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日常》 第1章 仵作日常[穿越] 作者:偷夹馍的文案杜思身为广大法医学人员之一,却有颗刑侦的心,阴差阳错下、他重回古代,一觉醒来竟被告知自己成了当地县衙的仵作,还是堂堂知府的干儿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杜思在这小小县城安顿下来,时不时帮助父老乡亲解除‘疑难病症’,倒也过的清闲。直到一人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各种扑朔迷离的疑团接踵而至;失踪戚姓女子,惨死书房的秦氏,河西无头男尸…一一打破杜思平静的生活,随之而来的身世之谜则彻底将他推入众人角逐游戏的漩涡。但最近…这个新来的捕快瞅他的眼神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呢?正经阳光健气受x腹黑冰山王爷攻食用指南:1.破案+谈恋爱,全程感情无虐,1v1双洁he,后期攻宠受,特别特别宠2.案子自己想的,可能会简单,尽力还原刑侦法医知识,此文套用历史背景什么的大多为蠢作者借鉴瞎掰,多处经不起考究,大家看看就好'w'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搜索关键字:主角:杜思 ┃ 配角:段景衡(井恒) ┃ 其它:悬疑、破案一句话简介:破案顺便谈个恋爱第1章 重生天刚泛起鱼肚白,一阵嘹亮鸡鸣唤醒众村民,杜思在床上滚了几下,才堪堪起身。推开松散木门,大自然的香气扑鼻而来,杜思顶着一头乱发去洗漱。晨嚼齿木、清水拭脸,这充满原始气息的做法无一不提醒着杜思——他穿越了。没错,他从地球中国某市某区某大学宿舍来到了……一个架空世界,这里与中国古代十分相像,却又不属于他所认知朝代里的任何一个。想到这里,杜思淡定的吐掉口里的木屑。他一觉醒来便躺在这个屋子,手里握着一封信,地上躺着茶杯碎片,还有湿漉的里衣领。现今正是穿越剧风靡的时代,杜思打量一番便知自己撞了狗|屎运,他认命翻开那封信,而那封信上的内容差点令他将眼珠子瞪出来。艰涩难懂的蝇头小楷写满整整一张纸,看的杜思苦不堪言,但还是大致读出信上内容。这是一位姓李的知府大人寄来的,原来他与杜思的父亲杜永秋是挚交,如今自己飞黄腾达,便想着为他儿子在县城谋个差事,好让他父亲安息。字里行间,透露出满满诚意,还立字认杜思为干儿子。原来原主名叫杜思,倒是与他同名同姓,而他刚好是法医专业的,才不至于露出马脚。杜思闭上眼,身体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原身的亲爹将他拉扯到八岁便撒手人寰,杜思一直寄宿在亲戚家里,受尽白眼,这封信对杜思来说犹如雪中送炭,他收拾行李来到隆化县,给县令大人出示这封信上的官印,才算有了个落脚处。他是怎么死的呢?在最后的记忆里,原身卧在床上,一手拿着信一手端着茶,似乎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过于激动,那时他刚好饮茶……一个不小心给呛死了。杜思用衣袖擦擦脸,简单的束起发,算是整理好仪表。古代生活枯燥无趣,洗浴不便,穿衣方式繁琐,更没有现代社会丰富的夜生活。他没有钱,晚上不能出去玩,只能看杜永秋留下的手札,之后睡觉,作息规律越来越像早睡早起的古人。杜思还没学到什么,皮肤倒愈发白皙,远远看去像发了光一般显眼。“公子,到餐点的时辰啦!”一个蓝衣小童跑进院里,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杜思。“走,跟本公子吃早饭去。”杜思挥一挥衣袖,带着小童出了小院。一些捕快早已洗漱完毕,在拐角处谈笑,他们身穿绯色圆领衫、腰间束以革带,脚携黑靴,前胸与后背均印上黑色的‘捕’字。这个朝代说起来也与中国古代大相径庭,周氏即皇姓,京城为首都,大周王朝统治已达五百余年,当今以周小皇帝周孝文当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诩封为永熙年号,隆化县身处隆兴运河河西徐州一个靠山的一个小地方,距离京城甚是遥远。譬如捕快衙役这一行业,没有古书中记载那样低贱,反而受人尊敬,虽然…拿的钱不多。面前的捕快一个个生的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眉毛粗的跟黑炭有的一拼,正义感爆棚。他们见了杜思,均眼角一斜,装作没有看到他。杜思也不生气,径直走出去。“哼、当今这世道也是愈发让人看不清,一个黄毛小儿都能去当仵作,我看母猪都能上树了!”背后中气十足的话引起许多共鸣,杜思扣扣耳朵,全当自己耳聋眼瞎。“公子,他们怎能那般说你!”小童忿忿不平道。“嘴长在他们身上,想说便让他们说去吧。”“可是…”“杜蘅,别婆婆妈妈的,我肚子都要饿扁了。”杜思一把拉起蓝衣小童,从衙门后门绕出去。蓝衣小童是他刚来到这里在集市上买来的小厮,杜思见他可怜、自己又被衙门众人集体无视,就将他带回来解解闷。他没有名字,杜思看他喜好摆弄花草,便给他起了‘杜蘅’这一名字。隆化县的村民早早起床,这时已有许多小摊店铺开张,挑担运货的人往来不穷,构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公子、他们那话也太羞辱人…”杜蘅还在纠结捕快的话,杜思刚好找到早摊。“公子,你不生气吗?” 第3章 第2章 偷盗案(一)“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飞过去的!”“我也是到后院活动筋骨才看见的,再说我有一家米铺,养活老小尚有余剩、偷你家鸡做甚?”另一人顿时炸了,他暴跳如雷、恨不得将那米商就地正|法。“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家鸡就跑到你家后院,不是你干的还能是别人?”“哼、我家米也没了,说不定是你偷了我家米,再藏起自家鸡,想要从我这里捞东西。”“这明明是你干的好事!”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打起来,堂役双眼一横,将二人拉开。“不得在此处喧闹——”被堂役这么一喝,两人有些害怕、只好离远了些。“我不与你争辩,大人、小民要寻知县大人、好为我主持公道。”养鸡户朝堂役深深一躬,双目切盼地望着他。“昨日知县大人同王捕头去了霖水县办公事,大约今日酉时才能回来。”从对话与外貌特征看,二人职业明了,一个是米商,另一个是养鸡人,且一胖一瘦、一富一穷。这时,一个捕快打扮的男人突然出现。“诶呦、大人,我这鸡后几日就要送给商人,早在前几月说好,我等不了那么久啊!”养鸡户的五官皱在一起,活像案板上的芝麻团。捕快没有作声,只是面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大人,难道县衙内无他人能帮小民?”捕快刚想出声否决,但他看到了在一旁充当吃瓜群众的杜思,转而说道。“也不是没有…你身后这位仵作,便是帮知县大人打下手的。”养鸡户与米商一听有戏,急急忙忙转过身,只看到一个白净少年与稚童。杜蘅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没有那般小。“大人,你莫不是在戏弄小民?”杜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望向淡定的杜思,憋着没出声。“我还会骗你不成,这位是知县大人钦点的仵作,本事大着呢。”养鸡户又打量一番杜思,勉强说服自己不要太过在意他的年龄。杜思压根没在意这些反话,在他看到捕快脸上耐人寻味的神色时,他就料到绝会有这一出。“可大人…这仵作不是与死人打交道,我们活人的事情……”养鸡户的停顿不言而喻。杜思撇撇嘴,谁规定仵作就不能破案子。“知县与捕头不在,现衙内只有这位仵作大人能为你主持公道。”捕快正色道。他没有说错,在这个朝代里,仵作地位比一般衙役、捕快地位要高,又比捕头低,属于不中不上的位置,在上级未归时,可以暂代一些简单差事,像这种偷盗案便是其中之一。“那…就有劳各位大人费心了。”米商突然出声。真不愧是经商的,说话就是得体,杜思忍不住多看几眼米商。“大人,我辛辛苦苦靠鸡养活一家老小,今日一大清早起床,鸡全都不见了啊!四处摸索,才在隔壁赵四家找回四只,大人、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养鸡户流利的吐出这一大串话,连气都不带喘一下,说完,他顺势向杜思跪下,这一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优美’,自然极了。杜思被这声情并茂的长篇大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扶起养鸡户。“额…快快请起,我、我尽力而为。”杜思磕绊道。养鸡户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嘴里不停的道谢,一时间杜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场面很快陷入尴尬之中。“对、事不宜迟,我们快去你家,早点找回被偷的鸡。”杜思装作严肃的样子认真道。养鸡户一听应了,开始为杜思带路,米商与杜蘅在后面跟着,那个捕快……也跟过来了。“公子,你能行吗?”杜蘅有些不放心。“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啊?万一公子你…”“到时候再说。”杜思摆摆手。事件主人公住在城北,几人走了好一会才到二人居所。“大人,此处便是小民家。”养鸡户朝杜思躬身作揖道。杜思望着眼前泥拍的土墙,再看看隔壁用砖盖的房屋,心中感叹古代的贫富差距。寻常百姓围的墙大约有1.8公尺,放在现代,在街上随便拉一个高个男子便能翻越。古代人的营养没跟上,普遍身高低,杜思也不例外,骨骼纤细、远远看去小小的一只。“你叫什…甚么名字?”杜思问。 第5章 小李被这双眼看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只见男子点点头,他才感到轻松许多。这位名叫井恒的男子便是今日来报到的新人,他已换好衣服;同是一模一样的绯色圆领衫,穿在这人身上却有股出尘的气质,而自己……小李低头瞧瞧自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小李——快跟我去城北,那儿的人手不够啦!”另一名捕快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中。“孙捕快,怎么人手不够了?”小李疑惑道。“李三与赵四都称对方偷了自己东西,半个城的人都去凑热闹了。”小李皱皱鼻子不想去,可孙捕快下一句话勾起他的兴趣。“那白脸小子正破案呢。”“嚯,那我得去瞧瞧。”小李呵呵一笑。“诶、这是谁,新来的?”孙捕快看了几眼井恒,没有在意他冷冰冰的表情,一把拍上他的肩膀。“你就同我们一起去城北,学习学习,顺道见识一下仵作大人的风姿。”井恒却略过孙捕快的手,径直向外走去。“……个还挺高,他人就这样,不好说话。”小李讪道。“嘿,这新来的、怎么好像我们是他的跟班似的。”孙捕快与小李相视一眼,跟在那个高大的背影身后。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能写出没有漏洞的案子改个时间bug第3章 偷盗案(二)杜思几人好不容易来到赵四家,身上衣物被抓破许多处。捕快赶紧将门关上,再用门栓闩紧大门。“这小小县城信息竟如此发达,民众对于八卦热情奔放似火,真是可怕、可怕。”杜思心有余悸,杜蘅尚惊魂未定。“衙门还未发告示,这些人怎么知道的?”捕快蹙额沉思道。“大人快看,这地上散落的痕迹。”比起惊慌的李三,赵四就淡定多了。几人皆朝地上望去,只见雪白米粒在黑土中分外明显,一道整齐的白线延伸至排水洞,与李三后院散乱的白米大相径庭。“二位大人,清晨卯时,小人来这米铺便看见地上的大米……和那三只鸡。”赵四一指院角,果真有三只母鸡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像地里蔫了的白菜、毫无活力,鸡的周围掉有许些毛,可怜的紧。“这鸡怎么没有精神?”杜蘅好奇的伸手摸摸。“大人,这正是小民的鸡呀!”李三叫道。杜思绕过白米走到敞开的门前,屋里摆放着许多米缸与一些印有‘米’字的空布袋,米缸周围洒了许多米,现场凌乱不堪。“小人来时,这门是关着的,小人也是看到这个脚印,才确定是小人那隔壁邻居——李三做的!”赵四指着一处黑乌乌的脚印大声说道。空布袋旁有数个被横摞成五尺高的米袋,里面装满大米,那脚印正好印在第一个米袋上,而在这之上不到二尺,还有一个通风口,通风口离屋顶极近,一般米仓都会留个这样的天窗。杜思凑近看那个脚印,确实是成年男子的大小,脚印泥土中还带有几根鸡毛,想不注意都难。“大人,这脚印与李三的脚板刚好相同,这儿还有鸡毛,李三体格瘦弱,竟是刚好能钻过通风口,所以小人认为;是李三偷了我家大米。”杜思恍若置闻,他望着通风口与下面的米袋,陷入沉思。“你的布袋也被偷了吗?”杜蘅看着被翻乱的空布袋问道。“对啊,我还数了数,少了足足五个呢,定是李三用布袋舀完米缸中的米,从门拖出去,最后关上门自己再钻出去,将大米运到自己家中,为了混淆视听,他还将米洒了两家后院,再藏起鸡,取出三只搁在我家米铺后院,倒打一靶推到我头上。”赵四笃定的说。“我昨晚在家中睡的好好的,偷你家米做甚、指不定还是你偷了我家鸡,再将米藏起来陷害我!”“你们别吵了——”捕快又横在二人中间。“你说来时…门是关着的?”杜思问道。“回大人,是关着的,门闩没有任何问题。”赵四作揖答道。“不要再叫我大人了,你们比我大一轮呢。”杜思突然笑起来,乌黑的瞳仁发亮,更显的他面相嫩。“这……”赵四觉得自己的眼快要被闪瞎了,这小仵作长得可真不赖。“唤我杜思便可。”这头二人正寒暄着,那边的捕快却默默转过身,暗道一声小白脸。 第7章 赵四一指离排风口处不远的石板,踩在上面刚好能将头探出墙壁,且石板上也有米粒。“谢谢你的配合。”杜思笑笑。他往后退几步想要找李三问话,却撞过上一个宽阔的胸膛。杜思抬头,正对上一双幽幽黑瞳,那高大的陌生青年此时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带着许些审视意味。在下一秒,青年退后,远远避开杜思,竟是回头走了。孙捕快直直盯着他,露出看好戏的样子。“李三,你平日可有饮酒的嗜好?”“小民才能堪堪养起老小,哪来的闲钱去买酒喝呢?”李三哀怨道。杜思点点头,孙捕快立即上前。“李三,你偷盗赵四家大米,事后又藏起自家鸡,证据皆在,等明日知县大人与王捕头回来,便是破案之日!”“大人明鉴呐!小民哪有胆子干着偷盗摸当,小民、小民昨晚睡的熟,我妻子可以作证!”“哼,你老婆跟你是一家的,她当然为你说话了。”“冤枉啊!小民绝没有偷盗赵四!”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李三直接了当的抱住孙捕快大腿,死活不肯松开,他哭天喊地,口里直叫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赵四看着李三这幅模样怜悯道。“来人,先将李三带入牢狱——”孙捕快一声令下,门外走进两个捕快,压起李三就要往外走。“冤枉啊!小民家中还有老母与妻子、你们不能这样草草了结、冤枉小民啊!”李三不断挣|扎,却抵不过两位捕快的力气。“且慢——”杜思大声喝道。“仵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捕快拉长语气说。“李三没有偷米。”“不是李三偷的,那米还能长腿飞了不成?”杜思拍拍李三肩膀,示意捕快松开他。“难道是赵四偷了李三的鸡?”小李皱眉道。“都不是——”院内躁动的人们突然平静下来,杜思的声音在此分外响亮。“此事与赵四、李三无关,偷盗者…另有其人。”杜思眼中一片清明,倒映着众人或震惊疑惑的面孔。第4章 偷盗案(三)此言一出,孙捕快与小李均瞪大眼睛看着杜思,李三赵四一副吃惊面孔。“公子,莫胡言乱语啊!”杜蘅拉拉杜思衣袖紧张的说。“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杜思缓缓道。被释放的李三一下子窜到杜思身后,惊恐的盯着那些捕快。“可是……”小李想说些什么,但被孙捕快挡下。“依仵作大人看,此案另有隐情?”孙捕快笑眯眯道。杜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同孙捕快拌嘴,他走到赵四面前,开始分析案件始末。“方才你说李三从米仓天窗进入,用你的口袋装了米从门运出,最后于内室关上门栓,从天窗逃出,可是如此?”“回大、公子,分毫不差。”赵四对杜思的称呼终于改口了。“这样听起来,确实并无太大问题。”孙捕快阴阳怪气的哼唧,其他捕快忍不住笑出声。“但结合米仓实景,我发现此案并没有你所言那般简单——”杜思不紧不慢得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小人不明白呐…”赵四疑惑道。“你俩要是明白就不会吵着上衙门报案了。”赵四与李三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在衙门里吵确实有点丢人。一行人随杜思来到米仓,小小的房屋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你们看这米袋与天窗。”杜思一指前方。只见装的满满得米袋堆上有一天窗,窗户再往上一点就是屋顶,整个空间略有些逼仄。 第9章 院里顿时炸开了锅,因为他们忙活半天竟只得出这个结论。“公子,别戏弄我们了!”杜蘅急道。“你也听见李三的话了吧,他不曾饮酒,鸡不健康,鞋置于门外。”杜蘅点点头。“我开始一进李三家的门,查了那鸡棚便觉的这事绝不简单,你说谁家养鸡、会给自家鸡喂酒?”“我、小民没有呐!”“可鸡棚里的米带着一股浓烈酒香。”杜思话音刚落,几人争相查看鸡棚,发现那米果然有酒味。“你的鸡少走动,而院角木头上却有鸡毛。”几人又匆匆忙忙跑到院角,那木头上还真有鸡毛。“李三只有两双鞋,进屋一定会穿脚上这双;赵四米仓里的脚印上沾有鸡毛,能留下鸡毛的鞋只有他喂鸡时穿的鞋,若他真偷了赵四的米,鞋底一定会沾有米仓地上散落的大米!”杜思这一番话犹如一磅重锤,重重的打在众人的心上。小李连忙去看那双置放在屋外的鞋,鞋底只有满满的鸡毛,毫无白米的痕迹。“胡说八道、我看还是将两人压入大牢,等知县大人的命令!”孙捕快心头一横,干脆抓个干净。“孙捕快,此案有多处蹊跷,还是谨慎为妙。”杜思试着劝阻。“我看是这两人事先串通好、来找衙门做冤大头,你却还随着他们胡来!莫不是想吓唬我们罢?”孙捕快斜眼瞧着杜思,摆出一副极为欠打的模样。杜思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上心头。“你我身兼衙门要职,做的是为父老乡亲排忧解难的工作,端的是公正廉明造福百姓的架子,怎能这般不讲理?”杜思双眼炯炯,竟叫孙捕快不敢与它对视。“这盗窃案,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关系到别人的名声信誉,孙捕快这样草率了事、不问世事高高挂起的态度也未免太过随便了吧!”一时间,整座院儿又陷入一片死寂,杜蘅擦擦双眼,这是他平时那个闲散怠惰的公子吗?高大青年双唇轻抿,眉毛轻扬,眼中闪过几丝兴味。过了好半天,孙捕快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正是自己呢。“你竟敢这样论我!你、你这胡搅蛮缠的黄毛小子!”“我看胡搅蛮缠的是孙捕快孙大人您吧!”杜思顺道接过话。“我在衙门多年,破的案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小生不才,孙大人今日露的这一手绝活也是让杜某开眼了,杜某真为孙大人断案如此神速、如此果断而感到由衷的佩服。”杜思不怒反笑,有模有样的朝孙捕快作揖。“你、你这!”孙捕快惊慌失措,失声不断。“若孙大人年事已高,我愿为您向知县大人请求放个长假,毕竟年纪大了,眼睛会不好使。”杜思话刚玩,杜蘅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院子里不久回荡起许多窃笑,孙捕快的脸愈发红了。“诶呀、太阳都到头顶,开饭时辰到了。”杜思装作认真的样子说道。“孙大人,恕杜某腹中空空,无心与您辩解,告辞——”杜思与杜蘅离开了,李三与赵四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陌生青年径直上前,走出院门,那两名捕快踌躇几番,无情的抛弃了孙捕快。“岂有此理!”孙捕快一拍大腿,气的不能自已。小李扶着他,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暗自懊恼。可恶、他也想去问杜思关于此案的推理啊!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是敏感词汇(哭第5章 偷盗案(四)杜思昂首阔步,带着杜蘅绕了一圈的路,避过身后许多人。“小公子,等等我们呐!”李三与赵四急忙跟过来。“你们跟来做甚么?”杜思疑惑道。“小人…小人想请公子吃饭,还望您赏脸。”赵四不愧是个商人,此话说的顺理成章,杜思想到口袋里叮当响的铜钱,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米商带着他们来到隆化大道一家小酒馆,上二楼雅座,点了几份菜后便开始谈正事。“公子能找到嫌犯吗?只怕待寻到,小人的米已被分个精光。”赵四笑眯眯的说。杜思想的没错,这些损失对李三而言是飞来横祸,却对赵四不痛不痒。“少挣些银子倒也罢了,小人担心今后会有其他窃贼光顾啊。” 第11章 “其三——也是那最为明显的破绽,我想…赵老板要比我更清楚。”众人立即将视线转移到赵四身上,赵四踌躇再三,开口道,“在大人提醒下,我确实发觉了…”赵四将米仓的情景同众人诉说一番,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明白了。“公子,也就是说、以李三的身高,踩上天窗下的米袋翻出去极为不便,他完全可以偷走一些现成的米袋、或是将米缸与米袋洗劫一空,而不是只拿起口袋往里填米!”杜蘅恍然大悟。“没错,李三站在那堆米袋上需将身子平铺才能出去,他为何不方便自己,非得去盗米缸里的米。”杜思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接着说。“其四,李三家后院摆放的鞋也是一大破绽,当天李三进屋穿的是他脚上这双,那么夜里摆在屋外就是今早看到的那双鞋,可是这样?”“大人说的对,确实如此。”李三点点头。“但是那双鞋鞋底并没有白米,而在我初见那双鞋时,它鞋尖朝里,按理来说,常人在换鞋时一般会将鞋放于顺手的位置,李三既然坐在屋里换鞋,鞋摆放的位置应是鞋尖朝外,由此可见,你的鞋想必是被真正的小偷拿去留痕迹了。”“啊!怪不得我今早觉得那鞋奇怪呢!”李三一拍大腿道。“大人、那小偷不可能是一个小孩吧…他怎能搬得动五袋大米与十五只鸡?”小捕快疑惑的说。“唔、你们万万不可被限定思维所拘束,谁告诉你们小偷只有一人?”杜思夹了口菜,嘴里仍说个不停,腮帮子鼓的活像只进食的仓鼠。“这极有可能为两人或两人以上作案,还有作案的运输工具,你想想、五袋大米,十五只鸡,要人工搬运要搬到猴年马月?不说暴露的危险性、这活也太累了!”他摆摆手,摆出一副疲倦模样,许多人被逗得笑出声来。“所以他们手里一定是有辆推车的,还有一个能踩上米袋刚好钻出天窗的小孩,而他们一定与你们有过接触,不然也不会如此熟悉你们的作息与房屋构造。”“你们好好想想,哪些人进过自家门口问过什么话,说不定啊,这李三的鸡还能找得着。”杜思垂下脑袋开始胡吃海塞,“我得赶紧吃饭了、说了这么多快饿死我喽”众人笑笑,逐渐散去。小捕快崇拜的看向杜思,“大人,您是怎么想到这些疑点的?”“谁让我的眼睛天生比别人大一点,就看到了旁人不曾注意的东西。”杜思眨眨眼睛,显得眼更圆了。“大人您可真会说笑。”赵四摇摇头,李三自从听到自己的鸡有可能归还的希望后,便喜笑颜开。饭桌上一时其乐融融,和气满堂。井恒凝视着笑容满面的杜思,眼瞳犹如一潭汪洋密泉,深不可测。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朋友希望能收藏一下,谢谢大家了ˋe ˊ第6章 偷盗案(五)待几人走出酒馆,杜思哈欠连天,走向了城南方向。“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赵四连忙拉住他。“当然是回衙门休息。”杜思一本正经的说,看着赵四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回去将案情好好记录,等明日知县大人回来,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赵四作揖,“那就有劳大人了。”“不用叫我大人,唤我杜思便可。”杜思扶起赵四。“我乃一介布衣,万万不可逾矩!”赵四郑重道。杜思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个米商今后是不会对他改口了。赵四与李三回去了,那两位小捕快不见踪影,杜思和杜蘅正准备回衙门,一转身竟遇上一人。“井恒兄弟…你不跟他们一起过去吗?”眼前的冷峻青年摇头,自然而然走到杜思身侧。杜蘅见状,连忙将脸埋入杜思衣袖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行走。杜思:“……”他不住频频望向一旁的井恒,他身形高大,面容俊丽,即便穿着捕快绯色圆领衫也丝毫不影响,反而惹来许多人驻足停留,一些豆蔻少女望穿秋水,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都说红颜祸水,现在看来,男人生得一张好面容也是如此,看着众人的反应,杜思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大人。”井恒冷不丁吐出这两个字,将杜思吓得不轻。“我我我在!”天知道他差点咬到舌头!“你如何辨别真伪。”这没有起伏的语气让杜思生出自己正被盘问的感觉,出于职业操守(虽然他只是个半吊子的大学生),杜思还是认真答道。“联系实情与广大群众提供的信息,依照法定程序发现和收集有关案件的各种证据…保护百姓人身安全保障。”“公子,我怎么听不懂啊。”杜蘅两眼放光,头昏脑胀。“总而言之,就是按照程序一步步推敲、排除嫌疑人,查证真正犯人。”杜思顿了顿,接着说,“此案嫌疑人已排除赵四李三,具体范围应该在这人的亲朋好友中。”杜思沉思道,他极想为这些遭受冤屈的人讨回公道,也正是凭着这份冲动,他才能在进入法医专业后一直学习侦查。“或许你能还赵四与李三二人清白,普天之下,冤案无数,你绝无可能顾及所有。” 第13章 “……可是地上全是脚印。”“正是如此,我才觉得奇怪。”杜思牵起杜蘅的手,向城南走去。“今早这起失窃案件传播的极快,大伙来凑热闹刚好将车轮印记踩没。”“这是巧合吗?”杜蘅昂起小脸。“这里又没有wi-fi,民众怎么赶的这样巧,李三赵四报案时间在卯时,我们去城北几乎无人知晓,而辰时便已有许多人聚在四周,他们是如何得知李三赵四家被偷了呢?”杜思望着周围店铺,视线从一张张脸上滑过。“…公子、听不懂啊。”“杜蘅,多吃豆腐脑、补脑。”杜思揉揉他的脑袋。“公子,莫要戏弄我!”“快及酉时,知县大人也该回来了。”此刻天边满布红霞,云彩被夕阳映照出血一般的颜色,艳丽至极。主仆二人吃完饭走回衙门,却没有收到知县大人归来的消息。一直到傍晚,当杜思将疑点记录完毕,县令仍未回。杜思待在院里实在熬不住,想要回屋休息时,一个背光而立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井恒正站在院中,面朝月光负手而立,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杜思也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尤其这人今儿还打击他的热忱,便径直走回屋。临睡前,他又翻开那位姓李的知府大人给原身的信,感叹这副身体工作来的顺水推舟。若称今早的事情是巧合,那么杜思的职位便是奇迹,不说其他的,这位知府大人对原身的能力真是自信,十五岁的仵作、传出去绝对没人会信。这其中奥妙,真是令人啧啧称奇。古人言,朝野无人莫做官,今朝杜思得了原身的势,不至于从布衣起奋斗,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杜思将信放回枕底,吹了蜡烛进入梦乡。在这屋的灯熄灭后,屋外的井恒缓缓侧头,望向杜思的方向,眼眸犹如林间幽光,忽暗忽明。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江歌事件,真是心疼,希望她妈妈能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话说我一直没把小攻化名放到文案上,眼瞎第7章 偷盗案(六)第二日,知县仍没有回来,同时从霖水县传来一封信,称知县大人还要在那里停留数日。这使在门口巴望的李三无比绝望,对他而言,只要多过一天,鸡能归还的可能性就越小。古代断案时日比杜思想象的要长许多,尤其是人命案子,短了数来月,长了能查个五六年,遇上想快快结案的县令就更惨了,不仅没有讨回公道,很有可能还被安上罪名拖入大牢。杜思并没有放弃,他让李三赵四回去好好想想自己与哪些人近距离接触过,而他则想办法寻找墙上脚印的主人。“公子,县城之大,你要挨家挨户搜吗?”杜蘅问道。杜思没有回话,他来到一家店铺,抓了满满一把手的糖让老板包起来。“你要买给我吃吗?”“这些糖可是有用处的…”说完,杜思当着杜蘅的面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公子、我也要吃!”“好好好,给你。”哄好杜蘅,二人走在街上,杜思来到街角一个小茶铺,点了两杯绿茶后,便开始盯着街道。直到一群追逐嬉闹的幼童经过——杜思向杜蘅耳语,杜蘅奇怪的看了自家主人一眼,跑到那群孩子面前。“那儿有一个大哥哥发糖,他说让我找其他小孩过来,就给我更多的糖。”面对一双双疑惑的目光下,杜蘅张开手,露出一小堆糖粒。“现在快去领,一会儿就没啦!”杜蘅再次催促道。于是,这些小孩每人在杜思那里领到一颗糖。“若你们能拉到更多的人,我还会发糖,一人一颗,一定是不超过十一的孩子。”杜思吩咐完,只见每一个小孩如临大敌般望着对方,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不一会便没了踪影。“公子,这样能把所有小孩叫过来吗?”“放心、我还有其他办法…”杜思含着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一个时辰,小茶铺前聚集了一大帮小孩,每个人望着杜思手中的纸袋,眼中盛满亮晶晶的光。杜思开始发糖,他买的足够多,袋中还有剩余。“你们还想吃吗?”杜思笑眯眯道。 第15章 “哟,这不是咱们的杜大人嘛,案情可有进展啊?”孙捕快硬生生拦住二人去路,鼻孔朝天,想要奚落这对主仆一番。“若你忙活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那得多难堪、我可真替大人着急。”孙捕快捶胸顿足,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那装模作样的架势看的杜思真想提拳揍他一顿。“好狗不拦路,恶狗常挡道。”杜思呵呵一笑,“孙捕快,你是当好狗、还是坏狗啊?”“你、你!”孙捕快说不过他,往后连连倒退几步。“乖,孙大人真听话。”杜思趁机上前,眼看着就要绕过孙捕快。这时,有一高大身影骤然出现。杜思再一次撞上井恒,他发觉自己的头像是磕到一块石板上,相比之下,他的力量微小的可怕。这下换到杜思连连后退,他捂住头惊讶的抬起脑袋,却只能看到井恒线条流畅的下巴,绯色圆领衫外露的一截脖颈并不纤弱,杜思仿佛能听到藏匿于肌肤下血液跳动的频率。一股淡淡香气扑鼻而来,杜思的脸逐渐升温,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一声轻笑从他头顶传来,充满对他某个先天不足劣势的轻蔑。杜思卵足劲昂起头,结合那人脸上的表情,他终于肯定了一个事实。——这特么的是在笑自己矮啊!在杜思刚放下捂在头上的手时,井恒突然闪开。于是杜思头也不回的跑了。“回来!我还没问完话呐——”孙捕快气急败坏的呼喊被两人远远甩在身后。“公子、等等我!”杜思脑中一片混乱,他毫无预兆的停下,差点令身后的杜蘅扑到路人身上。“公子,你怎么了?”“没事。”杜思拍拍脸颊,说服自己刚才的反常一定是自己早饭吃太多撑的、一定是!“好,我们去查案吧!”杜思僵硬着身体朝前走。“……公子,那是城南,我们已经到衙门了。”杜蘅无奈的说。“是吗?”杜思摸着后脑勺走回来。“公子你断案时十分机敏,可平日却吊儿郎当的…真拿你没辙。”“人生在世,寿元不过尔尔,为何要拘泥于世俗,给自己不快呢?”杜思撇撇嘴,用力按压杜蘅的脑袋,笑的轻浮。“看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杜蘅翻翻白眼。“没有姑娘,还有男人。”杜思笑的猥琐起来。“…公子,我不认识你。”杜蘅急急走开。“刚刚与你开玩笑的!”杜思连忙追上去。谁知这句戏言,一朝居然成真…以至于杜思被那人吃的死死时,总要感慨当日的自己嘴怎么就那么贱(滑稽。二人折腾一番便要去城北,这时,衙门前的身影引起了他们注意。那是一个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她徘徊在大门口前,久久不肯离去,配上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不注意都难。主仆相视一眼,朝那妇人走去。“你在这里做什么?”杜思突然出声,差点没将妇人吓得半死。“谁在这儿?”“当然是活生生的人,你怕什么。”杜思有些好奇。那妇人白了杜思一眼,接着探头去看衙门。“你要报案吗?”“与你何干。”妇人没有理会他,只忙着朝前看。“我是知县大人手下的小吏,若你想报案,同我说就行。”杜思有模有样的作揖抱拳。这么一下还真把妇人唬住了,她老老实实的开始向杜思报告。“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最近城北偷盗案闹的沸沸扬扬,民妇怕耽误衙门官差办案,才来禀报消息。”杜思神色一凛,直觉告诉他,这个妇人会提供重要线索。“十四号那晚,民妇本在家中歇息,忽闻一阵脚步声,从窗缝往外看,一个背着行李的小娃娃从我家门前经过,谁知十五号就出了案子,听闻赵四墙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脚印,民妇就想、那天夜里所见的娃娃定与此案有关。”杜思勾起嘴角,看来上天还是站在他这边。 第17章 “我不信、他一定是凭自己真本事来的,我昨儿用这双眼全看见了!”“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什么本事不本事的、能比得过人家有个做知府的干爹么?”“杜大人不是那种人!”“唷、连大人都叫上了,莫不是你也收了那小子的好处…”声音戛然而止,两名捕快与蹲在一旁的杜思不期而遇,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两位幸苦了,今日又为隆化县的平安添砖加瓦。”杜思笑眯眯道。“这…大人好!”那个夸他的小捕快连忙行礼。这时,杜蘅买完糖,从那头赶来。“杜蘅、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杜思感慨着,拉起杜蘅就往前走。“我有要事相办,恕不能陪二位聊嗑了。”那个帮他的小捕快突然开口道,“大人,您不记得小人了吗?”杜思回过头,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那天在隆化大道酒馆,小人才陪您用过餐啊。”“噢,我想起来了、是你!”杜思隐约记起桌上有两个小捕快,“另一个呢?”“城南巡逻去了。”小捕快露齿一笑,连忙道,“小人姓王名七,大人唤我小七便是。”说罢,他又望望身边的人。“他是刘洱,我们平日里都叫他六儿。”小七又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城南,我要去找一个人。”“此案可有线索?”小七严肃地说。“有,且是关键线索…”杜思将偶遇燕喜、并去她家查探的经过同二人讲述一番。“原来如此…此案真是蹊跷甚多啊。”小七鼓起勇气向杜思道,“大人若不嫌弃,小人与六儿可陪同前去、出上一份力!”“你们尚在巡逻,这般不妥吧?”“大人不知,小人巡查时辰已满,若无大事可自由活动。”对着小七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神,杜思叹气道。“随我同去吧。”“是!”杜思身后又多了两个跟班,小七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前走,后面跟着不情愿的六儿。“你自己去、拉我过去做什么?”“让你见识一下杜大人的雄姿!”四人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南,这里不比城北的繁华,反倒枯草不生、树无颜色,一点都看不出春天的模样。“杜蘅,你再去寻那些孩子,知道问些什么吗?”“我都知道,公子放心吧!”杜蘅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杜思与小七六儿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候片刻,这时,远远走来一个孩子;他步伐极重,大老远便能听见那脚步声。杜思心念一动,不禁盯着他。谁知走近了,仔细一看竟是个成年男子——他身高约四尺,身形犹如稚童,此时正拿了些东西往回走。一些过路人对他指指点点,一副见了脏东西的模样。杜思走上前问道,“两位小哥,怎么如此不待见那位呢?”“小兄弟有所不知,那赖四素日游手好闲,干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一人皱着鼻子不屑道。“据闻近些日子,他又不知从哪儿诓来粮食,真是苦了那被他蒙骗的老实人。”杜思作揖道,“多谢两位小哥,打扰了”这时,杜蘅跑回来汇报消息,城南所有孩子都找遍了,没有那晚出去的。杜思点点头,找来小七吩咐他打听赖四住处与习性,做完这一切便回衙门了。一路上,六儿一个劲儿的盯着杜思,似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出来,杜思有了线索,脚下生风,也没有跟他计较什么。走上隆化大道,夕阳加身,青灰色石砖被染上一层薄红,一栋巍峨建筑屹然立于正中心,清晰的映照在杜思眼底。一股浩然正气漫上心头,眨眼间,天地似乎也开阔起来。穿过殷红大门,踏上高阶,一眼便能望得到的仪门前正站着一人,他的影子被拉的极长,来回搓动着。杜思细细一看,那人身段瘦长、背影佝偻,手上还提着东西——正是那李三。 第19章 “快快请起,我还要秉办公事,莫要阻拦公务。”赵四被杜思扶起来,他两眼朦胧,脸颊已流下两行泪。“叫大人看笑话了。”赵四赶紧拭泪。“你且放心,我定会将那窃贼缉拿归案。”杜思笃定的面庞多了几分坚毅,看上去倒不像一个正值青葱的少年。二人走出赵四家,杜思抬腿正要去别处,这时,一个健硕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此人正是力差其一,要说他有何引人之处,便是他过快的速度与力气了。杜思不禁停下脚步,仔细观察那名力差。他似乎对这院落极为熟悉,凭他肆意在院里走动这一点,杜思认为他与赵四关系定不一般。“杜大人,可有疑问?”赵四走过来道,“说起来,大人曾叫我注意走动院落的人,这些个力差信誉极好,应是没有问题的。”“…那名力差与你最能谈得来吧。”杜思一指那人。“大人果真聪颖过人,他叫张齐,以前读过书,肚子里有点墨水,还有得一手记货单的好本领,平日都是由他带领力差送货的,就连酒馆里的酒都是他运的。”赵四赞不绝口。“名为张齐…。”杜思沉吟,“既然他读过书,为何还做这苦力活?”“说来也是奇怪,小人也挺纳闷…”赵四思索几番,又道。“人各有志,他虽有些才华,却也乐得此般。”杜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就此分别,杜思匆匆赶回衙门,想寻小七询问城南之事。“王七今儿一大早去城西巡逻,没个日头不会回来。”孙捕快嘴一横,摊给杜思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今日衙门有些忙,许多兄弟都抽不开身,县尉与典史大人都随知县大人去了霖水县,我看这样;就让井恒兄弟陪你去破案吧。”孙捕快也没等杜思同意,转身便去找井恒,说起来,孙捕快是这资历最深的捕快,杜思虽职位比他高,却自知一些道理,平日同孙捕快口头吵上几句,也不会逾矩。而当井恒来时,杜思无暇想这些…于是,事情就发展成这般。杜思走在大街上,身体僵硬,手足同步,后面跟着一位身形高大的英俊青年,气氛甚是古怪。“…”杜思瞄了眼沉默不语的井恒,犹豫道,“井恒兄弟,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你可以…”“大人要寻城南赖四,我知道他住何处。”一道动听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竟有种奇异力量,将杜思心头那几分浮躁镇压。“大人,事不宜迟,请走吧。”井恒毫无拖泥带水之意,催促着杜思前进。“好…”杜思只觉得井恒这一生大人叫的他心里发虚。怎么看,井恒都像他上司更多一些…兵贵神速,二人速度比以往都快上一些,不足一个时辰,便从城北赵四家来到城南。城南一片荒凉,比起城北要逊色的多,这里老弱不占少数,地上坑坑洼洼,稍有不慎就会摔得鼻青脸肿,不幸的杜思刚入城南没多久便摔了个狗吃屎,他身后的井恒眼睁睁看着,也没去扶一把。杜思望着井恒那张冷脸,心里直呼倒霉。二人在一处偏僻地段停下,井恒正对着一座极破的院落道。“赖四就住此处,大人请进。”杜思上前敲了敲门,等了好半天,才听得脚步声。门后是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一个约六岁稚童般大小的男人缩在门后,一双三角吊眼盯着杜思来回的打量,十分警惕。“你是谁?”他的声音也是粗粝无比,不堪入耳。“在下名叫杜思,今日奉官府之命,前来调查城南人民幸福指数,贯彻全面小康生活水平…”杜思一番话将赖四说的头晕目眩、双眼发懵,他摸摸脑袋,脸上的褶子比以往又多了几分。井恒双眼一斜,默默注视着杜思。“现下方便我进去吗?”杜思笑眯眯道。“请、请进。”赖四虽没听懂,却也明白这是官府的人,他连连闪开身,放两人进来。杜思将门打开,走进赖四家。赖四家徒四壁,院子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棵小槐树,除去院角一辆手架车与农具,再无他物。杜思走到架车前,仔细瞧着。这手架车身长八尺,车把手向上翘起,为了不使货物掉落,架车下有缘木作为底座,无论走停、都不会倒。杜思细细观察,不禁蹲下身去量架车轱辘尺寸;车轮直径约五寸,轮宽不到三指,均是正常尺寸。他又看了看,准备起身时却瞄到一处异色,只见车轮上沾着的黑泥里混有几丝深红,杜思身后扣掉黑色泥块,一些深红淤泥的痕迹逐渐展露开来。天气虽已入春、但也寒冷,这些泥摸起来尚算湿润,定时近期才用过的。杜思眼瞳微动,捻掉手上泥巴,再看那架车底座的缘木上也沾了许多泥巴,杜思挪到架车正面,只见那缘木却只有前面沾了泥巴、并是红色淤泥。赖四来回摸索手心,在杜思身后不停张望。 第21章 “小七,你这几日好好盯着城南赖四,务必将他每日行踪于巳时前汇报于我。”“是,大人!”小七跑去城南了,杜思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他总有种预感;赖四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公子,现在我们要去哪儿?”杜蘅扬起小脸问道。“你公子我尚有一惑未解,我们便去——茶馆。”杜思拉着杜蘅来到离燕喜家不远的露天茶馆,寻得一人群聚集处坐下。正中心有几人在讲隆化县及周边地区的著名八卦,许多人听的不亦乐乎、拍手叫好。“你们可知,最近知县大人同县丞主簿等大人、还有王捕头去了霖水县,直至今日还未回来呢。”“诶呦,衙门无人看管,这可如何是好?”“你不知道吗?衙门还有那个白脸小子…”几人暧昧一笑,众人顿时悟了。“公子,这些人又在拿你开玩笑了…”杜蘅忍不住对杜思小声道。“嘘—”杜思示意他安静下来。“听闻那小子正在破案呐。”“这个我知道,就是城北米商赵四与那李三,李三偷盗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被他这么一搅和,倒折腾出个什么其他嫌犯。”杜思点了一壶茶,继续蹲着墙角。“难道不是那李三偷的?”“当天我也在场,听那小子说的话,我还真觉得不是李三偷的米…”“竟有如此奇事?”杜思突然抓起地上的土,往自己脸上拍了拍,继而端起茶杯来到众人跟前。“据闻现场有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白脸小子才放过李三。”“窃贼究竟为何人?”“到现在没个准头…还是等知县大人回来定夺为好。”众人唏嘘一片,杜思顺着台阶刚好插进话题。“这定是熟人办案,如此熟悉赵四与李三家,平日与他们必有往来。”众人回头一瞧,发现他们身后正站着一位灰头灰脸的少年。“这位小兄弟,莫非你也被那小白脸给骗了去?”一位男子调侃道。“是啊…”此话一出,得到许多附和。“当然不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杜思面不改色,令一旁坐着的杜蘅目瞪口呆。“单不说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就凭李三那身板,他能背动五袋大米吗?”“这……”杜思笑笑,又道,“再说那李三家有八十老母,他自己也有十几只母鸡,犯得着去干这亏本买卖?”众人默了,这个时代仍奉行‘百善孝为先’,既然李三上有老母便很难会做出这种事。“各位可有看衙门告示?”杜思又问道。“每日定会去瞧上几次。”许多人点点头。杜思的笑容多了几丝深意,“十五日早李三与赵四前来官府报案,那时尚早,我记得官府还未张贴告示,各位是如何知晓此案的呢?”“这……”“我是听隔壁大牛说的…”“张婶也知晓…”众人讨论一番,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杜思摇摇头,准备放弃这个念头。就在此时,一名男子大声道。“我知道是谁说的!”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他,杜思双眼清明,也等着他的回应。“是那帮别人运货的力差——张齐。”杜思手里的茶杯摇摇欲坠,差点没把持住。“十五日卯时,我去城西钱掌柜那里取东西,只见那力差张齐正同钱掌柜说些什么,我一时好奇便多待了会,那张齐说的正是赵四与李三的偷盗案,讲的那叫个精彩…我觉得新鲜,便立即跑去城北凑热闹了。”“结账——”杜思将茶杯猛置于桌面,丢下几枚铜币便匆匆赶向城北。“公子、等等我!”杜蘅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 第23章 井恒平淡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杜思不禁抬眼望去,只看到一张冷冰冰的盛世美颜。他老脸一红,赶紧从井恒身上起来。“哈哈、我只是在查案…”在井恒诡异难言的目光下,杜思弱弱解释道,“这不进不去嘛,我想从外面看一眼来着。”杜蘅被放到地上,主仆俩蔫蔫的样子竟出奇的像。最后,在井恒的帮助下,杜思成功探得酒窖内的情景,泥土虽看不出来,可那墙上的痕迹无法抹去。杜思叫了井恒盯梢,不要放过张齐的一举一动,接着又去了打更人赵虎家。赵虎:“十四日晚小人确实去过城西,可由于半路肚子疼,换了王大去打更。”王大就在赵虎隔壁,杜思动身去问王大。而这一次,彻底令杜思锁定此次盗窃事件的罪犯——“没错,那天我替赵虎接丑时的班,张齐确实同我说过几句话,可我与他交情不深,那晚他所言有几分古怪,我心下怀疑,便躲在拐角处,只见那张齐忽然从家中出来,奔向偏僻小道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杜思了然于胸。三人走在街上,杜思突然长舒一口气道,“此案已尘埃落定,只等这两人自投罗网。”他望向朗朗晴空,又说道,“这样也对得起李三了。”“公子还记着呢。”杜蘅笑笑。“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杜思摸摸心口,配上那张灰蒙蒙的脸,有说不出的滑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无论身置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一旁青年闻言微微侧脸,一双凤眸紧随杜思,期间隐隐有光泽流动,甚是动人。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还是没蹭到玄学,好丧啊第11章 偷盗案(十)两位捕快得了杜思指令后,每日守在城南与城西,杜思收集好线索,并将本案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一并记入案宗。同时,他也准备好迎接此案侦破的那一天。而这一天比他预想的还要来得快——“大人,这是赖四从家中扔出来的鞋与裤袜,上面果真沾有隆化县的红泥,竟与大人说的分毫不差!”小七捧着证物奔到书房,目睹着杜思整理案件证物的过程。“这还没到一天,赖四便守不住了。”杜思笑道,一边记录证物特征与获取信息。“大人是如何确定嫌犯的呢?”小七疑惑不解。“搜集信息,不放过一分蛛丝马迹。”杜思转身进房,安置好卷宗与证物。“可在这茫茫人海,大人又怎样寻得关键线索?”“这个问题,我只能用四个字来答复你。”杜思的声音远远传来,“反复推敲。”“小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小七有些委屈,难道这是天赋使然?“你就当我运气好、一抓就抓个正着。”杜思拿着干抹布清理桌面,多日未打扫,这里已积上许些灰尘。小七欲言又止,没一会儿便被突然路过的孙捕快叫走了。“哼,公子,这孙捕快老是针对你!”杜蘅朝孙捕快离去的方向翻翻白眼。“孙捕快年老体衰,眼睛又不好使,你就体谅一下他老人家吧。”杜思将案宗堆齐,拉着杜蘅走出书房。知县大人传来书信,因霖水县有要事相办,在那儿耽搁了几天,近些日子就要回来了。杜思吃过午饭,他终于能躺在床铺上美美的睡一觉了,这些天一直忙于查案,他都未能午休过。本以为此案还需两日才能解决,没想到看上去憨厚的张齐也守不住阵脚了。“大人,这是张齐下午送完货物扔到城南的裤袜与鞋。”井恒办事效率极高,杜思不禁拿起张齐的裤袜细细端详,裤子面上除了红泥外、那一片缺失的边角分外显眼。“这就是那关键证据。”杜思高兴极了。“大人,我见张齐与赖四在隆化里似是打过招呼,接下来该做什么。”井恒望着杜思,只见他微微一笑,字字刚劲有力。“等,我有预感,这二人今晚便会行动。”“我们要埋伏么?”井恒反问道。“这不叫埋伏,是他们自投罗网。”杜思双手负后,脚下生风,“依张齐此举,他定没想到,那等重要物品已被我收走了。”夜晚来的极快,当下正是四月中旬,月明星稀,皎洁月光下,于城西、城南有两道身影从房内偷偷摸摸的踱出来。身影一大一小,高个男子往城南奔去,雪白的梨花随风而落,许些洁白花瓣沾在他肩上。 第25章 张齐不知是羞是恼,气得浑身颤抖,一旁又上来几人,在他身上多加几根绳索。“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是为天理,你偷盗赵四与李三家物,获取不义之财,已是重罪;转而嫁祸双方,更是重上加重,此刻无理狡辩、拒不承认,罪加一等!”张齐睁大双眼,一瞬间忘记挣|扎。“你犯了如此多的罪,还需我来帮你数一数吗!”杜思双目如炬,字字铿锵有力,将地上跪着的赖四说得一愣一愣的。张齐听闻一震,却还是一脸戾气。杜思见了,示意杜蘅取来证物与案宗。“你说你不服,好,我今日便叫你不得不服!”杜思面目肃立,颇具气势,一时间所有捕快不禁挺起腰板,像白昼一样。有脚步声传来,杜思转身去取证物,看到的不是杜蘅、却是井恒,他双瞳沉静,竟使得杜思稍稍平静一些。他捧起证物,来到地上跪着的二人面前。“这便是你二人犯罪的证据,接下来、我便来谈谈你们的犯罪手段。”被杜思保存的证物完好无损,在火光下隐隐发出莫名光泽。“这里虽不是公堂,却也在官府之内,我杜某若有半句假言,必遭天谴,五雷轰顶!”杜思眼中光芒更甚,张齐忍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偷盗案结束,开始下一个篇章。接下来的行程就要去其他地方了,破的案子也会越来越大,有些案子可能较为血腥,毕竟主角是仵作,雷这个的小伙伴慎入啊第12章 偷盗案(十一)此言一出,顿叫所有人惊讶。赵四与李三目瞪口呆,孙捕快一愣,却又阴阳怪气的说,“哼,好大的志气。”“公子,此话过重了!”杜蘅跑到杜思面前,想要挽回什么。一片轻声细语中,张齐缓缓抬起脸,眼眸死寂而阴沉,十分吓人。杜思毫不畏惧,直直与他对上。“井恒,你说杜大人何必如此呢?”小七向井恒问道。“他自有主意。”井恒素日无波的眼瞳被火光映出一道光亮,熠熠生辉。杜思开始叙述这起偷盗案的经过。“十五日清晨卯时,米商赵四与养鸡户李三上官府报案,并称两人的米与鸡被对方所偷,而当杜某赶到现场,却发现此案没有那般简单。”杜思朗声道,堂外静悄悄的,众人都凝神倾听这起案件。“赵四与李三各执一词,皆道自己没有行窃,现场虽留有行窃的痕迹,却与二人所言相差甚远,杜某发现此案疑点重重,接下来、杜某便口述一番本案疑点。”就在众人以为杜思要打开案宗时,他突然将案宗递给井恒,口头叙述起来。“赵四李三互指对方盗了自家物什,物证却对不上口供。”杜思顿了顿,接着道,“赵四是隆化县知名的米商,无比殷实,这间房只是他多处房产之一,李三家境清贫,上有八十老母,杜某前去认证,发现确有此事。”说到这里,李三突然低下头叹了口气。“赵四富足,定不会做此偷盗之事,于是本案的嫌犯自然而然便落到李三头上。”杜思望着众人缓缓道,“当时,李三也差点被当作窃贼,关入大牢。”此刻,明月被一阵乌云所遮掩,四周顿时又黑上几分,几名捕快多燃起几个火把,站在杜思旁。“这起案件的主谋可谓是令人发指,故意留下线索误导众人,让李三代其顶罪!”杜思话锋陡转,熊熊火焰在他眼中燃烧,无比威严。“赵四在米仓内发现李三的脚印,而李三院内的布鞋鞋底没有一粒白米,是为其一;李三家鸡笼里的米带有一股浓烈酒香,可李三根本买不起酒,更不会喂酒给鸡,是为其二;留有脚印的米袋与房顶距离不过尔尔二尺,李三想要动作需将米袋移开尚可,窃贼盗走米缸里的米,却不取现成米袋装的米,是为何故?”赖四一听,跪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张齐面色难堪,显然是被说到痛处。“为了能使赖四从天窗出去,你们没有将米袋挪走、从而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杜思字字抑扬顿挫,直说的在场所有人心血上涌,气血翻滚。“更何况做了带有鸡毛的痕迹只在米袋上,院内再无其他脚印,赵四门前遗落的大米及墙上的几寸脚印…呵呵,简直是破绽百出。”