并未回头,只是脚步未停,继续沿着古朴而漫长的走廊向前院踱去,仿佛那些言语从未入耳,周身环绕着一种不愿多言的冷漠。 而江离然紧跟其后,步伐轻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但眼中却闪烁着好奇与探寻的光芒。 影二,一个总是默默守护在侧的忠诚侍卫,此时恰到好处地出现,将手中精致的油纸伞交给了旁边等待的侍卫,随后快步上前,面容严肃地向主子汇报近两日以来的调查详情,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对于任务的专注与认真。 另一边,颜廷深在告别公主府后,与兄长颜君并肩走在通往颜府的石板路上,雨丝轻拂,却难以拂去心头的阴霾。 当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颜廷深的面色也随之变得更加凝重,那是一种深埋于心底的忧虑与不安。 他转向颜君,眼神中满是疑问与急切:“父亲,红樱被公主的人留下了,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颜君的面色同样沉郁,但他的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对他而言,红樱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女子,在眼下的大局中,她的存在似乎微不足道。 “只要我们牢牢掌握着她的家人,她就不敢轻易乱来。” 颜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接着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对颜廷深说道:“廷深,目前最关键的是要确保这桩婚事的稳定。” “南希公主虽然表面上说要等陛下回来再做定夺,但你别忘了,陛下一直宠爱公主,特别是在婚姻这种关乎终身大事上,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只要公主能够谅解你,只要她愿意继续维持这段姻缘,你们既然已经拜了堂,只需最后一步,一切都还有转机。” 颜廷深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沉默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回答。 而颜君则将目光投向窗外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大雨,良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 “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缓缓开口,话语中充满了把握,“这样大的雨,公主定会留宿在公主府,你回去后,要诚心诚意地向公主道歉,争取在陛下回来之前,平息她的怒气。” 第318章 赔罪 事实证明,颜君的预判准确无误。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苏砚昭今晚真的没有回到皇宫,而是留在了公主府中。 由于暴雨的侵袭,天色比往常更早地黯淡下来,未及黄昏,公主府内的仆人们便已将晚餐准备妥当,提前送进了温暖的室内。 苏砚昭独自坐在餐桌旁,面对着丰盛的菜肴,却无心品尝。 那些精心烹制的食物,在她看来失去了诱惑力,只因心中所思所想,全然不在此处。 这时,贴身侍女桃月手捧着一杯热茶轻轻走了进来,见公主手持玉勺,眼神空洞地在碗中汤水里来回搅动,未曾饮下分毫,不禁多留意了几秒,随即柔声将热茶递至公主面前。 “公主是在为陛下的安危担忧吗?” 桃月关切地问道,声音温和,像是春日里的一缕轻风,试图拂去苏砚昭心头的阴云。 苏砚昭放下手中的玉勺,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她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帷幔,仿佛穿透了这雨幕,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今日的雨越下越大,我担心父皇会在归途中遭遇不测。” 她轻声说道。 桃月闻言,立刻以柔和而坚定的语气回应,试图安抚公主的焦虑:“公主放心,不会有事的。陛下身边有着众多忠心耿耿的侍卫,他们定会竭力保护陛下,不会让他涉险。” 尽管有桃月的宽慰,苏砚昭的晚餐依旧吃得索然无味,只是勉强喝了点甜汤,便吩咐侍女撤下了饭菜。 她站起身,打算返回寝宫,寻求片刻的安宁。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仆人的通报声,打断了她刚刚萌生的南希之念:“公主,颜公子来访。” 听到这个消息,苏砚昭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那份不耐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被桃月敏锐地捕捉到了。 正欲婉拒时,苏砚昭却先一步开口,语气中透着不解与困惑:“天色已晚,他又来做什么?” 紧接着,另一位侍女手捧着一只装有合卺酒的香橼盘走进了屋内,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公主,颜公子还派人送来了酒食,并希望能再次向公主赔罪。” 苏砚昭的目光落到了那象征着新婚的合卺酒上,眼神中却尽是讽刺之色。 赔罪? 用合卺酒作为赔罪的媒介? 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直接命令仆人将这一切退下。 “告诉他,本宫累了,已经歇息。再者,如果颜公子并无过错,那便无需赔罪,让他回去吧。” 言罢,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小宫女领命离去,但不久后,却又匆匆折返,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而此时的桃月,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切,适时地出现在宫殿门前,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挡在了前方。 “又有什么事情吗?” 桃月问得直接而冷淡。 小宫女连忙行礼回答:“桃月姑姑,颜公子坚称一定要见到公主一面。他说,如果公主现在不想见他,他愿意在门外等候,直到公主肯见他为止。” 桃月抬头望向那被乌云笼罩、雨幕密布的夜空,她的眼神不仅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而有所动摇,反而凝结起了一抹凌厉的寒意。 “颜公子若要坚持留下,我们作为仆人确实无法强求。但公主已安寝,不得任何人打扰。” 语毕,她锐利的目光转向小宫女,仿佛在强调着自己的命令,“你明白了吗?” 小宫女连忙点头,诺诺应允,退下了。 夜,愈发深沉,雨珠敲击窗棂的声音在这份静谧中显得异常清脆。 苏砚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皇帝信中虽承诺会尽快归来,但这持续不断的暴雨却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最终,在无尽的担忧与纷扰思绪的缠绕中,她进入了梦境,梦里既有纷乱,也有那段久未出现的怪异梦境,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寅时已过半,一声声急促的冷汗惊醒了她,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 桃月与兰滢在前殿沉睡未醒,时辰尚早,苏砚昭没有打扰她们,独自坐起身,揉了揉紧锁的眉头,掀开了被褥,走向那扇窗前,任由凉风吹散她心头的混乱与不安。 外面的雨已经悄然停歇,留下的是凉爽的空气,夹带着湿润的水汽,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悠悠渗入屋内,带来一阵阵清新而又略带寒意的气息。 她衣衫单薄,裸露的肌肤在这初夏的夜晚显得格外敏感,若是侍女桃月在此,定会贴心地为她取来轻柔的披风,将这份微凉细心挡在门外。 然而,此刻的苏砚昭,心思被纷乱的梦境缠绕,心中仿佛压着一块无形的重石,令她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这突如其来的冷风,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寒意侵袭,反而如同一缕清新的风,渐渐吹散了心头萦绕的烦躁与不安。 她倚靠在雕花窗棂边,侧脸的轮廓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分外柔和,那双含着淡淡忧愁的眼睛凝望着夜空,那稀疏摇曳的灯火似乎在与她对话,企图将梦境中支离破碎的画面再度拼凑。 那个梦,奇异而熟悉,三个月前曾模糊掠过她的梦境,醒来便如晨雾般消散无踪,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而今夜,梦境却是如此逼真,宫廷的风云变幻、雪夜里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性屠杀,还有父皇那令人心碎的惨剧,每一幕都如身临其境。 在那梦的深渊,她甚至开始怀疑,究竟哪一方是虚幻的梦境,哪一边才是冰冷的现实。 苏砚昭就这样静静地在窗前端坐,思绪万千,直到许久之后,她的意识才缓缓回归。 此时,她的身躯已是一片冰凉,而外面的世界依旧沉浸在一片迷雾之中,丝毫没有天明的迹象。 她心中毫无睡意,决定放弃再次尝试入睡的念头。 换上一件适温的衣裳,她打算到宫殿外透透气,舒缓一下心中的郁结。 然而,就在她绕过那扇绘着云鹤图案的屏风时,一个本不应出现在此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萧陌然。 第319章 占有欲 他闲适地坐在矮榻上,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只通体洁白、光滑如脂的玉酒瓶。 察觉到她的接近,他微微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与她不期而遇,碰撞出一瞬的火花。 苏砚昭的脚步戛然而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意外也有几丝微妙的戒备。 “夜色已深,你是如何避开众人眼目溜进来的?” 她的声音中藏着轻微的责怪,却又不失好奇。 男子身穿一身质地细腻的深黑色绸袍,那冷峻的面容在夜色与烛火交织的光影中显得更加难以亲近。 然而,宫殿内柔和的灯光似乎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的色彩,当他的眼睑轻轻抬起,原本锐利的目光竟奇迹般地被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所替代,仿佛内心的坚冰在这一刻被某种温暖悄然融化。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指轻巧地指向窗外,语调中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公主上次不是教导我要行事隐秘,最好是从窗户悄悄进来吗?于是,我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月明星稀,驸马不在宫中的深夜,来实践公主的睿智建议。” 苏砚昭闻言,脸上闪过一瞬的愕然,旋即几乎被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说辞逗笑。 她强忍笑意,尽量保持语气的温和,询问道:“上一次让你跳窗是为了避人耳目,萧大人,如今这大半夜的不眠不休,突然来访,又是所谓何事呢?” “当然是——”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白玉酒瓶搁置在窗沿,然后起身,步履轻盈地向她靠近,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她的心弦之上。 “来请求公主恩准,让我有幸陪伴在您身边。” 随着他的每一步接近,两人的距离在悄然之间被拉近,空气中的气氛也愈发微妙起来。 苏砚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还未及站稳,手腕已经被他敏捷地握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拉近,贴着窗边。 “萧陌然——”她惊呼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他步步逼近,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合在一起。 他温热的大手轻轻环抱住她的腰肢,那力度既坚定又带着些许过分的亲昵,让她整个身子都被固定在了他的怀抱之中,一时间,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呼吸也变得急促且不规则。 她本能地用手抵在他的胸前,清澈的双眸中仿佛投入了石子的湖面,层层叠叠的波澜在其中翻涌,紧张而又困惑地仰望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映照着的,全是他模糊而又清晰的倒影。 这一刻,萧陌然的心中似乎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悸动,一种对于长久以来渴望而不可及,现在却能如此接近她,感受到她眼中唯有自己的灵魂震动。 这种悸动,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微妙喜悦。 他的指尖在她腰间轻轻游走,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克制,却又无疑跨越了应有的界限,仿佛在试图平息那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与占有欲。 而另一只手,则轻柔地停在她的唇边,指间带着温热,在她的唇瓣上缓缓描画,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低声道:“我恳求成为公主的枕边人,不知公主可否愿意接受?” 苏砚昭咬紧了牙关,目光中带着几分恼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理智告诉她应推开他,手却违背意志,只是无力地搭在了他的胸前。 “别开这种玩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快离开这里。”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却未能动摇他分毫。 他如同磐石般稳固,身体依旧紧紧贴着她,嘴唇在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耳畔,那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公主在担忧什么?”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逗,更有一份深深的关切与笃定,仿佛要穿透她的所有防备,直接探入她的心底。 我这一路,避过了严密的守卫,轻巧地穿越了重重障碍,既有高墙需要翻越,又有狭小的窗户需要巧妙穿行。 从繁华喧嚣的萧府出发,历经曲折,直至静谧庄严的公主府,途中确信未曾落入任何一双窥视之眼。 况且,此刻已是深更半夜,漆黑如墨的天幕下,连最敏锐的守夜人都已困倦不堪,殿内更是空无一人,连公主名义上的驸马,那个几乎不在人前出现的人物,也未在此刻守护着她。 因此,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何事,都将如风过无声,无人知晓,埋藏在这漫长黑夜之中。 言毕,他的手轻轻环在她的腰际,指间不经意的温柔揉捏让苏砚昭的身子猛然紧绷,她咬紧牙关,竭力抑制着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喘息。 感受到那份突如其来的亲近,她下意识地将横在两人间的那只手放下,试图保持最后一丝距离,“萧陌然!”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闻言,眉毛轻轻一挑,仿佛对她这无力的抗拒感到有趣。 随着她微微撤回的手臂,他趁势将她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近乎无隙。 但这似乎并未达到他的目的,他更加放肆地搂紧她的腰,使得她几乎与他贴合为一体,两人的衣物,一袭夜色般的黑与纯洁无瑕的白,相互缠绕,形成鲜明而引人遐思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苏砚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像密集鼓点一般,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面对他,心中会有如此强烈的慌乱和紧张。 萧陌然的大拇指无意识地停留在她的唇角,轻柔却又带着些许挑衅地来回摩挲,时而力度加重,时而又温柔如羽毛,让苏砚昭感到一阵阵难以招架的酥麻,欲言又止,只盼他能自制一些。 正当她侧过脸颊,预备开口之际,他那停驻在嘴角的大拇指忽然前移,恰好被她微启的唇轻轻含住,那一刻,所有的言语都仿佛凝固在喉间,思绪一片空白。 第320章 弥补遗憾 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猛地低下头,借着这微妙的姿势,拇指轻压在她的唇上,不顾一切地吻了下来,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霸道的吻。 “……唔!” 苏砚昭一时错愕,他那熟悉的寒冷却带着入侵性的气息仿佛带着无形的勾子,短暂的惊愕后,她开始奋力抵抗。 