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额附在草原吃我的软饭》 林棠:我是不是把眼磕瞎了? “不好了,不好了。” 林棠眯着眼,扬着嘴角正幻想自己博士毕业以后的美好生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喊声传来。 她睁开眼,递过去一瓶水,慢悠悠地问: “怎么啦?小师妹,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喝完水慢慢说。” 小师妹满头是汗,吞吞吐吐地说: “师姐,我刚路过农学院,发现…” 林棠眼神鼓励,小师妹破罐子破摔,闭着眼睛大喊: “我发现师姐你的麦田里来了一群羊,麦苗全被毁了!” 林棠脸上的笑僵住了。 下一秒。 什么年轻人? 什么不要急躁? 全当她刚才在放屁。 林棠把水扔出去,使出洪荒之力边跑边嘶吼: “wtnnd,谁的羊把我的麦田毁了啊?tmd,老娘研究了九年啊!!!” 小师妹捡起水,连忙跟上去。 往常需要走三十分钟的麦地,林棠这次五分钟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了。 她看着面前的麦苗,基本上能死的全都死了。 羊群直接把它们九族都连根拔起了。 林棠怒急攻心,头脑发懵。 她蹲下身子,捡起旁边的石头朝羊砸去。 九年啊, 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啊, 老娘毕不了业了啊啊啊!!! tmd! 谁的缺德羊群不看好。 他也别想毕业了! 林棠狞笑,今晚吃什么她都想好了。 火锅涮羊肉,烤羊腿,羊肉炖萝卜、红烧羊肉、烤羊肉串…… 羊群被砸中后,东逃西窜,林棠紧追其后。 三步,两步,一步。 林棠马上就要看见胜利的曙光。 突然,一只羊直愣愣地朝林棠撞来。 林棠躲避不及,摔倒在地,脑袋撞在石头上。 她头顶金星,意识混沌间,模糊听见小师妹在叫: “师姐,师姐……” ………… 再次有意识时,林棠发现整个世界都黑漆漆的,睁不开眼。 她张开嘴巴想问:“我是不是把眼磕瞎了?” 嘴巴张张合合,没有一点声音。 林棠一阵惶恐。 不会吧? 不会不止摔成瞎子,也成哑巴了吧? 林棠欲哭无泪,竖起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成聋子了? “小主,您可不能哭了,哭多了影响肚子里的小阿哥啊。” 清灵的声音先响起,紧接着是娇弱的哭声: “月华,宫里膳房的人…膳房的人太欺负人了,呜呜呜,他们就会拿这些饭糊弄我。” “小主,许是膳房的人忙,您人美心善,多担待些。” 嗲声嗲气的哭泣声再次响起。 林棠还没从自己没摔成个聋子的惊喜中缓过来,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不对劲。 小主? 宫里膳房? 小主子? 卡拉米的,她不会是穿了吧? 还穿成了一个胚胎? 一瞬间,穿到哪个朝代?是什么身份?能不能有钱有闲有吃喝? 再大胆点,能不能天天都有阳光开朗大男孩日夜伺候她?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满了林棠的脑袋。 想她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本硕博连读九年,男生的手都没见过,一门心思地研究高产小麦,眼瞧着就要解放了。 一群羊来了。 不仅把她的麦苗送走了,把她也送走了。 林棠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从今天起,她最爱吃的就是羊肉了。 排雷: 1、大历史不变,小历史有所改动。(例如:九子夺嫡胤禛胜出、二废太子、康熙生平等等不会改变,但公主们和阿哥们的细微命运会改一些。) 2、女主和亲漠北不变。前期紫禁城收买人心,后期漠北主政一方。(公主和阿哥的序齿都按活下来的算。比如女主是康熙第六女,但是是四公主。) 3、本文慢热,偏日常温馨事业文,微群像,男女双洁。 第1章 郭贵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康熙十八年(1679)五月二十七日,申时。 林棠在听她这世的生母连续哭了二十八天后,终于出生了。 迎接她的不只有接生嬷嬷的巴掌声,还有她生母第二十九天的抽泣。 “恭喜小主,生了个小公主。” 郭常在白着脸,看了眼接生嬷嬷手里的林棠,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月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却是个公主,公主以后可都是要抚蒙的啊,我的命好苦啊…” 月华还没来得及安慰自家主子,林棠就开始嚎啕大哭。 一是嬷嬷的巴掌太疼了。 二是打败魔法的方法就是制造更高的魔法。 林棠的哭声盖过郭常在的抽泣,震得人的耳朵疼。 躺在床上的郭常在愣住了,一时之间倒忘了自己也在哭。 等她缓过神来,月华已经接过林棠,抱着她走出了偏殿。 芳华见月华抱着小公主出来,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见月华对着偏殿扭头,示意她进去。 芳华点头。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打赏递给接生嬷嬷,再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接着熟练地安抚郭常在: “小主,入宫时,福晋说了,刚生完孩子不能哭的,会伤了身子。 伤了身子,小主以后见了万岁爷,也不能生小阿哥了啊。” 郭常在闻言,闭着眼睛把泪眨掉,哽咽道:“芳华啊,我的命好苦啊,嘤嘤嘤…” 芳华先用帕子擦了擦郭常在眼角的泪,又掖了掖床边的被子,确保被褥不进风后,继续开口劝慰: “小主能为万岁爷生下小公主,这样的命顶顶好着呢。 再说了,小主好好休息,养好身子,以后说不定还能生下小阿哥呢。 奴婢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小公主抚蒙的事还早着呢,小主要是日日如此忧心,恐坏了身子啊。” 郭常在听罢,眼眸微闪,像是被芳华的话打动,闭着眼睛休息。 芳华见状把弄脏的褥子收拾好,轻声走出去。 东偏殿外。 林棠作为新生儿,在月华的哄晃中早已进入梦乡。 “姐姐,小主生了小公主,我去乾清宫禀报一声。” 芳华等月华把林棠放在偏殿的软榻上后,轻声说道。 月华点头,又递给芳华一把碎银子。 在这深宫里,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尽管住在翊坤宫的宜嫔娘娘是主子的姐姐,但该给的打点还是不能少。 * 乾清宫外。 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正守在门口。 芳华一路小跑,走到魏珠面前,俯身行礼道: “魏公公,好叫您知道,储秀宫偏殿的郭常在刚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魏珠脸色微霁,“这是好事,你且等着,我现在去殿内禀报万岁爷。” 芳华应下,趁这个间隙肉疼地把手中的散银子递给小公公们。 宫里生活不容易,她们常在年俸就五十两银子。 一年到头来,省吃俭用也存不下几个铜板。 芳华有些担忧地想:要是小公主出生,各宫没能送点值钱的东西回回血,她们下半年只能扎脖子等着饿死了。 乾清宫里。 魏珠一进去余光就瞥到:万岁爷一边拿着上好的御笔批奏折,一边分神看着坐在金丝楠木桌上的太子爷,他正用玛瑙制成的碗勺进膳。 魏珠低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乱看: “启禀万岁爷,储秀宫偏殿来报,郭常在申时诞下小公主。” “朕知道了。”康熙拿笔的动作微滞,接着问道:“朕记得郭常在是宜嫔的妹妹?” 梁九功俯身:“回万岁爷的话,郭常在未进宫前是宜嫔的姐姐,进宫后,算是妹妹。。” 康熙一本一本地翻着奏折,旁边的胤礽想外出玩耍心切,扒拉着碗里的饭吃了一大口。 康熙面露喜色,保成总算是好好吃饭了。 他抬抬手,漫不经心道:“郭络罗氏生育有功,晋为郭贵人,按惯例赏赐。” “嗻,奴才谨遵万岁爷口谕。” 魏珠行完礼,俯身离去。 耳边依稀传来万岁爷轻声哄太子再多吃一些的声音。 “保成,再多吃一点,皇阿玛让梁九功带你去玩。” “皇阿玛,说话……” 魏珠心里感慨,干爹说的果然没错。 太子爷是万岁爷心尖上的尖尖,伺候他可万万不能懈怠了。 * 芳华见魏珠出来,迎面走上去,借着袖子的遮挡,递给他五两银子。 魏珠掂量了掂量,收下了。 “皇上口谕:郭常在生育有功,特晋为郭贵人。” “谢万岁爷恩典。” 芳华大喜,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咚咚咚”的磕头。 贵人一年的年俸可是有100银子的啊。 这下就算不靠小公主的出生收礼,她们也能每道菜多添两片肉了。 储秀宫东偏殿。 林棠再次被她便宜额娘的哭声吵醒,她下意识伸出手摸手机,她想问问某书:妈妈总是哭,作为刚出生的宝宝该怎么办? 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把手握紧,然后松开。 林棠一阵恍惚。 果然人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 在娘胎将近一个月时间,通过她娘的不懈哭泣,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她,林棠,即将于2024年6月毕业的农科院博士生,被一群羊干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清朝,成了康熙的第六个女儿,序齿为四公主。 躺在床上,两眼朦胧地望着她的是她的额娘,康熙后宫地位低下的妃子。 翊坤宫宜嫔娘娘是她额娘的姐姐,她额娘还有个死去多年的丈夫。 没错,你没看错。 通过她娘日夜涕泪,她发现她便宜额娘进宫前竟然是个寡妇。 林棠当时大惊,她以前只知道曹操好人妻,但没听说过康熙也搞这一套啊? 她没忍住在娘胎里抽了抽,把郭常在吓得一夜没敢睡。 “嘤嘤嘤…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只要你能吃苦,你就有吃不完的苦。这才到哪呢?以后会更苦。” 林棠用意识摸了摸耳朵,忍不住在心里回怼。 说实话,任谁在你耳边上午哭死去的前夫;下午哭生活的不顺心,不是饭菜太咸了,就是宫里的奴才们不重视;晚上哭万岁爷怎么不来看她,你能忍住不问候她,那都是你有涵养。 林棠自认为没涵养,从她在娘胎的第四天起,郭常在只要一哭,她就在子宫里手舞足蹈,表示抗议。 她就不信,肚子上一动一动的,郭常在还能继续哭。 事实证明,林棠猜的没错,以往只要她一动,郭常在就吓得愣住了。 月华和芳华会趁这个时候,把人哄上床躺着休息,或者扶着她多出去走动。 现如今,林棠出来了,但她也不怕。 你有魔法,我也有魔法。 她扯着嗓子正准备给郭常在当面上一课,外面传来芳华喜悦的欢声。 “万岁爷口谕:郭常在生育有功,特晋为贵人,赏银一百两,表里二十端。” 一时间,月华、芬华和留在偏殿的小邓公公喜上眉梢。 郭贵人挣扎着虚弱的身子要起来。 林棠闻到了血腥味,怕她逞能,“哇”的一声哭出来。 魏珠站在偏殿门口,忙道:“万岁爷交代,郭贵人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免礼即可。” 郭贵人这才老老实实地躺着。 月华又递给魏珠一个半斤重的荷包,把人送出去。 东偏殿内。 郭贵人边放屁边哽咽地说: “咘~咘~万岁爷不嫌弃我这个未亡人,咘~真真是我的福气啊,咘~~~。” 芳华和芬华等郭贵人放完屁,端来备好的吃食哄劝。 林棠翻了个白眼,握紧小拳头劝自己:有你才是我的福气。 罢了罢了,就当今天是个好日子,她还是别哭了。 等她能跑能跳的时候,每天给便宜额娘找三分地让她翻,林棠就不信,她还能有力气哭。 魏珠前脚刚走,后脚敬事房太监总管苟全就送来了三个小宫女、两个奶嬷嬷、和一个小太监。 除了补给郭贵人的一个小宫女,其余都伺候刚出生的小公主。 康熙登基十八年,算上刚出生的林棠,所出皇子公主共十八位,但活下来的确只有五位阿哥和三位小公主。 因此,苟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宫里那么多太监,敬事房总管这个差事眼红的人也不少。 戌时。 林棠打了个奶嗝,在奶嬷嬷的怀中睡去。 储秀宫的正殿还没有妃嫔居住,芳华带人连夜把东偏殿又打扫了一遍,生怕有什么灰尘呛到小公主。 深夜,永和宫东偏殿。 德贵人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摸着一个红色的肚兜,喃喃问道:“吉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四阿哥还这么小,我就把他送出去了。” 吉祥擦了擦德贵人眼角的泪, “贵人,您也是没法子啊,天下哪个娘不爱自己的孩子。 若是您不将四阿哥送出去,升一升位份,日后就算有了别的孩子,您也不能承欢膝下啊。 再说了,您将四阿哥送给贵妃娘娘养,是送他一份好前程啊。” 立在身侧的吉福见德贵人还是呆愣地流泪,一咬牙,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贵人,奴婢在尚衣监的同乡说,她们正在做您升为嫔的衣饰。” “此事不许再提。” 德贵人眼眸微动,把肚兜放下,声音低沉着说道:“把这件肚兜收起来,以后别拿出来了。明日记得给郭贵人送十两银子,贺她生女。” 吉祥和吉福领命退下。 第2章 贵妃:多大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间,林棠已经在紫禁城待了两年半。 时间的长河也缓缓来到了康熙二十年(1681)十二月二十一日。 这日卯时。 两岁半的林棠跟着额娘郭贵人来到储秀宫正殿,给孝昭仁皇后之妹钮钴禄贵妃请安。 两年多过去了。 当初在嬷嬷怀里吃奶的林棠自认为长成了一个有手有脚的大人。 储秀宫正殿也来了一位身份高贵的娘娘。 除此之外,她失去了一个哥哥,但多了四个弟弟。 尽管她不了解历史,但她了解野史啊。 毕竟,科研压力大,她总要想法子消遣消遣。 像当初火遍长江南北的《嬛嬛传》和《步步传》这两部剧,她可是当做下饭剧来刷到。 还有以清朝为时代背景,五花八门的穿越女主搞事业小说,她也是看过不少的。 什么“孝庄跪子”“九王夺嫡”“熹妃回宫”“木兰秋弥”,林棠虽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事件总归是知道点的。 “肝帝”胤禛养在承乾宫佟佳皇贵妃膝下,如今才两岁半。他最大的对手八阿哥胤禩还是个在延禧宫吃奶的半岁娃娃。 两年多来,由于康熙只给阿哥起名,不给公主起名,且公主的份例对比阿哥少一半等等重男轻女的举措与紫禁城里走到哪磕到哪的等级制度以及她日后抚蒙的命运。 林棠从1岁能说话起,就借着年幼贪玩的形象开始折腾,她要想办法为她日后远嫁蒙古积蓄力量。 毕竟,她从哭包额娘的泪声中,得到一个重要信息:远嫁蒙古的公主都短命且凄苦。 林棠先是忽悠郭贵人,让她同意林棠给自己起名,接着带着东偏殿的人搞发明创造。 第一次,林棠想借以往穿越女主的法子用硝石制冰。 她蹲了三天墙角好不容易收集够硝石,制出来冰,却发现这法子唐朝开始就有了。 林棠愤愤念叨了两天“穿越女主骗人”。 她不甘心。 林棠开始第二次尝试——造擦屁股的纸。 她带着宫女和太监们前前后后忙碌一个月,好不容易造出来了。 但对比内务府送来的上好的擦屁股绸缎,她们造出来的纸发黄稀烂就算了,用它擦屁股不仅要小心伤到菊花,还要防止手上粘到粑粑。 林棠沉默不语。 但事关以后的生死,她绝不放弃。 这次她决定换个方式,先不搞发明了。 她偷偷问芳华,听说过土豆和红薯吗? 芳华一脸懵,林棠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放大微笑,就听到月华说:“小公主说的是洋芋和番薯吗?我进宫前吃过,它们吃多了会放屁。” 林棠笑容一僵,彻底歇了走架空穿越女主路线的心。 但她也没彻底绝望,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开朗乐观。 林棠想了三天,咬牙决定回归老本行,继续研究高产小麦的培育技术。 她正琢磨怎么寻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让贵妃娘娘同意她在储秀宫东偏殿现造一块地。 毕竟,私自损坏宫殿的罪名她担待不起。 想到这,林棠微微抬头看了眼坐在上方的钮钴禄贵妃,曲眉薄唇,钿子头上镶满金花和宝石,身穿明黄色缎绣兰桂齐芳袷氅衣,脚踩绣着大东珠的花盆底。 整个人看起来,既雍容又华贵。 再偏头瞥一眼自家额娘,一字头配两个银簪子,身穿浅色绣花氅衣,看起来除了质朴,还是质朴。 林棠想着出神,耳边传来贵妃不耐烦的声音:“郭贵人,平时里没什么事不用来正殿给本宫请安。” 郭贵人怔忡,眼神朦胧,泪珠要掉不掉地跪在地上道:“贵妃娘娘,是嫔妾做错什么了吗?还请贵妃娘娘明示。” 贵妃眼睛微眯,扫了一眼郭贵人身后的林棠,按耐着脾气道:“你没错,本宫不想被人打扰,是本宫的错,你们回去吧。” 林棠见状,打算起身拉着郭贵人走,但郭贵人犯了轴,偏要贵妃给个另外的答案:“贵妃娘娘没错,是嫔妾的错,嘤嘤嘤…” 林棠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砰”的一声。 上好的青花饮中八仙图杯落地了。 “整日里哭哭哭,本宫这储秀宫多大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本宫顾忌四公主不想说的那么明白,郭贵人,你的身子是整日有恙吗?走到哪哭到哪? 给本宫滚出去,没本宫的允许,你以后不许踏出偏殿半步。” 郭贵人被吓得不敢哭了,愣在原地。 林棠无奈,上前一步跪下,道:“贵妃娘娘,额娘她不是有意的,请您不要怪罪,今日烦扰娘娘了,儿臣以后会好好劝额娘的。” 说完,林棠给贵妃磕了个头,接着起身拉了下跪在地上的郭贵人,娘俩一起回去了。 贵妃娘娘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四公主倒是机灵,可惜她那个额娘郭贵人,真是一言难尽。 罢了罢了,她还是赶紧想办法怀上龙胎,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要紧。 另一边,林棠跟着郭贵人回到偏殿后,郭贵人趴在床榻上放声痛哭。 “都是我的错,我惹了贵妃娘娘厌弃,还连累四公主没法出门,呜…都是我的错…” 林棠:不是,贵妃也没说我不能出门啊。 算了算了,按照她仅有的两次出门经历,出门也没什么好,不仅要给人请安,还得给人跪着磕头。 再说了,整日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一隅虽说不好,但林棠也逐渐习惯了。 毕竟,门一关,她在东偏殿里最大。 两个奶嬷嬷在她两岁时已经退回敬事房了,她的两个宫女麦苗、麦田和小太监苗公公指哪打哪,听话的紧。 林棠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扯了扯郭贵人的袖子:“额娘,没事的,儿臣不怪你。” “哇……”郭贵人哭声更大了。 林棠:……果然她还是不适合安慰人。 看来种地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林棠伸出小手揉揉自己的脑袋,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转身又去了储秀宫正殿。 “贵妃娘娘,儿臣打扰您了……” 林棠话还没说完,贵妃挥手打断:“四公主,如果你是来为你额娘求情的,那就别说了。” “贵妃娘娘,儿臣不是来为额娘求情的,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林棠连忙摇头,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儿臣想,额娘整日悲天悯人,许是平日里太过闲逸,儿臣想求您准许儿臣在东偏殿外造一块地。 一来,可以让儿臣的额娘有事干,不必整日以泪洗面。 二来,儿臣最近很喜欢种地,想种些菜和麦苗,体验下皇阿玛的子民过的日子。 三来,儿臣知道贵妃娘娘是个顶顶漂亮又善良的好人,儿臣也想亲手种些新鲜蔬菜献给娘娘。 贵妃娘娘放心,儿臣已经存了二百两银子,造地的钱都由儿臣来出,地也不用太大,长一丈(10尺),宽三尺(一尺大概0.33米)就可以,还请贵妃娘娘恩准。” 林棠边说边用手举着自己两年来存下的月俸。 贵妃娘娘听完一愣,随后又好笑地摇摇头:这孩子才两岁,可真是聪慧的让她眼馋。 “起来吧,本宫答应你了。” 贵妃摘掉手上的护甲,示意林棠上前一步:“你叫林棠,林林风轻,海棠月淡,倒是不错。这是你额娘给你取的名字?” 林棠面露羞赧,她在现代虽即将博士毕业,但也没有像贵妃娘娘这样出口即是诗。 贵妃娘娘不愧是清朝开国五大臣之一钮钴禄·额亦都的孙女,要气派有气派,有文化有文化。 哪像她,奈何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林棠不好说是自己以前的名字, 她红着脸道:“是,额娘曾经遇见过林子里的海棠花,很是喜欢,就作了儿臣的名字。” 贵妃闻言先是怔住,随后放声笑道:“那你的名字起的还真是…,罢了罢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造地的事本宫替你办了,你且回去等着吧。” 林棠扬起不要钱的笑容,朗声道:“儿臣多谢额娘,额娘放心,儿臣定早日让您吃上儿臣种的菜。” 贵妃摆摆手,示意林棠回去吧。 次日。 许是因林棠逗得贵妃娘娘爽朗大笑,储秀宫正殿的太监总管郑洋一大早就来造地了。 林棠也不似往日那般赖床,麻溜地起来,胡乱扒了两口带着腥气的蛋羹,就跟着郑洋公公一起监工了。 “先把这围起来,再把这片的砖撬开,土撒上去,平整平整……” “郑公公,不能平整的太硬了,不然种不活菜的。 还有,郑公公,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找一些蚯蚓来放进去。 另外,郑公公……” “哎呦,都小心些,别碰到四公主了。四公主,您往这边站一些,免得伤到您。” 郑洋快步走到林棠身前,防止撬砖的时候伤到四公主。 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公主。 郑洋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很愿意护她几分。 林棠扯着郑洋的袖子往边上走了走,把自己的要求通通告诉郑洋。 郑洋办得到办不到再说,反正林棠习惯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每件事的好结果。 俗称:脸皮厚,吃个够。 郑洋也不管能不能办到,他的处事规则是,主子说什么,做奴才的先答应了再说。 对他们来说,晚让主子失望一天,说不定就能多活一天。 这一天一天的攒着,万一能活到老呢? 于是,一主一仆你说我应,相谈甚欢。 第3章 贵妃:你去问问林棠是在种秽物吗? 巳时三刻。 郑洋给林棠留下尚未平整的土地,记牢她的要求,领着太监们走了。 林棠眼珠一转,拿出娇蛮跋扈的公主姿态,大声道: “月华,本公主饿了,你带着芳华和芬华去御膳房要膳食,本公主要吃肉丝烫饭、鸭丝面片、香蕈鸡肉馅饺子、八宝鸭子、葱椒羊肉和豆豉炒豆腐。 本公主还要你亲自看着他们做,免得他们糊弄本公主。” 月华愣住了,小公主长这么大,除了活泼爱玩,还是第一次说想吃什么。 是的,林棠以前的那些折腾在月华她们看来,就是活泼爱玩。 毕竟,谁小时候没有过异想天开的想法? 月华小时候还想过自己以后成为大地主呢?这不现在还只是个宫女。 月华不忍心拒绝林棠。 她去东偏殿跟郭贵人禀报后,带着银子去膳房了。 林棠等人走远,继续蛮横道:“麦苗、麦田,你们带着星华去御花园摘花,本公主今日想看花。 小邓子、小苗子你们两去抬水,本公主种地要浇水。” 麦苗闻言,犹豫道:“奴婢们和邓公公、苗公公都出去了,公主若是有什么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棠打断了,“本公主怎么说,你怎么做,不许质疑本公主。” 笑话,不把人都支出去,她怎么能让她额娘种地呢? 她可是老母猪戴胸罩,有一套还有一套呢。 麦苗不敢再说话,拿着花篮去御花园找花了。 紫禁城的十二月底冷风呼啸,这个季节别说花了,连根草毛都难见到。 林棠笃定她们找不到花,不会轻易回来。 她也不是什么刁蛮公主,等她做成想做的事,就叫她们回来用膳。 “额娘,额娘,您以前老说自己在宫外跟着您的前夫,嗯,儿臣就叫他前夫阿玛吧,您跟着他男耕女织好不快活。 于是,儿臣求了贵妃娘娘,在院子外面造了一块地,儿臣帮…看着您耕地如何?” 郭贵人坐在梳妆镜前,脸颊划过泪珠,她希冀地问道:“额娘真的可以去种地吗?” 林棠废话不多说,直接递给郭贵人一把锄头,拉着她就走。 郭贵人踩着花盆底猛地起身,差点摔倒在地。 林棠见状提议:“额娘,您看儿臣穿的凤头履,蹦蹦跳跳都不容易摔。您也换上吧?” 郭贵人若有所思,这好像是宫女穿的鞋? 林棠才不管什么宫女不宫女的,只要能让她觉得舒服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她把鞋放在郭贵人面前,静静地等着她把花盆底脱掉,穿上凤头履。 东偏殿外。 小邓子和小苗子正一桶一桶地往新送来的缸里灌水。 他们看见四公主和郭贵人拿着锄头出来,想去接过。 林棠摆了摆小胳膊,示意他们继续抬水。 “咚,咚,咚~” 郭贵人在林棠的观看下锄了人生中的前三次地,地上也多了三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林棠怕郭贵人嫌累哭着不干了,她在旁边挥动着小拳头喊道: “额娘,您真棒,您好厉害啊,儿臣长大以后也要向额娘学习。” “额娘,额娘,您是林棠的榜样,林棠最喜欢您啦~” “额娘,额娘,额娘,您最厉害了…” 林棠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不停地吹着彩虹屁。 郭贵人锄了三下就想哭,她不想干了。 但瞧着旁边的林棠清澈信任的眼神和挥动的小拳,以及林棠嘴里的“额娘额娘,您最棒了”,郭贵人止住眼泪,咬牙继续翻地。 一刻钟后。 长一丈宽三尺的地被郭贵人翻过遍了。 许是因为出了汗,郭贵人没再流泪,她一脸生无可恋,哆嗦着腿,手扶着腰往东偏殿里走去。 哭也是需要力气的。 郭贵人觉得自己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棠跟在后面偷笑。 果然,只要有事干,她额娘就不会悲天忧人。 郭贵人:你确定我不是累的? 恰巧,月华带着膳食回来了。 林棠去拉软榻上的郭贵人,“额娘,额娘,儿臣让月华去膳房带回了您最爱吃的香蕈鸡肉馅饺子,您起来吃点再睡。” 郭贵人在被褥里动了下,没吭声。 林棠示意月华端碗饺子进来,喂给郭贵人。 她转身出去,让芳华去御花园叫麦苗她们回来用膳。 林棠先把自己吃的东西弄出来,剩下的让芬华她们分食。 申时。 林棠摸了下胖鼓鼓的肚子从榻上挣扎着起来,她还要带小邓子和小苗子堆肥呢。 她双手背在后面,朝偏殿另一侧走去。 “额娘,起来了,儿臣想要您帮忙沤肥,您一定可以吧,儿臣就知道您最棒了。” 躺在软榻上的郭贵人面如土色,欲哭无泪地挣扎起身。 嗯,她最棒,她要给四公主做个好榜样。 但她还是很想哭,嘤嘤嘤,算了,还是先省点力气吧。 林棠先领着郭贵人和邓公公他们在新造的土地旁边挖了个六尺深的大坑,接着把郑洋午时送来的鸡鸭粪便、枯树叶、烂草根和吃剩下的动物骨头都堆进去,最后再洒点水,盖上一层树叶,静静等待三个月就好了。 这是林棠以前偶尔听到的改善土壤质地最简单的堆肥方式,也是她博士论文里提到过的一个小实验。 郭贵人等所有的事都做完后,马不停蹄地离开现场。 实在是太臭了。 整个东偏殿到处飘着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 阴沉的天气让这股臭味显得更加刺鼻。 林棠摸摸鼻子,她以前是在阳光明媚的天气做的实验,味道倒是没这么大。 难道阴天能让臭味更加刺鼻? 林棠若有所思。 风一吹,储秀宫正殿的钮钴禄贵妃闻到了一股屎味。 她皱着眉头,捂着鼻子问:“如意,关窗。郑洋,你去问问四公主到底是在种地?还是在种秽物?” 郑洋低头,回禀:“娘娘,奴才巳时听四公主说要沤肥改善土质,许是法子有些臭气熏天。” 贵妃眉头微微舒展,手帕也逐渐从鼻子上滑落。 不行! 还是受不了。 钮钴禄贵妃她长这么大,没闻过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 “如意,你跟本宫去承乾宫佟佳姐姐那散散心。 如心,你留下带人把储秀宫上上下下重新打扫一遍,本宫回来的时候不希望再闻到这股味道。 郑洋,你去问问四公主,以后这种时候还有吗? 要是有,让她想办法给本宫解决了,本宫不想有第二次。” 众人领命,各司其职。 第4章 林棠:读书二十年,穿来是文盲 郑洋协助如心把储秀宫正殿打扫过后,跟她一起前往东偏殿。 林棠此时正坐在门口挑种子。 郑洋送来的种子良莠不齐,虽说好的种子不一定能出苗,但太瘪的一定出不了苗。 林棠挑挑拣拣,也就捡出来一小碗比较饱满的种子。 她正想找郑洋再要点呢,郑洋就到了。 “奴才给四公主请安,四公主吉祥。” “起来吧,你们这是?” 林棠抬抬手,看向二人身后的宫女。 “回四公主的话,贵妃娘娘有令,命奴婢带人把储秀宫上上下下打扫一遍。” 林棠抬头望天,太阳都快落了,还要打扫吗? 许是看出林棠的疑惑,郑洋道:“四公主,贵妃娘娘让奴才问您,今日的臭气日后还会有吗?若有,让您想办法解决,贵妃娘娘不想再闻到了。” 林棠恍然大悟,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臭气肯定是会有的。 尤其是肥料堆成撒在地里的那天,一定会比今天还臭。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她现在把东西拉出去不堆了,也会让臭气冲天。 倒不如…… 林棠敛了敛神色,满脸认真地说道:“郑公公,你放心地禀告贵妃娘娘,就说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闻到臭味了。” 大不了起肥的时间选在三个月后的十五,那天贵妃娘娘要去慈宁宫给老祖宗,也就是孝庄太皇太后请安啊。 想到这,林棠突然发现自己来清宫两年多,还没见过这位清朝史上备受尊敬的女性。 郑洋看林棠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也就信了她的话。 “谢四公主,等贵妃娘娘回宫,奴才一定会如实禀报。” 林棠一乐,如实禀报就好。 她拉过郑洋,问道:“郑公公,我之前让你帮我找的人怎么样了啊?” 郑洋蹲着身子,回道:“四公主,没有皇上的命令,找个种地的百姓带进来是万万不行的。 但奴才打听到,内务府有个刚进来的小太监,他家以前南阳府种地,后来辗转流落到北京。为了养活家人,他托人把自己卖到了内务府。 四公主要是觉得可以,明天奴才就把他带过来让您问话。” 林棠还以为这事要吹了,谁知道有反转。 她有些肉疼地递给郑洋二十两银子,这是她两个月的月俸了。 “多谢郑公公,这二十两银子是我赏你的,你且收下,明日把那人带来让我瞧瞧。另外,你再找点种子来,今日送来的种子有很多不能用。” “奴才遵命。”郑洋点头应了下来。 恰巧如心带着宫女们把宫殿打扫完了,郑洋怕四公主再提出什么不好办的要求,就顺势跟她们一起回正殿了。 林棠让麦苗拿来纸笔,她打算在上面写写下一步的计划。 但她猛然发现,她不仅握不紧毛笔,也不认识清朝的汉字。 更别说满语了。 卡拉米的。 林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世还没有老师教她认字写字。 “读书二十年,穿来是文盲。” 林棠叹了一口气,既然写不成了,那就靠脑子吧。 她二十七、八岁的脑子,用了好多年了,还是挺好用的。 小麦有两季,分为冬小麦和春小麦。 冬小麦主要分布在黄淮地区以及华北平原,播种在秋季,次年五、六月份成熟。 春小麦主要分布在黑吉辽三省,播种在三、四月份,成熟于八、九月份。 紫禁城位于华北平原,所以一般来讲,是种冬小麦。 现在播种肯定来不及了,而且按照以往的天气,紫禁城的雪就要来了。 但林棠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在室内育苗? 如果育出来的苗长的还不错的话,或许可以种出来,等来年的夏天收小麦。 想好了就干,这是林棠的第二个优点。 她当下就吩咐麦苗和麦田找出几个瓷罐,装上带有蚯蚓的土,又撒上一层鸡粪,放在屋檐下养墒。 再过几日,她就可以往里面撒种子。 麦苗要育,菜苗也要育,她还盼着种好了菜去贵妃那卖乖呢。 林棠吩咐小田子把挑好的种子分类放好。 没等她再想想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月华来了。 “四公主,已经戌时了,您该睡觉了。” 哦,对。 她该睡觉了。 来紫禁城两年多,林棠每晚睡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碎碎念。 试问21世纪哪个年轻人晚上七点上床睡觉,早上五点起来给人请安啊?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她好想她的手机,好想半夜的可乐炸鸡汉堡薯条,还有螺蛳粉、泡面和深夜火锅。 林棠越想越激动,口水咽了又咽。 她决定了。 等她再大一些,一定要想办法磨出来个小厨房,专门供她解馋。 眨眼之间,林棠又经历了三次早睡早起。 这天辰时,林棠翻了翻瓷罐里的土壤,确定没问题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撒种子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研究高产麦种的路上。 这次,她做好了研究十八年的打算。 毕竟,她前两日了解到,这大清王朝的麦种产量竟然只有250斤。 要知道,她在现代第一轮研究的种子亩产也能达到800斤啊。 更别说经过九年的杂交,亩产早已突破了千斤大关。 “芳华,你把最左边和最右边的瓷罐放在一起,中间的往旁边放放。 麦苗和麦田,你们俩每隔三日往瓷罐里洒点水,不要太多,薄薄的一层就可以了。 小邓子和小苗子,你们两以后每日巳时把它们从耳房搬出来,未时搬进去。都听明白了吗?” “回公主的话,奴才听明白了。” “好,等粮食丰收,我重重有赏!” 林棠说完,转身朝郭贵人的寝殿走去。 昨日,林棠从郑洋那里搞到几本农书,她拿着农书在郭贵人面前眼巴巴地说: “儿臣不识字,额娘一定认得那些字,额娘也一定能给儿臣讲。” 郭贵人到底有些心疼孩子,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林棠此时正是去听郭贵人讲农书,顺便学习认字。 “林棠,你来,额娘准备好了。” 郭贵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软榻上,示意林棠快些。 林棠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去坐好。 “额娘开始了啊。” “好,额娘真棒!” “农作物生产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切不可拔苗揠长…………” “林棠,第一个字是农作物的农,第二个字是农作物的作,第三个字是农作物的物,你记住了吗?” 林棠:……好好好。 “额娘,儿臣知道了。谢谢额娘,额娘真厉害。” 郭贵人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林棠的视线,但林棠还是从郭贵人的眉眼里看见了笑意。 这一次不是泪水,是笑意啊!e=(′o`*))) 林棠很开心。 “额娘,您笑起来很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啊。” “这个字叫……对,这个字叫字。” 郭贵人第一次听到直白的夸赞,有些语无伦次。 林棠听到后,捂着嘴巴偷偷笑。 郭贵人嗔怒道:“你竟敢取笑你额娘,你,你……” 话还没说完,郭贵人也跟着林棠笑了起来。 第5章 康熙:把储秀宫封了吧 “公主,您快来看,这个瓷罐里的麦苗也长出来了。” 林棠闻言,快步走过去。 “呀,还真是出苗了。” 林棠看着瓷罐里拇指大小的小绿苗,当场表示:“近日大家都辛苦了,我掏出银子买两盘肉,给你们加餐!” “奴才们谢公主赏。” 林棠又嘱咐道:“小邓子、小苗子,你们日后搬瓷罐的时候,小心别碰到麦苗。 麦苗、麦田,浇水的时候注意不要把水直接洒在叶子上。” “奴才遵命。” 林棠见众人忙碌起来,她也蹦蹦跳跳地去找郭贵人了。 自从林棠每日都给郭贵人安排事情做以后,郭贵人已经很久没再哭哭啼啼了。 不得不说,人还是更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 对郭贵人而言,有血缘关系的夸奖效果更好。 她现在满门的心思都放在做林棠嘴上说的“最棒的人”和“林棠学习的榜样”上。 林棠半点不心虚,她该夸继续夸,该用崇拜信任的眼神继续用。 转眼间,时间缓缓来到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初。 林棠最近发现瓷罐里的麦苗叶子有些发黄,她推测可能是土壤养分不足。 她当即决定先往其中一个瓷罐里追加肥料。 但也许是肥料加的太多了,麦苗没活几天天就全发黄死了。 林棠让识字的麦田单独找纸记下,什么时辰加的肥,加了多少肥,麦苗的变化以及几日后全枯死。 剩下另一瓷罐的麦苗,林棠换了个瓷罐养。 只要能活过二月中旬,她就敢把麦苗栽到地里。 但可惜的是,这些麦苗全部枯死在二月初十。 林棠照旧让麦田记上。 她蹲在地上,盯着面前依旧绿油油的蔬菜苗反思,到底哪出了问题? 麦苗需要的养分比蔬菜多,这点她最开始注意到了啊。 她特意往种麦苗的瓷罐里施了两遍肥料。 难道还不够吗? 还有第二个瓷罐里的麦苗,明明刚换地方的时候活的好好的,怎么短短三天就全死了? 难道猛然换了地方,不适应吗? 林棠大脑飞快运转,双手无意识地扒拉瓷罐里的麦苗。 要是有台精密的仪器就好了,有了它,就能检测土质是不是有问题? 要是有严格控制光照的实验室,有了它,就能做精细的育苗对照分析了。 林棠不切实际地想着。 等等! 林棠猛地拍了拍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 土质? 一定是土质。 林棠摸了摸瓷罐里的泥土,有点粘手。 她起身,望着紫禁城红墙上落下的厚厚积雪,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重新投个胎,脑子也不好使了? 刚从硬化的路面下挖出来的土,偏硬,墒情不够,也没有肥力。 她又猛然施加了过量的肥料,直接把麦苗烧死了。 嗳,麦苗能长到二月初已经够给面子了。 林棠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后,快速算了算时间,再过二十天就三月了。 三月是东北地播种春小麦的季节。 林棠决定再试一试种春小麦。 成功了最好,不成功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林棠转身,打算回去躺着等三月的到来。 余光扫到麦田和小邓子,他们耷拉着脑袋,显得垂头丧气。 林棠好笑地摇摇头,她这个主子还没怎么伤心呢,但她也能理解。 毕竟,麦田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麦苗今日第几天了,该不该浇水了? 小邓子更是随时留意时间,生怕搬出来晚了麦苗晒不够太阳,搬回去晚了又冻着麦苗。 林棠站在门槛上,装作无意间吩咐道:“麦田、小邓子,你们俩把枯死的麦苗扔进地里吧,这样它们就能保佑咱们以后能种出来小麦。 麦苗、小苗子,你们再多准备些瓷罐,等三月来了,我给你们每人一把小麦,谁种的最好,赏她十两银子。 月华,你跟额娘说,我今日有些乏了,先回去睡了。” 众人领命退下。 林棠爬到软榻上,盖起被子睡觉。 丑时三刻。 林棠浑身发烫,她挣扎着想起身叫麦田和麦苗,但头疼难忍且全身乏力。 她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想握紧被子制造出声音,又因用力过猛,昏过去了。 (/_\) “嘤嘤嘤,我的命好苦啊,前夫早亡,万岁爷不待见,现在就连…就连唯一的女儿也染上了天花……” “呜呜呜,大概她说的是真的吧,都是我命不好,谁跟我走得近,谁就倒霉。 是我害死了前夫,是我害得四公主染上天花,是我,都是我不好……” 林棠的脑子朦朦胧胧恢复意识,耳边传来熟悉的哭声,它不自觉的回怼: “什么命苦?命苦还能在这哭哭啼啼?什么你命不好?难道死了丈夫的女人,命都不好吗? 天花?我染上天花也怪你?野史不是说,这是因为康熙祖上姑侄同夫造成的遗传病吗? 又开始整天嘤嘤嘤了是吧?你且等着,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治你。” 林棠怼完,模模糊糊又陷入昏迷。 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得了康熙得过的天花。 虽说在清朝天花死亡率很高,但林棠潜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能熬过去,活下来。 乾清宫。 “梁九功,你派人把贵妃接到咸福宫。” 康熙刚从慈宁宫给孝庄太皇太后请安回来,他摸着手上的佛珠,吩咐道:“再把储秀宫封了吧,膳食和四公主的药放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取。” “奴才遵旨。” 慈宁宫。 孝庄太皇太后坐在塌上,对一旁的苏麻喇姑道:“长生天保佑,哀家的重孙女小四度过此劫。 苏麻喇姑,去把哀家抄的佛经烧两卷给佛祖吧,请西天如来佛也保佑保佑她。” “是。” ??? 翊坤宫。 “娘娘,储秀宫封了。” 宜妃摸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不紧不慢地问道:“能打听到里面什么情况吗?” “回娘娘的话,奴才只瞧见万岁爷身边的魏公公带人去封了储秀宫,听说饭菜都放门口,等里面的人取。” “本宫知道了,等皇上的人走后,你派人把皇上之前赏本宫的人参送过去,下去吧。” “奴才告退。” 许是因为有孕,宜妃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想她此时被封在储秀宫的“妹妹”——郭贵人。 从幼时起,她们便一起长大,彼此间互相诉说心事。 等她们十二、三岁时,皇上下旨选秀。 满洲镶黄旗郭络罗家族给了她们优渥的成长条件,同时也给了她们不可推卸的家族责任。 但郭络罗贵人,当时还是她的姐姐,早已心有所属,不愿进宫。 宜妃出于对姐姐的亲情,说服阿玛让姐姐嫁人,她来担起郭络罗氏的荣耀。 家族同意了。 郭贵人如愿以偿嫁给了喜欢的人。 宜妃也在十七岁那年进了宫。 可好景不长,郭贵人的丈夫死了。 郭贵人整日在家哭哭啼啼,阿玛无奈,传信于她。 她求了皇上让姐姐进宫,本意是想劝劝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谁知郭贵人进宫不到两个时辰,竟被康熙当成她宠幸了。 如此一来,郭贵人只能留在后宫,成了她的“妹妹”。 宜妃没怪郭贵人爬上龙床,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少一个她根本不在乎。 她生气的是跟郭贵人说话,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加,她永远都在嘤嘤地哭。 宜妃也曾让阿玛调查过,郭贵人是不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刺激? 但阿玛传信说什么也没有。 这就让宜妃很是气愤。 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哭哭哭,真是谁看见了谁觉得晦气。 自那时起,宜妃就歇了劝郭贵人的心,她反过来不停劝自己:放下帮人情节,尊重她姐命运。 话虽如此,但每每想到郭贵人,宜妃还是忍不住面露愠色,要劝慰自己好一会儿。 不过这次没等她劝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宜妃的脸色立马阴转晴,轻声细语地说道: “小阿哥乖、小公主乖,再多段时间,就能见到皇阿玛和额娘了。” 永和宫。 “娘娘,储秀宫封了。” 德妃娘娘抱着刚过完两岁生辰的胤祚,道:“吉祥,吩咐永和宫的人近日不许去储秀宫附近,谁要是把天花带回来传给六阿哥,本宫饶不了她。” 吉祥附身应下来,她面露豫色地问:“娘娘,四阿哥那里,要不要派人说一声?” 德妃抱着胤祚的手紧了紧,她正想说什么,怀里的胤祚突然开始大哭。 德妃松开手,跟着走路一摇一摆的胤祚进屋了。 吉祥见状,便退下了。 第6章 林棠:郭贵人是抑郁症啊 且不论东西十二宫,各宫反应如何,储秀宫东偏殿里。 林棠醒了,但又没完全醒。 她睁不开眼,只能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在往她的嘴里喂粥水。 好像还有水落在她的脸上了。 她竖起耳朵去听,郭贵人在哭。 这次她哭诉着说,皇上把贵妃娘娘接走,又把储秀宫封了。 皇上一定是放弃她们了。 林棠眉头紧蹙,她虽没怎么听说过天花,但三年疫病她经历过啊。 像疫病那样的病毒,传染性极强,眨眼间就能通过飞沫传染给一群人。 如果天花与疫病类似的话,康熙封了储秀宫没错啊。 储秀宫东偏殿所有的人都感染了不要紧,慈宁宫的老祖宗,东西十二宫那么多人如果都被传染了,那康熙克妻的名声估计会更可信了。 更何况,她还听到,有位太医跟她们一起被封在储秀宫,饭菜照常供应。 林棠睫毛微动,她感觉脸上长了很多脓包,有点痒,很想抓。 但她没有力气,也不敢去抓。 她怕后世像说康熙康麻子一样,说她是“麻子公主”。 林棠嘴巴动了动,发现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配合地把粥水都喝下,接着在郭贵人发现她醒了,想要跟她说话时,又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储秀宫外的人都在等什么时候传出四公主的死讯,毕竟大家心照不宣的是皇上的子女容易夭折。 而且,得了天花还好了的人,她们只听说过当今皇上,像先帝爷不就是因为没熬过去,才早登的极乐。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谁说了谁就要更早登极乐了。 东偏殿内。 林棠苏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她最初只当自己是回光返照,每日惴惴不安,吓得半死。 她躺在床上,整日整夜地琢磨自己的遗言该怎么交代? 是说康熙的子孙有个叫慈禧的太后,把大清国的家底败完了? 还是说胤禛你这个老四,为了皇位放弃了心爱的女人,早晚会被女人反过来干掉? 但当她脸上的脓包逐渐结疤脱落,力气也开始恢复的时候,林棠知道自己熬过了这一劫。 她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 凭心而论,她想回到21世纪,想博士毕业,想奔赴即将开始的美好人生。 她不想再跪来跪去,没有半点人权。 但她不敢赌。 万一死了,就死了呢? 在这紫禁城里,林棠极其没有安全感。 她只有一个哭包额娘,一个重男轻女皇阿玛,还有一个即将抚蒙的命运。 所以,她之前厚着脸皮使劲折腾。 林棠盼望自己能折腾出对清朝、对康熙有用的东西,这样她可以赋予自己价值。 有了价值,她就能跟康熙提要求。 要小厨房、要出宫、要银子。 她或许也可以不用今天给这个妃下跪,明天给那个妃下跪。 也不用长嘴闭嘴儿臣这,儿臣那了。 tnnd! 什么儿? 儿个屁啊!老子是女的。 什么臣? 臣个头啊!老子又不当官。 e=(′o`*)))! 林棠靠坐在软榻上,长叹一口气,劝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活吧,谁也活不过我!” 郭贵人瞧见林棠坐起来了,温声劝道:“林棠,你才好一些,还是躺着休息吧…” “躺了好几天了,坐会儿。” 林棠摇摇头,“额娘,您来,陪儿臣说说话。” “好。” 郭贵人上前把被角掖了掖,问道:“林棠,你想说什么?” 林棠示意郭贵人坐下,开口道:“额娘,这次儿臣得了天花,很感激您的照顾。” 郭贵人泪眼婆娑,想说些什么。 林棠没给她机会,继续说:“儿臣知道您过去的种种不易,但您现在有儿臣了,儿臣答应您,以后会照顾好您。” “林棠,额娘是不是很没用?” 郭贵人拿起帕子擦眼泪,边哭边说:“额娘位份低,连累你跟着我受苦。额娘知道,您不喜欢额娘哭,但额娘忍不住啊。” 林棠挑眉,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郭贵人她该不会是抑郁症吧? 她试探性地问:“额娘平日可会觉得困乏无力,情绪低沉?” 郭贵人拧了拧帕子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what fa? 林棠再次心梗。 平日里,她见郭贵人没事的时候总是躺在床榻上暗自垂泪,还以为她只是像年轻人一样爱睡懒觉。 只不过比年轻人多了一项爱好——爱哭而已。 如今发现她额娘可能是抑郁症,这可怎么办呢? 林棠满脑门子的问号,她不像穿越女主那样,有一个学医的朋友,她身边都是研究怎么种地的啊? 而且,大家研究领域不同,基本上很少有交流啊! 屋漏就算了,还下雨了。 林棠满肚子脏话,她真的很想讲一讲。 她不知道该怎么治疗抑郁症,她只能尽量顺着郭贵人。 林棠定睛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郭贵人,昧着良心安慰道:“额娘,儿臣没有不喜欢您哭,儿臣觉得您哭的…哭的很好听。” 郭贵人眼睛亮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哭的比较好听,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她呢? 林棠心如死灰,闭着眼睛道:“额娘,儿臣爱听…爱听您哭,您以后想哭可以来找儿臣。” 郭贵人点点头,一秒都没犹豫地应下来了。 林棠:……一种植物! 她也想哭了。 罢了,自己选的路,跪也得跪完。 就当是报答郭贵人的生恩以及在众人都对她躲避不及时,郭贵人依旧坚持留下照顾她的恩情吧。 林棠示意麦苗送走郭贵人,接着把靠枕收起来,往下坐了坐,平躺在床榻上睡觉。 眼睛一闭一睁,几日又过去了。 林棠脸上的脓包全部结疤脱落,太医把脉过后也道:“四公主福大命大,已经痊愈了。” 梁九功把消息禀告给康熙时,康熙动作微滞,他震惊地问:“真好了啊?” 梁九功点头。 “倒是个有福的孩子。”康熙感慨道。 毕竟,清朝历经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以及康熙四个朝代,患上天花的人不少,但熬过去的稀少。 林棠哪怕是个小透明,那也是康熙的女儿,她病愈了,康熙还是很高兴的。 因此,他语气欢快地吩咐:“梁九功,朕的女儿患天花后病愈,属有福之人,着内务府按阿哥等级办宴席庆祝。” “奴才遵旨。” 梁九功低头继续问道:“贵妃娘娘那?” “贵妃呢…” 康熙顿了顿,到:“梁九功,你明天亲自带人把贵妃送回储秀宫,顺便替朕看看四公主脸上是否留有痕?” “嗻。” 储秀宫要解封了。 林棠披着白底绣红梅氅衣站在储秀宫里。 储秀宫正殿大门缓缓打开的一瞬,林棠恍惚回到了疫病刚解封那年。 “奴才给四公主请安,四公主吉祥。” 内务府太监们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紧了紧披肩,道:“都起来吧,本公主大病初愈。麦田,看赏吧。” 天花没能让老天爷带走她,那就是让她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从今日起,林棠决定把自己真正当成康熙的第六个女儿——爱新觉罗·林棠了。 至于21世纪,就当那是她的前世。 她会用在那里学到的东西,不着痕迹地融入这个时代。 对,是融入,不是改变。 君不见《步步传》里的女主想要改变历史,结果却推进了历史,又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更何况,林棠自认一直待在学校里的她虽说能把《嬛嬛传》倒背如流,但她还是斗不过宫里的人精。 毕竟,人家是实践,她是理论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研制出高产杂交小麦,靠它抱上康熙的大腿,再找个品行优良的蒙古贵族,多要点嫁妆嫁过去策马奔腾。 不过,林棠着实没想到康熙竟然要为她办席。 她暗自庆幸,幸好熬过来了。 不过可真是吃席了。 林棠望着魏珠走远的背影,脑子里不断回放他刚说的话。 “皇上口谕:四公主大病初愈,着内务府按阿哥等级于三月二十办宴庆祝。” 林棠内心:皇阿玛,咱商量商量,能不能再来点实在的?给我打点钱。 郭贵人在林棠耳边喜极而泣,“林棠,我就知道,你皇阿玛没放弃我们。 你且放心,这次宴席,额娘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不是?额娘,上次是谁在我的耳边说,皇上放弃我们了。”林棠碎碎念。 “你难道不知道,额娘今天一个想法,明天又一个想法吗?” 郭贵人理直气壮,自从林棠说她喜欢听郭贵人哭之后,郭贵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好好好,好的很啊。” 林棠看东偏殿的人都满脸喜色,她也忍不住开心起来了。 这次宴席来的刚刚好,既为她大病初愈增添了几分喜色,又给了她一个正式了解康熙后宫的机会。 等等! 林棠突然想什么? 三月二十? 今日三月十四了,还有六天办宴席。 她的肥料快堆四个月了。 春小麦也该播种了。 林棠当即拍板,趁着贵妃还没搬回来,连夜把肥料撒在地里。 她扭头看郭贵人,“额娘,春天到了,儿臣的地要再翻翻了,儿臣不信小邓子他们,只信额娘。额娘能帮儿臣连夜翻翻地吗?” 郭贵人含泪点头。 林棠转身接着道:“小邓子、小田子,你们把堆好的肥撒在地里。 麦田麦苗,你们把上次剩下的种子再挑挑,只留饱满的。 月华、芳华、芬华、星华,你们四个先去睡觉,等他们忙完,你们起来把储秀宫打扫打扫。” “奴才遵命。” 月华带着众人下去各忙各的,郭贵人问林棠:“林棠,额娘去翻地,你干什么啊?” 林棠不假思索地回答:“额娘,我还是个孩子,当然要去睡觉了啊。” “好好好。” 郭贵人转身走了。 林棠也不介意,她爬到床上,盖好被子就去找周公了。 第7章 宴席:太子踢了胤禛 三月二十日,寅时。 林棠早起梳了盘辫,穿着郭贵人为她准备的红色缎彩绣花蝶纹夹衬衣,脚踩红色花盆底蹲在地里看昨日刚撒下的种子。 “四公主,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林棠点头,起身跟着麦田往长春殿走去。 作为今日主人公的她,年幼且额娘地位低,如果去的太晚,难免会被有心人视为不敬庶母。 所以,林棠踩着阳春三月寅时三刻的月光,走到了长春殿。 此时,殿内人声嘈杂,内务府的太监总管赵昌正领着太监们为宴席做最后的准备。 林棠抬头看了眼座位次序:最上方的应该是皇贵妃佟佳氏,其次是贵妃钮钴禄氏,接着是惠妃、宜妃、荣妃和德妃,最后是史上不太出名的安嫔、敬嫔、端嫔和僖嫔以及几个贵人、常在和答应们。 她想到了某本不可言说的《野史》上的内容,高深莫测地抿了抿唇。 不得不说,康熙受顺治的影响有点大。 顺治为董鄂氏生子大赦天下,极尽恩宠,称其为“朕之第一子。” 后来,董鄂氏之子早逝,康熙深受其害,被过继给董鄂氏还不算。 董鄂氏薨逝后,顺治作为帝王极尽忧伤,为了她还去当了和尚,哪怕是孝庄给他下跪也没改变她的想法。 康熙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与合格的帝王心术双重作用下,后宫佳丽无数,更是从十四岁生孩子生到六十三岁,可以说是很好的端水大师了。 林棠正愣神,外面传来“荣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惠妃娘娘到”的声音。 她连忙带人去正殿门口迎接。 “儿臣见过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德妃娘娘,诸位娘娘吉祥。” 林棠站在宫女和太监的前面,边屈膝行叩拜礼,边庆幸她今日往膝盖处多塞了几层棉花。 “起来吧,四公主身子可还有恙?” 林棠起身,抬头望去,说话的是荣妃。 若不是她看出她眼里真切的关怀,还真以为她大早上就问林棠:“你还有病吗?” 林棠嘴巴微动,柔声道:“谢荣妃娘娘关心,儿臣已无大恙。” “那就好,那就好。” 荣妃闻言很受触动,右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嗤。” 惠妃见状,冷笑一声。 “多日不见,荣妃妹妹还真是感情充沛,这是想起承瑞,还是想起长华,亦或是长生了?” “本宫当然是想起承庆了。”荣妃收起帕子,语言犀利。 “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你…”惠妃横眉冷眼。 “是你太过分!”荣妃打断惠妃的话,恶狠狠地看着她。 林棠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娘娘,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她心里默念:打起来,打起来! 卧槽! 她现场看到康熙的后妃们打嘴炮了。 她就差包瓜子了。 “两位姐姐别动气,今日是个好日子,皇贵妃和贵妃姐姐也快到了,咱们借四公主熬过天花的福气为阿哥和公主们祝厘。” 德妃挺着七个月的孕肚和稀泥。 “哼!” 惠妃白了荣妃一眼,又白了德妃一眼,搭着太监的手进去了。 “哼哼!” 荣妃跟着白了德妃一眼,也搭着宫女的手进去了。 德妃脸色不变,余光瞥了林棠一眼,轻轻摸了摸肚子,笑盈盈地走进去了。 林棠从德妃眼里看出了警告,她默念一句:我发四我什么都没看到。 随后,宜妃到了,林棠叫了句姨母,宜妃赐给她一个镂金玛瑙手镯。 钮钴禄贵妃扶着佟佳皇贵妃压轴出场。 卯时一刻。 宴会正式开始了。 林棠坐在下首,低着脑袋假装在吃东西,实际上她竖起耳朵听康熙的妃嫔们打口水仗。 谁懂当面吃瓜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了。 林棠正听的津津有味,就听有太监喊道:“太子到!” “大阿哥到!” “三阿哥到!” “四阿哥到!” 众人起身行礼,“见过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太子吉祥,众位阿哥吉祥。” 八岁的小太子露着豁牙道:“起来吧。” 大阿哥和三阿哥上前一步,向自己的额娘请安。 胤禛也朝佟佳皇贵妃行礼问好。 德妃亲眼看见四岁的胤禛与皇贵妃母慈子孝的场景,把指甲掐断了。 林棠三岁多的眼力劲好使,她看见地上的断指甲,在心底啧了两声。 卯时三刻。 林棠坐的屁股有点疼,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路过长春殿西偏殿时,林棠听见一阵说话声。 “老大,你是什么东西?南书房的李大人夸你有雄才谋略又如何?不过区区庶子,孤才是太子。” 十岁的胤禔闻言,冷冷地瞪着胤礽。 “怎么?不服?孤是说你被夸的事吗?孤是说你一个庶子,就算占了老大的名号,皇阿玛宠了你两年,但终究还是庶子。 汉人常说立嫡立长,孤排在你前面,你就算嫉妒孤受皇阿玛宠爱,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取代孤,更不可能成为孤。”太子满脸不屑地讽刺道。 胤禔小脸憋的通红,握紧拳头,冷笑道:“是吗?那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教教你怎么做弟弟吧?” 林棠躲在墙角,猫着腰偷偷往那边看。 胤禔提起拳头往太子脸上招呼,太子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林棠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心里偷偷默念:太子,撕烂他的脸! 胤禔,踹他的屁股,教教这小子怎么做人。 林棠看的正津津有味,便瞥见胤祉和胤禛从远处跑来了。 胤禛上前抱住太子,胤祉拖住胤禔,他们异口同声道:“太子、大哥,别打了!” 胤禔冷着脸没有再动,太子不干了。 他低头瞧见抱着自己的胤禛,板着张晦气的冰块脸,一脚踹了下去。 胤禛不防,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林棠大惊失色,扭头打算去叫人。 但她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四阿哥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林棠目瞪口呆。 好好好! 还能这么玩? 林棠听见远处传来走动声。 她跺跺脚,趁着还没人发现她,转身走了。 她敢保证,即便她去指认是太子把胤禛踹下去的,凭借她皇阿玛的偏心眼,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说不定,她还会得罪太子。 《步步传》里的太子可是个阴险记仇的小人啊。 更何况,林棠下意识觉得这件事还没完。 林棠一路小跑地回到席位上。 恰巧皇贵妃起身带人去西偏殿,她顺势跟着人群再走一遍。 毕竟,她只看到未来的四大爷胤禛滚下去了,但伤的怎么样,她还不清楚。 快到西偏殿时,林棠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迅速低头。 她看见太子旁若无事地站在西边,胤禔和胤祉直愣愣地站在东边。 地上的胤禛满头冷汗地靠在哈哈珠子身上。 皇贵妃来了,胤禛的哈哈珠子跪在地上正想说话,就听见她面露关切,朝太子问道:“太子,您没事吧?” 太子摇摇头,神色如常道:“孤没事,四弟不小心摔着了,等太医来,先给四弟看看。” 惠妃和荣妃听见太子没事后,便立马奔向自己的儿子。 德妃扶着肚子上前一步,又退后了两步。 指甲死死掐住手心的痛感,提醒她没有资格。 高高隆起的肚子和在永和宫里的胤祚,提醒她不缺这个儿子。 皇贵妃偏头看了眼地上的胤禛,问:“胤禛,你怎么了啊?” 胤禛余光扫到在惠妃和荣妃怀里撒娇的胤禔和胤祉,神色低落,咬着发白的嘴唇道:“回额娘的话,儿臣没事。” 皇贵妃没有再说话。 《步步传》里给皇上看病的李太医来了。 皇贵妃缓缓开口:“李太医,先给太子看看。” 李太医领命。 “启禀皇贵妃娘娘,太子无恙。” 皇贵妃点点头,还没说话。 惠妃和荣妃毫不客气地说:“李太医,再给大阿哥和三阿哥看看。” 李太医俯身,等待皇贵妃的命令。 皇贵妃语气寻常道:“先给大阿哥和三阿哥看吧,长幼有序。” 林棠借着人影偷偷看了眼地上的胤禛。 他快要碎了。 胤禛眼神晦涩,嘴唇发白,满头冷汗。 哈哈珠子手里的帕子都湿透了。 第8章 三公主:胤祉是个小结巴 林棠不忍心地偏过头。 四大爷幼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生母德妃身边有了六阿哥胤祚,现如今又怀着身孕。 养母佟佳皇贵妃什么事都以康熙和太子为先。 四岁多的胤禛表面上是佟佳皇贵妃的养子,听起来风光无限。 实际上,能感受到多少关心与偏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太医确认胤禔与胤祉皆无事后,才给胤禛把脉。 他敛着心神,又看了看胤禛的脚踝,道:“四阿哥从高处坠落,脚踝骨头脱臼,老臣为其正正骨,再擦几日药,好好调养调养,便无大碍了。” 皇贵妃客气道:“有劳李太医。” 李太医微微行礼,左手摁着胤禛的腿,右手拖着脚,“咔嚓”一声,把胤禛骨头摁回去了。 “嗯…” 胤禛疼的轻呼一声,晕了过去。 “李太医,四阿哥…” 李太医抬手示意胤禛的哈哈珠子不要说话,他凝神再次把脉。 “四阿哥疼晕过去了,等他醒来就没事了。” 皇贵妃微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她吩咐内务府总管赵昌把四阿哥送回承乾宫。 随后,皇贵妃领着众多妃嫔走了,宴席也散了。 林棠领着麦田走到人群最后,她打算等走到前面路口,就偷偷溜回去,以后再也不轻易出来了。 康熙的儿子们都是狠人。 这才几岁? 她前世的世界里,像胤禔、胤礽这么大的孩子,还在用尿和泥巴玩呢。 他们都开始争权夺利,为以后的皇位做打算了。 林棠觉得她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惹不起,只能躲得起。 她低头想的正出神,突然感觉到袖子被人拽了拽。 林棠抬头,只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正盯着她看。 “四妹妹,我是你三姐姐。我叫紫芙,额娘说你有福气,让我多跟你玩,明天我可以去储秀宫找你玩吗?” “好啊,欢迎三姐姐找我玩。” 林棠神色微动,倒是没有拒绝。 她现在才三岁多的年纪,正是需要交朋友的时候。 更何况,林棠也想找个人多打听打听宫里的消息。 毕竟,她知道的是野史,与清宫这正经的现实历史不同。 次日,刚过辰时。 三公主便带着贴身宫女来了。 林棠睡眼朦胧地起来招待。 “三姐,你先坐,我去洗漱。麦田,上茶。” 三公主坐下,笑道:“四妹妹,你怎么才刚起啊? 我听说大哥和太子他们可是寅时就要去上书房学习了。 要是敢迟到,那伴读手心一定会被打的红肿。” 林棠擦擦脸,递给三公主一个饽饽,“三姐,我才三岁半,不怕。” 三公主捂着嘴巴微笑。 等殿内的宫女们都下去后,三公主坐到林棠身边,悄声道: “四妹,你还记得昨日四弟,也就是你四哥从台阶上掉下来的事吗?” 林棠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她还挺好奇这件事的后续。 三公主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听额娘说,昨日申时,皇阿玛把大哥,太子,三弟都叫到乾清宫问怎么回事。 过了会儿,皇阿玛便下令斥责大哥身为兄长不念手足之情,不念臣子之义,罚他抄写百遍《孝经》。 你不知道,大哥最讨厌写字了,皇阿玛这次可见是真生气了。” 林棠闻言,问道:“那太子呢?皇阿玛怎么说的啊?” 三公主满脸不解,反问道:“太子怎么了?没听说太子有什么事啊?” 林棠在心里叹气,随口又问:“那三哥呢?” 三公主眼睛发亮,嘲讽道:“他呀,也被皇阿玛罚了,皇阿玛斥责他身为臣弟,哥哥做错事时不能及时劝勉,罚他每日射箭三百次。 你不知道,三弟他最讨厌骑马射箭了,这下有他好受的了。” 林棠以为她对康熙的偏心足够了解了,但还是忍不住被雷了一下。 合着太子踹人,啥事没有。 身为他的哥哥,跟他打架,错了。 身为他的弟弟,没劝他,错了。 千错万错都是哥哥弟弟的错。 林棠甚至荒谬地想:假如她昨日没在墙角,也在现场,那康熙会不会也下旨申饬她了? 妈呀! 太可怕了。 林棠想到这种可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观音菩萨在上,林棠保证:远离太子保平安。 三公主见林棠怔着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语气太过幸灾乐祸,吓到她了。 她弱弱地向林棠解释:“四妹,你别看三弟,也就是你三哥,长得人模狗样,额,不是,柔柔弱弱的,但他嘴可毒了。 我跟你说,我出生的时候,孝诚仁皇后,也就是太子她皇额娘刚逝世三天,皇阿玛正是伤心的时候,便没怎么搭理我。 两年前,三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他见到我就骂我是晦气的扫把星,还说是我把荣妃娘娘的荣宠都克没了,气的我在额娘的怀里哭了一整晚。” 林棠闻言,气愤道:“荣妃娘娘不管吗?” “管啊,但是不管用。” 说到这时,三公主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我额娘兆佳贵人在三弟第一次骂我后,就带我去钟粹宫找荣妃娘娘做主。 荣妃娘娘态度可亲,表示会好好说三弟。但可惜没用,三弟每次见我,还是骂我。” 林棠怀疑地问:“三姐,你怎么知道,荣妃娘娘说三哥了?” 三公主咬牙切齿,连三弟也不叫了,“因为我亲耳听见了啊。我听见荣妃娘娘骂胤祉了,但胤祉跑了。” 林棠一阵语塞,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有点想打孩子了。 不过,林棠清楚打阿哥虽不犯法,但康熙一定会教她做人。 林棠伸手给三公主掏了颗牛乳糖,这是她花钱特意让膳房做的,她爱吃。 “三姐,你吃颗甜甜的糖,三哥坏,以后我帮你收拾他。”才怪。 胤祉以后只要不找她事,她就绝不找事。 三公主听了这话却很开心,她温声细语地说:“四妹,你还小,打不过胤祉,不用帮我报仇,我已经报过仇了。” 林棠好奇地看着三公主。 三公主又掏出帕子捂着嘴笑了。 林棠:??? 等三公主笑够,她才缓缓道:“胤祉年幼时口笨,说话结巴。每次他骂我,我就骂他小结巴,把他气的脸都红了。” 林棠:破案了。 林棠拍手称赞道:“三姐,你好棒!三哥活该。” 三公主捂着帕子又笑了。 两人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会儿,三公主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当然,大部分都是三公主说,林棠听着。 临走前,三公主不仅顺走了二十个牛乳糖,还对林棠道:“四妹妹,跟你说话真开心,改日有空我还来。” 林棠笑嘻嘻地应下:“好呀。” 通过这次谈话,林棠发现她三姐不仅是个深宫消息通,还是个话痨。 比如,她跟林棠说,德妃娘娘刚生下四阿哥的时候,还是个常在。 但她把四阿哥送给佟佳皇贵妃养了以后,就成了德嫔。 林棠听到这些话时,更同情昨日那个疼晕过去的四大爷了啊。 第9章 林棠:自家东西怎么算是偷呢? 岁月是把刀,眨眼间便来到了九月。 林棠在三月中旬种的春小麦可以收了。 为此,她特意花了二十两银子,去内务府搞了两把石镰。 因为没有康熙的批准,谁也不敢把铁镰送到后宫。 三尺宽,三尺长的麦地总共收了两斗小麦。 一斗六公斤,两斗二十四斤,十斗为一石。 一亩地十丈宽,十丈长。 按一亩地的九分之一收了二十四斤小麦来算,一亩地能收二百一十六斤小麦。 这个产量,还不如清朝农家百姓一亩良田收的粮食多。 林棠受到了些许打击,她让麦田把所有数据都记好,逐个分析影响小麦产量的因素。 首先,土质板结,墒情很差。哪怕林棠隔三差五叫郭贵人去翻地、拔草和施肥,但地还是第一年种,相当于开出来的荒地,跟肥沃的良田没法比。 其次,春小麦需要低温。紫禁城去年从五月便开始艳阳高照,直到小麦成熟,太阳公公还在冲着林棠笑。 最后,肥料可能没选对。林棠知道磷肥、钾肥、氮肥、土氨水、土复合肥怎么做,但具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肥料她不太清楚。 毕竟,她是搞麦种研发的,不是搞土壤增肥的。 要不是为了把土壤对小麦产量的影响降到最低,她都不会想到做肥料。 随后,林棠躺在床上想了三天。 三天后。 林棠一边做她知道的所有不臭的肥料,一边咬牙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去御花园挖土! 毕竟,冬小麦播种在即,而肥料适用条件实验又需要时间。 既然如此,她不如去御花园搞点现成的土撒在她的地里。 毕竟,御花园里的花夏季,开的可灿烂了。 她要的不多,能铺满长宽各三尺的地就够了。 林棠说干就干。 她吩咐麦苗给三公主传话,说要约她去御花园赏菊花。 三公主同意后,林棠又让麦田和麦苗准备了三个摘花的篮子。 没错,她打算少量多次地偷御花园的土。 今天三篮子,明天三篮子,连续偷九天,就能铺满将近一分地。 御花园里。 “四妹,没人,挖吧。” 三公主探头探脑地观察四周,随时给林棠通风报信。 林棠收到消息,蹲在地上往篮子里“扑哧扑哧”地装土。 半刻钟后。 三个篮子满了。 林棠和三公主马不停蹄地赶回储秀宫。 “四妹,跟你一起太好玩了。你下次还去吗?我还给你打掩护。” 林棠笑道:“去,还要八天,麻烦三姐了。” 三公主拍拍胸膛,道:“小事包在我身上。” 林棠递给三公主几颗牛乳糖,“三姐,一天只能吃一个哦,吃的多了牙齿会像上次那样疼。” “知道了,知道了。人小鬼大。” 三公主扮了个鬼脸,欢快地接过。 接下来的七天都平安无事地度过。 第九天,也就是偷土的最后一天。 林棠正挖的起劲时,听见三公主着急忙慌地说:“四妹,好像有人来了。” 林棠动作麻利地起身,先拍拍身上的土,接着把篮子盖上,最后摘了几朵花放在篮子上。 “见过太子。” 林棠跟着三公主行礼,太子桀骜地走过去了。 “见过大哥。” 胤禔冷哼一声,朝太子相反的方向走了。 “三弟\/哥。” 林棠和三公主对视,接着双双翻了个白眼。 “扫把星,你怎么在这?怎么,钟粹宫留不住你了? 嗳,那个谁,我跟你说,她是扫把星,你别跟他玩。” 林棠充耳不闻。 三公主气哼哼地道:“小结巴,就你长个嘴。” 胤祉的脸果然如三公主所说,立马气红了。 他撸起袖子,想打三公主。 林棠见状,往前面走了两步。 只要胤祉敢伸手,她就敢伸脚绊倒他。 怎么说,这些日子,三公主也帮了她很多。 他打三公主,就是找自己的事。 “三哥,魏夫子叫你。” 胤祉扬起的手还没落下,身后传来胤禛的声音。 “哼!下次你给我等着。” 胤祉朝三公主冷哼一声,提脚走了。 “来啊,怕你才怪!”三公主不甘示弱。 胤禛走到两人面前,道:“三姐、四妹,魏夫子是我们的骑射老师,三哥最怕他。所以,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快挖吧,挖完早点回去。” 林棠下意识抬头看向胤禛。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公主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几日。”胤禛板着脸回答。 “四哥,那你不会说出去吧?”林棠接着问。 胤禛看了林棠一眼,反问道:“我要是说出去,你们不早就被发现了?” 林棠讪笑,她下意识地掏出几颗牛乳糖递给胤禛。 “四哥,给,谢谢你刚才帮我们,也谢谢你帮我们保守秘密。” 林棠说着,把手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 胤禛眉毛微扬,一本正经道:“四妹,你留着吃吧。” “别呀,很好吃的,四哥。” 林棠呲着牙,把糖强硬地塞进胤禛手里,拉着三公主转身跑了。 胤禛看着手心里的糖,糖纸上还沾了点土。 他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颗,甜甜的。 ¥ 林棠拽着三公主走到另一个角落后,话不多说,直接装土。 等装满了三个篮子,回到储秀宫东偏殿。 林棠才开口道:“三姐,好险,差点我们就被发现了。” 三公主也心有余悸地道:“对啊。四妹,还好明天就不去了。还有那个胤祉,简直太可恶了!” “对,三哥太可恶了!”林棠附和道。 “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揍他。” 三公主恶狠狠地吃了一颗糖。 林棠示意麦苗把土都倒在地里,接着对三公主道:“三姐,你还是别跟他打架了。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肯定会罚你们的。” “也对。” 三公主低头,难过地说道:“皇阿玛不喜欢我。” “没事呀。” 林棠拉过三公主的手,安慰她,“三姐,皇阿玛也不喜欢我。像你说的,皇阿玛只喜欢太子。 我不让你跟三哥打架,是怕你受伤,还怕你被荣妃娘娘为难。 等我们长大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趁黑找个麻袋给三哥套上,再揍他一顿。你说,好不好啊?” “好呀,还是你这个主意好。”三公主捏了捏林棠的鼻子,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10章 贵妃:不就两盆花嘛?送你了 次日辰时。 林棠把冬小麦种好,又带上她收的最后一批胡瓜去了储秀宫正殿。 “贵妃娘娘,儿臣听闻您很喜欢胡瓜,这是今年仅剩的胡瓜,儿臣特来孝敬您。” “你有心了。” 贵妃点点头,让如意收下,“说吧,有什么事求本宫?” 林棠佯装惊讶道:“贵妃娘娘,儿臣一片赤诚之心,绝无所求啊。”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贵妃嗤笑道:“上上次你给本宫送了牛乳糖,要本宫给你找冬小麦和春小麦各二十斤; 上次你给本宫送了刚摘的胡瓜,又让本宫给内务府打声招呼,说你要做石镰。” 林棠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贵妃娘娘宅心仁厚,儿臣很是敬仰。所以,有什么事都想来求贵妃娘娘。” 贵妃摘下护甲,林棠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她谄媚地笑道:“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儿臣初次见你便觉得惊为天人,儿臣对您的敬仰如同黄河之水……” “行了。” 贵妃捏了捏林棠的小圆脸,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什么事?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就不管了啊。” 林棠眨巴着眼睛,默念:得嘞,又是出卖色相的一天。 她扬起笑脸,小心翼翼地说:“贵妃娘娘,儿臣看上了您那两盆长着红红果子的花。” “送你了。” 贵妃收起手,好笑道:“还以为什么事,不就两盆花嘛?送你了。” “谢谢贵妃娘娘。” 林棠上前两步,作势要给贵妃捶背揉肩。 贵妃眯着眼,享受林棠的孝敬。 她生性张扬,最是喜欢热闹不过,可进宫三年多,膝下仍没有一儿半女。 林棠虽然有求于她,但都是些许小事,更何况林棠知恩图报,不仅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给她送一份,还时不时地扮乖搞怪逗她笑,给她这深宫生活增加了些消遣。 半炷香后。 林棠示意麦田和麦苗抱着花盆先回东偏殿,她则留下来把御花园挖土的事说了。 在这紫禁城里生活,林棠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既然胤禛能看到,保不齐有其他人也看到了。 虽然康熙忙于国家大事,无暇顾及这些细微小事,但如今主政后宫的佟佳皇贵妃可不是。 宫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她隔几日都要听汇报的。 “你是说你前几日在御花园挖了土?” 贵妃伸出手,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林棠,“你想要跟本宫说一声,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再说了,土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还有,林棠,你如今也快四岁了,身为公主,在御花园挖土,你觉得传出去好听吗?” “那不是不想一点小事就麻烦贵妃娘娘?”林棠心虚地讪笑。 主要是她下定决心立马就去做了,压根忘了可以找贵妃这回事。 再说了,每次找贵妃娘娘办事,她都得准备点东西,不然她不好意思开口。 “林棠,那你现在怎么敢找本宫了?” 贵妃斜楞了林棠一眼,缓了口气道:“御花园的人都是人精,他们就算第一天发现不了,之后肯定也发现了,这事你别管了。” 贵妃把郑海叫进来,看了如心一眼。 如心转身进了内室,出来后递给郑海一包银子。 “郑海,前几日本宫养的花需要换土,所以让你去御花园挖了点土。” 郑海收下银子,从善如流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正想问您,还需要土吗?” 贵妃点点头,示意郑海出去。 林棠再次觉得自己的愚蠢与紫禁城的风土人情格格不入。 贵妃见林棠低头,语重心长道:“林棠,本宫虽不是你亲生额娘,但本宫与你相识近三年,一直把你当半个女儿看待。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本宫说,只要不过分,本宫都答应你。” 林棠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道:“儿臣谢娘娘抬爱,以后不会了。” 贵妃轻柔地摸了下林棠的脑袋,让她回去了。 东偏殿。 郭贵人难得出来坐坐,她看着面前刚撒上种子的地,开始幻想能收多少麦子。 林棠怕被人瞧见她险些哭了,在门口把眼泪揉出来才进去。 “林棠,你怎么了?” 郭贵人余光瞥了林棠一眼,见她这次不似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回来。 “额娘,没事。”林棠摇摇头,镇定自若。 郭贵人半信半疑道:“你没哭吧,林棠?” 林棠字正腔圆:“额娘,怎么会呢?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哭?” “也是。” 郭贵人抓了一把土,在手里玩,“你打小就坚强,还有主意,哪会哭呢!” “额娘,脏。” 林棠拍拍郭贵人的人,仰着脖子道:“那是,我是谁啊?我是爱新觉罗·林棠啊!” “啧,我回去了。”郭贵人撇了撇嘴,起身离开。 林棠等她走后,坐到郭贵人刚才坐的位置,对着麦地发呆。 她一边畅想以后的计划,一边回忆过往的经历。 林棠只觉得脑子乱七八糟的,哪哪都不舒服。 她拿起一把小锄头,开始翻特意留出来的菜地。 遇事不决,那就锄地。 直到林棠把四岁的力气都透支完,她才气喘吁吁地吩咐:“麦田、麦苗,把贵妃娘娘赏的那两盆花拿来。” 麦田和麦苗察觉到小公主心情不好,不敢耽搁。 “麦田,你负责把左边这盆的果子全摘下来晒干,麦苗,你负责右边。月华,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麦田和麦苗对视一眼,两人小声讨论。 “这是贵妃娘娘赏的,小公主让我们把它都摘了,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贵妃娘娘很宠小公主。再说了,主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知道了。”麦苗点点头。 林棠洗完澡,吃过从膳房要来的膳食,脑子清明了很多。 经过郭贵人半年多的教导,林棠认全了农书里的所有字,但只会写大部分。 不过,这不影响她坐在书桌前,写未来的种地计划。 春小麦刚收,冬小麦已经播种了。 春小麦的地不能动,要留着继续种春小麦。 春冬小麦结合起来,既能对照分析,也更方便做肥料使用实验。 胡瓜要继续种,贵妃娘娘爱吃。 还有她刚要来的番茄和辣椒。 这两样也要种。 她要吃番茄火锅,辣椒火锅! 膳房里的涮羊肉锅、老鸭锅、人参鸡肉锅等,不是清淡味的,就是用茱萸和胡椒捣出来的麻味,她已经吃腻了。 第11章 林棠:草包就是脑袋空空身体健康的人 时光荏苒,岁月的长河在林棠种地、念书与搞怪中,缓缓来到了康熙二十二年(1683)的二月初十。 贵妃娘娘近来食欲不振,林棠则因长身体,而胃口大开。 所以,林棠自告奋勇提出要陪贵妃用膳。 贵妃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毕竟,看着林棠这个小饭桶吃饭,她确实能多吃两口。 林棠不知道贵妃是这样想的,不然她定要问一句:您礼貌嘛? 她正跟面前的燕窝肥鸡挂炉鸭子野意热锅和羊乌叉烧羊肚攒盘奋战。 这可是她这个小公主吃不到的菜啊。 贵妃见林棠吃的这么香,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喂到嘴里。 “唔…呕……” 贵妃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吃进去东西,就立马吐出来了。 林棠见状,起身拍了拍贵妃的后背,又递给贵妃一盏茶,喊道:“郑公公,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传太医。” 郑公公连忙跑去太医院。 贵妃喝了口茶,嗔怪道:“本宫不想吃药,林棠,要是太医让本宫吃药,你给本宫等着,让你也跟着吃。” “啊?贵妃娘娘,林棠担心您嘛。”林棠接过茶盏。 贵妃眉染笑意,“担心本宫也不行。” 半盏茶后。 太医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李太医,是方太医。 如心往贵妃手腕上垫了一条丝巾,方太医凝神把脉后,道:“劳烦贵妃娘娘换只手。” “本宫可有什么大碍?”贵妃一边换了只手,一边问道。 方太医没说话。 把完脉后,他跪在地上,语气欢快道:“恭喜贵妃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如意,赏。”贵妃眉开眼笑。 盼了三年多了,终于盼到了啊。 林棠低头立在贵妃身侧,大脑飞速运转。 贵妃肚子里的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 《步步传》里侧重讲康熙后期九王夺嫡,《嬛嬛传》里是雍正时期的后宫妃嫔斗争。 宫里的小阿哥序齿到八阿哥胤禩。 公主到她——四公主。 截止目前,宜妃、德妃有孕。 《康熙传》里,好像谁提过一嘴,十阿哥胤?出身高贵,与蒙古贵族联姻。 所以,贵妃娘娘肚子里是《步步传》里那个“草包”十阿哥? 林棠目光复杂地瞥了下贵妃尚未隆起的肚子。 贵妃娘娘善解人意、博学多识,康熙也是雄才大略,怎么两个人却生了一个“草包”? 贵妃见林棠呆愣在原地,心里转了几个弯,不经意地问:“林棠,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林棠顺口答道:“我喜欢草包。” “嗯?” 贵妃不解,“什么是草包啊?” “草包就是……” 林棠嘴巴转了个弯,“草包是很健康的弟弟,因为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所以能跑能跳地健康长大。” 贵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很是惊奇。 “是嘛?那本宫希望本宫的孩子以后是个草包,本宫不求他有多大能耐,只求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贵妃娘娘,您放心,你肚子里的弟弟一定会长成草包的。” 林棠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也会健康快乐地过完这辈子的。” 《步步传》里的“草包”十爷大结局的时候,跟福晋都要三年抱两了呢。 “林棠,本宫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本宫还不知道有了孩子。” 贵妃摘下手上的帝王绿手镯,递给林棠道:“这手镯是本宫进宫时皇上赐的,你拿着吧。” “林棠谢谢贵妃娘娘赏赐。”林棠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再说了,帝王绿手镯啊,她傻了才会拒绝。 贵妃点点头,对林棠的赞许又多了几分。 申时。 康熙听梁九功禀报说贵妃娘娘有孕,抬脚便来到了储秀宫。 “你现在有孕在身,不用多礼。” 康熙扶起蹲着身子行礼的贵妃,道:“身子可有什么不适?用不用朕下旨让福晋和侧福晋来宫里看看你?” “多谢皇上,臣妾并无大碍,只有些食欲不振。” 贵妃才不搞贤良淑德那一套,她顺势坐下,道:“臣妾月份尚浅,府中事忙,暂时不用麻烦嫡额娘与额娘。” “你啊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康熙笑道:“梁九功,吩咐御膳房做些开胃的膳食,每日送到储秀宫。” 梁九功应下。 贵妃快速翻了个白眼,皇上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本宫要是善解人意,都不会说食欲不振。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等小阿哥出来了,臣妾一定会让他好好孝敬皇上,为皇上解忧排难。” 康熙朗声大笑:“朕自是最信任你。” 当晚。 康熙准备在储秀宫歇下。 贵妃因怀孕不能伺候,她便想起林棠的额娘——郭贵人。 于是,贵妃善解人意地对宽衣解带的康熙道:“皇上,臣妾有孕在身,身子不适,不能伺候您。东偏殿的郭妹妹刚好身子爽利,皇上不如移驾东偏殿?” 康熙闻言,动作微滞。 他抬头盯着贵妃看了几眼,确认贵妃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走后,说道:“贵妃如此贴心,有你真是朕的福气。” 贵妃笑道:“太皇太后常言道:为妃嫔者,不能独霸皇上,要时常规劝皇上雨露均沾,臣妾是谨遵太皇太后的懿旨。” 康熙穿上半褪的衣服,道“那朕恭敬不如从命,明日朕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贵妃从善如流,一秒都不想让康熙多待。 她怀着身孕,可不耐烦大早上起来伺候康熙穿衣用膳,把人打发去东偏殿,既能分宠给郭贵人,又省了事。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小阿哥了,相对以前,也不是那么需要康熙了。 东偏殿内。 郭贵人自得到康熙来到储秀宫的消息后,便一直没睡。 她在经历林棠病愈、皇上下旨办宴后,心底对他又有了期待。 梳妆台前,郭贵人忐忑不安地坐着,心底隐隐期待着皇上能想起储秀宫东偏殿的她。 第12章 梁九功:四公主像是魇着了 “皇上驾到。” 郭贵人听到希冀的声音,立马起身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免礼。” 康熙头也不抬地拉着郭贵人往寝殿内走去。 他为了方便来这,当然要直奔主题。 林棠被“皇上驾到”的声音惊醒,她眉心微蹙,意识混沌,闭着眼睛在脑子里念叨:“什么皇帝啊?几百年前不是都没了,怎么就来了呢?” 等等。 林棠猛地坐起来! 皇上来了? 那个野史也承认他擒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的原型人物——康熙,也就是她的皇阿玛来了? 林棠快速下床穿好衣服,踩着花盆底往外跑。 等她跑到郭贵人寝殿时,大门紧闭,梁九功和魏珠带太监们守着。 “见过四公主。” 梁九功虽说是第一次见到林棠,但作为太监总管人老成精,打眼一瞧,就知道跑过来的是皇上第六个女儿,也就是四公主林棠。 “免礼。” 林棠神色匆忙,装作好奇地问道:“皇阿玛呢?还有我额娘怎么也不见了?” 从她起身跑到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康熙这是来了立马让人陪睡? 梁九功站着没动,只余光瞥了魏珠一眼。 魏珠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四公主,皇上和郭贵人有事要忙。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话音刚落,魏珠便用眼神示意跟着林棠来的麦田和麦苗把林棠带走。 麦田和麦苗不敢做林棠的主,她们蹲下身子,问道:“小公主,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明日还有事要做。” 林棠见状,扭头便回去了。 真是白激动一场。 还以为能见到康熙呢? 林棠回去睡不着,吃了半盘子点心,喝了两盏茶,打算睁眼到天亮见康熙。 但刚过子时,她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丑时三刻。 郭贵人起身净手,服侍康熙穿衣上朝。 康熙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似是无意地问:“昨夜朕瞧见门前有块麦地?那是你弄的吗?” 郭贵人惶恐大惊,她怕皇上以破坏宫殿拿四公主问责。 “噗通”一声。 郭贵人跪在地上,两眼朦胧道:“皇上,那块地是臣妾闲来无事翻着玩的,与他人无关,您要是问罪,就问臣妾的罪吧。” 康熙双眼微眯,笑着道:“爱妃何至于此,朕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康熙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郭贵人,他朝殿外喊道:“梁九功,来替朕穿衣。” 梁九功领命,低着头进来。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还是清楚的。 比如,郭贵人穿着中衣跪在地上,他要是敢看一眼,保不齐哪天就要被问罪。 半炷香后。 康熙又瞥了眼东偏殿的地,离开储秀宫,朝太和殿走去。 梁九功跟上,压低声音小声禀报:“万岁爷,奴才听说那小麦是四公主种的。 去年九月间,汪德福私下跟奴才说,四公主私下去御花园挖了九天土。后来,贵妃娘娘把这事揽过去了。” 汪德福是御花园太监总管。 康熙挑眉,坐在轿辇上问:“四公主挖土干什么?” “回万岁爷话,奴才听储秀宫的郑洋说,四公主从两岁起就喜欢种地,说是想体验寻常百姓的日子,四公主去年五、六月还给贵妃娘娘种了胡瓜,今年又种了小麦,还有贵妃赐的两个盆栽。” 梁九功说到这,缓了口气,悄声道:“但奴才听说,四公主平日里嘴上经常念叨怎么改善土质,杂交麦种,瞧着像是…” “像是什么?”康熙问。 “像是魇着了。” 梁九功声音低的只能让康熙一人听到。 “梁九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康熙目光锐利地扫了梁九功一眼:“朕的女儿,喜欢种地怎么了?” 梁九功连忙跪地求饶:“回万岁爷,这都是他们说的啊,跟奴才没关系。” 康熙冷哼一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梁九功连忙应下,他一边咬牙暗恨跟他说四公主魇着了的内务府总管赵昌,一边琢磨怎么把这件事解决了。 康熙坐在轿子上,半晌没有吭声。 等到下轿子时,康熙才道:“四公主喜欢种地,就让她种吧。” “奴才知道了。” 梁九功听见这话,知道这事皇上默认了。 ? 林棠对此什么都不知道,她蒙头睡到午时三刻。 郭贵人捏着帕子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盯着林棠。 “额娘,你这是怎么了?”林棠双眼惺忪地问。 “林棠,皇上今早问了门前的那块地,我怕你被皇上责罚,便说是我种的地。” 郭贵人心有余悸道:“林棠,要是皇上怪罪,你就全推到额娘身上,额娘…呜…额娘要是有什么不幸,你可千万别掺和进来啊。” 林棠拍了拍头,让脑袋清醒些后,道:“额娘,你想哪去了,这事与你无关,皇阿玛要是怪罪,就让他怪我好了。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就不信,他还能杀了…” “林棠!” 郭贵人连忙起身,捂着她的嘴巴,道:“别说了,额娘也不说了。” 林棠点点头,起床吃了膳食后,给冬小麦施肥。 经过四个月的的实验,冬小麦死了一半。 好在截止今日,林棠已经大概试出来,那些肥料使用的条件。 “麦田,你记下我说的话。” 林棠蹲在地里观察那些死去的麦苗,道:“磷肥能促进低矮叶小、发育不良的小麦成熟。但使用过度会造成小麦补的太多,直接烧死。 钾肥能为小麦运转养分,使小麦颗粒饱满。但使用会造成小麦营养不良。 氮肥能让小麦快速成长,提高小麦产量。但使用太多会导致小麦得病。 记好了吗?” “回公主话,奴婢记好了。” 麦田一手草书写的除了自己无人能识。 林棠起身,让小邓子和小苗子把上次剩下的氮肥全撒在地里。 离夏收还有三个月时间,此时撒氮肥,还能促进小麦再生长一遍。 小邓子和小麦子领命去撒肥料。 林棠又叫来麦苗和麦田把晒干的辣椒和番茄种子拿出来。 四月是种番茄和辣椒的时候。 三月要育苗。 那二月中下旬,林棠就得带人挑种子了。 第13章 三个阿哥 康熙二十二年五月初十。 在郭贵人每日惴惴不安的惶恐中,林棠种的冬小麦熟了。 林棠以前只是听闻“五月人倍忙”,现如今她自己体验到了五月收小麦的辛劳。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可能就倾盆大雨。 林棠为了防止小麦被雨淋,寅时就起了。 她让麦田和麦苗割麦,小邓子和小田子打麦。 两个时辰后, 麦子全被打下来了。 林棠掂量了下,一亩地的十八分之一大概收了十五斤湿麦子。 这个量,对比去年九月收的春小麦已经多了三斤。 林棠对此稍稍满意。 毕竟,她之前折腾肥料实验,把冬小麦搞得死了大半不说,其他的也是估摸着施肥。 林棠有信心,下一季冬小麦的产量一定能比现在的好。 她抓了把湿小麦,在手心里捻了捻道:“麦田,你去拿块布来,把布铺在太阳下,小麦倒上去晒晒。” 月华照做。 林棠接着又道:“麦苗,你拿十两银子,带着星华去膳房要一桌席面,就说我要吃。” “奴婢遵命。” 麦苗换了身衣服,带着星华朝膳房走去。 等麦苗取回膳食,林棠夹了点菜后,道:“剩下的你们吃,吃完去把菜地里的草再拔拔。” “谢公主赏赐,奴才知道了。” 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十一。 贵妃在申时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林棠坐在东偏殿内,听到康熙给小阿哥赐名为“胤?”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贵妃的孩子就是《步步传》里大名鼎鼎的“草包”十阿哥。 他冲动、直率,但讲义气。 林棠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宫里现有的孩子。 胤禛的生母德妃在去年六月,生下一个女儿,两个月后夭折了。 今年六月,胤禛的养母佟佳氏皇贵妃也生了个小公主,但不到一个月,也早殇了。 八月,林棠的姨母——宜妃生下九阿哥胤禟。 林棠还跟着郭贵人去翊坤宫看了胤禟一眼,她心里琢磨面前白白嫩嫩的小阿哥,怎么看都不像是《步步传》里贪了灾民救济银的“毒蛇”老九。 九月,胤禛的生母德妃又生下一个小公主。 三公主偷偷告诉林棠,德妃生下女儿没过三天,就把孩子送给皇太后养了。 林棠闻言,一句“卧槽”差点说出口。 往常人家送礼都送金银财宝和江南瘦马。 她以为自己这个公主四处送菜够奇葩了。 谁知道德妃比她更离谱,人家竟然送自己亲生的孩子?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把别人当外人的送法。 林棠咂舌,从三公主告诉她的消息来推测,德妃娘娘大概是个很有目标,渴望往上爬的人。 “林棠,你又在想什么啊?” 郭贵人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手搭在月华的胳膊上,问道。 林棠起身回答:“没想什么啊。” 郭贵人嗔怪道:“你是额娘的女儿,有什么事记得跟额娘说,就算额娘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额娘也最喜欢你了。” 林棠眉毛微动,重重点头:“儿臣知道了。” 郭贵人闻言,面带笑意转身回去了。 林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晦涩。 《步步传》和《嬛嬛传》里,没有提到过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 林棠忍不住胡思乱想,康熙的孩子夭折率太高了。 电视剧里没出现的人物要么在史书上不出名,要么就是早夭了。 林棠强忍心慌猜测:郭贵人生的孩子会是哪一种结局呢?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三,夜。 郭贵人在内室嚎叫半个时辰后,生下了个小阿哥。 次日,康熙赐名胤?。 林棠听到这个名字后,“刷”一下就站起来了。 胤?? 她的弟弟,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林棠心里吊着一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林棠,来,看看你弟弟。” 郭贵人面无血色地朝林棠招手。 林棠瞥了襁褓里的孩子一眼,皱皱巴巴的,还没有她种的麦子高。 郭贵人叹息道:“明日,贵妃娘娘就要派人把十一阿哥带走了。” “为什么?”林棠不解。 “先皇在世时,规定妃位以上才能养育阿哥,额娘位分低,不能养育你弟弟。” 林棠皱眉,康熙的孩子本就夭折率极高,这刚出生的孩子不让亲生额娘带,不是加大风险吗? “有没有办法不送弟弟去承乾宫?”林棠问。 前几日,林棠才从三公主那里得知,八阿哥胤禩也被送到承乾宫教给佟佳皇贵妃抚养了。 她当时大惊,胤禛和胤禩还有这一段呢? 电视剧里,他俩不是一直都是死敌吗? 再说佟佳皇贵妃已经抚育两个阿哥了,送胤?过去,她能看的过来吗? “没有。” 郭贵人盯着胤?道:“自先皇起,从无例外。” 说到这,郭贵人像是怕林棠胡闹,她补充道:“林棠,额娘有你在身边,已经是修来的福分了。 你弟弟就算送去承乾宫,额娘也相信他长大后,不会不管额娘的。” 林棠:我是担心他不管你吗?我是担心他长不大。 林棠无奈,她转身去看了看东偏殿的地。 地里的菜已经都收了。 春小麦九月收过一次,与去年产量差别不大。 林棠猜测可能紫禁城的气温不够低,冬春麦生长条件不行。 冬小麦也已经种下了。 林棠放空脑袋,盯着面前的地看了好一会儿,一咬牙,让麦田带上九个番茄跟着她去了乾清宫。 她知道改变康熙的想法很难,但是让她什么也不做,生生看着胤?被送走,她也做不到。 毕竟,郭贵人再爱哭,在康熙责难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保护她这个女儿。 乾清宫外。 魏珠依旧守在门前。 林棠领着麦田走到魏珠面前,开门见山问道:“皇阿玛可在?” 魏珠微微低头,道:“回四公主话,太皇太后身子不适,皇上去慈宁宫了。” 林棠跺跺脚,示意麦田递给魏珠,“这是我自个种的果子,等皇阿玛回来,劳烦魏公公呈上去。” 魏珠忙道:“四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遵命。” 林棠又亲手塞给魏珠一个荷包,道:“这是我给你的,你别忘了本公主的事。” “奴才不敢。” 林棠扭头,转身走了。 回到储秀宫后,林棠抱着被子躺在床榻上,感慨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好。 搞发明创造,失败了。 种个小麦,折腾两年了,还是没点成效。 这想见康熙,求人点事,直接连人都见不着。 第14章 胤? 林棠越想越郁闷,她起身去了储秀宫正殿。 “贵妃娘娘,林棠来给您请安了。” “你这个小机灵鬼怎么来了?” 贵妃肉眼可见的疲惫了许多,她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是不知道,胤?从出生到现在日夜啼哭,震得本宫连觉都睡不好。” 林棠抿了抿唇,开口:“胤?弟弟声音洪亮,听起来就是个聪明胆大的弟弟。” “你这小嘴抹了蜜了吧,本宫借你吉言。” 贵妃笑了笑,问:“林棠,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棠微微思量,试探性地提出请求:“胤?弟弟今日刚出生,贵妃娘娘可否跟皇贵妃娘娘说,让弟弟多在额娘身边待几天。” 贵妃闻言,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 林棠见她为难,双膝下跪道:“贵妃娘娘,儿臣无意为难您,实在是胤?刚出生,哭声还没有猫叫声大,儿臣怕他…怕他早夭。 儿臣想着,孩子刚出生,亲生额娘总归会比宫里的奶嬷嬷们上心。” 她不知道胤?的命运,她只能尽可能加大他活下来的机会。 “起来吧。” 贵妃蹙眉沉思,缓了缓道:“你是知道本宫的性子的,能躲的事本宫绝不掺和。 这次念在你的份上就算了,本宫跟皇上和皇贵妃打个招呼,让胤?多在郭贵人身边待三天。三天后,他必须送到承乾宫了。” “贵妃娘娘,您对儿臣的大恩大德,儿臣感激不尽。” 林棠起身后又跪下,她见贵妃眉心紧皱,知道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贵妃摆摆手,“今日本宫也乏了,你早点回去吧。” “是,儿臣下次再来看你。” 林棠转身离开,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郭贵人这个短暂的好消息。 乾清宫。 康熙自慈宁宫回来后,便心情不佳。 一来,太皇太后病了,需要静养。 二来,前朝来报,琉球之地从年初开始,时常骚扰沿海地区。 三来,黄河水患愈发严重,沿河百姓的生活痛苦不堪。 康熙皱眉,对梁九功道:“朕今夜要批奏折,除了太子有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梁九功领命退下。 魏珠见皇上回来,连忙派人去拿四公主呈上来的果子。 梁九功见状问:“这是怎么回事?” 魏珠:“干爹,今日申时,四公主来了,带了点果子,说是要见万岁爷。我说万岁爷去了慈宁宫,四公主就把果子留下,让我代她呈上。” “四公主可有什么紧急的事?”梁九功问。 魏珠答:“四公主倒是没说。不过今日辰时,郭贵人生下一个小阿哥,万岁爷赐名胤?,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若是这件事,那不用跟万岁爷说了。近日前朝后宫皆是诸多事宜,万岁爷心情不佳,都紧着点皮,小心伺候。”梁九功拍板。 魏珠犹豫:“那四公主送来的果子?” “给乾清宫的奴才们分分吃了吧。” 梁九功道:“这点事,你都办不明白,你这个榆木脑袋。” 魏珠谄笑,上前给梁九功揉肩捏背:“儿子还是得多仰仗干爹。” 梁九功笑着“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得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林棠对此毫不知情,她此时正给两眼汪汪的郭贵人擦眼泪。 “额娘,这是好事,您该开心才是。” 郭贵人拿过帕子,看了眼胤?,转头道:“林棠,额娘多亏有你啊。” 林棠没工夫跟郭贵人上演母女情谊,她直截了当地说:“额娘,还有两天,您不多陪陪弟弟吗?” 郭贵人点点头,目光转向胤?。 林棠见状,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额娘有什么事让月华叫我。” 郭贵人没吭声,只直勾勾地看着胤?。 一炷香后。 月华带着三袋银子来了。 “公主,这是贵人让我拿给您的。她说以后,东偏殿里您说了算。” 林棠挑了挑眉,郭贵人这是决定把财政大权交给她了? 以前她折腾这种地,怎么用人,郭贵人不管。 但只要涉及到银子,郭贵人就会嚷嚷,要她省着点花,要有从小给自己攒嫁妆的习惯。 林棠不以为然。 郭贵人有意见,她就避着郭贵人花,主打一身反骨。 郭贵人没抓到现行,也不好多说什么。 “公主,贵人说以后这钱,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不管了。” 月华见四公主低眸,以为是她没说清楚。 林棠上前,摸了摸荷包,问:“这有多少银子?” “回公主的话,这两个袋子里各有一百两,剩下的袋子里有五十两,一共二百五十两,这些都是贵人进宫时,福晋给的压箱底。” 林棠:……好好好。 “放下吧,替我谢过额娘。”林棠让麦田把银子入账。 自她种地起,她便让麦田单独记下耗费的银子。 次日,辰时。 贵妃特意打发郑洋给林棠传话道:“万岁爷和皇贵妃已经答应了,后日酉时承乾宫会派人来接走十一阿哥。” 林棠递给郑洋赏银,谢他特意走一趟。 十月十四日,酉时。 郭贵人抱着胤?出了神,承乾宫管事赵嬷嬷见状,眉心微皱,抬手想让奶嬷嬷把十一阿哥抱走。 麦田在林棠的眼神下,一把拉过赵嬷嬷抬起的手,往袖子里塞了个荷包。 赵嬷嬷伸出另一只手,掂量了掂量,没在吭声。 半盏茶后。 “时辰差不多了,四公主、郭贵人,奴才们该带十一阿哥回去了。” 林棠拉过两眼汪汪的郭贵人,笑道:“麻烦赵嬷嬷了,有时间请赵嬷嬷来东偏殿喝茶。” 赵嬷嬷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抱着胤?的奶嬷嬷的跟在后面。 “哇哇哇~” 许是胤?察觉到身边的人换了,放声嚎哭。 郭贵人闻言,跟着哭的稀里哗啦。 半炷香后。 哭声不见了。 林棠怕郭贵人想不开,对抱着门槛哭的她道:“额娘,您还有我。您信我,我一定会尽快让您再次见到弟弟的。” 郭贵人哭着摇头,语无伦次道:“林棠,额娘只是一时伤心,额娘相信,等胤?长大,额娘一定会见到他的。 你不用把弟弟的命背在自己身上,额娘怕你辛苦,额娘也怕麻烦你。 你放心,等额娘身子好些,额娘要帮你翻地,额娘要活的好好的,额娘要见你嫁人,要见胤?娶妻生子。” 第15章 康熙训子 康熙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九。 林棠让麦田记下,冬小麦收了四斗,共四十八斤。 对比两年前,第一次种春小麦,产量翻了一倍。 按照现在的种法,一亩地能收36斗,四百三十二斤。 麦田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她擦了擦眼泪道:“公主,您知道宫外百姓们的日子吗?” 林棠来了兴致,她让麦苗搬出来个平椅,坐下来听麦田慢慢说。 “奴才出自内务府正白旗,是正白旗前包衣佐领之女。奴才八岁那年,阿玛腿摔断了,家中弟妹又多,奴才便再也没吃过饱饭。” 林棠眉心微蹙,麦田放下纸笔,继续道:“打那时起,奴才便跟着额娘给人日夜洗衣,稍有空闲除了分担家事外,就是跟着阿玛读书认字,为十三岁能顺利进宫做准备。 好在奴才争气,过了宫女侍选,分到了储秀宫,又遇到了公主您,既能吃饱饭,也能省下钱寄回家,给阿玛和额娘减轻负担。” 林棠问:“你们不能种地或者做些买卖吗?” 麦田苦笑:“公主,奴才家为皇家包衣奴才,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们是没有资格种地和做买卖的。” 林棠还没想好说什么,麦田接着道:“好在奴才家虽世代为包衣奴才,但作为满人,熬一熬苦日子总会过去。 奴才在宫外为人洗衣时,曾见过汉人,她们比奴才家要难得许多。” 林棠体内的dna动了。 她倏然想起,上辈子她是汉人,这辈子才投胎成了满人。 她问:“汉人生活很是困苦吗?” 麦田点点头,道:“十八年七月,京师大地震,京畿地区百姓颗粒无收; 十九年四月和五月,阿玛来信提到,天干地旱,粮食产量减半,米价涨到二百文一斗,麦价一百五十文一斗。” 一斗十二斤,成年男子日食两斤,再加上家中其他人口,大概能吃三天。 普通人家吃饱饭,一个月大概需要一石米,用银一两。 但农家人,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更何况拿来做一个月的开销。 林棠叹了口气,起身拉了拉麦田的衣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道:“麦田,你放心,本公主既然能让你吃饱饭,未来一定会让努力让更多的百姓都吃饱饭。” 尤其是汉族人,再怎么样,她前世也是个汉人。 不说多么优待,让汉人尽量吃饱饭,遇到事情秉公处理,林棠还是能做到的。 林棠心里琢磨三百多年后学过的历史,好像提到过,少数民族当政时,民族矛盾加剧。 统治者要么暴力镇压,要么实施仁政拉拢。 但不管用什么政策,清朝旗人骨子里的优越感都会在。 而且,林棠猜测,如今朝堂之上的大臣,汉人应该屈指可数。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麦田闻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跪下说:“今日是奴才僭越了。奴才相信公主,也愿誓死追随公主。” 林棠抬抬手,“我信你,日后不必说这些,有这功夫多锄锄地就好。” 麦田转涕为笑,起身去干活了。 林棠转身,去屋里看了看今年刚收上的番茄和辣椒。 她本来打算等麦种产量能达到一亩地五百斤时,再去找康熙。 毕竟,现如今的冬小麦产量大多还是因为肥料的作用,而不是她选出麦穗较多的植株杂交的结果。 但听过麦田的话后,林棠又换了个想法。 既然目前用一些能制作出肥料就能让麦种的产量增加,那她何不尽快把肥料通过康熙公之于众,让百姓日子好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要小厨房了。 去年和今年收的辣椒晒干后也有一斗了。 今年刚收的番茄还水灵灵的。 要是内务府动作快的话,她应该能吃上心心念念的辣椒和番茄火锅。 还有,她想求康熙让郭贵人见一见胤?。 郭贵人自打去年十月,胤?走后,便再也没哭过了。 林棠起初还以为人被刺激的傻了,后来她见郭贵人每日除了锄地、给她读书外,按时用膳按时睡觉,便琢磨她当初说的应该是认真的。 她想好好活着。 人活着才有希望嘛。 林棠心思转了几个弯,她让小田子提着四斗刚收的冬小麦,带着麦田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里,康熙正在考察太子、胤禔、胤祉和胤禛的学问。 “礼者,体也。太子,这句话作何解释?” 十一岁的胤礽到了变声期,他夹着公鸭嗓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礼者,体也’是说君子要把礼仪当做自己立身之本。” 康熙微微颔首,余光瞥见胤禔心虚地翻了个白眼,胤祉跃跃欲试,胤禛面无表情。 他随意翻了几页《礼记》,转头看向胤祉问胤禔:“胤禔,你来说‘凡事豫则立’是什么意思?” 胤禔傻眼,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明明瞧见皇阿玛看向三弟,怎么问的却是他? “儿臣以为…儿臣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做事要有准备,有准备就能成功。”胤禔涨红着脸,回答道。 “哼!” 康熙冷哼一声,追问:“这句话出自哪里?” 胤禔低着头,嗫嚅道:“儿臣……儿臣不知。” 康熙把书扔在桌上,怒道:“胤禔,你身为大哥,本该以身作则给弟弟做好榜样,可你整日不是看太子这不好,就是看太子那不好。怎么,朕这个皇上选的太子是不合你心意?” “噗通”一声。 胤禔跪在地上,惶恐道:“儿臣不敢,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不敢了。” 康熙冷笑:“朕像你们这么大时,日夜读书百二十遍,从不敢懈怠,唯恐愧对祖先,愧对百姓。 你瞧瞧你,日夜疯玩,平日里为了一点小事互相攻伐,你们是想气死朕吗?” 四位阿哥齐齐下跪,异口同声道:“儿臣不敢。” 康熙面上愤怒,扫了跪在地上的四人一眼。 胤礽面含担忧,像是担心他这个皇阿玛。 嗯,还是保成关心朕。 胤禔眼眶微红,有些做错事后的愧疚。 胤祉耷拉脑袋,一看就是因为不能表现自己而失落。 胤禛依旧板着脸,像是没有什么能触动他。 康熙又瞧了太子一眼,余光扫过另外三人,气的再次想骂人。 第16章 你们都去种地 恰巧这时,魏珠弯着身子进来了。 梁九功瞪了魏珠一眼,没瞧见皇上正在考察诸位阿哥的学问吗? “奴才叩见皇上,四公主求见。” 魏珠朝梁九功递了个有事的眼神,道:“四公主说有关小麦增产的法子想告诉万岁爷。” “当真?” 康熙先是大惊,猛然站起来,道:“快宣四公主进殿。” 梁九功闻言,俯身跟着魏珠出去了。 康熙脑子杂乱,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他轻咳一声,坐回龙椅上,抬头问跪在地上的四位阿哥,“你们可知四公主多大了?” 胤礽率先摇头,他整日里不是在乾清宫,就是在南书房和毓秀宫,哪有功夫去搭理一个庶妹。 胤禔和胤祉也跟着摇头,表明了不知道林棠多大。 康熙见状,又不抱希望的看向胤禛,开口道:“你们……”起来吧。 “皇阿玛。” 康熙话还没说完,胤禛打断:“皇阿玛,四妹生于十八年,如今快六岁了。” 康熙挑眉,原来胤禛会在意这些事啊。 正想夸他两句,林棠到了。 “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棠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起来吧。” 康熙语气已然恢复平静,他问:“朕听魏珠说,你有让小麦增产的法子?” “是,皇阿玛。” 林棠起身,抬头快速瞥了眼康熙。 他看起来不高,坐在龙椅上还没有她在21世纪坐在凳子上高。 脸颊清瘦,上面有些凹凸不平,鼻子和嘴巴都很小。 如若在现代,林棠定会以为这是哪来的孩子,穿上龙袍逞威风。 林棠脑子转的飞快,这可是康熙真实的样貌和身高啊。 “你可知欺骗朕是何种下场?” 嗯,声音倒是洪亮,很有君王的威严。 “回皇阿玛,儿臣不敢欺骗皇阿玛。” 林棠低眸,道:“皇阿玛,可否传小田子进殿?他手里拿着儿臣今日刚收的麦子。” 康熙偏头,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扫了魏珠一眼,魏珠低头去叫小田子。 “皇阿玛,这是儿臣今日刚收的麦子,一共四斗,儿臣用了一亩地的九分之一。”林棠示意小田子把麦子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接过,差点没拿稳。 他稍稍用力,把湿麦子放在康熙面前的桌子上。 “颗粒饱满,当属上好的粮食。” 康熙伸出手摸了摸麦子,转头看向林棠:“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小麦增产?” “皇阿玛,儿臣用一亩地的九分之一种小麦,产量为四斗。” 林棠双手抱拳,低眉道:“儿臣不才,从幼时起便喜欢种地,儿臣研制出了几种肥料,对于麦地而言,只要在合适的时候用这些肥料便能让小麦产量翻倍。” 康熙眉心微跳,林棠这礼行的可真是……随便。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康熙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什么肥料?” “由于肥料不雅,大多是用骨头、树叶、s…做成的。” 林棠不敢把粑粑带到乾清宫,她请求道:“儿臣请皇阿玛移驾储秀宫东偏殿。” 康熙早就按耐不住,他即刻起身带人往储秀宫走去。 林棠跟上。 走到门口时,康熙像是刚想到太子和诸位阿哥,他道:“你们起来吧,一起跟朕来。” “是。” 诸位阿哥起身,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跟上。 康熙瞧见这场景,好悬没给他们一人两脚。 (?ˉ??ˉ??) 储秀宫。 贵妃听郑洋来报,皇上正朝储秀宫走来。 她偷偷翻了下白眼,六个多月大胤?天天折腾的她身心俱疲,要不是亲生的,她真想给人送走。 贵妃打定主意,皇上要是来这里留宿,她一定委婉地拒绝。 “贵妃娘娘,皇上朝东偏殿去了。” “好,本宫知道了。本宫乏了,先歇了。” 贵妃心下欢喜,她实在是不耐烦应付完小子,再去应付老子。 有这个时间,多睡觉不好嘛? “皇阿玛,最左边的是磷肥,是用骨头做的; 中间的是钾肥,是用草木灰、变味牛乳和洗米水做的; 最右边的是氮肥,是用豆子做的。 他们三个用量适度的话,会促进小麦的成长,但使用过多,也会导致小麦枯死。” 康熙顺着林棠的手看了看,他面含担忧道:“四公主,你这三种肥料都不是大清朝的百姓能用的起的。” 林棠早就知道,这三种肥料普通农家用不起,她补充道:“皇阿玛,还有一种更简单的肥料——有机肥,用它能增加土地的肥力,也能增产。” “哦?” 康熙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怎么做?” 林棠也不卖关子了,她道:“回皇阿玛,有机肥是用动物、人类排泄物和枯树叶在深坑里堆积三个月后,撒在农田里,这样做简单也能促进产量增加。” “你可有做过实验?” “皇阿玛,儿臣没有良田做实验。” 林棠微微摇头,她怕康熙误会,忙着解释道:“最初儿臣求贵妃娘娘帮忙造地时,儿臣用了这个肥料,但产量与百姓种小麦的产量差不多。” “你是说你第一年用了这个肥料,产量与百姓无异?”康熙眼睛微眯,盯着林棠看。 “回皇阿玛的话,是。” “好,你做的很好!”康熙肉眼可见的欢喜。 刚开出来的地用了有机肥,小麦产量就与普通百姓在开垦好的田地里,种出来的产量差别不大。 康熙大喜过望,夸奖林棠,“你做的不错,嗯…你额娘可有给你起名字?” 害怕康熙来了兴致,给她赐名,林棠马上道:“回皇阿玛,额娘给儿臣起名叫林棠。” “林棠?林木葱郁,棠花锦簇。” 康熙点点头,走流程地问道:“林棠,你可愿朕把有机肥的配方昭告天下?” “儿臣愿意。” 林棠认真道:“儿臣希望我大清朝的百姓都能免饥饿之苦,能安居乐业,能欣欣向荣。” “好!好!好!” 三十岁的康熙连叹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皇阿玛,儿臣想要的有些多。” 林棠顿了顿,斟酌着开口:“第一,儿臣想让额娘见一见胤?; 第二,儿臣需要人手和更好的土地做高产麦种杂交实验,儿臣想尝试通过麦苗植株之间的相互作用,研制出高产麦种。 第三,儿臣想要一个小厨房。儿臣嘴馋,除了种地,还喜欢折腾些吃的。” “身为皇家的公主,想吃就吃。梁九功,明日给四公主搭个小厨房,以后四公主想吃什么,就从朕的份额里出。” 梁九功嘴角微抽,腹诽道:上次大阿哥闹着膳房的菜难吃,皇上把人骂的狗血淋头不算,还说身为阿哥应当节俭,万不可奢靡。 康熙朗声笑道:“第一个要求,朕也答应你,朕明日让皇贵妃把胤?送回来三天。至于第二个……你是说你想依靠麦苗研制出更高产的麦种?” 林棠微微颔首。 康熙脑子飞转,林棠只依靠一块临时造的地就能研制出这么多肥料。 如果给她一块更好的地和人手,会不会有更多的效果? 康熙心里转了几个弯,面上却毫无异常,依旧柔声对林棠道:“朕准了,朕把御花园给你,你以后在御花园种吧,也免得你去挖土。” 林棠装糊涂,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厚脸皮道:“儿臣谢过皇阿玛。” “至于人手?” 康熙乜了一眼,站在旁边呆愣的四位阿哥,道:“朕把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给你,朕准你随便使唤。 等五…嗯,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六岁后,也送他们来这种地。” 林棠瞳孔微缩,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四位阿哥,摆手推辞道:“皇阿玛,儿臣是四位哥哥的妹妹,儿臣使唤他们不好吧。” 她可是时刻牢记:远离麻宝保平安的啊。 “朕准你使唤。” 康熙拒绝林棠的推脱,他想起先祖栉风沐雨才打下这江山。 他也为这大清朝的江山不懈努力。 他的儿子,皇子们出身优渥,更应该为这江山而奋斗。 林棠见改变不了康熙的想法,便试探性地开口为自己争取权益:“若是四位哥哥欺我年幼,不听儿臣的话呢?” “他们敢?” 康熙冷冷地盯着四位皇子,警告道:“若是被朕知道,你们当中有谁欺负林棠,朕饶不了他。” 四位皇子忙道:“儿臣不敢。” 康熙缓了缓语气,想起林棠行的不像礼的礼,还有一会儿“儿臣”,一会儿“我”的称呼,道: “林棠,你如今也六岁了,诸位阿哥各有所长,你也可以向他们多学习。朕会跟贵妃说,不给你派礼仪嬷嬷了。” 反正礼仪学的好不好就那么一回事,都允许你使唤阿哥了,还学什么礼仪,专心搞技术研发吧。 “儿臣遵旨。皇阿玛,儿臣定会向四位哥哥学习。” 林棠觉得康熙这句话深得她心,鬼知道她有多怕碰见个容嬷嬷。 虽说她能搞赢,但是能避免麻烦还是得避免。 次日。 林棠让麦田把四种肥料的配法都写好交给康熙,剩下的就不归她操心了。 梁九功也派人魏珠带着人来给林棠搭建小厨房。 承乾宫的赵嬷嬷也把胤?送回来了。 郭贵人眼眶发红,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哭。 她抱着胤?,左瞧瞧右看看,生怕他有一点不适。 许是抱的胤?有些难受,他一巴掌打在郭贵人脸上。 林棠看了会“母慈子孝”的场景,转身去了御花园。 康熙虽说让太子和大、三、四阿哥跟着她种地,但他也派梁九功跟她道:“太子体弱,还望四公主多多体谅与关心。” 林棠无奈,只能笑着答应。 这样的关系户,要不是走了康熙的后门,她是绝对不会收的。 (?ˉ??ˉ??) “四公主,你是说这些花都要拔了吗?” 御花园太监总管汪德福不可置信地问。 “是啊。” 林棠指着牡丹花,说:“这里的土质好,很适合种小麦。” 汪德福嘴巴动了动,要不是梁九功一早打好招呼,要不是面前的是四公主,他肚子里的脏话都要蹦出来了。 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奴才遵旨。” 汪德福咬牙切齿地点头,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们辣手摧花。 林棠看出汪德福的不情愿,但她才不管汪德福怎么想呢。 有意见? 要不找康熙告状,要不就给她憋着。 没看她,碰上不想干的事,也憋着嘛。 等牡丹花被拔完后,林棠指了指下面的地道:“这里添点土平整平整,但不要压太紧实。” “奴才知道了。” 汪德福面无表情地回答。 林棠继续往前走。 等转了一圈,汪德福以为她要走了时,林棠猛地转身:“汪公公,皇阿玛说了御花园归我做主,你知道吧?” 汪德福心脏怦怦跳,他觉得孩子又要作妖了。 但他一个奴才,能做的只有回答:“奴才知道。” “那就好。” 林棠拍了拍手上的土,指着御花园剩下的花和树道:“这些,全都拔了,种麦的地不需要有花,更不能有树。” 汪德福大惊。 “噗通”一声。 他跪在地上,嘴巴颤抖道:“公主,这些…这些都拔了啊?那以后太皇太后、皇太后她们想赏花怎么办啊?” 林棠略微沉思,“你说的也对。” 汪德福心下一喜,以为林棠改了主意。 谁知林棠话锋一转,道:“这样吧,你找着花盆,把拔掉的花种在盆里,找个地方养着。 要是老祖宗、皇阿玛和皇祖母他们想要赏花,你就派人送过去。” 汪德福心如死灰,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当他亲手拔掉自己照顾了几年的花草树木时,他的心在滴血。 林棠见状,怕他记恨后暗中捣乱,她缓声问:“汪公公,你说是皇阿玛他赏花重要,还是让研制高产麦种重要? 是你种的这些花花草草重要,还是万民免于饥饿重要?” 汪德福闻言,羞愧地低下头。 “回四公主的话,奴才知罪。奴才一定会尽快把地平整好。” 林棠点头,又交代了两句,转身离开了。 康熙说,三天后的申时把皇子们派过来种地。 她需要趁这个时间,做些准备。 小锄头、小篮子是肯定要有的。 还有……一把戒尺。 林棠坏笑,康熙让她使唤,那不就是让她当老师。 老师怎么可以没有戒尺呢? 想想在这大清朝,她能拿戒尺打阿哥,林棠就激动。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三天后,阿哥们的到来了。 至于麻宝胤礽,有康熙护着,林棠决定对他不着痕迹地敬而远之。 第17章 郭贵人:有你,是额娘的福气 三天后,辰时。 林棠睡醒后,便坐在床上拿着戒尺把玩,她在心里琢磨,今天该从打谁开始呢?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用早膳了。” 麦苗端来洗漱用水,提醒道。 “好。” 林棠把戒尺放下,快速洗漱完,她对今日的膳食很期待。 它可是康熙给她搭建的小厨房里开张的第一顿。 康熙为了防止东偏殿的人不会做饭,还贴心地给她配了一个掌勺太监刘海和他的两个刚过十岁徒弟——夏全和李福。 要不说三公主昨日来找她玩时,说她如今已然成为康熙面前的红人了呢。 林棠这个新晋红人为了早上起来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梅菜扣肉包、韭菜鸡蛋包、猪肉白菜包、鱼香肉丝包、香辣豆腐包、西红柿鸡蛋汤、八宝粥。 昨日不仅特意把刘海叫来,叮嘱了半天,还把康熙份例里的韭菜从御膳房顺走了。 毕竟,韭菜属于名贵蔬菜,宫里每日仅供应三、五斤。 小厨房里。 “万岁爷既然派我们来照顾四公主,那我们应当做好自己的本分。” 刘海对两个小徒弟耳提面命道:“你们刚进宫,可别有什么歪心思。 我在宫里待大半辈子了,一眼就能瞧出来谁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四公主,属实是良善的主子。” 李福率先接话:“师父,徒弟不敢。徒弟的命是您救的,您让徒弟往西,徒弟绝不往东。” 夏全也跟着道:“师父,四公主说的馅做出来的包子好香,还有这个汤,看起来很好喝。” 刘海笑骂道:“你就惦记着吃,等着吧,等四公主吃完,咱们再用膳。” “是这样的包子和汤吗?”夏全摸着脑袋,憨憨地问。 “不然呢?” 刘海好笑地摇摇头,夏全脑子不太灵光,十来岁的年纪因吃的多被家人抛弃,后又阴差阳错被人卖到内务府,那玩意一去,成了公公,在宫里摸爬滚打,备受欺负,他见人可怜,便收下夏全当徒弟。 “刘公公,我们来取早膳。” 刘海正出神,小邓子和小田子来了。 “有劳两位公公。” 刘海眼疾手快,接过他们手里的膳盒,示意李福和夏全往里面装饭。 每样包子往里装十个,番茄鸡蛋汤和八宝粥各一大碗。 刘海还配了两道饭后甜点——马蹄糕和豌豆黄。 装好以后,刘海让两个小徒弟拎着饭盒,跟在他们身后,往东偏殿走去。 “等等,不用全拿出来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林棠把包子各留下两个,西红柿鸡蛋汤和八宝粥留下两碗,道:“夏全、李福,你们也回去用膳吧,跟你们师父说,我很满意今日的膳食。” 她示意麦田掏出两块碎银子递给两人,“今后东偏殿就是你们暂时的家,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 “谢四公主赏,奴才遵旨。” 两人收下银子,行过礼后离开了。 ????? “师父,这是四公主给的赏赐。” 李福和夏全纷纷把银子掏出来递给刘海。 刘海吃着梅菜扣肉包子,笑眯眯地道:“你们拿着吧,师父说的不错吧,四公主是个好主子。” 李福和夏全也伸手拿了个包子,边吃边呜咽道:“师父说的对。” 林棠这个好主子此时正一口接一口地狂炫包子。 在这清宫里天天吃的这个汤,那个锅底,那那个硬饽饽(通过蒸、炸、煮等做成的硬面馒头、饼或者糕点),吃的她连着好几夜梦见包子就流口水。 “额娘,你快吃。” 林棠对因把胤?送走,情绪不高的郭贵人道:“额娘,您看胤?在承乾宫长得白白胖胖的,您还担心什么呢?” “傻孩子,你们谁不在额娘身边,额娘都会担心的。”郭贵人勉强挤出笑意。 林棠才不管这些呢,她拿起一个韭菜鸡蛋包就往郭贵人嘴里塞,“额娘,你尝尝,这可是我特意顺走皇阿玛的韭菜做成的包子呢。” 郭贵人接过包子,往嘴里放了放,三两口便咽下了。 “确实不错,林棠,额娘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林棠表情微滞,这话怎么有些阴阳怪气呢。 她忙打哈哈道:“额娘,有你也是我的福气。” 用过早膳,林棠背着小手,又去御花园走了一趟。 经过三天的整改,御花园已经成了三亩刚开垦好的地。 地面上散满了汪德福从宫外运回来的土。 林棠拿着小锄头随意翻了两下,土里面没有蚯蚓,有机肥含量不高。 她放下小锄头,心里琢磨:难道她要在御花园堆一次有机肥? 林棠想了想上次堆肥那个味,她打了个寒颤。 五月的天,艳阳高照。 臭味总不能像阴冷天气那样,以御花园为中心,向四处扩散吧? 林棠皱眉,她觉得这个主她做不了。 有了! 林棠眼珠叽里咕噜地转,她做不了主,他们那些阿哥做得了主啊。 她当即决定,等下午他们来了,她便给他们现场表演一个请君入瓮。 想好以后,林棠迈着开心的步伐返回储秀宫了。 “四妹,我等你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林棠还没到东偏殿,便远远望见三公主站在门口等她。 “三姐,你来了呀,快坐。麦苗,上茶,把早上刘公公送的豌豆黄和马蹄糕也端上了。” 林棠拉过三公主,道:“三姐,我衣服有点脏,你等我会儿,我去换换衣服。” 三公主喝了口茶,又拿起一块马蹄糕,边吃边道:“你去吧,不着急。” 一盏茶后。 林棠出来了。 三公主打了个饱嗝,道:“你这里的点心,比我在荣妃娘娘那吃的都好吃。” “三姐喜欢的话,一会儿带走点。” 林棠坐在三公主旁边,问:“三姐,是有什么事吗?” 三公主罕见地红了红脸,扭捏道:“我吃了你那么多东西,给你做了件衣服,你不许嫌弃啊。” 林棠捂着嘴巴,装作孩子模样惊喜地说道:“三姐给我做了衣服啊,谢谢三姐呀。” 三公主不好意思接过贴身宫女碧绿手上的衣服,递给林棠。 “四妹,你先试试,若是不合适的话,你跟我说,我再改改。” 林棠把衣服抻开,一件浅绿色诃子裙配刺绣大袖衫和双色披帛映入眼帘。 第18章 御花园种地 “三姐,这个裙子很漂亮,你手艺真好,我好喜欢呀。” 林棠拿着衣服往身上比了比,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整天种地的土狗配不上这么仙的裙子。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种诃子裙应该是她三姐自己设计的。 因为清朝都是氅衣和缎绣。 三公主捂着嘴巴笑道:“四妹,你现在去试试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带回去给你改改。” “好,三姐。” 林棠起身去换衣服。 半盏茶后。 “嗯…我家四妹真好看,像个绿色的小精灵。” 三公主起身近距离摸了摸林棠身上的衣服,确保每个地方都合适后,称赞道。 林棠露出小乳牙,“三姐,你绣技真的很厉害啊,这裙子上的蝴蝶像是真的一样。” “我知道啊。” 三公主见给林棠做的衣服合适,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坏兮兮地问:“你也可以这么厉害,你要学吗?三姐愿意教你。” “不不不。”林棠连忙摇摇头。 开玩笑,她这么粗枝大叶的人怎么拿得了针这么细细小小的东西。 她连把线穿进针孔都做不到。~_~ 三公主见林棠拒绝,半点不意外。 她拍着胸膛,道:“四妹,以后你的衣服我帮你做,你只用负责我的吃食就行了。” “那倒是我占了三姐的便宜。” 林棠心想,兆佳贵人和三姐的布料份例也不多,断不能让她们因为没有新衣服穿。 她叉着腰,对三公主道:“三姐,下次你要用我给你的布料做衣服,上衣做绿色氅衣,下衣做米色马面裙。还要两套,三姐和我一人一套。” 三公主知道林棠的好意,她轻轻点了下林棠的额头,算是承了她的好意。 “三姐,时辰不早了,你在我这用膳吧。” 林棠朗声吩咐站在外面的小田子,道:“小田子、小邓子,去小厨房提膳食来。” “好啊,那我今天就尝尝你这里小厨房的膳食。” 三公主跃跃欲试,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踩着点来,就是想蹭饭。 午膳主食是米饭,配菜有番茄炒蛋、辣炒羊肉、清炖肥鸭、八珍玉液汤、翡翠豆腐和仙人炖。 饭后甜点为绿豆糕和凤梨酥。 “四妹,你这膳食好丰盛啊。” 三公主看着桌子上的菜,咽了咽口水,她余光瞥到郭贵人往这边来,连忙起身去搀扶。 “郭贵人,东偏殿的膳食好丰盛啊,好想一直在这用膳。” 郭贵人轻拍下她的胳膊,道:“多亏了林棠,三公主喜欢吃的话,可以经常来。” “好。”三公主欢呼雀跃。 林棠把饭菜打好,照例让月华她们下去吃饭。 三公主挑眉,东偏殿的宫女和太监们待遇这么好嘛? 饭后。 林棠把绿豆糕和凤梨酥各自给三公主装了两包,把人送走了。 距离申时越来越近了,林棠抱着戒尺开始午睡。 ??? 未时三刻。 林棠带着戒尺,麦田拿着刘海特意给她做的猪肉脯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 “大哥、二哥,我们真要跟着那个丫头种地啊?” 胤礽眉间厌烦,没有吭声。 胤禔冷冷回怼:“不然呢?皇阿玛发了话,你敢抗旨?” 胤祉瞄了一眼胤礽,心道:我不敢,但是有人应该敢啊。 胤礽察觉到胤祉的视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胤禛站在一旁,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林棠远远就听见胤祉那句“我们真要跟着那丫头种地啊?”,她脸上堆起应付的笑,朝四位阿哥走去。 “见过太子、大哥、三哥、四哥。” 林棠敷衍地行了个礼,也不等他们叫,自己起身。 “你…你这礼行的甚是潦草,难道嬷嬷没有教过你怎么行礼吗?”胤祉伸出食指和中指着林棠,怒道。 林棠才不耐烦听她讲什么“之乎者也”,她把戒尺掏出来,利落打向胤祉指着她的手指。 “你什么你?皇阿玛都没说让我学礼仪,你算老几?再说了,皇阿玛让我教你们种地,我就是你们的先生,你对待先生就是这样的态度?” “你敢打我?”胤祉吃痛,他“嗷”的叫了一声。 “我打你怎么了?你不敬师长,打你都是轻的。” 林棠为了防止自己显得矮人一等,特意站到留的石墩上,叉着腰道:“还有太子、大哥和四哥,皇阿玛可是说了让我随意使唤你们,你们不听我使唤,我就去找皇阿玛评评理。” 胤禔和胤礽不耐的表情微微收敛,胤祉捂着手指不再看林棠,胤禛依旧淡淡的。 