杜思轻笑,举手投足颇具风格,与他那稚嫩的外表极不相称,再看赖四已是满头大汗、四肢无力,一副心虚模样。“前几日,杜某曾去赖四家拜访,看到院内有一推车。”张齐闻言浑身一震,似是想通什么。“赖四道他常使用推车前去隆化大道购置物品,可杜某却发现,车轮上沾有红泥,湿度均匀,想必不久前才去过遍布红泥的小道吧。”赖四低着头不敢说话,杜思笑笑,接着说,“隆化大道上杏花开得正好,车轱辘上却毫无痕迹,这怎能说得过去呢?况且你四肢短小,不说能拉起推车,单凭你的力气能推得动么?”“我…我…”赖四语言错乱,面色发白,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大人为何会怀疑小人,总要拿出证据吧!”张齐死死咬牙大喊,顺势瞪了赖四一眼。 第27章 “好一个‘你哪里知道’!”杜思忍住怒气,收好物证,井恒见状将物证接过,送回书房。“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做何抵赖!”“那晚我去邻家近的小道赏月散步,这需要别人来证明吗?”张齐还在做着最后的抗争。“你散步与我无关,可你撒的慌也未免太低级了些。”杜思突然大笑,令人费解。“你笑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撒谎?”张齐脸红脖子粗大声道。“连那稚童都知道,十四日晚是个无月夜,不知张齐兄在何处赏的月?”杜思笑的两眼弯弯,如同一尖月牙。“你于十五日早晨散播消息的过程已被他人所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理由?”张齐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最终,他恨恨看向一旁的赖四,并说道。“若不是赖四,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赖四头一缩,恨不得将自己钻进地缝,李三听了后又是一阵心酸,没想到昔日好友竟觊觎自己多时,任谁心里都不好受。“错、大错特错!”杜思沉声否定,张齐不禁抬起头,凝视着这位街里闻名的关系户。“行苟且之事,何来躲避一说?你为盗取物什不惜栽赃嫁祸于李三,你可知李三家境贫寒、却仍叫你来家中常坐,你抬起脸来看看李三,你对得起这份情谊吗?!”杜思的话如同雷霆,以万钧之势劈向张齐,将他狠狠击醒,张齐愣愣看向李三,却望到一张历经沧桑的面孔。是啊,李三上有八十老母,自家掀不开锅,每每遇见他却还叫他进院喝茶…可他却利用李三的善良偷奸耍滑,试图将偷窃罪名安到他身上。“张齐,你怎可如此对我!”李三悲痛万分,他的一番好心到头来却成为张齐脚下的烂泥,怎叫他不痛心。“我、我…”张齐慌忙低下头,躲避李三的眼神。杜思上前,没有放过他。“人证物证俱在,你却万般抵赖、拒不承认,你担负这样的罪名,对得起亲生父母的养育之恩么?”杜思句句戳心,说的张齐好不难过。“你且抬头看看这官府大门,公堂之上,不得有半句假话,你做那偷奸耍滑之人,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张齐被杜思托到前面,他望着衙门内清晰可见的公堂,火光照亮下,公堂更为庄严肃穆,堂内明镜高悬,正气凛然,一股浓浓的愧疚油然而生,张齐同赖四一样蜷缩起来。“万事皆有因,善恶必有报,你今日定要为你犯下的罪付诸代价!事已至此,你还是执迷不悟么?”四下安静,火盆里的噼啪声更为响亮,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二人之上。张齐缓缓移动目光,注视着杜思,他嘴唇翕动,终是说出了那句话。“大人,是我偷了赵四与李三的家物。”堂外一片哗然,杜思立于公堂外,长长舒出一口气。立于人群间的井恒眼瞳幽深,望向杜思的眼神热切,似比火焰还要炽热。这时,忽传一阵风,将遮掩皎月的乌云吹散,顿时月朗风清,天上星辰闪耀,隆化县被罩在这片月光之中,无比安详。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偷盗案写完了,给自己一颗小心心!第13章 失踪女子(一)张齐赖四招供后,第二日卯时,杜思便带领众捕快,于城西酒窖里寻得李三的鸡与赵四的米。只是十八只鸡被分去两只,一缸米尚有剩余,损失不大。李三十分高兴,他可以向买家交差了,赵四还想递给杜思一些酬劳,却被他重重拒绝。几人分别后,杜蘅突然上前道,“公子,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还来问我。”杜思当杜蘅在开玩笑。“公子,我半路睡了过去,一大早醒来便在床上了。”杜蘅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那就让本公子来给你讲解一番。”杜思开始复述昨晚场景,二人聊的正欢,完全没有注意身后还跟着一人。“竟是如此,那鸡与米还真是张齐偷的!”杜蘅十分吃惊,据闻张齐可是个老实人。“刑狱之事最忌听信一面之词,你今后切莫轻信于人。”杜蘅点点头,没一会儿却又闹着要吃糖葫芦,杜思没办法,便在街旁小贩那里买来两串糖葫芦。杜思感叹道,“再这样下去,你家公子我可就没钱了。”“你这个月不是刚领了钱,怎么会没了?”“佛曰,不可说。”杜思无奈咬下糖葫芦,嘴里传来强烈的酸涩感差点没让他咬着舌头。“呸呸,怎么这么酸?”杜思望望一旁吃的正香的杜蘅,气愤道,“差评,必须退钱!”他刚转过身,便严严实实撞上一个宽阔胸膛。“公子,你怎么又…”当杜蘅看清那人时,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29章 等农户抬起头时,巷内再无他身影。此刻,立志活在当下、玩的肆意的杜思浑然不觉,一些于暗处悄悄进行的事物掩藏在隆化县欢声笑语下,并逐渐向他逼进。今日酉时,知县大人归来,沉寂许久的衙门恢复生机,孙捕快笑的犹如青楼老鸨,甚是喜人。杜思围在灶台附近蹭吃蹭喝,他生的清秀俊雅,没多久便与衙门后勤的厨娘聊的风生水起,每天取个馒头那都是小事儿。“知县大人回来了,你怎不去看看他,好混个脸熟。”厨娘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名为翠花。“那得多累啊,在房里睡个午觉、或是来这里转一圈都好,我还是别去讨人嫌为好。”杜思捧着一兜瓜子,嗑的正香。“你昨日可是破了案子,不去知县那里,岂不是白费功夫?”翠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杜思颇有微词,却未说出口。他破案并不是为了邀功,可这句话恐怕没有多少人会信吧。“杜大人,知县大人命您前去花厅一聚。”一个下人突然来传信。“有劳兄弟了。”下人走了,杜思却叹出一口气。县令住宅在衙门里侧,他平时与捕快衙役住在同一院,只不过有一个单独卧房,平日里连主簿、典史的面都见不上,因他干爹的缘由,这些人也从未管过他,等同于养个闲人是一个道理。“知县大人叫你了,快去吧。”翠花催促着杜思,硬是将他一把推出厨房。现下已及戌时,膳馆有许多衙役正在用餐,见了杜思,他们也没问好,低下头各吃各的饭,杜思也没有做什么,直直走出膳馆。穿过仪门照壁,一些人正在把手,杜思看了看两旁通道,他若进入左侧入口,便要经过主簿衙,进入右侧入口,便是县丞衙,而现下离他最近的是典史衙。杜思思索一番,最终走入…一旁的侧道,他宁可多走一点路,绕到衙门后门,也不想跟主簿县丞的人打照面。他曾进过一次主簿正厅,那里的气氛可不一般,虽主簿是个九品芝麻官,可在这小小县城便是像天一般大的存在,杜思嘴笨,进去后被许多人明着暗着百般讽刺,尤其他还不能说什么。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杜思走了一阵,出了一身的汗才来到花厅,这里布置得体,还有一座假山与小池,花厅的门栏窗紧紧闭合,有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上,内里传来一些觥筹交错声,十分热闹。门外把手的衙役一见杜思,挪动几步示意他进去。杜思整理整理仪表,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门进去。房内比起普通人家要好上许多,有一些古董字画装饰在里,几道玉色流苏与红色木桌相得益彰,淡雅之极;一张饭桌上正坐着数几人吃酒,一股浓烈酒香扑鼻而来,呛的杜思有些想咳嗽。杜思审视几番,他轻轻阖上门,来到饭桌前,对着上座身着浅绿官服的人行礼。“小人见过知县大人,大人归来未能及时迎接,还望大人恕罪。”杜思一头磕在地上,有些无奈,他总算明白那些拼了命都要往上爬的人,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快快请起。”知县下座来到杜思面前将他扶起,两人一阵推脱,最终,杜思很识相的坐了下座。隆化县知县姓祝名松山,为人和蔼,秉公执法,声誉极佳。“见过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县尉大人、典史大人。”四个大人喊的杜思嘴都要打结了,那四人笑的开心,同杜思寒暄几句后,谈起正事。“听闻你最近破了出了偷盗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县丞端起酒杯,杜思连忙为自己斟满空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挣|扎的一口喝下去。“小小年纪便有一手破案功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以后可要一起为知县大人出力,来,杜兄弟。”“……”数杯烈酒下肚,杜思有些晕乎乎的,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祝知县突然发话了。“杜思,这么晚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不敢当、知县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尽力完成。”杜思连忙站起来。“实不相瞒,与此次霖水县一行有关;霖水县有一大户人家的儿子没了媳妇,本官同县丞主簿受霖水县裘知县邀请前去查案,却无从下手。”祝松山严肃道。杜思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在祝知县的缓缓叙述下,他同五位大人秉烛夜谈到深夜。“如此可是劳烦杜兄弟了,夜已深,快回去歇息吧。”祝松山笑道。出了花厅,杜思还似在梦中,祝知县令他前去霖水县,协案调查这起失踪案。杜思跌跌撞撞走回小院,今晚的月亮时暗时明,他一个不小心绊到一个小土坡,整个人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栽进土里。这时,一个高大身影骤然出现,杜思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他无论如何动作都挣脱不开这有力的臂膀。二人走进房,在杜思即将上塌之际,他一个翻身,嘴角突然触到一片柔软,杜思咂巴几下嘴,还未品尝几番、下一秒便被扔在地上。几丝月光倾泻在少年面庞上,映照出一张无暇睡颜。杜思躺在冰冷的地上沉沉睡去,那人身体僵硬,在原地驻足片刻,不久也离去。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小心睡过去了,没蹭上玄学(心累刚刷后台,掉一个收(心痛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编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爱(这人在胡说八道,于是,我收到了站短,接下来几天可能会隔日更,我想是隔日更好还是一章掰成两截每天发好,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样好像伪日更… 第31章 “你可想好时日?”祝知县问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现在便可启程。”杜思谦虚地说。“今日未免太过仓促…我看,就明天吧。”“谢知县大人。”杜思连忙作揖道。“杜思,此次前去,你需带上几人,到了霖水县后写信寄回隆化县;记住,万事不可逞强、枪打出头鸟,你明白了么?”“杜思明白,谢知县大人教诲。”祝松山点点头,朝杜思挥挥手,“无事你便退下吧。”“是,小人告辞。”杜思走出祝松山住宅,从门后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县丞赵宜水,他走向祝松山,小心问道。“知县大人,派他去行吗?”“…死马当活马医,况且杜思背后有个知府大人做靠背,定没有问题。”赵宜水见祝松山摇摆不定,便没有追问。“杜永秋之子…会跟他一样么。”祝松山探出一口气,慢慢走回屋。赵宜水驻足原地,口里直念‘杜永秋’这三个字,片刻,唇角微微扬起一丝诡异弧度。杜思走出祝松山宅院后,脑中不停思索知县那番话,直觉告诉他,此次前行定不会一般,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无比渴望接触此案。明日便要离开隆化县,知县命他带几人前去,带谁好呢?杜思心中暗定几个人选,立即动身劝说。忙活了一下午,杜思满头大汗,现在就差最后一人了。杜思耐心等到辰时,夜已拉开序幕,满天星辰遍布夜空,这时,一道高大身影悄悄来到杜思院前,却并无进入的意思。杜思掐准时间推开院门,走到那人面前。“我有一事相求。”杜思对上他如墨般漆黑的双瞳,咽咽口水道,“知县大人命我前去霖水县协案,你可有空、随我前去?”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杜思不知自己等待了多久,直到井恒点头的那一刻,他心里似是绽开无数喜悦,令他无比激动。杜思入睡前,细想一番知县描述的案件才沉沉睡去,梦里,他已来到霖水县,寻得失踪的女子,一切都很顺利。第二日卯时,几人整装待发,在官府门前等着前来接送的马车。“公子,你是不是叫错人了,怎么会是他?”杜蘅指着孙捕快,一脸嫌弃道。“你这小娃娃说话注意些,我可全都听见了!”孙捕快昂头挺胸,“知县大人吩咐我来协助白…杜大人查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孙捕快,慎言慎行…”小李捕快连忙拉住孙平小声道。杜思默默转过头,要是让孙平知道自己是骗他的,不知届时他会是什么反应。杜思叫来杜蘅、孙平、李顺、王七、刘洱、井恒,一共七人,挤一挤刚好坐得下一辆马车,这也是他心底的最佳搭配。“来了。”井恒提醒道。众人纷纷望向借口拐角,只见一辆蓝顶马车正朝这里缓缓驶来,极为轻盈。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日更吧。话说今晚好困,是因为回到家的原因吗|w=)第15章 失踪女子(三)霖水县距离隆化县虽不远,但也说不上近,他们需乘马车三天两夜才能到达霖水县。说起霖水县,那里可是个好地方,隆化县是隆兴运河河西一个靠山的小县,人数不多,而霖水县却是一个大县,人口密集,据说那里的繁华程度不亚于一个郡。霖水、隆化皆隶属永安郡,永安郡为徐州四郡之首,因其民风淳朴、资源丰厚而闻名,而其中霖水当属列首。杜思只在隆化县,从未见过以外的世界,此次出行也有开开眼界的意思。可在马车上坐了两天,他便累的生无可恋。“来,公子,拿着这个。”杜蘅不知从哪取来一条湿漉漉的布条,杜思捂在口鼻上,一股淡香蔓延鼻尖,令他稍稍平静下来。“大人,你没事吧。”小七在一旁关切地说。“我当然有事,你见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杜思瘫在马车靠背上,面色苍白。“哼,既然如此就别出远门,束手束脚…”孙平小声哼唧道。“你说什么呢!”杜蘅差点没将手里的木盆扣到孙平头上去。“孙捕快,你看这里的风景!”小李一把将孙平拉到自己这边,顺便掀开帘子,“山清水秀,多美啊!”“隆化县往东、西几千里之外的地方我都见过,早就看腻了。”孙平昂起头。“你去过这么多的地方?”小李疑惑地说。“那是当然,我可是隆化县衙门里资历最深的捕快,徐州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孙平沾沾自喜道。 第33章 “你让杜大人沾了麻烦,不妙啊。”小李望着那三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怎么忘了,我可是知县大人钦定随行而来,用不着忌惮那小子。”孙平自信满满道。“是,是,孙捕快说的对。”小李展颜一笑,眉须里尽是阿谀。那边杜思听完老人所言,并没有草草敷衍,他认真道。“杜某初来本地,头一次听说此事,既然传闻有假,为何两位老人家不报官?”“裘知县手里有小女与旁人交流的书信,我们亲眼所见,那确实是小女的笔迹,可对信那人我们从未见过。”老人垂下头,无力道,“裘知县说了,要让我们拿出证据证明小女的清白,否则他无理管制县里的传闻。”一旁的老妇拍拍他,悲痛地说,“可小女平日极少出户,熟识的人少之又少,哪里来的柳闻青,我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老妇低头拭泪,悲泣道,“我与老伴二人言辞岂能成为确凿证据,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我小女名声竟被这般糟蹋!”杜思皱眉不语,他还没接触此案,便是这般复杂,怪不得祝知县无实而返。他又问了两位老人的姓名,老人姓戚名安,老妇姓柳,失踪的那名女子名为戚絮贞,今年十八,早已跟霖水县一位姓高的大户人家订下亲事,还有一个月便是成亲之日,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戚絮贞失踪了杜思心中暗暗记下戚安所言,好回去做记录,两位老人看上去也算轻松一些,杜思却感到无比沉重,自己这一丝相信竟令两位老人如此放心,之前有多过往路人熟视无睹?一行人上了马车,马夫挥起马鞭,车轱辘又慢悠悠动起来。杜思还在思索,只见窗边突然扒上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杜思定眼一看,戚安正艰辛的追在一旁,那张历经沧桑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口中仍苦苦哀求道。“大人!小女絮贞定不是传闻那般不堪,我亲手养大的闺女、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名声被败坏、切莫轻信啊大人——”戚安跟不上逐渐加快的马车,被远远甩在身后,两道瘦弱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摊上这种闺女…哎。”孙平难得同情一番。“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我瞧着挺真。”王七疑惑道。“出门在外,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不是傻。”孙平用力呛回去。“你不也信了传闻嘛…”“公子,我看也像真的。”杜蘅揪揪杜思衣袖道。杜思恍若置闻,那一番话还清晰回荡在心中,令他不能轻易放下。井恒看了杜思许久,从行李取出纸与笔递给杜思。“……”杜思茫然接过纸笔。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记录案情?杜思也没有细想,很快便沉浸在白纸黑字中。这一去行程极快,在天黑前,他们便抵达霖水县。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的玄学从来没蹭上过,这一次就让我上吧…玄学快躺好(滑稽大家是不是都喜欢看纯悬疑推案的那种?第16章 失踪女子(四)霖水县不愧为永安郡最富足的县城,这里建筑罗列,犹如一颗颗棋盘上的棋子般鳞次栉比,一排排雪白墙壁堆砌于两旁,脚下的青石板铺的平整,踩上去丝毫不觉突兀,青砖黛瓦隐于其间,座座四角或六角攒尖亭若隐若现,缀饰点点殷红色彩。杜思每过一条街便能在一旁看到刻有花纹的砖瓦,穿有绸缎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神情安详,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霖水县足有三个隆化县那般大,为永安郡县首。”孙平在一边说道。“官府在何处?”杜思怀里揣着祝知县给他的信件,上印有官印,这是证明他身份的凭证。“县衙在平壤街上,离这里尚远,记得跟紧我。”孙平深深望了杜思一眼,便在前面领路。未及辰时,街道两旁便已有许多店铺开张,卖些小玩意的商贩早早将物品挂起,寻得一处好位置,许些小吃摊位开始做起生意,一时间,浓浓的食物香气蔓延街头,飘逸四散。这个时代宵禁早已被废除,无论是夜半或是黎明,百姓都可自由外出,为防止逃犯出逃,则有城外驿站士兵把守,两地之间更有骑兵巡逻,十分紧密。“公子,我们快走吧。”杜蘅催促道。起初,街头人并不多,而戊时一到,霖水县居民蜂拥而至,一条条宽阔街道被填的水泄不通。孙平的身影渐渐淹没其中,杜思在马车上颠簸几天,脚步发虚,争不过来往人流,同他一点点拉开距离。“孙捕快!等等我——”小李急忙跟上孙平。王七同刘洱在一块,虽离孙平不近,却也不算远。只有杜思被人流冲到队伍后方,杜蘅被杜思牵着,热的满头大汗。“公子,我们就要跟不上孙捕快了。”杜蘅个小,也帮不上忙,只得干着急。“我尽力…”杜思一边要看住杜蘅,另一边要顾着怀中信件,好不幸苦。就在这时,杜蘅偏偏摔了一跤,杜思急忙躬身去扶他,两人滞留在人群间,只一瞬间便被冲没。身置中心的杜思睁大双眼,面前浮现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唯独没有他熟悉的那副。突然,从中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握住杜思的胳膊,它稍一用力,便将杜思从汇集的人流里解救出来。人多到杜思甚至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一股无比熟悉的温度传来,他却一瞬间想不到。身边路人穿梭,前方的背影高大,杜思双唇翕动,终吐出那两个字。 第35章 “杜小兄弟有所不知,没有确凿证据的证词不能说明问题,换而言之,你我都明白戚安爱女心切,可如今他女儿与旁人偷情的证物已在,此案便算了结一半。”说完,曹明德抿一口茶水,无比自得。杜思道,“能否借案宗一看?”曹明德十分爽快的递过案宗,杜思细细一看,上面写的无比缜密,也无差错。此案似乎就这样简单。杜思告别曹明德走出房门,出了拐角突然遇到靠在墙壁上的井恒。“你怎么没同孙捕快出去?”杜思有些疑惑。“此案查的如何?”井恒没有回应他,反问起案件。“曹大人做的滴水不漏,无可挑剔,只是…”杜思迎着月光向前走去,“我私认为此案并无看上去那般简单。”井恒无言,只是跟着杜思走在身后。此时夜已深,不知不觉竟已子时,霖水县陷入短暂的黑暗,再过几个时辰便会恢复光明。杜蘅早已归来睡下,杜思想要记录案情,又不忍吵醒他,最终,他只得来到井恒房内工作。毛笔与纸张的摩挲声极轻,一双眼随着杜思动作的双手,缓缓移到他认真的侧脸上。杜思睡的极晚,记录完曹县尉所言后,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一双有力的手伸来,为他瘦弱的背脊披上一件外衣。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考试周,我的开卷科目老师说要出三个书上找不到的论述题(挥手,真赤鸡还有十多天下新晋,莫名心慌(抱住自己第17章 失踪女子(五)第二日,杜思从梦中惊醒,发觉背上多出一件外衣,他收拾好仪表走出房门,发现众人都在厢房外议论。“听说那戚絮贞极其淫|荡,虽平日里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谁知私底下竟是如此放浪!走时还拿了许多金银财宝、金钗玉镯都没了!”杜思走进一听,原来是孙平在同众人说那戚絮贞的事情。“公子,你来了。”杜蘅瞅见杜思,连忙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孙捕快正讲那戚絮贞的故事,比说书的还要精彩!”“是不是说戚絮贞失德、有辱父母?”杜思反问道。“诶,公子,你怎么知道?”杜蘅疑惑不解地说。“现霖水县大街小巷皆是戚絮贞的传闻,想不知道都难啊。”杜思感叹道。这时,衙门前处传来一阵喧闹,杜思走到门前张望,却发现那对戚姓老夫妇,他们今日又来衙门,想要寻知县大人。“这两位老人家虽可怜,可知县大人每日事务缠身,何况这宗案子已判好,没有必要再过审了。”“是啊,那戚絮贞淫|乱高府,府上的夫人还未说什么呢。”两名堂役在一旁小声讨论,杜思沉思片刻,朝戚姓老人走去。“两位快快请起,裘知县不在官府,你们改日再来吧。”杜思将戚安扶起来,对他恭敬道。“你是…昨日那位公子?”戚安一下子便认出杜思。杜思点点头,这位花甲老人浑浊的眼球中升起一丝光亮,那像是被一道投印在眼里的光,耀眼、却无比脆弱。“大人,小女絮贞冤啊!今早不知是哪个人又在谣传小女生前平事,您可要为我评评理啊!”戚安泣不成声,因喘不上气连连咳嗽,杜思连忙轻拍他的脊背帮他顺气。“我老伴患有心疾,小女常常去城西药铺抓药,近日他甚是想念絮贞,心疾又重上几分…”戚妇扶着戚安,一边抹抹眼泪道。杜思沉默不语,送戚安回家。这对老夫妇家中并不富裕,却极爱读书,腾出一间空屋作为书房,杜思随戚安走进书房,只见松散木架上堆满书籍,一张横置木桌上还留有许些纸张,一个个娟秀小字飞舞其上,甚是好看。“这是小女所为,絮贞平日不爱胭脂钗饰,独爱念书,这一屋的书已经被絮贞读去大半,就连那县城里正也不如小女多才。”戚安破涕为笑,伸出粗粝手指轻轻抚过白纸,无比留恋。杜思观察几番,走到书架前道,“老人家幸苦了,书架这样干净,想必常常打扫。”戚老妇道,“絮贞在时,总是分担家中务事,极为孝顺,因会读书写字,会帮着她父亲写几幅字,挣些银钱。”“她会写字?可否让在下一看?”杜思问道。“大人请看。”戚安双手呈上白纸。杜思接过细看,纸上字体娟秀,笔画轻盈,别有一番风范,尤其是向左撇的部首,写的漂亮极了。“可否让在下去令女房内看看么?”杜思问道。“当然,大人、这边请。”老夫妇将杜思迎进絮贞房间,这里十分整洁,书房四宝样样俱全,女子应有的饰品胭脂却无处可寻,杜思找了好半天,才看到房内角落里置放的梳妆台,上面只有一面铜镜与一把木梳,无比单调。比起女子、这倒更像是个男人住的地方。“你们是怎么同姓高的大户人家谈上这门亲事的?”杜思疑惑道。“说来也是奇缘,高老爷以前并不富裕,我恰好救助过他几次,多给了他几块饼,这门亲事便成了。”戚安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马上被失落所取代。 第37章 “我…十分想念小姐,想进屋看看。”绿环眼瞳微动,看向一旁的花草。杜思闻言豁然一笑,“哦,当真是姐妹情深。”“……”绿环双手紧捏衣角,没有说什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小姐失踪前去向如何?”“除了每日取信外,整日便待在房内。”丫鬟哭啼道,“早上进小姐房间,发现无人,谁知那金银首饰竟全没了,还在院前发现了那偷情的书信,这才知道小姐与其他人跑了。”丫鬟绿环正是第一个发现书信的人。“麻烦姑娘了。”杜思作揖告别,却并未离开高府,而是去了厨房。一路上问过许多人,主仆二人终于寻得厨房,这里厨房又名火房,因位于正房之东,也可称为东厨。房里约有十几人,杜思眼眸一沉,冲着所有人朗声道。“我受曹县尉之托,前来考察戚絮贞失踪一案的实情,若谁有半分假话,刑狱大牢伺候!”杜思面色肃穆,竟将所有人震住,他们停下手里工作,纷纷望向杜思。“戚絮贞平日最喜爱的吃食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开口。“衙门里的牢房可是空得很,关个十几二十人进去不成问题…”杜思作状要走。“不要走啊大人!”“官差大人请留步!”几个厨娘慌忙道,她们口不择言,每一人说出的话大相径庭。“戚絮贞最爱吃那松糕!”“她喜爱吃鸡…还有、还有猪肉!”紧接着,从众人嘴里蹦出的字眼越来越离谱,就连酸甜苦辣都出来溜了一圈。“这戚姑娘怎么这么能吃,我看整个厨房都不够她吃…”杜蘅小声地说。杜思见状,又问道,“平日是哪位为戚絮贞做吃食?”“这…”众人犹豫一番,见杜思又要走,竟开始相互推脱。“是你!”“原来应该是你!”一片喧闹声下,杜思神情淡漠,拉上还未反应过来的杜蘅走出厨房。主仆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戚絮贞住处,杜思询问几番服侍她的奴仆,得到的却都是大同小异的回复。天色渐晚,正当杜思一筹莫展之际,戚絮贞窗下有一孩童滞留,他东张西望、不知在做些什么。“你是何人?”杜思喝道。“我、我是别院的仆役,叫做石头。”小孩怯生生地说。“你在此处做什么?”杜思走上前。离得近了,石头发觉眼前这人也只是名少年,年龄差距不大,不由得心里亲近起来。“戚姐姐不见了,我好想她。”石头抬眼望着杜思,眼神清澈。杜思道,“想念她,你与戚絮贞认识?”“戚姐姐待我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一份,还教我读书写字,像亲姐姐一样。”石头不知又想到什么,一脸沮丧。“有何隐情?你但说不误。”杜思凝重道。“…嗯。”石头点点头,便进入正题,“戚姐姐在府里过得不好,夫人从未与她说过话,少爷随老爷出了远门,其他仆役冷落她,许多事情还需姐姐亲自动手,我常常陪姐姐说话,想替她分担些忧愁。”石头一脸担忧,杜思心下怜悯这位可怜要强的姑娘,嘴上仍问道,“戚絮贞失踪前,你可曾见过她?”“我见过姐姐,却没同她说上话,那晚我路过这里,确确实实见到了姐姐房内的灯是亮着的,她又在写信,或许是担忧老父亲吧。”“写信?”“因她父亲患有心疾,姐姐一直家人有来往,可不知怎么回事,竟被传至如此不堪!”石头忿忿道。这石头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杜思理清心中疑点后,动身去寻其中送信人,正巧那送信的小厮今日不在,他们需改日再来。出了高府,杜蘅在一旁道。“公子,此时可有蹊跷?”“处处充满漏洞,我还差几样能够证明那封信不是戚絮贞所写的关键证物。”杜思抬眼望天,眼前突然浮现出戚老夫妇的脸颊。“人心回测,世事无常,就连这高府下人都能够颠倒黑白,不知戚絮贞她父母知晓后是否会后悔当时的决定。”杜思叹息道。“公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杜蘅瞪圆双眼,十分可爱。“实地考察,反复推敲。” 第39章 “那高府的人每次来送信都要经过我摊前,我怎么会不知道?”“结账!”杜思一拍桌子,丢下几枚铜板,便匆匆走向戚安住宅。此时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极为耀眼,杜思很快便进入戚安家,向他们询问信封。“戚絮贞可曾与你们写过信?”“这…”戚安犹豫一番,终说道,“是,小女给我寄过两封信,此后便再无他物。”“为什么不告诉我?”杜思十分不解。“因小女在信里写道,高府不准下人之间私相来往,包括她寄出去的信件也要严加看管,夜晚更不许随意外出。”“那两封信还在吗?”“尚在,小人这就寻给大人。”两封写满娟秀字体的书信落在杜思手里,杜思打开细细一看,里面并无差错。“可方便我将它带回衙门?”“大人请用。”戚安躬身道。“你还记得戚絮贞有何特征,这是本案关键,不要隐瞒任何信息。”“这…”戚安沉思片刻道,“小女絮贞与常人有所不同,她用天生惯用左手写字。”“左撇子…”杜思思索一番,“你可曾看过那偷情书信的笔记?”曹县尉说过,那几封信是戚安亲口承认为戚絮贞所写。“看过,与小女写的极为相似。”戚安顿了顿,复道,“但有几处我说不上奇怪的地方。”杜思又问过几句话,确定从戚安这里得不到其他消息后回到衙门,这时,县衙许多堂役不见了。“公子,你可回来了。”杜蘅见他回来,连忙道,“孙捕快与李捕快一大早不知去了哪里,还将许多堂役也叫走了!”杜思想起昨日所闻,笑眯眯道,“不用担心,孙捕快在做正事。”“他能有什么正事…公子,当时你为何要带他过来呢?”“孙平担任捕快一职长达二十一年,对周遭地带熟悉,他当然是要为我们带路的。”杜思摸摸杜蘅脑袋。“那李捕快呢?”“小李是个马屁精,无论什么场合,他那张厚脸皮都能派得上用场。”杜思认真道。“原来如此,公子果真聪明。”杜蘅惊奇地说。“我要是聪明,早就破了这桩案子,而不是在一旁干等着。”杜思喃喃低语,“我想那戚絮贞应不会私奔,一个孝子丢下父母远走高飞,不符逻辑。”杜思想起那行诗,心里感触颇深。夜晚,杜思将信件拿出,与戚絮贞的诗句做对比,两者大同小异,没有任何不同。若说这是模仿的笔迹,也太过逼真了。杜思不禁将它举到烛火旁观看,谁知离得过近,书信一角不慎被点燃,杜思连忙扑灭它。还好火灭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杜思将书信翻过来,从背面看,戚絮贞的字体力道还挺大。杜思望着烛火,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摊开有关于戚絮贞的所有书信诗句,并将它们反过来观看。戚絮贞所做诗句笔道极轻,没有染的渗水,而与其父交流的第一封书信无问题,第二封书信却力道极大,背面看密密麻麻的一片。再从正面看,诗句字体偏左,第二封书信字体偏右,这样一看,两者的差别如此之大,却令杜思欣喜若狂。案件有进一步的发展,他现在能确定戚絮贞与情郎柳闻青私通的书信是伪造的了。那晚衙门堂役晚归,孙平与李顺醉倒在床上,第二日,霖水县衙门人人都知道杜思有一个做知州的干爹,堂役对他恭敬有加,就连曹县尉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杜思再一次体会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含义,但记忆中的知州大人面容模糊,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正在他忧愁之时,霖水县又发生一件大事。有人于城西河滩发现一具女尸,尸体面目完好无损,此人正是那高府失踪未过门的儿媳妇——戚絮贞。作者有话要说:  联通的网真尼玛差,整整五天都没蹭上玄学(咸鱼脸玄学快躺好…让我上一次(*/w\*)第20章 失踪女子(八)四月二十日,霖水县发生一起命案,戚絮贞的尸体被人在河西一处河滩里打捞起,很快,这里便聚集起许多人。杜思一听,连忙飞奔而去,竟比一旁前去执法的捕快还要快。他气喘吁吁赶到时,只见尸体前立有一中年男子,他正是霖水县的仵作——徐卜知。“口鼻有絮状白沫,鼻、耳有水溢出,腹部肿胀。”徐卜知蹲下身轻轻按压女尸腹部,只见有水从尸体口鼻漫出,一些乌黑淤泥随之而出,十分明显。“十指尽是淤泥,有抓挠痕迹。”当他看到尸体敞开的衣襟时,不禁皱眉道,“衣衫不整,死因疑似情感纠葛。” 第41章 只见杜思附身在戚安耳旁低言几句,“……如此这般,你可否同意?”戚安一咬牙点点头,杜思立即命人找来几个接生婆与女眷,验证戚絮贞的处子之身。先让接生婆剪掉中指的指甲,用丝绵扎在手指上,让死者的母亲、亲属和两、三个女性邻居一同验看是不是处女。让接生婆用剪了指甲,扎了丝绵的手指插入阴道中,有黑血出来,就是处女,没有黑血则不是处女。这个方法有些道理,科学性却偏少,但这时的姑娘chu nv mo普遍较厚,杜思认为此法可行,加之解剖再度检验,看yin bu是否有撕裂痕迹,方可证明戚絮贞的清白。随着那一团沾染黑色血迹的布条出示,传闻犹如烈阳下的薄冰,一层层碎裂开来。霖水仵作徐卜知害怕杜思解剖人体经验少,自告奋勇亲自动手,杜思想想自己对人体只知理论知识,确实少动手,便在一旁观看,结果确如杜思所想,yin bu完整如初,yin dao 壁、口无伤,戚絮贞确属处女。而那块布料主人不是他人,乃高府下人专用,衙门的力差在河底也打捞起一块巨石,那是原先在河边就有的石头,二人速回衙门将此事禀报给曹明德,曹明德大怒,并立即通知县丞与知县大人。当天,高老爷立即归来,听闻此事,心觉愧对戚安,便同意让堂役入府搜查。杜思作为那个发现重要线索的人,理所当然也参与此事,虽这里有他干爹的一半功劳,杜思却毫不在意。只要能为冤屈者沉冤得雪,寻得真凶,他多出十个干爹都没有问题。当日,许多堂役进入高府,开始搜寻仆役房屋,就连算帐先生与管家也没能幸免。夕阳落下,将宽阔大地照的一片血红,戚安脸上悬挂的泪水反射出点点光辉,刺的杜思睁不开眼。“大人,你要如何做。”井恒眼眸幽深,望着杜思道。“为戚絮贞澄清玉宇,将真相昭示天下。”杜思一言一字道,出口的话比任何誓言都要沉重。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件还有三章就结束了,下个案子写什么好呢?徐卜知怎么知道杜思的?有人能猜得到这是为什么吗=w=ps:检验chu nv的方法出自《洗冤录》,科学性低,可解剖yin bu检验是否为chu nv 是真的,也是主角当前条件唯一能做到的,还知道其他方法的小伙伴欢迎建议第21章 失踪女子(九)捕快进入一间间房屋,严密看守搜刮出的可疑物件,霖水县县衙动作十分快,当天便开始搜查,曹县尉由于受到凶手蒙骗,立即上报县丞与知县大人,几乎动用了衙门里所有的堂役,几名力差将尸体运回官府,听候发落。杜思随十几名捕头一齐监守那些可疑物品,由于凶手通过书信交流,识字的仆人是重点搜查对象,许多人站在一旁,在未清点物品前,具有犯罪嫌疑的下人不得入内。杜思审视一番,捕快搜刮出的物品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已将书信上交曹县尉,通过此事,确定那些传言虚假不误,书信自然是凶手所为。那晚戚絮贞的出行成为谜团,石头也录了口供,他提供的信息在这场案件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凶手一直与戚絮贞有书信来往,可怜这个姑娘被蒙在鼓里,丢掉性命。其中,从丫鬟绿环房内搜到大量财宝,她当日便被捕快拖入大牢。“姓杜的、叫你多管闲事!我咒你全家下那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绿环发疯似的咆哮,却未对杜思造成任何伤害。他幽幽道,“不好意思,我家仅我一人在世,我虽不知自己结果如何,可你却是得不了好死的。”绿环一愣,随即又骂骂咧咧,但很快被一旁的县丞顺手堵上。“杜大人断的一手好案,真正叫人佩服啊。”“县丞大人客气了。”二人打着官腔,县丞双眼发亮,杜思一看便知他为何而来,先一步借故逃走。孙平与小李是将这件他身份年龄这件事解决了,可今后他姓名旁恐怕要再加上一句‘有个做知州的干爹大人’了。高老爷正在安慰戚安,一旁站着一位端庄大气的夫人,她穿着极好,保养得当,每当她轻轻侧头,发上层层流苏随之摇摆。她就是高老爷的夫人——王氏。这位夫人深色漠然,杜思想起石头的话,又望望四周,并无那位少爷的身影。“知儿还未回来,我收到信件立刻回来了,谁想竟出了这种事…戚兄放心,我定会找到真凶,替絮贞报仇!”高老爷语气极软,戚安摇摇头,眼中空无一物,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无论高家人如何保证,他的女儿已经回不来了。杜思叹息,来到高府后门,这里有一架木桥,底下清水环绕,许多红色锦鲤游于其中,一旁更有假山环绕,朵朵杏花怒放,杜思伫立不过一刻,身上便已沾满花瓣。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出现于杜思身后,随着他一起观赏风景。“井恒,捕头查完了吗?”杜思问道。“快了。”杜思转过身,眼中盛满忧愁,“即已无事,你带上杜蘅回去吧。”井恒点点头,杜思又道,“回去早些歇息,这几日你未睡,我可都看见了。”他露出一个充满朝气的笑容,青年眼瞳微动,抬起的步伐不禁放慢了。井恒突然伸出手,轻轻掠过杜思额角鬓发,光影在他眸中交错,无比缠绵悱恻,有几片花瓣被扫下,悄无声息的落地。杜思似乎听到冰雪融化的声音,那样的轻柔细腻。“谢大人关心。”井恒离去,杜思望了许久才缓过神,有几个仆役路过,他才想起自己来到后门的初衷。这里没有识字,因此无人查问,他正是来此地搜寻信息。 第43章 杜思手上拿着一份名单,开始按照上面的地址去一一对质,这个过程极其枯燥漫长,小李与孙平跟在杜思身后愁眉苦脸。“大人,我走得腿都要断了。”孙平哀嚎道。“你上了年龄,不行就回去吧。”杜思窃笑,假装正经的说。“谁上了年龄,我这是老当益壮!”孙平一个激灵跑到杜思身边。“杜大人,您每天都要走这么多的路吗?”小李问道。“今日目标明确,还算顺利。”杜思将名单折好放进衣袖,“有时忙活一天也找不到线索,铲奸除恶,澄清玉宇,仗义执法,不只是随口说说那般简单,实施起来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杜思发觉自己说的过多,急急停口道,“不说这些,我们快走罢。”小李却突然停下,他望着杜思,神情自若,不知想到了什么。“小李,走了。”孙平拍拍他,李顺反应过来,他没有理会孙平,而是跑到杜思跟前。“大人,你断案为何如此厉害?”李顺眼中盛满光亮,竟跟杜蘅有些相像。杜思但笑不语,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小李皱皱鼻子,竟有些羞涩。一旁的孙平傻了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李,活见了鬼似的。三人赶到城北,开始一一盘问名单上的人,小李与孙平则负责询问周围人事,以免发生造伪证等事件。杜思确认无误的人用炭笔划掉,接着寻找下一个。日头逐渐西落,名单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小李与孙平已累的走不动路,饶是杜思也觉得今天跑的路着实有些多了,再一看名单,只剩下一人,此人正是昨日那口舌灵巧的青年——宋德。“打起精神,只剩一人了。”杜思鼓励道。“是,大人!”小李无比激动。“今天的活还真多…腰疼啊。”孙平皱眉道。“孙捕快幸苦了,回去我定会泡上一杯热茶酬劳你。”“…哼。”孙平扭过头,没有拒绝。宋德家中贫寒,他父亲也会写字,在此期间确实给宋德寄过信,当杜思向这位老父亲展示信件时,他突然愣住了。“为何不语?”杜思问道。“无事、无事…”老父亲双眼无比哀戚,流下两行清泪,“只是见到这封信,难以平复心绪。”杜思与小李孙平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怀疑。这时,小李随意一瞥,在一旁书架上堆有几张写过字的白纸,他与孙平灵犀相通,二人顿时心生一计。“诶呦,这碗柜做的可真好!”小李高声呐喊,将杜思与老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孙平身手敏捷,当即悄悄抽走白纸,叠好塞进自己衣袖,回到原位。杜思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三人走出宋德家,一抬头便看见满天霞光。“大人,赶快对对这字迹。”孙平一把抽出白纸。“你们怎么…”杜思看这二人动作,立刻明白了,“你们偷了东西?”“不然大人放走证据吗?”孙平突然严肃道,“刑狱之事,切莫轻信,也忌讳心软念情,这其中的门道颇深,大人,你需牢记。”杜思一惊,没想到孙平竟知他所想,听完,他不禁点点头。“再怎么说,我也是衙门里资历最深的捕快,快查案吧,杜大人。”杜思不敢怠慢,立即检验字迹,谁知这书信与纸上竟然是两种笔迹,一看便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哼,这小子还想瞒天过海,未免太小看我们隆化县的人了。”孙平得意洋洋道,“这次可让霖水县的差使们开开眼界,我说的话一点都没错…”“快去戚安家!”杜思向前飞奔,让身后两人好一阵追。果然,从宋德房屋搜刮出的家信笔迹与戚安十分相似,杜思心中阔然开朗,他遂去高府寻得那名送信的信差。“我只送过两次信,第二封信正如大人所说那般,由宋德代小姐交给我,此外,我再也没帮小姐送过信了。”此外,杜思为了保险,顺道去了宋德居住的房屋,与他同居的另一人也说道,戚絮贞失踪那晚宋德子时外出,不知几时才回来,只是第二天他的状体极其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来凶手便是宋德,大人要去缉拿他归案么?”小李询问道。杜思思索道,“莫过早下定论,我们还缺几样能够直接证明他是凶手的证据,先回衙门。”三人回到衙门,只见戚老夫妇正帮尸体清洁衣外痕迹。“大人,这对老人说想让自己女儿走的干干净净,曹县尉准了,他们便留下来了。”杜蘅捧着三x经走来,井恒跟在身后,杜思走到尸体前,明日就要下葬戚絮贞,曹县尉这样做也合乎情理。戚安细细擦过尸体手指,不知戚絮贞生前遭遇多少痛苦,连左手的指甲都被挠掉了,待淤泥被擦拭后,指甲上呈现出一股淡粉色。杜思疑惑不已,忍不住蹲下身检查戚絮贞的左手手指,指甲上却有粉色痕迹,换一个视角,指甲缝里却有几丝鲜红,杜思伸出手从指甲缝里来回抠挖,竟找出来几丝皮肉。前日正好在左手掌心发现了衣料,那么这左手指甲缝里的血肉只能是人类的!杜思突然起身,宋德昨日摇不定的身姿浮现于眼前,条条线索穿梭于杜思脑海间,全部指向一个答案—— 第45章 公堂恢复寂静,杜思便继续道。“戚絮贞在高府受尽冷落,凶手避过信差、假扮成戚絮贞之父来信,这手算盘打得极妙,殊不知来往信件被别院与戚絮贞常交流的小仆役石头所知,留下一处破绽。”“哦?竟有如此之事,为何她的贴身丫鬟绿环不报?”裘知县疑惑不已。“这丫鬟懒惰成性,就连房间及香炉也不曾看管,她知戚絮贞平日写信,可能不知戚絮贞只寄了两封信,何况在得了财宝后,即便察觉也不会上报官府,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丫鬟,此案才会拖延至此、以至于曹县尉受这信件蒙骗!”杜思冷冷道。绿环受了杖刑,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哼。”曹明德望了一眼绿环愤愤道,“拖延案情,死也不为过!”县丞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两眼无神,不知已神游何处。“案发当晚,石头见到戚絮贞在屋内写信,子时,戚絮贞两手空空离开高府,此外,还有一男子尾随,后院一个婢女可以作证。”杜思望向宋德,双眼犹如出鞘刀刃,“此人不为旁人,正是你——宋德。”宋德呆愣许久,才与杜思视线相对。“你诱使戚絮贞出门,路过河滩欲行不轨之事,不想戚絮贞是位贞洁烈女、坚决不从,情急之下,你将她残忍杀害,遂抛尸于河滩,待你匆匆回府后,便立即伪造戚絮贞与情郎的信件丢于院前!”戚安的泪又落了下来,高老爷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宋德脸涨得通红,“大人有证据吗?!”“如何没有证据?”杜思朗声道,“传信差!”宋德面上出现一丝错乱,只见信差走上前说道,“各位大人,那第二封信确实由他自称代小姐交给我。”“这又能证明什么?小姐就是吩咐我帮她送信!”宋德死死狡辩。“为何与你同一屋的仆役说你子时出去、极晚才回来?”“我、我…”“为何你称家父写给自己的书信笔迹与戚安的字几乎一模一样呢?”杜思步步紧逼,毫不留情。“我父亲与戚安笔迹相像,我又不知道。”宋德突然撇过头。“当真如此?”杜思微微一笑,无比狡黠,宋德骤然升起一股不妙预感。“传宋德父亲!”一位老人上前,杜思将从宋德房间搜刮的书信递给他道,“老人家,这是你的笔迹么?”宋德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大人即已知,何必来问我。”说罢,他望向跪在一旁的宋德,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德儿,回头是岸啊!”宋德额角青筋毕现,不发一言。“而戚絮贞的尸体留有最为重要的一个证据…”杜思在宋德身边又走了许多步,“这个证据即棘手、又难堪,它的痕迹极深,以至于被衣服挡着身体也会受到影响。”杜思定定望着宋德,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戚絮贞左手指缝里夹有血肉,指甲造成的伤口大约两寸,你敢让堂役们检查你的躯体么?”宋德闻言一震,双手不禁抚上右腿膝盖的位置,裘知县眯起眼,定定望着他。此时,太阳已没入地平线,只留有半分余晖在外。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还有一章这一卷就能结束了。我的考试周也来了…咬定日更不放松|w=)第24章 失踪女子(十二)孙平向小李使了个眼色,两人步步逼向宋德。裘知县端坐于公案之后,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宋德此刻汗流满面,嘴唇干裂,一双眼不知该往哪里放。“你这小人、还我女儿!!”戚安一声凄厉嚎叫惊醒宋德,鬼使神差,他突然看向戚安,此时,这位老父亲眼眶眦裂,眼球遍布血丝,那股直逼心灵的恨意令他感到恐惧。他突然想起,那个夜晚,戚絮贞望向他的双眼也带有如此强烈的恨。于是,他将她溺死,随后抛尸河滩,匆匆赶回高府后伪造假证,并丢在戚絮贞院前。宋德那晚还溜进戚絮贞房中,将置于桌上的信件销毁,他还记得,那封令戚絮贞半夜三更夺门而出的信上写着戚安心疾复发、命不久矣。“宋德,你可认罪?”裘知县沉声道。“我、我…”宋德跪伏在公案之下,久久不能言语。“可怜我孝顺的女儿,竟落得这般下场,她是我的心、我的血!絮贞啊!把我女儿还给我!”戚安突然一把扑向宋德,却被身旁人拦住。“絮贞已证明清白之身,这等作恶小人必会不得好死,有裘知县为你主持公道,想必絮贞九泉之下也安心了。”高老爷劝阻道。“安心?好一个安心!”戚安推开高老爷,他抖瑟的身影犹如风中残烛,无比脆弱,“我宁可这信件是真的,絮贞丢下我这把老骨头远走高飞,最起码人还是活的。”戚安瞪向宋德,双目通红,“可絮贞被这畜牲所害,如今、我竟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堂外众人唏嘘一片,一旁堂役走上前,宋德签字画押,再无半分抵抗。 第47章 戚安小心捧着信件,如获至宝,下一刻,豆子般大小的泪珠砸在白纸上。“絮贞啊!!”一声令人心碎的咆哮而出,响彻云霄。杜思站在堂下,此刻,他说不清心中所想,此案已破,而真相却往往更令人寒心。一股浓浓涩味蔓延心头,杜思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腿已经站麻了。一只宽阔的大章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温暖着杜思的手掌。杜思讶异,抬眸去看面前的青年,那双墨瞳与温度并存,炽热而有力的包裹着他。杜思突然放下心,此时太阳早已西落,长夜漫漫,气温骤降不少,唯有这双手带给他无限的热度。这样想着,心底的悲悯似乎也被冲淡了许些。作者有话要说:  下来这几天十二点多更吧今天很生气,气得我没有码字,和宿舍的煞笔吵了一架,呵呵哒我一定要写一个造谣者不得好死,被切成片、连头都找不着,不能下葬的案件第25章 书房女尸(一)隆化县一干人随霖水堂役去了坟场,在一旁看着戚絮贞下葬,这位姑娘终于从冰冷的河水里解脱,如今真相大白,宋德择日处斩,绿环由于盗窃财物并协助凶手欺瞒朝廷官员,被判刑五年,刑满流放。如今传闻已破,真相大白,戚絮贞也算是入土为安,可怜戚老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了唯一的亲人。在戚絮贞下葬后,杜思等人便收拾行李,启程回到隆化县。临走前,县丞悄悄走到杜思身旁,对他恭敬道,“杜大人,在霖水县住的可习惯?”杜思一眼便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点点头。“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县丞一下子笑开了眼,满脸的褶子堆积如山,带着说不出的喜感,“听闻杜大人有一位博学多识的干爹,还望大人在上美言几句,多多指教…”县丞从衣袖里取出一叠银票,看的一旁的杜蘅眼都直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大人常来霖水县,小人定会好好招待您的。”杜思一如反常,笑眯眯的接过银票,走了几步后,却将它塞给刘洱。刘洱立即明白了杜思的意思,寻了个机会塞进县丞腰带里。“大人慢走——”等到送走杜思等人,县丞觉得后腰鼓囊囊的,一摸腰带却抽出数张银票。“那老捕快说的果真没错,杜大人清正廉明、还有一手断案的功夫,小小年纪就当上仵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看县丞大人,气的鼻子都歪了。”看着气急败坏的县丞,那个小吏在一旁同其他堂役笑道。而隆化县这一干人的行程并不顺利。天公不作美,一场滂沱大雨骤然而降,如果只是雨,行程确实会慢上不少,偏偏不巧的是,霖水县以南的一条河坝突然塌了,从霖水去隆化县的路都因那条损坏的河坝被淹了,他们不得不从其他通径着手。整个徐州陷入一片烟雨朦胧,连带着地上的泥水更加黏腻了,由于连续几天的雨水侵蚀,从别处通往隆化的路十分泥泞。在车轮第四次卡在泥土中,他们终于放弃从霖水出发,转而望向其他地方。济州离徐州十分近,此行一出便是离开了永安郡,孙平说,现在他们只能赶往济州,绕一个大圈掠过其他县城,再回到隆化县。七人坐在来时那辆蓝顶马车上,牛毛细雨如小针般洒在车璧上,不久便泛起一层密密的水珠,车夫在前驾驶马车,每当马车趟过一个小水洼,便溅起无数泥点。群山笼罩在一片云雾里,茫茫天色昏暗,路上轻雨淅沥,空气里传来一股芳草香气,极为清爽。杜思仍旧靠在车窗边,面色苍白,他还是不习惯坐马车,中途停了几次车,抱着树干对地大吐特吐。杜蘅在一边侍候着杜思,许多动作愈发熟练起来。“这一趟来回,不知要走多少天。”孙平掀起车帘感叹道。一股清风迎来,带着许些寒气,却令饱受煎熬的杜思舒服许多。“今年这雨来的晚。”王七望了望车外,只见许多白茫茫的雾,“平日不下、一下便是连着许多天,连家都回不去了。”“这雨一过,天就热了。”孙平摆摆手,想要撩下帘子,却望见杜思一脸餮足的模样。他冷哼一声,没有放下车帘。小李见状,在一边笑道,“孙捕快真是心细。”孙平瞪了他一眼,杜蘅与王七也跟着笑起来;这一趟出行,杜思与这些人倒是亲近不少,尤其是孙平,很少再见他冷嘲热讽的模样了。想到这里,杜思睁开双眼,望着孙平调侃道,“孙捕快虽口上不说,心里却总为我着想,真正叫我感动。”孙平一惊,随即大声喊起来,仿佛要掩盖什么似的,“哪里有,你可不要胡说!”“霖水县一程,你可是在那些堂役面前对我赞赏有加,孙捕快忘了吗?”杜思笑的眉眼弯弯,十分狡黠。孙平听闻,立即将头瞥向车帘外假装看风景,但他通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孙捕快像个大姑娘似的,真容易害羞。”杜蘅哈哈一笑。“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孙平的反驳无力许多。 第49章 “这邺城虽比不得霖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孙平感叹道,“最适合养老。”“景色着实不错。”小李跟着点点头。七人又去了其他地方,所到之处皆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新绿,宁静而美丽,杜思也感觉多天在马车上的奔波忙碌轻缓许多。