而他,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腰,将她向后按去,低沉的笑声中夹杂着几分玩味,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他将她压制在半开的窗棂旁,一面与她深吻,一面故意道:“微臣翻窗前特地查看过,寝宫周围并无他人,公主背后的窗户虽然开启,但外面空无一物,公主大可不必如上次那般压抑,尽管呼救便是。” 苏砚昭:“?!!” 这番话让她震惊莫名,什么叫“尽管呼救便是”? 这是一种怎样的让人羞涩难当的言辞? 她积攒起全身的气力,欲摆脱他的钳制并呵斥他。 “你太过分了——唔!” 话未完,又被他的下一个动作打断。 “确实,微臣承认,此番作为,确实有失分寸。” 他笑得愉悦,环在她腰间的手指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收紧,顺着她的腰线缓缓游走,语气中满是戏谑:“若不过分,又怎敢踏足公主的香闺。” 话落,他猛然捏了捏她的腰,由于萧陌然多年武艺的磨炼,力道自是非同一般。 即使有所收敛,但在这紧张氛围下,仍使苏砚昭措手不及地皱眉轻吟。 他随她挣扎的动作继续下移,准确无误地擒住了她的双手腕,随后轻轻一抬,将她的手反扣在窗棂之上。 他的唇愈发放肆地与她纠缠,贪婪地索取着每一次深吻,迫使她与他呼吸交融,让本已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失去了抵抗,软化下来。 对于男女之情,苏砚昭是全然的陌生。 在此之前,她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动作又显得粗犷而直接,令她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不多时,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了委屈的泪光。 终于,在苏砚昭感到窒息边缘时,他才稍微松开了她。 然而,不待她推开,他再度将她柔软的腰肢纳入怀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她锁在怀中,并且,提前预判并化解了她所有可能的抵抗,心情愉快地指着一旁随意摆放的白玉酒壶说:“微臣深夜到访,是想重演我们大婚之夜的那一幕。” 他轻抚着她顺滑如丝的黑发,无视她愤怒又欲斥责的目光,直言不讳:“那晚情势特殊,我仅与公主共饮了交杯酒,却未能完成洞房之礼。” “我想要弥补这个遗憾。” 苏砚昭闻言,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要弥补遗憾? 补什么遗憾? 那场未曾完成的婚礼,与她并肩拜天地之人,并非眼前的他! 但那位面皮奇厚的谢某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朝那白玉酒壶轻轻一点,“酒早已备好,今夜无人打扰,天时地利人和皆具,何不就在今宵?毕竟——” 他的指尖轻佻地划过她因吻而微肿的唇边,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眼中燃烧的怒火。 “哪里有只喝交杯酒,却不进行洞房之礼的道理呢。” 苏砚昭无法再听他如此荒谬之言。 待到双腿恢复少许力气,她迅速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侧身避开那半开的窗户,下了最后通牒:“速速离开吧。” 他故意装作视而不见,眼底藏着一丝狡黠,明知故问地轻声道:“这么晚,公主殿下意欲何为,竟让微臣前往何处?” 语音落下,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戏谑。 苏砚昭牙关紧咬,目光闪烁着复杂的情感,强压下心中涌动的波澜,冷声回应:“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夜已深沉,大人该当知礼。” 说着,她又将雕花木窗用力推开几分,夜风夹杂着湿润的凉意,卷进了屋内。 她催促道:“请速回府上,勿再逗留。” 然而,他手臂悠然一展,绕过她的肩头,动作优雅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砰”地一声,将她刚推开的窗扉牢牢合上,仿佛是想关住这一刻的时光,不让它轻易流逝。 “名分于我,不过浮云罢了。若公主不嫌弃,我愿意成为上门女婿。” 他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已做好了决定。 “据闻,成为上门女婿之后,公主的居所,即是我的家。所以——”说到这里,他轻轻挑了挑眉,眼神中带有一丝顽皮与自信,“我现在,便是在自己的家中了。” 苏砚昭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微妙。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人真是舌灿莲花,骗人的手段已臻化境。” “不过——”话锋一转,她忽然抬手欲再次推开窗棂,语气坚决,“本公主并不缺乏侍卫,亦无须额外招纳上门的驸马。” 正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窗框时,萧陌然的手悄然伸出,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没有再提及上门之事,只是静静凝视着她,指了指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改口道:“雨,悄然而至。夜已深,加之雨势,外出实为不便。” 苏砚昭自然不信,正待开口反驳,他却抢先一步,指了指窗外,低声道:“听,雨声。” 言罢,果然有细微的雨声透过窗户缝隙,逐渐清晰起来。 那雨,开始是细碎的呢喃,随后渐渐汇聚成激昂的乐章,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苏砚昭闻言,神色复杂,一时无言以对。 见状,萧陌然轻轻挽起袖子,露出腕上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新鲜伤口。 那手臂苍白而有力,筋骨分明,伤口如一条蜿蜒的蛇形,在他手臂上曲曲折折向上延伸,最终隐没于暗色的衣袖之下。 他只是稍微撩起衣袖,伤口便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难以忽视的脆弱与坚毅。 他用未受伤的手比划着伤口,嘴角挂着一抹懒散而略带戏谑的笑,道:“微臣这伤,本就不甚稳定,若再被雨水打湿,恐怕这手短期内便无法再握剑护卫公主了。” 第321章 上门女婿 他半抬眸,似笑非笑地望向她,语气虽然随意,却仿佛笃定她不会拒绝,“还望公主念在微臣曾出手相救的情分上,大发慈悲,允许微臣在此暂时躲避风雨吧?” 话语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更多的是一种肯定,似乎已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苏砚昭审视了他片刻,最终没有出声反对,而他也没有急于求成,只是任由那只带着伤痕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仿佛无声的请求。 察觉到她态度的微妙变化,萧陌然心中微喜,却掩饰得极好,没有立即靠近,只是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 苏砚昭终是妥协,不再坚持让他即刻离去。 萧陌然眉梢微挑,虽是不易察觉,却难掩得意之色。 但还不待他靠近,苏砚昭已自行走向窗边右侧的雕花软椅,背对着他,言辞坚决:“萧大人留下避雨可以,切莫生出其他心思。” 他笑容温润,转过身,没有紧跟其后,而是靠在窗边,远远地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公主所说的‘其他心思’,究竟是何意呢?” 苏砚昭咬了咬下唇,侧目瞪视他,不客气地回道:“除却避雨,任何事情,均不可行!” “遵命。” 这次他应答得爽快,也不再试图靠近,保持了一种合适的距离。 苏砚昭本就无眠,经过这番折腾,更是毫无睡意。 她自斟一杯清茶,刚想问他是否需要,抬头间却发现他已独自倚窗,手握白玉酒壶,独自品酌。 苏砚昭心头一紧,目光锁定了他手中的酒壶,“你伤势未愈,怎可饮酒?” 他淡然瞥了一眼手中的白玉,语调轻松,仿佛那伤痛无关紧要,“这点小伤,不足以致命。况且,酒能解忧,也能稍减疼痛。” 苏砚昭微蹙眉头,心下担忧。 萧陌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突然,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了几分奇异的波动。 他唇角含笑,指间轻旋着那精致的玉壶,懒懒地望向她,缓缓道:“微臣听说——” “那位被废黜的驸马,竟未曾踏入公主的寝宫半步?” 言语中带有一丝不经意的好奇与玩味。 苏砚昭被他口中的“废驸马”几个字吸引,肩头的紧张略微松弛,她挑眉望向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小茶杯,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显得柔和。 “大人此言,是从何而来?” 她淡声问道。 萧陌然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浅尝一口,悠悠道:“这在皇城之中,早已不是秘密。” 雨声依旧连绵,夜色未尽,为了打发时间,苏砚昭从书桌旁抽出两卷书籍,随意翻阅起来。 萧陌然并未打扰她的南希,静默地立在一旁,陪伴左右。 她在书中寻找着慰藉,而他的目光,则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的身影。 就这样,两人在雨夜中各自为伴,直至东方泛起微弱的晨曦,雨势渐缓,天际渐渐明亮起来。 萧陌然侧身轻轻,仿佛在逃避窗外那一抹将散未散的夜色,目光穿过雨丝,落在模糊的远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思绪。 随后,他的步履不急不缓,直至苏砚昭面前止步,那距离恰到好处,既保留了尊敬,又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砚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卷的边缘,眼眸微垂,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中已渐渐模糊,是阅读已久后的疲倦,也是内心深处莫名的空洞。 她轻叹一声,书卷轻轻置于案上,背脊微微后仰,似是在寻求一丝慰藉。 抬首,她的目光穿透空气中的细微水汽,定格在他的面容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萧大人,是要离开了吗?” 萧陌然的眼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容中却隐含着几分苦涩。 “雨声渐歇,天色也将破晓,公主曾言,臣不宜出现在人前,若再逗留,恐遭非议,到那时,便百口莫辩了。” 苏砚昭闻言,眉宇间浮现出细微的皱褶,似有千斤重的忧虑压在心头。 未待她有所回应,他脸上的玩味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公主,臣今日有一事相求,希望公主能暂借一人与我。” 苏砚昭喉间的话语被生生咽了回去,眸中闪烁着疑问:“何人?” “公主的贴身暗卫,余尚。” 他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 十五分钟后,萧陌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公主府的侧门,融入那初现曙光的朦胧之中。 天际一抹鱼肚白缓缓蔓延,宣告着夜的终结,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湿润与泥土的芬芳,街道上偶尔可见积水闪烁着银光,映照着这个即将苏醒的世界。 颜廷深,这位在公主府庭院中矗立了一整夜的青年,衣衫尽湿,眼神却如同火光般炽烈,拳紧握,藏着无尽的不甘与落寞。 他在曙光初现的那一刻,最后一次深情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寝宫大门,随后决绝转身,踏上离开的道路。 不料,甫一踏出公主府的门槛,就在朱雀街的晨曦中与一生中最不愿面对,又渴望超越的宿敌——萧陌然,不期而遇。 颜廷深的脚步在府门下顿住,他的目光深邃,遥望着不远处的萧陌然,那话语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气势:“天尚未全亮,萧大人现身此地,有何要事?” 萧陌然冷哼一声,脚步缓缓停在街道的另一侧,嘴角勾起一抹戏谑:“不过是路经此地,难道谢某连这最基本的自由也不配拥有?” “或者说……” 他语气中掺杂着几分讽刺,“这公主府已成了颜公子的私有之地,寻常人连行走的权力也被剥夺了不成?” 颜廷深面色微变,语气中带有几分维护的焦急:“时候尚早,萧大人若在公主府门前逗留被外人察觉,恐怕会对公主声誉有所影响。” 然而,萧陌然并未退缩,反以犀利言辞反击:“原来颜公子亦懂名誉二字?那么,大婚之日私会他人,又是如何自圆其说,维护公主的名誉与皇室尊严呢?” 第322章 颜家公子求见 “你的那些不堪行径,早已传遍皇城,倒不如反省自身,才是真正的侮辱了公主名誉和皇家威严吧。” 颜廷深的脸上阴霾更甚,而萧陌然只是随意挥袖,不再给予他一瞥,任由颜廷深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他则心情愉悦地步入萧府,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 入门之际,余尚前来迎接。 回忆起方才的针锋相对,余尚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疑惑地询问萧陌然是否与颜廷深间存在某种恩怨。 萧陌然挥手示意,命人去请影二和影一。 面对余尚的疑问,他语调平淡却坦诚无比:“我与那位已废的驸马爷,皆曾倾心于公主,你觉得,我们可能成为朋友吗?” 余尚闻言,默然无语。 不多时,影二与影一赶到。 余尚整理情绪,正色问道:“大人召我前来,有何差遣?” 萧陌然直言不讳:“我闻南希公主派遣你调查颜廷深,而影二影一那边已有进展,如若愿意,你可以与他们共同行动。” 余尚神色一凛,旋即果断答应:“谨遵大人吩咐。” 雨过天晴,雷电风雨仿佛只是夜的一个短暂过客,皇城内外,从公主府到颜府,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往日的南希与平凡。 而关于废除驸马的种种是非,在“莫馨”的介入和那场大雨后,也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贵族朝臣们亦停止了对这段不幸婚姻的议论纷纷。 但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两天后,当安隆帝重新踏进皇宫,一切表面的南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当宫人通报安隆帝归来之际,傅媛正从如意殿返回,听闻消息后,她的步伐微微一顿,即刻吩咐身旁的兮香:“速去请公主前来。” 兮香恭敬行礼,随即前往如意殿。 待傅媛领着苏砚昭来到帝后的寝宫时,安隆帝亦刚好归来,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确切说是满脸的愠怒。 傅媛上前,关切询问:“陛下这一路可还顺畅?” 坐在龙椅上的安隆帝尽力收敛着胸中的怒火,正欲对傅媛与苏砚昭揭露怀远国的真正意图以及颜家的不轨行径,却突然被一阵匆忙的脚步打断,一名宫人急切禀报:“陛下,宋太傅携颜家公子求见。”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未知的紧张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安隆帝的声音如同冰锥划破寂静,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身为颜家家长,难道对家中子弟的行径一无所知?还是说,颜家的教诲便是如此,视皇家尊严如草芥?” 颜君的额头已渗出细汗,但仍强作镇定,以颤抖的声音回应:“陛下明鉴,微臣管教无方,愿承担一切责罚。但此事关系颜廷深个人行为,微臣确实不曾得知详情,还望陛下给予彻查的机会,证明我儿清白。” 麒麟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每个人都屏息静待着安隆帝的下一步行动。 殿外,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洁的青石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却丝毫未能缓解室内的紧张氛围。 安隆帝目光如炬,缓缓从颜廷深移到蔡永政等臣子身上,仿佛要在每个人的心底烙印下他的质询:“蔡大人,你说此事或有误会,那么你又凭什么相信,这不仅仅是颜家为维护颜面所编造的借口?” 蔡永政的额头上也隐约可见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又不失恭敬:“陛下,微臣相信颜家作为南岭的柱石,断不会拿皇家威严开玩笑。况且,微臣与诸位大人皆曾目睹颜公子的为人处世,谦逊有礼,才华横溢,此次事件或有隐情,望陛下三思。” 此刻,苏砚昭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真相的渴望,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轻声问道:“父皇,女儿只求一个真相,无论结果如何,女儿都愿意承担。” 安隆帝听闻此言,目光温和地掠过女儿,似乎在那一瞬间,铁血帝王的心中也泛起了柔软:“昭儿,你放心,父皇必定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随着安隆帝话音落下,殿内的空气再次紧绷,每个人的心中都翻腾着不同的思潮,一场关乎名誉、爱情与权谋的较量,悄然在这金碧辉煌的麒麟殿中拉开了序幕。 “你说外界那些风言风语全是无稽之谈,不足挂齿,但试问,凭什么就能断定,颜家所言即是金科玉律,无懈可击?” 颜君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急切与不甘,“陛下明鉴,驸马已然将那位女子送至公主手中,真相与否,只需召见那位女子,一问便能水落石出。” 安隆帝却不以为然,反唇相讥:“难道凡人之口,吐出的就必定是真相吗?人心难测,话语真假,又岂能轻易笃定?” 他语气一转,话语中暗藏玄机,“颜君,你可知道,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朕精心布置的暗卫。那夜的风起云涌,朕早已洞察秋毫,无所不知。” “我倒真想听听,你既对那女子心怀不轨,为何迟迟不曾动手?为何在与颜家联姻的良辰吉日,让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女子有机可乘,诱使驸马夜半时分离府私会?” “颜君,这其中,是你颜家与那女子之间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还是那名看似无辜的平民女子,实则是你们为了掩盖真相,特意推出的一只替罪羔羊?真正的莫馨,其实另有其人?” 这一番质问,如重锤击心,令颜君心中顿时一紧,正待开口辩驳,门外却传来太监清亮而有礼的通报声:“陛下,司大人与萧小将军求见。” “宣他们进来!” 随着安隆帝的命令,傅清迈着稳健的步伐首先步入大堂。 相比周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他的从容自若显得尤为突出。 他行至大殿中央,先向皇帝与皇后施以君臣之礼,言辞恭敬,“微臣拜见陛下,娘娘,见过南希公主。” 礼毕挺身,他的目光掠过跪地的颜君等人,语气看似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深意,“陛下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朝廷与皇城内发生了诸多变故。得知陛下回宫,微臣便即刻赶来。恰逢于宫门偶遇同来晋见的萧小将军。” 第323章 篡夺王权 此时,萧陌然偕同影二和余尚步入大堂,余尚身边押着一位衣饰华贵却怒形于色的女子。 她不停地挣扎与谩骂,空旷的殿堂上,她的愤懑之词清晰可闻。 面对此景,傅清并未表现出过多关注,继续向安隆帝禀报道:“据规矩,平民女子不得擅自入宫,经微臣查探才知,此女子乃是从怀远国潜入我国,且用心不良。更为巧合的是,她也自称为莫馨。” “微臣觉察事有蹊跷,遂速与萧小将军联袂入宫禀报。” 语毕,傅清退至一侧,沉默不语,静观这场颜家风雨欲来的风暴。 颜廷深跪在大殿中央,一闻“莫馨”之名,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晦暗。 而颜君在听到傅清口中提及“莫馨”,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错愕。 萧陌然侧目望了一眼端坐上首的苏砚昭,没有多言,直接指示作为公主秘密守卫的余尚,要他详尽陈述整件事情的原委。 苏砚昭与萧陌然眼神交汇一瞬,旋即各自移开目光,共同注视着被强带入殿的莫馨。 与之前颜廷深带到她面前的那个假冒者相比,这位真正的莫馨性情刚烈异常,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筹谋。 她的视线从莫馨身上移开,转向颜廷深,语气温和却带着逼人的冷意,“颜公子曾言,所救之人为一介无权无势的普通民女,那么,这位莫小姐的存在,又当如何解释?” 颜廷深内心慌乱不已,但仍坚称自己与怀远国的莫馨并无瓜葛,“微臣与她素昧平生,更不知其底细。萧小将军对公主早有非分之想,难保这不是他蓄意找来的人。” 颜君也连忙否认,“陛下,公主殿下,此女源于怀远国,犬子近半年未曾离开京城,怎可能与怀远女子有染?此事背后定有隐秘,恐是有人处心积虑挑拨皇室与颜家的关系——” “够了!” 安隆帝的耐心仿佛已到了极限,怒火终于失控,如同脱缰野马,四处燎原。 他猛然抓起桌上的两份奏折,狠狠掷在颜君和颜廷深面前。 奏折在空中翻飞,一页页揭露,字字如冰,令人心寒,“尔等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她,那么,这两份奏折又该如何解释?!” “颜君,你身为太傅,能否确保自己与怀远国毫无瓜葛?” “颜廷深,你作为朕亲自选定的驸马,能否断定自己与怀远莫家之女私下绝无任何瓜葛?” 安隆帝因愤怒而手颤,手指着地上的奏折,眼中杀机凛冽,“婚礼前后,怀远国动作频繁,多次试图干预我南岭内政。”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的每一份奏折,无一不直接或间接地提及你颜家!” “我倒要问,你颜家究竟有何手段,能让怀远国接连示好?是因为眼看将得的驸马身份,还是依仗颜家在朝中的深厚根基与强大势力,进而图谋篡夺王权?”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之中。 颜君双手紧握成拳,连连叩头,声音中满是冤屈与无奈,“陛下…… 老臣实在是冤枉啊……”陛下对于微臣,对于颜家,有着无可比拟的知遇与提拔之恩,这份恩情比天高,比地厚,老臣铭记于心,又怎敢做出忘恩负义,勾结异国的行径?” 此时,蔡永政等人也纷纷上前劝解,语气中充满了恳切: “陛下殿下,太傅大人对朝廷可谓鞠躬尽瘁,为了国家的事务劳心劳力,精疲力竭。颜家以及太傅对殿下您的忠诚,对朝廷的忠心,对南岭的一片赤诚,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请殿下务必明鉴!” 安隆帝的怒意如同火山爆发,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震得梁柱嗡嗡作响:“颜家自称对朕肝脑涂地?颜君啊颜君,你真正用心用力的,究竟是向着朕,还是觊觎着朕身后的龙椅?!”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颜廷深, “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女儿情深似海,转身却又与其他国度的女子暗通款曲,使得朕的掌上明珠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当年求娶公主之时,你卑微至极,向朕许下了种种誓言,可一旦龙婿之名加身,便弄出这等不堪的丑闻。朕真是想问问你,你追求的,到底是朕的女儿,还是南岭的万里江山?!” “颜家自诩对朝廷尽心竭力?朕尚且安稳坐于此,你们竟就胆敢与怀远国外交勾结,在国内拉拢朝臣,新婚之际就让我女儿蒙羞受辱。” “若是朕有个万一,这南岭,还能剩下什么皇家的颜面?不都成了你们颜家的天下了吗?!” 颜廷深拼尽全力摇头,急切辩解:“殿下息怒,微臣万万不敢,颜家也绝对没有二心!” “绝对没有二心?” 安隆帝强压胸中的怒火,一步一步从御阶上缓缓走下,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如果说绝对没有二心,为何颜家会与怀远国勾结,让其作为自己的靠山?” “如果说绝对没有二心,颜家又是怎样拉拢群臣,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站队效忠?今日这一出,不正是带着一群支持者前来,企图迫使朕妥协退让吗?” 蔡永政等人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不住地颤抖, 特别是听到“支持颜家”这几个字,他们个个面如死灰,神色惊慌。 傅清静默地站立一旁,即使面对安隆帝几乎要对颜家痛下杀手的怒火,他也不曾开口求情。 至于萧陌然,更是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 颜家确实包藏祸心,罪证确凿,无法抵赖。 颜君在朝多年,城府之深,无人能测。 见安隆帝对怀远国之事产生怀疑,他巧妙地避重就轻,丝毫不提外患之事,只谈论婚约问题。 然而,刚一提到“赐婚圣旨”,便被安隆帝怒声打断。 “原来颜家还记得那份赐婚的圣旨,那为何偏偏忘记了‘驸马不得干政’这一项规定?” “为何还要欺骗君上,暗中结党营私?” “难道在你们颜家眼中,朕特地标明驸马不得干政,只是在与你们玩笑嬉戏?以为只要当上了驸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篡夺那龙椅吗?” 第324章 罪证确凿 安隆帝首次将话说到如此直接,毫不留情地扯下了颜家虚伪的遮羞布。 “若挑选驸马是为了南岭选择储君,为了未来的江山考虑,为何会是你们颜家?为何不选择一个真正有才华,有能力,能够肩负起国家重担的未来君王呢?” 颜廷深猛地重重磕头,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殿下,微臣绝对没有二心,微臣所思所求,仅是希望能与南希公主共度此生,白头偕老。微臣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殿下息怒,让婚约得以延续。” 安隆帝却不屑地连一眼都不看他, 沉稳地坐回御座,宣告了他的决定: “皇家的驸马,首要条件是对公主忠贞不渝,其次是要对皇室忠心耿耿。” “而你,颜廷深,婚前婚后行为暧昧不清,婚礼尚未结束便私下会面他人,这已违背了忠诚。” “颜家本应远离朝政,却私下揽权欺君,丝毫没有忠诚与信义可言。” “这样不忠不贞,野心昭然若揭的驸马,皇家承担不起,我的女儿也承受不起。” 颜君脸色骤变,正欲辩解,却被安隆帝凌厉的眼神封住了唇齿。 颜廷深的眼眸猛然紧缩,话语坚决而不容反驳:“不行,微臣反对离婚!” 安隆帝猛地拍案,断然道:“无需离婚!” “驸马之名未曾载入皇室宗谱,只行了天地之礼,未共饮合卺酒,更未同房,此婚,根本不算数!” “从即刻起,婚约就如同废纸一张!” “我皇家之女,与你们颜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那句“婚约作废”,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颜廷深的心房。 他刹那间仿佛窒息,只能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抠入掌心,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耳边似乎响起了沉闷而悠远的轰鸣声。 那一刻,颜廷深的思绪一片混沌,外界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在外。 但在他眼中,却燃烧着不屈与痛苦交织的火焰。 他抬头,看向高居首位,对他视若无物的苏砚昭,强忍着心中如刀绞的痛苦,想要恳求安隆帝收回成命。 他可以放弃所有,只要她还能留在他的世界。 漫长的等待,历经千辛万苦,终得佳人归,他如何愿这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幸福城堡轻易崩塌。 心中那份执念犹如燃烧的火焰,炽热而坚定,他愿以自己的所有——名望、财富乃至自由,作为交换的筹码,只祈求她能心意回转,甘愿成为他此生的伴侣。 然而,帝王的旨意,如同天边雷鸣,不容任何质疑与反驳,更别提轻易的改弦更张,对于一个已失去圣眷的臣子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颜廷深的目光深邃而痛苦,眼底泛起的血丝似是内心悲愤的映照,紧握的拳头因过于用力而显露出斑斑血迹,透露出他内心挣扎的激烈。 殿堂的另一侧,蔡永政等一向忠诚于颜家,今日特地入宫为颜家求情的士大夫,在皇威之下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异议。 颜家的命运,似乎已是一片灰暗,无力回天。 朝廷的辉煌,贵族的显赫,一切的尊荣,皆源自帝王的恩典。 这份随时可能被撤销的赐予,一旦遭遇帝王的嫌恶,昔日的光彩便如流星般陨落。 这冷酷的事实,每一个权贵家族与朝廷重臣心知肚明,却往往难以坦然面对。 颜君的背脊在这一刻仿佛承受了千斤重负,佝偻之间,岁月的痕迹骤然加重,那个曾意气风发、权倾朝野的大儒,在踏入这宫殿前还自信满满,深受皇家信任,此时却如同被宣判死刑的罪人。 数十年的政治斗争,无数次揣摩帝王的心思,颜君比谁都清晰,颜家面临的灾难,已是避无可避。 他的双手颤抖,泪水混杂着悔恨与惊恐,模糊了那双曾洞察风云的眼睛。 他用毕生的智慧与努力,将颜家推向仅次于皇室的显赫地位,一步步巩固着家族在朝中的根基,直至成为天子最亲密的顾问,享受无上荣光。 权势的诱惑,让他渐渐遗忘了身为臣子应有的谦卑,以及最初的愿望——仅是让颜家保持世家之首的地位,维系家族的荣耀。 这些年,特别是与皇室联姻之后,自视地位提升,受奸佞小人怂恿,偶尔萌生的勃勃野心,此刻却如同冰水浇灌下的烈火,瞬间熄灭,只留下无尽的悔恨。 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所有的傲慢与欲望,在残酷现实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颜君深深鞠躬,哽咽的喉咙被强行压制,泪水在眼眶中翻滚,视线模糊。 “陛下,这是微臣教育子女无方,也是微臣被谗言所惑,迷失了本心,微臣知错了,恳请陛下念及微臣多年对国家、对陛下的忠诚,饶恕微臣这次……” 安隆帝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锋,冷冷地审视着颜君,眸中怒火中烧,隐含着一抹肃杀之意。 “颜君,你颜家结党私营,与敌对国怀远国勾结,居心叵测;你的儿子更是忤逆犯上,蔑视皇权,仅凭这两条,便足够株连九族!” “陛下……”颜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几近无声。 安隆帝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冷漠地下达了最后的裁决: “颜家按律当斩,但念及你昔日救驾之功,留颜家血脉一线生机。” “不过,颜家从此剥夺一切特权,男丁远离政治,女眷不得入宫,三日后,举家迁徙至兖州,未经召见,不得返回京城。” 听到这等同于流放的判决,颜君的眼神变得黯淡。 兖州,南岭边缘的贫瘠之地,远离繁华,尽管性命得以保留,生活却如同被彻底放逐。 整个大殿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良久,颜君驼着背,声音颤抖,勉强挤出一句感谢之词: “微臣感激陛下宽宏大度。” 麒麟殿之外,颜廷深不顾侍卫的劝阻,强忍着身心的剧痛等待着苏砚昭的出现。 他双眼泛红,气息不稳,当她终于走出时,他猛然推开侍卫,蹒跚着走向她,眼神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似乎有千言万语亟待倾吐。 第325章 一线生机 “公主……” 他攥紧拳头,喉头滚动,呼吸急促,盯着她,几乎是质问: “你从未想嫁给我,是吗?” “你对我,没有丝毫喜欢,对吧?” 话语间,不甘与怒气凝聚成实质,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自从萧陌然出现,你的眼中,就再无我的存在。” 他失控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苏砚昭却面色冷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接触。 颜廷深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呆呆地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僵硬地握拳,眼中的情绪翻涌,他紧咬牙关,竭力压制内心的剧痛。 他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逃避的问题: “苏砚昭,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爱上了他,是吗?因为他比我优秀,出身比我高贵,能力比我强……” “你早就对他倾心,对不对!” 婚礼之夜,苏砚昭对颜廷深深夜的私会行为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而此时此刻,她却异常冷静,那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他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路人。 她冷冷地注视着满目仇恨与不甘的颜廷深,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无情的语气,轻轻开口: “在婚礼之前,我从没想过要解除婚约。” “也没想过因为你说的那些能力和魅力去废除婚约,另选驸马。” 这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每一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掷地有声。 她的眼神清澈而冷静,没有半分动摇,直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深处。 “萧陌然确实比你出色,”她缓缓说道,语气中没有比较的意味,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但皇家重视的不仅是个人的才华横溢,更重视的是承诺的重量与信誉的基石。婚约既定,便如同山盟海誓,不论外界风起云涌,亦或是有更好的人选浮现,那婚期就像星辰一般,永恒不变。”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仪式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走到今天这步,有这样的结局,颜廷深,你真不知道原因么?” 她的问题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出来的,字字沉重,句句锥心。 