林棠见四位阿哥都理解并表示配合后,她开门见山道:“今日,你们的任务是把地里的土撒均匀,再把里面的大块石头都捡出来。 太子去左边,大哥去右边,三哥和四哥在中间。 我已经提前画过界限了,你们各干各的,谁也不许偷懒。 谁先干完,我这里有好吃的肉干,给他吃。” 胤禔和胤祉不屑地撇过头,还以为什么呢? 肉干而已,又柴又老又没滋味。 果然是一个小小贵人的女儿,竟然连它都当做宝。 许是看出他们的不在意,林棠让麦田把装猪肉铺的袋子打开。 一瞬间,椒香麻辣的味道传出来。 胤禔和胤祉下意识看向面前的肉干,薄薄的一片,上面粘满了紫麻,看起来又香又脆。 两人轻咳一声,偷偷咽了咽口水。 胤礽和胤禛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他们面上虽没有多大反应,但眼神却无意间往麦田手里的肉铺上扫。 “开始吧。” 林棠拍拍手,示意麦田把肉干收起来,接着又把特意为四位阿哥定制的锄头发给他们。 四位阿哥彼此互相看了几眼,认命地拿着锄头去翻地。 “大哥,你没吃饭吗?这么轻的力气,是生怕把地打伤了吗? ……啧,大哥力气倒也不用那么大,伤着自己我可不负责。” 胤禔脸色铁青,拿着锄头的脚差点砸到脚。 “太子,你手怎么了?一干活就开始哆嗦啊,你要是身子不舒服,趁早跟皇阿玛说说,还是别来了。” 省得出什么事,她还得背锅。 胤礽面含怒意,握着锄头的手攥得紧紧的。 “三哥,你看看你,拿锄头的姿势比我贴身宫女都秀气。咋了?三哥,你不想当阿哥,想当我东偏殿的宫女了? ……咦,怎么还生气了呢?三哥,你这心眼真不大啊。” 胤祉冷笑,瞪了林棠一眼,林棠不甘示弱,回瞪过去。 “四哥,你力气用的不对,锄地不能用蛮力。…… 哎对对对,现在这样就对了嘛。” 胤禛面无表情,找到合适的角度后,一言不发地干活。 第19章 猪肉脯 五月的天闷热,御花园周围的树又全被拔了,平白给这炎炎夏日添上几分燥意。 特意搭好的遮阳棚里,林棠惬意地吃着御膳房里顺来的西瓜,看着四位阿哥卖力地干活,时不时地再评价两句。 四位阿哥互相对视一眼,彼此暗示对方先带头撂挑子不干。 但他们之间对视了几个来回后,也没人敢做出头鸟。 蹲在暗处的康熙嘴角瞧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他抬了抬手,示意梁九功不要吭声,径直从后面走到林棠身边坐下。 “大哥、太子、三哥,你们要仔细点啊,不合格的话我是会让你们重做的。四哥,你快点啊,照你这个速度,得干到什么时辰了。 ……嗳,皇阿玛,您来了啊,西瓜和猪肉脯都在桌上,您随意。” 林棠咽下嘴里的东西,边起身行礼,边招呼康熙坐下吃东西。 康熙眼皮跳了跳,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见林棠吧? 康熙嘴巴动了动,想说林棠是不是过于自来熟了。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 总比见到他就跟见到活阎王一样,战战兢兢的强。 康熙等梁九功派过来的小太监试过毒,确保无恙后,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酥脆椒麻,很有嚼劲。” “是吧,皇阿玛,儿臣也这样觉得。” 林棠咧嘴,暗戳戳地告状:“还是皇阿玛你有眼光,不像我大哥和三哥,听说儿臣要给他们吃猪肉脯,就差指着儿臣鼻子骂了。” 康熙横眉,心思打了个弯。 瞥了眼听到他来了拼命卖力的四位阿哥,他佯装无意地问道:“胤禔和胤祉骂你了啊?你给朕说说,朕治他们罪。” 林棠摇头,起身快速拍了下康熙的肩膀:“不不不,皇阿玛,大哥和三哥说不过儿臣。 再说了,儿臣现在可是他们的先生,您从小教导我们要尊师敬长,儿臣相信大哥和三哥不敢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棠还特意扯着嗓子冲胤禔和胤祉喊:“是吧,大哥?是吧,三哥?” 胤禔和胤祉:…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贱的孩子。 他们毕竟是半大的孩子,见到林棠当面告状,脸上不免露出恼意。 但顾忌康熙在这,两人也不敢有意见,只能冷冷地回答:“是。” 康熙见状,凝着眉没对胤禔和胤祉说什么。 他扭头看向林棠的手,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是怎么敢拍朕的? 林棠的笑僵在脸上,她尬笑道:“皇阿玛,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一时手误。” “哼,没大没小。” 康熙笑着哼了一声,倒也没追究林棠的僭越。 林棠默默缓了口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下次不可以在康熙面前莽撞。 半个时辰后。 四位阿哥累的气喘吁吁,站在地里腿打哆嗦。 林棠起身,背着小手往那边走去。 “大哥、太子、三哥、四哥,你们去那先歇歇。” 四位阿哥从来没觉得林棠说话这么好听。 他们哆嗦着腿走到康熙面前,给康熙请安。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康熙打量了他们一圈,见太子满头大汗地喘气,终究还是不忍心道:“起来吧,今日耕种之事,你们有何感想啊?” 胤禔抖着腿目瞪口呆:干活都够累了,怎么还要说感想? 胤礽用袖子擦了擦汗,没吭声。 胤祉颤颤巍巍地站着,半点表现自己的心思也没了。 胤禛皱眉,起身的时候悄悄拍了拍腿。 康熙眉心微跳,诸位阿哥是不是过于柔弱了啊? 他微微摇头,不死心地想否认这一想法。 康熙转头看向刚检查完诸位阿哥“工作”的林棠,期待地问:“林棠,怎么样?你这些哥哥们锄的地还行吧?” 林棠嘴毒,半点不顾忌诸位阿哥还在。 “回皇阿玛的话。 儿臣说实话,大哥翻的地深浅不一; 二哥翻的地太急了,很多石头他都没捡; 三哥翻的地太浅了,儿臣走在里面压出的褶子都比他翻的沟深; 四哥翻的地倒还行,深浅一致,石头也细致地捡好放在一旁。” 康熙嘴巴动了动,倒是没好意思说:他们都不错。 他顺着林棠的话,道:“听到了吗?你们四妹的评语? 胤禔下次翻地时记得认真仔细点; 保成,你是朕的太子,是大清朝的太子,做事要戒骄戒躁,不要这么着急; 胤祉,平日里文墨书画要看,武艺方面也要锻炼啊; 胤禛,你做的很好,继续保持。 梁九功,朕记得广东巡抚上供了东珠?” “回皇上的话,奴才没记错的话,是的。” “赏给四阿哥吧。” “嗻。” 胤禛眼睛快速闪过亮光。 林棠余光瞧见,嘴巴微动。 东珠啊? 她也想要。 “皇阿玛,儿臣教四位哥哥锄地,是不是也应该有些赏赐?” 林棠眨巴着眼睛,为自己争取道。 “朕不是给你建了小厨房嘛?” 康熙爽朗大笑,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要赏赐,“朕还允许你吃朕的份例,让诸位阿哥教你读书写字,你也不用学礼仪,这样还不够嘛?” 林棠拽着康熙的袖子,直言道:“皇阿玛,儿臣想要每月出宫玩。” 康熙拒绝:“不行,你年纪太小了。等你再大一些,朕让太子和胤禔他们带你去。” “再大些,是多大?”林棠问。 “等你十岁吧。”康熙随口答。 林棠追问:“皇阿玛说话算数?” 康熙低头,林棠的手还拽着他的袖子,他道:“君无戏言。” “儿臣谢皇阿玛。” 林棠脸上浮现灿烂的微笑,自从上次麦田说过宫外的生活后,她便很想出宫去看看。 她想瞧瞧大清朝的统治下,百姓们的生活。 林棠甚至想,她有没有可能走遍大清朝的各个地方,实现古代版的环游中华大地? 但身份的限制使然,她只能一点点的用成绩来换康熙允许范围内的自由。 四位阿哥看完林棠张嘴问康熙要赏赐的全程,忍不住目瞪口呆。 太子胤礽死死盯着林棠,他都还没对皇阿玛这样撒娇呢? 林棠怎么敢的? 哼! 胤禛手指微动,忍不住在心里想:还可以这样吗? 胤禔和胤祉则嫉妒地撇过头,他们觉得心里酸酸的。 皇阿玛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么温柔过。 皇阿玛每日不是骂他们文不成,就是骂他们武不就,生怕他们丢了他的脸面。 第20章 御花园吃火锅 “皇上,时辰不早了,索额图大人正在乾清宫等您。”梁九功低头小声禀报。 “朕知道了。” 康熙对端坐在平椅上吃西瓜的四位阿哥道:“今日的事要今日做完,你们要把地翻完再走。” 林棠掏出戒尺,附和道:“皇阿玛,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盯着四位哥哥的。” 四位阿哥顿时觉得嘴里的西瓜不甜了,胤礽试探性地抗议:“皇阿玛,儿臣都还是半大的孩子,能不能…明日再继续干?” “不能。” 康熙摇头道:“保成,你已十一了,朕南巡时,农家孩子八岁就要下地干活。” 胤礽嘴巴动了动,不敢再多说什么。 康熙看向林棠,补充道:“朕相信你四妹,不会让你们过于劳累。” 林棠假装没懂康熙的话,揣着笑脸狗腿道:“皇阿玛圣明,儿臣可不就是让他们稍微翻了下地,把刚洒上的土混进地里,再顺便捡点石头嘛?” 康熙闻言,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四位阿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算是明白了:康熙存心锻炼他们,林棠顺水推舟让他们干活。 胤禛最先放下西瓜,认命地拿起小锄头往地里走去,胤礽跟上。 胤禔和胤祉还记恨她告状的事,冲着林棠冷哼一声才抬脚离开。 林棠不介意啊。 她打算明日让内务府再给她造个躺椅。 到时候,林棠悠哉悠哉地躺在上面,吃着西瓜和零嘴,看着“九子夺嫡”的前四子在前面锄地,她都不敢想多快活。 戌时一刻。 胤禛检查完自己翻的那块地后,拿着锄头朝林棠走来。 “四妹,我做完了,咕噜……咕噜……” 谁的肚子叫了? 林棠装作没看见胤禛的红耳朵,她把猪肉脯往胤禛面前推了推,微笑道:“四哥,先坐下吃些点心。麦田,给四哥上茶。” “谢谢四妹。” 胤禛是真饿了。 他也没客气地推辞,拿起猪肉脯往嘴里放。 接着,胤礽来了。 他抖着腿走到林棠面前,坐下道:“孤干完了,又渴又饿。林棠,给孤上茶和点心。” 林棠示意小邓子小心伺候。 又过了一刻,天有些蒙蒙黑了。 胤禔和胤祉一起回来了,他们累的半句话都不想说,瘫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往嘴里灌。 林棠见状,也没搭理他们。 “麦田,点灯。” 她拍拍手道:“小田子、小邓子,上膳食。” 林棠之前就想在御花园吃火锅,现如今扯着四位阿哥的大旗,谁敢有意见? 小田子把放了碳火的锅炉放在桌上,小邓子带着夏全和李福放菜。 “林棠,你这是干什么?”胤礽瞧着新奇,问道。 “锅子啊,四位哥哥不饿吗?我特意准备为你们准备的膳食啊。”才怪! 胤礽脸色不耐,嚼着猪肉脯没吭声。 麦苗和麦田把碗筷摆好,便下去了。 “林棠,你搞这些没熟的饭菜,我们怎么吃啊?你是不是想害我们?”胤祉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全是没熟的菜,质问道。 膳房的菜再难吃,也没人敢拿这样的糊弄他们。 胤祉看了看林棠脸,横眉怒目。 林棠嘲讽,“害你什么?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害吗?” “你……”胤祉大怒,起身要揍林棠。 “老三,坐下。” 胤礽不耐烦地发话,胤祉再不爽也能忍着。 林棠撇撇嘴,她道:“面前这个锅叫鸳鸯锅,上面有红色尖尖的是辣的锅底,另一个是不辣的,米饭给你们盛好了,你们想吃什么菜往里面丢就行。” 胤禔问:“太监呢,让他们来帮我们布菜吗?” 林棠平静微笑:“大哥,这膳食自己想吃什么自己下,才好吃。” 胤禔没再吭声。 四个阿哥忍着饿意,谁都没动筷。 他们担心自己弄错了,在林棠面前出丑,给她骂人的机会。 林棠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她扯大皮的目的达到了。 她先往番茄锅底下了块牛肚,七八下后,夹起来往嘴里胡乱的塞。 嗯… 香! 还是那个味。 林棠炫了几口米饭,开始往锅里下鱼丸、牛肉片、羊肉片、鸡肉、豆腐和蔬菜。 顾忌到她还小,肠胃可能受不了,所以她略微吃了几口辣锅底。 四位阿哥见她吃的这么香,拿起筷子跟着炫饭。 “大哥,斯哈……那个羊肉是我下的啊,你怎么吃了?” “你不是怕被害吗?大哥帮你吃了。斯哈……” “大哥,你不是担心没人伺候吗?我替你吃了。” “老四,咳咳咳,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胤禛摸了摸耳朵,眼疾手快地把羊肉塞嘴里。 “二哥,你刚说什么来着?” “好好好,你这个好老四。”胤礽咬牙切齿。 “多谢二哥夸奖。”胤禛一本正经。 林棠没忍住笑出声。 艾玛,这些小鬼头们小时候还挺有意思的啊。 四位阿哥齐齐转头看向她。 依旧是胤礽凝着眉率先开口,他道:“林棠…嗯,以后我叫你四妹吧。四妹,你以后还会做这样的好吃的吗?” 其他阿哥也眼含期待地看着林棠。 林棠清了清嗓子道:“看你们表现了。你们知道我这人最是善良不过,只要你们配合我好好种地,这些吃的都是咱们以后的家常便饭。” 左右她以后行事少不了得找这几位背锅,这些吃的就当是她提前给的酬劳。 四位阿哥:……他们活这么大,对善良有了新的理解。 不过,他们还是齐齐点头道:“那我们先谢谢四妹。” 这年头,为了口吃的不容易啊。 林棠不好意思地笑道:“好说好说。” 等四位阿哥吃饱后,林棠又让人端上来五盏小甜水——西瓜奶西米露和老北京小吊梨汤。 四位阿哥挣扎着坐直身子,把甜水灌进肚子里。 “孤好撑啊。”胤礽打了个饱嗝,对着众人说道。 胤禔和胤祉一改最初的态度,也忍不住赞叹道:“确实是吃的好撑啊,那个红色的锅底,吃的时候辣辣的,但是吃的肚子里好好吃啊。” 胤禛揉了揉肚子,道:“我觉得那个不辣的好吃。” “辣的才好吃!” “对嘛?我也这样觉得。” “不辣的好吃!” 胤礽站胤禛这边。 四人眼瞧着就要打起来了。 林棠拍了下桌子,道:“四位哥哥,你看我这不是有两个锅吗?爱吃什么吃什么,别争了!” 胤礽和胤禛齐齐瞪了一眼胤禔和胤祉。 胤禔和胤祉也不甘示弱! 林棠嘴角抖了抖,惹不起躲得起。 她开口直接走人,“今日多谢四位哥哥的配合,明日我们申时再见。” 第21章 拉肚子 胤礽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当晚,南三所里。 吃多了辣的胤禔和胤祉继累的腿哆嗦后,又拉的菊花疼。 胤禔和胤祉的贴身太监要去乾清宫禀报康熙,被他们拦下了。 笑话。 好不容易找到林棠的把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捅破到皇阿玛面前? 胤禔和胤祉让哈哈珠子去太医院开了些止泻药。 两人吃过以后,躺在床榻上设想明天林棠求他们的场景,越想越激动。 毓秀宫。 胤礽扬着嘴角,摸着肚子踏进寝宫,他有些期待林棠明日给他们吃什么。 索额图见太子回来,连忙起身上前行礼:“见过太子。” “起来吧,叔姥爷。” 胤礽快步走到索额图面前,抬起他的手,道:“这么晚了,叔姥爷是有什么事嘛?” 索额图起身,指着胤礽衣摆上的土,关心地问道:“太子,你这是摔着了嘛?” 胤礽摇摇头,回答:“皇阿玛命孤和众位阿哥今日起跟着林棠种地。” “种地?” 索额图震惊道:“太子,你乃是千金之躯,怎么行小民行径?” 胤礽不悦,“孤是百姓的太子,百姓做的,孤如何做不得?” “是臣失言。” 索额图低头俯身,问:“太子可有什么想要的?臣给你弄来?” 胤礽听出语气中的关切,缓了神情道:“叔姥爷,你不用担心。皇阿玛对孤很好,孤什么都不缺。” 索额图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胤礽意识到索额图不对劲,他试探性地问道:“三姥爷,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索额图闻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他道:“臣教弟无方,皇上今日下旨免了臣太子太傅之职。 臣以后不能再教导太子了,还请太子多多保重。” 胤礽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虽年幼,但不傻。 以皇阿玛对皇额娘的感情,再加上他与索额图的关系,只怕是不止这一个原因,令皇阿玛下令撤销他的职位。 他突然想起,往日里索额图虽穿着清廉的官服,但随手给太监的打赏都是十两。 胤礽又想起,今日他们四个兄弟累死累活地锄了半日的地,在林棠眼里不值一提。 林棠好像提到,普通农户人家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一两银子。 那十两银子应该够他们过很久的好日子了吧。 胤礽下意识想顺着索额图的话说:孤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叔姥爷您以后多多保重。 但他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叔姥爷,还是缓了语气安抚道:“叔姥爷,你放心,孤会找时间向皇阿玛求情的。” 索额图眼里快速闪过亮光,佯装不赞同道:“太子,您断断不可为了臣的事操心啊。臣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教导臣的两个弟弟。” “叔姥爷,你放心吧,孤有分寸。” 胤礽示意他不用再劝,“时辰不早了,叔姥爷可曾用膳?” 索额图起身告退,“臣即刻回家用膳,太子以后多多保重。” 胤礽把人送到毓秀宫外,便回去就寝了。 承乾宫。 胤禛给佟佳皇贵妃请过安后,带着苏培盛直奔东偏殿。 “八弟,你看我给你带来回来什么了?” 胤禛拿着林棠送给他的猪肉脯,举到胤禩面前,让他看。 “四哥,你回来了啊?” 胤禩挣脱奶嬷嬷,朝胤禛跑来,奶声奶气地问:“四哥,好香呀,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喏,这叫猪肉脯,比我们平时里吃的肉干好吃。” 胤禛拿出一个,轻轻塞进胤禩嘴里。 胤禩咀嚼了两下,拍着手道:“四哥,好好吃啊,谢谢四哥,四哥你最好了。” 胤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把拿出来的一包全递给胤禩,向他承诺道:“八弟,下次有好吃的,我还给你带回来。” 胤禩双手接过,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道:“四哥,你真好。” “胤禩也很好。” 胤禛想起胤禩前日刚到承乾宫时,哭的撕心裂肺,他担心地问道:“八弟今日乖吗?可有再哭?” 胤禩还没回答,奶嬷嬷道:“八阿哥今日很乖,没有再哭。” 胤禛点点头,冲胤禩道:“八弟真乖,以后也要这么乖,皇阿玛常说,我们以后都要当大清的巴图鲁,流血不能流泪的。” 胤禩疑惑地看向胤禛,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只是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整日哭泣,让身边的奶嬷嬷和太监们厌恶,所以下意识不想再那样做。 胤禛摸了摸胤禩的脑袋,笑着道:“八弟,你还小,现在不懂没关系的。等你长大,四哥教你。” 胤禩重重点头,他拉着胤禛的衣袖把人往外推:“四哥,天黑了,你该就寝了。” 胤禛宠溺地笑了笑,“知道了,八弟,四哥明日再来看你。” 胤禩紧盯着胤禛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时,他才扭着头回去。 “奶嬷嬷,你们照顾胤禩辛苦了,四哥带的猪肉脯很好吃,给你们吃。” 胤禩进屋,拿起胤禛送给他的东西,分给东偏殿里的其他人。 太监和奶嬷嬷们面露喜色,他们可是闻到肉香味了。 要知道在这深宫里,他们这种奴才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两次肉。 他们跪下,齐声道:“奴才们多谢八阿哥赏。” 胤禩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在对自己释放善意和欢喜。 他握了握小拳头,决定自己以后也要像今日这样讨人欢喜。 储秀宫东偏殿。 林棠前脚踏进殿门,后脚便急忙捂着肚子进恭房。 她着实没想到:尽管她有意识地忌口,但未满六岁的肠胃,还是一下子受不了辣椒。 林棠喝了盏热茶,感觉没有拉意后,才模模糊糊地入睡。 半醒半梦间。 林棠猛然意识到,她忘记提前说一声,吃辣椒可能会拉肚子的事了。 她不确定地想:也许只是她拉肚子了,四位阿哥他们并没有拉肚子? 林棠转念一想,这样设想也不太靠谱。 她还是等次日申时,见到四位阿哥后,第一时间把这件事说出来吧。 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事,也怪不到她身上。 她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忘了说句话。 林棠意识混沌,逐渐昏睡过去。 第22章 太子终于笑了 乾清宫。 康熙刚批完奏折,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太子今日如何?” 梁九功答:“回万岁爷的话,底下人传话说,四公主带着太子爷和三位阿哥在御花园吃锅子,太子爷吃完,心情不错地回去了。” “哦?倒是难得。” 康熙道:“往日里,他从箭亭回来,总是眉间不耐。如今累了半日,也不来找朕告状了,看来朕这个四公主着实不简单啊。” 梁九功低头禀报,“奴才还听说四公主跟太子爷他们讲了农家百姓的生活。” “哦?” 康熙问:“说来听听?” “汪德福派人跟奴才说,太子爷他们干完活后,四公主虽面色如常地请众位阿哥吃锅子,但言语中透露着对诸位阿哥的…轻视。 四公主道,大清朝百姓们的活要是像四位阿哥那样干,早就饿死了。” 康熙嘴角抽了抽,他这个女儿可真是得他真传啊——跟他一样嘴毒。 “索额图今日可有去毓秀宫?”康熙话锋一转,问梁九功。 “回万岁爷的话,去了。何柱来报,说太子爷今日还与索大人起了争执。 索大人言及太子亲自种地有失身份,太子说,他是天下百姓的太子,百姓种的,他也种的。” “朕的保成果然没让朕失望。” 康熙闻言,爽朗大笑道:“梁九功,明日把去年琉球进贡的宝石赐给太子。” “奴才遵旨。” 康熙继续道:“日后四公主带太子和众位阿哥种地,只要不危及性命,不用再报了。” 梁九功应下。 敬事房太监总管何禄端着牌子来了。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今日可翻牌子?” 康熙随手指向宜妃的牌子。 何禄把牌子翻过来,道:“奴才告退。” 次日辰时。 林棠被饿醒了。 她哑着嗓子问:“麦田,膳食做好了吗?” 麦田端着水盆进来,“回公主的话,好了。” 林棠双目无神地坐直身子,道:“传膳吧。” “奴才知道了。” 林棠等麦田给自己穿好衣服,才挣扎着起身。 她打算吃完早膳,再继续睡。 今日早膳主食是鸡蛋灌饼、葱油饼、荠菜饼、猪肉干菜饼和鸡肉叉烧饼。 配的汤有酸辣汤、紫菜蛋花汤和吊梨汤。 林棠等膳食上齐,问道:“今日膳食做的可多?” 麦田点点头,道:“刘海公公怕不够吃,今日各种饼子各做了二十个。” 林棠道:“每样饼子装三个,往乾清宫送一份给皇阿玛、正殿送一份给贵妃娘娘、再送一份给钟粹宫的三公主。 我和额娘每样留一个,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奴才遵命。” 麦田低头告退,带着夏全和李福往各宫走去。 林棠陪郭贵人用完早膳,继续回去陪她那需要夜夜宠幸的床榻。 乾清宫。 康熙刚下早朝,胤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他用膳。 “保成,可是饭菜不合你胃口?皇阿玛让御膳房的人重做。”康熙看胤礽心不在焉的样子,提议道。 胤礽连忙摇头,道:“皇阿玛,儿臣只是一时走神。” 康熙蹙眉:“保成啊,做事要专心。 饭菜不可食用超过三筷子,你看你这都扒拉这个青菜几次了?” 胤礽强打起精神,解释道:“皇阿玛,儿臣知错,儿臣以后不会了。” 康熙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 胤礽心里想着昨夜吃的热乎乎的锅子,硬着头皮把冷荤的饭菜往嘴里送。 “启禀皇上,储秀宫四公主送来了膳食。” 康熙还没说话,胤礽眼睛一亮。 四妹送来的膳食啊。 那一定很好吃。 康熙余光瞥见胤礽的神情,哼笑道:“传进来吧。” 胤礽不好意思地朝康熙笑了笑。 康熙:太子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他终于又笑了。(开个玩笑) 康熙横眉,提点道:“口食之欲不可贪,享乐之事不可做。老祖宗的家业,天下的百姓还需要朕和保成你多多努力啊。” 胤礽不好意思地点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儿臣日后会更加勤勉,不辜负皇阿玛的苦心教导。” 康熙这才露出笑意。 等膳盒里各种各样的饼拿出来后,胤礽迫不及待地想伸手去拿。 康熙打掉他的手,提醒道:“胤礽,你忘了还要试毒?” 胤礽道:“皇阿玛,儿臣相信四妹不会害我们的。” 康熙语重心长地教导:“林棠是不会害我们,那倘若有人趁机使坏呢? 为君者,要时刻保持警惕,怎么因信任个人,就信任她给予的一切呢? 你尚且年幼,朕这次不与你计较。就罚你把《前朝训示》抄写十遍,交给朕。” 胤礽低着脑袋,小声道:“儿臣知道了。” 等太监试完毒,确保无事后,胤礽才拿起尚有些余热的饼。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蛋灌饼。 “嗯…好香,皇阿玛,你快吃!” 康熙眉心跳了跳,有心教导太子,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但见胤礽双手捧着饼,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样子,心底又一软。 “谢谢保成,皇阿玛自己来。” 康熙接过饼,咬了一口,察觉到其中滋味后,忍不住又咬了口。 等第二口咽下,康熙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饼,又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先祖传下来的规矩,康熙绝不允许自己违背。 胤礽见状,尽最大努力张嘴,争取三口吃完一个饼。 康熙瞧见,忍不住眉毛抖了抖,真是难为保成了。 储秀宫正殿。 月华送到膳食的时候,贵妃娘娘正逗弄着七个月大的胤?。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这是四公主琢磨出来的新吃食,她命奴才特意给贵妃娘娘送来。” 贵妃抬手让如意呈上来。 如意打开膳食盒子,贵妃看见里面夹着鸡蛋的饼,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月华快速瞧了一眼后,回答:“回贵妃娘娘的话,四公主说那叫鸡蛋灌饼。因为把鸡蛋灌在饼里而得名。” “哦?” 贵妃伸手拿出一个饼,略微尝了尝后道:“不错,四公主有心了。让她空时来这找本宫玩。” “奴才遵命。” 如意跟着月华出去,顺手递给她二两银子。 第23章 挖坑 钟粹宫。 三公主收到早膳后,笑着对兆佳贵人道:“额娘,四妹一定是来催我们尽快给她做衣服呢。” 兆佳氏轻拍三公主,嗔怪道:“你这个姐姐,可真坏,吃了四公主的东西,还要打趣人家。” 三公主笑嘻嘻地跑开了。 ??·??·??*?? ?? 转眼间,又快到申时了。 走在前往御花园的路上,林棠想起堆肥的事,她决定今日就找机会让四位阿哥拍板。 御花园里。 刚下骑射课的四位阿哥们瘫坐在平椅上等林棠。 胤禔和胤祉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往路边看。 “大哥、三哥,你们是在看四妹吗?” 注意到他们动作的胤禛,好奇地问出口。 “你别管。”胤祉不耐烦地摆摆手,他现在没心情回答胤禛的问题。 “哦。”胤禛神色微僵,失落地低下头。 胤礽闭着眼睛,好像没注意到他们。 “林棠给诸位哥哥请安。” 林棠远远地望见四人,她看到胤禔和胤祉的视线与她对视后,闪着光。 “起来吧。” 胤禔没等太子开口,率先说道。 林棠见他和胤祉面染怒色,似是想骂她。 她没等他们说话,直接道:“诸位哥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昨夜我忘记说了,那个红红的锅底吃多了会拉肚子的,我回去后就肚子疼了。” “没事,我们整日骑马射箭,身体好着呢。” 胤礽不在意地摆摆手,眼神盯着林棠,似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弱。 林棠没在意太子的鄙视,她瞧见胤禔和胤祉满脸铁青,似是想说什么,又被噎回去了。 她眼珠微转,瞬间明白他们定是昨夜拉肚子了。 说不定他们还想拿这件事威胁她,谁知道被她和太子两句话,定义成谁拉肚子谁体弱。 林棠偷偷笑了下,开始说正事。 “诸位哥哥,昨日我们已经翻过地了,今日我们该堆肥了。只是这堆肥需要……需要皇阿玛的同意。 你们也知道,我平日里见不到皇阿玛,所以还得仰仗各位哥哥。” 胤禔和胤祉见林棠有求于他们,大腿翘在小腿上,摆谱道:“我们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林棠瞪大眼睛,痛心疾首道:“大哥、三哥,我们在为百姓做事,你们竟然想要好处,你们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下次,我见到皇阿玛一定要跟他说,没有好处的事千万不要给你们做,你们是不会做的。” “啪!” 胤禔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他大声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林棠,你别太过分。” 林棠瞥见胤禔的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收缩着。 啧,活该。 她憋笑憋的身子微抖,佯装被吓到了。 “好了,大哥、三弟,你们别吓到四妹了。” 胤礽把手放在嘴边,轻咳道:“皇阿玛很看重你,也希望你能研制出高产杂交麦种,你只管开口说要做什么。 明日早膳时,我跟皇阿玛提一提就行了。” 林棠看胤礽这真诚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坑他。 但她转念一想,《步步传》里的胤礽可是买官卖官、搞男娈童、强抢民女呢。 罢了罢了。 不就有点臭味吗? 康熙还能把麻宝胤礽怎么样? 搞不好等臭气熏天的时候,康熙不是拿麻宝开刀,而是拿他们祭旗。 反正她只是一个研制麦种的,她能有什么错呢? 林棠想好后,对四位阿哥道:“诸位哥哥,这堆肥呢。 首先,要挖一个坑,我们要种的地有点多,所以坑得挖大点,大概五尺长宽深。 其次,我们要往坑里扔一些树叶、粪便、吃剩的骨头或者肉等等。 最后,我们洒点水,等待三个月,就堆好了。” “就这么回事?”胤祉不屑地问。 “是,就这么回事。三哥要是觉得太简单了,我给三哥再找个活?” 林棠微笑,心平气和地回答胤祉。 “切,我才不上你的当。” 林棠全当他在放屁,她扭头对胤礽道:“二哥,今日你们的任务是挖个坑。” 胤礽点点头,拿起铲子往林棠提前画好的区域走,其他人跟上。 坐在躺椅上的林棠,吹着麦田扇的风,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后。 林棠睡醒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四位阿哥挖坑的地方走去。 “四位哥哥,你们辛苦了。” 林棠先是肯定他们的努力,接着道:“但你们挖的稍微有些慢。 等你们挖好,我们赶不上堆肥种小麦了啊。” 林棠说完,示意小田子、胤礽的贴身太监何柱、胤禔的贴身太监德福、胤祉的贴身太监广海和胤禛的贴身太监苏培盛下去帮忙。 “各位哥哥,你们加把劲啊,你们还没有身边的人干的快啊。”林棠激将道。 四位阿哥齐齐抬头瞪了林棠一眼,手上的劲很大了。 林棠感慨:多了五个人的加入,挖坑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四位阿哥翻了翻白眼,没搭理她。 一个时辰后。 坑终于挖好了。 林棠扫了眼后,道:“四位哥哥辛苦了,今日的坑挖的不错,明日我们可以堆肥了。” 四位阿哥累的一言不发,坐在桌前,等林棠传膳。 林棠拍拍手,让麦田上菜。 今日的膳食是凉面。 林棠让小厨房先将煮熟的青菜面、白面和粗粮面用冷水泡着。 接着做了番茄鸡蛋、小炒肉、羊肉锅子、麻辣豆腐、红烧肉卤子。 最后准备葱丝、黄瓜丝、辣椒酱、番茄酱、甜面酱、黄豆酱、盐、糖、酱油、醋这些蘸料。 她打发宫女和太监下去后,拿起碗夹了一筷子面,再往里放各种卤子,调好味道后狂炫。 四位阿哥见状,跟着自己动手拌面。 饭后。 林棠让麦田端上了一盘冰镇过后的西瓜。 众人边吃瓜边闲谈。 “四妹,你嘴巴又毒有坏,日后最好每日都做些好吃的给我们,不然我们就给你使绊子。” 胤禔餍足地躺在椅子上,瞥了眼正吃瓜的林棠道。 胤祉和胤礽偏头看向林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胤禛吃西瓜的手微顿,没吭声。 ”啧。” 林棠咂舌,嗤笑道:“四位哥哥,我奉皇阿玛的命,教你们种地,我可有违背皇阿玛的命令?” 第24章 风水轮流转 四位阿哥轻轻摇头。 林棠追问:“既然我没有违抗皇阿玛的命令,那我有什么错呢?” 没等四位阿哥回答,林棠继续道:“如果诸位哥哥非要觉得我冒犯了你们,那林棠只好跟哥哥们在皇阿玛面前辩一辩,到底是我不敬你们,还是你们小心眼?” “你……巧言令色。”胤祉听完林棠的话,下意识反驳。 “那我可有说错?”林棠冷笑。 众位阿哥不语。 他们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不到六岁。 在他们的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里,宫女和太监们都是奴才,奴才就该干奴才的事。 至于林棠,尽管她是皇阿玛的女儿,是个公主,但一个皇阿玛连名字都没起的公主,哪比得上他们几个尊贵? 他们本以为林棠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巴结他们,可这两天相处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林棠开心了,就对他们说两句好话,给他们吃点好吃的。 林棠不开心,就直接开骂,不是嫌弃他们笨手笨脚,就是骂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四位阿哥这两天受到的谩骂,是他们长这么大经历最多的。 气氛瞬间陷入僵滞,身旁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林棠打破尴尬,言明道:“四位哥哥,我呢,一般情况下,很好说话,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什么吃的喝的,我这人都不太在意。” 合着按你说的做,你才好说话? 胤祉气的鼻子哼哼,胤禔冷笑。 胤禛不在状态,胤礽面无表情地道:“四妹,我们四兄弟以后一定好好干活,你别生气,更不用去劳烦皇阿玛。” 林棠略微颔首,不跟几个中二少年计较。 转眼间,又过了三日。 今日是堆肥的最后一日,要往坑里放粪便。 为了防止四位阿哥罢工,林棠特意让月华做了几个面罩。 四位阿哥嫌弃面罩是粉色,不肯用。 林棠才不惯着。 她让他们直面各种粑粑的味道攻击,主动要求戴上后,骂骂咧咧地给他们。 胤禛抬头盯着林棠,默默等她把面罩的绳缩短后给他戴好。 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大抵明白林棠这人嘴巴坏,但心不坏。 比如前日,胤祉怕有虫子,不敢往坑里扔枯树叶,林棠嘴上骂他不行,但还是让他的贴身太监广海代他扔进去了。 再比如昨日,他在箭亭偷偷拉弓,拉伤了手,林棠看到后,立马拉着他去清洗抹药。 等四位阿哥都戴好面罩后,太监们一桶一桶的往坑里倒粪便。 四位阿哥负责把掉出来的扫进去。 “呕~” “好臭啊,大哥。”胤祉嚷嚷道。 林棠找了两团棉花塞进鼻孔里,提醒道:“别说话,不然会把臭味吃进肚子里。” 胤禔闻言,歇了跟胤祉一起抱怨的心。 还是赶紧干完回去吧。 很快,肥料堆好了。 御花园里也待不下去了。 林棠跟着四位阿哥去了箭亭。 这是前几日,他们谈好的条件。 肥料堆完后,在等待秋季撒肥播种的空隙里,林棠负责继续给他们提供膳食,他们则需要教林棠骑马射箭、识字读书。 “大哥、二哥,我们把御花园搞成那样,皇阿玛不会怪我们吗?”胤祉惴惴不安地问道。 “怕什么,太子在呢。”胤禔看向胤礽,半点不担心。 即便他上次才因为太子挨了康熙的骂。 胤礽凝眉,想了想问林棠:“四妹,这个臭味大概什么时候会散啊?” 林棠稍微思考了下,答道:“大概两个时辰就没了吧。” 太子在心里快速想了想,现在是酉时,皇阿玛平常都在批奏折。 最近皇阿玛和众位大臣们忙着商讨治理琉球的事。 胤礽不确定地反问自己:皇阿玛应该没时间去御花园吧? 罢了,不管了。 反正皇阿玛也不会怪自己。 胤礽觉得虽说种地什么他还没学到,但林棠表现出来的厚脸皮他多少学到了些皮毛。 “林棠,你这姿势不对,拉弓有你这样拉的吗?” 胤禔两眼放光,可算是找到林棠不会的东西,能报林棠之前骂他们的仇了。 “好好好。” 林棠嘴角微僵,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禔道:“大哥,你可想好了?” “四妹,你说什么啊?我们正专心致志地教你射箭,我们是你先生啊。” 胤禔还没说话,胤礽和胤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胤禛低头,捂着嘴巴偷笑。 接下来好一阵鸡飞狗跳。 林棠以前一个人骂四个人时,只觉得爽快。 现在一个人挨四个人的“批评”,她只觉得有四只苍蝇乱叫。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啊。 半个时辰后。 林棠拖着疲惫的身子,揉着酸疼的胳膊回储秀宫。 她暗暗下定决心,等撒肥料和播种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四个好看。 乾清宫。 康熙和李光地商讨过后,决定答应琉球派遣子弟入国子监读书。 等梁九功送走李光地,康熙看着舆图上琉球的位置,余光瞥向了噶尔丹。 噶尔丹近年来,表面臣服,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康熙心思转了几个弯,对梁九功道:“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梁九功一脸为难。 早先他得到消息,四公主带着四位阿哥在御花园堆肥,致使御花园里臭气冲天。 他想了想道:“万岁爷,今晚的御花园怕是有些不方便。 酉时,下头人来报,说四公主他们弄了很多粪便堆肥,现如今味道应该还没散。” 康熙看了眼西洋钟,距离酉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他觉得什么味道应该都散了,再说康熙对林棠堆的肥有些好奇。 他坚持带着梁九功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里。 永和宫的德妃娘娘正领着六阿哥胤祚玩。 “额娘,那是什么啊?”胤祚指着铺着茅草的坑问。 德妃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臭味,她皱着眉头,想拉着胤祚离开。 胤祚不依,挣脱德妃的手往堆肥坑那里走去。 德妃赶紧追上。 堆肥坑的外圈,林棠怕有人掉下去特意围上了石头。 德妃踩着花盆底走的急,直接绊住石头往堆肥坑里摔。 “德妃娘娘!” 吉祥见德妃掉下去,连忙把人拉起来。 好在堆肥池里都装的满满的,德妃除了脚和衣服上沾染了粪便外,并没有受伤。 “呕~” 四岁的胤祚第一次闻到这么刺激的味道,直接哇哇大哭,吐了出来。 一时间场面瞬间很是混乱,哭的哭,脏的脏。 德妃使劲掐着手心,强装镇定道:“吉祥,你抱着六阿哥先走。吉福,你扶着本宫,我们跟上。” 第25章 胤?夭折 “爱妃,这是怎么了?胤祚怎么哭成这样?” 德妃刚走几步,就听见她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臣妾参见皇上。” 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扭头对康熙道:“不知是谁在那挖了个坑,臣妾不小心踩进去了,许是胤祚被吓着了。” “那爱妃没事吧?” 康熙先是关切地问德妃,后又闻到一股味,他捂着鼻子问梁九功:“怎么感觉这边的臭味要重些?” 梁九功透过灯笼的光,看见德妃衣服和鞋上的秽物,没敢吭声。 德妃以为康熙看见她踩到屎了,羞愤欲死。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德妃扭头就走,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了。 康熙看着她的背影,又闻到了一股臭味。 他问:“她这是怎么了?朕没怎么着她吧?” 梁九功把灯笼往坑那边挪了挪,回道:“许是德妃娘娘身子真的不适,前面有坑,万岁爷小心些。” 康熙走近坑边,看见坑里有个小巧的脚印很是显眼,瞬间恍然大悟。 他道:“林棠这不是瞎胡闹吗?在哪堆肥不好,在这堆肥,谁踩进去那不弄的一身脏。 罢了,这次就算了。看在她年纪小,没地方堆肥,又着急弄种子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梁九功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听着康熙自言自语,时不时附和两句。 夜色逐渐深了。 “万岁爷,该回去就寝了。”梁九功提醒道。 康熙睨了梁九功一眼,抬脚往乾清宫走。 \(`Δ’)/ 时间缓缓来到了六月。 这日,林棠正跟着胤祉和胤禛读书认字。 “林棠,你这字写的可真是毫无风骨,我三岁时写的字都比你这狗爬强。” 林棠微笑,死命地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胤祉见林棠不为所动,他加大火力道:“我要是写成你这样,我早就头悬梁锥刺股,练不好字绝不出来见人了。” 林棠冷笑,默默念叨:这个贱人。 她可算是明白当初她犯贱时,四位阿哥的感觉了。 “阿嚏~” 胤祉打了个喷嚏,他看向林棠问:“林棠,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林棠摇头。 只要你没证据,她就咬死没做。 她可算是知道之前她为什么老打喷嚏了。 一定是他们骂的。 胤祉撸起袖子想持续输出,麦田哭着跑进来了。 “奴才见过太子、诸位阿哥、四公主。” 林棠见状,猜测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麦田不会如此失态。 她放下笔,走到麦田面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麦田哭着答:“公主,刚才承乾宫的赵嬷嬷来报:十一阿哥去了。 贵人听到消息后,晕过去了。” 林棠大惊,她顾不得跟太子他们行礼,转身向储秀宫跑去。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跑到郭贵人寝殿门口时,林棠突然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郭贵人。 难道去跟郭贵人说,康熙的孩子历史上本就夭折的多? 还是说胤?没有福分? 林棠为逝去的弟弟抹了抹眼泪,她向站在门口的芳华问道:“承乾宫可有消息说,十一阿哥因何去了?” 芳华哽咽道:“回公主的话,赵嬷嬷说十一阿哥得了风寒,本来快好了。 可谁知今日突然高烧不退,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了。” 听到是风寒,林棠忍不住身子发抖。 在这大清朝,仅仅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吗? 她扶着墙壁走进郭贵人的寝殿,示意守在床边的月华下去。 “额娘,弟弟没了,您还有我。倘若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儿臣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棠握着郭贵人的手,对她道:“额娘常说,胤?很乖。 儿臣相信他倘若在天有灵,必然不会愿意额娘如此难过。 儿臣也相信,长生天会保佑弟弟下辈子投个好胎。” 郭贵人眼角滑落泪水。 她紧紧握着林棠的手,慢慢睁开眼。 “林棠,额娘以后只有你了。” 林棠闻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尽管她与胤?相处的时间不到五天,但他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 乾清宫。 康熙听说十一阿哥去了后,端着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 “梁九功,按照惯例,把十一阿哥葬在黄花山吧。临走前,不必让人见了,免得徒增忧愁。” “嗻。” 次日。 魏珠带着八个太监,抬着十一阿哥的小棺木往黄花山走去。 林棠推了平日里的学习,专心陪着郭贵人。 半个月后。 郭贵人终于振作起来了。 但林棠发现她又多了一个爱好——吃斋念佛。 郭贵人每日除了用膳与就寝时间,其余时间大部分都在寝宫抄写佛经。 若不是没有木鱼可以敲,林棠都以为郭贵人要出家了。 她尝试劝郭贵人道:“额娘,菜地里的草多了,您有时间帮儿臣薅薅嘛?” 郭贵人摇头拒绝:“林棠乖啊,不要打扰额娘。额娘在求佛祖保佑你,保佑十一阿哥。” 林棠见她精神正常、能吃能睡,只当她是为了心安求佛,便没再多说什么。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五,秋风渐凉。 林棠在四位阿哥的冷嘲热讽下,逐渐成了加强版的林棠。 她现在不仅可以读写字,还能简单地射个……知了。 是的。 她连麻雀都射不到。 因为她年纪小,臂力弱。 为此,四位阿哥没少阴阳怪气。 林棠决定今日学完射箭就说明日要秋种的事。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啪啪啪。” “四妹,你可以啊,三天射出一百支箭了啊。” 胤礽阴阳怪气道:“孤相信你,再过些日子,一定能射中麻雀。” 林棠咬牙切齿,恨不得咬麻宝两口。 他们四人简直比前些日子的她贱了百倍。 胤禔指名道姓说她腿短,长得还没他的弓箭高。 胤礽冷嘲热讽道她力气小,射箭也只能射个知了。 胤祉指桑骂槐说她字丑,说她写的字连垂髫幼童都比不上。 胤禛一本正经批评她看书囫囵吞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也不想想,她才学多久啊,他们又学了多久? 从他们五岁起,康熙就让他们去南书房念书识字,日夜诵读百二十遍。 她呢? 总共学了不到三个月,且只有申时和酉时这两个时辰,既要读书又要骑马射箭,还要费心想菜肴维系她在这深宫里不多的人脉。 林棠瞪了胤礽一眼,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中二少年刮目相看。 明日她也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些“关心的话”还给他们。 “四位哥哥,之前堆的肥可以用了,明日申时,咱们申时御花园见。”林棠假兮兮地笑道。 听到林棠说这话,四位阿哥脸上的笑僵住了。 胤礽扬起下巴,高傲地通知林棠:“四妹,孤是太子,就不必去撒肥料了吧。” 林棠微笑:“皇阿玛若是同意,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孤是太子,你敢不听孤的话,孤要治你的罪。”胤礽忍不住气愤道。 皇阿玛对他衣食住行十分关切,亲自授他读书。 今日还夸他策论做得好,他不想破坏在皇阿玛心里的形象。 “好好好。” 林棠随口敷衍:“二哥,你要治我罪麻烦快点,别耽误明日撒肥料的时间。” 说完,林棠也不管胤礽是什么反应,她扭头离开。 胤礽看着林棠的背影,气得跺脚,对身旁的其他三位阿哥道:“四妹,她太过分了。真以为孤和你们吃了她的东西,就要听她的话了?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太子说的对。” 胤禔和胤祉异口同声,道:“咱们肯吃她小厨房做的东西,是给她面子,她简直给脸不要脸。” 胤禛闻言,眉头紧皱。 他觉得三位哥哥说的不对,但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不同流合污。 胤禛板着脸,对三位阿哥道:“三位哥哥,胤禛还有事,先回去了。” 胤礽见胤禛如此不给他面子,气的再次跺跺脚。 他要跟皇阿玛告状。 胤禛简直是个喜怒不定的小人。 明明昨日他还跟他们一同讥讽林棠学无所长,今日就甩脸色给他们看。 “大哥、二哥,四弟这是心疼四妹,觉得咱们错了?他不会找皇阿玛和四妹告状吧?”胤祉指着胤禛的背影,对身旁的两人道。 “他敢?” 胤礽牛气哼哼道:“他要是敢告孤的状,孤一定不会放过他。 再说,上次孤踹他一脚,他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大哥和三弟你们多虑了。” 胤禔和胤祉快速交换了个眼神,上次太子打四弟,他自己倒是没怎么样,可他们这做哥哥做弟弟的可是被康熙好一顿数落。 胤礽这话倒是提醒他俩:跟着太子混,一天挨九顿。 太子做的好,是太子天资聪颖。 太子做的不好,是他们这做哥哥的没带好头,做弟弟的没监督好。 胤禔和胤祉又快速对视一眼,他们决定,这事他们还是不掺和了。 至于刚才骂林棠的话,他俩就当自己在放屁。 反正除了胤禛,谁有证据证明他们骂了林棠? 胤禛嘴又严,一定不会胡说八道。 他们想好后,便双手握拳并拢,冲着胤礽说:“太子,我们突然想起来,南书房李大人布置的课业我们还没完成,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以后,两人也不等太子回话,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离开了。 胤礽晃了下神,便瞧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可恶,都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孤…啊…” 胤礽用脚踢旁边的石柱,力气过猛伤到脚了。 “太子爷,您没事吧。” 何柱见太子鞋里往外渗血,吓得他弯腰抱起太子边喊,边往太医院跑。 “来人,快来人啊,太子受伤了。” 太医院院正凌国辅听到声音后,连忙拿起药箱从屋里出来。 “奴才参见太子。” 凌国辅放下药箱,跪下准备行礼。 “快免礼!” 太子疼的嚎叫道:“快来帮孤看看,孤的脚好疼啊。” 凌国辅起身,把太子的鞋袜轻轻褪下,看了会儿伤口道:“太子,您的跰趾因碰撞严重掉了,奴才为您上点药,好好将息几日,慢慢就好了。” “孤疼。” 胤礽疼的眼泪掉下来了,他哭喊着道:“你快帮孤止疼。” 凌国辅还没有所动作,远处传来声音。 “皇上驾到。” “奴才参见皇上。”凌国辅跪下行礼。 康熙抬手让他起来,快步走到胤礽面前,面带担忧地问:“凌国辅,太子的伤怎么样了啊?” 凌国辅正准备说话,胤礽见到康熙后,哭的更大声了。 “皇阿玛,保成好疼啊。” 康熙眼含心疼,轻拍着胤礽的后背,道:“保成乖,皇阿玛让太医给你上药,等上完药,保成就不疼了。” 凌国辅见状,从药箱里拿出治疗伤口的金疮药,给胤礽伤口倒上后,对康熙道: “启禀皇上,太子的跰趾掉了,抹上金疮药将息将息,等新的长出来就好了。” 康熙还没说话,胤礽扯着康熙的袖子道:“皇阿玛,儿臣受伤了,能否不去种地了?儿臣知道,皇阿玛是想儿臣知道百姓之辛苦,但儿臣也想学更多的治国之道给百姓创造更平稳的盛世。” “保成啊,朕有你这个太子,真是朕之福。” 康熙像小时候那样,吹了吹胤礽的伤口,道:“既然你已经体味到朕的苦心了,那以后就不用去了,朕会派人告诉四公主。 但接下的日子,你还是好好养伤,别让皇阿玛担心。” 胤礽得到康熙的同意,猛然觉得这伤口不是很疼了。 早知道可以这样躲避那些汉人与奴才们干的活,他早就这样做了。 以前何必为了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装模作样地累死累活。 康熙可不知道胤礽是这样想的,他开始追究他心爱的麻宝受伤的原因了。 “保成,你怎么伤成这样啊?可是有人害你?”康熙语含怒气,似是随时准备好去打人。 胤礽躺在康熙的怀里,眼底闪过晦涩,他可怜兮兮地反问道:“皇阿玛,儿臣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四妹不喜欢儿臣,大哥、三哥和四弟,他们也不喜欢儿臣。” 第26章 胤禛偷偷哭 康熙凝眉沉思,他想起林棠接连两三个月都往乾清宫送早膳,想起三位阿哥在他面前时,乖巧听话的模样。 他下意识问:“保成啊,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你四妹她至纯至孝,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你是太子,胤禔他们巴望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胤礽吸吸鼻子,小手使劲攥着康熙的大手,胡乱说道:“可是皇阿玛,四妹她骂我,众多兄弟们都不跟我玩。他们都喜欢四妹,不喜欢我。” 康熙嘴巴动了动,安慰道:“保成,人不遭人嫉是庸才,胤禔、胤祉、胤禛他们是嫉妒你,才不跟你玩。” “嫉妒我吗?” 胤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嫉妒皇阿玛宠我,他们没有。” 康熙眉毛抖了抖,这孩子怎么把他偏心说的理直气壮。 不过他还是不忍心伤害胤礽,这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儿子了。 他神情缅怀道:“保成啊,你皇额娘临终前,拉着朕的手,让朕好好照顾好你,朕答应了她。” 胤礽眉色飞扬,他就知道,皇阿玛最喜欢他了。 他见康熙神色落寞,也没再揪着林棠骂他的事不放。 “皇阿玛,儿臣困了,我们回去吧。” 康熙拒绝让太监们背着太子,他弯腰,亲自抱起胤礽朝乾清宫走去。 当晚。 康熙趁胤礽睡着,把胤禔、胤祉和胤禛三人叫到他面前,又骂了一顿。 他虽然不信他们三个敢排挤太子,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免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将来真踩到太子的头上。 康熙无差别攻击道:“胤禔,你身为哥哥,若是带头搞什么小团伙,欺负胤礽,朕饶不了你; 胤祉,身为弟弟,要多学习学习哥哥身上的长处,不要鼠目寸光,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事; 胤禛,你冷着脸,是对朕不满意?你已经六岁了,南书房的先生没教过你,待人要宽厚仁慈吗?如此性情不定,朕将来如何敢委派重任给你?” 胤禔和胤祉脸色铁青,气的在心里骂太子小人行径,净搞些上不来台面的事,也骂自己好端端的跟太子多说几句话干嘛? 胤禛敛眉,浑身冰冷地跪在地上,道:“儿臣不敢。” “哼!” 康熙横眉怒目道:“日后胆敢再欺负太子,御前侍卫手里的板子也不是吃素的。” 胤禔和胤祉也跪下道:“儿臣不敢。” “行了,出去吧,没有朕的召见,不许来打扰太子。” 康熙听到内室里太子起身的动静,连忙打发三人离开。 胤禔和胤祉结伴往南六所走去,胤禛在苏培盛的陪伴下,去了御花园。 他径直走向假山后的角落里,坐下。 胤禛想起他之前日日看到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他的生母,温柔地陪着胤祚在前面空地玩耍的场景,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他不敢回去哭,因为皇贵妃娘娘不喜欢看人哭。 她常道:皇阿玛智擒鳌拜时没哭,平定三藩导致天下大乱时没哭,收复琉球时也没哭,黄河水患致使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时没哭。 所以,皇贵妃要求他们做阿哥的,无论面对什么事都不能哭。 “主子,我们回去吧。” 苏培盛别过头,不敢看胤禛的袖子,“再晚回去,皇贵妃娘娘会不高兴的,八阿哥也会担心您的。” “走吧。” 胤禛哑着嗓子回答,起身回承乾宫。 次日,辰时。 林棠收到康熙传来的旨意:太子胤礽受伤,日后不用去种地了。 她内心乐开了花,表面佯装急切地问梁九功:“梁公公,二哥没事吧?” “回四公主的话,太子已无大碍。” 梁九功心下满意,这四公主果然是至纯至孝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 林棠嘴里真切地重复这两句话,示意麦田把今日准备送往乾清宫的早膳拎过来。 “梁公公,这是我二哥最喜欢吃的葱油饼,您把它带回去,让我二哥多吃些,好好养伤。 种地的事不用他操心,我和其他三位哥哥会做好的。” 哎呀妈呀,麻宝可算是不用在她这了。 天知道,她就怕麻宝哪天癫了,直接把她打一顿。 “奴才谢过四公主。” 梁九功提着比以往重三分的膳盒,心里感念四公主虽年幼,但做事上面面俱到。 不仅考虑皇上和太子的口味,还照顾他们这些想要改善伙食的奴才们。 林棠等梁九功走远,脸色瞬间恢复平静。 她翻了翻白眼,在心里默默念叨:他这个二哥,果然是心眼比针孔都小。 为了不干活,还把自己折腾病了。 真是小刀拉屁股,给她开了眼了。 幸好,林棠的目标最开始就是康熙。 只要抱上了康熙的大腿,她就能顺顺利利地找一个听话的蒙古贵族嫁过去。 等到雍正上位,她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她相信,胤禛不会针对她。 申时。 林棠怂恿胤禔、胤祉和胤禛道:“三位哥哥,皇阿玛晨起给我传口谕道:二哥受伤了,日后就不跟我们一起种地了。 你们当中若是有人也不想干了,可以去找皇阿玛。 只要皇阿玛发话,我立马放人。” 胤禔和胤祉耷拉着脑袋,没有接话,胤禛面色更冷了。 林棠见三人都不说话,便带着他们开始干活了。 “大哥,撒肥料要均匀些,你都堆在一起上不行的。 三哥,你稍微用点力气,你使这么点劲儿,蚂蚁都砸不死啊。 四哥,你别走神啊,快点干活。” 林棠戴着面罩监督三位阿哥干活,她东跑跑西逛逛,发现问题及时指出。 许是因为三位阿哥心情不好,他们除了撒肥料外,一言不发。 林棠眼神微动,知道他们因为挨了康熙的骂心情不好。 她叹了口气,想起《步步传》里,因为废了胤礽这个太子,大病一场的康熙,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阿玛毫不掩饰的偏心眼给了胤礽尊崇,也给了他任性的资本。 就拿她跟他们相处的三个月来说,林棠自认对四位阿哥十分公允,该给吃的给吃的,该给喝的给喝的,没有偏心任何人。 但也因这份公平,时常惹得胤礽骂她端水大师。 林棠能理解胤礽因为被康熙宠坏,所以什么都想独占的性子。 但她也仅限于理解,其他的她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看胤禛还是日后的雍正呢,她还不是该骂就骂了。 第27章 康熙南巡 林棠带着胤禔、胤祉和胤禛连续忙碌十天后,终于把小麦都种好了。 她扬言给他们放假,其实也是想让自己歇歇。 她还不到六岁,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她怕她这辈子长不高。 她先是连续睡了两天养足精神,第三日便开始折腾新的吃食——蛋糕。 林棠梦里很馋的时候,模模糊糊梦见她以前看到过的穿越女主搞蛋糕流程。 恰巧,郭贵人生辰快要到了。 林棠既想给她个惊喜,也想吃香香软软的蛋糕。 她先是找内务府的人搭建了个简易版的烤炉,晾晒两天。 接着,林棠又从御膳房要来一桶牛乳,取出一瓷罐,让刘海、夏全和李福三人用力再搅拌牛乳。 等到三人手腕酸痛,牛乳中的水油分离,她才令人停下把水倒点,油留下凝固结块形成黄油。 随后,她又让人把做好的黄油与合适比例的新鲜牛乳结合,快速打发半盏茶的时间后,放进冰块里冷藏一夜。 等天亮时,古代版奶油便做好了。 林棠做完这些总共花了她三天时间。 本来她还想着等做好后,给康熙尝尝,不料三公主带来消息称:康熙要去南巡了。 林棠听了,很想随驾一同前往。 但她也知道,这是个奢望。 她叹了口气,对三公主道:“三姐,你知道皇阿玛带谁去了吗?” “皇阿玛本该带大哥和二哥一起去的,但因二哥脚伤未愈,皇阿玛怕带大哥去南巡,二哥难过,便谁都没带。” 三公主咽下嘴里的马蹄糕,补充道:“皇阿玛只带了宜妃娘娘、通贵人和定贵人。” 林棠递给三公主一杯水,追问:“皇阿玛不能带三哥和四哥去吗?” 三公主就着林棠的手喝了口水道:“我额娘说,皇阿玛怕路上有什么意外,若非有特殊情况,皇子和皇女们没到十岁是不会带他们外出的。” “我知道了。”林棠彻底死心。 三公主把宫女们打发后,开始跟林棠说八卦:“四妹,你见过大姐和二姐吗? 大姐早前是恭亲王福晋的女儿,皇阿玛为了招福,特意把她带到宫里来养。 二姐是荣妃娘娘的女儿,跟三哥一样,蛮横无理的很。 早前她们一直跟着老祖宗在热河避暑,算算日子,她们应该快回来了。” 二公主? 她好像听说过。 是传闻中那个很受康熙宠爱的女儿吗? 林棠来了兴致,她问:“三姐,二姐很坏吗?听说皇阿玛很宠她,是真的嘛?” 三公主嗤笑道:“我额娘说了,二姐毕竟是皇阿玛的第一个女儿,皇阿玛偶尔也会惦念她。 要说宠她?那不见得。你瞧皇阿玛对二哥的态度,那才叫宠。 大哥和三哥他们要是敢对二哥有丁点不敬,皇阿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林棠疑惑,电视剧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三公主继续道:“我额娘说,二姐这人太过张扬,皇阿玛赐给她一个簪子,她都要带着满宫走一圈才行。 上次我跟着额娘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多看了二姐头上的簪子两眼。 她背地里便偷偷骂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一气之下,把她簪子夺过来往自己胳膊上划了几下,哭着告状说她欺负我。” “后来呢?”林棠担忧地问。 “后来啊,老祖宗罚我和她都抄写《孝经》百遍,此事才算作罢。” 三公主扬起下巴,她宁可自己跟着受罚,也不愿意便宜了二姐那种人。 “三姐,多谢你跟我讲这么多。” 林棠诚心感激,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缺心眼。 虽然脸皮够厚,也有小聪明,但长在红旗下的她,面对陌生人,她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对方应该是好人吧。 “四妹,这有什么好谢的。” 三公主摇摇头,道:“你可是我在这宫里最好的妹妹,也是最好的伙伴啊。 我额娘常说,四妹你心地善良,纯真忠厚,让我多跟你来往。 我额娘还说,我上次做的对,但也不对,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做法不可取。 再说,老祖宗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什么小把戏瞒不过她老人家啊,她只是不想跟我们计较。” “多谢兆佳贵人抬爱,也多谢三姐你不嫌弃我啦。” 林棠笑吟吟地道:“三姐,明日我额娘生辰,我会让人做很多好吃的,你要来嘛?” 三公主抓住林棠的胳膊,兴奋地道:“四妹,我决定了。 明日你额娘就是我额娘,你且等着,我一定准时来你这。” 林棠眉眼含笑,眯了眯眼道:“这话要是让兆佳贵人听到,不知会不会怪三姐,有了吃的便不要娘了。” 三公主不甚在意地道:“这些都不重要,四妹,你明日定要多做些好吃的啊。” 天知道,她每日的晚膳在林棠的送的早膳的对比下,显得多么难以下咽。 林棠笑着点头,给三公主拿了两包点心,送人离开了。 钟粹宫东偏殿。 三公主回来时,兆佳贵人正专心致志地绣着一件浅黄色屏风。 “额娘,额娘,我回来了。”三公主刚进门,便忍不住喊。 兆佳贵人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眼三公主,道:“这么大声干嘛?咋咋呼呼的,怎么还要我亲自去接你不成?” 三公主傻笑两声,“额娘,也不是不可以。” 兆佳贵人上前两步,作势要打三公主。 三公主举起手里的点心,冲兆佳贵人道:“额娘,您可想好了啊?四妹今日给我带了好吃的蛋黄酥和驴打滚。 您往我头上打一下,这吃的可是一口都没您的了。” 兆佳贵人叉着腰,佯装要打人的样子走到三公主面前,一把把点心夺走了。 “额娘,你耍赖皮。”三公主叫道。 “紫芙,额娘从来没跟你说过规矩是什么啊?” 兆佳贵人打开纸包,看到驴打滚后,晃了下神,眼含怀念地往嘴里塞了一块。 “嗯,没有我以前吃的好吃。” 三公主气得蹦起来了。 “额娘,您耍赖皮,欺负小孩子。您不爱吃就还给我吧,我爱吃。” “啧,没我以前吃的好吃,不代表我不吃啊。紫芙啊紫芙,你怎么这都想不明白,白瞎了额娘那么好的脑子,你没有。” 兆佳贵人看着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三公主,挑衅地又往嘴里塞了块。 “额娘!”三公主作势要哭。 “好了好了,给你。” 兆佳贵人又吃了一块,把剩下的都递给三公主了。 第28章 林棠:曾经一日踏遍的建筑,成了囚笼 次日。 林棠一大早起来,开始做生日蛋糕。 她先是把冷冻好的简易版奶油让人打发了。 接着,把鸡蛋和面粉按照适当比例混合,放在烤炉烤出来。 最后,她把奶油都抹在蛋糕上,再点缀几颗葡萄。 林棠尝了一口剩下的边角料,道:“还行吧,口感不是特别丝滑。” 立在旁边打发奶油的月华和麦田闻到蛋糕香甜的味道,悄悄咽了咽口水。 林棠大手一挥,道:“今日额娘生辰,你们也做一个尝尝吧。” 月华和麦田忙蹲下谢恩,“奴才谢过主子。” “别谢我,等到用膳时多说几句吉祥话给额娘听。” 林棠一乐,嘱咐她们想好词。 “嗻。” 月华和麦田等忙完手上的活后,照着林棠的样子着手给自己做蛋糕。 林棠背着手去了小厨房,她要跟刘海交代下今日的膳食。 “刘公公,今日要辛苦你了。” 刘海带着夏全和李福正忙着准备早膳,他余光瞧见林棠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主子说哪里的话,能给主子干活,是奴才的福分。”刘海恭维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我不爱听。” 林棠笑道:“今日是额娘的生辰,早膳你别忘了煮鸡蛋。 午膳就做我跟你说好的麻辣水煮肉片、千丝豆腐、小炒羊肉、番茄炒蛋、松鼠鳜鱼、梅菜扣肉、蒜蓉炒青菜、红烧五花肉、母鸡蘑菇汤,主食做些饼、下点面条、再蒸点米饭。 到时候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 晚膳就清淡些,做个清汤和番茄锅底,弄点涮菜就行了。” “奴才知道了。” 刘海在脑子里快速记下后,一口应下。 “有什么疑问吗?” 虽说这些菜,刘海前段日子做过好几次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问一句。 刘海看林棠表情不似作伪,倒真问了一个问题。 “主子,为何早膳要煮鸡蛋呢?” 林棠顿了顿。 她又想起很久没惦念的上辈子,每年她生日时,家里的爸爸妈妈总会给她煮一个鸡蛋。 她在外求学常年不在家,但生日那天家里鸡蛋却永远都会为她煮着。 林棠缓了缓神道:“我听说,煮鸡蛋给过生日的人吃,可以让她平安健康。” 刘海问出口后,见林棠久久站立不语就有些后悔了。 好在林棠没生气,他憨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那奴才希望贵人吃了主子特意交代的鸡蛋能平安健康,也希望主子平安健康。” “刘公公,赶紧去干活吧。”林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摆手让他赶紧去忙。 刘海闻言,连忙退下。 巳时三刻。 三公主来了。 她先给储秀宫正殿的贵妃娘娘请了安,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往东偏殿跑。 “四妹,我来了。” 三公主看到林棠后,快步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林棠,道:“这是我给我们额娘准备的生辰贺礼,你替我转交给她。” “三姐,你怎么不亲自交给额娘?”林棠回握了下三公主的手。 “我不好意思嘛。” 三公主有些羞赧,她长这么大除了送林棠件裙子,便再也没送任何人礼物了。 她额娘都没有送,因为她额娘都是抢的。 一方面,她是怕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另一方面,她也怕对方不喜欢她的礼物。 林棠瞧了眼她红红的耳朵,倒也没逼她亲自把礼物给郭贵人。 “你今日有想吃的菜吗?现在还可以交代下面人去做?”林棠把礼物递给麦田,让她先收下。 三公主眼睛放光,道:“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我今日可是特意留着肚子准备大吃特吃一顿呢。” “好啊,保准让你空着肚子来,扶着墙壁回。” 林棠反牵三公主的手往内室走去,示意旁边的麦苗上茶。 “四妹,你真好呀。” 三公主蹦跶着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往嘴里放。 林棠眉毛微微上扬,道:“三姐,你也很好呀。”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快乐溢于言表。 很快,满满一大桌子菜上齐了。 林棠拉着三公主先去净手,随后又去把郭贵人请来。 “额娘,今日是您的生辰,儿臣祝您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郭贵人,紫芙也祝你生辰快乐,事事称心。” “三公主、林棠,你们有心了。” 郭贵人放下手中的菩提,在芬华的搀扶下缓慢起身。 “走吧,别耽误你们用膳。” 林棠和三公主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郭贵人。 郭贵人回以微笑。 林棠闻到了一股檀香味,那是经常烧香拜佛的人身上的味道。 她心底有些难受,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后宫里的妃嫔,郭贵人非新皇登基特赦或者薨逝外,半步不许踏出紫禁城。 林棠曾一日便走遍的建筑,成了困住她额娘半生的囚笼,也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三公主悄悄捅了下林棠,眼神关切地问:“四妹,你怎么了?” 林棠挤出笑容,用嘴唇无声地说:“没事。” 用膳时,郭贵人怕她在这,三公主不自在,随意吃了几口素菜便回去了。 林棠等她走远,摆手对三公主道:“三姐,来,额娘吃的少,我们多吃点,把她的那份都吃到我们肚子里。” “好啊。” 三公主噗嗤一声笑道:“那就看我们谁吃的多了?” “好。” 两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炫饭。 半盏茶后。 林棠捂着肚子道:“不行了,三姐,我认输。” 三公主朗声道:“我就知道,论吃的,没人能比得过我。” 林棠听出她话语中的自豪,嘴角抽了抽,道:“三姐,你也不要吃太多,不然肚子会疼。” 三公主一脸你小看我的表情瞧着林棠,“四妹,你放心吧,我肯定没事。” 林棠还能说什么,她让麦田提前准备好山楂水,对三公主道:“三姐,你开心就好。” 三公主不接话了,专心致志地炫饭。 就在林棠担心三公主吃多积食的时候,三公主终于把筷子放下,打了个饱嗝。 林棠连忙把山楂水递过去,“三姐,你快喝点。” 三公主没拒绝林棠的好意,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第29章 林棠:康熙不愧是端水大师 用过膳后,两人躺在床上闲聊。 “四妹,老祖宗三日后回来,你要去给她请安吗?” 三公主侧着身子,看向林棠。 林棠把身子也侧向三公主,道:“三姐,我可以去吗?” 说真的,林棠还是很想见见《野史》上,与多尔衮有过爱恨情仇的孝庄太后的。 “可以啊。” 三公主把手搭在林棠身上,说:“额娘说,老祖宗心善,之前还曾为你祈过福。” 孝庄太皇太后为她祈福? 林棠惊讶地问:“兆佳贵人怎么知道的啊?” “我额娘出自慈宁宫,曾伺候过老祖宗。皇阿玛大婚第二年,她被老祖宗指给皇阿玛。” 三公主轻声道:“后来,孝诚仁皇后薨逝的第三日,额娘生下了我。 皇阿玛不待见我,额娘为了我不被欺负,特意去求了老祖宗。 老祖宗为我赐名紫芙,寓意为天之骄女。” “原来是这样。” 林棠坐直身子,轻轻拍了下三公主的后背,“三姐,紫芙是天之娇女啊,这名字一听就很有福气。” 三公主见林棠一脸真诚地安慰自己,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出了声。 “借你吉言,三姐以后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我也不会忘了三姐。” (●''?''●) 扬州。 康熙尝了颗知府崔华奉上的樱桃,觉得它吃着还不错,便问道:“崔华,这樱桃可还有?” “回皇上的话,今年仅剩这些了。”崔华跪在康熙面前,小心翼翼地回话。 “朕知道了。” 康熙示意崔华下去,扭头对梁九功道:“梁九功,你数数这还有多少樱桃?” “嗻。” 梁九功上前数樱桃,康熙提笔快速写信。 皇祖母一封,皇额娘一封,太子一封,表妹一封,贵妃一封,惠妃、宜妃、德妃、荣妃各一封。 除了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太子的信多说了些外,其他人的信都是公平的八个字。 只不过有些是“朕很想你,切莫挂念”,有些则是“朕安好,不要太担心”。 “回万岁爷话,樱桃还有22个。” “派人快马加鞭随这些信一起送进宫里。” 康熙沉思片刻,道:“皇祖母和皇额娘各5颗,太子3颗,皇贵妃和贵妃各2颗,惠妃、宜妃、德妃、荣妃各1颗。” 还剩1颗。 康熙思忖,本想自己吃了。 但转念想到黄河水患下的百姓们民不聊生,想到皇庄里长势不错的小麦,他道:“剩下的1颗赐给四公主吧。” “奴才遵旨。”梁九功俯身低着头离开。 康熙喝了口茶,开始批奏折。 三日后。 信和樱桃都进宫了。 林棠蹙眉,把魏珠给她送来的一颗皱巴巴的樱桃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她是爱吃樱桃没错,但她也不是什么樱桃都吃啊。 像这种蔫了吧唧的樱桃,林棠表示,她从来没吃过啊。 不过,看着东偏殿里的人喜气洋洋的样子。 林棠也不好说什么。 她硬着头皮把樱桃咽下去后,还特意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磕头谢恩。 魏珠瞧见她的动作,嘴角都快笑烂了。 “四公主,既然您已经收到了皇上的心意,那奴才就退下了。” “公公慢走。” 林棠让小田子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再把人送出东偏殿。 次日,巳时。 三公主兴致勃勃地来找林棠了。 “四妹,听说你吃到了皇阿玛从扬州送来的樱桃,好吃吗?” 三公主眉眼俱笑,好奇地问。 林棠把宫女们都打发下去,道:“三姐,我跟你说,那樱桃的味还没有我自己种的果子好吃。” 三公主惊讶,拉着林棠的衣袖欢喜地问:“是吗?那你种的果子还有嘛?有的话…” 林棠秒懂。 她拉上三公主往东偏殿里的地走去。 “三姐,你看,那就是我种的果子。” 林棠指着地里的番茄,对三公主道:“三姐,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摘几个尝尝。” 话刚说完,林棠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抬脚走进地里。 只见眨眼的工夫,林棠便捧着几个红色的小番茄朝三公主走来。 “走,三姐,咱们去洗洗再吃。” “好。” 林棠洗了几遍后,递给三公主,“给,三姐,你尝尝。” 三公主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个。 “嗯…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啊,四妹。” 三公主享受地眯了眯眼。 “那肯定啊,也不看是谁种的。” 林棠嘴角上扬,拍着小胸膛道:“三姐,我偷偷跟你说哈,皇阿玛送来的樱桃都蔫了,一点都不好吃。” 三公主边把剩下的果子装进荷包里,边不可思议地问:“四妹,你说的是真的啊?” “三姐,我还能骗你不成?” 林棠认真道:“三姐,以后有机会,我也派人从外地给你送樱桃,到时候你尝尝就知道了。” “好啊。” 三公子把荷包调到身前,确保不会压烂果子后,道:“四妹,我也偷偷跟你说啊。 我听说皇阿玛除了给老祖宗、皇祖母、太子写了信外,给皇贵妃、贵妃、惠妃、宜妃、荣妃、德妃也写了信。 住在永和宫偏殿的安嫔没收到信闹起来了,三哥没收到樱桃在钟粹宫也大吵大闹说皇阿玛偏心。” “后来呢?” 林棠咂舌,瞧瞧人家康熙,她亲生的皇阿玛。 呸,生她的皇阿玛,人家才是真正的端水大师。 “后来,安嫔被德妃娘娘罚禁足三个月,荣妃娘娘把皇阿玛送的樱桃给了三哥,又哄了他许久,他才不闹了。” 三公主撇撇嘴,言语中满是对胤祉的不屑。 “三姐,咱不管他们。” 林棠怕勾起三公主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三姐,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三公主猛地拍了下手,道:“瞧瞧我,差点忘了正事。 额娘说,老祖宗和皇祖母今日回宫了,她打算明日带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让我来问你去不去?” “去。” 林棠果断点头。 野史上充满风流韵事的孝庄啊,她还是很好奇的。 有机会能见的话,当然要见见了。 “那就说好了啊。” 三公主见林棠答应,嘱咐道: “明日卯时三刻,我们在慈宁宫外见面。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去。” “好。” 第30章 孝庄:愿你们心齐,莫要像她姐妹反目 次日。 林棠换上三公主为她做的蓝色衣裙,梳着知了头蹲在慈宁宫门前等兆佳贵人和三公主。 “四妹,我们来了。” 林棠听到声音,定睛看过去,三公主今日穿的跟她一样啊。 她快步上前,拉着三公主的手,欢快地说道:“三姐,真好,我们两个穿一样的衣服,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姐妹花。”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三公主点了点林棠的鼻子,牵着林棠的手,把她拉到兆佳贵人面前。 “四妹,这是我额娘。 额娘,这是我四妹,她叫林棠。” 兆佳贵人温柔地朝林棠笑了笑,道:“四公主安好。” “兆佳贵人好。” 林棠回礼,朝兆佳贵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了,额娘,四妹,你们先别寒暄了,我们快进去吧。” 三公主左手拉着兆佳贵人,右手拉着林棠,带她们踏进慈宁宫。 “春花,老祖宗起了吗?我们来给老祖宗请安。” 兆佳贵人上前一步,朝守在门外的宫女道。 春花给三人见过礼后,道:“回贵人的话,老祖宗已经起了。” “劳烦你为我们传个话。” 兆佳贵人递给春花一个荷包,“这是你之前想要的东西。” 春花面上一喜,把荷包收到袖子里,忙去通报了。 内室里。 孝庄年已经梳洗好,端坐在床榻上与苏麻喇姑讲话。 “见过老祖宗,兆佳贵人带着三公主和四公主来了。”春花低声禀报。 “四公主?” 孝庄盘着佛珠的手微顿,她问:“是哀家之前得过天花,后来又熬过来的那个重孙女吗?” “是。” 没等春花答话,苏麻喇姑接话道:“当时您还为她向长生天和佛祖祈了福。” “那让她们进来吧。” 孝庄把佛珠戴在手上,喝了口清茶润润嗓子。 “嫔妾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紫芙\/林棠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用多礼。” 孝庄让春花搬来三个小凳子,示意她们坐吧。 出于极度好奇,林棠趁着起身的间隙,偷偷瞥了眼孝庄。 谁料她的视线与孝庄看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林棠佯装憨笑,立马低着头坐下。 孝庄心里咯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佛珠。 这孩子不会是得了天花后,成傻子了吧?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轻声说道:“谁是四公主,上前一步,离哀家近些。” 林棠闻言,默默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孝庄微微颔首,这孩子倒也没傻的听不懂人话。 不过,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之前听闻你得了天花,哀家还曾为你祈福,不知你如今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噗通”一声。 林棠跪下磕了三个头后,道:“林棠已无大碍,还要多谢老祖宗慈悲心肠,为林棠如此操劳。” 孝庄见林棠说话有条有理的样子,觉得这不像个傻子能做出来的事。 她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皇家孩子得了天花,不要紧。 但要是出了个傻子公主,可是要让四夷之邦嘲笑的。 林棠可不知道孝庄是这样想的。 靠近孝庄,她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檀香味。 这是经年久月念经信佛的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林棠鼓起勇气,又抬头快速看了孝庄一眼。 孝庄满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隔着岁月仿佛能看出以前是个极好看的美人。 两只手腕上都戴着佛珠,浑身都是慈悲为怀的模样。 但眼神犀利,谈话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林棠打了个寒颤,满足好奇心后,彻底不敢乱看了。 孝庄的余光瞥见林棠看了她一眼后,便低着头不吭声了。 她以为这孩子像大阿哥和三阿哥一样怕她。 便放柔了几分声音,道:“长生天保佑,佛祖庇护,你这孩子有福气,熬过了天花。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皇上讲,你之前搞出来了肥料,现在又在弄高产麦种,哀家替大清朝的百姓们感谢你。 这串佛珠陪了哀家好多年,今日哀家把它赏给你,希望你能早日成功。” 林棠依旧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低着头双手接过。 “谢谢老祖宗。” 孝庄微微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哀家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你尽力研制出高产麦种,将来为你皇阿玛排忧解难。” “林棠定会努力,不辜负老祖宗和皇阿玛的厚爱。” 林棠把佛珠折成两圈,戴在她纤细的小胳膊上。 “回去坐吧。” 孝庄见林棠跪的身子有些晃,让她回到小凳子上。 林棠再次谢过。 这慈宁宫里充斥着寺庙的烧香味,倒是好闻。 但动不动就得跪下磕头请安、回话、谢恩,林棠表示,她以后还是尽量少来。 她今日也算是满足了好奇心,见到了赫赫有名的孝庄太后。 孝庄转头又对兆佳贵人道:“明悦,你要好生侍奉皇上,多为皇上生育子嗣。” 林棠见兆佳贵人嘴角微僵,机械地答道:“嫔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孝庄让她退下,转头对三公主道:“紫芙,你要时刻记着你是天家的子女,万万不可因为闲言碎语,做出有损天家威仪的事。” 三公主点头,“紫芙定不会辜负老祖宗的期望。” 孝庄扫了眼三公主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林棠,笑道:“你们两个穿的一样啊,若不是哀家眼好,还真差点认不出来你们。” 三公主和林棠对视一笑,齐声拍孝庄马屁:“老祖宗英明。” “啧。” 孝庄用你糊弄鬼的表情看着她俩,好像想起了什么,恍惚道:“哀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活多久。 那串佛珠既然赐给了林棠,这串就给你吧。日后你们定要相互扶持,不要做陷害自家姐妹的事。” 也不要像曾经的她和海兰珠那样,为了个男人,死生不复相见。 三公主和林棠一起跪在孝庄跟前,朗声道:“老祖宗放心,林棠和紫芙一定会共富贵,同患难。” “好好好。” 孝庄连赞三声后,开口赶人:“哀家乏了,你们跪安吧。” “嗻。” 兆佳贵人行过礼后,带着林棠和三公主回去了。 第31章 胤祉:林棠,你欺负人 十月初十,晴。 林棠派人把胤禔、胤祉和胤禛叫到储秀宫。 “四妹,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胤禔和胤祉两人满脸不耐,胤禛走到林棠面前问。 林棠指着地里的春小麦,道:“麦子熟了,叫你们来收麦子。” “这么点麦子,也值得你叫我们来收?” 胤祉鄙夷道:“你这个公主果然没多大用处,也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把樱桃给你吃?” “啊对对对,三哥说的都对。” 林棠拿出戒尺,对犯了红眼病的胤祉露出死亡微笑,道:“三哥你做厉害了,想必这点活对你来说简简单单。” 说完,林棠拉起胤禔和胤禛往屋里走去。 “你…你…你回来。” 胤祉在后面跳脚。 虽说收这点小麦不多,但能让其他人跟他一起分担的事,他为什么要做? 林棠充耳不闻。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病猫啊。 胤禛停下脚步,道:“四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林棠若无其事地道:“有什么不好?是他先瞧不上我的。” 胤禛松开林棠的手,请求:“四妹,我还是去帮帮三哥吧。” 啧。 倒是没想到胤禛这个冷面活阎王小时候还挺在乎兄弟情义的。 林棠想起《步步传》里,他可是把兄弟们杀了杀,圈禁的圈禁啊。 胤禔看见胤禛走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要一个人面对林棠了。 他想起林棠那张得饶人处不饶人的嘴,忙道:“四妹,我去帮三弟和四弟他们。”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林棠同意,转身小跑着走了。 林棠冷笑,难不成她的存在,还让他们相亲相爱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再见识一下人心到底有多险恶吧。 麦地前。 林棠盖着褥子坐躺在睡椅上,麦田端着新做的蛋糕站在左边,麦苗捧着各种各样的零食站在右边。 前面有张小桌子,上面有林棠折腾出来的古代版泡面和果汁饮料。 林棠一边看三位阿哥拿石镰一小把一小把地割小麦,一边示意小邓子找个扇子把泡面的香味往地里扇。 “什么味啊?这么香。” 离林棠最近的胤禔率先闻到香味,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问胤祉和胤禛。 胤禛没抬头,道:“大哥,先赶紧干活吧。” “真的好香,老四,我也闻到了。” 胤祉起身,朝四周望去,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在边上大口大口吃面的林棠。 “大哥、四弟,你们快看。” 胤祉扔下手中的石镰,冲胤禔和胤禛道: “林棠简直太过分了,让我们在这累死累活地收麦子,自己倒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三个人伺候她。” 胤禔扫了林棠一眼,拿着石镰,道:“三弟,她有皇阿玛护着,我们没有,不服还是憋着吧。” 胤祉气得满脸通红,口无遮拦道:“皇阿玛偏心太子还不够,还要偏心她?” “三哥,四妹做的事对社稷、对百姓都是大功一件啊。” 胤禛拍拍胤祉的肩膀,劝慰他,“再说今日,本就是三哥你先出言不逊在先,四妹只是气不过才让你一人干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还怪我了?” 胤祉扯下一把麦子,朝胤禛扔去,“别以为你帮我干活,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胤禛捡起麦穗,低声解释,“三哥,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是我弟弟,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胤祉趾高气昂,蔑视道。 胤禛神情落寞,走到离胤祉几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干活。 他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这样,明明三哥以前教他读书写字的时候可好了。 胤禔见胤禛走了,没好气地对胤祉道:“三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弟性子直,这么伤他心干嘛?” “大哥是个好哥哥,大哥劝慰他呗。”胤祉阴阳怪气道。 “你,不可理喻。”胤禔起身,朝胤禛走去。 胤祉恼怒,人人都欺负他! 他随手抓起一把麦穗想扔在地上。 “啪啪啪。” 林棠走到他跟前,拿着戒尺打了他三下,“三哥,你也是种过麦子的,种植有多辛苦你也知道。 你这样随意毁坏粮食,皇阿玛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我打你,你没意见吧?” 胤祉捂着被打的地方,怒目而视。 下一秒,林棠以为他要破口大骂了。 谁知胤祉“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林棠惊呆了,她连骂回去的词都想好了。 可胤祉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呢? 胤禔和胤禛听到哭声,立马跑过来,问:“三哥\/三弟,你怎么了?” 胤祉抽抽巴巴地指着林棠道:“她简直太欺负人了。” 胤禔和胤禛下意识地点点头。 可不是吗? 他们以前教她读书的时候,顶多嘴巴坏了一些。 林棠呢? 嘴巴坏,当着他们的面骂他们是基本操作。 他们干活干的满头大汗,手上起泡,腿打哆嗦的时候,她在那吃吃喝喝,享受美好生活。 这简直就是缺了大德了。 林棠眼神逐个扫过三人,皮笑肉不笑地问:“我比你们小,怎么就欺负你们了?” 三人对上她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没有,你是我们妹妹,怎么会欺负我们?”才怪。 就是因为林棠是他们妹妹才能欺负他们。 要是个弟弟这么贱,他们早就…教教他怎么当弟弟了。 林棠脸色微缓,阴阳道:“我就知道,我怎么会欺负你们呢?我只是一个公主啊,哪有那么大本事欺负诸位阿哥。” 胤禔和胤祉含泪点头,胤禛一贯冷清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 林棠见他们这么配合,大手一挥道:“小田子,你带人去把麦收了。麦田,给三位阿哥端水洗漱。麦苗,给三位阿哥上点膳食。” 三人面色一喜,胤祉也学乖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多谢四妹。” “啧,可别谢我,吃饱了继续去干活,我可不养闲人。” 林棠坏笑,她可不会说她是特意让三位阿哥饭前来收麦,给他们上一课的。 三人面色微僵,尬笑道:“还是要谢谢四妹。” 林棠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三位阿哥:……呵呵。 等到泡面、蛋糕和果汁呈上来,胤祉吃饱了后,道:“四妹倒也没那么坏。” 胤禛眉毛抖了抖,三哥真是给他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吃人家的嘴短”。 第32章 胤禛:送你件骑装呀 林棠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她交代完要做的事后,便去看她选出来的高产麦穗了。 清朝农家百姓种的麦子,每条麦穗平均结30粒麦子。 因为施肥的缘故,林棠种的春小麦每条麦穗平均结40粒麦子。 她花了十天把地里每条麦穗都数了一遍,才找出十条结50粒麦子的麦穗。 这也是今年春小麦收获的时间这么晚的原因。 “麦田,记清年月日和这十条麦穗结的五百粒种子。” 林棠把麦子打下来,放在通风处晒干,等来年春天育苗。 “奴才遵命。”麦田提笔飞快地画着什么。 三日后。 在小田子等人的帮助下,胤禔、胤祉和胤禛三人终于把小麦收完了。 这次收了三斗多小麦。 对比初次种地收获的两斗粮食,林棠稍稍满意。 忙过收麦,又到林棠跟着三位阿哥学习的日子了。 林棠前一晚上没睡好,她梦见自己如愿以偿嫁到蒙古草原了。 但因为她不会骑马,所以她只能看别人策马奔腾。 林棠早起琢磨了半天,决定求胤禔他们尽快教自己骑马。 只是怎么个求法,她还得想想。 申时,箭亭。 “三位哥哥,最近几日辛苦了。” 林棠秉持着能屈能伸的原则,给他们每人端了杯果汁,笑道:“我新做的果汁,你们尝尝好喝不好喝?” “四妹,有什么事你直说吧?”胤祉哼哼鼻子,冲林棠道。 他料想林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棠有求于人,依旧堆起笑脸,“三哥,要不说你聪明呢,” “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胤祉喝了口果汁,觉得还不错,又喝了一口。 林棠收起笑脸,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道:“我想要你们教我骑马,你们看着办吧。” 胤禔嘴角抽搐,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求人办事的。 胤祉嗤笑,他四妹求人办事,只有不超过三句话的耐心。 胤禛面色凝重,劝道:“四妹,你还太小了,现在学骑马有点早,要不等你八岁,我们再教你?” “不行,你们不都是六岁就开始学了吗?你们可以,我也可以。” 林棠义正言辞地拒绝。 她讨厌拖延,因为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她就不想做了。 胤祉嘲笑道:“你个小短腿,你连马都上不去,你还想骑啊?” “三哥,你不是也上不去马吗?” 林棠瞪他,“等我学了骑马,一定比你强。” “啧。”胤祉翻了个白眼,明显不信。 林棠计上心来,激将道:“不信,那你教我试试,看看我是不是能把你赢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好,我们教你。” 胤祉猛地拍了下桌子,道:“谁输了谁是小狗!” “三弟。” “三哥。” 胤禔和胤禛同时开口:“不能答应四妹。她还小,受伤了怎么办?” 林棠闻言,觉得胤禔和胤禛还有点良心,没白费她那么多吃的。 她宽慰道:“大哥、四哥,你们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的。” 胤禔嘴巴微动,心里默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你受了伤,我这个当大哥的被皇阿玛扒了皮。 胤祉可没想这么多,他嚷嚷道:“大哥、四弟,你们别管那么多。咱们教四妹学骑马,到时候看看我和他到底谁屁滚尿流?” 胤禛凝眉,他见改变不了林棠的想法,道:“四妹,既然你非要学的话,那四哥给你准备好骑装和金疮药吧。” “谢谢四哥。” 林棠没想到,四大爷小时候人还怪好嘞。 她还没学呢,伤药都要给她准备上了。 胤禔见林棠骑马的事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看好林棠。 林棠可不知道胤禔是这样想的。 她见胤禔眉头紧锁,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还在心里嘀咕:大哥原来是个好人啊。 四人各怀心思地度过了短暂的两个时辰。 ? (??3(???c) 日子在林棠焦灼地等待骑装中又过了三天。 第四天,巳时。 “四妹,你的骑装好了,你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让尚衣监的人帮你改改。” 胤禛特意赶到储秀宫,把衣服递给林棠,嘱咐道。 “谢谢四哥。” 林棠欢快地接过,让麦田上茶,她去试衣服。 半盏茶后。 林棠试好衣服出来。 “四哥,衣服很合身,麻烦你了。” 林棠捧着桌上的甜点递给胤禛,问道:“你花了多少银子啊?四哥,我给你。” 胤禛咽下嘴里的云片糕,板着脸道:“你是我妹妹,送你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那再次谢谢四哥了。” 林棠也没纠结,大不了她多给胤禛送些点心吃。 经过将近半年的相处,她发现,原来史上冷面无情的“肝帝”雍正,小时候爱吃甜的。 越甜他越爱吃。 像她之前做的蛋糕,胤禔和胤祉都嫌吃多了腻,但胤禛坐在角落里,闷声吃了一个又一个。 胤禛察觉到林棠在看他,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四妹,我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啊。” 林棠让人把包好的泡芙、云片糕、马蹄酥拿上来,递给胤禛,“四哥,我做的点心有些多,这些你带回去吃吧。不够吃的话,下次可以再来拿。” 胤禛还没吭声,苏培盛伸出双手接下了。 “奴才替主子谢过四公主。” 苏培盛替自家主子开心,主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哪怕他会被主子罚,他也觉得值了。 “咳咳。” 胤禛瞪了苏培盛一眼,轻咳道:“如此,便多谢四妹了。” 林棠摆手,交代道:“四哥,吃完了再来拿啊。” 胤禛扯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告辞,“既然衣服合身,那我就先走了。” 林棠起身把胤禛送到储秀宫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胤禛刚才那僵硬的笑脸,笑出声。 胤禛小时候不仅是个好人,还挺好玩的哈。 申时。 林棠跟着三位阿哥开始学骑马。 许是梦里的场景太过可怕,林棠学的无比认真。 什么时候该拉缰绳,什么时候该打马鞭,她深深地记在脑子里。 惹得胤祉也不好松懈,生怕自己被林棠超过了。 第33章 康熙:朕的奖励可以收回的 日子一晃,来到了十一月二十九日。 康熙回京了。 他先是去慈宁宫给孝庄太皇太后请了安,接着便要去看太子。 毓秀宫里。 李光地李太傅正给胤礽讲唐朝历史,胤礽边听边记笔记。 他不爱种地,皇阿玛答应他可以不种地了。 他也要做到答应皇阿玛的事,要多学治国之道,日后为百姓谋福。 康熙背着手,透过窗户看到这画面,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等李光地把唐太宗李世民生平讲完,康熙才进去。 “保成,你的脚好些了吗?” 李光地跪下要行礼,康熙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皇阿玛。” 胤礽眼里闪过亮光,他快速起身跑到康熙面前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不用多礼。” 康熙见胤礽走路无恙,随手捡起桌上的唐史,问道:“保成啊,你听了唐太宗的事迹,有何感想啊?” “儿臣以为,李世民算的上是个明君。” 胤礽想起李光地的话,继续道:“尽管他弑兄逼父,但他为君时,对内文治天下,任用贤臣、教化百姓、劝课农桑,对外开明宽容,倡导民族交融,开创了史书上的‘贞观之治’。” 康熙略微颔首,示意胤礽继续说。 “除此之外,唐太宗敬爱长孙皇后,在长孙皇后去时,悲恸万分,就像皇阿玛…” 康熙敛眉,哑着嗓子道:“是啊,就像朕失去了你皇额娘,哀痛异常。 保成,你说的很好,朕希望你多加努力,汲取唐太宗身上的长处,避免弊端,日后要做的比他还要好。”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胤礽偏过头,不敢看康熙有些湿润的眼角。 康熙调整好情绪后,嘱咐道:“李太傅在等你,朕先回去了。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多请教他。从明日起,朕还亲自教你。” “儿臣遵旨。” 胤礽低头行礼,等康熙走远,才直起身子。 “梁九功,去御花园看看。” “嗻。” 途经山东时,康熙看见百姓们田里种的麦苗绿油油的,便想起林棠种在御花园里的麦子。 御花园。 林棠穿着绿色坎肩、绿色马面裙和绿色花盆底,头戴着绿色头巾,穿梭在麦地里。 “麦田,记一下这有草。” “嗻。” 林棠把手背在身后,弯着腰仔细察看麦苗的生长情况。 “麦田,这个地方肥力不够,后期需要多加肥。” “麦田,那的麦长的太密了,要拔掉些。” “麦田,这缺水。” “……” 康熙走到御花园,放眼望去,便见一身绿的林棠一边低着头绑红色绳子,一边时不时地跟旁边的宫女说话。 宫女手里拿着笔和本,像是在记录。 他嘴角抽搐,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这么喜欢绿色。 康熙先是抬手让梁九功等人在外面等他命令,后又抬脚朝林棠走去。 还未靠近,他便听到林棠道:“麦田,记一下这块也有点旱。” 康熙暗自点头,他笑眯眯地道:“林棠,你做的不错。” 林棠猛地听到康熙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见过皇阿玛。” 她行过礼后,嗔怪道:“皇阿玛回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吓到儿臣了。” “哦?” 康熙略微低头看向林棠,“朕的四公主连阿哥都打了,还怕朕啊?” 林棠佯装没听懂,拍马屁道:“皇阿玛是真龙天子,儿臣当然怕了。” “收收你眼里的假笑。” 康熙没好气地说:“你这麦子种的不错,比朕在山东看到的麦苗高了半尺。” “那当然,我可是打娘胎里就会种地了。” 林棠骄傲地仰起头,讨好地笑道:“皇阿玛,儿臣这地种的好,有没有什么赏赐啊?” 康熙嘻笑道:“你又有什么想要的了?你先说给朕听听。” “我想要一匹马。”林棠理直气壮地开口,做女儿的问老子要点东西,天经地义啊。 康熙哑然失笑。 他抬手让梁九功过来,道:“传朕口谕,让上驷院给四公主养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驹。” “儿臣谢过皇阿玛。”林棠听到康熙这话,咧着嘴巴笑。 “你好好种地,要是种的不好,朕可随时把赏赐收回啊。” 康熙乜了林棠一眼,提醒道。 “皇阿玛放心,明日儿臣就带大哥、三哥和四哥来拔草。”林棠拍着胸膛保证。 康熙抿了抿唇,本想对林棠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朕说。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他不说这句话,以他对林棠的了解,她怕是也会不留余力地开口。 林棠察觉到康熙盯着她愣神,她跳起来挥挥手,“皇阿玛,你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康熙佯怒,瞪了林棠一眼,这破孩子,不仅脸皮厚,胆子也真是大。 试问天下,谁敢在他这个皇上发呆的时候,上窜下跳? “没有,朕还有事,先走了。” 康熙留下这句话,便起驾回乾清宫批折子了。 林棠见他走了,心里嘀咕:康熙怎么阴晴不定的,明明上一秒还笑着赐她小马驹,下一秒就冷冷地瞪她。 难道做皇上的也有每月那几天? 林棠晃晃脑子,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领着麦田继续干活。 次日。 林棠叫上胤禔、胤祉和胤禛到御花园拔草。 经过林棠学骑马的事,胤禔和胤祉这次没多说什么。 听清楚要求后,他们戴上林棠给的手套便去干活了。 胤禛跟在他们后面,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麦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 那种感受,是他以前看到任何千姿百态的花朵都不会产生的。 林棠也没歇着。 她先让小邓子和小田子抬来几桶水,后又亲自盯着他们往干旱的地方浇。 因为据林棠实验出的结果,这浇水很有讲究:浇太多,麦苗淹死了;浇太少,麦苗不解渴。 等水浇完,胤禔他们草也拔完了。 林棠提议道:“三位哥哥,要不去我那用膳?” 胤禔和胤禛还没接话,胤祉率先道:“好啊。” “那走吧。” 林棠走在前面,三位阿哥跟在后面。 走出御花园时,众人碰到了牵着胤祚来玩的德妃。 “见过德妃娘娘。”胤禔上前几步,开口道。 林棠等人跟着行礼。 “起来吧,胤祚坐不住,本宫带他出来玩玩。” 德妃示意胤祚朝哥哥姐姐们行礼,胤祚见到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地往德妃怀里钻了钻。 德妃轻轻抚了抚胤祚的脑袋,嫣然笑道:“胤祚有些怕生,诸位阿哥别见怪。” “不敢。” 胤禔拉过胤祉和胤禛,对德妃道:“儿臣等人还有事,先告退了。” “去吧。” 德妃把胤祚抱在怀里,道:“本宫也要带胤祚去玩了。” 林棠跟在三人身后,看到胤禛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后瞧。 她叹了口气,决定一会儿多给胤禛吃些甜的。 毕竟,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的可以调节下呀。 第34章 林棠:胤禛不会是第一选择 “吱呀”一声。 麦田推开门,踏进内室,低声对正收拾石镰的林棠,道:“公主,宫里来人报,六阿哥胤祚子时三刻去了。” “知道了。” 林棠动作微滞,转念问麦田:“可有说四阿哥是否要回永和宫?” 话刚出口,林棠便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麦田摇头,“奴才不知。” 林棠抬手,示意麦田下去。 今日是康熙二十四年(1685)五月十四。 德妃的永和宫里没有阿哥或者公主了。 她目前生的两儿两女中,胤禛被送给佟佳皇贵妃,胤祚夭折,第一个女儿早逝,第二个女儿被送进寿康宫给皇太后抚养。 接下来,德妃还会生下《步步传》里那个意气风发、受尽康熙和德妃宠爱的十四阿哥胤禵。 林棠起身把石镰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口奶茶后,继续琢磨。 二月二十六,通嫔生下一个小公主,齿序为六公主。 五月初七,她姨母生下个小阿哥,名为胤禌,齿序为十一阿哥。 如今宫里贵妃和定嫔有孕。 无论她们生下的是阿哥还是公主,林棠相信,以康熙的能力,“九子夺嫡”的最后两位阿哥——胤祥和胤禵要不了多久便降世了。 “公主,三公主来了。” 林棠想的出神,外面传来麦田的喊声。 她敛敛心神,扬起笑脸道:“三姐,你都好久没找我玩了啊。” “还不是你整日里都忙。” 三公主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下雪的时候你要跟着大哥他们读书,晴天的时候你要跟着他们骑马。 好不容易空下来了,你又要给麦苗增肥、除草,还得育春小麦的苗。 我找你几次,你都不在,今日可是打听好了才来找你的。” “哎呀,三姐。” 林棠不好意思道:“我太忙了,忽视了三姐。作为补偿,我给三姐尝尝我新做的零食吧。” 她一边拉着三公主的手往屋里走去,一边吩咐道:“麦苗,去小厨房把辣条端上来。” “嗻。” 林棠给三公主倒了杯奶茶,道:“三姐,你试试我刚做出来的奶茶,与皇阿玛他们喜欢喝的咸马奶不一样。” 三公主来了兴致,她端起茶盏啜茗一口后,眼睛发亮,“四妹,这个喝起来甜滋滋的,肚子还暖暖的。” “还是三姐有品味。”林棠朝三公主竖起大拇指。 三公主见林棠夸她,嘿嘿一笑。 恰巧麦苗端着辣条来了。 “四妹,这个好吃吗?闻起来好香啊。”三公主纳闷,指着盘子里的辣条问。 “好吃,三姐。” 林棠给予肯定答复,她道:“三姐,不适应的话可能觉得有点辣,你先试吃一点。” 三公主听话地先捡起一根辣条往嘴里塞,略微咀嚼几下,尝出味道后。 她惊喜地说道:“三妹,真的很好吃啊,你真棒。” 三公主也朝林棠竖起大拇指。 “三姐,它虽然好吃,吃多了会上火。”林棠笑着提醒道。 “我知道了。” 三公主又拿起几根往嘴里放,林棠眉眼含笑地陪着她。 等三公主吃的差不多时,林棠问:“三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嘛?” “有事啊。” 三公主擦了擦手,这才想起自己来找林棠的目的。 “永和宫的胤祚弟弟没了,你知道吧?” 林棠点了点头。 “嗳,那你猜德妃娘娘会不会把四哥要回去?” 三公主眼含希冀地问:“德妃娘娘当初位份不够才不能养四哥,如今她已是永和宫宫主,应该会把四哥要回去,亲自抚养四哥了吧?” 林棠摇了摇头,她断定德妃不会这样做。 虽说她与德妃只见过几次,但她能从德妃的眼里看到野心和对康熙的爱慕。 要回胤禛,势必会惹恼佟佳皇贵妃,以康熙对佟佳皇贵妃的感情,定会心生不满。 三公主见林棠像她额娘一样摇头,低落地问:“四妹,你为什么觉得德妃娘娘不会把四哥要回去啊?” 林棠思忖几瞬,道:“三姐,她还会有别的孩子。” 胤禛从被德妃送走的那一刻起,便永远都不会是她的第一选择了。 “啊,这样啊。” 三公主神情落寞道:“四妹,四哥他很可怜的啊。” 林棠挑眉,问:“三姐,你哪看出来四哥可怜了?” “我……” 三公主吞吞吐吐道:“我有次路过御花园,发现四哥在角落里偷偷哭。我怕他丢面子,便一直没说出去。” 啧。 林棠咂舌,雍正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在人前丢面子了啊。 怪不得后世的人们也很看重它,原来是一代一代人通过血液传播下来的。 她缓了语气,道:“三姐,你没说出去是对的,我们日后当没有这回事。平日里见四哥客气些,对他好点就行了。” 三公主微微颔首,两个食指在面前转圈圈,纠结道:“四妹,我额娘说,有人欺负我,她拼死也会要了那人的命。 那为什么德妃娘娘是四哥的亲生额娘,却不在乎他呢?” 林棠看三公主小脸皱皱巴巴地凝着,心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算是发现了,她三姐虽说自出生便不被康熙待见,但兆佳贵人把三公主养的很好,她善良、活泼、话痨,也知恩图报。 “皇阿玛……”在所有的儿子和女儿中,不也最偏心太子吗? 话还没说完,林棠怕三公主多想,便改口道:“三姐,不是所有的额娘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是嘛?”三公主若有所思。 林棠起身,抱了下三公主道:“三姐,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绵薄之力对四哥好些。” “那我听你的。” 三公主抬头,回抱林棠。 ?(??v??)? 次日。 林棠特意早起去乾清宫见康熙。 御花园里的麦子该收了。 她要让康熙亲眼看看她种的麦子,才方便要赏赐。 “奴才见过四公主。” 守在宫外的魏珠远远地看见林棠,便快步上前给她行礼。 他半蹲着身子,双手接过林棠提的膳盒,谄笑道:“四公主,您怎么来了?” 林棠微笑,“魏公公,不知道皇阿玛此时可方便?我来求见皇阿玛。” “方便方便。” 魏珠走在林棠前面,给她带路,“皇上在陪太子用膳,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麻烦魏公公。”林棠点头。 第35章 口是心非的康熙 “奴才见过皇上。” 魏珠跪在地上,低声开口,“皇上,四公主求见。” “哦?” 康熙放下银筷,擦了擦嘴巴,做好心理建设后,道:“让她进来吧。” 胤礽听到康熙的话,狠狠咬了一口饽饽。 他倒要看看皇阿玛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四妹? “嗻。”魏珠弯着身子退出内殿。 “四公主,皇上让您进去。” 林棠颔首,抬脚往里走。 “儿臣见过皇阿玛。” 林棠右手拿着帕子,快速扬起又放下。 康熙嘴角抽搐,他是说林棠不用学礼仪了,但也没说让她自创礼仪啊。 “起来吧,用过早膳了吗?” 桌上还剩很多饭菜,康熙琢磨赐给林棠。 林棠扫了眼残羹冷炙,摇头道:“皇阿玛,儿臣用过膳了。” 康熙瞪眼,知不知道跟他共进膳食,是多么有福气的事? 林棠装糊涂,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康熙。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她只知道,剩菜就是剩菜,凉了不说,吃了还拉肚子。 不管跟谁一起吃都这样。 胤礽坐在旁边,瞅见皇阿玛一直看林棠,心里不舒服地说:“皇阿玛,儿臣吃好了,该去读书了。” 康熙回神,见胤礽面前的膳食都吃干净了,点了点头道:“保成日后也要像今日这样,厉行节俭。”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胤礽说着还朝林棠投去一个“皇阿玛最爱我的”炫耀眼神。 林棠翻了个白眼,她不跟中二少年一般计较。 “保成,你先去读书,皇阿玛过会儿去教你。” 康熙让太监们把膳食撤下,打发走胤礽,转头问林棠:“说吧,你今日来找朕,又想让朕帮你干吗?” 林棠讪笑,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她谄笑道:“皇阿玛,儿臣就不能关心你,来乾清宫看看你?” “得了吧。” 康熙嗤笑,阴阳怪气道:“你上上次说关心朕,开口便要了朕五匹月光绸缎;上次说来看朕,扭头又要走了一盒珍珠。你这关心对朕来说,可真是明码变价啊?” “那都是误会误会。” 林棠尬笑,道:“儿臣今日来真是有好事。御花园的麦子熟了,皇阿玛不想去看看吗?这可是御花园首次收麦子啊?” 康熙思忖片刻,想起前两日从御花园路过感受到的“风吹麦子香”。 他问:“你打算何时收?” “辰时三刻吧。” 林棠补充道:“儿臣先带着东偏殿的人收割,等大哥他们下课后,再让他们过来,争取酉时之前收完。” 康熙凝眉道:“朕再给你派两个人吧,省得你上蹿下跳,个子都不长了。” 林棠听懂康熙潜在的关心,但这不代表康熙可以拿她个子矮当理由。 “哼。” 她努嘴,叉着腰道:“皇阿玛嫌弃儿臣矮,儿臣这是为了谁啊?都是为了大清朝的百姓们啊。 罢了罢了,矮就矮吧,舍了我一个,幸福千万百姓家也不错。” 康熙嘴巴抽了抽,这破孩子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当面威胁他。 他故意顺着林棠的话道:“那行吧。” “皇阿玛。” 林棠跺跺脚,把魏珠提来的膳盒打开,道: “亏得儿臣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您,您净欺负儿臣。” “阿嚏~” 康熙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东西,你是要谋害朕吗?” 林棠好悬没一口气上不来,她嘟着嘴道: “这是我新做的吃食,儿臣吃着不错,便给皇阿玛尝尝。” 梁九功见状,当即派小太监试毒。 康熙见小太监无事,捡起辣条道:“既是你一片心意,那朕便尝尝。” 林棠撇嘴,搞得好像她求着康熙吃一样。 罢了。 本来就是她求着康熙吃,求人办事,不需要骨气。 “皇阿玛,怎么样?”林棠能屈能伸,堆起笑脸问。 “不错,辛辣椒麻。” 康熙喝了口马奶,道:“你这是放了茱萸?” “不是。” 林棠摇摇头,道:“儿臣放了辣椒。” “辣椒?” 康熙挑眉,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儿臣在贵妃娘娘那要了两盆花,一盆是辣椒,一盆是番茄。” 林棠点头,解释道:“我喜欢吃,便拿它们的果子做菜了,没想到还挺好吃。” 说着,林棠还递给康熙一个新鲜的番茄。 康熙闻言,颤抖着手接过,他怒道: “朕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喝,你竟然吃这些没人吃过的果子。 万一吃出什么事了,朕怎么治你罪?” 林棠见康熙是真生气了,她忙道:“皇阿玛,儿臣吃之前打听过了啊,也找人试毒了。” 康熙依旧生气,他瞪着林棠,恨恨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皇上,还没…”试毒。 梁九功见状,连忙开口。 康熙一愣,真是被林棠气糊涂了。 他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指着林棠道: “梁九功,从大内拿五百两银子给四公主,省得她什么玩意都吃。” 林棠怔住了,她知道康熙刀子嘴豆腐心。 但没想到他上一秒骂她,下一秒便怕她乱吃东西吃死了。 康熙见林棠呆呆地站在面前,没好气地道:“朕可不是关心你,朕是怕你没了,高产麦种就研发不出来了。” 林棠才不管他的口是心非,反正康熙一向嘴毒。 她笑嘻嘻地道:“儿臣谢皇阿玛赏赐。” “行了,你回去吧,朕会抽空去御花园的。” 康熙摆摆手,让林棠走人。 林棠乖乖听话,走到殿门口时,突然回头道: “皇阿玛,儿臣怕热,您再赏赐儿臣几块冰呗。” 林棠说完,提着裙子便跑了。 后面传来康熙的怒吼:“朕看她这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梁九功低着头,装聋作哑。 内室里的读书的胤礽竖起耳朵,听见林棠把皇阿玛惹怒后,嘴巴上扬。 片刻后。 康熙盯着膳盒里的辣条,对梁九功道: “梁九功,交代内务府,每日从朕的份额里拨两块冰给四公主。” “嗻。” 胤礽听到康熙的吩咐,气得哼哼两声。 他劝慰自己:给林棠冰又如何,他可是跟皇阿玛同吃同睡,还是他更受皇阿玛宠爱。 第36章 胤祺,你尝尝吃不吃的习惯? 林棠前脚到储秀宫,后脚内务府的人便送来了两个太监和两块冰。 她眉毛上扬,送走内务府的人后,吩咐道: “麦苗,你留在东偏殿,负责我们的茶水膳食;麦田、小邓子、小田子,还有新来的郭公公、李公公,你们跟着我一起去收麦。” “奴才遵命。” * 辰时三刻。 林棠蹲着身子,右手拿着石镰,左手扶着麦子,打算割第一下麦子。 “哎呦。” 麦子没断,林棠拿着石镰一屁股蹲在地上了。 “公主。” 麦田扔下手中的纸笔,连忙跑到林棠身边,问:“您怎么样了啊?” “没事。” 林棠瞅了眼手上的红痕,拍了拍屁股,起身道:“你们几个试试石镰能不能割断麦子?” 小田子四人领命,开始干活。 “唰唰唰。” 割断的麦苗扔了一地。 石镰在他们手里显得格外灵活,碰到哪棵麦苗,哪棵就得死。 林棠扶额,她果然还是只能当动嘴的人。 “麦田,你跟我来,咱们去那边看看。” 林棠决定,她还是继续去找结了五十粒以上的麦穗吧。 虽说她之前和三位阿哥找过一遍了,但闲着也是闲着,她再走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的。 半个时辰后。 小邓子四人已经割完三分之一的麦子了。 林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让麦田拿着新找到的十条麦穗,往搭好的帐篷去。 麦苗给他们吃的和喝的来了。 林棠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竹筒装的冰奶茶,又吃了口冰西瓜,道: “把小田子他们都叫过来喝点水歇歇吧。” “嗻。” 麦苗递给麦田一块西瓜后,转身去叫人。 “公主有令,让你们去喝点水,吃点西瓜歇歇。” 小田子和小邓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放下石镰,跟着麦苗离开。 郭公公和李公公互相看了看,也拍拍灰尘,跟上去。 “奴才参见公主。” 小田子为首,领着三人行李。 林棠有气无力地道:“起来,吃,喝。” “谢公主。” 麦苗示意夏全和李福领四人去角落里吃喝,免得扰到公主。 林棠把竹筒放下,闭目养神。 好兄妹们应该有难同当,林棠决定午后也让胤ti他们几个体验体验。 角落里。 小田子和小邓子在东偏殿待久了,知道林棠的行事作风,拿起西瓜和奶茶狂炫。 郭公公和李公公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道:“两位哥哥,这样…公主不会生气吗?” 小田子动作微滞,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不会,公主人很好的。你们只要办好差事,公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行了。” 李公公眼里闪过亮光,他干爹没骗他,跟着四公主能吃香的喝辣的。 瞧瞧,这贵人们吃的西瓜,他们做奴才的都啃上了。 他隔着袖子戳了郭公公下,接着拿起西瓜便吃了起来。 郭公公见状,也不纠结了。 反正他除了一条命啥也没有,四公主还能图他命不成? 等四人休息好,林棠又让他们去割了半个时辰的麦子,便放饭了。 考虑到干活需要花费很多力气,麦苗让小厨房蒸了大米饭,配上红烧肉、炒青菜和麻辣豆腐。 为了长高,林棠还让人给她上了一道鲫鱼豆腐汤。 郭公公和李公公看见膳食的时候又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炫饭了。 他们想开了,有吃有喝就活着,没吃没喝那再说。 真不行,那死了也行。 申时。 胤禔、胤祉和胤禛从箭亭出来,直奔御花园。 林棠昨日传信给他们,说要请他们吃新吃食。 他们期待一天了。 “见过三位哥哥。” 林棠见他们来了,笑着道:“三位哥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胤禔和胤祉不跟她客气,拿起林棠面前的肉干、蛋糕和奶茶就往嘴里炫。 胤禛没好意思,他冷着脸捡了块西瓜。 “四哥,给,我特意给你留的。” 林棠见状,起身把她藏起来的泡芙递给胤禛。 “谢谢四妹。”胤禛接过,嘴角微动。 “四妹,你怎么还偏心呢?我和大哥都没有。” 胤祉咬了一口蛋糕,质问林棠。 “三哥,你要不先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再说话?” 林棠似笑非笑地瞪着胤祉,他的脸皮厚的能比得上她了。 胤祉瞧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跟胤禛的一样,才没吭声。 林棠等他们吃好,正准备让他们去干活,便听到“皇上驾到”的喊声。 她堆起笑脸,蹲在三位阿哥后面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 康熙右手牵着胤礽,左手牵着另一个小孩道:“这是胤祺,你们五弟,跟着你们皇祖母长大的,日后他也跟着你们种地。” 林棠抬头,看了眼胤祺。 他个子不高,不足三尺;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脸上怯生生的,一看就是没怎么见过人。 她看的野史上,也没有关于这个五阿哥的记载。 林棠怕他万一长不大,给自己招惹麻烦,便准备开口拒绝。 谁料前面的三位哥哥已经替她答应下来了。 “儿臣遵旨。” 康熙看向林棠,眼神警告林棠,要是敢拒绝试试。 好好好! “儿臣遵旨。” 林棠咬牙,拖延道:“五弟还小,若不等他过了六岁生辰,皇阿玛再让他来。” “身为皇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 康熙拒绝,“林棠,你怎么安排胤禔,便怎么安排胤祺。” 一种植物。 林棠差点爆粗口,胤禔壮的跟牛犊子一样,胤祺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跑, 他俩能比吗?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道:“五弟深受皇祖母宠爱,所食所用定当精细。儿臣这膳食粗鄙,怕五弟吃不惯。” 康熙看了眼桌上的食物,神情复杂地望向林棠。 这肉干、西瓜、奶茶、蛋糕、辣条、泡面、草莓应有尽有,这叫粗鄙? 身为皇上,他都没吃的这么好。 他这女儿,怕不是个饕餮吧? 康熙越想越不平衡,他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干。 接着,拿起两块小蛋糕,一块递给胤礽,一块递给胤祺,道:“胤祺,你尝尝吃不吃的习惯?” 第37章 康熙:林棠像他,嘴毒心善 胤祺双手接过,伸出脖子吃了一小口后,眼睛发亮地看着康熙,叽里呱啦地说话。 林棠满脑袋问号,胤祺这是在说鸟语吗? 她看向康熙,康熙端正侧着身子听胤祺讲话。 等胤祺讲完,康熙看向林棠道: “胤祺说他吃的习惯,还说很好吃,希望以后经常能吃到。” 林棠怀疑康熙骗她,但她没有证据。 “皇阿玛,胤祺说话儿臣听不懂。”林棠继续挣扎道。 “胤禔,朕命你即日起教林棠蒙语。” 康熙一锤定音,对众人道:“林棠,不用说了,朕说过阿哥们六岁便要跟着你学种地。 胤祉和胤禛,你们多教教胤祺满语和汉语。” “儿臣遵旨。” 四位阿哥都跪下领命,林棠垂着脑袋放弃挣扎。 既然改变不了康熙的决定,那就想想怎么带胤祺吧。 “行了,你们干活去吧,朕坐这歇歇。”康熙挥手赶人。 林棠起身递给胤禔、胤祉、胤禛,还有新来的胤祺一人一个小篮子,掏出一条麦穗,道: “你们的任务是去那边没割的麦子里,找这样的麦穗,它上面要至少有五十粒麦子。” 胤禔和胤祉听懂后,提着篮子先走了。 胤禛担忧地看了眼林棠,又瞅了眼胤祺,跟着走了。 林棠瞧着跟她差不多高,但比她瘦了一圈的胤祺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能…能。” 胤祺嗫嚅地说:“我会说汉语,但我不知道五十是多少?” 林棠闻言一愣,她问:“你没去南书房读书吗?” 胤祺摇头,不好意思地道:“去了,但学不会。” 林棠大意了,她没有闪到底。 她是砸破脑袋也不敢想康熙的儿子竟然有不识数的。 林棠瞥了眼陪太子胤礽蹭吃蹭喝的康熙,摇了摇头。 胤祺仰头看了下林棠,后又马上低头,小声道:“四姐,我是不是特别笨啊? 你放心,我回去找皇祖母哭哭,她就不会让我来了。” 林棠对胤祺的提议很心动,但抬眼看去,胤祺眼底氤氲,泪珠马上掉下来了。 她偏过头,不忍心地开口:“你不笨,我带你一起去捡,我们一定能比大哥他们还快。” 胤祺破涕而笑,重重地点了下头。 林棠让胤祺提着小篮子,她则转身快速瞪了康熙一眼。 什么皇阿玛啊?有这样的吗?谁要谁捡走得了。 康熙察觉到眼神,放眼望去,林棠牵着胤祺的手往地里走了。 他暗道:还想跟他斗,还嫩着呢。 “皇阿玛,您吃这块西瓜,很甜。” 胤礽不喜欢皇阿玛跟他在一起时,盯着别人看。 “好,皇阿玛尝尝,保成真孝顺。”康熙接过西瓜,咬了口。 等他吃完,康熙问胤礽:“保成啊,你看了他们收麦的场景,有什么想法吗?” 胤礽很想说:他终于体会到吃着瓜看他的弟兄们干活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但他不敢。 胤礽抬头看了眼天,绞尽脑汁道:“皇阿玛,儿臣想到我大清朝的百姓们此时也在辛劳地收着小麦。 他们还不像皇家,有奴仆、有冰块、有吃的、有喝的,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抢收。” “保成说的对。” 康熙颔首,道:“那保成觉得皇阿玛该如何做,才能百姓也过上好日子啊?” 胤礽愁眉苦脸,显然这个问题难住他了。 康熙也没想他立即就能回答。 他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三日之后给朕交篇策论。” “是。” 胤礽硬着头皮应下,他现在也去捡麦穗还来不来得及? 半刻后。 林棠脑袋上的头发快被抓秃了,她教不会胤祺这个学渣。 胤祺每次数到十九、二十,接着便数十一、十二。 林棠拿着掉的头发,很想让他赔。 但胤祺一直用无辜且低落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能发火。 林棠偏过头余光扫见,康熙正惬意地喝着奶茶看他们干活,她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麦田,你再找找还有没有遗漏的麦穗?我带五阿哥去歇歇。” 林棠交代两句,拉起胤祺的手便往帐篷里走。 “皇阿玛,五弟,咳咳,我有些累了,回来歇歇。” 林棠本想直接说胤祺是不是数数也有些问题,但察觉到胤祺牵着她的手微动,便改口道: “皇阿玛,这天眼瞧着要下雨,你能不能再派点人来,把麦子脱了,脱完以后称重收起来?” 康熙打了个饱嗝,起身到外面看了下,吩咐道:“梁九功,调十个御前侍卫来脱麦。” “嗻。” 林棠递给胤祺一袋肉干,给自己拿了杯奶茶,又问康熙: “皇阿玛,去岁五月,儿臣奉上的肥料方子,怎么样啊?” “朕已命人在皇庄使用,过几日小麦收割后,便有消息传来。”康熙瞥了眼林棠,答道。 林棠若有所思,康熙挺严谨的啊。 没有因为她的一面之词,便急着传令天下使用她的肥料法子。 想到这,林棠拍马屁道:“皇阿玛英明。” 康熙瞅见林棠脸上的假笑,好悬没骂她几句。 五六岁的孩子明明长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却偏要配上阿谀奉承的笑,简直辣眼睛。 林棠看见康熙脸上的恶寒,脸上的笑深了几分。 反正她又看不见,别人难受那是别人的事。 很快,梁九功领着十个御前侍卫来了。 康熙让他们不用多礼,赶紧干活。 酉时。 御花园里泛起阵阵微风,林棠搬了个小凳子走出帐篷。 胤祺偷偷瞟了眼康熙,见他没吭声,跟着林棠出去了。 康熙没好气地偏过头,假装自己没看见。 酉时三刻。 麦苗送饭来了。 晚膳是林棠特意交代的凉面,量大管饱且好消化。 林棠等人把桌椅摆好,嘱咐道: “麦苗,今日人多,让刘海公公再做二十斤面条,备好臊子端过来。 面粉不够就问御膳房的人要,人手不够就请郑洋公公帮帮忙。” 麦苗领命退下。 林棠把胤禔、胤祉和胤禛叫回来用膳。 康熙净完手,看着桌子上两盆面条、一盆肉臊子、一盆番茄炒蛋、一盆黄瓜丝和葱丝,阴阳怪气地问林棠: “这就是你说的膳食粗鄙?” “回皇阿玛的话,确实粗鄙了些。”林棠顺着康熙的话,眨着眼睛真诚地回答。 要她说,只要满汉全席那种规格那算奢靡。 “哼。” 康熙轻哼一声,等人试过毒,开始用膳。 林棠等不及太监给自己布膳。 她站起来先给胤祺拌了份面,接着又给胤禛、胤祉和胤禔各拌了一碗,最后才给自己弄。 康熙表面嫌弃,暗自点头。 林棠这个女儿像朕,嘴毒心善。 第38章 康熙问学习,阿哥们哭唧唧 康熙秉持着“食不过三”的原则,吃了两口面条,便不吃了。 胤礽向康熙看齐,吃完第三口就停筷了。 林棠琢磨他们是零食吃的太饱了,所以才这么挑食。 她招呼其他人道:“多吃点,不够再加。” 康熙嘴巴微张,没有吭声。 胤禔在康熙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地又给自己加了两碗,胤祉和胤禛加了一碗。 林棠怕吃不完,给她和胤祺只加了半碗。 剩下的她让麦田撤下去,跟乾清宫的太监们一起吃了。 康熙对林棠越发满意了。 用完膳,康熙拿出《尚书》开始问阿哥们功课了。 林棠瞥见帐篷外微风阵阵,她果断搬起小凳子开溜。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可不想被骂。 康熙余光扫过,没搭理林棠。 片刻过后。 帐篷里传来康熙的怒吼。 “胤禔,你就是这样读的书?囫囵吞枣,你也不怕噎着?” “胤祉,朕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断章取义,你是听不懂朕的话吗?” “胤禛,你是乌龟吗?学的这么慢?” “胤祺,背篇文章你都磕磕巴巴,还想去南书房丢朕的脸吗?” 林棠揉揉耳朵,开溜果然是对的。 康熙这嘴毒的,能让人心里有阴影。 酉时。 康熙板着脸带着胤礽回乾清宫了。 临走时,他不仅把胤祺带走了,还顺走了林棠桌上的所有零食。 林棠从荷包里掏出三颗牛乳糖塞进胤禔、胤祉和胤禛嘴里,没给他们难过的时间,领着他们借着夕阳的光捡漏掉的麦穗。 酉时三刻,大风四起,天色也暗了下来。 御前侍卫们终于脱完麦子了。 小邓子、小田子、郭公公和李公公拿出准备好的布袋往里装。 恰巧,郑洋和刘海带着四、五个太监送饭来了。 “没吃饭的赶紧去吃饭,吃过饭的人搭把手赶紧装麦子。” 林棠让小田子他们停手,跟御前侍卫一起去吃饭,接着对郑洋道:“麻烦郑公公了,明日我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郑洋行完礼,笑着说:“贵妃娘娘盼着四公主呢。” 林棠微笑,她早就想去看看贵妃娘娘以及那个有名的“草包”十阿哥,但这不是太忙了嘛。 好在过了今日,她便可以休息了。 “郑公公,还得麻烦你带着几位公公帮忙收一下麦子。” 林棠怕暴雨突至,那就白干了。 “四公主说的哪里话,您能用上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郑洋率先撸起袖子,拿起布袋开始干活。 刘海随后。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动起来了。 半盏茶后。 御前侍卫们用过膳回乾清宫了。 小邓子四人抹了抹嘴巴,立马干活。 一刻钟后。 麦子全部装完了,一共十五袋子,每袋一百二十斤。 一共一千八百斤,平均每亩地收获六百斤,也就是五石小麦。 林棠听到远处传来的闪电声,来不及多想,快速道:“你们两人抬一袋,把麦子抬回储秀宫,麦田你带路,你们要快。 三位哥哥,我们负责把堆在一起的秸秆烧了。” “烧了?” 胤祉问:“你没疯吧?” 头顶有小雨滴落下。 林棠没解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火折子往秸秆堆跑。 胤禔和胤禛连忙跟上。 “四妹,我来。” 胤禔怕伤着林棠,连累他挨骂,抢过林棠手里的火折子,拧开盖子吹着后,扔进秸秆堆。 五月的天干燥,秸秆也很好着,火“腾”地就起来了。 胤禛赶紧拉着胤禔和林棠往边上跑。 “谢谢大哥和四哥。” 林棠缓过神,对胤祉道:“秸秆烧成的草木灰可以增肥,马上下雨了,我们在这看着,不会烧到别的地方的。” 再说了,御花园旁边还有个水池。 万一有个意外,她也做好了救火的准备。 半刻钟后,暴雨降落。 麦子全搬回去了,御前侍卫们堆在一起的秸秆刚好烧完了。 烧焦的麦子和雨落地的泥土味混在一起。 确保没有一丝火星后,胤禔三人准备回去了。 林棠递给他们一人一把油纸伞,叮嘱道:“回去喝些姜汤,免得发热。” 胤禛接过伞,对林棠道:“四妹也是。” 说完,众人分道扬镳。 林棠往储秀宫走,胤禛跟着胤禔和胤祉往承乾宫的方向走。 乾清宫。 康熙躺在龙榻上,听到外面雷声阵阵,道:“梁九功,去看看四公主他们回去了吗?” 梁九功站在殿外,低头回禀:“回皇上的话,宫人半盏茶前来报,四公主和诸位阿哥都回去了。” “你进来。” 康熙坐直身子,等梁九功进殿继续问:“收了多少麦子?” “一亩地五石,共十五石。” “当真?”康熙猛地抬头。 “千真万确。” 康熙得到肯定的答复,朗声笑道:“朕晚膳回来还在为鄂罗斯盘踞雅克萨,侵扰鄂伦春、赫哲等部烦心,谁料林棠给了朕一个大惊喜啊。 有此等增产增肥方法,朕的百姓定能安居乐业,朕的大清好儿郎也定能把鄂罗斯打的屁滚尿流。” “皇上圣明。”梁九功低声道。 康熙起身,穿上靴子,“梁九功,传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到御书房,朕要与他们连夜议事。” 梁九功委婉地劝诫,“皇上,老祖宗知道您连夜议政,怕是又要担心您了。” 康熙动作微滞,把靴子又脱掉,躺回褥子里,道:“罢了罢了,明日早朝后再说吧。” 次日。 林棠一觉睡到自然醒。 麦苗端来洗漱用水道:“公主,您今日不是要去正殿给贵妃娘娘请安吗?” 林棠拍了下脑袋,她差点忘了。 “麦苗,你去做点小蛋糕,我带给十阿哥吃。” “奴才遵命。” 麦苗示意麦田摆膳,转身直奔小厨房。 一盏茶后。 林棠用完膳,拎着刚出炉的小蛋糕往正殿走去。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 林棠行过礼后,走到贵妃身边道:“贵妃娘娘,儿臣很久没见您了,甚是想您。” “你呀,就是嘴巴甜。” 