就在这时,街头有一人大叫道。“不好了!庄老板的夫人秦氏死了!”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什么?!”“秦氏死了?”杜思减缓的步伐骤然快起来,他随着一些前去凑热闹的人,赶到死者家门口。只见许多人正围在一旁,已有些堂役前来维持秩序,穿着绯红圆领衫的捕快进进出出,神色凝重。“公子,里面怎么样?”杜蘅个子矮,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后排人稍稍一用力,他便被牢牢固定住、不得动弹了。“情况不明。”杜思眺望道。半晌,还没看见尸体的影子,主仆二人倒是听见许多旁人的话。“这是谁干的好事?”“秦氏一死,邺城可算是少了一霸!”“为民除害,应当奖赏才是!”众人对死者似乎抱有极大怨言,以至于‘酬劳’凶手的呼声极高,一时间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杜思不禁摇摇头,再穷凶恶极的人、也会有法律来治理,即使一个人行凶的理由多么正义凛然,都不应该被推颂,更无英雄一说。“都让开、快让开!县丞大人来了!”众捕快提刀向前迈进,围观的吃瓜群众往后退去,其中,杜思不知自己的鞋被踩了多少次,他存了想要去看的心思,无奈从前门挤不进去。杜思带着杜蘅开始绕着这间宅子,看有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公子,那里有块石板,你往上一踩就能进去了。”杜蘅眼尖的发现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杜思连忙跑过去,眼看着就要翻过那面墙,但现实总是不美满的…“一点点,就差这么一点!”杜思扒在墙上,恨不得手脚长出倒刺,好攀过这面墙。“公子,我使不上劲…”杜蘅累的脸红脖子粗,杜思仍没有移动半分。“可恶,这个身高!”杜思哀怨道。恰好,王七追随着杜思的步伐,很快便见到这番场景。“大人,你在做什么?”“是小七。”杜思顿时眉开眼笑,“快过来帮我翻过去!”“是,大人。”小七屁颠屁颠跑过去,而当他来到杜思身后时,却不知从何下手了。杜思正值青春年少,身形尚未发育成熟,他骨架偏小,却与正常少年无异,如今,由于杜思动作过大,宽松的外衫紧紧贴在他肌肤上,从脊背到臀的曲线流畅,尤其是杜思的腰,盈盈不堪一握,从小七这个角度看,当真是幅好光景。王七看着看着,脸不禁红了。“小七,快把我扶上去!”杜思极力催促道。“哦、好!”王七反应过来,遵从内心的想法,一把熊抱住杜思的腰,想将他向上推,可当手指隔着衣衫触到杜思的肌肤时,王七一个激灵,立即放开杜思。这下杜思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去了。“什么仇什么怨、我的老腰啊。”杜思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王七解释的断断续续,脸涨得通红。“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杜思回头一看,井恒正直直立在他们身后,脸黑的跟锅底有得一拼。“正好你来了。”杜思又笑起来,“来帮我一个忙,把我扶上墙就行,我还差一点…”说罢,杜思又攀上墙,做出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王七在一旁干笑,杜蘅歪歪头,一脸茫然。只见井恒冷凝的目光顺着杜思的脊背,在他腰肢上顿了顿,随即毫无迟疑,立即从后抱起杜思,将他送上墙。“井恒可比小七好多了。”成功翻过墙的杜思笑眯眯道,全然无察觉王七的窘迫从何而来。井恒也跟着进来,王七也想进来,但被杜思所拒绝,二人慢慢步入宅院,向案发地点迈进。这时,宅院上下人心惶惶,全都乱了套,杜思问东问西,总算得知秦氏的死亡地点——书房。他们小心避过捕快,来到书房前。杜思从门口张望,只见书房里有几个绰约身影,地上躺着一人,从脖颈处流出的暗红色血迹染红她的衣袍,秦氏眼睛睁的极大,死不瞑目。 第51章 女子似是想到什么,果断道,“我姓杜。”“世界真小,真有撞上与我同姓的…”杜思小声嘀咕几句,“你的全名叫什么?”“忘记了。”“我应如何称呼你?”杜思有些无奈。女子摇摇头,一双乌黑双瞳带有几分无辜。“总不能一直叫你为姑娘…我给你取个名可好?”杜思叹息一声。女子点点头,平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波动。“姓杜…性别女…”杜思望着女子,再次陷入沉思。现在如细针大小的雨滴落下,砸在镜子一般光滑的水面上,好看极了。“今日细雨绵绵,春季已过去一半…”杜思顿了顿,随即兴奋地说,“你就叫杜雨。”女子皱皱眉,随即点点头。“既然你寻不回记忆,就先跟着我,你生性敏锐,身手极好,我可得到一个免费的保镖了。”杜思脸上笑容如同三月春旭特有的清风一般近人,无比温柔。“是,大人。”杜雨沉寂的眼眸逐渐展露点点光亮,耀眼的惊人,同时,一些记忆碎片自脑中闪过,她抬手摸摸额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回去后,杜思吃过一顿饭,又借故外出,兜兜转转,他来到秦氏宅院前,秦氏一死众说纷纭,但出奇一致的是、邺城人都认为秦氏死的毫不意外。听闻她素日最喜打骂下人、奚落失势者,与人积怨已深,这时刚好她死了,众人都拍手称快。杜思思索片刻,随即踏上高阶,一步一脚,都似踏在他的心里。门口依旧有人把守,他只得放弃进屋的想法,绕着宅院,看能否找到几丝线索;当走到距离秦氏书房所挨的那面墙时,一样浸泡在软泥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好多人不喜欢杜蘅,他会成长的,现主角豪华阵容又加入一个人,鼓掌鼓掌。如没意外,以后晚上九点更文;今天上了字推,再更一章庆祝庆祝ps:天天晚上泡在自习室,太痛苦了第28章 书房女尸(四)那是一双极为简陋的草鞋,这儿距离道路极远,附近也无其他住户,按理来说、绝没有人会将鞋丢在这里。杜思将草鞋从淤泥中取出,由于身边没有抹布,他只得用衣衫下摆细细擦拭,草鞋渐渐显露出原本的模样,原草鞋主人的脚相当大,足长约莫有八寸,此人身高起码有一米八,这已是相当高大了。杜思拿着破烂草鞋往回走,在一拐角处看到有几人冲着宅院指指点点,他心念一动,立即走上前。“听闻早时衙门来了人,说是将凶手抓回去了。”“这样快就破案了?不愧是从大地方来的人。”“秦氏一死,这下庄老板发财喽!那泼妇别的不行、挣钱还真是没得说。”几人见了杜思,都咳嗽几声,纷纷转过脸。“我初到此地,便听说这起人命案子,不知这户人家犯了什么事,还请告知一二。”杜思磨了好一会儿,那些人才慢慢透露风声。原来秦氏家底殷实,可人实再太过蛮横不讲理,以至于亲事一直被耽搁,这时,庄慧做了上门女婿,将这个泼辣女人娶进门,秦氏精通经营,将家里几个首饰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白花花的银子只见进不出,庄慧得了好,却一直受秦氏欺压,总平白无故的受气,于是在外养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做小二房,没想到被生性多疑的寝室发现,差点没将二人打死。如今秦氏已死,庄慧与那二房便可正大光明,再也不用躲藏了。这八卦可是众人皆知,杜思想起人人盈满笑意的面颊,不禁猜想、这秦氏的性子究竟有多无赖,才会使邺城居民深恶痛绝。“小兄弟有所不知,秦氏为了钱可活活将人逼上绝路,曾有人因此卖了老婆与孩子!”一人义愤填膺道,杜思有些惊讶、却又有些疑惑,张张嘴没有说什么。“这女人平日总对我们讥讽相向、恶语相待,心情不好见了谁都要骂一骂,如今死了不都化作黄土一杯,成为这脚下踩的泥么?”被人仇视到这种地步,想必秦氏一定做过其他事情,杜思瞅准时机,问起被官府带走的人来。“今日那些衙差抓走了哪些人?”“庄府的账房先生、柴夫、丫鬟,还有几个素日与秦氏吵架的人。”“竟捉走如此多的人…”杜思思索道,“他们都与此案相关吗?”“当然,府上的那三人是案发当晚去过秦氏书房的下人,剩下的人案发当晚并不在家。”一人十分积极,对此类八卦甚是熟知。“凶手定是其中一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便秦氏作恶多端,可杀了人还是要偿命的。”杜思得了一些信息,向这几人告别,在路上转了几圈,雨又开始下了,乌云蒙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重湿气,压在杜思心头。街上行人匆匆,每人脸上神色各异,杜思抬头,天上的云聚在头顶,透露出一种近似黑暗的颜色。此案虽与他无关,可杜思心头总有许多道不清的诡异困扰着他。杜思脚步一顿,立即跑回庄府,这次,他来到庄府后门,这里果然没有衙差看守,他上前敲敲门,可是无人来开门。在他准备放弃询问时,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厮从门后探出脑袋,好奇的望着杜思。“你是什么人?”小厮问道。 第53章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声传到屋外,杜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闻声立即撇过头,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对了,杜雨姐姐在公子门前守了一夜呢,今早我刚起来就看到她靠坐在门左侧,似是睡着了。”“在门外守了一宿?”杜思皱起眉。“是啊,杜雨姐姐虽然长得有些凶,对公子确无三心二意。”杜蘅夸赞道。正好,杜蘅刚将杜思头束好,杜思便急急起身,拉开门走出去。“公子?”身后杜蘅的呼唤传来,杜思伫在门前,客栈却没有了杜雨的身影。由于杜思吩咐众捕快不用待命,各忙各的事情就行,大家一大早全都消失,去了邺城其他地方游玩。“我们也出去。”杜思拉上杜蘅也离开客栈。杜蘅学习上极有天赋,好不好将来还能谋个一官半职,杜思想起自己,从现代来,脑中留有许多科学法医知识,现在便可以教给杜蘅,为这个世界做出一些贡献。古往今来,冤假错案不在少数,这世间不知有多少蒙受冤屈之人,那些确凿证词或石沉大海、或渺无音讯,无辜生命遭受不幸,只因为缺少了一个明断是非的人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样,未免太过不公。杜思走在街上,一旁柳树青青,泉水叮咚,来往行人匆匆,各行其道,互不干扰,邺城如此宁静致远的景色却不能使杜思的心平静下来。隆化偷盗一案已破,好在无人员伤亡,可霖水县戚絮贞却是无辜枉死,只因罪犯的贪念,一个正值年华的少女便悄然离去,又因一个小小丫鬟龌龊思想,差点蒙受不白之冤。世道本不公,杜思明白这一切,可胸腔中那一颗为沉冤昭雪、澄清玉宇的心却跳动不已,只要它仍运动一秒,他便要为这个信条而奋斗。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诶,公子,你看那个人。”杜蘅的惊呼打断杜思的思绪,杜思悠悠转醒,顺着杜蘅的手指望向那人。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身穿锦罗绸缎,腰带围了一圈金箔,并携有一块上好的玉佩,极为气派。“他就是秦氏的丈夫,庄慧。”杜思想起昨日小厮说的话,秦氏的丈夫庄慧是个上门女婿,终日忍受秦氏打骂,还在外养了个二房,被秦氏发现差点没被打个半死。关键在于,秦氏一死,那笔庞大的家产少说也要分给庄慧半数,更何况他与那个二房往来甚是亲密。“他也有杀害秦氏的嫌疑,怎么没被捉进监呢…”杜思小声喃喃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啊?”“没什么,走、跟上庄慧。”杜思拉起杜蘅,开始跟踪庄慧。庄慧虽长的肥硕,可却极为警惕,走不到一会儿便频频向后观望,杜思二人躲来躲去,终是被庄慧察觉了。“两位小兄弟,不知我们可否相识,怎么你两人一直跟着我呢?”庄慧有礼道。“这个…”杜思冷汗流了一脑袋,他正好看到身旁一家首饰铺,突然灵机一动,“说来也不好意思。”“你但说无误,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庄慧笑眯眯道。“老爷人这样好,跟夫人说的不一样啊…”杜思皱起眉,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大声的说。一听夫人二字,庄慧脸色巨变,他左右顾盼,见四下无熟人,立即塞给杜思几两碎银。“兄弟不知,秦氏已经死了,你也不用为她卖命了。”庄慧眼睛转的极快,复道,“秦氏还对你说了什么?你只要说出一句,我便给你一两银子!”“哎呦,小人在这儿谢谢老爷了。”杜思戏精附体,看的身旁的杜蘅又是一愣一愣的。“夫人叫小人跟着老爷,回去好将路线告诉她,可小人是夫人最近才叫过来的,还未熟悉老爷的行程。”杜思谄媚道,“夫人前晚当真死了?”“嗯,秦氏早死了,以后你也别再跟着我,就当你我二人不认识。”庄慧敷衍着,并将银子又塞给杜思。杜思摸着银子,心生一计,朝急忙离去的庄慧喊道。“老爷,夫人死的那晚、老爷你…”一旁行人纷纷望向他们,好不疑惑。“胡说什么!”庄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来捂上杜思的嘴,“那晚我没有出去,一直待在赌场,没有回府!听见了吗?”庄慧再三吩咐道,悄悄遁了。“公子,你在试探庄慧吗?”杜蘅疑惑道。“聪明。”杜思拍拍他的脑袋,“这下可以确定,庄慧与此案绝对有着脱不开的联系了。”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槽心,存稿已用完,昨天今天都是赶着的(哭,试试这个周末能不能存上稿。第30章 书房女尸(六)庄慧对于秦氏的死极为激动,杜思还未说什么便将话一股脑的倒出来,令人想不怀疑都难。“公子,我们现在要去赌场吗?”经过霖水一案,杜蘅渐渐探出这其中的门道。“庄老板好心提供线索,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杜思掂量几下手里的银子,“这些钱也有了用处。”“这些银子公子要拿来做什么?”“这个…不告诉你。”杜思哈哈一笑,拉起杜蘅开始询问邺城的赌场。“穿过这条街,向右拐三次,过一条名叫‘石乐’的石桥,就到赌场了。”一个小贩解释道。杜思与杜蘅走了一会儿,在走到石桥前,本来孤寂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人流量剧增,要上桥还得花一阵子功夫。杜思定眼一看,石桥正面被刻出两个字,还用红漆填充,不偏不倚,正是那‘石乐’二字。 第55章 未时13~15点申时15~17点酉时17~19点戌时19~21点亥时21~23点这三人身型不算高大,力哥与莺儿身高相同,比起杜思还要矮一些,唯一能高些的就只有郑秋,他身体单薄,骨骼清瘦,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进了牢狱还不到两天,便饿的皮包骨头。杜思双眼微眯,心下确认这三人绝不是杀害秦氏的凶手。“可是再过几日,我们三人就被押入死牢。”莺儿此言一出,郑秋与力哥脸色惨白,那时,他们便等于死了,脑袋搬家是迟早的事。“公堂之上,知县大人亲自下令,若我们三个没有一人画押招供,此案就算做是我们三人串通好作案,一并处斩。”郑秋闭目沉声道。“我们绝没有杀害秦夫人,可知县大人认定了凶手就在我们其中,任我如何解释、大人只凭那一句话便将罪定下来了。”力哥苦笑,他伸出手,望着手上的茧子喃喃自语,“我为庄府劳作了十三来年,从未偷懒贪吞交易钱财,每天的劈柴数目只多不少,谁知被扣上一个‘疑似行凶’的帽子,竟成这般模样。”一时间无人言语,莺儿突然咳嗽起来,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声回荡在监狱,十分响亮。“县尉为何不将你关进女牢?怎么进了这里?”杜思心疼地说。“我原本是在女牢里的,昨夜突然被狱卒赶到这里。”莺儿气若浮丝,虚弱的靠在牢狱墙壁上,“想必是有意将我们三人关到一起,彼此推脱、出一个替罪羔羊吧。”“这个县令…胡乱安置罪名!”郑秋睁开眼,眼底尤带几丝愤怒,突然,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道。“可人家是官,我乃一介草民,哪里来的勇气与他做什么抗争。”郑秋抓起地上稻草,泄愤似的甩来甩去。“我是个堂堂男子汉,家有老父老母,千幸万苦来到邺城,本想挣些钱回家休整,却被被秦氏庄慧这两个小人蒙骗,签了三十年的卖身契,后被卷入人命案子,又遇上个糊涂知县,决心要置我于死地!”劳中稻草纷飞,卷起地上一片灰尘,老鼠在地上四处乱窜,隐藏于黑暗角落里,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为什么有些人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金玉加身?我从未奢求过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可也未曾想过会落到今天这幅田地!这世道待我不公、我又能寄希望于何处?”郑秋神情癫狂,莺儿与力哥沉默不语,他们眼底被绝望所侵占,透不出一丝光亮。若能够生到一个好人家,谁还会待在这里呢?杜思闻言,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来到这里虽不说富贵,却也过的衣食无忧、自由自在,比起这些人的担忧,他所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定下心,开始询问案情,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的事情了。“为何县令要捉你们三人归案,有什么原因吗?”“还不是那晚去了秦氏的书房,又无人作证何时出来、何时入睡的。”郑秋苦笑道。“你们三人之中,谁是第一个进入秦氏书房的?”杜思严肃地说。“就是我。”郑秋摇头晃脑,开始叙述案发当晚情景,“那晚子初,我受秦氏命令来到书房,与她对账,直到子正三刻才离开书房。”“如此。”杜思想了想,他那晚刚到邺城,连夜在马车奔波十分劳累,不到亥时便睡了,“那第二位进入书房的人是…”“是我,我是第二个进去的。”柴夫扬扬手道,“秦夫人找我商量府上柴火的事,我丑时从房里出去,大约丑时二刻来到夫人书房,半个时辰后出去了。”柴夫想了想,又接着说,“夫人虽对人严厉刻薄,可管理庄府却极有手段,那些首饰铺子也是如此,可以说,庄府能走的这样远都是秦夫人的功劳。”“还秦夫人这样、秦夫人那样的,她平日骂的最多的就是你。”郑秋忿忿道。“我这不实话实说嘛…”力哥憨笑着说。“力哥,你何时离开的?”杜思问道。“夫人找我谈了许多的话,临走大约都临近寅时了吧。”杜思点点头,接着来问莺儿。“我在寅时三刻到夫人书房送茶,没一会儿就走了,清晨卯时,春儿便发现秦夫人死在书房,县令大人赶来,就将我们三人捉来衙门审问。”杜思在牢房外来回走动,突然问道。“出入秦氏书房的时间为何记得如此清楚?”甚至精确到了几刻。“书房里有香柱,每一根是半个时辰的量。”莺儿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是秦氏的贴身丫鬟,想必你也知道她素来打骂下人,把人当牲口一般使唤,秦氏命我半夜醒来便给她端茶倒水,那晚我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听闻秦氏房中香柱已燃了一会儿,又看看月亮,才知是已过寅时。”说完,莺儿有几分犹豫,杜思鼓励她说出口,这些证词是此案的关键,更是他们能否洗清罪名的有力证据。“我…”莺儿又咳嗽几声,平复下气息道,“我给寝室送茶时,她并未让我进入,只是从门里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杜思心脏跳的厉害,他自觉触及了本案关键,大脑一片哗然,而凭空想象回忆的场景却分外清晰。“你还记得那手的特征吗?”“那晚下着雨,天又黑,勉强能看得见月亮,没有仔细看…”莺儿思索一阵,恍然大悟,“你是怀疑那手的主人不是秦氏?!”杜思点点头,郑秋与力哥一脸迷茫,莺儿十分开心,她终是见到些能出去的希望了。“那晚…可是一直在下雨?”杜思复问道。“我来的时候在下,出去的时候还在下,中间没停过。”郑秋道。“我出门时仍在下,到夫人房时雨停了,出来后没多久又开始下雨。”力哥道。“我从房里出来到秦氏书房也在下雨,没有停过。”莺儿这样说。 第57章 井恒仍不语,一双凤眸俯视着杜思,眼中不知是何意味。“济世洗冤,惩恶扬善,确实比我想象中难的太多,就连霖水一案,我都要靠身后那位做知府的干爹大人。”杜思突然笑起来,口舌间尽是苦涩。“你破了霖水一案,真相得以证实,戚絮贞名节保全,此案因你侦破,与他人无关。”井恒缓缓开口,却比任何安慰都要有力。杜思望着井恒,原带几分无助的心渐渐明了。“你很强,杜大人。”井恒双眼微眯,嘴角轻勾。杜思起了兴致,又同井恒说许多话,直至躺到床|上仍不消停。思绪逐渐飘忽不定,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唯记得井恒最后的话,让他安下心。邺城进入了睡眠,万物宁静,一尖月牙破雾而出,皎洁月光洒落,照亮整个县城,犹如一地散银,接连数十天的雨,也终于停了。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榜单字数够了,明天要停一天~(不要打我、我这么可爱o(^w^)o正好明天下午考试,我从下午三点学到现在,真是石乐志,快要被学习玩坏了(滑稽最后,祝大家双十二快乐=w=第33章 书房女尸(九)杜思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他虽体弱,却教给杜思许多事情,直至这位老人将一本书交给了他——那正是原身一直翻阅的手札。杜思已隐隐猜出这位老人的身份,他因上了年纪,眼瞳已不复往日清明,惟有在谈及刑狱之事时极有精神。他一直向杜思传授刑狱断案经验,杜思没有动作,在一旁静静聆听。“刑狱之事,任重道远,天下苍生,为民谋求福祉之人不在少数,却独独少了一样为他们证明无罪的人,仵作虽非朝廷命官,却恰恰是验证真假、还原真相的那一样人,你万万不可误判错判,凡事都要多加留心,切莫听信一面之词、助长邪佞风气。”杜思点点头,又有些羞愧,眼下邺城秦氏一案非他所管,他已答应狱中庄府的三位下人查清事实真相,却不能亲身实施,邺城县令来历显赫,自己又无官位…难道这一回真要如孙平所言,弯腰做人?“若因粗心马虎、疏漏疑点而误判人命,实属不该啊。”即便是梦,却与世事一般难料,慈祥的老人表情突变,睁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死死盯住杜思。“杜思,答应我,一定要亲身验查,用自己那双眼睛辨清真伪,莫走我的老路!”这位耄耋老人突然一把抓住杜思,那双瘦如干柴的手像铁链一般紧紧缠住他,令他不得挣脱束缚。“为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杜思大声喊道,眼前的老人置之不闻只是,固执的重复着那几句话。“若非亲眼所见,不可轻信于人!答应我、答应我!”“我不是你的亲儿子,你硬要逼着我做什么?起码把事情说清楚啊!”杜思挣|扎道。“答应我,答应我!”杜永秋执着道,同时手下力气剧增,抓的杜思疼痛不已。“好、好,我答应你!”杜思疼的不行,不得已答应道。杜永秋身影像被风吹逐的白雾,逐渐散去,杜思心跳如雷,慢慢数出一口长气,可当他还没缓过神时,杜永秋的脸又骤现于眼前。“我的手札…”那张脸面色泛青,无比狰狞,犹如地狱讨债的恶鬼前来索命,杜思喉中一哽,心跳的更快了。“啊——”五月初旬九号卯时,于邺城一家普通客栈,一声凄厉嚎叫响彻云霄,竟比那打鸣的公鸡还要响亮,来往行人纷纷打了一个激灵,包括那坐在轿厢里的县令,也被吓的打翻了茶杯。杜思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刚淋了一场大雨。下一刻,他用门闩拴好的的房门被一脚踹开,身着劲装的杜雨出现在杜思面前。“何人在此造次?”杜雨‘唰’的一下抽出佩剑,雪亮的光一闪而过,剑身锋利无比,倒映出杜思一张惊魂未定的面孔。房内除了杜思,再无他人,杜雨定定望过去,刚好与杜思视线相对。杜思:“我、我做一个梦。”“……”杜雨表情未变,只是眼神十分耐人寻味,她将剑收回剑鞘,慢慢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隆化县众人一一来杜思房间串门,等到杜思好不容易将杜蘅打发出去,他才松了口气。梦中场景由仍历历在目,杜思不禁起身翻找行李,将杜永秋留给原身的手札取出来。里面内容与之前无异,杜思心有余悸的放回手札,他还以为会出什么灵异事件,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梦到原身的亲爹!杜思做到桌椅上,连忙给自己倒杯茶水压压惊,同时,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穿越前一晚他在宿舍睡觉,一觉醒来身处异世,原身手握那位知府干爹送给自己的信倒在床上,好不凄惨。直到这个梦之前,杜思都认为这只是一场巧合,可今日所梦杜永秋,却令他大为转观。原来的杜思真的是被水呛死的吗?杜思啜饮一口,陷入沉思。“大人,杜大人——” 第59章 “可否请大人告知,真凶是谁呢?”“真凶即为嫌犯中嫌疑最大的庄府仆役,可那三人拒不承认招供,真正令本官气急啊。”宋知县摸摸胡须,杜思神色一凛,几乎立即猜出接下来的话。“杜兄弟放心,本官已命令牢头狱卒严加看管这三人,相信施以一点刑法,真凶归案是迟早的事情。”杜思沉默不语,宋知县偷偷望了他几眼,突然咳嗽起来,只见软轿微颤,不一会儿便动了。“杜兄弟若不放心,可随本官去一趟官府大牢看一看,说不定杜兄弟到了那里,那三个凶犯就招了呢。”宋知县语气轻快,十分明媚。杜思深吸几口气,平缓心中郁气,这时,宋知县刚好拉开窗帘,一股清风拂来,杜思的头脑顿时清明不少。“多谢知县大人,肯为小人如此着想。”杜思笑眯眯道。“欸,这是哪里的话,本官一向体恤下属,爱民如子。”宋知县的脸笑开了花,并举起手一一挥向四方,“你且问问这些邺城百姓,有哪个不对本官称赞有加。”杜思呵呵一笑,没有搭话,轿内亮堂许多,地毯的色泽鲜艳,杜思随意一瞥,突然望见毯上一处阴影,那是被水打湿的痕迹,其间似乎夹杂一些灰绿的叶子。“这里怎有一处污痕?是谁干的!”宋知县音调陡转,都盖过了一旁叫卖的小贩。“让杜兄弟见笑了,衙门养了几个懒惰的闲人,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官一向勤勉敬业,绝不会在轿内做其他无用的事。”宋知县嘴上说着,一边掏出几张纸,神色无半分变化。杜思明了一笑,“小人能见知县大人一面,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杜兄弟可真会说话。”宋知县再次朗声大笑,二人极为默契,又回到方才和平的气氛。这时,轿子经过一家娱乐场所,这里人声鼎沸,嘈杂喧嚣,由于人数过多,软轿的速度慢了,宋知县眉头紧锁,不耐催促轿夫。杜思抬头一看,正对‘长乐坊’三个金色加粗的大字,原来是到了赌坊。宋知县斜眼观望几番,复笑道,“杜兄弟,你也对这赌场有几分兴趣?可圣上明文规定,男子需二十后才允进入。”杜思点点头,仍盯着长乐坊,宋知县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说道,“凡事也有例外,长乐坊三层也有一些贵人在此,不得不感叹各人的命,乃天注定。”杜思又点了点头,宋知县咳嗽几声,等着杜思下文。只见杜思薄唇轻启,宋知县凑近身子,笑眯眯的望着他。“听闻庄府主人庄慧极爱去这家赌坊。”宋知县:“……”“大人可知庄慧,此人正是秦氏的丈夫。”杜思回过头,正好看见一脸呆滞的宋知县。“大人?”“啊、我知道那个庄慧,他确实是秦氏的丈夫。”宋知县的脸五彩纷呈,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提到庄慧,他似是想起来什么。“本官与他聊过几句,庄慧此人豁达开朗,大度得很呐。”此话十分耐人寻味,杜思细细一想,便知其中道理。过了约莫一刻,轿子来到官府,停在衙门口,杜思随宋知县进了大牢,看守的老头见了杜思,忍不住擦擦眼睛,满脸困顿。几人进入牢房,光线暗了许多,空气潮湿,地上老鼠横行,宋知县的脸隐入一片黑暗里,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二人来到一处空牢房前,宋知县一指前方,那里赫然是关押着莺儿、郑秋与力哥的牢房。杜思抬起脚步,却被宋知县拦下。“杜兄弟,本官劝你不要过去,那里关的不仅仅是凶犯,还是几个刁民,言语粗鄙,不堪入耳,你可要想清楚了。”宋知县的眼无比幽深,杜思与之相对,他行了礼,毅然前往。“哼。”宋知县甩了一下袖子,又整整官服,摆正头顶的乌纱帽。杜思来到牢房前,只见牢内三人躺在地上,他们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完好,血痕毕现,十分可怖。其中,郑秋的身子动了动,他气若浮丝,说的话却在寂静的房内十分清晰。“人不是我杀的…”身后脚步声传来,宋知县来到杜思身边道,“此人名为郑秋,是庄府的账房先生,其中就属他最不老实。”郑秋闻言,原本无力的身体突然生出气力,昂头奋起道,“狗官!你这个狗官!”“啧啧,伤的这样重却还不安份。”宋知县冷笑一声,立即有狱卒上前,将郑秋踹回去。郑秋在地上翻滚几圈,失了生息,宋知县向前走了几步,面带怜悯道。“早早招供、画押认罪便可免去刑罚,你如此不配合,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这是何必呢?”郑秋挣|扎着回过脸,气若浮丝,“狗官…”宋知县脸色陡变,“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几个狱卒开了锁,立刻进入牢房,开始对郑秋行刑。殴打声络绎不绝,宋知县一派自得模样,负手在旁观看,杜思心中不忍,几近想要冲进牢房,却生生压住这股冲动。“宋知县,如此…”杜思劝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县令打断。“他对本官不敬,按照刑法,足可实施仗刑,本官宅心仁厚,念及他是读书人,体弱气虚,叫狱卒教训一顿便可。”这一番话叫杜思无法反驳,他双拳紧握,却只能等待这位知县大人的命令,一旁其他犯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殃及自己。 第61章 “你们、你们莫不是在戏弄我?”毛益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顺畅。“多锉出快锯,多做长知识。”杜思回头笑眯眯的说,“这不是大人您说的话吗?小人现在便要去涨知识了。”“你、你这小兔崽子!”毛益终于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杜思并没有生气,瞄了一眼毛益头上的绿帽大笑,“总比当一只跑路慢的绿王八好上千倍。”“你!”三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庄府,向看守的守卫报明身份后,杜思这次很快便进入了庄府。“这便是秦氏临死前所待的书房,小人应知县大人的吩咐将书房锁上,案发到今日从未有人进过这儿。”庄府一个管事打开锁,放三人进去。不知是否因秦氏死亡的缘故,书房里阴气极重,一股寒意直面而来,冰冷逼人。杜思面色凝重,率先进入书房,毛益不禁缩起脖子,跟在杜思身后。书房十分整洁,与杜思那日所见无异,秦氏的尸体早被运走,徒留地上一滩黑红色的血迹与淡淡血腥气息,甚是怖人。杜思蹲下身查看,血滩痕迹分布自然,呈地图状,无任何疑点。“从血液看,秦氏的死亡地点确为书房,没有凶犯搬运尸体的痕迹。”任付之摇摇头,他的检验也无问题,在王法大堂,他看那几位庄府下人不似说谎,可此案除了他们却找不到其他有作案条件的嫌犯了…“任兄弟,你可查看过书房?”杜思起身问道。任付之点点头,“找过,却一无所获。”“一无所获…”杜思思索道,他回想起庄府下人在狱中说的话,尤其是秦氏的贴身丫鬟莺儿的证词。那日她寅时三刻来到书房,天降小雨,而打更人却说寅时下了雨,三刻已经停了。杜思环顾书房,来到一顶铜铸的香炉前,莺儿所判断自己到达书房的时间正是秦氏燃的那柱足足有半个时辰的香。“这是香炉,炉内香已烬。”任付之说道,却看杜思突然蹲下身,在香炉里来回摸索。下一刻,杜思猛地抬起头,他从那一堆香灰里抽出一截未燃尽的香烛,举到光底下查看。“啊!这是?”任付之擦亮了眼,不禁逼近去看。只见香烛上沾有许多血迹,它与香烛相互侵蚀,混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香炉里都是燃尽的香灰,怎么会有一截香烛未燃呢?”毛益凑上来疑惑的说。“是啊,连县丞大人都能想到的事,当然是此案的疑点了。”杜思笑道。“那是当然。”毛益没有听出此话深意,沾沾自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任付之问道。“接下来的事…”杜思小心收起香烛,对两人笃定道,“那就要问第一时间发现秦氏死亡的春儿了。”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次的内容提要都在折磨我t_t第36章 书房女尸(十二)任付之叫来管事,不过多久,春儿便来到书房,她面色苍白,在眼神触及地上那滩血痕时更是慌乱。“民女参见各位大人。”春儿连忙跪下,瑟瑟发抖。“请起,不用过于拘礼。”毛益见到春儿后双眼发亮,缓声安慰道,“只是叫你过来问话,别害怕。”“民女没有杀害秦夫人,请大人明鉴!”春儿昂起头喊叫道。“真正的凶手早被关进大牢,本官又没说你是那凶手。”毛益凑上前,把春儿轻轻地扶起来。“谢县丞大人。”春儿起来了,两人又腻歪了一阵子,好不开心。杜思觉得有些辣眼睛,便背过身去,任付之用力咳嗽几声,提醒沉迷于美色的毛益。毛益立即松手,正色道,“差点忘了正事,春儿,将你那天所见秦氏被害的场景与本官复述一遍。”“我、我…”春儿咽咽口水,努力平复道,“那日清晨卯时,我同往常一样来给夫人送茶,谁知敲门竟无人回应,我又喊了几声也无动静,推开房门,夫人…夫人就躺在地上,已经死了。”春儿嘤嘤哭泣,毛益又上前安慰,杜思思索几番,又向春儿问道。“当时,你可曾注意房内有无异样?譬如桌上有什么东西,地上的痕迹。”“异样?”春儿喃喃低语,似是想起什么,“桌上摆放的东西应该与此刻相同,地上…”春儿望望地板,因前几日阴雨连绵,进出的泥脚印极多,县令又吩咐闲人勿进,地上早已一片狼藉。“我想起来了。”春儿停止哭泣,满脸恍然,“因为秦夫人流的血极多,我只顾着盯着地板,那日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脚印。”“什么?”杜思等人还未作声,毛益倒是十分疑惑,“那晚下着雨,秦氏又叫来三个下人,书房怎么可能没有脚印?”“夫人素爱干净,叫下人进出书房都会在门槛后置放一张垫子,进来的人只能踩在这张垫子上说话,若要稍稍挪出半步,就要被夫人处罚。”“唔…秦氏死的距离门口还有些距离。”毛益眼珠子转了转,干脆道,“总之,嫌犯都被押进牢,我看就…”“春儿,书房一直都有这鼎香炉吗?”杜思不卑不亢地打断毛益,来到春儿面前。“那是夫人前几年买回来的,夫人喜欢自己换香,平时香炉都不让其他人碰一下。”春儿回答道。 第63章 “早知如此,就该让那小子上来…”毛益极为不满,转过身子寻找杜思,却发现背后早已空空如也。“欸?人呢?”于隔壁房,杜思与任付之站在一起,两人面前还有一人,他身段极高,生的浓眉大眼、憨厚朴实,正是杜思上府询问那日遇到的另一人——崔胜勇。“见过两位大人,小民叫做崔胜勇,是庄府的下人。”还未等他们问些什么,崔胜勇便老老实实全盘托出,毫无隐瞒。“好,崔胜勇。”任付之对此人十分满意,语气缓和道,“秦氏被害那晚,你可曾出去过?”“那几晚都下着雨,小民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去。”崔胜勇皱皱鼻子说。“你与秦氏关系如何?”“夫人是给小人付工资的,当然是极为尊敬了”“……”任付之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杜思并没有一同询问,他挪动步伐,开始观察这间房。下人住的房间都大同小异,泥拍的墙砖与空荡荡的房,只是这间房的窗户要比隔壁低上许多,为正常高度。这时,任付之刚好问及黑影一事。“你隔壁的人说,那晚从窗户看到了从后门出去的庄慧,你那时可曾见过、或听过什么吗?”崔胜勇闻言一震,似在想些什么,不久,他点点头,任付之眉头紧锁,此案与庄慧有关,怕是要牵扯一阵子了。杜思回头看看二人,突然走到窗前,然而那一片葱郁绿色,令他震惊不已。“好了,此案与你无关,你走吧。”任付之挥挥手,崔胜勇也没有多问什么,便乖乖转身。“慢——”杜思突然叫住他,崔胜勇回过头,扬起一个大方的笑容。“大人还要问些什么?尽管吩咐小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随便问问。”杜思缓步上前,笑眯眯道,“你看到从后门匆忙奔走的庄老爷是什么时候?”崔胜勇张张嘴,还未说出话,杜思又飞快道。“可是秦氏被害之后?”“是,确实是夫人被害之后。”崔胜勇点点头,十分笃定。“好,我知道了。”杜思笑的更开心了,“你走吧。”崔胜勇走后,杜思面色晴转多云,甚是阴沉。“我看这小厮当真不错,看着老实,个儿高身子壮、口才也不错。”任付之对崔胜勇大为褒赏,很是满意,他一转身,却看到面无表情的杜思。“杜兄弟,为何满脸不快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杜思冷冷吐出这一句话,随即冷笑一声,“差点又走了以前的老路。”任付之:“???”“你可还记得秦氏尸检结果?”杜思又问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任付之点点头。“她是何时死的?”“子时至卯时。”杜思大笑,任付之看的一头雾水。“你笑什么?”杜思望望疑惑的任付之,不禁提醒道,“你自己验的尸,却还不清楚吗?”说完,杜思走出房屋,留下陷入思绪的任付之,苦苦回想。出了房,毛益一干人正候在外面,见了杜思,毛益捂着脖子,起身指责道。“好你个小子,竟敢丢下本官一人,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当得起?”杜思心情正不好,一通怒火聚在心头,见此也没有如往常那般退让,反而冷声回道。“大人是那还在吃奶的三岁小孩儿么?出行还需人严加照看?”此言一出,所有人静了,毛益愣在原地,眼看着杜思就要离开,他立即咆哮出声。“你这连官都算不上的毛头小子!别以为自己破了几个案子、便能飞出那个旮旯角,如今来到邺城却还如此嚣张,你可认罪?!”杜思闻言一顿,慢慢回过头,没等毛益出言奚落,他下一句话却叫毛益差点被口水呛死。“不好意思,我刚才说错话了。”杜思展颜一笑,出口所言令人哭笑不得,“三岁小孩都会走路了,大人你还是跟几个月大的比吧。”“岂有此理,你竟说我不如那三岁小孩儿?!”毛益气急,呛的自己开始咳嗽起来,旁边几人憋着笑帮他顺气,待到抬首,眼前哪儿还有杜思的人影。“杜思,你回来!”毛益冲天大喊,气势十足。“别以为自己有后门就不把人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如今这官场,谁还没个底儿?俗话说得好,朝野无人莫做官,我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65章 “老爷,今日县丞大人来了…您说我是哪儿的人?”杜思笑道。“县丞?”庄慧疑惑不解,一边小厮上前耳语,他的脸犹如云一般变来变去,最终挤出一个笑脸,“对不住了,我先前不知你是哪儿的人。”杜思一言不发,笑得高深莫测。“宋知县近日可好,需要我上门问候吗?”庄慧问道。“知县大人好极了,勿需你操心。”杜思又俯下身对庄慧补充道,“你那晚寅时回去,怎么没与大人说清楚了”“这、这…”庄慧说不出话,额边汗水遍布,十分紧张。“你那时干什么去了?”杜思厉声问道,颇有几分架子。庄慧打了一个哆嗦,左盼右股、将所有人都呼走,“我那晚本于长乐坊游逛,可运气不好,输了许多钱,寅时回家拿钱,只是如此!”杜思没有回应,只是瞧着他不做声。“这是真的,小人哪儿敢骗人,这与秦氏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死时我可不在!”杜思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露。提起人命,庄慧匆忙闭上嘴,又塞给杜思许多银票,将他打发走;可他不知,自己却又被杜思骗了第二回 。庄府外,杜思心中百味陈杂,他望望手里的银票,马上便为它们安置了一个好去处。“诶呦,您又来了。”衙门看守牢狱的老头笑眯眯的接过银票。“快进去吧,半柱香的时间。”牢门大开,狱内阴冷的地板上倾泻下几丝阳光,无数双窥探目光投来,杜思头也不回、直直走进牢房,大门很快便再次关合,堵住所有人的念想,也堵上杜思唯一退路。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完成,好困…下一章9000字v章在星期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话说好久没见小攻了,把他搁得太久会不会发霉233第39章 书房女尸(十五)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张时间表。子时23~1点丑时1~3点寅时3~5点卯时5~7点辰时7~9点巳时9~11点午时11~13点未时13~15点申时15~17点酉时17~19点戌时19~21点亥时21~23点我放了预收文案,已存稿六万,喜欢科幻打脸逆袭的同学可以去收藏一下o(≧w≦) o——《逆袭尚未成功[星际]》狱内气温骤降,许多牢犯缩成一团, 睁开眼瞧他们, 地上沾了少许的水渍, 每踩一步都有令人不适的黏腻, 空气中弥漫一股浓浓腥味,从两旁牢房涌出,杜思跟在狱卒身后,满怀心事,二人脚步声回荡在诺大牢房中,十分清晰。突然, 一双手从牢门空隙间伸出, 紧紧抓住狱卒小腿肚。“放我出去!”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喊道。“去你的!”狱卒嘴里骂着, 从腰间抽出鞭子,男人见了, 当即滚回角落, 狱卒也没有追究, 领着杜思继续向前走,很快便来到三人牢前。“记住, 半柱香时间。”狱卒再次叮嘱后离去,留下杜思在牢狱之中。一日不见,这三人身上似乎又添了新伤,血淋淋的痕迹显现于囚服上,形状可怖,他们趴在一堆稻草中, 都背对着杜思。杜思沉默片刻,随即沉声道。“今日前来,是想麻烦三位提供证词,好早日洗清冤屈,从这里走出去。”三人均不做声,似是昏死过去,但其中一人身体颤动,气息不稳。“我知你们清白无辜,秦氏一案凶手另有其人,可现下证据不足。”杜思微微一顿,如实道,“不能洗脱三位被按上的罪名。”“你同那狗官是一伙的,来这里装什么样子?”郑秋动作半天,终于将身子翻正,阴测测的望着杜思,“怕不是来劝我们签字画押、尽早认罪?”“我别无他意,只想帮你们出狱。”杜思道。“帮?”郑秋怒火冲冲,嗓音大了许多,“因为你那一‘帮’,害得我们又挨了打!”这时,另外两人也都转过身,三人齐齐望向杜思,眼中不知是何意味。“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你们是说、还是不说。”郑秋瞥过脸,冷笑一声,“不需要。” 第67章 “大人可是想到什么高招?”“高招?”宋知县揣着银票塞进自己腰包,笑的满脸尽是褶子,“以不变应万变,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屹然不动。”“大人英明神武,小人就在衙门里等着好消息了。”毛益在后溜须拍马,眉眼间尽是谄媚。两人一唱一和,极为默契,走出许多步却还能听见他们的笑声。被强行收了银票的牢头见二人走远,立即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两个狗官!”杜思回到客栈,立即撰写案宗,闭门不见所有人。“大人这是怎么了?”王七捧着饭碗问道。“不知道啊,今儿一大早与县丞大人出去,回来就成这样了。”小李惊叹不已。“饭菜要凉了。”刘洱在一旁说道。“我上去叫大人来一楼用饭。”王七口上说着,脚下也跟着动起来。“别去。”一直不吭声的孙平突然叫住王七,“杜衡已给杜大人送了饭,我们就别去打扰了。”“孙捕快,可这案子…”小李很是不解,还想问些什么。“大人不想让我们知道,装聋作哑便可,不要节外生枝,给他添麻烦。”孙平放下碗筷,对所有人严肃道,“既然这桩案子非我等人所能插手,这几日就在客栈歇息,没有大人吩咐,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庄府那三个下人如何?”王七忍不住问道。孙平望了一眼杜思紧闭的房门,摇头道。“是生是死,全凭大人能耐了。”这时,杜思正苦苦冥思这些证词,每人说法不一,几乎不在一个点上,令他十分头疼,现下唯一能确定的是,昨日庄慧表现有异,在任付之都未知秦氏真正的死亡时间之时,他却同另一人话语相同,两人似乎都知秦氏何时而死。杜思取出沾血香烛,庄府那三位下人绝无可能杀害秦氏,素日与秦氏结怨的人又多如牛毛,单凭口角纠纷来判断嫌疑,寻找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水底捞月。桌边杜蘅送来的饭菜早就凉了,杜思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却嚼之无味。用脑过度后皆是无尽的空虚,他昨日睡的极晚,今早因毛益又起的早,现在通体困乏,瞌睡如潮水般袭来,他忍不住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不去想这一切。梦里,牢里的莺儿、力哥与郑秋走出官府,一同向他道谢,真正凶手被缉拿归案,郑秋的父母也在场,他还向杜思说,今后便回家陪着父母,不再想着挣大钱,平安,即是福。梦,终归是梦,当杜思被翻动书页的声音惊醒时,却还沉浸在秦氏一案被破的喜悦里。桌案前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人,正细细查阅杜思所写的案宗。杜思揉揉眼睛,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新晋捕快,井恒。“你怎么在这儿?”杜思一伸懒腰,想起来倒水喝。井恒却递过一杯茶,杜思一顿,随即接过小声道谢,而他却连眼都没有斜,一直盯着案宗上的内容。“被押进牢的下人没有杀害秦氏的条件,他们是无辜的。”杜思望着案宗,突然说。“为何?”井恒问道。“致秦氏死亡的伤口在右颈,长约五寸,宽两寸,伤口上宽下窄,入体极深,由此判断,凶器应为一把斧头。”杜思喝口水,继续道,“那日于案发现场,我亲眼看见秦氏的尸体呈侧卧状,只有遭遇背后重击,身体才会前倾倒下,而秦氏经常在书房对账,能找到书房、又能使秦氏背对,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必定是她所熟识的,因此,这定为熟人作案。”换而言之,嫌犯就藏匿在庄府,只是不能确定秦氏真正的死亡时间,那三位庄府下人便存有杀害秦氏的嫌疑。杜思停下言语,突然想到一点,小四既然说寅时见到庄慧从后门奔走,庄慧当日也算在府内,他还未明确盘问出庄慧所隐瞒的事实。有了目标后,杜思不禁松口气。“你明日要做什么?”井恒望着杜思低垂的眼睫,轻轻问道。“去庄府,重点盘问庄慧。”“万事小心。”他嘱咐道。杜思十分惊异,不禁抬眼看向井恒,仿佛见了什么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二人此时距离极近,杜思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那双素日冰冷的眼瞳被火光映照出一道光亮,明亮至极。杜思心跳不禁骤然加快,以至于井恒随后说的话全都成了耳旁风,直至躺到床上,那种奇异感才渐渐消失。一片黑暗里,杜思闭上双眼,心里默默念想方才做的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门外,守在门口的杜雨与井恒却是针锋相对,两人并无言语,眼神交流一段时间后,井恒便离开了,杜雨松开紧握配剑的手,等到杜思房内黑暗降落,她才靠到墙上,将双眼阖起来。第二日,县丞毛益并没有来,客栈却迎来一尊大佛,邺城的知县大人亲自来到客栈,在楼下等着杜思。杜思匆匆收拾好,随着宋知县一起出去。两人先去了长乐坊,赌坊守卫一见宋知县,立即通知老板,问起庄慧那晚的行程。“庄老板快及寅时出去了一趟,过了寅时后便取银子回来了,只是银子沾满泥浆,擦了好一会才擦干净。”二人走出赌坊,宋知县得意洋洋,在他看来,此案凶手正为狱中庄府那三个下人,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杜兄弟,不知你对此案有何看法?”宋知县瞧着路边风景问道。“扑朔迷离。”杜思回答。宋知县展颜一笑,还未等他说什么,杜思下一句话堵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却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方法。”杜思应道。 第69章 “少吗?小人可收获益多。”杜思摆正身子,直直对上宋知县探究的目光。“那就请杜兄弟说明一二了。”宋知县笑眯眯道。“由证词所示,可以确定秦氏的死亡时间,力哥于丑正二刻离开书房,庄慧寅时前所见秦氏已死,秦氏大约在丑正二刻至寅初死亡,若凶手身强力壮、体格高大,这短短两刻杀死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简单不过。”“可秦氏的贴身丫鬟莺儿说过,她寅时三刻才去书房送茶,秦氏那时还未死啊?”宋知县越听越糊涂。“大人,你可问过,莺儿刚起床曾听见寅时打更声,她从住处到书房可用不了三刻。”杜思定定望着宋知县,眼带明显的指责。“这、这…”“而大人你明知他们不是凶手,却执意将罪名推到他们身上去,若不是这三人有骨气,恐怕早已脑袋搬家、尸首分离了。”“我、我怎知他们不是凶手?你可不要胡乱说话!”宋知县大喊道。“不知?”杜思冷冷一笑,上前一步,“小人与任付之可都知道那三人是无辜的,大人您当真不知?”“不知!一个女子与两名男子都有嫌疑杀人!”宋知县被逼的连连后退,就是不松口。“一个冬天落下咳嗽病根的柔弱女子能提动斧头吗?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能具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致秦氏一击毙命吗?唯一一个会使用斧头的柴夫生的比常人矮,能从背后砍到秦氏的脖子吗?”“这、这…”宋知县一直倒退,直到碰到墙壁。杜思并没有就此放过宋知县,随后接道,“宋知县不愧爱民如子,为邺城百姓称赞有加,如此断案,怎能不让人拍手叫绝?大人果真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你!”宋知县无话可说,脸涨得通红,“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总比错断无辜、枉人性命要好得多。”杜思抽身离去,末了又凉凉道,“庄府三人受如此冤屈,大人却还能坐在软轿里喝茶,小人真是佩服不已。”宋知县一听,差点没气的昏死过去。待杜思离去后,毛益从别处出现,他笑眯眯的走向宋知县,欣喜道,“大人,将那小子整治的如何啊?”“滚!”宋知县咆哮如雷,怒气冲冲走了。被喷了一脸的毛益:“???”杜思并没有回到客栈,反而中途折回庄府,途中还碰见了井恒,两人一同来到庄府,门口的小厮这几日已眼熟杜思,立即放他们入行。而庄慧并不在府,管事告诉他,庄慧去了长乐坊,可能到天黑才会回来。杜思毫无气馁,他与井恒又奔波至长乐坊,门口守卫一见二人也无多言,放他们进去。只见长乐坊内金碧辉煌,甚至于外还要奢侈,众人在里大声作乐,鬼哭狼嚎,每人脸上的神情不已,却都是一样的痴迷癫狂,一派乌烟瘴气、奢靡浮华之景。杜思皱皱眉,找到一个仆役询问庄慧的下落。“你说庄老板?他在二楼掷骰子那边,上楼拐角处便是。”二人上了二楼,只见二楼竟比一楼还要奢华,这里空气清新,无人大喊大叫,颇有几分高雅之意。杜思往拐角处一看,庄慧果然在那里,他正坐在一张木椅上,与旁人掷骰比大小,正花着秦氏挣得银子,丝毫不手软。杜思上前,一拍庄慧的背脊。“谁啊?”庄慧转过脑袋,手下挥金如土,一见杜思,他吓的神魂俱散,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官、官差大人,怎么是您啊?”庄慧连忙从椅子上下来。“出来,我有几个问题要审你。”三人出了长乐坊,还没走几步,杜思便厉声问道。“我问你,崔胜勇你可认识?”“这、认识啊,他是小人家中仆役。”庄慧道。“他平时可做过什么事情?与秦氏关系如何?”“我记不起来了…”庄慧一见杜思冰冷的模样,立即打起精神,“小人一定好好想。”片刻之后,庄慧终于又说出继提供秦氏死亡时间的第二个重要线索。“我记起来了,大人还记得一次与小人相遇?那个受秦氏指挥跟踪我的仆役正是崔胜勇。”他顿了顿,又道,“那晚寅初五刻,崔胜勇还来催促我回去。”杜思细想一番,突然悟了那截带血香烛的事。“崔胜勇替秦氏做事?”他又问道。“他与秦氏似乎以前认识…对了,明日庄府与秦氏有过来往的人会到府上吊唁,其中有一人似与崔胜勇相识,我记得秦氏与我说过的、记不起来了…”杜思没有为难庄慧,放他走了,庄慧得知此案与自己毫无关系后便无所顾虑了,尚未过一日变来杜放弃。杜思叹口气,与井恒回到客栈。“如何?”井恒问道。“需明日往庄府跑一趟。”杜思笑笑,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我心里已确定一人,明日便可知晓。”井恒唇角微扬,望着杜思的眼犹如桥边池水,悱恻至极。第二日,杜思独自前往庄府,果真如庄慧所言,来了许多吊唁的人,由庄慧带领下,杜思找到那位与崔胜勇相识的商人,向他询问有关崔胜勇的事。“他原来不叫崔胜勇,原名崔利,我与他是一个地方的,崔利在老家名声不好,听闻他喜好赌博,因还不起债,老婆儿子全被捉去抵债,田也被一把火烧了,还签了一封卖身契,不知怎的跑到了这里…说起来,那家赌坊与邺城赌坊一模一样,也叫那长乐坊。”商人思索几番,复道,“我不在这里做生意,只是路经此地、恰好与秦氏交过几次货,才说上几句话,我刚好见了崔胜勇,才提醒秦氏的。”“秦氏也知此事?” 第71章 “我…”郑秋最先开口,凭着心里的怒气想要骂一顿宋知县,而此时,杜思突然瞪了一眼郑秋,眼中含义不言而喻。郑秋咽咽口水,忽然想起家中父母,他顿了顿,最终老老实实道出那晚实情,其他二人也都照做,没出什么乱子。一连串时间说下来将许多人记得头皮发麻,宋知县踌躇几番,斟酌着开口道。“这个时间嘛,郑秋是子时三刻进入书房…”“知县大人,小人子初就进了书房。”郑秋高高昂起头,不客气的说。“啊哈哈、对,你是子初进去的…”宋知县说着说着突然猛地咳嗽起来,毛益转眼一瞧便会了意,立即上前捧住宋知县,嘴里一边喊道。“知县大人、知县大人您没事吧!”毛益两眼一眯,竟流下几滴眼泪,悲戚道,“知县大人这几日都未睡好,为破这起案子,简直操碎了心。”