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失望,也有无奈,仿佛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我反省。 她的话冷静而决绝,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尖锐而又直接,话语锋利如刀,层层剥开了那场婚姻破裂背后隐藏的真相,让一切虚伪的借口都无所遁形。 颜廷深紧咬牙关,面容紧绷,沉默成了他唯一的盔甲,防御着内心深处的脆弱与不安。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逃避的出口,但最终还是被她那穿透寒意的目光紧紧锁定,无法动弹。 苏砚昭的目光冷冽,宛如千年寒冰,牢牢地锁在他的身上,她的声音冷得几乎能凝固空气,“婚约虽早定,可你,颜廷深,从没真信过我。” 这句话,仿佛是从冰雪之中抽出的一柄利剑,直接穿透了他的心防。 “你总自怜为受害者,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悲情之中,总幻想皇室会背叛,会残忍地舍弃颜家,离弃你,转而拥抱那位在宫廷剧变中如同救世主般挺身而出的萧陌然。”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哀伤,仿佛是在为一个早已预见的悲剧哀悼。 “你猜疑,对萧陌然,对我,甚至对皇室的信誉,从不间断,这种猜忌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你的心灵牢牢束缚。” 她的言辞犀利,却也透出了一丝悲哀,是对人性的深刻剖析,也是对他无尽失望的表达。 “你羡慕萧陌然的能力手腕,于是在嫉妒与不甘中不断壮大自己,那份迫切渴望权力的心,几乎要燃烧起来,只为了证明你比他出色,你的地位比他更高。你甚至不惜借助外力,提升自己的威望,在这场无声却激烈的较量中,为自己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胜算。” 她的揭露让他无处遁形,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的自尊与骄傲。 颜廷深的内心被无情地剖析开来,那份隐秘的妒意如同被剥开的洋葱,一层层展露,露出了底下的慌张与无助。 他急于辩解,想要否认那深藏心中的复杂心思,但话语到了嘴边,却仿佛被冻住了。 “我和莫馨,真的没有任何瓜葛,公主,我心中只有你,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我的世界里唯有你的身影——” “爱又怎样?” 苏砚昭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恨意,她的话语冷硬,如同北风中的冰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满是质疑与失望。 “颜廷深,我从未埋怨过你在动荡时的无力,也未曾因你在我危难时刻的无能和道歉而轻视你。但你说爱我,那么这份爱,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是无穷无尽的猜疑?还是借着爱的名义,掩饰你内心的愧疚,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国家女子勾结,妄图操控朝政,觊觎皇权,幻想有一天能够独揽大权,然后用它来彻底束缚我?” “这就是你的爱吗?爱到可以背弃赐婚时的誓言?爱到以爱我为借口,私底下与怀远国的女子交往?爱到欺骗君主,暗中结党营私,企图控制整个朝廷?”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讽刺,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无误地刺入他的心脏。 “呵呵,这样的爱,本宫承受不起。” 说完,她决然转身,裙摆轻轻摇曳,不再给予他半分注视,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你若守信,皇室自当守信;但若你先背信弃义,就莫怪皇室随之展现的铁血与绝情。” 此时,麒麟殿前,萧陌然静静地站立,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在思考着眼前的一切,又仿佛在回忆往昔。 他的表情难以捉摸,蕴含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故事。 不久,随着苏砚昭的离去,殿内只留下了颜廷深一人,他的神情沮丧,头低垂,双唇紧抿,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而在这座宏伟的宫殿之内,一场更为复杂而微妙的权力游戏,正悄然酝酿。 处理完对颜家的严厉惩处后,安隆帝目光如炬,怒视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不住乞求饶恕的蔡永政等人。 第326章 本宫承受不起 这些人曾经权倾一时,此刻却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在他那威严的目光下,众人尚未及张口辩解,安隆帝已冷冷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夏御史、都察院左御史、太常卿等,结党营私,混淆国家公器与个人利益,实乃大不韪之举。兹决定,官阶降三级,罚俸禄三年,以此为鉴,望尔等洗心革面,勿再重蹈覆辙!” 他的话语落下,如同惊雷一般震响在朝堂之上,紧接着,安隆帝的视线又转向了另一焦点:“朝中那些曾对颜家曲意逢迎、献媚取宠者,无论官阶高低,亦将无一例外地接受审查,南岭的法纪,不容任何人践踏!”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到了莫馨身上,这个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女子,此刻已全然失色。 安隆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至于莫小姐……你出身怀远国,念及邦交,朕决定对你有所宽恕,但此举并不代表你可以逃脱应有的责罚。” “袁山!” 安隆帝突然唤道,语气中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意味,“即刻安排人手,确保莫小姐安全返回怀远国,同时转达给贵国君主——颜廷深虽然不足以成为南岭的驸马,但在婚礼前夕,却让莫小姐来南岭,与南岭的准驸马发生不当关系,这便是他口中两国友好的表现吗?” 莫馨听到这里,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拼命摇头,试图发出求饶的言语,但在森严的朝堂之中,她的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随着安隆帝一声令下,御林军迅速上前,将她带离了这个决定她命运的地方。 待殿堂内众人散去,傅清恭敬地对着高居王座的安隆帝拱手行礼,语带关切:“陛下,请息怒,怒气伤身。如今事情已妥善处理,万万不可再因那些罪臣而忧心劳神。” 一旁的傅媛也温言相劝:“这几日连续的阴雨连绵,陛下急于处理国事,不顾风雨兼程赶回宫中,身体已然过度疲惫。此时万不能再动怒,以免损伤龙体。” 安隆帝闻言,轻轻揉了揉额间,那里隐隐传来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他肩上的重担。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容逐渐淡去,转而轻拍傅媛的手背,眼中流露出温柔与安慰,无声地告诉她一切已平息。 随着外人退散,麒麟殿内恢复了难得的南希,安隆帝终于可以卸下那份高高在上的威严,露出几分人情味。 “朕的心,寒透了。” 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这些年,颜家如日中天,其势力直追司家,朕以为待他们已是仁至义尽,甚至愿以朕唯一的明珠——南希公主,许配给他们,以彰显恩宠。”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颜家手握权柄,享受着驸马的荣耀与皇族的尊崇,竟还妄图篡夺这至高无上的龙椅!” 安隆帝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失望,也有痛心。 傅清感同身受,言语中也流露出对未酿成更大灾祸的庆幸:“贪欲无止境,所幸陛下明察秋毫,及时阻止了一场可能的国之浩劫,也让南希公主免于陷入一场政治漩涡,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提及南希公主苏砚昭,安隆帝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歉疚与深切的忧虑。 作为唯一的正统公主,她生来便位于权力的风口浪尖,若是在皇室中有其他兄弟姐妹,或许还能相互制衡。 但在南岭,没有其他的皇子,储君之位悬而未定,朝中诸多大臣已默默认定未来的驸马很可能会成为左右朝局的关键人物,更何况是那位曾被视为理想人选的颜家之子。 曾几何时,颜家以其显赫的声誉、高尚的品德,深受人们的敬仰,对皇室更是忠诚不二,愿意为国家赴汤蹈火。 然而,当一人坐上了象征着半个南岭的驸马之位时,那份原本不该有的权力欲望,却如野草般疯长,最终演变成了对皇位的觊觎。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权力面前,人性的考验何其严峻。 皇帝按捺住胸膛内翻涌的忧虑,决定暂且放下关于驸马话题的追究,让那隐秘的心事沉入心底的深渊。 …… 婚约的解除、颜家被贬谪的消息,宛如一夜狂飙,骤然席卷了整座皇城。 帝王的盛怒,虽未见雷霆万钧,但从颜家一夕之间由盛转衰的命运,以及那些曾经攀附颜家权势的大臣们接踵而至的凄凉遭遇中,便可窥见其威严一角。 往昔,颜家何其显赫辉煌,如今便有多么黯然失色,门庭冷落。 勾结外敌、笼络朝廷重臣、欺瞒皇上…… 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为颜家的垮塌敲响丧钟。 众人心里明白,颜家之所以还能保全一丝生机,未遭受满门抄斩的绝境,完全是因为在那场宫变惊心动魄的时刻,颜家曾挺身而出,为皇帝抵挡了致命的一箭。 皇帝念及颜君当年的救命之恩,特赦免了颜家抄家的严厉惩罚。 特别是那些内心曾蠢蠢欲动,意图亲近颜家却又未曾实际行动的官员们,在听闻颜家被贬谪至遥远的兖州消息之后,无一不寒意彻骨,后怕不已。 颜家凭借昔日那不顾生死扞卫皇室的壮举,才勉强逃脱了灭门之灾;而在朝廷中,那些平庸之辈,又如何能与对皇室有着汗马功劳的镇国将军府萧家相提并论? 稍有不慎,对他们而言,便是铁板钉钉的严惩无疑。 一时之间,群臣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收敛起心中的非分之想,诚惶诚恐地为朝廷效力,不再有拉帮结派的非分之举。 那场轰动一时的婚约,最终如晨雾般消散,公主府上曾经张扬的红绸也被一一撤去,府邸内外显得格外冷清,昔日热闹非凡的景象恍如隔世。 公主府坐落在繁华喧嚣的朱雀大街上,曾是多少行人注目的焦点。 而今,没了门前那一片喜庆的红色装饰,府门深锁,仿佛一切又回归到了婚礼筹备前的南希。 各大世家在唏嘘感慨颜家悲惨命运的同时,也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命驸马人选。 第327章 毁于一旦 在京师之中,若论声望与手段,无人能够超越萧家的嫡子萧陌然,假若要重新选定驸马,萧家与南希公主联姻的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因此,在颜家陨落之后,那些原本打算攀附萧家的官员们,也都明智地将这份心思默默埋藏了起来。 三日之后,皇帝派遣御林军“护送”莫馨返回了怀远国的莫家,并派遣特使前往怀远国宫廷,传达南岭对于此事的明确态度。 怀远国虽近期以来以文化交流为名,与南岭交往频繁,实则包藏祸心,手段卑劣。 阴谋败露,又被南岭使者的冷嘲热讽弄得颜面扫地,怀远国君主在使臣离开之后,立即将满腔怒火倾泻在办事不力的莫德贵身上。 莫德贵面对君王雷霆之怒,哪还敢有半句辩驳,只是战战兢兢地跪地求饶。 莫馨自感在南岭受辱,回到家中便吵闹着要莫德贵上书皇帝,请求发兵南岭,以报此仇雪恨。 然而,她那忤逆之语尚未说完,脸上便挨了莫德贵重重的一记耳光,跌落在地。 莫馨虽非家中长女,但因其母章氏深得宠爱,加之她擅长取悦他人,莫德贵平素对她的溺爱远超其他子女。 莫馨一贯傲气凌人,而莫德贵这一巴掌却是狠厉无比,力量之大,令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颤声道:“爹,您打我?” 莫德贵手指微颤,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厉声呵斥:“逆女!你竟是如此耐不住寂寞?如此妒忌?竟要在他人洞房花烛之夜里兴风作浪?” “在你眼中,难道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私情?莫家与怀远国暗中筹谋多年,才走到今天的局面,眼看着大功告成,却全被你的任意妄为毁于一旦!” “你差点害得莫家全族陷入囹圄,现下竟然还有脸要求我请求发兵南岭?” 莫德贵正欲下令取来家法,严惩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门外突然闯入一位身穿华丽服饰的妇人,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 “夫君,菱儿并非故意,她一个柔弱女子,多次冒险深入南岭,其中艰辛自不必说,怎能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菱儿一人之身呢?” 妇人言语恳切,试图为女儿开脱。 莫德贵的态度在面对莫馨生母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那份绅士的包容与细腻的柔情荡然无存。 他动作粗鲁地推开那位曾给予他温情的女子,眼底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烦躁与愤怒,手指因激动而不自觉颤抖,直指莫馨,怒意如同火山喷发,几乎要灼伤周遭的空气。 “她的艰辛?笑话!每当她前往南岭,我都在暗处精心布置,派遣精锐人手为她编织一层又一层的身份掩护,替她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只消她轻轻一句,传到颜廷深的耳边,何来的辛酸与不易?” “偏偏是这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嫉妒如火,行事鲁莽,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些妇人之间的阴谋诡计,用这些低劣的争风吃醋手段,将我们精心布局的一切悉数摧毁!” 莫德贵的指责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裂了往日的温情脉脉。 章氏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惊愕,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丈夫,仿佛初次认识般陌生。 莫德贵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失控地一把夺过身边侍卫手中的鞭子,那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啸声,直冲莫馨而去,似乎要在瞬间将所有的怒意化为实质的惩罚。 章氏骤然惊醒,急忙挺身而出,用身躯拦下了那即将落下的惩罚,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与惊惧。 但莫德贵的怒气并未因此稍减,反而连同对章氏的态度也愈发恶劣:“你看看,这就是你培养出的千金,平日里在府中因为一些琐碎小事争风吃醋、横行霸道也就罢了,现在,关乎国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她仍旧这般胡作非为,仅仅因为心中那点扭曲的嫉妒,就把我们精心策划多年的计划全部搅得一团糟。” “原本,她只需要轻描淡写地劝服颜廷深去争取皇位,诞下拥有怀远国血脉的子嗣,待到颜家的地位稳固,我自然有办法悄无声息地除去南岭公主的孩子,让我们的血脉顺理成章地成为南岭的继承者,到时候,南岭这片沃土就会轻易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而她,也将成为未来的南岭储君之母,享受无尽的尊荣与辉煌。” “可她呢!” 莫德贵的声音里夹杂着失望与痛心,“颜廷深刚与皇室结盟,她就胆敢私下挑衅南岭公主,甚至在那婚礼的神圣之夜,动手脚,妄图破坏。莫馨,在你看来,一国公主岂能与后院那些只会玩弄小聪明,相互争宠的妇人相提并论?” “南岭公主,那可是名正言顺的皇族血脉,背靠整个南岭皇室,你在她大喜的日子做出此等事情,又怎会不遭到彻底的清算?怎可能轻轻放过,让你继续为所欲为?” 莫德贵用力将鞭子狠狠摔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他心中愤懑的具象表达。 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莫馨那满是怨恨的眼睛,言辞冰冷且直接:“国家间的交涉,怀远承受的屈辱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既然你享不了这份荣耀,保不住自己的未来,那就为你的愚蠢和狂妄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言罢,莫德贵如同一阵寒风,冷酷地拂袖而去,留下一片沉重的寂静。 章氏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心中大骇,连忙伸手想要拉住莫德贵,带着哭腔哀求:“老爷,菱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将她推入火坑,她——” 然而,莫德贵的动作却异常决绝,他猛地挣脱了章氏的挽留,每一个举动都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决绝,言语更是不带一丝温度:“没有了她,莫家还有嫡出的女儿,有年轻的新秀,甚至旁支的女眷也是人才济济,家族中多的是能担大任的子女。