贵妃笑着捏了捏林棠的小圆脸,“今日来不会是又有事求本宫吧?” “没有。” 林棠斩钉截铁道:“儿臣这次真的只是来看看您,顺便给十弟带了些吃的。” 第39章 胤?:是姐,窝想知小蛋糕 贵妃听林棠提起胤?,皱起眉头道:“你十弟只怕是还没起。” 林棠瞠目结舌,这清宫难道还有比她更懒的人? 她不可思议地问贵妃:“娘娘,您莫不是在说笑吧?” “本宫岂会骗你。” 贵妃摸了摸五个多月的孕肚,一言难尽道:“胤?快两岁了,但他懒得出奇。 平日里,除了吃喝积极,其他时候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本宫都怕了他,只希望肚子里这个别学他。” 林棠闻言,安慰道:“娘娘放心,兴许是十弟还小,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但愿吧。” 对比几年前见到的林棠——做事有条有理,再想想自家儿子胤?,贵妃时常感慨: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扶额,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本宫前些日子还请凌国辅来给胤?瞧了瞧。 凌国辅说,十阿哥身体无恙,许是生性不爱动。” “扑哧”一声,林棠笑了出来。 倒是不知道胤?小时候生性不爱笑啊。 “娘娘,您放心。” 林棠轻捶贵妃的肩膀,道:“等胤?五岁,他便能去南书房读书明理; 等他六岁,又能跟着儿臣种地,儿臣定会照顾好十弟的。” 听到种地,贵妃来了兴趣。 前些日子,她听到后宫有妃嫔因为种地的事,骂林棠不敬兄长,僭越尊卑。 贵妃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先把嚼舌根的人都查清,报给康熙。 接着下令把带头的荣妃申饬一番后,才没有闹到林棠和郭贵人面前。 不过… 看着面前笑嘻嘻的林棠,贵妃觉得这些没必要告诉她。 她想起自己的懒儿子,问道:“本宫听皇上说,跟着你种地的阿哥们都有了不少长进。 林棠,你能不能把你十弟提前带上?” “贵妃娘娘,既然您开口了,我定会同意。” 林棠先应承下来,后又转念一想,胤?还不到两岁。 她迟疑地问:“只是十弟尚且年幼,儿臣怕他不适应。” “本宫倒是觉得你会不适应。” 贵妃看向林棠,目光充满信任,道:“他是你十弟,只要人还活着,你想怎么带就怎么带。” 林棠:0.o。 这是把人送给她玩吗? “儿臣遵命。” 林棠把小蛋糕递给贵妃,道:“既然十弟没起,那这便给娘娘吃吧。” 贵妃失笑,接过蛋糕两口吃完,正要说还不错时,胤?跑进来了。 “额娘,饿,吃。” 胤?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直奔小凳子,奶声奶气地道。 “胤?,你起的晚,没东西吃了。” 贵妃看向林棠,示意她现在就可以开始管了。 林棠颔首。 “额娘,坏,骗。” 胤?目光谴责,扭头瞥见林棠手里的蛋糕,起身走到她跟前,道:“我,吃。” 贵妃见状,笑着提醒:“她是你四姐,要懂礼仪,胤?。” 胤?懵懂地点了点头,“姐,吃。” 林棠低头,看向面前不足两尺的胤?,道:“十弟,你完整地说出来一句话,我就让你吃。” “你怕是高看胤?了。” 贵妃见胤?果断地摇了摇头,眼底划过笑意。 林棠佯装要把蛋糕塞进嘴里,威胁道:“你不说,就不给你吃。” 胤?双手抱拳,跺了跺脚,开始酝酿泪意。 林棠当做没看见,见他闭口不言,张嘴把小蛋糕吃了。 “哇。” 胤?见状,张大嘴巴哭着跑进贵妃怀里,指着林棠道:“她坏,额娘。” 贵妃笑吟吟地逗他:“额娘觉得她挺好的啊,是胤?太懒了。” 胤?闻言,抹着眼泪道:“额娘也坏。” 啧。 这不是说了一句话? 林棠拉着胤?的手,笑嘻嘻地道: “胤?,只要你说‘四姐,我想吃小蛋糕’,我便带你去吃。” 胤?眼巴巴地望着贵妃,贵妃避开他的视线。 这孩子太懒了,她又怀着孕,没时间管他。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塞给林棠,她可不会拆台。 胤?见额娘不看他,知道她是靠不住了。 他呜咽着含糊道:“是姐,窝想知小蛋糕。” “说清楚。”林棠语气严肃。 “四姐,我想吃小蛋糕。” 胤?偷瞟了眼林棠,见她板着脸,便不敢糊弄了。 话音刚落,林棠和贵妃对视着笑了。 “十弟真乖,我现在便带你去吃小蛋糕。” 林棠朝贵妃点点头,拉着胤?往东偏殿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贵妃长舒一口气,可算是把胤?送出去了。 等林棠出嫁,她定要给林棠备上厚厚的嫁妆。 另一边。 林棠牵着胤?到东偏殿后,便开口吩咐道:“麦苗,你去做些小蛋糕,少放些糖; 麦田,你让刘海公公给十阿哥做个青菜鸡蛋卷,少撒些盐,再做个水蒸蛋。” 林棠说完,又去地里给胤?摘了个番茄,洗洗递给他。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也没生过孩子,只能估摸着养胤?。 胤?坐在凳子上,啃着番茄,快乐地晃起脚丫。 半盏茶后。 膳食都摆放好了。 “喂。” 胤?指着自己的嘴,焦急地看向身边奶嬷嬷。 “你下去吧。” 林棠打发走要喂胤?的奶嬷嬷,给他脖子上围了块布,又递给他一个勺子,道:“十弟,要么你自己吃,要么你不吃。” 胤?撇了撇嘴巴,扔下勺子,想继续哭。 “你要是敢哭,那就别吃了。”林棠打断他的施法。 胤?眼巴巴地瞅了林棠几眼,见她不为所动,便捡起勺子自己吃了。 林棠坐在旁边,时不时地把胤?掉在桌子上食物残渣重新喂给他。 片刻后。 胤?拍了拍肚子,对林棠道:“饱,睡。” “不睡。”林棠拒绝。 她诱哄道:“外面有个红果果很好吃,你要尝尝嘛?” 胤?纠结地问:“好吃?” “好吃。”林棠点头。 “走。” 胤?跳下凳子,拽着林棠的袖子往外走去。 林棠趁机把人带去了御花园。 她隐约记得,以前看过的书上好像写着:饭后要多走走? 算了,不管了。 胤?在前面走着,林棠在后面跟着。 为了不骗小孩子,她还特意让麦田提前去御花园放了几颗草莓。 胤?走的小脸通红,催促道:“姐,快,吃,睡。” “来了。” 林棠先前确定胤?不是结巴后,没急着纠正他的话。 毕竟她没经验,得认真想想才好下手。 第40章 胤禔:四妹怎么说都是我们妹妹 在林棠拿着纸笔写写画画,还没想好怎么带胤?时,她六岁的生辰到了。 郭贵人特意空出早晨的时间,亲手给林棠做了碗长寿面。 等林棠吃完,她便继续去念经了。 康熙在得知皇庄的粮食产量后,大手一挥给林棠送了套帝王绿首饰,还给她送来了一只羊加餐。 林棠看到羊,死去的记忆再次复苏。 她咬牙切齿道:“麦苗,告诉刘公公,把这只羊宰了,我今日只吃羊肉。” 麦苗不解,公主最爱吃的不是梅菜扣肉吗?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宫女,她半点没质疑林棠。 早膳过后,胤?来了。 经过几天的投喂,胤?如今瞅见林棠比看见贵妃还要亲。 “姐,给。” 胤?把手里的一千两银票递给林棠,道:“额娘,给。” 林棠笑眯眯地收下,问胤?:“你要留下用膳吗?有很多好吃的。” 胤?拍拍手,大声道:“要。” 林棠抬头看向旁边的郑洋,“郑公公,劳烦你回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十阿哥留我这吧。” “四公主说的哪里话。” 郑洋笑道:“贵妃娘娘提前交代过了,十阿哥以后听你的。” “郑公公,这是我生辰特意做的小蛋糕,你可以尝尝。” 林棠抬手,示意麦苗把昨日提前做好的蛋糕递给郑洋。 郑洋面露喜色,这可是主子们吃的蛋糕啊。 他们这些做阉人的谁要是得了,那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他连忙道:“奴才谢公主赏,奴才愿公主千万岁,每岁皆逢春。” 林棠眉毛微挑,贵妃娘娘的总管太监都这么有文化? “承你吉言。” 她淡笑开口:“公公先回去忙吧,晚膳过后,我送十阿哥回去。” 郑洋拿着蛋糕,喜滋滋地告退。 旁边的胤?等的不耐烦,松开林棠的手直奔小厨房。 他记得四姐每次都是从那里给他拿吃的。 麦田见状,连忙跟上。 正在杀羊的刘海公公瞅见十阿哥来了,赶紧道:“李福,去拿块小蛋糕递给十阿哥,让麦田姑娘领十阿哥出去,免得吓到他。” 李福领命,“嗖”的一下窜出去。 南书房。 顾八代正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宋太祖赵匡胤。 台下的胤禔和胤祺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胤祉瞅见夫子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去,悄悄笑弯了嘴角。 胤禛时不时点点头,表面上在认真地听夫子讲课,实际上心早就飞了。 今日是四妹生辰,他不知道自己选的礼物合不合四妹心意? 片刻过后。 唾沫飞扬的顾八代终于讲完了。 临走之前,他道:“请诸位阿哥对奴才所讲内容认真思考,三日后交篇策论上来。” 诸位阿哥没动,他们的伴读起身恭送夫子。 “四阿哥,夫子讲的内容,您可明白了?”一个身穿石青色绸缎的十二、三岁少年问道。 胤禛略微颔首,道:“廷玉,你呢?” “臣有些地方没懂,想请教四阿哥。” 张廷玉凝眉,不好意思地开口:“四阿哥也知道臣的阿玛对臣要求严格,臣怕…” 胤禛闻言,快速开口道:“你哪没听明白?快说,我过会儿还有事。” 张廷玉红着脸,把自己没懂的地方磕磕巴巴地说清。 胤禛三言两语解释完,便带着苏培盛往储秀宫跑了。 未时还有骑射课,胤禛怕慢了来不及。 张廷玉见状,喃喃道:“四阿哥是有什么急事吗?” 胤祉听到这话,斜着眼瞥了张廷玉一眼,汉人的儿子也配跟他们一起读书? 他耻笑道:“我们四妹过生辰,他应是怕去晚了来不及。” “谢三阿哥解惑。”张廷玉羞赧着行礼。 胤祉别过脸,对前面的胤禔道:“大哥,我们要去吗?” 胤禔思忖几瞬,回答:“去吧,四妹怎么说都是我们妹妹。” 胤祉撇撇嘴,黑着脸吩咐广海:“你回钟粹宫找额娘要些金子做的首饰,送到储秀宫。” 他心道:林棠平日里穿的那么素净,一看就是没钱,他要送些金子侮辱她。 胤禔也对着德福道:“去延禧宫找额娘拿些首饰给林棠。” 胤祺听到两个哥哥的话后,若有所思。 一刹那后,他起身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德喜往寿康宫走。 “皇祖母,四姐生辰,孙儿想去。” 胤祺拽着皇太后的衣袖,用蒙语撒娇道:“大哥、三哥和四哥他们都去了,孙儿也想去。” 皇太后点了点胤祺的额头,笑吟吟地用蒙语回道:“胤祺,你要去给你四姐过生辰,可有想好送什么礼了?” 胤祺皱着眉头思考,发觉自己想不出来后,便看向皇太后。 “皇祖母,您帮帮孙儿吗?孙儿好不容易交到朋友。” 皇太后笑着摇头,示意旁边的嬷嬷从内室拿出来一盒首饰,道:“既是你的朋友,也是哀家的孙女,这些便都给她吧。” “谢谢皇祖母,孙儿长大后定会孝顺皇祖母。” 胤祺双手接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太后。 “那哀家等着你的孝顺,去吧,好好玩。” 皇太后捂唇笑,道:“南书房那边哀家给你打招呼,今日便不用去了。” “皇祖母,您真好。” 胤祺开心地跳起来,给皇太后行过礼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皇太后盯着他跑远的背影,对身边的嬷嬷道:“哀家只希望胤祺当个平安快乐的闲王。” “太后英明。”嬷嬷附和道。 储秀宫东偏殿。 三公主把新做好的衣裙递给林棠道:“四妹,三姐祝你生辰快乐啊。” “谢谢三姐。” 林棠笑哈哈地接过,“三姐,快来坐,桌上的零食随便吃。” 三公主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坐到胤?旁边,喝了口奶茶道:“贵妃娘娘还真是把十弟送给你了啊?” 林棠把衣服递给月华,跟着坐下说:“贵妃娘娘有孕,我暂时带十弟一段日子。” “啧。” 三公主咂舌,看着胤?面前的蔬菜蛋卷和酸奶,问:“四妹,我叫你四姐,你能不能也带我段时间?” “别闹,三姐。” 林棠好气又好笑道:“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可当不了你四姐啊。” 第41章 林棠:四大爷真有心 “我是真心的,四姐。”三公主遗憾地看向林棠。 林棠抖了抖肩,道:“三姐,你看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三公主瞅了几眼,才惋惜地放弃留在林棠这蹭吃蹭喝的念头。 她拍拍林棠,开始说另外的事。 “皇阿玛下个月要去巡行塞外了,听说这次会带上太子和大哥。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跟着皇阿玛下江南、巡塞外、再去木兰秋弥。” 林棠想起三公主的年纪,安慰道:“三姐,等我长大一定带你出宫玩。” “好啊,那我等着你了。” 三公主摇摇脑袋,把不开心的事全都甩掉。 林棠起身,正准备喂她吃颗牛乳糖,就见胤禛跑进来了。 “四妹,生辰快乐。” 胤禛把装有礼物的盒子递给林棠,手放在嘴边轻咳道。 林棠把还没剥掉油纸的糖塞进三公主手里,接过礼物。 这可是未来的四大爷亲自给她送的礼啊。 “谢谢四哥。” 林棠微笑,道:“麦苗,给四阿哥上奶茶。” 胤禛见三公主和胤?也在,有些放不开。 他板着脸叫了声“三姐”,又摸了摸胤?的小光头。 三公主冲他甜甜一笑,顺手把牛乳糖递给胤禛,道:“四弟,快来坐。” “谢谢三姐。” 胤禛捏了捏手里的糖,红着耳朵一板一眼地道谢。 三公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林棠见状,笑着问道:“四哥,你午间空闲多久? 若比较短暂,我便让人现在上菜,吃完你回南书房上课。” 胤禛点点头,道:“我们未时有骑射课。” 未时啊? 林棠看了眼门口的日晷,已经午时了。 她催促道:“麦田,你去小厨房让刘公公赶紧摆膳。” 麦田领命退下,林棠招呼三人该吃吃该喝喝。 “四妹,生辰快乐。” 胤禔和胤祉来了,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手里捧着匣子的德福和广海。 “四妹,生辰快乐。” 胤禔从德福手里接过妆匣,递给林棠。 “谢谢大哥。”林棠笑眯眯地接过。 胤祉则上下打量了林棠一番。 看到林棠头上带的银钗、手上带的银镯子后,胤祉冷哼一声,把广海带来的妆匣直接打开,举到林棠面前道: “四妹,看你平日里这么朴素,三哥我今日特意送你点金子,免得你没见识,丢……” “哇!” 林棠知道胤祉嘴里吐不出好话来,她佯装惊喜地打断他,道:“三哥,你真好,我最喜欢金子了。” 胤祉撇撇嘴,见林棠的嘴角比刚才更弯,没好气地别过脸不看她。 真没见识。 林棠才不管什么见识不见识的,看着匣子里比她胳膊还粗的实心雕花金镯子,她觉得她能多吃几碗饭了。 很快。 刘海带着夏全和李福把膳食送上来了。 爆炒羊肉、葱爆羊肉、红焖羊肉、烤羊腿、清炖羊肉、羊肉炒面、羊肉焖饭、孜然羊肉、烤羊排摆在边上,中间是羊肉锅子、各类配菜和一个大蛋糕。 “四妹,你今日是要请我们吃全羊宴嘛?”三公主疑惑地问。 “我喜欢吃羊肉,刚好皇阿玛赐给我一只羊,各位哥哥、三姐随便吃。” 林棠信誓旦旦地说,丝毫看不出有别的恩怨。 胤禔先给林棠夹了个羊腿,接着便开始用膳。 胤祉和胤禛拿起筷子也跟着夹菜。 “四姐,你们用膳了啊?”胤祺跑来了。 林棠起身,道:“五弟,你怎么也来了呀?” 胤祺把皇太后给他的盒子递给林棠,道:“来祝四姐生辰快乐。” “谢谢五弟,跟我们一起用膳吧。” 林棠接过盒子,牵着胤祺的手,把他安排在胤?和胤禛中间。 胤祺朝众人行礼后,乖乖坐下,拿起麦田递给他的碗筷用膳。 片刻后。 胤禔、胤祉和胤禛拿着林棠给他们准备的吊梨汤去上骑射课。 麦苗和麦田收拾桌子。 三公主和胤?躺在小榻上,一动不动地比谁比谁更懒。 林棠扭头,问还没走的胤祺,道::“五弟,你不用去上骑射课吗?” “不用,我不喜欢学习,皇祖母也替我请了假。” 胤祺摇了摇头,希冀地看着林棠说:“四姐,我可以在这玩吗?” “可以。” 林棠暗想:皇太后才是真正的明白人,最开始就替胤祺选好了路,当个闲王挺好的。 不用经历九子夺嫡,也就不用死,更不用被圈禁。 她牵着胤祺的手,往胤?和三公主躺的地方走。 “五弟,刚用完膳,你挨着十弟,也午寝会儿吧。等睡醒,四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四姐。” 胤祺脱下靴子,爬上软榻,躺在胤?旁边。 胤?转过身子,朝他眨眨眼,算是给他行礼了。 林棠看了他两几眼,对三公主道:“三姐,我们俩去内室午寝吧,让五弟和十弟在这。” 三公主坐直身子,跟着林棠走了。 胤?见她们离开,眼珠子转了转,问胤祺:“五哥,不学。” 胤祺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他以为胤?是在说他不学习,他解释道:“不是我不学习,是我不爱学习。十弟,你别误会。” 胤?似懂非懂地又眨了下眼,道:“哥,睡。” 胤祺连忙点头,他不知道怎么跟十弟说他喜欢不学习的事。 他只知道,每次看见书,他不是困的睁不开眼,便是浑身痒的坐不住。 申时三刻。 林棠给三公主、胤祺、胤?一人装了两袋零食送回去,便回内室拆礼物了。 她先把贵妃娘娘送给她的一千两银票放好。 要知道清朝很多百姓好几辈子也挣不了一千两银子。 接着,她把四大爷送的礼物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本农书——《天工开物》。 林棠挑眉,她隐约记得《天工开物》成书明朝。 明朝在清朝属于前朝,前朝的书属于禁书。 林棠好奇地翻开扉页,上面只有一个日期: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十日,她继续往下翻。 啧。 全本竟然都是胤禛的字迹。 林棠粲然一笑,四大爷真有心。 她把书暂时放下,打算晚上翻着看看。 林棠拆开胤禔送的匣子,里面装了两支凤蝶鎏金银钗。 她把银钗放进日常用的妆匣盒子里,转头掂量了下胤祉送她的金首饰。 估摸着能有半斤,也就是现代的400克。 按照林棠穿越前的金价:一克500元,400克二十万。 二十万呢! 林棠嘴角快飞到天上了,她期盼着胤祉以后也能用二十万羞辱她。 最后,林棠拆开了胤祺拿来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纯金的首饰,样式有些老。 她猜测这应该是皇太后的嫁妆,也收起来了。 第42章 胤禛:其实我也有些羡慕十弟 日子一晃,转眼到了六月十五。 林棠通过零食激励与惩罚,让胤?在她面前不敢一个接一个地吐字了。 康熙像三公主说的那样,月初便带着太子和胤禔去巡幸塞外了。 出发前,他还特意发了道圣旨,把有机肥的堆法与作用公布天下。 胤祺趁着康熙不在,跟皇太后撒娇祈求只上半日课,剩下半日来储秀宫找林棠和胤?玩。 皇太后答应了。 林棠找内务府的人定制了一批锄头,等下面的小萝卜头阿哥们满六岁,便跟着她一起种地。 “三哥、四哥,这块地你们今日要翻完。” 林棠指着东偏殿的那块地,道:“我、三姐、五弟和十弟负责拔草。” 胤祉和胤禛对视一眼,拿起锄头开始锄没草的地方。 三公主牵着胤祺,道:“五弟咱俩拔这个地方,让你四姐和十弟去那边。” 胤祺瞥了林棠一眼,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好,三姐。” 林棠看了两边的地,很明显三公主选的地方草更多。 她笑道:“三姐,不用分这么清的。” 三公主看了眼旁边坐在地上半声不吭的胤?,快速翻了个白眼道:“四妹,你们看着是两个人,其实吧,就你一个人。” 胤?掀起眼皮,瞧了三公主一眼,依旧沉默无言。 在四姐面前说话,要说好多,他还是不吭声为好。 “没事,三姐。” 林棠哈哈一笑,问胤?:“十弟,你会拔草吗?” 胤?屁股半点没挪,抓掉旁边的草,递给林棠看。 林棠接过,戴上麦苗做的手套,弯腰薅掉一根草,道:“十弟,要有根,不然还会长的。” 胤?点点头,屁股稍微挪了挪,两只手并在一起学着林棠的样子拔草。 林棠见状,蹲下继续薅草了。 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拔掉草后,发现林棠不看他了。 他气哼哼地起身,把草举到林棠面前。 “十弟真棒!” 林棠接过,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胤?这才满意,当即坐在地上接着拔。 胤祉瞧见这边的动静,撇了撇嘴,冲胤禛道:“十弟真蠢。” 胤禛闻言,摸了摸袖子里的牛乳糖。 这是林棠在干活前给他的。 他道:“十弟还小。” 胤祉蹙眉,拿起锄头戳了几下土旮旯,“十弟这么小,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想的,竟然把他给四妹带?” 胤祉是绝不会承认,平日里看见林棠笑着夸胤?、给胤?单独做吃的、牵着胤?的手,自己心里有些酸酸的。 明明都是兄弟姐妹,他们还先认识四妹,凭什么胤?那个懒货比他们更招四妹喜欢? 胤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他凝着眉,道:“贵妃娘娘于四妹有恩,如今贵妃孕期时常身体不豫,便把十弟给四妹带段时日。” 胤祉意识到胤禛在对他解释后,怕胤禛看穿他的想法,恶狠狠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胤祉不自在地往旁边走了几步,拎起锄头干的更快了。 胤禛没搭理他,他余光扫过林棠和胤?,心里默道:其实我也有些羡慕十弟。 六月的傍晚热的人有些燥。 林棠让刘海做了凉皮和绿豆汤。 沾满芝麻酱和少许辣椒油的凉皮,一口下去,皮滑鲜嫩,咸香爽口。 连胤?这个小萝卜头都吃了一碗半。 饭后。 林棠、三公主和四位阿哥摸着吃的浑圆的肚子,又喝了一碗放凉的绿豆汤。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八月。 康熙从拜巴哈送来了两套蒙古装,赐给林棠。 林棠从胤祺口中得知,皇太后说蒙古装是康熙驻跸拜巴哈接见蒙古王时,蒙古王进贡的。 她分给三公主了一套,三公主开心地表示要再给她做套衣服。 九月。 贵妃娘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为了防止胤?不小心碰到贵妃,林棠在东偏殿腾出了一间屋子,让胤?暂时住下。 九月十五,天气转凉。 “四妹,老祖宗病了。” 三公主端着茶盏,低着头忧心忡忡地说:“我额娘今日去慈宁宫请安,苏麻喇姑说老祖宗病得起不来了。 但她怕远在塞外的皇阿玛担心,便一直不让太医来瞧病。” 林棠看了眼手腕上的佛珠,问:“那皇太后和皇贵妃呢?” 三公主蹙眉,道:“老祖宗坚决不让凌国辅看,谁敢劝啊?” 林棠脑子飞快地转,孝庄是什么时候薨逝来着? 《步步传》里没有提到啊,《嬛嬛传》就更不用说了。 林棠不自觉地伸出右手转了转佛珠。 想到孝庄可能会因此薨逝的事,她猛地站起来,道:“三姐,走,我们去慈宁宫。” “苏麻喇姑说,老祖宗谁都不见。”三公主提醒道。 林棠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拉着三公主的手,边走边交代麦田道:“麦田,你回去看好十阿哥,不要让他吃太多凉的。” “奴才遵命。”麦田停下脚步,返回储秀宫。 “三姐,老祖宗既赐给我们佩戴多年的佛珠,我们便是闯也要闯进去。” 林棠问:“三姐,可能会受罚,你要跟我一起吗?” 三公主想起老祖宗为她起的名字,又抬手看了眼佛珠,郑重地点头。 慈宁宫。 孝庄嘴唇发白,半躺在床上咳着道:“苏麻喇姑,让她们都回去吧,咳咳…玄烨还没回来,咳咳…哀家不会有事的…咳咳咳…” 苏麻喇姑满脸担忧地看着孝庄,哽咽道:“格格,您让凌国辅看看吧。” 孝庄摇摇头,坚持说:“哀家没事。” 苏麻喇姑抹了抹眼泪,低着头出去了。 “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你们回去吧,老祖宗不愿意见人。” “麻烦苏嬷嬷再劝劝皇额娘,太医们一直在殿外等着。” 皇太后叹了口气,抬手让佟佳皇贵妃扶着她走了。 林棠和三公主跑到的时候,皇太后已经走远了。 慈宁宫里静悄悄的。 “苏麻喇姑,老祖宗睡着了嘛?” 林棠和三公主捂着嘴巴,小声地问。 苏麻喇姑摇摇头。 “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老祖宗吗?” 苏麻喇姑又摇摇头。 她道:“老祖宗怕你们离她太近,会染疾,不愿意见人。” “苏麻喇姑,我可是熬过天花的人,皇阿玛说我是有福之人,不会染病的。”林棠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膛。 三公主跟着道:“苏麻喇姑,我叫紫芙,可是天之娇女啊。再说紫芙还是药材,说不定还能治老祖宗的病呢。” 苏麻喇姑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俩。 林棠和三公主同时拽着苏麻喇姑的袖子撒娇道:“苏麻喇姑,您就让我们进去吧?” 第43章 孝庄:你这是在咒哀家? 苏麻喇姑后退几步,再次拒绝了她们。 林棠和三公主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从侧面跑进去了。 “两位公主,真不能进。” 春花跟在她们后面,想抓住林棠和三公主。 苏麻喇姑拦住春花,冲她摇摇头,让她不必再追了。 就当是她这个老嬷嬷的一点私心吧。 苏麻喇姑望向科尔沁草原的方向,在心底默默向长生天祈求:两位公主能劝动格格看太医,格格能平安地度过此劫。 “老祖宗,我们来看你了。” 三公主和林棠踏进内室后,冲闭着眼躺在床榻上的孝庄道。 孝庄连忙坐直身子,往后靠了靠,摆手赶人,“咳咳咳,你们怎么进来的?来人啊,咳咳咳…快把三公主和四公主赶走,咳咳咳……” 三公主闻言,耷拉着脑袋,她就知道老祖宗听不进去话。 林棠见春花和苏麻喇姑进来,以为她们是来撵她们走的。 她先是狐假虎威道:“我们是皇阿玛的女儿,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们?” 随后,不等她们有所动作,林棠又扭头对孝庄道:“老祖宗,您是皇阿玛的皇祖母,皇阿玛八岁登基,您便陪着他除鳌拜、平顶三藩、收复琉球。 现如今,仅仅因鄂罗斯骚扰边境,皇阿玛前去视察,您便以怕皇阿玛知道为由不肯看病。 您难道不怕您出了什么事,皇阿玛余生抱憾吗?” “放肆!” 孝庄目光凌厉地盯着林棠,道:“你这是在咒哀家?咳咳咳……” “孙儿不敢。” 林棠淡笑着跪下,道:“孙女已经派人给皇阿玛传信,相信他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 三公主闻言一愣,但她没吭声,跟着林棠跪下了。 “你!” 孝庄伸手食指指着林棠道:“你可真是好样的!咳咳,皇帝倒养了个好女儿啊。” “多谢老祖宗夸奖。”林棠笑道。 孝庄气急,怒道:“苏麻喇姑,让凌国辅进来给哀家看病。至于你,给哀家滚出去,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踏进慈宁宫半步。” “孙儿告退。” 林棠起身,拉着三公主站在旁边,确认凌国辅确实在给孝庄看病后,才转身离开。 孝庄瞥见角落里的林棠和三公主,冷哼一声。 “娘娘脉浮而紧,乃是风寒外侵。奴才给娘娘开几副药,再佐以针灸,不日便可痊愈。” 苏麻喇姑听到太后的病情,松了一口气,道:“麻烦凌太医开药吧,奴才会看着娘娘吃药的。” “苏嬷嬷,您客气了。” 凌国辅朝苏麻喇姑行了半礼,便转身回太医院开药了。 孝庄等人都离开,抿了口茶后,不经意地问道:“那两个小丫头呢?回去了?” “是啊,格格。” 苏麻喇姑行了个大礼,跪在孝庄,说:“格格,今日三公主和四公主闯进来,全赖奴才的私心。 奴才怕您有个三长两短,故意放她们进来,就是盼着她们能说动您瞧病。” “起来吧,你陪了哀家那么多年,哀家还能不知道你。” 孝庄轻咳,叹了口气道:“哀家还知道林棠没有给玄烨传信。” “那格格为何愿意瞧病了啊?”苏麻喇姑不解。 孝庄道:“先前是哀家思虑不周,哀家怕因自己的身子误了皇帝巡幸北方边疆的大事,再惹来像十七年吴三桂叛乱的事宜。 说起来,林棠说起哀家陪玄烨平定三藩时,哀家是惭愧的。 当年,哀家不赞成玄烨如此冒进,私下没少阻止他。 如今,若是再因哀家的遮遮掩掩,让玄烨真的抱憾余生,哀家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苏麻喇姑闻言,哭着劝慰道:“格格,您只是风寒,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格格为了大清朝付出的够多了。” 孝庄眼眶湿润,她想起那个在草原上陪她策马奔腾的男子,想起反目成仇的昔日姐妹,想起对她宠爱有佳,但却不得太宗皇帝关心的姑姑,没有再言语。 一炷香后。 孝庄喝完药,准备入睡时,对苏麻喇姑道:“哀家记得哀家还有些首饰,你把它分成两份,赐给那两个小丫头吧。 太后和皇贵妃若是来看哀家,便说哀家喝过药歇了。” “奴才知道了,格格快睡吧。” 苏麻喇姑帮孝庄盖好被子,轻声出门。 另一边。 林棠和三公主又回到了储秀宫。 三公主见林棠该吃吃该喝喝,半点都没因老祖宗骂她而难过。 她伸手戳了戳林棠,纳闷地问:“四妹,你挨骂了,为什么不伤心啊?” 林棠嘿嘿一笑,递给三公主几根辣条,道:“三姐,老祖宗赐给我们佛珠,是赏赐。 我们为了让老祖宗看病,硬闯慈宁宫是报恩。 这报恩呢,能让我们心里安宁,不至于日后想到这件事而内疚。 至于挨骂,只要我们觉得自己良心可安,挨点骂就挨点骂吧。 反正今日骂我们,说不定明日就夸我们了。” 毕竟,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帮子,什么玩意都会上演。 三公主听完,怔住了。 她虽与林棠经常来往,但这样的言论还是第一次听到。 “四妹,那万一你觉得自己没错,其他人都觉得你错了呢?” “只要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那我一定会觉得是他们的错。” 林棠斩钉截铁道:“三姐,你看哈,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们大可不必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那四妹,你为什么要整日操劳着种地呢?安安心心地当个皇家公主,学好礼仪,等着皇阿玛为我们指婚,不好吗?”三公主疑惑地问。 林棠思索几瞬,答:“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有点多,那些东西仅仅靠公主的身份是不够的,只能靠我的能力去换。” 退一步讲,林棠想,如果不是她有能力,就凭她打阿哥这条罪名,都够她死上好几次了。 三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四妹说的话与礼仪嬷嬷教的有些相反,她脑子有些乱。 林棠也觉得说的有点多了,她连忙递给三公主一杯新鲜牛乳。 便是不解渴,也可以补补脑子。 “四妹,你说老祖宗的病怎么样啊?” 三公主想不明白林棠说的话,转头问起了别的事。 林棠啃了一口胡瓜,道:“等太医诊完脉、开完药,我们应该就知道了。” “那我在这再待会儿。” 三公主晃晃脑袋,开始专心吃起零食。 第44章 康熙:狗奴才,朕要你们何用? “公主,慈宁宫的苏嬷嬷来了。”麦田走到林棠跟前禀报。 “快请。” 林棠和三公主同时起身,往殿外走去。 “苏嬷嬷,老祖宗身子怎么样了啊?” 林棠和三公主刚碰到苏麻喇姑,便迫不及待地问。 苏麻喇姑微微俯身,心里对两人关心老祖宗很满意。 她笑着道:“太医说老祖宗是风寒,养些时日便好了。” “老祖宗没事便好。” 林棠和三公主面露喜色,舒了口气。 苏麻喇姑见状,微微颔首感慨两位小公主都是至纯至孝之人。 她指着太监手里捧着的小盒子,道:“老祖宗疼爱两位小公主,特命奴才来送点东西。” 林棠和三公主闻言一愣。 老祖宗不是把她们赶出来了吗? 林棠在心底琢磨,难不成史上的孝庄太后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三公主因经受过礼仪嬷嬷的教导,她很快反应过来,拽了下林棠的袖子,道:“谢谢老祖宗赏赐。” 苏麻喇姑猜测,两位小公主是被格格的行事风格搞懵了。 她有心替格格解释几句,但又怕两位公主不信。 “苏嬷嬷,老祖宗身体无恙后,我们去请安。” 三公主见苏麻喇姑眉头紧锁,试探性地说道。 苏麻喇姑闻言,眉开眼笑,道:“奴才在慈宁宫备好牛肉干,等着两位小公主。” 林棠和三公主笑着点头。 送走苏麻喇姑后,三公主让林棠先选了个盒子,剩下的留给自己。 盒子里面全是金子和宝石打造的珠宝首饰。 三公主抓起一把红宝石,瞧了两眼后,又放下,道:“老祖宗挺好的。” 林棠不置可否,冲三公主笑了笑。 寿康宫。 刚歇下的皇太后听说孝庄召了太医后,便抬手让佟佳皇贵妃伺候她梳洗。 “皇额娘的身子不知道怎么样了?”皇太后坐在床榻上轻声问。 正给她穿鞋的佟佳皇贵妃动作微滞,道:“太后,凌国辅派人来报,老祖宗患上了风寒,喝几日药便好了。” 皇太后穿好鞋起身,佟佳皇贵妃连忙把胳膊递过去。 老祖宗已经病了,倘若太后再出点什么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皇上。 “给皇上的信派人送了吗?” 皇太后右手扶着佟佳皇贵妃的胳膊,扭头问她。 “回太后,按您的吩咐,昨日便差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 约摸着两三日,皇上便能收到信了。” 皇太后伸出左手轻拍了佟佳皇贵妃的胳膊,道:“这这日子辛苦你了。” 佟佳皇贵妃摇摇头,回:“太后,这都是臣妾的福分。” 皇太后满意地道:“你是哀家的好儿媳啊。” 佟佳皇贵妃羞赧地笑了笑。 两日后。 孝庄的病短暂好转后,愈演愈烈了。 林棠从三公主和胤祺口中得知,孝庄太皇太后已经交代好遗言,做好薨逝的准备了。 整个慈宁宫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坚守在孝庄的病床前,生怕孝庄出了什么事,自己脑袋不保就算了,再连累九族。 拜巴哈,蒙古包里。 康熙批完奏折,正喝着茶和梁九功闲聊。 “梁九功,京城可有信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身子可还无恙?皇贵妃可有事要报?贵妃生了吗?” 梁九功还没来得及回话,魏珠脚步匆匆进来了。 “奴才参见皇上,京城来了信使,说有急事。” 康熙放下茶盏,凝眉道:“把信呈上来吧。” 魏珠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把信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瞪了魏珠一眼,你有几条命能担得起御前失仪的罪名? 魏珠低着头,不敢吭声。 康熙撕开信,快速看完后,猛地站起来,道:“梁九功,传令下去,半盏茶后回宫。” 梁九功心里咯噔下,京城一定出了大事了,他连忙跑出去传令。 康熙走到魏珠面前,问:“京城来的信使呢?把他叫进来。” 魏珠不敢耽搁,赶紧跑出去叫人。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信使脸色苍白,眼圈青紫跪在地上行礼。 信使话没说完,便被康熙不耐烦地打断:“朕问你,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奴才不知。” “不知?” 康熙急得在蒙古包里转圈圈,他怒道:“狗奴才,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奴才知罪。”信使和魏珠急忙跪下请罪。 康熙深吸了口气,道:“魏珠,你去告诉梁九功,给朕备匹快马。” 魏珠领命退下。 康熙走出蒙古包,望着京城的方向紧了紧拳头。 紫禁城,储秀宫东偏殿。 三公主眼眶含泪地看着林棠问:“四妹,老祖宗不会,不会……” “三姐,皇贵妃下令,宫内不许人哭声。” 林棠拿出手帕擦了擦三公主的眼角,安慰道:“老祖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吗?” 三公主把眼泪憋回去,哽咽着问道。 林棠拽了拽衣角,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固然人必有死,但她还是希望孝庄没事。 林棠提议道:“三姐,你若是忍不住想哭,便和我们一起去种地吧。 我们种出高产麦种,便能造福百姓,也能为老祖宗积福了。” 三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除了种地,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申时。 林棠、三公主、胤祉、胤禛、胤祺和胤?在御花园集合。 他们不似往日那样说说笑笑,咋咋呼呼,全一言不发地播种小麦。 林棠把提前育好的高产麦苗端出来,单独划出一亩种上。 这是亩产六百斤的麦子,她希望通过将它们种在一起杂交,明年五月麦子产量能突破六百斤。 “四妹,种完了,我们先回去了。” 胤禛眸色柔和,把小锄头递给苏培盛,道。 “好,四哥。”林棠颔首,示意小田子把小锄头接过来。 这段时日,因为孝庄的病情,宫里的气氛很压抑。 除了给胤?做些好消化的饭食外,林棠已经好几日没命人做零食了。 胤祉朝林棠点点头,跟上胤禛往南三所走去。 又过了两日。 孝庄的病情稍稍有些好转,但太医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为了保持精神,他们日夜喝着黄连水守在慈宁宫。 第45章 康熙:孙儿万死难辞其咎 丑时。 太医们给孝庄把完脉,施针灸让人入睡后,打着哈欠喝了一碗黄连水。 接着便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地蹲在慈宁宫偏殿闭目养神。 “太皇太后身子如何?” 康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太医们吓了一跳,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 “行了,直接说太皇太后的病情。” 康熙急切地想知道孝庄的病情,没工夫听太医们的阿谀奉承。 凌国辅跪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太皇太后身子已有所好转。” “好转?朕要知道太皇太后什么时候能好转?” 康熙不怒自威,不想听到凌国辅跟他打太极。 凌国辅低头,余光看向其他人,太医们纷纷避开他的视线。 他狠了狠心,咬牙道:“七日后,奴才以性命保证七日后太皇太后身子定然无恙。” “太久了,朕要五日后便看见太皇太后康健。” 康熙蹙眉,道:“若是做不到,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说完,康熙不给太医们说话的机会,拂袖而去。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凌国辅额头冒汗,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他可是拿他的九族来保证的啊。 按他的诊断,只要悉心照料,太皇太后再有三五日便能痊愈。 但凡事都有意外,话肯定不能那样对皇上讲。 另一边,康熙回到乾清宫后,连忙差人送水,洗漱更衣。 九月的天虽说凉爽,但连续三日日夜兼程,也免不了有异味。 梁九功强忍着大腿内侧传来的酸疼伺候康熙。 康熙见他步履蹒跚,皱着眉头道:“梁九功,你回去歇两日,让下边的人来伺候吧。” 梁九功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抹了把眼泪,道:“奴才谢皇上隆恩。” 康熙抬手,让人下去了。 洗漱更衣后,已经快寅时了。 康熙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小憩。 “寅时到了。”魏珠小声提醒康熙。 “嗯?” 康熙醒过神,连忙起身,带着魏珠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孝庄醒了。 “哀家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在科尔沁草原上哭着赶羊。” 孝庄拉着苏麻喇姑的手,回忆往昔。 苏麻喇姑眼底氤氲,她笑着道:“奴才那时把家里的羊丢了,怕回家挨父兄的打骂。 谁料遇见了身穿红装策马奔腾的格格。 格格心善,把奴才送回家免了责罚不说,还把奴才买下当贴身侍女,不仅让奴才吃饱饭,还教奴才读书识字。 当年在草原上哪个姑娘不羡慕奴才的好命。” “哀家老了啊,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了?” 孝庄叹了口气,道:“玄烨很好,把国家治理的很好。哀家死了也能见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了。” 苏麻喇姑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康熙便大踏步进来了。 他跪在孝庄的床榻前,眼眶湿润道:“皇祖母,孙儿不孝。您病了这么久,孙儿都不知道。” 孝庄见康熙回来了,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欢喜,便听到康熙的话。 她弯着腰,摸了摸康熙的脑袋后,示意苏麻喇姑把人扶起来。 “是哀家身子不争气,与你有何干系?” 苏麻喇姑擦擦眼泪,伸出手想扶康熙。 康熙冲她摇摇头,哑着嗓子道:“皇祖母,孙儿幼时曾习得三国时李密的《陈情表》。 孙儿初次背诵时,不解其意;二次温习时,孙儿已登祚,隐约得其意;而今,孙儿再次忆起,方得其中深意。 皇祖母相伴孙儿多年,若皇祖母有什么三长两短,孙儿…孙儿万死难辞其咎。” 康熙泣不成声。 孝庄闻言一怔,被褥不知何时有了湿意。 立在旁侧的苏麻喇姑见状,拿着帕子背过身去。 良久后。 “地上凉,起来吧。” 孝庄低声道:“是哀家不是,哀家日后定然不会如此。” “是孙儿的错,孙儿没能治理好国家,惹得皇祖母为孙儿担忧。” 康熙敛了敛神色,接着迟疑地问:“皇祖母此话可当真?” “哀家什么时候骗过你?” 孝庄白了康熙一眼,孩子是真的大了,都知道威胁祖母了。 康熙这才起身,道:“皇祖母洪福齐天,孙儿相信,日后您也定当无恙。” 孝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康熙的话,问起了塞外。 “塞外可还好?鄂罗斯侵扰的部落如何?” 谈及国事,康熙正色道:“蒙古等部尚且安稳,但鄂罗斯得寸进尺,在鄂伦春、赫哲等部强抢牛马不算,还肆意杀烧族人。 朕已下定免去被侵扰部落的朝贡,又命六部做好准备。 皇祖母,孙儿咽不下这口气。” 孝庄拍了拍康熙的手,道:“玄烨长大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皇祖母会多为你向长生天和西天佛祖祈福,保佑哀家的孙儿顺顺利利。” 康熙笑道:“孙儿就知道皇祖母最心疼孙儿。” 孝庄表情微滞,想起康熙的皇阿玛与皇额娘,在心底无声叹息。 接下来的几日,康熙日夜守在慈宁宫伺候孝庄。 许是了却了心事,孝庄逐渐好起来了。 九月二十七这日,是凌国辅承诺五日的最后一日。 他提着心,惴惴不安地给孝庄把脉。 许是摸到了他想要的脉相,凌国辅面露喜色,对康熙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已经痊愈了。” “赏。” 康熙哈哈大笑,扭头对孝庄道:“皇祖母,您身子完全好了啊。” 孝庄淡笑,无奈地看着康熙。 前两日,她便觉得身子已经无恙了。 可玄烨不信,非要让她再养养。 顾念着玄烨的一片孝心,再加上此事她理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可好了。 孝庄嘴巴动了动,道:“皇上,你在前朝还有事,早日去忙吧。” “皇祖母,孙儿再多陪您几日。下个月初,孙儿便要带八旗子弟去南苑狩猎。” 孝庄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酉时一刻。 钮钴禄皇贵妃在储秀宫生下一个小公主。 康熙知道后,淡笑着让人按公主的惯例送了赏赐。 林棠坐在东偏殿,听见魏珠带人来送银子和布匹的动静,愣了神。 历史上的“草包”十阿哥有同父同母的妹妹吗? 林棠眉头紧锁,清朝的正史,她只记得清朝晚期的鸦片战争和清末新政了。 但通过这几年在紫禁城的亲身生活,她也不敢全信电视剧和小说里的野史了。 难道宫里每添一个孩子,或者哪个妃嫔生个病,她的反应永远是担忧谁谁会死吗? 林棠想不明白,她晃晃脑袋,打算去锄地。 第46章 胤禩:我不会抢四姐的 没等林棠想明白,三公主提着裙子跑来了。 “四妹,老祖宗……了。”三公主气喘吁吁道。 林棠没听清。 她见三公主这么着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放下锄头,给她倒了杯茶,道: “三姐,你喝点水,慢慢说。” 三公主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后,清了清嗓子道:“老祖宗身子痊愈了。” 林棠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她淡笑道:“这是好事啊。三姐,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三公主调整好呼吸,笑着道:“什么都可以。 这段时日大家都没吃好饭,四妹你让刘公公多做些,把四哥他们喊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那要叫三哥吗?”林棠想起胤祉和三公主的恩怨,问道。 三公主扬起下巴,道:“叫吧,再怎么样,他也是我们三哥。” 林棠笑着点了点头,吩咐麦田下去准备了。 承乾宫。 胤禛得到传话时,正在教四岁的胤禩《千字文》。 听到深受皇阿玛宠爱的四姐要请四哥去用膳时,胤禩眼珠子转了转。 他拽着胤禛的袖子,问道:“四哥要去吗?” 胤禛颔首。 胤禩眼巴巴地瞅着胤禛,继续问:“四哥可以带上胤禩吗?胤禩会很乖的。” 胤禛眉毛微动,这个时辰了,四妹应该就是叫他们吃个饭。 那他带上八弟也无妨,正巧圆了八弟一直想见四妹的心。 他点头道:“好。” 南三所。 胤祉得到消息,放下手里的书,思忖道:“既然四妹邀请我了,那我便给四妹一个面子吧。” 寿康宫。 由于孝庄前些日子生病,皇太后身为儿媳要操心伺候,没工夫管胤祺,便下命令把胤祺关在寿康宫,不许他乱跑。 林棠派人传话时,皇太后刚从慈宁宫回来。 她对身旁的嬷嬷道:“胤祺这些时日很乖,把他放出来,让他去吧。” “奴才遵命。” 胤祺得到消息后,原本蔫吧的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跑到皇太后面前,开心地说道:“孙儿谢过皇祖母,皇祖母最好了。” 皇太后抬起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去吧,别回来太晚,皇祖母派人给你留灯。” 胤祺重重地点了点头。 酉时三刻。 胤禛带着胤禩来了。 林棠第一次见到胤禩,微微愣神。 胤禛见状,连忙解释道:“四妹,八弟想见你许久了。我便自作主张把他带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林棠摇摇头,目光看向胤禩。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地见到了野史上赫赫有名的“八贤王”。 虽然他现在还是个四岁多的孩子。 胤禩察觉到林棠的视线,牙齿咬了咬唇瓣,抬头朝林棠笑道: “胤禩见过四姐,四姐果然如胤禩想象的那样真好看。” 林棠低头看了眼裙摆上的土,失笑,“四姐谢谢八弟夸奖,八弟今日想吃什么,多吃些。” “谢谢四姐。”胤禩乖巧地点点头。 坐在旁边的胤?见状,当即起身走到林棠面前,指着胤禩道:“四姐,是我的,你不许抢。” 胤禩听到这话,主动走到胤e面前,牵着他的手,说:“你是十弟吧?” 胤?别过脸,不搭理胤禩,他讨厌有人跟他抢四姐。 胤禩依旧笑着道:“四姐是你的,我不抢。” “真的?”胤?这才分给胤禩一个眼神。 “真的。” 胤禩继续道:“我不会抢四姐的。四姐最喜欢的你了,我也喜欢你。” 胤?拍了拍手,咯咯笑了。 林棠见状,捂着眼睛没法看。 怪不得胤禩能成“八贤王”,瞧瞧人打小就会说话。 也怪不得胤?能成“草包”,两句话便把他说的心花怒放。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人之道。 林棠想:只要胤禩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她不会因此对他有偏见。 只要不违背道德法律,林棠都能接受。 更何况,林棠觉得,胤禩这样的人才,日后要是不参与“九子夺嫡”,用来搞外交关系最好了。 “来来来,快来坐啊。” 三公主见他们一直站着说话,连忙招呼。 胤禛让胤禩挨着林棠坐下,他自己坐在胤禩另一侧。 胤禩不好意思地冲胤禛笑了笑。 林棠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敢相信,胤禛和胤禩小时候竟然如此兄友弟恭。 接着,胤祺小脸红扑扑地跑进来了。 又过了会儿,胤祉冷着脸来了。 林棠正想招呼人传膳,便见一个身穿红色氅衣的十二、三岁姑娘跟着来了。 “你是谁?”林棠看向她,疑惑地问。 “我是谁?你的礼仪嬷嬷没教过你吗?不愧是区区贵人的女儿,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红色氅衣姑娘摸了摸头上戴的镶钻金钗,趾高气昂道。 林棠还没来及说话,坐在桌子上的人全站起来了。 “四妹,她是二姐。” 胤祉先红着脸向林棠解释,后又不悦地冲二公主道: “二姐,你简直……有辱斯文。” 三公主耻笑道:“啧,这是哪来的大人物,竟然踏进这样的小地方,可真是玷污了……这个地方。” 胤禛板着脸,对二公主说:“二姐,你不应该这么说四妹,你要向四妹道歉。” 胤?和胤祺年纪小,也不懂什么是害怕。 听到有人骂林棠,他们走到二公主面前,一边打她,一边扯着嗓子叫:“坏人,打死坏人。” 胤禩不敢吭声,但他不着痕迹地用目光瞪了二公主好几眼。 二公主见众人纷纷指责她,气得脸色铁青。 她先推开身上的胤祺和胤?,又往前走了几步,把桌子掀了,盛气凌人地看着林棠。 林棠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看着她发疯。 二公主更气了。 她指着林棠破口大骂:“你这个身份低微的贱人,净干这些收买人心的勾当,诸位弟弟都被你教坏了。” 林棠看向胤祉,似笑非笑道:“三哥,你觉得呢?” 硬凭实力,二公主额娘是荣妃,又居长,她拼不过人家。 不过,她可以带着一串小萝卜头去找康熙告状啊。 “四妹,今日实在是对不住。” 胤祉满脸通红,上前拉着二公主要走。 二公主甩开胤祉,扬起手想打林棠。 第47章 林棠:二姐,我劝你别惹我。 “二姐!” “四妹,快躲开。” 林棠偏头躲过二公主的巴掌,又伸出脚踹在她的小腿上。 花盆底的鞋底部比较硬,二公主吃痛,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林棠走到她前面,蹲下身子,对着她耳朵低声说:“二姐,我劝你别惹我。” 读过博士的人都知道,读博的人三观既定,情绪不定。 虽说她老老实实种了几年地,但脑子还是她的脑子啊。 碰见煞笔,她只想干。 二公主狠狠地瞪了林棠一眼,挣扎着身子想起来继续打人。 林棠递给胤?和胤祺个眼神,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胤?和胤祺见林棠眼角微动,以为她是让接着打人,便径直冲过去把马上要起身的二公主再次撞倒了。 胤禛和三公主站在旁边,确保除了二公主以外的人没受伤。 胤禩抿紧嘴唇,上前两步,想跟着胤祺和胤?一起打人。 但随即他便想到了在延禧宫里身份低微的额娘,又后退了三步。 “你们……” “二姐,别闹了。” 胤祉眉眼微动,走到二公主身侧,想要把她扶起来。 “都是她闹的。” 二公主不领情,一巴掌拍到胤祉的手上后,凶狠地看向林棠。 “啪啪啪。” 林棠劝自己不要跟中二少女一般见识,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伸出手朝二公主的脸来了三下,质问道:“二姐,你是发了癔症吗?你知道多少百姓吃不饱饭吗?你毁了一桌子膳食。” 胤禛闻言一愣,他们不是还没来得及传膳嘛? 但四妹说有,便有吧。 林棠年幼,打起人来虽没有多疼,但二公主哪挨过打。 她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嘴里叫嚣着:“我要杀了你。” 众人听到这话,目光齐齐看向二公主。 “二姐,四妹若是出了什么事,日后我都算在你头上。”胤禛冷着脸警告。 林棠不想听神经病说话了。 她道:“三姐、四哥、五弟、八弟、十弟,咱们去乾清宫找皇阿玛。” 谁的女儿谁管吧,她只想好好种个地。 胤祉瞅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好气地对趴在地上的二公主道: “二姐,都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跟着来。 来了就算了,你为什么非要揪着四妹不放,四妹哪里惹你了? 这下好了,四妹连我都不搭理了。” “你还怪我?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林棠的哥哥啊?” 二公主起身,下意识想拍拍裙子上的灰尘。 但她转念一想,这样见人不更显得林棠欺负她了吗? “我都是。” 胤祉看穿她的心思,劝她:“二姐,你就别折腾了。 咱们去找皇阿玛认个错,给四妹道个歉,再赔些金子,这事就过去了。” “你怕林棠?我可不怕她。”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提着裙子往钟粹宫跑了。 她要去找她额娘告状。 胤祉怕她颠倒黑白,再连累额娘,连忙跟上。 月华见众人都走了,走进内室,小声禀报道:“主子,二公主来把公主的膳食桌子掀了。四公主气不过去乾清宫找万岁爷了。” “林棠可有受伤?其他人呢?”郭贵人转佛珠的手微滞,焦急地问。 “主子放心,公主并未受伤。” 可能会打人打的手有些疼? 月华不确定地想,方才她瞥见公主不经意地甩了甩手。 她侧重避轻道:“其他阿哥们也没受伤。” “那便好。” 郭贵人松了一口气,面色平静下来,继续念佛了。 月华见状,弯着身子出去了。 趁公主还没回来,她先带着人把被毁掉的桌子打扫打扫。 毕竟,桌子上可都是“膳食”。 乾清宫。 皇上闲来无事,心血来潮翻了章佳贵人的牌子侍寝。 两人气氛正融洽时,魏珠大着胆子在门外禀报:“皇上,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三公主和四公主来了。” 康熙动作微僵。 这还是第一次办事的时候有人打扰他? 他缓了口气,从章佳贵人身上起身,快速穿好衣服,冷声道:“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五阿哥和十阿哥躺在殿内打滚,说是二公主欺负他们。” 魏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默道自己又熬过一劫。 干爹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机灵些。 但机灵这玩意他嘴上可以有,脑子里却没有。 康熙打开门,快步走向前殿。 “五阿哥、十阿哥,奴才扶你们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太监们想把两人抱起来。 胤祺不干。 他捂着耳朵打滚道:“不许碰我,我要见皇阿玛。二姐欺负我们,我要找皇阿玛告状。” 胤?跟着翻滚,附和道:“五哥说的对。” 林棠嘴角微微上扬,她只是稍微提了几句打滚的事。 没想到这两人发挥的超乎她的想象。 三公主和胤禛满脸复杂地瞅了林棠一眼。 他们没想到平日里温声温气的四妹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看着在乾清宫满地打滚的两人,胤禩紧了紧拳头。 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在延禧宫和承乾宫都这样做过,但依旧被人忽视的事。 “你们这是做什么?胤祺、胤?,赶紧给朕起来。” 康熙凝着眉踏进殿里,满脸不耐地说道。 “不。”胤祺和胤?异口同声道。 康熙见两人不听,骂道: “胤祺,你前些日子逃学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你是想让朕在南书房再丢一次脸吗? 胤?,你瞧瞧你,胖就算了,长的还没朕的手臂高。” 胤祺心虚地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康熙,坚持不起身。 胤?听出康熙在说他,他侧躺着面对康熙,道:“坏。” 康熙目光如炬,胤?连忙翻身,不看康熙。 林棠怕康熙责怪他们,示意两人起来。 胤祺和胤?以为林棠在夸他们,闭着眼睛躺的更起劲了。 “来人,把……”康熙摆手,想让人把两人丢出去。 “皇阿玛。” 林棠打断康熙的话,屏住呼吸,把眼眶憋红,跪下道:“皇阿玛,儿臣委屈啊。” “哦?发生了何事?”康熙抬眸看向林棠。 “皇阿玛,今日老祖宗病愈,儿臣和三姐心里欢喜,便把两位哥哥和三位弟弟叫到我那小聚。 可谁知二姐突然来了,儿臣本想好好招待她,可谁知她二话不说,上来便把儿臣准备的膳食全掀了。 三哥和四哥让二姐道歉,二姐不肯,还骂儿臣是贱人,说儿臣教坏了弟弟,她要杀了儿臣。 儿臣实在是委屈啊,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百姓吃不饱饭,我便只想安安稳稳地种地,早日研制出高产麦种,让我大清朝的百姓们吃饱穿暖啊。” 第48章 康熙:你的仁义孝悌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说到最后,林棠拼命挤出了两滴眼泪。 胤祺和胤?等林棠说完,没等人叫,麻溜地起身,指着身上的灰尘,道:“皇阿玛,二姐坏,她也打我们了。” 康熙双眸微眯,他没说信还是不信,转头看向胤禛,问道:“胤禛,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胤禛顿了下,俯身道:“回皇阿玛的话,四妹、五弟和十弟所言不假。” 康熙轻敲手指,视线逐个扫过众人,愣了神。 胤禛冷着脸,不像在说假话。 林棠的性子,他也有所了解,平日里除了爱吃喝外,整日都折腾着种子和地。 胤祺上次见他还是战战兢兢的,这次都能忍着惧怕在他面前打滚。 胤?还小,是个学人精,就不提了。 咦。 后面那个男孩是小八?还是小九? 还有身穿石青色氅衣的小姑娘,是宫女?还是他的女儿来着? 哦,对了。 林棠刚才说过,是她三姐,那便是他没见过的女儿了? 康熙的思绪不知不觉飞向远方。 魏珠余光瞥见殿外有小太监给他打手势,弯着身子轻声出去了。 “魏公公,荣妃娘娘带着三阿哥和二公主来了。”小太监低声道。 魏珠愕然,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扰康熙了吗? 呜,干爹,干儿子需要你。 魏珠强打精神,踏进殿内,硬着头皮道:“皇上,荣妃娘娘、三阿哥和二公主来了。” “宣。” 康熙缓过神,道:“朕信你们的话,但朕也要听听二公主怎么说?” 胤祺和胤?撇了撇嘴,皇阿玛办事就是啰嗦。 “臣妾参见皇上。” 荣妃见林棠他们也在,表情微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俯身向康熙行礼。 “儿臣参见皇阿玛。” 胤祉羞的脸色通红,他没能劝好额娘和二姐。 二公主语气急躁,迫不及待地想开口告状。 “起来吧。” 康熙轻抬眉头,直截了当地问:“二公主,听说你大闹储秀宫,还打了五阿哥和十阿哥?” 二公主听到康熙这话,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道:“皇阿玛,您看看儿臣的脸,都是林棠打的。” 康熙瞥了眼,这伤再过半盏茶就没痕迹了吧。 不过,刚才他们可没说林棠打人的事啊? 康熙瞪了林棠一眼,林棠上前道: “皇阿玛,二姐的脸是我打的,因为她说要杀了我。儿臣气不过,想给她些教训。” “可有此事?”康熙眯眼,盯着二公主。 二公主瞳孔微缩,心虚地大喊:“是她先打我的?皇阿玛,你偏心!” “放肆!” 康熙猛地拍了下桌子,想起方才的谈话,指着二公主,怒骂道: “身为皇家公主,应当体谅君父,勤俭节约。 可你故意浪费粮食,你知道黄河决堤,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吗? 身为姐姐,应当孝悌有序,宽容大度。可你肆意滋事、殴打弟弟,砸了妹妹的桌子。 你的仁义孝悌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皇上,臣妾有罪,都是臣妾没教好二公主。” 荣妃娘娘泪眼婆娑,连忙跪下请罪。 二公主被吓哭了。 她呆愣地看着康熙,似乎是不信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康熙会对她如此怒斥。 看见面前容颜不在的荣妃,康熙想起她接连夭折几个孩子才得来的二公主,叹息道:“起来吧。 朕知道你看重二公主,但也不能把她教的孝悌不分,没有半点皇家公主该有的气度。” “都是臣妾的错。” 荣妃娘娘起身,踉跄着走到林棠面前,俯身,道:“我替二公主向两位公主和四位阿哥道歉,你们能原谅她吗?” 胤祉见状,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的手。 林棠还没来得及拉着众人走到一边,便听到康熙斥责道:“够了。 荣妃,朕先前念及你接连丧子,才没有责怪你。 可你身为长辈,给朕的阿哥和公主们行礼,是要折了他们的寿吗?” “臣妾不敢。”荣妃听到这话抽噎道。 “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康熙皱着眉头,冷笑道:“来人,把荣妃送回钟粹宫,禁足半年。 二公主御前失仪、不分孝悌,罚俸三年,抄写《孝经》千遍。” 二公主听到责罚后,眼珠微动。 她满脸泪痕,扯着嗓子叫道:“皇阿玛,你偏心。 林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种地吗? 她以前也打了三哥,你怎么不让她抄《孝经》。 额娘跟了你那么多年,你说罚就罚,儿臣不服。” 康熙听到这话,不怒反笑。 他掀了掀眼皮,瞥了眼自己曾经有过丝毫宠爱的二公主,又扫了眼自己第一次见到的三公主,语气平静道: “朕就是偏心,你当如何?” “儿臣不服。” “不服憋着。” 康熙看向魏珠,魏珠连忙派人把荣妃娘娘和二公主拉走。 胤祉回头,看着自己额娘和姐姐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道: “皇阿玛,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能规劝额娘和二姐,惹得她们辜负皇阿玛的圣恩……” 康熙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林棠,这个结果,你可满意?”康熙神情晦涩地看向林棠。 林棠上前几步,走到康熙面前道:“皇阿玛,您说笑了。 儿臣身为您的女儿,只要您满意,儿臣就满意。” “哼。” 康熙冷哼一声,语气寻常道:“朕虽没让你学礼仪,但身为妹妹,你怎能掌掴姐姐?” 林棠笑道:“皇阿玛,儿臣问个大不敬的问题:今日之鄂罗斯仗着在塞外盘踞多年,肆意侵扰我大清朝的子民,皇阿玛也要忍吗?” “后宫不得干政。”康熙拒绝谈国事。 “儿臣身为皇阿玛的女儿,不算后宫妃嫔。” “放肆,你…” 康熙扶额道:“罢了,朕一直信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次便不罚你了。” 林棠接着问:“那儿臣的桌椅、膳食、还有饿着的肚子,谁赔儿臣?” “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康熙淡笑道:“魏珠,令内务府连夜给四公主做几张桌子,再从大内拿五十两银子给四公主。” “儿臣谢皇阿玛。” “满意了?”康熙哼笑着问。 “满意。”林棠狗腿地走到康熙身后,给他捶背。 胤祺和胤?见状,也跟了上去。 康熙见儿女都亲近他,笑开了怀。 胤禛和胤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三公主嘴角上扬,为二公主受罚、林棠没事而开心。 第49章 皇太后: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 钟粹宫。 荣妃和二公主被太监们送回来后,二公主扑在床榻上痛哭流涕。 “额娘,你不是说皇阿玛最喜欢我了?为什么皇阿玛宁愿偏心那个寡妇养的林棠,也不愿意为我出头?” 荣妃闭上眼睛想到康熙的话,身子微微发抖。 她从康熙五年进宫陪伴皇上,为皇上生下六个阿哥和一个公主。 可活下来的只有三阿哥胤祉和二公主辛夷。 她是再清楚不过丧子之痛的人。 但如今皇上竟然说她要折皇子和公主的寿? 荣妃强忍着战栗,轻拍二公主的背,劝慰道:“辛夷,十二年五月初六,你作为皇上的长女出生,当时皇上确实很是欢喜。 但如今宫里的公主们越来越多,你皇阿玛国事又繁忙,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可能的。” “那额娘为何不能让这满宫只有我一个公主?”二公主气急,口不择言道。 “放肆。” 荣妃伸出手狠拍了下二公主的后背,道:“这样的想法你想都不要想。 额娘当初为你取名辛夷,除了希望你吉祥如意、长命百岁外,还希望你心地善良,胸襟坦荡。 罢了,都是额娘的错,额娘把你惯坏了。” “额娘,你竟然打我?”二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荣妃,目光满是谴责。 “我不仅要打你。即日起,你便跟额娘待在这钟粹宫禁足抄写《孝经》吧。” 荣妃别过脸去,不看二公主。 二公主又要闹,荣妃怕自己心软,起身离开了。 储秀宫。 林棠拿着康熙给的银子,带着众人回来了。 “时辰不早了,三哥、四哥、三姐、五弟、八弟,你们先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聚。” 林棠说着,把小厨房做出来的蛋糕、猪肉脯、果干、酸奶等零食递给众人。 胤祉摸了摸后脑勺,红着脸道:“四妹,今日真是对不住,我替二姐向你道歉。” “你是你,她是她。” 林棠摆手,就冲着她生辰的时候,胤祉送的金子,她也不怪他。 “四妹,你真好。”胤祉别扭地道。 “我知道啊。” 林棠点点头,应下他的话。 随后。 林棠把康熙给的银子,给他们一人分了十两,问道:“我们今日都饿着肚子,所以这银子见者有份,你们也不用推辞。 至于我呢,受到的损失最多,剩下的全都归我,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众人异口同声道。 “好。” 林棠把银子分下去,便让他们赶紧回去了。 戌时。 胤?手里攥着十两银子,进入梦乡。 梦里,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原来满地打滚也能赚来银子? 承乾宫。 胤禛牵着胤禩的手去给佟佳皇贵妃请安。 “儿臣见过额娘\/皇贵妃娘娘。” “怎么回来这么晚?发生了何事?” 佟佳皇贵妃瞥了他们两眼,继续翻账本。 “回额娘的话,二姐和四妹起了些冲突,我们跟着去见了皇阿玛。”胤禛上前解释道。 “哦?你皇阿玛事务繁忙,胤禛,下次有事尽量不要打扰他。” 佟佳皇贵妃停下动作,看向胤禛。 “儿臣知道了。” 佟佳皇贵妃这才淡笑道:“时辰不早了,早日去就寝吧。” “儿臣遵命。” 胤禛和胤禩行过礼后,便告退了。 “四哥,下次你能不能还带我去储秀宫找四姐和十弟玩啊?” 胤禩捏了捏手里的银子,这银子要是分出去,能让照顾他的嬷嬷和公公们夸他好久了。 胤禛看着他道:“可以啊,等你学会《千字文》,四哥就再带你去。” 胤禩开心地笑道:“谢谢四哥。” 《千字文》他已经学了一半多了,再过些时日,他便能全学完了。 胤禛把胤禩送回去后,便起身离开了。 胤禩等胤禛走远,他麻溜地站在凳子上,对照顾他的嬷嬷和太监们道: “这是我今日从储秀宫带回来的零食,你们每人可以选一样。” “奴才谢主子隆恩,主子心善,奴才跟着主子,实属上辈子烧高香了,奴才等人万死不会辜负主子。” 太监和嬷嬷们跪了一地,对四岁多的胤禩表忠心。 寿康宫。 胤祺回来后,便迫不及待地拿着银子去见皇太后了。 “皇祖母,给。胤祺得了十两银子,给皇祖母。” 皇太后嘴角上扬,笑道:“胤祺哪来的银子啊?” “四姐给的。四姐说这是饿肚子的补偿。”胤祺歪着脑袋回答。 “哦?” 皇太后道:“胤祺还没用晚膳吗?” “没有。” 胤祺摇摇头,指着身后提着布袋的太监,道:“四姐给了我们零食。” “四公主不给你们膳食吗?”皇太后眉头微皱,问道。 “不是的。” 胤祺突然委屈道:“皇祖母,二姐坏。二姐把四姐的桌子掀了,还打了胤祺和十弟。” “竟有这回事?” 皇太后闻言,愠怒道:“柴嬷嬷,你去钟粹宫把荣妃叫来,哀家倒要问问她怎么教的女儿。” 胤祺拦下柴嬷嬷,目光清澈地看向皇太后,说:“皇祖母,皇阿玛已经把荣妃娘娘禁足了。 皇阿玛还罚了二姐抄书,我可是最不喜欢抄书的了,二姐这次真活该。” 皇太后摸着胤祺脑袋的手微顿,她递给柴嬷嬷个眼神,示意她去打听下这件事。 接着,皇太后瞧向胤祺一直举着的手,道:“胤祺舍得把银子给皇祖母啊?” “舍得。” 胤祺微微扬起下巴,拍拍自己的胸膛, “胤祺曾说过,长大后要孝顺皇祖母。四姐说,我如今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要抓紧时间做。” 皇太后好笑地摇摇头,道:“那皇祖母便收下胤祺的银子了。” “好。” 胤祺欢喜地把银子放在皇太后手里,打了个哈欠道: “皇祖母,胤祺困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去睡吧。” 皇太后示意身后的嬷嬷抱着胤祺回寝殿。 她则闭着眼睛扶额养神,等柴嬷嬷回来。 “皇太后,奴才打听清楚了。” 柴嬷嬷弯着腰,低声禀报道: “二公主酉时大闹储秀宫东偏殿,四公主气急,带着几位阿哥和三公主去了乾清宫。 随后,荣妃娘娘也带着二公主和三阿哥去了乾清宫。 二公主指着皇上骂他偏心,荣妃娘娘给众位阿哥和公主行礼赔罪。 皇上怒极,罚了荣妃禁足半年,二公主抄写千遍《孝经》。” 皇太后揉了揉眉心,道:“皇上还是念着旧情的。” 若在早些年,只凭荣妃意图折阿哥和公主们寿命,这一点就够定她谋害皇嗣的死罪了。 再说,二公主打了五阿哥和十阿哥,即便她不追究,那钮钴禄氏能善罢甘休? 皇上这表面上是禁足,背后又何尝没有保护的意思。 罢了罢了。 就当是为胤祺结个善缘,这个坏人还是她来做吧。 皇太后瞧了瞧手里的银子,淡笑道: “柴嬷嬷,传哀家懿旨:荣妃教女无方,禁足多加半年。 二公主飞扬跋扈,禁足一年抄写佛经修心养性。” “嗻。” 第50章 孝庄:你不怕哀家骂你? 得到太后懿旨的荣妃沉默着没说话,二公主倒是又哭了一场。 次日。 林棠先带着胤?去瞧了瞧贵妃刚生下的小公主。 “娘娘,您躺着就行。” 林棠见贵妃挣扎着要起身,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道。 贵妃惨白着脸笑了笑,虚弱地道:“昨日的事本宫听说了,你放心,本宫定然不会让你和胤?受委屈。” “娘娘,当务之急,您要先养好身子才是。” 林棠眨巴着眼睛道:“皇阿玛已经替我们解决了,您不要太过忧虑。” 贵妃看出林棠眼里的关切,微微颔首答应了。 “妹妹呢?”胤?站在内室门口问。 贵妃怕血腥味冲撞他们,轻咳道: “妹妹在右边的寝殿里,林棠,你带他去看看吧。 你们还小,最近无事不要来了。” “那娘娘好好休息,等您可以出来,儿臣再来看您。” 贵妃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吧。 林棠牵着胤?的手往旁边的寝殿走去。 “四姐,妹妹好小啊。”胤?语气嫌弃,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脸蛋。 林棠抓住他的手道:“妹妹还小,十弟乖。等妹妹长大,便能跟我们一起玩了。” 胤?板着小脸,掏出昨日林棠给她的银子,递给奶嬷嬷道:“这是我给妹妹的生辰礼物。” 他本想昨日来的,但四姐说,额娘和妹妹都睡下了。 林棠捂着嘴巴笑道:“十弟,真棒,长大后定然会是个好哥哥。” 看着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小公主,林棠决定不再纠结每个人能活多久了。 她想,与其战战兢兢弟担忧死亡何时会来,不如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日。 胤?不好意思地跺跺脚,跑开了。 “好好照顾小公主。” 林棠对奶嬷嬷嘱咐后,便去追胤?了。 吉祥把胤?送给妹妹的银子拿到贵妃眼前,贵妃笑着接过去,放在枕头旁边。 她就知道,把胤?交给林棠带,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决定。 辰时。 三公主来了。 “四妹,我们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吧。” 三公主眼神透露着期待,她怕四妹因为挨骂便不再愿意去慈宁宫了。 “好啊。” 林棠倒没在意孝庄骂她的事,爽快地答应了。 毕竟,孝庄事后可是送了一盒子金首饰和宝石来的啊。 要是谁愿意天天给她这么一箱,挨骂她也愿意。 慈宁宫。 孝庄打发走前来请安的妃嫔们后,似是无意间问起:“苏麻喇姑,你说要是哀家骂了你,你还愿意见哀家吗?” 苏麻喇姑微愣,笑着道:“奴才跟着格格几十年,格格从来没舍得骂过奴才。” 孝庄闻言,扶额长叹道:“你说哀家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孝庄便不好意思地停了嘴。 “格格想说什么?” “没什么。”孝庄摆手。 苏麻喇姑见孝庄不肯多说,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即便将来有一日,格格骂了奴才,奴才也不会怪格格的。 奴才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 “当真?”孝庄神色如常,但略快的语气透露出心情并不平静。 苏麻喇姑点头:“当真。” 孝庄还没来得及开心,外面传来春华的声音。 “太皇太后,三公主和四公主求见。” “快宣。” 孝庄急忙坐直身子,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 苏麻喇姑低头轻笑。 孝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道:“果然是老了啊,脑子都不好用了。” 苏麻喇姑安慰道:“格格疼爱小辈,脑子好使着呢。” 孝庄听出话里的台阶,笑着摇了摇头。 “紫芙\/林棠参见老祖宗,老祖宗吉祥。” “起来吧。”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迫切,孝庄特意端坐在床榻上,老神在在地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怕哀家再骂你们?” 三公主眼神里充满疑惑:老祖宗不是好了吗?怎么还骂她和四妹? 林棠上前几步道:“老祖宗要是骂我们心情好的话,孙儿们愿意。” 孝庄嗔笑,佯装认真道:“那哀家要跟皇上说说,把你俩每日送到慈宁宫来,听训个时辰了。” 三公主以为是真的,歉意地看了眼林棠,垂头丧气道:“孙儿遵老祖宗的命。” 连累四妹跟她一起挨骂,她很过意不去。 孝庄一愣,这孩子傻的有点出乎意料啊。 林棠倒是觉得孝庄在说笑。 不然,凭借她皇阿玛对老祖宗的心,孝庄想让她们来挨骂,都不用跟康熙说的。 再说了,别说是让他们挨骂,就是让皇阿玛自己来挨骂,他肯定也是愿意的。 她眼含微笑道:“老祖宗说笑了。您宅心仁厚,怎么会舍得骂孙儿们?” 啧,这个孩子倒是挺精。 孝庄微微往后坐,不答反问道:“哀家上次骂你们,你们心底可记恨哀家?” 林棠和三公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没有。” 三公主接着道:“老祖宗,孙儿的名字是您起的,您对孙儿的大恩大德,孙儿没齿难忘。岂会因一些小事做忘恩负义之人?” 林棠也道:“老祖宗对大清朝的付出,孙儿学在脑里,记在心里。” 孝庄面色微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把她们打发走了。 眨眼间,到了十月。 康熙月初便带着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去巡幸南苑。 林棠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安稳的种地生活。 御花园里的高产麦苗在移植后,死了三分之一。 林棠一边心疼地拔掉,一边想法子补救。 “四姐,它们之前明明长的好好的,为什么挪过来会死啊?” 胤祺把干枯的麦苗扔到外面,问道。 林棠拔完最后一颗麦苗,解释道:“因为它换了个环境,不太适应。” “那不能不换吗?”胤祺略带稚嫩的话脱口而出。 “那当然…” 对啊,那不能不换吗? 林棠突然想到,育苗的时候,因地方有限,五十株麦苗放到一个瓷罐里。 她下意识觉得麦苗再长大些,瓷罐里的养分便不能支撑麦苗长到成熟。 那如果她直接把麦子种在地里,不经过中间的瓷罐呢? 林棠眼底闪过亮光,她用沾满泥土的手轻轻捏了下胤祺的小脸蛋,道: “那当然可以啊。胤祺真聪明,不过今年不行了,等明年再带你们弄。” 胤祺脸上闪过疑惑,不过他见林棠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51章 康熙:朕从未见过如此虚伪之人 十月二十,康熙返京。 东偏殿门前的地收获了六斗小麦,共七十二斤。 十一月初一,巳时。 林棠带着胤禔、胤禛、胤祉、胤祺和胤?正在御花园的麦地里拔草。 太阳骤然被遮住了。 短短几瞬之间,明亮的天空变得漆黑一片。 胤禔、胤祉和胤禛三个读书多的阿哥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书上说的“上位者有罪,老天降罚”了吗? 胤祺见太阳没了,闭上眼睛问:“是该用晚膳就寝了吗?” 胤?被吓哭了。 他紧紧拽着林棠的袖子,呜咽道:“四姐,我怕。” “胤?别怕,太阳晚膳前就出来了。” 林棠仰头望了眼天空,轻抚胤?的背,声音温柔。 “真的吗?”胤?带着鼻音问。 “真的啊,四姐什么时候骗过胤?。” 林棠拉过胤?的手,吩咐:“麦田,这离储秀宫近,你回去多提些灯来。 路上小心些,不用着急。” “奴才遵命。” 林棠等麦田走后,又拉过胤祺的手,道:“大哥、三哥、四哥,你们往我这边走走,小心别踩到我的麦苗了。” 三人嘴角微抽,上天都降罚了,你还惦记着你的麦苗? 林棠没想那么多。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次很普通的日食而已,多大点事啊。 林棠虽然不学地理,但日食的成因她也是隐约听过的。 几位阿哥靠过来后,林棠估摸着麦田还要会儿功夫才能回来。 她缓了缓语气,佯装开玩笑道: “有一日,我做了个梦,梦见太阳也不见了。 我追着太阳问,你为什么不见了啊? 太阳告诉我,它被月亮遮住了啊,所以就照不到人们了。 等月亮走开,它便又能照到我们了。” 胤?吸了吸鼻子,问:“四姐,月亮为什么要挡着太阳啊?” “因为它跑得慢,又被太阳追上了啊。” 林棠笑道:“你跟胤祺围着储秀宫跑时,你跑的慢,胤祺跑的快。 过段时间,胤祺不就又追上你了。 你不是故意跑慢的,月亮也不是哦。” 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胤禔只当林棠在说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胤祉微愣。 他看过许多记载日暗的书,但林棠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见。 不行,一定是他看到书不够,他得回去继续多看书。 胤禛若有所思,为什么他没有做这样的梦呢? 胤祺眼睛微亮,他就知道,四姐相信他能比十弟跑的快。 片刻后。 麦田和麦苗提着灯来了。 林棠把灯分出去,让他们回去了。 乾清宫。 康熙在批折子时,察觉外面天昏地暗,猛地起身。 “梁九功,什么时辰了?外面的天怎么暗了?” 梁九功低头,嗫嚅着不敢说话。 “需要朕再问一遍?”康熙冰冷的视线扫过去。 梁九功连忙跪下,小声道:“回皇上的话,巳时…巳时三刻,天暗了。” 康熙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摆摆手让梁九功下去。 接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自八岁登基,他便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敢有任何懈怠。 康熙自问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大清江山。 可为何老天还要降罪于他? 康熙闷闷不乐,在烛光的照耀下,随手翻开一本折子。 直隶巡抚于成龙密奏:纳兰明珠卖官鬻爵、贪财纳贿,在江南有上万亩良田和数十座豪宅。 康熙只觉于成龙的字迹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啪”的一声,他伸出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他就知道,他这么勤勤恳恳地为了大清祖业日夜操劳,上天定然不会罚他。 一定是纳兰明珠,行事太过猖狂,惹的老天爷都迁怒他了。 康熙越想越气,他冲外面喊道:“梁九功,传朕旨意,宣纳兰明珠进宫。” 梁九功微愣,今日宣纳兰大人,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些关他这个阉人什么事。 梁九功派魏珠出宫去纳兰府接人。 两盏茶后。 纳兰明珠来了。 康熙为了瞧清他的表情,特意命人多加了几盏灯。 “奴才参见皇上。”纳兰明珠忐忑地跪下行礼。 为了不打草惊蛇,康熙不动声色地说道:“起来吧。” “奴才谢皇上。” 纳兰明珠像往日那样又磕了个头,露出洗的发白的官服衣袖。 康熙瞥见,顿时脸色铁青。 以前他还当纳兰明珠对他恭敬有加,又为官清廉。 现在看来,这为官之道他倒是琢磨透了。 真是个虚伪奸诈的小人。 康熙只恨如今没有证据,不然他定要把证据甩在纳兰明珠脸上。 他强忍怒气,语气平静道:“端范,你这官袍也穿了许久了吧?” (端范是纳兰明珠的字。) 纳兰明珠小意答道:“回皇上的话,康熙十二年,奴才协助万岁爷平定三藩后,万岁爷就赏了奴才这套官服。 到今年,刚好十二年了。” “那你这些年没舍得为自己再做件官服? 朕记得,朕曾下令,内务府尚衣监那可以重做官服。”康熙似是无意问起。 “奴才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哪有那个银子。”纳兰明珠羞赧地笑了下。 康熙冷笑了下,从未见过如此虚伪的人。 上天都降罪了,还说自己没银子。 康熙不想等什么证据了。 天罚在即,这帽子是不是纳兰明珠的不重要。 只要他戴上,是他的就行了。 他道:“端范,你怎么看外面的天?” “奴才以为子不语怪力乱神。” “哦?是吗?” 康熙微笑道:“朕听说你在江南置了上万亩良田,数十座豪宅,你说这是不是怪异的事呢?” 纳兰明珠大惊失色,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道: “奴才自康熙十二年起,便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啊?万岁爷切不可听信奸佞小人之语。” “康熙十二年起对朕忠心耿耿,朕八岁登基,那你的意思是十二年以前,你从来没把朕当皇上?” 纳兰明珠额头直冒冷汗,他慌乱道:“奴才失言,奴才对万岁爷之心日月可鉴啊。” “端范,你抬头望望外面的天,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康熙想起纳兰明珠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语气平静道: “念及你曾为朕立下的汗马功劳,交上你卖官和贪污受贿得的银两,朕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纳兰明珠心如死灰,知道天罚的罪名他非扣上不可了。 “奴才谢皇上隆恩。” 第52章 康熙:朕考虑考虑吧 当晚。 康熙下了道圣旨,找了个不痛不痒的罪名申饬纳兰明珠。 三日后。 纳兰明珠上交康熙一百万两银子。 康熙收到银子后,再次气得脸色铁青。 他怕大臣们的俸禄养不起家,允许官员在国库借银子,也默认他们伸手捞些火耗银了。 可他们竟敢贪得无厌,朝赈灾、修堤坝的银子动手脚。 康熙暗下决心,等鄂罗斯的事解决后,一定要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们好看。 “皇上,靳大人和于大人求见。”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禀报,自那日天暗之后,万岁爷脾气便不太好。 昨日还骂了几位阿哥是朽木。 康熙眉头微微上扬,道:“宣。” 梁九功弯着身子出去。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头戴红色顶戴的中年官员,跪下道。 “免礼。” 康熙关切地问道:“两位爱卿远道而来,可有不适?” “奴才二人深受皇命,并无不豫。” 康熙略微颔首,看着两人长满褶子黢黑的脸,心里默道:这才是为官为民的好官员。 他道:“两位爱卿关于治理黄河水患的奏折朕看过了。 靳爱卿奏请疏通河道,修筑大堤,以堤坝来防治水患。 于爱卿则认为应该挖深黄河入海口,把泥沙和河水排出去。 朕觉得二位爱卿言之皆有理。 不过朕特意命人请来了两个生活在黄河流域的百姓。 朕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靳辅和于成龙闻言,躬身站在旁侧。 于成龙作为直隶巡抚,他觉得自己的法子没错。 挖深挖宽海口,河水和泥沙便都能泄出去。 靳辅作为河道总督,他也认为自己的法子没问题。 黄河虽有大堤,但大堤容易决堤,再建一个遥堤,可以做防护作用。 不过。 靳辅余光瞥了眼康熙,暗想:建大堤对比挖海口,需要的银两可不是一般多。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珠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汉人进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牙齿稀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给康熙行礼。 一个身强力壮、毫无精气的中年男子哆嗦着腿跪下。 “起来吧。” 康熙缓了缓脸色,放柔声音把靳辅和于成龙的提议说给他们听后,问道: “朕今日请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如何看待靳大人和于大人治理黄河水患的想法?” 老人偏头看了眼靳辅,道:“回万岁爷的话,草民区区草芥,不懂如何治理黄河。 草民只知道两位大人常年在河道奔走,黄河水道上的人都认识两位大人。” 中年男人害怕康熙的表情微滞,后又快速满脸惊恐。 “你呢?” 康熙端着茶盏的手放下,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再次跪下,结结巴巴道: “回…回皇上的话,草民…草民就是一个…一个纤夫…纤夫, 实在是…实在是不懂治理黄河啊。” 康熙眉头微皱,究竟是害怕他不敢说,还是怕说了以后不得善终? 他看向老人,再度放轻语气道:“朕知道于大人和靳大人都是为朝廷办事的好臣子,朕有他们二位,是朕的福分。 朕今日请你们前来,全都是出于治理好黄河水患之心。 你们若有什么想法,还望坦诚相告啊。 朕迫切地希望黄河流域的百姓能免于水患之苦,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老人敛眉,想起祖父临终前让他发誓绝不为清朝办事,他本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可余光瞥了纤夫眼,二十多岁的年纪暮色沉沉,全无半点过日子的希望。 耳边恍惚又听到黄河决堤时,老婆子的责骂声,许多人跪在路旁卖儿卖女的吆喝声和痛哭声。 “草民替经受黄河水患的百姓们谢皇上隆恩。” 他紧了紧已不再灵活的手,叹息道:“草民族上是读书人,世代居住开封府。 黄河每次水患,族人都会留有记载。 昔日有位官员曾像于大人的提议那样,征召苦力挖深入海口。 可前日刚挖好,次日海水暴涨,海水全都灌进黄河了。 据草民族上推测,修筑大堤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他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可家里的子孙儿女、黄河边上的百姓们还要活啊。 若日后到了地下,祖父怪他,他再请罪吧。 康熙听老人说完,连忙站起来道:“老人家,你族上的记载可否让朕一观?” 老人摇摇头,道:“黄河多次水患,书籍早已失传了。 草民往日时常翻阅,只隐约记得这些了。” 康熙闻言,有些遗憾。 不过老人肯把想法说出来,他已是很开心了。 他示意梁九功给老人搬个凳子,道:“老人家,你肯说出自己的想法,朕要赏你。” 老人没有坐实,听到康熙要赏他,连忙道: “草民日子不多了,若万岁爷真要赏草民,便等黄河修起大坝,周围再度有良田时,把良田分给沿岸的百姓们吧。” “朕会认真考虑的。” 康熙没立即答应,若真有良田,当地的豪绅怕是最先动手。 老人心情复杂,再次谢过康熙。 一旁的纤夫见康熙态度如此和善,大着胆子道:“启禀万岁爷,草民…草民有话…想说。” “说吧。” 康熙敛了敛身上的威严,看向他。 纤夫咬着牙一股脑说道:“万岁爷,草民是个纤夫,认识的也都是纤夫。 草民等人常年从黄河下游拉运粮船到运河,可这路段泥沙多,水流又急。 草民们日夜拉船也不过行进几里,中途还时有粮船沉河,纤夫们被杀头的事件。 靳大人提议从淮安府开河道到邳州,既能疏浚河道,又能改道运粮。 草民们知道后,欢呼雀跃。” 话刚说完,纤夫胆战心惊,闭上眼睛等康熙宣判。 康熙身子往后靠了靠,梁九功机灵地呈上舆图。 康熙瞧了瞧运河与淮安府的位置,低声道:“此事,朕会考虑的。” 若把运河和黄河放在一起治理,所耗费的银两可不会少了。 纤夫试探性地睁开眼,皇上没说要杀了他的头啊。 当晚。 康熙想起国库里为数不多的银子,辗转反侧。 第53章 胤?:四姐,你是能上天吗? 鄂罗斯要打,黄河水患也要治理。 大臣们要借银子,各地灾害还要拨款。 康熙披上外衣站在窗前,琢磨银子该从哪里来。 十一月十六,戌时三刻。 林棠复盘完前些日子的种地安排后,伸伸懒腰,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原本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月亮开始逐渐变红。 林棠顿了下,自言自语道:“月初刚日食,怎么月中又来了个‘天狗食月’?” 她听大阿哥胤禔偶然提起,日食那日,康熙下旨斥责了纳兰明珠。 林棠猜测,这可能是要纳兰明珠担下日食的事。 在这古代,太阳象征皇帝。一旦出现日食,代表上天对皇帝的警示。 身为皇帝,谁愿意承认自己无德? 林棠拉下床帷,躺在榻上又想到月亮象征后宫和朝臣。 “天狗食月”代表后宫不慈,或者前朝官员无所作为,致使民间出现冤假错案。 如今的后宫之主是实际上是佟佳皇贵妃,以康熙对她的感情,定然不是她不慈。 那就只剩下前朝的官员了。 林棠大胆预测,明日起,他们定然会迎来康熙新一轮的精神与身体洗礼。 不行。 林棠坐起来暗道: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多跟几位阿哥和三公主见面。 毕竟,有瓜吃,谁能不爱呢? 乾清宫。 红色的光芒照在龙榻上,康熙猛地惊醒,穿上靴子起身。 “梁九功,外面的天怎么了?” 梁九功躬身,暗道这老天爷是真不想让他活了。 月初那一出,他还没缓过来呢,如今来了血色红月。 他小心翼翼地道:“回万岁爷的话,今日十五,月亮有些…有些过于红了。” 康熙瞥了他一眼后,径直走向殿外。 泛着血红色的光照在康熙脸上,康熙仰头直愣愣地盯着月亮,没有说话。 次日,大朝会上。 康熙面无表情地下令:升鄂内、坤巴图鲁为散佚大臣,回家等候命令。 纳兰明珠闻言,眼底闪过精光。 皇上这是……要对老臣们下手了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坐在上方的康熙道: “朕相信诸位爱卿都为我大清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如今天象频频示警,定然是你们当中有人徇私枉法、枉顾人命。 朕已暗中命人去查,若查到有作奸犯科者,朕必将严惩不贷。 但若主动上交脏银、自请治罪者,念及功劳,朕也可网开一面。 都察院的御史们要积极参奏,担负起责任。” 话音刚落,底下的臣子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窃窃私语。 康熙只当没瞅见,挥了挥袖子便离开了。 五日后。 林棠听胤禔和胤祉提及,朝中的大臣们主动往国库交了五百万两银子。 康熙收下银子,全部拨给河道总督靳辅建大堤了。 林棠咂舌。 不是说清朝的官员们穷吗? 短短几日,就交上了几百万两啊。 果然,凡是当官的,都不会太拮据。 就在林棠乐此不彼地听诸位阿哥说这个大臣被骂,那个大臣被罚中,紫禁城缓缓来到了康熙二十五的五月初一。 “娘娘,小公主今日晨起又发热了。”乳母焦急地跑进来,跪在贵妃娘娘面前禀报。 林棠端起茶盏的手微顿,她看向贵妃。 贵妃眉眼间可见的疲惫,她蹙眉扶额道:“郑洋,去宣太医。林棠,你带着先胤?回去吧,本宫顾不上你们。” 林棠俯身安慰:“娘娘,妹妹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她的病何时是个头?从出生起,便时常风寒,本宫都想替她。” 贵妃苦笑,看着林棠道:“多亏你帮本宫带着胤?,让本宫省了不少心。” “娘娘说这些就见外了。”林棠拉过胤?,行过礼后离开了。 亥时。 听到正殿传来的吵闹声,林棠从睡梦中惊醒。 “麦田,怎么了?” “回公主的话,正殿传来消息,小公主殁了。” 林棠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她连忙下床去看胤?。 前几日,胤?还心心念念说要再送妹妹一个礼物。 如今,小公主却不在了。 林棠怕他也被吵醒后,会忍不住哭坏身子。 寝殿内。 胤?蜷缩着身子躺在被褥里,捂着嘴巴掉眼泪。 “十弟,四姐来了。” 透过烛光,林棠看见被褥在动,她便知道胤?醒了。 她轻抚被褥,柔声道:“十弟,妹妹只去了远方,她还会回来的。” “真的吗?” 胤?抽抽巴巴地问:“四姐,那为什么我起夜的时候,有人说妹妹没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人都是骗你的。” 林棠怕胤?岔气,把人从被子里薅出来,道:“十弟,妹妹在天上呢。 你可以把想对妹妹说的话都跟四姐说,想送给妹妹的东西也给四姐,四姐帮你送到天上给妹妹。” “四姐,你是可以上天吗?”胤?抽了抽鼻子问道。 林棠嘴角微抖,她硬着头皮道:“对啊,四姐无所不能。” “那四姐可以把我也送上天吗?我想见妹妹。”胤?追问。 林棠沉默了几瞬,赶在胤?再次哭之前,道:“十弟,你还小。 等你跟四姐一般大,四姐便送你上天。” “那胤?明日起要吃好多饭,要快快长的跟四姐一样大,要去天上见妹妹。”胤?抹了把眼泪道。 林棠一边暗骂自己骗孩子不道德,一边继续忽悠道:“那胤?可要早点睡,晚上不睡觉是长不大的。” 胤?闻言,拉起被褥盖在身上,道:“四姐,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觉吧。我们都要快快长大。” “好。” 林棠摸了摸他的脑袋,起身离开了。 次日。 林棠听闻贵妃昨夜晕过去了。 康熙怕她徒增伤感,便派人一大早便把小公主的灵柩拉出宫了。 林棠本想去看贵妃,但贵妃怕过了病气给她和胤?,特意让如心传话,让她不用去了。 永和宫。 “娘娘,储秀宫的小公主殁了。”吉祥小声禀报。 德妃眼眸微眯,低头看了眼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奴才告退。” 寿康宫。 胤祺从太后口中得知,十弟那个每日念叨的妹妹没了后,便求了她的允许,去陪陪胤?。 第54章 胤祺:十弟,我现在把最强逃学大法传授给你 “十弟,我们一起去御花园吧,四姐种的麦子快熟了,我们去烤麦子吃。” 胤祺对恹恹的胤?道:“烤麦子可好吃了。” 胤?抬头看了眼胤祺,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张嘴问他:“五哥,你不用去南书房读书吗?” “不用啊。” 胤祺听到胤?问他读书的事,来了兴致。 他吐槽道:“十弟,你是不知道每日寅时便坐在南书房,听顾八代和张英讲什么‘’之乎者也的痛苦,我每日都听的昏昏欲睡。 尤其是那个顾八代,成日里板着脸,活脱脱谁欠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上次他让我当着皇阿玛的背书,我不会,皇阿玛气得骂我是个蠢货。” 胤?闻言,勉强打起精神问:“那五哥不去读书,皇阿玛不责罚吗?” “不会啊。” 胤祺嘿嘿笑道:“我偷偷告诉你哦,上次我背不出来书的时候,我瞥见皇阿玛的耳朵红了。 自那以后,皇阿玛虽说时常把我叫过去骂一顿,但我不会就是不会啊。 日子久了,皇阿玛许是觉得我真是个蠢货,便不再叫我了。 这些都是我偷听到柴嬷嬷跟皇祖母说的。” 胤?掀了掀眼皮,他马上三岁了。 皇阿玛规定五岁起便要去南书房读书。 他那么喜欢四姐的人,每次看见四姐拿着书背诵抄写时,都想离她远点。 若是五哥的法子有用,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不过,这不能让四姐知道。 四姐那么爱读书的人,万一知道他不爱学习,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胤?眼珠子转了转,往胤祺手里塞了块蛋糕,道:“五哥,给你吃蛋糕,我们就在这玩吧,四姐不让我乱跑。” “四姐呢?” 胤祺抬头四处张望了张望,没发现林棠的身影。 “四姐去御花园看麦子了。” 胤?拿起肉干往嘴里塞。 他要好好吃饭,赶紧长大,好让四姐送他上天。 胤祺闻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胤?旁边,边吃东西边跟胤?说话。 大多时候,都是胤祺在跟胤?传授逃学的法子。 包括但不限于说自己肚子疼、脑袋疼、屁股疼、胳膊疼、腿疼,还有最绝的一招是胤祺告诉胤?可以装死。 但他没说自己装死逃课,被康熙打了一顿的事。 胤祺觉得这事有损他英明的哥哥形象。 胤?边听边用嘴巴无声地复述一遍。 这些都是他五哥传授给他的逃(挨)课(打)绝学啊。 御花园里。 林棠带着麦田在麦地里走了一圈。 总的来说,林棠感觉今年的小麦产量跟去年比肯定是增加了。 因为她粗略地扫了一遍后,发现长满五十粒麦子的麦穗比去年多了许多。 有几株麦穗甚至长了七十粒麦子。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去用膳了。”麦田做好记录后,提醒林棠道。 “走吧。” 林棠想起留在殿内的胤?,三步并作两步便回去了。 五月二十四。 贵妃大病一场后,身子逐渐好转。 但她依旧拒绝林棠去看她。 贵妃派人给林棠送来了三千两银子,还来了句话:“银子不够再要。” 林棠收下银子,递上她让人做的牛乳糖。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承受丧女之痛的贵妃,只能希冀于贵妃吃些甜的,心情会好些。 永和宫。 德妃摸着刚洗过的头发,问:“储秀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吉祥弯着腰道:“回娘娘话,奴才派人打听,只能打听到贵妃尚在病中,谁也不见。” “十阿哥呢?” “听说十阿哥一直都是四公主在带。” 德妃拿起簪子的手微顿,她道:“本宫知道了,去把小公主抱来吧。” 吉祥领命,去偏殿抱人。 德妃瞥了眼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公主,又让人把她抱下去了。 次日。 林棠带着几位阿哥开始挑选高产麦穗。 这次她把标准提到了每株麦穗上至少有六十颗麦子。 几位有经验的阿哥一言不发,拿起篮子直奔麦地。 林棠低头,看了眼不识数的胤祺,没有麦子高的胤?,揉了揉眉心道: “五弟,你带着十弟在这里玩,四姐去干活,可以吗?” 胤祺小脸一红,知道林棠是担心他不行。 他嗫嚅着道:“四姐,我能数到五十了。” “真的吗?胤祺真棒。” 林棠佯装欢呼,问:“那你可以自己去找麦穗了吗?” 胤祺郑重地点点头,道:“四姐,我可以。” 虽说他可以耍赖不去干活,但胤祺觉得,在十弟面前,他还是要做个好榜样。 林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递给他一个小篮子,让他去了。 接着,林棠蹲在身子,问胤?: “十弟,你是要跟四姐一起去地里,还是要在边上坐着玩?” 胤?一本正经道:“我不给四姐添乱了吧,坐在这里玩就好。” 笑话,有吃的有喝的,还能看哥哥们干活,坐着玩多好呀。 他才不要学五哥这点呢。 林棠捏了捏他的脸,指着以前堆肥的地方,嘱咐道:“好,你不要乱跑,那个地方是个粪坑,别掉进去了。” 胤?点点头,他保证能坐在原地,一定不挪屁股。 正要来御花园散步的德妃,听到林棠那句“那个地方有粪坑,别掉进去了”后,脚步微滞。 她脸色难看,想起上次她带着胤祚来玩时,她不小心踩到的秽物。 德妃很想扭头就走。 可想到来这的目的,德妃等林棠走远后,咬着牙走到胤?身边,蹲下身子道: “你是十阿哥吧?我是德妃娘娘,你认识我吗?” 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起身看了眼林棠的位置,确认自己没有乱跑,而是这个人突然跑出来后,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跟在胤?身旁的麦苗俯身行礼:“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露出和善的微笑,指着远方的假山,温声对麦苗道:“本宫的耳环掉在那边了,你能帮本宫找找吗?” “公主说了奴才的职责是看好十阿哥。”麦苗委婉地拒绝。 “本宫难不成能害十阿哥?” 德妃瞧了眼手上的护甲,道:“就在那,也不远,本宫想单独跟十阿哥说两句话。” 麦苗跪在地上,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第55章 康熙:朕是能拉银子吗? 德妃愠怒,递给身后的太监一个眼神。 太监心领神会,上前两步把麦苗打晕。 胤?见状,连忙大喊:“四……” 德妃立马伸出手,堵住胤?的嘴,低声道:“十阿哥,本宫送你个妹妹,如何?” 胤?瞳孔猛地一缩,拽着德妃的袖子使劲拍打。 早知道他会遇见这个坏人,他就跟四姐去干活了 德妃附在胤?耳边,继续蛊惑道:“本宫知道你妹妹没了,送你个妹妹陪你玩,好不好?” 胤?别过脸,不肯搭理她。 德妃轻笑一声,把他放开了。 她的胤祚还在时,也是这么倔啊。 胤?被放下后,急忙扯着嗓子边跑边哭喊道:“四姐,有坏人。” 德妃顺着胤?的视线看过去,瞧见林棠和几位阿哥正在往这边跑。 她盯着林棠看了几瞬,微笑着道:“回吧。” “十弟,怎么了?” 林棠气喘吁吁地跑到胤?面前,拍了拍胸膛问。 胤?委屈地哭道:“四姐,德妃是谁啊? 我在那坐着玩的时候,她的太监把麦苗打晕了。 她还捂着我的嘴巴,说要送我一个妹妹。” “什么?” 林棠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方才确实看到了德妃离开的背影,也知道德妃生下的小公主已经一个多月了。 但林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德妃要送孩子给贵妃,找胤?一个孩子干嘛? 难道不应该去找康熙和贵妃娘娘吗? 她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了擦胤?的眼泪,问:“十弟,你想要妹妹吗?” “想。” 胤?拽着林棠的衣摆,呜咽地问:“四姐,她是有妹妹要送给我吗?她哪来的妹妹啊?” 林棠眉头紧锁,还没来得及说话。 站在一边的胤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十弟,我知道。皇祖母说,德妃娘娘又生了一个小公主。” “那也不是我的妹妹啊,我只想要额娘生的妹妹。 四姐,走。我们回去找额娘,问额娘要不要她送的妹妹?” 胤?生气地拉过林棠的手,往储秀宫的方向走。 林棠思忖片刻,觉得这个事确实需要跟贵妃说一下。 她扭头对胤禔几人道:“大哥、三哥、四哥,你们先干,我和胤?去去便来。” 胤禔和胤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胤禛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提着篮子的手紧了紧。 他的亲生额娘把他送给佟佳额娘,把五妹送给皇祖母还不够吗? o( ??? )o 储秀宫正殿外。 林棠牵着胤?的手,等如意往里面通传。 “四公主、十阿哥,娘娘让你们进去。” 如意俯身行礼,小声提醒道:“娘娘听说你们被欺负了,很是生气。” 林棠脚步微滞,提着心走进贵妃的寝殿。 “儿臣见过娘娘。” 林棠见贵妃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心里咯噔一下。 “起来吧。” 贵妃靠坐在床榻上,强打精神说:“胤?,你把德妃欺负你的事跟额娘说说。” 胤?松开林棠的手,走到贵妃的床榻前,没急着告状。 他拉起贵妃的手,童言童语道:“额娘,您瘦了好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额娘,您是不是也想妹妹啊?您要好好吃饭啊。 四姐说,等我长大,就能见到妹妹了。 额娘,你好好吃饭,也能见到妹妹。” “傻孩子。” 贵妃闻言,先是眉眼含笑地看了林棠一眼,接着摸了摸胤?的光头,道: “额娘知道了。” 胤?只当额娘答应他了,开始眨巴着眼睛告状: “额娘,那个德妃说要把妹妹送给我,你要吗?” “胤?要吗?”贵妃凑近,看见胤?脖子上有些淤青,眼里闪过厉色。 区区一个包衣奴才,竟敢伤了她的胤?。 德妃怕是在高位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要,额娘你也不要。” “好,额娘都听胤?的。” 贵妃吹了吹胤?脖子的淤青,抬眼示意如意拿药膏来。 “额娘,你真好。” 胤?听到贵妃的话,又感受到一阵柔风,心里甜滋滋的。 贵妃轻咳两声,接过药膏给胤?涂好后,开口赶人: “本宫身子还未完全好,胤?,你要乖乖听你四姐的话,额娘会替你教训坏人的。” 胤?点点头,压根没想起来问问什么时候能搬回来住。 次日,午膳前。 贵妃喝完红枣燕窝,放下碗勺道: “如意,你去永和宫请德妃娘娘来,告诉她本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她帮忙。” “奴才遵命。”如意顺手把贵妃用过的碗端下去。 贵妃等她走后,继续吩咐道:“如心,你去本宫的陪嫁里把《金刚经》找出来,再准备些笔墨。” 如心犹豫着道:“娘娘,您身子还没好全。” 贵妃淡笑:“本宫不抄经,本宫要赶紧养好身子为林棠和胤?撑腰,免得有些麻雀飞上枝头真当自己是凤凰。” 如心听到贵妃的话,瞬间明白了贵妃的意思,弯着腰下去找佛经了。 永和宫。 德妃正准备用午膳,吉祥道:“储秀宫的如意来了。” 如意,如意。 德妃听到这名字便觉得自己能心想事成,她忙道:“请她进来吧。” “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如意进殿行过礼后,开门见山道:“我家娘娘请您去趟储秀宫帮个忙。” 德妃眼里快速闪过喜意,以为胤?把她的话听进去,闹着要妹妹了。 不过。 德妃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微笑着问道:“贵妃娘娘可有说什么事?” “奴才不知。” 德妃见如意摇头,以为是要小公主的事不好多说,便没有再问。 她打定主意把这事赶快敲定,强忍着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跟着如意走了。 乾清宫。 康熙烦躁地翻开几本折子扫了两眼,烦躁地拍了拍桌子。 都问他要银子,他能从哪要银子啊? 加重税收? 汉族百姓对满人的统治本就不认同,若是他敢加收税收,他都怕他活不到闭眼的那天。 省吃俭用? 他身上的龙袍还是去年的啊。 康熙越想越生气,地方官员就会上折子问他要银子,他是能拉银子吗? 还有那广东巡抚,天天闲出屁来了吧。 连今日天好,阳光不燥,还有微风都上折子告诉他一声。 咋滴? 他还得夸广东巡抚心里有他这个皇上吗? 再说了。 通过驿站送这种请安折子来,不白瞎了他的银子了吗? 康熙提笔,“唰唰”地写上八个大字:尔若无事,可以闭嘴。 第56章 德妃:本宫一定要爬到最高位 “跟朕去御花园走走。” 康熙把笔放下,冲立在身侧的梁九功道。 “嗻。” 梁九功抬脚准备出去叫人。 康熙抬手,道:“不用叫人跟着。” “奴才遵旨。” 梁九功停下脚步,跟着康熙往外走去。 储秀宫。 贵妃让人在床榻两米外的地方摆上屏风,又让郑洋带着太监们在屏风外放了套桌椅,准备好纸墨,坐等德妃来。 “娘娘,德妃娘娘来了。” “叫她进来吧。。” 贵妃拿起铜镜上下照了照自己。 啧。 病了这么久,盛气凌人的气焰都快没了。 那今日便演一回直肠子的傻白甜吧。 “臣妾见过贵妃姐姐。” 德妃进殿后,便堆起笑脸,亲亲热热地想拉贵妃的手跟她联络感情。 贵妃佯装要放铜镜,不着痕迹地躲过。 她跟德妃可从来没有感情。 德妃嘴角微僵,下一秒调整好表情,眉眼含笑道:“许久未见贵妃姐姐,贵妃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还未好全。” 贵妃瞥了眼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德妃,淡笑道。 还未好全? 德妃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贵妃苍白的脸,原本的想法有些犹豫了。 虽说她想借“把小公主送给贵妃”这件事搭乘上贵妃的东风。 但若是贵妃身子一直不好,再连累小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她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要白白搭上一个女儿。 贵妃见德妃低头怔住了,她懒得等她回神,直接开口打断德妃的思绪,道: “本宫想请你帮个忙,不知德妃妹妹方不方便?” “贵妃姐姐说哪里的话,您有事吩咐便是了。”德妃拿起帕子捂着嘴,假笑道。 “本宫的小公主殁了后,本宫夜夜梦见小公主啼哭。” 贵妃红了眼圈,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 德妃闻言,提着心快速衡量利弊,她到底要不要把孩子送给贵妃娘娘养啊? 贵妃没等她想好,接着道:“本宫曾听皇上说,德妃妹妹蕙质兰心,慈母心肠,会为宫里早逝的阿哥和公主们亲手抄写《金刚经》。 抄好后,还会把经书日夜供奉到佛祖和观音菩萨面前,祈求孩子们能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不知本宫的小公主有没有这个福分,得到德妃妹妹亲手抄写的十遍《金刚经》?” 贵妃说完,轻咳两声,虚弱地冲德妃笑了笑。 “这……” 不是要说送孩子给你养的事吗? 怎么突然说让本宫替你孩子抄经的事? 不对,本宫什么时候抄过经啊! 德妃愣住了。 她瞅了眼贵妃,见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德妃暗自揣测道:难不成皇上无意间看到她拿着吉祥她们抄的经书供奉的事了? 她皱着眉头,缓了缓语气道:“贵妃姐姐,这不是我不想帮你,是……” “德妃妹妹,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本宫的。 皇上说的果然没错,德妃妹妹果然善良。” 德妃嘴角抽搐,她抬起手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贵妃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指着屏风后摆好的桌子道:“德妃妹妹,本宫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去抄了。 本宫下次见到皇上,定会为你多多美言的。” 德妃恍然大悟,她刚才还奇怪贵妃好端端地把书桌摆在床榻前干嘛? 这下好了,原来是给她准备的。 德妃僵硬地抬起脚,走向屏风后的桌椅。 等她茫然地拿起经书,准备抄写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是。 她今日不是为了抄经书啊。 德妃起身,挣扎道:“贵妃姐姐……” “本宫身子还未好全,要小憩会儿。如意,招待好德妃妹妹。” “奴才遵命。” 德妃没说出口的话噎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贵妃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入睡。 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忽视胃里传来的轰鸣,冷静下来,开始心平气和地拿起桌上的笔抄经书。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明白自己得罪贵妃了,那她真是白混这么多年。 只是,德妃不明白,贵妃不同意养小公主,只当这事没发生不就行了。 毕竟,小孩子的话可以当不得真。 这也是她当初为何找胤?,没直接找皇上和贵妃的原因。 为何贵妃非要把她叫到储秀宫羞辱她? 从包衣奴才晋升到妃位,德妃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对待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德妃一边一笔一划地抄着经书,一边劝自己忍耐。 实在绷不住的时候,德妃便隔着屏风,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贵妃,在心里发誓: 她把一定要往上爬,爬到无人敢轻视的位置。 \(`Δ’)/ 御花园里。 林棠带着人正在挑高产的麦穗。 许是昨日被德妃吓到了,胤?今日也不偷懒了。 她手里拿着零食,边吃边跟着林棠走。 “四妹,该吃午膳了吧。”胤祉小心翼翼地问。 自从二公主大闹储秀宫后,胤祉自觉没脸见林棠。 要不是非得跟着林棠种地,他真恨不得再也不见林棠了。 “好啊。” 林棠看出他眼底的讨好,笑着道。 胤祉别过脸,不敢看林棠。 等林棠转身去叫胤禔、胤禛、胤祺用膳时,他又偷偷摸摸地用余光看林棠。 四妹明明除了嘴巴毒还贪吃外,既漂亮又善良能干,二姐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果然,书上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四妹除外。 林棠可不知道胤祉在这瞎琢磨。 五月的天燥热,林棠让人先上冰镇西瓜。 等吃完西瓜降温后,她才让人上大米饭、配菜和绿豆汤。 她递给几位阿哥一人一个瓷盘子,道:“自己打饭,吃多少打多少,不许浪费。” 说完,也不等他们吭声,拿起她的盘子去打饭了。 大米饭与西红柿鸡蛋是绝配,来一勺。 红烧肉看着不错,来三块。 油炸鸡块上面撒了番茄酱,那来两块吧。 蒜蓉青菜,也来一勺。 还有蒸蛋、鸡块、烤羊肉串、饽饽、凉拌牛肉、凉皮、凉拌黄瓜。 林棠怕吃不完,便没要。 她最后端了碗绿豆汤,坐在桌子上开始狂炫。 几位阿哥见状,不再犹豫,纷纷奔向自己喜欢吃的菜肴。 “什么味啊?这么香?” 第57章 康熙:朕的儿子有这么蠢吗? 康熙扭头问梁九功。 一阵风吹过,树叶稀稀疏疏地作响。 梁九功凑近康熙两步,深吸了口气。 好大的味儿啊。 今日是第几日了? 应该是第五日了吧。 梁九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暗骂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皇上为国操劳,事务繁忙,五日沐浴一次,错把汗味当香味,怎么了? 都怪他这个奴才没当好,应该早点让御膳房上点好菜。 梁九功俯身,眼眶微红愧疚道:“回万岁爷的话,时辰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他一定要让万岁爷吃的饱饱的。 康熙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梁九功,他不就问问什么味道,怎么还哭上了? 他继续问道:“梁九功,你没闻到饭菜的味道吗?” 梁九功又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这次他闻到了饭香。 他嘴角微僵,尬笑道:“万岁爷,奴才想起来了。 早前下头人来报,四公主带着几位阿哥在御花园里找麦穗。 奴才还当他们回去了,看来应当是在前面用膳。” “走,跟朕过去看看。” 嗯,顺便也吃点。 康熙抬脚大步向前,梁九功连忙跟上。 “四姐,我们等会儿什么时辰过来啊?” 胤祺摸着浑圆的小肚子,歪着脑袋问林棠。 “申时。” 林棠让人把胤祺用过的碗筷收起来,道:“我们都回去歇歇,等申时出来,便不会太热了。” 胤禔和胤祉喝完绿豆汤,眯着眼半靠在椅子上。 胤禛又拿起块西瓜,胤?坐在地上看蚂蚁。 林棠见没人要吃饭了,正准备叫人把剩饭撤下去,晚上热热做炒米饭和寿司。 康熙来了。 他背着手扫了眼几位阿哥,看向林棠问:“你们这吃的是什么?” 林棠行礼,回道:“回皇阿玛的话,米饭。” 几位阿哥连忙起身,附和地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剩下的米饭,蹙眉道:“这些都不要了?” “要啊。” 林棠怕康熙误会,再骂她浪费粮食,连忙道:“这些剩饭,儿臣打算晚膳让人用它们做别的吃。” 康熙抬眼,看了林棠一眼。 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 据他所知,宫里的阿哥和公主们都没谁吃过剩饭。 “不用了。” 康熙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轻咳道:“恰好朕还没用午膳,便把这些吃了吧。” 林棠皱眉,没吭声。 说实话,她不太想给,她还是很想晚膳吃炒饭的。 用剩米炒出来的饭跟刚出锅的米炒出来的饭相比,前者香多了。 不过。 听到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林棠打算答应了。 谁让康熙是她的金大腿呢。 “皇阿玛……” 林棠话还没说完,便被胤祉打断了。 胤祉凝眉,大着胆子不赞成地说: “皇阿玛,您身为九五之尊,怎能用儿臣们用过的膳食呢?” 九五之尊怎么了? 难道朕不用吃喝拉撒,天天饮仙露喝仙水吗? 康熙抬眼瞪胤祉,道:“朕不嫌弃你们,你这是嫌弃朕了?” “这……” 胤祉怔住了,这是嫌弃不嫌弃的事吗? 他余光扫过康熙,确认这真是他的皇阿玛后,捂着嘴巴暗道: 他知道皇阿玛今年缺银子,但不知道皇阿玛这么缺啊? 皇阿玛身上的龙袍竟然是去年的。 难道皇阿玛已经穷的没钱吃饭了,才跟着他们蹭吃蹭喝的? 胤祉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连忙低下脑袋装死。 爱吃剩饭就吃吧,左右他们用的都是公勺,剩下的饭菜都是干净的。 只是… 胤祉紧了紧袖子里的拳头,暗道:以后四妹给他零食,他省着点吃,给皇阿玛留点。 康熙见胤祉站在那不说话,没再搭理他,偏头看向林棠。 林棠微微颔首,示意康熙自便。 康熙大致扫了一圈,便知道怎么打饭了。 他秉持“食不过三”的原则,先给自己挖了三勺米饭,接着每样菜打了三勺,端起盘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 林棠见他吃的这么慢,直觉康熙会搞事情,连忙开口要溜: “皇阿玛,儿臣等人忙半日了,能不能先回去小憩会儿?” 康熙嘴巴动了几十下,咽下一大口米饭,道:“你带着胤?先走,朕好久没问胤禔他们功课了。” 胤禔、胤祉和胤禛听到康熙这话,顿时面如土色。 胤祺更是小脸一白,差点给康熙当面表演一个“装死”。 “儿臣遵旨。” 林棠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毫不犹豫地拉着胤?离开了。 四人皱巴着脸,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胤禔睫毛微动,暗下决心:下次吃完膳食便连忙告退。 “行了,别看了。”康熙没好气地看着四位阿哥。 每每他问起功课,他们便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是阎王不成? 四位阿哥回过神,齐刷刷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胤禔,你先来。” 康熙喝了口绿豆汤,随口出题,道: “《尚书》里,无敢逸豫的前一句是什么?” 胤禔强装镇定,颤抖着回答:“惟日孜孜。” 康熙听完,看向胤祉。 胤祉察觉到视线,不自觉地揪了揪袖子。 大哥说的没错啊,皇阿玛怎么还看他,难道大哥说错了? 康熙移开视线,瞥向胤禛。 胤禛板着脸,眉毛微动,在心里默念:大哥说的没错,皇阿玛只是想看他们。 康熙偏头,余光瞅见胤祺后,自动屏蔽了。 胤祺松了口气,松了松握着袖子的手。 “胤祺,你也来回答下这个问题。”康熙突然开口道。 胤祺一愣。 他目光呆滞地看向康熙,以为自己听错了。 康熙眼里没有他,只有面前的那盘饭菜。 他拿起勺子往嘴里又送了一勺米饭。 胤禛轻轻碰了碰胤祺的手臂,提醒他回神。 胤祺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心道:皇阿玛不是放弃我了吗?怎么又问我?难道是我最近表现太好了吗? 胤祺微微提起脚跟,给自己打完气后,大着胆子道:“皇阿玛,您是什么意思?儿臣没听清。” “噗。” 康熙嘴里的米饭全喷出来了。 他连忙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身上的饭粒后,伸出手指着胤祺道: “朕是什么意思?朕让你回答问题,你听不懂朕的话吗?” 康熙面上浮出怒气,他对胤祺期望也不高啊。 胤祺近段日子上一日南书房,歇两日,不交课业,他都没说什么? 如今,他特意出了这么简单的题,老大都把答案说出来了,胤祺竟然还听不懂? 康熙思忖,道:“朕的儿子有这么蠢吗?” “皇阿玛,儿臣读书确实挺蠢的。” 胤祺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道。 他不想让皇阿玛在读书这件事上,对他有任何幻想。 第58章 康熙:朕才不是孤家寡人 “混账。” 康熙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目而视:“你要气死朕吗?” 胤祺摸了摸脑袋,真诚道:“儿臣不敢。” “胤祺,朕可以允许你读书懈怠,但身为皇子,你总要有一个引以为傲的长处。 不然,你是要让天下的百姓们笑话朕的儿子是个蠢货吗?” 康熙瞧见胤祺这不着四六的样子,劝自己别生气,为这个蠢货气坏身子不值当的。 胤祺咬唇,摩搓着手指很想说:天下百姓要笑话,也会先笑话身为皇阿玛的您。 他脸皮厚又耳背的,听不到别人说啥。 但他瞧着康熙脸色铁青,见好就收,试探性地问: “皇阿玛,儿臣跟着四姐学种地,行吗? 等我种好了地,也算是一技之长了。” 他见康熙微怔,怕他不答应,继续道: “以后皇阿玛想吃什么,儿臣便给您种什么。 就像您面前的果子,就是四姐亲手种的。” 康熙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菜,听到胤祺的话,内心有些触动。 谁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了? 瞧瞧他,不仅女儿孝顺,儿子也要亲手给他种菜了。 康熙嘴角上扬,看向胤祺的目光都慈爱了两分。 “朕可以答应你。” 康熙眼含微笑,没等胤祺开心,便接着道:“不过你每隔三日便要给朕交上来一份种地感悟。” 胤祺虽然有些不满还得写什么感悟,不过三日写篇感悟比日日都写策论,背《尚书》,已经好太多了。 他屈身行礼,含笑道:“儿臣遵旨,谢皇阿玛。” 康熙眉心轻跳,提醒他:“胤祺,你若是种不出来个名堂,别怪朕让你日夜读书。” “儿臣知道,皇阿玛放心。”胤祺信誓旦旦地承诺。 皇祖母说了,皇阿玛还有许多大事要忙,说不定过几日便又要外出巡幸了。 到时候,他想混过去还不简单? 胤祺嘴角上扬,欢快地往旁边站了站。 康熙一眼便看穿了胤祺的想法,但他没吭声。 他倒要看看,等他问胤祺要布置的课业时,胤祺怎么说? 胤禔见康熙答应胤祺答应的这么爽快,心里也有了别的想法: 他能不能用把武艺练到极致,来换皇阿玛允许的“读书懈怠”? 不过。 胤禔转瞬想起自家额娘对自己的耳提面命,想起皇阿玛偏心的太子二弟文武双全,便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随后。 康熙又问了胤祉和胤禛两个问题,便起身离开了。 胤祉和胤祺等康熙走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胤禛扭头问胤禔:“大哥,我们还回南三所吗?” 胤禔看向德福,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一刻。” 未时一刻? 那离申时还有段时间。 胤禔见胤祉和胤禛都在打哈欠,道:“回吧。” 即便他不睡,弟弟们也得睡了。 胤禛看向站在一旁的胤祺,问:“五弟,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南三所吗?” 胤祺拒绝:“我回寿康宫找皇祖母。” 他要去告诉皇祖母,皇阿玛答应他不用读书的好消息。 胤禛点点头,抬脚跟着胤禔和胤祉走了。 亥时,贵妃悠悠转醒。 她隔着屏风看见德妃哆嗦着手,还在抄《金刚经》时,稍微解了些气。 她钮钴禄贵妃的儿子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德妃妹妹,真是对不住,本宫身子弱,倒是劳累你抄这么久的佛经了。” 贵妃起身,假兮兮地笑道。 德妃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指微松,毛笔“啪”的一下掉在了抄好的经书上。 “德妃妹妹,你这手怎么打颤?你身子该不会是有恙吧?” 贵妃状作大惊小怪,率先揽责道:“难不成是因本宫请你帮忙抄写佛经,累出病来了? 哎呦,德妃妹妹身子竟如此娇弱,是本宫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你放心,改日本宫见了皇上,定会把事情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 是说因本宫无意间得罪了你,你便怀恨在心,故意让我饿着肚子抄了五个时辰的《金刚经》吗? 还是会说,本宫出于一片好心,想把小公主送给你,你却以为本宫在欺辱你? 德妃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血腥味后,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笑道: “倒是让贵妃姐姐见笑了,妹妹无事,只是有些饿了。” “饿了?本宫也未用膳,不如德妃妹妹陪本宫一起用膳?”贵妃敛眉,皮笑肉不笑道。 但凡德妃敢开口留下,她定然让德妃尝尝长毛的肉是什么味道。 德妃闻言,连忙推脱。 她笑着道:“贵妃姐姐,时辰不早了。 您也该就寝了,妹妹便先回去,明日再来抄剩下的经书。” 位分高一级,压死人。 德妃知道不让贵妃出了这口气,她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贵妃听罢她的话,惋惜道:“那好吧,明日巳时三刻本宫等着德妃妹妹来。” 巳时三刻? 宫里午时用膳。 贵妃真是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德妃低眉,笑着应了下来。 踏出储秀宫的大门,走到御花园时,德妃抖着腿差点趴下。 “娘娘,贵妃娘娘也太过分了。” 吉祥哭着扶起德妃,语气充满怨怼。 德妃自嘲道:“终究是本宫不如人吧。” “娘娘,您是奴才见过最好的主子。” 吉祥搀起德妃一瘸一拐地往永和宫走,“娘娘,奴才打从内务府便跟着您。 一路走来,经历多少辛酸只有您和奴才最清楚。 奴才还记得,以前在内务府时,日日都吃不饱,您饿着肚子把馒头省下来一半给奴才吃。 这么多年了,奴才干活粗手粗脚,您也没责骂奴才半句。” 德妃眼眶湿润,她抬眼望了望天,不让眼泪掉下来,道: “吉祥啊,自那时吃不饱起,本宫便立誓要做人上人的。 本宫也记得本宫曾洗坏了贵人的衣服,你替本宫挨打,差点没熬过来的事。” “娘娘,奴才会一直陪着您做人上人的。”吉祥内心酸涩。 自家主子都愿意把亲生的小公主送给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为什么还要欺负主子呢? 德妃轻靠在吉祥身上,轻轻抓了下她的袖子,道:“幸好有你。” 第59章 康熙:朕每年花了好多银子养官员的 十日后。 贵妃当着德妃的面,拿起她抄完的十遍《金刚经》,随便翻了两下,便递给如意了。 “德妃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贵妃随口敷衍道:“等本宫身子好些,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德妃眼里快速闪过不耐烦,这话她抄了几日书,贵妃便说了几遍。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重复着回道: “多谢贵妃姐姐,能帮到贵妃姐姐是妹妹的荣幸。”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早点歇着吧。” 贵妃打了个哈欠,打发德妃走。 德妃低眉顺眼,识趣地告退。 回到永和宫后,她便忍不住抱着痰盂吐了起来。 “娘娘,奴才去传太医吧。”吉祥拍着德妃的后背,满眼心疼。 “呕~不用,本宫这些日子有些累,歇几日便好了,呕~” 德妃拽住吉祥的袖子,不让她去。 刚从储秀宫回来,便身子不豫去请太医,传到贵妃耳边,她能有好果子吃? 吉祥拿起帕子给德妃擦擦嘴,对端着漱盂急匆匆跑进来的吉福道:“快去给娘娘倒杯茶啊。” 吉福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倒茶。 “吉祥姐姐,给。” 吉福倒好水后,递给吉祥。 “你去洗洗。” 吉祥把用过的帕子递给她,才伸手接过茶盏。 “啊,要死啊,倒这么烫的水?” “啪”的一声。 吉祥把茶杯扔到地方,指着吉福骂:“娘娘能喝这么烫的水吗?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算了算了,左右你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下去洗帕子吧。” 吉福俯身行过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这永和宫里,她早就看明白了:活不干完不会死,只会挨点吉祥的骂。 因为吉祥大多时候都是嘴上干活,照样活得好好的。 德妃掐着嗓子吐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金刚经》这三个字了。 吉福重新倒了杯热茶,放在桌子上放凉。 等德妃不吐后,她立马把茶递给德妃。 德妃抿了一小口,缓了缓道:“吉祥,下面人做的不好,稍微说两句就好了,不能打人。 别忘记以前我们可是最讨厌总管嬷嬷欺负人了。” 再说了,皇上最讨厌妃嫔责骂苛待宫女,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她的贤良淑德的形象能要吗? 吉祥喃喃地应下。 她也没想过骂人啊,还不是吉福太笨了。 德妃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道:“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别担心,本宫没事的。” 吉祥这才干脆利落地点头。 只要德妃娘娘安好,别说不骂人了,她替她们干活都行。 ? ??? ? 储秀宫。 如意边给贵妃捶肩,边问贵妃:“娘娘,德妃抄的书,怎么处理啊?” “烧了吧。” 贵妃不在意地道:“她抄的东西,本宫信不过。” 别以为隔着屏风,她假寐着闭眼,就察觉不出德妃的视线了。 她都不用睁开眼看,便知道德妃眼里的嫉恨都快要溢出来了。 要是眼神能杀人,贵妃觉得自己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她只是懒得揭穿德妃。 一方面,是不想跟德妃这个野心勃勃却假仁假义的女人折腾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该把胤?接回正殿了。 “行了。” 贵妃抬手,示意如意下去吧。 如意等贵妃盖好被褥,拉上帷幔,吹灭蜡烛,轻声去外面守夜了。 o( ??? )o 六月初六。 林棠让麦田记下:二十五年六月初六,三亩麦地收获小麦一千九百斤。 通过对比去年每亩麦地的产量,林棠发现多出来的一百斤麦子,大部分都是种植高产麦苗的那亩地贡献的。 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既开心又不开心。 开心的是,实验证明通过育苗可以有效提高麦子产量。 不开心的是,在没有技术条件的支持下,其他地方的麦子产量已经快要达到瓶颈了。 林棠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决定去找康熙问问宫外百姓们的情况。 乾清宫。 康熙看完户部报上来的各个地方的小麦产量,顿时火冒三丈。 “梁九功,去把余国柱给朕叫来。” 梁九功见康熙面色阴沉,连忙派魏珠去户部叫人。 片刻后。 余国柱来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余国柱抚了抚官帽,跪下磕头。 “万福金安?托你的福,朕好的很啊?”康熙阴阳怪气地把折子扔给余国柱,道: “朕已下了圣旨把肥料的堆法公布天下,为何今年的小麦产量不增反减?” 余国柱捡起折子,快速看过一遍,确认是户部上的折子后,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以为,皇上虽圣明,但百姓们愚昧,对于新出现的东西心有余悸也是正常的。” “百姓们愚昧?朕每年拿这么多银子养着众多官员,难道不是让他们教化百姓吗?” 康熙冷笑道:“朕不想听你找理由,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事来龙去脉查清楚,不然别怪朕下令脱帽拔翎。” “奴才遵旨。” 余国柱嘴巴微抽,用发白的官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下去吧。” 康熙眉心微跳,他还是不适应余国柱这张长的五大三粗的脸对他视觉的冲击。 “奴才告退。” 余国柱也知道康熙喜欢长的好看的,连忙起身弯腰退下。 他不想因为阿妈额娘给的脸,再被骂一顿。 余国柱走后,康熙坐在龙椅上,扶额思忖国事。 他本来对今年夏收抱有极大的期望,打算等粮食收上来,便连夜送到蒙古,等待时机跟鄂罗斯开战。 但如今夏收与往年相比,还少了一部分。 康熙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疯狂运转大脑,思考该从哪扣出来一笔钱去打仗。 “四公主,您来了啊。” 魏珠瞧见林棠,跟上次一样,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请安。 林棠递给他两颗糖,问道:“皇阿玛可在乾清宫里?” 魏珠点点头,上前两步,小声提点道: “干爹说皇上心情不好,四公主进去后,可要小心些。” 林棠冲他笑笑,算是谢了他的好意。 “皇上,四公主来了。” 梁九功见林棠没经通传,便进来了。 他在心里暗骂魏珠,净干些没有眼力见的事。 没见皇上正忙着呢,也不派人进来说一声。 第60章 林棠: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胤? “儿臣见过皇阿玛。”林棠屈膝行礼。 康熙缓过神,抬眼看林棠,问:“你怎么来了?”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来是想问问您,宫外百姓们用过肥料后的小麦产量?” 康熙听到这话,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 立在康熙身侧的梁九功快速瞥了林棠一眼,暗道:四公主啊,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正因为这事生气呢。 “你看看。” 康熙皱着眉,翻出户部上的折子让梁九功递给林棠。 林棠接过折子,快速扫了两眼,问康熙:“皇阿玛,为何小麦产量不增反减?” “朕已命人去查。” 康熙揉了揉眉心,厉声道:“若查出什么猫腻,朕定当严惩不贷。” 林棠听罢,站在原地没吭声。 她原本以为康熙已经以圣旨的形式,把事情昭告天下,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林棠把折子放回案桌前,追问道:“皇阿玛,那儿臣上奉的其他四种肥料呢?它们用些怎么样?” 康熙叹息道:“朕去岁命人在皇庄用了,但今年小麦的粮食产量参差不齐。 有些地方的小麦产量很高,堪比你种在御花园里的那些。 但也有些地方的小麦长到一半,便直接枯死,致使颗粒无收。” 这个结果在林棠的意料之中。 虽说她已经提醒过,使用肥料不当会导致麦苗死亡。 但这个量的确很难把握,它在田地大小、温度高低、长势茂瘠等等不同的地方是不同的。 林棠眼巴巴地看着康熙,问:“那皇阿玛有命人把麦田大小、施肥多少等信息记录下来吗?” 康熙不解,他问林棠:“你要这些干吗?” “分析啊。” 林棠语气轻快道:“等我分析出什么样的地该用什么样的肥料,以后便不会有麦苗因施肥过量而枯死了啊。” 康熙看向梁九功,道:“你去把皇庄上的记录拿出来,给四公主。” 梁九功低声退下。 林棠大大咧咧地坐在康熙面前的椅子上,似是随口道: “皇阿玛,你知道德妃娘娘要把她生的小妹妹送给贵妃娘娘的事吗?” “什么?” 康熙凝眉,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大概半个月前吧。” 林棠撇了撇嘴,语气嘲讽道:“那天我带着几位哥哥和十弟在御花园捡麦穗。 德妃娘娘跑到十弟面前,掐着十弟的脖子说,要送给他一个妹妹。 儿臣还当您知道呢? 毕竟儿臣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送孩子的。” 胤?虽懒,但打小便跟着她,四姐前,四姐后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胤?。 之前没来告状,不代表她忘了。 她只是在等贵妃娘娘把德妃折腾一遍,德妃稍微缓过劲儿后,再来给德妃添点堵。 康熙睫毛微动,眼里满是震惊。 他印象中的德妃贤良淑德,平日里连蚂蚁也不敢捏,怎么可能敢掐皇子? 康熙瞅着林棠,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林棠起身走到康熙面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后,回答:“皇阿玛,儿臣骗您有什么好处吗?” “你好好说话。” 康熙嗔怒,林棠这个女儿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我骗您也没好处啊。” 林棠挑眉,给康熙倒了杯茶,堆起笑脸道:“皇阿玛,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为人最是直率不过,从来不会无事生非。” 康熙瞪了林棠一眼,道:“此事,朕会派人留意的。” “皇阿玛,儿臣就知道您最是英明不过。” 林棠听康熙说这话,连忙走到康熙后面,给他捶肩。 康熙哼笑两声,身子微微压低,方便林棠能够到他的肩膀。 片刻后。 梁九功拿着两本册子回来了。 “四公主,这是皇庄的资料。” 林棠翻开看了两眼,确定上面记录的是她要的信息后,拿着册子便走了。 临走前,她交代康熙道:“皇阿玛,肥料的事有了结果,跟我说一声。” 康熙呆愣地点了点头,他脑子里还在想林棠跟他说的,德妃掐十阿哥的事。 不行。 康熙放下御笔,决定今晚便去永和宫去瞧瞧德妃。 酉时三刻。 康熙直奔永和宫去。 “娘娘,皇上来了。” 吉祥远远地望见康熙的轿辇,急忙跑回去通知德妃。 德妃拿起铜镜照了照,确认头饰和妆容都没问题后,满脸笑容地出去迎接康熙。 “臣妾参见皇上。” 德妃刻意露出手腕上的佛珠,柔声道。 “起来吧。” 康熙瞅见佛珠,心里猜测林棠怕是被人糊弄了。 毕竟,德妃要是敢掐胤?,还会整天带着佛珠吗? 不过,看人不能看表面。 康熙坐在主位,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直截了当地问: “爱妃,朕听说,你前些日子想把七公主送贵妃养?可有这回事啊?” 德妃把袖子放下,握紧里面的拳头,暗骂贵妃得寸进尺。 她抄经抄的都吐了,贵妃还要跟皇上告状,欲致她于死地。 真是小人行径。 “皇上,确有此事。” 德妃屏住呼吸,直到眼底湿润,她才抹了抹眼角的泪,道: “皇上,臣妾想着贵妃姐姐痛失爱女,便想把七公主送给贵妃姐姐,聊以慰藉。 臣妾也是经过丧女之痛的人,如果不是心疼贵妃姐姐,臣妾怎会舍得把刚满一个多月的七公主送出去啊?” “那贵妃可有答应?” 康熙转着扳指的手微滞,似是随口问道。 “贵妃娘娘感念臣妾的善心,舍不得臣妾母女分离,并未答应臣妾。” 康熙微微眯眼,想起德妃生的第一个儿子便被他下令抱给表妹养。 德妃的上一个女儿,也被他下令抱给皇额娘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的意思是皇额娘、朕和皇贵妃心肠歹毒,让你母子、母女分离了?” “臣妾绝无此意。” 德妃脸上闪过懊恼,她怎么又说错话了啊。 “皇上,臣妾跟了您那么多年,您是最了解臣妾的人。 臣妾虽口拙,但臣妾敢对长生天发誓,臣妾绝不敢,也不会对皇上心生怨怼。” 第61章 康熙:你瞅你矮的 康熙眉眼微动,料想德妃也不敢骂他心肠歹毒。 他冷哼道:“以后不可擅作主张。” “臣妾知罪。” 德妃顺着台阶往下爬,温柔小意地道: “臣妾日后定然不会了。” 康熙板着脸,继续问:“朕还听说你掐了十阿哥?” “臣妾怎么掐十阿哥?” 德妃大惊失色,难道她捂着胤?的嘴巴时,护甲碰到胤?的脖子了吗? 怪不得贵妃还不肯放过她,原来如此。 不过,这事不能让皇上知道。 左右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十阿哥身上就算有她不小心碰到的伤口,那也早好了。 德妃低头敛眉,脑子转的飞快。 察觉到康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德妃不敢露出马脚,屏住呼吸努力回想最难过的事。 直到酝酿出湿意,德妃才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地看向康熙,哽咽着道: “皇上,臣妾也为人额娘啊。 若臣妾真能做出掐十阿哥的事,便让臣妾日后母不慈子不孝。” “放肆。” 康熙起身,指着德妃骂:“子不孝?你是在说朕的儿子不孝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德妃向前跪走三步,拽着康熙的裤脚,哭道:“臣妾真没有害人啊。” 康熙把裤腿从德妃手里拽出来,道:“你身子不适,在这永和宫好好休养三个月吧。” 说完,康熙头也不回地走了。 德妃瞧着康熙的背影,呆滞地瘫坐在地上。 “娘娘,您别吓奴才啊。” 吉祥等康熙走后,立马跑进来扶德妃, “娘娘,皇上许是国事繁忙。 过些日子,等皇上不忙了,还会来看您的。” 德妃没接吉祥这话,她拽着吉祥的袖子,急切地问: “吉祥,那日你可有看见本宫的护甲伤到十阿哥?” 吉祥微愣,自家娘娘这么心善的人怎么会伤害十阿哥呢? 她果断摇头,道:“娘娘,奴才没看见您伤人啊。 您不是只捂了会儿十阿哥的嘴巴?” 德妃闻言,眼神闪烁。 吉祥当时离她最近,她都没看见,那永和宫的人应该都没看见。 就算皇上不信她,派人再查,从她这宫里也查不出来什么。 德妃冷静下来,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吩咐道: “吉祥,去给本宫打盆水。” 禁足三个月而已,又不是打入冷宫。 她乌雅氏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奴才遵命。” 吉祥见德妃振作起来,语气欢快。 两日后。 乾清宫里。 康熙看过余国柱呈上来的调查结果,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余国柱头挨着地,缩着脖子,屁都不敢大声放。 “都是朕养的好臣子啊。” 康熙眼里充满杀意,语气平静: “余国柱,朕命你为钦差大臣暗中查探所有种植小麦的府县,一旦证据确凿,可先斩后奏。” “回万岁爷的话,老臣年岁大了……” 六十多岁的余国柱颤颤巍巍地开口,想告老还乡。 从古至今,大杀开戒的皇上都要被史书骂上两笔,更何况他一个臣子了。 康熙打断他,道:“朕会派十个御前侍卫跟着你,你即刻出发。” 余国柱还想挣扎,但见康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立马起身告退了。 罢了罢了。 被史书骂两句总比丢了命强,余国柱拽了几根胡须,安慰自己: 遗臭万年也是史上留名嘛。 康熙等人走后,站在舆图前,盯着外蒙、准噶尔和鄂罗斯久久愣神。 储秀宫。 林棠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承德府田地二百公顷(3000亩),产粮一百五十万斤。 其中有机肥用量三十万斤,氮肥用量三万斤,磷肥和钾肥用量一万五千斤。 正定府四千亩二百六十多公顷(4000亩),产粮二百万斤。 有机肥用量四十万斤,氮肥用量三万八千斤,磷肥和钾肥用量两万斤。 保定府三百多公顷(5000亩),产粮一百五十万斤。 有机肥用量三十万斤,氮肥用量四万斤,磷肥和钾肥用量两万斤。 顺天府麦地六百多公顷(亩),产粮四百万斤。 有机肥用量六十万斤,氮肥用量六万斤,磷肥和钾肥用量四万斤。 林棠快速浏览一遍后,把这四组典型的数据记了下来。 她提笔快速计算。 承德府小麦亩产500斤,田地、有机肥、氮肥、磷肥、钾肥之间的比例是1:100:10:5:5. 正定府小麦亩产也是500斤,比例为1:100:9.5:5:5. 保定府亩产300斤,比例为1:60:8:4:4. 顺天府亩产400斤,比例为1:60:6:4:4. 林棠微怔,根据计算出的数据推断,每亩地用100斤有机肥,10斤氮肥,5斤磷肥和钾肥的效果最好。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 林棠决定等过几日在门前的春小麦地里实验过后,再决定要不要把这个比例上报给康熙。 想到这,她把册子合上,开始猜测今年宫外百姓们小麦亩产减少的原因。 要是能出宫就好了,她便能亲眼去瞧瞧到底哪有问题了。 林棠看了眼天上的鸟,心里思忖自己已经七岁了。 再有三年,康熙答应过她的,十岁便可出宫。 转眼间,又过了三日。 林棠见康熙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摘了几个胡瓜和番茄,准备亲自去乾清宫问问了。 “皇阿玛,儿臣五日前,问的那事有结果了吗?” 林棠拿出一个红彤彤的番茄递给康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康熙分神,等梁九功验过毒后,咬了口果子,道: “此事事关前朝,你年纪还小,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你瞧瞧你,都七岁了,个子还这么矮。” 康熙瞥了眼林棠,心道:知道太多对朕也不好。 如今鄂罗斯虎视眈眈,噶尔丹野心勃勃,西南边境波动不断。 若是再传出朝中有官员勾结外敌,不仅把有机肥方子泄露,更指使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民间高价收粮,转运他国,怕是会搞得人心惶惶。 林棠听到康熙说她矮,一下子就炸了毛。 她上辈子再怎么说,也是个一米七八的清冷大美女。 可这辈子呢。 因为她亲生皇阿玛——康熙目测才一米七,还没前世的她高。 再加上她亲生额娘——郭贵人一米五的小个子。 林棠都七岁了,还是个不足三尺的矮子。 第62章 皇阿玛偏心眼 林棠踮起脚尖,试图与坐着的康熙一般高,呲着大牙真诚地问: “皇阿玛,儿臣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 您说,我这么矮跟您有关系吗?” 说完,林棠瞧见康熙抬手要打她,连忙后退几步,朝康熙扮鬼脸。 康熙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咬紧牙关,指着林棠道:“你生的这么矮跟朕有何干?都是你额娘的原因。” 林棠呵笑,康熙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她道:“儿臣明白,都是额娘的错,皇阿玛英明神武,怎么会有错呢?” “梁九功,去承乾宫告诉皇贵妃,派人去教教四公主规矩。” 康熙手指轻敲桌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棠。 “皇阿玛,别啊,儿臣错了。” 林棠闻言,打了下嘴巴,连忙上前给康熙捶肩。 瞧瞧她这张破嘴,怎么能得罪金光闪闪的大腿呢? 康熙见状嘴角上扬。 身为皇上,他就不信治不了林棠。 七月初。 康熙闲来无事,牵着太子胤礽去了南书房。 顾八代在台上激情四射地讲着《明史》。 台下的阿哥们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 胤禔低着头,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胤祉一边打哈欠,一边记下顾八代说的书。 他可是立志要读遍天下所有书的人。 胤禛板着脸,屁股只坐了凳子的一半,认真听着顾八代讲的历史教训。 以史为鉴,他定然不会犯大错。 胤祺像身上有虫一样,一会儿挠挠耳朵,一会儿抓抓胳膊。 他心里烦躁极了,读书懈怠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这个破书,他真是一丁点都不想读了。 胤佑右手托着脑袋,时不时瞧一眼桌子下面的左脚。 他的左脚跛了,不知道哥哥和弟弟们会不会嘲笑他? 胤禩满脸崇拜,笑着看向顾八代,时不时还提笔写着什么。 为了夫子欢心,他定要好好学习。 顾八代对上胤禩的目光,心里微暖,余光瞥见胤禛时,嘴角更是露出了弧度。 胤禩瞥了眼身边的胤禛,紧了紧抓笔的手。 不行。 他要更加努力,一定要比四哥更讨人欢喜。 “咳,几位阿哥们,方才奴才讲的可都听清楚了?” 顾八代手掌狠狠拍打桌子,提醒众位阿哥回神。 胤禔别过脸,冷冷地瞅了顾八代一眼,跟着几位弟弟点头。 顾八代瞥见胤禔的眼神,心里不快,道:“大阿哥,请问您怎么看奴才方才讲的明朝正统皇帝土木堡之战?” 胤禔强忍不耐,道:“朱祁镇听信小人之言,致使明朝大败。 身为一国之君自己也被瓦剌俘虏,简直是奇耻大辱,丢人至极。 我要是他,早就挥刀自刎了。” 顾八代微微颔首,大阿哥倒是有几分血性,不过…… 他正想说话,站在外面的康熙进来了。 “说的对,也不对。” 康熙目光扫过几位阿哥,道: “你只看到他听信小人之言,那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会听信小人之言? 倘若被俘便要自刎保全颜面,那昔日勾践,何来三千越甲可吞吴?” 胤禔闻言,脸色涨红。 康熙坐在上方,冲旁边的胤礽道: “读书是为了明理,朕希望你们日后可以多思考,不至于像个莽夫一样,遇事只懂蛮干。” 胤禔听到康熙这话,眼眶也红了。 再过几年,他就要成婚了,皇阿玛却骂他莽夫。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皇阿玛喜欢太子那样,喜欢他? 难道非要…? 胤禔抹了把眼泪,余光扫向康熙坐的位置。 康熙目光都落在太子身上,倒是没瞧见他哭了。 不然,康熙肯定会骂他没出息。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 胤礽余光桀骜地扫了下方的胤禔和弟弟们一眼,笑嘻嘻地对康熙道: “儿臣时刻谨记皇阿玛教诲。” 康熙冲胤礽笑道:“朕相信保成。” 胤禔见状,拽紧衣袖,咬紧牙关不让哭声泄出来。 胤祉和胤禛面无表情,心里默道:皇阿玛还真是疼爱二哥啊。 胤祺歪着脑袋,满脑子都是下课后,该怎么去找十弟说说上学的烦恼? 胤佑和胤禩则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有些涩涩的,原来皇阿玛对二哥这么好啊。 还会对二哥笑呢,他们还以为皇阿玛只会板着脸骂人。 康熙让梁九功给胤礽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下方后,才分了点眼神给几位阿哥。 “明日朕要去巡幸塞外,胤禔,你和太子跟朕一起去。 其余人在南书房要听先生的话,好好上学。 等朕回来后,朕会考校你们的功课。 若有人毫无长进,乾清宫的板子备着呢。” “儿臣遵旨。” 胤禔听到康熙让他一起去塞外,立马转悲为喜。 他眉毛微扬,默道皇阿玛还是喜欢他的。 其余阿哥硬着头皮点头。 康熙见他们皆无异议,满意地带着太子回去了。 次日,康熙起驾离宫。 林棠和三公主在储秀宫惬意地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聊天。 宫女和太监们都下去了。 三公主把手放在眼睛上,提醒道: “四妹,皇阿玛临走前,把德妃放出来了,你这些日子小心些。” 林棠微微坐直身子,吃惊地问:“皇阿玛为何把他放出来啊?” “因为德妃有本事呗。”三公主语气嘲讽。 她已经十二岁了,往日里兆佳贵人不会跟她说的事。 现如今都掰碎了讲给她,生怕她日后抚蒙时,被人欺负了。 “什么本事?” 林棠不解,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 她都能穿越了,难不成德妃是妖精变的? 不对啊。 德妃要是妖精变的,怎么这么多年才混上了妃位,这也太丢妖精的脸了吧? 三公主扫了林棠一眼,许是猜到以林棠的脑回路,不会想什么正常的东西。 “你别瞎想。” 她笑了笑后,缓声道: “德妃从内务府一个小小奴才到如今一宫之主,最初靠的是坚韧和野心,现在靠的是自己的狠心。” “坚韧?” 林棠从德妃眼里看出了野心,也能感受到能把自己亲生孩子送出去的狠心。 但坚韧,她是真没看出来啊。 第63章 林棠:卧槽!康熙打败仗? 三公主坐直身子,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低声问林棠:“四妹,你可曾听闻皇阿玛撤三藩的事?” 林棠点头,这事太有名了。 不仅《步步传》里提过,野史里也有记载。 三公主压低声音继续问:“那你可知,十七年,皇阿玛大败在吴三桂之手?” 卧槽?!还有这事? 林棠摇摇头,拽着三公主的衣袖,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三公主示意林棠附耳过来,林棠乖乖照做。 “我额娘说,十七年那会儿,皇阿玛打了败仗后,时常坐在御花园里彻夜不眠。 连反贼攻破北京,带人出关的打算都做好了。” 林棠闻言,呆愣地抓紧三公主的袖子。 三公主继续道:“至于德妃,十七年初入内务府当奴才。 十七年六月,她知道皇阿玛的习惯后,便日日找机会偶遇皇阿玛。 哪怕被梁九功骂,被魏珠赶,她也不放弃。” “啊?皇阿玛没让人警告他吗?”林棠嘴巴微动,有些惊讶。 “据我额娘猜测,应当是皇阿玛压根不知道此事。” 三公主顿了顿,道:“毕竟,那时皇阿玛烦心国事,哪有功夫搭理一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奴才啊? 德妃也识趣,每次有人赶便立马走,第二日接着来。 接连三个月后,德妃终于等到了时机。 十七年九月,吴三桂兵临长江时,生了场重病。 皇阿玛派人反攻,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 皇阿玛得到消息后,龙心大悦。 德妃趁机求了梁九功,大着胆子走到皇阿玛面前恭维。 皇阿玛一时欢心,当夜便纳了她为答应。” 啧啧啧。 林棠咂舌,德妃这不仅仅是坚韧,更是厚脸皮了。 说实话,这种人如果没有惹到她,她是要夸一句“牛逼”的。 但惹到她了,便不是这样算的了。 林棠松开抓着三公主的手,道:“三姐,你放心。 皇阿玛一日不回宫,我便一日不出储秀宫。 在这储秀宫里,有贵妃娘娘护着我,我就不信她敢来储秀宫找我麻烦。” 三公主稍稍放下心,提醒道:“还有郭贵人,四妹,你要多加小心。 德妃很有可能已经查出来你去告她状了。” “三姐,你放心,我过会儿便去找贵妃娘娘给我额娘告病假。” “好。” 三公主嘱咐道:“若是什么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 大不了我去慈宁宫找老祖宗。” 林棠颔首,把三公主送走后,朝储秀宫正殿走去。 永和宫。 德妃盯着手上的镂空花灰指甲套,冷笑道:“吉祥,你是说本宫被皇上责骂不是因为贵妃,是因为四公主?” “是,娘娘。” 吉祥俯了俯身子,走到德妃面前,趴在她耳边道:“那日……” 德妃等吉祥说完,上下打量了吉祥一番,道:“没想到,你们还有如此深的缘分。 从本宫的份例里挑两匹好布,做衣裳穿吧。” “奴才谢主子赏。”吉祥面露喜色。 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想在心上人面前漂漂亮亮的。 德妃等人出去,神情莫测地盯着面前的茶盏,语意不明地道:“四公主林棠啊。” 她闭上眼睛设想,林棠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嘴角上扬。 现在有皇上护着、贵妃看着,她是折腾不了皇上宠爱的公主,也折腾不了她额娘。 但日子还长。 她在这深宫八年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储秀宫。 贵妃毫不犹豫地答应林棠的请求。 她笑眯眯地看着林棠,保证道: “林棠,你放心,只要本宫活着,你额娘便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储秀宫念经。” “那娘娘可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呀,儿臣可全靠您护着了。” 林棠走到贵妃面前,给她捶腿。 “本宫借你这个小机灵吉言。” 贵妃眉眼含笑,道:“本宫希望日后胤?成家立业后,能把本宫接出宫养着。 到时候本宫也能过过宫外的日子了。” 林棠抿嘴,笑嘻嘻地说: “贵妃娘娘,您放心,要是日后十弟不接您出宫,林棠接您出宫。” “好呀,那本宫就当多了个女儿孝顺。” 贵妃点了点林棠的鼻子,笑着答应了。 旁侧的胤?听到贵妃多了个女儿,双眼亮晶晶看向贵妃的肚子。 难道他又要有妹妹了吗? 七月十八。 萨布素将军大败雅克萨城里的鄂罗斯侵略军。 康熙知道消息后,爽朗大笑。 从皇考时开始,便盘踞在雅克萨城的侵略军,终于被打败了。 康熙下令,命萨布素将军围城,一旦有人出城,格杀勿论。 七月二十三。 鄂罗斯侵略军的头领托尔布津被炮轰而死。 萨布素把托尔布津的尸体悬挂在两军交战最显眼的地方。 雅克萨城的将士们士气大伤。 八月。 康熙回京,先升索额图为领侍卫内大臣。 后又下令喀尔喀部落召集人马牵制尼布楚方向的敌人,让他们不能增援雅克萨城。 九月。 鄂罗斯派人到京城议和。 康熙思忖后,要求鄂罗斯归还侵占清朝的土地。 鄂罗斯觉得康熙狮子大张口,不肯答应。 双方的谈判陷入僵局,前线依旧打的火热。 十月初一。 翊坤宫的敏贵人生下一个小阿哥,康熙赐名胤祥。 林棠知道后,愣了一下。 这些日子忙着种地、读书、骑马和防着德妃使坏,她都快忘了九子夺嫡的事了。 如今,胤祥出生了。 胤禵还会远吗? 林棠朝永和宫的方向瞧了一眼,后又专心侍弄面前的春小麦。 十一月。 余国柱拄着拐杖哆嗦着腿进了乾清宫。 “奴才参见皇上。” 康熙看见余国柱本就稀疏的头发全没了后,惊讶道:“爱卿办差辛苦了啊。” “奴才能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福分。”余国柱昧着良心道。 古人云: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他这次把每个府县都查了一遍,不仅要把人家财路断了,说不定还要把人的父母也杀了。 余国柱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啊,他怕别人发现他后,率先杀了他。 不仅把查到的证据藏在亵裤,还打扮成一个乞讨的老头子,从这个县走到那个县。 这几个月,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64章 德妃:皇上喝参汤了吗? 康熙翻看完地方官员官商勾结、欺诈百姓的证据后,不怒反笑。 他看了眼余国柱道:“爱卿近些日子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余国柱连忙告退,生怕杀人的活也落在自己身上。 他都半截子进土的人了,实在是不宜造杀孽了。 “梁九功,把索额图叫进来。” 康熙提笔,在空白圣旨上写下一串名字。 等索额图进来后,直接把圣旨递给他,命令道:“朕给你份密旨,你带着这份密旨去帮朕杀几个人。 杀完人后,直接令折子上写的其他人补上空缺。” “奴才遵旨。” 索额图双手接过圣旨,出宫后骑上快马,直奔西边。 十一月下旬,雅克萨城天寒地冻。 为了减少士兵伤亡,康熙下令停止攻城。 后又为了彰显清朝气度,命令萨布素派大夫给城内的鄂罗斯人治病。 雅克萨城内的新首领拜顿回了几公斤的烤饼给萨布素。 十二月。 康熙为了避免粮食被倒卖的事,下令御史到全国督查田地。 无论发现谁违法乱纪,非法屯田,皆可大胆弹劾。 日子在林棠逐渐长到三尺高时,来到了康熙二十六年一月。 外蒙土谢图汗、车臣汗及济农合三个部落,联名上奏请求康熙加封尊号。 康熙瞥了眼舆图上噶尔丹的位置,没有答应。 永和宫。 德妃看向吉祥,问:“今日的参汤,皇上收下了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并未收下。”吉祥神情低落地摇了摇头。 德妃抿嘴,笑道:“没事,你喝了吧,明日继续送。” “谢娘娘赏赐。”吉祥屈膝。 这段时日,因娘娘把皇上不肯收的汤赏给她喝,她肚子和腰都胖了一圈了。 不过。 吉祥眉目含春,想到和那人厮混时,那人说更喜欢她了。 储秀宫。 林棠无聊地翻看着四大爷送她的《天工开物》,余光瞥见胤?昏昏欲睡,便起教胤?认字的心思。 胤?见事不对,立马清醒,捂着肚子道:“四姐,我肚子疼的紧,我先去出个恭。” 林棠还没来得及问胤?这话的真假,胤?便一溜烟地跑了。 四姐太可怕了。 简直比皇阿玛还可怕。 竟然要提前教他写字? 经过胤祺前些日子的不断吐槽,胤?觉得读书识字简直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事。 他改变不了皇阿玛,也改变不了四姐,但他能改变自己呀。 五哥说的法子真好使,瞧瞧他这不就跑出来了。 胤?怕林棠还要教他识字,径直跑向御花园。 他准备在那待到用膳时间再回去,到那个时候四姐就没功夫教他了。 胤?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他背着小手跑向帐篷里。 “你是谁?怎么在这?” 胤?抬眼望去,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玩。 男孩起身,走到胤?面前,道:“我叫胤禟,你呢?” 胤禟? 胤?表示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但既然是胤字辈的,肯定是他兄弟。 胤?眼睛一亮,以为胤禟比他小,他也能做哥哥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拉起胤禟的手,道:“我叫胤?。 你是我弟弟吗? 放心吧,日后哥哥罩着你。” 胤禟看了看胤?的个子,才到他的鼻子啊。 他有些怀疑,自己才是哥哥。 但跟他一起出来的宫女被他打发走了。 胤禟动了动脑子,问胤?:“我今年三岁多了,你呢?” “我也三岁多了啊。” 胤?戳了戳胤禟的手指,欢快地道: “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们宫里有很多好吃的,我都给你吃。” 胤?心想,这个弟弟跟他差不多大,把他带回去,让四姐教他识字,那自己就可以继续偷懒了呀。 胤禟微愣。 他今日是趁额娘去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偷偷溜出来的。 不过,既然出来了。 那跟着面前这个弟弟多转转也行。 胤禟点点头,答应了胤?。 胤?开心地拉着胤禟往储秀宫跑去。 半盏茶过去了。 林棠见胤?还没回来,有些担忧,正打算亲自出去找找。 便听见胤?扯着嗓子喊道:“四姐,四姐,我回来了。” “十弟,以后不可以…” 林棠准备告诉胤?,没有宫女和太监跟着的时候,不许乱跑。 但话还没说完,便被胤?打断了。 “四姐,你看,我捡了个弟弟回来。你教他识字吧。” 胤?讨好地冲林棠笑了笑。 胤禟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胤?,不是说要给他吃好吃的吗? 怎么成了教他认字? 胤?眼神发飘,不敢看胤禟。 林棠稍微一琢磨,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看向胤禟,见他比胤?高一些,猜测他便是《步步传》里的“毒蛇”老九。 林棠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叫胤禟啊?” 胤禟高冷地点了点头。 林棠转头看向胤?,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十弟,他不是你弟弟,他是你九哥。” 胤?表情微僵。 他看了胤禟一眼,拉过林棠的手,失落地问:“四姐,我想当哥哥,怎么这么难啊?” “放心。” 林棠没好气地安慰道:“再过些日子,你想当哥哥的愿望便能实现了。” “真的吗?”胤?眼睛微亮。 “真的。” 她拿康熙作保,日后胤?要弟弟有弟弟,要妹妹有妹妹。 “九弟,我是四公主林棠,日后你跟着十弟一起叫我四姐便好。” 胤禟微微颔首。 林棠扭头看胤?,对他道: “四姐不教你们识字了,你带着你九哥去内室吃零食吧。” 胤?听到这话,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如果九哥来了,便不用识字的话,他决定下次还叫九哥来。 “九哥,走吧。” 胤?熟门熟路地走向自己之前在这住的小内室。 他搬回正殿后,四姐没把它当杂物间,反而时不时地往里放着吃的。 就像他之前在这住的时候一样。 胤禟见胤?带他去偏殿,略微有些诧异。 不过他不了解胤?的底细,也没擅自开口。 “九哥,给,这个是小蛋糕,甜甜的,我最爱吃的。 这个是肉干,也很好吃。五哥最喜欢吃了。 这个是辣条,四姐说吃多了烂嘴巴,不让我多吃。 不过…嘘,我们可以偷偷吃。 这个是牛乳糖,甜甜的,也很好吃。” 胤禟见胤?几瞬之间,便在他面前放了一堆他没见过的零食,还满脸真诚地看着他,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十弟怎么这么奇怪? 明明方才还想坑他去认字。 如今却对他这么大方。 “谢谢十弟。” 胤禟拿起一块牛乳糖,塞到嘴里,轻声道谢。 第65章 胤?:除了太子二哥,哪个阿哥不被骂 另一边的林棠见胤禟没有人跟着,猜测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她怕姨母宜妃担心,对麦田吩咐道: “麦田,你去趟翊坤宫,告诉姨母胤禟在我这。” “嗻。” 翊坤宫。 跟着胤禟的宫女素月在御花园没找到胤禟,连忙回翊坤宫禀告宜妃。 宜妃刚从承乾宫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凳子,便听到这个消息。 她猛地站起来,一边担心胤禟,一边在心里嗔怪皇上。 若不是上次皇上来这时口无遮拦,当着胤禟的面说胤禟长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胤禟也不至于才三岁多,便板着脸在他面前说: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让他皇阿玛看看,长的丑不代表能力不行。 “快派人去找找。” 宜妃两手交叉,踩着花盆底焦急地踱步。 三岁多的孩子能干什么大事啊,宜妃担心胤禟想不开。 “娘娘,储秀宫的人求见,说有九阿哥的消息。” 储秀宫? 宜妃微愣,下一秒忙道:“快让人进来。” “奴才参见宜妃娘娘。” 麦田下跪行过礼后,说:“四公主让奴才告诉娘娘,九阿哥在储秀宫和十阿哥一起玩。 晚膳后,四公主会派人把他送回来。” 宜妃听罢,提着这的心稍稍放下。 她虽疑惑胤禟怎么会去储秀宫跟胤?玩。 但宜妃心想,能跟十阿哥一起玩也好,说不定胤禟便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她坐回床榻上,指着地上的麦田,对素心道:“素心,去本宫的妆匣里拿两个金手镯给她,这是本宫给四公主和十阿哥的。” “奴才遵命。”素心扭头向内室走去。 几瞬之后,素心把镯子递给麦田,麦田双手接过。 宜妃扶额,摆摆手打发麦田走了。 & 储秀宫。 胤禟和胤?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不一会儿便熟悉了。 两人开始说悄悄话。 “十弟,你觉得九哥长的丑吗?” 胤禟吃着牛乳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胤?是个直肠子,半点没听出胤禟的试探。 他上下打量了胤禟几瞬,直言不讳道: “丑? 九哥你不丑啊,就是胖了些,四姐说了,吃太胖对身体不好。” “当真?” 胤禟眼里闪过亮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丑呢。 自从皇阿玛说他丑以后,额娘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了。 其他人碍于皇阿玛的话,也不敢说他长得好看,只假笑着说他长得凑合。 至于十弟后面那句说他胖的话,胤禟选择性忽视。 “真的啊。” 胤?用清澈的眼神看着胤禟,他对美丑没有概念。 只要看的说完,他便觉得长的好看。 胤禟嘴角微微上扬,后又垂下,低落地喃喃道:“可是皇阿玛说我,眼睛小就算了,还长了个大饼脸。” “九哥,皇阿玛还说我奸懒馋滑呢。” 胤?听出胤禟话里的难过,顺嘴揭了自己的短。 胤禟微愣,摩搓着手指,不好意思地问: “十弟,皇阿玛为何这样说你啊?” “皇阿玛上次在御花园碰见我,我在旁边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四姐他们干活。 皇阿玛让我挪挪屁股去捡麦穗,我不愿意,他就骂我奸懒馋滑啊。” “那你不伤心吗?” 胤禟紧盯着胤?,生怕漏掉胤?一点表情。 胤?莫名其妙地看了胤禟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啊? 五哥跟我说,皇阿玛还骂大哥是遇事只会干的莽夫; 骂三哥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骂四哥是阴晴不定的小人; 还骂五哥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蠢材,把爱新觉罗家的脸都快丢尽了。” 胤禟怔住了,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挨骂啊。 胤?往他嘴里塞了块糖,继续道: “九哥,你不用难过。 除了太子二哥,皇阿玛谁都骂的。 四姐说了,作为阿哥,我们脸皮要厚点。 皇阿玛骂他的,我们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胤禟抿了抿嘴唇,缓过神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胤?的这种说法,隐隐约约觉得胤?说的有点问题。 但仔细一想,好像又很有道理。 胤禟甩了甩脑袋,追问:“那大哥他们被骂都不难过吗?” “难过啊。” 胤?起身,趴在胤禟耳边道: “我悄悄告诉你啊。 五哥说,除了他,大哥他们被骂后,眼眶都红了。” 是吧? 胤禟眨了眨眼,暗道这才是被皇阿玛骂后的正常反应,五哥和十弟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胤?见胤禟还想不开,拍了拍胤禟的肩膀道: “九哥,皇阿玛要是骂你不上进读书,你还能改; 可皇阿玛骂你长的丑,你难道还能换张脸吗?” 胤禟听胤?说这话,心里一梗。 是他想换脸,就能换脸的吗? 胤?见他眉头紧锁,接着说: “九哥,四姐说了,皇阿玛骂我们的话,我们能改就改,不能改就别往心里去啊。 当然了,九哥,我先说好,我是不打算改的。” “你不怕皇阿玛?” “不怕啊。” 胤?奇怪地看着胤禟,问:“你为什么要怕皇阿玛啊? 四姐说了,皇阿玛是人,我们也是人啊,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皇阿玛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杀了自己的儿子吧。” 胤禟眼底闪光。 对啊。 他们是皇阿玛的儿子,皇阿玛再怎么样,也只能骂骂他们了。 难不成还能杀了他们? 况且… 胤禟想起方才胤?讲的话,有诸多哥哥和弟弟陪着他,一起被皇阿玛骂呢。 挨骂这条路上,他不孤单。 不过… 胤禟察觉到胤?嘴里不断地说四姐,他好奇地问道:“十弟,你怎么老说‘四姐’啊?” “因为四姐是最最最厉害的人啊。 她会读书、骑马、种地、让人做好吃的,会好多好多事的。 她也不怕皇阿玛。”胤?不假思索地回道。 原来是这样吗? 胤禟往嘴里塞了口小蛋糕,拽着胤?的袖子问:“四姐这么厉害,能不能让她教我干一番大事业啊?” 虽然他知道了皇阿玛不止骂他一个人,但他还是想证明给皇阿玛看:他长的不好看又如何,他也是能做大事的。 “你想做什么大事?” 胤?咬了口肉干,含糊不清地问。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四姐帮我想想?” 胤禟微怔,他还真不知道什么算是大事啊。 第66章 胤禟:帮人说话能赚银子? “那我们过会儿去问问四姐吧,四姐肯定知道什么是大事。” 胤?打定主意,要让胤禟见识一下四姐的厉害,完全没想过把他四姐坑了的事。 另一边,李福和夏全把午膳摆好,林棠让麦苗去叫胤禟和胤?。 半盏茶后。 胤禟拉着胤?的手来了。 林棠挑眉,小孩子的友谊来的挺快哈。 她等两人坐好,拿出宜妃给的金镯子,对胤?道: “这是宜妃娘娘给我们的,十弟,你选一个。” 胤?看都没看一眼,道:“四姐,你不是喜欢金子吗?送给你了。” 林棠见他给胤禟拿了个鸡蛋灌饼后,便开始用膳了,就把镯子收起来了。 十弟的一片好心,她也不能辜负不是。 一旁的胤禟余光扫过金手镯,微微愣神。 接着,林棠用公筷给两人各自夹了一个鸡腿,嘱咐道:“慢点吃,别吃太撑。 午寝后,可以再用些零食。” 胤?点头应下。 胤禟红着脸,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又这么好吃的膳食。 在翊坤宫里,额娘见他长的日益丰硕,便下定每日只给他吃两小碗饭菜。 他时常半夜饿醒,哭着喝完一壶茶,再次入睡。 饭后。 林棠正要起身去小憩,胤?拽住她的袖子,道: “四姐,我和九哥有事想找你帮忙。” 林棠扬眉,看了两人几眼,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啊?” 胤禟见林棠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戳了戳胤?,示意他开口。 胤?接收到信息,跑到林棠面前,道:“四姐,皇阿玛骂九哥长的丑。 九哥想干一件大事,证明给皇阿玛看,丑人也能做大事。” 林棠嘴角抽搐,康熙的嘴,真是比眼镜蛇还毒。 瞧瞧,这胤禟才三岁多,就被骂得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 以林棠对康熙的了解,要是康熙知道胤禟想要做大事给他看,指不定又会骂胤禟“丑人多作怪”。 除了太子,康熙是真不太管其他儿子死活的。 林棠怕打击到胤禟,柔声问:“九弟,你想做什么大事啊?” 胤禟低头羞赧,胤?替他道:“四姐,我们想不到什么大事,你帮我们想想嘛?” 林棠嘴角的笑僵住了。 合着干啥大事还没想好呢,就想做大事了啊? 她有心劝胤禟等长大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可话到嘴边,林棠瞧见胤禟和胤?都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后,问胤禟:“九弟,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胤?瞅了眼胤禟,插话道: “九哥,喜欢的东西就是想要的东西。就像我,喜欢吃,所以我想要很多很多零食。” 胤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嗫嚅着说道:“四姐,我喜欢银子和金子” 啊? 林棠坐直了身子,脑子里瞬间想起《步步传》里的一段剧情: 康熙四十六年,黄河水患致使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康熙从户部拨银去赈灾,胤禟手下的人贪了几十万两。 可别小瞧这几十万两,要知道,一两银子便够普通农户人家生活一年了。 几十万两银子,说不好就是几十万百姓的命。 林棠示意胤禟走近些,问道:“九弟,你为什么喜欢银子和金子啊?” 据她所知,宜妃姨母虽例银只有三百两,但康熙宠姨母,时不时便赏赐首饰给她啊。 要不然姨母也不能随便一出手便是金镯子。 胤禟咬唇,低声道:“因为有了银子,我便能做好多事了。” 别的不说,单凭银子,他便能越过额娘,从别的地方买吃的了。 林棠闻言,眉头微皱。 《步步传》里演的剧情,虽说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胤禟走错路倒是小事,若是再坑害黄河流域几十万汉人百姓,她是真的会生气。 “那你想过怎么赚银子吗?” 林棠不动声色地试探,她要看看胤禟如今有没有借着身份不劳而获的想法。 胤禟微愣。 他猛然想起自己无意间看到宫里的太监往素心手里塞银子,求素心帮他在额娘面前美言的事。 好像帮人说两句好话,便能白得一笔银子? 但是他还没试过,也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胤禟不自在紧了紧袖子,快速抬头看了林棠一眼。 林棠没错过他的眼神,她以为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想过,便接着道: “九弟,你要是想赚钱呢,四姐可以给你个机会,你愿意听听吗?” 胤禟眼睛微亮,冲林棠点了点头。 出于防患未然的心,林棠决定先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她道:“九弟,跟着四姐种地,四姐每日给你一文钱,如何?” 胤禟脑子飞转,一文钱有点少,不如让四姐管饭划算。 他道:“四姐,我不要银子,你能不能管我饭,再给我吃零食啊?” “可以。” 林棠也不是什么抠搜的人,她本来就打算管饭。 只是,他看了眼胤禟胖乎乎的身体,提醒道: “跟着我种地,要听我的话,也不能偷懒。” 胤禟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吃饱,他愿意干活。 胤?见胤禟答应种地,他看了眼胤禟,暗道: 九哥真爱干活,看来还是只有他能歇着了。 晚膳后。 林棠念及胤禟要跟着她种地的事,打算亲自送胤禟回去。 胤?见林棠牵着胤禟的手离开,略微有些吃醋,扭头去找贵妃告状了。 九哥要是敢跟他抢四姐,他便决定日后不喜欢九哥了。 贵妃好笑地抱起胤?轻声给他讲道理。 等胤?被哄好后,贵妃便带他去就寝了。 翊坤宫。 林棠给宜妃行过礼,说明来意后,便等着宜妃答话。 “种地?” 宜妃偏头看了眼胤禟,见他眼神希冀地盯着她,转身对林棠道:“胤禟性子闷,跟着你种地也好。” “姨母放心,林棠定会照顾好九弟。”林棠轻拍胤禟,甜甜地冲宜妃笑道。 胤禟回神,忙跟着道:“儿臣谢过额娘。” 宜妃看着胤禟的体型,有些不放心地嘱咐林棠道:“别给胤禟吃太多。” 林棠余光瞅见胤禟听到这话,神情落寞地低下了脑袋。 她打哈哈道:“姨母放心,我吃多少,就给九弟吃多少。” “好。” 宜妃瞧了眼林棠纤细的身子,微微颔首。 第67章 胤?:我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胤禟敛眉,想起林棠午膳和晚膳时的饭量,嘴角上扬。 次日。 胤禟早起后,便立马往储秀宫跑去。 通过昨日的膳食,胤禟断定储秀宫的饭比他在翊坤宫的饭多又好吃。 再不济,他可以去问十弟要些零食吃啊。 昨日的小蛋糕就不错。 宜妃见胤禟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要吃的,有些诧异。 她问正在给她梳头的素心:“胤禟没用早膳便去种地了?” “回娘娘的话,九阿哥许是会到储秀宫用膳。” 宜妃道:“本宫还特意命小厨房多给胤禟加了半碗汤,看来是用不上了。” “娘娘慈母心肠,九阿哥会理解的。” 素心往宜妃发髻上别好金簪,恭维道。 宜妃叹息道:“本宫只希望他日后不会怪本宫。” 皇上怕他的儿女们吃太多,积食肚胀而早殇,便下令只准阿哥和公主们食三分饱。 可胤禟只食三分饱,便越长越臃肿。 又因皇上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胤禟得了长得上不得台面的评价。 而她身为皇上宠妃、胤禟额娘,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只能把胤禟本来能吃三分饱的膳食改为一分饱,希冀于胤禟瘦下来,便能讨皇上欢心。 储秀宫。 早膳是各种各样的包子和小米粥。 林棠正招呼胤?净手用膳,胤禟跑过来了。 “胤禟见过四姐。” 他轻声喘息,瞥了眼桌上的膳食,心道自己来对了。 林棠把擦手布递给胤?,问胤禟: “九弟,用过早膳了吗?” 胤禟咽了咽口水,道:“回四姐,还未用早膳。” “挨着十弟坐吧。” 林棠示意麦苗给胤禟上碗筷,道:“像昨日那样,想吃什么自己拿,不许浪费。” 胤禟点点头,四姐的用膳规矩他知道。 饭后。 郭贵人照旧拿着佛珠去念经。 胤禟摸了摸吃饱的肚子,自觉与林棠熟了。 他脑子一热,问林棠:“四姐,皇阿玛不是说不让吃饱吗?” 问完这话,胤禟就后悔地打了打嘴巴。 能吃饱就不错了,问为什么干嘛,这不是多事吗? 林棠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胤禟,道:“皇阿玛什么时候亲口下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到亲口时,林棠特意加重了语气。 笑话。 奶嬷嬷在她两岁时,倒是不让她吃太饱。 她不是直接把奶嬷嬷送回内务府了。 再说康熙,他跟他们一起还吃过几顿饭呢。 他除了嘴角不停抽搐,不也什么都没说。 反正只要康熙没亲口跟她讲,她一概当不知道。 就算讲了,她可能也会耳聋啊,脑袋疼啊。 胤禟摸了摸脑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啊。” “那不就得了。” 林棠两手一摊,看着胤禟和胤?道: “你俩吃饱了吗?吃饱了去御花园围着麦地走三圈。 不要走太快,十弟,你带着你九哥,不许偷懒。 不然,没收你们所有的零食,罚写十张大字。” 胤?苦巴着脸,道:“四姐,我知道了。” 胤禟微愣,怎么还要吃完走路呢? 他疑惑地看向林棠,林棠转身走了。 他又接着看胤?,胤?是个不记仇的孩子。 他早就忘了昨晚的事,拉起胤禟的手,对他道:“每日早膳后,四姐都会让我去走两圈。 今日许是你来了,她高兴,让我们走三圈。” 四姐高兴?他不高兴啊。 他最讨厌的除了吃不饱,便是走路了啊。 胤禟拾掇胤?道:“十弟,你不是说你懒也不改吗? 要不我们去御花园找个角落歇着吧?” “九哥,你别想了。” 胤?松开胤禟的手,用瞧傻子的眼神看向胤禟。 他道:“我以前在这事上偷懒,被四姐发现后,她派人提溜着我走了五圈。 接着,她又告诉了我额娘,我额娘二话不说,又用戒尺打我手心。 最最最重要的是,我的零食全被没收了,四姐和额娘还故意在我面前吃的很香。 再说了,九哥,你不是答应四姐,要听她的话了吗?” “是哦。” 胤禟红着耳朵,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们走吧,十弟,你走慢些,等等我。” “好。”胤?放慢脚步。 半盏茶后。 林棠琢磨是时候去突击检查下了。 她换上平底的鞋,直奔御花园走去。 * 御花园里,胤禟起了别的心思。 他喘着粗气,双手放在膝盖上,弯着腰,对走在前面的胤?道: “十弟,咱们…歇歇吧。” 胤?停下脚步,走到胤禟身边,嫌弃地说:“九哥,你好弱啊,连我都比不过。” 胤禟咬牙,想继续走下去。 但刚一抬脚,小腿便直哆嗦。 “对,九哥弱的很。” 胤禟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死猪不怕开水烫道。 “看在你这么弱的份上,我就陪你歇会儿吧。” 胤?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能坐绝不站,是他的原则啊。 胤禟见状,也跟着坐下了。 想到还有一圈,胤禟试探性地问道: “十弟,你答应别人的事,都能做到吗?” “能啊。” 胤?瞅了眼胤禟,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我长大后,不一定都能做到了。” 胤禟听到胤?说如今都能做到,便觉得偷懒的事没戏。 但为了多歇会儿,他追问道:“那你日后答应别人的做不到,怎么办啊?” “那我就不答应别人啊。” 胤?不确定地想,四姐老是说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他不答应别人,便不会违反承诺。 这应该也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吧? 胤禟嘴角微抽,他怎么觉得十弟时而傻时而精的。 他正准备继续找话题,林棠来了。 “你们在这干嘛?继续走啊。” 胤?瞥见林棠手里拿的戒尺,立马起身,毫不犹豫地把胤禟卖了。 “四姐,九哥累了,我陪他坐会儿。” “哦?是吗?” 林棠右手拿着戒尺轻敲自己的左手,扭头瞧胤禟道:“你累了吗?” 胤禟觉得林棠手里的戒尺离他的臀部好像越来越近了。 他猛地跟着胤?起身,往前走去。 “四姐,我不累。” 胤?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快步走到胤禟前面,质问道: “九哥,你不是说,你累了吗?你怎么能骗四姐呢?” 第68章 胤禟:我真不是人啊 胤禟避开胤?,解释道:“十弟,我方才是真的累了。” “那四姐来了,你怎么不累了?” 胤?跟上胤禟的脚步,要问清楚。 “四姐拿着戒尺,我怕挨打。”胤禟双手提着衣袍,没好气地说。 这个十弟怎么又开始犯傻了。 “你怕挨打啊。” 胤?听到这话,从胤禟前面走到侧面,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道: “你早说啊,我也怕挨打。 我还以为九哥你骗我,想害我在四姐面前偷懒。” 胤禟眼神闪烁,扭头看了眼林棠,余光又扫过满脸真诚的胤?,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 他讨厌走路是真的。 至于算计胤?,他确实有瞬间心动。 想带着胤?偷懒,再把责任推给胤?。 但他又想到胤?呆呆傻傻的样子,觉得算计他没什么意思不说。 要是被四姐林棠发现了,他还得不偿失。 既要继续过吃不饱的日子,又要失去胤?这个不说他丑的朋友了。 所以,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棠瞧着两人继续向前走的背影,眉心轻跳。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她问话时,胤禟的眼神发飘,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心虚啊。 林棠心里转了几个弯。 她决定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地跟胤禟谈谈。 要是胤禟真的敢算计她和胤?,哼哼… 林棠决定揍他一顿,赶他回翊坤宫。 等他六岁再来时,让他体验一下,地主老财家的长工过的是什么日子。 片刻后。 两人气喘吁吁,相互扶着走完了第三圈。 林棠道:“我在那边帐篷里放了些草莓,十弟,你先去吃。 九弟,你等下,四姐有话想跟你说。” 胤?见林棠拿着戒尺跃跃欲试,怕她打胤禟,走到林棠跟前,讨好地笑了笑: “四姐,戒尺重,我帮你拿走吧。” 林棠没吭声,只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胤?连忙给胤禟自求多福的眼神,提着裤子跑了。 等胤?走远,林棠上前几步,走到胤禟身边,开口见山道:“九弟,你觉得我怎么样?十弟怎么样?” 胤禟听到林棠的话,悄声喘了口气。 他还以为四姐发现他的小心思,要赶他走。 胤禟眯着眼笑道:“四姐很好,十弟也很好。” 林棠拿着戒尺的右手猛地用力,打在自己左手上。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胤禟被吓的抖了抖身子,结巴道: “四姐…很…大方,也…很…聪明,十弟…有时…精,…有时…傻。” “是嘛?” 林棠眼底闪光,追问:“那你觉得你怎么样?” 胤禟表情微僵,四姐发现他的心思了吗? 他满脸涨红,握紧拳头道: “四姐,我…对不起。我不该对十弟有不好的想法。” 林棠叹了口气,她猜对了,但并不那么开心。 她用戒尺轻敲几下胤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胤禟,十弟单纯,谁对他好,他便对谁掏心掏肺。 若是他知道,你想要算计他,定会难过的。” 胤禟眼眶湿润,道:“对不起,四姐,我跟十弟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林棠缓了缓语气,不容置疑道:“这次,念在你只是起了心思的份上,便算了。 倘若你下次敢算计十弟,算计我,我会教教你怎么收起小心思。” 胤禟身子微僵,低着头道:“四姐,我不会的。” “去找十弟吧。”林棠抬手打发胤禟走。 胤禟擦了擦眼泪,往帐篷里走去。 林棠等人走远,赶紧伸开左手,往里面吹气。 一种植物。 怎么没人告诉她,装个逼这么疼啊。 帐篷里。 胤?把草莓平均分成三份后,双手撑着脸自问自答: “不知道四姐会不会打九哥? 应该不会吧,四姐这么好; 也不知道九哥会不会挨打? 应该也不会吧,九哥那么胖,四姐打他应该挺费力气的。” “十弟。” 胤?听见胤禟叫他,急忙跳下凳子,跑到胤禟身边。 “九哥,你眼睛怎么红了啊?四姐是不是打你了啊?” 胤?拽着胤禟的袖子,上下打量后问。 胤禟露出笑脸,逗他:“要是四姐打我,你能怎么办啊?” 胤?皱着眉头想了几瞬道:“我能陪你哭会儿。” 毕竟,他长了个四姐脑,在他心里,四姐是不会做错的。 九哥挨打了,又很可怜,他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哈哈哈。” 胤禟闻言,没绷住表情,笑道:“十弟,你太好玩了。” 胤?见胤禟笑了,以为他不难过了,便拉着他往前走。 “九哥,右边的草莓是你的,中间是四姐的,最左边是我的。” 胤禟看了眼,除了林棠的多了些,他和胤?的分量一样。 他瞅了眼胤?,声音嘶哑着问:“十弟,你为什么不吃完啊?” 胤?随口答:“四姐和你还没吃啊,我怎么能那么自私?” 胤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摸了摸胤?的小光头,哽咽道: “十弟,你真是个傻子。” 要是以前的他,看见吃的,定会立马全部吃光。 没有谁能从他嘴里夺食,他也不会为任何人留食。 “九哥,你怎么能…” 胤?话还没说完,扭头看见胤禟哭了。 他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用袖子给胤禟擦了擦眼泪,道: “九哥,看在你哭的份上,我就让你骂一次吧。” 胤禟听见这句低喃,内心酸涩,忍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坏过。 哪怕是之前捡到额娘的耳环,把它偷偷卖了换吃的,他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坏。 胤?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胤禟呜咽道:“十弟…对不起…” 胤?以为胤禟在为骂他是傻子而道歉,他嘴角上扬,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九哥,我原谅你了。” 胤禟又摸了下胤?的小光头,暗道:“还真是个傻子。” 以后他会和四姐一样,保护这个傻子十弟的。 帐篷口。 林棠瞥了眼抱在一起哭的哥俩,立马捂住眼睛,真是没眼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恶毒,把两个阿哥都打的抱头痛哭了呢。 不远处的假山里。 吉祥跟人厮混时,耳边传来了男孩儿的声音。 凭着在宫里多年的经验推断,吉祥猜测是哪个阿哥在哭。 她心思转了个弯,推了推身上的男子,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小心肝,这是白天,你要被人瞧见了,我们便都完了。” 第69章 胤禟和胤?:今日这腿不听使唤 “哎呦,死鬼,你不是会武功吗? 我出去后帮你吸引人的注意,你趁机溜出去上值。” 吉祥用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胸膛,又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道: “三日后,老时间老地方不见不散。” “都听你的,小心肝。” 男人抱住吉祥狠亲了几口,一边提上裤子,一边不经意地问: “德妃娘娘安好吗?” “娘娘安……” 吉祥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侍卫问一宫之主的娘娘怎么样? 这是僭越,是大不敬。 她敛眉观察男人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 “你问娘娘干吗? 你可知这是刺探后宫妃嫔,是大不敬?” 男人上前揽住吉祥,满眼柔情蜜意道道: “小心肝,这不还是为了你吗? 当年你进宫后,便跟着德妃娘娘做事。 我问德妃是否安好,也是关心你啊?” “死鬼,谁要你关心啊?” 吉祥嘴角微微上扬,轻拍男人的后背,嗔笑道: “我走了啊,别忘了三日后见。” “好。”男人松开吉祥。 等吉祥走远后,男人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 & 林棠坐在帐篷门口,远远地便看见吉祥往这边走来。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冲里面喊道: “九弟,别哭了,有人来了。” 抱着胤?的胤禟闻言,连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 “十弟,你看不出来我哭了吧?” 胤?瞥了眼胤禟红红的眼圈,道:“看得出来。” 胤禟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 十弟就不能骗骗他嘛? 帐篷外。 “奴才见过四公主。” 吉祥走到林棠面前,屈膝半蹲。 她眼里全是蔑视,没等林棠叫便起身了。 林棠余光略过吉祥时,没错过她的白眼。 她冷笑一声,眯着眼厉声道:“我叫你起身了吗?” “四公主心善,从不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吉祥往帐篷里看了眼,随口敷衍道。 “呵~” 林棠捡起地上的戒尺,对吉祥道: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给我行礼道歉,我便不计较了。” 林棠没想为难吉祥,也不是非要吉祥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三个大响头。 是吉祥眼底的轻视,快溢到林棠的脸上了。 她是不重视规矩,甚至讨厌规矩,但那是在自己人面前啊。 在其他人面前,尤其是德妃这种被她划为敌人的人,她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 惹不起便躲得起,躲也躲不起的话,便提醒自己时刻规规矩矩的。 再说了。 今日吉祥这么干,要是传出去了。 张三李四也跟着这样干,那她这个公主怕是要被骂窝囊了。 “四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吉祥抢过林棠手里的戒尺,“扑腾”一声跪下,哭着喊道: “四公主,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奴才,便打奴才撒气吧。” 林棠还没来得反应,里面的胤禟和胤?听见动静,急忙跑出来了。 “四姐,怎么了?” 胤?走到林棠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林棠确保她没受伤。 胤禟跟着心急,一时间忘了自己哭过的事,走到吉祥面前问: “你是哪个宫的奴才,嬷嬷没教过你规矩吗?” 吉祥仰头扫了胤禟的眼圈好几次后,道:“奴才是永和宫的。”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尺,暗自庆幸自己不白闹一场。 吉祥就知道,御花园自从被皇上下令改为麦田后,除了四公主林棠和几位阿哥,鲜少有人来这。 而娘娘偶然说起二公主状告四公主打阿哥,因为没有证据,被皇上罚了的事。 她便一直琢磨着要找到林棠的错处。 这次可算是被她逮到了。 林棠冲胤禟和胤?摇摇头,走到吉祥面前,掌掴道: “你既说了要我打你,那我便成全你的心愿。 对了,今日这天儿不错,便赏你在这跪上三个时辰吧。” 林棠弯腰捡起戒尺,拿出手帕擦了擦,漫不经心地警告: “我虽不知你这个奴才有什么算计,但我提醒你,得罪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不信,你可以回去打听打听我二姐如今在干吗?” 胤禟和胤?出来后,林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吉祥在算计她。 因为据三姐所说,德妃就算再瞧不上一个人,也能亲亲热热地跟对方说话。 都说下人随了主子,永和宫里的宫女再恶心她,应该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才是。 吉祥如此行径,只能说事出寻常,必有妖怪。 林棠懒得去想吉祥肚子里是装的是哪的祸水。 反正,只要敢无事生非地找她的麻烦,她就敢找康熙。 现成的大旗,不扯白不扯。 当然,前提是康熙在宫里。 要是康熙又去巡行塞外了,那她还缩在储秀宫呗。 吉祥听到林棠的话,表面上唯唯诺诺,实际心里不以为意。 德妃娘娘都说了,二公主是因没有证据而御前失仪,才被皇上罚的。 四公主果然就会狐假虎威,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威胁她。 只是可惜了。 这个时辰没有人从这经过,要不然她还能让宫里的人们看看四公主假仁假义的嘴脸。 不过,吉祥转念想到,两个时辰后,宫里的主子们该用午膳了。 到那个时候,这里定然会人来人往。 她便能等人经过时,大声道:四公主,奴才知错了。 林棠像是看穿吉祥的心思,她摆出恶毒公主的姿态,轻笑道: “麦田,去把汪德海叫来,把路过御花园的路堵了。 再去告诉梁九功,我今日要在御花园的麦田里洒除草药,御花园不能过人。” 麦田狠狠地瞪了吉祥一眼,故意附在吉祥耳边大声道:“奴才遵命。” 吉祥面部微僵,四公主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 她低眉,安慰自己道:罢了罢了,不能当面把四公主丑恶的嘴脸宣扬出去便算了。 主要还是为了娘娘,左右她已经亲眼看到了四公主打九阿哥,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只要等她回去告诉娘娘,四公主做的好事。 娘娘便能找皇上告状,出了之前被禁足的恶气。 “走吧,我们回去拿除草药。” 林棠走在前面,示意胤禟和胤?跟上。 胤禟和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到吉祥旁边,猛踹了她几脚后,满脸无辜道: “今日这腿怎么不听使唤呢?” 吉祥强忍臀部传来的疼痛,攥紧拳头,咬牙默道:都是为了娘娘。 第70章 德妃:怎么才能不殃及本宫? 储秀宫内室里。 胤?见林棠在往装水的盂盆里撒土,他好奇地问: “四姐,你真要去洒除草药啊?” “真去啊,做戏要做全套啊。” 林棠把泥巴水和好,净了净手道: “不过呢,除草药,四姐我是不会做的,只能用泥巴水凑合下了。” 除草药是近代才用的东西,在这古代,真要除草,还是得靠双手。 为了不穿帮,林棠特意让月华去太医院要了好几种药材。 她把泥巴水混好,确保里面没有泥土后,又扔了几片药材的根须进去。 “那四姐不是骗人吗?” 胤?摸了摸脑袋,眨巴着眼睛追问。 “我骗谁了啊?” 林棠敲了敲胤?的脑袋,道: “我只是说要洒除草药,不让人从御花园过。我没说除草药一定有用啊。” 胤?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四姐果然好厉害啊,他都想不到的主意,四姐竟然想到了。 胤禟拿着帕子擦脸的手微滞,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林棠一眼。 林棠对上他的视线,朝他笑了笑。 胤禟顿时打了个激灵,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坑胤?。 “走吧,我们去洒除草药。” 林棠让小邓子、小田子、郭公公和李公公进来,一人端了一盆泥巴水,往御花园走去。 汪德福见林棠来了,连忙上前行礼,堆起笑脸道:“奴才见过四公主。” “汪公公免礼吧。” 林棠朝吉祥跪的位置看了眼,问:“储秀宫的路封了吗?” 汪德福人老成精,顺着林棠的目光看过去,道: “四公主放心,奴才命人来守着了。” 要说早几年,林棠刚把御花园里的花都拔掉时,他还嫉恨林棠。 可这几年,御花园里实打实的麦子种出来,汪德福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说他如今失了种花的乐趣,但他也明白:跟研制良种这种关系百姓存亡的大事来说,花不过是贵人们打发闲暇时间的消遣罢了。 林棠听了汪德福的话微愣,她不解地问道:“还要让人守着啊?” “回四公主的话,堵御花园的路需要砌墙,砌墙耗费太大,除非皇上下令砌墙。” 汪德福补充道:“四公主放心,奴才亲自带人在这守着,若有人经过,奴才便让人绕路。” “那劳烦公公了。” 林棠抬眼向四周望去,前往御花园的门确实开地挺大的。 吉祥听到林棠的声音,咬碎牙龈,偏头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林棠。 林棠察觉到视线,嗤笑一声,问身旁的麦田: “宫女目无尊卑,不敬主子,是什么罪名?” 麦田顿了顿,道:“打入慎刑司受杖刑,轻者落疾,重者被打死。” 倒也没到把人打残或者打死的地步。 林棠蹙眉,偏过头不再看吉祥。 乾清宫。 康熙批完折子,站在御桌前伸了个懒腰。 梁九功趁机向他禀报林棠要封了御花园的事。 “除草药?” 康熙捶了捶背,想到去岁十月,林棠报上来的麦地施肥比例,低声道: “由着她折腾吧。” “嗻。” 梁九功附身,问:“那皇上可要派人去砌墙?” “砌墙?” 康熙眉头紧锁,想起打雅克萨城花掉的黄金白银,偏头问梁九功: “朕还有银子吗?” 梁九功道:“大内还有几百万两,国库由余国柱余大人管着,奴才也不清楚。” “哼。” 康熙冷笑道:“国库里的银子,朕估摸着都快被借光了。” 他体恤臣下跟着他征战四方,养家不易,让他们无息借钱。 臣子们却不懂他治国之难。 前日户部要银子,昨日兵部要银子,今日工部要银子,那明日是不是到礼部要银子了? 康熙抬眼看了眼天,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道: “不用砌墙,派人守着。再传朕的口谕,不许人走那。” “奴才遵旨。” 梁九功弯着身子,轻声走出殿内。 永和宫。 德妃正漫不经心地逗弄七公主,吉福低着头站在她身侧。 “吉祥还没回来?” 德妃用护甲碰了下七公主的脸,问道。 吉福屈膝,回:“回娘娘的话,还未回来。” 德妃收回手,吹了吹护甲后,说: “你去看看吉祥,别是出什么事了。” 吉福领命,干净利落地退下。 德妃又抓起七公主的手走神。 吉祥可别是私通侍卫被抓了啊。 要是被抓了,她这个做主子的,少不了跟着倒霉。 德妃越想越心慌,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大。 “哇哇哇~” 七公主被抓的嚎啕大哭。 德妃回神,松开七公主的手,道:“带她下去吧。” “奴才遵命。” 立在旁侧的乳娘听到德妃的话,连忙满眼心疼地抱起七公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 德妃见状,眉眼间有些厌烦。 她深吸口气,告诫自己: 她的孩子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七公主没有一份好前程,日后除了抚蒙,什么也帮不上她。 与其等日后感情深了难以割舍,不如只当这个女儿是陌生人。 申时。 林棠带着胤禟和胤?在门前的地里拔草。 御花园里的吉祥终于跪够了三个时辰。 她哆嗦着腿,一瘸一拐地往永和宫走去。 片刻后。 吉福出来倒水时,远远望见吉祥朝永和宫走来。 没等吉祥摆手让她过去,吉福立马不带回头地转身,大步朝殿内走去。 吉祥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她暗骂吉福几句,继续往前走。 “娘娘,奴才回来了。” 吉祥等不及更衣,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德妃,她抓到了林棠的把柄。 德妃被吉祥红脸脏衣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眉头紧锁,暗自琢磨,吉祥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了,她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她抿了口茶,缓了缓神,问: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何事?” 吉祥跪在地上,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德妃眼底闪光,难道吉祥真被人瞅见了? 她微微坐直身子,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嗻。” 正给德妃脚上染蔻丹的宫女们有序地退下。 吉祥起身把门关上,道: “娘娘,我看见四公主打九阿哥了。” “当真?” 德妃有些激动,她把脚放下,问: “你可是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吉祥笃定地点头。 她亲眼看见四公主手里拿着戒尺,九阿哥眼圈又红了。 这要不是四公主打了九阿哥,她愿意日日都去御花园跪三个时辰。 第71章 德妃:本宫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本宫知道了。” 德妃敛眉,冲吉祥笑道:“吉祥,你先下去吧,此事需从长计议。” 吉祥嘴巴微动,想说自己被罚跪三个时辰的事。 但她抬眼瞥见德妃正凝眉愣神,便紧了紧拽袖子的手,行礼后出去了。 德妃盯着地面上的石砖,在心底快速盘算,去告状值不值得? 吉祥的话,她虽不是十分信任,但也信了八分。 不过。 出于谨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还是决定,不去找皇上告状了。 毕竟,皇上最讨厌后宫妃嫔好口舌。 她暂时先把这事在脑子里记下,万一等哪天林棠失势,她再把这事说出来吧。 三日后。 吉祥见德妃半点都没有找林棠麻烦的意思,忍不住在德妃用膳的时候问道: “娘娘,您是不打算把那事告诉皇上了吗?” 德妃放下手里的汤匙,缓缓道: “吉祥啊,仅凭你一席话,本宫很难说服皇上治四公主的罪。” “娘娘,奴才亲眼看见的也不算吗?” 吉祥想起在御花园受到的屈辱,就恨不得把林棠吃了才解恨。 “这事本宫已有所论断。” 德妃轻敲桌子,想起上次吉祥与侍卫私通的事,她低声警告道: “你下去吧,近日小心些,别被人抓到了把柄。” “嗻。” 吉祥憋屈地抹了把眼泪,她不敢忤逆娘娘的话。 她只能晚膳后去老地方找那人说说她心中的憋闷。 只是可惜娘娘近日不让她和那人一起睡在外面了。 酉时三刻。 林棠见胤禟和胤?吃的肚子浑圆,担心他们夜里积食,抬手道:“老规矩啊,你们两个去御花园走三圈。” 胤?眼珠子转了转道:“四姐,御花园不是被堵了吗?” “昨日就没让人守着了啊,你不知道吗?” 林棠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胤?。 “哦,好吧。”胤?耷拉着脑袋,语气失望。 林棠盯着胤禟和胤?手拉手往前走的背影,好笑的摇摇头。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对付胤禟这种小心思多的人,让他对别人感到羞愧是个不错的方法。 当然,前提是胤禟还没有从根上烂掉。 假山深处。 一个不到五尺高的侍卫抱着吉祥安慰: “小心肝,我在御前当差,见过四公主。 她虽人小,但梁总管的干儿子魏珠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 德妃娘娘也是怕你受到伤害,才没带你去告状。 小心肝放心,等我出人头地的时候,我定会把你接出去当管家夫人。”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呢?” 吉祥用手指点了点侍卫,娇嗔道。 “我绝不骗人。” 侍卫抱住吉祥亲了一下,吉祥红着脸亲回去。 转瞬间,两人忘了时辰,也忘了地点,开始了干柴烈火的过程。 (具体过程省略) “九哥,你有没有听到哭声啊?” 胤禟和胤?走完三圈,路过假山回储秀宫时,胤?听到“呜嗯呜”的哭声。 他拽着胤禟的袖子问:“九哥,是不是鬼出来了啊?” 胤禟嘴巴抖了抖,不知说什么才好。 自从昨日四姐给他们讲过鬼故事后,胤?便张口闭口说,要见见鬼长什么样子。 丝毫不担心他这个做九哥的有没有那个胆子带他去见鬼? 胤禟默默给自己打完气,才定神竖起耳朵去听。 “慢…嗯…吃…” 鬼吃人了啊! 胤禟打了个激灵,连忙拉起胤?的袖子,边跑边道: “走走走,我们快回去找四姐,这里有鬼吃人了。” 胤?一听有鬼,顿时激动了。 他停下脚步,把袖子从胤禟的手里拽出来,眼睛亮晶晶地说: “九哥,四姐说她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我们去看看鬼的样子,回去跟四姐说吧。” 啊这。 胤禟咽了咽唾沫,颤音道:“十弟,我怕,鬼会吃人的。”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胤?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冲胤禟保证。 胤禟在心里嚎叫:就是你保护我,我才害怕的啊。 他绞尽脑汁,跟胤?商量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叫四姐一起来亲眼看看?” “不。” 胤?摇了摇头,道:“四姐说了,鬼很难碰到的。 我们好不容易碰到了,要赶紧去看看。” 四姐明明说的是,天下根本没有鬼,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胤禟在心里默默流泪。 不对。 四姐说没有鬼,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那… 胤禟冷静下来,看了眼提灯的麦田道: “麦田,你悄悄进去看看,假山里是谁在装神弄鬼?” 麦田对里面传来的动静有所猜测,她低头红着脸走在前面。 胤?见状连忙拉着胤禟跟上。 假山里。 侍卫听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动作愈发大了。 一方面,这里很隐蔽,他们之前几次都没被发现。 侍卫只当是路过的人给他们增加了些刺激。 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他确信只要有人靠近,脚步声稍微大些,他便能听到。 吉祥躺在地上,瞳孔涣散,眼神迷离。 麦田提着灯轻声快步走到假山里。 侍卫和吉祥察觉到远处的光线,吓了一跳。 他们急忙起身,蒙着脸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另一边。 胤禟和胤?腿虽短,但走的不慢。 他两几个小碎步便越过麦田,跑到前面了。 胤禟是想确认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胤?是急着看鬼长什么样? 几个瞬息后,胤禟、胤?、麦田三人朝侍卫和吉祥在的地方走去。 “你们是何人?” 麦田提着灯晃了几下,她见两人衣衫不整,连忙捂着胤禟和胤?的眼睛。 侍卫遮在衣衫下的眼里闪过暗光。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真的会放轻脚步,来到这狗不拉屎的地方。 要不是察觉到灯光,他此刻还跟吉祥…… 不过,听脚步声,是三个人? 他双眸晦涩,想到假山的出口就在这三个人的身后,又想到如果被面前的三人认出来后,自己和吉祥的下场。 侍卫默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正准备扯下头上的衣衫,把面前的三人解决时。 出于“小动物”的本能,胤禟察觉到了危险。 他顺着胤?的袖子,悄悄牵上她的手。 胤?以为胤禟喜欢牵手,当即回握了下。 第72章 林棠:皇阿玛,有人杀阿哥 下一瞬。 胤禟偏头躲开麦田捂着他眼的手,拉起胤?便往外跑。 与此同时。 侍卫也拽掉蒙在眼睛上的衣裳,捡起身侧的刀,凶狠地瞪着麦田。 麦田顿感不妙。 她当机立断,立刻把烛灯熄灭,往侍卫在的方向掷去后,扯着嗓子大喊道:“快跑!” 假山深处顿时陷入黑暗。 侍卫凭借麦田的喊声,提着刀往她在的位置走去。 麦田怕胤禟和胤?被抓,故意放重脚步跟男人兜圈。 “小心肝,你去抓那两个孩子。” 男人察觉麦田的意图后,紧了紧拿刀的手,冷笑道: “小心肝,左右被人发现了是死罪,杀几个人也是死罪。 我们不妨多杀几个,黄泉路上也有人跟我们作伴。” 麦田听到人起身向外走的动静,知道男人还是看到了胤禟和胤?跑出去的背影。 她强忍着惧意,厉声道:“你们可知那孩子是什么身份? 你们不想活了,你们的主子和九族也活腻了吗?” 吉祥闻言,立马猜到两个孩子是两个小阿哥。 她脚步微滞,想到永和宫的德妃,出门前对她的嘱咐,转身对侍卫道: “贾青,杀阿哥是大罪,要株连九族的,还是算了吧。 他们还小,说不定很快就忘掉了。 再说了,万一连累娘娘就不好了。” “妇人之仁。” 贾青一想到他与吉祥私通被人发现后,他的惨烈下场,便怒声道: “吉祥,你这是妇人之仁,你要害死我们。” 吉祥在脑子里快速衡量了下,她杀阿哥和她私通两件事对德妃娘娘的影响。 确认后者影响更小些后,她委屈道:“贾青,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死了我也愿意。” “你怎么这么蠢?” “我就是喜欢你才蠢的。” “……” 麦田说完话后,连忙放缓呼吸,佝偻着身子捂住鼻子和嘴巴换到其他位置。 听到男人喊吉祥时,麦田故意顿了一下。 她瞬间想起,几日前,她跟月华姐姐闲聊时,月华姐姐跟她说公主罚跪的宫女也叫吉祥,是永和宫德妃娘娘的宫女。 但听见吉祥喊贾青的时候,麦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 咦,也不是。 在麦田这个旁观者看来,他们也不是吵架。 而是贾青单方面地骂吉祥蠢而不自知,吉祥则满嘴的山盟海誓。 要不是怕偷偷溜走可能会惊动正在争吵的两人,麦田早就跑了。 都是什么脏东西,净往她的耳朵里钻。 另一边。 胤禟这次没给胤?松手的机会,拉着他一口气跑回储秀宫。 林棠见两人跑着回来,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上前,拍了拍胤禟和胤?的后背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麦田呢?” 胤禟气喘吁吁地道:“四…姐,假山那…有一个男的…和女的…没穿好衣服。” 啊? 林棠有些诧异。 她没记错的话,这宫里规矩挺大的,竟然还有人不怕死的去偷食禁果啊? 胤禟缓了口气,继续道: “我察觉到危险,汗毛竖起,连忙带着胤?跑回来了。 快出假山时,我听到麦田喊快跑。 四姐,快去救麦田吧。” 什么? 林棠猛地站直身子,急忙叫储秀宫所有的太监往御花园去。 考虑到宫里的侍卫们可能会带刀,林棠对领头的郑洋交代道:“拖住人即可,不要拿命拼。” 郑洋还没来得点头,林棠便一溜烟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 (?_?|||) “皇阿玛,皇阿玛,出大事了啊,有人杀阿哥了啊。” 林棠隔乾清宫老远的地方,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正在假寐的康熙猛然惊醒,他蹙眉对梁九功道:“是谁这么没规矩?” 梁九功能说四公主没规矩嘛?那自然是不能的。 更何况,他若是没听错的话,四公主刚才的话可真是大事啊。 他俯身对康熙道:“皇上,四公主来了,听声音像是很紧急。” 康熙抿了口茶,醒了醒神道:“去让她进来吧。” 梁九功还没踏出殿外,林棠已经走到康熙面前了。 她扑腾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 “皇阿玛,御花园有人私通,九弟和十弟不小心看见了,私通的侍卫要杀了他们啊。” 林棠没觉得自己在危言耸听,她很担心麦田,怕麦田遇到不测。 什么? 康熙听到林棠的话,倏然站起来,被嘴里的茶呛到了。 他咳嗽两声,对梁九功道:“传令御前侍卫,立刻去御花园拿人。 若九阿哥和十阿哥有任何不测,让他们提头来见。” 梁九功快速俯身行礼,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去下令。 康熙不放心,他抬脚朝御花园走去。 林棠跟上康熙的脚步。 假山里。 贾青对把爱他翻来覆去说的吉祥吼道:“爱爱爱,爱你个头啊!赶紧想想办法,不然我们跑吧?” 吉祥闻言顿了下,她是做好了活不成但不能给娘娘招惹大麻烦的准备,才破罐子破摔地胡说八道的。 但能活着,她又何尝想死呢? 她拉着贾青的袖子,不抱希望地苦笑道:“走?我们还能往哪走?” “你信我。” 贾青想起之前巡逻时经过的荒废破旧的院子。 他可以带吉祥去那躲两天。 多活两天也是赚的嘛。 吉祥没吭声,只是跟着贾青的脚步一步步往外走。 “里面的人不管了吗?”走出假山时,吉祥问。 贾青道:“没时间了,先不管她。” 留在原地的麦田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身子瘫软地蹲在地上,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 百瞬后。 原本黑漆漆的假山附近灯火通明,侍卫们拿着刀严阵以待。 麦田扶着石壁走出来。 “什么人?” 领侍卫大臣多福把刀架在麦田脖子上,问道。 “奴才见过大人。” 麦田微微屈膝,忍着哆嗦小心翼翼地答:“奴才是储秀宫四公主的宫女。” “当真?腰牌呢?拿出来看看。” 领侍卫大臣右手依旧拿刀,伸出左手问麦田要腰牌。 麦田把腰牌递给领侍卫大臣,领侍卫大臣看过后,才把刀挪开。 麦田这才松了口气。 “私通的宫女和侍卫呢?” 第73章 康熙:四公主受到惊吓,禁足三月 康熙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御前侍卫们跪了一地。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领侍卫大臣双手放在地上,低着头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带人来时,人已经跑了。” “跑了?” 康熙冷哼一声,问道:“九阿哥和十阿哥呢?他们可有事?” “奴才并未见到两位阿哥。” 领侍卫大臣思忖几瞬,疑惑道。 康熙扭头,看向身后跟着她的林棠。 林棠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皇阿玛,其实我还有半句话没说。 侍卫要杀九弟和十弟,九弟机敏,带着十弟跑了。” 康熙闻言,觉得自己被耍了。 都是他太过娇惯林棠,让她竟然拿阿哥的生死大事来跟他开玩笑? 康熙乜了林棠一眼,冷声道: “梁九功,四公主受到惊吓,禁足三月,在储秀宫好好养身子。” 林棠仰头看了眼康熙,见他横眉怒目,便知道康熙是真生气了。 “儿臣告退。” 林棠怕康熙抑制不住怒气,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连忙对康熙行礼,没等梁九功派人送她,便转头打算带麦田回去了。 今日是她鲁莽了,但她不后悔。 假如林棠只说麦田一个人遇到危险,康熙是不会这么快派人来的。 毕竟,麦田只是个宫里不值一提的宫女。 麦田冲林棠微微摇了摇头,走到康熙面前,跪下道:“奴才有事启禀皇上。” 康熙抬眼看向林棠,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麦田。 麦田鼓起劲,硬着头皮道: “奴才知道私通的是谁,侍卫叫贾青,宫女是永和宫的吉祥。” “永和宫?” 康熙听到永和宫时,才微微分神,瞧了麦田一眼,冷声道: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麦田给康熙磕了个重重的头,道:“奴才绝无虚言。” 康熙听到这话,瞥了眼林棠,阴阳怪气道:“你家主子也是绝无虚言呢。” 林棠仰头望天,她装作看不见康熙,也听不见康熙的话。 康熙没好气地嗤笑道:“赶紧走吧,趁朕现在还没打你板子。” 林棠走到麦田身边,拉起她扭头就走。 & “四姐,你没事吧?” 林棠刚踏进储秀宫,胤禟和胤?便急忙跑到她身边,问: “抓到坏人了吗?” “四姐也不知道,等郑洋公公回来,问问他吧。” 林棠摸了摸两人的脑袋,道: “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就寝吧。明日四姐再把消息告诉你们。” 胤?撅起嘴巴,嘟囔道:“四姐,我还没看到鬼,我不想睡。” 胤禟跟着道:“四姐,我额娘还没派人来接我,我也不想睡。” 林棠看了眼门前的日晷,已经戌时三刻了。 她刮了刮两人的鼻子,道: “小孩子不好好睡觉,是会长不高的。 你们难道想长的还没有四姐种的麦子高?” 胤?听到林棠的话,蔫头耷脑地转身背对林棠。 林棠见状,笑着对胤禟道: “九弟,我过会儿会请示贵妃娘娘,你今晚留在储秀宫跟胤?一起睡吧。” “谢谢四姐。” 胤禟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 胤?还是不想睡觉,但他知道他拗不过林棠,便倒着走到胤禟身边,拉着他走了。 林棠等麦田小声把情况说清楚后,打发麦田去休息。 她则看了眼衣裙,确认上面没有脏污后,转身去了正殿。 ¥ 御花园。 郑洋捂着受伤的胳膊跪在康熙面前,道: “皇上,奴才等人奉四公主的命来御花园时,瞥见两个人往西北方向去了。 奴才以为是侍卫挟持了人,便带人追过去了。 谁料那人武艺高强,把奴才们打伤了。” 康熙眉眼不耐,他抬眸看领侍卫大臣。 领侍卫大臣暗骂自己倒霉,他战战兢兢地道: “启禀万岁爷,奴才查出贾青是去岁年底受佟国维佟大人举荐进宫补的御前侍卫的差事。” 佟国维是领侍卫内大臣,官阶正一品,随皇上四处巡幸,肩负皇上的安危。 而他,只是个虚头巴脑的领侍卫大臣,作为领侍卫内大臣的补充,主要负责带御前侍卫们干些杂活,比如关押妃嫔,日常巡逻等。 领侍卫大臣之前还不明白,佟国维自己有一套帮子,为何还要把贾青塞到他这来。 如今他明白了。 只怕人家早就知道这贾青是个雷,不知道哪天就爆了。 “梁九功,传朕旨意宫中戒严,不许任何人走动,再派一队人去慈宁宫守着。” 康熙深邃的眼眸里闪过压迫,他对领侍卫大臣道:“多禄,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今夜子时前,抓不到人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朕吧。” “奴才遵旨。” 多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弯着身子带人往西北方向走去。 康熙挥袖离开御花园,转身去了永和宫。 ¥ 西北方向荒僻的院子里。 吉祥压抑着哭声,捂着贾青的腿,哽咽道:“我们只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贾青喘着粗气道:“别怕,黄泉路上我们是个伴。” 吉祥眼底闪过暗光,她往贾青的伤口上吹了吹气,道:“贾青,你当初为何要进宫啊?” 贾青看了眼被一群太监们打伤的腿,随口敷衍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吉祥盯着贾青看了几瞬,抹了把眼泪,委屈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可怜我们黄泉路上还要相互防范吗?” 上次贾青说为了她才问娘娘的事,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只不过是深宫寂寞,睡个男人玩玩。 再加上贾青御前侍卫的身份便于打探消息,他也没有做对娘娘不利的事,她才揭过话题。 只是如今,他们都要死了,万万不能给娘娘留下任何她不知道的隐患。 贾青把刀放下,看着他的受伤的腿,想起身后的追兵,便意识到他和吉祥都快死了。 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瞒着吉祥的必要了。 贾青深吸一口气,苦笑道: “我受人恩惠入宫,一方面是真想见你; 另一方面,是那人许了我荣华富贵,只要我把德妃消息传给出去给他即可。” 什么? 吉祥大惊失色,怕贾青看出破绽,她连忙敛眉,小心地试探:“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贾青摇摇头,道:“我只知道那人出手极为阔绰,谈吐间也很有涵养,像是世家子弟。” 吉祥脑子飞转。 世家子弟?还是娘娘的旧识? 难道是娘娘嘴里的他? 不行,娘娘有危险。 她不能让贾青活着见到御前侍卫。 第74章 德妃:我要当太后 吉祥一边满眼都是旖旎情意地看着贾青,一边悄悄地捡起地上的刀。 贾青挑眉,还没来得问吉祥想做什么。 吉祥已经拿起刀把他的头砍掉了。 “你…” 贾青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地盯着吉祥。 吉祥扔掉带血的刀,伸出手把贾青的眼合上,道: “我不能让任何人挡了娘娘的路,包括我。” 说完,吉祥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墙壁上撞去。 血气四溅,吉祥躺在地上,意识混沌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吉祥,这是我偷偷攒下的饽饽,你悄悄吃了。” “吉祥,在宫里活着不容易,我们要谨慎小心。” “吉祥,你怎么这么傻啊?” “吉祥,我要把心上人忘了,我要登上高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吉祥,幸好有你陪着本宫。” “娘娘,吉祥不能陪您了,愿您得偿所愿……” 吉祥眼角滑落眼泪,彻底失去意识。 ¥ 永和宫。 康熙坐在上方,端起茶盏啜茗了口,问:“你宫里可有吉祥这个宫女?” 德妃跪走几步,拽着康熙的裤脚,佯装淡定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宫里有吉祥这个宫女。 敢问皇上,她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做错什么事?你还有脸问?” 康熙听到德妃肯定的话,把茶盏砸到德妃身上,怒骂道: “果然是卑贱之人,吉祥私通御前侍卫,要杀阿哥,是不是你指使的?” 德妃生生受了这下后,张皇失措道: “皇上,臣妾发誓,臣妾绝不敢做如此恶毒之事。 臣妾也发誓,吉祥她绝对没有胆子杀害阿哥啊。 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虽出身卑贱,但绝不敢如此行径啊。” 康熙左手捏住德妃的下巴,右手掌掴道: “朕只知道越是卑贱的人心思越是不堪,你好自为之。” 说完,康熙拂袖而去。 德妃捂着康熙打过的脸,想到皇上骂她卑贱,潸然泪下,万念俱灰。 & 亥时。 多禄跪在乾清宫对康熙道:“启禀皇上,私通的宫女和侍卫已经身亡。” “你杀了他们?” 康熙站在御桌前,俯视多禄。 多禄咽了口唾沫,咬牙道: “回皇上,奴才带人去时,两人皆已身亡。 据奴才猜测,两人应当是殉情而死。” “殉情?” 康熙冷笑,想起往昔皇考因董鄂氏身死而日渐消沉的样子,厉声道: “梁九功,派人把侍卫的尸首烧成灰烬,扔进琼州府海岸; 把宫女吉祥的尸骨喂狗,朕要他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多禄第一次当面听到这样的惩罚,打了个寒颤。 梁九功熟门熟路地低声应下。 二十一年正月初九,皇上也曾下定类似的命令。 当时是把吴三桂的骸骨分发各省,震慑官员。 康熙坐在平椅上,继续道: “多禄,朕给你道密令,查查贾青生前跟谁来往,再查查跟佟国维是什么关系。” “奴才遵旨。” 多禄用大拇指在手心擦了擦汗,应下这份差事。 * 深夜,宫外东城府邸里。 佟国维打了地上跪着的男子后,依旧不解气地骂道: “你是要气死我吗? 当今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那赫舍里氏端庄贤淑,你为何就是不满意? 就算你不在乎全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难道宫里德妃娘娘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男子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半声不吭。 “罢了罢了。” 佟国维深呼了口气,缓了缓道: “天津卫有个差事,你先出京吧。” 男子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 佟国维已经起身离开了。 次日,紫禁城的太阳照样升起。 宫里的奴才们听说有人被挫骨扬灰后,差事当的愈发小心了。 “死了?” 林棠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她问郑洋: “可有听说是怎么死了?” “听说是自杀。”郑洋躬着身子答道。 自杀?难道吉祥和那个贾青的感情这么深吗? 林棠皱着眉头,暗道:上次见吉祥那样子,不像是会自杀的蠢人啊? 算了算了。 跟她没关系,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禁足吧。 林棠还指望着二月底去御花园拔草的时候就能被放出去呢。 “昨夜辛苦郑公公走一趟了。” 林棠示意麦苗把包好的银子递给郑洋。 郑洋也不推托,笑着收下后便告退了。 林棠把胤禟和胤?叫过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她本来以为他们会怕,谁知胤禟听到人死时,只微微皱了下眉头。 胤?则满脸遗憾地道:“原来他们是人,不是鬼啊。” 不是。 林棠很想开口说:“现在他们成鬼了啊。” 但她怕胤?问个没完没了,还是把话噎回去了。 ¥ 德妃瘫软着身子,在地上跪趴了一夜。 永和宫的奴才们无人敢劝,只跟着她在殿外也跪了一夜。 等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德妃脸上时,她麻木地眨了眨眼睛。 眼里的泪已经流干了。 德妃伸手扶着地面,僵硬地起身,喃喃道:“皇上,这是您逼臣妾的。” 她受不住宫里苦寒的日子,辜负少时的心上人,耗费心机地爬上龙床。 皇上怜她位份低微、乖巧懂事,给她几分宠爱。 她偶尔也忘了向上爬的初心,沉迷在宠爱里不能自拔。 可如今,皇上随口一句“卑贱之人”给了她当头一棒。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心冷了,也想明白了。 打今日起,她不想做皇上的皇后了。 她要做下一任皇上他亲生额娘。 做皇太后。 做这宫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再也不用受皇上的气。 不过,当务之急是她要有个阿哥。 德妃摸了摸肚子,琢磨自己要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她可以去收拢四阿哥胤禛的心。 再怎么说她都是胤禛生母。 她相信,只要自己对胤禛稍稍关心,胤禛日后便能给她这个额娘几分薄面。 另一方面,她打算去找皇上请罪。 如果皇上肯原谅她…… 德妃冷笑,不原谅也无所谓。 只要皇上宠幸她,她希望能再生个小阿哥。 毕竟,胤禛没养在自己身边,只是万不得已下的选择。 她还是希冀于自己再生下一个养在她身边的聪慧小阿哥。 第75章 胤?:替你花钱养好自己,就是心疼你 康熙二十六年二月二十,阴风阵阵。 林棠抬头向上看,天上乌云密布,眼瞅着就要下雨了。 她把胤禟和胤?带进屋子,对他们道:“我写封信给皇阿玛,你们两个明日替我去乾清宫送信,可好?” 胤?爽快地答应了。 胤禟面露豫色,他被皇阿玛骂的有心理阴影了。 林棠察觉到胤禟的纠结,她摸了摸胤禟的脑袋,道: “九弟,若是你不愿去,去帮四姐把大哥、三哥、四哥、五弟叫到御花园,可以嘛?” 胤禟露出笑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一场哗啦哗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次日。 胤?带着麦田和林棠的信朝乾清宫走去。 胤禟则带着麦苗迈着小短腿朝南三所走。 乾清宫。 康熙依旧在御桌前批折子,梁九功弯着身子随侍。 胤?奶声奶气地对守在外面的魏珠道:“公公能让开嘛?我要去见皇阿玛。” 魏珠跪蹲着身子,道:“十阿哥稍等,奴才去请示皇上。” 胤?歪着脑袋想起四姐说让他在外面守规矩,便点头答应了。 魏珠起身,朝殿内走去。 胤?听林棠的话做了事,不忘刷她的好感。 他扭头对麦苗道:“麦田,你回去要向四姐说我今日守规矩了。” “奴才遵命。”麦田福身,笑着应下。 片刻后。 魏珠脚步匆匆地赶到胤?面前,道:“十阿哥,皇上让您进去。” 胤?抬脚,蹦蹦跳跳地往殿里走去。 麦田忍着嘴角溢出的笑,弯腰跟着进去。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胤?跪在地上,摇头晃脑地行礼。 康熙手里的动作没停,头都没抬地问:“胤?,你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胤?起身,先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接着从怀里掏出林棠写的信,递到康熙眼皮子底下,道: “皇阿玛,四姐让儿臣给您送信。” 康熙余光瞥见信封上的几个大字,没好气地瞪了眼胤?,道:“你可知你四姐写的是什么?” 梁九功趁这个间隙把信递给旁边的太监验毒。 胤?理直气壮道:“不知道啊。” “你四姐没教你吗?”康熙挑眉。 胤?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教了,儿臣不乐意学。” 康熙斜楞了胤?一眼,见他一副奸懒馋滑模样。 他眉头紧皱,担忧地说道:“你不会是下一个胤祺吧?” 胤?听罢,先是一愣,后又不在意地摇摇头说:“五哥那个程度儿臣达不到。” 康熙嘴角微扬,以为胤?还有救。 谁料,胤?继续道:“儿臣日后地也不想种,只想躺着吃喝玩乐。” 康熙闻言,猛地拍了下桌子,横眉道:“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简直丢列祖列宗的脸。” 胤?吓了一跳,他耷拉着脑袋,弱弱地转移话题:“皇阿玛,四姐的信。” 康熙冷哼一声,从信封里抽出林棠的信。 里面是一张白纸。 康熙一愣,反复看了几遍,发现还是一张白纸。 他转头瞥了眼信封的四个大字:“草该拔了”。 好好好! 他这个女儿真是语言简练,废话不多说啊! 既然连个皇阿玛的称呼都没有,何必多余给他一张纸呢。 她既敢这样做,那就别怪他给林棠找事做了。 康熙抬眼看向胤?,道: “胤?,你回去告诉林棠,即日起,朕解了她的禁足。 不过,七阿哥胤佑和八阿哥胤禩也跟着她种地。” 胤?嘟囔着嘴,替林棠打抱不平道:“四姐又不是他们额娘。” “你说什么?”康熙目不转睛地瞪着胤?。 胤?躺在地上,滚了两圈,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四姐银子不多。 哥哥们又吃的多,四姐没银子了。” “你只心疼你四姐,就不心疼朕?” 康熙走到胤?身旁,想踹他两脚。 胤?快速翻身躲过,扯着嗓子道: “皇阿玛,儿臣多吃点饭,替你花银子,养好自己,不也是心疼您吗?” “好的很啊!” 康熙气笑了,他快步上前踹了胤?屁股一脚,道:“梁九功,给十阿哥拿一百两,不,五十两银子。 你回去告诉你四姐,这是你哥哥们和你的饭钱。” 胤?捂着屁股,接过银子,有点嫌少。 他撅着嘴,没好气地说:“皇阿玛真抠。” 康熙听到这话,气得又想踹他。 胤?见康熙朝他走来,麻溜地起身便跑。 康熙瞅着胤?离开的背影,暗道下次定要踹他两脚。 另一边的胤禟一进南三所,便碰见了胤禩。 胤禩眉眼含笑,温柔地说道:“九弟,你怎么来了?” 胤禟四处看了看,回:“我来找大哥、三哥和四哥。” 胤禩眼神微暗,依旧笑着道:“大哥他们在箭亭练箭,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那谢谢八哥了。” 胤禟见胤禩一如初见那样也不嫌弃他胖,便拽着他的袖子,笑道:“我们走吧。” “好。”胤禩反拉着胤禟的手。 两人走后,胤佑从角落里出来,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跛脚,转身离去。 胤禩佯装无意地回头,看见胤佑落寞的背影后,暗道:就寝前,他定要去找七哥说说话。 箭亭里。 快要九岁的胤禛拿着弓箭的手微抖,十五岁的胤禔在旁边教他。 “四弟,右手微微用力,眼睛看准前方不要动。好…就是这样,射!” 胤祉一边看两人射箭,一边拿着本《箭术大法》看。 “大哥,四弟,书上不是这样教的啊?你们应该…” “什么书上不书上的,老三,你就是个书呆子,只会纸上谈兵。” 胤禔一想到前些时日皇阿玛在南书房夸了胤祉,便不耐烦地打断他。 “嘿,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胤祉起身,把书放在凳子上,质问胤禔。 胤禔硬邦邦地回道:“没有,你想多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 胤祉瞪了眼胤禔,想拉过胤禛对他说书上的内容。 胤禔不干了。 他把胤禛拽到身后,道:“老四,我们接着学射箭。” 胤祉勃然大怒,指着胤禔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以为你是老大,我们都应该让着你了?” “你想多了。” 胤禔打心眼里看不上胤祉,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第76章 德妃:本宫是你额娘 胤祉撸起袖子想打架。 胤禔也没带怕的,把胤禛往旁边推了推,正面迎了上去。 “大哥、三哥、四哥,四姐让我来叫你们。” 胤禟一进箭亭,便察觉到氛围不对。 他连忙跑到胤禔和胤祉中间,仰着头开口道:“四姐说,御花园麦地里的草该拔了,今日让我们去拔草。” 胤禔和胤祉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谁也不搭理谁。 站在一旁的胤禛上前道:“四妹被皇阿玛放出来了吗?” 胤禟不确定地点点头。 四姐这么精的人,应该能被放出来吧? 胤禔听到胤禟这话,朝胤祉冷哼一声,抬脚往御花园走去。 胤祉朝胤禔的背影,“呸”了一声,也跟着走了。 胤禛拉起胤禟,对胤禩道:“八弟,你先回去吧。 晚膳后,我们便回南三所了。” 胤禟跟着道:“对啊,八哥,你先回去吧。 四哥他们晚间就回去了,改日我来南三所找你玩。” 胤禩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胤禛牵着胤禟的手上。 他掩过眉眼间的黯淡,善解人意地笑道: “好啊,四哥,我等你回来。九弟,我也等你来玩。” 胤禛和胤禟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胤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四哥变了,明明以前都只牵他手的。 * 储秀宫。 林棠从胤?手里接过五十两银票时,狠狠地夸了胤?几句。 胤?红着耳朵,嘴角上扬,满不在乎地说:“四姐,这算什么,日后我要给四姐好多钱。” “十弟真棒,四姐相信你。” 林棠轻轻刮了下胤?的鼻子,道: “四姐相信十弟日后定能为四姐好多银子。” 胤?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保证道:“四姐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定会做到的。” 实在不行,他再去乾清宫打几个滚,找皇阿玛要呗。 林棠朝胤?竖起大拇指,道: “走吧,十弟,我们带上吃的和喝的,去御花园拔草。” 胤?听到拔草,才想起自己有事忘记说了。 他苦巴着小脸,对林棠道:“四姐,我方才忘说了。 皇阿玛说,打今日起,七哥和八哥也要跟着你种地,这银子是他们用膳的钱。” 林棠拿着银票的手微滞,她就知道康熙的银子不好赚。 “四姐知道了。” 林棠扭头吩咐麦田:“你再去南三所走一趟,把七阿哥和八阿哥也叫到御花园。” 麦田领命退下。 林棠把银子放好,牵着胤?的手朝御花园走去。 小邓子四人每人端着一盘的零食跟在后面。 御花园里。 胤禔和胤祉假装看不见对方,互不搭话。 胤禟拉着胤禛的手紧了紧,用眼神问他:大哥和三哥怎么了? 胤禛松开胤禟的手,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后,又把左右手的食指对在一起。 胤禟又扫了胤禔和胤祉一眼,恍然大悟。 因着胤禔和胤祉两人的尴尬气氛,四人站在麦地前,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这是怎么了?五弟呢?” 林棠远远看过来,便瞧见他们四人站成了个三角形。 胤禟听到林棠的话,猛地拍了下脑袋,道:“四姐,我忘了叫五哥了,我现在就去。” 胤?松开林棠的手,道:“九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林棠示意小邓子四人把东西放进帐篷里,转头看向三人。 啧。 今日不止凉风阵阵,三位阿哥脸上的冷气也阵阵啊。 不过,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她不关心他们发生了何事,只关心麦地里的草拔没拔。 “大哥、三哥、四哥,看见这种草了吗? 今日的任务是把草拔完,午膳和晚膳我会让人送过来。” 胤禔放缓脸色,冲林棠微微颔首后,便直奔地里去了。 胤祉等人走远,暗骂一句,也跟着走了。 胤禛眉毛微扬,正准备跟林棠说他也去拔草的时候。 德妃带着吉福远远地走过来了。 胤禛脸色微变,又恢复了冰块脸。 哦豁,有好戏看了吗? 林棠眉毛微挑,一动不动地站在胤禛旁边,等着看戏。 德妃离两人还有五步时,林棠跟着胤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儿臣见过额娘。” “儿臣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抬手,和颜悦色地道:“起来吧。” “儿臣谢过额娘。” 胤禛板着脸,凝眉站在德妃面前。 德妃喜形于色,从吉福手里拿过一件石青色披风,披到胤禛身上,嗔怪道:“今日天气凉,你怎么不知道添件衣服? 这件披风是额娘亲手为你做的,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胤禛眉眼微动,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额娘,跟他梦里的好像。 林棠身子微抖,凉风吹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德妃这是因为吉祥的死受什么刺激了吗? 她低头用余光瞥了眼德妃,德妃眉眼间全是真诚。 林棠在心底纳闷道:难不成德妃重生了?知道胤禛以后会当皇上? 胤禛抬头看了眼德妃,见她双眸中皆是柔情,声音嘶哑道:“儿臣谢过额娘,衣服很合身。” 哪怕额娘对他好是骗他的,他也希望额娘能多骗他几次。 德妃笑容可掬地帮胤禛系上带子,道: “本宫是你亲生额娘,日后有空可多去永和宫坐坐。 本宫也能知道你长多高了,好给你做衣裳。” 胤禛察觉到身上传来的暖意,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德妃看了眼胤禛的脚,接着问:“你穿多大的鞋啊? 本宫这两日帮你做一双,你留着休沐时穿。” “永和宫事务繁多,儿臣不敢劳烦额娘。” 胤禛怕要的太多惹德妃厌烦,连忙推辞。 德妃嗔怒道:“你这孩子,本宫说了,本宫是你额娘,给你做双鞋而已?” 胤禛小心翼翼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德妃这话的真假。 几瞬之后。 他红着眼圈说出了自己的鞋码。 德妃喜笑颜开,轻轻摸了摸胤禛的脑袋,道:“三日后,本宫派人给你送去南三所。” “儿臣谢过额娘。” 德妃摆手,似乎是不想听到胤禛对她这么客气。 她笑容满面地道:“胤禛,你不用这么客气。 本宫先回去了,你七妹还在等着本宫,改日本宫有空,再来看你。” “儿臣恭送额娘。” 胤禛等德妃走远后,用袖子沾了沾眼角后,不好意思地对林棠道: “四妹,今日风大,四哥有些…有些迷了眼。” 林棠配合地点了点头。 她望着德妃离开的背影,双眸里满是疑色。 不管德妃怎么想的,她希望四哥不会被骗吧? 九岁多的孩子渴望母爱她能理解,但若是四哥… 第77章 德妃:攻心是上上策 罢了罢了。 德妃打的什么主意,慢慢不就知道了? 如今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四姐,四姐。” 林棠抬眼望去,胤祺左手牵着胤禟,右手牵着胤?跑过来了。 她笑着对胤禛道:“四哥,我先去看看他们。” 胤禛缓神,压抑住嘴角的笑容,点了点头。 等林棠转身,他把氅衣脱下,认真仔细地整理好,递给苏培盛: “你把它送回南三所,放在我的床头,我想…想日日看着它就寝。” “嗻。” 苏培盛半蹲着身子,双手接过。 他从小跟着胤禛一起长大,再清楚不过他有多看重这件氅衣。 胤禛等苏培盛走后,才无声笑了下。 原来额娘还是记得他的。 他很期待三日后,额娘亲手给他做的鞋。 <(`^′)> 林棠带着胤祺和胤禟去拔草的时候,胤佑和胤禩来了。 坐在帐篷里吃喝的胤?看见他们后,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打量着问:“你们就是我七哥和八哥啊?” 因着胤佑跛脚,胤?还新奇地多瞧了他几眼。 胤禩见胤?的目光被胤佑吸引走,紧了紧在衣袖里的手,笑着道:“十弟,我是你八哥,我们见过的。 这是七哥,七哥以往鲜少出门,你应当是从未没见过。” “我确实没见过。” 胤?又无意地瞅了眼胤佑的脚,指着林棠在的位置,道: “四姐在那拔草,你们两个去找她吧。” 说完,胤?转身就走,他觉得站着说话也挺累的。 胤佑察觉到胤?的目光, 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自两三岁时跛脚,嬷嬷便时常当着他的面唉声叹气,说一瞧见他便让人厌烦。 他为了不惹不喜,从不轻易出门招人讨厌。 但当他看见八弟和九弟相携离开南三所时,心里满是羡慕。 当他听到皇阿玛要让他跟着四姐种地时,心里又满是向往。 因为在南书房,五哥的话语中不止一次地流露出跟着四姐不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九弟和十弟一起玩。 所以,出于羡慕和向往,他犹豫再三,在八弟的劝说下,跟他一起来了。 可他还是惹了十弟的…厌烦吗? 胤佑不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脚,苦笑道:“八弟,我们走吧,去找四姐。” 胤禩听出胤佑话语中的难过,他牵着胤佑的手,柔声劝慰胤佑:“七哥很好,大家会喜欢七哥的。” 但不能太喜欢七哥,不然他会难过的。 胤禩默默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拉着胤佑去找林棠。 林棠在麦田的提醒下,起身看向胤佑和胤禩。 “七弟,八弟,你们来了啊。” 林棠瞅见胤佑走路时的不自在,怕他多想,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见过四姐。” 胤禩率先开口,对林棠微微颔首后,堆起笑脸道:“四姐,我们要做什么啊?” 林棠思忖几瞬,道:“四哥和胤祺中间还有块地需要拔草,你们两个去那吧。” “四姐,那我们先去找四哥,让他教教我们如何区分草和麦苗。” 胤禩这话说的善解人意,林棠冲他笑了笑,道:“八弟很棒,你的想法正合我意。” 胤禩听到林棠夸他,眉毛微微上扬,拉着胤佑朝胤禛在的地方走去。 永和宫。 德妃回来后便立即派人抬水沐浴更衣。 想起昔日在御花园踩到的秽物,她忍着呕吐在胤禛面前演母慈。 好在今日并不是全无收获,她瞧见胤禛眉眼间的触动很大。 德妃站在浴桶里,摸着自己的长发,吩咐吉福:“去把针线准备好,等本宫更完衣,去做鞋子。。” 她本来打算在永和宫找个手艺好的宫女,做双鞋送给胤禛。 但如今她改变主意了。 胤禛虽极力遮掩眼底的孺慕之情,但她还是一眼瞧着这孩子缺爱。 既然缺爱,那她也不吝啬在没有小阿哥前,多给胤禛一些爱。 一来,是为了收买胤禛。 二来,往日里,是她想左了,顾念皇上与佟佳皇贵妃,刻意不与胤禛走得太近。 但皇上骂她是卑贱之人,让她瞬间明白,与其吃力不讨好,倒不如把胤禛牢牢握在手心。 吉福应声,又往德妃的浴桶里加了些热水。 德妃察觉到烫意,转念想起了吉祥。 宫里的人来报,说吉祥殉情死了,尸首被皇上喂了狗。 她想起吉祥往日待她的好,倒也流了几滴泪。 但她更多地是暗骂吉祥糊涂。 怎么能为了一个男的,就不陪她了呢? 难不成她们主仆相伴多年的感情,比不上吉祥与昔日竹马重遇的几个夜吗? 不过德妃生气归生气,念在吉祥侍奉她多年的份上,还是派人往吉祥的家里送了五十两银子。 一来,她救不了吉祥的尸骨,只盼着送些银子能照顾下她的家人。 二来,德妃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暗道:还是为了皇上。 三日后,南三所。 胤禛从吉福手里接过德妃亲自做的鞋,视若珍宝般地拿进内室试了试。 “苏培盛,我穿这个好看嘛?” 苏培盛谄笑道:“好看,爷穿上这双鞋子好看极了。” 胤禛拼命抑制上扬的嘴角,道:“走,我们去找八弟问问,这鞋好看吗?” 胤禛穿着德妃做的鞋,神采奕奕地往旁边的寝殿走去。 “八弟,八弟,你看看四哥的鞋好看吗?” 胤禩低头瞧了几眼后,道:“不错。四哥,这是尚衣监新送来的鞋吗?” 胤禛轻咳几声,苏培盛上道地说:“这是德妃娘娘给四爷亲手做的鞋。” 说到亲手时,苏培盛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哦?” 胤禩挑眉,微笑道:“德妃娘娘有心了,四哥穿上德妃娘娘亲手做的鞋定然很舒服吧。” 胤禛脸色发烫,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不稳重。 他佯装不在意,道:“还好还好。” 说完,不等胤禩接话,胤禛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撕啦”一声。 许是因胤禛走的过快,鞋底在胤禛走到拐角时,掉了。 “四哥…”胤禩听到声音,连忙快步向前,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胤禛微愣,听到胤禩的声音后,急忙回神,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底,道:“没事,衣服破了,我回去了。” 胤禩出来时,看见胤禛匆匆离开的背影,也没多想。 他抬头朝延禧宫的方向望了望,那里有他的额娘。 他也很想穿额娘做的鞋子,但… 胤禩回神,暗道:额娘在这宫里生存已够不易,他不能任性妄为地给额娘惹麻烦。 第78章 胤禛:额娘是爱我的 胤禛拿着鞋底回到内室时,神情落寞,还有些自责。 若不是他头脑发热想去炫耀他收到了额娘亲手做的鞋,鞋怎么会坏了? 苏培盛见胤禛难过,大着胆子道:“主子,奴才把鞋送去尚衣监补补吧?” “你下去吧。”胤禛摇了摇头。 苏培盛担忧地看了胤禛几眼,弯着身子下去了。 胤禛等苏培盛走后,红着眼圈把两只鞋都脱下来,仔细地擦拭干净上面的灰。 接着,他又用余光瞥了眼床榻上的氅衣,把鞋抱在怀里。 他虽自责自己穿坏了鞋,但他也不是傻子。 长这么大,尚衣监送来的鞋他从来没穿坏过。 若是额娘连鞋都做成这样,那氅衣…… 胤禛身子微颤,眼泪无声地滴在鞋上。 他自欺欺人地责骂自己心思龌龊,额娘都关心他了,为什么他还不满足呢? 半个月后,乾清宫。 梁九功低声对康熙禀报:“皇上,下头人来报:德妃娘娘在得知那个私通的宫女死后,除了给她家送了五十两银子,便再无动静了。” “哦?” 康熙站在舆图前,随口问:“那德妃最近在干什么?” 梁九功道:“近日来,德妃娘娘除了隔几日给四阿哥送些衣服和鞋子外,便闭门不出。” “给四阿哥送衣服和鞋子?” 康熙坐回御桌前,提笔追问:“是她亲手做的吗?” “下头人说是德妃娘娘亲手做的。” 康熙在纸上写下“德”字,想起打年初便身子不豫的表妹,吩咐道:“今晚去永和宫吧。” 梁九功低声应下。 次日。 德妃笑着送走康熙后,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皇上可以无情无义,但决不允许身边的人不念着情谊。 瞧瞧,皇上这不就来了。 只希望她的肚子争气,能一举生下个小阿哥。 到那时,她便可以好好教养小阿哥,再让胤禛为小阿哥日后的大业排忧解难了。 四月二十。 林棠抬眼看了眼天,太阳挂在上面极尽光芒,像是要把地面烤熟。 她起身去了御花园,地面虽还未有裂口,但麦苗都蔫里吧唧地长着。 林棠叹了口气,猜测今年要干旱无雨。 五月中旬。 紫禁城的天应了林棠的猜测,依旧无雨。 她怕来不及收小麦,小麦便干旱致死,请示过康熙后,把御花园池子里的水都浇进麦地了。 五月底。 林棠带着帽子顶着大太阳带着几位阿哥捡麦穗。 胤?躺坐在帐篷里,麦苗给他扇着风,他则抱着冰西瓜边啃边看外面的人干活。 啧,这小日子真不错啊。 麦地里。 林棠扫了几眼地里的小麦,便知道今年要减产了。 毕竟,天气太干旱了。 麦苗长的矮小不说,麦粒也没有去年重。 “四姐,今年的麦子为什么跟去年不一样啊?”胤祺捡起一株麦穗,举到林棠面前问。 林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反问胤祺:“五弟,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 胤祺掂量了下麦穗道:“四姐,这上面有五十粒麦子, 但好像比去年的五十粒麦子轻了些,麦粒也小了些。” “你说的没错。” 林棠点了点头,道:“今年从三月初到现在都没下过一场雨,干旱会致使小麦减产。” “四姐不是浇水了吗?” 胤祺不解,他口干的时候喝点水,便不渴了啊。 林棠耐心解释:“天气干燥太久,我们浇的水只能让小麦勉强活着。” 胤祺似懂非懂地点头,琢磨着这几日的种地感悟便写这些。 林棠以为胤祺明白了,站直身子往宫外看去。 御花园里的麦田有她和一群阿哥看着,尚且长成这样。 那宫外百姓们的麦地又当如何呢? 六月初一。 御花园麦地的产量如林棠预料那般减产。 三亩地的麦子只收十石,也即一千二百斤麦子。 胤祺得知这个结果后,有些闷闷不乐。 他虽不喜写什么种地感悟,但他还是挺喜欢种地的啊。 从种麦、发芽、施肥、除草、收割,他可是一次都没错过呀。 林棠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五弟,种地这事看天,结果时好时坏。 老天爷给面子,便能有个好收成。 老天爷不给面子,谁也得不到好收成。 我们生在皇家,有水浇地,又有几种肥料施肥,得了这些粮食算好的了。 宫外的百姓们,只怕是这点粮食都没有。” 胤祺闻言,皱巴着小脸道:“四姐,百姓的日子很苦吗?” “苦。” 林棠顿了顿,答道:“纵观历朝历代,最苦的永远是百姓,尤其是种地的百姓。” 胤祺凝眉,拽着林棠问:“那有没有办法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啊?” 林棠目光扫向周围的阿哥,打太极道:“这就要看你们了。 皇阿玛希望你们能文武双全,为大清的江山和子民尽心出力啊。” 胤禔听到林棠的话,挑衅地看了胤祉一眼,紧了拳头,暗道:他定然不会像老三那个书呆子一样,整日抱着书无所事事。 他日后定当带长剑帮皇阿玛平定四方。 胤祉瞪了回去,他日后要修书立着,流芳百世呢。 才不跟老大这个肠子直通脑子的人一般计较。 再说了,这么蠢的老大,日后可别像前朝的朱祁镇一样,被敌人俘虏了。 胤禛听到林棠说种地的百姓最苦时,不自觉地蹙眉:真的没有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法子吗? 胤祺则是拉了几下林棠的胳膊,笑着道:“四姐,我做不到文武双全,我好好种地,可以吗?” 林棠笑着应下。 胤佑瞧见胤祺和林棠对视而笑的场景,眼神微暗。 跟着四姐种地几个月了,四姐对别人都会笑的很灿烂。 唯独面对他时,总是敛着表情,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 果然,他还是不讨人喜欢,是吗? 胤禩注意到胤佑又不开心了,只把手放在他手里,没有吭声。 他的脑子里在想,皇阿玛要他们文武双全,为大清江山尽忠尽责。 那他自己呢? 究竟想要什么? 六月初二。 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传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南书房。 胤禛从胤祺的嘴里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着在位子上坐了半天。 第79章 野史:雍正不行 申时。 胤禛回到南三所后,便把德妃送来的三件氅衣和三双鞋全收进衣箱,放在最下面了。 他难过地告诫自己:额娘给了关心便收着,额娘不给也不要怨恨。 永和宫。 德妃思虑再三,怕胤禛因她怀孕多想,特意派人把提前做好的鞋给胤禛送去。 胤禛的手掌紧了紧又松开,柔声让苏培盛接过了。 额娘还是念着他的。 六月初十,京城依旧酷暑难当。 康熙身穿素服从乾清宫徒步到天坛祈雨。 林棠从三公主那得到消息后,暗道康熙做阿玛不怎么样,做皇上还是有模有样的。 当晚。 许是康熙感动了苍天,老天爷终于降下一场大雨。 直隶、山东、山西等三地的百姓们在雨中奔走欢呼。 七月,鄂罗斯再次遣使臣来京城议和。 考虑到将士们驻扎在雅克萨城耗费银粮不少,康熙下定让萨布素暂时撤兵。 萨布素怕拜顿贼心不死地想继续侵扰边境部落,除了派人盯着拜顿外,还在离雅克萨城百里外的地方扎营。 八月,康熙带着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和已满十岁的胤祉巡幸塞外。 紫禁城里安静下来了,林棠也闲下来了。 她开始一边跟着胤禛整日去箭亭骑马射箭,一边吃德妃和胤禛这对母子的瓜。 胤祺则整日带着胤禟和胤?吃喝玩乐,过得好不快活。 “四哥,德妃娘娘又派人来给你送衣服了。” 林棠身穿骑装,大踏步地走进箭亭。 吉福双手捧着一身叠好的石青色袍子跟在后面。 “奴才见过四阿哥。” 吉福屈膝行礼道:“这是德妃娘娘近日给四阿哥做的衣袍。 娘娘说了,她如今有了身孕,身子愈发重了。 这是给今年四阿哥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 等娘娘来年生了,再继续给四阿哥做。” 胤禛想要接过衣袍的手顿在半空,苏培盛眼疾手快地替他接过。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额娘,让她保重身子。 改日我去永和宫给她请安。” “奴才遵命。” 吉福行过礼后,转身离开。 林棠有意无意地瞥了胤禛几眼,见他神色落寞,便道:“四哥,我们赶紧去赛马吧。 昨日我输给你,今日我定能赢你。” 胤禛回过神,轻咳两声答:“好啊,四哥可不会让着你。” 林棠挑眉,她有自信能赢得了胤禛。 毕竟,野史上可是说了,雍正帝的骑马射箭是诸多阿哥中最差的那个。 永和宫。 吉福回来后,乖巧地站在德妃身侧伺候。 吉祥死后,德妃面上虽然对她们一如既往,但暗地里德妃要求却更多了。 “吉福,四阿哥收下了吗?” 德妃把护甲摘下来,收进匣子里,问:“四阿哥是什么反应?” 吉福屈膝俯身,道:“回娘娘的话,四阿哥神情低落地收下了。 她让奴才转告娘娘,娘娘要保重身子,改日他来给您请安。” “那便好。” 德妃把护甲匣子递给吉福,吩咐道:“把它收起来吧。” 太医院的张太医说了,她这胎是个阿哥。 为了小阿哥的平安出生,她要消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至于胤禛,先不管他也行。 左右满宫现在谁人不知,她这个德妃娘娘最是慈母心肠,三天两头给四阿哥送亲手做的鞋子和衣袍。 再说了,德妃把脂粉合到一起,默道:失去了再得到会比一直得到更懂得珍惜。 她便是接下来的时日不搭理胤禛,她也有信心日后胤禛依旧会对她言听计从。 * “四哥,你怎么又赢了啊?”林棠撇撇嘴。 电视剧骗人就算了,难不成野史也骗人? 不过也对,林棠记得有野史说胤禛和胤禩是双胞胎兄弟呢? 还有野史说雍正的宠妃年世兰之所以生不了孩子,是因为她是年羹尧死后假扮的呢? 胤禛哑然笑道:“你四哥我是比不得大哥、二哥他们的骑术和箭术,但是赢你足够了。” 啧。 赢了她有什么光彩的吗? 林棠瞧见胤禛眼底的得意,想跳起来打他。 她佯装惨兮兮地道:“四哥,我什么时候才能比得过你啊?” 胤禛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随口道:“快了快了,等你长的像四哥一般高。” 林棠听出他话里的敷衍,龇牙咧嘴道:“我才不信呢。 皇阿玛不在的时日,我要日日找你赛马,直到我赢了你。” 胤禛好笑地点了点头,答应林棠的要求。 酉时。 胤禛在储秀宫吃完晚膳,便回了南三所。 胤佑自卑,怕惹人厌烦,便一直待在内室里发呆。 胤禩则在下学后,认真做夫子的功课。 他很想跟着四哥一起去玩,但他也想要顾八代顾先生的夸奖,甚至是皇阿玛的夸奖。 所以,胤禩决定待在南三所学两天,再出去玩一天。 胤禛把从储秀宫拿回来的小蛋糕给胤佑和胤禩一人分了两个,便回寝殿了。 胤佑拘谨地谢过胤禛,等他走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小蛋糕很甜,但他却觉得他这样残缺的人配不上这么好吃的小蛋糕。 胤禩则把小蛋糕放在桌上,打算读完书再吃的时候,便瞧见身侧的奶嬷嬷雅嬷嬷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蛋糕。 胤禩拿着书的手微顿,笑着道:“雅嬷嬷,我晚膳用的多,小蛋糕便给你吃吧。” 雅嬷嬷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地恭维:“奴才便知道八阿哥是顶顶好的人,奴才谢八阿哥赏。” 胤禩看着雅嬷嬷狼吞虎咽地吃着小蛋糕,抿了抿嘴后,把心又放回到书上。 胤禛寝殿里。 他摸着德妃今日派人送来的衣袍,久久没有言语。 白日里,当着四妹的面,他不好表现出来难过。 如今,额娘连敷衍他也不愿意敷衍了吗? 胤禛又瞧了衣袍上绣的栩栩如生的石榴,暗道:石榴多子,额娘很想要个小阿哥吗? 还有,如此缜密的针线,真的是额娘亲手为他做的吗? 他苦笑一声,把衣袍叠好,也塞进箱子的最下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额娘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也想把额娘对他的好告诉他遇见的每一个人。 可额娘,最爱的永远都不会是他。 胤禛眨巴了下眼睛,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上入睡。 第80章 胤?:七哥,你脚怎么了啊? 次日辰时,上书房放假。 胤禛想起昨日四妹说请他去储秀宫用早膳,便换好衣服准备出发。 连续学了两日的胤禩在胤禛要离开南三所前,叫住他问:“四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储秀宫玩吗?” “可以。” 胤禛略微思考了几瞬,便颔首应下。 听见动静的胤佑头脑发热,打开房门看向两人。 胤禩瞅见胤佑眼底的落寞,大声道:“四哥,能让七哥跟我们一起去吗?” “好。”胤禛言简意赅地答应。 胤禩瞧见胤佑眼里闪过亮光,他连忙走到胤佑面前道:“走吧,七哥,你跟我们一起去玩。” 胤佑红着脸想推辞,但胤禩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别人没有喜欢七哥超过喜欢他时,他还是很乐意帮七哥的。 接着,胤禛走在前面,胤佑和胤禩跟在后面,三人朝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 胤祺和胤禟两个亲兄弟一大早便来了。 胤?揉着眼睛,困兮兮地道:“五哥,今日九哥比你先到。” 胤祺不服气地冲胤禟哼了声,放话道:“明日我定要比你先来。” 胤禟才不怕他,冲他扮了个鬼脸,“略略略,明日定然还是我赢。” 翊坤宫里他两岁多的弟弟胤禌近来可是每日从卯时便开始啼哭呢。 要不是他每日都要来储秀宫,早就教教胤禌怎么做弟弟了。 胤祺蹙眉,直截了当地问:“九弟,你为何能来这么早?” 胤禟多精啊。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给我一两银子,我告诉你。” 胤祺没怀疑胤禟坑他,他摸了摸荷包,一脸为难地说:“九弟,我身上没有装银子,明日给你带来可好?” “那你给我写个欠条。” 胤禟不信胤祺,他觉得就算他跟胤祺是亲兄弟,还是得明算账。 胤祺见胤禟竟然怀疑他,气呼呼地跑进胤?的寝殿里拿出纸笔,“唰唰”地写好欠条递给胤禟。 “给。” 胤禟接过欠条,盯着看了几瞬,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后,跑去找林棠。 “四姐,你帮我看看,五哥这欠条写的对不对?” 正在净手的林棠偏头看了几眼,对胤禟颔首道:“对。 不过,九弟,胤祺为什么会给你写欠条啊?” 胤禟摸着脑袋嘿嘿笑道:“保密。” 林棠也没追问。 还是那句话,只要几位阿哥没干涉到她,她乐意默默吃瓜看戏。 胤禟又跑回胤祺身边,小大人似的把欠条装进怀里,道:“十一弟胤禌,你知道吧? 他每日天不亮便在翊坤宫里吵闹,我压根睡不着。” 胤祺听见这话,恍然大悟道:“那我今日也要去翊坤宫就寝。” “翊坤宫没你的床。”胤禟拒绝。 他可是和五哥胤祺打赌,谁若是连着三日都先来四姐这,谁便是胜者。 输的人要给胜者一两银子的。 虽说他已经赚了胤祺一两,但苍蝇再小也是肉,他可不嫌弃钱多。 胤祺听到胤禟拒绝,叉着腰道:“宜妃娘娘也是我额娘,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算。” “不算。” “……” 胤祺和胤禟吵起来了。 胤?揉了揉耳朵,起身走到林棠身边。 林棠接过麦田递给她的包子,正在边吃边看戏。 胤?见状,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棠身边,看两人吵架。 半盏茶后。 胤祺和胤禟吵的面红耳赤的时候。 胤禛带着胤佑和胤禩来了。 胤祺和胤禟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立马闭口不言。 他们两兄弟在四姐和十弟面前吵架没事,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丢脸。 胤禛轻咳一声,板着脸问:“五弟,九弟,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事。” 胤祺和胤禟异口同声地回答。 接着,两人一个从左边跑到麦田面前拿包子,一个从右边跑到麦苗面前要鸡蛋。 胤禛嘴巴抽了抽,这也叫没事? 罢了罢了。 弟弟的事都让弟弟们去解决吧。 他这个做哥哥的在弟弟解决不了时,再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就行。 “麦苗,麦田,让人摆膳。” 林棠咽下嘴里的包子,拍了拍手,吩咐道。 “嗻。” 百瞬后。 林棠招呼众人坐下,开始用膳。 胤祺死活不肯挨着胤禟,胤禟也不愿意挨着胤祺。 林棠瞅了眼胤?,胤?摸了摸小脑袋走到两人中间。 都是他的哥哥,能怎么办?宠着呗。 瞧瞧这种关键时候还得看他这个懒货的。 胤祺和胤禟这才乖乖坐下用膳。 饭后。 胤祺别过脸,气哼哼地想拉起胤?去玩。 胤禟不干了。 他道:“十弟是我的,你凭什么独占?” “十弟怎么就是你的了?十弟也是我的十弟啊?”胤祺毫不客气地回怼。 胤?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了,他瞅了眼林棠。 林棠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胤?皱巴着脸,暗道:太招人喜欢也是他的罪过。 他眼睛一亮,打断正在吵架的胤祺和胤禟,转移话题道:“五哥、九哥, 要不你们去翊坤宫问问宜妃娘娘,让不让五哥住翊坤宫?” “行啊。”胤祺爽快地答应了。 上次额娘去寿康宫给皇祖母请安时,还特意跟他说了,欢迎他回翊坤宫去住。 “好啊。”胤禟也答应了。 他觉得额娘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对没见过几次的五哥比对他好。 两人纷纷起身往翊坤宫跑去。 胤?见两人走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果然,太让人喜欢也不见得是好事。 林棠瞧见这一幕,嘴角的笑快要止不住了。 她咳嗽两声道:“四哥,走吧,我们还去骑马。” 胤禛用眼神示意林棠看拘谨的胤佑和胤禩。 林棠微愣,余光瞥见胤?又在偷偷眯眼,她道:“十弟,四姐跟四哥去学骑马,你能帮四姐招待一下胤佑和胤禩吗?” 胤?睁开眼,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四姐开口,他还真是不想答应。 回寝殿内躺着吃零食不好吗? 等林棠和胤禛走后,胤?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自己不能再招惹人喜欢了。 毕竟,若不是五哥和九哥拽着他吵架,他早就偷偷溜了。 