“毛益,别这样说,我只是、只是为了邺城百姓,为了喊冤入牢的人…”宋知县睁开眼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对上郑秋等人憎恶的眼神,急急忙忙说完剩下的话,“杜思,本官身体不适、言语不顺,就由你代本官审案!”“小人谢过知县大人。”杜思行过礼,便再没理会宋知县。“由你三人所言时间,郑秋于子初至子正三刻,力哥于丑初二刻至丑正二刻,莺儿于寅初三刻。”杜思言语流利,堂下众人不得聚起精神,静静聆听。“你们三人都称自己见到活的秦氏,可唯有一人,不确定自己见到秦氏的时间与生死。”杜思望了一眼莺儿,莺儿连忙道,“民女半夜被寅时打更声惊醒,端了茶去夫人书房,那时香烛的影投到窗纸上,正是寅时三刻,而夫人并没有开门让民女进去,只伸出一只手…”莺儿吞吞口水,神色惊慌,语速也不自觉的快起来。“那晚的夫人高了许多,我需抬高手才能递给她…第二日,夫人死了,我被关入牢狱,而后细想才觉得不对,我从正门的住处走到书房用不了三刻啊!”这一声呐喊惊得许多人都愣了,堂上县令与县丞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任付之摇摇头,在心底感叹杜思实在聪敏过人。公堂之下,隆化一等人站在一起,皆望向堂上的杜思。“孙捕快,你说大人行吗?”小李担忧道,他说出许多人的心声,王七刘洱与杜蘅都不禁看向孙平。“怎么不行。”孙平笑眯眯的说,“我看大人现下游刃有余,你们瞎操什么心。”堂上杜思神色自若,言语间带着掩饰不住的自信,整个人犹如天空皓月,令人转不开眼。“大人这样小,却如此聪慧,将来定有一番作为。”刘洱笃定道,无一人反驳。井恒远远望着杜思,并无言语。堂上,杜思取出那截带血香烛,向众人展示道。“这是从秦氏书房的香炉里找到的,据庄府下人所言,秦氏平日喜好上香,一炷香为半个时辰的量,她换的勤快,时间不差矢毫。”许多人都望向那截带血香烛,崔胜勇也不例外,他眼神微暗,神色却无变化。“莺儿说自己到书房看见香烛的影子,从而推断出那时正为寅时三刻,而她从自己住处走到书房却用不了三刻…”杜思顿了顿,突然举起手中香烛道,“你们看,这截香烛的量够不够三刻?”许多人疑惑的点点头,而杜思的下一句话,却令许多人大跌眼眶。“其实,从力哥离开不到一刻,秦氏便被凶手用斧头砍死,他当即从香炉拔掉正在燃着丑正时辰的香烛、换上寅初时辰的香烛。”杜思看了一眼崔胜勇冷笑道,“当真谨慎啊。”崔胜勇闻言一震,不禁低下头。堂下立即炸开了锅,毛益与宋知县一脸懵懂,任付之想不通其中缘由,不禁问道,“可是丫鬟寅时三刻送茶水时、秦氏明明还是活的啊?”杜思冷冷一笑,看向垂下脑袋的崔胜勇,“那是他假扮的!”“什么?!”众人齐齐喊道。“官差大人。”崔胜勇缓缓抬起脑袋,眼中暗涌翻滚,“您怎知那人就是我?换而言之,您又不在案发现场,如何得知那时的秦氏是死是活?您有证据吗?”“是啊,是这么个理。”“不会是判错了吧,崔胜勇那样好的人…”“好一张利嘴。”杜思冷笑道,“可惜你运气不够好,来人,传庄慧——”庄慧来到崔胜勇旁,连忙跪下。“庄慧,作为此案至关重要的证人之一,你来说说,那晚在书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是,大人。”庄慧十分配合,将那晚所见重述了一遍,一旁跪着的崔胜勇脸色越来越黑,再也不似方才那般镇定了。“庄慧不到寅时便看到秦氏的尸体,这,就是证据。”杜思走到崔胜勇前,对上他充满阴暗的双眼,“接下来,便要向你展示你的作案过程与证据了。”堂下众人已信了半分,庄慧与任付之望向崔胜勇的眼神意义不明,已有些人望他的视线带上几分怀疑。郑秋等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们,现下真真正正清白了。崔胜勇突然轻轻一笑,冲杜思说,“照您这样说,杀人凶手也有可能是庄老爷,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不急不急。”杜思并没有生气,也跟着笑了笑,“这就来说说你。”“那日晚,住在后门附近的下人小四于寅时看到庄慧离去的身影,你曾说、你也看见了,并确定那人就是庄慧,可是这样?”杜思问道。崔胜勇点点头,杜思放声大笑,望着崔胜勇不禁道,“你难道没有看过自己屋里的门窗吗?”崔胜勇有些疑惑,而当他想通时,面色却顿生惊异。“秦氏喜好竹子,凡是庄府砌墙的地方都有,你窗前刚好有一排翠竹,你如何能看清那条石子小路上经过的人?”“我、我…”崔胜勇面带惊慌,失了最初的镇定,口不择言道,“我的视力好,能看得见!”“你当真能看得清?”杜思笑笑,无比狡黠。崔胜勇顿时生出一股不详预感。 第73章 杜思舒出一口长气,独自走上石桥,准备回客栈。可石桥边那一抹身影勾起他的注意,高大青年听闻脚步声,微微侧过脸,如墨般黑瞳似乎包含万千星辰,明亮至极。杜思一顿,随即加快脚步,跟在井恒身旁。此时,邺城明月当空,漫天繁星点点,映照于水里的影子也真实许多,似乎触手可及。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完了,给自己拍拍手给文荒的小天使推荐好看的古耽穿书文—穿书之为妖by鱼之蝉第41章 无头男尸(一)邺城秦氏一案破后,许多人都在暗自窃喜, 无论凶手怎样, 秦氏已死、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遭受秦氏的压榨了。尤其是庄慧, 当崔利被押进死牢后, 他立即娶二房进门,那名娇滴滴的女子稳稳坐上准夫人的宝座,当天就花费了许多银两。郑秋第二日收拾好行李,也不顾身体,向杜思问清他来处后,便离开邺城。临走前, 宋知县前来为杜思送别, 庄慧也赶来饯别, 并取出一沓银票,想要送给他。“庄老爷, 何必如此呢?”杜思一口回绝道。“大人聪颖过人, 邺城现下人人都在说您破的案子, 小民…小民瞻仰大人风采,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还望大人收下啊。”庄慧见杜思不收,便想上手硬塞给他,谁知一人骤然出现,横插在二人间。井恒面无表情,周身气势过人,庄慧不禁向后倒退几步, 心里才有些许安全。“庄老爷,你太客气了。”杜思松了口气,从井恒身后探出脑袋,似是天真道,“你的老婆才刚下葬,你就新娶了二房进门,大费周章,秦氏生前最为看重家业,她虽刻薄无理,却在金钱上丝毫不亏待你,念及夫妻一场,你不该好好守住她留下的家产吗?”“是、是,大人说的都对。”庄慧敷衍道,神色不耐。杜思笑了,对庄慧说,“你不必叫我大人,我根本不是邺城官府的衙差。”“你不是?”庄慧一脸懵逼,终于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我之前花的银子都…”杜思但笑不语,拍拍庄慧的肩膀,转身上了一辆蓝顶马车。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沉寂多天的红日重现天际,邺城也热闹不少,一派其乐融融之景。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直至出了邺城,杜思突然叹了口气。“公子,为何叹气?”杜蘅问道。“秦氏已死,恐怕庄慧的好日子也到了头。”杜思想了想,又道,“若我没记错,秦氏的娘家可不小。”“我们都出了邺城,还想他做什么。”杜蘅吐吐舌头,“经过这些起案子,我总算是看清了,事起皆有因,因果皆有报,做人,还是得摸着良心。”杜蘅老气横秋,颇有几分杜思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徐州河坝已修好,路况稳定,他们终于能抄近路、回到隆化县了。明明外出还不到一个月,杜思却像经历了几年一般疲惫,尤其遭遇这几起命案,令他对人心又多了几分失望。如杜蘅所言,事出皆有因,因果皆有报,无论杀人者与被害人之间有何渊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官府执掌一方百姓生杀大权,凡事更应亲力亲为、尽心尽力,而为冤屈者沉冤得雪,乃职责之一,相比前者,杜思更注重后者,他甚至隐隐认为,自己正是为此而存在的。杜永秋的面庞骤然浮现眼前,那本手札究竟于他有什么关系、为何杜永秋万般强调他不可出错…杜思捏紧拳头,他直觉认为,答案,就藏在那本手札里,但他曾翻阅过手札,里面并无特别的内容…难道杜永秋在里面留下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前方忽然传来笑声,杜思抬头一望,众人笑脸近在咫尺,每人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乐,无比真实。杜思自觉庸人自扰,有光、就有影,世间也并非所有人都怀着邪恶的心,他应该向前看才对。“照这个速度,再过七日,我们便能到隆化了。”“回去后,我得喝几大碗厨娘做的粥!”“你饿死鬼投胎啊。”杜思笑笑,也开始期待回到隆化县的日子,不知何时起,隆化在他心中已有了家的感觉。马车一路奔驰,载着一车欢声笑语驶向远方,很快便没入逶迤山林间。一轮红日悬挂于高空,随时间推移,气温骤增,蝉声不绝,河里水位下移,人们穿的衣物逐渐褪去,终于——夏日到了。徐州虽近水,可与现代的南方极为相似,夏日十分热,但空气里却弥漫一股潮气,扑在人们的脸上无比黏腻,便觉得更热了。冬有三九、夏有三伏,最热的七月降临,隆化街头来往的男人光着膀子,叫卖食用水的人也多起来,槐树下乘凉的人成群结队,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孩这时也闹腾不起来,安安静静趴在自己爷爷怀里。众人仿佛待在一处蒸笼里,都翘首期盼三伏快些过去,且看此时的衙门,门口守卫的衙差与堂役却还穿着繁琐,集中注意力站在原地,正午的大太阳照过来、还不能用手去挡,当真是苦不堪言。“不好了,这儿又有人晕倒啦!”一声叫喊传来,几人连忙将瘫倒在地的衙差背到阴凉处。不久又换上新的衙差顶替,每过半个时辰再换一轮班。隆化县依旧没有任何大事发生,杜思不敢出门,与杜蘅一起窝在院里一棵槐树下乘凉,二人皆将上身脱的精光,只穿着一条宽大裤衩坐在板凳上,手里仍不停的扇动扇子。“公子,徐州怎么这样热!”杜蘅不耐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才来这里几个月不到!”杜思现在无比痛恨那位干爹,将他放到这里,现在好了,还没来得及为官府做多少贡献,恐怕就要热死在衙门里了。“还要多久、天才会凉呢?” 第75章 “杜思,平时要多加锻炼,你这样以后出远门可不行啊。”祝知县笑眯眯道。杜思闻言立即打起精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受。“此行没有大半月是回不来了。”祝知县语气陡然拔高,似掺有几分欣喜,“听闻雍州夏季凉爽,拖了这位知府大人的福,本官可以离开隆化…”祝知县突然一顿,发觉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他尴尬的笑笑,立即改口道。“可以离开隆化,去雍州涨涨见识了。”“听说哪儿可是个好地方。”曾捕头粗声道,“就连卖的馄饨都比隆化大上许多,就是贵了点。”“雍州有个出名的戏班子,就连圣上都极为喜欢,到了雍州,本官带你们去看戏,如何?”祝知县摸摸胡子说。“小人谢过知县大人。”县丞赵宜水谢道,想了想又说,“不过那戏班子只在晚上出场,不知大人可否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本官最喜欢看戏了。”祝知县哈哈一笑,马车的气氛顿时缓和许多。杜思可没有心思找乐子,他现在仿佛正坐着过山车,一上一下、腹中似在翻滚,他面庞遍布汗水,被衣衫未遮挡住的肌肤显得更加细腻白皙,令人移不开眼。坐在他身旁的井恒急急扫过一眼,便再也没向这个方向看过,半晌,他递出一条深色手帕,并无言语。杜思接过,已记不清自己是否道过谢,他头一歪,靠在车璧上沉沉睡去,睡梦里,杜思仍眉头紧锁,十分难受。赵宜水望着祝知县,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忽然道。“大人,这位卢知府为何请您前去雍州?是有急事么?”“这…”祝松山一顿,很快便反应过来,“知府大人的心思本官怎么能猜得透呢。”然而,他隐晦的看向杜思,眼中不知是何意味,下一刻,祝松山移开视线,重回讨论雍州的话题。“听闻雍州是靠着天然宝玉富起来的,此次前行必要好好观赏一番。”“是啊…”一旁众人还在说着,井恒微微侧脸,凝视着杜思睡颜,眼中似有什么沉淀下来。几日后,祝松山一等人来到济州,这里同徐州一样,热到令人窒息,几人兜兜转转,竟是来到邺城官府,宋知县与县丞毛益身着官袍,笑呵呵的立在衙门口,两人笑的如同年画上的娃娃,很是开心。宋知县原名为宋炜,杜思咂咂嘴,可算知道他的全名了。“祝知县,多日不见,身体可好?”宋知县笑眯眯地迎上来。“好、怎么不好,一段时日不聚,祝知县您的气色又好上许多了。”祝松山跟着笑道。二人称兄道弟,聊遍大江南北,竟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亲,杜思在一旁站着,望着这几人穿的衣衫,又摸摸额上的汗,真是看看都觉得热。宋知县将几人请进衙门,没多久便一同出发,他财大气粗,坐的马车都十分好,祝知县望望自己的马车,摸了摸胡子,在他即将登上车时,祝松山突然身子一斜,跌在地上。“祝知县,你没事吧?”已坐上车的宋知县探出半个脑袋,向后张望道。“我没事。”祝松山在地上待了一会儿,而后被曾捕头扶起来。他拍拍马车,调侃道,“我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身子跟这马车一样,够结实,可这匹马老了,不知能否跟得上宋知县的速度。”再而后,宋炜给祝松山换了一辆上好的马车,杜思等人沾了知县的光,跟着坐上去。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坐在新马车里的祝知县摸摸胡子,笑眯眯道,“宋知县果然如传闻一般大度,不愧是住在京城的人。”杜思在一边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这些人又赶了十几日的路,因马车质量的缘故,车厢也没那么颠簸了,杜思好上许多,不自觉活跃起来。从祝松山口里得知,他们要去雍州临安,那位姓卢的知府住在临安,这次前行不止这两位知县,听说还有其他几位知县、甚至于知州。杜思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原因、能请这么多的官前去雍州临安,他们难道要商量什么事情吗?想及此处,杜思突然想起一件事。“知县大人,您还记得小人给你写的一封信吗?”见祝松山疑惑,杜思提醒道,“正是五月初旬、阴雨连绵的那些时日。”“哦,你们去邺城的那次?”祝松山点点头,“本官是收到了,可信却隔了许多日才到本官手里,因徐州河堤断裂,许多人的信都晚到了。”“大人,信是何时到您手里的?”杜思面色一凛,急急问道。“大约比你们回来早几日吧。”祝松山回答道。杜思皱眉,直起腰杆思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来到邺城不过六天,宋知县便得知他于霖水县的事情,可霖水在徐州,徐州河堤毁绝,他是怎么知道的?时间在杜思思绪中流过,两位知县奔波许多天,终于来到雍州,沿路问了人,辗转几日才到了临安。祝知县怀着激动的心下了马车,而当他踏上雍州的第一步时,笑容在他脸上逐渐凝固。“大人,济州那般热,我们终于离开了,听闻雍州凉爽,晚上还有戏可看,姑娘也漂亮…此行不枉费您话费如此多的心思啊。”毛益喜滋滋道。“这可要感谢知府大人,让本官离开济州那个鬼地方。”宋伟瘫在榻上,衣衫大开,脚下还泡着一盆凉水,突然,他昂起头疑惑道,“诶,本官还未出去,来到雍州这几日、怎么感觉也没那么凉快呢?”“定是大人在邺城待得太久,产生了错觉罢。”毛益一口否认,笑眯眯的递过茶水。“嗯,此言不假,雍州怎么会热呢。”宋伟接过茶水,刚喝上一口便被一声嚎叫吓得浑身一抖,手上的茶杯掉在车内、洒了一地。“哪个小王八羔子?这可是本官最喜爱的碧螺春!”宋炜掀开帘,冲外头大声喊道,“何人在此嚎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只见车帘后,一股热浪冲来,宋炜急急放下帘子,使唤毛益去外头观察观察。“大人,这、这不对啊!”毛益叫喊道。 第77章 “那现在呢?”杜思疑惑道。“现在?”那人哼唧几声,满脸遗憾的叹息道,“早在十几年前,那姓林的商人遭遇灭顶之灾,府邸被一把大火焚烧,老小妻儿全被烧死,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话罢,另一人连忙接上,“他留下的店铺银钱又被其他人吞并,当时那场面、啧啧,真正好比饿狼扑食,那样大的商铺最后竟连一个字儿都没剩!”“惨、真惨呐。”众人唏嘘一片,杜思听得入迷,突然,有一人挑着水走来,茶馆老板停下抖动的双腿,连忙起身迎接。“哎哟,太不好意思了,您又来送水啊。”“这是哪里的话。”那人微微一笑,将水桶放到地上,“让范老爷听见、他可要不乐意了。”“范老爷人这样好,定会平平安安活到老。”茶馆老板双手合十道,“范大善人去了哪里?可是去白音寺上香?”“是啊,老爷是去上香了,七天前就走了,约莫再过几日便回来了。”挑水人又与老板聊了几句,转身走了。“哎,天底下怎会有心底如此善良的人。”老板感叹一句,冲杜思道,“范老爷肯定是怕我们吃不消这天气,才送来这些水的。”“范老爷是谁?”杜思疑惑道。“你不知道吗?”茶馆老板十分惊奇,“你可过分了啊,怎么能不知道范老爷呢?”“我从外地过来的…”杜思笑笑。“你可记好了,临安有个大人物,名叫范纪石,他家底雄厚,时常捐出一些钱帮助临安百姓,这些天,几乎每人都用过范老爷的水,你们说、是不是啊?”“我们都在用!”“对啊…”众人纷纷附和道,杜思突然想到一人,不禁有些怀疑,可这些人表情不假,那范老爷闲着没事干、倒贴钱干嘛,说不定本人心善。杜思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呐喊声,他往外一看,原来是曾捕头正在唤他回去。杜思同曾捕头刚走到街口,便看见几辆红顶马车,祝松山与宋炜在与一人攀谈,神色甚是欣喜。杜思刚走过去,祝松山便拉住他,向一位身着深绯官袍的男人急急行礼。“这位正是知府大人,你可要好好感谢大人,正因为大人,小人们才得以来雍州、见到如此好的风景啊!”祝松山一指远方,只见街角处寸草不生,一条大黄狗正趴在阴凉处,一动也不动,一股热浪袭来,祝松山微笑的面庞立即浮上一层汗水,变得牵强许多。卢知府已是不惑之年,他神采奕奕、自信非常,一双透着精光的眼极为锐利,杜思只望了一眼便再也没抬起头。“小人见过知府大人。”杜思发誓,这一次腰绝对是他人生中弯的最狠的一次。“嗯。”卢知府应了一声。众人上了马车,祝松山、宋炜与卢骥升共处一室,剩下的人草草分开,杜思随意上了一辆马车,只见车厢内部装潢奢华,比起朴素的外表不知华丽多少,杜思有些感叹,当他坐下后,才发现今天没怎么说话的井恒就在对面。杜思想打个招呼,可井恒压根没有看他一眼,杜思讪讪放下手,望着窗外风景。车轮开始转动,马车前行,一些人也聊起天,杜思在一旁静静聆听,才得知去处。卢知府住在地势极高的地方,那里风景优美,气候也清凉,最重要的是,距离河极近,就在河水之上。杜思有些激动,这话意思就是说那儿不缺水不缺粮、还不热,这趟来的真值。众人谈论间,井恒倚在车壁上阖起双眼,竟是睡着了。在那节为首车厢,里面正坐着三人。“多日不见,知府大人气色还是那样好啊。”祝松山笑呵呵的说。“知府大人每日操劳着雍州,管辖如此多的地方,下官不才,真该向知府大人学习学习。”宋炜笑的极为开心,与祝松山一唱一和,使得卢骥升好不高兴。“此次叫你们来,是为商讨要事。”卢骥升敛下所有表情道。祝松山微微眯眼,心中已猜到了那件事。“当年有一件大事,震动上下朝野,就连圣上也知道了,你们…没有忘记吧。”卢骥升说道。“还请知府大人明说。”祝松山行礼道。“不用我说,你们心里都清楚。”卢骥升虽这样说,却还是解释道,“此人为何人…也不用我说。”宋炜面色一沉,同祝松山一同沉默不语。“本官此次邀你们来到雍州,正为此事。”卢骥升突然望向祝松山,口中说道,“正为杜永秋之子——杜思。”马车缓缓驶过,载着许多人的念想,慢慢走近山林。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双爪爪啊,该打该打今天熬个夜,一定要存上稿。第44章 无头男尸(四)卢骥升府邸建在一处正对临安入口的地方,杜思刚下马车, 便迎面扑来一阵清风, 顿觉舒爽不少。这里地势极高, 往后看便可望到整个临安, 许多人头缓缓移动,犹如蚂蚁般穿梭于正方体形状的房屋间,杜思转过头,一栋气派十足的建筑屹立眼前,有许多绿树掩映,环绕四周, 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意思。这里十分宁静, 杜思仿佛身置另一个世界, 而当他进入卢骥升的府邸时,才发觉自己所窥见的风景只不过其中一角。杜思不懂那些院落布置, 可却也知道那些金贵的东西, 众人脚底下踩的石板剔透无比, 细看隐隐透着几丝光泽,朱红大门前方, 有一林园立于池水之上,园里群芳争艳,蔓延一股浓郁花香,澄澈池水下,一群红色锦麟缓缓游过,增添几丝暖色, 抬头向远处望去,满眼尽是围墙屋脊雕刻的飞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皆隐于层层屋檐后,使人探出脑袋不住张望。再看众人,嘴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祝松山还能掩饰一番,宋炜以前就住在京城,见到此景不禁点点头,顺便拍了一把毛益的脑袋。 第79章 虽说是干这行的,可杜雨这姑娘也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杜雨目光呆滞,紧盯着一处不放,杜思疑惑地看过去,那里正摆着一盘水果,红艳艳的苹果娇艳欲滴,实在诱|人的紧。再度回首,杜雨的眼神已接近痴狂,杜思咽咽口水,试探的问道。“杜雨…你几天没吃饭了?”只见杜雨伸出四根手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一番动作后,杜雨一手抓着苹果、另一只手拿着香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杜思在一旁苦苦劝说着,可杜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杜雨,虽然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还是要爱惜自己。”杜雨咬下一口苹果点点头。“杜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是姑娘,要嫁人的。”杜思搬出女子最为重视的婚姻大事。杜雨吞下一截香蕉,拍拍胸口使劲咽下去。杜思:“……”面对油盐不进的杜雨姑娘,他无奈的瘫在桌上,长长探出一口气。这时,房门突然被一人推开,杜雨动作一停,与杜思一齐望过去,只见井恒出现在两人视线里,他一扫二人,眼神变得极为阴郁,杜思再一细看,他半边脸竟都黑了。“你们在做什么。”井恒阴测测道。顺着他的目光,杜思身上凉飕飕地、立即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禁伸手摸摸胸膛,才发觉自己将衣物围在腰间,打扮极其前卫。“哈哈,这天太热了,这样穿凉快…”杜思打哈哈,再抬眼,只望见井恒的背影。“等等、你听我解释!”慌乱中,杜思不知扯了什么下来,披在身上就追出去。杜雨咽下口中水果,开始喝水。一夜过去,衡河水位似又降了一些,清晨,于衡河下游,有几个携着竹篮的妇人结伴而行,路过衡河时,远远望见有一人躺在河畔边。“那是谁啊?”一个妇人走上前,却见许多苍蝇蠕虫爬遍那人的身体。“这、这…”妇人手上的竹篮掉落,有几人似乎预到什么,已吓得两腿发颤、泪眼婆娑。再凑近一看,一具男尸横在河畔旁,尸体四肢尚算完好,而脖颈上的头却不翼而飞。“报官、快报官呐!”几个能动的妇人拉起立在原地的人,磕磕绊绊奔向来时的路。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发的终于早了些暗搓搓开始我的存稿大计第45章 无头男尸(五)作者有话要说:  fbi warning切勿入饭时观看“此处叫做‘群英汇首’,乃临安闻名于世的名胜古迹, 就连先皇也曾来看过。”一干人于清晨出发, 来到距离衡河下游极近的著名石像群, 卢知府称自己有要事缠身, 不得已请知州来了。一位穿着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指着一处立满石像的地方说道,他叫做严世之,为雍州知州,他身后跟随的一众男人纷纷望去,只见在阳光下暴晒的粗砺石像神色各异,一股热浪袭来, 许多人擦擦额边的汗, 石像神情似乎变得狰狞, 杜思见此,不禁有些同情它们。“这位是邹老师, 那位是周智…”严知州开始一一介绍起石像, 额角的汗同话一齐往外流, 怎么都止不住。“有劳知州大人了。”宋炜咧嘴一笑,爽朗的笑声顿时遍布整条街, 毛益跟在身后附和,二人极为默契,一时间别人竟都插不上话。“这些石像栩栩如生,下官站在面前,好似见到了活生生的人,第一眼竟被吓了一跳呢。”宋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细看却都是死物,你说、雕刻这些石像的人手艺怎能这样好?”“诶呀,宋知县如此一说,这石像当真精巧至极啊。”一些知县笑起来,宋炜沾沾自喜,一一望过去。“一群马屁精。”杜思摇摇头小声道。此时,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传来,其中包含的轻蔑过于明显,以致宋炜的笑脸僵了不少。“本官怎么听说,雕刻这‘群英汇首’的人是个无名之辈,只为纪念伟人、才花费精力做出来的。”一位盛气凌人的男子走出来,他面色红润,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名叫曹正明,正为云洲知州,云洲在京城旁挨着,天子脚下,可是相当好的位置。许多人敛下表情,不动声色的后退,留给这两人足够的空间。宋炜一瞪眼,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曹正明压根没有看他,从他面前直直过去了。他一睨所有人,不屑道,“那人充其算是个业余雕刻师,这石像刻得这般粗略,你们好意思说他手艺好?”曹正明斜眼望着他们,而后又负手昂头道,“难道是眼瞎了不成!”“你!”宋炜气急,走上前就要与他理论一番。“欸,宋知县。”严知州适时出手,笑盈盈拦下宋炜,“大家都是同僚,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呢?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该啊。”而后,严世之又对曹正明劝道,“曹知州,宋知县所言并无恶意,这是何必呢?”“何必?”曹正明轻轻一笑,这才看向宋炜,“曹某不敢说自己多才,却对那阿谀谄媚之人从看不上眼。”“你你你!”宋炜两眼发直,语无伦次,“你竟说我阿谀谄媚!” 第81章 此人已高度腐烂,身上许多皮都脱落,像一只鼓囊囊的黑色气球,一戳就爆,近看却有许多蛆虫正在分食尸体,一条条白嫩肉虫自腹部皮表下钻出,曾经鲜活的肉体此刻成为蛆虫的温床,那些富有营养的皮下组织像烂泥一般被来回扭动的肉虫大肆攀爬,令人不禁想到市上贩卖的猪肉,它们散发出相同的气味,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尸体腹部花花绿绿的一片,掺合着蛆虫翻滚,颜色着实让人发晕。此情此景,换作一般人起码要吐上十来回,杜思忍下腹中翻涌感与那愈发浓烈的腥臭味,静心检查。尸体皮肤表面与真皮间聚集许多血浆、形成的腐败水泡已半溶,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色调,其中含着褐色浆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人体软组织,杜思想了想,又凑近看了些。严知州差点一下子吐出来,他连忙转过身,不去看杜思检验尸体的过程。这具男尸已呈现明显巨人观,由于雍州天气所致,一些器官开始自溶,可尸体膨胀还不算过于厉害,许些尚完整的皮上还能看到许多划痕,杜思抬起身,在一众敬佩的目光下沉声道。“知州大人,这人应死了大约有三天的时间。”杜思望望那些划痕与衣上沾附的潮湿草屑道,“死前泡在水中,死因…不明,还需进一步检验。”杜思望着腐烂的尸体,不禁摇摇头,不是他刻意卖关子,错过尸体早期、检验腐败尸体十分困难,他现在就连伤口都辨不清是何利器所致,怎能验得出男尸的身份呢?“是嘛。”严知州不知何时站到十步之外,远远答应道,“幸苦你了,随本官等力差将尸体运走吧。”还没等杜思说什么,一个身影急急驶来,一头猛扎进人堆,来到杜思面前。“哪里死人了?我来看看!”宋炜昂首挺胸,瞥了杜思一眼,“嘿、差点忘了,你是个仵作。”杜思笑笑,不与他争辩。“嗯、什么东西这样臭?”宋炜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一双眼瞪的比铜铃还要大。“大人,快回来吧!”毛益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为时已晚。宋炜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着的物体,他胃里一阵翻涌,终是吐出来。“呕——”一阵稀里哗啦后,官府的人终于赶来,宋炜同尸体一齐被运回衙门,而后宋炜又被送到床上,听闻几天都不敢出门见人,养了好些时日才缓过来。第46章 无头男尸(六)现下正值三伏天,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若不尽早解剖, 男尸自溶现象将会越来越严重, 而从尸体上获得的信息也会越来越少。当地仵作得到消息, 立即赶来,在半路上正好与搬运尸体的力差撞个正着,他一见尸体状况,立即令力差停止运行、并向严知州说清因果,严世之稍加思索,同意了仵作请求。力差将尸体运到一处空地, 一旁围来许多人, 尸体气味极重, 他们又不愿离去,便远远站在一边张望着。力差将搬运尸体的担架放下后, 匆匆退到一边, 严知州与一干知县立在人群后, 没过一阵便去了街对角茶馆。临安仵作名叫叶凡,已是不惑之年, 他见杜思第一面就多看了好几眼,与其他人一样,怀疑杜思身份。可说实在的,谁没事干去当仵作,整天与尸体打交道,多多少少都会令人不适。而一些重要线索却正出自于这个人人避而不见的行业, 侦破疑难案件的关键往往在常人极难察觉的微小物什上,尸体,正是命案发生后可以从被害人身上得到的唯一证据,若不细小慎微,将会直接影响案件侦破进度与时间。眼前这具男尸已步入腐烂,能找到的线索更是少之又少,叶凡皱皱眉,没有再理会杜思,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搁在地上,从中取出几个深色罐子,杜思闻了闻,才知那是酒醋,只见叶凡用酒醋洗过手,在一旁晾了一会儿。这时,太阳已升到高空,尚算清凉的空气渐渐变的炽热,许多人脸上蒙上一层热汗,叶凡的手也很快干了。他往口中含入一片生姜,见杜思还在一旁便也递给他东西,杜思一一做过后,离叶凡近了些,两人深吸一口气,才望向地上尸体。杜思注意到,尸体衣物上沾染的水草泥沙已干,断头领口处除了一些淤泥,别无其它痕迹。许多的苍蝇聚过来,在二人面前不断晃荡,尸体仍是那般肿胀,白色驱虫来回穿梭,与黑色的皮亲密拼接。叶凡十分镇定,伸出手上下按压尸体,反复查看,尸体下漫出许多难闻的不明液体,杜思咽咽口水,觉得今天中午的饭可以不用吃了,同时,心里对叶凡敬佩极了。一些人受不住,跑到一旁角落里大吐特吐,街对角刚坐上窗旁位子的严世之刚好看到此景,他身子一僵,堆起笑脸朝后面的人说。“我这几天不能见风,这个位儿你来坐吧。”说罢,严知州便坐到了对面。“谢过知州大…嗯。”这个倒霉蛋刚道过谢,也看见了下面的男尸。“诶呀、我的头怎么这样疼。”他突然一转身,并将身后那人的视线挡个正着,“还是你坐这里吧。”“……”推来推去,终有人坐在了那个位子,而下面的叶凡从未停止手中动作,不停在尸体上来回按压。“尸身腐烂较重,头被利器砍去,死亡时间应在三日以上,至于死因…”叶凡突然一顿,随即摇摇头,“不好检验。”“为何不好检验?他的头不是没了吗?”杜思疑惑道。叶凡斜了他一眼,解释道,“并非无头便是因利器所致死亡,死者生前尚有可能因其他原因致死。”“其他原因致死…”杜思喃喃道,又望向惨不忍睹的尸体。单看尸体腐败情况,一定不少于三天,夏季炎热,细菌分解速度加快,尸体死后器官自溶时间也十分快,这只是从环境因素来分析,死者死因也是影响自身自溶一大因素。从虫蛹孵化速度,也能确定大致死亡时间,第一代蛆虫孵化出、当然是距离死亡时间要近些,而往后几代虫蛹孵化,要想推出死亡时间与死因就更困难了。叶凡来到断首伤口前,蹲下身细细查看,只见断首处已生出许多蛆虫,一些软组织自溶流出的液体堆满断口,那些血迹反而不明显。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叶凡捻起几条蛆虫,凑近脸查看。“怎么样?”杜思连忙问道。“是这几天才孵出来的。”叶凡将蛆虫一扔,那边离了八丈远的人急急往后一蹦,却撞到一人身上。他回头一看,望到一张俊美而冰冷的面孔,那双如墨般幽深的凤眸向前方看去,仿佛永不会垂下头。“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啊。”井恒不语,反倒往前站了站。 第83章 望着叶凡刨根问底的面孔,杜思又加上一句。“家父乃杜永秋,不知您是否见过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叶凡大为吃惊。“杜永秋?”同时,坐在严世之先前看好的位子上的倒霉蛋终于吐了出来。作者有话要说:  东西全弄完了,只剩考试复习、简单的很。接下来开始补章节第47章 无头男尸(七)叶凡的反应完全出乎杜思意料,未等他出声询问, 叶凡便同力差迅速将尸体运走, 并无与杜思再有过多交集。杜思愣在原地, 看着衙门一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口。“他们走了!”“依我看、今天中午的饭就不必吃了。”“是啊…”没一会儿, 围观的人也散去,杜思挪动脚步,走向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两旁行人络绎不绝,纷纷与他擦身而过。杜永秋究竟做了什么事,竟使得叶凡如此惊慌?不止叶凡, 许多人对原身父亲都或多或少表现出某些情绪, 这向杜思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 他们一定知道杜永秋,而那位干爹寄来的信中却丝毫未提及杜永秋的身份, 他也一直以为原身的爹只是一名普通的仵作。现在看来, 试试恰好与此相反。杜思走在街上, 脑中浑噩一片,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什么都不知道。这时,他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伐,杜思过于沉浸疑惑,便结结实实的撞上去。那人个头极高,背脊如铜壁般坚硬,杜思脑袋发晕, 却闻见一点味道。一股极淡香气萦绕鼻尖,比起他闻过的一般香料更要奇异,杜思皱皱鼻子,不禁多吸了几口。此人浑身一震,杜思自觉失礼,连忙直起身昂高头望去,视线却与一双墨般黑瞳不期而遇。“你也在这儿?”杜思瞪圆双眼,面前之人并非他人,正是与杜思同床共枕许多天的井恒。高大青年垂目注视着杜思,他不知何时转正身体,那张俊美面孔比往常要近的多,杜思甚至于能看清他眼睫每一次颤动而扬起的弧度。这是一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的脸,杜思感到一阵晕眩,双手不禁用上些力气。井恒望了一眼自己被抓皱的衣服,杜思连忙松开手。“我…”杜思支支吾吾,看着自己带着醋味的手突然想起什么。“我忘洗手了。”井恒尚算温和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瞬间黑的跟锅底有的一拼。下一刻,杜思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带往另一个方向。“不好意思、我这双手方才才碰过…”井恒周身温度又下降了一个百分比,杜思咽咽口水,老实闭上嘴,二人来到一处湖泊,井恒握着杜思手腕往水里一放,便没了踪影。杜思也没有作死,乖乖在水里洗手,没过一会儿,井恒又来到杜思面前,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色也好了一些。杜思本想着说些其他话,而当井恒问及案件,他便无法生起任何调侃的念头了。“查出死者身份了么。”井恒问道。杜思敛下笑脸摇摇头,望着湖里冰凉的水许久,才说出几句话。“只能判断出尸体于何时死亡、与大致死因。”杜思复抬首望天,火辣辣的太阳悬挂在高空,几滴汗从他额角留下,“死者先被凶手以某种方式致死,再被砍去头颅、换上新衣,可以推断出凶手不想让我们发现死者身份的意图。”杜思想起尸体身上的草屑与被发现的时间,又补充道,“衡河下游有可能不是真正死亡地点,若凶手抛尸下游处,为什么前几日无人发现尸体?”“此案疑点颇多,你要如何处理?”井恒皱眉道。“还有得查。”杜思灵机一动,不管湿漉漉的手,便掏出那块玉,“这是从死尸上找到的玉、价格不菲,听闻临安的土豪人手一块美玉,通过它,或许能找到有用的消息。”杜思微微一笑,无暇面容犹如手中美玉,通透而灵动。井恒眼瞳闪烁,望着杜思的眼仿佛深了一些。接着,杜思来到当地有名的铺子,开始一一询问这块玉的来头。许些人皆言对此玉有些印象,却无一人能说出它的真正来历及主人,直到杜思来到临安最后一家玉铺,才得到了重要的线索。“看这玉的花纹,确实是从我家出来的。”老板凑近脸看着杜思手上的玉,回想道,“我记得有一位身份贵重的老爷相中这块玉,足足花了有两千两白银,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两千两白银?”杜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一个月的收入连块角都买不上!“小兄弟有所不知,临安盛产美玉,天下闻名,就连当今圣上也有一块呢。”老板沾沾自喜道,仿佛得了天大的恩惠。“我一辈子可真挣不来这么多的钱,娶个媳妇就够了。”杜思咂咂嘴,玉铺老板哈哈大笑,冲杜思说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想必不是本地人吧。”说完,玉铺老板盯着杜思的脸看了好半天,意味深长道,“你在这里取个有钱人家的闺女,别说这一块玉,就是九块、十块,你都能要得起。” 第85章 这一次,杜思连忙披上外衫,小心凑到窗前。“大人, 是我。”杜雨蚊子般小声哼哼,杜思刚打开窗,她便急急窜进来,转身将门窗关好。“杜雨,为何不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进来吗?”杜思疑惑道。“这里有人盯梢。”杜雨指指门外对着的墙,语气尤带几分无辜,“我费了好些功夫才跟来的。”“为何跟着我?”杜思更疑惑了,“你想说什么?”“大人、我…”杜雨神色一凝,就要解释一番,可院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她的话。杜雨身形敏捷,没几下便翻上房梁,像猫一样蹲在上面,门被一脚踹开,杜思定眼一看,来者正是宋炜身旁的跟屁虫县丞,毛益。“一大早起来沐浴,杜兄弟可真有闲情逸致。”毛益脸一横,开始围着杜思转,“这样爱干净,跟个娘们似的。”“行了,这招对我没用。”杜思打了个哈欠,朝毛益说道,“县丞大人还是说正事吧。”毛益重重哼唧一声,神色与宋炜毫无差异,“昨日衡河下游发现的尸体今早被认领,死者家属已到官府,知州大人传你过去、说要核实死尸身份。”杜思闻言,立即回房整理衣物,临走之际,还不忘带上那块至关重要的玉。“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好,这些大人一个个往他身上凑…”毛益在一边眼睁睁看着杜思走远,嘴里不停抱怨着,直到背影渐渐模糊,他才赶回住处,绕了许多路来到宋炜的房。“大人、大人!”毛益扒在雕有镂空花纹的门上,轻声呐喊。这样叫了一阵后,门突然蓦地被打开,毛益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倒宋炜身上去。“叫什么叫、叫魂啊!”宋炜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慢吞吞走回屋里,“想咒本官早点死吗?”“我哪儿敢啊。”毛益连忙堆起笑脸,将门轻轻阖上,“就是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呐。”宋炜脸色稍霁,他手微微一抬,毛益腆着脸凑上去,扶着宋炜躺到床上。“你这样着急,是为何事啊?”宋炜昂起脸,咂巴着嘴望着毛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毛益缩着脑袋,笑的异常开心,“就是见着杜思那小子,天天往那些个大人身边凑,心里有些不舒坦。”“要是你能傍上一位大人,也算你有本事。”宋炜笑笑,在床|上舒展身体,好不自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毛益扑通一声跪在宋炜面前,“我可不是沾了大人您的光、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嘛!”“哦?”宋炜佯作惊讶道。“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功绩卓著,如今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大人您啊?”毛益这话说的极为顺溜,一点都不打磕绊。“当真如此?”宋炜哈哈一笑,双脚不禁翘起了二郎腿,“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二人又扯了一阵,宋炜才有了回答毛益的心情。“本官说你一句,别瞎操心,此人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简单。”宋炜从床|上坐起来,对毛益说道。“可他不就是个小县城的仵作么?”毛益疑惑道。“哼,这些东西只是用来骗骗像你这般愚笨的粗人。”宋炜指指毛益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随本官也有几年了,怎么没学到本官的英明?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么?”没等毛益开口辩解,宋炜又接着说,总而言之,你没事别去惹那小子,他身后可牵连着许多人;若是你给本官招惹是非、拉本官下马,到时候可休怪本官无情!”毛益一听,连忙闭上嘴,这时,门外有人送来饭,毛益急忙端过来,双手献给宋炜。“大人,您看今天的饭菜,多漂亮啊!”毛益手中正捧着一碗花花绿绿的粥,宋炜一哽,似乎想到什么。“花花绿绿的,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毛益转身去拿勺子,宋炜腹中翻滚,这时毛益便不好用勺子搅拌粥,像极了那日看到的场景。“大人,来尝一口吧…哎!您怎么吐啦?!”另一头,杜思赶到官府,他刚走进衙门,便看到一个身穿绸缎的贵妇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叶凡凑到杜思身边,意味深长的对他说,“听说人是你找到的,这位夫人正好找你问话。”杜思又看过去,正好与那贵妇对上眼,她有一双机位好看的杏眼,此时却双目通红,眼瞳里盈满悲伤。作者有话要说:  做一回短小君,明天一定大粗长!!第49章 无头男尸(九)杜思走上前,那位妇人一见他, 一把扑上前, 抓着杜思的衣袖不肯撒手。“是你发现我家老爷的?!”她言语激动, 声音也十分大, 喊得杜思耳膜有些疼,他念及死者家属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点点头。“为何是你?为什么是你?你定是眼红范家家大业大、所以故意撒谎对不对?”妇人眼眶欲裂,手下力道加大,“我家老爷怎会遭人谋害!”杜思望着这位形似疯癫的女人, 从衣袍里取出那块被小心包裹的美玉, 伸手递给她。妇人连忙仔细查看那块玉, 杜思离得近,一低头便望到她苍白无色的脸与那双颤抖不已的手, 他暗暗叹出一口气, 向后退了几步。“这、这是我家老爷的玉!”妇人捏着那块玉, 她的呼吸停滞几秒,突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造孽啊!你只是去白音寺上香拜佛, 怎不想遭人毒手、成了刀下亡魂!老爷啊!”妇人瘫坐在地上绝望哭泣,那块价值不菲的玉被甩在一边,与地面碰撞发出极为清脆空灵的响声。叶凡上前拍拍杜思肩膀,他也是这场惨剧的见证者,有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在官府做事的人再清楚不过, 一旁堂役纹丝不动,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观望着一切。因涉及案件,叶凡全无昨日匆匆离去那般冷漠,开始对杜思告知此案信息。这名贵妇正是死者范纪石的正房——李氏,她自幼贫苦出生,模样却生的极好,在范纪石还未有如此庞大的家业前就与他结为夫妻,两人十分恩爱,据闻范纪石发财后也未抛弃这位槽糠之妻,反与她更为亲密,由此,杜思还得知了其他信息;范纪石并非大富大贵之人,从前不知在哪儿当过别人的仆役,突然间、一夜暴富,许多人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只能感慨,世事难料,当年,李氏非范纪石不嫁,因此遭到家人反对,一度沦为街坊邻居的话题人物,如今范纪石飞黄腾达、光宗耀祖,李氏当初的顽固也就成为人人歌颂的不离不弃了。 第87章 叶凡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严世之眉笑颜开,犹如春日盛放的花朵,“此案如此复杂,前几日验尸,你也幸苦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严世之走了,叶凡捏紧拳,又望了一眼衙门匾额,他站了许久,终是没有跨出衙门一步。另一头的杜思状况可不好,他刚出衙门没多久,一群苦力打扮的人通通围住他逼问案情,说的杜思头都大了。“此案尚无进展,目前确认尸体身份,可无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杜思无奈解释道。“我不信、人都被杀了,怎么可能不知凶手是谁?”一人大叫道。“范老爷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得为他讨回公道才是!”“是啊,必须要捉到凶手。”许多人附和道,杜思十分无语,觉得自己似乎被捆绑了。“我只能保证对此案全力以赴。”杜思老老实实说,“我不能骗你们,线索过少,嫌疑人未确定,现下情况不明、我也很焦急。”众人一顿,杜思见他们冷静下来,便好言相劝道。“不过,我可以承诺、本人定会好好处理此…”没等杜思说完,众人炸开了锅,一个个神色不平,就差冲上来将他打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不到凶手?”“凶手该不会是某个皇亲贵族、官府在包庇他不成!”“我看那凶手就是你!别人都没发现你是怎么看出、尸体就是范老爷的?”“杀人凶手!”众人话锋陡然一转,从最初的怀疑便为肯定,这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令杜思目瞪口呆,他愣神的那会儿功夫,这些人竟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了!“你们能不能讲些道理?我好心上门帮李氏指认尸体、那杀人凶手怎么就成我了?”杜思指着自己、哭笑不得道。“他还在狡辩!”“你个杀人凶手,竟跑到临安来祸害人!”“把他赶出去!”“我、我。”杜思被他们围在中间,仰天大叫道,“我冤啊!”“你还敢贼喊捉贼,兄弟们、快将他押到官府,让知州大人来治他!”“是啊!”杜思气急,却做不出什么,很快,他便感受到‘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的含义了,因为这群人竟真要把他带到衙门去。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杜思趁身旁人一个不注意,缩起身子朝反方向跑去。“嘿呀,那小子跑了!”“快追他!”众人一同跑起来,追着杜思不放,其中有几人不知从哪儿拿来的鸡蛋,一个个砸到杜思身上。“凶手怎么可能是我?你们冷静一下!”杜思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用仿佛要吃了他的目光盯着他,“反正我没有杀人,我、我跟你们没法沟通!”众人追了杜思大半条街,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杜思索性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跑到范府。“开门!快开门呐!”杜思扒在门上,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群众追着他,好不焦急,这时,杜思突然想起那个驱赶他的门童,心里懊悔今早出门没看黄历。“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管事,他认得杜思,便立即开门放他进来。杜思进去后立即关上门,与杜雨不径相同。“公子,何事如此着急啊?”管事疑惑道。“是门外那些人。”杜思指指门外,“他们竟说我就是杀害范纪石的凶手!”“公子莫要担心,他们平日里受老爷帮助极多,过几日便好了。”管事打开门,在杜思惊悚的目光下招呼他们回去了,而那些人竟没有发问、真的走了。“他们真的走了?”杜思朝外探出一个脑袋东张西望,直到看到一排排离去的背影才舒出一口气。“这些人没读过书,每天靠些体力活挣钱养家。”管事叹息道,“有什么冲撞公子的地方,我代他们向你赔罪。”说罢,管事便要向杜思下跪,杜思连忙将他扶起,开始问起正事。“实不相瞒,我正是为范纪石一案,前来府上问话的。”“我知道公子,你就是那个发现我家老爷的人。”管事摇摇头道,“此案要看知州大人如何处置,若公子想要问些什么,那便问吧。”“有劳了。”二人走向深处,范府装置虽称不上气派,却也自有一番味道,杜思所到之处十分安静,绿树清水,就连下人走路都是静悄悄的。“我家老爷喜静,所有下人动作极轻。”管事将杜思引到大厅,“公子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唤夫人过来。”管事走了,有一婢女上前为他沏茶,杜思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外路过的下人。其中,有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引起杜思注意。那道身影的主人相貌也极为出挑,杜思却看越眼熟,却想不出她的名字。这时,李氏正好来到杜思面前,她双目通红,却镇定道。“今日在官府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谅解。”她见杜思笑笑,便接着往下说,“我听闻公子有所疑问,便想能否帮上些忙。” 第89章 “我跟你走。”有第一个人站出来,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可是大哥,我…”有一人踌躇道。“你不想去,我们也不强求。”为首的苦力凛然道,“只是你别忘了,前年冬至,你家可是拿了范老爷足足五斤的大米!”那人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终仍是缩回人堆里。这群苦力中,竟有半数的人回去了,剩下约有十几人自愿留下来、跟杜思去了衡河,路上,杜思得知,为首的苦力名叫许三,也是里面力气最大的那个,因他极讲义气,做苦力的时日也长,许多人都叫他大哥,威信极高。一众人来到衡河中游,他们又分为两拨人,一波在这边、另一拨在那边,开始沿路向上寻找血迹,此时衡河水位又降了些,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过河绝无问题。太阳逐渐西移,杜思等人虽无收获、却无人喊停,一直向衡河上游前进,直至杜思遇见了一人,才稍作停顿。那名范府哑女又站在那块石头上,而这一次,她并没有往河里撒纸钱,而是守在一个火盆前,里面正烧着什么东西,向上冒起许多黑烟,她身边还放着一个竹篮,里面又装了白花花的纸钱。哑女见有人过来,便开始往火盆里烧纸钱,杜思离得近些,闻到一股浓浓烟味,那味道有些奇怪,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杜思愣了一会儿,再度被许三叫醒时,那烟味却十分正常,与一般烧纸钱的味儿没什么区别。“许三,你闻到什么怪味儿了吗?”杜思问道。许三抽抽鼻子,使劲一闻后摇摇头,“那位姑娘在烧纸钱,就此而已。”杜思自觉太过敏感,遂与众苦力继续向上寻找。最后一丝余晖尚存之际,众人终于有了收获,杜思一等人在距离衡河有一里地的距离发现一把爬满苍蝇的斧头,还有一处浸满深色液体的干涸土地,他们连忙又赶回衙门,向知州上报此事。严世之一听,先是掏了掏耳朵,随后带上一等捕快前去衡河上游,来到杜思所言的地方。“这里果真是范老爷遇害之处。”严世之睁大眼睛,遂又用衣袖捂住鼻子,因那布上血迹的地方爬有许多虫子,他后退几步对众人说道,“本官本想过几天搜查衡河附近的情况,没想到被杜思抢先一步,你可真是帮了大忙啊。”严世之又说了许多好话,带着属下与那把斧头便回去了。杜思对着这位知州大人的背影连连摇头,觉得自己又遇上一个‘宋知县’。傍晚,杜思赶回卢知府府邸,这时已到了饭点,许多人都坐在屋里用饭,杜思刚一进门、便遇到一脸阴沉的井恒。“你去哪儿了?”“我…”杜思不禁后退几步,直到背靠在房门上才停止,“我去找凶器了。”井恒脸色稍缓,倒一杯茶放在桌上,杜思颤巍巍走过去,捧起茶杯一饮而尽。“查的怎么样了。”井恒腾空桌面,又将饭菜端来搁在桌上。“有那么一点点进展。”一说起案情,杜思便抛开一切,滔滔不绝起来,“找到了范纪石遇害地点,和那把砍去头颅的斧头,我去禀报知州大人…”杜思有些气馁,整个人变得蔫蔫的,“严知州并没有将此案放在心上,也无记录案情的意思。”井恒不语,似乎料到杜思的反应,没过多久,杜思扬起筷子,自己便振作起来。“好,他不写、我写!”杜思一副认命的模样,低头开始胡吃海塞,他今晚又得奋战一番了。而在另一头,躺在床上的宋炜正闭目养神,毛益在一旁扇着扇子,一边说着临安趣事。宋炜突然咳嗽一声,毛益立马会意,端起桌上凉茶递给宋炜。“知县大人,您请喝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知府大人赏的。”毛益笑盈盈的说着。“本官很久已经没有喝过碧螺春了。”宋炜哈哈一笑,浑厚的笑声回荡在房内,他从床|上坐起来,将茶杯递到嘴边便要喝上一口。