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谁也救不了她。” 第328章 守护她一世安宁 或许是为了维护表面的和平,亦或是忧虑两国一旦交恶,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引发不必要的战争,莫馨返回府邸的第三天,一封承载着怀远国国君亲自书写的道歉信,如同紧急军令一般,快马加鞭地送往南岭的皇宫。 在南岭的御书房内,安隆帝背对着宽大的窗户,手持莫德贵的信函,眉头紧锁。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驱散那股凝重的气息。 傅媛见状,吩咐人将桌上已经凉掉的热汤撤下,缓步靠近,轻声问道:“怀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安隆帝随手将信件抛在一边,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疲惫与释然:“短时间内,怀远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波。” 他接着解释:“怀远地域狭小,实力薄弱,尽管南岭眼下尚未完全恢复元气,但只要北方边境保持中立,吞并区区怀远国不过是时间问题。” 北方疆域与怀远国虽偶尔交流,但双方皆雄心勃勃,渴望着疆域的拓展,梦想成为一方霸主。 如此野心勃勃的两国,任何一方都害怕在联盟后背后被插上一刀。 傅媛随着安隆帝走向书桌旁,一边聆听,一边随口问道:“那陛下为何还愁眉不展?” 安隆帝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身为父亲的无奈与忧虑:“是为了昭昭。” 傅媛略显讶异地重复了一遍:“昭昭?” 安隆帝轻轻点头,神色复杂:“昭昭作为嫡出的公主,南岭目前又没有太子,我一方面急于为昭昭寻觅一位既能干又忠诚的佳婿,另一方面又担忧南岭未来的储君人选。” “储君?” 傅媛在安隆帝一侧坐下,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解,“陛下不是早有筹谋,打算从宗亲中挑选一名有担当的孩童过继,册立为储君吗?” 安隆帝面容沉重,眼神深远,回忆起过去二十年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上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批阅那一叠叠的奏折,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危机与挑战,那份孤独与疲惫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这个皇位,看上去似乎手握生死,操控着天下的命脉,主宰着南岭的兴衰。” “但只有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能体会到那份身不由己与沉甸甸的责任。” “高处不胜寒,权力的背后总是伴随着无尽的重负。” 昭昭自幼便沐浴在无尽的宠爱之中,对于朝堂之上的暗潮汹涌、不见血的争斗与勾心斗角全然不晓,更未体验过邻邦表面笑语盈盈、实则暗藏刀锋,以万千黎民苍生的命运为博弈筹码的阴险算计。 我内心深处本就不愿让我们的掌上明珠背负着国家兴衰、百姓安危的沉重负担,踏入那些幽暗莫测、欺诈满布的政治泥沼,因此,才萌生了为她寻觅一位既能守护她一世安宁,又能给予她无限宠爱的如意郎君的念想。 我的愿望,是让我们的昭昭远离朝廷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党派纷争,避开那一张张笑脸背后的尔虞我诈,无忧无虑地成为一位身披华服、口含玉食,终日享受世间繁华的快乐公主。 待到她婚姻美满、事业有成时,我再仔细甄选一位合适的继承人,将这片江山交付于他,自己也就能卸下肩头重担,安然退隐。 可是,经历了颜家的事件后,我才恍如梦醒,意识到先前的想法过于单纯,缺乏现实考量。 傅媛的目光与我对视,我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安隆帝我,略作停顿,继续言道:“颜家在朝多年,即便在我的严密监视之下,一旦有机可乘,仍旧对龙椅虎视眈眈。” “未来,纵使我精心挑选的储君德才兼备,但他与昭昭之间仅是宗室亲戚的关系,没有血脉的直接联系,他真的能够容纳这位身为南岭唯一的帝女——昭昭吗?又或者……”我的目光与傅媛交织在一起,“未来的帝王,真的可以毫不介意昭昭那嫡出公主的身份,不心存顾虑吗?” 皇位的传承,向来讲究正统。 就算我以圣旨明定储君,但帝女的皇家血脉无法磨灭,谁又能确保在我百年之后,那位储君仍会善待我的女儿,而非为了巩固皇权,铲除所有潜在威胁? 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而最难防范的正是这深不可测的人心。 即使我留下了保命的圣旨,为她配备了足够的隐秘卫士,可万一我离开人世后,未来的帝王产生了斩草除根的念头,那份圣旨,那些卫士,又能为她提供多少保护呢? 帝王的思绪,总是充满猜忌与不安。 这样的赌局,我承担不起。 自颜家事件之后,我终于断绝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便是精挑细选的驸马,也有可能在一瞬之间改变心意,更何况是未来可能手握皇权的帝王呢? 安隆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吐露出这些天来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忧虑:“面对难以抗拒的诱惑,人心是如此易变,依靠他人终归不如依靠自己来得牢靠。”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的人心上,把未来的安定寄望于他人之手,倒不如……” “…… 亲自掌握那驾驭权力的缰绳。” 傅媛的眼睑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陛下您的意思是……” 安隆帝坦诚相对:“朕正在考虑,逐步让昭昭参与到朝政之中。” 而在萧府之内,江离然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手持新购得的几幅艺术佳品步入了萧陌然的书房。 恰逢此时,萧陌然刚刚完成了书信的书写。 江离然不拘小节,见书桌上并无紧急公文,便大方地将自己的画轴展开,铺满了整个书案,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满怀期待地炫耀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佳作,你认为怎么样?” 萧陌然仅是随意一扫,便将占据桌面大部分面积的画卷漫不经心地卷起,薄唇轻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不错。” 江离然不满地啧了一声,对于萧陌然的敷衍并不介怀。 他整理好画卷,随意置于一边,自顾自地在书案对面落座。 第329章 颜家失势 手中轻摇着玉骨扇,悠然自得地开启了话题,谈论起近日皇城中人们私下的热门议题: “颜家失势,婚约解除,众多名门望族皆在揣测陛下何时会册立新的驸马。” “然而多日以来,陛下对此事却只字未提。” 他抚摸着下巴,沉思道,“这确实有些违背常理。” 萧陌然半垂眼帘,遮掩住眼底深沉的阴影,他靠坐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额角,轻声言道: “颜家事败,朝廷多位重臣受到牵连,包括御史等重要职位目前均为空缺,眼下的首要任务显然是选拔人才填充这些空白。” 江离然自然理解这一点,但…… 他蓦地靠近萧陌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 “南希公主的婚事,与一般世家女子择婿不同,皇城内盯着这桩亲事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 “三年前,公主刚及笄之年,就被颜家捷足先登,皇家姻缘落入颜家之手。” “现今婚约既然作废,重新选择驸马,不少世家已是蠢蠢欲动。” “听说就在最近两日,崔侍郎的长子、李御史的嫡子,以及吏部尚书的小儿子,都纷纷前往陛下那里,试图争夺这一席位。” “你呀,好不容易他们解除了婚约,公主也摆脱了束缚,为何不去陛下那里表达迎娶公主的心意呢?” 江离然的疑惑越来越浓,看着萧陌然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以前人家婚约还在,你天天往公主府跑,如今真的退了婚,你反而很少进宫了。” 最终,他总结道:“如果说陛下不提驸马之事算异常,我看你的行为也是颇不寻常。” 萧陌然见江离然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似乎永无止境,不禁……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微抬,缓缓吐露: “帝王家嘛,总是疑云密布。” 颜家,这个名门望族,在朝廷中盘根错节多年,其影响力如同千年古木般深植,而颜家的佼佼者颜廷深更是声誉远播,以他那份自信与担当,屡次在陛下面前拍胸承诺,最终赢得了陛下对这段婚姻的认可,公主下嫁颜家的消息遂如春风般吹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婚礼的喜庆氛围还未散尽,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罪状却如同暴风雨般袭来,颜家竟被揭发私通外邦,勾结朝臣,这些背叛之举,无疑是对皇家尊严的莫大挑衅。 昔日里,陛下对颜家的信任与器重,如今却化作对所有企图借公主联姻晋升权贵的世族子弟们的深深疑虑。 陛下的心,像是一池秋水,被这一石激起层层波澜,再也难以恢复平静。 江离然,那个总是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神情,手中总爱轻摇白玉折扇的公子,此刻也罕见地收起了那份闲适,折扇在他的手指间缓缓停止了摇曳。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似乎在这片刻之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想利用重新挑选驸马的契机,来整顿朝纲,净化宫廷里的不良风气?” 他沉吟着问道。 萧陌然,站在一旁,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卷册子,语调平缓,却字字千钧:“可以这么说,陛下的心思深远。” “朝堂上的党争如同顽疾,尤其是到了确立太子的关键时期,更加难以根除。虽然我朝无皇子夺位之乱,但南希公主的婚事,却无意识地与立储问题紧密相连,引得各方瞩目。” 他继续说道,言语间透露出对局势的深刻洞察。 “不论是想要延续家族百年荣光,还是觊觎那九五之尊的地位,无数显赫世家都将驸马之位视为必争之地。而陛下表面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暗中筹谋,借助颜家事件以及选驸马的时机,甄别那些不忠之人,顺带肃清朝纲。” 萧陌然的分析深入浅出,字字珠玑。 “还有一点……”萧陌然突然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住江离然,话题转向了一个更为微妙之处,“如果遵照陛下之前的意旨,驸马不得干涉朝政,那么南希公主自然也不该插手。这样一来,公主不掌握实权,未来的储君就必须从皇室内部选定。” “你可有所闻,这些年来,陛下对哪位皇室子弟青眼有加,有立储之意?” 萧陌然的问话意味深长,仿佛在试探江离然的心底是否藏有关于皇位继承的秘密。 江离然微蹙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的白玉折扇定格在半空中,不再有任何动静。 “别说将哪位皇室子嗣过继为皇太子,立为储君这种大事,就算是那条‘驸马不得干政’的规定,除了颜家,之前又有多少人真正知晓?”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冷嘲,显露出皇室内幕的复杂与隐蔽。 颜家失势之后,朝廷暂时告别了那些因追逐驸马之位而产生的纷纷扰扰,享受了几天少有的南希。 这日雨后放晴,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给宫城带来一抹清新的气息。 苏砚昭这位本应成为颜家媳妇的公主,心中想着借此机会出门走走,透透气,换换心情。 刚走出宫殿的大门,她便意外地看到了太监总管袁山正快步向如意殿赶来。 袁山一见到她,立即行了个标准的礼节,语气中满是恭敬:“奴才给公主请安。” 苏砚昭闻言停下了脚步,微微摆手示意袁山免礼。 “袁公公为何而来?” 她好奇地问道。 袁山俯身,嘴角含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回禀公主,陛下特命奴才前来,请公主移步御书房。” 苏砚昭把手中的扇子递给身边的侍女兰滢,随即跟随着袁山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路上,她随口问起:“父皇这个时候召见,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吗?” 安隆帝一般不会在雨雪天气召她到御书房,如果有事,多是在她陪伴傅媛皇后用膳时一并提及,或者是当她身体不适,整日待在如意殿时,父皇和皇后才会亲自过来。 因此,这次雨后即被召至御书房,实属罕见。 袁山俯首行礼,诚恳地回应:“奴才确实不知详情,但近日朝廷官员调动频繁,许多职位空缺,陛下连续几日都在忙碌,挑选德才兼备之人以填补空缺,稳固朝纲。刚才奴才过来之前,陛下刚刚接见了一位进宫面圣的大臣。” 第330章 责任与使命 不久之后,一行人抵达御书房。 苏砚昭在侍卫和宫女恭敬的迎接中踏进了房门。 “父皇,您召唤儿臣,有何要事?” 她轻声询问道。 安隆帝坐在宽大的书案旁,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听见女儿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墨,挥了挥手,“昭昭,快来,父皇有件要事需要与你商量。” 苏砚昭上前几步,正欲细问详情,却见父皇将案头上高高堆叠的奏折推向了自己。 望着面前的这一堆奏折,苏砚昭脸上写满了困惑。 “父皇这是……”她指了指那堆似乎永无尽头的文牍。 安隆帝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手臂一展,话语中饱含深意:“昭昭啊,既然你已与颜家解除了婚约,暂时没有其他紧要事务缠身,父皇就想,让我的公主陪在身边一起批阅奏折,也好让你不再为颜家那位薄情郎而忧心。” 苏砚昭沉默了,心中并无太多的伤感,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与颜廷深的缘分绵延多年,三年定亲,眼看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却不料风云突变,一场盛大的婚礼,转瞬之间就化为了泡影。 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未感到锥心之痛,反而在退婚之后,心头隐隐升起了一丝解脱般的轻松感。 在婚约期间,不论是父皇母后,还是萧陌然,都曾关切地问及她对颜廷深的感情。 当时,她的回答简洁而直接——“喜欢”。 在家族的安排之下,这场皇室与世族的联姻本是理所当然,喜欢自己未来的驸马,对她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如今看来,这一切的安排和所谓的喜欢,都像是被命运的风吹散的云烟,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回忆,提醒着她曾经的决定和如今的变化。 因此,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鼓起勇气,向他们坦白了那份藏匿已久的心意——她喜欢。 这份告白虽然简单,却包含了她数不尽的勇气与决心。 然而,当那些关于颜廷深婚前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包括他婚前情感的纠葛、洞房花烛夜的风波,以及与那位神秘怀远女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时,她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面对这些让人错愕的消息,除了最初的愤怒与失望之外,她竟意外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并无太多的痛苦或酸涩感。 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让她自己也感到几分讶异。 退婚的决定作出之后,她的内心非但没有因此而充满悔恨与自责,反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释然缓缓升起。 这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颜廷深的情感——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恋,而是一种基于身份和期待的选择。 选择他,是因为他是众人眼中的理想驸马,是能够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 这份情感的基石,简单而又现实,无关乎“非你不可”的热烈执着。 当颜家的态度逐渐转变,颜廷深也屡次违背曾经的誓言与承诺,她最先萌生的念头便是退婚。 在那一刻,她明白,与其维系一段缺乏真挚感情基础的婚姻,不如放手,给予彼此自由。 因此,在与颜家正式解除婚约之后,她并未陷入自艾自怜的情绪中,没有因为失去颜廷深或颜家的支持而感到沮丧。 