胤?心里有了决定,便语气直白地问:“七哥,你的脚怎么了啊?” 第81章 胤禛:梦里啥都有 胤佑听到胤?的话,小脸一白,立马红了眼眶,挣扎着要走。 胤禩连忙拽住人,安抚道:“十弟,你是关心七哥脚是怎么受伤的,对不对?” 胤?见胤佑生气了。 他歪着脑袋不确定地想了想,不让人喜欢应该不是把人惹恼吧? 胤?不好意思地道:“八哥说的对,我见七哥行走不便,想问问七哥怎么回事?” 胤佑透过泪珠,瞥了眼胤?,见他表情认真,不是他以为的取笑自己的意思,才顺着胤禩的手停下。 他抽抽搭搭地说道:“谢谢十弟的关心。 七哥在三岁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把脚摔断了,当时流了很多血。 太医院的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保住了我的命,但我的脚也跛了。” 胤?闻言,扬声道:“那七哥你日后定然会有福气的。” “嗯?” 胤禩掏出帕子给胤佑擦了擦眼泪。 胤佑朝胤禩挤出笑脸,好奇地问胤鄂:“十弟为何这样说啊?” 胤?暂时忘了自己不能招人喜欢的事,他正色道:“四姐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七哥,你流了很多血还是活的好好的,说明你是个有福的人啊。 像四姐一样,四姐得了天花都好了,四姐也是有福的人。” 胤佑微怔,胤?这种说法他以往从未听说过。 自他跛脚后,额娘虽对他关怀备至,但也免不了看着他惋惜。 嬷嬷更是不用提。 胤?见胤佑凝眉,怕他想不开又哭了,继续道:“七哥,你要相信你是个有福的人,你日后定然会有福的。 就像九哥相信他日后会有钱,他如今慢慢都开始有钱了。 还有我,我相信我日后是个吃喝玩乐的废物,我现在也确实是个废物啊。” 胤佑听见胤?的话,转涕为笑。 他眉毛微微上扬,淡笑道:“十弟,谢谢你。” 胤?瞧见他眼底的笑意,脑袋立马清醒。 他可不能让七哥也喜欢上他。 不然,日后五哥、七哥、九哥一起吵架时,他岂不是要被三个人拽住。 那他不是更跑不掉了? 胤?快速摇头,一溜烟地跑进内室,拿出来许多零食放在两人面前,嘱咐道: “这有吃的、有喝的,你们饿了便吃。不要乱跑,我乏了,要去小憩会儿。” 胤禩抬手,想叫住胤?。 胤?怕迟则生变,转身便跑。 胤禩好笑地摇了摇头,对胤佑道:“十弟他性子直率,没有恶意的。” 胤佑含笑点头。 十弟确实直率。 他被人骂一句废物要难过好几日,可十弟却坦然自若地说自己就想成为废物。 胤佑羡慕十弟的爽朗,又鄙夷于自己的自卑与敏感。 翊坤宫。 宜妃靠在平椅上,正闭目养神。 胤祺和胤禟脚步匆匆地跑进来了。 “儿臣见过额娘。” “儿臣见过额娘,额娘吉祥。” 胤祺和胤禟跪在宜妃面前,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宜妃揉了揉眉心,道:“胤祺、胤禟,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啊?” 胤祺率先起身,走到宜妃面前,拽着她的袖子撒娇道:“额娘,儿臣今日想在翊坤宫就寝,可好?” 宜妃笑着摸了摸胤祺的后脑勺,正要出声答应。 胤禟连忙走到宜妃另一侧,拒绝道:“额娘,咱们翊坤宫没有寝殿让五哥住了。” “额娘,胤禟是不是骗人的?” 胤祺满脸期待地看着宜妃。 宜妃眼没瞎耳没聋,胤祺和胤禟很明显吵架了。 为了两个孩子日后的相处,她决定没搞清楚状况前,暂时哪边都不站。 宜妃起身避着胤祺和胤禟,把手上的护甲摘下扔到一边,不动声色地问:“胤祺,你为什么想回翊坤宫住呀? 胤禟,你又为何不让你五哥回来住啊?” 胤祺听到宜妃用的还是“回”字,心头一暖。 他嗫嚅着道:“额娘,我和九弟打赌,连着三日谁先到储秀宫,谁便胜了。 输的人要给赢的人一两银子。今日九弟赢了,明日我想赢。” 胤禟大着声音补充道:“我告诉五哥,十一弟卯时便开始吵人,我才能早起获胜。 五哥便非要回翊坤宫住。” 胤祺接着道:“额娘,我给九弟写了欠条,他才告诉我的。” 宜妃瞥了眼门外跟着奶嬷嬷的胤禌,又低头静听着胤祺和胤禟两兄弟七嘴八舌的争论,抑制住嘴角的笑,问: “胤祺,你欠了胤禟多少银子? 胤禟,你五哥欠了你多少银子啊?” “一两。”两兄弟异口同声道。 宜妃微怔。 一两啊? 吓她一跳,她还以为几百两呢? 宜妃思忖几瞬,笑着道:“胤祺、胤禟,若是你们日后能同时到储秀宫,额娘便每日给你们一人一两。 你们觉得怎么样?” “额娘,我愿意。” 胤禟快速在脑子里算了算,他觉得额娘这种法子他更赚钱。 秉持着胤?无意间说的“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原则,胤禟爽快地答应了。 打今日起,为了每日的一两银子,他愿意让五哥回翊坤宫住,也愿意和五哥暂时和好。 宜妃双眸含笑地看向胤祺。 胤祺见胤禟嘴角上扬,因着吵架的事,本不想让他这么开心。 但见额娘这么温柔地看着他,便红着耳朵道:“额娘,我回去跟皇祖母说说,搬过去几日。” 宜妃点点头,她也会派人向皇太后请示的。 胤祺毕竟是皇太后养大的,连阿哥们六岁起就要搬到南三所的惯例都没让他遵循。 随后,宜妃把胤禌叫来,又命素月上了些点心。 她看着坐在桌子前吃点心的三个儿子,心里很是满足。 箭亭。 林棠不死心地跟四大爷比箭术,结果显而易见地又输了。 她再次暗骂野史不靠谱。 说什么四阿哥在诸多阿哥中的骑射差。 林棠想着肯定很差才被野史吐槽的,但谁料在她这个小菜鸡面前,胤禛还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胤禛见林棠神情低落,好心地安慰道:“四妹,你尚且年幼,力气还小。 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 林棠上下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低声问胤禛:“四哥,你有没有能让我立马赢了你的法子?” “有啊。” 林棠眼睛微亮,以为四大爷真有法子。 胤禛笑着打趣道:“你如今便席地而寝,梦里什么都有。” 林棠瞪眼。 终究是她错付了。 第82章 胤禛:清脆…尚可入口 九月,康熙返京。 林棠带着几位阿哥在储秀宫东偏殿门前的地里收了四斗春小麦。 她对比近两年的春小麦后,发现春小麦的产量暂时稳定在四十八斤左右。 按九分之一的地产四十八斤的小麦来算,一亩地的小麦产量为四百三十二斤。 林棠让麦田记下后,开始边看书边琢磨这个产量是不是目前清朝能达到的最大产量? 随后,林棠又带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御花园里的冬小麦种上。 日子缓缓来到了十月。 康熙出宫去巡幸京畿地区,林棠在储秀宫跟着胤禛一边读书一边骑马射箭。 胤祺在九月因种地感悟的字迹潦草又被康熙骂了一顿后,稍微收敛了几日。 等康熙出宫后,他才又彻底放飞了自我。 尤其是近两月搬回翊坤宫后,胤祺跟胤禟带着胤?玩的不亦乐乎。 今日用泥巴和尿,明日又折腾着在御花园搭个小灶台,给林棠做饭。 这日。 胤祺、胤禟和胤?在试验了好几日后,终于做出了满意的饼。 他们兴致勃勃地去箭亭找林棠,想让她尝尝他们的劳动成果,顺便再夸夸他们。 林棠看着面前沾着灰的饼,心里打了个激灵,问胤祺:“五弟、九弟、十弟,你们拿个饼给我干吗?” 她虽然是个种地的,但她在吃的方面还是非常有洁癖的。 胤禟听到林棠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没吭声。 胤?歪着脑袋答道:“四姐,这是我们给你做的饼。” “呃。” 林棠强忍着离他们远点的冲动,快速说道:“那什么,四姐今日吃的有点撑。 改日啊,改日你们做饼,四姐再尝尝。” 若不是瞅见他们眉眼里的真诚,林棠还以为自己哪招他们了,让他们想害她。 胤祺拿着饼的手放下来,眉眼间有些失落。 林棠看向胤禟和胤?,见他们两个也耷拉着脑袋。 她放下手里的弓箭,走到三人中间,轻咳几声安慰道:“你们很棒,竟然能自己做出饼了。 但是四姐今日真有点饱,下次啊,下次四姐一定尝尝。” 胤祺、胤禟和胤?见林棠还是拒绝,纷纷低着脑袋,轻声道:“知道了,四姐。” 去净手回来的胤禛瞧见这一幕,走到几人前面,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林棠还没说话。 胤禟听到声音,抬头瞥了眼胤禛。 接着,他从胤祺手里拿过饼,双手举在胤禛面前,满眼真诚地道: “四哥,这是我们做的饼,你能替我们尝尝味道吗?” 胤禛敛眉瞧了眼胤禟手里的东西,不明所以。 林棠捂着眼睛,想开口让四大爷拒绝,但又怕惹胤祺三人伤心。 她蹙眉,犹豫了几瞬。 胤禛已经接过胤禟手里的饼,撕下一小块塞进嘴里了。 “咳咳咳。” 胤禛发誓,长这么大他是饿过肚子,但也没吃过这么粗糙的饼。 他的牙齿甚至磕到了小石子。 胤禛本想一针见血地问:你们这饼是不是拿石子做的? 但瞧见三双,不对,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胤禛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指,委婉地道:“清脆…尚可入口。” “谢谢四哥。” 胤祺眼睛略微发亮,这饼可是他和九弟、十弟一起做的啊。 虽然十弟大多时候都在看着他们做。 胤禟见胤禛夸他们,他一脸诚恳地问:“四哥,你觉得我们的饼不错,是吧?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看饼的份上,给弟弟们点辛苦银子花花? 就当是你吃我们饼的报酬。” 胤禛微愣,他怎么不知道他那句“尚可入口”是夸他们啊? 不过,往日里九弟他们瞧见他便远远避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愿意离他这么近。 胤禛思忖几瞬,反问胤禟:“多少银子?” “一两。” 胤禟把早就想好的价钱说出来。 本来他们是打算免费给四姐吃的,可四姐说吃饱了。 那他们只能勉为其难地卖给别人吃了。 这可是他们亲手做的饼啊。 除了四姐,就算皇阿玛想要吃,他们也得想想免不免费给皇阿玛吃? “等晚间回南三所,我让苏培盛给你们送去。” 胤禛颔首,觉得一两银子换弟弟们对他的笑脸不亏。 南三所? 胤禟突然想到什么,伸出右手又从胤禛手里拿过饼,拉着胤?往南三所走去。 胤祺连忙跟上。 林棠目瞪口呆地看着胤禟这一连串动作,缓了缓神后,轻声对胤禛讲:“四哥,九弟他没有恶意的。” 胤禟往日吃不饱的经历,让他没有安全感。 而银子,成了他安全感。 哪怕如今他已经能吃饱,也在慢慢瘦下来。 胤禛对着林棠表情没有那么不自然,他淡笑道:“四哥知道的。” 他在胤禟无事献殷勤的时候,就猜到了胤禟想坑他。 只是他没想到,胤禟是为了一两银子。 另一边的胤禟跑到南三所后,直奔胤禩寝殿。 他还没进门,便喊道:“八哥,八哥,我们带了好东西给你。” 正在看书的胤禩听到声音后,动作微顿,笑着起身打开寝殿的门,看向胤禟三人道: “五哥、九弟、十弟,你们怎么来了?” 胤禟照旧举着饼,让胤禩尝。 胤禩笑吟吟地接过,咀嚼几口后,笑眯眯地道:“这饼很不错,五哥、九弟、十弟,你们好厉害啊。” 胤禟道:“那我卖给八哥,八哥买吗?” 胤禩脸色不变,眉眼含笑答:“那是八哥的荣幸。” 他扭头对上茶的雅嬷嬷道:“拿五两银子给九阿哥。” 雅嬷嬷脸色微变,僵硬地点了点头。 胤禟看了眼饼,觉得卖五两有点亏了。 不过,看在八哥平日里还算不错的份上,便宜卖给他算了。 一张饼卖了六两银子,他们三个每人能分二两银子。 一张饼他能分二两银子,那五张饼呢? 胤禟掰着手指算了算,十两银子呢? 他觉得这事大有可为,决定下次说服五哥和十弟多做几张。 如果在阿哥们中间卖不完,就让五哥拿去南书房卖给皇子伴读们,或者卖给后宫的娘娘们。 想到这,胤禟叹了口气。 他觉得五哥有点笨,短短几日便把从额娘那得来的银子都输给他了。 他自己又不能快点长大。 不然他就可以去南书房上学的时候,直接从四姐那拿零食去卖了。 不过,人有是非祸福。 胤禟的卖饼赚钱大业,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凉了。 第83章 胤禛:八弟,你真是慈善心肠啊 当晚戌时,南三所。 胤禛在睡梦中察觉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他摸了摸肚子,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往恭桶旁走去。 苏培盛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来。 “爷,要去叫太医吗?” 苏培盛走到胤禛面前,低着头小声问道。 “不用,你出去吧。” 胤禛回想了白日里的膳食,猜测可能是胤禟给他吃的饼不干净。 他怕叫太医让胤禟知道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嗻。” 苏培盛把擦屁股的绸缎给胤禛准备好,才弯着腰下去。 半盏茶后。 胤禛擦擦屁股,起身回床上继续睡。 苏培盛带着一个太监轻声进来换恭桶。 “苏公公,四爷这绸缎?” 太监提着用过的恭桶,压低声音问苏培盛,胤禛用过的绸缎他要不要? 苏培盛抬头看了眼太监,摆摆手道:“你收着吧。” “多谢苏公公。” 太监一脸喜色地叠好收起来。 这种绸缎质地光滑,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 至于他们这些太监,平日里能得一块皇子们用过的绸缎洗干净作尿布,那可是天大的运气。 戌时三刻。 胤禛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时,突然听到隔壁胤禩寝殿传来的动静。 他猛然想起胤禟拿着饼来了南三所。 胤禛连忙披上外衣大踏步地朝胤禩寝殿走去。 一进胤禩的内室,他便看到胤禩一个人红着眼坐在恭桶上上吐下泻。 胤禛见状,也顾不得胤禟会不会对他有意见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胤禩的后背,焦急地说道: “八弟,你怎么样?你宫里的人呢? 苏培盛,苏培盛,快去太医院传太医。” 苏培盛听到胤禛的命令,以为胤禩有了什么好歹,使出全身的力气跑到太医院。 胤禩苍白着脸,捂住嘴巴,虚弱地笑道:“四哥,呕~你来了啊。 不用传太医,呕~我就是看书看的有些晚,着了凉,呕~” 胤禩也不想让胤禟知道自己吃了他的饼,便身子不舒服,他怕胤禟讨厌他。 不,确切地说,胤禩怕任何人讨厌他。 “你还要不要命了?” 胤禛厉声道:“你身边的嬷嬷呢?你的贴身太监呢?他们都是死人吗?” 胤禩偏头离胤禛远点,他怕他吐出来的秽物沾到胤禛身上。 他努努嘴巴想说什么。 雅嬷嬷和胤禩的贴身太监德喜衣衫不整,脚步匆匆地赶来。 “奴才见过四阿哥、八阿哥,奴才罪该万死。” 雅嬷嬷见胤禛满脸怒容地盯着他们,立马拉着德喜的袖子跪下。 “确实罪该万死。” 胤禛冷声道:“去外面跪着,八阿哥什么时候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起来。” “这……” 雅嬷嬷抬眼看胤禩,胤禩还没来得说话,便又呕了一声。 “怎么?我命令不了你们?” 胤禛骂道:“改日,我定要向皇阿玛说道说道,有些卑贱的奴才比主子都厉害。” 雅嬷嬷脸色一白,知道如今胤禩病了。 她直接跟四阿哥对上,没有丝毫胜算,便拉着德喜去门外跪着了。 胤禩偏头吐出几口灰扑扑的饼后,拉着胤禛的手道: “四哥,他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胤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八弟,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刁奴, 你就应该把他们打发到慎刑司好好学学规矩。” 胤禩摇摇头,道:“四哥,雅嬷嬷是我的奶嬷嬷,德喜是惠妃娘娘给我的人。 今日是我身子不争气,不怪他们。” 胤禛气笑了。 顾念胤禩生着病,他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八弟,你真是慈善心肠。” 胤禩拉着胤禛的手微顿,四哥还是第一次夸他呢。 他面露喜色,抬眼看向胤禛,张嘴想给雅嬷嬷和德喜求情。 但见胤禛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们,又没敢开口。 还是等四哥走了,他再让雅嬷嬷他们去歇息吧。 胤禛没有察觉到胤禩的心思,他没吭声,只目光冷冷地扶着胤禩。 很快,苏培盛带着太医来了。 胤禛连忙让开,让太医上前来。 胤禩倏然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屁股。 他红着脸蛋说:“四哥,李太医,麻烦你们回避一下,我…” 胤禛以为胤禩也在怕胤禟知道后,对他有意见,便瞥了眼胤禩,安慰道: “八弟,九弟不会怪你的。” 胤禩见胤禛误会了,吞吞吐吐地说:“四哥…我…裤子。” 胤禛这才恍然大悟,拉着李太医抬脚出去了。 胤禩察觉到胤禛隔着在门看他,慌里慌张地把屁股擦了擦,提上裤子道: “四哥,李太医,我好了。” 胤禛推门进去,李太医随后。 苏培盛大气还没喘匀,又带着刚才的太监跟着进去,把恭桶和脏的盂盆收拾了。 路过雅嬷嬷和德喜的时候,苏培盛还特意让恭桶在他们面前多待了一会儿。 伺候主子都不尽心的奴才们,真是该死! 雅嬷嬷咬牙暗骂: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四阿哥多管闲事就算了,这个苏培盛也跟着当搅屎棍。 她身为八阿哥的奶嬷嬷,平日里吃穿用度跟八阿哥一样不说。 连守夜这种累活,她嫌辛苦,在八阿哥面前说了两句。 八阿哥便让她好好歇息,晚上不用守夜了。 她怕别人趁她歇息的时候,在八阿哥面前献殷勤,影响她在八阿哥心里的地位,便下令也不许别人守夜。 八阿哥都没说什么。 这个四阿哥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苏培盛看出雅嬷嬷眼底的怨恨,走路的腿不小心抖了下,两脚都踢在了雅嬷嬷的腰上。 “奴才不是故意的,嬷嬷不会生气吧?” 苏培盛满脸无辜地看着雅嬷嬷道:“嬷嬷身为奴才,身子应当没那么娇弱吧。” 说完,苏培盛转身便走。 雅嬷嬷摸了下腰,死死地瞪着苏培盛离开的背影。 内室里。 李太医把脉后道:“八阿哥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致使脾胃湿阻,引发腹泻与呕吐。 奴才开上几副药,吃上几日便好了。 只是日后,不能再吃不干净的东西了。” 胤禛先是点点头,示意李太医开药。 后又问胤禩:“八弟,九弟拿来的饼,你到底吃了多少?” 第84章 胤禩:全吃完了 “全吃完了。” 胤禩犹豫着回道,雅嬷嬷说他的份例不多。 他又花了五两银子买九弟的饼,要节俭着用才能吃饱肚子。 胤禩觉得雅嬷嬷说的有道理,便没让她去取晚膳,把饼全吃了填饱肚子。 胤禛脸色微变,他吃了一口便觉得磕牙,八弟吃了那么多都没事吗? 他抬眼看向胤禩的嘴,问:“你没吃到小石子吗?” 胤禩一愣,他纳闷地说:“九弟给的饼里有小石子吗?我没有吃到啊。” 胤禛见胤禩不像是在说谎,他暗道:难不成九弟故意坑他吃石子? 不过,胤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记忆里压根没有得罪九弟的地方,九弟没必要坑他吧? 亥时一刻了。 胤禛打了个哈欠,等胤禩喝完药躺下后,起身回去就寝。 临走前,他看了眼门外的雅嬷嬷和德喜,不放心地对胤禩嘱咐: “八弟,你千万不要心软,这等子奴才活该千刀万剐。” 胤禩躺在床上冲胤禛点点头,道: “四哥,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就寝吧。” 胤禛见他答应,把苏培盛留下后,才稍稍放心地离开。 “吱呀”一声。 胤禩竖起耳朵听到胤禛踏进寝殿,接着抬眼看了眼苏培盛,挣扎着起身喊道:“雅嬷嬷、德喜,你们进来吧。” 立在一旁的苏培盛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 主子的决定,容不得他这个做奴才的质疑。 门外的雅嬷嬷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拍了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 她就知道,她是八阿哥的奶嬷嬷。 八阿哥又是个最最和善不过的主子,怎么会让她跪很久? 雅嬷嬷扬着下巴推开门,先是趾高气昂地看了眼苏培盛。 后又走到胤禩床前,见他脸色苍白,眉眼间倒有几分心疼。 她捏着帕子,微微屈膝道:“八阿哥,都是奴才不好。 奴才睡的太沉,让您受委屈了。” 胤禩被雅嬷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震得头疼。 他皱着眉头,温声道:“雅嬷嬷,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 让德喜留下来陪苏培盛守夜吧。” 雅嬷嬷闻言,擦泪的动作一滞。 她本以为胤禩多少会说她几句,但见胤禩依旧满心满意地想让她休息,心底有了几分愧疚。 雅嬷嬷思忖几瞬,神情复杂地道:“八阿哥,奴才来守夜吧。 您打小就是吃奴才的奶长大的,奴才照顾您更有经验。” 胤禩顾念雅嬷嬷年纪大了,本不想让她折腾。 但见她坚持,只好随她去了。 雅嬷嬷给胤禩掖了掖被角,坐在床前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胤禩听着歌谣,缓缓进入梦乡。 苏培盛见雅嬷嬷没有僭越行为,弯着身子轻声出去了。 雅嬷嬷余光扫过,不屑地撇了撇嘴。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一对主仆。 次日,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胤祺和胤禟牵着手跑到储秀宫。 胤?眯着眼等麦田帮他擦脸。 林棠洗漱过后,伸了个懒腰坐在桌子上。 今日的早膳是饼和米汤。 不过不是胤祺他们做的那种灰不溜秋的饼。 林棠不仅特意吩咐刘海把会做的饼全做出来,还让他做的好看些。 她不好明着打击三位阿哥下厨的积极性,又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嘴巴。 只能希冀于三位阿哥看到这桌饼,能稍微反思下他们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但三位阿哥们的反应注定让林棠失望了。 胤祺和胤?看到各式各样的饼后,什么都没多想地开始用膳了。 胤禟倒是微微愣了下。 他瞥了眼林棠,见林棠正出神,便偷偷地把各种饼都撕下来一小块,快速塞进嘴里。 胤禟想尝尝哪种饼更好吃,今日他们三个便仿照着做哪种。 等尝出来后,胤禟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米汤,再次感慨他年纪太小,还不能去南书房赚银子。 林棠观察到三人的反应,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的想法没戏。 她默默给自己多加了碗米汤。 昨日说自己吃饱了,今日便说自己喝撑了吧。 早膳后。 林棠照旧去箭亭练箭。 胤祺三人则提着一小袋面粉,蹦蹦跳跳地往御花园走去。 昨日的六两银子拿的很开心,今日他们还想继续赚钱。 巳时一刻。 胤禛板着脸脚步匆匆地赶到箭亭。 林棠眉毛微挑,这还是胤禛第一次迟到呢。 她迎上去,问:“四哥,今日可有什么事?” 胤禛想到辰起时,他再次捂着肚子去出恭的场景,蹙眉道:“没事,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四哥可要宣太医来看看?”林棠随口关心道。 胤禛摇摇头,道:“无事。” 林棠见胤禛拒绝,又问道:“四哥,昨日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胤禛面色犹豫,不答反问:“四妹,五弟他们今日有事吗?” “无事。” 林棠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什么。 她瞳孔微缩,忐忑地问:“四哥,你可是吃了昨日那饼才身子不适? 那可有其他人跟你一样?” 林棠默念,可千万别有其他人中招啊。 不然等康熙回京知道后,胤祺三人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还有八弟。 八弟昨夜上吐下泻,几乎昏厥,我已命人请了太医。 临出门前,我去看他,他已无大碍。” 胤禛皱眉,想起出门前他在胤禩那看见雅嬷嬷好端端地站在旁边,就忍不住生气。 八弟性子太过温和,这样只会纵容了奴才以下犯上,不知尊卑。 “无大碍便好。” 林棠听完胤禛的话,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琢磨,这个饼还是先不让他们做给人吃了吧。 万一吃出了毛病,这可是大事。 实在不行,她来做供应商,拿点分成或者银子,让胤祺三人去储秀宫拿饼去卖。 想好之后,林棠便跟着胤禛继续练箭了。 她如今已经可以偶尔用箭射中天上的鸟了。 林棠的下一步目标是用弓箭射中树叶,真正意义地练成她在书本上看到过的“百步穿杨”。 巳时三刻。 胤祺、胤禟和胤?一起来了。 这次,他们每人手里都拿了一张饼。 据林棠观察,今日的饼还有些特别,好像被人骂了一样,脸色黢黑。 她心里不自在地“咯噔”一下,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菊花在抗议。 第85章 胤祺:喜怒不定的小人 “四姐,这是今日的饼,给你吃。” 胤祺、胤禟和胤?举着饼,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如果四姐愿意吃的话,他们可以不收钱。 林棠嘴巴抽了抽,正在琢磨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们,这个饼不干净时。 胤禛轻咳两声,怕林棠跟着吃了拉肚子,直截了当地冲三人道:“五弟、九弟、十弟,你们的饼吃了会让肠胃不适。” “你骗人?” 三人听见胤禛竟然质疑他们的手艺,立马转头瞪胤禛。 胤禟脑子转的飞快,他指着胤禛气呼呼地质问: “四哥,是不是昨日你的一两银子出的不甘心,今日便开始找我们茬了?” 胤禛听到胤禟这话,他也生气了。 他与胤祺三人无冤无仇,甚至自恃哥哥的身份,对他们释放善意。 因着怕他们受罚,他肠胃不适都不敢找太医。 可胤禟竟这样想他。 胤禛怒目而视,气吁吁地道:“你们的饼就是有问题, 你们已经害了我和八弟,难不成还要害四妹吗?” 胤祺、胤禟、胤?听到这话,气得饼也不要了。 四哥竟然敢质疑他们对四姐的真心,真是太过分了。 “你胡说八道,竟然说我们要害四姐? 我们就算害你都不会害四姐。” 林棠听到这话,眉心微跳,正想开口让他们好好说话。 便见胤禟打头,走到胤禛面前,拽住他的袖子,伸嘴咬他的胳膊。 胤祺和胤?跟上去,一前一后抱着胤禛的腰,让他站在原地动不了。 “啊,你是属狗的吗?” 胤禛吃痛,伸手推身上的三人。 林棠连忙上前,把胤祺、胤禟和胤?拉开。 “五弟、九弟、十弟,不许胡闹。” 林棠见胤禛脸色难看,掀开胤禛的袖子瞅了眼,只见胤禛胳膊上整齐的排列着一口牙印。 林棠低声道:“四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快去找太医上药吧。” 胤禛知道林棠是想打发他走,冲胤祺三人冷哼了一声,抬脚便离开了。 “他那是什么意思,冷着脸给谁看? 怪不得皇阿玛骂他是喜怒不定的小人。” 胤祺不乐意了,冲着胤禛的背影大喊。 胤禛听到这句话时,身子微僵,接着便快步离开了。 “胤祺。” 林棠面色微怒,胤祺怎么净挑四大爷的心窝戳。 她弯着腰捡起地上的三张饼,把三人叫到跟前,耐着性子道:“胤祺、胤禟、胤?,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 平日里,胤祺经常帮我拎篮子,胤禟帮我倒水,胤?给我银子花。 这些我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像今日,你们满心欢喜地做好了饼想拿来让我尝尝,我也懂你们的意思。 但你们仔细想想,你们在储秀宫用过的许多顿膳食。 我有让你们吃这种…咳,不太干净又梆硬的饼吗?” 林棠说着,还拿起一张饼朝另外两张砸去。 “咚”的一声,每张饼都毫发无伤。 胤祺、胤禟和胤?见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们嗫嚅着异口同声道:“四姐,对不起,日后我们会努力的。” 林棠脸色微僵,她真想劝三个吃喝不愁的阿哥们别努力了。 她怀疑做东西给她吃,不是对她好,而是想谋杀她。 罢了罢了。 林棠放缓脸色,建议道:“你们日后从储秀宫拿饼去卖可好?” “可我们想亲手做给四姐吃。” 胤祺瞧了眼林棠,摩挲着手上的面粉道。 好好好。 林棠没想到三人这么执着,她叹了口气道:“那今晚四姐给你们准备好食材, 你们给四姐做,可以吗?” 胤祺眼睛微亮,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可算是能赢九弟一次了。 昨日分钱的时候,九弟和他打赌。 若是今日四姐能吃一口他们做的东西,九弟便给他二两银子。 反之,他给九弟二两银子。 如今林棠答应了他,他赢定了。 胤?无意识地把两个食指并在一起戳了戳。 他抬眼看向胤禟,见胤禟眼色微暗,也没多说什么。 林棠转念又想起方才胤禛离开的背影。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胤祺、胤禟、胤?, 四哥他性子虽冷,但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还是很照顾的。 你们看,昨日四哥是不是第一个买你们饼的人? 四哥还教我骑马射箭、读书识字,从来没有重话。 你们因四哥几句话,便合伙咬了他,四哥多伤心啊。” 胤祺梗着脖子反驳道:“我们就算错了,那他不能好好说嘛? 臭着一张脸,语气还那么冲,我们欠他银子啊?” 林棠噎住了。 她记得野史上的雍正心直口快,嫉恶如仇,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跟少时的雍正相处这么久,许是因为他们还未有争论,他对她一直都和颜悦色。 今日这般情形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林棠嘴巴微动,有心替胤禛解释两句。 胤禟开口了。 他满脸认真问林棠:“四姐,四哥凭什么说我们要害你? 我们又不知道那饼有问题,他好好跟我们说,我们去找太医去瞧瞧不就行了。 可他竟敢质疑我们对四姐的真心,真是可恶极了。” 胤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看见四哥就很不爽,打心眼里想跟他对着干。 胤祺和胤?看向林棠,附和地点了点头。 “呃。” 林棠卡壳了,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胤禛怕她吃了不干净的饼拉肚子,把胤祺三个骂了。 胤祺三人又打着对她真心实意的名义,把胤禛打了。 她这个中间人,说谁都可能会被骂没良心。 不对。 林棠倏然回想起胤禟质问胤禛的那句话:“出了一两银子,你便不甘心地找茬吗”。 她抬眼看向胤禟,问:“九弟,你方才为何说四哥出了一两银子便不甘心?” “难道不是吗?” 胤禟漫不经心地道:“如若不是不甘心,为何非要当着四姐的面,指责我们不干净。 他就是嫉妒我们跟四姐关系好。” “胤禟,你为何会想到这些?” 林棠目瞪口呆,她没想过胤禟竟然这样想胤禛。 她压抑着语气里的起伏,追问胤禟:“如若今日是我先开口说你们的饼有问题呢? 难不成是我嫉妒你们与四哥走的近? 还有,若是日后有人怀疑你的东西有问题,你要怎么做? 怀疑他的险恶用心,再不管不顾地继续卖吗?” 第86章 胤禟:我不喜欢四哥 “四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尽管林棠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胤禟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愠怒。 他看了眼林棠,红着眼圈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倘若方才是你告诉我们饼有问题,我会去找太医查清楚的。 我也不会怀疑四姐别有用心,可是…” “可是什么?”林棠抬眼看向胤禟。 胤禟闭着眼睛大声喊道:“可是四哥,我不喜欢四哥。 我不喜欢他,他凭什么说我们?” 箭亭门外,返回来拿东西的胤禛脚步微顿,他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门里的林棠听到这话微愣,她朝胤祺和胤?看过去。 胤祺和胤?的目光不敢对上林棠,一直低着头避开。 林棠瞬间明白胤祺和胤?也不喜欢胤禛。 她深吸几口气,声音温和地问:“能告诉四姐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四哥吗?” 胤禛听到林棠的话,轻声走到箭亭门的侧面站着。 他也想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不被喜欢? 可胤祺、胤禟和胤?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 林棠叹了口气,四大爷这是怎么招惹他们了? 半盏茶后,还是无人说话。 林棠张嘴道:“若是你们不想……” 话还没说完,胤祺和胤禟对视一眼,把胤?推出来了。 “四姐,让十弟说吧。” 四姐平日里很是敬佩四哥,他们可不想当面说四哥坏话,惹得四姐厌烦。 反正十弟最讨四姐欢心,四姐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如何。 胤?扭头瞪胤祺和胤禟,五哥和九哥真不仗义。 他为什么讨厌四哥,不还是为了他俩吗? “十弟,你要说吗?” 林棠坐在平椅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胤?也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双手不自在地抓了抓袖子,堆着笑脸道:“四姐,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林棠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弓箭,说:“我不会生气。” 站在胤?身侧的胤祺和胤禟见状,心底犯怵。 四姐应该不会打他们吧? 胤?没发现他们的神情不对。 他暗道:既然五哥和九哥敢把他推出来,那他就让五哥和九哥体验下“都交给他吧,保证都会搞砸的”的感受。 “四姐。” 胤?拉着林棠的衣袖,开口道: “五哥不喜欢四哥,是因为五哥昔日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想看四哥的课业。 但四哥不肯借给他,还说让五哥好好学,别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路。 五哥听到这些话后,便不喜欢四哥了。” 林棠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胤祺。 胤祺心虚地红了耳朵。 他嘟囔着小声抱怨道:“四姐,四哥不是说我,他是骂我。 他骂我蠢笨就罢了,还不勤加努力,反而琢磨弯路,简直是自取灭亡。 你瞧瞧他多过分,不借课业就不借呗,骂我干嘛。 皇阿玛骂我,他也跟着骂我,他以为他是谁啊?” 林棠想起她往日教胤祺五十是多少的时候,胤祺那一脸迷糊样,暗道:四哥骂的也不完全没道理啊。 不过,她肯定不能这样说。 林棠看向胤?,示意他继续说。 胤?冲胤祺扬起灿烂的微笑,又瞥了眼胤禟,转头接着道: “九哥不喜欢四哥,是因为四哥之前在储秀宫碰见九哥的时候,四哥冷笑不吭声。 九哥觉得四哥肯定在心底骂他是个胖子,就像往日太子二哥当面嘲笑九哥一样。” 啊? 林棠眯着眼看向胤禟。 胤禟瞧了眼林棠,暗道不好。 十弟怎么回事啊? 他明明说的是,四哥在储秀宫看见他便笑。 胤禟以为四哥在仗着自己瘦,便嘲笑他长得胖,才不喜欢他的。 十弟怎么把话说成这样啊!? 胤禟努努嘴想替自己辩解,但见林棠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支长箭,向胤?问道:“十弟,你为什么不喜欢四哥啊?” 胤?察觉到不对劲,挪了挪屁股想走。 “啪”的一声。 林棠把箭打在桌子上,露出死亡微笑,追问:“说。” 胤?吓了一跳。 他缩了缩脖子,破罐子破摔道:“五哥和九哥都不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他啊。” 好好好。 林棠气笑了。 她可算是有些理解康熙为什么那么喜欢骂人了。 林棠如今也很想骂人。 她承认四大爷嘴毒脸冷,但瞧瞧胤祺和胤禟,以及胤?做的什么事? 不让你抄作业,让你好好学习,你便不喜欢人家了啊? 碰见你笑了笑,便是仗着瘦,嘲笑你胖了? 你的好朋友不喜欢四哥,你便也不喜欢四哥了? 林棠举起手,想一人给他们一个脑瓜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 她不是康熙,也不是他们额娘。 她受现代历史和文艺作品的影响,对胤禛这个未来的“肝帝”天然具有好感。 但那只是她的想法,她不能要求胤祺、胤禟、胤?去喜欢胤禛。 不过,林棠蹙眉,想起《步步传》里胤禟和胤?的结局。 她抿了抿嘴,还是说道:“五弟、九弟、十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相信四哥他没有坏心思的。 我不要求你们喜欢他,可我还是希望在四哥面前你们能守礼节,知进退。 倘若未来你们真的有一日,你们…你们真的极其厌恶对方。 四姐也希望你们是天各一方,而不是你死我活。” 门外的胤禛听到林棠的话,没等胤祺三人的反应。 他看了眼胳膊上的牙印,嘴角微微上,抬脚便走了。 四妹给的零食明日再来拿也可以。 今日他已然收到四妹给的最好的礼物: 哪怕弟弟们讨厌他,四妹还是信任他啊。 箭亭里的三人听出林棠话语里的认真,对她点了点头。 e=(′o`*)))唉。 林棠见三人答应,在心底叹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她曾经还不理解《步步传》里的女主为何那么拧巴,落到抑郁而终的下场。 如今,她算是明白一些了。 林棠都没想过去参与未来的“九子多嫡”,仅仅是这几年跟他们一起长大,便开始为难了。 一方面,是教她读书骑马射箭的四哥胤禛——未来的雍正帝。 另一方面,又是四姐前四姐后,跟着她长大的弟弟们。 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她能怎么办? 只能先暂时两边端水。 倘若未来他们还要争个你死我活的话…… 林棠皱着眉头,仰着头看向天上的鸟。 第87章 胤?:你错哪了? 当晚。 林棠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私心里还是觉得胤祺、胤禟和胤?应该为咬了四大爷的事,给四大爷道个歉。 但对他们来说,向讨厌的四哥道歉,估计很难。 林棠散着头发坐在床榻上,再次暗骂康熙。 没事生这么多儿子干嘛,还管生不管养的。 为什么每个阿哥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毛病呢? 还不是康熙偏心太子、嘴毒阿哥们造成的。 罢了罢了。 林棠又直挺挺地躺下。 她决定明日还是提一嘴让胤祺三个人向四大爷道歉的事吧。 倘若他们不愿,她也不强求罢了。 “当人姐姐好难啊。” 林棠低声嘟囔,接着把被子蒙到头上,不吭声了。 次日辰时。 林棠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寝殿里出来。 “四姐。” 坐在桌子前的胤祺、胤禟和胤?三人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喊道。 林棠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坐。 她扭头问麦田:“昨日吩咐刘海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做好了。”麦田指着桌子上的膳盒道。 林棠听到肯定的答复,这才朝座位上走去。 “快些用膳吧。” 林棠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包子,道:“用完膳,你们好去南三所看看八弟。” 胤祺和胤禔点点头,拿起包子便往嘴里塞。 胤禟盯着林棠看了几眼,见她没有因昨日的事生气,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包子开始用膳。 饭后。 林棠对低声讨论着什么的三兄弟道:“五弟、九弟、十弟,昨日的事,四哥是怕我吃了你们的饼,也闹肚子。 但你们却合伙咬了四哥,是你们不对。 今日你们能向他道个歉吗?” 胤祺眉头紧锁,面露犹豫。 “四姐,我们会向四哥道歉的。” 胤禟还是怕林棠因昨日的事对他们有意见,当即答应下来。 林棠见胤禟答应,稍稍放下心来。 她淡笑道:“你们快去吧,四姐午膳给你们做好吃的。” 胤禟颔首,拉着胤祺和胤禔走在前面。 小邓子和李福拎着食盒远远地跟在后面。 “九弟,你为什么要答应向四哥道歉?”胤祺不解地问胤禟。 胤?也很好奇。 他揉揉耳朵,把它竖起来,想听胤禟怎么说。 胤禟拉过二人,低声道:“你们笨啊,四姐为人爽朗又善良。 昨日因着我们的事,晚膳她都没用几口。 她喜欢看我们和四哥和平相处,那为了四姐,我们暂时低头道歉,不算什么啊。 再说了,四哥昨日有可能是真的为了四姐好。” “那我们日后还讨厌四哥吗?” 胤?和胤祺明白胤禟的意思后,一起问道。 “讨厌啊。” 胤禟装作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日后我们该怎么跟四哥相处还怎么相处。 只要我们不在四姐面前跟他起冲突便好,不然,四姐会很为难的。” 胤祺和胤?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你可真聪明。” 胤禟眉梢微扬,抬着下巴走在前面。 他当然聪明啊。 这些可都是他从翊坤宫的太监和宫女们身上学到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额娘身边的大宫女素月和大太监全福私下里虽然吵架,但在他额娘的面前还是和和气气的呢。 南三所。 胤禟提议先去给胤禛道歉。 胤祺和胤禔没有意见地跟着他。 “你去告诉四哥,我们来给他道歉。” 胤禟对守在胤禛寝殿外的苏培盛吩咐道。 苏培盛弯着身子行过礼后,转身推门进去。 “爷,五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说来给您道歉。” 胤禛拿着书的手微滞,他想起昨日听到的话,眼神微闪,道:“请他们进来吧。” “嗻。” 苏培盛轻声出去,俯身对胤祺三人道:“主子请你们进去。” 胤祺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好像要去南书房读书。 胤禟努力回想胤禛上次对他的笑,脸上露出类似的笑容后,紧随胤祺身后。 胤?见两个哥哥这么奇怪,歪着脑袋,迈上小短腿走在最后。 “见过四哥。” 胤祺三人直愣愣地站在胤禛面前,把路上想好的词一起念出来: “四哥,昨日不小心咬了你,对不起。” 胤禛从床榻上起来, 走到他们面前。 见到三人奇特的表情,他嘴角抽了抽道: “无事,昨日我也有错。” 胤祺闻言,心底有几分触动。 胤禟堆着笑脸,快速翻了个白眼。 胤?眼里闪过不解,他们不是来道歉的嘛? 怎么四哥说他自己也有错? 胤?摸摸脑袋,满脸真诚地问:“四哥,你错哪了啊?” “呃。”胤禛一愣。 他思忖几瞬道:“昨日我说话太冲了,还望弟弟们多见谅。” “哦,没事。” 胤?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四姐说过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我们日后不会在四姐面前打你了,四哥也不许说话那么冲了啊。” 胤禛淡笑地点头,心里却想了许多。 昨夜他一闭上眼,便想起四妹和弟弟们的对话。 过往的那些经历好像画册一般逐个闪在脑海里。 他从未想过五弟讨厌他的理由是因为他不给五弟看课业。 因为三哥每每不耐烦教他读书时,便随手扔给他一本他从未见过的书籍赶他走。 他也从未想过九弟讨厌他的理由是因为他的笑。 他只隐约记得,四岁时,太子二哥一边骂他冷脸,一边把他踹下台阶。 那次过后,皇阿玛当着他的面,厉声大骂他喜怒无常、性情不定。 胤禟见胤禛又板着脸,不耐烦地拽着胤祺和胤?的袖子出去了。 “五哥、十弟,走,我们赶紧去找八哥,不然四姐让人做的粥要凉了。” 胤祺和胤?一听,不用胤禟拉,连忙大步朝前走。 胤禛抬头,看了眼他们往隔壁走的背影,拿起书重新坐回榻上。 胤禩寝殿。 胤禟还未进门,便满心欢喜地道:“八哥,我们来看你了。” 躺在床榻上的胤禩听到声音后,掀开被子想下床去迎接。 雅嬷嬷急忙制止胤禩,道:“八阿哥,您身子才好全,不能受凉。” 胤禩捡起地上的鞋,笑着道:“嬷嬷,我没事了。” 雅嬷嬷见胤禩坚持,也没再阻止。 “五哥、九弟、十弟,你们怎么来了啊?” 胤禩拉开殿门,冲走到门前的胤祺三人,温和地笑道。 第88章 胤禩:欢喜交加 “来看你啊,四哥说你因我们的饼吃坏了肚子。” 胤禟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禩一番,见他面色红晕,才放下心来。 胤禩轻咳两声,浅笑道:“是我身子不好,倒是麻烦弟弟们来看我了。” 胤禟摆摆手,提高声音道:“八哥,你别这样说,都是我们的错。” “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们的饼全吃完了。” 胤禩亲自给三人端茶倒水,笑吟吟地说:“你们还是第一次来看我,我很开心。” 胤禟听到胤禩说,他把饼全吃完了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八哥竟然这么在乎他们的心意,哪怕是花了银子买的心意。 他语气带了几分诚恳道:“八哥,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只想着赚钱,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胤禩抿着唇回:“五哥、九弟、十弟,你们又不是故意的。 这事过去了就当过去了吧。” “好。” 胤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八哥好温柔啊。 一点也不像四哥那个冷面阎王。 他献宝似地把带来的清粥小菜摆在桌上。 胤禟伸手碰了碰碗壁,只略微有些余热了。 他犹豫着问:“八哥,粥有些凉了,要不让下边的人帮你热热吧?” 胤禩扫了一眼雅嬷嬷,见她满脸疲惫,笑着说: “不用热了,当下吃刚刚好。 你们帮我谢谢四姐,等我身子无恙,一定去储秀宫看她。” “好啊,好啊。” 胤祺一眼便喜欢上这个时时刻刻脸上都挂着和煦的笑的八弟。 他拍着手道:“等你来玩。” 胤禩咽下嘴里的粥,莞尔一笑。 胤禟故意放大声音道:“你别跟四哥一起来,我们不喜欢他。” 胤禩拿着汤匙的右手微顿,挡在袖子里的左手紧了紧。 他淡笑着问:“四哥很好,你们为何不喜欢他啊?” “不为何。” 胤禟满不在意地道:“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要是跟他一起来,那我们不跟你玩了。” 胤禩心里一紧。 他用余光瞥了眼胤祺、胤?,见他们也皱眉凝思,粲然笑道:“我知道了。” 胤禟以为他答应了,拉着他亲亲热热地开始背后吐槽康熙和胤禛。 胤祺和胤?适时地把话插进去补充。 三个人好不欢乐。 隔壁的胤禛眉心不自觉地蹙,他揉了揉耳朵,起身往箭亭走去。 他虽有些羡慕八弟能讨五弟、九弟和十弟的欢喜,但他也不太在乎。 《孙子兵法》中讲:“擒贼先擒王。” 胤禛想,与四妹林棠交好便足够了。 以他对四妹的了解,若是五弟、九弟和十弟三人,有谁做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四妹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当晚。 轮到胤禩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九弟他们说了那么多话。 他虽有意识地在听,但脑子里却满是九弟说的“我们不喜欢四哥,喜欢八哥”。 原来他也能比四哥更让人喜欢吗? 胤禩转瞬又想起四哥对他的好。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小人之心,一边又忍不住为弟弟们更喜欢他而欢喜。 “咕噜咕噜…” 胤禩想的正入神,便察觉到肚子在隐隐作痛。 他连忙起身朝恭桶走去。 守在门外的德喜听到动静后,眯着眼翻了个身。 雅嬷嬷说了:八阿哥有事会叫他的,若是没叫,便是无事。 十一月初,太皇太后身子不豫。 康熙回京,亲自在慈宁宫侍疾。 储秀宫。 三公主来了。 “四妹,四妹。” 三公主刚踏入东偏殿,便带着哭腔地找林棠。 林棠踩着凤头履,急忙迎上去。 “三姐,我在这。” 林棠瞧见三公主脸上的泪痕,心里咯噔一下。 老祖宗不会是… 不对,宫里的丧钟没响啊。 林棠打发麦田把门外守着,牵着三公主的手走进内室。 三公主一进门,便压抑着声音抱着林棠哭。 林棠微愣,轻声拍了拍她的背。 “三姐,怎么了?” 三公主吸了吸鼻子道: “四妹,我偷偷听见太医说,太医说老祖宗时日无多了。” 什么? 尽管林棠心里有所准备,但她的手还是顿在了半空中。 那个赐她佛珠、冲她大喊的孝庄,时日无多了吗? 林棠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地问:“三姐,你听谁说的啊?” 三公主从林棠身上起来,擦了擦眼泪,道: “今日我去慈宁宫看望老祖宗时,不小心在偏殿的角落里睡着了。 大约巳时三刻,我被老祖宗和皇阿玛的争执声吵醒。 老祖宗说她大限将至,让皇阿玛不要再怪罪太医。 皇阿玛不肯,骂太医是庸医。 还说若是老祖宗出了事,他便让太医们给老祖宗陪葬。” 林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公主眼角划过眼泪,呆呆愣愣地问:“四妹,你说,会不会是我听错了啊?” 林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轻快地道:“三姐,许是你听错了。 老祖宗不还好好的嘛,明日我们再一起去看她,可好?” 三公主僵硬地点了点头,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四妹,是不是因为我是晦气之人?是我克了老祖宗。” “三姐。” 林棠使劲拍了下三公主的后脑勺,厉声道:“三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若是晦气,那皇阿玛是什么? 晦气它皇阿玛吗? 我是什么?晦气它妹妹吗? 三姐,这都不关你的事的。” 三公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想说她在慈宁宫还碰到了大姐和二姐的事。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 四妹已经因四弟和五弟他们的事而烦忧不已,她不能再拿这事来烦四妹了。 “四妹,三姐知道了。” 三公主有气无力地冲林棠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说: “四妹,明日大姐和二姐应该也会去慈宁宫看老祖宗,大姐性子和善,二姐你见过了。” 林棠点点头,看出三公主眉眼间的疲惫,道:“三姐,我送你回去吧。 你早日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们一起去看老祖宗。” 三公主嘴角扯出轻微的弧度,右手放在林棠左手上,起身离开。 林棠把人送到地方回来后,心底发毛。 她止不住地在猜测,三姐说的怕是真的,史上的孝庄怕是…… 第89章 康熙:你简直是蠢笨如猪 次日,慈宁宫。 孝庄脸色灰白地半靠在榻上,康熙把药吹凉,一口一口地喂给她。 “玄烨,你去忙你的吧,哀家身子好多了。” 孝庄咽下一口汤药,开口撵康熙。 康熙把药碗递给梁九功,拿出帕子给孝庄擦了擦嘴角,道: “皇祖母,国事无妨,孙儿想多陪陪您。 昨日是孙儿不是,不该与皇祖母争论。 可皇祖母,您是打小养育孙儿的人。 孙儿实难预料,您若是不在了,孙儿日后该当如何啊?” “玄烨。” 孝庄费劲地伸出手拍了拍康熙,道: “哀家这辈子,历经四朝,活的时日够长了。 你做的很好,哀家就算到地下也能闭眼了。” “皇祖母…”康熙声音嘶哑。 孝庄眼里闪过泪光,低声吩咐:“哀家的好孙儿去忙国事吧, 哀家喜欢看你在龙椅上运筹帷幄, 也喜欢你把大清朝治理的蒸蒸日上。” 康熙低泣道:“孙儿知道了,孙儿午膳时再来看您。” “去吧。” 孝庄把手拿开,轻轻晃动两下,示意康熙赶快走吧。 康熙把眼角的泪擦掉,收敛神色,威严地朝乾清宫走去。 “梁九功,巳时三刻提醒朕。” 康熙刚踏进殿门,便对身后的梁九功交代道。 “嗻。” 梁九功知道皇上午时要亲自喂太皇太后药,不敢懈怠。 康熙坐到御桌前,一边快速浏览折子,一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宫里近日可有事发生?” 梁九功低头思忖,不知道该不该把魏珠报上的消息告诉皇上。 康熙见梁九功没有反应,沉声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道的吗?” “奴才不敢。” 梁九功忙跪下道:“回万岁爷话,上个月您巡幸京畿时。 八阿哥因吃了九阿哥给的饼,身子不适,半夜传了太医。 后来不知为何,四阿哥、五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又打了架。” “真是一群混账。”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话,本就烦闷的心更加燥了。 他把折子收拢到一边,问:“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快巳时了。” 梁九功见康熙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答道。 康熙起身,道:“随朕去趟南三所,朕要看看这些混账们在做什么。” “奴才遵旨。” 梁九功忙跟上,膝盖上的灰都没来得及去擦。 南三所。 胤禛正在内室的小书房里读书。 胤禩来了。 身后还跟着怕四阿哥说她坏话,半步不离地跟着的雅嬷嬷。 胤禛抬眼看去,皱着眉头道:“八弟,你这是干吗?” “四哥,我想跟你一起读书。” 胤禩以为胤禛语气不善,是想拒绝他,紧张地握了握手心。 四哥昨日又被顾夫子夸了,他想向四哥请教一下,怎么才能被夸。 如果四哥不愿意他被夸的话,那他也可以去自己学的。 胤禛蹙眉,指着雅嬷嬷,问:“读书可以,你带她来干什么?” 胤禩红着耳朵解释:“四哥,雅嬷嬷怕我再吃错东西,所以想一直跟着我。” “怕你吃错东西?我这有什么脏东西能让你吃错吗?” 胤禛不开心了。 八弟竟然任由一个不知尊卑的奴才拿捏,简直是丢了阿哥的脸。 胤禩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见胤禛冷脸,他努了努嘴没敢吭声。 雅嬷嬷见状,眼珠子一转,上前几步跪在胤禛面前,道: “四阿哥心里有气冲奴才来,别为难八阿哥。 八阿哥只是想跟您一起读书而已。” “放肆。” 胤禛把书重重摔在桌上,冷笑道: “主子们说话,有你这个狗奴才什么事?滚出去跪着。” 雅嬷嬷委屈地看向胤禩。 胤禩袖子微动,犹豫着想说话。 “胤禩,你身为一个阿哥,整日里被这个奴才拿捏,你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胤禛瞅见胤禩面露不忍,失望地骂道: “你瞧瞧她身上的绸缎,你再低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 还有她的臃肿身、圆盘脸,吃的跟豚猪一样。 你不管管就算了,还带到我面前来干什么?恶心我吗?” “四哥,你这话有些严重了吧。” 胤禩面色难看,他受不了胤禛这么刻薄地骂雅嬷嬷。 他不赞同地道:“四哥,雅嬷嬷是我的乳母,你不能这么说她。” “好啊好啊。”胤禛气得手抖。 他转过身去,摆了摆手道:“八弟,你走吧。 我心情不佳,不想看到你和那个狗奴才。” 胤禩听到胤禛这话,心慌地拽住胤禛的袖子: “四哥,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我……” “你走吧。” 胤禛把袖子从胤禩手里抽出来,道:“改日再来吧。” “是,四哥。” 胤禩红着眼眶,失魂落魄地打开殿门。 一抬眼,便对上康熙那双锋利的眸子。 “儿臣参见皇阿玛。” 胤禩连忙把眼泪擦掉,整理好衣衫跪下。 屋里的胤禛听到声音,当即跪下行礼。 “儿臣见过皇阿玛。” “哼。” 康熙朝胤禩身后的雅嬷嬷看去。 见她果然是以奴才的身份,穿主子们才能穿的绸缎,又吃的浑圆,冷哼道: “胤禩,这是你的奴才?” 胤禩心里打鼓,低声道:“回皇阿玛的话,她是儿臣的乳母。” “乳母?胤禩,你今年多大了?难不成还要吃奶吗?” 康熙心情烦闷,直接把面前的胤禩当做出气筒,破口大骂道: “你睁大你的双眼看看,哪个宫的奴才像她这样? 也就跟着你,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 你连个狗奴才都管不住,简直蠢笨如猪。” “儿臣知罪。” 胤禩吸了吸鼻子,低声抽泣。 “你还有脸哭,真是无能至极。 像你这样愚蠢的人,朕以后怎么敢把国家大事交给你?” 康熙怒视胤禩,扭头吩咐梁九功:“去把那个狗奴才的家底查查, 若发现私吞八阿哥财物和膳食,直接把她一门发配到宁古塔。” 梁九功领命,示意魏珠带着几个人去搜查。 雅嬷嬷听到康熙的话,心如死灰。 她想到这么些年存下来的金银财宝,不死心地攥紧拳头,道: “奴才有话想对万岁爷说。” 康熙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第90章 胤禩:我做错了什么? 雅嬷嬷硬着头皮道:“启禀万岁爷,奴才吃喝穿用都是八阿哥赏给奴才的。 万岁爷明鉴,奴才没有私吞八阿哥的份例啊。” 康熙还是没搭理他。 魏珠带着人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启禀皇上,奴才从雅嬷嬷住处,查到银子五百两,上好的绸缎两匹。” 康熙抬眸看向胤禩,厉声问道:“这些都是你赏给那个贱奴才的吗?” 胤禩余光瞥见雅嬷嬷满眼乞求地看着他,他咬着嘴唇,应了下来。 “回皇阿玛的话,这些都是儿臣赏给他的。” “好啊。” 康熙气极反笑,他语气平静地骂道: “不愧是辛者库贱奴所生,柔奸成性,阴险至极。胤禩,你好自为之。” 梁九功怕康熙气坏了身子,连忙低声禀报:“皇上,快巳时三刻了。” 康熙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魏珠落在后面,吩咐两个太监上前把雅嬷嬷拉走。 雅嬷嬷梗着脖子挣扎道:“八阿哥,你救救奴才,那些都是你赏奴才的啊…” 魏珠轻咳一声,身后的太监连忙上前堵着雅嬷嬷的嘴。 “奴才告退。” 魏珠弯着身子冲跪在地上的胤禛和胤禩行完礼,快步跟上康熙的轿辇。 留在原地的胤禛起身,揉了揉略微有些麻的腿,去拉胤禩。 胤禩早在康熙转身便走的时候,便已泪流满面。 他拽着胤禛的手,,呜咽着道:“四哥,皇阿玛是不是讨厌我了啊? 我只是想让雅嬷嬷过的好点,我有错嘛?” 胤禛见他执迷不悟,本想撒手不管他了。 但他终归是心软。 胤禛给胤禩抹了把眼泪,低声安慰道:“八弟,一味的纵容奴才不是为他们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胤禩不解。 他知道雅嬷嬷骗了他,说他份例不够花,要他省吃俭用。 但雅嬷嬷从延禧宫陪他到景仁宫,再到南三所,他对她好点怎么了? 为何皇阿玛非要治雅嬷嬷的罪啊? 皇阿玛骂他是辛者库贱奴所生,他是不是惹了皇阿玛厌恶? 还连累额娘也被皇阿玛骂了? 胤禩越想越难过。 他明明很努力地想讨每个人的欢心,对每个人好,可为什么越做越错呢? 胤禛不了解他的心思。 他见胤禩的眼泪越流越多,以为胤禩是因为皇阿玛的话而难过。 胤禛轻拍着胤禩的肩膀安慰道:“八弟,皇阿玛不是骂你,他是所有人都骂。 近日老祖宗身子不豫,皇阿玛许是心情不佳。 你别忘心里去,皇阿玛日后会喜欢你的。” 胤禩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身子僵硬,脑子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胤禛把他拉起来,送回寝殿了。 慈宁宫。 孝庄看着面前的林棠,心底纳闷道:“你怎么来了啊? 哀家不是说,让你无事不许打扰哀家吗?” 林棠见孝庄头发花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不似她初见时的锐利。 她屈膝跪下,结结实实地孝庄磕了个头,道:“老祖宗,孙儿听说您病了,特意央求三姐带我来看看您。 您不是说还想看孙儿把高产麦苗研制出来嘛? 孙儿今日顺便来向您禀报一声。” 孝庄虚弱地笑了笑,看向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弯腰扶林棠起来。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 孝庄往日里想着林棠在御花园种地事务繁忙,无事不许她前来请安。 谁知林棠今日竟来了。 罢了。 左右是她这具身子不争气,应当耽误不了多久,便能去了。 林棠低着头,强忍泪水站在孝庄的床榻前。 她见过命不久矣的人,与此时的孝庄别无二致。 林棠是个爱恨分明的人。 倘若孝庄一开始便对她不假辞色,她也许会敬佩史书上的这位太后。 但不会为她难过,更不会为她流下一滴眼泪。 可孝庄是个慈祥的老人,一个满心满意都是大清朝,都是康熙的太皇太后。 她会为患天花的她烧经书祈福,会为她和三公主的姐妹情赠送相伴多年的佛珠。 她也会在边疆打仗时,带头节衣缩食,把省下的银钱给前线战死的将士家里送去。 她还会在康熙巡幸塞外时,为了不让康熙担心,拖着病体不肯看太医。 林棠打心眼里觉得,尽管她在的现代对孝庄褒贬不一。 但她见到的孝庄,为人祖母,为国太后,都做的很称职。 孝庄瞧见林棠红了眼眶,知道林棠应该猜到她大限将至了。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喘息着道:“林棠,哀家打第一面见你,便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 哀家很开心皇上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也很开心哀家有个你这样的孙女。 哀家希望你能早日种出高产麦种,为大清朝的百姓造福。 哀家更希望,你能胸怀坦荡,遇得良人,幸福美满地度过这一生。” “老祖宗。” 林棠抬头,眨巴湿润的眼睛,哑着嗓子道:“您保重身子,孙儿会的。” 跪在林棠旁边的三公主无声地抽泣。 孝庄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抬头对三公主道:“紫芙,你瞧着豁达,其实最善多思,在乎他人喜恶。 哀家希望日后,你能对得起哀家给你起的名字。 拿出大清朝公主的仪态,大大方方地去为人处世,不要管他人如何评说。” “孙儿知道了。” 三公主哽咽地道:“老祖宗,孙儿会记得您的教导的。” 孝庄说完,抬手赶人。 “你们今日也见过我了,日后别来了。 哀家最不耐烦看你们哭,真真是坏了哀家的好心情。” “孙儿告退。” 林棠和三公主对视一眼,又郑重地给孝庄磕了个头,异口同声道: “孙儿定会时刻谨记老祖宗教诲。” “走吧。” 孝庄看着两人的背影,在心里默道: 等她崩的那日再来吧,不然见面只是徒增烦忧而已。 (*′i`*) “你便是四公主林棠吧?” 林棠拉着三公主刚踏出慈宁宫殿门,便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身穿浅绿色长袍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女子身旁还跟着她以前见过的嚣张跋扈二公主。 第91章 康熙:皇祖母别不要孙儿 三公主低声对林棠道:“那便是我们大姐招福。” 招福? 林棠一愣,她在现代听说过有人叫招娣盼娣来娣,也听说过叫死娣绝娣亡娣,还听说过叫招财的。 但还是第一次听说叫招福的。 三公主见她疑惑,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过会儿再说。 林棠略微颔首,往前走了几步,行了个平辈礼,道:“我是林棠,见过大姐、二姐。” 大公主福身还礼,声音温柔地道:“我早先听老祖宗提过你,也听皇祖母提过你。 今日一见,四妹果然聪明伶俐。” 林棠尬笑地拍回马屁:“大姐的端庄贤淑,才是我该学习的。” 大公主听到林棠的话,拿着帕子捂住嘴巴淡笑。 旁边的二公主仰头翻了个白眼,冲林棠没好气地哼了下。 林棠无视她,对大公主客气道:“大姐,日后无事可以去我那坐坐。 今日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去吧。” 大公主嘴角扯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林棠转身,拉着三公主抬脚便走。 等她们走远。 二公主没好气地道:“大姐,你作甚要跟那个土包子说话?不就是会种地吗?” 大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不赞同地道:“二妹,都是自家姐妹,不许这样说。” “哦。” 二公主没好气地答应后,跟着大公主往慈宁宫内殿走去。 老祖宗说大姐是有福之人,不许她跟大姐对着干。 “有福之人?” 林棠愕然,她也被康熙说是有福之人啊。 怎么大公主也是有福之人? 这清朝的公主难不成都是有福的? 三公主拽着林棠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对啊,有福之人。 不过她的有福跟你的不一样。 你是遇到天花,逢凶化吉。 大姐是为皇阿玛招福来生养子女。” “哦?” 林棠眉心微挑,好奇地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打发麦田和她的贴身宫女映雪后退几步,对林棠继续道:“大姐本来是我们皇叔恭亲王常宁的女儿。 早些年前,因为皇阿玛生的三男两女都早殇。 宫里宫外人心慌慌,说皇家被诅咒了。 皇阿玛不知从哪听来的法子,说收养大姐可以添福,便收养了大姐。” “管用吗?” 林棠愣神,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管用啊?” 三公主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林棠,道: “皇阿玛收养大姐的那年,虽说荣妃娘娘生的小阿哥没保住。 但第二年春天,惠妃生的大哥就平安长到现在了。 再之后,二姐、二哥就出生了。” 咦。 林棠听完三公主的话,很是惊讶。 这听起来如此不可思议,但却又如此有效啊。 三公主见林棠呆住了,她嘱咐道:“四妹,你日后别与大姐起冲突。 大姐不像二姐,皇阿玛很看重她的。” “三姐放心,我一向不主动招惹是非。” 林棠颔首,她很早便明白一个道理: 同等条件下,有利用价值的人永远比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更重要。 她虽然在种地,事关国计民生。 但人大公主在为康熙招福,事关康熙的后代繁衍啊。 没了大公主,康熙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个拐角旮旯呢。 两相比较,林棠私心里觉得,康熙应该会更看重大公主吧。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 孝庄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整日里昏昏沉沉,不过清醒半个时辰。 康熙除了去太和殿听政外,便日夜守在孝庄的床榻前,翻阅医书,亲尝百药。 林棠和三公主则聚在一起抄写经书为孝庄祈福。 二十五日,寅时。 孝庄罕见地清醒了过来。 她道:“苏麻喇姑,你帮我换上那件刚来紫禁城时穿的红色蒙古袍吧。” 苏麻喇姑强忍着泪水,道:“奴才这就去把衣服拿过来,再给您编个当年那样的辫子。” “好。” 孝庄坐直身子,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最懂我。” “奴才打七八岁便跟着格格,自是最懂格格。 奴才下辈子也要日夜侍奉格格。” 苏麻喇姑擦了擦眼泪,把衣袍伸开,给孝庄换衣服。 孝庄穿上熟悉的红色衣袍后,眼角流下了泪。 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玉佩,喃喃道:“当年,终究是我负了他啊。” “格格,您别这样说。当年个中缘由,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苏麻喇姑把头饰给孝庄戴上,道:“格格,您还是像我初见您时,一样好看。” 孝庄好笑地摇摇头,道:“苏麻喇姑, 你我相伴六十余载,想必知道汉人有句话叫‘临死之人会回光返照’。 你应当明白我活不过今日了。 可你不同,你身子尚且硬朗。 我想让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帮我看着玄烨。 看哀家的孙儿如何治理国家,成为一代君王。 等你百年后,再到地下给我讲讲,可好?” “格格。” 苏麻喇姑痛哭流涕,她跪在地上道:“格格,你就让奴才跟着您去吧。 奴才还想照顾您,奴才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见了您啊。” “你既念着我的恩情,便答应我可好? 我会嘱咐玄烨,好好照顾你,你答应我吧。” 孝庄眸中带泪,拉着苏麻喇姑的手,看向她。 她活够了,没必要让还能活的人陪她一起死啊。 苏麻喇姑摇着头,泣不成声。 宿在偏殿的康熙听见哭声,从睡梦中惊醒。 “皇祖母,皇祖母。” 康熙来不及穿鞋,他光着脚跑向孝庄寝殿。 “万岁爷,鞋。” 梁九功拎着鞋在后面跟着。 康熙充耳不闻,直到看见孝庄换上蒙古衣服。 他心底发慌,脚步艰难地走向孝庄的床前。 孝庄轻拍了两下苏麻喇姑的手,扭头对康熙笑道:“玄烨,你怎么来了啊?” “孙儿梦见皇祖母不要孙儿了。”康熙眼圈发红。 “傻玄烨,是非有命,生死在天。” 孝庄浅笑道:“怎么鞋都不穿啊?” “皇祖母…” 康熙怕孝庄担心,僵硬地从梁九功的手里接过鞋穿上。 孝庄等他穿好鞋,抬手让他上前几步。 “玄烨,你能答应皇祖母一件事吗? 等哀家死后,把我葬在孝陵,可好?” “皇祖母?”康熙微怔。 太宗葬在昭陵啊,皇祖母为何要葬在西陵? 没等康熙问个明白,孝庄突然猛地咳嗽几声,倒在床上。 她拉着康熙的手,道:“太宗奉安许久,不宜为我擅动。 况且我舍不得你和先帝,就将我安葬在孝陵即可。” 她这一生,爱错了一个人,辜负了一个人,又为这大清朝殚精竭虑了一辈子。 下辈子,只愿再不与太宗相遇。 康熙还没答应。 孝庄抓紧康熙的手,猛地喘息,交代道:“玄烨,切不可为哀家崩逝太过忧愁。 要以万千百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说完,孝庄的手从康熙手里滑落,再无声息。 “皇祖母!” 康熙瞳孔微缩,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苏麻喇姑低着头,哭着喊道:“格格,格格……” 梁九功跟着跪在地上抹眼泪。 “咚咚咚…” 这一日,紫禁城的清晨以丧钟的敲响开始。 第92章 胤禟:我五岁了 孝庄崩逝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前朝与后宫。 紫禁城的官员们的府邸纷纷挂白。 他们满面悲伤,身穿白衣进宫拜祭哭丧。 慈宁宫。 康熙跪在孝庄棺柩前,哀恸不已。 他换上素服,割下辫子,一字一句地回忆孝庄昔日养育他的经历。 以皇太后和佟佳皇贵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们跟着涕泪横流。 林棠和三公主跪在大公主和二公主身后。 三公主捂着嘴巴嚎啕大哭。 林棠一边给三公主擦眼泪,一边无声地哭泣。 虽然她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真到直面孝庄死亡的这天,林棠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 等康熙细数完孝庄的功绩,他令侍卫把慈宁宫东侧五间大殿拆掉,在孝陵外重建一模一样的寝宫。 康熙呆愣地想:皇祖母不想与太宗合葬。 可如今大清正在收拢汉族的关键时期。 汉族崇尚“以孝治天下”,断断没有母陪子葬的开端。 他不能违背汉族传统,也不能罔顾皇祖母的遗愿,只能暂时委屈皇祖母在孝陵暂住。 朝廷百官猜到康熙的打算后,大着胆子上奏说这不符合祖制。 康熙把奏折压下,没有回复。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 永和宫的德妃在孝庄丧期,生下“九子夺嫡”的最后一个阿哥——胤禵。 德妃看着身旁的孩子,拼命压制住上扬的嘴角,暗自庆幸自己又一次得偿所愿。 正月二十二。 康熙于慈宁宫为孝庄服了二十七日的丧后,在百官的再三奏请下,脱掉丧服回乾清宫听政。 二月。 武英殿大学士、内大臣明珠在府邸办寿宴时,被御史郭琇弹劾。 郭琇称纳兰明珠与余国柱结党营私、收取贿赂、卖官卖爵。 康熙知道后,下令把纳兰明珠和余国柱下狱。 次日。 康熙下旨罢免纳兰明珠大学士之职。 太子胤礽的叔姥爷索额图在前朝独揽大权。 三月初。 郭琇再次给康熙递了本《参河臣疏》的折子,里面罗列了黄河上游被毁掉的田地数据。 他参河道总督靳辅治河无功,浪费银钱数百万。 康熙下诏命靳辅进京当面对质。 太和殿。 五十三岁的靳辅穿着打补丁的官服,脸上布满褶皱,跪在康熙面前道: “臣受河工重任,尽心竭力,以期早日大功告成。 可如今将近十载,臣还未完全解决黄河水患,臣自知有负皇恩。 但郭琇等人参臣浪费银钱,毁坏开垦土地之事,臣不服。” 康熙抬眸看向郭琇。 “启禀皇上,臣有话要说。” 郭琇上前跪下,偏头看着靳辅道: “靳大人听命陈潢,今日议筑堤,明日议挑浚,可有假? 臣列举的黄河上游因积水被破坏的土地,可有假? 靳大人以朝廷爵位为私恩,用人不当,夺取民田,可有假?” 靳辅大怒,他冲上方的康熙道: “臣受命治河之日,正是两河极坏之时。 臣昼夜奔驰,堵住高家堰,淮水方能有清水流出。 臣挑挖运河,改变河道,创开皂河,如今才使万艘船通。 臣在浚筑经费上,苦心节省,耗银不过三百万两,不及原来大臣的一半。 郭大人和于大人说臣治河无功,听命小人。 皇上明鉴,臣万死难认此等罪名。” “那你对侵占百姓农田作何解释?”于成龙冷笑着出列。 “满嘴荒唐言。皇上,请您明察,臣何曾侵占民田? 臣私以为,于大人等对臣赶尽杀绝,不过是因臣把黄河下游的田地分给了百姓。 当地豪强地主和官员觉得臣侵害他们的利益,欲置臣于死地而后快啊。” 靳辅扯了扯袖子,痛心地捂住胸口。 若不是顾念康熙在,他早就像那些黄河边上的民夫一般,撸起袖子给他们两拳了。 以郭琇和于成龙为首的弹劾派破口大骂靳辅小人之心。 靳辅字正腔圆地与他们对质。 康熙稳坐上方,抿了几口茶。 “好了。” 康熙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开口道:“此事容后再议。” 朝廷百官顿时寂寞无声。 戌时三刻。 康熙批完奏折,看着黄河流域的舆图,开始回想今日早朝的事。 他承认靳辅治水有功。 但靳辅耗费确实巨大,历经十载,征调数万民夫,劳民伤财。 且靳辅有些主张,康熙私心底并不太赞成。 “梁九功,把郭琇上的那本《参河陈疏》找出来,拿给朕看看。” “嗻。” 梁九功从旁侧的桌上,翻出奏折递给康熙。 康熙看着上面记载的黄河上游被毁掉的农田数据,蹙着眉头想起靳辅的下一步治河计划,又念及百官的态度,心里有了决定。 第二日早朝。 康熙下旨革除靳辅职位,命福建总督王新命代为河道总督。 以于成龙为首的党派欢呼不已。 靳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身子叩谢皇恩。 两日后。 有臣子向康熙奏禀,漕运道路被阻,希望靳辅前去解决。 康熙为难,诏令王新命按靳辅的计划行事,不许随意更改计划。 于成龙继续上奏道:靳辅把黄河治坏了。 康熙不愉,与臣下道:“靳辅并非全无裨益。 此等言论别说靳辅不服,朕听了也不是很愉快。” 三月底。 康熙命大臣索额图与鄂罗斯议定边界。 四月。 康熙奉送太皇太后的梓宫到新修的暂安奉殿。 五月。 康熙去暂安奉殿拜祭孝庄。 林棠在御花园带着阿哥们收麦。 今年的产量勉强赶上前年未干旱时的产量。 六月。 噶尔丹侵犯漠北蒙古各部,康熙想到夏收时小麦产量后,当即发兵边界。 七月。 康熙巡幸塞外,林棠在箭亭骑马练箭。 翻过年,她便十岁了。 八月二十七。 康熙驻巴彦沟行围。 张玉查阅河工后上奏说,治理黄河大多遵循的靳辅往日计划。 康熙稍微放下心来。 紫禁城。 胤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五岁的生辰。 这日一大早,宜妃便亲手给胤禟换上她做的衣服,还给胤禟了个金元宝。 胤禟兴高采烈地跑去储秀宫找林棠要礼物。 林棠把花了十两银子买的算盘送给他,道:“九弟,四姐祝你日后定能赚许多银子。” “谢谢四姐。”胤禟笑嘻嘻地收下。 胤禔不想费脑子,直接送了胤禟两个银子做的元宝。 胤禟咧着嘴乐开了花。 过生辰真好啊,收到的都是些俗气的金银财宝。 他最喜欢了。 第93章 胤祺:我不缺钱啊 晚膳时,林棠特意让麦田做了个生日蛋糕。 胤?见林棠既送算盘,又做吃食的,心里有点泛酸。 他走到林棠面前,轻咳两声,佯装无意地问:“四姐,你可还记得你最疼爱的十弟什么时候生辰吗?” 林棠瞥见胤?那傲娇的眼神,故意逗他:“啊?你生辰?你生辰不是早就过了吗?” “四姐,你不能偏心。” 胤?跺跺脚,抱着胳膊嘟囔道:“九哥骗我。 九哥明明说四姐最喜欢的人是我。” 啧。 胤禟说的没错啊。 林棠瞧见麦田提着做好的蛋糕过来,捏了捏胤?的脸蛋,笑道: “胤禟没骗你啊,四姐最喜欢你了。 你快提着蛋糕去找你九哥吧。 不然过会儿,胤禩和胤祺要比你先到了。” 胤?闻言,拼命压着上扬的嘴角,眉眼含笑地瞅了眼林棠。 他笑嘻嘻地道:“四姐,我知道了,我会早些回来的。” 林棠摆手,示意他早去早回。 翊坤宫。 宜妃娘娘特意宴请留在宫中五岁以上的阿哥为胤禟庆生。 胤禛知道胤禟不喜欢他,推脱身子不适,令苏培盛送了份生辰礼。 胤佑怕自己的跛脚引人嫌弃,也拒绝了邀请。 只有搬回寿康宫的胤祺、南三所的胤禩和储秀宫的胤?答应赴宴。 翊坤宫。 胤禟数完收到的银两,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心里不切实际地想: 过生辰好赚钱啊,要是他能日日过便好了。 宜妃瞥了眼胤禟,见他神情呆滞,眉梢微扬,便知道胤禟又发癔症地胡思乱想了。 她嘴角抽了抽,踢了脚胤禟,提醒道: “胤禟,今日膳食虽然做的多,但你不许多吃。” 跟着林棠种地将近两年,好不容易瘦了些,勉强有个俊娃娃的模样。 若是因为多吃了两口饭,再胖回去。 宜妃真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胤禟回神,冲宜妃点了点头。 反正翊坤宫的饭菜也没四姐那的好吃,不让他吃饱饭,他就偷偷吃零食呗。 宜妃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孩子胖丑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听话。 她觉得胤禟自打跟着林棠种地,听话多了,也开朗多了。 不像往日里,看见她这个额娘,只冷冷地盯着不吭声。 宜妃心道:等日后林棠出嫁,她定要为林棠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片刻后,胤?来了。 “儿臣见过宜妃娘娘。” 他先是歪着脑袋给宜妃行了个礼,接着冲胤禟笑道:“九哥。” 宜妃瞧胤?傻乎乎的样子越看越喜欢。 她捂住嘴巴笑道:“十阿哥快起来吧。 谢谢你今日来翊坤宫为胤禟庆生。” “宜妃娘娘,我和九哥是好朋友,也是好兄弟。” 胤?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宜妃娘娘闻言,笑的更灿烂了。 胤?抬手示意麦田把提的东西拿上来,道:“九哥,这是四姐送给的蛋糕。 四姐说这是为你生辰特意做的,让我们一起吃。” 胤禟走到桌前,看了几眼蛋糕后,道:“四姐真好。” “对啊,四姐最好了。” 胤?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四姐如今便开始准备我的生辰礼物了呢。” 胤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胤?的潜台词。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默道: 这就是他的好兄弟,生怕四姐多喜欢他一点。 真是个棒槌,他还没说四姐对他最好呢,就把为数不多的心眼使在他身上了。 胤禟撸了撸袖子,正准备给胤?讲讲道理,胤禩和胤祺来了。 胤祺和胤禩先给宜妃问好后,才跟胤禟和胤?一起说说笑笑。 宜妃怕她在这,阿哥们吃喝玩乐不尽兴,命素月把饭菜上好后,便提早离席了。 临走前,她又盯着胤禟看了几瞬,再次用眼神提醒他不许多吃。 胤禟略微颔首,拉着胤祺三人入席。 胤禩含笑入座。 自上次他被康熙骂后,待人更加温和了。 胤禩捂着被子哭了好几日后,悟出来了个道理:都是他不好,才连累雅嬷嬷受罚,连累额娘被骂是辛者库贱奴。 他难过地在心里想: 是不是只要他做的更好点,更讨人喜欢点,别人就不会不喜欢他身边的人了,雅嬷嬷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是的。 胤禩觉得,他被康熙怒骂那天,是他待人不够好。 他要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雅嬷嬷,他不会因为四哥的话讨厌她。 雅嬷嬷就不会执意要跟着他,四哥也就不会骂雅嬷嬷。 皇阿玛更不会撞见雅嬷嬷,一气之下把雅嬷嬷一家发配宁古塔了。 “九弟,八哥祝你岁岁有今朝,日日进斗金。” 胤禩晃晃脑袋回神,端起茶盏,笑容可掬地给胤禟碰杯。 胤禟眉眼弯弯,把茶水一饮而尽后,问道:“八哥,明日我便要去南书房了,你可要对弟弟多加照顾啊。” 胤禩放下杯子,满脸认真地承诺:“只要八哥能帮得上你的,九弟只管开口。” “八弟真好,一点都不像四哥。” 胤祺听见胤禩这话,努着嘴接了句话。 “五哥说的对。” 胤禟跟着附和,道:“八哥,你是我见过性子最好的人。” “我做的还不够好。” 胤禩忙推脱道:“若是日后我哪惹五哥、九弟和十弟生气,你们尽管开口,我一定改。” “好说好说。” 胤禟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胤禩的胳膊,问道: “五哥、八哥,南书房里有几个人陪咱们读书啊?” 这可关系到他去南书房里卖东西赚钱的大业。 胤禟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胤祺还没说话,胤禩放下正在夹菜的筷子,笑着答道:“五个。 最大的是张英张大人的儿子张廷玉,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其次是太子的表舅,也就是索额图索大人的儿子格尔善,十五岁。 再次是纳兰明珠纳兰大人的儿子纳兰揆叙,十四岁。 之后是恭亲王常宁,也就是我们皇叔的儿子海善,十二岁。 最小的是裕亲王福全,即我们的皇伯的儿子保泰,才六岁。” 五个啊? 胤禟眉眼微动,扭头看向胤祺,问道: “五哥,你想不想继续跟我一起赚银子啊?” 胤祺微愣,想到皇太后给他的银子,疑惑地反问: “九弟,你不知道我不缺银子吗?” 第94章 胤禩:谢谢九弟 胤禟闻言,没好气地瞥了眼胤祺,顿了顿道:“五哥,我知道你不缺银子,可四姐教导我们自己赚钱自己花。 难道你不听四姐的话吗?” “四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胤祺和胤?同时抬头看向胤禟,狐疑地问:“我们怎么没有听过四姐说这话?” 胤禟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道:“四姐说过啊。” 四姐说了自己的饭菜自己吃干净,换一换不就是“自己的银子自己赚嘛?” “那我跟你一起赚钱吧。”胤祺皱着眉头应下来。 胤禟抬眼看向胤?,“十弟,你呢? 你下下个月便也要进南书房了?” 胤?点头,问:“九哥,那赚到的银子怎么分啊? 我想给额娘和四姐好多好多银子。” “我也想给皇祖母和额娘好多银子,买很多的礼物。”胤祺插话。 胤禟翻了个白眼,道:“还没赚到银子呢,你们都想好怎么花了? 你们怎么不直接说,你们已经想好了在哪买座宅子,把皇祖母、贵妃娘娘、额娘和四姐都带出去住?” “可以想吗?” 胤祺和胤?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胤禟,半点没听出来胤禟在阴阳怪气。 “当然不可以。” 胤禟皱巴着小脸,开始怀疑自己找他们两个的决定是不是不够聪明? 他偏头看向旁边捂着嘴巴轻笑的胤禩,道:“八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 胤禩嘴角微僵。 他想到皇阿玛厌恶的眼神,想到额娘无人问津的处境,想到南书房里夫子的夸赞,轻轻摇了摇头,道: “九弟,我课业繁重,恐难以在这上面花太多工夫,还是不了吧。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叫我便是。” “好吧,谢谢八哥。” 胤禟见胤禩拒绝,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正在低声争论在哪买宅子的胤祺和胤?。 “五哥,听说江南风景不错,等我们赚到银子,就去那买吧?” “十弟,皇祖母说热河也不错,有避暑山庄,还有好吃的羊汤、春饼。” “羊汤、春饼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还是去江南。” “去热河。” “江南。” “热河。” “五哥真讨厌,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胤?背过身去,双手叉腰,把后背对着胤祺。 胤祺怕胤?真生气了,忙把人拉回来,低声哄道:“十弟,咱们跟九弟多赚点银子,每个地方都买套宅子嘛。 到时候想去哪玩,便去哪玩。” 胤?听到这话,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 他和胤祺一起眼巴巴看向胤禟。 胤禟嘴巴动了动,在心底骂的挺脏。 他真想拿盆水泼醒两人。 可真敢想,他还没开始卖东西呢? 胤禟找胤祺和胤?跟他一起卖东西的初衷,是为了等皇阿玛发现的时候,有人跟他一起挨骂。 不然他一个人目标太集中,承受不来皇阿玛“爱的关怀”。 可瞧瞧这两个货,简直是小刀拉屁股,让他开了眼了。 “你俩听我的话,好好配合我,日后宅子会有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可能买的起宅子,但胤禟决定先画个大饼稳住两人。 胤祺和胤?可不知道这是大饼,他们以为胤禟答应了,手拉着手欢快地笑了。 胤禟见状,眉梢微扬。 罢了。 他们蠢就蠢吧,左右他聪明,他会照顾好五哥和十弟的。 只要他们替他挨点骂。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四姐嘛。 胤禩看着胤祺和胤?开心的样子,眼眸底闪过一丝羡慕,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随后。 胤禟把蛋糕打开,给胤祺、胤禩、胤?一人分了一块。 胤禩吃着觉得不错,又念及留在南三所的胤禛和胤佑,拽了拽自己衣摆,问道: “九弟,我能给四哥和七弟每人带回去一块嘛?” 胤禟听到胤禛,眉心微蹙。 他先瞅了眼胤禩,见他面露祈求,后又想到林棠的话,点头答应:“好,我过会儿让人给你装好。” “谢谢九弟。”胤禩紧攥着的手松开,微笑着道。 胤禟不在乎地摆摆手,既然他答应了,便不会后悔。 ¥ 戌时三刻。 胤禛送走胤禩后,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发愣。 八弟说,这四姐为九弟做的生辰蛋糕。 八弟觉得很好吃,便给他带回来了一块。 胤禛想起夫子说“戌时过后不宜进食”的训诫,还是抿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 这是八弟的心意,他不能辜负。 百瞬后。 看着面前空空的油纸,胤禛暗自懊恼:他怎么把蛋糕全吃光了啊? 他还想着今日只尝尝,明日再吃呢。 罢了罢了。 都是八弟待他的一片心意,吃光了便吃光了吧。 胤禛端起身坐在回书桌前,拿起书琢磨: 八弟虽然在管束奴才上有所疏漏,但心底终究还是念着他这个四哥的。 他便对过往的事既往不咎吧。 日后,他还是八弟的好四哥,八弟也是他的好八弟。 胤佑寝殿。 胤禩眉眼含笑地把祷告递给胤佑后,便转身离开了。 胤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眶微红。 八弟待他真好。 自打八弟搬进南三所,他难过时,八弟总能及时出现在他身旁,陪他说说话。 储秀宫四姐送八弟吃的,八弟也都会带回来让他先选。 明明他是做哥哥的,但八弟却时时刻刻照顾他。 胤佑擦了擦眼角的泪,默默发誓: 日后若是八弟需要他做什么,他定会义不容辞。 次日。 胤禟和胤祺在御花园汇合,各自背了一袋零食往南书房走去。 储秀宫的林棠也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四妹,冒昧前来,还望没有打扰到你。” 大公主招福嘴角挂着浅笑,温温柔柔地冲林棠道。 林棠客套地笑道:“不会打扰的,欢迎大姐常来。” “四妹说笑了。” 大公主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她拉过林棠的手道: “四妹聪明伶俐,我还盼着来这能学到几分机灵。” 林棠给大公主倒上甜口的奶茶,把马屁拍回去:“大姐的端庄温婉才是值得我学习的。” 大公主略微抿了口茶,用帕子擦了擦嘴,淡笑着开口:“四妹,我们不要互相恭维了。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个忙?林棠微怔。 玩归玩,笑归笑,花钱花时间,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干哈。 第95章 顾八代:九阿哥是榜样啊 大公主许是察觉到了林棠的想法,她轻笑道:“四妹,你别多想。 我只是想让你同意我跟着你们一起种地,我可以交银子的。” 林棠听到大公主这话,好奇地问:“大姐,你为何想要种地?” 大公主嘴角快速扯出一抹苦笑,犹豫着说道:“四妹,我如今已过了十七岁生辰。 我听皇阿玛说,再过两三年,他便会把我下嫁蒙古。 我想跟你们种地增大力气,以免日后,额驸见我柔弱,欺我无亲友伴身侧。” 林棠闻言,皱着眉头,看了大公主几瞬。 按照顺治时期的抚蒙制度,公主一般养到二十岁才会让其出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康熙大概率会沿袭旧制。 大公主如今才十七,距离二十还有三年,早做打算是对的。 不过,林棠紧锁眉头思忖:骑马射箭不比种地更能锻炼人? 大公主见林棠板着脸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 她没说出来的另一个打算是,她想跟皇子们搞好关系。 身为皇阿玛养女,她刚一出生便进宫,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身上时灵时不灵的福气和皇阿玛若有若无的关心。 往日里,她只想着与太子交好便是,可如今离抚蒙的日子越来越近。 太子年纪也渐长,可脾性愈发桀骜,皇阿玛又对他万分疼爱,视其他皇子们如捡来的草芥。 她开始害怕日后若太子没能登基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大公主便想到了带着阿哥们种地的林棠,贸贸然上门前来打扰。 “四妹,你意下如何?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就想跟你们一起种地变大力气,再说说话。” 大公主回神,小心翼翼的看向林棠问道。 林棠缓过神,念及方才的想法,真诚地建议:“大姐,骑马射箭比种地更能锻炼力气啊。 你为何不去练骑马射箭啊?” 大公主听出林棠话里的诚恳,心底有些愧疚,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四妹,太医说我身子不好,不能骑马射箭。 我便想跟你们一起拔拔草,捡捡麦穗。” “薅草,捡麦穗便没事吗?” 林棠眉眼微眯,骑马射箭不可以,种地便可以了吗? 她想起第一次见大公主时,她和二公主亲亲热热的模样,开始怀疑大公主和二公主是一伙的。 二公主负责嚣张跋扈,像个反派似的正面跟她对着干。 大公主想学白莲花那套,晕倒在她的麦田里坑她。 她紧盯着大公主,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是啊。” 大公主见林棠收起眼底的真诚,对她升起戒备。 她捏了捏帕子,苦笑道:“四妹若是心有顾虑,我便不勉强四妹了。” “多谢大姐善解人意,我确实有所顾虑。” 林棠见到杆子便顺着往上爬,立马笑着应下大公主的话。 毕竟。 她跟大公主除了在慈宁宫门前见了第一面,在孝庄丧礼时见了第二面,便再也没见过了。 大公主如今句句不离种地,林棠很难不怀疑她另有所图。 大公主见林棠铁了心地拒绝,立马转换策略。 她擦了擦眼角还没流出来的泪,温声祈求道:“四妹,那我可以在你们种地的时候去看看吗?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好。” 林棠瞥了眼大公主,见她眉眼坚定的想去麦地,留了个心眼答应下来。 大公主见林棠应允,当即笑着把手上的翡翠玉镯摘下来递给她。 林棠以“无功不受禄”为由,笑着拒绝了。 南书房。 胤禟特意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和胤祺一起坐下。 他们的前面是专心致志听课的胤禛、胤禩和张廷玉。 后面是低着头的胤佑、左顾右盼的纳兰揆方、神情桀骜的格尔善、摇头晃脑的保泰和一言不发的海善。 胤禟趁顾八代不注意,偷偷戳了戳胤祺。 胤祺收到信号,从布袋里掏出一块猪肉脯,又拿出一个小蛋糕,别过脸去在身后五人面前吃的津津有味。 胤禩听到声音,挺直了身子,想替胤祺挡住顾八代的目光。 胤禟跟着拿出零食,单手拿着在五人面前晃。 纳兰揆方低声问:“五阿哥、九阿哥,你们拿的是什么啊?看着很好吃。” 胤祺听到这话吃的更香了。 九弟可是说了,他只要多吃点,能招来人买,就给他分银子。 胤禟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他小声地回:“肉干和蛋糕,很好吃。” 纳兰揆方来了兴致,想问问胤禟能不能分给他一些。 一旁的格尔善突然大声道:“夫子,纳兰揆方在课上讲话。” 胤禟趁顾八代还没转身的间隙,眼疾手快地把东西全部塞进包里。 胤祺则是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嘴里,眼神惺忪地趴在桌上。 六岁的保泰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纳兰揆方?” 顾八代走到台下,厉声问道:“你可有说话?” 纳兰揆方瞪了格尔善一眼,咬着牙把说过很多遍的话,再次说出来: “夫子,对不起。揆方知错,揆方定会改。” “哼。” 顾八代拿出戒尺敲了敲纳兰揆方的桌子,道:“知错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你次次知错无改,怎能称得上是知错?” 纳兰揆方红着耳朵,再次低声道歉。 顾八代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你便站着听课吧。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的知错能改了,再坐下。” “是,夫子。” 纳兰揆方捏紧拳头,余光恶狠狠地瞪向格尔善。 不就仗着自己是太子表舅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不定太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格尔善嗤笑着瞪回去。 纳兰揆方的阿玛贪污受贿,大学士的职位都没了,还敢在他面前横。 他倒要教教纳兰揆方谁是大哥?谁是二弟? 顾八代转身走回讲台,无意识地朝台下扫了几眼。 他看见九阿哥胤禟正聚精会神地拿着笔写写画画,又瞥见九阿哥旁边的五阿哥胤祺睡意朦胧。 顾八代摸着胡子,欣慰地道:“诸位阿哥要向九阿哥学习。 九阿哥今日第一日来南书房,便认真听奴才讲学,可谓态度端正、勤奋好学的榜样。” 第96章 胤禟:五哥,我的钱啊 “咳咳咳。” 胤祺听到顾八代这话,被嘴里的东西呛到了。 他眼神呆滞地看向台前的顾八代,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夫子有眼疾呢? 胤禟余光瞥见胤祺的脸色,拿着笔的手微微用力。 顾八代见状,更加肯定胤禟是继四阿哥胤禛后的读书好苗子。 他抬眼看了眼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拿起《尚书》,轻敲几下桌子提醒道: “诸位阿哥,皇上于塞外行围,不日便会回京。 届时皇上会亲自过问各位阿哥的功课,还望你们课下勤加努力啊。” “谨遵夫子教诲。”以胤禛为首的阿哥们异口同声地应下。 “下学吧。”顾八代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快步走出殿内。 胤禟等人走远,立马把布袋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纳兰揆方目光不善地瞪了眼格尔善后,笑眯眯地走到胤禟身边。 他微微俯身,看向桌上的东西问: “九阿哥,您这些东西能赏奴才一些吗?” “不能。”胤禟想也没想地拒绝。 “瞧你那穷酸样,你阿玛被撤了大学士的职,你便连银子都没得花了吗? 也对,你阿玛贪污受贿那么多银子,万岁爷不杀了他都是好的,没银子花算什么啊?” 格尔善满脸鄙夷,嗤笑地看向纳兰揆方。 纳兰揆方顿时直起了身子,怒气冲冲道:“你还说我阿玛,你阿玛又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他没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吗? 你等着瞧,你们家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放你娘的屁。” 格尔善觉得纳兰揆方的话异常刺耳,他拎起旁边的凳子朝纳兰揆方砸去: “我阿玛是太子爷的叔姥爷,你这个贪官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说我阿玛?” “太子爷的叔姥爷又怎么样?不还是结党营私,借着国事谋取私利。” 纳兰揆方不防,被凳子砸了个正着,他当即火冒三丈,口不择言道: “我看太子爷迟早被你们这些蠢货坑了。” “住口。” 坐在一旁专心看书的胤禛听到这话,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厉声道: “太子爷也是你们能随意攀附的?纳兰揆方、格尔善,你俩是不是活腻了?” 格尔善想起阿玛说昔日太子把四阿哥胤禛一脚踹下台阶后,胤禛又被皇上骂了的事。 他嗤笑一声,压根没把胤禛当回事,装模作样地说道:“四阿哥说的对,都是奴才的错。” 纳兰揆方倒是没格尔善那么嚣张,他双手随意作揖,面上恭敬道: “是奴才的错,请四阿哥息怒。” 胤禛看出两人的漫不经心与敷衍,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 他冷着脸道:“格尔善、纳兰揆方,你们若是想继续吵,便滚出去吵。 不然,皇阿玛回京后,我定然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明皇阿玛。” 格尔善和纳兰揆方听到康熙,眼里闪过恼意。 四阿哥真是个小人,这么大人了,就会告状。 两人收起散漫的心,各自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胤禛又抬眼看向胤禟,眉眼间闪过纠结,似是想说什么。 胤禟面带谴责,不耐烦地迎上胤禛的目光。 四哥怎么在南书房里更烦人了。 他还要卖东西呢,他就要把人赶走? 胤禛瞧出胤禟的意思,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便坐下了。 胤禟这才收回视线,示意胤祺往边上挪挪,别挡着后面的人看零食。 胤祺乖乖听话地挪了挪凳子,坐在过道里。 胤佑也趁这个间隙搬到了胤禩旁边。 胤禟等人都坐好,才把油纸包的辣条拿出来,在后面四人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 六岁的保泰闻到辣条的味道,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伸长脖子凑近辣条,想起自家额娘曾说,天下的事都能用银子解决。 保泰眨巴着眼睛,摸着脑袋问:“九弟,你能把这个好吃的给我吗?我给你…吸溜…” 胤禟见保泰的口水都快流到辣条上了,当即起身把辣条塞进胤祺嘴里。 “保泰哥,你说什么?给多少银子?”胤禟等胤祺吃进嘴里,扭头看保泰。 保泰见胤祺把辣条吃了,连忙焦急地问:“我给你十两银子,剩下的你给我吃好不好?” 什么?十两银子? 胤禟心思微动,收回来的手顿了顿。 这可是十两银子啊,比卖饼容易多了。 不过。 他想起从胤禩那打听到的消息,保泰哥家银子很多,便故意默不作声。 保泰见胤禟不说话,以为他觉得银子少,连忙加价: “九弟,你要是觉得少,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可以吗?” 保泰蹙着眉思考,他额娘近来又常说,能省的银子要省。 他只加了十两银子,应该也是为家里省钱吧? “二十两银子?” 胤禟斜楞地看了眼胤祺,开始懊悔不已。 五哥啊五哥,你说你的嘴怎么这么快呢。 一包辣条十一根,五哥吃了一根,还剩十根。 十根卖了二十两银子,等于一根二两银子 胤禟掰着手指算了算,越算越觉得给胤祺吃的那根辣条有些贵了。 他盯着胤祺的嘴巴看了几瞬,嗫嚅着想说话。 胤祺被他看到莫名其妙,他问胤禟:“九弟,怎么了?” 胤禟晃晃脑袋,安慰自己如果不给五哥吃,还吸引不了保泰哥。 他面带笑容地把油纸包的辣条递给保泰。 保泰接过,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放进嘴里。 胤禟等他吃完,问道:“保泰哥,你什么时候给银子啊?” 保泰一边张着嘴哈气,一边回道:“明日,九弟,明日我给你拿银子。” “好。” 胤禟转头看向纳兰揆方、格尔善和海善。 见他们都低着头不瞧保泰,他拉上海善和纳兰揆方的胳膊,笑眯眯地问: “海善哥,揆方,你们要买点尝尝吗?很好吃的,对不对?保泰哥。” 保泰附和地点头,拿出一根递给保善,道:“海善哥,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的。” 海善伸手接过,喉咙微动地道谢:“谢谢保泰。” 保泰不在意地摆摆手。 旁侧的纳兰揆方摩搓着手指,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直盯着他的格尔善抢先道:“九阿哥,奴才想买,不知您还有多少啊?” 第97章 胤禟:价高者得 胤禟眼珠子转了转,道:“还有四包,你都要吗?” 格尔善财大气粗地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张银票,递给胤禟。 “九阿哥,不知奴才这一百两银子够吗?” 说完,格尔善还鄙视地瞧了纳兰揆方几眼。 胤禟的目光落在银票上,皱着眉头把脑子发挥到极致。 一包十根二十两,四包四十根就是八十两。 多出来四根辣条,格尔善却多给了二十两银子。 胤禟觉得这生意可以做,正打算把包里的辣条都掏出来给格尔善。 旁侧的纳兰揆方不干了。 他见格尔善截他的胡,十分恼火,全然忘了纳兰明珠交代他近日要低调些的事。 纳兰揆方猛地拍了下桌子,指着格尔善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我买东西啊,关你屁事。” 格尔善打掉纳兰揆方的手,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道:“九阿哥,您卖给奴才吗?” 胤禟见两人要打起来了,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轻咳两声,张口说:“卖啊,不过数量有限,价高者得啊。” 纳兰揆方闻言,当即喊价:“九阿哥,奴才给您二百两银子,您别卖给格尔善。” “九阿哥,奴才出三百两银子。” 格尔善不甘示弱,从荷包里又掏出两张银票。 胤禟跟胤祺对视一眼后,暗自咂舌。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奴才出四百两。”纳兰揆方咬牙道。 “五百两。” 格尔善仗着个子高,轻飘飘地看了眼纳兰揆方,眉眼中都透露着嫌弃。 纳兰揆方双手并用地爬上桌子,站在上面道:“九阿哥,我出八百两银子。” “啧,才八百两啊。” 格尔善拿出身侧的另一个荷包,又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随意地放在桌上,道: “九阿哥,奴才出一千五百两,您卖给我吧。” 纳兰揆方怒目而视,暗恨格尔善如此有钱,随随便便都能掏出一千五百两银子。 不像他,自从阿玛受罚,家里凡是超过一千两的开支,阿玛都要亲自过问。 胤禟抬头望向纳兰揆方,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道他不会加价了。 他有些许失望,但也隐约懂得见好就收。 胤禟面带笑容地把银子收进自己的包里,把辣条递给格尔善,道: “格尔善,好吃下次可以还来买。” 格尔接过后,随手打开两包,左手和右手各拿一根,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啊,没银子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小心自己的脸被别人打烂。” 纳兰揆方听到这话,本想走下桌子的腿又迈回去了。 借着桌子的高度,他“呸”的一声吐在格尔善身上。 格尔善一下子恼了。 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把桌子推倒。 眼瞧着桌子晃动,站在桌上的纳兰揆方要砸到胤禟。 “格尔善,住手。” 海善连忙起身,伸手拽住纳兰揆方,道:“伤害皇子的罪名,你担当的起吗?” “不劳你这个格格生的儿子操心。” 格尔善被纳兰揆方气懵了,满心满意想的都是要让纳兰揆方付出代价。 胤禟见他有些癫狂,趁海善拉着纳兰揆方的间隙,急忙拉胤祺避开。 十五岁的格尔善狞笑着,力气越用越大。 十二岁的海善拼尽全力阻挡,手臂上青筋凸起。 坐在前排的胤禛四人听到海善的声音后,便赶紧起身朝格尔善走来。 格尔善在他们要碰到自己衣袖的瞬间,猛地加了把力气,把桌子掀了。 纳兰揆方随着桌子摔倒在地。 海善顾不得有些麻的手臂,快步走到纳兰揆方面前,扶他起来。 保泰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懵懵地拿着辣条,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 胤禛拽住格尔善的衣袖,冷眼瞧着他,语气阴沉地吩咐:“苏培盛,去太医院宣太医。” 殿外的苏培盛听到命令,三步并作两步又朝太医院跑去。 “四阿哥,奴才劝您不要多管闲事才好。” 格尔善把袖子抽出来,温声温气地道: “奴才可是太子爷表舅,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太子爷面子吧?” “二哥若是知道你在南书房打着他的名义无法无天,你觉得二哥会怎么做?” 胤禛用手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冷声道:“还有皇阿玛。 你觉得皇阿玛他要是知道你打着太子的名义作威作福,你猜皇阿玛还能让你活几日?” 格尔善心底发怵,面上依旧逞强道:“我是太子表舅,皇上又能拿我如何?” “呵~”胤禛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近日从书里悟出来一个道理: 宁与芦苇争高低,毋与蠢货论长短。 格尔善见胤禛冷眼,舌头顶了顶牙齿,在心底暗骂胤禛。 胤禛没搭理格尔善。 他走到纳兰揆方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纳兰揆方仇恨地瞥了眼格尔善,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回话: “回四阿哥的话,奴才觉得胸闷气短,快要去见长生天了。” 胤禛看向海善,海善微微摇了摇头。 “等太医来看看吧。” 胤禛拿出帕子给旁边的保泰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后,挥挥袖子离开了。 张廷玉以为胤禛要逃学,跟上胤禛提醒:“四阿哥,半盏茶后还有课呢。” “我知道。” 胤禛脚步微顿,解释道:“我去找人把南书房收拾一下。” “那奴才跟您一起吧。” 张廷玉觉得自己待在那也无事可做,不如跟着四阿哥出来透透气。 胤禛颔首应下。 南书房里。 胤禟和胤祺在角落里悄悄咬耳朵。 胤禟指着格尔善,又指着纳兰揆方,低声问:“他们俩平日里也这样吗?” 胤祺摇头,道:“他们平日里虽然也经常吵架,但这还是第一次动手。” 啊?胤禟立马想到自己的那些零食。 不会是因为他今日来南书房卖东西,才引得两人打架吧? 要是这样的话,等皇阿玛回来,他岂不是完蛋了? 胤禟面色凝重地问胤祺:“皇阿玛以前知道他俩不和吗?” “知道啊。” 胤祺趴在胤禟的耳朵旁,道:“他们两个还当着皇阿玛的面吵架呢。 不过皇阿玛只是斥责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 第98章 林棠:你们去抢钱了啊? 这样啊。 胤禟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他有些希望皇阿玛能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他。 片刻后。 三、四个小太监来了。 他们手脚麻利地把南书房打扫干净,胤禛和张廷玉赶在王夫子之前进来。 “奴才见过诸位阿哥,今日奴才要讲……” 酉时。 胤祺和胤禟背着没卖完的零食回储秀宫找林棠。 林棠见他们还剩下许多没有卖完,正想安慰他们。 胤禟和胤祺率先开口道:“四姐,今日我们卖了一千五百二十两银子。 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们要分给你一半,也就是七百六十两。” “什么?” 林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是不是去抢钱了啊?” 不对啊。 据她所知,阿哥们都是等着康熙发银子养活的穷光蛋。 把他们加起来,都不值一千五百多两银子啊。 胤祺满脸幽怨地看着林棠,答道:“四姐,我们在你心底就是这样的人啊?” “那必然不是。” 林棠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连忙找补:“胤祺能干,胤禟聪明,你们都是好样的。” 胤祺听到林棠夸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四姐,今日我们在南书房遇到了格尔善,他很有钱……” “原来是这样。” 林棠拿着麦穗的手微顿。 现代几十块钱五六包的辣条在南书房卖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 按理说,林棠应该高兴。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是个雷,尤其是还牵扯到太子胤礽。 以康熙对太子的宝贝程度,林棠担心这次他们大家都得挨骂。 她思忖几瞬,问道:“五弟、九弟,你们明日还要继续卖吗?” “卖啊。”胤祺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胤禟说的要分他一百两银子。 全然不记得昨日才说过自己很有钱的话。 胤禟见林棠面带豫色,轻声问:“四姐,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担心皇阿玛。” 林棠点头,道:“我担心皇阿玛回京知道后,你们要挨骂。” 胤禟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抬头看向林棠,忐忑地问:“四姐,我瘦了吗?” “瘦了许多。” 林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安抚道:“九弟,四姐觉得你如今很是秀气。” 秀气?那就是漂亮喽。 胤禟提着的心稍微放下,继续问林棠卖东西的事: “四姐,你觉得我们还该不该继续在南书房卖东西啊?” 林棠蹙眉,这个问题不是她觉得不觉得的事,是康熙怎么觉得的事。 她思忖几瞬,把这件事的利弊讲给胤祺和胤禟。 “你们可以边赚银子,边读书,什么都不耽误。这是这事的好处。 坏处便是皇阿玛不同意的话,你们就要挨责骂。 还有,卖东西可能会耽误你们的学习,影响你们在夫子心中的形象。” 胤祺撇撇嘴,插话道:“四姐,今日九弟被夫子夸了。 夫子夸他勤奋好学,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哦?” 林棠挑眉,抬眼看向胤禟,朝他伸出大拇指。 “九弟第一日入学便被夸啊,很厉害啊。” 胤禟秀气的脸难得羞红了,远远望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 他嘴巴动了动,嗫嚅着道:“四姐,其实课上我并没有听夫子讲课。 是夫子看见我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才夸我的。” 林棠微怔,在心底默默念叨:难不成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学霸们日日维持良好的形象,夫子习以为常。 然而学渣们旁边只要有个人肯上进,夫子便觉得他是大才? 林棠念及康熙,提醒胤禟:“九弟,课上还是要好好听的。 不然皇阿玛提问你功课时,你怎么办呢?” 胤禟余光瞥向胤祺,很想说:五哥怎么办,我便怎么办。 林棠看出他的想法,温声道:“胤祺有皇祖母护着,胤禟,你可要想好了该怎么做?” 胤禟这才低着头想了几瞬,回:“四姐,皇阿玛回京前,我暂且不在南书房卖零食了。 我打算去南书房读书时,先拿一些给他们尝尝。 若是他们想要,等下学后,我再带他们去阿哥所买。” “你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啊?” 林棠微微吃惊。 野史上的胤禟确实能赚钱,但也没说他五岁便能把生意做的这么灵活啊。 胤禟摸着脑袋,道:“这是我在保泰哥给海善哥尝辣条的时候,想到的。 四姐让人做的零食那么好吃,我相信,只要他们尝了,定然会忍不住买的。” “谢谢九弟的夸奖。” 林棠轻轻刮了下胤禟的鼻子,笑着说:“你能想出来这个法子非常棒。 只是九弟莫忘了,在南书房要好好听课,特别是要学好算术。 若是算术学不好,日后做生意很可能被人坑哦。” 胤禟颔首,答应下来。 内室里。 躺在榻上的胤?翻了个身,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揉着眼睛下床走到林棠的身旁,哑着嗓子问:“四姐,该用膳了吧。” 胤祺见胤?出来,连忙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声告诉他赚了多少银子。 胤?听到一千多两的时候,嘴巴微张,怀疑自己没睡醒。 身为皇子,虽然他不缺钱,也见过不属于自己的几千两银子。 但仅仅一日,九哥他们便赚了一千多两银子啊。 胤?在林棠的耳濡目染下,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千多两银子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胤祺见胤?呆呆愣愣的样子,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语气遗憾地道:“可惜明日便不能继续卖了。” “为什么啊?”胤?摸着胤祺打的地方,有点痒。 “因为皇阿玛快回来了啊。” 胤祺道:“虽然我和你不怕皇阿玛,但九弟怕皇阿玛啊。” 胤?看向胤禟,胤禟冲他笑了笑。 他收回视线道:“九哥如今瘦下来了,皇阿玛见到他,定会喜欢他的。 等皇阿玛喜欢他时,你们再去卖东西,皇阿玛一定不会怪罪你们的。” 胤祺拉着胤?的手往内室边走边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卖东西的事肯定没戏了。” 第99章 康熙:滚出去跪着 胤?不解。 “皇阿玛不会喜欢九弟的,就算九弟瘦下来了。” 胤祺往后瞧了眼,确定胤禟听不到后,低声道:“皇阿玛喜欢太子二哥那样脸庞粗犷的样貌。 九弟太秀气了,瞧着跟个姑娘似的。 要是被皇阿玛看见了,估计他还要挨骂。” “皇阿玛这样不讲道理吗?” 胤?把手伸进盂盆里,边洗边看着胤祺问。 “皇祖母说,皇阿玛很讲道理。 但我觉得,皇阿玛对上太子二哥的事,是不讲道理的。” 胤祺悄声道:“我前几日偷听到皇祖母说,大哥和二哥在塞外草原上打架了。 二哥磕破了手指,皇阿玛震怒,罚大哥禁足三日,抄写《礼记》百遍。” “皇阿玛没问为什么打架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二哥都受伤了,为什么打架都不重要了? 你还小,我曾听说二哥本来也要跟着四姐种地的。 但他自己摔破了脚,在皇阿玛面前哭了几下,皇阿玛便不让他种地了。” 胤祺提醒胤?道:“十弟,日后你见到二哥,可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 不然,无论发生何事,皇阿玛都会骂你的。” 胤?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要太子二哥不找他,他一个想当废物的人也不会去找二哥。 至于皇阿玛的宠爱,胤?伸出右手算了算。 他有额娘、四姐、五哥、九哥、八哥,刚好五只手指,再多手指也不够了啊。 “走吧,四姐肯定让人摆好膳了。” 胤?闻到饭香,急忙拉着胤祺往外走去。 “四姐,今晚我们吃什么啊?” 胤?还没走到桌子前,便迫不及待地问林棠。 林棠拿着筷子浅笑着答:“吃锅子。” “我最喜欢吃锅子了,四姐真好。” 胤?兴高采烈地从林棠手里接过筷子,连忙坐好等着用膳。 等人坐齐,林棠率先夹起一片青菜后,胤?才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 八月三十,康熙踩着月末的尾巴回京。 他先亲自把胤礽送回毓庆宫后,才回乾清宫洗漱更衣。 等康熙更完衣,又马不停蹄地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请安过后,康熙带着梁九功直奔南书房。 南书房两日前发生的事,他已经从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互相弹劾的折子里猜到了真相。 往日里,康熙想借着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互相牵制平衡前朝,对纳兰揆方和格尔善多有宽容。 可如今,他们竟敢牵扯到他的保成。 康熙气愤极了。 他更生气的是,这件事是因为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在南书房卖东西才牵扯回来的。 堂堂皇家子孙,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康熙冷着脸,打定主意要痛骂五阿哥、九阿哥、纳兰揆方和格尔善一顿。 南书房。 胤禟听从林棠的话,端正地坐到第一排,学着胤禛、胤禩和张廷玉三人的样子,认真听夫子讲课。 胤祺坐在第二排漫不经心地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格尔善和纳兰揆方坐在第三排的两个角落里,面朝墙壁,谁也不看谁。 保泰、海善、胤佑坐在中间,低着头在桌子上玩笔。 康熙本想悄悄靠近殿门,来个突然袭击。 谁料讲台上的王夫子眼尖,没等康熙摇头,便跪下行礼道: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阿哥和陪读们连忙打起精神,跟着跪下行礼。 康熙见状,板着脸冷哼一声,大踏着步走进来。 “王掞,你起来出去吧。” “奴才告退。” 王掞见康熙脸色不对,猜测没什么好事,急忙弯着身子出去了。 康熙等人走远,才背着手站在台前,不温不火地道:“纳兰揆方、格尔善, 你们二人先说说,前日你们两个因何打架?又说了什么话?” 纳兰揆方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回想起纳兰明珠的话,结结巴巴地道: “回皇上话,前日格尔善说他身为太子表舅,索额图大人身为太子叔姥爷。 就算是跋扈一点,皇上看在太子的面上,也不会拿他们怎么办? 奴才觉得这话有失妥当,出言规劝了格尔善几句。 谁知格尔善一下子把桌子掀了,奴才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 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放你娘的狗屁。” 格尔善听到这话,顿时恼了。 他跪走到康熙面前,梗着脖子道: “奴才启禀皇上,是纳兰揆方说奴才和奴才阿玛嚣张跋扈、结党营私, 日后必会连累太子爷,让太子爷不得善终,奴才才跟他打架的。” 康熙听着两人一句一个太子,冷声道: “往日里,朕念着你们年幼,少不更事,对你们多有照顾。 可如今你们竟敢攀附太子,你们当真是活腻歪了不成? 梁九功,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嗻。” 梁九功递个眼神给护卫,护卫拖着两人往外走去。 “皇上,奴才冤枉啊…” “皇上,奴才才冤枉啊…” 康熙看向梁九功,梁九功心领神会,当即带着人下去。 “胤祺、胤禟,你们近日可有犯错?” 康熙眯着眼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戒。 胤禟打康熙出现起,便一直低着头。 康熙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他还是怕挨骂。 胤祺也知道胤禟怕康熙,他挺直了胸膛,道:“皇阿玛,儿臣觉得儿臣与九弟并未犯错。” “胤禟,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康熙眼底毫无波澜,语气平静地问。 胤禟不敢抬头,低声嗫嚅着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觉得儿臣无错。” “无错?” 康熙犹豫几瞬后,起身踹了胤禟一脚,道:“堂堂皇子在南书房里卖东西,你要把爱新觉罗家的脸丢到宫外吗? 朕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们穿? 朕特意请了名师来教导你们,你们不倍加珍惜,勤加努力就罢了。 还搞什么市侩行径,堂堂皇子难不成如此卑贱吗?” “皇阿玛。” 胤禟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仰头看向康熙道:“儿臣不会耽误课业的,儿臣只是喜欢赚钱。” “不会耽误?” 康熙冷笑道:“那朕问你,习与性成是什么意思?” 胤禟约摸着答:“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便会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好,你既然知道这句话的道理。” 康熙逼问:“那你告诉朕,你凭什么保证你不会养成市侩的性子?” 胤禟怔怔地不吭声。 康熙横眉道:“滚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皇阿玛,儿臣觉得九弟没错。” 胤祺见胤禟失魂落魄地往殿外走去,硬着头皮道。 “五阿哥觉得九阿哥没有错?” 康熙看向胤禛、胤佑和胤禩,问:“那你们呢?你们也觉得九阿哥没错吗?” 第100章 胤禩:儿臣绝无此意 “皇阿玛。” 胤禩鼓起勇气,温声道:“夫子教导我们自力更生。 儿臣以为九弟行为虽有不妥,但并无大错。” “并无大错?” 康熙竖眉:“你的意思是朕罚九阿哥错了?” “儿臣绝无此意。” 胤禩面色惶恐,连忙解释道:“儿臣知道南书房是读书的地方。 但九弟一来没有耽误课业;二来没有影响其他人。 他何错之有啊?” “把市侩行为带到南书房,身为阿哥一门心思追逐商利就是大错。” 康熙疾言厉色道:“怪不得宫里的奴才们夸你和善,果然和善啊。 滚出去给朕跪着。” 胤禩紧紧攥着拳头,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出去,跪到胤禟身边。 胤佑见状,给康熙磕了个头,也跟着去跪了。 “胤禛,你觉得呢?” 康熙冷冷地瞥了眼胤佑,抬眸看向胤禛。 胤禛身侧的张廷玉死死地把头磕在地上,半点不敢动。 “皇阿玛。” 胤禛用指甲狠狠掐着手心,道:“儿臣以为九弟有错。” “哦?” 康熙凤眸微眯,漫不经心地盯着胤禛。 胤禛心思转了几个弯,说:“儿臣以为九弟确实不该把东西带到南书房。 南书房是学习知识、修炼品行的地方。 九弟此举,或多或少都会打扰到我们的学习。” “那你觉得胤禟的买卖应该去哪做?” 康熙放缓语气,走到台前的凳子上坐下。 胤禛又掐了下大腿,脑袋清醒后,道:“去该做买卖的地方做。 就像宫里的尚衣监负责额娘她们的穿,御膳房负责皇阿玛的吃一样。 南书房这一个地方,不能既读书识字又做买卖的。” 康熙听罢,沉思几瞬继续问:“既然你不认同胤禟的做法。 你身为胤禟的哥哥,为何不阻止他?” “儿臣愚钝,不能使弟弟们听话,是儿臣的错。” 胤禛蹙眉,红着脸回答。 胤祺早在胤禛说胤禟错了的时候,便已经恶狠狠地瞪着胤禛。 直到他听见胤禛说自己愚钝,才忍不住插话道: “皇阿玛,四哥都说了他愚钝。 既然愚钝,那他凭什么说九弟错了啊?” “放肆。” 康熙怒目而视,道:“胤祺,你莫不是以为朕不敢罚你?滚出去。” 胤祺满脸不忿地起身离开。 康熙又看向胤禛,开口说:“身为哥哥,不能让弟弟听你的话,便是你无能。 去殿外跪着反省吧。” “儿臣遵旨。” 胤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借着袖子的遮挡碰了碰张廷玉后,踉跄着起身。 张廷玉连忙跟上胤禛出去跪着。 殿外。 跪着的胤禟一见胤禛露面跟着跪下,便阴阳怪气道: “八哥,出卖自己兄弟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说对不对?” 胤禩还没说话,胤祺迫不及待地接话: “九弟说的对,出卖兄弟的人活该没有好下场。” 胤禩轻轻拽了拽胤禟和胤祺的袖子,低声叫了声“五哥”和“九弟”。 胤祺和胤禟异口同声地冷哼。 胤禛脑袋微晃,他揉了揉眉心,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 张廷玉担忧地看了眼胤禛,四阿哥今日有些发热,不知此时可还好? 胤禛冲他摇摇头,无声地笑道:无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康熙让人把奏折拿到南书房,批着折子入了迷。 殿外的天逐渐暗了。 胤佑摸着自己的跛脚,倒吸了一口冷气。 胤禩见状,当即关心地问:“七哥,你还好吧? 若是不行,我去求皇阿玛让你先回去。” 胤佑微微摇头,道:“八弟,我跟你一起。” 身为一个残疾阿哥,除了陪着八弟受罚,他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到八弟。 胤禩眉眼纠结,看了眼南书房门外的魏珠,见魏珠没搭理他们,便让胤佑靠在他身上。 胤佑虚弱地冲胤禩笑了笑。 张廷玉余光看到这边的动静,想让胤禛也靠在他身上。 胤禛咬着牙拒绝了。 胤祺和胤禟耷拉着脑袋,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声讨论谁会来救他们。 储秀宫。 林棠见往日里该回来的胤祺和胤禟还没来,有些纳闷地问胤?: “你五哥和九哥他们今日怎么还没有下学?” 胤?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说: “四姐,你别担心,兴许他们是有别的事耽误了?” 林棠眉头微皱道:“今日皇阿玛回来了。 你说你九哥和五哥他们会不会被罚了?” “啊?” 胤?坐直身子,惊讶道: “皇阿玛才回来,总不能刚回来就去南书房找他们的麻烦吧?” 林棠换上花盆底,正准备提议带胤?去找找胤祺他们。 大公主借着夕阳的余晖来了。 她与林棠见过礼后,开门见山道: “四妹,未时皇阿玛去了南书房,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阿玛罚弟弟们一直跪在南书房殿外。 皇祖母刚得到消息,她很担忧胤祺,已经带人朝南书房去了。” 什么? 林棠强忍震惊道: “多谢大姐告知我这个消息。 今日林棠招待不便,改日定当设宴邀请大姐。” “你们姐妹一场,我还有求于你,不必客气。” 大公主笑了笑,知道林棠心急,带着人扭头便走了。 林棠等人走远,转身问胤?:“十弟,我们要不要去南书房找皇阿玛?” “五哥和九哥都被皇阿玛罚跪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胤?心想,他只是听过康熙会骂人罚人,但还没亲眼见过。 如今有这个机会,他倒是要亲眼瞧瞧,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罚人的。 “好。” 林棠颔首,牵着胤?的手朝南书房走去。 翊坤宫。 宜妃娘娘得知胤祺和胤禟都被罚跪后,焦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她低声对素月道:“吩咐小厨房,随时准备好吃的和喝的。 再派人去太医院要点伤药,直接让人带着药去南书房门外等着。 五阿哥和九阿哥一露面,先给他们上药,再把他们背回来。” “嗻。”素月领命退下。 宜妃等人都走后,不停地拍着手在心底默道:“长生天保佑,胤祺和胤禟都平平安安的。” 永和宫。 德妃收到消息时,正满脸慈爱地逗弄着七八个月大的胤禵。 她顿了下,不在意摆摆手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吉福瞥了眼德妃,见她依旧温和地笑着,轻声关上殿门出去了。 她的耳边隐约传来德妃温声低哄十四阿哥的声音。 “胤禵乖,日后定当十分聪明,不像你四哥那样蠢笨哦………” 第101章 林棠:康熙,你不配为人父 承乾宫西偏殿。 胤佑的额娘成嫔听闻胤佑被罚跪后,当即去正殿求见佟佳皇贵妃。 她知道佟佳皇贵妃几乎没有帮她的希望,但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果不其然,佟佳皇贵妃猜到成嫔的来意后,推脱头疼没有见她。 成嫔失魂落魄地返回西偏殿,跪在菩萨面前求佛保佑。 自生下胤佑后,她多年无宠,又无他人可依。 能做的只有守在佛前,替胤佑积福。 南书房门外。 魏珠远远地看见皇太后的轿辇来了。 他连忙轻声走进殿内,禀告康熙:“万岁爷,太后娘娘朝南书房来了。” 康熙微怔,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迎接。 踏出殿外时,康熙瞪了眼跪在外面的一串小萝头。 跪的歪歪扭扭的,成何体统? 皇太后下了轿子,径直朝胤祺走来。 康熙迎上去,俯身行礼:“皇额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南书房了?” 皇太后抬眼看康熙,提醒自己皇上不是她养大的,要注意跟皇上说话的语气后,柔声道: “哀家听闻胤祺惹了你生气,便想着来南书房看看。 都是哀家没把胤祺教好,让他惹你生气了。” 康熙扭头看向胤祺,见他跃跃欲试着想站起来。 “皇额娘,是胤祺他自己不懂事,不管皇额娘的事。 今日朕已经教训过他了,便让他跟你回去吧。” 康熙没好气地笑了下,转身对皇太后道。 皇太后提着的心落下,轻声对康熙保证:“皇帝,哀家日后都定会教好胤祺,让他不再惹出祸端,早日为你分忧。” “儿臣相信皇额娘。” 康熙冲皇太后笑了笑后,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急忙走到胤祺身边,弯着身子道:“五阿哥,皇太后来接您了,您可以回去了。” 胤祺起身,看了眼胤禟和胤禩,面露豫色。 “五哥,你先走,我们明日见。” 胤禟猜到胤祺的心思,当即开口:“五哥,能歇着就回去歇着,你别犯傻啊。” 胤祺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瘸着腿走向皇太后。 皇太后拉过胤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见他除了行走不便,别的地方并无伤口后,才示意身边的柴嬷嬷背着胤祺回去。 胤祺趴在柴嬷嬷的背上,瓮声瓮气地道:“皇祖母,八弟和九弟他们…” “胤祺。” 皇太后打断胤祺的话,摸了摸他的脑袋,“皇祖母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蛋。 你回去多吃些,吃完让柴嬷嬷给你揉揉腿,早日就寝,可好?” 胤祺听出皇太后的意思,低声道了句:“好,谢谢皇祖母。” 皇太后见状,才满意地笑了笑。 她与皇帝感情本就不深,情分用一次少一次。 皇太后只想把这为数不多的情分用在五阿哥胤祺和五公主慕荷身上。 至于其他阿哥和公主,赏赐金银财宝便罢了。 要是动用她与康熙的母子情分,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 康熙等皇太后走后,问魏珠:“后宫妃嫔可有动静?” 魏珠跪在地上,禀告:“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派人在南书房外守着。 永和宫的德妃娘娘没有任何动静。 承乾宫的成嫔娘娘去求了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娘娘不见她后,成嫔娘娘便回去念佛了。” 德妃? 康熙眯着眼,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吩咐道:“再过一盏茶,便让阿哥们回去吧。” 魏珠应下。 康熙带着梁九功踏进屋里,继续批折子。 再用半刻钟,前些时日剩下的折子就能批完了。 (? ? ?? ) 半盏茶后。 林棠带着胤?到了。 借着屋檐下的光,胤?抬眼便看到几个光头在那跪着。 他松开林棠的手,小跑着过去。 等他看清跪在地上的几人后,胤?止不住地咂舌。 皇阿玛还真罚人跪啊? 瞧瞧四哥的冷脸跪皱了,七哥的身子跪虚了,八哥嘴边的笑没了,九哥眼珠子也不转了。 胤?背着小手道:“九哥,皇阿玛还没让你们起来吗?” 胤禟费劲地掀开眼皮看了眼胤?,点了点头。 林棠提着灯,凑近照了照阿哥们的脸色。 见左边的胤禩、胤佑和胤禟三人除了有些丧气外,并无大碍。 林棠稍微放下心去看胤禛和张廷玉。 灯光照到胤禛脸上时,林棠见他脸色通红,牙齿打颤。 她顾不得男女大防,立马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四哥,你发热了。” 胤禛摇摇头,哑着嗓子说:“四妹,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没事?” 