这时,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宋炜门前,他抬腿将门踹开,毫无预兆,宋炜手一抖,茶杯坠落至地,摔了个粉碎。“老远就听到一阵淫|荡笑声,想必一定是宋知县发出的。”曹正明出现在二人眼前,他望着呆愣的宋炜,笑得十分开心,“怎么,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瞧瞧,连茶都拿不起来了。”“哼。”宋炜敛下怒色,冷笑道,“本官懒得与你一般见识,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本官就不计较了。”“那我可要谢谢你了。”曹正明丝毫不怕生,径直做到椅子上,宋炜斜眼瞧着他,使劲翻了个白眼。“毛益,倒茶。”曹正明吩咐道。“是,知州大人。”毛益立即离开宋炜,腆着脸去倒茶。“你来做什么?”宋炜躺回床|上,不去看曹正明。“当然是来看你了。”曹正明抿一口茶道,“听闻宋知县见了尸体昏过去了,我便来看看你,现在看来,宋知县面色红润,还能笑得出声,定无大碍了。”“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宋炜睁开眼,砸砸嘴道,“那日天气炎热,我被太阳晒晕了头,仅此而已。”“哦?”曹正明放下茶杯,凑近宋炜说,“我怎么听说,宋知县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呢?”宋炜没有动作,镇定自若道,“明人不说暗话,知州大人想说什么便说吧,何必与下官整这些没用的东西。”见宋炜没有到他预期效果,曹正明敛起笑脸,便要往门外走。“明日,知府大人叫你去老地方等他。”说完,曹正明就走了。“诶,大人,这位知州大人是什么意思啊?”毛益连忙问道。“他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宋炜使劲拍了把毛益的脑袋,“净想些没用的,有这功夫、不如去给我好好查查那个嘴碎的人!”宋炜望着地上的碧螺春,觉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自己喝茶共被打断三次,难道与这碧螺春有关?“毛益,把碧螺春换了,从今日起,本官改喝龙井!” 第91章 事关人命,杜思无安抚之意,沉声问道,“小翠,昨晚你于何时见到李一?”“我、我在夫人房里见到了管事。”小翠哭着道,“那时正好子初,我给夫人端茶,正好看到管事从夫人房里出去。”“阿玉,你今早何时发现李一的尸体?”杜思看向另一名丫鬟。“今早卯初,那时我正要叫管事去用饭。”阿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站在尸体旁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杜思望着印有脚印的被褥,陷入沉思当中,叶凡思索片刻,命管事将其他下人叫来。不一会儿,所有范府下人聚在房前,他们仍穿着白衣,一些人见到房内还未运走的尸体,与一边人议论纷纷。杜思上前,朗声问道,“昨晚子初以后,谁经过李管事的房间?”下人们纷纷摇头,无一人敢答应。“事关人命,你们快些答应吧。”叶凡在一旁劝道,却毫无效果。杜思又上前几步,笑眯眯地说,“各位放心,知州大人已锁定几个重要嫌犯,现下主在取证,为的是查出那几名嫌犯所言真假,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叶凡听得瞠目结舌,知州大人何时说过这些话?“知州大人正等着我去回话,可若你们不配合…”杜思故意停顿几番,佯装抬步道,“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们了。”“大人别走!阿贵常路过李管事的卧房、他一定知道!”“我们都会说的!千万不要告诉知州大人!”一众人拼命留下杜思,随即一个个倒豆子般道出那晚实情,叶凡望着杜思的笑脸,不禁拍拍胸口,要是被知州大人知道、他俩可就完蛋了…不对,完蛋的好像只有他…叶凡陷入深深的纠结,杜思已获得许多信息,却与李管事的死无太大牵连。昨夜无人看到是谁进了李一的卧房,许多人都称李一房内的灯是亮着的,李一边上还住着人,那几人均无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这下杜思彻底确定,李一是被人捂在被子里用绳索勒死的。二人又走回床前,杜思开始向床边一一查看,有无李一留下的其他痕迹。而当杜思蹲下身时,床檐一处缺口十分显眼,再向其他地方看去,无任何异状,杜思突然想到什么,蓦地朝床底下一看,只见一块通体剔透的玉与床檐缺角静静躺在床底下,杜思将它捞出来,放在手中细看,这块玉构图极其繁琐,他不懂玉,只知道这块玉看上去十分精贵。“上面没有灰尘,这是李一留下的!”杜思十分欣喜。这时,李氏赶来,她见到李管事的尸体,险些昏过去,杜思上前与她说明原委,李氏又流下许多泪。“李管事留在我家许多年,与老爷几乎是无所不谈、感情极好,谁知,竟又发生这种事…”李氏说了许多话,杜思接着向她道明李一留下的线索。“李一死前掰掉这块床檐。”杜思给李氏看那块缺角,李氏皱皱眉,似是想到什么。“还有这块玉,想必是你家老爷送给李一的。”杜思将美玉递给李氏,李氏面有疑惑,却无出声询问,她接过玉细细查看,忽然间,李氏动作一顿,她瞳孔微缩、双手发抖,那块玉猝不及防坠落至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的预收文过于惨淡,在这里卖个惨,哇的一声哭出来。希望大家能收藏一下(对手指排版错了,改一改第52章 无头男尸(十二)杜思与叶凡相视一眼,都觉着有些奇怪。“夫人可是认识这块玉?”杜思问道, 依李氏神情来看, 她绝对见过这块玉。“我、我…”李氏双脚发软, 差点跌坐于地, 一旁阿玉与小翠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这的确是老爷送给李管事的玉,我一时心切,竟没拿得住手,失礼了。”另一个管事急急拾起玉,将它交予杜思, 杜思却没有接过, 而是转交给李氏。“这块玉与此案无关联, 我们与李一也非挚交,他的遗物还是由你保管为好。”李氏接过玉,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杜思双眼微眯, 并没有追问下去,叶凡叹息一声, 从管事那里借来纸笔,将大致经过记录下来,回衙门再做修整。杜思望着叶凡动作,再看看同行几位力差,一个个都打着连天哈欠,有一个甚至连眼都睁不开了, 可想平日那位知州大人的管制如何。在李氏委婉的请求下,李一尸体并没有运走,范府那片白还未撤下,如今又要多一人了,杜思走到房外,那些管事叫来的仆役几乎都走了,范纪石丧事未过,他们还有得忙,李氏被丫鬟扶着走出去,杜思停留片刻,却没有见到那个小门童,便也要走出去,这时,门外一道高挑身影引起他的注意,那名哑女站在五米开外正望着他,由于太阳升起,温度剧增,空气恢复夏季的燥热,她的额角流出许多汗,却仍固执立在那处。她有可能也是受了李一的帮助吧,杜思这样想着,与哑女擦肩而过,走进了才发现,这位姑娘竟比他还要高出半头,杜思心里惊讶,脚步不仅放快许多,没一会儿就出了范府。杜思走在街上,脑中回想着方才验尸情景,突然就饿了,他走到一处摊位点了碗汤,一边支起下巴瞅着过路行人。来往行人间,各人步伐匆匆,毫无停滞的迹象,许多张神色各异的面孔中,有两张杜思极为熟悉的脸庞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杜思一拍桌子,不自觉擦擦眼睛,没多想就跟了上去。“哎?小兄弟,你要的汤!”摊位的主人大声叫喊着。“你就放在那儿、我一会儿便来付钱!”杜思连忙回道,眼却止不住向前看,“我现在有急事,对不住了!”也不知摊位主人作何反应,杜思急急跟上去,若他刚刚没眼花,看到的那两人绝对是邺城那对知县与县丞,宋炜和毛益;这二人不知今天抽的什么风,竟来到街上体验人生,尤其是宋炜,这次出行居然没有坐软轿,其中定有猫腻。杜思不知拐过多少条街,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那两人,果真是宋炜与毛益,宋炜虽判案上糊涂至极,警觉性还挺高,杜思还在盯着他瞧,突然、他朝杜思方向探头看去,杜思连忙抓起一旁摊位的小狗面具就往脸上戴。“知县大人,怎么啦?”毛益疑惑道。“有人跟着我们。”宋炜擦擦脸上的汗,神色凝重道,“此行除了知府大人与那曹王八外,无人知晓。”“啊?”毛益大惊,素日一张利嘴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那、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第93章 “哎、我话还没说完呐!那位柳姑娘可是临安有名的大美人儿、家底也好!”玉铺老板追到门前,发现两人已经走了。“那个个儿高的怎么这样奇怪…给那位小公子说媒又不是给他说,冷着张脸做什么,哼!”玉铺老板转身回去了,太阳悬挂于高空,照的临安人民一片叫苦。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跟同学出去浪了,更完了啊哈哈哈,太不好意思了第53章 无头男尸(十三)杜思当天回去后,正好碰上同样归来的宋炜与毛益, 二人笑的春风得意, 好不高兴, 隔着许远都能听到宋炜那道浑厚笑声。“范纪石真正死因未知, 头颅不知下落,李一又非自杀,凶犯尚未确定…”杜思坐在桌案前,苦苦冥思,这两起案件是否为同一人而为?许多线索查到中途就断了,兜转半天竟无能判断出准确的信息。杜思又想起那个不配合的知州大人,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草草吃了几口饭就悄悄溜出府邸, 到街上去了。这时,夜幕降临, 天气虽热, 还是有许多人在街头闲逛, 今晚乌云密布,空气十分闷热, 似是要下雨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临安众人玩乐的心情,远远有一个戏班子正在演出,众人蜂拥而至,堵得那条路水泄不通,杜思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调头径直走到范府。相比隔街热闹的氛围,范府隐约露出那几抹白甚是凄凉,偶尔走出几人,面上也都带着未干的泪痕,如今家主范纪石已故,只有一位李氏在家中苦苦支撑,杜思想起遭受灭门之灾的林氏家族,不禁有些感慨,过不了多久,相信范家也会步入同样境地,被临安那些大户一一蚕食,届时李氏难保栖身之所,不知又是如何一幅画面。杜思绕着范府行走,脑中开始思量昨日李一的死,根据现场勘查,李一死于他杀,桌上置有两杯茶,想来李一与凶犯定是认识的,案发当晚旁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说明凶犯力气异于常人,是男子无疑。而杀害范纪石的凶手则一直拖延时间,相较李一的死,杜思更疑惑这一点,将范纪石衣物置换、砍去头颅,为的便是不想旁人认出尸体身份,他为甚么要这样做?杜思开始考虑两起案件为同一凶手的可能性,若与范纪石有仇,昨日死去的应是李氏、为什么是个管事?而当李氏见到床檐缺角,为何露出那副神情?杜思脚步一顿,抬起头望天,空中一轮皎月无比通透,发出玉一般光泽。而杜思的直觉告诉他,范纪石那块玉绝非仅仅得到那般简单,李氏惊慌失措的神情与管事狰狞面目交织在一起,竟比检验那些不成状的怖人尸体还要令人烦恼。人之所言虚实难辨,唯有死物不会作假,杜思叹了口气,继续前行。范府后门漆黑一片,少有行人通行,当杜思穿过一条小路时,一旁幽林传来几声细微啜泣,杜思悄悄走过去,发现有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坐在林子里的地上埋着脸哭。杜思再凑近看,这名女子却不是陌生人,而是昨日才在范府见过的丫鬟,小翠。小翠听见脚步声立即转过头,两只眼睛肿的好像两颗大核桃。“你是谁?为何在这儿?”小翠厉声问道。“我们昨日还见过面的。”杜思笑了笑,又上前几步,“你不记得我吗?”“你…你是官府的人。”小翠愣了一会儿,她见杜思生的清俊,忍不住挪挪身子,给他腾了个座。杜思坐在小翠对面,进行一番安抚后,开门见山问道,“你为何哭?是因为你家老爷吗?”小翠点点头,又说道,“还有我家夫人,我自小就跟着夫人,服侍夫人已有五年,如今出了这种事,可叫夫人怎么过下去?”她抽抽鼻子,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杜思没有阻拦她,直到小翠哭个痛快后,两人从才开始又一轮对话。“天人相隔、非常人所承之痛,你家夫人如此伤心也在所难免。”杜思劝道,“希望李夫人能快些振作起来。”“嗯……”小翠抬头望了眼杜思,到口的话在心中踌躇。“有什么想说的话,向我倾诉无妨。”杜思扬起一个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仍十分出彩,“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翠的脸不自觉的变红了,她用袖子擦擦脸,飞快的说,“今日,夫人对着从李管事那里寻到的玉,哭的极为伤心。”“玉?”“夫人还说,这都是…”小翠的眼又红了,“这都是报应。”杜思肃然起身,紧接着问,“难道你家老爷夫人做过什么错事?”“我从未听说过。”小翠一脸茫然的摇摇头。“你可知范老爷平日与哪些人交好?”“都是临安的大户…”小翠努力回想着,“还有知州大人,我常见知州大人与老爷对酒,可这几日大人都未来看望夫人,老爷下葬那天也只见了知州大人的礼。”杜思思索片刻,又想起玉铺老板之前透露的消息,脑中一片混乱。“大人,你知道我家夫人为何伤心吗?”小翠昂起脸,天真的问道。“……”杜思张开嘴,想要说出心中猜想,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我不知晓。”小翠垂下头,脸上尽是难过,杜思借故离去,小翠望着他的身影,又回到范府,她取来一壶热水来到李氏房外,刚想敲门进去,谁知门却自己打开了,小翠不知出自何意,竟闪身躲到一旁的柱子后,脚步声传来,小翠偷偷探出半边脑袋去看,只见一个身段极高的女子从屋里走出来,她走到院中,突然抬起脸,几行泪从她面上拂过,小翠睁大双眼,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夫人收养的哑女。她扬起手,掌心捧着一块通透光滑的美玉,淡淡月光洒下,美玉被罩上一层温润的光,那繁杂花纹也变得更加耀眼,小翠捂住嘴,等哑女走出去后,她才松开手,这时她已流了许多汗,且两脚发软,小翠的身子顺着柱子下滑,不知为何,她又抱住腿、哭了好一阵。待小翠平复心情后,她敲开李氏房门。“夫人,奴婢为您倒茶来了。”小翠将热水灌进去,拿起茶壶道。只见李氏直直坐在床榻上,神情空洞,她手里握着范纪石留下的玉,不知在想些什么。“夫人?您怎么了?”小翠的声调无法自控,眼看着又要哭出来。这时,李氏却开口了。“我无事。”她神色淡淡,只是眼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夫人?”小翠握着茶壶的手在发颤,肆意的泪水打在桌面上。“你将茶壶放在那儿,我一会儿自己倒。”李氏的语气像平常那般温柔,面上却再无表情,“你走吧。”“我不走!”小翠扑通一声跪下,以极其卑微的姿态爬到李氏面前,“夫人、您到底是怎么了?心里若有什么不快,给小翠说说也好啊!” 第95章 “他们去的方向……似是范纪石府邸。”一位知县说道。“过去看看。”知府卢冀升骤然起身,众官员紧跟其后,一同前往范府。另一头,许多捕快围在范纪石门前,严世之大步走上前,敲了敲那扇气派的朱红色大门,门童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憔悴的脸,他一见严世之,连忙打开门,严世之走进门,杜思紧跟其后,二人稍作片刻,只见一位年轻管事从拐角走出来,他盈起笑脸摸索着双手道。“知州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小人…”“你家夫人要出事了,快领本官去李氏卧房!”严世之怒道。管事两腿一哆嗦,急急忙奔向李氏卧房,一众人随行,此时,空中乌云密集,地上狂风大作,吹下一片落叶,许多人眼里进了沙子,背后突升起一股冷意,杜思一等人来到李氏卧房前,管事瞄了几眼严世之,匆匆朝屋里喊道。“夫人、夫人?”屋内十分安静,见此情景,所有人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杜思眉头紧锁,很是烦躁。“不去开门,愣在这里做什么!”严世之厉声道。管事连连答应,走上几步,却有些犹豫,最终,他克服内心恐惧,颤抖着双手推开门。“夫人……”管事被严世之推进房,他闭着眼往里走,脑袋却似擦到什么东西、不能前进。管事哆嗦着抬起头,此时窗外骤降一道惊雷,临安陷入一片短暂黑暗中,很快恢复光亮,而管事眼中那张吐舌露眼的面孔便如天上响雷一般令他害怕了。“啊——”屋内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严世之一惊,不动声色向后站了站,杜思率先跑进李氏卧房,毫无畏惧。只见一具死相怖人的女尸吊在半空中,一束锦缎成为她与房梁唯有的联系,女尸双眼突出,舌头伸得老长,一头黑发从空中散下,随着窗外吹来的风慢慢摇晃,地上坐着面色惊慌的管事,他扭过头,伸出手指向尸体,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夫人、夫人上吊了!!”杜思望着李氏的尸体,胸中突感到一股莫名遗憾。紧接着,严世之一干人走进房,见到尸体,均愣了几秒,有人将尸体放到地上,遂被杜思唤出去,管事爬起来,踉跄着朝门外走去。此时情况紧急,已不容杜思多想,他蹲下身开始检验李氏的尸体,严世之见此站到杜思身后,用袖子捂住嘴鼻瓮声问道。“如何,李氏还有救么?”杜思摇摇头,李氏双眼眼球血丝凸出,舌头已变得青黑、一直垂到胸前,一条青紫勒痕交于喉结下,于白皙肌肤上十分明显,杜思不避嫌,手心抚上李氏胸襟,在感到几丝湿意后撤回手,于严世之诡异目光下,他又逐个触碰尸体身体部位,最后把李氏身体翻过去,撩开头发查看尸体后颈,只见勒痕一直延到双耳附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痕迹,杜思离得近,很快便闻到尸体下体传来的阵阵恶臭,他站起身,又看了看梁上锦缎,随即对严世之说道。“李氏系自缢而亡,并非他杀,尸僵尚未出现,尸体死亡不超过半个时辰。”杜思抽出白布擦擦手,严世之又离他远了些,随后叶凡赶到,杜思才用酒醋洗手消毒。杜思叹了口气,经他检验,李氏自杀身亡,这与李一死因又不相同,而这一次,他万分肯定、三起案件绝对为同一人作案,即便是团伙作案,也都是相互认识的。这时,严世之开始勘察房内摆设,他来到床榻前,一把抬起枕头,只见那处床檐缺角赫然出现于严世之视野下。“诶,枕头下怎么有一块木头?”杜思连忙上前,他只看到床檐缺角,却不见那块玉,他又向门外捕快诉说原委,不一会儿,几名捕快也加入搜查队伍,严世之在一旁瞧着,深吸几口气硬是没说什么,叶凡瞅瞅这两人,识相的闭上嘴。“大人,搜遍了整间房,没有你说的玉。”一名捕快气喘吁吁道。“怎么会没有?”杜思十分惊讶,“一块也没有?”捕快摇摇头,杜思变得极为焦躁,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凡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了?”“这里怎么能没有玉?”杜思失声道,“一块是范纪石留下的遗物,另一块是林氏的,无论如何都应有一块留在李氏这里,怎么会找不到?”他一扫房间,只见桌上茶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已干,不知是何寓意,杜思又来到桌案前,只见毛笔搁在一边,许些墨迹沾在桌面上,桌案中心刻意留出来的空白本该是置放白纸之处,此刻却空空如也。“有人来过这里。”杜思转过头,严世之走到桌案前,沉思片刻后唤来管事,叫他将所有下人叫过来。那些仆役一听知州大人大驾光临,动作麻利许多,没一会便全到齐了。“今晚,哪个人是最后一个来到夫人房里的?”管事强装镇定道。许多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那名哑女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杜思觉得有些奇怪,不禁一直盯着她看。“回大人,因近日多事,奴婢们都不敢早早睡下,一直在府里操办丧事,这个时辰无人回房,大家都可以相互作证。”一个穿着打扮较好的丫鬟说道,引来许多人附和。“是啊。”“这几日大家都在一起。”这时,有一道声音弱弱响起,“我看见小翠哭着从夫人院子的方向跑过来了…”“我也见到她了!”“她好像从后门跑出去了。”“如此看来,凶犯定是那小翠。”严世之忽然沉声说,杜思诧异望向他,只见严世之从容面对所有人,义愤填膺道,“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人穷凶极恶,连害三人却仍不停手,不严惩凶犯难以平息众怒!”众人蠢蠢欲动,皆连叫好,严世之吩咐下去,捕快齐齐动身,立即抓人去了。说罢,严世之拂袖离去,杜思连忙追上去,可严世之走得极快,竟无理会的意思。“大人!”杜思大步跑上前,竭力挡住严世之道,“大人!小翠并非真凶、你要慎重啊!”严世之蓦地停下,斜眼冷笑道,“你怎知小翠并非真凶?难道你也参与此案不成?”未等杜思接口,严世之接着道,“一个小小贱婢,值得你我如此上心?有花费此事的功夫,不如多去想一想自己吧!”一条人命在这位知州大人眼中犹如风中黄沙,吹一吹就散了,杜思双拳紧捏,额角青筋毕现,他向前一步,硬生生逼着严世之后退一步。 第97章 “严狗官,我本想下一个将你处理掉,谁知半路出来一个杜思。”慕念愁阴恻恻道,他可是双手沾过血的人,严世之不禁咽咽口水,躲到杜思身后,“你该感谢他,否则现在你也是死尸一具、烂肉一堆!”“本官等着知府大人来为我主持公道,他可马上就来了!”严世之探出半个脑袋强装镇定道。慕念愁仰天大笑,丝毫没将严世之放在眼里。“范纪石做了许多善事,他的善行无假啊!”杜思尽力劝道。“我知道,范狗贼想赎罪…”慕念愁昂起脸,天边雷电交加,那一张清秀面庞在其中若隐若现,恐怖至极,“可这罪他还得起吗!”声声响雷骤降,空中飘起许些雨点,打在三人脸上,慕念愁幽幽开口,十分凄凉。“十年前,林氏因家大业大,被许多人惦记,那晚,一场大火烧光所有,林家上下足足十八条人命葬送于此,我爹娘本能独自逃脱,却因我与胞弟被困在房内,断了逃生的机会,将我二人推出房外后、生生被房梁压死,陷入一片火海。”慕念愁脸上不知是雨是泪,突然暴喝道,“你说,这罪、他赎得起吗?”杜思张开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凉丝丝的雨飘进嘴里,如针刺般疼痛难忍。“后来,胞弟得了重病,于一场大雪里病故。”慕念愁笑笑,“林家只剩我一人苟活于世,人间有三大仇;父母之仇,灭门之恨,我已得其中两种,若是不报、枉为人子!”“可李氏待你不假,你怎能……”杜思还未说完,便被慕念愁打断。“我没求她必须救我!”他失声道,神情癫狂,甚是吓人,“谁叫那夫人蠢、蠢得无可救药!”杜思摇摇头,向慕念愁道,“李氏最后写的信……是求你放过小宝。”“你果然聪明。”慕念愁阖上双,一旁严世之看着二人隔空对话,乖乖闭上嘴巴。“我还有一事不明白。”杜思又问道,“你为何杀害李一,他是无辜的。”“他不知如何猜到杀死范狗贼的人是我,深夜将我叫到房中,想要劝我,否则明日便报官。”慕念愁不知是何表情,“我复仇未果,怎能停下呢。”李一知晓内情,而他选择庇护范纪石,可李一并未参与此事、却因此招致杀身之祸,杜思回想起前几日于范府所遇到的种种,这时再感叹世事难料、因果皆报已毫无意义了,霖水戚絮贞、邺城秦氏……再到如今临安的范纪石、李一与李氏,有人无辜牵连,有人自作自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些事端到最后都会招致无辜者。杜思心中激起千层浪,犹如衡河河水般激荡难平。“所以你将他勒死,伪造成自缢而亡,他掰下的床檐意指‘林’,慌忙将将你的玉掷到床下,第二日我见你在门外等待,你是想找回那块玉、亦或是心怀愧疚。”杜思抬眼望着慕念愁,一眼便看透他心中所想。“你多想了,我只是去拿那块玉…”“还有,若我没猜错,小宝也在范府,而范纪石的玉则被你藏在他身上。”慕念愁神色动容,未等他开口,卢冀升等人追赶上前,叶凡也出现在人群中,他来到杜思身旁,问了许多问题,杜思一一解答,他才有了头绪。“那范纪石的头颅呢?”叶凡问道,许多人皆看向他,都在等待他的答案。“我当日与一众苦力搜索衡河,见到慕念愁在烧些纸钱,那时,他烧的不是纸钱、而是范纪石的头。”“啊?!”众人大惊失色,宋炜一听,扶着树开始大吐特吐,卢冀升眯起眼,望向慕念愁的眼饱含深意。“没错。”慕念愁看向所有人,“范狗贼的头已被我烧成灰,全洒在这衡河里了!”“你怎能如此不顾情谊?范纪石毕竟养了你好几年!”有人责问道。“情谊?”慕念愁哈哈一笑,“他当时的所作所为,你们都知道,他对林家顾情谊了吗?”这时,雨量骤增,衡河水速加剧,十分湍急,杜思被淋了一头水,却丝毫不觉得轻松。“当年,我将林家人的骨灰全洒进这衡河水,如今,仇虽未完、我却已心满意足了。”慕念愁说着,从衣袍里拿出那块花纹繁杂的玉。“玉,是那天下闻名的美玉!”毛益扶着宋炜走上前,宋炜虽身体虚弱,却还惦记着林家的玉。慕念愁微微一笑,将玉往石头上狠狠一掷,只见那块举世闻名的美玉碎成无数片,全都进了衡河水。“玉啊!”宋炜双眼一眯,发出一声凄厉哀嚎。“如今,我终能随这衡河水,下去见我的家人了…”慕念愁冲杜思做了几个口势后,转身纵然跃下,跳进湍急的衡河里去。严世之想要去拦住他,却被卢冀升挡下,“衡河急,你去无用,明日也毋须搜索下游,你找不到他的。”说完,卢冀升便回去了。“这……”严世之思索片刻,随众人一同也回去了。杜思在原地站了许久,慕念愁的尸体将会随着衡河水飘到更远的地方,虽不知到哪里,流出临安却是绰绰有余了,而他最后说的话,却令他久久难以平静。出了衡河,许多人都散了,只有一人守在出口,那人一见杜思,急忙走上前。“大人,慕念愁如何了?”小翠额头一片血迹,却还是强撑着问道。杜思摇摇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小翠立即懂了,她似乎想到什么,紧紧追问杜思此案真相。杜思看她快哭出来的表情,想要绕过小翠回去,不曾想小翠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你就那么想知道吗?”杜思淡淡问道,“你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又问我。”小翠不为所动,仍跪在地上,豆大般的雨滴砸下,杜思沉默许久,终将实情全部告知。小翠毫无动作,在杜思即将离开之际,她突然扑上前、紧紧抓住杜思衣袖喊道。“大人、我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小翠求你了!”“你大可放心,我与其他人都不会说出去,今晚过后,临安人只知凶手投水自尽,再无其他信息。”杜思放开小翠的手,径直回去了。街上没有人,只有淅沥雨声伴他而行,杜思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不知冷暖,在走过一处街角时,一个撑着伞的高大身影立在一旁,杜思脚步顿了片刻,那人转过头望向杜思,两人在雨中静默了许久,最终,杜思慢慢走过去,在他刚触到那人衣角时,天地突然一阵翻转,杜思遂跌进一个温暖怀抱,他抬头望了眼那位高大青年,一颗心放了下去。第二日,严世之宣告临安百姓,杀害范纪石的凶犯已知,正是那范府丫鬟,昨日已投河自尽,尸体飘出临安、寻不到了,众人都在叫骂那名丫鬟,可怜范纪石的遭遇,昨晚,捕快在慕念愁房中发现小宝,范纪石的玉也一并在身上,李氏生前的贴身丫鬟小翠于房内上吊自尽,清晨被阿玉发现,听闻她额头血肉模糊,死前似是受过重击。 第99章 “那是当然。”三子满意道,他望着杜思,没一会儿又想到什么。“听闻你协助临安知州大人破除范纪石一案,那范纪石与李一、李氏的尸体都是你验的,你一个人不害怕吗?”三子突然凑到杜思耳边,神秘兮兮道,“就是夜里去茅厕的时候。”说起临安,杜思尚算轻松的脸沉下去,他摇摇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道,“人死不过黄土一坯,你还怕它会跳起来咬你吗?”三子哈哈一笑,氛围缓解许多,杜思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片刻后又消沉下去。“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人心之险恶,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三子一脸懵懂,他突然望到马车里红彤彤的地毯,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前些日子我去街上买小糖人吃,卖糖人的大爷生生多要我两枚铜板,可糖人明明就值这个数。”他伸出四根手指头,往杜思眼前晃晃,“你说的定是这般道理。”杜思被他逗笑,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三子脑袋,三子双眼一亮,立即往他跟前坐坐,又说起其他事,另一边的井恒斜过眼,他在三子摸上杜思膝盖的手上停留许久,可二人都未曾注意,井恒一闭眼,索性扭过头不去看这两人。马车穿过层层幽林,终于来到隶属北平郡的一个小县城,曹正明等人稍作歇息,又继续前行,这一晚,他们未在客栈停留,而一直坐在车里,连夜赶路,若非时间紧便是快到目的地了,临睡前,杜思还在想,明日何时才能到永安,谁知第二日早上一睁眼,眼前的一切便与昨日所见风景完全不同了。清晨,一束灿烂金阳照在杜思脸上,起初还是温温的,不过半个时辰,它就同骤升的温度一般变得无比炽热,杜思挣|扎着睁开双眼,便见几抹刺眼大红映入眼帘,一些嘈杂人声随之传来,有几道玉器碰撞声清晰传入耳中,杜思连忙揉揉眼,彻底醒过来。窗外不知何时换上另一幅场景,许多宏伟大气的亭台楼阁层出不穷,马车一直在动,却不见尽头,那些正红色瓦片似乎被阳光倾注许多活力,映照出一片红色的光,还有一些金黄瓦房,在其中交叉,甚是好看,这又是另一处杜思所没见过的光景,他不禁将头凑到窗前,尽情观赏古代匠工劳动成果,街道两旁已有行人走动,锦衣绸缎者不在少数,许多家门户上都挂着一样奇怪的玉器,风拂过时便会发出响声,一些穿得清凉的姑娘们手撑着伞,她们相互结伴而行,见到杜思一齐转过身朝他笑了笑,杜思一捋头发,准备也要回个笑脸过去,他刚刚将手撑到桌上,车窗帘子突然被放下来了。杜思看向对面,却望到一张冰冷俊颜,井恒正黑着脸,周身遍布属于冬天的温度,杜思放在桌上的手僵硬片刻,最后老实坐回去了。不知行驶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杜思急急忙跳下车,抬头一看、却被眼前这栋金光闪闪的府邸惊得说不出话,曹正明大摇大摆走到唯一一扇朱红色木门前,他忽然回过头,朝杜思笑了笑。那表情犹如在嘲讽杜思,乡下来的终于见到世面了吧,杜思也没有多想,他走到那一排雪白粉墙前,上手摸了摸,又昂头看看金色的瓦片,一副新奇模样。曹正明见此,立即来到杜思面前朗声道。“你没见过么?”他神情极为高傲,欠打的很,杜思望着眼前一看便知主人身份的府邸,突然明白宋炜为甚么与他不对头了。“没见过。”他老实回答道。“看你还算识货,本官就与你讲讲。”曹正明点点头,指向二人眼前这道外墙,“这墙,是给当今圣上修建宫墙的老工匠亲手建的。”随后,他又指指头顶上发着耀眼金光的瓦片道,“这瓦片,是当年修建大明湖畔雨荷亭的人给我贴上去的。”说罢,他又仔细着重强调,“看到瓦片上那一层金子了么?”看到杜思不可置信的表情,曹正明得意洋洋道,“这层金箔,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金铺老板卖给我的,没想到吧?哈哈哈哈”杜思:“……”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而后,曹正明又领众人进入府邸,与外相同,府内也是金黄一片,曹正明生怕杜思不知道,高声为他详细讲解各个建筑物品来历,堪比现代旅游景点的导游,杜思望着曹正明用鼻孔看人的样子,心底直发笑,谁曾想这位总是怒怼宋炜的知州大人、私底下却是个喜爱金子的土豪。回头想想,卢冀升府邸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洞天,曹正明的府邸却不走寻常路,巴不得旁人知道他有多少钱,杜思跟在曹正明身后,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来与曹正明的相处总不会像之前那般槽心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杜思自认为摸清他一些习性,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在曹正明面前——有话直说,若拐弯抹角、则会引他不满,这人性格如此直率,想必与他那位做礼部侍郎的父亲脱不开关系。杜思擦擦额上的汗,暗中叹一口气,果然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也得了其中的好,少走许多弯路。正在曹正明安排杜思与井恒住处时,一名丫鬟走来,对曹正明耳语几句,只见他立即丢下两人,匆匆去了前厅。一位姓冯的管事替他们安顿好,杜思在屋里坐不住,顺着来时的路去了前厅,曹正明府邸规划极为简便,大厅过了之后便是住处,灶台在西,杜思很快便找到大厅,只见那两道雕花木门大开,里面坐的两人在外被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话都能听到。杜思有些汗颜曹正明的作风,在门外光明正大的蹲起墙角来。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到这个地方了,很好,可以开始案子了。第57章 云州疑云(三)只见一位身着水蓝开衫的中年男子端坐于曹正明身旁,他虽穿的文雅, 长相却十分粗粝, 一把浓密胡须几乎遮住脖子都看不见, 杜思仔细看了他几眼, 这男人生的孔武有力,可以想象,那层柔软布料下包裹着怎样强壮的身躯,与他相比,一旁的曹正明倒显得瘦小许多。“那火烧的不明不白,小人差点葬身火海, 知州大人、您定要将那心怀不轨的贼人尽早捉住, 免得他又去祸害旁人!”男子脸涨得通红, 一双眼瞪得比牛还大,他脸上还带有伤, 似乎是最近才添得。“不用你说, 本官也会将此案彻查到底。”曹正明挑眉道, 他抿一口茶,又问道, “听闻本官不在云州的时日,可出了不只你这一件案子啊。”男子一哽,随即开始叙述那晚发生的种种。门外,杜思已猜到七七八八,这名男子正是那日客栈二人所聊的八卦核心人物——裴兴继,听说他那晚差点被火烧死, 门口又死了人,紧接着儿子也无故失踪,试问还有谁比他惨,杜思还真想不出来。事发当晚,裴兴继正在酒楼一间小屋里查阅账本,厨房突然燃起一阵熊熊大火,他因离得远、只听到一些动静,起初裴兴继并无在意,可当那股烟味传来时,他才急急动身,跑向出口,而此时火势已蔓延至酒楼大厅,门口尽是火苗,裴兴继原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可在他堪堪跃出那道门槛时,顶上房梁坍塌,带下一片烈火,将门口堵了个严实,最后,裴兴继靠着一身蛮力,将窗户挡板踹开,硬是从那一个小口挤出去,出来后、他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将身上沾的小火苗彻底扑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酒楼旁一排的小吃铺子也烧了起来,因裴兴继家住得近,他叫来下人灭火,忙活了大半夜,裴兴继酒楼的火是灭了,可旁边的小吃铺子帮忙的人少,却烧了个精光,裴兴继身心俱惫,在答应赔偿铺子损失后,他与下人回到家中,还没走到家门,远远便看见许多身着绯红色圆领衫的捕快守在外,有一人躺在他家门口外的那条街上,裴兴继眼力好,一眼望到那人身下的暗红色液体。他一拍脑门,忍下心头怒气走进自家宅子,永中县丞张志正在盘问丫鬟婆子,见到裴兴继,张志满脸同情,他还未张嘴,裴兴继便急急道。“这几日不知沾了哪里的晦气,今夜,酒楼突然起火,我险些死在里面,现在又有个死人躺在门口,晦气!”他怒气冲冲,末了,裴兴继又朝张志道,“县丞大人,这死人可不管我的事儿,我刚刚才从永安街回来、可不会杀人!”“不是这个事儿…”张志踌躇几番,柔声道,“裴掌柜,你可是有个年方四岁的儿子。”“永安人众皆知,我还请县丞大人来喝过小智的满月酒,您忘了么?”裴兴继疑惑不已。“倒不是忘了,只是…”张志抬头望了眼裴兴继,干脆豁出去道,“裴掌柜,今晚有人来衙门报案,说你家门口躺着一具死尸,可我赶到后,却发现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裴兴继十分不耐,而当他听到张志下一句话时,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你的儿子不见了!”“你说什么?!”裴兴继满脸震惊,亦如现在的神情,曹正明安抚几句,又做了一些保证,裴兴继才眉笑眼开的离去。杜思望着裴兴继离去的背影,心里还在回味方才这位掌柜的话,他刚回过头,便望见一张肆意打量自己的脸。“知、知州大人…”杜思后退几步,笑着说道,“真巧。”“哼。”曹正明瞥了他一眼,径直离开,杜思看着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曹正明微微侧身,冲杜思大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第101章 只见柳菁从枕头下拿出一根木簪子,摆到三人眼前说,“这是他死前抓在手里的,我那几日曾说过,想要一根雕花簪子,相公便去给我寻了。”柳菁紧捏着木簪子,她怔了一会儿,又开始打自己的耳光。“我怎么这般贪心!有了一个疼我的相公却还不嫌多、见到什么漂亮东西便想要!都怪我这张嘴、这颗心!”三人又上前拦住柳菁,可那一声声耳光犹如打在他们脸上,分外响亮。杜思叹口气,想要问些其他事情,可现下柳菁情绪过于激动,什么也不肯说,他们只好安抚好柳菁情绪,走出许天高的家门。此时,已有一些人围在外头,她们一见曹正明,纷纷行礼,曹正明心念一动,就地问起许天高的情况。“大人有所不知,许天高相貌平平无奇,看着与常人无异,心眼确是一等一的好,就是人有些木纳、前几年我们还在愁他的亲事呢,不曾想他有这样好的福气、取上一位美娇娘做老婆。”几位妇人说道。“是啊。”众人纷纷附和。“他可有什么仇人、抑或发生过口角的对象?”曹正明问道。妇人们摇摇头,“许天高从未与人有过口角,他总是受欺负的那个。”曹正明一脸疑惑道,“那他怎会无缘无故的被人捅死呢?”“不知道啊…”“许天高那样好的人,死了真是可惜。”一片惋惜声络绎不绝,曹正明吩咐她们好生照看柳菁后,便转身离去,张志在前带路,二人准备前往裴兴继家,杜思故意走得慢,正好听到一些八卦。“柳菁怎得这般可怜?”“没想到许天高竟然死了,往后她可怎么过啊…”杜思又望了眼柳菁房屋紧闭的门,终是走了。屋里,门外妇人的话格外响亮,柳菁捏着许天高临死前手里紧握的木簪子,白皙脸庞上流过几道清泪。作者有话要说:  看的人越来越少,收藏一定是假的(捂脸今晚喝了点酒,有些抑郁,新评论明天回复、字数明天也补上,无论如何,这篇还是要好好完结,毕竟是第一篇,可能最后是个位数吧qwq第59章 云洲疑云(五)裴兴继不在家,道上还留有一小片淡淡血痕, 那晚, 许天高的尸体被门童发现, 凶器就在距离尸体不足两尺的地方,“知州大人,这便是许天高尸体横陈处,因离那裴兴继宅邸极近…”张志踌躇道,“小人与县尉大人都认为裴兴继家的仆人有极大作案嫌疑。”曹正明点点头,上前敲响裴兴继宅邸大门,一个小门童开了门, 几名护院一见是曹正明, 立即将三人迎进宅。裴兴继的家虽不比得卢骥升与曹正明, 却也别具一格,一个管事上前, 在一旁等着吩咐。“不过几个时辰, 裴兴继的儿子竟然丢了, 他才四岁、连永中的地都没摸清,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曹正明责怪道, 似乎与他们极为熟悉。“都是小人的错!”管事连忙抬起手掌往脸上招呼十几个巴掌,“该打、该罚!”顿时,其他在场的人都扇起自己巴掌,一片啪啪声响亮至极,都传到永安街那边。“哼,一个个只会耍嘴皮子。”曹正明不耐地挥挥手, “快带我去小智的住处。”“欸,大人请往这边走。”管事双颊红肿,笑眯眯向前走。“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当啊。”张志小声道。杜思也觉得这些个下人有些无辜,若他们并非小智院子看管的人,这样受罪可真是有些冤枉,他转念一想,这个四岁小孩失踪的也太是时候,裴兴继宅邸前后入口都有护院看守,即便是经过一个房,也会碰上一些下人,他怎么能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不见呢?还是说,小智的失踪,与其他人有关…杜思才想到这里,曹正明突然开口问道。“裴兴继可有什么仇人?趁他麻烦缠身而将小智掳走?”“这…”说及裴兴继,管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他抬头望天,似是在思考什么,半晌,管事两眼一阖,朝曹正明笑道。“大人,老爷素日待人以诚、处事为真,若要小人看来,与老爷说话的人都是朋友,没有仇人的。”“哦?”曹正明挑眉,胸膛急促起伏几息,但很快被他压下去,“照你看,裴兴继身边有许多朋友了。”“回大人,小人是这样认为的。”管事欣喜地说。杜思心里直叹息,眼前这个管事还未摸清曹正明的习性,此时就连自己踏了禁区都不自知,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呵呵。”曹正明哈哈一笑,揪起管事衣领狰|狞道,“你知不知道,本官最厌别人回话时卖关子了,这里虽不是衙门,本官却也有办法整治你这油嘴滑舌的仆役!”曹正明两眼一瞪,吓得管事双脚发软,一下子倒在地上。“本官命你自掌嘴巴,没得命令不许停下!”“啊?是、是!”自此,裴兴继的宅邸开始响起清脆的耳光声,叫苦不迭的管事不敢出声,只能将哀怨往肚子里咽,巴掌声响了一路,直到三人进了小智的院子才停下来。途中,杜思得知,这名多嘴的管事名叫季时,听闻平时没少挨裴兴继训,奇怪的是,裴兴继竟没将他撤职,杜思想起裴兴继的模样,那样砂锅大的拳头落下来,季时估计半条命都没了…小智的院子十分大,照裴兴继吩咐,院里修建许多新鲜玩意儿,看来这位掌柜平时是极宠他儿子的了,杜思摸着表面光滑的原木,手抚过去、竟然没碰到一根刺。季时静静待在一旁,他双颊肿的犹如两个大馒头,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季时吸吸鼻子,硬是将快要流出来的液体逼回去。曹正明把小智房屋内外做看守照应的丫鬟婆子叫出来,顺带将这附近一圈的下人全都唤到一起,这些人见了曹正明,都老实低下头,没人敢说一句话。顿时,院子里静的就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十分清晰,曹正明这才高兴了一些,他走上前,冲所有下人沉声道。 第103章 铺子老板对着一片狼籍接连不断的叹息,杜思走上前,本想问些什么,见了此番场景却说不出话了。“我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铺子,虽比不得醉霄楼这等酒楼,却也安心,如今一把火全烧没了,全都烧没了。”老板语气淡淡,也无过大神色起伏,杜思却从中感到一股浓浓哀伤,老板没转过身,似是知道身后有人,他接着说道。“裴掌柜一把银子便将我这经营了十几年的小铺子都买下来了,还多出许多,我应该高兴才是。”老板微微侧身,望向杜思道,“小兄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杜思摇摇头,一言不发,老板笑了笑,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儿子喜欢吃糖,我便卖糖,他平时最喜吃我做的糖,常常坐在那张小板凳上对我笑。”老板指着其中一堆灰烬,他似是回忆起开心的事,笑着说,“我脑子不灵,生意总是亏本,每次归来,他都坐在板凳上眼巴巴地等着我,还会叫我别那样辛苦,多陪陪家妻。”老板笑容一僵,声音陡转,他抬起那双无神的眼,向虚空茫然的宣泄着,杜思才注意到,他两鬓已微微斑白,却毫无一丝对过去的眷恋。“要是这样下去该多好,可天意弄人,事与愿违,他到八岁、竟大病一场,没多久便去了。”两行清泪从他面颊流下,于下颌骨摇摇欲坠,“不久,家妻也跟着走了,不到半年、家里只剩我一人,还好我父母健在,不然,我也要扛不住了。”老板虽这样说,神情却透出至深的绝望,他转过头,又望着那片灰烬。“现在,铺子也没啦。”铺子老板声音颤抖着,一些词字在他喉间哽咽,始终没有发出来。“没了,都没了。”几滴泪坠落至地,留下几小片湿季,却很快消失,老板踉跄几步,随即跌撞着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杜思沉默许久,他不禁坐到地上,也望着这片残渣,他不知自己在执着什么,只是此番举动能使他悬在半空的心好受一些。远处,丁爷望着杜思坐下的背影笑了,路上行人来往,从未于某处滞留,远看,一颗颗人头如蚂蚁一般大小,竟比天上繁星还要多出几倍,春去秋来,新旧交替,劫劫长存,生生不息,不变的、是那些被孕育寄托希望的新生命。“年轻,真好啊。”此时,小吃铺子对门的一家首饰铺——也正是紧挨茶棚的房子,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双眼从中窥探着一切,他望着杜思坐在铺子前的背影,眼底闪过细密的光。当烈阳西落之时,所有人忙着归家,杜思还待在那儿,他惊觉天黑,想要起身却没了力气,仔细一想,他今天好像还没吃饭…杜思喃喃几声,突然躺在地上,他两手摊开,尽情的放飞自我,这时,天上星辰已出了一半,另一边还尚存几分余晖,天空被分割为两种色彩,煞是好看。杜思将手垫在脑袋下,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他空旷的视野却出现另外一人,那张令人晕眩的容颜被余晖照影出不同颜色,他的双眼浸在黑暗里,但杜思却知道,他一定在看着自己。“真美。”当杜思发出这句感叹时,眼前的人僵硬片刻,随即,杜思的肩上多出一双手,一阵天旋地转,他被那人拉起来了。“回去了。”井恒拍拍手,将脸撇到一边去。不知是否因为余晖过于绚烂,他的脸也是通红一片,杜思哈哈一笑,井恒立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等等我!”杜思想要迈开腿,但他坐的时间实在过于长,一动腿便摔在地上。井恒走到杜思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走不动了。”杜思大咧咧道,“你回去吧,别再管我了。”说罢,他垂下头,许久之后,他再抬眼,却看到井恒蹲下的背影。“回去了。”仍是那简单的三字,却带给杜思莫名安心的力量。他老实趴上井恒的背,井恒的手绕过杜思的大腿,夏季炎热,衣衫单薄,肌肤之间的接触便更加亲近,杜思扒上他的脖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似乎被捏了几把,那个瞬间过快,以至于这个念头立即被杜思抛到脑后,现下,他只觉得这个情景有些熟悉。“你以前背过我吗?”杜思凑到井恒耳边问道。井恒微微一顿,他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杜思仔细回想,终于记起来,那一次,他们在衡河上游行走,自己好像睡过去,井恒便将他背回来了。眼前的余晖很快与井恒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十分耀眼,杜思心念一动,忍不住上手拨弄几下。井恒:“……”杜思回过神,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方才在醉霄楼外认识一个老头,他叫丁爷…”无论杜思说什么,井恒都只是静静聆听,偶尔回应一句,两人的影子被光拉的极长,投映于永中街头。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来了,你们不吃、我就…我自己吃第60章 云洲疑云(六)第二日一大早,曹正明与张志不知去了哪里, 杜思想起醉霄楼, 丁爷虽对他讲了许多, 可杜思还是放不下心里那几份好奇, 便去了永安街。路上人来人往,杜思随着人流向前走,突然,他似乎感应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仔细一看,倒是没有见着什么人。杜思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猝不及防地回头, 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多天不见的杜雨正站在一个摊位前, 盯着刚出笼的大白包子,眼底闪过诡异的光。她很快察觉杜思视线, 立即昂起头, 四目相对, 有几分尴尬。最后,杜思给杜雨买了五个包子, 两人走在街上,杜思未开口,杜雨咀嚼食物的声音与周遭喧嚣融为一体,十分和谐,杜思侧过头,往日杜雨冰冷的双瞳此刻似因太阳初升的光芒而变得柔和许多, 与平日相比差距甚大。“杜雨,你不用时刻守着我。”杜思凝视着她,认真道,“我在曹正明身边很安全。杜雨摇摇头,她望着杜思,似乎想说些什么。“有人一直在跟踪我。”杜思直言道。杜雨垂下头,开始吃起包子。杜思叹口气,越来越觉得杜永秋给自己挖的坑愈来愈深。 第105章 “我记不清了…”李娘愁眉苦脸道,“我只记得有一人在这儿做菜。”“不碍事,总会找出来的。”杜思起身,胸有成竹道,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场大火定出自人手了。这时,李娘却看到杜思翻出来的刀了,她走到跟前数了数,高声道。“诶、怎么少了一把?”杜思快步上前,“你确定?再好好数数!”“确实少了一把刀。”李娘回想着,她记性不错,没过多久便说道,“那是把剔骨刀,这儿原本有两把、现在少了一把,定是被谁拿走了。”杜思皱眉不语,他与杜雨告别李娘,又走回街上,此时,茶棚旁的一家首饰铺老板见了二人,立即躲在墙后,偷偷的看着他们。杜雨眼一斜,下一刻骤然出现在老板眼前,并将他揪出店面拖到杜思面前。“诶呦!”老板被杜雨丢到地上,嘴里直喊疼。“大人,他偷看你。”杜雨直接道。“偷看我?”杜思认真打量起首饰铺老板,“你认识我么?”“不认识、不认识。”老板直摆手,看都不敢看杜雨一眼。“难道是我生得太帅、迷住你了?”杜思嘿嘿一笑,又调侃几句、拉着杜雨走了。老板心有余悸的盯着两人离去,默默转身回到店里。“老板,这根簪子怎么卖的啊?”有一人问道。“两钱银子,少了我可不卖。”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头决绝道。“呦呵,怎得这样贵!”那人又好好看了几眼簪子,说完就要上手去碰。“哎,不买别碰。”老板拍掉那人的手,“这是许天高买的那根,能不贵吗。”“嘿、他可真舍得,也难怪,家里有个那般美貌的妻子…”那人联想一番,又摇摇头说,“可现在人都死了,买了那根簪子又有何用。”“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老板摸摸胡须,高深莫测道,“人的命、天注定,长那两条腿走什么路不好,偏偏跑到死路上去,谁能救的了他?”“说的也是。”那人留下来,纯粹与老板聊起天,他一指对面的小吃铺子,冲老板神秘道,“你对面也烧没了,那晚死的人也从你这里买过东西、你就不怕许天高来找你吗?”“去去去、瞧你这臭嘴,不买就走!”“哈哈,那晚时间的火烧的亮不亮啊?我大老远就看见了。”那人哈哈笑道。“看见?”老板哼唧几声,却是苦笑,“我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对面,有几阵风吹过,地上许多灰烬被吹散,随着风飘远。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欠了一更,看明天能不能还上,这算成是一月十四号的份儿,对不住了各位。第61章 云洲疑云(七)当晚,杜思向曹正明叙述醉霄楼起火一事, 并将李娘所言一并诉之, 曹正明眉头紧锁, 他并未像宋炜那般草率, 第二日一大早便与张志起来,还叫上几名捕快,几人一齐去了醉霄楼验查此事。李娘见了曹正明,又将昨日所言重述一遍,与杜思所言无异,曹正明望了一眼杜思, 去了裴兴继家。裴兴继正在家休息, 这些日他忙于寻子, 连醉霄楼都不管了,其妻王氏日日以泪洗面, 夫妻二人夜夜辗转难眠, 魂不守舍, 看着壮实的裴兴继似乎瘦了一大圈。“知州大人,请恕小人不能上府答谢, 近日烦事缠身;找小智、修葺醉霄楼、小人实在抽不开身,望大人见谅。”裴兴继坐在椅子上,他形容枯槁,双目无神,一旁王氏亦是如此。曹正明并无回应,开门见山道, “裴兴继,醉霄楼起火那晚,你在做何事?”“小人正在账房对账,大人不是问过了吗?”裴兴继疑惑道。“依你看、醉霄楼是如何起火的?”曹正明反问道。“小人同醉霄楼伙计看过了,起火点在厨房,兴许是哪个下人大意、错动过哪里吧。”曹正明闭目缓缓摇头,朝裴兴继一字一顿道,“醉霄楼失火乃人为,此事并非如此简单。”“什么?!”裴兴继大怒,一拂袖将桌上茶具扫落至地,边上的婢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跪下收拾。“这般看来,本官想,你那四岁的儿子定是被人掳走,且与纵火之人联系紧密,说不定,这两起案件为同一人所犯,而他的目的…”曹正明高深莫测的望一眼裴兴继,随即道,“则是裴兴继你啊。”“我知道…”裴兴继皱眉,一旁王氏走上前,不安的站在他身后,“生意场上无朋友,同行间难免会起些摩擦,可能做出如此龌龊卑鄙之事的人、我倒真还想不出是谁!”曹正明叹了口气,劝慰道,“你我多年好友,你从前脾性就差,与人话不对口就上拳头,不顺心意就上脚,我常常告诉你要压住自己脾气,现在,你儿子丢了、酒楼又被人给烧了,以后可要改一改了。”说完,曹正明想了想,又说道,“做烧杀抢掠绑票这一行的人,无论他背后是谁,皆为钱权两字,不例外的。”杜思有些惊奇,曹正明平时可不会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二人关系甚好,只见裴兴继点点头,他脸涨得通红,看起来仍在气头上,这时,宅子里的管事走进来,他双颊带伤,眉头紧皱,一副愁苦样儿,看的裴兴继无端的恼火。“季时,手脚这般慢,你是得了什么病吗!”裴兴继高声喊道。季时手一抖,掌心玉壶摔到地上,碎成无数片,婢女纷纷低下头,不忍心去看接下来的场景。“你怎么摔了?我以前没叫你小心一些么!”裴兴继手一拍桌,大步走到季时面前,一把将他领子揪起、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我看这宅子的规矩是要整一整了!!”说罢,裴兴继一手拖着季时,就要拿墙上挂的配饰。“老爷,不可啊!”王氏连忙扑上去,一边又冲边上的下人瞪眼道,“愣着做什么?快来拦人呐!”众人都跑去拦裴兴继,曹正明也站起来,与张志杜思在边上看着,只见裴兴继被一干人团团围住,他虽被制住,嘴里却还不住的大骂。“你这从娘胎里滑出来的畜生,平日里油嘴滑舌,尽做些投机倒把之事,我真想一巴掌呼到你脸上去!”裴兴继口水四溅,一双眼瞪的季时吓软了腿,“季时季时、什么季时,我看是鸡屎还差不多!”