在她心中,已经为自己铺好了新的道路,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与机遇。 面对安隆帝那双饱含期待与鼓励的眸子,苏砚昭随手拾起一册奏折,快速浏览了几行,然后,带着些许决绝,“啪”地一声合上了奏折。 那一刻,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激荡,有惊讶、困惑,甚至还有些微的不满,全部汇聚成了那双望向父皇的眼睛。 “父皇,这些都是关乎国家重大的朝廷公文,是用来给女儿消遣解闷的吗?” 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力量。 安隆帝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相反,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深沉的智慧与远见。 “朝廷公文又何尝不可作为消遣?作为帝女,辅佐父皇处理国事,乃是你的职责所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等苏砚昭继续质疑,他已指向御案旁边特意为她准备的另一张书案,那是一种无声的期许与信任。 “父皇连桌案都已经为你准备妥当,从明天开始,昭昭你每日到这里,与父皇一起批阅奏折,接见群臣。” 言辞间,尽显帝王的坚决与对女儿的期许。 苏砚昭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任凭它轻轻滑入那堆厚重的文牍之间。 她心中的疑惑如同荒原上疯狂生长的野草,蔓延开来。 她抬起眼,直视着父皇,用尽全身的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您的意思是……想要儿臣参与朝政?”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连她自己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任命震惊得愣住了。 进入御书房之前,她或许还猜测父皇的召见或许与退婚后驸马之位的空缺有关,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竟是如此重大的责任与使命。 安隆帝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似乎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我儿身为皇族血脉,承担这样的重任,既合理又正当。” 说完,他又从旁边拿出一堆朝廷文件,如同展示珍宝一般,逐一摊开放在苏砚昭面前。 “这些都是近几日的政务要事,昭昭可以先试着了解,闲暇之时多加研习。有任何疑问,随时来找父皇,我会亲自为你解答。” 安隆帝的话语里,除了身为父亲的慈爱,更有帝王对继承人的严格要求。 走出御书房,苏砚昭的步伐变得有些虚浮,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直到回到熟悉的如意殿,看着案台上不断被送来的文档与奏折,那种飘渺的幻觉才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紧张到头皮发麻的实感。 在宽敞明亮的如意殿中,不仅苏砚昭一人对此感到震惊,就连跟随左右的侍女兰滢和桃月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兰滢更是直接愣在原地,手中还端着那杯未送出的茶水,口中喃喃自语:“这……难道公主真的要在如意殿内处理国家大事了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与疑惑。 第331章 心中可有答案? 相比之下,桃月显得更加镇定,她瞪了兰滢一眼,仿佛在责备她的失态,随后将茶盘轻轻放在一旁,仔细端详着桌上的公文,最后将目光投向公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公主,陛下是不是打算让您掌握大权?” 她的语气中既有好奇,也有对这一变故的谨慎分析。 苏砚昭同样还处于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安排的消化阶段,她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也许,是这样的吧。” 正如安隆帝所言,从那日起,每当早朝结束,袁山就会奉命前来如意殿,请苏砚昭前往御书房。 上午与父皇一同审阅奏折,下午则在自己的宫殿中研究陛下特意送来的各类典籍与文献。 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与宫廷礼仪以来,苏砚昭从未体验过如此紧凑而充实的日程。 从对朝政一窍不通,到连续三天埋首于纷繁复杂的文件堆中,再到后来面对桌上那仿佛永远不会减少的奏折山,她感到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有心灵上对未知挑战的敬畏与震撼。 到了第四天下午,当苏砚昭在如意殿内,靠在桌边,额头轻轻贴着手中厚重的典籍,一边翻页一边努力将知识刻入脑海时,门外传来的一声宫女的恭敬问候打断了她的专注。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苏砚昭猛地抬起头,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定睛于殿门口那柔和而温暖的身影。 见到母亲傅媛,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母后,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 傅媛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打量着女儿,伸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随后拉起她的手,一同走进内室,笑容如春日阳光般温暖和煦,“母后只是想来看看我的宝贝公主呀。” 她的眼神中满是对女儿的疼爱与关怀。 坐定后,傅媛关切地询问起她这些日子学习朝政的感受。 苏砚昭挨着母亲身旁坐下,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头自然地靠在了傅媛肩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还好,正在努力适应。” 这份回答虽简单,却藏着她对未来无尽的憧憬与决心。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洒落,给御书房内的古旧书籍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辉。 苏砚昭坐在书案旁,手指轻轻拂过书页,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专注与认真。 自打开始在这御书房内沉浸,每日午后至黄昏的时光,她都与这些沉甸甸的历史与学问为伴。 父皇的讲解犹如甘露,点点滴滴滋养着她对治理国家的兴趣与理解,那些起初难以捉摸的知识,此刻正渐渐变得清晰且生动。 傅媛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鼓励。 这份温暖似乎能穿透层层书卷的沉闷,给予她力量。 与此同时,兮香悄无声息地将一碗热腾腾的汤羹置放于桌上,那是傅媛亲自熬煮,蕴含着家的味道与温情。 汤面升腾起的袅袅蒸汽,带着食物的香气,柔和了整个房间的气氛。 “父皇的担忧不无道理,世事多变,颜家的变故就是最好的警示。他希望咱们能掌握实权,以免将来陷入被动。” 傅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沉重,却也不乏对未来的期许。 苏砚昭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状,那轻轻的一点头,满含了对父母苦心的理解与感激。 玩笑话从她口中滑出,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万一将来我真能独当一面,是不是我的驸马就得乖乖在家,远离那些繁琐政事了?” 傅媛宠溺地轻敲她的额头,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那得看我们的小公主如何想了。若你愿意携手驸马共同治国,父母自是不会干涉。” 汤碗递了过来,热气带着母后的关怀扑面而来。 “来,趁热喝点,这是母后的心意。” 傅媛的话如同春风,让人心头一暖。 …… 京城的上空似乎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霾,迟迟未决的驸马人选让不少官员私下议论纷纷,焦虑情绪悄然蔓延。 而安隆帝则依旧如常,早朝、批折,每一件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仿佛公主的婚事已被他置于脑后。 春末夏初之际,天空仿佛破了个口子,雨水连绵不断。 南方的边陲之地,洪水肆虐,盗贼四起,更有甚者引发了局部的动荡。 一封封加急的奏报如雪片般飞入宫城,牵动着帝国的心脏。 安隆帝的命令果断而迅速,萧陌然被派往南疆,肩负平乱的重任。 多年的疆场经验让这一切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仅仅五日后,黄昏时分,他凯旋而归,未及稍作休整,便直奔皇城,向皇帝汇报战果。 叛乱平息,民众的生活逐渐回归南希。 安隆帝龙颜大悦,赏赐如流水般涌向有功之臣。 汇报结束后,大殿之内,群臣退去,只剩安隆帝与萧陌然相对而立。 皇帝的眼神深邃,语调突然转为低沉:“爱卿屡次救皇室于水火,朕欲厚赏,然卿上次言未定所求,今时今日,心中可有答案?” 萧陌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他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身影,双手不自觉紧握。 在皇权之下跪拜,他吐露了心中的唯一所愿:“臣斗胆,请陛下赐婚,愿娶南希公主为妻。” 安隆帝靠前倾听,神色复杂,未即刻答复,也未直接拒绝:“朕仅此一女,视若珍宝。陌然,你求赐婚,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还是因为真心喜欢昭昭?” “臣心所属,唯有南希公主。” 萧陌然语气诚挚,眼神坚定,“不为名利,但求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望陛下成全。” 安隆帝久久注视着他,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终于,他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不经意:“颜家之教训,你也曾目睹。当时赐婚,明确驸马不可干政。你的才华,南岭不可或缺,未来可在朝堂大放异彩。但若成皇家驸马,恐难展所学。即便如此,你还愿意吗?” 面对帝王的疑问,萧陌然声音平静而坚定:“陛下英明,南岭因您而安。朝中有众多贤臣,臣一人去留不足挂齿。臣无他求,只愿有生之年能与心爱之人共度。” 第332章 一切如常 安隆帝的思绪仿佛飘回了多年以前,那时,亦有人如此恳切地向他陈情。 他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落在眼前孤傲的背影上,眼中多了些温润,轻挥衣袖,缓缓开口:“卿之情意,朕已知晓。” 又问:“除此之外,卿可还有其他愿望?” “感谢陛下厚爱,臣别无他求。” 萧陌然答道,态度谦卑却坚决。 至于赐婚,安隆帝并未明确应承,只是淡淡地说:“卿之才德,朕甚感欣慰。若让你屈居闲职,确有不公。夜已深,朕尚有国事处理,卿旅途劳顿,先行退下休息吧。” 萧陌然施礼致谢,转身欲离。 殿门外,夜色已深,星河璀璨,仿佛预示着前方未知而充满希望的旅程。 安隆果真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的奏折被轻轻合上,金线勾勒的龙纹随着动作微妙地闪烁着。 他眉头稍展,语气忽然变得轻松愉悦,就像是与友人闲聊般说道:“哦,对了,闻卿箭术超凡脱俗,若是在处理政务之余尚有闲暇,不妨进宫来,与朕共享射箭之乐,一试彼此的手腕如何?” 萧陌然闻声,面容平静,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随即低下头,恭敬答道:“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安隆果真满意地点点头,眼神示意一旁的近侍太监袁山。 袁山,一位精干而年岁不大的内侍,立刻领悟了皇上的意图,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紧随着萧陌然的脚步,悄然跟出。 两人并未走出多远,宫道转角处,一位衣着考究、举止温文尔雅的青年映入眼帘。 他身着一袭质地优良的藏青色锦袍,头戴精致玉冠,束起的黑发如同墨染一般,正由几位宫人细心引导着,缓缓朝麒麟殿方向行去。 萧陌然脚步微滞,目光瞬间被这位青年吸引,眼神中流露出几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袁山觉察到萧陌然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低声禀告,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那位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据说之前一直居住在郢城,近来才迁至皇城。” “吏部尚书”四字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江离然之前无意间提及的“尚书幼子屡次在陛下前请命求驸马”的情景在萧陌然脑海中再次浮现,让他的眉宇间不自觉地笼上一层淡淡的忧虑。 他没有多言,只是对着袁山微微颔首示意,旋即加快脚步,匆匆离开皇宫。 天边已泛起了暮色,归途中的萧陌然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回到萧府时,夜色已深沉。 江离然这位未参与南平战事的好友,得知萧陌然归来,早早便在府中守候。 月挂中天,萧陌然踏入府门,夜色如墨,江离然紧跟其后,步入后院,一路上话语连连,试图缓解萧陌然旅途的疲惫。 然而,萧陌然只是静静听着,少有回应,显得格外沉默。 江离然误以为好友疲累,抵达后院便适时地止住话题,温柔一笑,转身悠然回房,留下空间让萧陌然得以休憩,不欲再打扰。 直至次日,阳光懒懒地爬上窗棂,时已日上三竿。 江离然手握心爱的洞箫,穿过萧陌然阁院中的曲折长廊,跨过池塘上的古朴木桥,直接走向后书房。 门扉轻启,他即刻询问:“南方的乱局是否已得到有效平息?” 萧陌然搁下手中书卷,揉了揉眉心,淡淡回答:“还算顺利。” “近日皇城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江离然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旋转着手中的长箫,看似轻松惬意地依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问道。 “没什么新鲜的,宫中朝堂一切如常。” 萧陌然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手指不经意间按在了翻开的书页上,抬眸直视江离然,突然问道:“对了,你之前提起过的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我记得尚书只有一个独子,哪里来的小儿子?” 江离然表情微愕,似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意外,但很快便恢复常态,徐徐道来:“那应该是尚书晚年所出,甚为疼爱的一个孩子。” “可惜这孩子自幼体质不佳,考虑到尚书府复杂的后院环境,为保其健康成长,数年前便将他送往了较为南希的郢城别院,最近才接回皇城。” 说到这里,江离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据说,这位小少爷虽初回京师,但其名声已不胫而走。前些日子,他在一场诗会上,仅凭手中折扇,五步成诗,技惊四座,街谈巷议间,众人皆言其才华直追当年的颜家嫡子颜廷深。而且,小小年纪,文章却写得老练圆融,文采飞扬,才情横溢。” 萧陌然对于这些并未表现出太大兴趣,他关心的焦点在于:“他对南希公主,有意思?” 此问一出,江离然一时语塞,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犹豫着如何作答。 最终,在萧陌然不容忽视的凝视下,江离然小心翼翼地道出了近日京城里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听说……也只是道听途说,孙小公子颇有几分颜家公子的风范,且对南希公主的情意……毫不掩饰。现在都传,说不定驸马之位,他或许……” 未等江离然说完,萧陌然的眼神幽深如夜,让前者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剩下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书房内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压抑,连向来不惧萧陌然冷峻气场的江离然,此时也不免感到几分不适。 正欲借故离去,江离然的手指刚触碰到长箫,准备起身溜走,却听见萧陌然语气莫测地问道:“陛下会同意,选一个活在颜廷深影子里的人当驸马吗?” “活在颜廷深影子里的人……” 江离然内心暗自感叹,不禁感慨:颜廷深虽已离去,但他所留下的“阴影”与情感纠葛却仍未消散。 他重又坐定,沉吟片刻,缓缓答道:“陛下的意图尚未明确,朝中也未有立驸马的确切消息传出。反而是京城中的贵族与大臣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各自心怀鬼胎。” 