林棠把灯放下,快步走向魏珠,道:“魏公公,四阿哥发热了,快去请太医。” “奴才见过四公主。” 魏珠满脸为难地看向林棠,“万岁爷没有命令,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林棠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那烦请魏公公去禀告皇阿玛,就说林棠求见。” 魏珠这才应了下来,再次踏进殿内。 梁九功见魏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进来了,目光死死地瞪着他。 魏珠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四公主求见。” 康熙蹙眉,拿着笔的手微顿。 他想起今年夏收时的麦子产量,放缓声音:“让她进来吧。” “嗻。” 魏珠弯着身子出去叫林棠。 林棠提着宫装,进去行过礼后,便道: “皇阿玛,四哥发热了,您快去请太医给他看看。” “发热?” 康熙抬眸看向梁九功,梁九功正打算派人去看。 魏珠第三次进殿道:“启禀万岁爷,四阿哥晕厥了。” “晕厥?” 康熙愣了下,不紧不慢地道:“梁九功,去传太医。” 林棠被康熙的态度气的咬牙。 上次麻宝把脚磕破时,她就不信康熙也这样云淡风轻。 林棠忍了又忍,开口道:“皇阿玛,四哥和九弟他们就算有错, 您也不该让他们在门外跪三个时辰吧?” “放肆。” 康熙把手里的笔扔到桌上,冷声道:“林棠,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皇阿玛,儿臣不敢。” 林棠跪在地上,鼓起勇气道:“皇阿玛,儿臣只是觉得初秋天寒,弟弟们体弱。 倘若冻出来个三长两短,难过的不还是皇阿玛吗?” mad! 林棠暗骂自己窝囊,她真想指着康熙的鼻子骂:你不配为人父。 但她终究还是不敢。 就像她在现代时,虽然嘴上时常逼逼赖赖道老板不做人,净会pua。 但迫于现实,只要不让她违背自己的底线,老板有什么事,她还是张口闭口都是好的。 第102章 胤禟:我日后不会喜欢你了 康熙抬眸盯着林棠看了几瞬,提醒道:“林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朕既罚了他们,那便是他们有错。 你平日里无事,好好带着阿哥们种你的地便是。 朕的决定,还容不得你来质疑。” 林棠死死地握着身侧两旁的拳头,低声道:“儿臣知错。” “天色不早了,回去早些歇着吧。” 康熙拿起一本折子,开口赶人。 “儿臣告退。” 林棠面色平静,规规矩矩地退出殿外。 这一刻。 她终于明白,哪怕她有价值,也影响不了康熙的任何决定。 林棠转头,透过南书房关上的门看了眼康熙在的位置,捏了捏手心暗道: 既然皇阿玛不稀罕父慈子孝,那日后的鸡飞狗跳就好好体验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步步传》里康熙四十七年,十八阿哥胤衸夭折。 紧接着太子胤礽被废,九子夺嫡正式拉开帷幕。 此后数年,前朝后宫一阵腥风血雨。 按照惯例,她应该是二十岁要抚蒙,那年大概是康熙三十八年。 康熙三十八到康熙四十七,中间有九年。 九年。 林棠无声地喃喃道:九年,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几位阿哥,你们起来吧。” 魏珠弯着身子叫胤佑、胤禩、胤禟起来。 胤?挺直了背,让胤禟扶着他起身。 林棠缓过神后,连忙伸出手把胤佑和胤禩扶起来。 “七弟、八弟、九弟、十弟,你们先回去上药歇息。” 林棠把胤佑和胤禩都交到他们的贴身太监手上,“我等太医来看看四哥便回去。” 胤禟扶着胤?的胳膊,不满地嚷嚷道: “四姐,四哥就是个出卖兄弟的小人,你看他干什么? 病了活该。” “住口。” 林棠板着脸,压低声音斥责道:“四哥都晕厥了,你不关心就罢了,还要落井下石吗?” 胤禟本就因跪了半天而难过,如今见林棠又为了他讨厌的人而指责他。 “我又没有说错,四哥就是个小人。” 他气呼呼地委屈道:“四姐你太偏心了。 四哥在皇阿玛面前出卖我,你不怪他,还要说我。 我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 林棠还没吭声。 扶着胤禟的胤?听到胤禟指责林棠,胳膊不小心动了动。 胤禟扶着他的手一松,便直愣愣地摔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胤?,怔了几瞬后,哇哇大哭,“十弟,连你也欺负我。” 林棠差点没笑出声。 她瞥了眼胤?,道:“赶紧把你九哥送回去吧。” 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拉胤禟。 胤禟挣扎着不让胤?碰。 林棠揉了揉眉心,亲自弯腰把胤禟扶起,道:“九弟,你别闹了。 等太医看过四哥,我会找人问清楚今日的事。” 胤禟这才作罢,任由胤?和小太监扶着他回去。 他相信,等四姐搞清楚事情真相,便不会再喜欢四哥了。 等胤禟他们走远,太医也来了。 太医伸出手把了把胤禛的脉,道:“四阿哥风邪入体,方起高热。 奴才开几副药喝了,再好生将养几日便可。” 林棠听完太医的话,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问:“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太医又换了只手把脉后,犹豫了几瞬道: “四阿哥如今体弱,晚间用完药后,可能会起高热。” 高热?高热会把人烧成傻子吧? 林棠皱着眉头,追问太医:“有没有法子能避免高热?” 太医微微摇了摇头。 林棠见状,虽有些失望,但也没再纠结。 既然喝中药不能避免高热,那便试试她以前发烧时的法子吧。 林棠先是交代苏培盛拿到药后赶快煎好,后又让麦田背着胤禛回南三所。 “你没事吧?” 林棠等麦田走后,提着灯看向张廷玉。 “见过四公主。” 张廷玉踉跄着站起,忍着身上传来的麻意,俯身行礼道:“多谢四公主关心,臣无事。” 林棠打量了他几瞬,道:“用不用派人送你回去?” 张廷玉抖了下腿,依旧拒绝:“多谢四公主好意,臣认的路。” “好,那你夜间小心行路。” 林棠微微点了点头,提着灯转身离开。 直到林棠的背影看不见时,张廷玉才一屁股坐地上。 他的腿和胳膊都麻了,得缓缓才能走路。 魏珠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问道:“张公子,用不用奴才派人送你回去?” 张廷玉敛眉,笑着摇了摇头。 魏珠见他拒绝,也没有坚持。 等康熙批完折子后,就跟着康熙回乾清宫了。 当晚子时,南三所里。 胤佑和胤禩白日里跪的太久,都擦了药沉沉地睡去。 胤禛寝殿里。 胤禛如太医预料的那般起了高热。 时刻守在胤禛床边的苏培盛,见胤禛神情痛苦,急忙把胤禛额头上的布帕拿下来,换上沾满冷水的帕子。 胤禛察觉到凉意,微微舒展眉头,双手拽紧被子,嘴里无意识地叫: “额娘…额娘…胤禛听话… 能不能喜欢胤禛…额娘…额娘…” 苏培盛听到胤禛的话,洗帕子的手微顿,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盂盆里。 主子太可怜了啊。 他跑去拿药时,无意间看到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派人在南书房外守着。 苏培盛听说,九阿哥一露面,便被宜妃娘娘派来的人接走了。 等他拿完药回来。 整日里吃斋念佛、闲事不管的成嫔娘娘也派人给七阿哥送来了伤药。 就连在宫里处境微妙的良嫔娘娘,也求着惠妃娘娘给八阿哥送来了东西。 只有他主子的额娘,永和宫的德妃娘娘,半点没有表示。 苏培盛忍不住地替胤禛委屈,德妃娘娘对主子的好就不能长久一些吗? 难不成因为生了十四阿哥,便又不要他们主子了吗? 苏培盛转念又想起往日,跟着胤禛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偷偷哭的场景,眼泪止不住地越流越多。 床上的胤禛一直没有等到安抚他的人,眉头再次紧锁,眼角慢慢滑落眼泪。 寅时。 康熙等小太监们服侍他穿好朝服后,突然问道:“昨夜胤禛晕厥,德妃可有动静?” 梁九功弯着身子,“回万岁爷的话,昨夜永和宫的人传话说,德妃娘娘身子不适,戌时便就寝了。” 康熙眯了眯眼,没吭声。 第103章 胤禩:四哥怎么样了? 德妃最好是真的身子不适,不然若是对胤禛如此没有慈母心肠。 他得好好想想,德妃此举到底是不是记恨他让表妹养了她的孩子? “走吧,去上朝。” 康熙抬脚往外走,梁九功连忙跟上。 储秀宫。 林棠因担心胤禛的病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等天微微亮时,她便强打着精神起床洗漱后,吩咐麦田让刘海做好消化的吃食。 卯时三刻。 林棠让刘海提着食盒,带着麦田往南三所走去。 南三所。 胤禩皱着眉头从睡梦中惊醒。 他哑着嗓子道:“德喜,进来。” 门外的德喜顿了下,缓慢地推开殿门进去。 “德喜,四阿哥怎么样?” 胤禩强撑着身子坐起,焦急地问。 昨夜他本想陪着四哥,可他身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涂完药便睡着了。 “回八阿哥的话。” 德喜弯着身子,“昨夜子时,奴才听见隔壁传来动静,许是四阿哥起了高热。” “什么?” 胤禩闻言,心里一急,立马忍着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哆嗦着腿起身。 “德喜,你快带我去看看四哥。” 德喜上前两步,扶着胤禩往胤禛寝殿走去。 “四哥,你怎么样了啊?” 胤禩抖着腿,趴到胤禛床边,关心的问。 胤禛虚弱地半靠在床榻上,苍白着脸笑了笑道:“八弟,我没事了。 今日还要去南书房,你快去洗漱洗漱用早膳吧,不然夫子要责罚的。” 胤禩顿了下,问:“四哥,你今日不去南书房了嘛?” “今日我告假。”胤禛摇了摇头。 胤禩伸手摸了摸胤禛的额头,还有些烫。 “好。” 他思忖几瞬,道:“四哥要按时吃药。 下学后,我来看你,再把课上的内容告诉你。” 胤禛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胤禩回去。 胤禩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胤禛,扶着德喜回寝殿。 胤禛等人走后,冷不丁地道:“苏培盛,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培盛担忧地看向胤禛,胤禛低着头没看他。 这是他自五岁去南书房起,第一次告假。 胤禛脑子很乱。 昨夜半醒半睡之间,他恍惚觉得额娘来看他了。 可睡醒以后,目光所至的地方,除了苏培盛再无他人。 额娘为什么不来看他呢? 额娘的爱已经不想骗他了吗? 还有九弟。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九弟听他的话?才能让皇阿玛不对他失望? 胤禛凝着眉板脸,手指无意识地动着。 殿外。 林棠到了。 看到门外的苏培盛在偷偷擦眼泪后,她以为胤禛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问: “苏培盛,四哥怎么了?” 苏培盛听到林棠的声音,别过脸去抹了把眼泪,调整好情绪后,道:“奴才见过四公主。 主子今日晨起还有些发热。” 林棠稍微放下心来,“那四阿哥醒了吗?” 苏培盛回:“主子醒了,奴才这就去禀报主子。” 林棠颔首,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主子,四公主来了。” 苏培盛屈膝弯着身子,悄声禀报。 胤禛扭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想了几瞬,道:“苏培盛,让四公主回去吧。 我身子不适,别过了病气给她。 过几日,等我身子无恙后,再去储秀宫看她。” 苏培盛面带犹豫地看向胤禛,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四公主能来陪主子说说话。 胤禛见苏培盛没动静,吸了吸鼻子,提高音量再次道: “快去啊,不许让四公主进来。” 苏培盛见胤禛生气了,才抬脚出去。 “四公主,主子说身子不适,让您先回去。 等他身子好了,再去看您。” 林棠瞅了几眼胤禛寝殿的门,从刘海手里接过食盒递给苏培盛。 “这是我命人做的粥饭,你提进去让四阿哥吃了,有事可以去储秀宫找我。” 苏培盛怔了怔,给林棠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才替主子谢过四公主。” 林棠抬手,转身离开了。 苏培盛拎着食盒进去,道:“主子,四公主命人送来了膳食。” 胤禛看着面前的皮蛋瘦肉粥、青菜和鸡蛋,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流下来了。 苏培盛低着头不敢看胤禛。 胤禛缓了缓,带着鼻音道:“你出去吧。” “嗻。” 苏培盛轻声关着门出去。 胤禛就着眼泪把饭吃的一干二净。 巳时。 乾清宫。 康熙听说胤禛告假没去南书房,皱着眉头没说话。 半盏茶后。 他似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吩咐道:“梁九功,派太医再去看看四阿哥。” “嗻。” ?(*′?`*)人(*′?`*)? 储秀宫。 三公主来了。 林棠和三公主坐在一起喝茶闲谈。 三公主压低声音把阿哥们受罚,各妃嫔的反应告诉林棠。 林棠听到胤禛无人关心时,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中,小声喊了声“四哥”。 三公主闻言,问道:“四妹,你知道四弟他们为什么受罚嘛?” “知道。” 林棠颔首,“因这九弟在南书房卖东西,纳兰揆方和格尔善在课上起了争执,牵扯到了太子二哥。 皇阿玛震怒,昨日刚回来便直奔南书房罚九弟跪着。 后来,五弟、七弟和八弟为了九弟惹怒了皇阿玛,皇阿玛让他们也一起去跪着。 至于四哥,皇阿玛说他管不住九弟他们,命他跪在殿外自省。” 三公主咂舌,忍不住吐槽道:“皇阿玛太过分了。 二哥不痛不痒地被说了几句,他便这样对待四弟他们。 若是二哥受了什么伤,皇阿玛还不得把四弟他们拖出去斩了啊。” 林棠拉过三公主的手,轻声提醒:“三姐,小心隔墙有耳。” 三公主翻了个白眼,道:“皇阿玛听见了又能怎么样? 本来就是他偏心,还不让人说了?” “三姐。” 林棠把手放在三公主嘴边,道:“三姐,日后你跟我一起种地和骑马射箭吧。” 大公主有些话虽然没说的那么明白,但林棠觉得她未雨绸缪的打算提醒了她。 康熙是靠不住的,为了三姐日后抚蒙时日子能好过些。 林棠决定亲自盯着三公主习武。 三公主满脸为难地道:“四妹,你知道我不喜欢练武的。 往日的骑马射箭也只是皇阿玛的命令。” 第104章 林棠:打铁还需自身硬 林棠缓声道:“三姐,你也知道皇阿玛是靠不住的,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眼瞅着大姐再过两三年便要去抚蒙,接着便是二姐和你。 三姐你性子这么和善,日后若嫁去蒙古,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三公主嘴巴微张,有些惊讶道:“应当不会吧,我再怎么说也是皇阿玛的女儿,大清朝的公主啊。” “三姐,万事皆有可能。” 林棠满脸认真地劝道:“我们要防患于未然,你就当是陪我练练,好吗?” 三公主轻轻刮了刮林棠的鼻子,宠溺地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陪你练练吧。” 林棠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她了解的野史里,并没有过三公主的传闻。 但许是林棠多心,自大公主因抚蒙的事来过后,她每每想起三公主,便会难过地呆愣很久。 今日正好借着康熙的事,怂恿三公主跟她习武。 哪怕三公主没有长进很多,但多练几次,有个手感,刀起人来也方便。 接着,林棠又和三公主说了会儿话,三公主便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林棠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开始想胤禟的事该怎么处理? 四哥在皇阿玛面前说胤禟错了,胤禟记恨四哥,她能理解。 但胤禟满是恶意地诅咒四哥,她的确接受不了。 还有卖东西的事。 说来说去,这事也有她的缘故。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以为在不耽误学业的前提下,胤禟想干点喜欢的事便让他做吧。 谁知牵扯到了太子,康熙立马翻脸不认人。 :-( 林棠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脑子一片混乱,实在不太明白这事该怎么处理了。 林棠睁着眼睛看屋顶,想了几瞬还想不明白后,拉上被褥蒙着头睡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睡明白。 翊坤宫。 胤禟满脸郁闷地坐在宜妃面前,皱巴着小脸不吭声。 宜妃心思微动,放下茶盏,温声问道: “胤禟,今日南书房告假,你不去找你四姐和十弟玩了吗?” 胤禟别过脸,委屈地嘟囔:“四姐偏心四哥,她才不喜欢我去找他们玩。” 这都过了半日了。 四姐和十弟没来看他也就罢了。 胤禟派出去的人还打听到,四姐一大早便去了南三所,给四哥送吃的。 他不经意地抬眸向外看了眼天色,太阳正挂在正空中。 胤禟咬牙,这个点储秀宫已经要用午膳了。 可四姐和十弟像是压根没想起他这个人似的。 胤禟眼底有些湿润,他紧紧拽着袖子不让自己哭出来。 宜妃抬手,把宫女们都打发下去后,起身坐到胤禟身边,柔声道: “胤禟,你能跟额娘说说,你为什么说林棠偏心四阿哥吗? 若是林棠做的不对,额娘把她叫到翊坤宫,替你出出气可好?” 胤禟闻言,长长的睫毛微湿。 他扑到宜妃的怀里,吸了吸鼻子,道: “额娘,四哥在皇阿玛面前说我坏话。 我气不过骂他生病活该,四姐便斥责我落井下石。” 宜妃轻轻地摸了摸胤禟的脑袋,低声道:“那胤禟可以告诉额娘,四阿哥因为什么事在皇上面前说了你坏话吗?” 胤禟揉了揉眼睛,道:“我在南书房卖吃的,四哥觉得我做的不对。 但他不跟我说,直接到皇阿玛面前告我的状。” “胤禟。” 宜妃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胤禟,思忖几瞬,柔声细语道: “那你觉得你在南书房卖东西,对吗?”胤禟皱着眉头,以为宜妃也要指责他,板着脸不说话。 宜妃瞥了眼胤禟,猜出他的心思后,没好气地笑道:“额娘不是说你做的不对。 无论你做什么事,额娘都想让你是对的。 但额娘还是希望你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多想想为什么。 你说四阿哥觉得你卖东西不对,不跟你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四阿哥跟你说了,你是否会觉得四阿哥在找你哦不自在?” 胤禟微怔,本打算扭头便走的他,想了百瞬后,道: “额娘,我知道我不该在南书房卖东西。 我也知道四哥就算说了我,我也不会听。 但我还是讨厌四哥,四姐为什么不能也讨厌四哥呢?” 宜妃敲了敲胤禟的额头,放缓语速好笑地反问: “胤禟,额娘猜测你四哥应该也讨厌你,那你说说为什么林棠不能跟着你四哥一起讨厌你呢?” 胤禟脸色突变,下意识地拽住宜妃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额娘,四姐她不会吧?” 宜妃低眸瞅了眼胤禟的手,强忍着嘴边的笑意,轻声道: “胤禟,据额娘的了解,你四姐是个心底善良又很有主见的人。 她不会因为别人骂你两句,就改变对你的看法。” 胤禟听完宜妃这话,提着的心正想落下,便又听见宜妃补充道: “但她会时刻去观察。 观察你在别人危难时的态度,观察别人说话时神态,观察别人为人处世的方式。 一旦她发现你不合她的心意,她便会对你避而远之。” 胤禟舒展的眉头又紧锁起来,他止不住地担心四姐真的讨厌他了。 他惴惴不安地问:“额娘,我在四哥晕厥时,骂他活该。 四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不会。” 宜妃摇摇头,拍了拍胤禟的肩膀,安慰:“但是此事你做的确实不妥。 四阿哥于你是不喜欢的人,于你四姐是教她骑马射箭,读书识字的恩人。 你当着你四姐的面骂她的恩人,她怎么不生气? 不过,额娘相信,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给你四姐道个歉,你四姐不会计较这件事的。” 胤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半盏茶后。 宜妃扶着额头快要睡着时,胤禟突然开口说:“额娘,可我还是讨厌四哥。” “讨厌一个人很正常啊。 额娘刚入宫时,也讨厌所有跟额娘争宠的妃嫔们。” 宜妃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提醒: “但讨厌归讨厌,不能因为讨厌别人就耍阴招。 不然,这既不是君子所为,又会让你四姐真的再也不喜欢你。” “还有,胤禟。” 宜妃抿了口茶,念及南书房的事,再次提醒道:“你四姐不是万能的。 她跟你们一样只是个孩子,她也会考虑不周到。 若是将来有一日,你因她受了罚,额娘可能会怪她,但不希望你记恨她。” 胤禟不解地看向宜妃。 宜妃没有解释,摆摆手把胤禟打发了。 第105章 林棠:都是我的错(3k+) 次日。 胤禟下学后,偷偷溜到储秀宫东偏殿找胤?。 胤?还记着胤禟昨日说不喜欢林棠的话。 他偏过身子,背对着胤禟,不想搭理他。 胤禟吸了吸鼻子,伸出手轻轻拽了拽胤?,瓮声瓮气地道: “十弟,你别生我的气了,今日我来给四姐道歉。” 胤?没转身,简明利落地问:“此话当真。” 胤禟跑到胤?面前,点了点头,“昨日我知道我错了。 不该因为讨厌四哥便迁怒四姐,日后我不会这样做的。” 胤?这才伸手拉起胤禟,朝林棠在的位置走去。 “四姐,四姐。” 胤?还没走到林棠跟前,便大声喊道:“九哥来给你道歉了。” 正在翻读《孙子兵法》的林棠手微顿,她把书放下,起身迎上去:“九弟,十弟,你们来了啊。” 胤?笑嘻嘻地牵起林棠的手。 林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胤禟笑道: “九弟,你来给我道歉?” 胤禟见林棠依旧笑着,并没有生他的气的意思,羞愧地低下头。 他红着脸道:“四姐,对不起。 昨日我不该那样说四哥,也不该说不喜欢你。” 林棠微微屈膝,趴在胤?耳边说了两句话。 胤?偏头,幽怨地看了胤禟几眼,跑开了。 等胤?跑远,林棠又把宫女们远远地打发走,上前几步牵着胤禟的手,拉着他走到即将收获的春小麦地里。 “昨日的事,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十分自责。” 林棠抬眸,目光紧紧地盯着胤禟,“四姐觉得胤禟两三岁时,吃了那么多苦。 所以忍不住地想帮胤禟做喜欢的事,可四姐没想到这件事连累你们受罚。 对此,四姐很是自责。” “四姐,这件事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胤禟一听林棠把这件事都揽到自己身上,连忙摇摇头。 林棠抬手,打断胤禟的话,继续道:“我还很自责没有教好你。 让你在四哥昏厥时,第一反应是落井下石地骂他活该。 我知道你讨厌四哥,但身为弟弟哪怕做不到担忧哥哥,你也做不到事不关己吗? 四姐实在是无能,本想教你成为一个知礼懂善、精通经商之道的阿哥。 但没想到连累你受罚,还把你教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都是我不好,九弟,我给你道歉。 四姐没能力教好你,日后还是……” “四姐,你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 胤禟见林棠对着他微微屈膝,以为林棠日后都不准备带他了。 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着急忙慌地低泣道:“四姐,是我不好,我不该满门心思都想着赚钱。 不该因四哥可能妨碍到我赚钱,就针对他。 我知道错了,四姐,你不要不管我。” 林棠弯腰把胤禟扶起,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土,又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她缓声道:“九弟,我不会不管你。 但我希望你日后能把重心先放在读书识字上,等你长大后。 四姐再和你一起做生意,如何?” 胤禟拽着林棠的衣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绷着脸没说话。 林棠瞬间明白,胤禟对过往饿肚子的事依旧记忆深刻。 她轻叹口气,半蹲着身子,看着胤禟的眼睛,道:“四姐向你保证,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便不会饿到你半分,可好?” 胤禟拉着袖子的手紧了紧。 他犹豫几瞬后,郑重地道:“好。 四姐,我日后定会好好读书,好好学算术,不让你失望。 只要四哥不惹我,我日后再也不会落井下石地针对四哥。” “胤禟真是个好孩子。” 林棠轻笑,盯着漂亮的胤禟看了十瞬。 她觉得如今的胤禟怎么都不像《步步传》里那个为了钱残害数万百姓的“毒蛇老九”啊。 胤禟敛眉,私心里觉得四姐依旧是最好的四姐。 片刻后。 林棠瞧着胤禟离开的背影,面朝麦地,神色莫名。 三日后,胤禛大病初愈。 他去乾清宫谢过恩后,便直奔储秀宫。 苏培盛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禛后面,满眼都是心疼。 主子病了一场后,原本冷峻的脸如今又添了几分阴沉。 林棠见到胤禛后,心里止不住地咯噔几下。 如今的四哥怎么瞧着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她亲自给胤禛倒了杯茶,试探性地道:“四哥,你如今大病初愈。 初秋天凉,要注意保暖。” 胤禛眉眼放柔了几分,接过茶盏,抿了口道:“谢谢四妹,你也要多注意防御风寒。” 林棠见胤禛还知道跟她寒暄,提着的心慢慢落下。 两人稍微闲聊几句,胤禛便以课业繁多为由提出告辞。 林棠把新做的牛乳禟给胤禛装了半袋,“四哥,这些糖,你拿回去累的时候吃。” 胤禛眉眼微动,嘴角快速扯出一抹笑,令苏培盛拎着回去了。 走出储秀宫殿门时。 胤禛与手牵着手一起进来的胤禟和胤?相撞。 胤禟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胤禛打个招呼。 胤禛只冷冷地瞥了他几瞬,便提脚快步离开了。 胤禟嘴角的笑僵住了,他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懊恼。 胤?见胤禟走神,轻轻晃了晃牵着他的手。 胤禟回神,调整好表情后,对胤?笑道:“走吧,我们去找四姐。” “好。” 胤?松开胤禟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 九月底。 噶尔丹攻破喀尔喀边境,在扎萨克图汗部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康熙诏令彭春和诺敏率领军队驻守归化城外,并命人运米赈抚。 齐哈尔台内。 一位肩膀上趴着鹰的十一、二岁少年,站在抖着身子不停咳嗽的中年男子身侧,抬眸看了眼噶尔丹的位置后,弯腰跟着男子一起行归附清朝的礼仪。 十月初。 康熙为太皇太后定下谥号,尊称为孝庄文皇后。 林棠带着阿哥们把储秀宫东偏殿的春小麦割了。 十月十一,胤?五岁生辰。 林棠知道胤?喜欢吃喝玩乐,除了命人给他做了许多好吃的外。 还拜托三公主以熊猫为原型,给胤?绣了个一米高的娃娃。 她伸手把熊猫玩偶递到胤?的怀里,笑着道:“十弟生辰快乐,四姐祝你笑口常开,平安喜乐。” 胤?开心地接过憨态可掬的玩偶,道:“谢谢四姐。” 林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去找胤禟玩了。 戌时。 胤?满头是汗地跑回储秀宫正殿,闭着眼睛便躺在榻上睡着了。 贵妃轻声走到胤?身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胤?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喃喃道:“九哥,这是四姐给我的,不给你摸。” 贵妃捂着嘴巴浅笑,眸光落在胤?身旁的玩偶上。 看清玩偶的样子后,贵妃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食铁兽? 林棠自出生起便在宫里,怎么会知道食铁兽? 难不成,是书上看的吗? 贵妃拿起玩偶,仔细端详了几瞬后,揪着的心稍稍放下。 这食铁兽与钮钴禄家的藏书上有所不同。 她少时见过的食铁兽图画,凶神恶煞。 不似这个玩偶般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贵妃嘴角微扬,猜测这应当是林棠在书上看到食铁兽的图后,怕吓到胤?,又做了修改。 她放下玩偶,满眼慈爱与宠溺地看向胤?,暗道: 额娘的胤?,额娘愿你日后遇到的每个人皆能像你四姐一般待你。 如若不能,额娘也愿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次日。 胤?背着贵妃亲手给他绣的书袋,带上纸笔去储秀宫用早膳。 胤祺和胤禟知道胤?是第一日上学,特意早早地等着他。 林棠命人做了各式各样的饼和三种口味不同的粥,还让人煮了鸡蛋。 胤祺三人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地开始用膳。 用完膳后。 胤祺递给胤?一个眼神,胤?立马捂着肚子道: “四姐,我肚子疼,是不是不能去上课了啊?” 林棠眯着眼看了几瞬胤?,“十弟,你是真的肚子疼吗?” 胤?心虚地避开林棠的视线,底气不足地道:“四姐,我肚子又不疼了。” 说完,胤?背着包抬脚便走。 胤祺躲着林棠的目光,连忙跟上。 胤禟对林棠道:“四姐,我们去上学了。” 林棠点头,抬手让他快去吧。 等人走后,林棠重新回寝殿入睡。 她真的很想吐槽:怪不得宫里的人普遍不高,天天三更便起了,再好的身高基因也不行啊。 十月的寅时,天色还暗。 太监们提着灯走在前面,胤祺、胤禟和胤?跟在后面。 胤?叉着腰叹了口气,道:“五哥,你这些主意都不行啊。 四姐看我两眼,我就心虚地怕了。” 胤祺摸了摸鼻子,死鸭子嘴硬道: “十弟,你撅起屁股,四姐便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等下到了南书房,你再试试,我觉得一定管用。” 胤?放下胳膊,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 胤祺回答的信誓旦旦。 胤?决定再试一次。 胤禟皱着眉头,小声劝道:“十弟,要不你还是好好听先生讲课吧? 不然,我怕四姐知道了,会生你的气。” 胤?皱巴着小脸,苦恼地回:“九哥,我实在是不想上学嘛。 我也不想让四姐知道,你能不能别告诉四姐啊?” 胤禟走到胤?前面,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提醒:“十弟,你若是逃学,四姐定会知道的。” 胤?烦恼极了,眼神不自觉地往胤祺那边飘。 五哥在逃学这方面有了好多年的经验了,也不知道五哥能不能想出个好法子。 既能让他逃学,又能让四姐知道后不生他的气。 胤祺冲胤?眨了眨眼睛,又借着袖子捏了捏他的手,默道:包在我身上。 胤禟余光扫过,心里想笑极了。 若不是有皇祖母护着,就凭五哥那蹩脚的逃学功夫,早就被皇阿玛和夫子联手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可五哥半点没有自知之明,竟然还敢想教着十弟。 他心思转了几个弯,默道:书上说“堵不如疏”。 既然十弟一门心思想逃学,不如让五哥带着他经历经历失败后,挨打的体验。 左右四姐说了“皇阿玛不会打杀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他就静静地等着看好戏吧。 挨顿打而已,十弟要是不行,他替十弟挨。 很快,三人一起走到了南书房。 胤祺和胤?把包放下后,连忙手牵着手出去了。 胤禟瞥了眼他们背影,轻笑一声,便掏出《几何原本》开始看了。 胤禛、胤禩和胤佑来的时候,余光瞥见胤祺拉着胤?躲在角落里轻声嘀嘀咕咕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犹豫几瞬后,抬脚走了。 胤禩和胤佑正专心致志地谈论昨日夫子讲的策论,没有注意到他们。 寅时三刻,顾八代拿着书进来。 胤禔、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胤禩和胤禟都稳稳地坐着。 胤?跟着伴读们起身行礼。 顾八代一愣,正想说十阿哥此举不合礼数。 便见胤?两眼一翻,直愣愣地晕过去了。 坐在他身旁的胤祺急忙慌张地扶起胤?。 “十弟,十弟,你怎么了啊?”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其他阿哥们纷纷起身,往胤?身边凑过来。 第106章 胤禟:十弟没呼吸了 胤禟见胤祺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咯噔一下。 十弟该不会是真的晕倒了吧? 不然,五哥怎么会哭呢? 他快步走到胤祺和胤?身边,蹲下身子抖着手去试胤?的呼吸。 没有呼吸? 胤禟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强忍着骨子里的颤意,又把手伸向胤?的鼻子下面。 还是没有呼吸。 胤禟手脚并用地爬出南书房,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太医院跑。 他边跑边流着眼泪喊:“太医,快去宣太医,十阿哥晕倒了。” 胤禩见状,看了看地上的胤?,又看了看外面的胤禟。 一咬牙,连忙快步跟上胤禟。 等他们走远,胤禔、胤祉和胤禛三人同时蹲下。 胤禔掀了掀胤?的眼皮,又试了试他的呼吸。 他狐疑地盯着胤?的脸,心里纳闷道:十弟眼球不像是死人的啊,可为何没了呼吸? 他起身快步走到殿外,吩咐德福跟着胤禟一起去请太医。 胤祉只嗅了嗅胤?的鼻子,确定人没了后,第一反应是: 他该怎么样用最近新学的知识给十弟写个祭文,才能减轻一些皇阿玛、贵妃包括四妹的悲伤与难过。 胤禛等胤祉也离开后,盯着胤祺看了几瞬。 见他只双目无神,呆呆愣愣地蹲在胤?身旁流眼泪。 胤禛心念一动,轻咳一声道:“四妹,你来了。” 胤祺哭声微滞,下意识地看向门外。 胤禛趁这个间隙紧紧地盯着胤?,见他眉毛轻微动了一下。 他起身,拂袖离去。 胤祺意识到胤禛骗他,大声喊道:“四哥,你骗人。 你真是太讨厌了。” 胤禛脚步微滞,他扭头又看了眼地上的两人,抬脚便走。 另一边。 胤禟跑到太医院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道:“没有呼吸了,南书房,十阿哥呼吸没了。” 太医院的太医把这句话重复念叨一遍后,方寸大乱。 他们连忙拎起药箱快速往南书房走去。 等太医们走后,胤禟流着眼泪,挣扎地起身。 他要去储秀宫找四姐。 胤禩见胤禟爬起后又摔倒,摔倒后又爬起,当即上前扶起胤禟道:“九弟,来,我背你。” 胤禟哇哇大哭,哽咽着道:“去找四姐。” 胤禩揽紧胤禟的腿,借着黎明的微光往储秀宫跑去。 储秀宫。 林棠睡的正香的时候,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四姐,四姐,十弟不好了。” 林棠听清楚这句话后,揉着眼睛的手微顿。 她来不及穿鞋,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内室。 胤禩两只手扶着腿不断哆嗦的胤禟。 胤禟一见到林棠,眼泪便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四姐,十弟,十弟,他没有呼吸了。” 什么? 林棠猛地一缩,她抬脚便往南书房走去。 胤禟借着晨光,看见林棠没穿鞋后,眼泪流的越来越多了。 林棠疾步走在石子路上,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她不是没怀疑过胤?在玩装死来逃学的小把戏。 但林棠觉得胤祺和胤?还没聪明到能骗过胤禩和胤禟。 半盏茶后。 林棠到南书房时,太医刚给胤?把过脉。 她顾不得礼仪,越过几位年长的阿哥,走到太医面前,问:“十阿哥怎么样了?” 太医犹豫着说辞,顿了顿道:“十阿哥许是太过劳累,才睡了过去。” “太过劳累?睡了过去?” 林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直白地问:“十阿哥如今性命可有大碍?” 太医见林棠不信,道:“奴才拿项上人头担保,十阿哥性命无碍。” 天知道,九阿哥满脸泪痕地跑到太医院时,他有多怕自己的脑袋今晚便搬家。 好在十阿哥无事,他才敢大放厥词地担保。 林棠见太医语气笃定,抬眼看向胤祺。 胤祺低着头不敢跟她对视。 林棠瞬间明白了,这还是逃学的把戏。 她气极反笑,道:“胤祺、胤?,你们两若再敢踏进东偏殿半步, 我绝对会让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弟弟。” 说完,林棠转身便走。 走到御花园时,林棠与胤禛面对面碰上。 胤禛瞅见林棠穿的白色足袋上渗出血色,忙关心地问道: “四妹,你的脚……” 林棠苦笑地低头看了眼脚,摇头道:“四哥,我没事。” 胤禛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放在林棠面前:“四妹,你先穿四哥的鞋吧。” 林棠微怔,眼眶微红:“谢谢四哥。 你还要去南书房,我就不穿了,储秀宫也快到了。” 胤禛后退几步,坚持让林棠穿上。 林棠见推脱不过,微笑着穿上比她的脚大几个码的鞋。 胤禛见林棠落寞又生气的样子,猜到胤?装死的事露馅了。 他轻咳两声安慰道:“四妹,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四哥给你找个棍子。 你把五弟和十弟揍一顿吧,我相信他们定然不敢还手。 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肯定也不会有意见。” “噗嗤”一声,林棠笑出声来。 她扬起下巴,笑眯眯地道:“好啊。 不过棍子我要自己找,就不劳烦四哥了。” 胤禛颔首,“天凉,四妹快回去吧。” “四哥记得回南三所穿鞋。” 林棠提醒完胤禛,抬脚便走了。 胤禛盯着林棠离开的背影,吩咐道:“苏培盛,过会儿你去太医院要瓶伤药给四公主送去。” 苏培盛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放在胤禛面前,点头称是。 胤禛没穿苏培盛的鞋,像方才林棠那样只着足袋走在地上。 苏培盛见状,拎着鞋子光脚跟在胤禛后面。 南书房里,康熙来了。 顾八代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道: “皇上,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才疏学浅,不能使诸位阿哥向学啊,皇上。” 康熙轻瞥梁九功,梁九功连忙把顾八代扶起。 康熙摩搓着扳指,轻声安慰:“顾夫子言重了,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朕这两个逆子,不专心向学,净搞歪门邪道所致。” 顾八代颤抖着身子,抹了把眼泪。 十阿哥翻着白眼晕过去的时候,他真是一头碰死的冲动都有了。 好在皇上来了,太医也查出来是十阿哥在装死。 康熙横眉,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串阿哥。 他的视线落在了胤祺和胤?身上。 “胤祺、胤?,今日的事,你们怎么说?” 康熙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人,还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胤?闭上眼睛,大着胆子哭道:“皇阿玛,我不喜欢读书,不想读书。 你让我回去吧,我要去找四姐。” 都是他不好,早知道他就不装死了。 五哥说,四姐来的时候不仅没穿好衣服,还没穿好鞋。 胤?心里很难过,他怕四姐真的生他的气了。 他听见林棠的话,起身想和五哥一起去追四姐的时候,正好被赶来的皇阿玛拦住了。 “四姐?你还有脸提林棠?” 康熙把茶杯砸到胤祺和胤?中间,压抑不住怒火道: “你四姐四五岁起,便满门心思都是种地,为大清朝的百姓谋福。 可你呢?整整五岁了啊。 你为了不想读书装死,把南书房、太医院、朕,还有你的四姐搞的人心惶惶。 胤?,你莫不是以为朕不敢罚你?” 胤?听康熙说林棠难过,他打了个哭嗝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 您罚儿臣吧,罚完儿臣去找四姐。” 康熙闻言,更气了。 他厉声吩咐:“梁九功,拿戒尺来。” 梁九功瞥了眼哭到哽咽的胤?,又看了眼康熙。 见康熙满面怒容,才小心翼翼地把戒尺递给康熙。 康熙接过戒尺,走到胤?面前,摊开他的左手,就要往上打去。 跪在胤?身旁的胤祺和胤禟纷纷把自己的手垫在上面。 “啪”的一声。 康熙打到了胤禟手上。 胤禟的眼泪疼的流眼泪。 他吸了吸鼻子道:“皇阿玛,您打我吧。都是我没教好十弟。” 康熙气急,又往他的手上打了两下,气咻咻地道: “胤?,你看看你,你装死,害得你九哥屁滚尿流地爬去太医院给你叫太医。 如今,他还要给你擦屁股。 你简直是蠢笨如猪,没有解决事情的能耐,偏偏学会了闯祸的本事。 朕看你是要害死你身边的人。” 胤?本就愧疚连累林棠和胤禟伤心,如今康熙又戳到他心底最难过的角落。 他哭得憋红了脸,又晕过去了。 第107章 胤?:四姐不要我了 “皇阿玛,十弟晕过去了。” 胤禟抖着手,面色焦急地看向康熙。 康熙不紧不慢地低头瞥了眼胤?。 他见胤?全身抽搐,手称爪形,才起身道:“太医,来给十阿哥看看。” 太医凝神把过脉后,连忙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来给胤?扎上。 “十阿哥怎么样了?” 康熙想到钮钴禄家族在前朝的势力和贵妃娘娘,蹙眉问道:“很严重吗?” 太医把针拔掉,跪在康熙面前禀报:“回皇上的话,十阿哥哭晕厥过去了,奴才已经为他施过针。 半个时辰后,十阿哥方可苏醒。” 康熙稍稍放下心来,目光转向胤祺。 他沉声道:“胤祺,身为哥哥,不能教弟弟从善从学,反而教弟弟如何逃避学习。 来人,把五阿哥胤祺重打十大板。” 胤祺自知这次犯了大错,流着眼泪乖乖认罚。 半个时辰后。 康熙把诸多阿哥骂了个狗血淋头,才甩袖离去。 魏珠派人把苏醒的胤?送回储秀宫。 皇太后得知胤祺挨打后,派柴嬷嬷把胤祺带回去。 胤禟右手抬着左手,边哭边随着胤?一起回储秀宫。 储秀宫东偏殿。 林棠把脚上的伤洗干净又涂了药,指着地上的鞋子吩咐:“麦田,你去把这双鞋洗干净,等晒干后还给四阿哥。” 麦田点头应下,端着林棠用过的水轻声出去。 内室里只剩林棠一个人时,林棠双手抱住膝盖,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发愣。 正殿。 贵妃听说胤?在南书房出了事后,顾不得还没装扮好的妆容,脚步匆匆地往外赶,与魏珠派来送胤?的人走了个碰头。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背着胤?的小太监下意识想要跪下行礼。 背上的胤?眨着泪光抬眸看向贵妃,哇哇哭着哽咽道道:“额娘,额娘,我惹…四姐…生气了。 还惹…九哥和五哥…挨打了。” 贵妃给胤?擦了擦眼泪,满眼心疼地道: “胤?,没事,没事啊。额娘在,额娘在。” 胤?闻言,眼泪流的更多了。 片刻后。 贵妃轻声哄着胤?入睡。 郑洋和如心厚赏了送胤?回来的小太监。 贵妃等胤?睡沉后,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今日南书房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胤?会哭的如此厉害?” 贵妃沉声问:“郑洋。 本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打听清楚。” 郑洋看出贵妃心情不愉,半点没犹豫地答应下来。 一盏茶后。 郑洋跪在贵妃面前把事情低声报给贵妃。 贵妃听完,沉默了百瞬,道:“如心,伺候本宫梳洗,本宫要去乾清宫见皇上。” 如心见贵妃眉头紧锁,忙把贵妃的正装找出来。 三刻钟后。 贵妃身着正装跪在康熙面前,抹着眼泪道:“皇上,都是臣妾没教好胤?。” 康熙抬眼看向梁九功,梁九功起身给贵妃摆座。 “爱妃,起来吧。” 康熙眉眼放柔,温声道。 贵妃摇头,嘴巴动了动:“皇上, 臣妾知道胤?身为皇上的孩子,身为皇子,本该更加努力,成为天下人的表率。 但自打臣妾有了胤?第一日起,臣妾便只求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能幸福安康地过完这一生。 胤?自幼乖巧听话,臣妾不愿也不舍他日复一日地困在书斋,为了日后可能的差事搭上他幼时的笑容。 臣妾恳请皇上恩准,只要胤?没有对江山社稷有害,让胤?想做什么做什么。” 康熙听完贵妃的话,眉间染上怒气,“贵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也知道,胤?身为大清的阿哥,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他怎能想干什么干什么?” “皇上。” 贵妃轻笑出声,她道:“皇上,您该知道臣妾出生钮钴禄家族,臣妾的玛法随太祖起兵,为议政五大臣之一。 臣妾的阿玛有十五个哥哥,个个身居高位,臣妾的姐姐又为孝昭仁皇后,臣妾又身为皇上的贵妃。 臣妾斗胆问一句,您难道不怕胤?太过优异,影响太子的位置吗?” “放肆。” 康熙抄起桌上的茶盏便往贵妃身上砸去,“贵妃,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足以朕灭了你九族?” 贵妃眼都没眨一下。 她给康熙磕了个头,面上毫无波澜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上若想抄了钮钴禄九族,那臣妾也无法。 臣妾只求胤?能随自己的心意过完这一生。” 康熙气极反笑,他厉声质问道:“贵妃,你觉得你这样做,胤?长大后不会怪你吗?” “若是胤?长大后,怪臣妾扼杀他成才的机会,臣妾也认了。”贵妃语气坚定。 最起码如今她不愿再看到胤?为了不上学的事绞尽脑汁,也不愿看到胤?再做些不理智的事伤害自己,也伤害爱他的人。 康熙见贵妃执意如此,又念及心爱的太子,心里有些动摇了。 他佯装为难地道:“既然这是贵妃你作为额娘的一片慈母心肠,朕便答应了。 只是朕有言在先,若日后胤?做出什么于国于民大逆不道的事,贵妃可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贵妃挺直腰身,“臣妾谢过皇上。臣妾相信,胤?日后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若是做了,那胤?一定有他的道理。 “行了,朕还要批折子,贵妃回去吧。” “臣妾告退。” 贵妃踏出乾清宫的殿门时,仪态依旧雍容华贵。 她抬眼看向天上的鸟,暗道: 胤?,原谅额娘的私心,额娘只想让你做个富贵快乐的王爷。 次日。 胤?从睡梦中哭醒,他揉着眼睛去找贵妃。 “额娘,额娘,四姐生我气了,该怎么办?” 贵妃看着迷迷糊糊哭着走来的人,捏着帕子笑了下,道:“你看这是谁?” 胤?把手放下,抬眼望去。 林棠正板着脸看着他。 胤?小心翼翼地瞥了林棠一眼又一眼,余光扫到桌上的戒尺时。 他快步拿过戒尺,亦步亦趋地靠近林棠。 “四姐,我错了。 你打我一顿,别生我的气了,好嘛? 我日后定然不会再这样了。” 胤?可怜巴巴地把戒尺双手捧着递给林棠,祈求道。 林棠冷着脸接过戒尺,胤?立马乖乖地把两个手都伸开放到林棠面前。 贵妃适时的出声:“林棠,胤?这次是有些过了。 你打他一顿吧,本宫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林棠扬起手,啪啪啪地朝个胤?的手心打了三下。 “这是惩罚,若再有下次,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十弟了。” 胤?见林棠跟他说话,无视手心传来的疼痛,开心地保证:“四姐,我日后定然不会了。” 林棠好笑地瞪了眼胤?,放下戒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撒在胤?微红的手心上。 她好奇地问:“你和胤祺这次为何能骗过胤禟?” 胤?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道:“五哥说他上次失败是因为他呼吸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我便忍着不呼吸,让五哥揽着我哭。 九哥就没发现我在动了…” 啧。 林棠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有点脑子。 若不是昨夜贵妃娘娘温声细语地亲自去东偏殿请她别跟胤?一般见识。 照她的脾性,最起码得生胤?三日的气。 林棠与贵妃对视一眼,道:“胤禟昨日也被你和胤祺吓到了,你们也要去跟他道个歉。” 胤?重重地点头,“四姐放心,我会跟九哥道歉的。” 林棠这才满意地颔首。 胤?见林棠露出笑脸,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暗自懊恼:日后还是听九哥的吧,这样也不会让四姐生气,让九哥受伤了。 第108章 林棠:南巡,我来了 康熙二十七年十一月。 林棠在后宫听说噶尔丹攻破喀尔喀扎萨克图汗部后,对三公主的骑射要求默默提升了一个档次。 十二月十五。 康熙出宫拜谒孝庄山陵。 箭亭。 三公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道:“四妹,我不行了,咱们歇歇吧。” 林棠给三公主擦了擦汗,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燃尽的三根香,点头答应了。 三公主递给身侧的映雪一个眼神,示意映雪去倒茶。 映雪领命,低着头退下。 三公主平复呼吸后,轻声附在林棠耳边道: “四妹,我听说皇阿玛下个月又要去南巡了。” “南巡?” 林棠心思微动,问:“消息可靠吗?” “可靠。这是我昨日去慈宁宫给苏麻喇姑请安时,十二弟胤祹无意间说出口的。” 三公主颔首,轻声道:“你也知道,老祖宗崩逝后,皇阿玛怕苏麻喇姑想不开,便把十二弟胤祹送给她养了。 我猜测,这是皇阿玛对苏麻喇姑说的时候,被胤祹听去了。” 林棠闻言,拿弓箭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她思忖几瞬道:“三姐,你想跟皇阿玛一起去南巡吗?” “可以吗?” 三公主眼睛一亮,一扫方才的疲惫,激动地拽住林棠的衣袖,道:“四妹,你是不是有办法让我们跟皇阿玛一起去南巡啊?” 林棠抬眸,笑了笑道:“三姐,我暂时还没想好办法。 等我想好办法一定帮你。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更努力地练骑射啊。” 三公主当即起身,拿起弓箭,对着靶子“嗖”的射出一箭。 “四妹,来,我们继续练,我还不累。” 林棠轻笑出声,起身站在三公主旁边陪她练箭。 当晚。 林棠坐在床榻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被褥下交叉,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康熙能带她和三公主去南巡的法子。 紫禁城十二月的天已然开始飘雪,漆黑的夜色在雪花的映衬下露出微弱的光。 林棠透过贴了剪纸的窗看向外边…的地,那里种着她最纯粹的梦想。 她曾立志要研制出高产麦种,让大清朝的百姓们吃饱饭,让汉人不再被满人当做蝼蚁,也让自己的未来有所依仗。 可如今,除了利用这个梦想,给它加码外,林棠想不出来有任何的法子能说服康熙。 毕竟,她不是太子胤礽。 她只是个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康熙面前略有几分薄面的公主。 前提还是她得听话,没有自不量力地去挑衅康熙。 不然,林棠还真不知道康熙会怎么对她。 她侧着身子躺下,轻声喃喃道:“利用就利用吧,总比没有底牌强。” 十二月二十一,康熙返京。 林棠沉住气没第一时间去找他,只不动声色地带着三公主照往常一般练箭。 直到十二月三十。 前朝传出消息说:皇上下定正月初八南巡临阅河工。 林棠才带上个食盒去乾清宫找康熙。 乾清宫。 林棠到的时候,康熙小憩刚醒。 梁九功伺候完康熙洗漱后,才弯着身子禀报:“四公主来了。” 康熙拿着布帕的手微滞,念及上次林棠的话,顿了几瞬道: “让她进来吧。” 林棠调整好神色,堆起笑脸,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起来吧,你找朕什么事吗?” 康熙抬眸瞥了眼林棠嘴角的笑,暗道林棠又有事求他了。 林棠打开膳盒,把里面做好的白面馒头递给康熙道:“皇阿玛,这是儿臣用今年收获的新麦亲手做的馒头,儿臣特意拿来给您尝尝。” 梁九功照旧验毒,确认无事后,才递给康熙。 康熙轻轻咬了口,道:“说吧,什么事?” 林棠尬笑,硬着头皮道:“儿臣听闻皇阿玛要南巡检阅河工,想请皇阿玛带儿臣一起去。” 康熙闻言,蹙着眉张口便要拒绝。 林棠瞧出他的意思,抢先开口道:“皇阿玛,儿臣种植的小麦产量近三年增长缓慢。 儿臣百思不得其解,查阅古书后,得知江南有种肥料叫绿肥,可以增加小麦产量。 儿臣想亲自去瞧瞧,学习学习如何制作,以及怎么运到麦地里?” 康熙凝眉,缓声道:“朕派人去学学,再带点回来给你即可。 你身为公主,跟着朕外出检阅河工,多有不便,还是……” “皇阿玛。” 林棠见康熙依旧要拒绝,大着胆子打断他的话:“儿臣听闻南方种植水稻,儿臣还想去南方看看,能不能让水稻的产量也增加?” 康熙端坐的身子微微后倾,他抬眼看了林棠几瞬,快速算了算林棠的年龄,应了下来。 林棠心里一喜,她念及三公主,继续道:“皇阿玛,儿臣还未出过远门,怕身子不适,让三姐陪儿臣一起,可好?” 康熙皱着眉头,一边嘀咕林棠得寸进尺,一边在脑海里拼命回想哪个是三公主。 百瞬后。 康熙还是没想到谁是三公主。 他见林棠可怜巴巴的盯着他,低眉瞧了眼手上的馒头,大手一挥道:“朕准了。” 林棠听到这话,咧着嘴巴笑开了花。 她装作无意地朗声大喊:“皇阿玛真好。” 康熙听到这话,眉毛微微上扬,忍不住道: “朕只管吃住,你和三公主路上别的开销,朕可不负责啊,你们自己准备好银子。” 啧。 林棠心底暗骂康熙抠搜,身为一个皇上,还要跟自己不满十八岁的女儿计较的这么清楚。 表面上,她露出清澈的笑容,拍了拍胸膛道:“皇阿玛放心,我和三姐会准备好银子的。” “行了,赶紧走吧。别打扰朕批折子。” 康熙觉得林棠的事都解决了,便张嘴赶人。 林棠笑眯眯地退下。 临走前,不忘带走她的食盒。 毕竟康熙那么抠,该省的地方她一定要多省省。 储秀宫。 林棠回来后,便迫不及待地派麦田去钟粹宫请三公主。 片刻后。 三公主来了。 “四妹,四妹,麦田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三公主一进门,就拉过林棠的手,期待地看着她。 “对。” 林棠笑着颔首,道:“皇阿玛已经答应,准了我和你一起随他南巡。” “四妹,你太棒了。” 三公主激动地抱住林棠,开心地道: “四妹,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只要你想做的事,你都没有做不到的。” “哪有这么厉害。”林棠笑着摇摇头。 她还想骂康熙呢,如今她还不是做不到。 只能堆起笑脸,拿着筹码跟低声细语地去求。 “四妹,你别谦虚了。” 三公主想起什么,拉着林棠的手朝内室走。 “听闻南方的人都爱穿汉装,上身为袄,下身为裤。 我给你量量尺寸做身汉装,到时我和你一起装扮成汉族姑娘,可好?” 第109章 胤禟:南巡有什么? “好。”林棠含笑点头。 次日。 得知林棠将要跟康熙一起去南巡的胤祺、胤禟和胤?有些不开心。 胤?偷偷看着林棠,装作不在意地交叉着手指,道:“四姐,我听额娘说,南巡坐马车很累的。” “没事,我会骑马。” 林棠对可以在路上策马奔腾满怀期待。 “四姐,我还听说,皇阿玛不给你钱,让你自己拿钱花。” 胤祺瞅见胤?眉头紧皱,插话道。 “没事,我有银子。” 别的不说,贵妃娘娘在她每年生辰时,都会送她三千两银子。 还有阿哥们送的金子、额娘的份例、她的份例,林棠估摸着她应该有几万两银票。 胤祺和胤?见林棠铁了心要去南巡,两人都蔫头巴脑地低着头不吭声了。 胤禟见状,缓了缓语气,问:“四姐,南巡有什么啊? 皇阿玛要去检阅河工,你要去干嘛啊?” “我去w…” 话到嘴边,林棠打了个弯道: “我去看看南方的水稻和我们在御花园里种的小麦有何不一样?” “那四姐,你走了,御花园里的小麦怎么办啊?” “这个啊?” 林棠抬眼看向胤祺、胤禟和胤?三人,满脸信任与期待地道: “四姐正想跟你们说呢,此次南巡,皇阿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倘若二月中旬我还未归,你们能帮四姐带着其他弟弟们给麦地薅草吗?” 胤祺和胤?打起精神,拍着小胸膛应下了。 林棠看向胤禟,胤禟冲她点了点头。 当晚。 贵妃听说康熙让林棠在路上花的银子自费时,又给林棠送来了五千两银子。 林棠笑嘻嘻地收下,乐开了花。 她决定,此次南巡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好玩和好看的东西,都给贵妃买回来。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初七。 林棠在最后一次清点要带的物资。 郭贵人面含担忧地看着林棠,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 林棠察觉到她的焦躁,冲她浅笑道: “额娘,这一路上我都会跟着皇阿玛的轿辇,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 郭贵人神情放缓,语气歉疚道:“都是额娘不好。 林棠,额娘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不出去碍人眼,避免给你惹麻烦。 额娘会多在佛祖和菩萨面前,求他们保佑你的。” 林棠拉上郭贵人的手,“额娘别这么说。 有额娘在,我便还有娘。 额娘若是不在了,我便没有娘了。” 郭贵人轻轻回握了下林棠的手。 当晚,林棠激动地彻夜难眠。 在紫禁城里马上待十年了,她终于可以出门啦~ 南三所。 胤禛吩咐苏培盛带上几瓶药和几身换洗衣服。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康熙一起出门。 纵然胤禛神色如常,但苏培盛还是从他紧紧握着的手上,看出胤禛内心并不平静。 次日,天微微亮时。 魏珠便派来一个小太监和两辆马车来储秀宫轿叫林棠。 林棠顶着鸡窝头,神采奕奕地让麦田给她梳洗。 半个时辰后。 林棠让太监们把她带的行李搬到马车上,带上麦田和麦苗去接三公主。 郭贵人瞅着林棠远去的背影,决定近日的经书要再多抄些。 钟粹宫。 三公主和兆佳贵人正在殿门处等着。 林棠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兆佳贵人福身行礼。 兆佳贵人屈膝,略微点了点头:“四公主,三公主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了。” 林棠笑答:“是我要多劳烦三姐照顾。” 三公主满心都是出宫,她催促道:“额娘,您别担心吧。 我和四妹一定会相互照应着,平安归来的。” 兆佳贵人嗔怪道:“谁担心你了啊?我是担心四公主被你连累了。” “额娘,您就嘴硬吧,若是我回不来了,看您还嘴硬吗?” 三公主一边指挥着太监们把行李搬到后面的马车上,一边回怼。 “呸呸呸,说什么鬼话。” 兆佳贵人听到三公主的话,上前打了三公主两下,没好气地道:“赶紧走吧,看见你我便来气。” 三公主懂兆佳贵人的嘴硬心软,她迎上去抱了抱兆佳贵人:“额娘,我们很快便会回来的。” “去吧。” 兆佳贵人推开三公主,强忍不舍道:“好好听四公主的话,别乱跑啊。” 如果可以,兆佳贵人不想让三公主走这一趟。 但三公主马上十五岁了,若是不能快速成长起来。 日后嫁到蒙古,人生地不熟的,又要怎么活啊? “好,我知道了,额娘。” 三公主怕徒增难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几个大踏步便进了马车上。 林棠冲兆佳贵人笑了下,转身也进去了。 驾车的太监缓缓驱动马车,跟上康熙的大部队。 三公主忍了又忍,还是哭了出来。 林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三姐,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 三公主吸了吸鼻子,“只是我从来没离开过额娘,有些难过罢了。 四妹,你不难过吗?” 难过?林棠拍着三公主肩膀的手微滞。 她觉得自己不难过,反而在内心深处有一股淡淡的解脱和自由。 就像前世,由于病毒,她被封在学校宿舍三个多月后,第一次踏出宿舍的那种感觉。 不过。 林棠也能理解三公主。 她温声道:“三姐,没事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三公主擦了擦眼泪,道:“四妹,你说的对。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等回来时,我要穿上在扬州买的衣裙,羡慕死二姐。” 林棠微怔,问:“二姐又去找你麻烦了啊?” “对。” 三公主止住眼泪,咬牙道:“她说我身份卑贱,不配去南巡。 让我主动去找皇阿玛把名额让给她。 我不搭理她,她便想打我。 我哭闹着跑去正殿找荣妃娘娘。 荣妃娘娘把二姐骂了一顿,又禁足了。” “三姐,等我们回来,我跟你一起穿漂亮的衣服在她面前晃。” 林棠没想到二公主如今还跟个跳蚤一样,到处乱窜。 “好啊。”三公主破涕为笑。 (? ? ?? ) 马车缓缓行驶在紫禁城里,林棠扯开窗帘看向前面。 明黄色的仪仗行走在最前方,接着是拿刀的御前侍卫保护着的龙辇,太子和诸位阿哥们骑着马跟在后面。 其次是几个妃嫔和她们的轿辇,最后跟着的还是带刀侍卫们。 第110章 林棠:安保系数牛啊 林棠放下帘子,默默咂舌。 不愧是皇上出行,这安保系数数一数二啊。 二月十五,康熙驻跸济南府。 林棠和三公主因舟车劳顿,下了马车便直奔临时住所就寝。 康熙接见完济南府的官员,对胤禔、胤礽、胤祉和胤禛讲自己首次南巡发生的故事时,突然想起林棠和三公主。 他抬眸看向梁九功,问道:“三公主和四公主呢?” 梁九功低声回禀:“两位公主许是乏了,已经入寝了。” 康熙心思微动,凝着眉不说话。 他对林棠说想法子增加小麦和水稻产量的提议,可是抱有极大期望的。 康熙道:“明日朕要带着诸位阿哥登泰山祭孔子。 你去给林棠传话,让她别忘了对朕说的话。” 梁九功低声应下。 康熙继续讲他辉煌的过去。 立在康熙下侧的胤礽,因康熙讲着讲着提及林棠,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皇阿玛往昔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公主出京,这次不仅带了林棠,还跟林棠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谈话。 将近十五岁的胤礽虽然安慰自己林棠是个公主,但他还是很怕林棠把皇阿玛对他的宠爱抢走。 尤其是他最近学到唐朝太平公主的事迹。 胤禔和胤祉没太子那么敏感,他们对林棠受皇阿玛宠爱这事有些习以为常。 只有胤禛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担忧,以他对皇阿玛和四妹的了解,定然是四妹答应了皇阿玛什么,皇阿玛才肯带她出来的。 次日。 林棠洗漱完,正准备去用早膳的时候,便收到了康熙的传话。 她嘴角微僵,默默吐槽康熙还真是忘不了正事。 这才到济南府第一天。 她本来还打算带上几个侍卫,和三姐稍微去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 现在看来,她还是赶紧用完早膳,便去干正事吧。 “三姐,过会儿我要去附近乡下的麦地里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棠缓过神,看着走过来的三公主,出声问道。 三公主点了点头,“四妹,我在这待着也没什么事做,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好。” 林棠似乎想到什么,走到三公主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三公主浅笑地应下。 用完膳后。 林棠和三公主一人骑了一匹马,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往附近的乡镇去。 正月的风迎面而来,略微有些刺骨。 林棠余光瞥见三公主的脸冻的通红,有心让她回去。 但犹豫了几瞬,还是没吭声。 “驾驾驾…” 林棠提起马鞭敲了敲马的屁股,马儿加快了速度。 既然注定要受冻,那不妨跑快点,少冻会儿。 三公主见状,连忙跟上。 随后。 林棠接连看见好几块长势很差、麦苗稀疏的麦地。 她板着脸,皱着眉头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 林棠才瞅见不远处有块麦苗长势茁壮的麦地。 她收紧缰绳停下,扭头对三公主道:“三姐,我们去那看看。” 三公主从马匹上跳下来,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应了下来。 林棠吩咐侍卫们站在原地后,和三公主一起往不远处的麦地走去。 “四妹,这块地里的麦苗比你刚才看的那些好多了。” 三公主蹲下,揪着几株麦苗看了几眼,对身旁的面色放缓的林棠道:“它们瞧着挺精神的。” 林棠从地上抠了块土,闻了闻后,又捏碎扔回去。 她道:“这块地的土墒情不错,应当是用了有机肥料。” 三公主不知道林棠怎么判断的,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棠又围着麦地边缘走了一圈,心里起了些许想法。 她抬手把侍卫们唤到身旁,吩咐道:“我和三公主要去前面的村子里看看。 你们把马拴好,远远地跟着就行。” 侍卫们低声应下。 三公主一边把林棠手上的土擦干净,一边疑惑地问:“四妹,我们去村里干嘛啊?” 林棠回道:“我方才观察的那块麦地,麦苗虽然矮小,但土质很好。 我猜测它的小麦产量定然不低,便想去打听打听实际情况是否跟我猜的一致? 另外,我还想问问那块地的主人是怎么种的?” “这样啊,走吧。” 三公主把林棠的手擦干净后,牵着她的手到嘴边,也吹了口哈气。 林棠察觉到暖气,嘴角扯出一抹笑。 方才见到那几块长势贼差、也没有用有机肥的麦地时,她心底是有些疑虑的。 康熙明明早就下旨让百姓用有机肥,为何有些地还没有? 不过好在这块地还是用了的,不然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地方官员不作为了? “有人吗?” 林棠和三公主拍了拍住在村口人家的大门。 百瞬过后,里面无人应答。 林棠和三公主对视一眼,朝村里走去。 等她们走后,门里的人捂着孩子的嘴巴,低声警告道:“县太爷说了,万岁爷来咱们这了。 谁要是敢乱跑,那是要诛九族的。 你这个死眉塌哈眼的,若是害了一家人,我趋拉死你。” 小孩闻言,蔫头巴脑地不吭声了。 接着。 林棠和三公主又拍了十家的门,依旧没人搭理她们。 一阵阴风吹过,三公主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 她抖着身子,颤声道:“四妹,这个村子…的人…会不会都…没了啊?” 林棠凑近大门去听门内的动静。 “咯咯哒……”一阵鸡叫传来。 林棠凝眉沉思几瞬,捏了捏三公主的手心,轻声道:“不会没人,里面还有鸡叫。 兴许近日是因我们来了,家家户户才不敢出声。” “那怎么办啊?四妹,你还要问那个麦地的事?” 三公主听林棠说不是有鬼,稍微放下心来。 林棠一边抬脚往回去的方向走,一边道:“走吧,他们大抵是不会出来的。 我们先去附近的麦地里再看看。 若是还没人出来,我们便去府衙查查登记在册的小麦亩产量吧。” “那怎么问那块地是怎么种的呢?” 三公主皱着眉头,替林棠发愁。 林棠沉吟几瞬,道:“让县太爷帮我们把人叫过来问吧。” 毕竟,老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三公主抬眸盯着林棠看了看,见她没有不开心,才温声应下。 两人走到村口,正准备快步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是谁?” 第111章 林棠:人才啊 林棠和三公主转身看过去。 一个头发杂乱、脸上灰黑且衣衫褴褛的十三、四岁小女孩直愣愣地站在她们面前。 “你…”三公主捂住嘴巴看向林棠。 林棠定了定神,走到小女孩面前,指着后面的村庄,温声道: “我和姐姐是隔壁镇的,来这里看m…亲人。你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小女孩略带审视地打量了林棠和三公主几眼,点了点头。 林棠眼睛微亮,她堆起笑脸,指着不远处的麦地问: “你知道那块地是谁种的吗?” 小女孩瞥了眼林棠白嫩的小脸蛋,不自在地紧了紧手里的木棍, “知道啊,你们有事吗?” 林棠颔首:“我家也是种麦地的,我见那块地种的非常好。 想请教请教那块地的主人是怎么种的,回家跟我阿玛说,让他学习一下。 这样我家的下人们便不用饿肚子了,我可以花银子的。” 林棠说着,从腰带处掏出一个银花生。 小女孩瞥见银子时,眉眼微动。 她抬眸看了看林棠,又看了看三公主,道:“这块地是我种的,我力气大。” 许是怕林棠不信,小女孩把手里的木棍轻轻折成两半,又并在一起折成四段。 林棠脸上的笑僵住了,三公主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女孩把木棍扔到一边,囔囔地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种的,我也不要你们的银子。 我只希望你种出来的麦地粮食多了后,能给你家的下人们吃饱饭。” 林棠微怔,这个要求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有心多问几句,但见小女孩红着眼圈不吭声。 林棠心思微动,换了个话题:“好,我答应你。 等种出来的粮食多了以后,我一定让我家的下人们吃饱饭。”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径直走向麦地。 “我种这块地时,先在地里上了堆了肥,后来又把地里长的草都剁碎翻进土里。 天旱的时候,我从那边的河里一桶一桶地提水来浇。 地被我浇透三天后,我又翻了遍地,才把小麦种下去。 种完小麦,我在上面撒了层土,时时刻刻看着出苗的情况。 麦地里一长杂草,我便立马把它拔掉,剁碎扔进去。” “你堆的肥可是当今皇上下旨昭告天下的肥料?” 林棠跟上小女孩,张嘴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我爹…爹说,皇上给的肥料是有用的。 小麦的产量最起码能增加三成。” “那为何有的地方没有用呢?”林棠问出方才的疑惑。 “还不是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小女孩不屑地嗤笑道:“皇上刚下旨公布有机肥时, 大家拼命哄抢,生怕地里放少了肥料影响收成。 一亩的麦地硬生生堆了五百斤的有机肥,后来,麦苗全部发黄死了。 这些人老实了,也不敢再用有机肥了。” “那你为何会继续用呢?”林棠哑然,指着小女孩的地问。 “我爹…以前给镇上的大地主种地。 他负责的那块地因没抢到多少肥料,因祸得福把地种的特别好。 他便告诉了我一亩地该用多少有机肥合适。” 小女孩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里把玩。 林棠闻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记得康熙二十四年把有机肥昭告天下时,虽然还没有明确说明有机肥的比例,但也提醒过要适量撒肥。 三公主见林棠愣在原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林棠缓过神,看向面前的女孩。 她想伸手擦擦女孩脸上的灰,却被女孩偏头躲过。 林棠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低声细语道:“我没有恶意的。” “我脏,别弄脏了你的帕子。”小女孩漫不在意地开口。 虽然林棠她们刻意穿上了麻布做的衣服,但她还是觉得面前的两人应该出身不凡。 林棠敛眉,收起帕子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为什么想要我承诺给下人们吃饱饭啊?” “因为我爹。” 小女孩随意地坐在地头上,声音低沉道:“我爹那次地种的好,得到了大地主的赏赐,也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 他们打量着我爹老实,不让他吃饭,还让他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出去干活。 连续三日后,我爹便得病去了。 我娘见爹没了,舍不得好日子的她,卷了地主家赔的钱便跑了。 自打那以后,我家便剩我一个人了。” “你的地?”林棠犹豫着问。 小女孩看出林棠脸上的关心,摆摆手朗声道:“这块地以前是荒地。 杂草和石头遍布,是我自己开荒养了两年养出来的。” “那害死你爹的那些人呢?”林棠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地主派来的下人说,把他们都送去见官了,县太爷判了他们蹲监狱二十年。” 小女孩起身,看着远方爹爹墓碑的方向发呆。 林棠跟三公主对视一眼,三公主冲林棠点了点头。 林棠轻拍了小女孩的肩膀,柔声道:“村里的人不出门,可是因为县太爷有言在先?” 小女孩点头,“县太爷半个月前说有贵人要途径济南府,让我们安分些,闭门不要外出。 我是太想念我的麦苗,才偷偷溜出来的。” 林棠见小女孩脸上满是对麦苗的喜欢,身上又全是一股昂扬向上的韧劲。 她心底浮起一个念头,问小女孩:“如果给你几百亩田地,你可愿意去种?” 小女孩眼睛微亮,随后又黯淡下来。 她道:“怎么会有几百亩地需要我种呢? 我只是力气大些,但我不识字,种地的经验大多还是爹教我的,我不行的。” 林棠温和地笑了笑,暂时没有解释。 小女孩是她目前想要的人才,但她也不会打着为小女孩好的名义,收她当下人。 毕竟,公主的婢女听着体面,实际上还是个没有自由的奴才罢了。 林棠在骑着马离开的前一瞬,把手里的银花生扔在小女孩的面前。 “拿着,我还会再来的。” 没等小女孩反应过来,她便骑着马跑了。 小女孩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出了神。 这还是她家破人亡后,第一次收到别人的善意。 在村子里,大家都忌讳她死了爹又跑了娘,骂她是个丧门星。 第112章 康熙:太子是我的宝 林棠和三公主带着侍卫快马跑到附近的县衙。 县衙门口守着两个差役。 侍卫把自己腰间的刀递上去,道:“我们途经此处,有事要见你们大人。” 差役见侍卫浑身上下皆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连忙双手接过刀,去里面叫县太爷。 片刻后。 一位顶戴为阳文镂花金的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地出来了。 “本官是平阴县县令张青,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张青打量过侍卫后,行了个拱手礼。 侍卫后退几步,道:“你去备间雅间。 再把平阴县的户簿和登记在册的土地粮产记录找出来放进去。 我等奉皇命前来查看。” “这……” 张青抬头看了眼林棠和三公主,满脸为难道:“户簿和粮产记录属于朝廷纪要。 尔等空口无凭,本官万万不敢随意把它们拿出来啊。” “你…”侍卫眉间染上怒色。 “好了,我们先走。” 林棠捏了捏三公主的手,率先跳上马,往来的方向跑去。 三公主见状,连忙跟上。 两个侍卫冲张青冷哼一声,转身也走了。 “大人,这该不会得罪贵人吧?” 差役瞥了眼张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青瞅着林棠他们离开的背影,没吭声。 半个时辰后。 林棠和三公主把马扔给马厩里的人,哈着手往住的地方去。 三公主好奇地问林棠:“四妹,咱们方才为何不坚持要看户簿啊?” “那个张大人一看就是个守规矩的读书人。 这种人醉心学术,但也往往死板,不懂得变通。 我们跟他说再多,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对的。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不如直接回来求皇阿玛给道谕令。” 林棠快步走进屋子里,接过麦田递来的茶,递给三公主。 三公主抿了口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四妹,你真聪明。” 聪明?林棠好笑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她曾经也是个只懂读死书的书呆子吧。 所以,一眼便从张青身上瞧出来了同类人的气息。 午时。 林棠和三公主用完早膳后,抱着被褥睡了个午觉。 酉时。 林棠听说康熙带着胤禔、胤礽、胤祉和胤禛四人回来后,依依不舍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三姐,我要去见皇阿玛,你要跟我一起吗?” 林棠穿好衣服,扭头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三公主。 三公主伸出手摆了摆,道:“不去,四妹,你去吧。” 林棠闻言,给三公主掖了掖被子,轻声出去了。 康熙住处。 魏珠仍旧恭恭敬敬地带着小太监们守在门口。 屋里。 康熙正满脸不悦地看着胤禛和胤禔。 仅仅爬个泰山而已,胤禔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那么大动静,简直丢人至极。 胤禔察觉到康熙的怒气,他跪在地上,满脸不愤地道:“皇阿玛,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太子见四弟走的比他快,便用力推了四弟一把。 若不是儿臣眼疾手快地拉住四弟,四弟只怕… 只怕如今都与您阴阳相隔了。” “住口。” 康熙愠怒,猛地起身道:“胤禔,你以往看太子不舒服。 朕都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 可今日是朕登泰祭孔的大日子。 你罔顾大局,只为那点不满太子的私心,简直是愚蠢至极。 似你这般,朕如何敢把家国大事交给你来办?” 胤禔攥紧拳头,低着头不说话。 太子胤礽差点把四弟推下山崖,皇阿玛不管不问。 他只不过替四弟抱了几句不平,皇阿玛却揪着他不放。 胤禔在心里冷笑,这都是皇阿玛逼他的。 他倒要看看,等他未来成了… 皇阿玛心爱的太子是什么下场? 康熙瞅见胤禔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气了。 他起身踢了两脚胤禔,大声斥责道:“你给朕滚回去面壁思过,今日不许用膳。” 胤禔紧了紧袖子里的拳头,弯着身子起身,扭头便走。 等胤禔走后,康熙目光如炬,扫过胤祉和胤禛,道:“胤礽是朕的太子,朕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胤祉、胤禛,你们切莫有什么非分之想。” “儿臣不敢。” 胤祉和胤禛急忙低头表忠心:“儿臣日后定会好好辅佐二哥,让大清更加繁荣昌盛。” 康熙这才满意,他眯着眼睛道:“行了,你们回去好好将息几日。 三日后,随朕一起下扬州。” ‘嗻。’ 胤祉伸手扶起胤禛,两人勾着头转身离开。 康熙看向留在殿内的胤礽,对他语重心长道:“保成啊,凡事不要那么冲动。 胤禛走在你前面,是他不对。 你回来跟皇阿玛说,皇阿玛替你收拾他便好,何必自己伸手呢?” 胤礽听到皇阿玛的话微怔,他有些不可思议皇阿玛竟然没骂他。 他顿了几瞬,回神道:“皇阿玛,儿臣知错。儿臣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 “朕的保成,真乖。” 康熙欣慰地道:“朕治国二十多载,除了智擒鳌拜和平定三藩外,最开心的便是有了保成。” 胤礽不好意思地谦虚:“皇阿玛,儿臣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康熙笑道:“保成,只要你有这个心,皇阿玛相信你日后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等你成为君主,你要懂得发现你那些弟弟们的益处,并善加利用。” “儿臣受教了。” 胤礽弯着身子冲康熙道。 “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就寝吧,明日照旧寅时来这读书。” “儿臣遵旨。” 胤礽行完礼后,带着何柱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那是康熙亲自给他选的住所。 往这边来的林棠在转弯的拐角处与胤礽碰了个面对面。 她率先俯身道:“见过二哥。” 胤礽想起康熙的话,扬起下巴道: “起来吧。” 林棠眉毛微跳,心里默默吐槽:康熙这是又干了什么事,让胤礽走路都不看地,快飘到天上了? 胤礽可不知道林棠的想法,他瞥了眼林棠身后的麦田,桀骜地道:“四妹,你这是又去见皇阿玛?” 林棠死亡危险着点了点头。 胤礽拿出说教的姿态,道:“四妹,你不知道皇阿玛政事繁忙吗? 你身为公主,还是要多体谅体谅皇阿玛才是。” 第113章 林棠:好好好 “啊对对对,二哥你说的都对。” 林棠死亡微笑:“二哥,你还有事吧,我先走了。” “你……” 胤礽伸出食指指着林棠,道: “别以为你种了些地,就能越过我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皇阿玛最疼爱的还是我。” “好好好,我知道二哥最好了。” 林棠满眼真诚,嘴里却句句敷衍道:“我也知道皇阿玛最疼二哥了。 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康熙对麻宝的宠爱正在兴头上,她脑子没坏到如今跟麻宝起正面冲突。 胤礽见林棠识趣,甩甩袖子,哼了一声便走了。 林棠翻了个白眼,中二少年果然有些大病。 内室。 康熙送走胤礽后,抿了口浓茶,便又开始批折子了。 守在门口的魏珠得知林棠的来意后,弯着身子进去禀告康熙。 康熙命人传林棠进来。 “儿臣见过皇阿玛。” 林棠行完礼,语气刻意轻快地道: “皇阿玛,儿臣和三姐今日去了济南府下的平阴县查看麦苗长势。” “有什么收获吗?”康熙翻着折子,头也没抬地问道。 “皇阿玛,儿臣发现您之前推行的有机肥效果不大。” 林棠顿了顿,补充道:“最起码在平阴县普通的农户人家效果不好。” “为何?” 康熙抬眸看了林棠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棠侃侃而谈:“据儿臣猜测,应当是普通农家第一年有机肥使用过量,导致麦地颗粒无收。 他们心有余悸,便不敢再继续使用了。” 康熙好似对这个结果半点不惊讶,他皱了皱眉头,随口问林棠: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解决这个事?” “后宫不得干政啊,皇阿玛。” 林棠露出两个小虎牙,咧着嘴把康熙曾经的话还给他。 康熙眉心跳了跳,他摆摆手道:“既然后宫不得干政,那你说说,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皇阿玛,儿臣想要看户簿和粮粮食产量记录。” 林棠给康熙倒了盏热茶,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康熙手上的动作微滞,户簿和粮产记录确实属于朝廷纪要。 他凝神,思忖几瞬问:“这些东西给你看了,你能做什么?” 林棠回:“儿臣可以根据户簿上的人口推测出这个地方的百姓能种多少亩田地, 儿臣也能依据粮食产量推测出种田的规律,以及找到某些地方粮产较低的原因,并加以改进。” “林棠,这些东西属于朝廷机密。” 康熙板着脸,快速权衡了利弊后,郑重地道: “朕可以让你去看,但也会派人跟着你,测算的所有结果你都不许带出来。” “儿臣知道了。” 林棠见康熙防着她,怏怏不快地道:“皇阿玛,您放心,儿臣不会乱说的。” 康熙察觉林棠语气里的低落,深谙要想马跑,便给马吃草的他,眯着眼道: “林棠,你若是做的好,朕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切。 林棠听到康熙的话,飞快地撇了撇嘴。 果然,从古到今,能当领导的人都会画饼。 次日,用过早膳后。 林棠和三公主再次骑着快马往平阴县走去。 与昨日不同的是,这次她们的身后多了一个面容白白净净的魏珠。 魏珠拉着缰绳,想起昨夜干爹对他耳提面命的嘱咐,顿时觉得正月的风更凉了。 干爹竟然让他偷偷看着四公主有没有私藏户簿和粮产记录。 若不是皇上一如既往地允许四公主单独觐见,他还以为皇上怀疑四公主要造反呢? 魏珠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晃晃脑袋道:天家的事,他这个阉人还是少好奇了吧。 半个时辰后,平阴县县衙到了。 林棠和三公主把马停下,示意魏珠去发挥他的作用。 魏珠快步走到县衙门口,清了清嗓子道:“去把你们大人叫来。” 差役听出魏珠与常人不一样的声音,心底有了猜测的他,连忙转身去找张青。 等张青露面,魏珠没等他行礼,便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龙纹玉佩,道: “皇上口谕:命平阴县县令把户簿和粮产记录拿出来,着人查看。” 张青在听到皇上口谕时,便已跪在地上。 他犹豫了几瞬,挺直身子问道: “这位公公,下官斗胆问一下,着人查看是要派人来查看吗?” 魏珠不耐烦地抬手道:“这你不用管,你只用做好你分内的事,把东西准备好就行了。” “下官遵旨。” 张青起身,迎着林棠五人进去。 林棠趁张青去准备东西的间隙,走到魏珠面前问: “魏公公,你手里的玉佩,可是皇阿玛给你的?” 魏珠尬笑道:“回四公主的话,是万岁爷让奴才先拿着,方便您行事用的。” 林棠伸出手,“能让我看看吗?” “这…” 魏珠满脸堆笑,顿了几瞬后把玉佩放到林棠手里。 林棠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后,不经意地开口问: “魏公公,有了这个玉佩,是不是可以随意进出宫门啊?” 魏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皇上的贴身玉佩,谁会冒着脑子搬家的风险去拦啊。 林棠见状,眉眼微动,又看了眼玉佩,便还给魏珠了。 魏珠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仍旧像个珍宝似的塞进怀里。 林棠嘴角抽了抽,等她将来也有了龙纹玉佩,她绝对不要这样。 巳时。 张青灰头土脸地来叫林棠他们。 “这位g…大人,您要的东西下官都已经准备好了。 您现在可以带人去看了。” 魏珠点了点头,示意林棠和三公主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张青余光扫到时,略微有些震惊,对林棠和三公主的身份有了几分怀疑。 但没人会解答他一个九品芝麻官的疑惑。 林棠在他介绍完户簿和粮产记录的年份后,便把他打发了。 她和三公主两人分工合作。 三公主负责看平阴县每年户簿上登记的人口数量,林棠负责看田地大小和粮产多少。 魏珠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怕林棠和三公主嫌弃的他,很有眼力劲地为两人端茶倒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午时三刻。 正当林棠想提议用膳的时候,三公主突然出声: “四妹,我找到了。” 第114章 林棠:不是不努力 “找到什么了?” 林棠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三公主面前,狐疑地问。 三公主把桌上一页泛黄的纸递给林棠,道:“四妹,我方才随手一翻,可能翻到我们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孩的户簿了。” 林棠打眼看过去,纸上记载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普通农户家一家三口的往事。 如果三公主的猜测不错的话,昨日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叫石茜,年芳十五。 十八年黄河水患时,跟随爹娘一起从汾州府逃到济南府平阴县下的李家村。 三公主见林棠蹙着眉不说话,她伸手轻轻地拽了拽林棠的袖子道: “四妹,她…挺可怜的,我们能不能帮帮她啊?” 林棠回神,缓了缓语气道:“帮肯定是要帮的,不过要看我们怎么帮。 三姐,你觉得我在宫外买块田庄,让她给我种如何?” “可以啊。” 三公主先是点头,后又想起什么,遗憾地道:“可是皇阿玛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三姐,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让皇阿玛同意的。” 林棠余光扫了眼方才查阅的粮产记录,这是她目前能拿来跟康熙交换的牌。 “三姐,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去用膳?” 林棠捏了捏三公主的手,道:“我们还有半天的时间,不用急着把东西看完。” 三公主也怕林棠饿坏了身子,略微颔首,道:“那我们去用膳吧。” 林棠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魏珠,魏珠察觉到目光,麻利地开口:“三公主、四公主,您二位想吃什么?我吩咐那个谁去准备?” 林棠想了想,道:“平阴县的百姓们都被县太爷责令在家,不许乱跑。 街上也没有商户,你让他随意准备些饭菜便好。” “奴才知道了。” 魏珠走到门口,对左边的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侍卫便去找张青了。 张青听闻侍卫的来意后,犹豫了几瞬后,把自己平日里吃的东西给林棠她们端上去了。 等膳食上来后。 三公主净完手,皱着眉头,指着桌上的灰色的草团子,道: “四妹,这都是什么啊?怎么瞧着有些…有些眼生?” 林棠跟在三公主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野菜和粗面粉做成的窝窝头。 她面色微怔,还没来得及说话。 魏珠便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扯着尖细的嗓子道:“那个谁,这等子猪食也好意思拿来招待两位公主。 三公主、四公主,你们且等着,咱家倒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魏公公,不用了。” 林棠擦了擦沾水的手后,拿起一个灰色的窝窝头,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道: “我觉得吃着还不错,魏公公,你要尝一尝吗?” 魏珠微愣,在宫里纵然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吃主子剩下的东西。 但也没有吃过窝窝头这么寒碜的东西。 不过,四公主身为主子都吃了,他一个做奴才的还能不吃吗? 魏珠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两位公主,您们先吃,吃剩下的奴才再吃便是。” 林棠闻言,没再搭理他了。 她又咬了口窝窝头,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虽然心底常常想着要为清朝底层人民谋福利。 但不可避免的是在宫里锦衣玉食地过了将近十年,让她对清朝百姓们的日子一无所知。 三公主见林棠又在发愣,还以为窝窝头有多好吃。 她犹豫了几瞬也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大口。 “咳咳咳…” 三公主废了一番功夫把嘴里的窝窝头咽了下去,问林棠:“四妹,这东西真的是给人吃的吗?” “是啊,三姐。” 林棠点了点头,把手里剩下的窝窝头全塞进嘴里,吞咽下去后道: “你想,那个张青作为县令,都拿这来招待我们了。 说明这里普通的百姓家,吃的可能还不如它。” “这…百姓们这么穷吗?” 三公主吞吞吐吐地问:“四妹,我额娘说皇阿玛是个好皇上,实行的是仁政。 可百姓们却还是这么穷,是他们自己没有好好努力,去种田养活自己吗?” “不是,不是他们不努力。” 林棠果断地摇摇头,认真地道:“黄河水患对济南府的影响,虽然没有汾河府大。 但济南府依旧位于黄河下游,黄河一旦决堤,济南府的百姓们定然会颗粒无收。 这种情况下,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怎么会是他们不努力呢? 再说了,三姐,如果有个潜在的威胁不知何时就会伤害到你,你还会有好心情去好好做事吗?” 尽管据她从阿哥们嘴里得到的消息可知,康熙近年来一直在派人治理黄河水患。 但对于遭受过黄河水患的人来讲,不管治理的成效如何,黄河水患都像个幽灵一样,不知何时便会翻脸。 再加上时不时干旱的天灾影响,百姓们的努力可以说是最值得一提,但又最一文不值的东西了。 三公主敛了敛眉,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有东西威胁我,我应当不会去做事,而是想法子把威胁给解除了。” 林棠挑眉,偏过头看向三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他们的威胁也在慢慢地被解除。” 三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后,林棠又皱着眉头吃了一个窝窝头,喝了一碗大麦饭。 三公主也坚持着把窝窝头吃完了。 魏珠等林棠她们吃好,几经纠结还是把仅剩的两个窝窝头放在怀里,一口接一口地吃了。 酉时。 林棠把笔放下,伸了个懒腰,道: “三姐,我看完了,你那边还有多少?” “快了快了。” 三公主快速把一个数字抄到另一张纸上后,起身把纸递给林棠, “四妹,这是近二十年,平阴县户簿上记载的所有人口总数。” 林棠伸手接过,重新拿起笔开始在纸上计算。 三公主轻声走到旁侧的椅子上,悄悄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出错,给四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可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的。 酉时三刻。 林棠把笔放下,揉了揉有点酸的肩膀,道:“三姐,我算好了,我们走吧。” “好。” 三公主抬眸看了眼窗外,天色有些暗了。 “驾驾驾…” “吁吁吁…” 半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林棠和三公主也回到了临时住处。 她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松口气,便听麦田低声禀报: “公主,奴才听说四阿哥发烧了。” 第115章 林棠:想法子揍太子 四哥发烧了? 林棠的屁股还没坐热凳子,便起身快步朝胤禛住的地方走去。 半盏茶后。 苏培盛远远地瞧见林棠走来,连忙上前几步行礼:“奴才见过四公主。” 林棠直截了当地问:“四阿哥怎么样了?” 苏培盛回:“回四公主的话,主子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四阿哥可是天凉,穿的衣服少导致的发热?” 林棠皱着眉头,“从何时开始的啊?” 苏培盛面带豫色,四处打量过后,压低声音小声道: “四公主,主子昨日差点被太子爷推下山崖后,才开始起热的。” 什么? 林棠瞳孔微缩。 康熙带人去爬泰山祭祀孔子,她是知道的。 太子竟然想在泰山上把四大爷推下山崖吗? 林棠瞬间明白昨日为何太子会拿出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来警告她。 她气急反笑,嘱咐苏培盛“好好照顾四哥,我明日再来”后,三步并作两步转身便走。 苏培盛瞧着林棠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妄议太子。 他狠狠地打了两下嘴巴,默道:希望没给四公主惹麻烦。 e=(′o`*))) 林棠叉着腰快要走到康熙的住处时,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想到上次她刚起了说康熙不对的话头,康熙便疾言厉色地斥责她的经历 林棠无力地握了握拳,默道:她还是太弱了。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向前快步走了几步,道: “魏公公,我要见皇阿玛,麻烦魏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魏珠微怔,他还以为四公主辛苦一日了,定然会回去好好歇息。 他行过礼后道:“奴才这就去通传。” 内室里。 康熙正手把手地教胤礽学治国之道。 听到林棠又来求见时,康熙思忖几瞬,本想开口让她进来。 拿着笔的胤礽想起昨日林棠的敷衍,抢在康熙前面道: “皇阿玛,儿臣有句话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嗯?”康熙思路被打断。 他满眼慈爱地看向胤礽,道:“保成,你哪句话不明白啊?” “皇阿玛,墨子说‘谄谀在侧,善议阻塞,则国危矣’,是不是说阿谀奉承的小人都该严加处置,不能任用啊?” 康熙凝神,皱着眉头思考该如何给保成讲“知人善用”的道理。 内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魏珠头贴在地面上跪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半盏茶后。 康熙掏心掏肺地把为君多年的用臣之道毫无保留地讲给胤礽。 胤礽眉毛上扬,眼底闪过兴奋。 他果然没猜错,打过阿哥的四妹又如何,在皇阿玛心底,他最重要。 正月的夜有些凉。 林棠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在门外静悄悄地等着传唤。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念及以前吃过林棠送的东西,给她搬来了凳子。 林棠谢过小太监的好意,坐在凳子上,缩成一团。 这还是她第一次求见康熙要在外面等这么久。 林棠用脚想,也知道这个时辰除了太子在里面使坏,没有其他的可能。 “咕噜咕噜……” 林棠摸了摸不停地叫着的肚子,默念:别急,过会儿就让你吃东西。 康熙二十八年了啊。 如果电视剧没错的话,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五十一年二废太子。 还有十九年啊,林棠觉得自己快忍不了胤礽了。 她数着手指,在心底快速思考,怎么样才能在康熙没办法治她罪的时候,暴揍胤礽一顿。 半个时辰后。 胤礽东拉西扯终于没话说了。 他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魏珠,似是刚想起门外的林棠,佯装关心道: “皇阿玛,方才是不是有人通传四妹在门外啊? 外面的天这么冷,四妹不会生病吧?” “朕的保成友爱弟妹,不愧为朕的太子。” 康熙朗声笑道:“来人,去传四公主进来。” “儿臣要向皇阿玛学习的还有很多。”胤礽面不改色地应下康熙的夸奖。 康熙扭头,关心地道:“保成啊,今日你也累了一日了,先回去歇着吧。” “皇阿玛,您也早些歇息,儿臣明日再来。” 胤礽本想听听林棠跟皇阿玛说什么,但皇阿玛既然已经开口让他回去了。 他又不想忤逆皇阿玛的话,只好表达一下口头关心,抬脚便走了。 林棠踏进内室时,与胤礽碰了个面对面。 她装作无意地用冻得冰凉的手擦过胤礽的手。 胤礽察觉到凉意,横着眉毛正准备开骂。 林棠已经淡然自若地跪下给康熙行礼了。 胤礽瞅见,暗骂林棠几句,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康熙才把眼神分给跪在地上的林棠。 他道:“林棠,今日你来找朕,又有什么事啊?” 林棠起身,接过宫女递给她的温茶,喝了一大口,道:“回皇阿玛的话, 儿臣和三姐今日把平阴县近二十年的户簿和粮产记录都查了一遍。 儿臣总结了几条感悟,不知皇阿玛可否有兴趣听听?” 康熙抿了口茶,“说说吧。” 林棠把茶喝完,清了清嗓子,道:“皇阿玛,平阴县是个大县。 六年到十六之间这十年平均每年大概有八万口人,田地二万五千七百八十四顷五亩五分五里五毫,每人大概能分到三十二亩田地。 十六年之二十六年间,平均每年有十万口人,田地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顷八亩八分八里八毫,每个人能分到三十八亩田地。 总的来看,平阴县的百姓能种的地多了。 但据儿臣调查,最近几年,因上游黄河水患的灾害减少。 大地主们纷纷屯田,百姓们种的地更少了。儿臣看到有的地主屯田万亩。” “万亩?” 康熙愣了下,问:“可是商户?” 林棠点头,提出自己的看法: “儿臣觉得大量屯田虽可以集中劳作,但如果不加以节制,必将会使更多百姓无地可种。 另外,儿臣还发现有许多长势贫瘠的杂草地无人种植。 儿臣私以为,这些地可以改造成良田。” “你有法子把贫地改成良田?”康熙抬眼看林棠,沉吟道。 “有。” 林棠想起石茜说的法子,纠结了几瞬,道:“不过皇阿玛要给儿臣几百亩地实验。” 第116章 林棠:八百亩地 “朕答应你。” 康熙思量后,道:“梁九功,明日告诉平阴县县令把辖下的荒地,划给四公主八百亩。” “嗻。” 梁九功上一秒刚应下,下一秒林棠便笑着谢恩。 八百亩啊。 虽然比不得有万亩的大地主,但她好歹也能算得上一个小地主了吧。 林棠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又表达了下对康熙的关心,便告退了。 等她回到临时住处,三公主端了碗姜汤在等她。 林棠笑嘻嘻地接过姜茶,一口闷了下去。 次日。 林棠着急去看地盘,不到辰时便用完早膳了。 三公主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双眼,跟着她。 “三姐,要不你今日留下歇息吧?” 林棠心疼三公主,“我去看看皇阿玛划给我的地,再去李家村走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三公主听罢,摇了摇头:“四妹,我没事。 皇阿玛说后日便要启程去扬州,我再跟你跑一趟吧。” 林棠见三公主坚持,只好顺了她的意。 一个时辰后。 林棠拿着刚出炉的地契到了李家村。 李家村与她们上次来时并无差别,家家户户依旧闭门不出。 林棠和三公主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见到了上次那个小女孩。 三公主见小女孩手里拿着黑乎乎的东西吃的喷香,皱着眉头问:“你是叫石茜吗?” 石茜闻言微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棠道:“上次听闻你可以使贫地变为良田。 我这有几百亩的贫瘠土地,可以出银子请你帮我把它们变成良田吗?” 石茜瞪大了眼睛,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捡起,塞进嘴里咽下去后,问: “你为何要让我帮你?我只是一个孤女,做不来的。” “我觉得你能做来的。” 林棠眉眼柔和道:“我会找人跟你一起做的。 你只要帮我盯着,确保没有人弄虚作假即可。” “天上掉馅饼会砸到我?” 石茜散漫地坐在地上,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钱多没地花吧?” 林棠一噎,眼珠子转了转道:“对啊,我钱多没地花。 想造点良田种小麦给我家下人吃,你不愿意就算了。 左右不管那些贫地,我也没什么损失。” 石茜听罢,瞪了眼林棠,气咻咻地道:“我干。 不过我的小麦还没收,你得等我把今年种的小麦收完。 还有,你得出钱找个先生教我认字,不然我怎么做记录? 怎么让你知道花了多少银两,气气你?” 林棠眉眼微动,应了下来,“明日我会找个先生来教你。 至于你的地,你可以收,但你不能耽误了我那边的事。”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耽误的。我爹生前说过,做人要言而有信。” 石茜见林棠连给她找先生这样的条件都答应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林棠抬眸看着石茜,继续道:“空口无凭,我们立个契吧。” “好。”石茜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你写上‘两年后,贫地变成良田所出粮食,皆给下人所食’这条。” 林棠颔首,示意三公主写个契约。 身后的魏珠忙从袖子里掏出笔墨纸砚,这是他刚顺手从县衙里拿的。 半盏茶后。 三公主写好契约,林棠看过没问题后,率先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爱新觉罗·林棠。 魏珠见状,伸手想说这与礼不合。 林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魏珠瞬间不吭声了。 罢了罢了,他一个阉人,还能管到四公主头上? 还是谁的女儿,让谁头疼去吧。 林棠把签好名字的纸递给石茜,石茜咬破手指,直接摁了个手印,道: “我暂时还不识字,先这样,可以吗?” 林棠蹙眉,道:“你的名字很好写,要不我教教你?” 接着,林棠也没等她说话,捡起一根小木棍,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 石茜敛眉看了几遍后,便顺利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了。 林棠笑着鼓励她:“你很聪明啊。” 石茜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蛋。 随后。 林棠把契约递给石茜一份,又嘱咐了几句,就骑着马回去了。 回到临时住处后,林棠和三公主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三公主问林棠:“四妹,你不知道贫地改良田的法子吗?” 林棠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三姐。” 石茜把法子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再加上她搞的各种肥料。 就算不能一下子把贫地变成肥沃的良田,也能变成上好的中等田。 但问题在于她不能随时出宫,时刻盯着。 而石茜可以,最难得可贵的是她真的很爱土地,也有颗善良的心。 “那你…哦,我知道了。” 三公主眨了眨眼睛,以为林棠是想用这个法子帮石茜。 她继续问道:“四妹,我们要怎么给她找先生啊?” 林棠笑道:“过会儿让麦田她们去打听打听有没有附近有没有识字的妇人或尼姑? 若是有的话,我们花钱请一个便是。” “原来可以这样啊。” 三公主恍然大悟,朝林棠竖起了大拇指。 次日。 林棠带着侍卫把找到的先生——一个丈夫早逝的识字寡妇给石茜送去。 石茜打量了寡妇一圈,见她眉目清正,不似轻浮之人,出声夸林棠找的人不错。 林棠眼不红心不跳地接下这句夸赞,把田地在的地方,以及石茜需要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都交代了一遍。 石茜收下林棠递给她的三千两银子,一一应下林棠的要求。 她昨日答应了林棠,又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心底已然有了些成算。 林棠想起明日她便要离开济南府,低声提点道:“我命人在县令面前打点好了。 若有人不长眼地想找茬,你不用害怕,直接去找县令就好。” 石茜上上下下瞧了林棠几眼,笑着应了下来。 孤孤单单地活了两三年,石茜万万没想到还有能靠上大树的时候。 林棠和石茜说完,趁着江寒教她识字的工夫,骑着马走了。 石茜听见声音,愣了下神,很快又恢复正常。 五日后。 林棠和三公主跟着康熙来到了诗句里的“扬州”。 由于在济南府时,百姓们怕冲撞圣驾而闭门不出的事情让康熙知道了。 康熙特意下旨,不许地方官员因他的到来就影响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因此。 康熙的龙船一进扬州,林棠便隐约听到岸上的百姓们的叫卖声。 她起身走到外面,放眼望去。 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跟着龙舟到了御码头。 第117章 林棠:你要灭了康熙九族啊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刚下船,码头上的人便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方的是顶戴为蓝色的扬州知府崔华。 崔华甩了两下袖子,情真意切地哽咽道:“皇上,奴才恭请圣安。” “爱卿平身,你们也都起来吧。”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对比二十三年他来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补丁少了许多。 康熙暗自点头,爽朗地笑道:“崔爱卿,你把扬州治理的越发不错了啊。” 崔华抹了把眼泪,满脸恭敬,“都是皇上您的隆恩保佑。” 康熙嘴角扯出弧度,抬脚踏上崔华准备好的轿辇。 太子紧随其后,跟着康熙上去。 其他阿哥们自觉地登上第二个轿子。 崔华等康熙和太子坐好,弯着身子走到马车前面,微微晃了晃手,示意马夫开始驾车。 林棠和三公主坐在第三个轿子上低声闲聊。 “四妹,扬州好多人啊。我们明日能出去玩玩嘛?我看到有人穿汉装,刚好我们也带了。” 林棠思忖道:“可以啊。我们还可以去尝尝扬州出名的扬州炒饭和鲥鱼。 等我们吃饱喝足,再坐船去村里看看水稻。” 三公主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片刻后。 龙辇在天宁寺西园停下,康熙带着胤礽直奔行宫。 其他阿哥们纷纷跟上,去到自己住的地方。 林棠和三公主住在康熙的下方—天宁寺的南边。 当晚。 天宁寺的住持把这里最有名的素斋都摆上了桌子。 康熙在宴席中,笑眯眯地接见了扬州的官员们。 次日。 林棠和三公主早膳都没吃,便换上汉服,梳好发髻,手挽着手出去了。 两个侍卫照旧远远地跟在后面。 “三丁包子,热气腾腾的三丁包子…”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 林棠摸了摸口袋,掏出提前换好的碎银,笑嘻嘻地跑去买了四个包子和两串糖葫芦。 三公主接过,就着包子的热气咬了一口,道:“呼—四妹,很好吃啊—” “慢点,没人跟你抢。” 林棠捂着嘴巴笑道:“前面有个茶肆,我们去坐那慢慢吃吧。” “好。”三公主又咬了口包子,浅笑着跟上林棠。 扬州的茶肆有商人谈生意的清茶肆,有饮茶吃东西的荤茶肆,有曲艺说唱的书茶肆,还有能容纳三教九流的大茶肆。 这些茶肆虽然功能不同,但都会奉茶。 为了能尽快坐下用膳,林棠就近挑了个茶肆进去。 “四妹,这…台上的女子是在跳舞吗?” 三公主跟着林棠刚进门,便看到茶肆前面的台上,有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在转圈。 伴随着女子的舞步,台上又逐渐响起奢靡之声。 林棠抬眼,瞥了几瞬道:“三姐,她们应该是清倌。” “清倌?” “对。”林棠给三公主倒了杯茶,道:“清倌卖艺不卖身,她们靠自己的技艺吃饭。” 三公主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低落地道: “四妹,你什么都知道,我跟你一起出来,是不是拖累你了啊?” “三姐说的哪里的话。” 林棠佯怒道:“我也只不过是比三姐早一会儿知道罢了。 有三姐在陪着我,我也能多学点知识啊。” 三公主闻言,收起脸上的失落,“谢谢四妹,我真的很开心能陪着四妹。” 两人相视一笑。 片刻后。 林棠看着面前空空的油纸,摸了摸尚未吃饱的肚子,起身道: “三姐,你在这等着我,我再去买点吃的。” 说完,林棠没等三公主回话,快步离开了。 三公主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收起手,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茫然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南巡还未过半,三公主已经见到了在紫禁城里见不到的风景。 “这位姑娘,你这是一个人吧?” 正当三公主愣神时,一个样貌堂堂,手脚虚浮的二十多岁男子打断她的思绪道: “在下扬州知府崔华的儿子崔家宝,诚聘姑娘为在下的第十八房小妾,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三公主眼睛瞪得浑圆,她低声骂了句“神经”,扭头便走。 崔家宝见状,连忙伸手拉三公主,“姑娘,我是诚心的啊。我一定会多宠爱你几日。 趁这几日,你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我都帮你解决。 若是我解决不了,我就去找我阿玛帮你。” 三公主用力要甩开他的袖子,崔家宝死死地拽着不动。 三公主余光瞥见躲在暗处的侍卫出现了。 她想起林棠的话,大着胆子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狠狠地戳向崔家宝的手。 “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阿玛可是扬州知府。 我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崔家宝捂着被划伤的手,面目狰狞地警告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得罪了我,扬州这地界就是你的丧身之处。 等你死后,你的亲人和族人,我也会一个个送去陪你。” “是吗?” 林棠提着一个膳盒,越过两边的人群走进来。 侍卫趁机站在三公主身侧,目光冷凝地盯着崔家宝。 崔家宝扭过头,看了眼林棠,后又狞笑着对三公主道: “她是你妹妹吧?你若是不从了我,我便把她卖到妓院,让她……” “三姐,闪开。” 林棠快步走到三公主身边,把膳盒递给她后,拎起凳子狠狠地砸向崔家宝。 “想卖我?你是活腻歪了吧?你知道我阿玛是谁吗?” 崔家宝身旁的家丁拉着他躲过凳子,林棠顺手又扔过去一个。 家丁站在崔家宝面前,替他挡住了。 “我管你阿玛是谁?我阿玛可是扬州知府。 在这扬州府,谁敢跟我阿玛作对,谁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崔家宝踢了几脚被砸伤的家丁,扯着嗓子道: “我看你最好劝你姐姐从了我,兴许把我哄开心了,我就能放过你们。 不然,仅凭你朝我扔凳子,我就能把你九族灭了。” “你可真是…”林棠都听笑了,这人要夷了康熙的九族啊。 以前只是在网上见过有些二代坑爹,如今她算是亲眼见到了。 她缓了缓语气,好意让崔家宝死个明白: “你阿玛有没有告诉过你,扬州府里来了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我不知道。” 崔家宝梗着脖子道:“我阿玛就是扬州府最大的人物。” 第118章 康熙:教子无方? 好好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是吧。 林棠道:“把他拿下,带回去。” “嗻。” 两个侍卫上前,把围在崔家宝身边的家丁都打倒,又顺手抽了个腰带把崔家宝绑好,提溜回天宁寺。 等崔家宝被抓走后,林棠快步走到三公主面前,问:“三姐,你没事吧?” 三公主微微摇了摇脑袋,大大方方地对茶肆的掌柜道:“今日之事,皆因那个人所起。 若是他没有报错家门的话,你们可以去他家里要赔偿。” 林棠见掌柜面目纠结,便知他心中所想。 她道:“掌柜的,你明日再去要赔偿,我保证他家会乖乖赔给你。 若是不赔,你便去天宁寺找我们。” 林棠说完,一只手拎起膳盒,一只手拉着三公主就走。 掌柜的伸出手想拦住他们,身旁有个机灵的伙计指了指天,低声提醒: “天宁寺啊,掌柜的。” 掌柜的恍惚意识到什么,浑浊的双眼眯了眯,看着林棠她们走了。 倒在地上的家丁们见崔家宝被抓走了,连忙忍着身上的伤痛往崔家跑去。 掌柜的摆手,吩咐伙计们把茶肆收拾收拾,任用他们去了。 走在回天宁寺的路上。 林棠心思微动,低声对三公主道:“三姐,一会儿你先这样…再这样…” 三公主听了林棠的话,眼睛微亮,重重地点头应下。 天宁寺。 康熙正不动声色地从扬州府的官员们口中打听河工的事。 魏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迎着梁九功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进来了。 他弯着腰走到康熙面前,低声禀报: “万岁爷,四公主说‘扬州知府的儿子要夷灭她的九族,被她抓了’。” 她的九族? 康熙怔了下,突然意识到林棠的九族不就是爱新觉罗的九族吗? 那爱新觉罗的九族不就是他的九族吗? 康熙凤眸微眯,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的扬州知府崔华。 崔华一愣,快速在心底思量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须臾过后。 康熙觉得自己还是要听听当事人怎么说的。 他看了眼梁九功起身走回西园。 梁九功心领神会,快步走到崔华面前,低声道:“崔大人,皇上请您过去。” 崔华心下欢喜,急忙正了正衣冠。 他满心满意地都以为康熙想私下里夸夸他,再顺便升他的官。 要知道自从他当上扬州知府,那每日里是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啊。 他为的是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追求进步。 追求皇上检阅河工的时候能看见他的贡献,再顺便让他挪挪屁股。 西园行宫。 康熙到时,林棠和三公主已等候多时了。 林棠见康熙回来,碰了碰三公主的胳膊,红着眼圈迎上去。 “皇阿玛,您可算是来了。您都不知道,我和三姐快要被人灭九族了。” “行了,别掐自己胳膊了。” 康熙抬眼,瞅了林棠一下,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朕先讲讲。” “皇阿玛。” 林棠尴尬地笑了下,“今日我和三姐去茶肆用膳时,碰见了个人。 他上来便说要纳三姐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我气得骂了他几句,他便扬言要灭了我的九族。” “哦?”康熙顿时心生不快。 虽然他不待见,甚至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但这也不是别人可以欺负他女儿的理由。 他有些眼生地看了几眼站在林棠身旁低着头的三公主,道: “你是朕的女儿,除了朕,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三公主微愣,此刻全然忘了林棠交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表演。 她吸了吸鼻子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康熙抬脚,大踏步走进屋里,稳稳地坐在上方。 林棠赶紧拉着三公主跟上康熙。 魏珠给康熙倒了杯茶后,弯着身子轻声出去,压低声音吩咐: “去把冒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那个人带上来。” 两个小太监领命从侍卫手里接过崔家宝。 崔家宝满眼惊恐地趴在康熙面前,余光瞥到立在康熙身侧的三公主和林棠时,他才猛然意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本来他以为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汉装,肯定又是哪个心比天高的汉族女子跑来勾搭他。 毕竟,他的前十七房小妾就是这样来的。 可谁知,他是被勾搭了,是被阎王勾搭了。 崔家宝满心悔恨。 他上面和下面同时流出水,呜呜咽咽地求饶。 康熙见到这个场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那个在他面前风度翩翩的扬州知府崔华,竟然还有个尿裤子的大儿子吗? 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崔华跟着梁九功进来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崔华看到地上有个人背对他跪着时,怔了下。 不过,一门心思都是升官发财的他,自觉忽视那人没穿官袍,下意识以为那人便是皇上处理的、为他腾位的官员,等着他去补空缺。 康熙蹙着眉,示意崔华往前走几步,道:“崔华,你看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崔华听到康熙叫他崔华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上方才还叫他爱卿呢,怎么片刻功夫就改口了? 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面,看了眼地上的那人。 那人正好听到康熙叫崔华,他心里倏然升起了希望。 他阿玛来了,他是不是有救了啊? 崔家宝猛地抬头,与试探性地来看他的崔华来了个对视。 崔华吓了一跳,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了跳。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指着崔家宝,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阿玛,阿玛救我。 我不小心得罪了她们,她们便给我抓到这了。” 崔家宝伸长脖子望向林棠和三公主站的地方,哭着喊道: “阿玛,我错了啊,你求皇上饶我一命吧。” “饶你一命?” 康熙语气平静:“崔华,他是你儿子吗?” 崔华转身扫了林棠和三公主一眼后,直愣愣地跪在康熙面前,羞愧地道: “回万岁爷的话,他是奴才那不成器的儿子。 奴才平日里事多,怕他学坏,特意把他送去岳麓书院求学。 谁知他怎么突然归家,还冒犯到两位公主头上。 奴才求皇上治罪,都是奴才教子无方。” “教子无方?” 第119章 林棠:红薯? 康熙眯了眯眼,道:“崔华,你可知你不成器的儿子说什么? 说要朕的三公主给他当第十八房小妾,说要夷灭朕的四公主九族。 朕琢磨着四公主的九族也有朕吧。 崔华,你莫不是也想坐坐龙椅?” “皇上,奴才万死不敢啊。” 崔华大惊失色,他是追求进步,但没想过一步进到阎王爷那啊。 他噗噗腾腾地给康熙磕头,“皇上,您待奴才恩重如山。 奴才此生万死不能报答,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啊。” 康熙没吭声,只闭着眼睛听崔华的磕头声。 百瞬过后。 崔华额头上的血顺着脸流到了地上。 “行了。” 康熙起身,走到崔家宝身前,踢了踢他,道: “念在你治理扬州有功的份上,朕不杀他,也不杀你。 不过,你这儿子实在不成器,便罚他割掉舌头,流放宁古塔吧。 至于你,暂时还留在扬州吧。 等朕下次来,朕希望看到扬州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奴才谢皇上隆恩。” 崔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颤颤巍巍地给康熙又磕了三个头。 康熙没等他磕完,抬脚便走了。 林棠和三公主见崔家宝得到了惩罚,也不再逗留。 梁九功看了眼魏珠,魏珠点了点头,吩咐两个侍卫去把崔家宝的舌头干净利落地给割了。 崔家宝眼泪、鼻涕、口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流了下来。 崔华看着他这副模样,老泪纵横。 既怪他不能修身养性成为君子,又自责懊悔自己没能教好他。 当晚。 林棠送走来看望她们的胤禛和胤祉后,对心有余悸的三公主道: “三姐,日后不论何时,碰见这种男的绝不要手下留情。” 三公主想起白日里崔家宝的惨相,犹豫地问:“四妹,会不会太狠了些啊?” “不会。”林棠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三公主: “身为女子,我们是看着体弱,但这绝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轻视辱骂我们的理由。 三姐,你要时刻记得:我们长这么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若是有人打骂你一分,还他三分我都觉得你太仁慈了。” 三公主虽然不太明白林棠为什么觉得还三分还是仁慈。 但从小到大,她最明白的一个道理便是:听四妹的话,不会有错。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四妹,你放心。” 林棠怕三公主记不住,还特意把这几句话写下来,塞进三公主的荷包里,让她时刻带着好提醒她。 接下来五日。 林棠和三公主马车和船轮流坐着,大抵把扬州府附近的一个县城的水稻产量摸清了。 至于绿肥,林棠请教了当地的百姓,百姓满脸茫然地冲她摇头。 林棠略微有些失望。 她又问起四大爷为她抄的《天工开物》中记载的一个稻米增产的法子,百姓依旧摇头。 林棠深吸一口气,把结果报给康熙后,又给康熙提了提《天工开物》中记载的法子。 康熙来了兴致,私下让梁九功给京城传令,给他准备块地。 他要像林棠研制小麦那样,亲自种一种水稻。 转眼间,二月到了。 林棠和三公主跟着康熙来到了苏州府。 在苏州短暂歇息后,康熙又移驾杭州府。 林棠和三公主待在杭州府下的一个县衙里忙得天昏地暗。 近日来,康熙换地方换的勤,她们的时间便很紧张。 每日里既要马不停蹄去实地看水稻的长势,又要查阅朝廷的记载,还要总结出规律上报康熙。 这一日。 林棠和三公主终于看完了县衙里所有的户簿和亩产记录。 她瘫软着身子半靠在椅子上,道:“三姐,明日我们去逛逛吧。 再看下去,我都要成呆子了。” 三公主捂着嘴巴笑,“好啊,正巧我也看累了。” 次日。 两人赶在辰时出了门,身后照旧跟着两个侍卫。 “四妹,我听映雪说,杭州有间铺子卖的小笼包和葱包烩很好吃,我们去尝尝吧?” “好。” 林棠心思微动,既想起了苏轼发明的大名鼎鼎的东坡肉,又想起了现代备受人吐槽的西湖醋鱼。 上辈子她只闻其名,未曾尝过其味,这辈子尝尝也挺好。 她道:“三姐,午膳我们也在外面吃吧。 听说当地的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吃着也不错。” 三公主颔首,应了下来。 片刻后。 两人走到一个人声鼎沸的小巷子里。 林棠照旧买上包子和葱包烩,带着三公主进了一间茶肆。 三公主拿起包子,道:“四妹,我觉得一边吃包子喝茶,一边听曲,也挺好的。” 林棠浅笑,“那当然了,三姐。 我们前些时日那么累,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 三公主闻言,嘴角微扬。 原本她害怕出来后,自己会忍不住因想额娘而偷偷哭。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她多虑了。 她每日跟着四妹一起干活,偶尔还吃喝玩乐,过得那是相当的惬意。 饭后。 林棠和三公主正闭上眼,凝神听台上女子吴侬软语的小调。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小伢儿,内这东西吃了坏肚子呦。” “不是唔,唔吃了没事。” “就是侬,不要瞎话话。” “不是唔,就不是我。” “……” 林棠心念一动,起身走到外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在争论。 林棠往旁边走了几步,借着缝隙朝他们争论的东西看去。 那是……? 红薯吗? 林棠脸色微变,快步越过人群走近。 她之前便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今,她想起来了。 那便是跟着康熙南巡以来,她去过许多村庄,也看过许多粮田,但都没有见到过红薯和土豆。 林棠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 她明明记得两三岁时,她问的结果是月华说吃过。 当时林棠念及书上说土豆和红薯是在明朝末年引进中国,便默认大清朝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广泛种植的。 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事忘了。 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红薯。 林棠走到竹筐前,伸手拿起一个红薯,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几瞬后,林棠把它放下,她确定这就是红薯。 “小伢儿,有毒,侬不要碰。” 第120章 林棠:有点幸运 “谢谢阿婆,没事的。” 林棠怕老妇人听不懂官话,说话的同时用手左右晃了晃。 老妇人咿呀咿呀地指着小男孩说了几句土话,林棠没听清楚。 旁边的小孩见老人越说越起劲,红着脸道: “我都说了,我吃了就没事,偏你吃了有事,肯定是你的问题。” 林棠愣了下,顿时明白两人还在因吃了红薯坏肚子的事而争论。 她低眸又看了眼竹筐里的红薯。 里面只有方才她捡起的那个红薯是好好的,其他的都已长出了嫩绿的小芽。 林棠心思微动,左手拿上好的那个红薯,右手拿了个发芽的红薯,一边伸手比动作,一边用官话说: “这个已经发芽了,吃了是会坏肚子的。这个还没发芽,可以正常吃。” 老妇人还没说话,小男孩心虚地质问:“你怎么知道?” 林棠眯眼,看着小男孩道:“我以前见过的它们,也吃过的。 若你早知是这样的,你要乖乖给阿婆道歉,并赔阿婆的钱。” 小男孩闻言,转身便要走。 林棠见状,快走两步伸手把他抓回来了,“道歉赔钱,不然我便送你见官。” 小男孩见林棠不依不饶,扯着嘴巴想哭。 林棠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拿在手里把玩。 这是上次有人调戏三公主后,林棠提前做的准备。 小男孩余光瞥见,哭声一滞。 他乖乖地用土话给老妇人道歉后,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铜钱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哆嗦着手接过,三分感激、四分怀疑、三分忐忑地收下。 林棠松开小男孩,小男孩吸了吸鼻子,背起红薯要走。 林棠叫住他:“你这些还要卖吗?我买。” 小男孩听到这话,眨巴着泪光看向林棠,“你不是知道它们吃了会拉肚子吗?” “知道啊。”林棠把刀藏进腰间,漫不经心地道:“但是我有别的用处。” 小男孩狐疑地看了看林棠,又看了看竹筐里的红薯,心底猜测面前这人会不会在坑他? 他面带豫色地站在原地,林棠出声提醒:“卖不卖?卖的话,跟我来。” 小男孩想起卖不完红薯的后果,咬牙跟上林棠。 顾忌三公主还在包厢里听曲,林棠把小男孩带到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直截了当地问: “说吧,怎么卖的?” 小男孩纠结了几瞬后,试探性地道:“一两银子一个?” “一个一两?” 林棠低头瞥见小男孩露在外面的脚拇指不自在地缩了缩,又抬眼看到他身上一缕一缕的衣服,叹了口气说: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您说。” 小男孩眼睛发亮,他本来还以为面前的小女孩会拒绝,谁知她连价钱也不还。 真不知道是谁家的败家女儿,要是他日后还能遇上就好了。 “第一,日后不许再将发芽的红薯卖给别人吃; 第二,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红薯?” 林棠眼尾上挑,站在离小男孩三尺远的地方。 小男孩心生警惕,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林棠看出他的怀疑,她浅笑道:“我想多买些。” 小男孩眉心皱了皱。 他偷偷瞥了林棠好几眼,想确认林棠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棠挑眉,余光扫到三公主过来找她的身影。 她加快语速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若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现在就买下你那个筐子里所有的红薯。 你若是不信我,那我在想别的法子。” “我答应你。”小男孩见林棠转身要走,连忙焦急地道: “这些红薯是我…我族叔去岁年底从福州府运来的。 我族叔本想把红薯运到杭州府,大赚一笔。 可谁知红薯不对这里人的胃口。 我族叔从正月卖到现在,还有半艘船的红薯没卖完。 杭州府又接连下雨,大半的红薯都出芽了。 我族叔为了减少损失,便让我们这些跟着他出来的半大孩子们来卖。 每人一天三筐,卖不完不给饭吃。” 还有半艘船? 都出芽了? 这简直太好了! 林棠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走运了。 她极力克制脸上的激动,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旺财。”小男孩脱口而出后,懊悔地捂住嘴巴。 族叔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名字的。 他怎么又犯傻了?不过还好只是个小名。 林棠没看出来小男孩这些小心思,她道: “旺财,你带我去找你族叔,他剩下的红薯,我都买了。” 小男孩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都买啊?” 林棠点头,快步走向来找她的三公主,低声交代了她几句话。 三公主听罢,面带担忧地看了眼林棠,又瞧了瞧旁边的小男孩。 林棠冲她浅笑着摇了摇头。 三公主咬牙,带着一个侍卫转身离开了。 等三公主走远,林棠走到小男孩身边,道:“走吧,我们去买你族叔的红薯。” 旺财看向林棠身后的侍卫,犹豫了几瞬,带着林棠往停船的码头的走去。 e=(′o`*))) 半刻钟后。 林棠站在码头外面,看见旺财带着一个脸上带疤的二三十岁男人走过来。 男人看清楚林棠后,瞬间不耐烦地踢了身旁的旺财两脚,道: “旺财,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骗我说有人买发芽的红薯? 这个半大的丫头片子能干什么?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吗?” 旺财被踹到地上,他揉着男人踢的地方,嗫嚅着解释:“二叔,她真是来买红薯的。 