“季管事,你快走啊!”有人在一旁提醒道。 第107章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跟哭丧似的、小智又不是回不来了!”裴兴继一见婆子,顿时满脸不耐,却没有发火。婆子们连连下跪求饶,听的裴兴继头都大了,他向曹正明摆摆手,几人去了别处。杜思安抚好婆子,想去找季时,却被告知他已出去了,杜思也跟着出去,他并未回去,而是到隔了裴兴继宅子三条街的许天高家,柳菁正在家中发呆,她双手护着肚子,听闻敲门声,起身去拿了门栓,见是杜思、她也无反应,而是继续坐在那张小板凳上发呆。“柳菁,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杜思安慰几句,却无作用。柳菁双目无神,面容憔悴,她轻轻张开口,说出的话十分轻,“官差大人,你不用劝我了,我家相公已经回不来了,我现在想,若是那些日子我没说要这根簪子就好了,说不定、说不定他就不会造此不测,与我天人相隔!”两行清泪从她眼眶中不断流出,杜思见她情绪激动,连忙道,“柳菁,你肚子里还有许天高的骨肉,不可动怒啊!”“孩子,我的孩子。”柳菁急急忙抱住自己,“这是相公留给我的孩子。”杜思望着神似疯癫的柳菁,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涩,柳菁护着肚子,开始慢慢讲述许天高的往事。“我家相公是永中最好的人,他平日里常常帮助街坊邻居,从不抱怨一句,德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他也疼我爱我,不肯让我收一点委屈,我前些日子说想要这根簪子、他也买来了…”柳菁颤抖着摊开手,她掌心许多处带伤,那根簪子上沾染许些鲜红血迹,深深刺痛杜思的眼,“可却是他死时握在手里的,我竟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柳菁自暴自弃,清丽面庞扭曲变形,接下来的动作却被杜思一句话给镇住了。“你肚子里可是许家的后代,你想让许天高断后吗?”柳菁摇摇头,又紧紧环住肚子。“冤有头,债有主。”杜思挺起胸膛,俯视着柳菁,“你不想让凶手为许天高偿命吗?”柳菁愣了许久,突然扑到杜思脚下大声道,“大人!我家相公死的冤啊、他人那么好,怎会死的稀里糊涂、我要那穷凶极恶的凶手为我家相公偿命!”她眼中的哀痛渐渐转变为至深恨意,那种仿若无尽头的黑暗色彩似乎要将杜思吞噬,极为危险。杜思出了许天高家,又到裴兴继宅门口转了几圈,只见那滩暗红现今淡得要消散了,杜思一路回到许天高家,发现路上并无痕迹,再看其他路,也没有线索,当时张志并没有说许天高与吴老汉身上的尸斑异状,那么二人死后并无移动,杜思围着裴宅走了许多步,直到出了小巷、才发现自己竟已来到永安街了,裴宅有个后门正好在他来的这条路上,杜思刚拐出小巷,便看见了被烧焦的小吃铺。那个小吃铺老板正坐在废墟前烧纸钱,杜思看了一会儿,突然察觉一股停留在身体上的视线,他刚一抬头,正好与对面首饰铺老板赚个正着。“妈呀!”老板惊呼一声,便躲到店铺里,杜思这时心情不愉,立即走上前将老板拽出来。“躲着我做什么?”杜思逼近老板,“怕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有、我没有!”老板奋力挣|扎,脸涨得通红,“你不要血口喷人。”“那你为何总偷看我?”杜思逼问道。“我、我…”老板支吾着说不上来,杜思冷笑一声,手上不禁用了些力道。“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官府、请知州大人来治你!”“别、别啊!”老板大声喊叫道,“我以前没见过公子,只好好奇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杜思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虑这话的可信度,他松开老板,突然笑眯眯替他整理好衣襟。“老板,我今日心情不好,方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杜思诚恳的行礼道歉,老板尴尬的笑笑,半天憋出一声‘没事’。“听闻许天高死前买了根簪子,老板可知他那根簪子在哪里买的呢?”“那根簪子啊,正是在小人店里买的。”老板被吸引开注意力,连忙回答道,“我要了他两钱银子,这根簪值那个价钱的。”“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买的么?”“记得记得。”老板答道,“正是十一日晚子正买的。”“他怎么回得那般晚?”杜思疑惑不已。“公子有所不知,云洲作息晚,像我这些做小本生意的都睡的极晚,许天高做工晚,攒够了银子说好要来买,我就等着他了。”杜思心中感慨许天高的遭遇,他望着老板不似作假的神情,又问起一事。“既然你睡的晚,那么十一日晚醉霄楼起火…你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了。”杜思一指对面,“它可就在你铺子对面。”“是、是啊,看的清楚呢。”老板躬下身道。“醉霄楼何时起的火?”“呃…”老板望一眼杜思,结巴道,“正是丑初。”杜思得了消息后并未追问,他记下这家店铺位置,准备回去,待他刚走到曹正明府邸门口,突然来了许多守卫把守,张志见他来了,催促他快些进去,杜思被稀里糊涂的推进去,一路上,他又见到许多守卫,足足比平日多了一倍。他心下已隐隐有了猜测,只见曹正明迎面而来,他见到杜思,立即冲他说道。“云洲知府大人来了。”说罢,他又凑近杜思小声说,“是来寻你的。”在他一记耐人寻味的目光下,杜思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他走进大厅,只见一人立在厅中央,背对着杜思。他身着一袭深绯官袍,头戴乌纱,举手投足间流露一道贵气,像是察觉杜思的视线,他微微侧过头,一双尽藏锋芒的黑瞳正对杜思双目,极具攻击性。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话说我到现在发现之前写的好多漏点,惭愧(._.)第63章 云洲疑云(九)对于杜思而言,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可从记忆深处涌出的熟悉却令他十分陌生, 他确实没见过眼前的男人, 但这具身体记得。“杜思, 这位正是特地要见你的大人,你还记得他吗?”曹正明的声音从后传来,渐渐逼近二人,“他是你父亲当年的挚交,也是认你做干儿子的人啊。”“见过知府大人。”杜思行礼,双眼忍不住偷偷去看那人。面前身着深绯官袍的男人立即展露出祥和微笑, 仿佛方才的模样只是杜思错觉。“多年不见, 你长得愈来愈像你父亲了。”一把浑厚男声勾起杜思心中埋藏于底的记忆片段, 许多画面交织,最终构成三个血红大字——李治飞。 第109章 “你在隐瞒什么,你又是谁?”杜思双手摊开,语气极近请求,“你能告诉我吗?”井恒眼帘微垂,避开杜思紧逼的视线。“既然如此,为什么对我示好?”杜思双目盈满悲伤,但很快,他又阖上眼,伸出手想要推开杜思,“你走,不要再管我了。”而当他的手刚触到井恒衣衫时,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接着,杜思整个人被井恒拥入怀中,那样接近温柔的对待使他的心猛然跳动,井恒胸膛的温度更令他眷恋不已,杜思睁大双眼,望着眼前与平时大相径庭的人,张不开口。片刻,杜思陷入一片昏暗,他终于睡了过去,井恒伸手摸过杜思的发,于他耳边轻轻道。“我永远不会骗你。”而后,一个轻柔的吻落于杜思额上,仿佛嫩芽慢慢破土而出,悄无声息。第二日,杜思睡到日上三竿,他头疼不已,有些后悔昨日喝的那些酒,不过也正因为酒醉,可恶的李治飞带来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杜思想起永中案子,浑身又充满干劲。他走出院子,一个门童却等在门口,见到他急忙迎上来。“公子,这是一位先生交给你的,他说这是他目前所能给予你的谢礼了。”门童将一盒糖送到杜思手上后、便跑没了影。杜思望着手里的糖,突然想起这是谁送的了。“听说,你昨日喝醉了。”曹正明又出现在杜思眼前,他昂起头道,“本官还以为你有多能扛,看来也不过如此。”一旁的张志走上前,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这是知州大人特地叫厨娘为你熬的,快喝了吧。”“小人谢过知州大人。”杜思心情大好,头顶阳光仿佛更灿烂了些。“哼,本官见你有些能耐,办案时要用得上你罢了,莫自作多情、揣测本官的心思。”曹正明辩解道,他看到杜思手上的糖罐,又说道,“这是…糖罐?多大的人了,还吃糖?”杜思喝完醒酒汤,扬扬手里的糖笑道,“小人是喜欢吃糖,大人要不要来点?”“不需要。”曹正明见杜思形色颇好,便转身向前走,“还不快跟上来,磨磨蹭蹭、莫误了案子。”杜思与张志相视一眼,两人连忙追上前,跟在曹正明身后。几人走后不久,杜雨从树上跳下来,她望着杜思远去的背影,突然松了口气,环顾四周,井恒一大早消失,杜思也走了,下人也把房子收拾了,杜雨正大光明走进杜思的房间,一脸幸福的躺在他床|上。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补完了,这是一月十七号的份,今天晚上就是十八号的了你们一定要相信这文是he,真的是he第64章 云洲疑云(十)张志在前带路,几人来到醉霄楼前, 曹正明匆匆望了几眼, 随张志向前走, 杜思也看向醉霄楼, 小吃铺前一个萧条背影正在烧什么东西,杜思又朝首饰铺望去,正好与老板隐晦的视线相撞。“嘿嘿,公子好啊!”老板殷勤道,杜思笑笑,转眼就看见茶棚里的丁爷, 他摇着蒲扇, 悠闲自得, 见杜思看过来挥手打了招呼。“再不去就跟不上了。”他指指曹正明,杜思一愣, 立即追上去。只见张志走到距离姜堰家一百尺的地方停下, 他回头对曹正明说。“大人, 这便是那晚发现吴老汉的地方。”张志指着地上一滩殷红血迹道。曹正明蹲下身细细查看,那滩血面积不小, 周围无其他血迹。“吴老汉怎么死的?”他问道。“吴老汉后背被一把刀刺入,但非致命伤,经仵作检验,他死于失血过多。”张志朗声道,“后与大人所料无异,凶器正为醉霄楼后厨所遗失的那把剔骨刀, 已由李娘指认。”“后背?”曹正明转过身,拍拍背脊,“是这儿么?”张志摇摇头,伸手往下挪了挪,“大人,吴老汉所受伤口在这一处,离后腰极近。”杜思在一旁看的清楚,他又看看周遭,总觉得有些奇怪。之后三人又去了姜堰家,姜堰披麻戴孝,双眼通红,家里比之前似乎少了一些家具,原本就清冷的房屋现下更空了,曹正明脸上毫无波澜,三人坐在小板凳上,聆听姜堰哭诉。“家里人本来就少,先是相公去了,再是公公,难道民妇真是那克夫克亲之人?为何一个个都离民女而去呢。”姜堰嘤嘤哭泣,杜思抽抽鼻子,空气里的香味更重了,环顾四周,只见角落木桌上又多出一个牌位,那应该是吴老汉的牌位了。任谁去想,吴老汉之死多少都带有报应的味道,家中只剩了个儿媳,却还总问她讨要银钱去喝酒,人品德行实属罕见,就连杜思听了都有些惊讶。他又看向姜堰,这位弱女子苦苦支撑起整个家,此时吴老汉死了,她却十分伤心,想必街坊邻居都称赞她是位孝顺的人,摊上这么个槽心公公却还一心一意照料他,真是个贤妻良母的模版。想及此,杜思不禁皱起眉,他可不这么认为。“吴老汉那日有对你说什么?平时他可有什么仇人?”曹正明问道。“知州大人,天一亮、民女就去醉霄楼做活,公公从未对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除了要钱外、他从未在家待过。”姜堰掩面哭泣,张志叹息一声,口里不知念叨着什么。“至于仇人,谁会下这样狠的心去害一个老人呢?”姜堰泣不成声,口中呜咽道,“公公虽平日里常与人发生口角,可那都是嘴皮上的事情,哪里会有人当真、拿刀子去捅他!”曹正明垂目思索,杜思紧盯着他,他心里很想知道,这位知州大人是否会被这名妇人所糊弄过去。“姜堰,在醉霄楼打下手的人可有与吴老汉发生冲突的?”曹正明一顿,双目与姜堰相对视。“没有。”只见姜堰眨眨眼,坚定不移地说,“公公只与邻里街坊发生过口角,与醉霄楼毫无交集。”“原来如此。”曹正明点点头,面上似乎信了姜堰的话。他以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向姜堰告别,而等出了姜堰家门,张志便迫不及待道。“大人,这名妇人有问题。”他严肃道,“我近几日特地去了趟醉霄楼问话,那日有人声称见过吴老汉进过后厨!”“稍安勿躁,现下所得线索过少,妄不可轻下判断。”曹正明压下张志的脾性,他望了一眼沉默的杜思,冲他说道。 第111章 众人议论纷纷,杜思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他想要的结果。“一大把年纪的人怎的这般不要脸皮,我明明看到她们出去了。”只见一名丫鬟不屑道,那神情不似作假,许多人都信了。“她们为什么要撒谎?”一人问道。“若那些婆子说出实情,裴兴继不得将她们扒的皮都不剩?”丫鬟心有余悸道,“裴兴继是什么人,你们也清楚,去年有一个小丫头正是因为贪玩,将小少爷的饭落下了,便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场面陷入一片寂静。杜思不禁有些骇然,没想到裴兴继对待下人如此苛刻,他可能对外不是这幅模样,可对内就不会伪装了,杜思想起与裴兴继关系亲密的曹正明,心里涌上些莫名失落。“那晚在门外见着的那具死尸,可把我吓坏了,晚上都睡不着。”一名年纪稍小的婢女瑟瑟发抖道。“当时,街上无人,许天高又是被谁杀死的呢?”“莫非,是被裴兴继打死的人回来报仇了…”见话题逐渐偏向玄幻,杜思窃笑不已,当他准备离去时,另一道声音又将他留下。“说起来,那晚我还见到夫人回来了呢。”一个小厮回忆道。“夫人?你莫不是看错了,大半夜的、夫人怎么可能出去?”“你定是看错了…”许多人神色慌张,飞快转移话题,他们同时还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听见了去。杜思眉头紧锁,他暗暗记下那名小厮模样,去了小智的院子,经过前几桩案子磨练,他已能压得住自己脾性,可对于人言人心,他终究按耐不下心中那口气。杜思双拳紧握,在门外走了许多步才平复下来。那些婆子们都在打扫院落,见杜思来了,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围到跟前来。“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一个婆子问道。“十一日晚,醉霄楼起火,小少爷失踪,这与你们脱不了干系。”杜思一眼望去,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此次而来,是为了解真正案情,如有伪造假证、互相包庇等人,王法大堂见!”“啊?!”一众婆子面面相觑,都吓软了腿。“大人,您怎可怀疑民妇,民妇说的都是真话啊!”一位年长的妇人上前哭诉道。许多人跟着哭起来,一时间,院落里哭声络绎不绝,杜思在边上瞧着,心里却无丝毫波动。“真话?”杜思冷笑一声,抬眼斜了所有人一眼,“云洲永中知州大人可不觉得这是真话!”“这、这…”其中一些人已经开始产生退意,其中还有一脸懵懂的婆子眼巴巴望着杜思。“你们其中有些人,为逃避责罚,企图互相包庇、瞒天过海!”杜思双目如炬,看的一些人抬不起头,“你们照顾小少爷也有几年,不说对他如何、感情总是有的;裴兴继虽对你们不好,可这与小智无关,他只是个孩子!”一些人哭出声来,杜思说的没错,这些人中还是有些婆子对小智怀抱真感情,毕竟亲眼看他长大,现下遭遇如此不幸,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受。“你们且摸摸自己的良心,挺直背后那根脊梁骨,扪心自问、你们到底有没有撒谎?!”杜思极具攻击性的言语将一些人震住,终于,有一人承受不了杜思所给予的压力,她扑通一声跪下,流着泪失声道。“大人!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承认、是我撒了谎,那晚我与另外几人偷懒,出去喝了几口水,没想到、没想到回来时,小少爷竟不见了!”她似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弯着脊背将头抵在地上,“我没脸见裴老爷、更无颜面对知州大人,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大、小少爷到现在都未寻到!大人、求你原谅我!”另外那几人没有表示,而此刻,那已经不重要了,这名婆子的哭声极大,其他院的下人纷纷凑来看热闹,一张张面色迥异的脸印在杜思脑中,在那些或鄙夷、或轻蔑的视线下,那些哭诉是如此苍白无力。杜思不知该以什么言语去安慰她,值得将她扶起,自己出了裴家宅子。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着一章,继续补,谢谢一直以来包容我的姑娘们,真的很感谢你们。过年我会献上在我能力范围内的红包。第66章 云洲疑云(十二)短短几日,一晚连死两人的消息传遍整个永中, 同时, 醉霄楼掌柜裴兴继的倒霉事迹被许多人口口相传, 一些人跑来裴兴继面前冷嘲热讽, 气得他回去又发好一通火,这下子、裴兴继宅邸的下人们又遭了殃。杜思于空暇间找到季时,仔细询问那晚的行踪,因有其他护院发现,季时早早便出现在醉霄楼,而季时却未对曹正明等人说清, 怎样看, 这其中都有猫腻。“季时, 你那晚为何去醉霄楼?当时又为何不明说?”杜思咄咄逼人,将季时堵的没话说。“我、我…”季时结结巴巴, 眼珠子乱转, 竭力找了个理由, “大人、老爷还等着我去倒茶,小人先走了!”他慌张离开, 身后似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杜思当下笃定,这个季管事绝对在隐瞒什么。除此外,裴宅还存在一个疑点,那便是裴兴继的夫人王氏十一日晚的行程,杜思曾问过其他人, 每提及此事,那些下人无一不露出惶恐的神情,并立即寻了理由脱身而去,他也向张志倾诉过,但他并未往心里去,反而觉得杜思太过敏感,他不好去问裴兴继,只得将此事与对余万的疑惑一并往后放。杜思走出裴宅,脚下无意识向前动作着。此时,他所能调查的仅仅只剩下姜堰了,醉霄楼伙计曾言当晚见到吴老汉进了后厨,姜堰却并未说明,杜思回味起这位人人可怜的丧夫女子,那双犹带三分恨意的眼浮现于脑中,不知不觉,杜思走到永安街,路上人来人往,无人因他的停顿而滞留,醉霄楼虽有损坏,却仍能看出昔日辉煌,一旁的小吃铺子已消失殆尽,有一人站在其中一间前,不知在望什么。杜思凝视片刻,最终走上前去,那位铺子老板并未回头,两人一同站在废墟前,纵使有几刻眼神交流,却相顾无言,最后,老板开口打破沉寂。“杜思,莫同我浪费时间,快走吧。”他与那天一样,所言看似无意,眼里却蔓延着无尽悲伤。杜思摇头笑道,“我为那罐糖向您道谢,多谢您了。”老板脸上终流露出几分笑意,两人间弥漫的沉重被冲散许些,洒在身上的阳光也有了朝气。“家妻生前喜爱看书,见闻洗染,我也看了几本,却参不透古人所言,家妻常拿这个说笑,我不是读书的料。”他回忆起往事,杜思眼前好似浮现一对夫妇朝夕相处的画面,老板双目轻合,饱经风霜的面庞仿佛柔和许多,“可我知道,千万经典,孝义为先,我身为一个七尺男儿,不顺乎亲,非以为子,双亲已至耄耋,若我弃他们于不顾,实枉为人子啊。”老板释然一笑,又说道,“婉君若还在世,看到我这幅模样,她定会不开心的。”杜思见他看开,心里也跟着高兴,两人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会儿,而老板所接的一句话,彻底出乎杜思意料之外。“听闻裴掌柜的儿子小智不见了,愿他能尽快寻回小智,一家人早日团聚、平平安安。”老板叹息道,又对杜思说,“小智素日活泼好动,可与我儿子一样,都喜欢吃糖,裴兴继也常常命下人来我家铺子买糖,以后,这铺子恐怕也开不了了。” 第113章 杜思双目黑白分明,迸发出的光亮令丁爷难以直视,两人抬头望天,夕阳无限,永中一片安好,有光、就有影,而那些不被光明普照的角落里永远存在涌动的暗波,杜思昂起头,他不怕这些,譬如李治飞、卢骥升一等人,想做什么,那便来吧。夕阳西落,杜思回到曹正明府中,他借来张志所写案宗,细细回想案情,井恒的身影一闪而过,杜思想也没想便放下手中案宗,起身跑出门。“井恒!”杜思急急叫住他,井恒果然停下,他转过身,一张俊美容颜沐浴在月光下,美得极不真实。“我…”杜思张开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纵使有千言万语,这一瞬间却化在口中。井恒上前几步,俯视着陷入踌躇的杜思,许久,他伸手轻抚杜思的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杜思静静注视着井恒,却在那一片几近冷漠的乌黑中窥到几丝温柔。“我不想让你为难。”井恒的手掌轻轻擦过杜思面颊,带着几分炽热,点燃他眸中光亮。月光下,两人身影逐渐离近,直至相依,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印记。而令杜思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第二日,永中衙门来了三人,一个是认命的姜堰,另一个是对哭着的夫妇。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有存稿就好了(望天我的肝啊_(ツ)_/第67章 云州疑云(十三)姜堰一大清早来到衙门,她跪在王法大堂上, 向曹正明供认罪行, 并将自己行刺吴老汉的全过程一一道来, 一旁张志十分惊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丧夫的可怜女人竟杀害自己的公公。“吴老汉再三缠着我讨要银钱,可我身无分文,怎能掏出银子给他呢?”姜堰十分冷静,她神色悠悠,眼底透出杜思那日所见的暗光, “因吴老汉终日吃酒赌钱, 家中一日三餐都成问题, 我相公去的早,他喝醉酒便常常对我拳脚相加, 还说我生了副克夫相, 现在、他死了, 以后也没人会纠缠我了。”姜堰冷笑几声,张志顿觉头皮发麻, 往后退了几步。“你说十一日晚,吴老汉进入醉霄楼向你寻钱未果,便拆了一边的酒坛子开始喝酒,你早对他心生恨意,正巧身边有刀,就刺向吴老汉后背, 可是这样?”曹正明身穿浅绯色官袍,端正身子坐于公案后,脸上并无其他表情。“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姜堰坚定道。“但由于你并未刺入关键部位,吴老汉没有立即死亡,他扑倒酒坛子,随即跑出去,在你还未来得及拔刀时就离开醉霄楼,之后,你发现自己犯了傻事,匆忙离开醉霄楼了。”曹正明分析的头头是道,杜思在一旁听着也不自觉点点头。“正是如此,民女出了醉霄楼,本想去寻他,可那时已入子时,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没寻到吴老汉便回去了。”曹正明眉头紧锁,又问道,“你离开时,后厨有无异常?”“像往常一样,民女并未见在地上看见一点火星。”姜堰摇摇头,她垂下眼,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子,“大人神机妙算,民妇这一点小伎俩早被大人识破,我无话可说。”曹正明一愣,很快,他便想通其中缘由、一瞪眼看向杜思,杜思立即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曹正明。“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你已到官府认罪,心里应该知道自己下场如何。”曹正明双眼微眯,一拍惊堂木,“来人,将民妇姜堰押入女牢!”几个堂役上前,将姜堰带下去了,她走的很平静,行路间隐隐透出几丝惬意,杜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姜堰如此举动,大抵是看开、或是心中觉得解脱了。“杜思。”曹正明沉声道,杜思一转头,正看到他从公案后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你好大的胆子,背着我做什么事了!”曹正明一脸怒容,杜思眨眨眼,脸上展露一个纯良笑容。“小人见知州大人事务繁忙,便想着帮点忙,没想到竟钓出一条大鱼。”杜思又行礼道,“无论如何、是小人擅作主张,请大人责罚小人吧。”“责罚?”曹正明挑眉,思量片刻后,忽然转身走了,杜思惊诧地抬起头,却与张志一同看到曹正明的背影,他大步向外走,中途又对堂役小声说了什么,二人只闻得曹正民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说道;“我最近确实忙,没工夫与你计较那些花花肠子,既然你想要我责罚你,好,我就命你待在云州永中,代我将这案子侦破,若有差错,拿你是问!”杜思还沉浸在曹正明的回音中,一旁的张志连忙拍了他一把,“大人在叫你呢。”“谢过知州大人!”可曹正明的距离已听不见杜思的话,两人刚走出衙门,便看见曹正明上车的身影,车夫一挥手中长鞭,只见马车扬长而去,卷起一阵灰。“大人可真是兵贵神速啊,昨天才说过的事儿,今日便走了。”张志感叹道,不久,他又对身旁的杜思说,“现在我们该去哪儿?”“这…”杜思有些犹豫,他直觉认为自己应该听张志的话。“诶,别不好意思。”张志开口一笑,十分接地气,“我不懂破案,自然要听你的了,此案牵扯人命,我们还是快些行动,别管头上这顶乌纱帽了。”他将头上官帽摘下,回屋换了身便服,两人烽火疾燎便要走出官府,而这时,衙门又来了两人,正好与杜思撞个正着。由于知州大人不在,便由张志主持,但他并无上堂之意,几人便在王法大堂外审讯了。来者正是一对夫妻,穿着普通,看面相不像是干坏事的人,张志理所当然以为他们是来报案的了。“知州大人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对我说便可。”张志柔声道,“你们要报什么案子啊?”这对夫妻面面相觑,突然,男人扑通一声跪下,抓紧张志衣袖大声说道,“大人,我只是碰巧拾到那把刀,可不是杀害许天高的凶手呐!”“什么?!”杜思与张志齐齐张口,均是一脸懵逼。经过一番了解,二人得知,眼前这对夫妇并不是来官府报案、而是认罪的,其中男人名为王宽,女人叫做秋荷,二人也住在姜堰家附近,正巧在一条街上,十一日晚,王宽在回家路上拾到一把剔骨刀,由于巷子里无光,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摸到湿湿的水,他并未多想,却改变路线,转身来到余万家门口捣鼓门栓,想要进去捞点什么,正不巧被回去的许天高撞见,二人一番争斗,王宽不敌许天高,丢下刀便跑了,谁曾想没过几个时辰,许天高竟死在裴兴继门前那条街上,而身上利器正是他捡的那把剔骨刀。“大人、事实便是如此,如有半句假话,我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王宽往地上连连磕头,秋荷也跟着跪下,苦苦劝道。“大人,我相公一回家看见手上的血,吓得魂都没啦,我们本想瞒下这事,又怕耽误案情,许天高平日可是个大好人,帮过我们不少忙啊!”秋荷撕心裂肺地哭喊这,“可我相公真没有杀人,他一时鬼迷心窍,想不开才去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大人饶过他吧!”两人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张志命人将王宽关进牢后便要走,杜思细想一番,却拦住张志道。“我们先去问问王宽,或许他知道什么。”余万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浮现于眼前,那绝不是劫后余生的反应。二人与牢头打个招呼,进狱来到王宽面前,王宽正沮丧的坐在地上,听闻脚步声,他抬眼一望,两眼尽是泪。 第115章 杜思连忙竖起耳朵,将身子贴到墙上仔细听。“我还会骗你不成?人今早就走了。”“既然他走了,我也就平安无事了。”余万的嗓音像是从两块不停开合的粗理石板中磨合而出,极为刺耳,“你这段时日也能常来我这儿了.”“我想来便来,想不来、便不来。”这丫鬟甚是风|骚,与余万当真是旗鼓相当,“我们离得这样近,说不定哪天晚上,我那里的人走了…我就爬到你床|上去。”杜思听得格外清晰,那两人又是一阵耳语,只见余万又掐了一把丫鬟的臀,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别了。“真是一对淫|男浪|女!”张志脸涨得通红,就差没撸起袖子冲上去干架。“走,我们去看看。”杜思见余万关上门走回屋后,顺着丫鬟离去的方向跑过去。杜思虽追的紧,却还是没追上人,二人跑了一阵,也没见那名丫鬟的身影,走了几步,杜思抬头一看,他们竟是来到了裴宅。“人去哪儿了?”张志疑惑道。“知州大人前几日曾说过要离开,今日早上才走…”杜思推断道,“这事只有衙门的人知晓,一个小小丫鬟是怎么知道的?”“是啊!”张志恍然大悟。“大人朋友极少,能令大人告知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杜思抬起脑袋,望向面前裴兴继的宅子。据那名丫鬟所言,离余万家近、又与曹正明关系极好的人…这附近就只有裴兴继了,杜思与张志相视一眼,二人走进裴宅,门口的门童护院都认识张志杜思,很快便将他们放进来,杜思问了几个护院,他们却一如反常,嘴闭的很是严实,杜思心下觉得奇怪,两人还没走几步,便遇到裴兴继,他神采飞扬,与其妻王氏有说有笑,见了张志,还请他们留下做客。裴兴继认识张志,却不认识杜思,在其二人谈话间,杜思趁机悄悄溜出大厅,走过许多路,竟来到宅子西侧的厨房,里面有许多人忙活,王氏在一旁吩咐,她面色红润,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杜思看了她许久,觉得有些面熟,不想王氏随意一瞥,刚好看见杜思。“小兄弟,你怎么走到这里了?”王氏款款向他走来,因杜思长得着实清俊,王氏连话都放缓了些,“快些回去吧。”杜思点点头,正准备走回去,在他走到拐角处,厨房却传来一阵尖叫。“啊——”杜思连忙又跑回去,只见王氏身旁围着几个下人,不远处一名厨娘一手拿鸡,一手握刀,呆愣在原地。“拿开!快拿开!”王氏冲着厨娘大喊。厨娘手上一片血红,原来她用一把剔骨刀将鸡脖子割开一道正放着血,没想到被王氏看见了。“快把夫人带走!”几个下人将几乎昏厥的王氏带走,杜思又走近些,对那名厨娘问道。“大娘,夫人以前就晕血吗?”“夫人从未晕过血。”厨娘有些委屈,被平白无故喊了一顿,“夫人以前还亲手杀过鸡呢,今日不知怎的、竟怕见血了。”杜思细细思索一番,问了其他下人,终来到小智的院落,里面正有几名婆子,见了杜思,均一脸不解。“民妇见过大人!”她们立即跪倒地上,或许是被那日整怕了,杜思望了几眼,见那日如实相告的妇人在这里后,便向她走去。“大人,我那天说的可都是实话、绝无虚假!”那名妇人心有余悸,匆忙解释道。“我信你的话。”杜思弯腰将她扶起,笑着说道,“今日前来,是为其他的事。”“大人请问。”妇人有些受宠若惊,杜思将她掺到院里置放的座椅上,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可知余万?他是什么来头?”“余万?”妇人一听杜思问这事,兴致勃勃道,“他是云州人,从小无父无母,过得清苦,后来突发一笔横财,这才搬到裴老爷的边上,不过到现在都未娶妻,大人,他可是犯了什么事?”“他倒是没犯什么事。”杜思盈起一个笑,顺藤摸瓜道,“我见他终日无所事事,却过得不错,这才来问问你。”“这样啊。”“如此,余万是怎么发的那笔横财呢?”杜思抬眼,紧盯着妇人反应。“他…”妇人突然面色一凝,抬头正与杜思的视线对个正着,她慌忙避开,支吾着说,“我、我不知晓。”“我这些日见到一名女子常去余万家中做客,今日正巧看到她从你们府上过来…”杜思看着妇人,一边缓缓说道。眨眼间,妇人竟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两眼发直,额上留下许多汗,一副大难当前的模样。杜思一看便知自己口中之人地位不小,便接着道,“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告诉裴老爷?那个与余万偷情的女人,还有你这个包庇的同伙!”“不要、千万不要!”妇人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杜思双腿不肯撒手,“不能告诉老爷!我会被打死的!”“你若执意说假话,休怪我无情。”杜思推开妇人,佯装离去,他又对边上竖起耳朵听着的婆子们大声说,“还有你们,都难逃干系!”这下子,整个院子全乱了,求饶生此起彼伏,最终,杜思眼前的妇人按耐不住,又是第一个开口道实情的那人。“夫人常给余万银钱,还威胁我们不要告诉老爷,否则将我们一家上下老小全赶出云州!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大人!”“是啊!”众人一听,纷纷附和道。可他们都没有看到杜思脸上惊异的表情,这一瞬间,杜思想起余万门上的划痕,与那把卷刃剔骨刀,以及刚刚晕血的王氏,这些线索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指引杜思向真相探去。“王氏十一日晚在不在家!”杜思一把按住妇人肩膀失声道。“夫人不在。”妇人哭丧着脸,一股脑全说了,“她去找余万了!”接着,她又连平日王氏余万二人联系的手段一一告知。杜思昂起头,踉跄着身体走出院子,他终于明白了,十一日晚,为何裴兴继的儿子如此简单便消失不见,许天高这个人人称赞的大好人又为何死于裴兴继门前那条街…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些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人们,与胸腔里那颗丑陋至极的心。“大人,你要去告诉老爷吗?”一名婆子抬起脑袋哭着问。杜思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第117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老板慌了神,身子顿时软作一滩烂泥。就在杜思还想说话时,张志刚好走来,杜思深吸一口气,松开老板衣领道。“我身后这位可是知州大人的得力助手,你一定认识他。”杜思退开一步,露出张志的模样。“啊?!”老板一见张志,双脚发软,身子从墙上慢慢滑下去,直至坐到地上。“你若坚持隐瞒,大人便会将你送进王法大堂,不关你个十来天、绝不放你出来!”杜思煞有其事道,“兄弟们都在外等着呢,你是说,还是不说?”老板一个猛扑,精准无缺的抱住张志大腿道,“我说、我说!别关我啊大人!”张志望着无比镇定的杜思,不得咳嗽几声,“功将补过,可以考虑从轻处罚。”老板双眼一亮,便将那晚他所见到的场景一一道出,真相永远是残酷的,每一个故事里,结局好坏取决于个人,都道善恶轮回,因果有报,可坏事做尽的人非但没有受到制裁,报应,却落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张志与杜思站在小吃铺子前,杜思来到另一位老板常待过的地方,张志叹息一声,却说不出任何话,杜思闭上眼,这些日于永中经历仿佛走马灯一般在脑中回放,最终,他伸出手,坚决拉开废墟上未燃尽的木头,而后,便如首饰铺老板所言相同。“造孽啊…我也没想到、会见到…”老板欲言又止,跟在张志身后不敢去看杜思眼前的实物。“杜思,现在该怎么办?”张志凝神问道。“把季时带过来。”杜思望向张志,眼中似乎燃起熊熊烈火,“他是这起案件的罪源。”这晚,季时正在宅中喝茶,突然,有几名捕快破门而出,将他胳膊压制住,拖着就要往外走。“诶、你们干什么呐,我可是良民!”季时想要反抗,却挣不开这几人。捕快一言不发,而是将他往外押,季时使劲昂头去看他们,却发现这几人都沉着脸,等他被带到醉霄楼前,季时这时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败露了。裴兴继十分狼狈,他也才匆匆赶来,一见张志与杜思,还有被捕快押着的季时,再望向自己只剩一半的醉霄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好啊、原来是你干的!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裴兴继冲上前,抡起拳头就往季时脸上砸。“老爷、我只是点了根柴火扔进去,不曾想火突然就冒起来了…诶呦!”季时刚解释几番,而那拳头落下的速度出乎他意料,没几下,他便被打的眼冒金花,闹哄耳鸣。“别打了!”又来了几人抱住裴兴继,才堪堪将他制住,一些人出门来看,裴兴继的家离醉霄楼不算远,刚好碰到另一波看热闹的人,没多久,裴兴继被绿了的消息就传开了,现加之管事纵火,便更是颇具争议了。裴兴继觉得今年真是倒霉透了,自己被绿、管事放火,还差点将他烧死,自己养的人自己看不住,裴兴继又是生气又是自责,心情跌落至最低点,他现在只想看到小智,也不想去想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张志将事情交代清楚后,说到小智时,面色难看,裴兴继似乎感觉到一些苗头,心中却不肯去承认,仍固执问道。“大人,小智呢?”裴兴继红着眼,他眼底血丝尽显,鬓发缭乱,一副徘徊于崩溃边缘的样子,“你们找到他了、对不对?”张志不忍开口,裴兴继又自言自语道,“一定这样、没错的,你们找到他了…”四处寂静,无人开口,每人面上的表情已说明一切,裴兴继望着张志,突然咆哮道。“小智被你藏到那儿去了?!你快说啊!”“小智…”张志闭上眼,轻轻的说,“他就在这里。”裴兴继一喜,但他听到下半句后,整个人都弥乱了。“小智一直在这里,从未动过。”“胡说!!”裴兴继大喊。围观的人此刻也发觉什么,无人张嘴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许些沉重,莫大的哀伤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你胡说!我还没有见到他!”裴兴继用手指着张志,他双眼暴凸,青筋浮现,唇已被他咬出血,自己却丝毫不知,“他人呢?他人呢!”张志指向被杜思移动过木头的地方,闭上眼不忍去看裴兴继。“哈?”裴兴继喉头微动,却没移动半步,“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我没看见、你们一定把小智藏起来了!”杜思默默注视着这位丧子的父亲,尽管他已得知,心里却拒认这个事实。“是你藏起来的,对不对?”裴兴继开始向每一人发问,“一定是你!还有你!”当他走到首饰铺老板面前时,老板被他吓得连站都站不稳,此时的裴兴继已然不顾一切,他揪起老板衣襟,红着眼吼道,“是你藏起来的!”“我、我没有啊!”老板闭上眼,却被裴兴继口水星子喷的不得不睁开眼。“这里就你鬼鬼祟祟、不是你还能是谁!”“真不是我啊!”老板见无人帮他,干脆一口气全说出来,“那晚可是你劝铺子老板别忙活的,与我无关啊!”“你说什么?!”裴兴继大惊,一直丧着头的季时连忙竖起耳朵,围观者神色各异,都等着老板接下来的话。“十一日晚,我本想关门休息,可醉霄楼起了火,我便坐在铺子里看…”老板咽咽口水说,“谁知火燃到小吃铺子,那时却还无人帮忙,那时,我见有一个穿的极好的小娃娃跑进一家铺子里,许久都没有出来,我在铺子里想了一会儿,才记起那个小娃娃便是裴老爷的爱子,小智。”裴兴继一顿,眼更红了,他双手发紧,拳头就要落下来,老板见此慌忙道。“我本想去救他的!可天气炎热、火有烧得快,没一会儿小吃铺子便全着起来了!再加之铺子老板去帮忙,我也就放心了,谁知最后竟…”“你为什么不去救?为什么不去救!”裴兴继已经哭出声,首饰铺老板觉着自己十分委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裴兴继辩驳道。“当时小吃铺老板本在救火、是你说不用他们灭火了!你忘了你的醉霄楼也起火了,还叫所有人去帮你的忙,事后赔偿小吃铺子!”老板理直气壮,言语间充满对裴兴继的指责,“我要是帮着灭火,好了将你儿子救出来,不好了瞎忙活一场,事后若再被你知道、你可会将罪都扣在我头上,那时、我找谁去帮忙?”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裴兴继一惊,手上力道逐渐变小,首饰铺老板仍不依不饶道。“要说你儿子的死,我私以为,你可是间接害死你儿子的凶手!” 第119章 说罢,杜思迈开腿,就要跨出后门。“杜思!你敢!”李治飞怒吼道。杜思微微一笑,迈出两步,人便出了这座府邸。“你这小子!”李治飞看到杜思略带几分挑衅的笑容后,差点没跳起来,随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压下气劝道,“杜思,你怎不知干爹的良苦用心,介绍这些人对你将来大有好处啊。”“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将我推出去罢了。”杜思笑道,看着李治飞的脸色逐渐变青,他又道,“我虽不知你与我爹发生过什么,却还是长着脑子的。”“哼!不知天高地厚!”李治飞上前一步,瞪着杜思大声道,“你过于狂妄,不知人间疾苦,你可知我费了多少工夫才到今天这个位置?!”月光下,李治飞早已失去和蔼的表象,露出真正面目,他双眼睁得极大,皎洁月光映照在他眼底,反射出一道混浊晦涩的暗光。“我与你爹从小一起长大,过得极为清苦,没得吃时只能煮草根、捉泥里的蚯蚓吃,当时不知有多少人笑我没爹没娘,我却只能将恨往肚子里咽,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李治飞似是想起当年场景,眼底淌出几丝绝望,竟忍不住失声咆哮。“好不容易被良人赏识,我一路上摸滚打爬、俯首做小,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捧了多少人的臭脚才换得一个知府!这其中艰辛、是你一个连官都称不上的小小仵作能懂的吗?!”杜思没有开口,李治飞平复下心情,又对他循循劝导道。“我知你心里恨我,对你爹的死置之不理,对此、我心里也十分惭愧啊。”李治飞低下头,挤出几滴眼泪,忽然,他又抬起脑袋,绘声绘色道,“只要你祝我一臂之力,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对付那些小人,定能令当年真相昭之于众、还你爹一个清白,这样,他也能含笑九泉,走的合心了,事后,我再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与我住在一起,共享天人之乐,这样不好吗?”这活说的极为诚恳,杜思注视李治飞片刻,却抬头望向空中明月。“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李治飞大惊,却见杜思缓缓看向他,清俊稚嫩的面孔展露出一个笑容,一个他极为熟悉的笑容。“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杜思一字一句道,蝉声骤然停歇,他的声音落在李治飞耳中,分外清晰,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人用这句话轻描淡写的拒绝参与他的宏图,他仍记得那人音容笑貌、以及与他大相径庭的认知…李治飞捏紧拳头,仿佛已经预见杜思接下来的话。“刑狱之事,任重道远,天下还有如此多的冤情难以昭众,恕我不能奉陪。”李治飞冷笑出声,方才悲切神情已然消失,“你果然是杜永秋的儿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冒牌货。”杜思已看透李治飞,他轻轻一笑,与他对峙道,“当时那口水没有呛死我,你定想不到吧。”李治飞当然想不到,杜思仍然是那个杜思,可壳子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而你刚说的那些话,只有为己是真,你是个自私自利至极的人,怎么可能会为旁人着想。”李治飞仰天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你自小与我父亲一起长大,单凭这份情谊,却也能落井下石,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知府大人。”杜思行礼道,却见李治飞面色阴沉,一副即将发作的样子,“自己背叛亲离,与生人攀亲带故,知府大人如此宽阔的胸襟着实令小人佩服,不知你躺到床|上,会不会梦到我父亲,你惭愧与否小人不知,若你真的见到家父,麻烦多看几眼、他是否含笑九泉呢?”“你别想走!”李治飞气急,许多人从府邸涌出,作势要围住杜思,就在这时,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杜思身后,李治飞定眼一瞧,不禁擦了擦双眼。“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别想留住他。”一声冷硬嗓音发自杜思背后,他一愣,回头却看见那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井恒不知何时换上一身深紫锦袍,他腰束金带,许多银线织成的花样于月光下熠熠发光,正如他眸中闪动的那一抹冷光,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温度。他身后有许多人,李治飞见此,抬手示意自己的人慢慢往回退。这样的井恒是杜思从未见过得,他双瞳微动,凝视井恒的视线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下一秒,井恒的目光如期而至,四目相望,纵使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此时都化作了云烟。“……”李治飞额角青筋凸显,却还是忍了忍,垂下头颅,手抚双膝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还望王爷开恩!”井恒上前与李治飞耳语几句,只见李治飞一脸抑郁,敢怒不敢言,井恒径直走过杜思,远远飘来一句。“跟着我。”杜思望了他的背影片刻,正准备跟上去,此时,李治飞却又开口。“杜思,我不相信…”李治飞抬起脑袋,双眼发红道,“这天底下还有不为钱权的人!”“……”杜思垂眸,片刻,他昂起头,一眼望进井恒如月光般纯澈的双眸之中。“我跟你不一样。”他们走了,李治飞被旁人搀扶起,他一言不发的朝回走,期间有一小童端来茶水。“知府大人,这是您方才吩咐的茶。”“茶?”李治飞笑了几下,眼中酝酿的一场无声风暴令人心惊。他拂袖将茶打翻,冲小童咆哮道。“给我滚!!”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伴随着小童的哭声,另一人悠悠走来。“李知府怎的这么大的脾气?”那人将小童扶起,走到李治飞前,“你怎么了?”李治飞不语,身体习惯性的下跪行礼,“见过左相大人。”“今日心情不好?”周鸿祎又将李治飞扶起,“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值不得你去置气。”周围不知何时只剩下这两人,李治飞抬起头,面色已与平常无异。“既然他不识好歹,你我也无需对他客气。”周鸿祎笑眯眯道,“我们该回去了。”“谢左相大人开恩。”李治飞立即跟上周鸿祎,又进入那间屋子。 第121章 “我也一样。”段景衡笑容加深,两人头颅逐渐靠近,直至四唇相贴,彼此间再无间隙。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就在杜思触手可及之处。朝内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虽与他们二人无关,却饱受牵连,皇族之争,必定伴随着鲜血,手足相残,为的是至尊无上的皇位,官官相斗,所有人都想往上走,他们扮演着不同角色,一个个鲜活生命构成如海般深不可测的皇宫,卢骥升、李治飞…甚至于左相周鸿祎,不过是其中一员,杜思不能理解他们,也不想参与其中、淌几趟浑水。但李治飞一等人却使他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无尽黑夜里,天空一轮皎月无比澄澈,杜思抱紧段景衡,缓缓阖上双眼。若未来的路太遥远,远到无法用双眼去看到,那么、请让他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宁静。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来,张嘴吃糖还有一章甜的,事情后面交代清楚。9.7.9.9.0.2.2.3.于是、我又这么晚睡啊啊啊以后还是早上写,我太高估自己了(扶额第72章 风雨欲来(二)第二日,段景衡早已离去, 杜雨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里, 杜思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清秀面庞, 她正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出神, 眼中闪过层层光影。“杜雨?”杜雨回过神,立即望向杜思,往日平古无波的眼瞳,今日却多了几分僵硬。“大人。”杜思沉默片刻,很快便笑着询问杜雨近况,杜思与平日无意, 只是杜雨不知怎么回事, 言语间多闪避他的视线, 尽量不去与他对视。这样过了几日,杜雨仍不见好转, 她的眼已不再迷茫, 无意间展露的锐利冷漠更甚, 而当杜思提及云州时,杜雨双目闪烁, 可谓是锋芒毕露。这两人已知对方变化,却都不说破,似乎在等另一人开口。很快,马车驶过济州,来到尚算凉爽的徐州,一路上, 道路两旁大小湖泊盈满澄澈湖水,高耸大树无比葱茏,每当风拂过,树叶摩挲声几近要盖过蝉声,阳光自叶间穿过,留下斑斓金光,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金;两地相接的水坝早被修好,一大群鱼聚在阴处不肯出来,空中一轮红日依旧炽辣,照得人睁不开眼。一切都与杜思离开时相同,此时,杜思靠在车壁上,真正放下心。在经历许多事情后,杜思已疲惫不堪,他只想回到隆化,回到那个朴实无华的小县城。眼看着离隆化越来越近,杜雨却无任何动作,直到马车抵达隆化,杜思走下车,打破数日来环绕在二人间的沉寂。“杜雨。”杜思叫住她,“你恢复记忆了。”杜雨点点头,两人身后的马车顺着原路回去了,空留一片尘土。“你若想走,便走吧,我不强留你。”杜思冲杜雨一笑,“你这些日一直守着我,也算是还了那份恩情。”说罢,杜思便径直朝前走。“大人!”杜雨急急挽留,可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时,却不知如何开口。“山南水北,你我有缘再见。”杜思摆摆手走了,杜雨立在原地片刻,不久也消失了。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比起前些日子,这时的人变多了,杜思走到隆化大道,在那道路尽头,有一座巍峨建筑拔地而起,杜思穿过那道红色大门,踏上高阶,只见地上平铺的青灰石砖一尘不染,一轮红日挂在天际,只见一道金光撒向衙门正中央,顿生许多浩气。杜思平复心中激动,大步向前走,守在门口的衙役见了杜思均擦擦双眼,确认是本人后才将杜思放进去。衙门也无变化,捕快都上街巡逻去了、杜思来到自己院落,杜衡不知跑到哪里去,桌上还摆着摊开的书,定是他临时起意出去玩耍了。杜思躺到床榻上,有几缕光透过窗映照到地面上,他感到几丝温暖,敞开的门吹进一阵风,有许些凉意,舒服极了,杜思不禁闭上眼,享受这久违宁静,院中橡树傲然挺立,一阵阵蝉声犹如波浪般袭来,杜思吸吸鼻子,空气里弥漫一股清香,那是盛夏的味道。不知不觉,杜思进入梦乡,红日渐渐西移,夕阳洒落满地,这时,院中骤现几道身影。“王大哥,你怎么捉到这样多的鱼、教教我吧!”“你得自己摸索,我若将技巧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你不告诉我,我去找刘洱大哥。”“嘿、你这小滑头!”几人有说有笑走进院,杜思被惊醒,一看竟是到饭点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用饭。杜思刚一出屋,却正好与那几人打了个照面,他们都光着膀子,十足十的男人。“公子?!”杜蘅惊呼道,他比去时要黑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不少,更有活力了,一旁的王七与刘洱都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被喜悦所取代。“你家公子我回来了。”杜思笑眯眯张开双臂道。却见杜蘅抽抽鼻子,珍珠大小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同时一个箭步冲向杜思。杜思腹部差点没被杜蘅的脑袋给顶破,只见杜蘅两手紧紧扒住杜思衣袖,埋在他衣间含糊不清道。“公子、我可想你了!你怎么才回来!”他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杜思,像极一条小奶狗,“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说罢,杜蘅又埋在杜思衣间,不肯抬起头。“尽瞎想、我这不是回来了。”杜思微微俯下身,用力抱住杜蘅,柔声劝道,“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杜蘅又不知说些什么,王七刘洱立即上前,对他寒嘘问暖。 第123章 一时间百感交集,欢声笑语中,杜思心中却隐隐作痛,他回到自己院里,拿出纸钱与火盆,唯独少了火源,杜思站了许久,大脑与天地一般,皆是一片空白。此时,黑暗中亮起一小簇火焰,一人轻盈走来,将盆中纸钱点燃。杜思抬起头,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大人。”杜雨浑身是雪,从口中呼出的气息一点点融化鼻前冰凌,化成许多水。“我仔细想过了,前半月从云洲连夜赶回来。”杜雨坚定道,“我不想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杜思轻轻一笑,将她送进宴席,自己又回到院中烧纸。“杜永秋,我定会找出当年杀害你的真凶。”盆中火光大作,于杜思双眼燃起两束火焰。这时,衙门外有人大声呼道。“要放烟火了、大家快出来看呐——”许多人纷纷从家里出来,杜思走出院,刚好撞上往出走的人,他停下来,想要等人走完再出去,可此时,门外似传来一阵马蹄声,杜思听的格外分明,忽然,他全身一僵,直直朝后门跑去。“公子,你不看烟火了吗??一年才放一次啊!”杜蘅的呼声被他抛之脑后,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人,而在今日,他比往常都更要思念那个人。想要见他,想要感受他肌肤的温度,想要看到那双墨黑瞳仁。这些字眼在杜思血液里疯狂的叫嚣着,并促使杜思向前进,他不知跟着声音跑了多久,直到跟上那人时,周围已空无一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背对着他,仿佛感应杜思的视线,那人转过身,摘下宽大兜帽。一张至美俊颜曝露于月光下,瞬时,天地万物失去光彩,杜思眼中只装的下那人,其他,已再无心思去想了。