经历过萧陌然因苏砚昭而情绪失控的江离然,深知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触动萧陌然敏感的神经。 第333章 心怀鬼胎 担忧之下,经过一夜的思索,次日清晨,他匆匆敲响萧陌然的房门,计划带他前往军营散心,希望能以此舒缓其紧张情绪。 然而,不待他拉着萧陌然出门,安隆果真的旨意已经先一步到达府上。 江离然怔在原地,看着袁山满脸堆笑地行礼完毕,转而向萧陌然传达皇上的口谕:“萧大人,今日宫中并无过多政务缠身,特请大人入宫,共赏箭术,以箭会友。” 江离然猛然回神,只见萧陌然面色沉稳,从容不迫地领受了圣旨。 片刻之后,时光似乎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沉默。 萧陌然的脚步跟随着袁山的步伐缓缓迈向那金碧辉煌的宫门,每一步都踏在了厚重的历史与庄严上。 而被留下的江离然,则仿佛被定格在府邸门外,脸上的茫然如同初冬晨雾,满头问号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不解与困惑。 “箭术?” 他低声喃喃,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划过一侧,捕捉到了同样一脸愕然的影一。 二人四目相对,那目光里有着无需言语的共鸣——皆是对影二得以陪同进入宫门的不解与羡慕。 “陛下近日政务繁忙,按理应当无暇顾及其他,怎么会有心思举办箭艺比赛呢?” 江离然的心底泛起涟漪,疑问如同波纹般一圈圈扩散开来。 影一不满地蹙眉,目光追随着影二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还是无奈地收回,唇边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陛下的心思深沉莫测,恐怕这箭艺比赛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这番话像是自嘲,又带着几分对权谋世界的洞察。 江离然轻轻摩挲着下巴,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影一话语中的真实性。 良久,他点了点头,这罕见的认可让空气都显得沉重了些许。 “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话音未落,他轻轻拍了拍影一的肩膀,语调中交织着戏谑与鼓励。 “不错,影一,你这脑子开始转动了,下次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取代影二,亲自护送主子入宫了。” 这突如其来的激励让正欲黯然转身归府的影一怔了怔,半晌无言。 …… 皇宫之内,高墙深院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安隆帝褪去了龙袍的束缚,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亲率萧陌然前往箭场。 侍卫们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敬畏地守候着,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皇帝站在箭场中央,手中长弓拉满,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他悠悠问道:“谢卿箭艺超群,是否得自令尊的真传?” 萧陌然接过侍从恭敬递上的弓箭,神情肃穆,声音平稳。 “确是如此,微臣自幼便跟随家父修文习武,箭术方面颇得父亲真传,算是继承了父亲的一些遗风。” 安隆帝松开弦,只见箭矢如同脱缰的野马,破空而去,直击靶心,其精准度与萧陌然上次骑射大赛中的表现不谋而合,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望向靶心,那洞穿一切的箭,似是穿透了时空,引出往昔的回忆。 他手臂微扬,袁山心领神会,立即将新箭奉上。 “你父亲与朕,情谊深厚,一同在先帝的教导下成长,我们的箭艺均出自先帝之手。你的技艺甚至超过了你的父亲,颇具先帝的风采。” 安隆帝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感慨,几分怀旧。 萧陌然身为东方之子,对这君臣之间的礼数掌握得恰到好处,闻言立即谦逊回应,态度诚恳。 “陛下过誉了,微臣区区技能,实难登大雅之堂,怎敢与圣祖相提并论。” 安隆帝摆摆手,此刻的他,褪去了帝王的威严,更像是一个对后辈充满期待的长辈。 谈及先帝,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少年时代的光影,神色中多了几份温柔与怀念。 再次将目光转向萧陌然时,他的眼神中除了赞赏,还夹杂了一丝惋惜。 “苏、萧两家曾经的间隙,造就了你和昭昭无法从小相识的遗憾。若是没有那些误会,你们本应如我和你父亲那般,自小为伴,共同成长。” 他再次举弓,目标指向远方的靶心,“作为皇家公主,与镇国将军、南岭唯一的异姓王之子,你们无疑是天作之合,两小无猜。” 箭矢飞出,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是在哀叹那些未能交汇的命运。 萧陌然的手在拉弦的瞬间微微颤抖,事实上,他们并非完全陌生。 多年前,当帝后隐姓埋名游历东境之时,他曾于一座古朴的石桥下,无意间邂逅了那个笑容比春日阳光更加温暖的少女——苏砚昭,只可惜她未曾察觉。 直至她及笄之年,可能仍未知晓,她的世界外有这么一个人默默守护。 这一切,安隆帝自然无从知晓。 他将弓箭交予身边的侍卫,转身,目光坚定地锁定在萧陌然身上,话锋一转,谈及了今日请他入宫的真正意图。 “你父亲自小便文武双全,你随其左右,对于治国之道,必然有你独到的见解。” “最近朝中事务繁多,而你今日恰好得闲来访,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御书房,详谈国事。” 通常,臣子未经召唤,不得轻易涉足朝政。 但安隆帝心意已决,不待萧陌然有任何推辞,便吩咐袁山先行前往御书房准备。 约莫两刻钟后,袁山从御书房走出,迎接皇帝的到来。 “陛下。” 安隆帝轻轻应答,引领着萧陌然步入御书房。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滑向书桌的方向,那里曾经是苏砚昭审阅奏章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人。 “公主呢?” 他询问袁山。 袁山恭敬地俯身答道:“回陛下,刚刚皇后娘娘那边传来消息,公主去了娘娘那里。” 安隆帝轻轻点头,对萧陌然指了指苏砚昭惯用的书桌。 “陌然,坐吧。” 萧陌然感激地行礼,走向书桌。 那一刻,他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环绕于桌畔,那是属于她的气息吗? 御书房内布局严谨,但在每一寸空间里,都巧妙地点缀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绚烂而不失庄重。 第334章 商讨国事 萧陌然注意到桌上摆放着两盆纯净如雪的马蹄莲,它们在静谧中绽放着生命的光辉,引人注目。 “陛下的御书房内,花卉更显雅致。” 萧陌然不由自主地感叹。 提到花,安隆帝的脸上浮现出更为浓郁的笑容,他手指轻触那几朵马蹄莲,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与亲昵。 “昭昭从小就偏爱各种奇花异草,这里的每一株都是她亲手培育。” 他接着说,“陌然,若你喜欢,离开时可以带走一盆。” 这份赠予,不仅仅是花,更是一份跨越误解与距离的友谊,以及对未来无限的希冀。 在平日里,每当安隆帝在群臣环绕的朝堂之上炫耀起自家公主亲手栽培的花卉时,总是以一种庄重而尊贵的口吻,称其为“南希公主”。 这样的称呼,既体现了皇家的尊严,又让人感受到他对女儿才能的自豪。 然而,在与挚友萧陌然的私密交流中,这份正式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含亲情与温暖的昵称——“昭昭”。 这一细微变化,宛如春风拂面,透露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与信任。 萧陌然,一个心细如发的智者,自然捕捉到了这言语间的温情转换,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 他的目光温柔地停留在桌边精心排列的马蹄莲花上,每一朵都仿佛承载着公主的心意与汗水。 尽管内心充满感动,但他依然保持着谦逊与自持,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委婉拒绝道:“微臣何德何能,怎敢承受公主殿下亲手栽种之物,实乃惶恐之至。” 安隆帝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得更加爽朗。 他那宽广的胸襟与对晚辈的宠爱溢于言表,手指轻轻点向那盆最为艳丽的马蹄莲,决定将其赐予萧陌然。 “我的小晚种花,从不计较数量,而是在乎那份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不论是朕与皇后居住的宫殿,还是这日常办公的御书房,每一束绽放的花朵都是她的馈赠,她的用心。” 此言一出,萧陌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皇家的门槛,成为驸马,这份荣耀与责任让他既感荣幸又感沉重。 于是,他深深俯首,再次表达了对陛下厚爱的感激:“微臣诚惶诚恐,定不负陛下厚望。” 至于安隆帝口中所谓的“商讨国事”,绝非简单的寒暄。 他迅速越过那些日常琐碎,直击要害,令人将今日的奏折一一呈上。 从宏观的治国方略,到朝廷内部的隐秘较量,乃至国际形势的复杂多变,尤其是对于怀远国近期的一系列举动,安隆帝无一遗漏,皆向萧陌然征询意见。 这种程度的信任与托付,远远超出了君臣之间的常规界限,展现了安隆帝对萧陌然非凡能力的认可与器重。 夜幕悄悄降临,繁星点缀苍穹,随着一天的深入交谈,安隆帝的眼神中对萧陌然的满意与器重越发明显,即便他面容依旧波澜不惊。 有些人才华横溢,犹如天生的领导者,纵使并非出身皇族,却有资格站在权力的巅峰,指点江山。 终于,当最后一缕阳光消逝在地平线上,安隆帝轻轻放下手中的奏折,望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随意却又不失威严:“夜已深沉,宫门即将关闭,宫中有许多闲置的宫殿,陌然,今夜便留宿于此吧。明日还有要事相托,频繁出入未免不便。” 随即,安隆帝吩咐身边的袁山带领萧陌然前往月轩殿。 月轩殿与苏砚昭所居的如意殿相邻不远,夜间,借着琉璃宫灯的柔和光线,两座宫殿仿佛在夜色中遥遥相望,静谧而又神秘。 袁山引路在前,由于时已晚,宫中的小径上行人稀疏。 接近月轩殿时,只见几位宫女提着红纱灯笼,缓缓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她们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拉长,增添了几分幽静的美感。 萧陌然脚步稍作停留,目光掠过那被暖光包围的宫殿,看似无意地向袁山打听道。 袁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恭敬回答:“大人所指,乃是南希公主的居所——如意殿。” 不多时,袁山引领萧陌然来到月轩殿前,侍卫们恭敬行礼后迅速开启殿门,那是一个布置得体、一尘不染的居所。 “大人,这就是您的临时住处,一切皆已备妥,夜深了,老奴不便打扰,请大人好生休息。” 面对袁山的周到服务,萧陌然以礼回应,而袁山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更因揣测到未来可能的身份转变,态度更为恭谦。 一切安排就绪后,袁山恭敬退下,回到了安隆帝的身边,继续忠诚侍奉。 此时,亥时三刻已过,夜色浓重。 宫中的仆役们轻手轻脚地熄灭了院落里的灯光,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南希之中。 而在苏砚昭的寝宫内,她正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抬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轻轻合上手中厚重的书卷,伸展着因久坐而酸痛的身体,抿了一口桌旁的清茶,试图缓解这份身心的劳累。 转头询问贴身侍女桃月时间,声音因疲劳而显得格外柔和。 桃月轻步靠近,悄声回答:“公主,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三刻了,是否准备就寝?” 苏砚昭轻轻点头,揉搓着因长时间书写而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带着些许倦意却依然优雅地吩咐:“那么,就准备热水吧。” 桃月应声而去,开始忙碌着为公主的夜间沐浴做准备,整个寝宫渐渐充满了准备就寝的南希氛围。 在为苏砚昭更衣时,桃月轻巧地聊起了近日宫廷内外的一些小事,话语间带有一丝随意的亲密,“我听闻,那位英勇的小将军谢,自南疆平定叛乱归来,陛下今日特意在御书房设下长时间的密谈,讨论的皆是关乎国家未来的政事大事呢。” 言毕,桃月的语气转为惋惜,“真是不巧,姑娘你今日恰巧前往皇后娘娘的宫殿,不然的话,或许就能在这宫墙之内偶遇那传闻中小将军谢的风采了。” 语音未落,桃月的脑海里突然又闪现了一桩事情,“哦,对了,还有那位吏部尚书的么子,已经多次试图请求面见姑娘,每一次都被我们婉拒门外。今日,他又派专人送信到宫里,信中提及在即将举行的赏花宴上,他希望能够当着众人的面,为姑娘吟诵几首他自己精心撰写的诗词。” 第335章 擅闯闺房 “彼时,姑娘你正全神贯注于批阅堆积如山的文书,是我代为转达,帮你拒绝了他的请求。” 桃月的话语透露出一丝谨慎与细腻。 一听见“吏部尚书的幼子”这几个字眼,苏砚昭的眉间不自觉地拧成一团,显露出明显的不悦。 她竭力按捺住内心的烦躁,用一种淡然却坚决的语气吩咐道:“从今往后,凡有关孙公子的一切消息,不必再向我报告,直接回绝对方即可。” 在步入内室的门槛前,她的步伐微微一顿,眸光中闪过一抹清冷,补充说道:“另外,请你去向他转达我的意思,本宫目前无任何挑选夫婿的打算,更不会按照颜廷深大人的影子去寻找新的驸马人选。他一个未婚男子频繁出入皇宫,无论从情感还是礼法上来说,都是极为不妥的。” 桃月闻言,恭敬应答:“奴婢领命。” 对于初涉朝政复杂与国事繁琐的苏砚昭而言,每一项任务都是对她能力的严峻考验。 她酷爱围棋,棋局之上的黑白对弈,仿佛是权力斗争的隐喻,每一步棋都蕴含深远的意义,错一步便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她在棋艺上的领悟,原本以为已是深奥莫测,但涉足朝堂之后,才恍然明白,之前的那些都只是浅尝辄止。 一天的脑力激荡,直到放下最后一卷奏折,那份精神上的紧绷才得以释放,随之而来的是身心的极度疲惫。 她浸没在温热的汤池之中,许久之后,才感觉身体的疲乏稍微得到了缓解。 夜色已深,亥时将末,桃月与兰滢已经在室内点燃了助眠的安神香,铜制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带着淡淡的香气,逐渐让人的心绪回归南希。 因夜深人静,苏砚昭只身着一件轻薄柔软的寝衣。 安顿好桃月与兰滢休息后,她瞥了一眼那袅袅升腾的香烟,走向床榻之际,顺手取下了挽在发间的两支精致的簪子,轻轻放在妆台之上。 连日来的阴雨使得夜晚格外凉爽,寝殿的窗户大多时间是紧闭的。 回身迈向床边之时,她习惯性地向窗户投去一瞥,却发现适才桃月细心关上的窗户边缘,竟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苏砚昭微微皱眉,心中犹豫着是否需要过去重新合上它。 就在这一刻,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的背已被牢牢按在了冰冷光滑的红漆柱上,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呼吸戛然而止。 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多日未曾相见的脸庞。 在认出那是萧陌然的瞬间,苏砚昭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被生生扼在了喉咙里。 内心深处的戒备在不觉间稍稍松弛,但心跳却因为先前的高度紧张而加速跳动,宛如擂鼓,震撼着周围的空气。 思绪纷飞与慌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睫毛也不由自主地震颤起来。 她猛地抬起双眼,目光如箭般锐利:“萧陌然!三更半夜的,你是对违规潜入产生了特别的兴趣吗?” 话音中少了平日的温和,更多是出于惊吓之后的本能防御。 不容他辩驳,她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咬牙切齿间挤出:“这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皇宫守卫森严,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即使你立下汗马功劳,深夜私闯禁地,一旦被人发现——” “微臣走的是正门。” 他悠悠打断,声音虽平静,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趁着她尚未来得及推开自己,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柔韧的腰肢,继续道:“陛下特许微臣留在宫中过夜,而我,仅仅越过了公主宫殿的一堵围墙而已。” 苏砚昭一时语塞,话语梗在喉间。 她紧咬牙关,对他这种夜半越窗的行为愈发愤怒:“父皇允许你留宿,并非是让你住在这里。你翻越我的窗究竟是何用意?” 他面容坦诚,眼神中没有丝毫躲闪:“微臣心中所愿,仅仅是想再见公主一面。可叹自公主与颜家那场婚约烟消云散之后,公主便深居宫闱之中,而我,则被使命驱使,南下去平定那烽火连天的乱局,这份思念之情,只能深埋心底,未曾有机会得以表达。” “恰逢今日无需远行,微臣便想抓住这难得的契机,悄悄来看看心中的公主。”