你看她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绸缎,她家还有侍卫,她肯定能买得起的。 二叔,我没骗你。” 男人拧紧眉心,审视地瞧了林棠几眼。 等他目光落到侍卫身上时,侍卫的手不自觉地靠近腰间的刀。 男人瞥见那刀的形状,心里咯噔了下。 他收起散漫的站姿,立马换了副嘴脸,谄笑道:“这位小姐,是您要买小人的红薯吗? 不是小人自夸,小人的红薯可是这大清朝的独一份。 若不是小人脑子活,从家里把红薯偷…嗯运出来。 这杭州再繁华的地,也吃不到小人家那边种的红薯。” 第121章 林棠:才三千斤啊 林棠没接他的话,只用眼神示意侍卫把旺财扶起来。 旺财起身后,快速瞥了眼林棠,脑海里浮现二叔那句“长大给你当媳妇”,悄悄地红了耳朵。 林棠等旺财站好,才抬眸看向笑的异常猥琐的男人,道:“还剩多少红薯?出价吧。” 男人不安好心地转了转眼珠子,以他纵横赌场和花楼多年的经验来看,面前的小姐定然不缺钱。 他漫天要价道:“小人还剩半艘船的红薯,大概五百石。 看在小姐诚心要的份上,二十万两银子,小人找人帮您送到家门口。” 按五百石来算,也就是六万斤红薯。 六万斤红薯要价二十万两。 林棠敛眉怔了怔,快速心算出来每斤红薯三两多银子。 比方才旺财的喊价还高。 她又算了算身上的银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离二十万银子显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林棠睫毛微颤,没说这个价钱行还是不行。 她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你应当知道,发芽的红薯吃了会生病。” 男人闻言,以为是旺财把这事告诉了林棠。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旺财后,满脸赔笑道:“看小人这记性,差点忘了这茬。 为了表示小人的歉意,小人也不收您二十万两了。 您给小人十八…哦不,十五万两银子就行。” 林棠不接话,只叹了口气,语气担忧地道: “听说你们已经卖了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这期间有没有吃坏了身子,去县衙报官的人?” 男人咬牙:“十万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林棠放慢语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死人啊? 按《大清律令》,吃死人可是要…” “八万两银子。” 男人抖了抖腿,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林棠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道:“吃死人可是要赔命的啊。” 男人色厉内荏,强装镇定:“这位小姐,您说吧,您能开出什么价钱?” “三百两银子,外加带着他们去买过发芽红薯的人家赔礼道歉。” 林棠指着旺财和陆续回来的小男孩们,板着脸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前几日打听过了,这里的大米是十文钱一斤。 这红薯比不得大米,按五文钱一斤来算,也就三百两银子。 “这位小姐,您真是说笑了。”男人眼里闪过厉色,破口大骂道: “没钱装什么大小姐,三百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卖都卖了,还让我去赔礼道歉。 您怕不是脑子被家里惯坏了,才在这大白天跟小人说梦话。” “是吗?” 林棠一步一步地走近男人,又问了一次:“你当真不卖?也当真不去道歉吗?” 男人恶胆横生,趁林棠不注意想拎起旁边的红薯筐砸她头上。 林棠低头,变换脚步转到男人身后,对着男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男人没收住力气,面部朝下摔在了地上。 “噔噔噔……” 岸边传来人马来的声音。 码头上的人动作放慢了,也放轻了。 他们一边有意地干着自己的事,一边无意地朝官兵们看去。 林棠抬眼望去,胤祉、胤禛和三公主带着一队侍卫来找她了。 她浅笑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躺在地上的男人见官兵来了,急忙挣扎着起身叫林棠:“我卖给你,也去道歉。 你别让他们抓我,行不行?” “看你表现。” 林棠说完,头也没回地朝三公主他们走去。 “三姐,三哥、四哥,你们怎么都来了啊?” 没等胤祉和胤禛说话,三公主跳下马,抢先道:“我去找皇阿玛的时候,正巧碰见他们在,皇阿玛便让他们带一队侍卫来了。” “对。” 胤祉见林棠毫发无伤后,死鸭子嘴硬道:“四妹,你可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和四弟是担心你。 我们是都应皇阿玛的命令才来的。” 林棠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都知道的。 三哥和四哥怎么会担心我呢?” “你…哼…”胤祉气咻咻地瞪了眼林棠。 林棠继续冲他翻白眼。 胤禛余光瞥见,嘴角微扬后又压下。 他轻咳两声道:“四妹,你要买的东西呢?” 林棠转头,看了眼站在船上战战兢兢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胤禛眯着眼看了眼男人,点了点头。 接着。 胤祉和胤禛并排走在前面,林棠和三公主跟在后面,朝男人的船上走去。 男人迎上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我卖,我也愿意去道歉。 求求两位少爷和小姐别抓我。” 胤禛和胤祉偏头看林棠,等她说话。 林棠上前两步,问:“你这红薯以往卖什么价钱?” “一斤…一两银子,哦不,半两银子。”男人结结巴巴地道。 “到底多少银子?” “八文钱一斤红薯。 这位小姐,红薯没发芽的时候,小人都是这样卖的啊。” 男人带着哭腔道:“这些红薯是小人连夜从家里偷出来的。 小人知错,回去自会求族规和爹娘责罚,还望两位小姐和少爷能饶了小人。” 林棠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可知你们那里一亩田地能收多少红薯?” “这…” 男人面露难色,他从来没下过地,怎么会知道红薯的亩产。 他只知道家里的红薯每年吃的他都厌烦。 站在旁边低着头的旺财脱口而出道:“三千斤。每亩地能收三千斤红薯。” “什么?你确定三千斤?” 胤祉听到这个数字后,立马走到旺财面前问。 胤禛板着的脸也没绷住,他扭头看向旺财。 旺财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道:“三千斤…我没说错。 族长爷爷…家种了十亩红薯…每年都收好多…好多红薯。 他家红薯多的…多的都喂猪。” 胤禛也走了过去,抓住旺财话里的漏洞,凝着眉问: “你怎么知道收了好多粮食,每亩地就有三千斤了?” 旺财避开胤禛的视线,目光扫向林棠,大着胆子道: “我偷听到族长奶奶说她家每年都有三万多斤红薯要吃,吃的天天放屁。 我又问了我爹族长家有多少地,我爹说十亩。 我便算出族长家每亩地收三千多斤红薯了。” “四弟,这事要报给…” 胤祉听到肯定的答复,对身侧的胤禛道。 胤禛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林棠。 林棠皱着眉头不吭声,才三千斤啊。 第122章 林棠:什么楼? 她记得前世听室友抱怨过,她的导师对她们研制出来的亩产八千斤的红薯不满意,要让她们达到万斤。 可惜林棠当时只顾着把自己导师的傻逼操作说出来安慰室友,没有问问怎么种的了。 如今,只怕还得她自己从头再来。 林棠缓过神,从荷包里掏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跪在地上的男人: “你卖好的红薯是八文银子一斤。 如今这种发芽的卖给我,按五文钱一斤,你也亏不到哪去。 我给你三百两银子,把你剩下的红薯拉走,咱们银货两清。” 男人见胤祉和胤禛都没吭声,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道: “这位小姐放心,银货两清,我保证我爹娘不会来找您麻烦的。” 等他拿三百两银子…哦不,一百两银子吧,他自己得留两百两。 等他拿一百两银子回去给他爹娘,他爹娘不得夸他一句财神爷? 毕竟,红薯年年都能种,银子可不是年年都有啊。 林棠喊了声“三哥、四哥”,胤祉和胤禛走到官兵那说了两句话。 官兵们拿着麻袋来了。 男人强忍着害怕,哆哆嗦嗦地走到前面,带他们去船舱装红薯。 半刻钟后,红薯装完了。 胤祉和胤禛示意官兵们先回去找康熙复命,他们等着林棠。 林棠看了眼她和三公主身后的两个侍卫,道:“三哥、四哥,你们也回去吧。 回去好把这件事给h…阿玛讲讲,我和三姐过会儿就来。” 免得康熙不信官兵的话,又找不到他们,他们挨骂。 胤祉和胤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胤禛率先道:“三哥,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四妹。” 胤祉看了看林棠,见林棠眉眼里满是赞同,又念及康熙知道这个四妹叫“红薯”的东西亩产三千斤后的反应,笑着应下了。 在四妹没危险的前提下,他还是挺想要皇阿玛夸他的。 等胤祉走后,林棠又走到了男人跟前。 关于红薯,她还有些事想问一问。 男人见林棠回来了,数着钱的手顿在半空中。 他以为林棠后悔了,麻溜地把银子塞进怀里,道: “银货两清,这位小姐,您该不会反悔吧?”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林棠摇头,“红薯真的是只有你们福州府有吗?” 男人怕到嘴的银子飞了,也不敢耍滑头了。 他嗫嚅着道:“据我在楼里认识的朋友说,广东和云南那里也有。” “什么楼?”林棠下意识问道。 男人瞅了眼冷脸瞪他的胤禛,没敢吭声。 胤禛轻咳两声,放缓声音,“四妹,你接着问。” 虽然他还不到十一,但通过杂书,胤禛早已知道了很多生命产生的奥秘。 林棠狐疑地看了胤禛一眼,恍惚明白是什么楼了。 她厚着脸皮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可知,福建、广东和云南这三个省有没有广泛种植红薯?” 男人愣了愣,绞尽脑汁地把自己在赌场和花楼得到的信息想了想,道: “广东和云南我不太清楚,我们福建福州府倒是有很多人种红薯。 因为我们那边偶尔会有海寇上岸抢劫。 以往不种红薯的时候,村里因为海寇抢走粮食,饿死了好多人。 后来,族长便令我们把全村能种的地全都种成红薯。 一年可以种两次,村里再也没饿死过人。” 林棠敛目低眉,思忖几瞬,道:“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你不是让我去道歉吗?我过会儿还要去赔礼呢。” 男人听到这话,顿时惊慌着拒绝。 林棠耐着心解释:“查清你家在哪后,就放你出来。” 男人听林棠要查他家在哪,更慌了。 胤禛道:“把你路引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棠微怔。 哦对。 她忘了古代去外地是要有路引的。 她还以为是在前世,要去帽子叔叔那问家庭住址,确认无误后才能放人走。 男人听见路引这两个字,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胤禛。 胤禛只扫了两眼,便对身后的侍卫道:“这路引是假的,抓住他带走。” 侍卫手脚麻利地把男人捆成了一个粽子。 林棠又看向旺财以及围在旺财身边的四五个十二、三岁男孩。 “你们是怎么跟着他来到福州的?” 男孩们见林棠的脸蛋白白净净的,七嘴八舌地说:“二叔说能带我们挣大钱,我们便偷偷跟着他出来了。” “对,黑娃说的对,二叔说能挣大钱。” “……” “那你们挣到大钱了吗?”林棠笑眯眯地问。 男孩们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不光没挣到大钱,跟着二叔出来后,只要不干活,二叔能三天饿他们九顿。 旺财板着脸,认真地看着林棠道:“我们还小,这次虽然被二叔骗了。 但我相信日后我们定能赚到大钱的。” 林棠微怔,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第一次,还是胤禟跟她说的。 旺财见林棠不吭声,大着胆子问:“你不相信我们吗?” “我相信你们。” 林棠回神,脖子自然地点了点。 每次胤祺、胤禟和胤?他们问她信不信他们的时候,她为了不打击他们的自信心,都是点头说相信的。 如今,这嘴巴、这脖子听到这种话,已经形成了连贯反应。 旺财和男孩们脏兮兮的脸上闪过笑。 林棠又问:“你们会种红薯吗? 如果会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教教我种红薯吗?” “我会。” “我也会。” “……” 旺财和男孩们纷纷举起自己的手。 “四哥。”林棠看向胤禛,胤禛点了点头。 随后,林棠、三公主和胤禛骑着马,侍卫们押着男人往天宁寺走去。 旺财和男孩们跟在后面。 天宁寺。 康熙听见胤祉说“亩产三千斤”时,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胤祉提前挑好的红薯面前。 等他看清楚红薯的样子后,又失望地走回去了。 康熙坐到上方,蹙着眉问:“胤祉,你是说林棠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六万斤的红薯?” 胤祉不明白皇阿玛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不过为了避免挨骂,他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第123章 康熙:有银子没地花? “真是有银子没地花,买了六万斤红薯,她往哪种啊?” 康熙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面色顿时不好看了。 林棠花银子买啥不好,买了六万斤发芽的红薯。 他继位以来,曾不止一次地听广州巡抚、福州巡抚说过红薯亩产两三千斤。 康熙也曾下令让人在皇庄种植,种出来的红薯虽然多。 但遇上阴雨天,红薯很快便发芽腐烂掉了。 也因为这样,他便收了让人广泛种植的心。 可谁知他的女儿出去一趟,就给他带回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康熙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突然想到什么。 林棠自两三岁能跑起,便琢磨着种地。 这些年来,小麦的产量虽然没有逐年增长。 但对比往昔,一亩地已经能多收二百多斤小麦了啊。 莫不是林棠她有了什么法子,能让红薯在北方也保存下来? 康熙心思微动,半晌都没有吭声。 一旁的胤祉在听到康熙那番阴阳怪气的话后,便低着头不停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给四妹招惹麻烦了? 须臾过后。 魏珠弯着身子轻声禀报:“皇上,四阿哥、三公主和四公主求见。” “让他们进来。” “嗻。” 林棠、三公主和胤禛进来给康熙行过礼后,林棠语气欢快地道: “皇阿玛,儿臣发现了亩产三千的红薯。” “朕知道。”康熙语气平静。 林棠愣了下,她抬眸看了眼康熙,又看了眼胤祉。 康熙这是怎么了? 按照她看小说的套路,皇上听到红薯亩产三千斤不应该是激动地站起来,面带笑容地夸她嘛? 难道…? 林棠眉梢微扬,试探性地问:“皇阿玛,您以前听说过红薯啊?” “听说过。” 康熙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棠,道: “朕以往命人种过,红薯产量虽高,但不易保存。 几场雨下来,便全都坏了。” 不易保存? 红薯不容易保存吗? 林棠眉头紧锁,思忖百瞬后,嘴角微微上扬道:“皇阿玛,儿臣知道怎么保存。” “说来听听。” 康熙眉毛轻挑,林棠还真有法子啊。 “儿臣有两个法子。 第一个法子是挖通风干燥的地窖。 等红薯成熟后,把它们放进去,可以保证红薯至少两年不坏。 第二个法子是把红薯加工成其他的食物。 儿臣想到的有红薯干、红薯粉条,还有红薯粉。 皇阿玛,您看您觉得哪个法子可以?” 康熙凝眉,摩挲着右手上的扳指,“你知道地窖怎么做吗?” “儿臣知道。” 没穿越前,林棠不止是个吃货,还是某音和某书的常客。 一有空闲,时间不是花在某音上,便是耗在某书上。 她记得她在深夜刷美食的时候,刷到过地窖怎么挖的又大又好。 当时,她还暗骂大数据抽风,给吃货推送地窖怎么挖,是不是想埋了她? 如今,林棠只庆幸当时的她手上洗着衣服,没把视频给切了。 康熙放缓神色,身子往后靠了靠,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那红薯粉条和红薯粉,朕从未都没听说过。 你从何得知的呢?” “回皇阿玛的话,您也知道,儿臣喜欢吃。 儿臣琢磨着既然小麦可以磨成粉,又做成面条。 那红薯应该也可以。” 林棠仰起脸,露出不好意思地笑,把提前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康熙听到这话,快速在心里思考这事的可行之处。 半盏茶过后。 正当林棠想再说些什么提醒康熙时,康熙开口了。 他道:“回京后,朕给你个三千亩的皇庄,你去那种红薯。 种出来后的收成,你留两成自己处理,剩下的八成归朕。” 才两成啊? 林棠撇撇嘴,康熙可真抠啊。 她张嘴道:“皇阿玛,那买种子,把种子运回去等这些前期准备的银子谁出啊?” 康熙睨了林棠一眼,没好气地道: “买红薯的钱,你不是已经出了吗?运回去的银子,朕出。” 林棠不依,康熙会出运回去的银子,她是万万不信的。 别的不说,就问一句:康熙不出银子,谁还敢问他要吗? 林棠:“皇阿玛,儿臣没银子了。 但儿臣还得雇人挖地窖、种红薯。” “皇庄里有奴才,也有佃户,你不用操心人的事。” “皇阿玛,儿臣还要买粪做肥料。” “宫里有。” “皇阿玛,儿臣要…” “梁九功,给她拿五千…三千两银子。” “儿臣谢皇阿玛。” 林棠咧着嘴巴笑了笑,三千两虽然少了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她想起魏珠上次拿的玉佩,眼珠子转了转,道:“皇阿玛,在皇庄种红薯,需要时常进出宫。 您看,儿臣是不是得有个进出宫的令牌?或者那个龙纹玉佩,儿臣也不嫌弃。” “嫌弃?” 康熙冷哼一声,“朕若是让你拿着,你只怕是要偷着乐了吧。” “皇阿玛圣明,果真懂儿臣的心思。”林棠谄笑着拍马屁。 康熙刮了林棠一眼,道:“梁九功,回京后,把玉佩暂时给四公主拿着。” “奴才遵旨。” “儿臣谢皇阿玛。” 林棠偷笑,龙纹玉佩终于到她手里了啊。 什么暂时拿着? 林棠表示,到她手里的东西,她会努力让它回不去的。 二月底。 康熙命人查出旺财的二叔私造路引,判他三日后遣返归乡蹲大监后,林棠和三公主便抓紧最后的时间向旺财几人学习如何种红薯。 胤禛和胤祉出于好奇,也跟着林棠她们学了学。 三日后。 旺财的二叔脸色灰白地被两个官兵押送去福州府。 几个男孩和旺财也依依不舍地启程回福州了。 临走前,旺财不经意地看了林棠一眼后,扭头便走了。 这三日来,借着教林棠和三公主种红薯的机会,旺财通过日常的衣食住行已经猜到了林棠是皇上的女儿,是公主。 二叔那句“长大了给你当媳妇”的话终究只是玩笑话。 他一个家里种红薯的穷小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 不过。 旺财回头,又看了眼天宁寺。 他决定回家后,乖乖听爹娘的话去族学读书。 哪怕不能做官,他也想日后若有机会再见时,能让林棠眼睛一亮。 第124章 回京 三月,康熙圣驾御临江宁,检阅高家堰。 康熙身着便衣,牵着太子,身后跟着梁九功和头发花白的靳辅混在人群里。 胤禔、胤祉和胤禛以及侍卫们远远地跟着。 康熙站在河边,放柔眉色,看着正热火朝天地修建堤坝的人群道:“靳辅,治河之事,你是有功的。” 靳辅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眶。 两年前,他被皇上革职后,虽然偶从友人那里得知皇上肯定他的功劳。 但他沉湎于被革职的烦忧,郁郁不得志的寡欢,时常餐饭不思、夜不成寐。 如今,皇上亲口肯定了他的功绩。 靳辅本能地想跪下,叩谢圣恩。 康熙抬手道:“不用多礼,二十六年的事,朕也有过错。” 靳辅眼角湿润,他用破旧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臣…草民谢皇上夸赞。 当初也是草民一意孤行,怨不得皇上。” 康熙眉心微动,没有说话。 次日,康熙下令回京。 林棠和三公主坐在马车上,三公主掀开帘子,满眼不舍地回望江宁。 “三姐,有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的。” “四妹,谢谢你。” 三公主放下帘子,语气诚恳地道:“我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应当过不了两年,皇阿玛便会让我去抚蒙了。 此次能跟着皇阿玛,陪你来走一趟,已经足够我此生怀念了。” “三姐,瞧你这话说的。 就算你出嫁了,你我都空闲的时候,我去找你。 我们依然可以来杭州府听曲,来江宁喝茶啊。” 林棠轻拍了三公主一下,古灵精怪道:“三姐,我知道皇贵妃年初又给你派了个教养嬷嬷。 但我偷偷告诉你哈,你可千万别信教养嬷嬷说什么,公主要端庄贤淑、要相夫教子,为满蒙两族的和平做贡献的话。 满蒙的和平要是靠我们这些公主就能维持,那大清的男人也太无能了。” “我知道了。” 三公主捂着嘴巴,轻笑道:“日后,三姐盼着你带我四处玩。” “好说好说。” 林棠眉眼带笑,拍了拍胸膛。 三月十八。 康熙的御驾抵达直隶地区。 林棠抬眼看向京城的位置。 明日,她便又回到那个长大的紫禁城里了。 —— 紫禁城,南书房。 胤?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笔。 自从上次装死哭晕过后,他对读书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看到书,他便会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贵妃知道后,心疼胤?,直接把皇上答应让胤?对读书不用太上心的事告诉他了。 胤?听了,异常地开心,当天就把所有的书送给他的好哥哥胤祺了。 胤祺没好气地瞪了他几眼,气哼哼地把书又给胤禟。 胤禟不要,胤祺又转赠给胤禩了。 胤禩笑着收下,自告奋勇地答应日后胤?的课业,都由他来负责。 胤祺听到这话,也起了让胤禩帮他写课业,写感悟的心思。 他试探性地问了胤禩两句,胤禩依旧笑着答应了。 胤祺和胤?手拉着手,开心地跟胤禟说“胤禩真是个大好人。” 胤禟知道来龙去脉后,一方面感激八哥的好心,另一方面觉得此事不妥。 但他见胤祺和胤?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胤禟也没吭声。 日子久了,胤禟慢慢地把心里对这事的意见忘了,只记得胤禩是个靠谱的哥哥。 “五哥,四姐怎么还不回来啊?我有些想四姐了。” 胤?和胤祺面对面的趴在桌子上,胤?把笔滚到胤祺那,低声问。 胤祺接过笔,把它滚回去,回:“皇祖母说,皇阿玛给她来信,明日就回来了。 明日等我们下学,直接去你那,肯定能见到四姐的。” “好。”胤?坐直了身子,眼睛微亮。 四姐不在的日子,尽管他还能吃到跟往昔一样的饭菜,但胤?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有,四姐麦里的草,他这次帮忙薅的可干净了呢。 九哥都夸他了,夸他薅过的地干干净净,一点草都没了。 当然,胤禟本着不打击弟弟的心,没告诉胤?的是:他把麦苗也薅了。 胤?继续拿着笔滚来滚去,心里琢磨着等四姐回来,他该怎么让四姐夸他呢。 三月十九,酉时。 林棠和三公主跟着康熙的仪仗,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各自的寝殿。 林棠到达储秀宫时,胤祺、胤禟和胤?已经坐在宫殿门口等候多时了。 每每路过马车,胤?便立马起身,蹦蹦跳跳地凑近去看看是不是林棠? 因此,林棠还没下马车,便听到外面传来欣喜的声音。 “四姐,四姐。” “四姐。” “四姐。” 林棠掀开帘子,浅笑着看向他们三个,“五弟、九弟、十弟,好久不见啊。” 驾马的太监停下马车,蹲着身子当踩凳。 林棠不愿意踩人身上,直接跳了下去。 胤?带头围上来,他凑近看了几眼林棠后,狐疑地问: “四姐,你怎么黑了这么多啊? 是不是皇阿玛不给你吃饭,让你饿黑了啊?” “对啊,四姐。” 胤祺这个马大哈跟着附和,胤禟也点了点头。 林棠嘴角的笑僵住了,这破孩子,她正想说两句煽情的话呢。 他们说啥不好,非说她黑了。 她整日跟三公主一起风吹日晒地去看稻米地,能不黑嘛? 林棠往旁边走了几步,故作伤心道: “皇阿玛让我吃饱饭了啊,是我自己不好,晒了晒就黑了。” 胤?听出林棠语气里的低落,还以为她是真难过了。 他连忙跑到林棠身边,拽着林棠的袖子,看着她道: “四姐,你黑了也是我四姐。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五哥和九哥也不会的。” 林棠低眸看胤?,胤?眼睛眨巴着不停。 余光里,胤祺和胤禟也不停地颔首。 “我逗你们玩呢。” 她伸手摸了摸胤?的小脑袋,嘴角扯出弧度:“再过些时日,我还会白回来的。” 胤?听罢,悄悄松了口气。 五哥说,前朝有女子因太黑了嫁不出去。 若是四姐也嫁不出去,那可怎么办呢? 林棠见太监们搬完东西了,抬脚踏进宫殿。 正巧碰见郭贵人低着头跟在贵妃身后出来了。 第125章 林棠:种红薯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见过额娘。” “快起来吧。” 贵妃盯着林棠看了几瞬,笑道:“长高了,也瘦了不少,要好好补补才是。” “儿臣很快就能长的更高的。” 林棠咧着嘴道:“贵妃娘娘,您是不知道,这次去南巡,我又干了许多大事。” “哦?什么大事啊?”贵妃伸手,示意林棠到身边来。 林棠笑嘻嘻地挽着郭贵人的胳膊,叫了声“额娘”后,跟在贵妃身后道: “我去看了很多百姓们种的地,买了六万斤红薯。 皇阿玛还把龙纹玉佩赐给我了。” 走在最后的胤祺、胤禟和胤?听到这话,拍着手想说:“四姐好厉害。” 贵妃睨了他们一眼,眉毛微挑,问林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三人捂住嘴巴,老老实实地走路。 郭贵人身子发紧,偏头看着林棠。 林棠冲郭贵人笑了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贵妃娘娘、额娘,我是谁啊?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林棠,能碰到危险吗? 危险见了我,都得叫声公主。” “你啊,真是…”贵妃轻咳两声,笑出声来。 郭贵人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她嗔怪地瞧了眼林棠,继续低着头走路。 “连日的舟车劳顿,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歇。 等休息好了,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本宫说说。” 贵妃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林棠的眼圈,柔声道。 “儿臣谢过贵妃娘娘。” 林棠没跟贵妃客气,她确实有些乏了。 去南巡的时候,行程慢悠悠的,她还没感觉到怎么累。 可回来的时候,康熙为了尽快回京,让人连日赶路。 贵妃嗔怪着摇了摇头,带着胤祺三人回正殿了。 等她们走远,林棠才挽着郭贵人回东偏殿。 月华和星华已经烧好了水,也准备好了膳食。 林棠扒拉两筷子的饭,便去沐浴更衣了。 许是沐浴的缘故,林棠洗漱完,又不困了。 她把南巡带回来的东西按照送的人仔细分好。 贵妃娘娘的最多,有簪子、丝绸,还有许多小玩意。 接着便是郭贵人的,林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寺庙为郭贵人买佛经。 有些寺庙不卖孤本,林棠便连夜和三公主一起誊抄下来。 剩下的便是几个阿哥的。 林棠给认识的阿哥都有带礼物。 当然,她给胤?带的最多,不仅带了各地有名的小吃,还带了好玩的东西。 林棠清点完礼物,把龙纹玉佩放在一边,拿起笔和空白的纸开始做接下来的规划。 御花园里的麦子五月该收了。 济南府的八百亩地得抽时间去看看。 还有康熙给她的三千亩种红薯的皇庄。 当务之急,还是种红薯。 昨日康熙派人给她传话,说六万斤红薯已经运到皇庄了。 她明日…嗯,明日得去找贵妃说说话,还是后半天抽空去看看吧。 按她从旺财他们那里学的种植方法,四月中旬就该栽红薯了。 在这之前,她得抓紧时间把苗育出来。 还要把地整整,做成垄状。 还有堆肥。 林棠拿着笔的手微动,在纸上把要做的事一一列下后,安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日,寅时。 林棠被一大早便来她这用膳的胤祺、胤禟和胤?三人吵醒。 她坐直身子,闭着眼睛问麦田:“早膳是什么?” “刘公公做了十种不一样的饼,配的小米粥和银耳粥。 还有您最爱吃的鸡汤面和番茄鸡蛋面。” 林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要说在外面她最想的是什么,莫不过是饼和面了。 南方虽然景色宜人,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 但两辈子都是北方人的她,几日不吃面,是真的会想。 林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下床洗漱。 等她洗漱完出来,胤祺、胤禟和胤?已经坐好,眼巴巴地等着她。 林棠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快用膳吧,再过会儿,你们就要迟到了。” “好。” 胤?给林棠拿了个葱油饼,点了点头。 他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 四姐不在的时候,没人笑着催他们快些用完膳,好去南书房。 四姐一回来,感觉就对了。 胤?左手拿着鸡蛋,右手拿着鸡蛋灌饼,晃着脑袋左咬一口,右咬一口。 林棠嘴角抽了抽,这要是被康熙看到,高低得骂两句“没规矩”。 她轻咳几声,抬眸瞥了眼胤?。 胤?立马端坐好,把鸡蛋夹进鸡蛋灌饼里,小口小口地啃着。 用完膳。 胤祺三人去南书房,林棠带上给贵妃的礼物去了正殿。 贵妃正浑身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她见林棠来了,掀了掀眼皮,让林棠随便坐。 如心眼疾手快地给林棠搬了个凳子后,便出去了。 林棠谢过贵妃,清了清嗓子,开始把南巡路上的事讲给贵妃听。 贵妃听到扬州巡抚之子调戏三公主,被康熙割了舌头,流放宁古塔时,微微坐直身子,拍着手叫好。 她道:“林棠,你做的很好很好。本宫当年都没有你做的好。 你要记住,我们不是生来就要被欺负的。 谁辱你一分,你定要十倍、百倍地偿还。” 林棠浅笑着应下,继续说红薯的事。 贵妃听完,坐直身子,面含关心地道: “林棠,你去给皇上的皇庄种红薯,人手够不够啊? 若是不够,本宫给家里传个信,让他们派人协助你?” 林棠微笑着拒绝:“贵妃娘娘,皇阿玛说皇庄里有奴才,还有佃户。 皇阿玛还指派了两个侍卫时刻跟着我,您放心吧。” 三公主曾说,康熙不喜后妃与宫外的娘家联系,她不能因为自己让贵妃娘娘犯了这个忌讳。 贵妃见林棠拒绝,想了想自己除了有些银子,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又给林棠塞了三千两银子。 林棠犹豫几瞬,收下了。 等她把红薯粉条和红薯粉做出来,卖到银子后,再还给贵妃娘娘吧。 接着,贵妃嘱咐林棠好好照顾自己,银子不够再来问她要后,又给林棠说了几个美白的法子,便打发林棠去忙了。 林棠笑眯眯地收下贵妃所有的好意,转身离开了。 等林棠走后,贵妃起身走到桌子前面,看着林棠送给她的五花八门的礼物,嘴角上扬。 第126章 林棠:去干活 未时。 林棠拿上龙纹玉佩,带上已经学会骑马的麦田,出发去城外的皇庄。 午门西侧门。 林棠把龙纹玉佩递给守卫。 守卫只瞧了眼,便当场跪下让她出去了。 林棠不自觉地掂量了下手心里的玉佩,把它收进怀里,径直走出城门。 魏珠说的果真没错,那她日后是不是可以用这个玉佩干些别的。 城门处。 两个侍卫正牵着马等她。 见林棠出来,他们跪下想行礼。 林棠抬手,直接跳上马走了。 麦田和侍卫们见状,连忙跟上。 半个时辰后,皇庄到了。 皇庄的管事赵全早就从内务府的干爹那收到四公主要来的消息。 这不,林棠刚停下马。 他便谄笑着上前行礼:“奴才赵全参见四公主,四公主万福金安。” 赵全身后的人见他跪下,也跟着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林棠抬眼看去,除了赵管事吃的浑圆,衣裳上也没有补丁外,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身上还穿的破破烂烂。 “都起来吧。” 林棠越过人群,径直走进去。 走了大概十丈后,林棠转了个弯,抬眼看到了杂草丛生的三千亩地,以及坐落在田地周围稀稀拉拉的茅草屋。 林棠眉头皱了皱,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地问:“赵全,这些地以前是做什么的?” 赵全讨好地笑着回:“回四公主的话,这块地往日里是贵人们圈起来跑马的地方。 今年年初,万岁爷才把这地划为皇庄。” “那他们呢?”林棠指着后面的人问。 “那些老的是其他皇庄不要的下人,发配到奴才这了。” 赵全弯着身子,指着那些年纪小的人道:“他们是以前的家在这,机缘巧合没地后,舍不得离开的人。 小人得知皇上把皇庄拨给四公主后,便自作主张收下他们做佃户了。” 机缘巧合没地? 林棠看了眼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生长在皇城边上的汉人,皇室子弟要圈了他们的地跑马,谁敢说一个不字。 “你做的很好。”林棠走进地里,薅了一把杂草,道:“但为何三个月过去了,这些地里还是杂草丛生?” 赵全解释:“四公主,好叫您知道。 奴才当上皇庄管事第一日起,便带人着手打理了。 但奴才这人手不够啊,奴才等人日夜劳作,也才干到这个程度。” 林棠轻飘飘地瞥了眼赵全,这话有几分真假,她暂时先不追究。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地理出来。 她道:“赵全,我给你三日时间,你招人也好,借人也罢。 三天后,我要看到一个没有杂草的地。 这三日,我每日都会来监督你。” 赵全面露难色,“四公主,您要不还是直接把奴才的脑袋砍下来吧?” 林棠不吃这一套。 她当即从怀里掏出刀,漫不经心地拿在手里把玩。 “赵全,内务府你有人吧。 你就没问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连阿哥都打过,应你的要求杀个奴才,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日光照在林棠手里的刀上后,又反射到赵全的脖子上。 明明该是暖洋洋的光芒,赵全只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 他瞳孔缩了又缩,直愣愣地跪在地上道:“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三日后,奴才定会想办法把这些地平整好。”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林棠把匕首收起来,瞥了眼他的肥头大耳,慢悠悠地道:“赵全,跟着我的人可都是要好好干活的。” “奴才干活,奴才一定带头好好干活。” 赵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心底默念:早知道不收那几个孩子了。 他本来琢磨着,多收点人,他就不用干活了。 谁知道四公主还让他亲自下地。 那多收的孩子有什么用,一天给一顿稀饭也要花他的银子啊。 林棠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她催促道:“还不去干活?” 赵全赶紧起身,瞥了眼老人和孩子们,带着他们去干活。 人群熙熙攘攘地跟着赵全走了。 林棠叫住了走在最后的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要跪下给林棠磕头行礼。 林棠拦住,放缓音色,道:“老人家,我想问你点事。” 老人眼神呆滞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林棠东拉西扯问清楚了老人和孩子的事,以及皇庄的情况。 老人说是老人,其实不过也才三十多岁。 只不过是对比着从前,干活没那么利落了,管事嫌他吃的又多,便把他打发到新划的皇庄了。 孩子呢,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他家的地被圈成马场后,他爹娘去找贵人讲道理。 谁知连贵人的面都没见着,还被贵人手下的小喽啰们收拾了。 男孩等不到爹娘,又不知道去哪。 只能跟许多个像他一样的孩子乞讨为生。 正月初,听到新开的皇庄收人,他们才结伴一起来自卖自身。 不过,林棠瞥了眼满头大汗薅草的赵全。 赵全自接管皇庄以来,虽说没让他们怎么干活,但每日也只给他们一顿稀饭。 所以。 皇庄里的二百多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四、五十个孩子们都饿的越来越瘦。 眼瞅着地里的老人和孩子们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身子,林棠低声对麦田吩咐: “你带个侍卫去买辆马车,再买点大米、馒头来。 来的时候我们走的急,这次你再留意下附近村落有没有人,大概有多少人。” 虽说给了赵全三日的时间平整土地,但林棠也没打算什么都不干。 这的人手明显不够,她又急着种红薯,还是多操点心才是。 “奴才遵命。” 麦田接过林棠给的银票,带着侍卫往集市去。 等人走后,林棠弯腰蹲下,仔细看了眼地上的土。 许是因之前跑马的缘故,土壤有些硬,但林棠还是一眼看出来这里的土是沙壤土。 按旺财他们的说法,这种土地里结出来的红薯最多。 那这勉强算是她今日见到皇庄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吧。 半个时辰后。 侍卫拉了满满四布袋的大米和两麻袋的馒头回来了。 林棠走到赵全身边问他:“赵全,平日里,谁负责做饭?” 第127章 林棠:招人 赵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顺手指了三个人。 “回公主的话,平日里的饭,都是他们三个的婆娘来做的。” “那他们三个的po…呃媳妇呢?” “在别的皇庄做饭,明日…明日就来了。” “赵全。” 林棠提高音量,言辞犀利地问:“这偌大的皇庄,二三百人要吃饭,你就这样糊弄吗?” “奴才没银子啊,请不起做饭的婆子。”赵全低声辩解。 “那你怎么吃饭?”林棠冷哼道。 “奴才…奴才都是去内务府吃。” 赵全见林棠的手又摸向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哆嗦着道:“公主,真不是奴才不给他们吃饭,奴才是真没银子养这么多人啊。” “内务府没拨银子过来?” “拨了…” 赵全为难地道:“公主,您是宫里出来的,应当明白这银子它到哪,都到不了奴才的口袋啊? 奴才一天给这些人吃的一顿稀饭,都是奴才自掏腰包买的。 那做饭的妇人,也是奴才舔着脸去借的。” “这么说,我错怪你了?” 林棠眉眼微动,漫不经心地问。 “奴才真是无辜的。” 赵全想起宫里对这四公主的评价,咬着牙决定赌一把。 他跪在林棠面前,道:“要说奴才哪有错,那便是没有及时把田地平整好。 还有奴才出于不想干活的私心,买了这群娃娃进来。 至于别的事,还望公主明鉴,奴才是真没人没银子,干不了啊。” “你先起来。” 林棠见他面色诚恳,道:“找几个人去烧点热水,会吗?” “会。” “那去烧点热水来。” 赵全低声应下,起身带了两个人去烧热水了。 林棠本想让人喝点米粥配馒头,多少能补充些力气。 但没这条件,还是喝点热水配馒头吧。 周围的老人和孩子们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三千亩的地里。 林棠看着他们,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虽然她有善心,但这两百多个人,她总不能白白养着吧。 林棠眯着眼,琢磨还是得按劳分配。 等他们过会儿吃完饭后,便让他们十人为一伍,一伍负责一百亩地。 少的人,让赵全去附近的村落招。 最先干完的十个人奖励他们吃肉。 不过,这个分法得把年幼者和年长者打乱。 不然,七八岁的男孩们估计要干很久。 林棠想着,又派麦田去找赵全要了这些人的卖身契。 她和麦田趁着赵全烧水的间隙,把这二百七十个人打乱,分成二十七伍。 随后,林棠又让侍卫把三千亩地划分成三十块。 等分好地,赵全的水也烧好了。 林棠命侍卫把马车上的两麻袋馒头搬下来后,扭头吩咐道:“把他们叫过来,一人给两个馒头,一碗热水。” 赵全闻言,怔在原地没说话。 虽说他早已听闻四公主出手极为大方,跟着她的奴才都能吃饱饭。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赵全看到麻袋里的白面馒头时,还是愣住了。 “还不快去?”林棠出声提醒。 赵全这次诚心诚意地弯着身子,应声去了。 半盏茶后。 白面馒头发到皇庄的下人手里,三十多岁的人纷纷哆嗦着手,不可置信地咬了一口。 等他们咀嚼几下,确定嘴里是软软的大白馒头后,大多红着眼眶把馒头放进怀里。 大白馒头可是好东西,他们得带回去给一家人尝尝。 半大的孩子们倒没这么多想法,馒头拿到手后,他们便欢喜地吃到肚子里了。 他们都曾是乞讨过的孤儿,没人比他们更明白,食物只有在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林棠看见这一幕,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 心酸那些三十岁多的人,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还想着家人。 好笑那些半大的孩子们,果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真实写照。 她嘴巴动了动,对同样吃着馒头的赵全,道:“你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许剩下,必须全吃了,不然耽误干活。 等他们吃完,按照这个名单上的顺序,十人为一伍,一伍负责一百亩地。 分完以后,你再去附近的村落招三十个人。 工钱按十文一日,管中午和晚上的饭。 等人招进来,也分成三伍,把这里的杂草尽快收拾了。” “奴才遵命。” “还有,你再招四个做饭的婆子来做饭。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要保证他们在这期间,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嗻。”赵全应下,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林棠从荷包里掏出来银票,让麦田递给赵全。 赵全接过银子,三两口把馒头全塞进嘴里,扛起一袋米往灶房去。 接着,林棠走到田地的另一侧查看从杭州府运回来的红薯。 六万斤红薯全都明晃晃地堆在太阳底下。 林棠看了眼天,庆幸没有下雨。 她用匕首随意划开一个麻袋,从里面随手掏出来一个。 红薯上的芽长的已经比林棠的手指高了。 林棠又掏出来几个,有的开始发黑腐烂了。 她把红薯扔回去,拍了拍手,思忖几瞬后,决定仿照小麦种植的方法铤而走险一次。 先把发黑腐烂的红薯挑出来扔了,再把那些发芽的红薯切成块,保证每块上都有芽眼后,直接种到地里去。 这样下来,最慢下个月初,应当就能把所有的红薯种好了。 不过。 这六万斤红薯,挑拣和切块做起来也需要不少人手。 林棠心思微动,决定让赵全再给她招三十个干活利索的妇女来。 赵全爽快地应下了。 反正他不花银子,只是跑跑腿的事。 干的好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四公主的人。 —— 离皇庄七八里地外的张家村。 村长得知赵全的来意后,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精光。 他当即派自己的婆娘和儿子去村里走了一趟。 半盏茶后。 三十个手脚利落的媳妇、年轻小伙和四个年纪较大的婆婆来了。 六十多个人乌泱泱地围在村长身后,眼神希冀地看着赵全。 农家的三月不忙,皇庄那边一日给十文钱,中午和晚上还管饭。 他们都盼着能选上,给家里添个进项。 第128章 林棠:我对自己人很大方 赵全打眼一瞧,又粗糙地数了遍,见人差不多够了。 他看着胡子花白的村长问:“你们村有没有马车? 让他们驾着马车过去。” 村长面色为难,低声说了句“没有”。 赵全皱着眉头想了几瞬,指着那些媳妇和婆娘,道:“让她们上来,我先把他们拉过去。 剩下的人先走着,过会儿我来接你们。” 年轻媳妇们纷纷看向身旁的男人们,她们习惯了以夫为天。 赵全见她们不动,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啊,磨蹭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啊?” 害怕拿不到铜板的婆娘们硬着头皮坐上马车。 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上。 百瞬过后。 赵全扬起下巴,驾着马车往皇庄去。 这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不会选择先拉女人。 但这不是四公主来了,还等着人干活。 他拉这些女人,既不损失什么,还能给四公主卖个好。 说不定四公主一开心,就收他当自己人了呢。 干爹可是说了,四公主对自己人很好的。 一刻钟后,马车在皇庄停下。 年轻的媳妇们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棠低声对麦田说了几句话。 麦田走到她们身边,把要做的事告诉给她们。 因为皇庄只有两把刀,所以二十八个人负责挑拣,两个人负责切块。 半刻钟后。 赵全把男人们也带回来了。 林棠等赵全把男人们安排到地里,把他叫过来,道:“赵全,你可以不去薅草了。 你日后去地里转悠着看看哪一伍干的又快又好。 告诉他们,干的最好的队伍,晚上有肉吃。” “奴才遵命。” 赵全堆起笑脸,看了眼正在干活的妇人们,做出请罪模样,道: “奴才方才自作主张,把她们先拉过来了,只怕新来的人比不得皇庄里的下人。” “你做的很好。” 林棠瞥了眼赵全,看穿他的心思,提醒他:“赵全,只要你老实地好好干,我暂时还没换掉你的想法。 但这只是暂时,倘若这个管事你做不了的话……” “奴才能做,能做。” 赵全暗骂自己多嘴后,忙低着头保证:“奴才日后就算是不吃不睡,也会把这个管事干好。” 毕竟,一旦他被换掉,作为皇家的奴才,要想活着,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一是像那些吃不饱的下人一样,在地里挥洒汗水。 二嘛,就是割了自己的弟弟,真的进宫去找他干爹。 可赵全当初花了大价钱认了个干爹,有关系当上这个管事,就是不想当太监,也不想干活。 “倒也不至于不吃不睡。” 林棠微笑着画饼:“赵全,好好干,别给我耍心眼。 你应当明白,我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赵全面色一喜,忙不迭地答应。 这一瞬,他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林棠看看了。 酉时。 麦田和侍卫又买了一车菜和一条猪肉来。 见到猪肉的男人和妇人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林棠看了眼天色,琢磨南书房应该下学了。 她又交代了两句,让赵全把切好的红薯块放进屋里,便骑上马回宫了。 酉时三刻。 林棠回到储秀宫时,晚膳已经摆好了。 胤?见她回来,站起来问: “四姐,你今日去哪了啊?怎么刚回来啊?” “出宫去皇庄了。” 林棠净了净手,端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大口大口地吃着。 胤?等她吃完,接过林棠手里的碗,把它放到桌上后,才问道:“皇庄? 皇庄好玩吗?四姐,我也想去。” “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些,我再带你去,好嘛?” 林棠摸了摸胤?的小光头,随口道:“昨日我回来给你们带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胤?点了点头,道:“四姐,我觉得那个云片糕很好吃。” “那下次有机会,我还给你买。” “谢谢四姐。” “快回去就寝吧,明日还要去南书房呢。” “哦。”胤?撅起嘴巴,想说自己不想去南书房了。 反正他的书已经送给八哥了,八哥也会帮他做课业应付夫子。 但他见林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乖乖地回正殿了。 等胤?走后,林棠快速冲了个澡,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麦田小心翼翼地给林棠盖好被褥,轻声关上门。 麦苗体谅麦田白日里跟着公主跑前跑后,主动提出要守夜。 麦田谢过她的好意,也去睡了。 戌时一刻,皇庄里刚开饭。 新来的四个婆子手脚都干净利落。 她们切菜的切菜,熬粥的熬粥,片刻的工夫就做好了一顿饭。 赵全亲自给干活最好的十个人添了满满一大勺子的肉。 借着泛白的月色,赵全清楚地看到剩下的人都在咽口水。 他喉咙动了动,忍不住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道:“我们主子是个大方的主子。 主子说了,只要咱们好好干,她一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就像今日,王老实他们这十个人干的好,主子赏给他们每个人满满一大勺肉一样。 主子还说了,日后每日都要选出最好的一伍,给他们吃肉。你们其他人想不想吃啊?” 下人们没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分到肉的十个人。 王老实眼珠微转,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道:“赵管事,这肉可真香啊。 我们十个人明日还想吃肉,大家别跟我们抢啊。” “凭什么还是你们的? 赵管事,明日……明日的肉一定是我们的。” “对啊,凭什么是他们的? 明日我们也要好好干,那肉是我们的。” 张家村来的人大着胆子问:“赵管事,我们干的好,能不能也分肉啊?” “可以。” 赵全思忖几瞬,大手一挥答应了。 为了避免不正当的竞争,赵全还提高音量板着脸警告道:“你们应当知道,我们这里是皇庄。 若是有谁敢蓄意滋事,那就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大理寺的刑罚硬。” 众人低着头,讪笑着说不敢。 他们一日只吃一顿稀饭的时候,都没想过去偷去抢。 如今能吃上白面馒头,喝上白米粥了,怎么会想不开闹事呢? 实在想吃肉的话,他们争取多干点活,不就吃上了吗? 第129章 阿哥们事发 许是因能吃饱了饭,再加上肉的刺激,两日后,皇庄地里的杂草便全部清理干净了。 林棠又让他们把地翻了一遍,又拉了些宫里的粪便撒进去。 四月初一这天,林棠给分块的妇人们结了工钱。 她看着整整齐齐排列在地里的土垄,令赵全带人开始种红薯。 五日后,红薯种完了。 林棠给来干活的男人们结了工钱,又让赵全跟做饭的四个婆子签了长期契约。 四月十三。 林棠来皇庄看红薯生长情况的时候,递给了赵全两张图纸。 一张是她打算建的红薯厂房,一张是准备给下人们重新盖的房子。 提前建红薯厂房是林棠喜欢未雨绸缪,免得事到跟前,来不及准备。 给下人们盖房子,是因为林棠曾去过下人们住的茅草房,里面破败不堪就算了。 她站在里面抬头看时,是真的能看到蓝天白云。 林棠当时沉默着想了许多。 那个时候,她便暗下决心:等种完红薯一定要给下人们盖房子。 赵全拿着图纸去找泥瓦匠问了问价钱,又找林棠要了一千两银子。 林棠要盖的房子多,厂房还要建三个,光买材料都得五六百银子。 建房子的人是自家的下人,虽然不用给工钱。 但将近两百多个人的饭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五月初十,皇庄里的房子都建好了。 赵全本来打算自作主张地给林棠也建个临时落脚地。 但苦于不知道林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便放弃了。 林棠接到消息后,当即骑着马来了。 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林棠暗自点头。 等她看到宽敞明亮的厂房后,笑着夸了句“赵全,你很不错”。 赵全挺直胸膛,笑着谦虚道:“奴才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林棠笑着摇了摇头,嘱咐他记得时常命人去红薯地里拔草,再挖几个大地窖。 赵全温声应下。 五月底,御花园的麦子熟了,林棠带着几位阿哥在麦田里挑麦穗。 康熙二十八年的麦子长的比往年要好。 林棠粗略看了一遍,很多麦穗上都结了七八十粒麦子。 她嘱咐几位阿哥把结满六十粒麦子以上的麦穗收集起来给她。 林棠打算等秋季把它们按照麦粒的多少,分别种在不同的田里。 十七岁的胤禔许是自觉年纪大了,没说什么便提着篮子走了。 胤祉不想落后于胤禔,跟林棠打了声招呼,跟着走了。 胤禛冲林棠笑了笑,也去干活了。 林棠看向胤祺。 胤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拉着胤禟和胤?一起走了。 走在最后的胤禩和胤佑冲林棠笑了笑,朝胤禛的方向去了。 林棠和三公主拿起篮子正准备也进麦地时,身后传来了大公主的声音。 “三妹、四妹。” 林棠和三公主同时扭头,异口同声地叫道:“大姐。” 大公主浅笑,“我没打扰你们吧?” “大姐说的这是哪的话。” 林棠念及大公主之前送消息的事,道:“大姐,天这么热,大姐怎么来了啊?” “我在寝宫里待着无事,听下边的人说你们在这收麦,我便来了。 四妹,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大公主接过宫女打的纸伞,给林棠和三公主遮了遮阳光。 林棠和三公主谢过她的好意,跟她又寒暄了几句,便让大公主去帐篷那坐着了。 午时,膳食照旧由麦苗带着人送过来。 大公主没回去,林棠便邀请大公主跟他们一起用膳。 大公主爽快地应下,笑眯眯地夸林棠这的饭菜比她宫里的好吃。 用完膳,林棠和三公主在一旁闲聊时。 她无意间瞥了眼大公主,发现她似乎很喜欢找胤禛和胤禩说话。 胤禩就不说了,无论见谁,脸上都挂着温润的笑。 反正自打林棠第一日认识胤禩,便从没见胤禩跟谁红过脸。 可胤禛冷着一张脸,也不看大公主。 大公主依然能堆起笑脸,耐心地跟他说话。 难道……? 林棠心思微动,大公主不会是看出来太子不行,在押其他阿哥们的宝吧? “三姐,大姐的亲事是不是快定了啊?” 林棠把三公主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 “对。”三公主趴在林棠耳边说: “昨日我去给苏麻喇姑请安,苏麻喇姑说皇阿玛在蒙古科尔沁部给大姐物色了个额驸,是老…老祖宗母族的后辈,名叫班第。” 班第?林棠没听说这个名字。 她愣了愣,轻声问:“这个班第很厉害吗?” “听说武艺高强,为人也不错。” 三公主看了眼大公主道:“四妹,你想啊。 皇阿玛这么看重大姐,肯定不会随意找个人把她嫁过去的。” “你说的有理。”林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苏麻喇姑有没有说皇阿玛什么时候下旨把大姐嫁过去啊?” “估摸着就是明年,大姐明年就二十了。” 三公主叹了口气道:“大姐出嫁后,就轮到二姐了。 等二姐也嫁出去,就该到我俩了。” 林棠闻言,瞬间打了个激灵。 该说不说,三公主这话一讲,林棠顿时觉得自己要不两年就要嫁出去了。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算了算年龄。 今年她才十一,距离二十还有九年,应该还能再折腾折腾。 林棠心思转了几个弯,她不经意地瞟了胤禛一眼,正巧与他的视线撞上。 她当即咧着嘴冲胤禛笑了笑。 胤禛见状,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后又落下。 林棠低头,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三公主。 三公主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四妹?” 林棠提点道:“三姐,四哥面冷心热,有时间你也可以多找他说说话。” 三公主颔首,笑吟吟地应下了。 一转眼,康熙二十八年的六月来了。 六月初一。 林棠把高产的秋小麦分装好后,打算去趟济南府,看看石茜改良的那八百亩地时,胤祺和胤?又出事了。 起因是刚升为礼部尚书的顾八代在找康熙谢恩时,康熙顺嘴问了问阿哥们的学业。 顾八代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诸位阿哥在南书房的表现全告诉康熙了。 康熙得知胤禩替胤祺和胤?应付课业时,勃然大怒。 他派人把胤祺和胤?叫到乾清宫,想让他们当面坦白自己做的事。 但胤祺和胤?既怕康熙责罚,又怕连累胤禩,咬死不肯承认。 康熙气急,命他们跪在乾清宫门外。 第130章 胤禩:都是我的错 胤禩知道这个消息后,慌里慌张地从南三所赶到乾清宫求见康熙。 等他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专心致志地教导胤礽读书。 魏珠得知他的来意后,耐不住胤禩的请求,大着胆子替他通传。 “万岁爷,八阿哥……” 康熙想起胤禩那副柔性成奸的样子,没等魏珠说完,便不耐烦地道: “不见,让他滚回去想想自己哪错了。” 魏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出去给胤禩回话。 “八阿哥,皇上正忙,您下次再来吧。”魏珠弯着身子压低声音对胤禩道。 胤禩眼里的失落一闪而逝。 他笑着谢过魏珠后,正打算转身走向胤祺和胤?在的方向。 乾清宫里突然传出了太子胤礽爽朗的笑声。 胤禩脚步微滞,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脸上挂着笑,看向跪在几丈之外的胤祺和胤?。 他们正蔫头巴脑地跪在金砖上,低着头好像在数什么东西。 胤禩悄声走到两人身旁,敛起衣摆,直接跪在胤?身旁。 胤?察觉到身侧来人,扭头便看到了胤禩。 他惊讶道:“八哥,你怎么也来跪了啊?我和五哥没有把你说出去啊。” 胤祺顺着胤?的视线,也好奇地看向胤禩。 胤禩苦笑了下,歉疚地道:“五哥、十弟,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们。 我来求见皇阿玛,请他责罚我,但皇阿玛不肯见我。 除了跟你们一起跪着,我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帮你们了。 实在是对不起,五哥、十弟。” 胤祺摇头,“八弟,你帮我和十弟交课业是好心啊。 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顾夫子。 皇阿玛都答应我们不用在学业上多操心了,他偏要多事地去找皇阿玛告状,真是烦人。” “对啊,八哥。我们不怪你的。”胤?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事怪皇阿玛也行。 他自己都说了让我们可以不精于学业,但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现在又因为我们课业的事,找我们麻烦。” “对对对,就该怪皇阿玛。” 胤祺颔首,觉得胤?觉得很有道理。 胤禩笑了笑,道:“五哥、十弟,这事我也有错。 我一心只想着帮你们,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日后我定会好好琢磨帮你们的法子的。” 胤禩说完,没等胤祺和胤?说话,他继续道: “这次,我猜测顾夫子能发现你们的课业是我做的,定然是我的笔迹露了馅。 等今日咱们回去后,我便好好练练字迹,争取下次不被顾夫子发现。” “八哥,你太好了。” 胤祺听到这话,本来以为胤禩帮他写课业的事定然没戏了。 谁知道胤禩又替他提出了解决的法子。 他扬起下巴,笑道:“八哥,你真好,一点都不像四哥。 他只会在下学后,冷着脸让我补课。” 胤禩听到这话,没吭声。 他觉得五哥的话不对,四哥帮五哥补课,不也是在帮五哥嘛? 但是胤禩怕惹得胤祺厌烦,也不敢出声反驳。 除此之外,五哥夸他比四哥好,胤禩心里还有些窃喜。 一方面,五哥的话证明在五哥心里他比四哥强。 另一方面,五哥、九弟、十弟他们都不喜欢四哥,那四哥就只能喜欢他了吧。 胤?摸了摸后脑勺,犹豫地开口:“五哥,四姐后来不是说过,帮人补课也是在帮人进步吗?” “四姐说的没错。”胤祺撇了撇嘴,皱着眉头道: “但是我既不爱学习,又不爱看人板着脸。补课对我来说,就是令我讨厌。” 胤?似懂非懂地点头。 对他来说,只要五哥不质疑四姐就行。 至于其他的,五哥怎么开心,他都愿意陪着五哥怎么做。 随后,三人身子后倾,用脚后跟撑着屁股,没精打采地打了几个哈欠。 储秀宫。 林棠顾忌上次在南书房的经历,怀揣着担忧的心去了正殿。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 林棠给贵妃行完礼,问道:“贵妃娘娘,十弟他们……?” 贵妃抬手,把手上的杯子递给身侧的如心,示意人下去。 如心给殿内的宫女们递了个眼神,宫女们井然有序地退下。 等人走后,贵妃招手,让林棠离她近些。 林棠乖乖听话。 贵妃一边伸手帮林棠整理脖子处的衣衫,一边不紧不慢地道:“林棠啊,你这性子还是太急了。” 林棠低眸,瞥见贵妃断了指甲的手指,没有说话。 贵妃道:“本宫记得胤?曾听你说过一句话,你说虎毒不食子。 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本宫觉得你说的非常对,胤?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可是,贵妃娘娘,胤?他们还小,乾清宫门前的金砖又凉。 他们跪几个时辰,恐怕身子受不了啊。” 林棠想起上次胤?那黑紫黑紫的膝盖,面色难堪地道。 贵妃听到这话,给林棠整理衣衫的手微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林棠,皇上的命令就是圣旨。 本宫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圣旨明面上是不允许违背的。 皇上既下令让胤?他们跪着,那我们便不能明着跟皇上作对。 本宫方才派人去打点了看着胤?他们的太监,让他偷偷给胤?三人在膝盖处塞点棉花。” 林棠微怔,道:“娘娘,还是您想的周到。” “这算不得什么。”贵妃叹了口气,“本宫能为胤?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林棠正想出声安慰贵妃,贵妃身子往后靠了靠。 她缓了缓语气,率先开口道:“林棠啊,本宫觉得,这次的事胤祺和胤?他们也有错。 你可能不知道,上次胤?在南书房装死,被皇上罚的哭到晕厥后。 本宫便求了皇上,让他在课业上对胤?不用太过上心,皇上答应了本宫。 后来,本宫见胤?每每看到书就流泪时,心疼地把这事告诉了他。 胤?很开心不用在读书下太多工夫了,本宫也为他开心而感到开心。 但本宫没想到,他知道这事后,竟然让八阿哥帮他造假课业。 本宫是一边心疼他挨罚,一边又觉得皇上罚他跪着长长记性也好。” 第131章 林棠:专心搞事业 林棠听完贵妃的话,怔愣了下。 她嘴巴动了动,正犹豫应该说些什么,郑洋背着胤?回来了。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四公主。” 郑洋背着胤?行礼,贵妃没等他跪下,便忙从榻上下来,接过后面的胤?。 林棠转身,目光落在胤?身上。 “胤?,你怎么样了啊?” 贵妃担忧地问:“腿疼不疼?饿不饿啊?” 胤?抬头飞快地看了眼林棠,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嘟囔: “额娘、四姐,我没事,就是跪得有点累,想回去躺一会儿。” “好,额娘让人带你去休息。”贵妃满眼心疼抚了抚胤?的脑袋,忙不迭地应下。 林棠瞥了胤?两眼,见他是真的满脸疲惫,便收了收想跟他讲道理的心。 让八阿哥胤禩帮他做课业? 放到前世来讲,这不就是学术造假或者学术不端吗? 林棠对这种行为多少还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等如心抱着胤?出去,贵妃敛了敛眉,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 “郑洋,今日胤?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按上次的经验来看,不是至少要跪到天黑吗? 郑洋弯着身子,压低声音回: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乾清宫外看见了慈宁宫的柴嬷嬷。” 柴嬷嬷? 那看来是太后派人去了,但太后不是一向只管五阿哥胤祺的吗? 这次怎么连胤禩和胤?都带上了? 贵妃眉头紧锁,思忖了几瞬后,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嗻。” 林棠瞅着郑洋离开的背影,道: “贵妃娘娘,既然十弟回来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去吧。”贵妃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浅笑着颔首。 林棠回到东偏殿后,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心里转了几个弯。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济南府看看那八百亩地吧。 毕竟,按她的猜测,胤?刚被康熙罚过,应当会老实一段时间。 等她从济南府回来,再跟胤?讲道理也不晚。 寿康宫。 皇太后低声哄胤祺睡下后,跟柴嬷嬷道: “上次,哀家从南三所把胤祺带回来,没管其他人,胤祺偷偷在被窝里哭到半夜。 这次哀家为了胤祺,还是多了句嘴。 唉,哀家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怪哀家管得太宽?” 柴嬷嬷立在皇太后身侧,俯身安慰皇太后:“太后娘娘,奴才私以为皇上不会怪您的。 自老祖宗薨逝后,皇上每每来慈宁宫给您请安都会面露郁色。 但皇上也并没有因此就懈怠过礼节。 娘娘您几次三番见皇上太过感伤,顺水推舟同意皇上让您移居别宫的想法。 奴才大胆揣测,就凭这事,皇上心底对您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但愿吧。”皇太后轻叹了口气,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说到底,还是因皇帝自幼便不在她身边长大。 她心里有愧,所以才会时常揣摩皇上会如何看待她。 次日辰时。 林棠带着麦田和两个侍卫骑着马往南去。 康熙得到消息后,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继续教胤礽治国之道了。 翻过年,胤礽便十六岁了。 康熙打算开始教胤礽怎么批折子以及处理国家政事了。 三日后。 林棠风尘仆仆地到了济南府平阴县。 一进城门,她便觉得城里热闹非凡,半点不似正月里康熙来时的了无人烟。 平阴县街道两旁,有卖大饼和饽饽的,也有挑着大葱出来卖的。 林棠略过他们,想起正月里打听到的消息,带着身后的三人直接去了平阴县最大的酒楼——万客来。 万客来的掌柜姓许,早年曾是宫里御膳房的掌勺太监。 后因个中缘由,在康熙大婚放宫人出宫时,使了明面上所有的银子打点好关系,从宫里出来到这济南府开了万客来。 康熙上次来时,还曾提了嘴许掌柜曾在宫里做过的“松鼠桂鱼”和“翡翠豆腐”。 但许掌柜怕招惹是非,在得到康熙南巡的消息后,便连夜离开了济南府。 等康熙回京后,他才回来重新开店。 林棠方一踏进万客来的大门,伙计便热情地围上来。 “客官,您几位?” “四位。” “好嘞,客官您里面请。” 林棠点头,跟着小二往里面走。 “客官,您要吃什么菜?” 林棠看了眼不敢坐的麦田和两个侍卫,道:“随意上两桌量大管饱的饭菜即可。” 小二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愣了几瞬,咧起嘴巴笑着应下。 等小二出去后,林棠低声吩咐侍卫道:“去门前找两个心思灵活的乞丐来。” “嗻。” 尽管林棠几次交代侍卫把身上的气息收一收,但侍卫们依然不自觉地板着脸,摸着刀。 片刻后。 小二把菜上齐了。 两个侍卫一人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进来了。 “你们这……?”林棠扶额。 这光明正大地捂着乞丐的嘴巴进酒楼,真的不会被其他人当成是偷孩子的人贩子吗? 左边的侍卫摸了摸刀,简短地解释:“主子,他们不听话,要跑要叫。” 侍卫手里的两个小孩闻言,目光狰狞地瞪着侍卫。 照往常的习惯,他们本来打算在酒楼门口,等客人们吃好走后,进去看看能不能捡些吃的。 可这两个人上来就板着脸说“跟我走”。 他们脑子又没病,以为是哪来的疯子,转身就走。 但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看出来了他们的想法,稍微走了几步,伸手便抓到他们了。 他们扯着嗓子要叫,侍卫又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林棠起身,走到乞丐面前,道:“放了他们吧。” 侍卫听到这话,同时松手。 两个乞丐对视一眼,正犹豫他们是该大喊“有人偷人了”,还是该跑出去? 林棠看出他们的想法,指着其中的一桌膳食,道: “今日是我们鲁莽了。 我本想让我家下人请你们来问点事,可谁知中间出了岔子。 作为赔礼,那桌上的膳食,你们可以随意处置。” 两个乞丐抬眼看向林棠,他们好似无意地碰到了手。 其中个子较矮的乞丐道:“这位小姐,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下毒? 你先吃了,我们才敢吃。” 第132章 林棠:气不死你 林棠听到这话微怔。 她笑了笑,起身走到较近的一桌膳食旁,用筷子在每盘菜里都夹了两下,当着两个乞丐的面吃了下去。 须臾过后。 两个乞丐见林棠依旧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心底的怀疑放下了大半。 个子较矮的乞丐上前几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道:“谢谢你,我们能把它们带走吗?” 林棠点了点头,看了眼麦田。麦田心领神会,出去要膳盒。 林棠又瞥了眼个子较矮的乞丐,见他面色纠结,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无功不受禄。”个子较矮的乞丐深吸了口气。 他盯着林棠的眼睛,缓了缓语气道:“你方才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林棠见他眉眼间透露着几分真诚,她眉眼放柔,摆了摆手,道:“就是想向你们打听点事。” “什么事?” 个子较高的乞丐下意识挡在个子较矮的乞丐身前,凶巴巴地问:“我们只是乞丐,不知道太多事的。” 咦,这是有情况啊。 林棠似是不经意地瞅了两人几眼,不动声色地道: “我就是想向你们打听打听,知不知道平阴县最近哪个地方在开荒?” 个子较高的乞丐听到林棠的疑问,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那便好。 他想起身旁的人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准备摇头说不知道的时候。 身后的乞丐从他后面走到上前,道:“我知道,在平阴县石家村。 那里的人因地里有很多沙子,收成不好,都离开了。 听说五个月前,有个大财主出钱买下了那里的八百亩荒地,还派了个面容精瘦的管事在那负责开荒。” “那你知道那个管事如今干到什么程度了吗?”林棠微笑地问。 “前几日,我听在那做工的人说,他已经带人把八百亩地都平整好,也撒上粪便了。” “做的不错。”林棠小声嘀咕了一句。 乞丐没听清,疑惑地看向林棠。 林棠堆起笑脸,道:“没什么。” 个子较矮的乞丐闻言,敛着眉好似在想什么,没有再说话。 麦田把装好饭菜的膳盒递给个子较高的乞丐。 个子较高的乞丐眉毛上扬,傻笑着接过。 等他们离开后,林棠把自己要吃的饭菜夹出来,一边用膳,一边瞅了两眼侍卫。 她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安慰自己,日后有什么事,还是她和麦田去干吧。 侍卫还是就干侍卫的活,保护她的安危罢了。 * 等众人用完膳,林棠和侍卫在门外等着,麦田落后一步,去找许掌柜结账。 许掌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外面站着的林棠。 这个不像是她的孩子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麦田察觉掌柜的一直在看林棠,她敲了敲桌子,厉声道: “看什么看?快点算算多少银子。” 许掌柜目光移到麦田身上,他谄笑着想打听些宫里的消息。 但麦田不接他的话茬,等他算好饭钱后,把银子放下,转身便走了。 “主子,那个掌柜贼眉鼠眼的,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试探我是哪的人。” 麦田走到林棠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咱们下次还是别来这用膳了。” 林棠抬眼回头看许掌柜,正巧与他的视线相撞。 许掌柜当即低下头,遮住眼底的不自在。 林棠狐疑地盯着他又看了几瞬,见什么都看不出来后,牵着马离开了。 等林棠走远,许掌柜忙从柜台走出来,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怔怔地发呆。 店里的小二见他不对劲,关心地问了两句。 许掌柜摆手,哑着嗓子道:“等店里的人用完膳,便关门吧。” 店小二不解,但见许掌柜一副面色不佳的样子,也没敢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 林棠骑着马到了平阴县李家村。 村民们也不像上次林棠来时,家家闭门不出。 林棠刚跳下马,周围便来了一群孩子。 他们站在离林棠三尺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林棠牵着的马。 林棠被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不在意。 她放柔语气,找了个借口,道:“你们能带我去石茜家吗?” “石茜?” “对。”林棠点头。 “石茜是谁啊?”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林棠见他们神色迷茫,不似作伪,有心想多说两句。 谁知人群里,有个小孩突然大声道: “石茜?不就是那个没爹没娘的扫把星吗?”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娘说让我们离她远点,她很晦气。” “我娘也说了。” “还有我娘。” “……” 林棠瞬间敛了面上的柔色,她语气平静地道:“没爹没娘便晦气了吗? 那有爹有娘,吃不饱穿不暖,晦气不晦气?” “那我们也有爹有娘,不像石茜,爹死了,娘又跑了。 我娘说了,像她这样没爹没娘的晦气货,长大以后没人愿意要的。” “是吗?你们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爹娘,日后不管石茜怎么样,我都会要她的。” 林棠眯眼,她顾忌着孩子幼小的心灵,本来不打算把话说的太难听。 但孩子们可不会想他们的话难不难听。 他们揣着天真无邪的笑脸,用最稚嫩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 林棠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年龄。 她停下脚步,目光依次略过孩子们,恶劣地笑了笑,道: “你身上脏死了,你娘不给你洗澡吗? 你头上有虫,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的马了。 你肚子叫了,你娘没给你吃饱饭吗? 你衣服上怎么还有补丁啊,我们家下人都不穿这么烂的衣服。 呕~,你怎么还吃鼻涕,真是恶心死了,快离我远点。 你怎么长的这么丑,跟我以前见过的蛤蟆一样,丑死了。 你……” “哇哇哇……”孩子们被林棠的话打击到了。 他们纷纷放声大哭,跑着回家去找自己的娘。 林棠把他们都骂走后,收起脸上的笑,目光晦涩。 她本想看在石茜的份上,对她村里的人照顾几分。 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 都说孩子是大人心灵的窗户,孩子嘴巴这么坏,大人心里指定也不干净。 第133章 林棠:小心九族哦 林棠把人骂跑后,抬脚牵着马朝石茜家走去。 刚走几步,她便看到石茜红着眼圈从墙角出来。 “你来了啊,咱们走吧。”林棠装作不知石茜哭了,正准备把这事糊弄过去。 “好。”石茜抹了抹眼角,一边走在林棠身后,一边假意责怪道: “您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一来便把我们村里所有的孩子骂哭了。 您等着瞧吧,骂完小的,老的过会儿就来了。” 林棠眉头一皱,纠结了几瞬,试探性地问道:“你愿不愿意搬走啊? 这个村子的人不太好,你一个人在这住,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石茜愣了愣,眼眶又有些湿了。 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冲地责怪面前这人了。 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她语气的好坏,第一反应仍然是关心她的安危。 其实是林棠还在想方才的事,压根没仔细听石茜说的什么话。 林棠见她面露豫色,以为她心有顾虑,补充道: “户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帮你办好。 还有你若是担心银子的事,我也可以先借给你些银子。” 石茜嘴巴动了动,正准备以玩笑的口吻说自己愿意给林棠当下人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你这个没爹没娘的晦气货,我们心善留你一个丧门星住在村子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你竟然敢找外人来欺负我们家宝,你真是活该死了爹娘。” “就是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你这丫头不识好歹,联合外人欺负我们村里的人,我看村口那块地,你就赔给我们吧。” “对,赔给我们后,你便收拾收拾东西滚出我们村吧,我们村不要吃里扒外的丧门星。” “……” 门外的诅咒还在继续,林棠眼底闪过厉色。 她拍了拍石茜的肩膀,道:“别怕,我在。” 石茜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家还收不收下人?我有些想不开,想给你当下人了。” 林棠偏头看了眼被拍的震天响的门,对石茜道:“我家不收下人了,我收。” 石茜笑了。 她从灶房拿出一把刀,又递给林棠和麦田一人一个不扎手的木棍,道: “收就好,那我就不受这种人的气了。” 林棠接过木棍,怕石茜失手杀了人,提醒道:“石茜,杀人是要偿命的。” 石茜递给林棠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心里有数,保护好你自己。” 接着,石茜猛地把门打开,门外的人踉跄着摔到地上。 石茜蹲下身子,拿着刀道:“自打我爹死娘跑后,你们隔三差五就来我家借东西。 今日这是又想来借什么,要不要借我手里新买的这把刀啊?” “借!我家刀正好坏了,借给我吧。”地上一个吊梢眼的妇人快速回话。 话音刚落,她便迫不及待伸出手想要石茜手里的刀。 石茜提着刀,从高处落下,语气阴森森地道: “这把刀啊,是我爹在世时买的最后一把刀。 狗蛋他娘,你想要啊,那就去找我爹拿吧。” “杀人了啊!” 狗蛋她娘心里咯噔一下。 她打了个激灵,出于求生的本能,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面色煞白地大喊: “她…疯…她疯了。” 地上的其他人见石茜提着刀又开始招呼她们,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开。 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眼底闪过精光。 她放缓语速,结结巴巴地道: “你疯了吧,你联合外人…欺负我们村里的人,你还……你还有理了? 杀人还是……还要要偿命的…… 你若是……没了,村口的地……地可怎么办啊?” 其他人闻言,脑子瞬间清醒。 对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她们就不信,石茜真的敢杀人。 再说了,就算石茜真的把谁给杀了。 那村口那片肥沃的良田,不就是她们其他人的了吗? 出于这些想法,妇人们起身,撸起袖子往石茜身边靠。 林棠抬眸看了眼说话的妇人,冷声吩咐道: “麦田,你去县衙报官,就说有人行刺我。 你们两个,去把她们都打趴下。” 麦田接过林棠手里的玉佩,利落地跳上马往县衙去。 两个侍卫随意地从地上捡了根木棍,跳到妇人们身旁。 东戳一下,西打一下。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妇人们全部躺在地上哀嚎。 跟在她们身旁的小孩见状,转身便跑。 林棠走到她们中间,嗤笑道:“瞧瞧你们,真是可怜。 你们豁出老命来帮孩子讨公道。 可孩子们呢? 他们见你们受伤,不来关心你们就罢了,反而撒腿就跑。 你们说说,是石茜没爹没娘可怜? 还是你们辛苦了一辈子,等老了干不动活,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儿子却不搭理你们可怜?” 妇人们张嘴想破口大骂林棠也不是个好东西。 石茜知道她们的尿性,警告道:“她可不是我,你们最好小心点。 骂了我,我不过就杀一个人。 骂了她,兴许你们娘家也要陪你们去见阎王。” 妇人们听到这话,心里有了顾忌,只恶狠狠地瞪着林棠。 林棠置若罔闻,她拿出一副我为你们的好姿态,笑着戳妇人们的心窝: “咱们来猜一猜,你们千疼万宠的孩子会不会叫来孩子他爹,跟你们一起挨打? 我猜应当是不会的。 孩子们都亲眼看见你们被打的爬不起来了,怎么会让他们的亲爹也来挨打呢? 他们的亲爹,你们的男人,知道你们被打成这样后。 他们就算是来了,是会关心你们呢? 还是盼着你们伤重点,好找我要银子呢? 唉,你们也真是可怜。 头发花白,牙齿发黄,嘴巴发臭就算了,还男人不爱,孩子不亲的。 等你们老了,没有用处时,该怎么办啊?” “你……”吊梢眼的妇人气的脸都绿了。 她嘴巴动了动,指着林棠,没有胆子再多说一个字。 林棠笑靥如花,她目光略过妇人的嘴巴,像是不知道妇人在骂她。 她无辜地笑了笑,好意提醒道:“我?我怎么了? 我人美心善,财大气粗,我很好。 石茜说的没错,你们若是敢骂我,那你们九族都要完蛋了哦~” 第134章 林棠:死性不改 妇人们气的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的不敢多说什么。 林棠看向石茜,柔声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石茜冲林棠笑了笑,把刀别在腰间,走到妇人们中间,道: “往日里,谁从我家拿走了东西,我都记得。如今东西我不要了,你们赔钱给我。 至于我家的房子和地,我宁愿它废弃了,也不会给你们。” 妇人们闻言,目露凶光地瞪着石茜。 她们还没想好说什么,张青带着官兵们浩浩荡荡地来了。 “平阴县县令张青参见四公主,四公主万福金安。” 张青走到林棠面前,弯着身子向她行礼。 “免礼。” 林棠指着地上的妇人们,道:“张大人,她们蓄意行刺我,按照本朝律令,该当何罪啊?” “回四公主的话,该当死罪。”张青犹豫了几瞬,缓声回答。 妇人们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她们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是当朝公主啊。 林棠眉毛微挑,漫不经心地道:“死罪啊,那你们的孩子也要成为没娘的孩子喽。” 妇人们身子发抖,她们跪在以前从来不会正眼看的石茜,磕着头语无伦次地道: “石茜,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骂公主,我不想死啊。” “我赔给你银子,你帮我求求情吧,我家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啊。” “我也还欠你家的银子,你帮我求求公主吧。我再也不敢了。” “……” 石茜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林棠身后,摆明了她都听林棠的。 林棠抬眼看张青。 张青又行了个礼,道: “公主,她们见识浅薄,无意间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大量,轻饶了她们这次。” 林棠本来也没想过杀人。 她借驴下坡,冷哼道:“看在张大人求情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给你们半盏茶,去家里拿银子赔给石茜。 不然,今晚你们便去县衙的牢房里过吧。” 妇人们见林棠松口,连滚带爬地回家拿银子。 等人都跑完,林棠客套道:“今日麻烦张大人了。” “是臣没有教化好百姓。” 张青摇头, 一边惊讶上次来县衙看户簿的人是公主,一边懊恼自己的治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半盏茶后。 石茜数了数收到的银子,冲林棠点了点头。 林棠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日后石茜不在村子里住,你们若是敢不经她的允许,随意侵占她的房子和地。 县衙的牢房随时为你们准备着。 还有,人在做天在看,多积口德多行善才能有好下场。” 妇人们忙不迭地应下。 林棠瞥了几眼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的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孬种! 有事只会把女人推出来,自己倒是躲得一干二净。 随后。 林棠送走张青,又带着收拾好东西的石茜离开了李家村。 到了客栈后,林棠问石茜:“你可有想好住哪?” 石茜不在意地回:“我不是卖给你当下人了吗?你让我住哪,我便住哪。” “那你去石家村吧,我找人给你盖个房子,立个女户。”林棠说出自己在路上想好的打算。 石茜点头,答应林棠的提议。 五日后,辰时。 林棠站在石家村的地里,看着给石茜新盖好的房子,道: “石茜,我已找张青把方圆十里的荒地全买了。 之前的八百亩地你照料的非常好,新买的这些地,你可以按照之前的法子整理了。” “好。” 石茜把林棠给她买的被褥和衣裳整理好,浅笑道:“你放心,等你下次来,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千亩良田。” “我相信你。” 林棠嘴角上扬,递给石茜一千两银子:“我看了你写的账单,上次的三千两银子所剩不多了,这一千两银子你先拿着。” 石茜收下银子,试探性地问:“你今日便要回去了吗?” 林棠颔首,“我已离京七八日,再过几日,怕是家里会有意见。” 石茜面露不舍。 林棠抬眸看了眼天色,不放心地叮嘱: “石茜,你一个人住不安全,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让那两个护卫不要离你太远。” “放心吧,等你走了,我定让他们寸步不离。” 石茜怕耽误林棠的行程,摆摆手催促她离开。 林棠走出荒地,麦田牵着马在边上等她。 她回头看了眼石茜以及周围的田地,跳上马便走了。 “驾驾驾…” 石茜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林棠的背影,她才转身回到屋里。 她既答应了林棠,让她下次来时看到千亩良田,那她便不会食言。 转眼间,又过了三日。 林棠脚步匆匆地回到储秀宫。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三公主便来了。 三公主顾不得林棠还未更衣洗漱,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跟林棠说。 她用右手牵着林棠的左手,把人拉进屋里,悄声道:“三妹,承乾宫的皇贵妃娘娘病重。 太医说皇贵妃撑不过下个月了。” 什么? 林棠嘴角的笑迅速收敛,她回握了下三公主的手,道:“皇贵妃娘娘身子一向康健,怎么如此突然……” 三公主低眉,嘘了一声,道:“听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再加上郁结于心造成的病症。” “劳累过度?” “对啊。” 三公主悄摸地说:“皇贵妃既要帮皇阿玛处理后宫的事,还要帮皇阿玛养孩子,又要侍奉皇阿玛,可不劳累过度吗?” 林棠眉头紧锁,还没来得及开口。 三公主继续道:“还有,四妹,你都不知道,你出宫这几日,我听说皇阿玛每日都罚五弟、八弟和十弟去乾清宫门口跪半个时辰。” “我离京的前一日,皇阿玛不是才罚他们跪过吗? 难道他们最近又做了什么惹怒了皇阿玛?”林棠蹙眉,疑惑地问。 三公主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隐约听苏麻喇姑提了几句,说五弟、八弟和十弟揣着明白装糊涂,死性不改。” 死性不改? 难不成康熙发现胤祺和胤?让胤禩替写课业,惩罚他们后,他们依然硬着头皮干吗? 林棠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心里便已经开始生气了。 她强压下心底的恼火,耐着性子谢过三公主告诉她这些消息。 三公主抬手,让她不用这么客气。 第135章 林棠:袖子里装的什么? 随后,三公主又拉着林棠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刻钟,才停下嘴巴。 林棠趁她喝茶润嗓子的间隙,快速到内室冲了个战斗澡,又换了一身衣服。 三公主见林棠出来,她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四妹,我方才忘了跟你说了。 前几日,我在御花园见到了十三弟胤祥,他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看起来异常精致。 我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嘿,他还冲我笑呢。” 十三弟? 胤祥吗? 林棠一怔,笑着道:“那十三弟是不是你见过长的最好看的弟弟啊?” 三公主重重地点头,“对啊,十三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弟弟了。” 林棠失笑,对胤祥也有了几分好奇。 她道:“三姐,改日我定要跟你一起去看看最好看的弟弟,十三弟长的有多好看。” “好啊。” 三公主抿了口茶,道:“我问过十三弟的奶嬷嬷了,他们每隔三日便会带十三弟去御花园玩。 算算日子,后日刚好是第三日,到时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林棠打了个哈欠,浅笑着应下。 三公主抬眼瞥到林棠的黑眼圈,她连忙起身,道:“四妹,你瞧瞧我,怎么净顾着跟你说话,忘了你刚从外面回来。 你快去歇息吧,我走了。” 林棠抬手,还没来得及跟三公主客套两句话,三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离开了。 林棠哑然失笑,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正打算去歇息时,突然想到了胤祺、胤禩和胤?三人。 林棠脑子瞬间清醒了。 胤祺和胤?上次在南书房装死,害得她吓了个半死,她顾念着两人认错态度好,轻拿轻放。 这次,他们又开始在课业上造假,还梗着脖子不承认。 林棠觉得,再不下点猛药整治整治他们不行了。 她脑子转了几个弯,一边喝茶一遍想管教他们的对策。 半刻钟后。 林棠洗了把脸,拿着麦苗给她找出来的戒尺,出了门。 南书房里。 顾八代正慷慨激昂地给阿哥们上今日的最后一节课。 胤祺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只王八,又在旁边写上顾八代的名字。 等他写好后,胤祺乐滋滋地递给身侧的胤?看。 胤?没接,也没看,只道:“五哥,我看了会流眼泪。” 胤祺连忙指着纸上的王八,解释:“十弟,这不是字,这是画。 你看我画的王八,你猜猜这个王八是谁?” “谁?”胤?偏过头,快速瞄了眼,又移开视线。 五哥确实画的王八啊,这王八活灵活现的。 不过,五哥怎么还在旁边写了字,真是看的他眼睛又疼了。 胤祺见胤?揉眼,忙把纸收起来,关心地问:“十弟,你没事吧? 唉,你怎么连画也看不了了啊?那日后谁给你写信,你可怎么看啊?” “有太监和嬷嬷在,我用不着看信啊。” 胤?眼眶微红,满不在意地道:“我没事。五哥,你还没说你画的是谁呢?” 胤祺不怀好意地瞥了眼讲台上唾沫飞扬的顾八代,后又戳了戳胤?,坏笑道: “我画的是他啊,别的我还能画谁? 他太讨厌了。 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天天都要去乾清宫跪着,我堂堂一个阿哥的脸都快要丢尽了。 还连累八弟跟我们一起丢人。” 胤?闻言,愣了下。 他抖了抖腿,想说四姐说过,要尊敬才华横溢、认真教导他们的夫子。 但当胤?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酸痛,抬眼又看到专心致志听课的胤禩时,他附和地点了点头。 皇阿玛知道他和五哥让八哥代他们交课业,罚他和五哥不就行了。 为何要把那么好的八哥牵扯进来? 一定是顾夫子,说了八哥的坏话。 胤?一想到这些,便攥紧了拳头,气咻咻地道:“五哥,你再画一张,不要写名字送给我。 我要把它带回寝宫,挂在床榻前日夜提醒我,都是他害我们被罚跪的。” 胤祺爽快地答应了。 一回生二回熟。 胤祺第一次画王八还需要点时间想想怎么画,第二次画王八时,压根不需要多想。 百瞬后,他便呲着大牙笑眯眯地把画的王八递给胤?了。 胤?接过,看了眼王八,又看了眼顾八代,心里默念:你俩可真像啊。 他笑嘻嘻地谢过胤祺,想把画像收进包里时,猛然想起,自打他把书送人后,便再也没有拿过包了。 胤?低头皱着眉想了几瞬,许是怕把王八画像忘在南书房。 他把它卷了卷,塞进衣袖里了。 胤祺见状,学着胤?的样子,把画像也卷了卷塞进袖子里了。 讲台上。 顾八代余光瞥过两人,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叹了几口气。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阿哥们受罚,只是想借万岁爷的手督促他们把心放到课业上,踏踏实实地学习罢了。 可没想到,两位阿哥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见到他横眉竖眼不说,还自暴自弃地放弃学业了。 _(:3」∠)_ 半刻钟后。 顾八代布置完课业,便让阿哥们下学了。 胤祺和胤?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胤禟笑着跟在两人后面。 胤禩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拿起自己不懂的地方,走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胤禛面前,柔声问他。 胤禛停下手里的动作,耐心地解答。 胤佑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胤禩身上。 半盏茶后,御花园。 林棠把戒尺塞在袖子里,远远地看着手拉着手的胤祺和胤?朝她走来。 胤祺和胤?多日不见林棠,他们刚看到林棠微笑着站在前方等他们,赶紧松开手,甩了甩袖子跑到林棠面前。 “四姐,你回来了啊。” “四姐,你去哪了啊?怎么不告诉我啊?下次能不能带着我啊。” 林棠还没来得及说话,胤祺和胤?一人一边,拉着林棠的袖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对林棠的惦记。 林棠眉眼放柔,抬起手正准备摸摸他们的脑袋,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余光却瞥见了胤祺和胤?袖子里快要掉下来的白色纸。 林棠愣了下,问道:“五弟、十弟,你们袖子里装的纸是什么?” 第136章 林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胤祺想也没想地答:“画像啊。” “什么画像?” 林棠眯着眼看了看胤祺,又看了看胤?。 胤?察觉到林棠的视线,又听出林棠的语气有些冷,心虚地低下了头。 胤祺没意识到不对劲,从袖子里掏出画像,像献宝一样把画像摊在林棠面前,语气愤愤道:“四姐,你看,这是我画的王八。 这个王八就是我们夫子顾八代。 他简直太烦人了。 若不是他三番五次地去找皇阿玛告状,我和八弟、十弟也不会经常让皇阿玛罚跪。 我和十弟就算了,让八哥帮我做课业,被罚跪也就认了。 可八弟呢? 好心好意地帮我们写课业,到头来还要被罚,八弟多委屈啊。” 再说了,胤祺明显地感觉到,随着他罚跪次数的增多。 皇祖母已经从刚开始满眼心疼地去找皇阿玛救他,变成波澜不惊地替罚完跪的他上药了。 “是吗?” 林棠瞅了眼画像,把戒尺从袖子里抽出来了。 她敛着眉,语气平静地道:“我离宫前,你们因课业造假的事,才被皇阿玛罚过。 怎么这才几日,你们又因为这事被皇阿玛罚了?” “还是八弟人好。” 胤祺收起画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语气炫耀道: “他知道我和十弟不爱学习,宁愿跟着我们一起受罚,也要帮我们。” “把左手伸出来。”林棠快气笑了。 这会儿她全然忘记自己打胤祺会不会招来太后的不满了。 林棠真想指着胤祺和胤?的脑袋骂他俩蠢货。 胤祺怔愣了下,茫然地看着林棠。 怎么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就让他伸手了呢? 胤?倒是乖觉。 他隐约知道自己犯错了,乖乖地把左手摊平放在林棠面前。 胤祺见状,跟着胤?伸手。 林棠用力各自打了两人三下,道:“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 胤祺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 胤?红着眼圈,道:“我和五哥不该辱骂夫子。” “你既然知道不该辱骂夫子,为何还要辱骂?” 林棠板着脸,斜楞了眼胤?。 胤?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狡辩: “四姐,他告我们的状,害我们受罚,还害得帮我们的八哥受罚,难道我们不能骂他吗?” 林棠低眸瞅了眼胤?,又看了眼胤祺,冷声道:“胤?、胤祺,顾夫子为何告你们的状呢? 你们造假课业,皇阿玛向他询问你们学业进度。 难道他敢骗皇阿玛,或者应该骗皇阿玛,帮你们隐瞒吗?” “我们知道我们错了,我们被罚跪是应该的。” 胤祺和胤?一起摇头,异口同声道:“可八弟\/哥呢?” “胤禩?” 林棠又往他们手心上打了三下。 她冷笑道:“胤禩因帮你们受罚,你们第一次受罚便知道了吧。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他委屈,那为何你们明知他继续帮你们做课业,依旧会让自己受罚,还不管不顾地让他帮忙? 别告诉我,你们是舍不得胤禩的好心。” 许是因林棠的力气用的越来越大,胤祺和胤?哭了。 胤祺抽泣着道:“四姐,我们就是不想拒绝八弟的好意。” “哪怕他的好意会害了你们,也害了他,是吗?” 林棠强压语气里的愤怒,语气平静地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为了满足你们不想做课业的私心,你们造假课业,知错不改,辱骂夫子,明知不能做的事偏要去做。 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学的道理,都去哪里了啊?” 林棠说完,收起戒尺转身快步离开。 胤祺和胤?的事已经挑明,接下来轮到胤禩了。 林棠不是没怀疑过胤禩在用这件事来收买胤祺和胤?的心。 但她念及往日里那个无论见谁,都露出温润笑脸的胤禩,还是不愿意把他想的那么坏。 胤祺和胤?见林棠走了,他们抖着红肿的左手,忙跟着林棠,哭着道歉: “四姐,我知错了,你别生气了。” “四姐,我也知错了,我会改。” “四姐……” 林棠加快脚步,她还打算过会儿绕去南三所找胤禩呢。 胤祺和胤?见林棠不搭理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他们顾不得手心传来火辣辣的酸疼,攥着拳头小跑着追林棠。 百瞬后。 林棠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扭头看身后的两个泪人。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胤祺、胤?,你们与其跟着我跑,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相信你们真的知错就改了?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信口开河地给我一堆保证,却做不到的话,日后也别叫我四姐了。 我没福分,也当不起你们的四姐。” “四姐…” 胤?下意识上前一步。 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林棠一眼。 他想说,四姐你有福分,你就是我四姐。 但胤?明白,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拽起胤祺的袖子,三步两回头地看着林棠,擦着眼泪走了。 “五哥,四姐很生气。我们做错了…” “十弟,我们好好想想,日后该怎么做,四姐就不会生气了…” “嗯……” 等两人走远,林棠瞅了眼手里的戒尺,把它重新塞进袖子里了。 半刻钟后。 林棠在南三所门前,遇到了跟胤禛一起回来的胤禩和胤佑。 “四哥。”林棠浅笑着跟胤禛打招呼。 胤禛眉眼放柔,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四妹,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林棠颔首,看向他身边的胤禩,道:“我找八弟。” 胤禛偏头看了眼胤禩,手心略微紧了紧。 他放柔的眉眼又皱了皱,“那我先回去了。” “好。” 林棠想起佟佳皇贵妃的病情,笑着对胤禛道:“改日我做四哥爱吃的牛乳糖,四哥记得来拿。” “谢谢四妹。” 胤禛缓了缓语气,眉梢微微上扬,踏进南三所里。 胤佑关心地看了眼胤禩,又瞅了眼林棠,在心底琢磨四姐应当不会对八弟怎么样,才放心地抬脚离开。 林棠把胤禩的贴身太监德喜打发到远处,拉着胤禩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道: “八弟,你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吗?” 第137章 林棠:助纣为虐? 胤禩抬眸看见林棠板着脸,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他紧了紧袖子里的手,犹豫了片刻,道:“四姐,可是因为胤祺和胤??” 林棠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禩,轻轻点了点头。 胤禩眉心微跳。 四姐,这是来找他兴师问罪吗? 胤禩怔愣了一瞬后,下意识地朝林棠歉意地笑了笑,道:“四姐,对不起。” “为何说对不起?” 林棠眉心微跳,按耐住想把戒尺从袖子里抽出来的心。 胤禩大着胆子瞥了眼林棠,见她没有动怒,才吞吞吐吐地道: “四姐,若不是我帮五哥和十弟做课业,他们也不会被皇阿玛责罚。 都是我不好,四姐,对不起。” 林棠嘴巴动了动,犹豫了半晌,道: “胤禩,你既然知道帮胤祺和胤?会让他们受罚,也会连累自己受罚,你为何还要继续呢?” 说到“连累自己受罚”时,林棠可刻意加重了语气。 胤禩闻言,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怕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会惹来林棠的厌恶。 林棠的手很有想法地把戒尺掏出来了。 她右手拿着戒尺无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左手,试探性地问道:“胤禩,你是为了讨好胤祺和胤?吗?” 胤禩瞳孔一缩,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棠。 林棠的视线正好与他相撞。 胤禩立马敛眉,掩饰住眉眼里的不自在。 “胤禩,你可知‘为瓦全不顾全屋,全屋必坏’的道理?” 林棠见自己猜中胤禩的想法,声音低沉道:“你觉得你用这种损害自己的方子,来讨好他人,最后能得到你想要吗?” 胤禩握紧袖子里的拳头。 他想说:最起码如今五哥、十弟,包括九弟都喜欢跟他玩,也会夸他最好了。 林棠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她放缓语速,一字一句地厉声道: “胤禩,为了眼前的利益,你做的这些事,可以说是损人不利已。 再直白地讲,是你自私自利。 为了讨胤祺和胤?的欢心,你妄顾他们的品行,也放弃自己的底线,这就是你为人处世之道吗? 你可有想过,若因你今日刻意的讨好与纵容,来日胤祺和胤?长成了游手好闲、为祸四方的浪荡子,你该当如何? 难道到那个时候,你也能为他们擦屁股吗?” 林棠越说越生气。 她忍了又忍,还是冷声道:“左手伸出来。” 胤禩正为林棠的话愣神,听到这句不是命令的命令后,顺从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到林棠面前。 “啪啪啪。”林棠也打了他三下。 胤禩察觉到手心传来的刺痛,瞬间红了眼圈。 他眨着睫毛,把眼泪憋回去,嗫嚅着道:“四姐,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林棠瞅见胤禩脸上像生理反应一样露出的小意讨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种植物!) 往日里,她怎么没发现,胤禩是个讨好型人格晚期加重症呢? 她努力地把话往重了说,甚至打了胤禩,是为了让胤禩明白道理,不是为了让胤禩觉得她在生气啊!? 林棠烦躁地抓狂。 她深吸了几口空气,拼命平复完心情后,放缓声音,耐心性子跟胤禩讲道理: “胤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善’吗? 老子说,‘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 他们不会,你不厌其烦地教导让他们学会,这叫善。” 胤禩听到这话,依旧皱着眉头不吭声。 不厌其烦地教导? 像四哥那样吗? 可五哥不是最讨厌四哥帮他补习功课了吗? 他要像四哥那样,那五哥怎么会喜欢他呢? 林棠瞥见胤禩眉眼微动,以为他心里有了触动。 她想起胤禩的性格,把戒尺收起来,继续道:“胤禩,关于如何让他人喜欢自己这件事,我以为有两点。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要自爱。 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你指望谁去喜欢你呢? 第二,以善待人。 你有以善待人这个想法是不错的,但做法却有失妥当。” 胤禩眼底透露着茫然。 方才他还在心里对四姐的话一一批驳,如今却忘了怎么反击。 四姐说要自爱? 自爱。 他喜欢自己,真的能让别人也喜欢自己吗? 胤禩对这个想法有些怀疑,又有些希冀。 倘若能不惹来皇阿玛和四姐的厌恶,就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哥哥和弟弟们的欢心,他很愿意去试着改变的。 还有,与人为善? 四姐夸他这个想法不错,做法不妥,那是不是…… 胤禩偷偷瞄了眼林棠,胡思乱想地默道:是不是他改改做法,四姐也能喜欢他啊? 林棠瞅见胤禩眉头紧锁,呆呆地怔在原地。 她放轻呼吸,没有扰乱胤禩的思绪。 半刻钟后,天色暗了下来。 林棠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天上的火烧云,胤禩开口道:“四姐,我知道错了。 日后我不会再帮五哥和十弟做课业了。” 林棠看向胤禩,见他的目光在这夕阳下分外澄澈,以为他是真的想清楚了。 她放柔声色,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胤禩,我相信你。” “谢谢四姐。” 胤禩朝林棠笑了笑,他打算把林棠的话实验实验。 毕竟,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胤禩很惶恐地发现,他好像越来越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了。 林棠偏头,看了眼天色,正准备让胤禩回去时,余光里扫到正一瘸一拐地走来的胤佑。 她笑了笑,道:“八弟,七弟来找你了,你回去吧。” “四姐,你也快回去吧,谢谢四姐。” 胤禩嘴角上扬,抬脚准备离开时,想起四哥喜欢他便是因他时常问四哥课业上的问题。 他顿下脚步,面带纠结地站在原地。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棠见胤禩看着她踌躇不决,狐疑地问。 胤禩握了握因紧张有些出汗的手,鼓起勇气问: “四姐,日后我有不懂的事,可以去储秀宫请教你吗?” “可以啊。”林棠一口答应下来。 她还以为胤禩又在纠结方才的事,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简明利落地回答胤禩的疑问了。 “谢谢四姐。” “没事,快回去吧。” 林棠摆手,等胤禩走远,她转身也回储秀宫了。 第138章 胤禩:自爱吗? 储秀宫。 胤祺和胤?坐在门槛前,说了半天,还在商量认错的办法。 胤祺晃着脑袋,道:“十弟,你说我们像跪在乾清宫殿前一样,日日去四姐面前跪着,怎么样?” “不行。” 胤?摇头,声音失落:“以我对四姐的了解,我们若是敢跪,她怕是再也不会搭理我们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胤祺皱巴着脸。 在皇太后身边顺风顺水长大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还要认错。 胤?摩挲着手指,蹙着眉想了片刻,道:“五哥,最起码我们不能再让八哥帮我们写课业了。” “那你看见字就哭,怎么办?” 胤祺眉梢微动,狐疑地盯着胤?。 胤?皱着眉想了半晌,道:“我画画吧。 能画出来的课业我都画出来交上,画不出来的我就去找夫子当面跟他讲讲。” 胤祺思忖几瞬,道:“那我把字都画成画,教你吧。” “谢谢五哥。” 胤?拉起胤祺的手,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晃动。 他正愁自己该怎么认字,五哥就替自己想好了解决办法。 “没事。”胤祺满不在乎地摇头。 就算课业需要他自己写,他应该也会花最短的时间敷衍地交上去。 那剩下的时间,就可以教十弟认字了。 胤?松开胤祺的手,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王八图,犹豫了几瞬,提议道: “五哥,我们应该还要向夫子道歉。” 向夫子道歉? 胤祺想起林棠骂他们的话,问胤?:“那我们要拿着这张画吗?” “不用。” 胤?凝眉,想起他和胤祺这些时日对夫子的态度,摇头道: “五哥,前几日我们两个冲夫子横眉竖眼的,就以此为理由道歉吧。 这张画有些过分,我们把它撕烂扔掉算了。 左右除了你和我,还有四姐,没人知道我们画了这张画。” 胤祺颔首,也同意了胤?的这个提议。 胤?见胤祺点头,当即把画像撕了个粉碎。 他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依旧在想,还应该做什么才能让四姐原谅他们。 片刻后。 胤?把脑袋都快要想破了,还没想出来。 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道: “五哥,明日去南书房,我们便跟八哥说,不用让他帮我们写课业了,可好?” “好。”胤祺跟着胤?起身。 两人一致决定先去把肚子填饱,明日把胤?说的两件事办好后,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次日,南书房里。 胤禩带着黑眼圈早早地来到南三所。 昨夜,他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五哥和十弟说,日后不帮他们写课业的事。 尽管林棠有话在先,胤禩还是有些怕,贸然提出这件事,让胤祺和胤?两人厌烦。 坐在胤禩身旁的胤禛余光扫见胤禩的心不在焉。 他有些好奇,昨夜四妹到底找八弟说了什么,让一向勤勉好学的八弟一大早便开始东张西望。 很快,胤祺和胤?手牵着手,垂头丧气地来了。 今日辰起,他们去东偏殿找林棠用膳时,林棠面都没露,只让人上了往日的膳食。 他们一见那情形,便知道四姐还在生气。 两人对视一眼,胡乱地扒拉了两口饭,便连忙来南书房了。 胤禩见两人进来,眉眼微动。 他正打算起身去找两人的时候,胤祺和胤?已经直愣愣地朝他走来了。 “八哥\/八弟。” 胤祺和胤?无视旁边的胤禛,异口同声地道:“前些日子,因我们的缘故,害你跟我们一起受罚,实在是对不住。” 胤禩连忙摆手,“五哥、十弟,不怪你们,是我…”不好。 不好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胤禩猛然想起林棠说要自爱,他改口道: “是我行事欠妥,日后我会多加思量的。” 胤?没在意胤禩这话的不对劲,道:“八哥,你别这么说。 我们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日后就不用八哥帮我们写课业了。” 胤祺瞥了眼正在看书的胤禛,提高音量道:“对啊,八弟。 谢谢你前些日子的好意,我和十弟会记得的。 我们最喜欢你的,你不学习的时候多来找我们玩哈,” 说完,胤祺和胤?没等胤禩回话,转身便走了。 解决完不让胤禩帮忙的事,还有给夫子道歉的事呢? 胤禩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愣了下。 他不是就说了句自己行事不妥吗? 怎么这事就解决了。 胤禩眼神呆滞,心底止不住地想:难不成四姐说的是对的? 只要他爱惜自己,别人也会喜欢他? 胤禛听出胤祺的话意有所止,他眉头半点没皱地看书。 看来五弟、八弟和十弟屡教不改的事,惹得四妹插手了。 胤禛凝眉,看着书上的字,心底担忧林棠这么做会不会惹来皇祖母、皇阿玛和贵妃娘娘的不满? ? – _ – ? 林棠不知道胤禛的想法,若是知道定会告诉他。 康熙满不满意不知道,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可是很满意她的做法。 瞧瞧,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便收到了两套头面。 皇太后还派人给她传话说:若五阿哥依旧品行不端,希望林棠发现后,能及时管教。 林棠当着柴嬷嬷的面,笑盈盈地应下了。 等人走后,她伸了个懒腰,随意地看了几眼盒子里的金银财宝,惬意地眯了眯眼。 南三所,下学后。 胤祺和胤?小跑着跟上大步离开的顾八代。 “夫子, 前些时日学生对您态度不好,今日诚心给您道歉,还望您见谅。” 胤祺和胤?赶上顾八代,轻喘着道。 顾八代愣了下,见胤祺和胤?都冲他低了下头,忙行礼道: “五阿哥、十阿哥,您们折煞奴才了。” 胤?正色道:“我和五哥是真心的,还望夫子原谅我们。 日后,我们的课业也会由自己想办法完成。” 顾八代抬头,瞥了眼胤祺。 五阿哥可是来南书房第一日就呼噜声震惊整个南三所的人。 他能好好地完成课业? 胤祺看出顾八代眼底的不信任。 他眼底闪过懊恼,学着胤?的样子,认真地道:“顾夫子,我们真知道错了,定然不会再弄虚作假。” 顾八代眼神闪烁,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等胤祺和胤?走后,他才加快脚步去了乾清宫。 第139章 德妃:当她死了? 乾清宫。 康熙问完顾八代朝政上的事后,又不抱希望地问:“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近来表现如何?” “回皇上的话。” 顾八代跪在康熙面前,犹豫了几瞬,道:“不错。” “不好?” 康熙冷哼一声,嘴巴自然地开口:“梁九功,让他们滚来跪着。” 梁九功掀了掀眼皮,看了眼顾八代,弯着身子低声道:“万岁爷,顾夫子说不错。” 倒是稀奇,一向不近人情的礼部尚书顾八代竟然会说,五阿哥、八阿哥和十阿哥表现不错。 康熙翻折子的手微滞,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顾爱卿,你方才是说他们表现不错?”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说的是不错。” 顾八代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导致康熙听不清。 他默默提高音量,道: “万岁爷,今日五阿哥和十阿哥主动向奴才说,前些日子是他们错了,日后他们不会再在学业一事上造假了。” 康熙抬眼看向顾八代。 这话若不是从一向古板的顾八代嘴里说出来,他是半点都不会信的。 康熙蹙眉,想起自己罚他们跪了好几日,胤祺三人都死性不改的那副模样,道: “顾爱卿,你可知他们为何道歉?” 顾八代摇了摇头,试探性地道:“皇上,许是五阿哥他们想通了。” 想通了?康熙冷笑出声。 除了保成,康熙不相信他们真能靠自己想通。 他抬手,把顾八代打发走后,让梁九功去查查。 等梁九功把查到的结果告诉康熙后,康熙是又气又笑。 气的是他身为胤祺他们的皇阿玛,让他们接连跪了好几日,竟然还比不上林棠轻飘飘地打了他们几下。 笑的是胤祺他们再梗着脖子跟他横又如何,到了林棠跟前,不还得乖乖地认错。 至于林棠呢? 身为他的女儿,自然是要听他的。 这么一算,康熙觉得自己还是掌控一切的人。 他舒心地笑了笑,也没计较林棠一下子打了三个阿哥的事。 另一边,胤祺和胤?道完歉后,忙不迭地跑去储秀宫告诉林棠。 林棠面无表情地听完,只语气平静地道:“知道了。” 胤祺和胤?闻言,挫败地低下了头。 林棠见状,犹豫了几瞬,还是没吭声。 林棠希望胤祺和胤?是真的知道自己犯错了,才去道歉,去改变的行事方式。 而不是因为她拿不认他们来威胁,他们才去做的。 更何况,林棠怕这次她再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后,两人更加有恃无恐,日后捅出更大的篓子。 胤?和胤祺见林棠装作他们不在一样,径直走进内室,他们耷拉着脑袋手牵着手走了。 “五哥,我们先坚持自己做三日课业,不,五日,我们再来找四姐,好不好?” 胤?给自己打气,也给胤祺鼓劲。 他相信,只要他和五哥真的改了,四姐再过几日,会原谅他们的。 胤祺回握胤?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 林棠和三公主手挽着手,去御花园看十三阿哥胤祥。 “四妹,你快看,那个走路一摇一晃,手里拿着草的就是十三弟。” 三公主看到胤祥后,激动地拍了拍林棠。 林棠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笑容可掬的小男孩正拿着狗尾巴草晃脑袋。 咦。 三公主说的没错,胤祥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 林棠抬脚快走两步,走到胤祥身边。 胤祥的奶嬷嬷见她们来了,屈膝行礼,道:“奴才见过三公主、四公主。” “起来吧。”林棠蹲下身子,凑近看了看胤祥的脸。 胤祥第一次见到林棠,咯吱咯吱地笑着:“好看!” 好看?林棠没忍住轻轻捏了捏胤祥的脸。 “三姐,你说的没错,十三弟长得确实好看。” “那是。” 三公主跟着蹲下身子,捏了捏胤祥另一半脸。 不到三岁的胤祥没察觉到恶意,主动把脸凑上去让两人捏。 林棠松手,轻轻点了下胤祥的额头,夸道:“十三弟,好看。” 胤祥笑眯眯地把手里的狗尾巴草递给林棠,“送,好看。” 林棠笑吟吟地收下狗尾巴草,起身去旁边的杂草堆里又摘了些。 接着,林棠把它们编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塞进胤祥手里。 胤祥抬起手,把手里的兔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后,咧着嘴巴笑了。 随后,林棠和三公主又陪胤祥玩了会儿,直到胤祥的奶嬷嬷说,胤祥该回去歇息了,她们才离开御花园。 五日后。 在胤祺和胤?找林棠说话的时候,林棠冲他们笑了下。 胤祺和胤?像打了鸡血似的,决定要继续坚持。 十日后。 林棠又像以往一样关心了两人几句,两人的嘴巴像不要钱似的一直上扬。 七月初八。 林棠见胤祺和胤?是真的在改变,不动声色地原谅了他们。 胤祺和胤?开心极了。 他们拍着胸膛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知错不改,也不会惹林棠生气了。 七月初九。 佟佳皇贵妃病重,康熙为了给她冲喜,特封她为皇后。 但佟佳皇贵妃在当上皇后的第一日,还是薨逝了。 永和宫。 德妃从承乾宫回来后,坐在寝宫里半晌没有说话。 她咬牙暗恨,四阿哥胤禛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竟然对佟佳皇后持丧杖,行孝子礼。 这是当她死了吗? “娘娘,十四阿哥闹着找您。”门外的吉福低声禀报。 德妃听到十四阿哥,眉眼放柔,缓声道:“抱他进来吧。” “嗻。” “额娘,额娘。” 胤禵一见德妃,便闹着要从吉福怀里下来。 “胤禵,额娘在,额娘抱你。” 德妃接过胤禵,轻声哄道:“胤禵饿不饿啊?” “困。” 胤禵揉了揉眼睛,拽着德妃的前襟,奶声奶气地道。 “困啊?” 德妃压低声音,柔声道:“那额娘给你唱歌谣,哄胤禵入睡,好不好?” “好。”胤禵闭上眼睛。 德妃浅笑着轻哼不知名的小调。 吉福蹑手蹑脚地出去,轻声关上门。 片刻后。 德妃看着睡着的胤禵,默道:“额娘的胤禵,额娘日后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第140章 康熙:卖东西 二十八年八月,康熙巡幸边塞。 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伴驾。 九月,康熙回京。 林棠种在皇庄的红薯即将成熟,御花园里的秋小麦也要开始播种了。 她有条不紊地把播种秋小麦的事先安排下去。 等秋小麦种完,九月也已经过半。 林棠拿着玉佩又出了宫,跟她一起出宫的还有胤祉和胤禛。 胤祺和胤?本来也吵着要跟来,但林棠以他们年幼为由,暂时拒绝了。 半个时辰后。 胤祉和胤禛跟着林棠到了皇庄。 赵全估摸着林棠这几日要来,早早地通过他干爹准备好了收红薯要用到的镰刀、锄头、竹筐和麻袋。 林棠见到后,夸他考虑的周到。 随后。 林棠用锄头扒出来几个红薯,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便下令让赵全带人开始收红薯了。 赵全连忙从上次的村庄里招了三十个人来。 等人来了后,皇庄的人们干的更起劲了。 毕竟,上次从村里来的人竟然赢过他们,吃到了皇庄里赏赐的肉。 胤祉见到这幅如火如荼收获的场景,当即对林棠道:“四妹,你这有笔墨吗?我想把这画下来。” “有。” 林棠扭头看麦田,麦田转身去给胤祉拿。 胤祉抬脚地往前走了几步,他想看的更清楚些,方便作画。 胤禛见皇庄的人都笑着收红薯时,眼里闪过不解。 他问林棠:“四妹,他们…明明在干活,为何如此欢快?” “四哥。” 林棠抬脚,往下人们新盖的房子走去,“他们虽是奴仆,但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吃饱。 我答应让他们吃饱,还拿出肉来作为干的好的奖励,他们自然开心。” 仅仅是吃饱吗? 胤禛抬眼看了眼排列整齐的房屋,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 当晚,林棠带了五十斤红薯回去。 她让人全都做成烤红薯后,给东偏殿留了十斤,剩下的给康熙、皇太后、贵妃和南三所各送了十斤。 乾清宫。 康熙收到热气腾腾的红薯后,有些诧异。 他往日里虽说听过红薯这种高产作物,也让人种过,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来给他吃。 康熙正犹豫着要不要吃的时候,胤礽来了。 他给康熙见过礼后,稀奇地看着御桌上的一盘烤红薯,问康熙: “皇阿玛,这是什么啊?” 康熙抬手,让胤礽到他身边,“这是林棠送来的烤红薯。保成,你凑近来看看。” 烤红薯? 胤礽以前没听说过啊。 不过,胤礽想起从小到大,林棠做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吃食,没有一个是不好吃的。 他心底有了几分好奇。 胤礽面带犹豫地看向康熙。 皇阿玛说他是大清朝未来的主子,是天下的主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 在衣食住行上,都要严格按照皇家的规矩来。 康熙察觉到胤礽的眼神,他皱眉思忖了几瞬,道:“保成,你想尝尝吗?” 胤礽纠结片刻,面带微笑地回:“儿臣听皇阿玛的。” “吃吧。” 康熙拿起一个烤红薯,亲自剥完皮后,递给胤礽。 胤礽谢过康熙,双手接过烤红薯,轻轻咬了一口。 咦。 真好吃。 胤礽眼底快速闪过亮光后又暗淡下来。 皇阿玛说过,为君者不能轻易让人看出喜怒。 康熙瞧见胤礽这副模样,暗自点了点头。 保成,不愧是他的太子,言行举止都透着皇家的威仪。 十日后。 皇庄的红薯收完了。 三千亩的地收了九百万斤红薯。 林棠让赵全命人把它们装进通风阴凉的地窖里,着手带人做红薯干、红薯粉和红薯粉条。 十月。 经过林棠的带头努力与尝试,红薯干、红薯粉和红薯粉条的加工正式步入正轨。 林棠拿着做好的成品,直奔乾清宫。 她打算从康熙入手,走高端卖货路线。 “你的意思是让朕在朝会上把这些东西给大臣们尝尝?” 康熙蹙眉,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林棠点头,“皇阿玛,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 且不论官员的好坏,单凭他们能站在朝会上,他们的家底就比一般的百姓要厚实啊。” 康熙凝眉,想了片刻后,道:“明日早朝,你命人做好交给魏珠。” 林棠眉眼带笑,应了下来。 次日,大朝会上。 康熙老神在在地坐在龙椅上,任由下面的官员争论的唾沫飞起。 半炷香后。 底下的大臣们见康熙不吭声,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 康熙抬眼看了看天色,早朝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大臣们应该饿了吧? 他瞥了眼身侧的梁九功。 梁九功明白康熙的意思,弯着身子去了后殿。 “准备好了吗?”梁九功压低声音问。 魏珠指着提着膳盒的太监们,道:“干爹,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让人去上膳。”梁九功睨了魏珠一眼,催促道。 “嗻。” 魏珠给小太监们打了个手势,小太监们弯着身子井然有序地走进朝会。 半盏茶后。 大臣们看着身侧的吃食,面露疑惑。 太子的叔姥爷索额图大着胆子上前,指着旁边的膳盒,道:“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这是何意?” 康熙放下手里的奏折,轻咳两声,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朕的女儿四公主用高产作物红薯琢磨出来的吃食。 朕吃着觉得不错,特意命人给爱卿们尝尝。” “这……” 索额图看了眼上方的太子,太子弯着身子怔愣在原地。 皇阿玛没跟他说还有这回事啊? 林棠做生意都能用得起皇阿玛了吗? 皇阿玛为什么要帮林棠啊? 一时之间,胤礽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但十五六岁的他,不会再像幼时那样,怀疑皇阿玛疼爱林棠胜过他。 索额图扭头又看了眼纳兰明珠,纳兰明珠已经拿起红薯干开始吃了。 他在心底暗骂纳兰明珠奸滑,纳兰明珠笑眯眯地看着索额图。 比起揣测圣意,十个索额图也比不上他。 纳兰明珠低眉,把目光转向面前的其他吃食。 皇上既然在大朝会推出它们,那皇上必定有其他的用意。 纳兰明珠想起连年的干旱,西北的噶尔丹,眯了眯眼。 如果不单单是为了赏赐给他们,那必然是想让他们花银子买了。 第141章 林棠:红眼病要犯了 “奴才见过皇上。” 纳兰明珠咽下嘴里的红薯干,瞥了康熙一眼,上前道: “奴才厚颜,私以为这红薯干吃着不错,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不知万岁爷可否告知奴才怎么能多得些?” 康熙乜了眼纳兰明珠,似是随口提起,眯着眼笑道: “朕的女儿随意折腾之举,难登大雅之堂,难为纳兰爱卿如此看重她。 朕让她多做些,赐给纳兰爱卿便可。” “皇上,奴才惶恐,万万不可啊。” 纳兰明珠五分真诚、三分羞赧、两分惶恐地道:“奴才当不得皇上如此厚待。 奴才家略微有些薄银,若皇上和公主愿意的话,奴才舔着脸用这等俗物买下。” 左右皇上知道他卖官卖爵得来了许多银子,与其整日里提心吊胆地担忧皇上兴师问罪,不如他光明正大地告诉皇上:他有银子,也愿意贡献给皇家。 康熙问完,语气放缓,道:“爱卿…真是… 罢了罢了,梁九功,朕隐约听四公主提起三日后,她将会在京城开店,对吗?” 梁九功微怔,他怎么不记得四公主说过这事啊。 不过,皇上说有就是有。 “万岁爷说的是。” 他忙不迭地点头,朗声把康熙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三日后,四公主将会在京城开店,专卖红薯吃食。” 等梁九功说完,康熙笑眯眯地看着文武百官。 官员们都是人精,也许做官做的一般,但听话和人情世故这块他们还是拿捏地死死的。 他们当即决定,三日后备好银两,去四公主的店里买吃食。 就连一向狂妄自大、居功自傲的索额图都打定主意给康熙这个面子。 不过,索额图又瞄了眼胤礽。 他在心底不断地琢磨四公主是何方人也,竟然能说动康熙在大朝会上给他搭台子唱戏? (●''?''●) 三日后。 林棠站在康熙嘴里的店门前,看着络绎不绝来买红薯干的人咂舌。 不愧是康熙,虽然当皇阿玛当的不咋地,但这办事效率没法吐槽。 考虑到七斤新鲜红薯才能晒出一斤红薯干和前期的人工,以及售卖市场主要是卖给有钱的官员等诸多因素,林棠把一斤红薯干定价为五两银子。 当晚。 林棠知道这一日卖红薯干赚的银子后,红眼病都快犯了。 仅仅只是一日,大清朝的官员们就贡献了二十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才第一日,便卖出去了四万斤的红薯干。 其中,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各买了一万斤红薯干。 林棠不关心他们买来干什么用,她只关心她能分到多少银子。 康熙之前说,分给她两成。 二十万的两成,也就是四万两银子。 林棠默道:还是做生意赚钱。 以往她过了七八年的生日,才收到了三四万两的银子。 可如今,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赚到了四万两银子啊。 林棠敛眉,打定主意把种红薯这事干的久些。 等官员们的银两薅的差不多时,她还可以去薅有钱的商人嘛。 十一月,康熙为佟佳皇后定下谥号,为孝懿皇后。 十二月,皇太后移居慈宁宫新宫。 康熙任命索额图去边塞与鄂罗斯签订《尼布楚条约》。 鄂罗斯天皇收到条约后,想起战死的子民,心里不痛快。 他偷偷派遣使臣去了漠西蒙古。 漠西蒙古的首领噶尔丹正值壮年,早就看清廷不顺眼。 两方势力一拍即合。 但考虑到冬季寒冷,不利于士兵作战,噶尔丹决定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与清廷开战。 *?((???))?* 紫禁城,储秀宫。 “四妹,皇阿玛今日朝会上下旨,封大姐为和硕纯禧公主,不日下嫁蒙古。” 三公主端起茶盏,眉眼间有几分愁绪。 既是担心大公主下嫁后的日子,也是担心自己未知的命运。 林棠看出三公主强压的焦虑,她轻轻拍了拍三公主的肩膀,道:“三姐,我们去练箭吧。 既然改变不了皇阿玛的旨意,那我们便提升自己的实力,给自己多几分保障。” “好。” 三公主拉起林棠的手,两人径直往箭亭走去。 等两人练箭练的气喘吁吁时,林棠思忖几瞬,开口道: “三姐,若是你日后的额附欺负你,你该怎么做啊?” “打回去,再告诉皇阿玛。”三公主握着拳头,咬牙道。 林棠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打回去是对的。 至于要不要告诉皇阿玛,要看你占没占上风。 倘若你占了上风,把额附收拾的妥当,那便不用告诉皇阿玛。 若是你不能占上风或额附要告状,那就要提前写好信找皇阿玛哭诉,就说额附藐视皇家威仪,不能善待公主,该治罪。” “我知道了。” 三公主眨巴着眼睛,心里的不安散了些。 一转眼,日子到了康熙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二。 这天,是和硕纯禧公主下嫁的日子。 林棠和三公主早早地起来去为大公主送嫁。 大公主见她们来了,浅笑着道:“三妹、四妹,还望我们的情分不会因我出嫁就变得生疏起来。” “大姐说的哪的话。” 林棠摇头,“我们时常通过书信来往,感情不会淡的。” 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林棠猜测大公主除了想在年幼的阿哥身上压个宝外,没有别的坏心思,甚至在平常对她们这些弟弟妹妹多有照顾。 林棠也就顺水推舟,跟大公主有了些交情。 “哼。” 大公主身旁的二公主听到林棠的话,仰着下巴瞪了眼林棠,阴阳怪气道: “大姐,你也不要相信有些满嘴瞎话的人。 