“杜思,我回来了。”段景衡走上前,拥杜思入怀。“我连夜从雍州赶回来,幸好没来晚。”他凑近杜思,不停啜吻他的面颊。“杜雨也是连夜赶回来的。”杜思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狡黠,“她从云洲过来的。“……”段景衡脸瞬间黑了一半,杜思终于忍不住大声笑出来。“我们谈正事。”段景衡并无恼怒,他板起脸,摆出平常那副架势,杜思昂起头,专注的凝视着他。“我很想你。”段景衡俯视着杜思,虽表情冷凝,眼里却柔情满满。杜思本想笑,不知为何,脸却慢慢变红了,段景衡见此,继锲而不舍道。“自上次离去,我日日都会念你的名字…”他眼中似乎包揽万千星辰,于无尽黑夜里闪耀着动人光芒。而后,段景衡伸手抚上杜思面颊,前额抵住他额头,口中轻喃道,“与你的模样。”杜思咳嗽几声,红着脸道。“我也很想你。”当他触及段景衡亮晶晶的双眼后,便情不自禁说出了实话,“尤其是今天,分外想见你…”一个霸道而温柔的吻如期落下,堵住杜思接下来的话,两人对彼此的思念在这个吻中传递,杜思从未觉得如此开心,他睁开眼、却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段景衡轻启薄唇,似要说些什么。“我…”“砰——”黑夜里盛开一朵无比璀璨的花朵,接着,许多烟火在空中绽放,地上的人仰望着天,均是一脸喜悦。段景衡有些羞恼,仍固执着重复那句话,杜思虽听不见,心中却已明了,他闭上眼,模仿方才的吻,轻柔的回应过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糖,其实我也爱吃糖(*≧w≦)第73章 风雨欲来(三)自杜思回到隆化县后,李治飞那边完全没了消息, 祝松山毫无反常, 县丞赵宜水虽有些想法、却一副难以实施的模样, 时间长了, 杜思渐渐卸下防备,享受起无约束的县城生活。期间,杜思曾随祝松山去过几回霖水县,这两位知县关系极为密切,动不动两人便约个地方小聚片刻。霖水县依旧平和,据闻没了女儿的戚安被高老爷接进府, 当时提供重要信息的石头被两位老人家收为养子, 而戚絮贞死后不过几月, 高家大公子终于从外地回来,便娶了一名貌美如画的妻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 很是幸福。隆化县风调雨顺、民风淳朴, 除了偶尔有几起闹得过大的邻里纷争外,再无重大案件, 人命案子更是少之又少,至少杜思来到隆化这些日子,从未听说过哪里出了人命,他整日过的清闲,看看书、吃个饭,乏了就睡, 闷了去街上转几圈,几个月下来,比以前圆润许多。但杜永秋一直盘旋于杜思脑中,如鲠在喉,他歇息一段时日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杜永秋留下的手札,希望可以找到些重要线索。可手札并无异常,杜思翻来覆去都并未发现些什么,里面都是杜永秋外出游历所经历的事与验尸技巧,杜思早已烂记于心,没什么好学习的了,随着时间推移,杜思慢慢看出手札几个勉强算得上是疑点的部分,那便是杜永秋不时强调的地名。他总是这样写道:许多人都在寻找一座名为‘承望’的宝山,听闻那里藏有天下奇珍异宝,得到它,便可享尽人间荣华,众人虽有想法,却无路可寻,因那座承望山在无数山水之后,它藏的极深、巍峨耸立云端,即便是离得近也看不清山在何处,更甚有天兵重重把守,叫凡人不得接近。这个充其算个故事的疑点过于奇特,杜思问过许多人,都不见承望山,天下神话传说无数,又怎知这不是杜永秋道听途说而来的呢?杜思纠结的合上手札,将它放在一边,除此外,手札中还有一个人名‘小荷’令他十分在意,杜永秋本想说的是荷花,可不知为何,杜思一见到这个名字便知觉认为它是个人名,从记忆深处传来的熟悉绝不会欺骗他。换句话说,这具身体原来认识小荷,小荷又是什么人呢? 第125章 “……”祝松山双眼微眯,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以及数位大人想要得知的消息,与我、与你们又有何联系?”祝松山闭上眼,转身便要离去。杜思一僵,下一刻,他毫不犹豫下跪,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声响起,祝松山步伐一顿,终是停下来。“大人,我知你待我极好,打一开始,你就处处提醒我、叫我堤防一些人,压住自己脾性,是我不好,负了你一片诚心。”杜思垂下头,将双手摊在外,那是一个乞求怜悯的动作,祝松山转过头,望了杜思半晌,仍无回应。“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否则我枉为人子;若他日到黄泉大道上,我无颜面对父亲!”杜思双手伏在一片白雪上,接着,他将头慢慢靠上去,重重磕在地上。“我求你了,知县大人,看在你我共处这五年的情分上,请告诉我!”杜思闭上眼,他在赌,赌祝松山会不会心软。祝松山眉头紧锁,缓缓走上前将杜思轻轻扶起。“你若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随我来吧。”杜思直起身,看着眼前祝松山略显佝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双眼一红,竟是差点流下泪。房里暖和极了,橘红色的火光跳动在窗纸上,与门外呼啸而过的瑟瑟寒风离得极近。二人沉默片刻,祝松山神色凝重,他率先打破平静,将往事娓娓道来。十四年前,祝松山还只是一个小小县丞,当年与李治飞、杜永秋说过几句话,有几分印象,而在朝中事变之后,李治飞干了一番大事,升官发财,好不得意,几年后、杜永秋不知犯了什么事,竟使得左相周鸿祎亲自出马,祝松山离京城极远,等消息传来时杜永秋已失踪,而与他是挚交的李治飞今非昔比,早早当上知府大人了。“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李治飞竟会出卖挚交,换取官衔呢?”祝松山连连叹息,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定不会有好下场!”杜思想起李治飞那些嘲讽的话,不禁有些气。“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祝松山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我已年过半百,只想在这小县城平平安安渡过晚年,却不知李治飞竟将你安排到这儿来,我实在猜不透那人的心思。”“他利欲熏心、一心只为升官,我这种普通人怎么能理解他呢。”杜思自嘲道。祝松山安抚他几句,又苦口婆心地劝说杜思,“杜思,你若还视我为长辈,便听我一句劝,凡事多留心、莫要出头,忍一时风平浪静,你再这样下去,我护不了你啊。”杜思心中一哽,眼前这位知县现下正以一位长者来开导他,他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李知府传你去云洲,今日便要走,我已为你备好行李,你带上几人快些启程吧。”杜思走到衙门外,果真有一辆马车在等他,此时天又黑了几分,灰茫茫的一片、见不到太阳,正如杜思无所安放的心一般迷茫。这个时候,他想起许多人,杜蘅王七孙平的面庞一一闪过,杜思又回头望一眼官府,遂毅然登上马车。他不会带任何人走,这件事牵连的人已足够多,不能再拖其他人下水了,杜思从怀里掏出那本手札,神色难掩忧伤。这一次,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离开隆化了,从今往后,他便要与这儿彻底断离。杜思想通后,平复心底莫大的遗憾,令马夫驾车。沉重的车轮又转起,仿佛毫不停歇的命运齿轮一般向前行驶,杜思心中百感交集,他不想离开隆化、可最后还是走了,正如他厌恶李治飞,前期却又得了他官位带来的好处一样,自相矛盾。这时,窗外熟悉的呼声引起杜思注意力,他掀起帘子一看,正有个人在后追着马车。“公子!等等我!”杜蘅在寒风中奔波,声音几度被寒风覆盖住。“你为何留下我?你明明说过不会不要我的!”杜蘅身形不稳,重重摔在地上,见马车不停,索性哭起来。“停车!”杜思心里一痛,命车夫停下车,没等马车完全停下,他便一股脑蹦出来了。地十分滑,杜思飞快跑到杜蘅身旁,将他抱在怀里。“公子、你不要我了。”杜蘅仍在哭着,杜思摸摸他的脑袋,心仿佛被这哭声渲染,莫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上脑。“我怎么会不要你。”杜思一遍遍解释着。“你把我丢在隆化,自己一个人出去,这一次,我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杜蘅太敏感,已察觉杜思的想法,他扑在杜思怀中呜咽着,“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是你买回来的,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好,我带你走。”杜思心中一暖,也顾不上考虑,此时,他只想满足杜蘅这个小小的心愿。“我们一起走。”云洲九龙郡淮庆,发生一起离奇案件,一户人家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全部消失了。王法大堂上,一人身着浅绯色官袍,头顶乌纱帽,端坐于公案之后,两旁站了许多捕快,他们目光如炬,都紧盯着大堂中央那人。“知州大人,小人名为程潜,是个打更人,当晚,小人听见有犬狂吠不止,便上前查看,走进又看见那宅子的门没合上…”程潜跪在地上,心有余悸道,“小人提灯一看,宅里竟躺了许多下人,他们身上积雪十分多,想必死在那儿已经很久了!”“你于何时看见的?”“回大人,那是正好是二更天。”“你确定?”知州一挑眉,审视着程潜。“句句属实啊大人!”程潜一个哆嗦,连忙叫喊道,“如有一句假话、便叫我不得好死!”知州皱眉思量片刻,对程潜说道。“将近二更天时,你发现宅子里躺着死尸,便去保官,但当衙门里的人赶来时,宅里却空无一人。” 第127章 “公子,这样进去、不太好吧。”杜蘅犹豫道。杜思想要推门的动作一顿,他环顾四周,无一人踪影,杜思毅然推开门,将杜蘅拉了进去。“不必担心,这里有鬼、无人看见我们进来。”经过前几起案件,杜思早已修炼成钢铁一样的心理素质,杜蘅纠结了一会儿,也放下心与杜思一起探案,两人绕了宅子一圈,摸清地形后,杜思便着手从第一间开始寻起。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有些长,请不要大意的养肥,只希望各位姑娘到时候不要忘记我(/w\)第76章 风雨欲来(六)门厅内一片萧瑟,门槛上积满许多白雪, 因宅子里没有人, 屋里弥漫一股沉闷的气味, 由于光线过于昏暗, 所有物品都蒙上一层黯淡的光,杜思走进去观察一番后,没有任何发现,遂又去了正厅,可这些用来接待来客的厅堂并无异常,别说鬼影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宅子里的人当真如传言一般, 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干二净, 桌上的玩意儿都好好的。”杜蘅惊奇道,“我之前以为有盗贼劫财, 难不成这宅子真有鬼?”杜思脚下一顿, 他从不信世上有鬼, 若真存在索命厉鬼,那些畏罪潜逃、逍遥法外的亡命徒就不会活的好好的, 而手掌大权,误判错判的昏官早就死了个精光。他们来时正下着雪,杜蘅不禁缩缩脖子,将身上的雪抖下来,很快、地上便多处几滴湿痕,却很快消失。二人又进入宅子主人的卧房, 只见桌上摆置的茶具一样不落,棉被却是铺开的样子,杜思第一时间想到这样一出场景,云成化与他妻子晚上睡的正好,这时,宅里出了什么事,夫妻二人听到动静后起身,遂被掳走。“公子,这儿还放着镶金的摆设呢。”杜蘅朗声道。杜思一眼望去,有一座翡翠制成的镶金佛像安放于支架上,它足足有三岁幼童一般高,甚是壮观;首饰台前,金簪手镯静静躺在锦绣上,无一不价值不菲。看起来,这个云成化还是个低调的土豪,既然财物都未丢失,凶手一定是奔着其他目的来的。难道是云成化的仇家?杜思思索片刻后,又摇摇头,他还没摸清云成化在淮庆的身份,不可轻易妄下定论。“公子,我们去别处瞧瞧吧。”杜蘅拉起杜思就要往外走。“慢点、让我好好想想。”杜思虽驳了几句,却还是顺着杜蘅性子,往东西两旁厢房走去。接着,他们一一搜查下人的住处,但房内除了木头便是衣物,均无收获。“房内没有痕迹,宅子里又全是雪,怎样去找线索呢?”杜蘅有些气馁。“别急。”杜思走到书房前,对他安慰道,“我们并未完全搜查云宅,还有几处地方没看,你若按耐不住火气,真正线索可能就被遗漏过去了。”“原来如此、倒是我的不对…公子,你可不能被我影响了。”杜蘅瞪圆双眼道。“当然不会了。”杜思想要摸摸杜蘅的头,却发现他身高快跟上自己了,不知不觉,杜蘅也长大了。杜思笑笑,两人出了厢房,又走到云成化家的书房里。书房内一片冷寂,窗外白雪皑皑、有些刺眼,屋里虽没有生火,却比外面暖和许多,这一次、杜思总算发现些异常了,书架上的书摆放整齐,却有几丝雪白在里,桌案上一片狼籍,雪白碎纸片撒了一桌,还有许多被揉成纸团的白纸,毛笔四处奔走,一大片黑色墨迹晕染在纸上,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力。这幅场景足以见原主人当时的愤怒,杜思命杜蘅收起这些废纸,想要带回去研究,现下天还算亮,他借着光、又开始翻找书房里摆放成堆的书。“公子,此番行为不妥,有人进来看见我们就不好了。”杜蘅皱着脸道。“如果真有思念他的朋友挚交,这儿就不会这般冷清了,你大可不必担心,若有人来问,我就称自己是云成化的远房亲戚,专程到云洲来看望他。”杜思忽悠人的功力十分了得,杜蘅被他说服,也加入翻找书籍的行列里,功夫不负有心人,杜思又找到一处蛛丝马迹,他心里很是开心,案件侦破就是凭借这一丝丝线索、最终获知全部过程。“公子,这儿夹着一封信!”杜蘅高声道,他手里攥着那一张白纸,正朝杜思不停的晃悠。“我也寻到了…这里可不只一封。”杜思从书的夹层中摸到一封信,随后,二人找了大半天的书,杜思却也只获得三封信件。“这三封信是被主人随意塞进书架里的,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杜思摸着下巴说道,“走,去下一间房。”两人来到一间占地面积略小的房屋,杜思刚推开门,地上被光映照出的几片水渍引起他的注意,同时,一股浓郁的香烛味扑面而来,似乎要将他们溺死在间房。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我短小,下次粗长一些(哭第77章 风雨欲来(七)屋内较之前房屋更为昏暗,这里中窗极高, 房高甚是惊人, 一座金佛立于二人面前, 佛像下, 杜思隐约窥见一张方形黑桌,上面摆放三个牌位及香烛供品,地上还有一个蒲团,从门外模糊的光线中,牌位金光显赫,所用材质定是不菲, 这时, 从另一边吹来一阵寒风, 伴随几片雪花飞进这间祖房。原是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因窗外天气阴暗, 两人都未注意到。杜思一愣, 连忙跑向房外, 他来到那扇窗下,只见地上多出一行脚印, 其中,中窗下几个脚印极深,其它凌乱印记延伸至拐角处,想必它的主人十分匆忙,杜思向中窗望去,以他的身高, 若想翻爬那扇窗,脚下还需踩个板凳,能从窗上径直跳下,那名男子体格一定相当不错。“公子!”杜蘅迅速追上来,两人顺着脚印向前走去。向左拐,便是西边下人住的厢房,脚印在房前戛然而止,杜思看到围墙瓦片上有几处蹭掉的痕迹,心下明了。两人慢慢往回走,杜思满脑子全是淮庆的传闻,但事发那天他并未在场,人人口口相传的话难免有遗漏之处,不能全言相信,若想了解当时的情况,须找到当事人…而那位发现尸体的打更人正是此案关键。正当杜思想着云成化时,杜蘅的惊呼引起他的注意。“公子,墙角这儿有棵大树!”杜思连忙上前,只见有一苍天槐树立在院角,它强壮有力的枝干撑起巨大树冠,现下正值寒季,槐树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有大半枝干长出围墙,十分壮观,槐树前一片雪白,有并排脚印出现在它约二十尺距离外,却硬生生向右拐去。“那人攀上这棵槐树便爬出去了,为何要绕开爬厢房?”杜蘅疑惑道。杜思摇摇头,两人又回到祖房,临走前,杜思又转过头望了一眼槐树,它毅然立在寒风中,枝头印满白雪,柳絮大小的雪花落下,温柔抚过槐树枝干,无端生出几分美感。一股莫名冲动涌上心头,寒风争先恐后地钻进杜思衣襟,一个哆嗦,他压下想要扒开槐树的念头,随杜蘅进了祖房。房中暖和不少,杜思走进供桌,上面摆放着一些贡品,有三柱燃到一半的香,两旁摆着几根蜡烛,杜思双手合十,极为恭敬地向供桌上的灵位鞠了一躬。“恕小辈冒犯了。”说罢,杜思小心凑近供桌,俯身去看那几根红腊。 第129章 “云哥生的高大,我从小被人欺负, 他便常常为我出头。”杜思十分伤心地说, 看得一旁坐在板凳上的杜蘅眼都直了。“云成化确实高大威猛, 这一片就属他最高了,说起来, 他娘子曾在街上被人调戏, 云成化出手相救, 打跑那些个恶人,自此后, 尤娘芳心暗许,两人不久便成了亲。”程潜忽然想起,杜思还不知尤娘是谁,“尤娘便是云成化的娘子。”此刻,杜思才真正确定,那个偷偷溜进祖房上香祭拜的男人正是云成化本人。“程先生, 云宅里的人当真消失了吗?”杜思冷不防的问道,程潜点点头,笃定道。“确实消失了。”“真是奇怪,人怎会无故不见。”杜思佯作疑惑,又追问道,“听闻院里都躺着尸体,眼下正值寒季,天上又飘着鹅毛大雪,人怎会都出了屋?”“这…”程潜一哽,面上有些不自然。“若是盗贼入门劫财,定会发出动静,可当日无一人发觉,地上又无血迹,盗贼如何杀了一宅子的人?”接着,杜思又分析道,“街里传闻有厉鬼前来索命,才使云宅无一人幸免于难,你当日去了云宅,也见到了还未消失的尸体,那厉鬼可能…”杜思话说了一半,却将程潜吓得不轻。“可见那些鬼神传闻都是唬人的,程先生生龙活虎、又无过失,半夜跑去报官救人,怎会碰上那种东西呢。”杜思哈哈一笑,顿时化解程潜心中的不安。“其实,我当时也只往门里看了一眼,见院前躺着人、便跑去衙门了。”程潜支吾道。杜思双眼微眯,等待程潜叙述当晚见闻。“知州大人来后,我也本想跟着进去的…”程潜一顿,不好意思道,“谁知我刚走进门口,几名官差大人便将我拦住,把我轰出宅子了,我只看到方前躺着人的地方全都空了,还有云成化养的那条大黄狗。”“在你随知州大人来云宅时,可曾听到犬吠?”程潜摇摇头,“我看见那只狗卧在地上,冲知州大人摇尾巴,大约快过三更天,知州大人才从宅子里出来,我才得知、云成化一等人全部消失了。”这个知州果然有问题,杜思摸着下巴思索,今日,他看似获得许多线索,实则毫无作用,他完全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探查,若想进一步了解案情,必需去寻这个知州大人才行…程潜又与杜思谈了许久,他似乎对尤娘有意,每一句都离不开尤娘与云成化,却分毫不提二人之间的相处,但从他羡慕的神情来看,云成化与尤娘应过得不错。“云哥定对嫂子极好,处处宠着她。”杜思抛出鱼饵,只见程潜无比配合,一股脑将所有事情都说给杜思了。“那不是一般的好,云成化把尤娘快宠上了天,金簪玉镯样样不差,就连尤娘穿得都不比淮庆大户差,尤娘也不骄不躁,一颗心全系在云成化身上,听闻、云成化穿得衣物都为她缝纫而成,尤娘喜欢吃西边铺子卖的甜饼,云成化就天天去买,尤娘甚至不用出门、光是坐在家里,就能享尽万千宠爱,淮庆所有女人都十分羡慕尤娘,有这样一个相公,谁不喜欢呢?”程潜与杜思亲热的拉了大半天家常,杜蘅不知何时在一旁打起了瞌睡,直至窗外天色渐暗,程潜才放杜思二人离去。刚出房屋,院里躺在稻草上的大黄狗便又冲杜思叫起来。“有生人来,它就会狂吠不止。”程潜解释道,将两人送出屋,似乎是怕他受云成化牵连,临走之际,他又多次叮咛杜思注意安全,入夜后尽量不要出房,杜思一一应下,脸上笑得极为开心,与程潜道别后转身离去。“怪了,他明明是云成化的亲戚,我怎么处处顺着他说话?”程潜拍拍脑门,一直等到看不见杜思的身影才阖上大门,这时,雪又开始下起来,并有愈演愈烈之势,杜思与杜蘅走的极快,差点滑倒在雪地中。“公子,那位打更人真好,像王大哥一样。”杜蘅小声道。“你想他们了。”杜思见杜蘅点点头,又笃定道,“等我将事情办完,我们便回去。”说完,杜思不禁抬起头,“此案疑点重重,若不去问当地知州,不知要破到猴年马月。”眼前一片大雪纷扬,争先恐后地盖住杜思向前探求的视线,杜思忍不住伸手去拨,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现下,李治飞还未诉明来意,他也不知当地知州是哪边的人,自己若再送上门去,只会平白拖累身边的人。此刻,段景衡俊美的面容浮现于眼前,杜思心中一暖,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公子,宅子里的人真的全死光了吗?”杜蘅又抛出这个问题,今日程潜的话又把他搞糊涂了。“你今天不是看见了,有个偷偷上香祭拜自己先辈的男人。”杜思解释道,“蜡烛是温的、连烛台里的蜡油都未固化,我们来之前,那人一定在祖房里,香炉内又盛满香灰,那名男子一定常去祭拜,而他身形高大、体格健硕,能翻过中窗、也能攀爬房屋…”“他便是云成化!”杜蘅恍然大悟道。“虽有些荒谬,但云成化没有死,这定与那位知州大人有干系。”“可程潜说过、云成化无父无母,怎么能跟知州有关系呢?”杜蘅疑惑不已。杜思摇摇头,对此,他也一头雾水,而云成化祖房里的无字灵位同样使他疑惑,还好,他从书房里取到一些东西,这趟也不算白来,杜思摸摸怀里的信件与碎纸屑,心底才稍微轻松一些。“公子,你要看那些信吗?”杜蘅与杜思几近同吃同睡,很快便明了杜思的想法。“不得不看。”杜思一字一顿道,他又瞥了杜蘅一眼,调笑道,“你就躺在被窝里,为公子我暖床。”“我也是识字的人了。”杜蘅自豪的说。“小孩子早睡对身体好,个儿长得高。”“嘿嘿,我已经赶得上公子了。”“……”他们闹作一团,不一会儿便跑起来,整条街回荡着杜蘅的爆笑,一双眼睛跟随着杜思,直至他们回到住处,躲在暗处的人才停下步伐,突然,他眼前出现一名女子,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隐隐流动着寒光,那人一惊,立即头也不回的跑了。“……”杜雨将佩剑收回剑鞘,她并未追下去,一阵寒风掠过,杜雨又回到屋里,她刚进门,便对上两双黑白分明的眼。“有人跟着吗。”杜思说道。杜雨点点头,末了,又加上一句,“跑的还挺快。” 第131章 “大人,可是知府大人说过不要…”毛益缩到宋炜身后,只伸出半个脑袋小心地说。“嘿,你是哪儿的人?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宋炜理理衣襟,意味深长道,“那李治飞虽为云州知府,也要给我三分薄面,再说,他也只不过仰仗左相大人的官威罢、没有周鸿祎,他李治飞算哪根葱?”说罢,宋炜又振振有词道,“先前左相大人器重他,可近年却不再见他了,瞧瞧、这不是失宠了么,俗话说得好,表面风光,背后沧桑,奋斗百年、不如投个好胎,我可是皇上的亲戚,这天底下有谁谁敢堵我的话?”“大人、还有曹正明呐…”毛益小声道。“别跟我提他。”宋炜差点一巴掌呼到毛益脸上去,他平复心绪,挺起胸膛朝前走去。“随本官去看看那毛头小子。”“是,知县大人。”毛益屁颠屁颠跟上去,双手扶着宋炜的手臂,酒楼离得不远,两人没多久便走到铺子门口,杜思还未回过神,见此,宋炜轻轻咳嗽几声,杜思仍无反应,他看一眼毛益,这名县丞立即会意,朝杜思大摇大摆道。“唷,这不是杜大人么,您怎么在这儿啊?”杜思一惊,刚抬起头,毛益的大脸近在眼前,他冲杜思笑了几声,幸灾乐祸道。“我曾对杜兄说过一句话,诶、是什么来着?”毛益佯作疑惑,“哦,对了,我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这不,大起大落怎么来的这样快,你看,现在是谁笑到最后?”接着,毛益发出一声极为欠打的大笑,杜思面无表情,没有将毛益放在眼里。“当初在邺城,你可嚣张的不可一世,还不讲我放在眼里,如今,你失了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扑腾起来!”杜思蓦然起身,毛益一惊,一个不小心跌倒在雪上,只见杜思走到他面前,从上而下俯视道。“杜某也曾对县丞大人说过一句话,不知大人可否记得。”杜思望着毛益茫然的神情,眼里闪过几丝笑意,“这些年,县丞大人勿忘初心、无一丝变化,比起刚学会走路的三岁小孩那是绰绰有余啊。”“你!!”毛益气急,杜思却转身离去,再无多说半句。“知县大人,你可要好好治他!”毛益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宋炜跟前道。“五年了,你却还说不过他,真不知本官当初是怎么看中你的?”宋炜嫌弃的眼神对毛益造成暴击伤害,他一脸愁苦,只得闭上嘴、听宋炜的话。“哼,且让他再放纵些日子。”宋炜目送杜思离去,眼瞳犹如黑夜般深邃,“等左相大人来了,可有他好受的,京城第一审讯的名号可不是噱头,到时候让那小子尝尝我大周刑法的滋味。”毛益双眼发亮,又搀回宋炜手臂,将他慢慢扶走。此时夜幕降临,温度骤降,杜思走到街口,眼下再拐过这条街,便是他的住处了,但前方一位身披斗篷的身影挡住杜思去路。杜思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那人,只见那名男子向前走进几步,于一片忽明忽暗夜光里,他卸下兜帽,露出一张杜思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李治飞。”杜思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心确并无预想那般慌乱。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一个新文案:控制欲[重生]对鬼畜激情y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到我专栏里看一下,能收藏当然更好了哈哈哈另一篇:逆袭尚未成功[星际]估计黄了,不、是已经黄了,可耻的蹭一波。以上两篇文都有三万字以上的存稿,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再开一个架空的系统文,哪个预收高先开哪个吧,当然预收超过100好像是不可能的事……可能我这篇写的太正经,其实我的内心藏着一辆污力火车来着…当然,还是现在这篇文最重要啦。第80章 风雨欲来(十)“杜思,你还是想不明白么。”李治飞双眼微眯, 低沉的嗓音竟比两旁呼啸而过的寒风还要凛冽, 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弥散在空气中, 很快便消失了。杜思摇头不语, 心底一片漠然。“哼,不知天高地厚。”李治飞冷笑一声,“现下,你已半只脚踏入棺材,杜永秋已是前车之鉴,你非得走你爹的老路吗?”见杜思毫无反应, 李治飞又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你配合我、我便会在左相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届时,你身居高位, 权钱两握, 也算对得起杜永秋的养育之恩了。”他稍稍缓和语气, 似是想劝动杜思,“你天生聪慧过人, 传得你爹一手验尸破案的好技巧,如今,你大难当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成人,他日,你命丧黄泉、与我阴阳两隔, 我心里难受啊。”李治飞又上前几步,他一举一动无一不令人动容,李治飞抬起头,脸上皱纹乍现,一双眼殷切的望向杜思。“杜思,莫要一步错、步步错!”杜思对上李治飞的眼,不动声色向后退去。“家父自小对我要求严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之前依靠你知府的背景省去不少麻烦,这一点,我定会铭记于心。”他这一番话令气氛更为复杂,李治飞直直盯着他,眼底闪动不知是何意味的光。“你是我爹的挚交,对他的性格再清楚不过。”杜思坚定道,“请回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李治飞一顿,面上顿生怒色。“况且,左相周鸿祎与我爹的死脱不开干系,我又怎会与杀父仇人同居一室呢?!”杜思一双冷凝黑眸犹如一把冰锥,直直刺入他心底,只见李治飞瞳孔微缩,双唇颤抖,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似在平息心中怒火。“既然知府大人已无事,恕小人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杜思绕过李治飞,便要走出这条街,正当他走过拐角时,李治飞身形一动,突然开口了。 第133章 “我拿走了。”杜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只留下一份,我明天需去一趟驿馆,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杜思揉揉太阳穴,对杜蘅说,“时候不早了,快上|床睡吧。”可杜蘅没有动作,一直睁着眼望着他。“公子,你遇到了什么事?”杜思一顿,又摇摇头。“我与杜雨都知道,公子近日来常因要事烦扰…我只是个奴才,本无过问公子的权利,但若公子遇到什么头疼的事,不妨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杜蘅脸上稚气已褪了大半,再不是当年那个爱哭哭啼啼的小孩了,杜思紧绷一天的神经松懈下来,他走到杜蘅面前柔声道。“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杜蘅点点头,二人陷入一片死寂,突然都不做声了,或许是因此事过于沉重、杜思未酝酿好言语,但当两人视线交接时,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公子。”杜蘅打破沉静,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同烛台里跳动的火焰,明亮而灼人。“无论如何,我都跟着你、不管你走到哪儿,杜蘅必然誓死相追。”杜思眼瞳微动,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笑容,他转身翻找行李,将那本杜永秋留下的手札取出。在杜蘅注视下,他举起烛台,将手札点燃。“杜蘅,你从未见过这本手札,明白吗?”一片火光下,杜思被熊熊火焰映照的脸令杜蘅感到许些陌生,他回过神来,轻轻点点头。第二日,杜思与杜蘅出门,二人寻到淮庆驿馆,想要找出这封信的主人,中途,杜思察觉周遭的变化,他叫杜蘅回去,独自一人追查这封信。许多驿使都称自己未见过这字迹,却又有人说、他认识的人似乎知道,杜思捋清这些人的关系,挨家挨户去找,最后,终有一人说出明确的消息。“这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的字,尾梢弧度较大,字迹乖张狂放,倒是京城流行的字样,在淮庆,我曾见过几次…”驿使回想道,他转身会屋,取出几张纸来,“这是从京城送往淮庆的名单,有一次驿站出了漏子,延期的人要再写一遍自己的名字才可送行、但送信的人那样多,怎可能写多少、送多少?所以,这几张纸上写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身居高位的官员大臣,就连送信、也有行业潜规则。杜思与驿使找了许久,翻来覆去,终于寻到一个名字。“你看,这位大人的字迹与你手里那封信上十分相像,这些人名里,只有他的字写的又小又密了。”杜思顺着驿使指尖望去,只见一个大大出乎他意料的名字现于眼前,那正是四个大字——太尉云密。与此同时,杜思终于明白,饼铺老板娘所说的话与云成化的所作所为了。“诶,你慢点走、小心地滑!”驿使好心提醒杜思,只见他突然奔向来时的路,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此时,杜思心中却还尚存一问,他要找到程潜,问清那件事,随后便可报官、请求缉拿云成化。当杜思跑到程潜家时,往日紧闭的房门突然大开,杜思有些疑惑,上前几步,也没听到那只大黄狗的叫声。“程潜?”杜思走进门,却看到地上趴着一人,他面朝地伏在雪上,一动不动。“程潜、你没事吧!”他连忙将程潜翻过身,却见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程潜睁大双眼,瞳孔放大,面部狰狞,而他胸前,则被一把匕首全根没入。“?!”杜思大惊,程潜已经死了,他伸手去摸程潜脖颈,肌肉尚算松弛,略带些温度,这说明程潜才死了不久。杜思心中涌上一股愤恨,程潜待他不薄,为人忠厚老实,何人下如此狠的心至他于死地?再看院角,那只黄狗肚皮朝外、横卧在雪地上,凶手竟是连狗也不放过。未等杜思做出反应,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远处隐隐有火光逼近,杜思并未抛下程潜的尸体,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已无法逃出生天了。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后面越难写,我果然写的太少,又断更了、颓废t_t第81章 风雨欲来(十一)院落一时间聚满了人,一众携刀捕快纷纷上前, 厚重长靴踩过皑皑白雪, 很快便踏出一片乌黑, 众人手中高举火把, 杜思犹如身置白昼,火光映出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庞,他们齐齐望着杜思,眼底皆是一片漠然。门口被让出一条通道,一位身着浅绯官袍的男人缓步走来,他长相并不出众, 却极具声势, 杜思一见, 心里便明白这人的身份了,虽心有不甘, 却还是行了礼。“小人见过知州大人。”杜思垂下脑袋, 祁绍摸摸胡须, 似在斟酌什么。见祁绍无反应,杜思继而说道。“知州大人, 小人赶来时,程潜面朝下卧在雪中,他身中匕首、肌肉尚未完全僵硬,死亡时间绝不超过两刻。”杜思顿了顿,又沉声道,“凶犯穷凶恶极, 竟连程潜收养的狗也不放过,小人私以为,云州接连发生的命案皆与云成化有关,此案蹊跷甚多、还望知州大人慎重。”“哦,是么?”祁绍挑眉道,眼下已入夜,周遭一片寂静,雪停了大半晌,天上有几颗明星闪耀,比起满地的雪白,有些微不足道,就在杜思以为祁绍会透露关于云成化的消息时,这位知州大人突然扬起手,并厉声道。“大胆杜思,你无故杀害云州百姓,是否将本官放在眼里?”“!”杜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大人,我来时程潜已被人杀害,现在搜查、说不定能捉到凶犯,请您三思!”“还敢狡辩!本官今日必要严惩你这油嘴滑舌之徒!”祁绍煞有其事道,“来人,将他押回官府。”“是,知州大人!”两位捕快上前将杜思制住,强行托起他向外走,当几人走到祁绍身边时,杜思挣|扎着开口。“我手上没有一点血迹、怎么可能杀害程潜?大人…” 第135章 一股难言的压力传来,杜思侧身望去,却见到一位预想不到的人。他不加任何掩饰,应该说、他不屑加以掩饰,那人立在牢房中,却犹如站在某个高端场所里一般贵气,他从上而下俯视着杜思,眼底弥漫着化不开的暗光。此人正是当今权势滔天的左相大人——周鸿祎。此时此刻,杜蘅正站在门外,等着杜思归来,雪又下了起来,白茫茫的一片雪舞,似要将整个云州吞噬至尽。第82章 风雨欲来(十二)杜思缓缓坐起来,抬头正对上他的眼, 周鸿祎展颜一笑, 令杜思无端生出几分压力。“我认得你, 你是李知府的侄子。”周鸿祎笑眯眯道, “五年前,于北平永中,我在他府上见过你一面,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记得。”杜思十分紧张,面前这个男人正是段景衡口中足以与太上皇双商抗衡的人才,更是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左相大人, 虽不知当今圣上为何毫无动作, 此刻, 杜思却腾不出多余的空间来细细思索了。眼前的周鸿祎突然叹了口气,似是惋惜道。“我曾多次听过关于你的传闻, 小小年纪屡破数案, 比起那些手掌大权、却无作为的官员们好了不知多少。”周鸿祎负手而立, 并在杜思面前来回踱步,“如今, 奸佞小人当道,残害忠良、明推暗就者位居高处,使得一些真正有才华的人埋没,尸位素餐、持禄取容之人比比皆是,纵观满朝文武,尽是一片溜须拍马, 他们助长歪风邪气,将大周朝廷整的是乌烟瘴气,竟无人敢说实话!”周鸿祎说及此处,脸涨得通红。“我看在眼里,气在心底,可单凭我一人、又如何能整治得了这等鼠雀之辈?”他用力一挥袖袍,昂贵的面料在空气里发出许些声响,杜思双唇紧抿,默默望着他。不久,周鸿祎突然侧过脸,此时,他面上白白净净,哪还见得方才的气愤,他喉头微动,对杜思正色道,“若有你这等青年才俊,也轮不到这些人来作乱,我知你抱负极大、不甘见到此情此景,难道你不想助圣上严惩他们吗?有这等人在,天下苍生便会多受一份苦难…我老了,不能像从前那般壮志昂扬了。”周鸿祎长长叹出一口气,杜思眨眨眼睛,还是没有回应,周鸿祎见此,突然又大步上前,将杜思眼前的光遮挡住。“杜思,我知你是被冤枉的,只要你道出实情,我定会将你从这天牢里、毫发无伤的送出去。”周鸿祎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眼散出几点阴鸷的光,‘毫发无伤’这四字辗转于他喉间,最后被缓缓念出。牢里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之周鸿祎欺身上前,杜思几近见不到一丝烛光,但此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许是因这些日遭遇的太多,亦或是在隆化那五年锻炼出来承受能力,杜思的眼里竟未有一丝波动,听到周鸿祎的话,他开口了。“实情?”杜思反问道。“对,实情。”周鸿祎眼底闪过笑意,即刻便敛下去。杜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望着周鸿祎,嘴里缓缓道。“实情便是淮庆云宅上下失踪一案并非厉鬼而为,云成化也未死,而他一人背后竟牵扯数人,小到淮庆知州祁绍,大到当今赫赫有名的京城太尉——云密。”周鸿祎一僵,立即直起身子,重新站回他最初来到牢房的位置。“据我所知,云成化在淮庆并无近亲,虽做着小本生意、但极少与人来往;我于云宅书房内寻到四封信,信的主人却是与他联系紧密,为此,我去向当地役使查证,偶然发现那信件的主人正是当今朝廷官员。”杜思仿佛身置大堂,他眉清目朗、说出的每一句话极具说服力,周鸿祎没有打断他,在一旁静静聆听。“为何这一个父母早亡、拼命打拼的男人会与堂堂太尉有关联,我想,左相大人您再清楚不过了。”周鸿祎露出一个从容的笑,杜思心无嬉戏之意,正色道。“云成化又办砸了什么事,你们又为何杀害程潜…这是你心知肚明的事,也正为实情。”杜思眼里透着固执的光,冲周鸿祎沉声道,“我已道出实情,左相大人会将我送出去吗…那自然是不会的。”“对于左相大人,以及身后跟随你的人,山盟海誓是用作换取双方信任、从而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你们为达高官不择手段,泯灭人性,不知骗过多少真正为国的忠良人士,我小小一个杜思,你又怎会看在眼里?左相大人踩着一个个人头上位,脚下不知涌过多少血雨腥风,你满手鲜血、却还有颜对我讲那些大道理…”杜思慢慢直起身,走到周鸿祎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也配吗?”周鸿祎一顿,骤然大笑出声,为杜思鼓起掌来。“好一张利嘴,怪不得李知府拿你没有办法。”周鸿祎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杜思啊杜思,人如其名,才思敏捷,我没想到,短短数日、你竟已查至这般地步,真正与你爹一样,长着一个聪明脑袋。”听闻杜永秋,杜思又紧张起来,周鸿祎将他的反应一一收于眼底,笑眯眯道。“既然如此,你便来猜猜,为何太上皇对我束手无策,我做了那样多的坏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怎么却还过得如鱼得水呢?”杜思咬紧下唇,周鸿祎接着道,“你可知,我生于北陵,那儿可是距离蛮夷最近的地方,往前几代的皇帝便常常重兵把守此地,我周家得以强大,轮到我这一代时,已手掌三十万大兵,当时太上皇其中的段修谨都得看我的脸色行事,即便将他升官加爵、也奈何不了我。”段修谨正为段景衡之父,杜思已明白了什么,只见周鸿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而说道。“段景衡定将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你了,没错,段修谨确实是我杀的,他虽勇猛、却过于鲁莽,既不能为我所用,除之为快。”周鸿祎双眼微眯,似在回忆当年,“不过,我却没那么早要杀段修谨,他是被送上门的…”说罢,他又看向杜思,“你能活到现在,也出乎我意料之外。”杜思瞪着周鸿祎,面上已隐隐浮现几分愤懑,周鸿祎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言多必失,我们还是来聊聊正事。”他又盈起一个笑容,向杜思劝道,“话已至此,你当真没有一点点心动?若身后无仰仗,你怕早已是他人刀下一抹孤魂,这与我行径又有何不同?”杜思再无最初那般镇定,他似已猜到周鸿祎接下来的话,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你与杜永秋一样,凛然正义、胸怀一腔热血,话都说的这般好听,但你们父子二人却有一个小小的缺点,那便是,未免过于高看了自己。”周鸿祎还是那个笑容,却令杜思觉得十分扎眼,“无权无势,便无人在意你,你们施行正义、沉冤昭雪,不都是仰仗了旁人?明面上,搬弄自己那一套、落得一个好名声,殊不知你们父子背后的人为此操碎了心,单凭这一点,你施行的正义还有公道可言吗?”周鸿祎望着杜思激愤却带有几分自责的脸,缓缓道。“不过是官官相压罢了,如此看来,你杜思,与我又有何不同?”“你!”杜思双眼发红,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哈哈哈哈。”周鸿祎大笑,“此情此景,竟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可杜永秋的儿子长进许多、不像他那般脆弱。”“是你杀了他!”杜思吼出声,便要扑上前去,可周鸿祎身手矫健,早已躲到牢门外,并将枷锁拷上。“你可知杜永秋当时的样子?”周鸿祎调笑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你这卑鄙无耻小人!”杜思死死扒到门前,似要将周鸿祎的脸映在脑中。 第137章 “看不出来,曹知州也是那两面三刀之人,表面上与人都不亲近,背地里却是另一副模样。”“宋知县是何意?”曹正明脸色骤变,冷冰冰的说,“我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可不是偷偷摸摸溜进去的。”“呵呵。”宋炜歪嘴一笑,对上他双眸,“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今晚,大家可都是应了左相大人的话、特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这儿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左相大人交情甚少,大人怎会请你来呢?”“我是被…”曹正明双眼一瞪,正欲发作,却硬生生压下脾气,他转念一想,反而顺势问起宋炜来。“我刚来不久,未摸清淮庆,左相大人要商议什么事情?非得这么晚过来?”“你不是都看见了。”宋炜没好气地说,“是与那小子有关。”“杜思已被关进监牢,难道其中又出了什么岔子?”“他待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监牢,正是天牢。”宋炜直言道。曹正明大惊,他以为杜思只是被关进去了,没想到竟进了天牢,周鸿祎这是要…“谁叫他不识时务,招惹左相大人,今晚,大人正要与我们商讨手札一事,等有了结果,杜思也该凉了。”曹正明面色陡然凝重,宋炜并未注意,他们在此等候多时,却不见周鸿祎的影子。“奇怪,左相大人怎么还不来,曹知州你…”宋炜刚抬起头,曹正明却不见了,“人呐?刚还在这儿啊?”“大人,知州大人刚刚才走了。”毛益附到他耳旁小声道。“哼,莫名其妙。”这时,曹正明已出了大门,再回头时,左相周鸿祎已经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卢冀升与李治飞,几人并无变化,只是李治飞离周鸿祎的距离又远了一些,曹正明双眸微动,正好与那人四目相对。“大人,你在看什么?”三子好奇道。“没什么。”曹正明眼中闪过冷光,转身走了,不久,他回到自己住处,吩咐三子备好笔墨,匆匆写下几封信件后立即命人送出,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纷呈而至,曹正明望着下人的身影消失在雪中,不由得长长叹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缓缓念出这一句话,并在纸上细细描摹一番,烛光跃动在雪白纸张上,显现出近鲜血一般的殷红。几日过后,云州被一片大雪覆盖,雪骤然停了下来,许多人纷纷走出家门,开始清理自家门口的雪。天牢里,杜思静静坐在地上,这些日,周鸿祎每天都会定点来看他,当地知州祁绍也常常光顾天牢,或许是在滥用心中那丝同情,祁绍旁敲侧击,说了一些话,再加之狱卒们口口相传,这起案子已被他检出八八九九,正如杜思所想,云成化果然与云密有关系,仍谁也不会想到,云成化竟是他的儿子,但云密早已娶妻生子,而云成化的母亲魏白梅早逝,所以祖房里才有那两个牌位。那天,程潜确实见到了尸体,但尸体却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无故消失,前院的尸体被运走,云成化因与知州祁绍相识,剩下的尸体竟被衙门的狱卒给处理了,那日程潜所言、云成化家的狗冲祁绍摇尾巴,正因认识他,才未狂吠。从狱卒口中,杜思却未听到有关尤娘的消息,杜思想起云成化家祖房那块无命灵位,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院角那棵槐树,早已向他昭示一切。杜思不禁有些悔恨,若当初自己再细心一些,云成化的身份便能早一日被揭开,虽不知云成化究竟办砸了什么事情,但绝对与周鸿祎等人脱不开干系,杜思还想试探什么,此时,情况已不容许他再做思虑了。几名狱卒来到牢房前,冲杜思高声道。“喂、出来!”他们打开牢门,将杜思从地上拽起来,前几日还嚣张的那几人,今日却都未出声,望着杜思的眼神尤带几分同情,自周鸿祎来过后,他们的态度便于之前截然不同了,狱卒将杜思绑起来,按着他便要朝外走。“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杜思虽口上疑问,心里却已猜出了答案。“小兄弟,莫怪我们心狠手辣,只是上头吩咐、提前将你带出来…”一个狱卒犹豫道,“哥们儿几个见你手脚干净,连衣服都未换,几位大人成天往这里走,便知你是被冤枉的了。”“是啊,到时你化作刀下冤魂,可不要来找我们!”“对、不要来找我们,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狱卒纷纷附和,杜思心底一片漠然,当他走上刑场,被迫跪在地上时,已感受不到周遭一切温度,他只觉自己大限将至,临死前却连一顿饭都吃不上,程潜死时的狰狞面孔历历在目,不久他也会像程潜一样,通向另一个世界,或许,他能见到杜永秋,遗憾的是,他未能履行两人承诺,杜思与杜永秋一样,掉入提前设好的圈套之中,就差周鸿祎助力、将他送走了。他没有向段景衡求救的机会,换而言之,当他蹋进云州时,便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他一直在周鸿祎眼皮下行动,段景衡说不定已去了别处,若他安然无恙,自己也能放心了。杜思睁开双眼,刑场一片雪白,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与身后蠢蠢欲动的刽子手,周鸿祎应该将他带到了别处,死也无人知晓,那些存在于书本上的行刑知识在周鸿祎面前十分无力,甚至于毫无用处。他后悔吗?若重来一世、他是否会选择另一条路?戚絮贞、秦氏、范纪石、李氏、许天高与小翠的面容一一交织于眼前,仿佛昨日重现,那些他所经历的案件虽结局不尽人意,却以最大程度留住所有人的清白。他不后悔。杜思这样想着,缓缓闭上双眼。刽子手身着红衣,手握一柄大刀,他摆好架势,将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停下!!”正当刽子手准备行刑之时,一阵破空声传来,刀器碰撞的声音将杜思听得头脑发晕,他赫然张开眼,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把劲,看能不能双更第84章 风雨欲来(十四)那人身着一袭水蓝劲装,外披玄色大麾, 身下驾着一匹黑色骏马, 朝杜思飞奔而来, 他风帽上尽是白雪, 一张曾在杜思无数梦境中出现的举世面容更显冷峻,每一处棱角都为他念想中一般熟悉,杜思呼吸一窒,血管中流动的鲜血无比鼓噪,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牢牢占据他大脑, 心底似有什么要升腾而出。“景衡……”此刻, 杜思心里被那道身影完全控制, 段景衡如寒星般纯净的眼眸正带着炽热的温度注视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思念之情似要喷涌而出。“什么人?!”刽子手手中大刀被震飞, 不由得后退几步, 他极为不甘,冲着段景衡高声道, “这可是左相大人的命令,何人敢阻挠!”说罢,他迅速捡起大刀,再次砍向杜思,这时,杜思身后骤现一名白衣人, 挡下刽子手所有招式。 第139章 “你不要瞎想。”杜思下巴被一双手抬起,被迫与段景衡相视,他眼底藏有几丝怒气,似是看透杜思所想。杜思有些惊奇,原来谈个恋爱还能开通‘心意相通’这个技能,段景衡一看便知他在想什么,实在是有些可怕。“我喜欢你,定会给你一个名分。”段景衡指尖拭过杜思面颊,“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说这些话做什么。”杜思脸涨得通红,想要撇过头离开,却被段景衡强硬地按在椅子上。“你不喜欢我吗?”段景衡执拗地问道,眼中流过几分伤心,他本就不是表露情绪的人,却在杜思面前再而三的破例,面对那张盛世美颜,杜思终是抵不过内心煎熬,认命地说。“我当然喜欢你。”杜思的脸更红了。“我没听见。”段景衡严肃道。“……”还要不要脸了!一对上他的眼,杜思突然软下来,支吾道,“我、我喜欢你。”“杜思。”段景衡微微一笑,“我还想再听一遍。”“还有完没完了!”杜思捂起眼,不去看段景衡的俊颜,美色惑人、惑人啊!两人自房内的甜蜜争执传到门外,杜雨扣扣耳朵,突然看到门里飘出许多粉红泡泡,她赶紧擦擦眼,发现那只是自己的错觉,房内段景衡又开始坑蒙拐骗,杜思一步步上钩,被吃的死死的,杜雨抄起手,坐在门前,此时,有一只大黄狗路过,它可怜兮兮的瞅了一眼杜雨,慢慢走掉了。杜雨突感一阵淡淡的忧桑,她昂起头,突然叹出一口气。眼看就要过年了,能不能给单身狗留一条活路。第二日,杜思将云成化一事告知段景衡,二人细细商议后,终于寻得一个能将云成化生擒的最佳时机。另一边,周鸿祎得知杜思被救,大怒,卢冀升在旁,立即上前耳语一番,周鸿祎思索一阵,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叫来下人吩咐道。“你去给宋炜带话,让他去京城将云密带过来。”说罢,他与卢冀升收拾一番,来到李治飞家中,李治飞的儿子李永逸正在前院玩耍,他一见周鸿祎,手下的动作一滞,呆呆的说。“周叔叔好。”“永逸真乖。”周鸿祎展颜一笑,上前抱住他,“叔叔带你去见爹爹。”周鸿祎径直来到李治飞卧房,将李永逸放下。“爹爹,爹爹!”李永逸跑进李治飞怀中,缩起脑袋不敢去看身后的人,李治飞一见周鸿祎,脸上笑意皆失。“下官参见左相大人。”李治飞将永逸交给婢女,连忙行礼,“不知左相大人大驾光临,是为何事?”“何事?”周鸿祎冷哼一声,眼底透出几分阴暗,“你可知杜思竟跑了,段景衡也来了,这是谁报的信?”“回左相大人,实不相瞒,下官前几日于此地见到了曹正明。”李治飞不卑不亢地解释道,“不知曹正明是被何人叫来,据下官所闻,宋知县与卢知府都见到他,下官本想通报左相大人,但卢知府却说大人近日要事缠身,避而不见。”“这样么。”周鸿祎回头,凌厉的眼瞪向卢冀升,却见到他回避的样子。“李知府,是本相糊涂了。”周鸿祎盈盈一笑,“既然误会已解开,那边没有什么了,本相必会严惩瞒上欺下之人、给你一个交代。”周鸿祎看向李治飞的视线无比回测,李治飞如往常般回话,待二人走后,李永逸跑进来,他眨巴着眼看了自己亲爹许久,突然大声道。“爹爹,你怎么流了好多汗?是房里太热了么?”“是啊,房里太热了。”李治飞抱起李永逸,抚着他的头不断重复道,“永逸,我的好永逸。”几日后,云州的雪彻底停了,气温却还未回转,似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周鸿祎匆匆离去,云密与宋炜赶来云州淮庆,与卢冀升一等人在此候命。一天,一个人影偷偷摸摸从墙外翻进云宅,他身形高大,弓着背溜进祖房,他刚点上香,门外突然响起许多脚步声,火把逐个亮起,将云宅照的犹如白昼,此人一急,立即从中窗跳下,却正好被一众人逮个正着。“亮起火把,来让本官见见此人的庐山真面目!”曹正明朗声道。捕快高举火把,照亮那人的脸,有人认出他,当即大声喊叫。“云成化!”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庞大单身贵族一员,码这章时手在颤抖还有一张这卷应该就完了,然后直奔最后一卷,我也是有完结的人啦(嘚瑟一个第85章 风雨欲来(十五)火光映照下,一名五官硬朗的高大男子缓缓直起身, 他仪表堂堂, 本该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但因眉宇间盘绕的那几丝阴鸷, 生生破坏这份凛冽气质,此时,他被拆穿身份,却也不惊慌,反而冷冷望着众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胆刁民, 见到知州大人、还不快跪下!”云成化身后的捕快一脚踢向他膝盖, 迫使他不得不跪下, 云成化虽跪在地上,脸上神情却丝毫不落下风。“你残害无辜、丧尽天良, 该当何罪?”曹正明朗声道。“无可奉告。”云成化扭过头去, 曹正明双眼微眯, 冷哼道。“既然你无可奉告,本官便让你见一个人。”曹正明后退几步, 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缓步上前,他已是迟暮之年,却十分精神,身后还有祁绍宋炜等人,不过祁绍将嘴闭的严实,不想介入此事。听闻脚步声, 云成化忽然抬起头,当他目光触及那人时,表情有了明显的波动。白发老人眉头紧锁,却是毫无动作。“这位可是你的熟人,你不会不认识他吧。”曹正明在后笑眯眯道。“我……”云成化哽咽着说不出话。 第141章 “是我对不起尤娘、我该死!该死!”他狂扇起自己耳光,言语间尽是懊悔。