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期盼。 苏砚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讽的笑容,她试图推开他的靠近,以维护那份必要的距离。 然而,他不仅没有松开怀抱,反而将她更紧密地拥入怀中,那份坚定与渴望,让她感到意外与不解。 她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目光凌厉地审视着他这一举动,声音中带着冰霜般的寒冷:“萧大人,这就是你的行事作风?深夜时分,翻越窗棂,擅自闯入女子闺房?” 他轻轻勾起唇角,漆黑的双眸犹如深渊,紧紧锁住她的眼眸,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带起一阵微妙的电流。 “难道不是公主曾经言及,微臣不宜在公众场合露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韵味,黑眸深处仿佛隐藏着万千言语,手指在她柔软的唇边徘徊,仿佛在寻找着答案,不自觉间力道加重,声音中蕴含着一种复杂难名的情绪。 “如若臣在白日,循着规矩递上拜帖,按照礼仪请求觐见,公主可愿意施舍臣一个见面的机会?” 他的话语似问非问,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苏砚昭刚欲张口反驳,却在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深沉时顿住了。 他不容她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揽紧了她的腰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强吻下来。 这次的他,比起之前的两次,更加放纵不羁。 他的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唇舌之间的攻势猛烈而直接,几乎不容她有丝毫反抗的空间。 苏砚昭的抗议被堵在喉间,所有的抗拒都被封锁在这紧密相接的一瞬间。 她只能皱眉呜咽,用尽全力想要逃脱,双手奋力挣扎,从他那几乎无法撼动的掌控中解脱出来,不顾手腕上因过度抓紧而留下的红痕,转而用尽全身力气推搡着他。 第336章 挣脱枷锁 但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他坚实胸膛的那一刹那,还未等她施力,纤细的手腕再次被紧紧擒住,不留一丝挣脱的余地。 “唔!萧…… 唔!” 萧陌然将她完全拥入怀中,指尖沿着她背部的曲线轻轻按压,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让她的身体逐渐放松,抵抗的意志在不知不觉间瓦解。 苏砚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腰身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眼角闪烁着即将溢出的泪水。 对于亲吻,她并不熟悉,更不懂得如何调整呼吸,但在窒息感带来的原始恐惧驱使下,她仍旧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挣扎。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桌子上,一本翻开的书卷似乎被什么衣物不慎扫落,“啪”的一声清脆,打破了静谧的夜,宛如一个突兀的终止符,打断了这场激烈的纠缠。 冷冽的夜风趁机钻入,驱散了胸腔内积聚的窒闷。 苏砚昭努力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睫毛轻颤,目光中既有湿润的怒意,又藏着一丝不解,正待开口斥责,却被他猛然拉入了一个更加紧密的拥抱,力度之猛,令她毫无防备,脊背紧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他低垂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那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情感,就像一头被囚禁多时的野兽,终于在这一刻挣脱枷锁,汹涌而出,溢于言表。 喉间发出细微却沉重的哽咽,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寒意,似乎在故作轻松地说道: “颜廷深,在你心中,就真的如此重要?” “他早已远去,你却非要寻一个处处都与他相似的影子来替代?” 苏砚昭的责问戛然而止,她疑惑地侧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些什么,却不料被他轻轻地按住了后脑勺,动弹不得。 他突如其来的言辞让她一时错愕,更未察觉到他话语中那份既陌生又似乎充满嫉妒的情绪,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什么影子?这与颜廷深有何相干?” 她本能地反问,显得有些茫然。 萧陌然将她抱得更紧,那力量仿佛要将两人的骨骼融为一体。 皇宫里愈演愈烈的流言,让他的眼神里涌动着更为复杂的暗流,就连话语也不免染上了几分冷意: “听说吏部尚书府上的小公子林某,风度翩翩,世人皆称其为‘小颜公子’。” “整个皇城都在议论纷纷,传言说即便南希公主已经与颜公子解除了婚约,多年的情愫岂是轻易就能割舍的。而孙小公子对你更是痴情不悔,不顾一切想要填补你心中的空白,日复一日在陛下宫前对你百般殷勤,只为能够成为你的驸马。” 苏砚昭的脸上满是困惑,而萧陌然的话锋转而带上几分尖锐的讽刺: “公主对他那位前任未婚夫当真是念念不忘,他被贬谪不久,你便找了个新的对象,企图以此填满内心的空洞。” “我实难理解,公主是真心倾慕于他本人,还是仅仅沉醉于他那文人儒雅的气质中不可自拔?” 苏砚昭感到一头雾水,她这段时间全神贯注于国家大事,不曾离开皇宫半步,对于外界的这些谣言绯闻,她几乎是第一次听说。 得知这些情况后,她迅速做出澄清,不允许这样的谬论继续蔓延:“我对孙小公子略有耳闻,但他与驸马之位毫无干系,这一切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误解罢了。” 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不容他人质疑。 他微微眯起了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墨的瞳仁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指尖传递的温度仿佛能融化冰雪,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审视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仿佛能洞悉人心最隐秘的角落,直达苏砚昭的灵魂深处。 苏砚昭在这份凝视之下,感觉心头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那份专注与穿透力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这样的注视,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梦里那个始终模糊不清,却总是温柔凝望她的身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自嘲地蹙起眉头,暗笑自己把现实与虚幻混淆得太离谱。 毕竟,梦中的温柔与白日的现实,怎么可能轻易地交织在一起? 深吸一口气,苏砚昭试图将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归咎于近日繁忙而又紧张的生活节奏,想要借此平复心中的波动。 然而,她的南希很快就被上方那低沉而又略带调侃的声音打破:“是吗?可皇城里流传的消息可不同,都在热议孙小公子频繁踏入宫门,与公主殿下频繁会面,还常有诗词往来的佳话。” “孙小公子”这几个字如同一根刺,触及苏砚昭的心尖,尤其是从萧陌然口中说出来,更添了几分不快与烦躁。 “你口中的‘传言’,何时又能与真相沾边?” 她淡淡回应,语气中藏着一丝不屑。 接着,她的话锋变得更加犀利,“至于入宫,本宫日理万机,哪有工夫日日接待不知底细的外人?” 正当话题即将转向别处时,她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中多了一份挑衅与宣言,既是对着眼前的他,也似在向那个素未谋面却总被提及的“林小少爷”传达信息:“况且,身为公主,我尚且未定下婚事,怎能容许外男随意进出后宫,岂不是有损皇家尊严?” 面对她的辩解,他深深地望着她,眼底那抹由醋意滋生的寒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是被她的坚持与坦诚所触动。 他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薄唇轻轻触碰着她颈间那细腻温热的肌肤,嗓音中缠绵的情感几近于无,却又分明存在:“外面的世界议论纷纷,都说孙家有望成为皇室的姻亲,我生怕自己这份见不得光的情愫未及绽放便已凋零,因此才忍不住来求证于公主,想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否真的无风不起浪。” 苏砚昭听着这一席话,内心涌动着难以名状的讽刺与无奈。 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便妄加揣测,转眼间又似乎全盘接受,甚至还顺水推舟地利用这个时机再次深夜侵扰她的安宁。 第338章 不同往昔 苏砚昭的眼瞳猛地收缩,眉宇间紧蹙成一团,仿佛有一场风暴正在她心中酝酿。 呼吸在此刻变得混乱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她被他抚弄的肌肤无法自控地紧绷至极点,手指不由自主地蜷曲,泛白,就像是即将失去水源的鱼儿,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萧陌然!你快——” 愤怒的话语尚未出口,却被一阵由内室传来的响动打断。 桃月,她的贴身侍女,被这不寻常的动静唤醒,披着绣花外袍,带着睡意,犹豫着走到殿门口,轻声呼唤道:“……公主?您,还没休息吗?” 桃月的声音宛如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这份尴尬而危险的寂静。 苏砚昭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不仅仅是腰身,而是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 她的衣物凌乱不堪,仅存的亵衣也因他先前的动作而褶皱,显得狼狈不堪。 他这无视身份地位,近乎放肆的行为,若是一旦被桃月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心跳如鼓擂,每一次跳动都在胸腔中回响,震得她几乎要无法承受。 紧握的双手间,汗水已不知不觉渗出,冰冷而又粘腻。 而那深夜擅自闯入她寝宫的罪魁祸首,脸上却没有半点忧虑或惧怕,非但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将那只在她腰间肆意妄为的手,变得更加放肆,动作更加露骨。 “如此紧张?难道公主害怕被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似乎在享受着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 萧陌然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苏砚昭柔嫩的唇角上,那力度仿佛在试探,又似在宣告主权,他的嗓音低沉,如同深夜里的呢喃,一字一句询问,似乎要从她的眼底挖出答案。 苏砚昭的睫毛微颤,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拒绝给出任何回应,脸颊两侧的肌肤因这份坚持而泛起了倔强的红晕。 他轻笑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那笑声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魅力,接着他的唇,那温热而又带着挑衅意味的唇瓣,缓缓从她的嘴角滑落,沿着细腻的颈线游走,遗留下一串足以让人脸颊发热的温度。 寝宫内的气氛紧张到极致,静谧中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而他那几乎贴着耳边的低语,像冬日里的一把火,直烧入她敏感的耳蜗,令她不禁一阵战栗。 “要不让那人进来吧?” 他的话语中带着玩味与深意,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假如此刻有人闯入,咱们不光理由正当,还能促成就婚之事,既省时又省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提出的建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苏砚昭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决,尽管内心翻腾如海,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她的固执沉默,这种无声的抗争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无形的张力。 感受到她这份坚定,萧陌然的手微微一紧,力道之大使苏砚昭的眼眶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那晶莹的泪珠仿佛下一秒就会滚落。 门外,桃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再次响起,那声音在此刻的寝宫内显得格外清晰:“公主,您歇下了吗?需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这句话仿佛是给这紧张氛围带来的一丝微弱的缓和。 苏砚昭内心慌乱,眼皮不安地跳动,她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试图平复情绪,同时用尽全力阻止萧陌然那越界的举动,她的声音尽管努力保持平稳,但仍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必了,我已经躺下了。” 这回答让桃月稍感宽慰:“那公主好好休息,奴婢就先退下了。” 随着桃月脚步声的远去,屋内的紧张气氛逐渐缓解,苏砚昭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 而萧陌然脸上的笑意未曾褪去,他抬手欲再次触碰她因之前亲吻而变得红肿的唇,那动作之中既有挑衅也有温柔。 可他的举动彻底点燃了苏砚昭压抑的怒火,她像是被激怒的小兽,眼底闪过一抹决绝,猛然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惊诧之下,狠狠地在他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齿痕。 这股力量虽不至于破皮见血,却足以表达她的愤怒与反抗。 面对这样的反击,萧陌然没有丝毫抵抗,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任由她发泄。 直到她终于松口,他才开口,那语气温柔而带有一丝调侃:“公主解恨了吗?不满意的话,另一边也欢迎品尝。” 苏砚昭怒意正盛,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予,她借着他稍许放松的瞬间,用力推开了他,向着内室快步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然而,萧陌然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中反而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转过身,眼神紧锁在那个即便背影也透露着怒意的女孩身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正打算上前安慰,却在即将迈步之际,被旁边案几上不慎掉落的书卷所吸引。 他弯腰捡起书卷,本想随手放回,但在低头那一瞬,书页上的内容却不经意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萧陌然的动作一顿,随后悄然抬起眼眸,再次看向苏砚昭时,那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沉与玩味。 他漫不经心地将书卷放在了堆满书籍的案上,绕过案几,走向立在铜香炉旁的苏砚昭。 正当他欲再次靠近时,苏砚昭已经整理好了被他弄乱的衣物,强压着怒意转过身,一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他:“萧大人还不离去吗?” 面对她冷漠的质问,他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嘴角那抹笑意依旧,但语气却变得低沉且略带妥协:“已近子时,外头巡夜的御军众多,臣此时离开,公主不怕引人误会吗?” 此刻的苏砚昭对这样的说辞没有丝毫兴趣,想起方才他不顾一切的放肆,将她抵在柱上深吻,以及留在腰间的虎口印与那份无法忽视的疼痛,她心里满是警惕。 上次因为心软留他在公主府避雨,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以及他的诚恳,但今夜不同往昔,她不会重蹈覆辙。 她指了指紧闭的窗户,用一种带着讽刺意味的语气模仿他的口吻说:“大人武艺超群,区区如意殿的围墙又怎能阻挡得了您的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