“据闻你与尤娘恩爱非凡、矢志不渝,你未负尤娘,她也品行端庄,从不负你,我虽不知你私下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你为何要杀尤娘?”杜思厉声质问。“那是有原因的…”云成化仿佛失了魂魄,六神无主道,“我将事情办砸了,后查出有人走漏风声、可我于淮庆未曾与谁说过此事,那人定在云宅!尤娘、尤娘那些时日总是外出,殊不知被我看在眼里……我本不想杀她的、是她不听我的话!!”“云成化,事到如今你却还为自己找借口!”杜思痛心疾首,“你明知尤娘只去过那家饼铺、你那些日子冷落她,尤娘心里失落、才去找那儿的老板娘谈心…她可是你的妻子,你却不信她吗?”云成化面上流下两行清泪,尽数落在污雪上。“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你将她杀害后再立牌位、只为宽恕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的愧疚,云成化,你不觉得讽刺吗?!”“尤娘、尤娘!”云成化顿然醒悟,飞奔出人堆扑到那棵槐树前失声痛哭,曹正明等人悠悠叹息,下一刻,却是将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在云密身上。“老夫与云成化不曾相识,知州大人可不要误会了。”云密面色不改,丝毫不受云成化的影响。“太尉大人有所不知,您与云成化联系的信件还在小人手里。”杜思走到槐树前,将之前藏于雪中的三封信摸出,轻轻展开放到云密眼下。“不要拿本官开玩笑了……”云密哈哈一笑,但在扫了几眼信纸上的内容后,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杜思问道,“大人,这可是您的笔迹?”“这……”云密喉中一哽,呆在原地不做声了。“大人的字狂放不羁,如名一般十分紧凑。”杜思紧逼道,“这可是淮庆一位役使说的,大人的亲笔签名还在那儿搁着,要不要小人替您拿来、好做个对证?”云密默了片刻,忽然抚开杜思双手,一字一顿道,“你竟还留有一手、是我太小看你了。”说罢,他又将云成化唤来,云成化恋恋不舍的凑到云密跟前,却还是哭哭啼啼,云密压下怒气,耐心问道。“云成化,你认识我吗?”他将眼瞪得极大,似乎要将云成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只见云成化抽泣几声,嘴里喊道,“爹…”众人大惊,祁绍不忍再去看这幅场景,人群里早已不见宋炜与毛益的身影,曹正明的嘴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谁知这桩案子竟别有洞天,扯出京城太尉云密的私事。“混账东西!”云密狠狠一巴掌下去,将云成化扇到地上。“死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找不到下一个、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云密恶狠狠道,“让你办事也办不好!当初就不该留下你这孽障!”云成化蜷缩起身子,口里直喊着尤娘,云密抬起脸,冲曹正明面目狰狞道。“你一个小小知州能奈我何?纵使你爹是吏部侍郎又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我身后还有左相大人,你以为这小小一桩案子就能扳倒我吗?”“岂有此理!你眼中还有大周王法吗!”曹正明勃然变色,大声指责云密。“王法?哈哈哈哈”云密仰天大笑,“若真有王法,我这蠢儿子能活到现在?若真有王法、左相大人还能只手遮天、与太上皇抗争吗?”“你!”曹正明气急,差点撸起袖子就往上冲。“谁敢目无王法!”此时,身后一道浑厚嗓音响起,云密闻此,目空一切的神情顿时大变。另一头,宋炜忙活大半天,才爬到墙头,他小心弯下腰,便要拉毛益上来,谁知两人刚翻上墙头,回首却望见一名清丽女子。“你不是…”毛益刚出声,两人便被杜雨一脚踹下墙头。众人齐齐回头,却见一位气势不凡的男人站在身后,眉宇间尽是一番浩气,许多人见了,不禁心生畏惧。“下官参见右相大人。”曹正明行礼的声音拉回云密注意,他心理斗争一番,终是俯下身去,其他人见了,纷纷跪下身子,杜思也跟着跪下,既然仲元青已来,此案真相昭告天下便已毫无悬念了。“快快请起。”仲元青扶起曹正明与杜思,他仔细打量一番杜思,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此时杜雨赶到,将宋炜毛益两人丢在众人面前,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抱起仲元青的大腿嘤嘤哭泣。曹正明对杜思说道,“杜思,这里有我与右相大人便可,你快回去吧。”杜思点点头,又向曹正明写过信件一事,但曹正明面色古怪,只是让杜思快些走,杜思虽有些疑惑,在问了曹正明住处后,才离开云宅,临走前,他又望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云成化,此时云成化眼神空洞,跪在云密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因为他,此案又牵扯进两条无辜的生命。杜思想起程潜,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悲痛,他来到程潜门前,重重跪在地上,门前的雪已成一片乌黑的冰,刺骨寒冷从膝前侵蚀杜思的身体,他却丝毫不觉寒冷。他骗程潜说自己是云成化的亲戚,程潜将事实一一相告,毫无隐瞒,杜思却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无从告之,不知程潜死前,心里是否会怨他恨他?人死不能复生,他所能做的、只有跪在这片雪地里,祈求程潜的宽恕。杜思不知跪了多久,直至身体毫无知觉,他才堪堪从地上爬起,一路摸向曹正明的住处,而当他临近那栋房屋时,却见一片火光冲天,许多人跑来救火,杜思一震,便要跑进火海里。“干什么、你疯了?!”一人拦住杜思失声道,“没见里面烧成这个样子?现在进去是送死啊!”“有没有人出来?有没有活人逃出来!”杜思疯了似得揪住那人衣领大叫。“没有!我们来时、火便烧成这个样子了!”“你说什么?!”杜思只觉得天翻地覆,周遭一切都倒转过来,眼前熊熊大火仿佛传出杜蘅的求救,书本里焦尸的照片一一闪过,连带着杜蘅的音容笑貌、一齐葬送于火海。 第143章 “我说还不行!”杜思率先败下阵来,他背过身,酝酿许久才挤出声。“景衡。”“我听不见。”段景衡似乎又近了些,杜思甚至能感受他的呼吸打在自己侧颈上的温度。“景衡。”杜思将声量提高,下一刻,他的身子便从背后被拥住了。段景衡用的力道不小,仿佛要将杜思揉进骨中,杜思略微挣|扎几番,时间久了,便也虽他去了。“杜思。”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杜思刚转过头,双唇便贴上一个柔软的物体,杜思一时惊愕,段景衡双眼微眯,趁机加深这个吻,没过多久,杜思便面色通红,俨然一副情动的样子。两人在屋里腻歪得不行,房外却还守着一人,杜雨苦逼的坐在房顶上,对着天长长叹出一口气。杜思在府里待了几日,当他考虑好一切时,便收拾行李向段景衡告别。还有太多的疑点等他去探索,杜永秋被左相周鸿祎所杀,但杜思却不知他被葬在何处,以及手札里的提示、杜蘅的藏身之所,都需要他一一解答。杜思很快便离开云州,段景衡并无过多挽留,因为二人皆知,暂时的别离只会换来更久的重逢,他们需要时间来缓和这段感情。红日终于出现,金色的阳光洒在杜思脸上,他又回头望了一眼云州,便向远方驶去。作者有话要说:  好希望我能像主角一样,低谷时有勇气面对一切第87章 大江东去(二)离开云州后,杜思并未回隆化, 他于雍州滞留几天、仔细回想原身记忆, 终于, 杜思脑中灵光一现, 他即日便动身,来到那个偏僻而遥远的小村庄。为此,杜思还学会骑马,虽学习过程十分不堪入目,总算能策马飞奔、游览一路风光,天气渐暖, 地上渐渐生出嫩芽, 一眼望去, 皆是令人惬意的绿,杜思路过不知多少熙攘街头, 各地习俗不同, 新鲜的食物稍稍冲散萦绕于他心头的不快, 手札里的内容与杜蘅的脸常交织在杜思梦境中,他曾问过许多人, 可那座前令人垂涎、却前所未闻的承望山无人知晓,手札中常出现的小荷也毫无头绪,事到如今,唯有追溯杜思记忆里那个模糊的亲戚,才能寻到一些线索。杜思小时借住的亲戚正为杜永秋的亲妹妹杜知秋,在他映像里, 杜知秋并不像名字一般文雅,她为人尖酸刻薄,有事没事经常在杜思背后嚼舌根子,自杜永秋逝后,更变本加厉的排挤他,而当李治飞一封信纸将杜思送往徐州隆化后,杜思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姑母了。杜永秋将他安置在杜知秋家,他的亲妹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即便是碰碰运气,杜思也定要来这一趟。同时,杜雨也向杜思告别,她道自己失职,定要寻回杜蘅,杜思没有责怪她,索性放开手随她去。他乘马走过老长一段泥泞小路,而地上石子太多,路崎岖不平,杜思无奈只能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进山沟里,不过半个时辰,杜思听到水声,他顺着小溪向上游走去,等到日薄西山,杜思总算看到一点人烟,再往前走,便是杜知秋所在的那个村子了。这里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在杜思走后这十几年,它似乎从未改变,仍是那副古朴简陋的墙砖泥瓦,几条大黑狗跑到杜思面前嗅了嗅,似是觉得他没有攻击性,黑狗狂吠几声,便立即钻回门里,杜思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一家院落前,他仰头思索片刻,终是伸手敲了敲那扇已严重掉漆的大门。“来了!”一声强而有力的女声传来,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张映满皱纹的面容出现,她上下打量几眼杜思,见他长得俊朗,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杜知秋咽咽口水,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是……”“姑母,你不认得我了。”杜思笑笑,“我是杜思啊。”“杜思?”杜知秋大惊,擦擦眼睛又望望他,接着,又没好奇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多年不见,甚为想念姑母,就来看看您了。”杜思笑眯眯道。“……”杜知秋踌躇半天,终是打开门放杜思进去了。望着杜知秋矮胖的背影,杜思思索几番,便想好对策,当他进屋后,杜知秋利落的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些冷嘲热讽的话,下一刻,便被杜思拿出的几点银光堵住了嘴。“这点心意,不成气候,还请姑母收下。”杜思的话早已成耳旁风,杜知秋眼里只有桌上那些银子。“这是哪里的话…”杜知秋干笑几声,迅速收下桌上银两,那速度,真正堪比朝廷官员变脸,令杜思望尘莫及。“你在外干的什么活?竟赚这么多银子!”杜知秋取来水,笑嘻嘻地对杜思说道。“拖父亲的福、我真是收获不少啊。”杜思意味深长道。“收获?你赚了不止这些吗?!”杜知秋欣喜若狂,望向杜思的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杜思笑了笑,他十分了解这个女人,直截了当的送钱再简单不过了。两人谈了一会,杜知秋的相公王二回来了,她将牛三拉到角落里耳语几番,不一会儿,两人再度看向杜思,俨然是一副恭喜财神到的模样,当晚,杜知秋大动旗鼓,宰了一只鸡庆祝杜思到来,两人的儿子王贵也回来了,他比杜思小了三岁,看上去却比他还结实。三人冲杜思好一阵奉承,他留下过夜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临睡前,杜思似是无意提起杜永秋,杜知秋眼里闪过不耐,却还是告诉了杜思有关杜永秋的事,杜思再接再厉,又说出手札里常出现的几个名字,杜知秋一概不知,又说起杜思的工作来。杜思第一次在忽悠人这件事情上感受到了挫败,尤其对象还是名妇女。杜知秋打了几个哈欠,将他带到一间茅草屋里,一股怪味扑鼻而来,杜思皱皱眉,适应后变不觉得有什么了。“这是你爹之前住过的屋子,你在里面找找、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杜知秋撂下这一句话,便回房休息了,杜思将门关紧,开始翻腾起来,但屋里布置过于简单,他潦草看过几眼,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时,杜思脚跟似乎踢到什么东西,他立即翻身下床,向床下望去,只见有一漆黑木盒被置于地上,杜思小心将它取出,上面已积满一层厚厚的灰,木盒也并未上锁,杜思很快便打开木盒,只见盒内也如茅草屋般简单,只有一件衣物垫在盒底。那是一件衣裙,颜色极为朴素,杜思伸手抚上衣裙,只见触|手皆是一片柔软,看装束,又不像是一般女子穿过的样式,杜思眉头紧锁,将衣裙取出后,盒底却还有一块木牌,上面只刻着一个‘齐’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痕迹了。鬼使神差,他将木牌留下,把衣裙放回了木盒。第二日,杜思准备离开,杜知秋苦苦相劝,甚至搬出杜永秋生平记事,迫使他留在村里,杜思无奈,只得答应再住一日,当晚,一家三口百般讨好杜思,想要他为自己儿子王贵在外谋个好差事,杜思苦笑,坚定的拒绝了杜知秋的请求。杜知秋面色一僵,终是按捺下心中不快,一顿饭不欢而散,杜思也未过多解释,转身回屋休息,半夜,当他出门小解时,杜知秋的屋子却还是亮着的,他不禁走进几步,杜知秋浑厚的声音便清晰传入他的耳里。“我看呐、他无非是想咬着这块肥肉,自己留着慢慢吃。”王二故作深长道。“老娘白白养了他好几年!杜思怎么这般小气?不顾我儿子的处境!”“娘,你就别说了。”王贵拉长腔调轻蔑道,“我还看不起那小子呢,只不过是四两银子而已、我又不是挣不到!”“还是我儿子争气…”杜知秋哽咽的声音响起,屋里想必正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大剧。 第145章 他起身打开门,一个绰约人影立即扑向他,在用力抱住杜思后才稍作缓和。“段景衡?”杜思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去睡?”“我睡不着。”段景衡理直气壮,颇有几分抱怨杜思的意思,“今日为何阻挠我,早早说出来,你我二人交往便能正大光明了。”杜思有些好笑,段景衡双手捧起他的脸,隐于黑暗的眼眸仿佛载有万千星辰。“你笑什么。”他有些懊恼。“你爹身旁那人来历不明,我担心他另有所图。”杜思解释道,“机会多得是,难道我们会瞒你爹一辈子吗?”杜思将头抵在段景衡前额,两人鼻尖交错,偶尔相贴的肌肤沾染上夜间几分凉意,杜思眼底盛满笑意,与段景衡相视的双眼似乎没有距离可言。“景衡,我比谁都更想你爹知晓我们的关系。”在杜思眼里,段景衡的脸显而易见的红了,趁他愣神之际,杜思微微昂起头,将唇轻轻贴在段景衡双唇上。这个世界也有男男相恋的先例,但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同性之爱仍饱受争议,为数甚少,看段修谨的样子,杜思猜想、他断然不会轻易答应此事。要让对方妥协自己儿子与男人的爱恋是件很困难的事,可这一次,杜思不想让步,他睁开眼,专注望向眼前的人。他喜欢段景衡,无论结局如何,都要负手拼搏一番。“杜思……”喘|息的瞬间,段景衡低语几声,便再次欺身而上。二人相拥的双臂逐渐加紧,杜思昂起头,逐渐加深这个吻,漫天星辰繁华,一轮明月当空,皎洁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无比眷恋的温柔,无声跃动杜思发间。接连几日,炅吉常与杜思外出游玩,段修谨似有要事相伴,终日不见踪影,段景衡因其父亲未亡,脸上表情稍缓,惹得一众男女盯着他瞧。炅吉道自己出生官宦世家,但因有贼人欲加害他,才跟着段修谨一起逃出京城,长路漫漫、两人相伴来到北陵,才算安定下来,不用炅吉多言,杜思用脚趾头都能猜出,那贼人定是周鸿祎,能与传言已死的段修谨走在一起,炅吉的真实身份实在令人好奇。杜思揣摩不知多少次手札上的提示,冷不丁向炅吉问道,“炅兄,你去过云州吗?”炅吉神色微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路过几次,不算真正去过那里。”“我见炅兄很是了解云州,便以为你到过那儿,是我搞错了。”杜思讪讪地说。“只读过几本书而已。”炅吉看似热情开朗,实则为人谨慎,杜思试探几番,发现此人言行不一,心机异于常人,不可深交,不自觉离他远了些,但段修谨与炅吉感情极好,这两人一起逃难不知多少年,即便他人品再差,也会生出几分感情,杜思在一旁远远看着,他只想寻到杜蘅与杜永秋之墓,若能扳倒周鸿祎等人再好不过,但要达成这个目标,事成之后,他便无法抽身了。至于那块木牌,段景衡明确告诉过杜思,那是皇宫用来验证身份的东西,上面写有齐字,应是某位服侍妃子的宫人,但段景衡自很久前便从未进过宫,杜思向他问及此事,段景衡却罕见的沉默了,每到这时,他看向段修谨的目光常带有许多悲伤。正当杜思一筹莫展之际,右相仲元青突然来到雍州,与段修谨等人商议要事,这对他而言是个天大的机会,他寻到一个间隙与仲元青搭上话,请求他协助自己进宫。“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仲元青意味深长道。杜思想及杜永秋憔悴的面庞,立即答应了。“无论你知道什么、或想从中捞取什么,都与我无关,不过,在我送你进宫后,你便要离开这里,回到隆化去。”仲元青眼神幽暗,步步紧逼,没给他留一丝退路。“并且从此往后,你都不得踏入徐州以外半步。”杜思思索半晌,突然道,“我不知家父被葬何处,大人能帮我吗?”“每到清明,我会代你向杜永秋上香。”仲元青点点头沉声道。杜思谢过仲元青,转身离开,仲元青目送他的身影走过街角,骤然叹出一口长气。过了几日,杜思从未与人谈及此事,在仲元青接送那天时,杜思收拾好行李,于桌上留下一封信,头也不回的走了。希望段景衡看到那几张纸,不会惦记他的安危为好。杜思坐在车里,手里反复摩挲那块木牌,由仲元青为首一行人悄悄离开云州,径直驶向京城。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开始发红包,姑娘们不用评论.我可以看订阅发第89章 大江东去(四)京城正如杜思想象那般繁华,街道两旁店铺云集, 往来行人川流不息, 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亭台楼阁林立其中, 增添许多色彩,绚丽斜阳洒在其中一间楼阁飞檐上,泛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远远望去,一座宏伟壮观的宫殿隐隐露出一角,可想而知, 它的全貌该是如何震撼, 杜思在轿里静静观望着, 自他得知李治飞等人作为之后,心里便对这些显赫建筑心存几分抵触, 越是华丽非常的场所, 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便更为明显, 尤其是皇宫——这个传闻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多少冤魂飘荡其中, 参与这场为利益角逐的无情修罗场。一想到杜永秋便是这场争夺中的一颗小棋子,杜思心中染上许些说不清的难受,杜永秋为人清白、一心为民洗冤除暴,到头来、自己却死在皇权之争上,如何不叫人可惜?杜思放下帘子,不再去看那座辉煌建筑。中途, 他换上一身青色太监服,仲元青的意思十分明确,杜思双手赞成,只要他能查明当年真相,这点困难不足为惧。耀眼金光从顶上传来,刺的杜思睁不开眼,下了轿,杜思抬头一看,却望到一片红墙金瓦,自己竟不知何时进了宫,仲元青领着杜思从一道小门进入,门口把守的侍卫见了仲元青,纷纷将手中长|枪移开,杜思低下头跟在仲元青身后,道路十分干净,见不到一粒石沙,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仲元青才停下,杜思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一些,他的脖子发僵,再要抬起头已有些困难了。“你就跟着这位公公,酉时前,我在这儿等你。”仲元青沉声道,杜思看向面前一位笑眯眯的太监,不自觉点点头。“右相大人尽管放心,老奴定会将这位公子原模原样交到您手上。”公公毕恭毕敬道,仲元青点点头,二人正准备离去,杜思却被仲元青再度拦下。“记住你我二人的约定,酉时之前我会来接你。”仲元青的眼无比深邃,隐藏着杜思看不懂的悲怆,“待你进宫之后,便不会再想回来了。”那一眼似乎望到杜思心底,他微微一怔,仲元青却走了。“公子,快走吧,时候可不多了。”公公一声嗓子将杜思唤回,他望了那几道红墙半晌,立即小跑过去、跟上公公的步伐。杜思不敢靠的过前,只得弓着腰跟在公公身后,两人拐到一条无人小巷,公公突然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名叫杜思。”杜思小声道。 第147章 卢冀升缓缓道,双眼尽是惊喜。作者有话要说:  日不日万?我还是日几下好第90章 大江东去(五)奔波数日,杜思被关几天小黑屋后再次进了牢里, 算算这些日子, 他现在应该在云州, 这儿属李治飞的管辖范围, 怪不得卢冀升如此嚣张跋扈。“天意难违,让我在宫里碰见你,杜思啊杜思,你可算又进牢了。”卢冀升在牢门外大笑,“等左相大人到这儿,你的日子也到头了!”杜思看着卢冀升幸灾乐祸的嘴脸, 冷冷道, “我没有什么用处, 你捉住我、无济于事。”“无济于事?”卢冀升笑的极为刺耳,“你不了解左相大人, 上次让你给逃了, 左相大人可一直记在心里, 大人想除掉的人里,你是第一个跑出去的, 没想到你一时犯傻,自己又送上门来,竟还跑到京城,你不知那里是左相大人的天下吗?”见杜思闭口不言,卢冀升更来劲了,“左相大人最喜欢将人头留下, 待你死后,便成为一具无头尸体,到黄泉之地,也会跟你爹一样了。”杜思索性闭上眼,全当这是耳旁风,吹一吹就散了。“你不是最爱验尸、还人清白吗?等你成为尸体后,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替你洗冤!”卢冀升狠狠道,见杜思毫无反应,他也不恼,反倒慢悠悠道。“你与你的同伙逃出生天,只是大人的一次小小失误,左相大人稍微用上些心思、你便犹如指头下的小蚂蚁,想逃也逃不了。”杜思冷笑一声,他哪里来的同伙,难道周鸿祎想抓段景衡?他爹已从北陵归来,周鸿祎即便想动手,也定要思虑几番。“毕竟我与你不同,大人可是心甘情愿的跟随周鸿祎,不知哪天、就被他用来挡枪子儿了,与那位太尉大人一样。”“想激怒我?没门。”卢冀升大笑道,“我可与宋炜那个蠢货不同。”自那之后,杜思再也没见过宋炜,他毕竟是皇上的亲戚,不好处置,听闻周鸿祎将他送回济州,哪儿凉快往哪儿待去。“你落到我的手里,若我告之李治飞,他一定很惊喜。”卢冀升着重强调‘惊喜’二字,盯着杜思意味深长地说。李治飞与这些人一样,都是宵小之人,他当然高兴了,杜思暗想,他心里也不舒坦,便朝卢冀升冷哼一句。“周鸿祎的脑|残粉。”“你说什么?”卢冀升虽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也能听出其中咒骂之意,他眉毛抖三抖,终是忍下来。“你已是将死之人,本官不与你斗嘴,你且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吧。”他得意洋洋走出门,牢头恭敬几句,将卢冀升送走,狱卒见杜思又回到了天牢,心里多少都有些好奇,却无一人敢上前质问。这次,大抵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了。杜思躺回稻草堆上,望着湿冷的房梁,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轻松,仔细想想,他进过两次天牢,甚至甚至入过一次皇宫,直到今日仍活着,也算是奇了,杜思自娱自乐想着,被卢冀升押入天牢的不快也渐渐消散了。期间,卢冀升常常来‘探望’他,杜思很是无奈,卢冀升与周鸿祎一模一样,人被关进牢里非要来嘲讽几下,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李治飞也曾来看过他,与卢冀升不同,他在牢门外立了许久,盯着杜思不做声,杜思被看的浑身发毛,将眼闭上也阻挡不了那道难言以形容的视线。约过了四日,周鸿祎如期而至,他来到天牢,于牢门外狠狠瞪了杜思好一阵,只抛下一句话。“子时前解决他。”周鸿祎离开了,他身后的李治飞与卢冀升面面相觑,不久也离开了,唯有李治飞停留半晌,这次,他仍未与杜思说过一句话。“段景衡远在天边,即便他插上一对翅膀,也要飞个两三天才能赶到这儿来,左相大人又无逗留之意,如此干脆、杜思这回必死无疑了。”卢冀升冲李治飞喜洋洋道。李治飞点点头,卢冀升瞅着他的反应,又笑眯眯道。“李知府,他可是你侄子,难道你不会感到痛心么?”“不会。”李治飞坚定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已劝过他,也算是顾情顾意了。”“杜思是杜永秋的儿子,如今与他爹一样,死在左相大人手里,天意难违,这都是命啊。”卢冀升佯作怜惜道。李治飞似是想起杜永秋,面上露出几分伤感。“李知府当年也劝过杜永秋,没想到竟是同样的结果,子肖其父,此话当真不假。“李治飞脸色越来越难看,卢冀升见此更为愉悦,自从来了个李治飞,左相大人便开始冷落他,如今,李治飞不得左相的意,他重获新生的机会也来了。现下正值午时,狱卒给杜思送了一顿断头饭,重新诉说一番不要怨恨他们的话后便匆匆离去,可想而知,周鸿祎定在衙门里枉杀不少人,自己不是第一个,也算不上最后一个,周鸿祎的暴行还会一直延续下去,直至他生命结束那一天。杜思咽下口里的菜,他唯一对不起杜蘅,将他卷入这场纷争后却无力解救他,杜思想起周鸿祎说过的话,心底又漫上一层忧伤。若这回他真正死去,段景衡又置于如何处境呢?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展现给杜思,而杜思却紧抓着段景衡对他的信任屡屡暗下行事。终归到底,是他太过自私。杜思自暴自弃的想,时间过的飞快,窗外天已渐渐落幕,一轮皎月摇挂天际,子时即将到临,杜思坐在稻草堆上,静静等候生命被终结的那一刻。而当子时来临时,牢内却空无一人,杜思有些奇怪,人都去哪儿了?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牢里的蜡烛被吹灭,一个人影闪过杜思眼前,只闻‘哐铛’一声,杜思凑近去看,原是牢门上的锁被劈掉了。杜思打开牢门,躬身悄悄走出去,天牢尽头的门是开着的,牢头不翼而飞,杜思从牢门走出去,不远处火光毕现,熊熊烈焰吞噬了王法大堂,许多人赶着救火,似乎无人细顾杜思。一黑衣人出现在杜思眼前,示意他随自己走,杜思虽看不出这黑衣人,眼下紧急,也顾不上思虑那么多,立即跟着走了。二人刚出衙门,杜思眼前一花,竟凭空出现数十黑衣人,杜思面前的人带着他凌空一跃,一掌将他拍下河去。“快走,不要回头!”一个清丽女声响起,竟是杜雨的声音,杜思一愣,连忙朝暗处游去,下一刻,兵剑相斗声此起彼伏,水不算深,杜思不敢多做停留,游到对岸上去。 第149章 周鸿祎额角青筋毕现,忍着气说,“我当然要亲自去追。”说罢,他转过身似是要离去,杜思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一把剑直刺向立在一旁的李治飞,周鸿祎缓缓将剑没入他的身体,玩闹般在里搅了几下,遂猛的抽出,李治飞吐出几口鲜血,抽搐着身子倒在地上。“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周鸿祎缓步走上前,由上而下俯视着那张溢满痛苦的面庞,“我本想留你在我身旁多带些时日,不曾想你撞上来送死。”“下一个……你便会、把我推出去。”李治飞虚弱道。“哈哈哈哈”周鸿祎仰天大笑,“没错,我正如你所想那般处置你,不用尽你最后一点价值,我能叫周鸿祎么?”“小、小人。”“不错,我就是小人。”周鸿祎又补上几刀,“古往今来,你见过朝中有几位君子?不心狠手辣、如何能得到一切?如今,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谁能阻挡了我?圣上宝座,不过是垂手可得之物!”周鸿祎十分狂妄,地上的李治飞此时只有进的气、确无出的的了,周鸿祎骤然冷静下来,他用李治飞的衣物擦净剑身,遂收回剑鞘道。“李治飞,你是第一个骗得了我的人,我就不取你项上人头留纪念了。”“你……不过是…不想再看见…我的脸而已。”李治飞无力道。“哼,我不与死人计较。”临走前,周鸿祎又留下一句话,“等我取了杜思的项上人头,你们便可在九泉之下团聚了,届时不忘提提我的名字,好让杜永秋来阳间找我。”周鸿祎走了,李治飞却笑了。谁能想到,堂堂左相竟被同一人连骗数次,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这件事。等周鸿祎走后,四下无人,周围静悄悄的,杜思从轿后爬出来,立即跑到李治飞面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杜思双眼通红,连忙脱下外衣,将李治飞的伤口捂住。鲜血,很快渗出衣物,即便用双手去堵,他又怎能阻止血液流动的速度呢?此刻,在杜思所学中,无一能够将接近濒死的李治飞挽回的方法,唯有在现代,方可有一丝希望。“120、120!”杜思喊了半天,突然想起,这里是古代,怎么会有医院、救护车?李治飞轻咳几声,下颌骨染满鲜血,他扯了扯嘴角,对杜思小声道。“十几年了,我却还忘不了你爹。”杜思静下来,他心如死灰,眼里布满了绝望。“想当年,我与你爹约好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杜永秋来到济州、便退缩了,他说,自己不适应官场,还是安安稳稳当个仵作便可。”李治飞露出一丝笑容,他望着杜思,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我劝他,不要轻言放弃,没试过、怎会知道自己行不行呢?”杜思无端摇起了头,接下来的故事,便如那日李治飞所言了。“最后,我捧着许多人的臭脚笑到最后,你爹太过迂腐、他不肯改变自己的原则,可我们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不捧臭脚怎能混下去呢?要想过的有滋有味、必须要吃苦啊。”李治飞苦笑,叹息道。“或许正如卢冀升说的那样,我这种从旮旯角里出来的燕雀,比不得天生的鸿鹄,无论我怎么飞、都飞不到那个高度…”他望向天空,想要伸手去抚摸那轮皎月,可此时,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现下,我竟是连月亮的残影都碰不着了。”“你这是何苦呢??”杜思心如刀割般疼痛,终究只问出这句话。“我天生便爱追逐名利,事到如今,我不后悔。”李治飞虽虚弱,语气却异常坚定,“杜思,你与你爹……不会懂我的。”杜思不断的摇头,却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定要替我完成!”李治飞突然握上杜思沾满鲜血的手,“我有一个儿子,名叫李永逸,我已将他送到曹正明那里,你要代我好好照顾他,务必让他忘了我!”说完,李治飞从衣袖中摸索出一张小纸条,颤抖着手塞给杜思。“一切安稳后,你再按照这张纸上内容,去找一个人……定要等安稳后!”杜思点点头,将纸条胡乱塞进衣里。此时,李治飞大限将至,他浑然不知,双眼焦距却已开始涣散,“你爹被我葬在小时玩泥巴的地方,边上有片竹林,就在那里……你小时候也住在那儿,与他亲妹妹一起、”李治飞言语混乱,眼前似是闪过走马灯,浮现许多记忆片段,有他少时满嘴啃泥的模样,有他初入官场招人待事的青涩反应,有他被人嘲讽的狼狈场景,也有他得了权势后意气风发的样子……李治飞口齿不清,杜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回忆。直至最后,李治飞仍喃喃道。“杜思,把我带回去,葬在你父亲旁…”李治飞气息愈发微弱,这是垂死的征兆,“不要为我立字碑、我不配被写上名字、我没脸…去见你爹。”杜思双手紧握李治飞的手,专注的望着他。“若说我最后悔的事、便是遇见你爹…与他做朋友,要是没有他、哪来这么多事。”李治飞喃喃,遂又叹息一声。“你爹陪我一起吃泥鳅、那时可真好啊……”杜思终是忍不住,吼中哽咽一声。“李伯父…”李治飞似是听见杜思唤他,露出一抹笑容,一滴泪从他眼尾流过,待到泪珠没入发际时,李治飞已断气了。杜思抱紧尸体,他喉头微动,似在压住什么,河里突然传来一阵叮咚,杜思遂回头望去,那儿什么都没有。 第151章 “右相所言不假,你果然聪明。”炅吉高昂起头颅。“当年,你被齐妃的贴身侍女护送出宫,中途遭人追杀,我虽不知你是如何活下来的,但却能肯定,最后一名存活的宫女小荷带着你遇到我爹,你们在云州避过风头,接着、你便去了北陵,当时与你在一起的人……正是段修谨。”“不错。”周承望带着许些玩味,“你都知道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熹贵妃当年顺利产下皇子,周鸿祎为何要针对你?”“你可知周鸿祎与熹贵妃从小是青梅竹马?”周承望挑眉,缓缓道出当年辛密,“熹贵妃之子并不是真正的皇子……换而言之,当今圣上周孝文,乃是左相周鸿祎的亲生儿子!”杜思一惊,很快便平复下来,他既然打算回去,这已与他无关了。自他见到炅吉,便隐隐猜出他身份,炅字通‘冂‘,与吉相组刚好成一个周字,初次见面之时,周承望身上所佩戴一块样式繁杂的美玉,那正好与雍州穆念愁家传的玉一模一样,当时,杜思还记得,玉铺老板曾说过,雍州美玉名满天下,就连当今圣上都慕名而来,穆念愁死前也用口语提醒他,还有另一块玉仅存于世,他说的应就是周承望戴的那块了。“杜思,既然你都明白,我便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周承望负手而立,单凭自己的身份,他有绝对自信杜思会站在他这边。“我还是那句话,您不必费心了。”杜思坚定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小人志向不在做官,还望殿下谅解小人。”杜思走了,周承望呆在原地片刻,直到仲元青走来,他才有了些反应。“殿下,他即心向田野,便不要再逼迫他了。”仲元青劝阻道。“心向田野?”周承望冷笑一声,“我还想周鸿祎为何要至他于死地,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此人虽才华出众、却不愿被人所用,他实在过于好奇,总探求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若不能被我所用,定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去!”周承望眼里闪过极为残忍的光,仲元青轻轻的叹息落在空中,渐渐消散于月光之下。夜里,杜思辗转难眠,他干脆叫起马夫,夜里启程。不曾想,却在路上遇见一人。“杜思,你又要去哪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杜思一顿,立即叫停马夫下车,回头一望,段景衡竟在街角处痴痴凝望他,杜思一个没忍住,扑上去仅仅抱住段景衡。“我看到你留的信了,你为何不亲口告诉我?一声不响的离开很有趣吗?”段景衡轻轻说出这句话,溢满思念之情,“杜思,我想你。”“我不会再隐瞒行踪了。”杜思将头埋进段景衡怀中。这一刻难得的重逢是如此珍贵,杜思身边的人一一离去,独留下段景衡一人,现在,他只想好好珍惜他。杜思这样想着,心中却在疑惑,不过、他很快便给出一个答案。他喜欢段景衡,足以达到爱的程度,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承受失去段景衡的痛苦。两人依偎的身影驻足于月光下,分外美好。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效率略低啊,下一章应该就结局了,争取快点码出来。第93章 终章马车载着李治水的尸体回去了,杜思又回到那个小村庄, 再见杜知秋, 他竟觉得那副尖酸模样有些可爱, 至少, 杜知秋不会在心里盘算如何清除掉自己,譬如现在,杜思肯定她绝无此意,因为杜知秋将心中所想全表现在脸上了。“杜思,你怎么回来了?”杜知秋吓了一大跳,当她见到杜思身后一辆马车时, 立即冲了过去。“唷, 这是你的啊。”杜知秋围着马车绕了几圈, 见马夫不在,她便伸手掀开帘子。“让我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好东西……”只见一副棺材赫然被置放于车厢里, 杜知秋一愣, 遂发出一声震天地、泣鬼神的叫声。“啊啊啊——”杜思走到房外后, 却发现杜知秋两眼翻白,倒在泥地上了。杜思:“……”一番折腾后, 杜思被杜知秋骂了个狗血喷头,王二与王贵回来后,抱着她又是念叨了好一阵。“你这些日就同这棺材睡在一起?”杜知秋的儿子王贵问道。杜思点点头,抬眼发现,三人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瞅一个神经病患者,杜思苦笑, 并无解释,杜知秋似乎从这副表情中察觉什么,立即追问道。“棺材里装的是谁?”杜思目光滞凝于杜知秋的双瞳,缓缓答道。“李治水。”杜知秋倒抽一口气,双眼立即红了,两人默默相望,均无开口,王二与王贵见此,也都闭上嘴,过了好一阵,杜知秋平复下来,淡淡地说。“葬到哪儿。”“泥地边上的竹林。”杜思应道。杜知秋点点头,便要翻身下床,王贵连忙拽住她急急说道,“娘,你身子还没好呢!”“就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能有什么?”杜知秋拍开王贵,从院里找来两把铁铲。杜知秋叫来王贵与王二帮忙抬棺材,路途不长,中间不会休息,杜知秋拿来板凳,杜思叫来马夫,四人一起将棺材运过去,不过三刻,五人来到一片泥地,有许多小娃娃在里玩泥巴,这应是李治水说的地方了。“往上再走几步,便是竹林了。”杜知秋擦擦额上汗水,三人又走了一会儿,果真有一竹林立于山坳。一进竹林,杜知秋仿佛知道该往哪儿走,杜思跟在后,望着杜知秋瘦弱的背影陷入沉思,她虽知路线,却走的极不稳,直至走到两坨高高隆起的土堆前,杜知秋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妹妹不孝、竟不知你葬于何处!十几年来,你躺在这样冷的地方、我却一次都没来见过你!我不孝啊!”杜知秋嘶吼出声,跪着爬到写有杜永秋的墓碑前,她将脸贴在那冷冰冰的石碑上,似乎想用身体来温暖它。 第153章 “段景衡已向我辞去官位,没必要再追究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殿上传来,但周承望离他过远、也实在过低,看不清那人脸上是何样子。“父皇!他虽已辞去官位,却不保证段景衡不会与小人勾结、迫害大周!您怎能放他走呢?”周承望暴躁道,遂又想起一人,“还有杜思,此人虽无官位,知道的却不少……”周承望眼瞳微动,其中闪过几丝狠戾,“不如请来礼部侍郎,将这两人除之为快!”“你已与礼部侍郎关系如此亲密?”周瀚治反问道。“回父皇,儿臣与他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周承望不卑不亢道。周瀚治默了许久,突然叹息一声。“承望,杜永秋曾救过你,杜思是他唯一子嗣,你又何必赶尽杀绝?”“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在心里一直感激杜伯父对儿臣的救命之恩,可大周社稷为重,不得掉以轻心啊!”周承望摊开手,他底气十足,展露出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哎…”“父皇,儿臣还有一问未解。”周承望突然垂眸恭敬道。“你且问吧。”“段修谨身体素来强壮,那日为何却萎靡不振?”周承望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望向坐在高位的周瀚治。“……”“段修谨将我抚养长大,对我恩重如山,即便身患重病、仍不忘保护儿臣,看到他死在儿臣面前,儿臣的心当真痛啊!”周承望笑眯眯地说,周瀚治沉默许久,只见周承望又道,“儿臣见父皇气色不佳,定是今日朝中事务繁忙,让父皇累了,儿臣便不打扰您休息。”周承望直直退出金銮殿,周瀚治坐了许久,头上冕旒珠帘微动,一阵风吹进,他骤然起身,离开金銮殿。殿外,曹正业等人迎来周承望,纷纷行李,却见周承望面色僵硬,甚是不快,几人相互对望,都没有做声。“父皇今日操劳过度,本王想尽孝道、替父皇分担一些,现想请教各位大臣,不知你们有何建议?”众人面面相觑,曹正业率先走出一步道。“臣有提议。”其他人正犹豫着,有几人效仿上前。“臣也有提议。”最后,众人纷纷附和,周承望见此情景,脸上终于展露一抹满意的笑。“其中经过便是如此。”段景衡向杜思解释清楚后,眼中不禁沾染几分抑郁,杜思极为惊骇,原来,段景衡的父亲段修谨一直便知周瀚治的性子,甚至于连最后的死,也心甘情愿。“父亲叫我不要往心里去,这是他的选择,他只希望,我能与这些人脱离关系,今后做我喜欢做的事。”段景衡叹息道。杜思又望向京城方向,远离这是非之地,果然是明智之举。“我终是没向你父亲说清楚……”杜思十分遗憾,段修谨还不知他们的关系。“谁说他不知道。”段景衡隐含笑意的声音响起,杜思讶然抬起头,却见段景衡亮晶晶的眸子。“父亲说,要我与你好好的,既然我已与你承诺长厢厮守,便绝不能负你。”段景衡握住杜思双手,双眼盈满柔情,杜思粲然一笑,眼中也是布满柔情。二人深情相视,窗外繁星映满天际,杜思想,其中定有几颗掉落段景衡眼中,否则他的眼也不会如此明亮。“杜思,往后,我能与你真正在一起了。”他轻轻拥住杜思,仿佛怀中所抱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杜思笑笑,随即问道。“我们要去哪儿?”“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马车装载着杜思与段景衡的美好的意愿绝尘而去,段景衡之父段修谨为周瀚治付出所有,杜永秋又何尝不是?与杜永秋不同,段修谨并无强迫段景衡踏上官路,杜永秋却令杜思陷入一度危机之中,或许,他想杜思的性子不会像自己一样吧。杜思早已代入这个角色,起初,他自愧自己侵占这具身体,随着杜思逐渐涉世,杜永秋与小荷的故事令他为之感叹,杜思成为真正的杜思,帮他完成遗愿,他已分不清自己原来的身份,杜思就是杜思,他自打帮杜永秋起,便不在乎身份了。世间万物交迭,朝代更替,无物能与世长存,大江东去,陈迹消逝,杜思却有幸在这异世当中,紧紧抓住属于自己的姻缘。两人自车中相拥深吻,对此分享重逢后的喜悦,杜思握住段景衡的手,却反被他紧紧扣住,二人十指交缠,不分彼此。杜思睁开眼,掉进段景衡如大海一般宠溺的双眸之中,他不禁凑过头,紧贴段景衡的前额。有他陪伴左右,这世界便不再单调。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下章开始番外,不出意外,会有三章番外杜衡杜雨的结局在番外里第94章 番外(一)待到一切安稳后,杜思从曹正明那里接来李治飞的儿子, 李永逸之前似乎被李治飞嘱咐过什么, 一听杜思的名字, 他立即飞奔过来, 紧紧抱住杜思大腿不肯撒手。“大哥哥,你终于来接我了!”永逸昂起小脸,可怜兮兮的说。“你跑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曹正明黑着脸道。 第155章 “杜思。”段景衡走到他身边,却见杜思一脸凝重,心事重重。“他为我做了那样多的事,我却从未对他道过一声谢。”杜思喉头微动,双眼即刻便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所覆盖,“景衡,我对不起他。”“很多事,不是你能够选择的。”段景衡沉声道。“但我能选择相信他…”杜思眼神黯淡,透露许多茫然,“可我并没有…”下一刻,杜思被一股大力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手抚在杜思发间,无比轻柔,杜思鼻尖尽是属于段景衡的气息,他伸出手,同样环住段景衡的背脊。两人沉默许久,杜思渐渐安下心,方才所产生的不安此刻全然消除,他昂起头,却撞进段景衡极为温柔的眼眸之中,那仿佛要将他溺毙的包容令杜思心动不已,心脏无法抑制的急速跳动,只因眼前之人的关怀太过备至。“你选择相信我。”段景衡轻轻开口,鼻息轻轻掠过杜思头顶,悄无声息,“我很开心。”“若我当时再小心一些,便会永远错过你。”杜思呼吸一滞,差一点、他与最重要的人擦身而过。“但你并没有错过我。”段景衡的手指擦过杜思脸颊,也于杜思心底泛起一阵涟漪。“我会与你永远在一起,在我仅限寿元之中,也只会与你一人长厢厮守。”段景衡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在杜思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该庆幸,自己与段景衡渡过许多难关,都同样保留这份最纯真的感情,它经受重重考验,终使两人走到一起。一段时日过后,几人回到徐州,离隆化越来越近,杜思的心也越来越急,那一天终是到来,当他们踏上属于隆化县的第一寸土地时,杜思放下一切包袱,身心迎来久违的舒畅,不知何时,隆化在他心里已是家的象征,此时此刻,他为自己能再度回到这片土地而诚信喜悦着。走上熟悉的街道,这里的一切都如杜思记忆中那般,即便过了这些年,它依然毫无变化,坚守自己的面貌,其中,杜思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李三与赵四走在一起,似乎在商议什么,刘洱与王七正在街头巡逻,很快,新一轮的人涌上来,人人脸上不变的是那份难得的淳朴。杜思走入隆化大道,只见一座巍峨建筑屹立于眼前,他走入敞开的红色大门,一步步踏上敦实高阶,王法大堂依稀可见,地上青石板依旧洁净如初,仿佛杜思从未离开前便是这副模样,杜思心中重燃起一腔正气,犹如最初见到这座建筑般热血沸腾,那时,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两旁堂役见了杜思,纷纷擦拭双眼,有几人立即去叫其他人过来,沉寂的官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只因杜思归来。于所有人眼中,杜思缓缓牵起段景衡的手,在众人或惊诧或衙役的目光下毅然走进衙门。“杜思回来了,快去看呐!”“我不信,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会想回到这破地方来么?”“你不信、去看看呗!”诸如此类的疑问一路传到花厅,孙捕快与小李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杜思不肯放手,此时,坐在花厅里一位身着浅绿官服的男人闻声抬起头,他起身打开窗,望着那名被围在中间的清俊男子,笑着叹出一句。“终于回来了啊。”作者有话要说:  撑不住了,得去睡觉。还剩两个,明天再接再厉,正好赶在22号前,顺利完成任务,请允许我插腰笑一个~哦哈哈哈第95章 番外(二)杜思与段景衡光速成婚,那一日, 隆化绝大民众前来围观, 甚至于隔壁的霖水县知县都过来凑热闹, 洞房时, 两人相视无言,墨迹了好一会儿,就在段景衡忍不住动手动脚的时候,杜思突然想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景衡。”他抬起头,神情严肃。“……”段景衡动作一顿,眼中柔情退减, 毅然多了几分坚定。“我们…”杜思以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谁在上面?”段景衡视线一凝, 杜思顿时有些虚,不禁后退几步。答案已显而易见了, 只不过杜思心里还抱有一丝小小的希望, 万一他能翻身呢?机会需要自己争取, 放到嘴边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一番内心挣|扎后,杜思不再退缩, 昂起头颅仔细端详那张盛世美颜,段景衡眼睫微垂,双唇轻启,勾起一丝诱人至极的弧度,杜思咽咽口水,刚想扑上去, 却发现自己已被完全笼罩于段景衡黑影下,这、这段景衡的个子略微有些高啊,想要那什么似乎有些困难……杜思这样想着,段景衡又向前逼近一步,这一下,屋内光线被挡了个严实,杜思勉强昂起头颅,才能看清他的脸,此时,杜思心中被握草疯狂刷屏,这已经不是关乎身高的问题了、他真的有把握扑倒段景衡吗?杜思认真思考此举的可能性,可是,他用尽全部力气都不一定能将段景衡按到床|上去,若要用扑的……那与投怀送抱有什么区别??“杜思。”段景衡扬起一抹笑,轻声道,“你方才说了什么话,风太大,为夫没有听清。”杜思刚想解释一番,突然,一只手撑到他脖颈旁,段景衡笑眯眯的脸紧接而来,杜思闭上嘴,毅然摇了摇头。“乖。”段景衡揉揉杜思脑袋,“今日乃你我二人大喜之日,难道你不开心吗?”杜思一愣,脸立即变得通红,他别过头,强装镇定道,“我可高兴得很。”“自进房来,你都未曾对我笑过。”段景衡眉头微蹙,一双明亮黑眸中顿时染上许些无辜。杜思的心犹如三月春水,荡漾的找不着边,他实在抗拒不了段景衡的请求!“咳咳”杜思支吾着,干脆闭上眼豁出去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段景衡眼神闪烁,轻轻地说。“你亲我一下。”杜思猛然睁开眼,震惊的望着他。“亲我一下、我就信你。”段景衡指指自己双唇,“杜思,你不愿意吗?”“这这这…”杜思语无伦次,这段景衡、说话怎么就这么恼人呢!段景衡不再劝扰杜思,只是脸上表露出几丝伤心,他本就生的好看,作出这一番表情更是赏心悦目,杜思脸颊发烫,双眼发直,只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不久,杜思便缴械投降,彻底服软了。 第157章 “嗯。”段景衡扶起杜思,不紧不慢道,“那你就来我的床吧。”杜思:“……”“昨晚,你说要我在上面…”杜思提起昨晚,脸便涨的通红。“为夫答应你的事,便一定会办到,你昨晚、真得在我上面。”段景衡勾起一抹邪笑,似在回味什么。“你这个骗子!”他昨晚是在上面没错,可那个体位把他折腾的够呛!“可是,你昨晚不也很开心吗。”段景衡无辜道。“你闭嘴!”两人亲密的打情骂俏,此时,杜蘅跑到二人面前大声道。“公子!王七昨晚在隆化捡到人了!”杜蘅十分焦急,双眼却有遮不住的惊喜,杜思心底某个可能被逐渐放大,他扶着后腰,立即随杜蘅走到医馆里。“所幸救得及时,不然、这位姑娘就可惜了,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一个大男人竟不懂的怜香惜玉、更何况是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王七站在一位老者前听着他唠叨,杜思赶来后,王七一脸惊喜,遂移开身体,露出床|上那人的面孔。杜思大步上前,内心无比激动,此时,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她一眼望见杜思,立即爬起来。“杜雨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杜蘅哽咽道,杜雨却挠挠头,似在回想什么。“杜姑娘,你不认得大人了吗?”王七激动道。杜雨目光转向杜思,正对上一双布满惊喜的眼,就在几人相重逢这一刻,杜雨眉头微蹙,疑惑道。“你是谁?”众人:“……”“你怎么又失忆了!”王七不可置信道。杜雨脸一板,便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杜思脸上温柔的笑却令她莫名平静下来。“既然你忘记一切,我们便重新开始。”杜思与段景衡相视一笑,冲杜雨伸出手道。“我是杜思。”一段尘封于杜雨心底的记忆冲出重重束缚,却又不肯展露全貌,但她想、自己定是认得这人的,杜雨眨眨眼,轻轻伸手握上杜思。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面把人命搞混好多,然而时间快不够了!啊啊啊啊第96章 番外(三)据闻,我是个二度失忆的人, 我原来的名字叫杜雨, 是一个名叫杜思的男子手下的丫鬟, 一个叫杜蘅的少年如是对我说。我每日都要早起, 为杜思院里的花浇水,这些植株一旦离开水,便会死的很难看,真是脆弱啊。“段景衡,你怎么又到我床上来?”“为夫最近患了梦游症,县里的大夫叫我不要压抑天性, 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滚!!”杜思屋里传来一些动静, 许多粉红色的泡泡从里冒出, 我歪着头望了半天,再擦擦眼、那些泡泡突然不见了, 说不定、我也得了什么病。“杜雨姐姐, 开饭了!”杜蘅跑来将我拉走。“不用管大人吗?”我疑惑道。“咳咳、大人自有段公子照料, 你我无需打扰他们。”杜蘅的脸红了,我虽想不通每早都要吵闹的两人为何感情如此好, 却仍是点点头。膳馆是衙门用早饭的地方,我走进门,许多人都抬起头,一直盯着我看,我没有看回去,跟着杜蘅坐到一张凳子上, 都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我有什么好看的?定是那些人吃饱了撑的。我抬起眼,正巧望到对面的王七,只见他双眼迷茫、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是这个家伙,盯我盯得最厉害,据闻他曾救了我两次,膳馆的翠花常常对我说,王七是个大好人,能吃苦能干活、还能挣钱,对门卖油饼的大娘也总冲我唠叨王七的种种,我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她们总对我说王七做什么?莫名其妙。这时,王七终于回过神,四目相对,我的心突然跳个不停,王七再也没敢看我,他脸涨得通红,一阵手忙脚乱,将筷子弄掉一地。“我去拿干净的!!”王七落荒而逃,竟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哈哈、王七斜着身体跑出去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哎呀妈,笑死我了!”许多人谈论起王七,均是大笑出声,一片嬉闹里,我抬手摸上自己发热的脸颊,嗯、比平常是热了些,我是得病了吗?吃完饭,我立即上街寻医,找到一名大夫后,我将自己这些日奇怪的举止一一如实道来,大夫听了后,却笑得极为诡异,他冲我轻声问道。“杜姑娘,你是见了谁才有如此表现啊?”“……”我犹豫片刻,但杜思说过,做人要诚实,我便实活实说,“是王七。”“唷,原来是王七啊。”大夫笑得灿烂,犹如一株千年老菊含苞待放。他并没有为我开药方,只是嘱咐几句,便叫我回去了。走在街上,我又遇到一人,他生的活泼可爱,也总爱缠着我,听闻,他是贵族后裔,叫做李永逸,此时,这位尊贵的贵族后裔,正淌在河滩里,与一群穿开裆裤的小孩子互相掷泥巴玩。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行为举止端庄,他们也会像李永逸这般玩泥巴吗?我盯着脸上涂满黑泥的李永逸,心里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