人家现在是皇阿玛面前的红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受皇阿玛待见的公主。” “二妹。”大公主穿着嫁衣,嗔怪道:“不许这么说四妹。 我出嫁后,你就是公主中年纪最大的了。你要收敛些性子,多多照顾弟弟妹妹们才是。” “我知道了,大姐。” 二公主顾念这是大公主出嫁的大喜日子,斜斜地瞪了林棠一眼,没有再吭声。 半刻钟后。 大公主在礼仪嬷嬷的引导下,拜别康熙和皇太后,坐着嫁人的轿子从午门出宫了。 第142章 林棠:玩呢? 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噶尔丹带兵侵占喀尔喀边塞,直逼清廷。 康熙下旨让噶尔丹退兵,噶尔丹置若罔闻。 康熙考虑再三,派兵前往边境防御。 噶尔丹刚攻下喀尔喀,急需休养生息,又恐清军突袭,便带兵回漠西蒙古安安稳稳地将养了三月。 三个月后。 正值林棠在济南府视察荒地时,噶尔丹再次进攻喀尔喀。 喀尔喀三大部落因人心不齐,被打的落荒而逃。 噶尔丹假借追赶逃兵,侵入清廷边境。 康熙盛怒,令苏尔达到科尔沁草原联合漠南蒙古各部,联合抵御噶尔丹。 后又派康亲王杰书和恪慎郡王岳希带兵入驻怀化城。 怀化城。 一个身材消瘦的蒙古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面前把枪耍的虎虎生威的少年。 他有感于活不长久,但他的呼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土谢图汗部落后继有人了。 七月,噶尔丹进犯乌珠穆秦。 康熙下令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大阿哥胤禔为副将,随军出征。 胤禔想起留在京城里的胤礽,暗下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证明给康熙看,他不比胤礽差。 他的随从看出胤禔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拾掇着胤禔违反军令,带兵去与噶尔丹交战。 胤禔被随从描绘的战胜后的场景迷晕了脑袋。 他带了一队兵骑,趁着夜色正浓将士们酣睡之际,出了营。 胤禔想要偷袭噶尔丹的营帐,取下噶尔丹的人头。 噶尔丹沉淀多年,也不是傻子。 他装作不敌,逐步诱胤禔深入。 等胤禔意识到自己中计时,已经为时太晚。 他看着身边接二连三倒下的人,握刀的手紧了紧。 噶尔丹猜出胤禔的身份,他想活捉胤禔来跟康熙谈条件。 “大皇子,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一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再派人给你皇阿玛传信,让他来救你。” 噶尔丹爽朗地笑着,像看囚笼里的小羊羔一样看着胤禔。 “你做梦!” 胤禔呲牙咧嘴,破口大骂道:“尔等卑贱之人,我就是死,也不会任由你俘虏。” 噶尔丹听到这话,眼里闪过暗色。 这个大皇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也不用再客气。 他低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了两句,随从们扬了扬手。 围着胤禔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胤禔紧了紧手中的刀,他半是懊悔半是愤怒地提起刀想自刎,脑海里恍惚浮现了幼时皇阿玛告诉他读书要明理,要学勾践灭吴的事。 胤禔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他掩饰住眉眼里的恨意,正打算跟噶尔丹虚与委蛇时,身后传来了大队人马赶来的声音。 噶尔丹面色一变,顾虑清廷来的人马较多,下令让人抓紧时间收拾行囊。 胤禔听见来人的声音,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他拿着刀直指噶尔丹,大放厥词道:“噶尔丹,你这个落荒而逃的狗,早晚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以报今日之仇。” 噶尔丹不屑地笑了笑。 他坐在马上,拉开弓箭,直指胤禔的脑袋,嗤笑道: “你们清廷的皇上有你这样的废物儿子,我看清廷早晚得灭绝。” “嗖”的一声,利箭直冲胤禔的门面而来。 胤禔瞳孔微缩,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他身边仅剩的随从快速起身推开胤禔,以身替胤禔挡下这一箭。 “噗”。随从嘴角不停地流血。 他瞳孔涣散,失神地看着天空。 拾掇大阿哥私自出兵是死罪,替大阿哥挡箭也是死罪。 两相比较,替大阿哥挡箭,也许会给家人带来着收益。 胤禔瞪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身子发凉的随从。 “大阿哥,皇伯我来迟了,你没受到惊吓吧?” 福全跳下马,看着地上死的透透的将士们,气咻咻地问: “大阿哥,你不知道军令如山吗?私自带兵出营,害死一队将士,你……” 福全没等胤禔回答,他气地甩袖离去。 胤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恍惚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他缓过神,对上前来扶着他的德福,吩咐道:“查清楚他们都是谁,家在哪,从我的俸禄里多发一份抚恤银子给他们。” 德福抹了把眼泪,连忙应下来。 他都不敢想,若是大阿哥出了什么事,他可该怎么办啊? 回到营帐后,福全挥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封奏折,找康熙告状。 康熙收到奏折后,怒气冲冲。 他当即下旨传胤禔回京。 胤礽知道这个消息后,咧着嘴巴无声地笑了。 老大可真是丢人啊,差点被噶尔丹逮到了。 有了这事,看老大日后还会不会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跟他争皇阿玛的宠爱。 三日后。 康熙收到胤禔写的奏折。 奏折上声称,噶尔丹诅咒清朝早亡,胤禔愚钝,希望继续留在边境一雪前耻。 康熙拒绝了他的请求,让胤禔回京,决定御驾亲征。 林棠收到消息后,还暗自琢磨自己能不能趁康熙不在的这段日子,带三公主她们出京玩玩。 可人有祸福旦夕,不知是不是康熙过于忧虑朝政大事,他方才走到承德府,便病了。 皇太后和朝廷百官劝康熙以龙体为重,把边境交给裕亲王福全便可。 康熙思量再三,起驾回了京城。 林棠收到康熙回京的消息后,怔愣了片刻。 一方面,她在惋惜自己不能偷偷带着三公主溜出宫了。 另一方面,她在心底吐槽,康熙这御驾出征怎么跟闹着玩一样。 从京城走到承德府,还没出承德府,便又回来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 康熙生病的消息在后宫传来后,林棠还是跟着贵妃去乾清宫对康熙表达了一下口头的关心。 康熙烦恼噶尔丹的事,只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回去了。 八月。 裕亲王抚远大将军福全大财噶尔丹,康熙收到消息后,猛地从龙椅上坐了起来,连道三声“好”。 随后,噶尔丹派人求和,福全停止进军。 康熙想起噶尔丹的狼子野心,对福全的做法有些意见。 不过。 顾念到将士们的辛劳,康熙一边接受噶尔丹的求和书,一边下令,让他们整顿将士,随时准备再度开战。 第143章 林棠:放鹰 九月。 康熙下令,为战死的将士们发放抚恤银子。 林棠按照先前的数年数据算出的结果,带着阿哥们把秋小麦播种下去。 十月。 济南府的一千亩左右荒地经过将近两年的修整,已经可以种植作物。 林棠考虑到那边的土质,决定等来年三月在那种红薯。 十一月。 达赖喇嘛请求康熙赏赐封号,康熙拒绝。 十二月。 孝庄皇后薨逝三年,康熙前去拜祭。 眨眼间,康熙三十年到了。 一月。 噶尔丹再次进攻喀尔喀,康熙派人陈兵边塞。 正月十五,储秀宫。 林棠站在殿门前,看着红墙白雪正出神时,麦田脚步匆匆地来报: “公主,皇上今日下旨封二公主为和硕荣宪公主,六月初六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 什么? 二公主康熙十二年出生,如今康熙三十年,不是才十九岁吗? 林棠敛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她猜测是因噶尔丹近年来几次三番地挑战康熙的底线。 康熙为了加强与内蒙的联系,进一步达到共同抵御噶尔丹的目的,才会着急把二公主嫁过去。 按照这个逻辑,林棠放空脑袋,大胆设想。 二公主出嫁以后,适龄的公主就剩三姐了。 倘若噶尔丹近两年不能被一举消灭,那三姐有很大可能近两年也会被嫁去漠南蒙古联姻。 至于她,如今才十三岁。 哪怕按十八岁嫁人来算,也还有五年。 林棠抬眸看了眼天色,如今尚早,还是再叫三姐去练练箭吧。 二月。 噶尔丹一边侵占喀尔喀,一边派侄子来向康熙问好。 三月。 林棠派人给济南府石茜送去十万斤红薯,命她带人着手播种。 同时,她命赵全在皇庄里种红薯。 四月。 康熙再次出宫巡幸塞外。 五月初。 康熙驻跸多罗诺尔,喀尔喀三大部落派人朝见康熙。 康熙亲自接见众人,不仅从中调解部落间的纠纷,还规定蒙古各部按清朝的法令行事。 五月底。 林棠种在御花园里的小麦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三亩麦地收获了三千斤小麦,平均每亩麦地亩产千斤。 林棠带着麦田把这次种麦的做法总结下来,打算日后在没有技术突破的前提下,都按照这个方法种麦。 六月初六。 林棠和三公主去给二公主送嫁。 二公主仰着下巴斜斜地睨了她们两眼,凶巴巴地道:“今日我出嫁,日后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照顾皇阿玛。 特别是你,林棠。 你若是敢仗着皇阿玛疼你,就气皇阿玛的话,我一定会回来揍你的。” 呦? 这是出嫁后,对康熙迟来的父女情深? 林棠没好气地白了二公主一眼,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怎么做,碍不了你什么事。” “你……” 二公主气急,指着林棠要骂她。 林棠闲闲地开口:“二姐,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要想好了?” “哼!” 二公主别过脸去,不再看林棠。 林棠也没有拿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 二公主不搭理她,她乐得清闲。 林棠和三公主站在角落里,全了送嫁的礼仪后,便起身离开了。 “四妹,兴许明年就到你送我出嫁了。” 三公主挽着林棠的胳膊,笑吟吟地看着她。 “那我一定给三姐送上一份厚礼。” 林棠停下脚步,眉眼放柔地看着三公主。 “好啊。” 三公主跟着林棠骑马练箭几年后,已经不那么怕自己未知的命运了。 她想开了。 只要额附敢对她不好,她就敢以牙还牙。 身为大清朝的公主、皇阿玛的女儿,她就算把额附打死了,皇阿玛还能让她为额附陪葬不成? 七月。 林棠打算去济南府看石茜种的红薯。 考虑到三公主来年真的有可能出嫁,她求了康熙,让三公主跟她一起出京。 康熙看在林棠新交上来的亩产一千斤小麦的种植方法上,答应了。 八月。 康熙巡幸塞外。 这次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伴驾。 九月。 康熙回京途中,去拜祭了孝庄文皇后。 十月。 林棠开始大肆售卖红薯制品。 经康熙的允许,林棠在济南府开了一家店,又以石茜改良过的地为基础,建了一个庄子。 石茜在平阴县县令张青的暗中支持下,把县城里的乞丐都收进了庄子。 其中便有林棠之前见过的那两个乞丐。 十一月。 胤禟和胤?在林棠又一次去皇庄回来后,求林棠带他们也去看看。 林棠算了算他们的年龄,答应等来年三月带他们出宫,去皇庄看看。 胤禟和胤?很是期待。 胤?还趁胤禟不在时,暗戳戳地问林棠:“四姐,能让五哥跟我们一起吗?” 林棠佯装思考地瞥了眼胤?。 见他面上云淡风轻,好似随意问起,但双手却交叉着摩挲,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林棠眉眼放柔,笑着应了下来。 自上次胤祺和胤?被她教训过后,两人确实再也没有做弄虚作假的事。 南三所的胤禩偶尔也会来找她闲聊,偶尔问课业,偶尔问该如何与人相处。 林棠每次都认真思考,再加上与胤禛讨论后,给出自己的建议。 十二月。 嫁去科尔沁草原的和硕纯禧公主给林棠来了封信,还给林棠送了只两三岁的母鹰。 信上说,她嫁去科尔沁草原后,虽然饮食不习惯了些日子,但好在额附贴心,族人又好相处,如今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草原的生活。 那只鹰是她跟着额附骑马去打猎时,捡到的。 她猜想林棠会喜欢,便趁着年底给康熙进献节礼,命人给林棠送来了。 林棠蹲下身子看了看笼子里的鹰。 它蔫头巴脑地耷拉着脑袋,一看便没有精神。 林棠笑了笑,提笔写信。 她先是谢过大公主的好意,对大公主近来的日子表达最诚挚的关心。 后又道,鹰是喜欢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的,关在笼子里送给她可惜了。 她决定把鹰放飞,希望大公主不要介意。 林棠还说,有时间她会去草原看大公主。 等信写完,林棠让麦田拿到乾清宫交给魏珠,等康熙派人统一送走后,她便提着鹰出宫去了郊外。 第144章 林棠:四哥,求你办件事 翻过十二月,康熙三十一年到了。 一月。 康熙念及噶尔丹的狼子野心和清朝与内蒙的联姻,下旨封三公主为和硕端静公主,十月初十下嫁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噶尔臧。 三公主得到消息后,释然地笑了笑。 林棠倒是愣了半晌。 等她缓过神,林棠便起身去了兆祥所。 林棠决定托胤禛去查查噶尔臧的底细。 毕竟,未知总比已知恐怖。 哪怕查出来不好的消息,林棠改变不了圣旨,也能提前想好对策,让三公主去应对。 兆祥所是成婚但未封爵的皇子们的暂时住所。 自去岁胤禛与乌拉那拉氏依康熙的旨意成婚后,便搬到了这里。 林棠走到宫殿门前,先让麦田去找守门的太监通传。 守门的太监是胤禛手底下的人,以往时常见林棠与胤禛相谈甚欢。 他不敢耽搁,当即便起身去通传。 百瞬后。 林棠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进了兆祥所后院。 “林棠见过四嫂。” 林棠看着面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有心骂康熙造孽。 虽说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当初定下婚约,是为了给病重的孝懿皇后冲喜。 但乌拉那拉氏康熙二十年出生,如今还不到十四岁啊。 就连四大爷胤禛,今年也才十五岁。 乌拉那拉氏一身端庄福晋的打扮,笑吟吟地道:“四妹,不用多礼的。” 林棠把提来的零嘴递给她,乌拉那拉氏眼睛顿时亮了。 她正想对林棠说两句俏皮话,但转瞬便想起额娘说,身为福晋要有福晋的气度,要端庄贤淑的话。 乌拉那拉氏只好压下心里的活泼,干巴巴地对林棠道:“谢谢四妹。来人,上茶。” 林棠想到过会儿还要去找三公主,便没有再跟她客套。 她端起茶浅浅地抿了口,道:“四嫂,四哥呢?我找他有点事儿。” 乌拉那拉氏一板一眼地道:“爷只怕是在前院,我派人把他叫过来吧。” “不用,四嫂。” 林棠拒绝她的好意,“我去前院找四哥吧。” “也好。” 乌拉那拉氏有些怕胤禛的冷脸,私心里也不想多跟他接触。 她总觉得自己哪做的不好的话,四爷便会跟他翻脸。 所以,乌拉那拉氏在礼仪嬷嬷没说什么的前提下,严格控制着自己去找胤禛的次数。 能少去一次,绝不多去。 等林棠走后,乌拉那拉氏把宫女们都打发走,又借口自己乏了,偷偷拿着林棠送的零食,藏在被褥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嗳,嬷嬷说在人前要有规矩,那她只能在被子里不规矩了。 前院。 “四哥,你能帮我查查噶尔臧吗?” 林棠没跟胤禛客气,等下人都下去后,她便直接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胤禛放下手里的书,不解地看向林棠:“为何要查噶尔臧?” “三姐十月便要嫁给他,你也知道三姐的性子端庄娴静,我怕三姐受委屈。” 三姐的性子端庄娴静? 胤禛挑眉,怀疑林棠在跟他说笑。 他几次去箭亭都撞见三姐板着脸,直愣愣地把箭射向靶心。 还有,胤禛隐约记起,之前他无意间听到四妹跟三姐说,若是日后的额附不听话,便把她揍到听话时,三姐说,揍着太麻烦,杀了一了百了的话。 林棠见胤禛盯着她不吭声,她故意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下,道: “四哥,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三姐性子不娴静吗?” 胤禛眉心跳了跳,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眸看了眼桌上的茶壶,转移话题道:“给我倒杯茶。” 林棠咬牙,给胤禛端了杯茶,好声好气地道: “四哥,你看我好不容易求你办个事,你是不是该麻溜……啊呸,是不是该给我个面子啊?” 胤禛老神在在地端起茶喝了几口,在林棠等的快不耐烦时,他才不紧不慢地道: “行啊,我给你个面子。 你且等着,过几日有消息了我派人告诉你。” “谢谢四哥。” 林棠说完这句话,一秒都不带停留地转身便走。 胤禛瞧着林棠步履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四妹好不容易找他办件事,他这个做哥哥就多费些心。 十日后。 胤禛看着打探来的消息,出了神。 皇阿玛的眼光还不错,噶尔臧身为杜棱郡王次子,精通武艺,也懂满语,能算得上蒙古子弟中的佼佼者了。 但消息上还称,噶尔臧有一个常年居住在喀喇沁部落的表妹,噶尔臧与她的感情甚好。 从胤禛一贯以来接受的礼仪教导来讲,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事。 不就是一个表妹,就算噶尔臧喜欢,纳成侍妾便是。 但胤禛下意识地觉得,以他对林棠的了解,四妹会很在意噶尔臧这个表妹。 胤禛犹豫了几瞬,还是决定把打探来的消息如实告诉林棠。 次日。 林棠接过胤禛派人给她送来的信封,满是期待满是忐忑地打开了里面的信纸。 十瞬后。 林棠咬牙看着噶尔臧与表妹感情甚笃这行字。 感情甚笃啊?林棠快气炸了。 虽说她知道在清朝不能以一心一意的标准来要求男人,但看见这行字时,她还是心梗。 林棠没有想恶意骂噶尔臧表妹的意思,但从三姐的角度出发,噶尔臧与表妹感情甚笃,对三姐来说就不是良配啊。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咕噜咕噜地喝下。 林棠想去乾清宫找康熙,让康熙收回成命。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康熙不可能食言而肥。 她硬要去求康熙,除了触怒康熙,把自己也搭进去外,没有任何结果。 林棠脑袋一片混乱,她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三公主来了。 三公主一进内室,便见林棠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她快步上前两步,走到林棠身边摸了摸林棠的额头,关心地问: “四妹,你怎么来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林棠缓过神,意识到胤禛给她写的信还在桌子上。 “三姐,我没事。坐的久了,有些累罢了。” 林棠起身,拉起三公主往外走。 噶尔臧的消息要告诉三姐,只是林棠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毕竟。 三公主前几日还偷偷告诉她,希望能遇到大姐额附那样的良人。 第145章 林棠:三姐,你要过得很好很好啊! 三公主狐疑地看了眼林棠,又问了一遍:“四妹,你真没事啊?” “我真没事,三姐。我们出去走走吧。”林棠堆起笑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啊。”三公主眉眼含笑,应了下来。 半刻钟后。 林棠因心里有事频频蹙眉走神,三公主主动提出要送林棠回去。 林棠怕三公主看出更多的不对劲,同意了她的提议。 等三公主把林棠送到内室的床榻上后,三公主似是无意地道: “四妹,我突然想起有个绸缎上的花纹怎么绣了,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笔墨?” 说着,三公主抬脚便往林棠的桌椅旁走去。 林棠猛地坐直了身子,她叹了口气,道:“三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三公主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棠。 林棠避开三公主的视线,道:“三姐,我前些日子拜托四哥去查了噶尔臧,今日四哥给我来了信。 信上说,噶尔臧有个感情很好的表妹。” “这便是你今日一直心绪不宁的原因?” 三公主走到林棠床榻前坐下,轻轻敲了敲林棠的额头,道:“四妹,你是不是傻啊? 若不是我发现你的不对劲,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等我出嫁了自己发现嘛?发现我的额附与他的表妹成双成对,不喜欢我吗?” 林棠吸了吸鼻子,道:“三姐,不会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我原本打算,今晚想好以后,明日再告诉你的。” “那你今晚岂不是要彻夜难眠了啊?” 三公主掏出帕子,满眼心疼地看着林棠,道:“四妹啊,以往你总让我骑马射箭寻求自保,如今我自保不成问题了。 你怎么像我一样,开始幻想画本子上的情分了呢?” 大概人的欲望都是没有止境的吧。 林棠以前只想让三公主活着,活的好好的。 如今,三公主出嫁在即,她又想让三公主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就像人这一生,没吃饱的时候想吃饱,吃饱了后想穿暖,吃饱穿暖都解决了,便开始求奢望真爱降临,良人相伴。 林棠嘴巴动了动,嗫嚅着道:“三姐,我想让你过的好,很好很好。” “我也想啊。” 三公主揽过林棠,道:“但世上的事哪能让我们称心如意呢? 四妹,我知道你关心我、心疼我。 你放心吧,我日后定会过得很好的。 额附有青梅竹马的表妹相伴又如何,你不是常说等日后自由了,日日换身材强壮、眉清目秀的男子陪你吗? 三姐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额附若与我相安无事,共同维护满蒙两族的体面,我们便各玩各的。 若他想找我的茬,我便用你教我的箭求射死他。” 说到射死他时,三公主还俏皮地冲林棠眨了眨眼睛。 林棠呆滞了一瞬,眼眶湿润地笑道:“好啊,三姐。” 林棠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庆幸于三姐的清醒和自立,能在得到消息瞬息之间,便已经想好日后该怎么办了。 另一方面,她又心疼三公主,心疼她对于额附的美好幻想,还没开始多久,便真的成了幻想。 林棠缓过神,又认真地补充道:“若是噶尔臧敢欺负你,我便快马跑到喀喇沁,和你一起杀了他。” 她向来不喜欢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人心,可三公主对于郎有情妾有意的两人来说是障碍。 喀喇沁部落离京城山高皇帝远的,万一他们起了坏心思,那三姐就危险了。 对,坏心思。 林棠的手无意识地抓了下被褥,她决定在三公主出嫁前,去求康熙多派些侍卫让她带走。 另外,她再花银子去民间买些护卫,让他们暗地里跟三公主一起去喀喇沁。 三公主给林棠擦了擦眼角的泪,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三公主便回去了。 当晚。 林棠虽说放下了桩心事,但她依旧辗转反侧。 与她一样睡不着的,还有钟粹宫的三公主。 她躺在床榻上,仰面看着床帏,双目无神地掉眼泪。 白日里。 在储秀宫,她怕四妹更加难过,掐着手指,强装镇定地把快速想好的打算告诉四妹。 在种粹宫,三公主知道兆佳贵人担忧她和亲蒙古后的日子。 她也怕兆佳贵人愁绪更多,没敢把林棠告诉她的消息跟兆佳贵人讲。 如今,夜深了,下人们都去睡了。 三公主才敢不出声地哭一哭。 哪个少女不怀春。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和亲,但她也会忍不住想,未来的额附是什么样的啊? 会不会喜欢她这样无趣呆板的公主啊? 会不会成为她未来儿女的好阿玛啊? 可想象终究是想象。 她未来额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在额附心里大概永远都比不上额附的表妹。 三公主闭上眼睛后又睁开。 她抹了把眼泪,在心底劝自己:爱新觉罗·紫芙,你是大清朝的公主,你有很多喜欢你的人。 你生来便得老祖宗赐名,是天之骄女。 你有尊贵的皇阿玛,有慈爱的苏麻喇姑和额娘,有古灵精怪的四妹,有陪你多年的映雪,有一身箭术。 你会骑马,会做好看的衣服。 你是下嫁,你不需要得到那什么额附的爱,依旧可以过的很好很好。 你…… 想着想着,三公主进入了梦乡。 次日。 三公主醒来后,她依旧眉眼含笑地去找林棠玩,仿佛昨晚的低声哭泣不存在。 二月初。 康熙重新启用靳辅,任命他为河道总督。 二月中旬。 康熙出宫,巡幸京畿地区。 二月底。 康熙任命马齐为户部尚书。 三月。 林棠带着胤祺、胤佑、胤禩、胤禟、胤?和胤禌在御花园薅草时。 胤祥迈着小碎步,面带笑容地走来了。 “胤祥见过四姐,见过诸位哥哥。” 林棠还没来得及说话,胤?便问道:“十三弟,你怎么来了啊?” 胤祥咧着嘴巴,笑眯眯地道:“十哥,皇阿玛今日考校我的功课后,便让我来找四姐,跟她一起学种地了。” “什么?皇阿玛考校你的功课了?” 第146章 林棠:一世平安啊 胤祺凑过来,面带担忧地问:“那十三弟,你有没有被皇阿玛骂啊?” 胤祥愣了下,摇了摇头。 “皇阿玛没有骂我啊,他只是勉励我在课业上再用心些。” 胤祺跟胤?对视一眼,两人摆明不相信胤祥的话。 皇阿玛怎么可能不骂人呢? 就算是你近日没犯错,他也能找到你往日犯的错,翻出来骂你。 胤祥聪颖,他看出来了五哥和十哥不信他的话。 他嘴巴动了两下,想开口解释。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牵着嬷嬷的手,怯生生地走过来,嗫嚅着叫了声“七哥”。 嬷嬷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各位阿哥,见过四公主。” “免礼。” 林棠抬眸看向小女孩,小女孩躲在嬷嬷身后,低着头往胤佑的方向去。 “七哥。” 小女孩走到胤佑面前后,眼睛亮了一下,低声叫道。 胤佑牵起她的手,走到林棠跟前,笑着说:“四姐,这是六妹。” 六公主吗? 林棠愣了下,余光瞥见六公主满脸忐忑地偷瞄她。 她眉眼放柔,蹲下身子,道:“六妹,不用怕。” 六公主抬眸,快速扫了胤祺他们一眼,见他们在前面的麦地里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她。 她才鼓起勇气,冲林棠点了点头。 林棠把手放在六公主面前,六公主下意识看向胤佑。 胤佑鼓励地冲她笑了笑,六公主这才把手放到林棠手上。 林棠起身,牵着六公主的手往旁边的帐篷里走。 “六妹,你怎么出来了啊?” “我想…想找七哥。” “你找七弟干嘛啊?” “我想七哥陪我玩…” 六公主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还红了耳朵。 “等七弟拔完草,就让他来陪你玩,好嘛?” 林棠让六公主坐下,从桌上拿了个小蛋糕递给她。 “谢谢四姐。” 六公主接过蛋糕,看了下外面弯腰拔草的胤佑,道:“我等七哥陪我玩。” “没事,这些东西你都可以吃。” 林棠指了指桌上放的零食,声音放缓,道:“你在这坐,我去帮你哥哥们拔草,好吗?” “好。” 六公主捏紧手里的蛋糕,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嬷嬷。 她怕黑,也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咕噜咕噜……” 林棠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六公主的肚子叫了。 六公主的脸“唰”一下全红了,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林棠。 林棠无声笑了下。 她又倒了杯牛乳,递给六公主后,抬脚离开了。 这便是七哥在额娘那夸过的四姐吗? 六公主低眉看了眼面前的牛乳和手里的蛋糕,默道:四姐果真很好很好。 四月。 康熙去往京畿行宫,召近臣共同观赏他亲自种的水稻。 林棠趁大臣们拍康熙马屁的缝隙,混在人群里也瞥了两眼。 不得不说,康熙这地种的倒是有模有样的,比之她在南方见到的没差多少。 五月。 康熙下令,把喀尔喀三大部落分为三路,其中土谢图汗部为北路,车臣为东部,紥萨克图为西路。 六月。 林棠在御花园收完小麦后,骑着快马又去了趟济南府。 济南府庄子的规模已经成型,林棠打算让石茜去别的府县,继续开垦荒地。 石茜没有二话,把庄子交给林棠之前遇见的两个乞丐,带上护卫,启程去了太原府。 林棠给了石茜五万两银子,石茜花了三万两银子在太原府买了一万亩的荒地,剩下的两万银子用来招人。 七月。 康熙巡幸塞外,十岁以上阿哥伴驾。 八月。 林棠给胤禛一万两银子,让他帮忙从民间买三十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作为十月三公主出嫁的嫁妆。 九月初。 林棠收完冬小麦,拿着总结的冬小麦高产数据,去求见康熙。 乾清宫。 “你说要朕多派些侍卫给三公主陪嫁?” 康熙一边翻看着林棠整理好的数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回皇阿玛的话,三姐性子娴静,噶尔臧品行未知,还望皇阿玛能多给些侍卫,以保护三姐安危。” 林棠收起往日的散漫,满脸认真地道。 “噶尔臧品行未知?林棠,你这是在质疑朕的眼光?” 康熙眯眼,想起三公主出生在发妻薨逝三日后,便不在意地道: “端静是皇家的公主,就算噶尔臧品行不好,难不成他还敢杀朕的女儿吗?” “皇阿玛,人心难测。” 林棠跪在康熙面前,紧了紧拳头,“三姐嫁到喀喇沁部落,山高水远的。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势必会影响满蒙的和气啊。” 要不是为了给三姐多加一层保障,让噶尔臧看到康熙对三姐的重视,林棠真想转身便走。 康熙真的是快把她气死了! 康熙放下手里的纸,皱着眉想了片刻,道:“那就依你所言。 在公主出嫁的礼仪制度下,再给三公主拨三十个侍卫。” “儿臣谢过皇阿玛。” 林棠面露喜色,这一瞬她是真心感谢康熙的。 九月中旬。 噶尔丹把康熙派去的使臣马迪杀了。 九月底。 康熙在玉泉山检阅将士。 十月初九,晚。 林棠在钟粹宫陪三公主说了一夜话。 十月初十,寅时。 三公主在礼仪嬷嬷的指导下,洗漱更衣。 林棠看着凤冠霞帔的三公主,没忍住又抹了把眼泪。 她给三公主亲手绣了个的荷包,往里面装了一千四百八十三两银子,又给三公主用纯金打造了一套首饰。 三公主强忍不舍,拿出帕子擦了擦林棠的眼泪,问:“四妹,为什么要装一千四百八十三两银子啊。” “三姐。” 林棠吸了吸鼻子,眨巴着泪光,道:“一千四百八十三的意思是一世平安,我希望三姐可以一世平安。” 三公主听到这话,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下来了。 礼仪嬷嬷连忙拿出帕子沾了沾,“三公主,不能哭了啊。 吉时快到了,再哭便要来不及着妆了。” 林棠背过身去,调整好情绪后又转过来。 她强颜欢笑道:“三姐,我们都别哭了。 说不定明年我便骑着马去草原看你了。” 三公主眉中含泪,冲林棠点了点头。 第147章 三公主:杀了额附 半个时辰后。 林棠把三公主送上喜轿,脚步匆匆地走回储秀宫。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难过会儿。 林棠眼眶含泪,快要踏进储秀宫时,直愣愣地撞上了来找她的六公主。 六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棠连忙把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六公主的屁股,带着鼻音问:“六妹,你没事吧?” 六公主下意识摸了下屁股,又摇了摇头,道:“四姐,我没事。” 林棠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问六公主来储秀宫有何事的时候,六公主拽了拽林棠的衣袖,关心地问:“四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林棠轻抚了下六公主的发髻,平复好情绪,道:“你怎么来了啊?” 六公主低头,红着耳朵,小声回:“方才我跟额娘去给送三姐时,见四姐在难过,便想来找四姐说说话。” “六妹,谢谢你。” 林棠怔愣了下,堆起笑脸,牵着六公主踏进内室。 起初,她见六公主一副怯弱的样子,只觉得六公主胆子小,像个小仓鼠一样,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 如今,林棠发现,六公主虽说胆子不大,但懂得感恩,又细致入微。 她当即决定,日后无事时,可以多带六公主一起玩,顺便也教教六公主骑马射箭。 十一月。 康熙下旨封阿灵阿为满洲都统。 八阿哥胤禩与郭络罗氏订婚。 十二月初。 河道总督靳辅逝世,康熙命人祭葬。 同时,康熙任命于成龙为河道总督。 十二月底。 康熙召蒙古科尔沁王沙沁入京,共同商讨讨伐噶尔丹的事宜。 储秀宫。 林棠收到了三公主从喀喇沁部落寄回来的信,信上说一切安好。 林棠提着的心稍微放下。 她出宫搜罗了便于携带和保存的京城小吃,给三公主捎去。 眨眼间,康熙三十二年到了。 一月。 离京千里外的喀喇沁部落。 三公主摸着肚子坐在蒙古包里,旁边的映雪面带喜色。 “恭喜公主,您有小主子了。” 三公主面色放柔,道:“映雪,你去拿笔墨来,我要写信给四妹。” “嗻。” 映雪喜气洋洋地抬脚走向几步之外的桌子上。 噶尔臧醉醺醺地进来了。 三公主捂着鼻子,蹙眉叫了声“额附”。 映雪拿起纸笔快步走到三公主身侧,作防御姿态。 噶尔臧想起表妹乌云的话,眼底闪过恼意。 表妹说的没错。 紫禁城里来的公主就是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次子,没有大哥出息。 噶尔臧越想越气。 他面色狰狞,随手拿起火盆里的铁棍,往三公主身上打去。 表妹说了,只要打烂公主的脸,公主就再也不能瞧不上他,还要乖乖听他这个额附的话。 三公主早在嫁过来的第一日,就做好了准备,随时防着噶尔臧发疯。 见噶尔臧想打她,她拉着映雪快步躲到一旁,又顺手拎起刚烧好的一壶热茶,砸向噶尔丹。 “啊!!!” 热水烫的噶尔臧大叫,他的酒意瞬间醒了。 噶尔丹忍着疼痛,目光阴鸷地看向三公主。 该死的贱人,竟然打他。 三公主拿起桌上提早准备好的箭,厉声道:“来人,额附意图行刺本宫,把他拿下。” 守在蒙古包的侍卫们提着刀便进来了。 噶尔臧阴沉地看着三公主,笑了笑后,跟着侍卫们走了。 三公主放下弓箭,狠掐了手心,低声吩咐映雪:“去告诉钱侍卫长,赏额附三十大板。 另外,你偷偷告诉李虎,让他……” 钱侍卫长是林棠求康熙给三公主陪嫁的三十个侍卫的头儿,李虎是林棠托胤禛买下的三十个护卫的头儿。 三公主自十月底到达蒙古的第一日起,便好了与噶尔臧相安无事的准备。 她原以为噶尔臧也是这样想的,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样。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可是答应过额娘和四妹,要好好活下去的。 三公主摸了摸肚子,默道:额娘的孩儿,别怪额娘。 额娘没什么能送你的,若你是男孩,就先送你个阿玛的爵位吧。 当晚。 挨完三十大板的噶尔臧躺在床上一边琢磨该如何报复回去,一边擦着表妹乌云的眼泪。 乌云是噶尔臧额吉妹妹的女儿,出生在一个小部落里。 她自幼丧母,噶尔臧的额吉心疼她,特意把她带到喀喇沁养大。 乌云成年后,本想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勾引噶尔臧的哥哥巴特,但巴特不为所动。 她只好退而其次,跟噶尔臧狼狈为奸。 “阿哈,紫禁城里来的公主真坏。” 乌云一边流着眼泪给噶尔臧涂药,一边暗戳戳地给三公主上眼药。 “额很督,别担心。” 噶尔臧揽过乌云,擦了擦她的眼泪,道:“我很快就会让这位公主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噶尔臧眼里闪过暗色,今日是他没有防备。 下次,公主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让他被抬着出来了。 乌云凑过去,趴在噶尔臧身上,满脸心疼地道:“阿哈,你要小心。实在不行,我们去找阿巴嘎额格齐。” “不用找阿布。” 噶尔臧面上闪过恼怒,若不是阿布偏心阿哈,怎么会让他娶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公主。 他气咻咻地道:“我不找阿布,你也不许去。我能自己解决的。” “阿哈,我都听你的。”乌云眼底闪过讽刺。 她决定再给噶尔臧一次机会。 若是下次噶尔臧能顺利地解决了公主,娶她为福晋,她便不去找阿巴嘎,求阿巴嘎为她做主了。 子时三刻。 李虎和侍卫们里应外合,打晕了守在噶尔臧和乌云蒙古包外的护卫们,打断了噶尔臧的双腿,又往里面扔了把火。 丑时一刻,火势越来越大。 临近的蒙古人在睡梦中闻到了烧焦味,连忙起身去灭火。 丑时三刻。 火被灭了,蒙古包也烧成灰烬了。 噶尔臧和乌云两个人被烧成了炭。 寅时一刻。 三公主在得知额附烧死后,“悲伤过度”地晕了过去。 噶尔臧的阿布和额吉得到消息后,连夜赶来。 噶尔臧的额吉得知儿子和侄女皆葬身火海后,大骂三公主是个灾星。 恰巧此时。 喀喇沁的蒙医对杜棱郡王道:“三公主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杜棱郡王眯眼,盯着床上的三公主看了片刻,带着噶尔臧的额吉走了。 噶尔臧已经死了。 就算是三公主害死了他,杜棱郡王也没有胆量跟康熙叫板。 寅时三刻。 三公主满脸悲伤地醒来,在映雪的哄劝下喝了杯马奶,继续入睡。 得益于林棠带三公主去济南府看到的许许多多个被丈夫打死的妇人案卷,噶尔臧拿着烧红的铁棍朝她打来的那一瞬。 三公主便已经想好了噶尔臧的死法。 只不过,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她没有亲手杀了他罢了。 第148章 康熙:出嫁的女儿与朕何干? 二月。 康熙收到杜棱郡王的请罪奏折。 折子上说,他教子无方,致使三公主的额附和婢女玩闹时,丢了性命,求康熙责罚。 康熙正烦,随口便道:“出嫁的女儿与朕何干?” 林棠正好找康熙有事。 听到这句话后,她还没来得及堆好的笑脸立马僵在了脸上。 深井冰! 跟你没关系,你倒是管住裤子,别生啊!!! 林棠在心底把康熙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上,她皮笑肉不笑地跟康熙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抬眸,瞥了林棠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林棠把二十万两银子从怀里掏出来,假装亲近地走到康熙面前,笑道: “皇阿玛,这是这个月卖红薯干赚的银两,儿臣给您送来。” 梁九功弯着身子,连忙接过。 林棠眯着眼,有意无意地往康熙面前的折子上看。 因康熙的手挡着,她只看清楚了杜棱郡王教子无方,求康熙降罪这九个字。 林棠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方才康熙说“出嫁的女儿与朕何干”,心里止不住地猜测:三姐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退后几步,试探性地问:“皇阿玛,三姐嫁到喀喇沁三个月了,可有消息传来啊?” “没有。” 康熙斜斜地睨了林棠一眼,摆手道:“你若是没事,先下去吧,朕还要批折子。” 林棠咬牙,轻轻跺了下脚,转身便走。 既然康熙靠不住,那也别怪她了。 林棠决定,她要亲自去趟喀喇沁部落。 还有,康熙不是说,出嫁的女儿不关他的事吗? 那她就看看,她这个没出嫁的女儿关不关康熙的事。 最好能气坏他! 林棠想好了便开始干。 她先去胤禛那看了看舆图,确定好喀喇沁的位置。 胤禛面色犹豫,想劝林棠别去了。 但考虑到林棠和三公主的情分,他叮嘱林棠要注意安全后,又连夜找了十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护卫跟着林棠。 林棠没有拒绝胤禛的好意,带着康熙派人跟着她的侍卫溜了个弯,便骑着快马往北去。 侍卫们跟丢了林棠,忙进宫报给康熙。 康熙眉头紧锁,稍微一琢磨便知道林棠去找三公主了。 他气的砸了个被子,厉声道:“不用管她。” 等康熙怒气过后,他又把杜棱郡王的折子找了出来,洋洋洒洒地写下骂杜棱郡王的批注。 都是杜棱教子无方,害得朕的和硕端静公主成了寡妇,又害得朕一向贴心的四公主忤逆朕的旨意,私自离京。 三日后。 林棠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喀喇沁部落。 她骑着马走在草原上,用蒙语问路过的妇人:“阿巴嘎博日根,公主住在哪?” 蒙古妇人怔了下,热情地给林棠指路。 林棠顺着她指的路,很快到了三公主住的蒙古包外。 她把马扔给护卫们牵着,整理好发髻和衣衫,准备进去时,映雪出来了。 林棠语气欢快,扬起手朗声叫了句“映雪”。 四公主? 映雪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林棠。 等她确认真的是林棠后,连忙小跑着走向林棠。 “奴才见过四公主,四公主…”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林棠抬手扶她,小嘴叭叭地问个不停: “我三姐怎么样了啊? 额附有没有欺负三姐啊? 我这次来可是带了箭的,若是他欺负了三姐,我这就把他射死。” 映雪别过脸去,抹了抹眼角的泪。 自家公主从紫禁城嫁到这来,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了。 额附自成亲那日与公主圆房后,便再也没来过。 好不容易来了第二趟,竟然是要打公主。 公主狠下心把额附杀了后,整日害喜不说,额附的额吉还有事没事就来找茬。 映雪是真真觉得自家公主的命太苦了。 林棠见映雪抹眼泪,以为三公主出了什么事,急忙拽着映雪的袖子,问: “映雪,我三姐没事吧?” 映雪摇头,哽咽着道:“回四公主的话,三公主……” 林棠目不转睛地看着映雪,迫不及待地想得到答案时。 蒙古包外一个女人带着七八个妇人浩浩荡荡地走来了。 映雪脸色一变,忙加快语速,道:“四公主,三公主没事。” 说完,映雪拽着四公主快步便往蒙古包里走去。 “三姐,三姐,我来看你了。” 林棠刚踏进蒙古包,便着急地喊着。 躺在床榻上的三公主睁开眼睛,苦笑了下。 她觉得自己有了幻听。 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四妹的声音呢? “三姐,三姐。” 声音越来越近,三公主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希冀地道:“四妹。” “我在,三姐。” 林棠快步走到三公主的床前,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三姐,你怎么这么虚弱啊? 是不是噶尔臧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啊?” 林棠见三公主面色苍白,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弓箭。 三公主抬眸看了眼映雪,示意映雪下去守着。 她压低声音,悄声说:“四妹,我有喜了。噶尔臧也被我杀了。” 林棠微怔,随意地说了句“杀了就杀了”。 后又红着眼圈,道:“三姐,这个孩子你要生下来吗?” 三公主颔首,“四妹,他是我暂时在喀喇沁部生存的护身符。” 林棠思忖几瞬,道:“那三姐,若是日后这个孩子不孝顺你,我便亲手替你了结他。” 三公主眉眼放柔,笑着应下了。 林棠打算准备问问三公主身子可有不适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这个晦气的东西,嫁过来三个月就死了丈夫。” “………” 三公主皱眉,正准备叫映雪进来,让人解决了她们。 林棠已经拿着弓箭出去了。 第149章 林棠:皇上口谕 “映雪,你去看着三姐别让她出来。” 林棠一边拉开弓箭,一边吩咐门前的映雪。 映雪担忧地看了眼林棠,林棠冲她摇头,示意她放心。 她犹豫了几瞬,转身进去找三公主了。 等映雪走后,妇人们叽里呱啦地指着林棠破口大骂。 林棠眯眼,朝吆喝的最大声的妇人射箭。 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越想越亏。 除了康熙,林棠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欺负她。 “嗷~” 妇人中箭后,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上。 林棠顺手从守门的侍卫那又抽了支箭。 领头的妇人,也就是杜棱郡王的福晋,噶尔臧的额吉眼底闪过暗色。 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妇人,咬牙切齿地对林棠道:“你是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吧? 三公主克夫,你跟着她于你的婚事也有碍啊。 只要你放下手里的弓箭,我保证从草原找个最厉害的巴图鲁配给你。 你,啊……” 林棠冷着脸,又射出了一箭。 箭稳稳地射在了乌兰图雅的胸口。 青天白日的就敢挑拨离间,该死! “你……” 剩下的五六个妇人瞪了眼林棠后,急忙去扶地上的乌兰图雅。 “福晋,福晋,你没事吧?” “福晋…” “…” 她们背起地上的两个人,放话让林棠等着后,转身便快步跑了。 林棠收起弓箭,围着蒙古包转了圈,确定没有潜在的危险,才重新踏进蒙古包里。 三公主正蹲在痰盂前,呕吐不止。 林棠上前,拍了拍三公主的后背,道:“三姐,我把她们赶跑了,你放心。” 三公主强压着胃里的翻腾,冲林棠虚弱地笑了笑。 “三姐,你怎么不住公主府啊?” 林棠嗅了嗅鼻子,隐约闻到蒙古包里有股淡淡的腥味。 三公主扶着林棠的手,道:“半个月前,我在公主府里待得烦闷,便带着侍卫们来草原里跑马。 我本想住几日便回去,谁知后来…… 如今他死了,我又害喜严重,还没来得及回去。 四妹是想回公主府吗?若是想的话,我们明日便回去。” “不是。” 林棠让三公主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三姐,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再回去吧。” 三公主扶着林棠的手紧了紧,她眼神希冀地看着林棠,不确定地问:“那你不急着回去吗?” “不回不回。” 林棠想了下,道:“我在宫里也没什么大事,写信回去让五弟他们帮我盯着便是。 三姐,你如今身子多有不适,我在这多陪陪你。” 三公主闻言,先是眉毛上扬,后又忐忑不安道:“那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不会的。” 林棠把三公主扶到床榻上,让她躺着,“我可以边陪三姐,边看看草原上有什么好东西,能让我带到别的地方。” 三公主拉着林棠的手,浅笑着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林棠在睡梦中惊醒。 听到帐篷外传来的对质声后,她摸了摸腰间的龙纹玉佩,麻溜地起身。 “和硕公主,臣没别的要求,只要把射伤臣福晋之人交出来,臣立马便走。” 杜棱郡王浑浊的老眼微眯,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身为喀喇沁部落的首领,他次子死的蹊跷,他碍于和硕公主的身份不敢追究。 如今,福晋又被人射的九死一生。 杜棱郡王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成忍成王八了。 “郡王说笑了,本宫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三公主轻咳两声,语气同样不容置疑。 “既然三公主不肯给臣这个面子,那臣只好自己派人找了。” 杜棱郡王冷笑一声,抬手让身后的侍卫们上前:“进去给我仔细地搜。” “放肆。” 三公主脸上染上薄怒,她冷眼看着杜棱郡王,道:“郡王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公主说笑了。” 杜棱郡王朝京城的方向作揖,道:“我是皇上亲封的郡王,主管喀喇沁部落。 公主只不过是皇上封的和亲公主,并无职位。 你我品级相同,我还是你的长辈,算不得以下犯上。 进去给我搜!” 侍卫和护卫们见人要硬闯,忙上前拦着。 杜棱郡王还要说话。 林棠拿着龙纹玉佩出来了。 “杜棱郡王,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林棠越过对峙的人群,走到杜棱郡王三步远的地方。 杜棱郡王睁大双眼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 皇上的贴身玉佩? 皇上巡幸塞外,接连蒙古各部时,他曾见过。 杜棱郡王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瞧了几眼。 “大胆杜棱郡王,还不跪下?” 林棠确定他看清后,立马提高音量,狐假虎威道: “皇阿玛口谕:和硕端静公主痛失额附,特令四公主持龙纹玉佩前来陪伴。 若有对和硕端静公主不敬者,格杀勿论!” 皇阿玛? 杜棱郡王跪在地上,眼底闪过暗色。 面前拿着龙纹玉佩的也是公主吗? 林棠见杜棱郡王怔愣在原地,她冷声提醒道:“杜棱郡王,还不接旨吗?” “臣谨遵皇上口谕。” 杜棱郡王冲着龙纹玉佩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林棠收起龙纹玉佩,冷哼一声,道: “杜棱郡王,福晋骂我三姐丧门星,又恶意诅咒我日后丧夫,我射伤了她,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 二月的天,杜棱郡王紧张的手心出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劝自己想活着的话,就想开点。 噶尔臧死了,是他想打公主,结果技不如人,被三公主设计反杀了。 福晋快死了,是她嘴巴臭,趁三公主身子不适之际,整日来三公主门前诅咒谩骂。 他还想活着,所以他得能屈能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棠见他识趣,摆摆手让他回去。 杜棱郡王瞥了眼林棠别在腰间的龙纹玉佩,弯着身子乖乖地带人下去了。 当晚。 杜棱郡王为了不听福晋的嚎叫与诅咒声,特意躲到了处理公务的蒙古包里。 “郡王,您递去京城的折子,皇上回了。” “拿上来。” 杜棱郡王猛地起身,他焦急地踱了几步。 那请罪折子不过是他例行公事的请罪,皇上那么仁慈,该不会当真吧? 下人低着头把折子递给杜棱郡王。 杜棱郡王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看。 百瞬后。 杜棱郡王又愣愣地折子合起来片刻后,再次打开。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杜棱郡王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皇上竟然骂他教子无方,骂噶尔臧命太短,害得和硕端静公主成了寡妇,又害得四公主风雨兼程地赶来。 皇上还要罚他三年的俸禄。 简直没天理了! 他还即将要成为没福晋没二儿子的鳏夫了呢? 第150章 康熙:我有那么俗吗? 三月初。 三公主的身子好转,林棠陪她回了公主府。 “四妹,我身子已无大碍了,你离京半月有余,还是提早回去吧。” 三公主拉着林棠的手,满眼不舍地劝道。 三日前。 皇阿玛来信,以杜棱郡王的福晋被林棠射伤为由,骂她性情乖张,让她尽快回京。 三公主怕耽搁时间越久,等四妹回京后,皇阿玛越生气。 林棠不在意地摇头。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三公主道: “三姐,前些日子我去喀喇沁草原走了一趟。 我发现这的人饿了就吃牛羊肉,渴了便喝牛羊奶,既没有果子也没有青菜。 我思量了几日,想起屋里比外面暖和,便画了个种菜的帐篷。 三姐,我们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在这种菜?” 三公主看出林棠眼里的跃跃欲试,笑着应下。 罢了。 左右皇阿玛要骂人,还不如让四妹待在这里玩个痛快。 更何况,她私心里也想四妹多陪她一段日子。 大不了,等四妹回京的时候,她上封折子,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三日后。 林棠看着初成雏形的大棚,带着侍卫们把扁豆、白菜和茼蒿种下。 种好以后,林棠想起一直没露面的土豆,打定主意过段日子往南边再跑一趟。 三月中旬。 康熙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见胤祺带着弟弟们和六公主在那拔草。 他蹙着眉倏然想起林棠无视他的话,还没从喀喇沁草原回来。 康熙甩袖回宫,提笔先在杜棱郡王的请安折子上骂了他半天,又给林棠写了封信,再次催促她尽快回京。 三月底。 林棠搀扶着三公主走在大棚里,看着冒出绿芽的菜,提出告辞:“三姐,我明日要回去了。” 三公主扶着林棠的手微滞,她瞬间红了眼圈。 林棠轻轻抱了下三公主。 马上四月了,皇庄和济南府的地该种红薯了。 石茜在太原府的进展如何,她也要抽空去看看。 须臾过后。 三公主平复好心情,缓了缓语气,道:“好,路上要小心。” “三姐,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还会来看你的。” 林棠牵着三公主,认真地对她保证。 三公主笑了下,轻轻敲了下林棠的额头,道:“凡事不要逞强,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啦,三姐。” 林棠竖起耳朵,耐心地听着三公主的嘱咐。 次日。 林棠穿着三公主为她新做的衣裳,骑着马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四月初。 林棠回到储秀宫,刚洗漱好更完衣,魏珠便来了。 “奴才见过四公主。” 魏珠屈膝,谄笑道:“万岁爷请四公主过去。” 林棠觉得康熙来者不善。 她眼珠子转了转,先把龙纹玉佩放在妆匣盒里,又把三公主给她装的牛肉干拿出来一包后,跟着魏珠去了乾清宫。 ╭?(  ̄ ▽ ̄)╭? “林棠,你可知罪?” 康熙凤眸微眯,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棠。 林棠装傻充愣,满脸疑惑地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犯了什么罪? 难不成儿臣听闻喀喇沁的牛肉干特别好吃,儿臣想孝敬您,特意去那给您带回来了一包,这也有罪嘛?” 说着,林棠起身,把怀里的牛肉干掏出来,放到康熙面前。 康熙见林棠这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差点气笑了。 他低眸看了眼肉干,阴阳怪气道:“朕什么没吃过,缺你这包牛肉干?” “皇阿玛,儿臣知道你不缺,这不是儿臣想孝敬您嘛。” 林棠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像极了画大饼时的渣男。 康熙无意识地用食指摩挲了下扳指,他道:“林棠,杜棱郡王的福晋死了,是你杀的吧?” 死了吗? 她记得她没下死手,给人留生路了啊。 “冤枉啊。”林棠怔愣了下,道: “皇阿玛,她骂三姐丧门星,骂我日后丧夫,还要让我跟草原上的下人们成婚,我一气之下便射了她一箭。 但我保证,我只是伤了她,并没有想要她的命。” 康熙食指轻敲了下桌子,他低眸瞥了眼林棠,不知道信没信林棠的话。 片刻后。 康熙道:“龙纹玉佩呢?还给朕吧,你拿着不合适。” 不合适?哪不合适? 林棠觉得这是个好东西,配她哪哪都合适。 她悄悄屈膝,动了动站的有些酸的腿,正色道:“皇阿玛,儿臣正想跟您说呢。 儿臣发现草原上的百姓虽说长的人高马大的,但饮食单一。 儿臣听闻南方有种菜,耐寒耐冷,还高产,儿臣打算抽空去南方看看。 若是儿臣找到了那种菜,儿臣便令多人种些菜,与蒙古各部交换牛羊。” 其实,林棠最近琢磨着,想开个南北贯通的商队。 但噶尔丹近两年时常进犯,康熙又重农抑商,巴不得百姓多种地,多种粮食,好交税,再加上她忙着种地,暂时没有合适的人去管理商队。 所以,多方考虑下,林棠觉得如今还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康熙听到林棠的话,皱着眉头道:“你把龙纹玉佩还给朕,朕带人去找。” “万万不可啊。” 林棠眨巴着眼睛,说的大义凛然:“皇阿玛,且不说他们找不找得到那种菜。 就算找到的话,他们也不会种啊。 还是得我亲自去看看,方便我亲自学一学种植的方法。” 说到亲自时,林棠特意加重了语气。 康熙凝眉没吭声。 林棠继续加码:“皇阿玛,二十八年,您在济南府赐给我的八百亩荒地,如今已成了八百亩良田了。 儿臣还要时常去那看看,方便卖红薯,给您赚银子啊。” 康熙听见银子,眉眼微动。 不得不说,林棠卖红薯是真赚钱。 这还不到三年,已经给他交上来将近百万两银子了。 康熙抿了口茶,犹豫几瞬,敲打道: “林棠,朕让你拿着龙纹玉佩不是为了让你杀人善后的。”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 林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拍着胸膛保证:“儿臣日后定会把玉佩用在该用的地方。 多给皇阿玛赚银子,多想法子种地。” “行了行了,你跪安吧。” 康熙抬手赶人。 什么赚银子,他是这么俗气的人吗? 第151章 胤?:练练嘴皮子 四月。 林棠带着赵全在皇庄种完红薯后,骑着马去了济南府平阴县的庄子。 二十八年,她在万客来见到的两个小乞丐,如今已经成为颇具经验的管事。 其中个子矮的石瑾负责出主意,个子高的石桥负责管教。 两人配合着把庄子管的很好。 去岁,林棠在两人刚接管庄子的时候,问过两人的来历。 石瑾犹豫了几瞬,对她说,他们以前是石家村的人。 只是后来黄河决堤,水把石家村淹了。 除了他和石桥在外求学外,石家村的人都被冲跑了。 林棠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石瑾当初那么关注石家村的事。 五月。 康熙察觉噶尔丹异动,命董鄂·费扬古驻扎归化城,随时侦查噶尔丹的动静。 六月。 林棠收完御花园的小麦后,再次去了南方。 半个月后。 林棠从福州府一个家族里买到了土豆。 七月。 林棠返京,去了趟太原府看石茜。 石茜胖了许多。 她很是欢喜林棠的到来,特意带林棠去吃了山西的主食配主食。 林棠咬了一口饼,又喝了口面汤,顿时明白石茜为何会胖了。 八月,康熙去塞外行围。 十阿哥胤?以及以上阿哥伴驾。 林棠本想跟着一起去,但考虑到新买来的土豆,还要找地方种。 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九月。 康熙还京。 十岁的胤禟和胤?一人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来找储秀宫林棠。 “四姐,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来了?” 胤?虽说年纪渐长,但他在林棠面前永远都像个讨糖的孩子。 “兔子啊?” 林棠正坐在院子里,挑选着将要种的麦种。 “对啊,四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活捉到的。” 胤?把兔子装进麦田递上来的笼子里,搬了个凳子坐在林棠身边,嘴角微扬:“四姐,我们这次去行围可好玩了。 皇阿玛亲自上阵,杀了一只老虎。 八哥也射杀了一只豹子。” “豹子?” 林棠愣了下,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对啊。” 胤?自然地拿起地上的麦穗,跟林棠一起挑麦种。 胤禟见状,坐在胤?身边,跟着他一起挑麦种。 “四姐,八哥射杀了豹子,在蒙古各部面前给皇阿玛长足了脸面,还被皇阿玛夸了呢。” 胤?抽出一根麦穗,放在林棠挑选好的那堆里。 胤禟笑着补充:“皇阿玛夸八哥英勇不凡,最近几日都把八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呢。” 哦? 林棠会心地笑了笑,她是由衷地替胤禩开心。 不过。 林棠想起太子胤礽的尿性,又忍不住为胤禩担忧。 康熙的宠爱对他们这些阿哥们来说,从来都是利弊交加。 “四姐,你之前答应带我们出宫,还作不作数啊?” 胤?见林棠蹙眉发呆,拿起麦穗轻拍了下林棠。 “自然作数。” 林棠瞪了胤?一眼,没好气地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你是不是在外玩了一个月,心玩野了,又不想学习了?” 胤?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冲林棠嘿嘿一笑。 林棠伸出手,胤?下意识地把头伸过去。 “嗷~四姐,你还真打我啊?” 胤?捂着额头,故意呲牙咧嘴。 “打你还有假啊?” 林棠白了胤?一眼:“若是你能尽快静下心来。 三日后,我便带你们出宫。” “谢谢四姐。” 胤?见林棠答应,立马放下揉着脑袋的手,笑嘻嘻地应下。 当晚。 林棠让人把胤禟和胤?送来的兔子宰了,做了个兔肉火锅。 胤?吃饱喝足后,半靠在椅子上,怪里怪气地道:“四姐,你好狠的心啊。 我们送来给你养的兔子,你把它们宰了。” “是啊,我好狠的心啊。” 林棠漫不经心地睨了胤?一眼,闲闲地道:“九弟,你去堵着门。 我还没吃过涮阿哥,今日非得尝尝涮阿哥是什么味?” 胤禟轻笑出声,抬脚便往门的方向走去。 “不是,九哥,你还是我九哥吗?”胤?打了个激灵。 他看了看守在门口的胤禟,又看了看拿着棍子朝他走来的林棠,打了下嘴巴,谄笑着道:“那什么,四姐,是我不会说话。 四姐,你怎么会狠心呢…嗝… 都是我狠心,我把它都吃了。” “知道便好。” 林棠瞥了眼快长到她脖子高的胤?。 这破孩子,自打六岁从储秀宫搬出去后,个子越来越高了不算,不知道跟谁学的,嘴皮子也越来越贱。 林棠也偷偷问过胤祺和胤禟,从他们嘴里得知,胤?从画册里看出了画家的个性,决定自己也要有个异于常人的个性。 他思来想去了几日,郑重地决定把练好嘴皮子当自己的个性。 这样,免得日后谁嘲笑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阿哥,他骂不过人家。 林棠琢磨了半晌,觉得他这个性除了气人外,不伤天不害理的,便随他去了。 三日后。 林棠带着胤祺、胤禟和胤?出宫去了皇庄。 “四姐,这么大的一块地,你都种的红薯吗?” 胤祺看着面前瞧不到尽头的红薯地,惊呼道。 “对啊。” 林棠抬手让行礼的赵全起来,“这些都种的是红薯。 过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收了? 若是能收的话,今日便让他们收了。 你们正好能看看怎么收红薯?” “好啊。” 胤?自觉写了多年种地感悟,对种地有些了解。 他决定等收红薯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怎么收的,再把它记下来。 胤禟对种地没那么大兴趣。 他想估算一下红薯的产量到底有多少,再猜测下四姐每年都卖多少钱。 至于胤?,他早就背着小手,老神在在地走进红薯地了。 自打他决定练嘴皮子的第一日起,胤?便非常留心周围的事物。 毕竟,前人骂人的脏话告诉他,指不定什么东西就能成为骂人的东西。 林棠要是知道他这个想法,必定会笑着阴阳怪气:你还怪好学呢? 第152章 胤禟:十弟这个笨蛋 “四姐,可以收红薯了吗?” 胤祺见林棠手里拿着的大红薯,好奇地问。 “可以了。” 林棠把红薯放到地上,拍了拍手,对赵全吩咐:“带人收吧。” “奴才知道了。” 赵全当即敲打锣鼓,走到下人们在的地方,提高音量道:“十人一伍,大家按以往的经验收红薯。 干的最好的那十人,晚膳照旧加餐吃肉。” “嗻。” 下人们拿锄头的拿锄头,拿竹筐的拿竹筐,拿镰刀的拿镰刀,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 林棠见胤祺跃跃欲试,便鼓励他:“五弟,你若是好奇,便走近去看看吧。” “谢谢四姐。”胤祺面露喜色,抬脚便走进地里。 赵全听林棠叫胤祺五弟,便知道胤祺是皇子。 他怕胤祺不小心受伤,忙跟上胤祺。 等他们走远,林棠扭头看向胤禟。 胤禟瞧了眼林棠,面带纠结地问:“四姐,这一个红薯瞅着有半斤,三千亩地能收多少红薯啊?” “第一年收了九百万斤红薯,第二年收了一千多万斤红薯,此后每年便差不多了。” 林棠猜测胤禟想知道的是红薯能卖多少银子的事,她想了下,继续道: “因为卖红薯是皇阿玛在太和殿拿给大臣们的,所以二十八年一共卖了将近五十多万两银子。 二十九年,我把他们卖给江南那的富商,卖了七八十万两银子。 三十、三十一年也差不多。” 胤禟敛眉,若有所思地道:“四姐,你曾说过红薯在福建和两广地区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为何你能卖这么多银子啊?难道是因为皇阿玛嘛?” “是。” 林棠点了点头,道:“卖给大臣们是因皇阿玛在大朝会上的举措,卖给富商们是因商人追求地位。 我把红薯干说成官宦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富商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哪怕是加钱也愿意买。” “那……” 胤禟犹豫了几瞬,不好意思地道: “那四姐,我在京城开家酒楼,说是当朝九阿哥开的,会有人给我面子吗?” “肯定会啊。” 林棠心里咯噔了下,她怕胤禟走岔了道,仗着阿哥的身份强买强卖。 她轻敲了下胤禟的额头,盯着胤禟问道:“不过,九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倘若你真的开了酒楼,他们给你面子来用膳,你明码标价地卖给他们便好。 他们不来你的酒楼用膳,那你可令大厨多琢磨琢磨菜品,或者请个好掌柜,想些法子把客人引来。 切忌不可借着你的身份为非作歹,不然,哼哼……” “四姐,我就是问问。” 胤禟红了耳朵,羞恼地道:“四姐,你放心,我不会的。” “最好不会。” 林棠又敲了下胤禟的额头,不放心地道:“九弟,你知道皇阿玛的龙纹玉佩在我手上吧? 前些日子,我在福州府买土豆时,当地有豪绅奉上十万两银子,想求我收下他们的女儿为奴为婢,我见都没见。 你可知是为何?” 胤禟抬眼瞧了眼林棠,试探性地道:“四姐,你是不喜欢这种行径吗?” “是也不是。” 林棠摇头,提点道:“九弟,得到任何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喜他们把女儿如同货物一般送给我,这是其一。 其二,假如我收了他们十万两银子,又收了他们的女儿,多多少少都要给他们行一些方便。 就算不行方便,他们在外,只要提一嘴,女儿在皇家做奴才,谁敢跟他们作对? 他们若是做好事还好,做坏事那就完了,害了自己不说,既会把你拖下水,又会害了他人。” “四姐,没有法子避免这些吗?” 胤禟蹙眉,他不太理解只是收个钱,便会有这么多麻烦。 “没有。”林棠正色道: “只要你收了别人的好处,便默认你是保护伞。 九弟,银子这个东西,要堂堂正正地赚到自己手里,才是好东西。” “四姐,我知道了。”胤禟语气蔫蔫的。 他本来还想等他再大一些,便学着皇阿玛在大朝会上让大臣买东西的样子,在京城开家酒楼,鼓动官吏和豪商也来买他的东西。 现在看来,此路是行不通的。 他还是听四姐的,光明正大地赚银子吧。 毕竟…… 胤禟快速瞧了眼林棠,他觉得日后他要真敢仗势欺人,四姐能活剐了他。 林棠见胤禟低着头,怕他心底有想法,她放缓语气道: “九弟,你开酒楼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让人把储秀宫里的膳食单子都写给你。” “好啊。” 胤禟眼底闪过喜色,他本来便打算用四姐的方子开酒楼的。 他眉眼真诚地道:“四姐,等赚到了钱,我给你分银子。” “那我等着。”林棠轻笑出声。 “四姐、九哥,我新学了一句话,你们要不要听听?” 胤?蹦蹦跳跳地跑来,张着嘴想炫耀自己新学的词。 林棠连忙走开。 胤?不知道又悟出了什么骂人的话,她怕听了后,绷不住表情,在众人面前提着棍子揍他。 “九哥,四姐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弃我了吗?”胤?语气幽怨。 “怎么会呢?四姐最喜欢你了。” 胤禟一本正经地摇头,转移话题道:“你刚新学了什么话?” “哦对!” 胤?踮起脚,附在胤禟耳边,激动地道:“九哥,你真是个大红薯!” 嗯? 胤禟掏掏耳朵,愣了下问:“什么意思?” “九哥你笨啊!”胤?扬起下巴。 “嗯?什么意思?” 胤禟狐疑地看着胤?,又问了一遍。 “九哥,你笨啊!” 胤?加大音量说完后,下意识后退两步。 哦? 胤禟眯了眯眼,一边无意地迈着小步往胤?身边走,一遍有意装出不懂的样子,继续追问。 胤?只顾站在原地,笑嘻嘻地跟胤禟解释。 等胤禟加快速度,走到他身后,拧着他的耳朵时,胤?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十弟,谁笨啊?” “哎呦…九哥,疼…” 胤?瞬间老实,他讨好地笑道: “九哥,我就是跟你解释那句话的意思,真没有骂你的意思。” “是嘛?” 胤禟挑眉,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胤?的脑瓜子。 十弟这个笨蛋,真不明白嘴巴再厉害也不如脑子厉害嘛? 第153章 三公主生子 十月初。 林棠收完红薯,交代好晾晒与留种的事后,便快马加鞭去了喀喇沁草原。 林棠估摸着三公主快要生了,她说过要去看三公主的。 胤?得知后,闹着要跟林棠一起,林棠搬来贵妃娘娘,劝下了胤?。 等林棠迎着秋天凉爽冷冽的风,跑到公主府的时候,三公主正好满头大汗地生下了一个男孩。 “四公主,三公主交代过不让您进去,您先看看小主子吧。” 映雪拦住要往内室走的林棠。 林棠停下脚步,抬眸看了眼映雪怀里的孩子,猛然意识到自己一路赶来,还没来得及洗漱。 她后退两步,道:“映雪,让人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映雪给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奴婢连忙下去备水。 半刻钟后。 林棠冷声拒绝映雪的阻拦,径直踏进内室去看三公主。 什么她还小,看了这些对她不好。 林棠知道三姐的好意,但她不信。 她只知道三姐刚生了孩子,身边没人陪着。 考虑到三公主可能睡了过去,林棠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了几眼三公主。 确定三公主无事后,她才出来,瞧了瞧刚出生的孩子。 面前的孩子除了嘴巴长的像三公主外,其他地方都跟三公主长的不像。 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林棠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孩子别长的太像噶尔臧。 不然对三姐来说,日日看着他,也挺闹心的。 次日。 三公主醒来的时候,林棠恰巧过来看她。 “四妹,你来了啊?” 三公主虚弱地朝林棠笑了笑,挣扎着要坐直身子。 “三姐,我来迟了。” 林棠连忙把靠枕垫在三公主身后,道:“昨日我来的时候,你已经生下孩子,睡过去了。” “你来了便好啊。” 三公主眉心微蹙,强忍着下身撕裂的疼痛。 “三姐,你别说话了。” 林棠见状,接过映雪手里端的鸡汤,喂到三公主嘴边,道:“你把鸡汤喝了,便接着睡吧。 三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孩子的。 等你出了月子,我再走。” “好。” 三公主眉眼含笑,一口一口地把鸡汤喝完后,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 几日前。 有看不惯她的妇人,故意跑到她面前说什么一尸两命的话,恶心她。 她虽然狠狠地教训了那妇人一顿,但午夜梦回时分,她也会忍不住胡乱地猜测,她要是死了,该怎么办啊? 好在长生天眷顾她,让她活了下来,又一次见到了四妹。 一个月后。 三公主出了月子,给孩子起名为那仁,意为太阳和光明,希望孩子长大后有善心,行善事。 林棠知道后,拍手夸赞三公主这名字起得好。 十一月中旬。 林棠把写信托胤禛运来的土豆给三公主留下后,辞别三公主,回了京城。 她要想法子把种的土豆卖出去。 林棠琢磨了几天,先做了些薯片给阿哥们尝尝。 等他们都觉得还不错时,她才着手准备卖土豆的事。 十二月。 康熙为勉励满清贵族子弟勤练武艺,带人在南苑行围。 林棠跟着去了。 她身着骑装,手持利箭射死了十只兔子和一头野猪。 康熙夸她英勇,命人给她送来了一块鹿肉。 林棠让麦田和夏全把兔子和鹿肉都烤成肉串,给康熙和诸位阿哥都送去了些。 翻过年,康熙三十三年到了。 一月。 盛京粮食歉收,康熙令马齐前去赈灾,把仓库里储存的粮食给将士们,又从山东调粮救济百姓。 林棠知道后,从济南府调了一百万斤红薯,运到盛京救济灾民。 马齐把林棠的举措报给康熙,康熙思量片刻,令魏珠从私库里拿套头面,给林棠送去。 林棠收到后,随意瞅了几眼,便令麦苗收起来了。 二月。 许是盛京的灾民救济得当,康熙在一个傍晚满脸喜色地来到了储秀宫。 他坐在正殿里,把林棠叫过去,难得当面夸了林棠两句。 林棠笑吟吟地收下康熙的夸奖。 当晚,康熙留宿储秀宫。 第二日。 康熙便离宫去巡幸京畿地区了。 三月。 康熙回京没两日,林棠便听闻,前朝有人弹劾康熙的心头宝。 她愣了下,暗道:还真是有人嫌自己命太长。 果不其然,林棠稍微问了下胤禟。 胤禟便道:“礼部尚书沙穆哈弹劾太子在奉先殿祭祀先人时,仪容不整。 皇阿玛震怒,免除了他的职务。” 啧。 林棠敛眉,心思转了几个弯。 礼部尚书不知道熬了多少年才熬上来的。 一句话的功夫,得罪了康熙心爱的太子,成了平头百姓不说,还给其他人提了个醒: 日后,谁敢说太子哪做的不对,谁便收拾收拾滚蛋。 长此以往,太子怎么可能不疯狂? 四月。 林棠往太原府运了十万斤红薯。 她打算趁年中这段日子种一茬红薯。 等红薯收获后,哪发生灾害,便运往哪外,还不耽误九月种秋小麦。 五月。 林棠带着阿哥们和六公主在御花园收红薯的时候,如心满脸喜色地来叫林棠和胤?回去。 “你是说,贵妃娘娘有孕了?” 林棠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遍。 如心面带笑意地点头:“今日娘娘身子不适,太医来把脉时,道娘娘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四姐,那我是有妹妹了吗?” 胤?欢喜地道:“等我有了妹妹,我定要教她画画,还要教她骂人。” “还不一定是妹妹呢?” 林棠白了胤?一眼,故意逗他:“还有可能是弟弟哦?” “四姐,我才不信你呢。” 胤?跺了下脚,麻溜地往储秀宫跑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额娘肚子里的妹妹。 林棠走在后面,好笑地摇了摇头。 “额娘,额娘,我有妹妹了吗?” 胤?刚踏进储秀宫,便欢呼着叫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斜斜地睨了胤?一眼,道:“万一是弟弟呢?” “肯定是妹妹。” 胤?思忖几瞬,勉为其难地道:“若是弟弟的话,那我也不嫌弃他。 我教他画画,让他跟我一样厉害便是。” 贵妃闲闲地道:“胤?啊,做阿哥有时候也是需要脑子的。” “额娘,你是说弟弟没脑子吗? 可弟弟还没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没脑子啊?” 胤?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后,疑惑地看向贵妃。 贵妃扶额,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不是胤?打小便养在她身边,她恐怕真的会怀疑胤?是被谁换了。 第154章 贵妃薨 贵妃正想着怎么才能让胤?意识到,她意有所指的人是他自己时,林棠进来了。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 林棠屈膝行礼后,道:“儿臣恭喜娘娘。” 贵妃抬手,让林棠不用多礼。 她笑吟吟地道:“本宫知道胤?一直都盼望能有个妹妹,再加上本宫心急。 因此,一有孩子,便把你们叫过来了。” “这是好事啊。” 林棠笑眯眯地走到贵妃身侧,给她捶肩:“等娘娘生下弟弟或者妹妹,我和十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对,四姐说的对。” 胤?走到贵妃另一侧,学着林棠的样子,也给贵妃捶肩。 “好。”贵妃笑出了声。 六月。 林棠从济南府改道去了趟开封府。 她在那待了半个月,从牙行里买到合适的管事后,又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了个一万亩的庄子。 林棠打算等九月份在那也种小麦,到时候方便与太原府的小麦做对比。 七月,康熙巡幸塞外。 林棠再次跟着去了。 当她跟众位阿哥在草原上赛马的时候,林棠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八月。 康熙再次驻跸拜巴哈昂阿,喀尔喀哲布尊丹巴来拜见他。 康熙赐了银币和吉服给他。 九月,康熙回京。 为了提高阿哥们的学业水平,康熙广招八旗子弟陪读。 林棠在御花园种完麦子后,把剩下的麦子全部发往太原府。 她又亲自去开封府,在开封买了10万斤麦种。 开封府巡抚以为有人想恶意操纵粮价,吓得先连夜给康熙上了封折子,才腾出手去调查林棠。 康熙在乾清宫骂了林棠两句后,耐着性子替她擦屁股。 十月。 林棠去扬州府开了家店,专卖红薯和土豆制成的吃食。 扬州巡抚崔华得知店铺背后的老板是康熙后,私下里提点关系近的官员和商人们去买。 林棠从账簿上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她想了片刻,叮嘱商铺的掌柜一定要明码标价,按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他们后,便离开了扬州府。 十一月初。 三公主的孩子那仁满一岁,林棠想借着看孩子的契机,顺便去瞧瞧种在公主府的土豆怎么样。 于是,她直接从扬州府去了喀喇沁草原。 十一月初六。 林棠正在三公主的大棚里看青菜的长势。 映雪突然脚步匆匆地来叫她:“四公主,公主说有急事找您。” “什么事?” 林棠把手上的泥土扔在地上,抬头看映雪。 映雪摇了摇头,加快语速道:“公主没说,但公主哭了。” 什么? 林棠以为三公主出了什么急事,随意拍了两下手,快步往回走。 “三姐,怎么了?” 林棠一进内室,便焦急地问三公主。 三公主流着眼泪,嘴巴艰难地动了动,哽咽地道:“四妹,京城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是皇阿玛写信骂你了吗? 三姐,你不用在意皇阿玛的。” 林棠用袖子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三公主的眼泪。 三公主见状,眼泪流的更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 “贵妃娘娘薨了。” 什么? 林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不由自觉地掉了下来。 她眨巴掉眼泪,挣扎着起来,不可置信地笑道: “三姐,今是什么日子,你竟然也学会跟我开玩笑了?” “四妹,你看这是京城派人给我送来的。” 许是最难说的几个字已经说出来了,三公主弯腰扶起身子瘫软的林棠。 林棠起不来, 她伸手接过纸条,透过泪光一字一句地看见上面写着: 十一月初三卯时,贵妃于储秀宫薨。 林棠的眼泪不听话地越流越多了。 她颤抖着手,又看了一遍后,声音嘶哑着道:“三姐,我要回京。” “我派人送你。” 三公主抱着林棠,想叫映雪进来。 林棠闭上眼睛又睁开,她道: “不用了,三姐。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林棠轻轻推开三公主,强撑着心里的那股劲,起身便走。 三公主连忙跟上: “四妹,你别急……我派人送你……” “驾……” 林棠跳上马,用最大的力气打在马屁股上,往京城的方向跑去。 三公主看着林棠的背影,掐了下手心,冷静下来吩咐道: “李虎,你带三十个人马上去追四公主。 确保四公主安全入宫后,你们再回来。” “嗻。” 两日后。 林棠头发凌乱地拿着龙纹玉佩从午门进宫。 快要走到储秀宫时,林棠突然停下脚步,不敢再继续往前走。 她怔怔地看着储秀宫的方向,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棠想起往昔第一次见贵妃时,她风采夺目,耐着性子让额娘跪安。 第二次见到贵妃时,贵妃面含赞赏,派太监总管帮她建地。 之后,在她的有意交好下,贵妃待她愈发赤诚。 不说每年生辰固定给她三千两银子,还有遇到好看的衣裳和首饰,贵妃也会送到东偏殿给她。 胤?长大后,她和贵妃娘娘还会联手当着他的面,给胤?挖坑。 等胤?跳坑后,她们还会说他实在是不够聪明。 还有,好多好多…… 林棠抖着腿,踉跄了下。 贵妃娘娘于她,是亦师亦母的存在啊。 林棠吸了吸鼻子,抬脚缓步往储秀宫走去。 等她走近储秀宫,看到门上挂着的白时,腿脚一软,趴在了地上。 “四妹。” “四妹。” 胤祉和胤禛祭拜完贵妃,老远便见林棠失魂落魄地走来。 林棠抬头,哑着嗓子叫了声“三哥”和“四哥”。 胤祉面带关切,他扶起林棠,道:“四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啊?” 林棠摇摇头,没有说话。 胤禛眼底闪过心疼,他思忖几瞬,道: “四妹,你去看看十弟吧,他如今很不好。” 第155章 胤?:我没有额娘了啊 胤?? 林棠后退一步,勉强站直身子。 她眼眶含泪地冲胤祉和胤禛笑了下,抬脚走进储秀宫。 胤祉和胤禛放心不下她,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储秀宫正殿。 如心站在门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时不时地往寝殿里看。 主子薨逝后,十阿哥除了每日晨起去朝阳门外拜祭主子外,便呆呆愣愣地坐在娘娘寝宫的角落里。 不说话,也不哭。 太医来了几次,都说十阿哥这是悲伤过度导致的心疾,寻个法子发泄出来便好了。 可娘娘没了,与带十阿哥长大的四公主又不在宫里,她们做奴才的怎么才能让主子发泄出来。 如心越想越难过,咬着牙哭湿了衣袖。 林棠来时,便见到这副场景。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低哑地问:“如心,胤?呢?” “奴才见过…” 如心听见林棠的声音,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不用多礼。” 林棠掐了下手心,打起精神,又问了一遍:“胤?呢?” 如心偏头,哽咽着道:“十阿哥在娘娘生前的寝宫。” 林棠听清后,快步往里走。 “吱呀”一声,林棠把寝殿的门推开了。 蹲坐在角落里的胤?呆滞地掀了掀眼皮。 “十弟。” 林棠见胤?瘦了一大圈,心里顿时揪着疼。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弟,我在。” 胤?抬眸看了眼林棠,声音嘶哑着不确定地问:“四姐,你回来了吗?” “对,十弟,我回来了,我会陪着你。” 林棠擦掉胤?眼角的泪,自己却忍不住又哭了。 她道:“十弟啊,贵妃娘娘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定会心疼你的。” “四姐,我没有额娘了啊。” 胤?没有听清林棠的话,他哇哇大哭:“四姐,额娘是不是被我害死了啊?” 林棠还未说话,门外跟着进来的胤祉和胤禛听到这话后,当即转身走出殿外。 “不是的。” 林棠不知道胤?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她敢肯定胤?一定不会害贵妃娘娘的。 胤?闪过泪光,语无伦次地哽咽道: “可是,四姐,可是额娘…额娘是为了生妹妹才没的……” “十弟,这不是你的错。” 林棠眼前发黑,她抹了把眼泪,摇头道:“你也不想的,不想让贵妃娘娘有事的。” 许是因日夜兼程的赶路再加上内心的悲恸,林棠只觉头疼欲裂。 她想告诉胤?,自古以来,女子生孩子都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 她还想告诉胤?,以她对贵妃娘娘的了解,贵妃若是知道胤?这么自责,肯定会笑着骂他傻孩子的。 林棠倒吸一口凉气,本想伸手摸摸胤?的脑袋。 但脑子里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吭哧两声。 “四姐,你怎么了?” 胤?透过泪光,看见林棠身子瘫软地趴在地上,忙扯着嗓子叫人:“来人,快来人。” “我…没…事…” 林棠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胤祉和胤禛听到喊声后,急忙推开门进来。 “四姐晕过去了,快去传太医。”胤?张着嘴巴慌里慌张地开口。 都是他不好,四姐也被他害晕过去了啊。 胤禛脸色微变,扭头对胤祉道: “三哥,麻烦你去太医院走一趟。” 说完,胤禛下意识想弯腰把林棠抱起来,如心赶在他前面把林棠扶起来了。 胤禛停在半空中的手转了个弯,去扶站的摇摇晃晃的胤?。 胤?抬眼瞧了下胤禛,才把身子往他身上靠。 半个时辰后。 康熙派人把胤祉和胤禛叫走了。 胤?坐在林棠寝殿外,看着正殿的方向发呆。 他已经没有额娘了,不能再没有四姐了。 寝殿内,林棠发高热了。 郭贵人拿着浸湿的帕子放在林棠额头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贵妃…娘娘…十弟……” 林棠眼角滑落眼泪,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郭贵人转着佛珠的手微滞。 须臾过后。 郭贵人缓过神,把手里的佛珠戴到林棠手上,默道: 额娘的林棠,希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和长生天保佑你。 你的苦难,额娘愿意以身代之。 乾清宫。 康熙皱着眉头,边看折子边问胤祉和胤禛:“林棠回来了?” 胤祉回:“回皇阿玛的话,是。” “胤?还是不愿意出来见人,也不愿意说话?” “四姐回来了,十弟跟她说话了。” 胤禛一板一眼地回答完康熙的问题后,似是随口说起: “皇阿玛,十弟年幼,贵妃娘娘又去的急,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朕知道。” 康熙听到贵妃,面上闪过一抹悲痛。 从登基到如今,他已经薨逝三个皇后,一个皇贵妃和一个贵妃了。 莫不是,他真的克妻? 康熙叹息了一声,想起往日贵妃的贤良淑德,嘱咐道: “胤?还小,你们身为哥哥,日后你们多照顾照顾他。” “儿臣遵旨。” “跪安吧。” 康熙摆手,让胤祉和胤禛离开,他要给贵妃定谥号。 一个时辰后。 林棠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意识逐渐回笼。 胤?呢? 林棠掀开被褥,穿上鞋向外走去。 “十弟,你怎么坐在这啊?” 林棠走出内室,便见到胤?双手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坐在外面。 她从追上来的麦苗手里接过披风,给胤?披上后,坐在他身侧,声音放缓: “十弟,你知道嘛? 人去世之后,是会化成世间万物的。 你看,天上的鸟、地上的花、树上的叶,还有迎面吹来的风、围着你飞的蝴蝶… 这些都有可能是贵妃娘娘变的啊。 她那么疼爱你,肯定舍不得你这么难过的。” “四姐……” 胤?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林棠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哭。 片刻后。 胤?看着林棠,吸了吸鼻子,嗫嚅着道:“四姐,我只有你了。” “傻十弟。” 林棠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院子外面有意无意地往这看的胤祺和胤禟,道: “你看,五弟和九弟也很关心你的。” 胤?看了眼他们,红着眼圈说: “四姐,你好好照顾自己,明日我们一起去看额娘,可好?” “好啊。” 林棠眼里闪过氤氲,笑着应下来后,问:“十弟,你要跟五弟和九弟回南三所嘛?” 胤?摇头,“我想再看看额娘住的地方。” 林棠咳嗽了两声,正想说她陪着他一起去看时,胤?偏头对她道: “四姐,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让五哥和九哥陪我。” 说完,胤?不等林棠反应过来,起身便走了。 林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直到看不见胤?的背影时,她才转身回去。 胤?没有额娘了啊… 第156章 胤?: 四姐是个傻子 次日,天蒙蒙亮时。 林棠便换上素服,牵着胤?往朝阳门殡宫走去。 临走前,郭贵人念及林棠的高热,还嘱咐她早点回来喝药。 林棠摆手,应下了。 朝阳门殡宫里。 来往的命妇们神情悲痛地围着贵妃的棺椁哭泣。 胤?见到这副情形,眼里当即闪过泪花,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林棠。 林棠紧了紧牵着胤?的手,拉着他走到最前面跪下。 一下,两下,三下。 林棠瞥了眼身侧的胤?,盯着面前,语气难过又坚定地在心底默念: 贵妃娘娘,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胤?便能自在地活着一日。 等林棠想完这句话,迎面便吹来了一阵暖风。 胤?下意识抬头看林棠。 林棠与他对视一眼后,看着前面的棺椁,捏了捏他的手心。 胤?顿时泪如雨下。 他还以为四姐为了安慰他,才说额娘化成了万物。 原来四姐说的是真的啊… 十一月十三。 康熙赐下谥号,为温僖二字。 白日里。 林棠牵着胤?在殡宫里看礼部的人行谥礼。 天黑后。 林棠亲自把胤?送到南三所。 等胤禟告诉她,胤?睡熟后,她才离开。 日子便这样平淡地过了七八天。 就当林棠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难过会慢慢抚平时,康熙召见了她。 “皇阿玛,您是说,贵妃娘娘生前留话,把她私库里所有东西都给儿臣吗?” 林棠瞪大双眼看着康熙,不可置信地问。 “是啊。” 康熙低眸瞧了林棠一眼,语气缅怀道: “贵妃说,她曾想看着你出嫁,看着胤?成家立业,如今都不可能了。 她还说女子不易。 倘若她不在了,胤?待在宫里,有朕这个皇阿玛照看,不会有什么大事。 你与胤?不一样,日后你是要嫁出去的。” 林棠眨巴了下眼睛,半晌没有吭声。 须臾过后。 她才带着鼻音,道:“贵妃娘娘薨逝时,一定很疼吧。” 康熙愣了下,缓声道: “贵妃自打怀上这个孩子,身子便一直不好。 原本只是轻微的咳疾,吃两副药便好了。 但贵妃怕伤及腹中的龙子,一直拖着不肯吃药。 十月份的时候,贵妃已经下不来床了。 当时太医告诉朕,贵妃可能会一尸两命,朕让他开药打掉孩子。 可贵妃不愿,没有喝药,还求朕给胤?指了桩婚事。” “皇阿玛为何不……” 林棠颤抖着身子,想说皇阿玛为何不下旨啊。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贵妃那么喜欢孩子,怎么忍心亲手扼杀了他。 康熙猜到林棠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斜斜地睨了林棠一眼,没计较她的不敬。 半个时辰后。 林棠撑着酸软的腿,回储秀宫。 路过正殿时,她没忍住又湿了眼眶。 十二月初。 林棠带着守孝的胤?出宫去皇庄住了半个多月。 除了就寝和出恭,胤?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林棠。 他怕四姐也不在了。 十二月底。 因年关将至,林棠跟胤?回了紫禁城。 大公主和三公主都给林棠来了信。 大公主的信上隐晦地关心林棠,三公主的信则直白多了。 她先是表达了对林棠的关心,询问林棠的身子怎么样,后又说,要不要她去求皇阿玛,让她回来陪陪林棠。 林棠想了下,拒绝了三公主的好意。 那仁还小,康熙又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一路走来也是风尘仆仆,倒不如各自照顾好自己,等有机会再相见。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 林棠送走在东偏殿用过晚膳的胤佑、胤禩、胤禟和胤?后,抬眼看了看西偏殿的位置。 康熙下令,开年后要选秀了。 储秀宫正殿的上一任主人是贵妃娘娘,如今宫里没人配住进来。 但西偏殿之前是因贵妃娘娘不喜人多,才一直空着的。 可人走茶凉,再加上如今宫里寝殿较少,储秀宫怕是要再进来一位妃嫔了。 事实证明,林棠的猜测没错。 三十四年,刚过完正月十五。 康熙便下旨从八旗中选秀,同时令住在长春宫东偏殿的敏嫔,搬到离御花园更近的储秀宫西偏殿。 敏嫔搬过来那日,林棠特意去看了看。 八岁的八公主和四岁的十公主善意地冲她笑了笑。 林棠从荷包里掏出来两块牛乳糖递给她们。 还没待八公主拒绝,十公主伸着小手接过糖,便塞进了嘴巴里。 八公主红着耳朵,不好意思地拉着十公主朝林棠道谢。 林棠摇头,浅笑着说没事。 后来,八公主拉着十公主走在前面,带她去见了敏嫔。 敏嫔瞧着便是个温温柔柔,与世无争的人。 林棠跟她见过礼后,敏嫔便眉眼含笑地递给林棠一个玉镯,还说感谢林棠往日对十三阿哥的照顾。 林棠推脱着拒绝。 敏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手上动作却很实在,直接把镯子套在林棠手上。 林棠见状,只好收下了。 敏嫔还说,她知道往昔林棠与贵妃娘娘关系很好,也知道郭贵人一心礼佛。 她会管束好西偏殿的人,不会让他们惹事的。 林棠怔了片刻,谢过敏嫔的好意。 等林棠回去后,便让麦田做了些零食,送到西偏殿,给八公主和十公主。 这算是她投桃报李吧。 八公主和十公主收到零食后,开心地在敏嫔和胤祥面前说了好多林棠的好话。 敏嫔和胤祥每次都浅笑着应声。 二月。 林棠借带胤?去皇庄的由头,带他去了趟济南府。 在那里,胤?暂时忘了额娘的薨逝,忘了紫禁城的皇阿玛,也忘了南书房里的课业。 他跟林棠站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面前的杂耍,嘴角微微上扬。 三月初。 林棠带着胤?从济南府下了江南。 她怕胤?还想不开,带他去了趟医馆。 林棠本来想让胤?亲眼看看女子怀胎时艰难的。 可到了医馆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在这大清朝,女子生孩子是不用上医馆的。 林棠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她连夜编了个母子情深的故事,提前给茶馆的老板,后又带着胤?去听。 胤?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坐在他对面,一直打哈欠的林棠,又落了泪。 往日里,四姐还总说他笨。 难道四姐不知道她说话和写信时,都喜欢说“嘛”、“吧”和“啦”吗? 第157章 男主来了! 三月十五。 林棠念及贵妃娘娘的百日祭,打算带胤?回京的时候,紫禁城里迎来了草原上来的客人。 乾清宫。 “臣敦多布多尔济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八岁的少年长着一双黄褐色眼睛,跪在康熙面前行礼。 康熙盯着敦多布多尔济看了几瞬后,笑眯眯地道: “朕记得往年巡幸塞外时,见过你阿布,你跟你阿布长的一点都不像。 你阿布像个读书的汉人,瞧着秀气。 你长的像倒是像个蒙古人,眼神透露着野性。” “皇上。”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了康熙话里话外的敲打,他乖顺地康熙磕了个头,道: “阿布长的像伊吉,太过仁慈,才让噶尔丹一次次侵犯喀尔喀,威胁朝廷。 臣长的像欧沃,也定会像年轻的欧沃一般,把噶尔丹打的落花流水。” 敦多布多尔济的欧沃——察珲多尔济是土谢图汗部落的可汗。 “好!” 康熙想起察珲多尔济往昔的战绩,朝敦多布多尔济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他道:“如今才三月,正是春草丛生,部落里放牧的时候,你怎么此时来朝贡?” “回皇上的话。” 敦多布多尔济敛眉,他五分赤诚三分依赖两分悲痛地道: “三十一年,阿布突然逝世,臣袭札萨克多罗郡王的职位,统管几个部落。 但臣实在是不善经营,再加上秋冬时分草原里天寒地冻,几大部落皆入不敷出,日子越过越难。 臣只好尽快进京朝贡,顺便请皇上赐下治理部落的良策。” 赐下良策? 康熙斜着眼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依他看,讨要良策是假,要银子是真。 敦多布多尔济装作看不见康熙眼底的嫌弃,满脸崇拜地看着康熙。 须臾过后。 “朕知道了。” 康熙瞅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上供的肉干道:“你先把草原上的情况跟朕说说吧。” “臣遵旨。” 敦多布多尔济微微挺直了身子,正色道: “皇上,上个月,臣在噶尔丹与喀尔喀交界处,发现了大量的孩子与女人。” “孩子与女人?” 康熙皱了下眉头,示意他接着说。 “是。”敦多布多尔济继续道: “臣观他们拖家带口地往喀尔喀和归化城的方向走。 臣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噶尔丹在利用这些女人和孩子摸喀尔喀和归化城将士们的底。” “你可查到实证?” 康熙坐直了身子,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敦多布多尔济瞧了眼康熙后,不好意思地道: “回皇上的话,臣命人抓了些女人和孩子。 但臣审讯过他们后,他们只说是噶尔丹待腻了,想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康熙眸里闪过厉色。 虽然他自觉把清朝治理的很好,但他也没自信到,噶尔丹的百姓能抛弃以往的家,来到清朝的领地过日子。 他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后,听见外面传来太子胤礽的声音。 康熙抬手道:“敦多布多尔济,你远道而来,先下去歇息吧。 明日,朕再召你。” “臣遵旨。” 敦多布多尔济起身,弯着身子离开。 太子胤礽仰着下巴,走进来。 “儿臣见过皇阿玛。”胤礽收起眼里的乖张,给康熙行礼。 康熙瞥了眼梁九功,梁九功连忙给胤礽上座上茶。 “儿臣谢皇阿玛。” 胤礽笑吟吟地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问:“皇阿玛,方才那个人是谁啊?” “土谢图汗部可汗的长孙——敦多布多尔济。” 康熙眉眼含笑,道:“往日朕跟你说过,噶尔丹狼子野心,屡次侵犯挑衅大清。 敦多布多尔济如今统管的几个部落与噶尔丹离得较近。 朕便让他时刻盯着噶尔丹。 一旦噶尔丹有动静,立即传信给归化城,朕在那派了军队。” “皇阿玛英明。”胤礽崇拜地看了眼康熙,道: “皇阿玛,若是噶尔丹进犯大清,儿臣愿率兵亲征,把噶尔丹打得落花流水。” 胤礽十分自信,他才不会像老大那个蠢货一样,差点把自己送给噶尔丹。当案板上的鱼。 “好!朕的保成有志气。” 康熙笑弯了眉眼,后又语重心长地道:“保成,五月,你便要与瓜尔佳氏大婚了。 等你大婚后,前朝的大部分奏折都要你来批阅。 这段日子,在前朝和学业上,你可要更加上心一些。”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胤礽眉毛上扬,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亮光。 皇阿玛终于要让他亲自批阅奏折了吗? 胤礽对此怀有极大的期待。 当晚。 康熙算了算私库里的钱,又琢磨了下敦多布多尔济那巴掌大的小地方,决定大方点,给他五千两银子。 要知道亲王一年也才一万两银子的俸禄。 他这还是看在敦多布多尔济要时常警惕噶尔丹动静的份上,才大方了些。 除此之外,康熙还赐给敦多布多尔济几套郡王的服饰。 敦多布多尔济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谢过康熙的恩典,带着人马回去了。 康熙给的五千两银子,够他折腾段日子了。 若是还没银子的话,敦多布多尔济抬眼看了看噶尔丹的位置,不确定地想: 噶尔丹能抢他的,那他应该也能抢回来吧? 京郊外。 敦多布多尔济坐在马上,吹了下口哨,喊道:“巴图,过来。” 天空中的鹰听到召唤,乖顺地趴在敦布多多尔济的肩膀上。 敦多布多尔济抚了抚巴图的羽毛,拉着缰绳,往蒙古的方向去。 第158章 林棠:缺心眼的阿哥 三月底。 林棠带胤?回京。 胤?趁林棠不在身边的时候,独自去了趟殡宫。 他跪在贵妃娘娘的棺椁前,把他和林棠在宫外遇到的事,碎碎念念地讲给贵妃听。 四月。 平阳府地震。 林棠先派人送去了十万斤红薯,后又带胤禟和胤?亲自去了趟灾区。 “四姐,他们的家没了,日后怎么活啊?” 胤禟看着排队领救济粥的百姓,余光瞥过临时搭建的木棚,问林棠。 “皇阿玛应该会拨赈灾款,平阳府巡抚也会想法子帮他们重新建屋子。” 林棠瞅见队伍里有个老人,摇摇晃晃的要摔倒。 她上前两步,伸手扶起老人,扭头道: “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给他们分田地去种,百姓便能想法子活下来……” “四姐。” 胤禟瞅见林棠的动作,快步走到她身旁,跟她一起扶着老人。 蓬头垢面的老人站稳身子后,下意识朝林棠和胤禟看过去。 “谢谢小姐,谢谢公子。” 等他看清两人身上的衣装后,推脱掉他们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咳嗽着道: “老朽…咳咳咳…身子有恙,小姐和公子还是离老朽远些。” 胤禟听见这话,强压下想退后的冲动,抬眼看向林棠。 林棠见还有两三个人就轮到老人打粥了,拉着胤禟走到旁边,没有说话。 须臾过后。 老人心满意足地端着稀粥踉踉跄跄地离开。 胤?瞧见好几个人都捂着嘴咳嗽不止,他问林棠: “四姐,我可以用我的份例银子请个大夫给他们看病吗? 药钱我也出。 就当是…就当是为额娘积福。” 林棠偏头看胤?,十二三岁的胤?已经快要跟她一般高了。 “好啊。” 得益于林棠曾见过许多县的户簿,她很快估算出平阳府有将近十万人。 按每人300文的药钱来算,十万人需要三万两银子。 林棠估摸着胤?手里应该只有几千两银子,还是贵妃娘娘生前给他的。 她道:“十弟,我同你一起出给灾民看病的银子吧。” 胤?还没答应。 胤禟插话道:“十弟,我把我的银子也都给你。” “这…” 胤?冲林棠点了点头,看向胤禟问: “九哥,你不是打算存银子开家酒楼吗?” 平日里,九哥为了存银子做生意,都恨不得一文银子都不花。 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九哥嘴馋想吃好吃的膳食,又舍不得花银子打点时,便去翊坤宫宜妃娘娘那走一趟。 等人回来,不仅带了吃的穿的,还从宜妃娘娘那要来了银子。 搞得如今宜妃娘娘一看见胤禟,便变了脸色。 “没事,酒楼的事不急。” 胤禟虽然心疼银子,也有点嫌弃这些脏兮兮的灾民。 但看在四姐、十弟和过世的贵妃娘娘的份上,他还是很愿意花些银子的。 胤?见胤禟神情认真,他也不推辞了。 大不了等他日后有银子,再给九哥,让他去开酒楼。 林棠倒是瞅了眼胤禟。 胤禟心心念念的是开酒楼啊? 若是他表现不错,她也不是不可以出资开个,扔给胤禟管。 一来,可以卖红薯和土豆制成的膳食。 二来,有她盯着,不怕胤禟走岔了道。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给灾民看病。 林棠三个人商量好了后,先派人去找附近有名的大夫,后又令人拿银子去医馆和药堂买了几车药。 第二日。 林棠、胤?和胤禟见灾民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药汤,哆嗦着手往嘴里送。 “谢谢纽大善人送来的药汤啊……” “谢谢纽大善人啊……” “……” 林棠和胤禟闻言,纷纷看向胤?。 “四姐、九哥,谢谢你们。” 胤?眼睛氤氲,强忍着泪意。 昨夜,他突发奇想,想用额娘的姓氏来行善。 四姐和九哥没觉得他在胡闹,痛快地把银子交给他,还让他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傻胤?。” 林棠伸出手,轻轻敲了敲胤?的小光头,道:“贵妃娘娘在天有灵,肯定会开心的。” “十弟,你我兄弟多年,何须言谢。” 胤禟不赞同地睨了胤?一眼,十弟要是跟他这么客气,那他下次给十弟银子的时候,可要…… 可要犹豫三瞬了。 胤?摸着林棠打他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朝胤禟也笑了笑。 五月。 因太子即将大婚,林棠、胤禟和胤?赶在五月初五端午节前回了京城。 五月初三这天。 林棠带着未成婚且满六岁的阿哥们去御花园找麦穗。 她见到了九子夺嫡中的最后一个阿哥——胤禵。 七八岁的胤禵,虽然脸上带着稚气,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主人的大胆与自信。 他刚见林棠便扬起下巴,道:“你就是皇阿玛很喜欢的那个四姐?” 林棠点头。 “听皇阿玛说,你种了很多年的麦子,在种地上很厉害?” 林棠摇头:“我不厉害,只不过种的多了,有了几分经验罢了。” “我就知道。” 胤禵当即扬起下巴,双手抱着胳膊,朗声道:“那你教教我吧,等我多种几年,一定比你厉害。” 林棠瞅了几眼胤禵紧绷的小脸,换个话题:“听皇阿玛说,去岁你生病了,如今身子怎么样?” “我早就好了。” 胤禵当即放下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眉毛上扬,中气十足地道: “是额娘担心我,才让我多修养了一段时日。 四姐,你别担…呃,你别想太多,我肯定能拿起锄头的。” “是吗?” 林棠瞧着胤禵充满信心的样子,轻飘飘地道:“十四弟,今日我们不锄地。” 胤禵还没来得及回林棠的话,身旁便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林棠抬眸看过去,胤祹正扶着胤祥笑的前仰后俯。 啧。 笑的太大声啦。 胤禵该恼羞成怒了。 果不其然,胤禵的耳朵当即染上别样的红色。 他气恼地跺了跺脚,走到胤祹面前,指着他道:“十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取笑我吗?” “不是——” 胤祹拼命止住嘴边的笑意,想拽着胤禵的袖子解释。 可当他瞅见林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的时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苏麻喇姑说,四姐每次带他们种地,都异常幽怨。 以往他还不信,如今见四姐双目无神,他倒是信了几分。 “十二哥!” 胤禵气咻咻地瞪了胤祹两眼,挥着袖子转身离开。 “哎……” 胤祹见人走了,摸着脑袋疑惑地问身侧的胤祥:“十三弟,十四弟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可能吧。” 胤祥轻咳两声,知道胤禵以为胤祹在嘲笑他。 他提醒道:“十二哥,下次见到十四弟。找他解释解释便好了。” “解释什么啊?” 胤祹摸着脑袋疑惑地问。 胤祥耐心地道:“方才十二哥你在笑四姐,十四弟可能以为你在笑他。” “啊?” 胤祹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太理解胤禵为什么会这样想。 但念及苏麻喇姑交代他的与人为善,胤祹摸着脑袋应了下来。 胤祥见他答应,拎起地上的小竹筐,道:“走吧,十二哥。” “好。” 胤祹学着胤祥的样子,快步跟上他。 而原本站在外面的林棠早在胤禵找胤祹对质的时候,便已经提着背篓进麦地了。 通过与胤祹的接触将近四年的时间,林棠早已摸透了他的品行。 用一句话概括来讲,胤祹便是极度的憨厚老实导致的缺心眼。 第159章 胤禛:我是什么东西? 永和宫。 德妃见胤禵刚去御花园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板着脸回来。 她怕胤禵受欺负了,忙把他叫到身边,放柔声音问:“胤禵,是有人欺负你嘛? 可是林棠让你干的活太多了?” 德妃说着说着,眉间染上了怒气。 今时不同往日,贵妃娘娘都已经不在了,林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若是林棠真敢欺负她的胤禵,她一定要林棠好看。 胤禵摇了摇头,扁着嘴巴道: “额娘,四姐没欺负我,是十二哥笑话我。” 养在苏麻喇姑跟前的十二阿哥胤祹? 德妃想起苏麻喇姑在康熙心底的地位,心思转了几个弯。 百瞬后。 她满眼慈爱地摸着胤禵的脑袋,道: “胤禵,你放心。 额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有苏麻喇姑这座大山在,她动了不了胤祹,还动不了别人嘛? 德妃打算把胤禛叫过来,让他以哥哥的身份教训胤祹一顿。 至于胤禛会不会惹怒苏麻喇姑,进而触怒康熙,这不在德妃的考虑范围之内。 胤禵见德妃眯眼,他拽了拽德妃的袖子,犹豫了几瞬,道: “额娘,许是儿臣小气,十二哥应当没有恶意的。” “额娘的胤禵怎么会小气?” 德妃笑吟吟地看着胤禵,道: “胤禵在额娘心里,是顶顶聪慧大方的人。” 胤禵脸上染上几分热意,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额娘对他好好啊。 从他记事起,额娘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 哪怕是他犯错的时候,额娘也不会骂他,只会温柔地跟他讲道理。 “胤禵,那你今日还要去御花园吗?” 德妃念及康熙的吩咐,随口问了一句后,接着道: “若是你不想去的话,额娘便令下人传话说,额娘身子不适,你要侍疾。” 胤禵左右晃了晃脑袋,道: “今日是儿臣第一日去御花园,儿臣跑回来已是不该了。 儿臣还是要回去干活的。” 德妃拿起胤禵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后,叮嘱道: “那胤禵要小心些,不要把自己弄伤了,否则额娘会心疼的。” “儿臣知道。” 胤禵弯腰给德妃行过礼,转身小跑着回御花园了。 诶,都怪十二哥笑话他,害得他才见到四姐,便丢了个大人。 诶,也怪他第一次被人嘲笑,没有经验。 也不知道四姐知道他跑回永和宫找额娘告状后,会不会觉得他先前的话都是在吹牛啊? 德妃起身,目送胤禵离开。 等看不到胤禵的身影后,她漫不经心地把刚摘下来的护甲戴上,吩咐吉福: “去把四阿哥请来。” 吉福愣了下,转身朝兆祥所走去。 半烛香后。 胤禛板着脸朝德妃行礼:“儿臣见过额娘。” “起来吧。” 德妃低眉看了眼护甲,假意关心道:“胤禛,你和你福晋如今相处的可还好?” “回额娘的话。” 胤禛规规矩矩地道:“承蒙额娘惦记,儿臣与福晋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 德妃略带关心的脸转瞬变得满面愁容,她道:“胤禛,额娘想让你办件事。” 胤禛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他弯了下腰,面无波澜地道: “额娘,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臣。” 德妃见胤禛这副冷淡的模样,眼里快速闪过不满。 胤禛身为她的儿子,她有事找他的时候,他就这样的态度? 罢了。 德妃安慰自己:看在有事找胤禛办的份上,便暂时先不计较这些了。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 “胤禛,你也知道你弟弟胤禵自幼体弱。 今日是他跟着林棠种地的第一日,他兴致勃勃地想向林棠学习如何把地种好,好为你皇阿玛分忧。 可十二阿哥胤祹却在你十四弟身旁,嘲笑他痴心妄想。 胤禛,你也知道,十二阿哥是跟着苏麻喇姑长大的,额娘不方便插手管教他。 所以,额娘想让你这个做哥哥的,看在胤禵尚小的份上,能提点十二阿哥几句。” 胤禛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自觉长大的他本不想再跟额娘计较太多。 但此时的脑子好像不受他的控制。 胤禛恍惚记起他被太子踹下台阶的时候,额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场景。 他又想起十岁时,他在南三所发了两天的高热,额娘却连面都没露过。 还有很多很多…… 胤禛袖子里的手越握越紧,他真的很想问问: 为何同样都是额娘的孩子,十四弟只不过被十二弟说了两句。 额娘便让他冒着触怒皇阿玛的风险,去给十四弟讨回公道? “胤禛,你答应不答应额娘?给额娘个准话。” 德妃见胤禛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思绪。 “回额娘的话。” 胤禛一边在心底耻笑自己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在渴求额娘的爱,一边冷脸道: “儿臣会查清此事的。” “别忘了提点提点十二阿哥。” 德妃横着眉睨了胤禛几眼,道:“本宫下次不想听到十二阿哥还取笑你弟弟的事。” “儿臣知道了。” “行了,你回去吧。本宫交代你的事,你可别忘了。” “是,儿臣告退。” 胤禛像个木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离开。 _(:3 ⌒?)_ 御花园。 林棠见胤禵屁颠屁颠地跑到她面前,还愣了一下。 “四姐,今日不锄地便不锄地吧,我先跟你学别的。 等到你锄地的时候,我在跟你学锄地。” 胤禵高高地仰着头,有意无意地看林棠。 林棠正忙着算手里的麦穗数量。 她朝几步之外的胤?挥挥手,道:“十弟,你先来教十四弟折麦穗。” 胤?闻声跑过来,先应下林棠的话,后又叫胤禵:“走吧,十四弟。” 胤禵瞧了眼林棠,见她是真的在忙,而不是讨厌他才不肯教他,才乖乖地跟着胤?走了。 “十四弟,我跟你说,这挑麦穗要有个好眼力……” 林棠听见胤?的碎碎念重新出来,嘴角下意识地扯出一抹弧度。 真好。 十弟跟着她出宫待了几个月后,慢慢地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善良赤诚又嘴碎。 等众人干完活,胤祹想找胤禵说清楚的时候,胤禵早就跑了。 胤祹只好作罢,打算明日再找胤禵说清楚。 第160章 胤?:怪开心的 当晚。 胤禛想起德妃的话,特意趁日落,阿哥们都回寝殿的时候,去了趟南三所。 他不是想依照德妃的意思教训胤祹,他只是想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往日里,胤禛从林棠口中得知胤祹憨厚,他是不相信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会嘲笑十四弟的。 假若这事不怪十二弟的话,那只能是胤禵说谎了吧? 胤禛想去验证一下他的猜测,他还想知道他的额娘在这事情中,又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 若胤禵真的谎话连篇、品行不好,额娘又助纣为虐,胤禛觉得他很有必要去提醒下四妹。 免得四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陷害了。 “四哥,你是问我白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吗?” 胤祥披着外衣,给胤禛倒了杯茶,打趣道:“四哥,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胤禛接过茶盏,皱着眉头没说话。 胤祥见胤禛这副模样,瞬间明白这事是永和宫的德妃娘娘给胤禛指派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道:德妃娘娘怎么就不能跟四哥相安无事呢? 明明宫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德妃不喜四哥,四哥对德妃也是恭敬居多。 胤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一饮而尽后,道: “四哥,今日的事要从十四弟跑到四姐面前毛遂自荐开始说起……” “这么说,胤祹并无嘲笑十四弟的意思? 一切都是十四弟想多了?” 胤禛听完胤祥的话,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 从亲疏远近来看,他确实不该有胤禵品行不好的想法。 但从明事理的角度上讲,胤禛毫无保留地相信林棠的话。 她说十二弟忠厚老实,胤禛便信十二弟忠厚老实。 许是因为德妃白日里对胤禛的刺激太大,胤禛知道不该以偏概全,但他忍不住会有些阴暗的想法。 额娘把胤禵捧在手心长大又如何,胤禵不还是个会说谎的阿哥? “四哥,你可别犯糊涂,听德妃娘娘的话去教训十二哥啊?” 胤祥见胤禛皱着眉不说话,以为他想不开,忙出声提醒。 “不会的。” 胤禛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嘱咐道: “十三弟,你跟着四妹种地的时候多看着些胤禵和四妹,我怕他干活干得不称心,会想法子害四妹。” 胤祥愣了下,有些震惊胤禛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 他转瞬想到,肯定是永和宫的德妃娘娘说什么了,才让四哥出此言。 “我知道了。”胤祥点头,笑着道: “四姐对我,对七妹和九妹都很好,便是四哥不说,我也会多帮衬四姐的。” “那就好。” 胤禛透过窗看了眼天色,道: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日的事多谢十三弟。” “四哥客气了。”胤祥起身送胤禛。 胤禛见他只披了件外衣,摆摆手让他回去,又加快脚步离开。 胤祥等胤禛走远,朝永和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扭头回去。 次日。 林棠便察觉胤禵在他身边的时候,胤祥有意无意地看她。 她狐疑地盯着胤祥瞧了两眼,偏头问身旁的胤?:“我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嗯?” 胤?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棠一遍,摇着头道:“没有啊,四姐同往日一样啊。” “那十三弟怎么一直看我?”林棠低声嘀咕。 胤?当即抬眼看向胤祥,他盯着胤祥看了半晌,没发现胤祥看林棠啊。 不过,四姐说看了就是看了。 “四姐,你别急,我去找十三弟问问。” 胤?给林棠丢下这句话,抬脚便往胤祥的方向去。 “嗳——” 林棠低眉瞧了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心想:胤?只怕是白跑一趟。 以胤祥那副好使的脑瓜子,随便糊弄胤?两句,胤?便会心满意足地回来。 事实证明林棠的猜测不会出错。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胤?便咧着嘴回来了。 “四姐,十三弟说想再学学你是怎么挑选麦穗的,但他又不想打扰你。 所以,才会时不时地看你一眼。” 哦? 是嘛? 林棠半个字都不信。 但她见胤?难得扬起灿烂的微笑,还是很有面子地夸了胤?两句: “我知道啦。 谢谢十弟帮我跑这一趟。 十弟真好,是我最好的弟弟。” 胤?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篮子继续干活。 他都快十三了,四姐怎么还这样夸他呀? 让他怪不好意思的,也怪…开心的。 午膳后。 林棠无意地瞥了胤祥一眼,胤祥笑了下,当即猜到林棠的意思。 片刻后。 林棠和胤祥面对面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十三弟,说说吧,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棠双手抱着胳膊,炯炯有神地盯着胤祥。 胤祥仰头看着林棠,轻咳两声,道: “四姐,四哥说,十四弟品行不太好。 他怕十四弟想法子害你,让我多盯着些。” “为何说十四弟品行不好?”林棠蹙眉。 她觉得胤禵年纪尚小,虽说桀骜自信了些,但也称不上是品行不好啊。 真正的品行不好,难道不应该是太子那样,打小便把人踹下台阶的嘛? 胤祥就知道林棠不信,昨日若不是四哥对他说这件事,他也不信。 他缓声把昨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林棠。 林棠听完后,怔愣了下。 这都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解释一下不就行了吗? 至于把德妃娘娘牵扯进来,进而把胤禛弄进来吗? 还有,德妃娘娘不要太离谱吧。 自己惹不起苏麻喇姑和康熙,就让胤禛去惹? 难不成胤禛命是比她命硬吗? 哦,对。 胤禛的命确实比她的命硬。 第161章 胤禵:他们都不喜欢我 “我知道了,十三弟。” 林棠回神,拍了拍胤祥的肩膀,道:“谢谢十三弟,日后我会注意的。” “该是我谢谢四姐,帮我照顾八妹和十妹。” 胤祥爽朗地笑道:“四姐,我前日去给额娘请安,额娘、八妹和十妹她们一句接一句,在我耳边说了你半个多时辰的好话。” 林棠眉梢微扬,笑眯眯地回:“敏嫔娘娘很好,八妹和十妹也很好。” 胤祥嘴巴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胤?生气的声音。 “十二弟、十四弟,你们要打架出去打,不去碰坏了四姐的东西!” 打架了? 林棠脸色一变,连忙抬脚回去,胤祥快步跟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棠看着摔烂的瓷碗,还有撒了一地的大米饭,眉间当即染上怒色。 她先弯腰从背篓里拿出戒尺,后又走到两人中间,厉声问: “胤祹、胤禵,你们两个谁把膳食给扔了?” “十四弟扔的。” 胤祹立马伸出手指向胤禵,“我都说了不要摔碗,他非要摔。” “还不是你一直烦我。” 胤禵气哼哼地瞪了胤祹一眼,道:“昨日你笑话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笑你,你还要我解释多少遍啊?” 胤祹见胤禵还揪着昨日的事不放,他气咻咻地说:“十四弟,你怎么这么笨啊?” “你才笨,你是我见过最笨的人!” “你!是不是还想打架啊?” “打就打,谁怕谁?” “来!” 胤祹立马把袖子撸起来,方才打架时被胤禵拽着袖子,影响他发挥了。 “够了!” 林棠用力拍了下身边的桌子,沉着脸道:“你们两个若是再打架,便滚回去别再来了。” “四姐…”胤祹眨眨眼,他觉得他委屈。 胤禵看着林棠,绷着小脸不吭声。 林棠:“十三弟,你把昨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好。” 半盏茶后。 林棠抬眸睨了胤禵一眼,问:“十四弟,听清楚了吗?” 胤禵愣了下,后又红了耳朵,恼羞成怒地指着胤祹道: “昨日的事是我不对,那今日他还骂我笨呢?” “那你骂他了吗?”林棠目光平静地盯着胤禵。 方才胤祥跟她说,胤禵可能会给她惹麻烦时,她还没怎么往心里去。 如今看来,胤禵确实是有些麻烦。 “我骂了,那也是他先骂我的!” 胤禵说完,朝林棠跺了跺脚,便跑了。 林棠蹙眉,她强压着怒火没把戒尺打在胤禵身上,是不想德妃发疯,再把胤禛拖进来。 毕竟,她有龙纹玉佩,还有康熙似有非有的宠爱,德妃奈何不了她,只能去找胤禛。 罢了,胤禵跑都跑了。 若是德妃真找她麻烦,那她便勉为其难地给德妃挖个坑,让她不敢再朝自己伸手,也无暇去找胤禛麻烦吧。 林棠心思转了几个弯,想好怎么应对德妃后,便让人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胤?走到林棠身边,压低声音对她道: “四姐,十四弟太过分了! 宫外还有好多人吃不饱饭呢,他就把米饭给扔了。 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揍他一顿。” “不用。” 虽说后妃管不了阿哥,但林棠还是怕胤?吃亏。 她悄声道:“十弟,你不用管,日后我不会再让他在我这用膳食了。” “那好吧。” 胤?知道林棠担心他,但他想起胤禵那副样子,忍不住又哼了两声。 他记得幼时额娘和四姐再宠他,也不会让他浪费粮食。 额娘薨逝后,他跟着四姐见了民间百姓过的日子后,更不会浪费粮食了。 永和宫。 胤禵红着眼圈回来后,直奔自己的寝宫。 原本他去年便该去南三所,但因他生了场大病。 德妃怕他像胤祚那样早夭,特意去乾清宫求了康熙,让他病好再搬走。 康熙也怕留不住十四,便准了德妃的请求。 等胤禵病好,德妃见康熙没再提让他搬走,内务府也没来人催,她便佯装忘了这事。 胤禵可是她的命根子,德妃巴不得能多陪陪胤禵。 “娘娘,十四阿哥回来了。” 吉福弯着身子对德妃禀报。 德妃愣了下,下意识把护甲摘下来,看了眼天色问: “胤禵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啊? 不是说要在四公主那用膳。 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晒着。 不行,本宫得去看看他。” 德妃说着,起身便往胤禵的寝殿去。 吉福轻手轻脚地跟在德妃身后。 “胤禵,你怎么把脑袋埋进被褥里啊?” 德妃放柔动作,把被褥往下拉了拉。 胤禵忙背过身去,伸出手擦了擦眼泪。 德妃见胤禵哭了,瞬间脸色大变。 “胤禵,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告诉额娘,是不是十二阿哥又欺负你了?” 该死,胤禛不是去教训他了吗? 难不成胤禛没去? 还是说胤禛教训过十二阿哥后,十二阿哥变本加厉地欺负胤禵了? 德妃眼底闪过阴沉,她擦了擦胤禵的眼泪,满面心疼地道: “胤禵,你告诉额娘,是不是被欺负了啊?” 胤禵背对着德妃,抽抽巴巴地把昨日误会胤祹的事说了出来。 德妃听完后,用帕子擦了擦胤禵脑袋上的汗,柔声劝慰道:“胤禵,这不是什么大事。 你又没骂胤祹,昨日误会了他,明日还可以找他玩啊。” “可是,额娘…” 胤禵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道: “今日十二哥又骂我笨,我跟他打了一架。 额娘,他们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十二哥。” 尤其是他把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走的膳食打翻后,九哥和十哥都冷冷地瞪了他好几眼,四姐也说他。 胤禵长到今天,一直都是德妃手心里的宝,哪受过这种待遇。 德妃听见胤禵说“他们都不喜欢我”的时候,心里揪了一下。 她心疼地拍了拍胤禵的背,不经意地问:“谁不喜欢胤禵啊? 胤禵是最最聪明的阿哥,额娘最喜欢胤禵了。” 胤禵咬着嘴巴,半晌没有吭声。 德妃见状,哄道:“胤禵,你能告诉额娘谁不喜欢你嘛? 额娘找他们问问,额娘的胤禵这么好,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胤禵想了片刻后,擦干眼泪,瓮声瓮气地答: “额娘,我打翻了膳食,九哥、十哥和四姐才不喜欢我的。 我想起夫子说过,要珍惜粮食。 九哥他们可能是因我没听夫子的话,才不喜欢我的。” 德妃怔了下,问:“胤禵为何要打翻膳食啊?” 她隐约想起,皇上也是最讨厌肆意挥霍粮食的人。 “十二哥骂我,我气不过,顺手就扔了。” “那胤禵日后不能再这样了。” 德妃轻敲了下胤禵的鼻子,道:“不然,被你皇阿玛看到,怕是要责罚你。” “我知道了,额娘。” 胤禵把委屈发泄出来,才想起自己的错。 他道:“过两日,我会找四姐道歉的。” “不用……” 德妃想起林棠的模样,想说不让胤禵去道歉。 但她又怕胤禵记不住粮食不能浪费的事。 犹豫了几瞬后,她道:“不用说太多,就说你知道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胤禵疑惑地看了眼德妃。 等她说完后,他才收起脸上的不解,点头应下:“好。” 第162章 林棠大闹德妃的永和宫 等德妃把胤禵哄睡,悄声回到正殿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胤禛是怎么办事的,十二阿哥怎么还能欺负胤禵? 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和林棠。 德妃坐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戴上护甲,一边在心里琢磨。 宜妃受皇上宠爱,九阿哥胤禟她动不了。 胤?的额娘温僖贵妃去年才薨逝,皇上心里还念着几分情意,她也不能擅自找十阿哥的麻烦。 那便剩下四公主林棠了。 德妃眯眼,往日里林棠有贵妃护着,如今贵妃不在了。 林棠的生母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她难不成还奈何不了林棠吗? 半个时辰后。 在御花园忙着分麦穗的林棠见到了吉福。 “四公主,德妃娘娘请您去趟永和宫。” 吉福弯着身子,客客气气地道。 林棠挑眉,该来的还是来了哈。 她摸了摸袖子里提前藏好的戒尺和玉佩,递给围过来的胤禟、胤?、胤祥和六公主一个安心的眼神,规规矩矩地跟着吉福去了。 胤禟和胤?想起林棠的交代,麻溜地往乾清宫去。 半盏茶后。 林棠到了永和宫。 她微微屈膝给德妃行礼:“儿臣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专心致志地瞧着面前的茶盏,佯装不知林棠蹲在她面前。 林棠不惯她这毛病,半点都没犹豫地起身,问道:“德妃娘娘,您唤儿臣来,是有什么事吗?” “放肆!” 德妃见林棠自己起身,重重地茶盏摔到桌子上,横眉道: “林棠,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德妃娘娘,好叫您知道,自我种地起,皇阿玛便特意准许我不用学礼仪。” 林棠云淡风轻地说完这句话,还从旁边搬了个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在御花园忙活了那么久,她站的还真有点累了。 “你…放肆!” 德妃被林棠这混不痞的模样气懵了。 她抄起桌上的茶盏便往林棠身上砸去,“按辈分来讲,本宫算是你妃母,你便是这样气你妃母的嘛?” 林棠见杯子往她身上来,连忙起身躲过茶盏。 “啪”的一声,杯子碎了。 林棠瞅见杯子里的水撒在地后,还冒着热气。 她当即从袖子里抽出戒尺,把肉眼可见的瓷器全砸了个稀巴烂。 “德妃娘娘,既然您看这些东西不顺眼,儿臣就累累手,帮您砸了。” “啪啪啪…” 地上的瓷器碎片掉了一地。 林棠虽说有些心疼这些值钱古董,但不把德妃吓怕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 “你!林棠!放肆!” 德妃被此起彼伏的瓷器落地声音吓得抖了抖身子。 她狠掐了下手心,怒气冲冲地道: “林棠,你以下犯上,这是大不敬。” “哦?是吗?” 林棠头都没抬,冷眼瞥了瞥推门进来的侍卫和宫女们。 “你可真是没规矩。” 德妃气的快冒烟了,她厉声吩咐:“把四公主给本宫拿下。” “我看谁敢?” 林棠把戒尺塞回袖子里,从里面掏出玉佩,高高地举在手里。 宫女和太监们扫了眼后,立马跪在地上。 林棠拿着玉佩走到德妃面前,不紧不慢地道:“德妃娘娘,这可是皇阿玛的玉佩啊,您难道不用跪吗?” 德妃咬牙切齿地瞪了眼林棠,屈辱地跪下。 不敬皇上的罪名太大,她承担不起。 德妃死死地盯着林棠,意有所指地诅咒道:“本宫身为你的妃母,跪在你面前,你也不怕折了寿。” “德妃娘娘,您尽可放心。” 林棠低眸斜斜地睨了德妃几眼,道:“我有皇阿玛的玉佩护身,折了谁的寿都不会折了我的手。” “你!”德妃气的牙齿打颤。 林棠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道: “德妃娘娘,您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胤禵吧。 说实话,本来我没打算跟十四弟过不去,可如今有了您这个糊涂的额娘,我日后还真跟他过不去了。 毕竟,有您这个额娘在,我觉得十四弟很难不长成仗势欺人、狂妄自大的纨绔阿哥啊。” “林棠,你…该死!”德妃气的身子发抖。 胤禵是她最宝贝的儿子,怎么到林棠嘴里就成了纨绔了呢? “我怎么就该死了?” 林棠满脸无辜地往德妃心里插刀子: “德妃娘娘,您才是该思呢。 胤禵快八岁了,谁说他一句,您就要发疯,你自己没本事找人麻烦 ,就让四哥替您找茬。 嗳,我知道您不把四哥当儿子看,但长此以往下去,十四弟成了蠢材,可是您一手造成的哦。” “你…欺人大甚…”德妃被林棠的话刺激的头脑发晕。 她猛地站起来,伸着长长的护甲朝林棠身上去。 林棠早就防着她这一套,快速往后退了几步:“德妃娘娘要杀公主了啊!” “你给本宫闭嘴!” 德妃跺脚,伸出手想去堵林棠的嘴。 林棠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跳过地上的碎片,道:“皇阿玛,您快来,德妃娘娘魇着了。” “哼!” 康熙抬眸分别斜楞了德妃和林棠一眼。 胤禟和胤?见康熙出声了,忙跑到林棠身边,关心地问:“四姐,你没事吧?” “没事。”林棠摇了摇头。 德妃看见康熙来了,脸上先是闪过慌张,后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才上前给康熙行礼。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德妃眼巴巴地看着康熙,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做什么主?” 康熙见屋子里一片狼藉,顿时眉头紧锁。 虽说内务府有专门烧瓷器的窑厂,但这花的都是他的银子啊。 近两年,林棠给他赚了点银子,他才富裕几分。 若是每日都像这样砸,康熙觉得自己很快又要没银子花了。 德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林棠抢在她前面,加快语速道:“皇阿玛,儿臣近日忙着收麦,您知道吧?” 康熙看了林棠一眼,示意他知道。 林棠接着道:“今日儿臣正在御花园里忙,德妃娘娘派人来请儿臣。 儿臣以为有什么大事,便放下手里的话,急急忙忙地赶来。 谁知儿臣到了永和宫,刚给德妃娘娘行完礼,她便当儿臣不在,不让儿臣起来。 儿臣在乾清宫给您行礼都没这待遇呢。” 康熙听到这话,冷冷地瞪了眼德妃。 往日里,德妃的贤良淑德难不成是装的吗? 林棠缓了口气,继续道:“儿臣蹲麻了腿,便自己起来了。 可德妃娘娘又不满意了,她骂儿臣没规矩,拿热茶盏往儿臣身上砸。 皇阿玛,您可是亲口说过,儿臣不用学礼仪的啊。 儿臣还想着把御花园的麦子收完,便去太原府和开封府走一趟,看看儿臣种的两万亩麦子怎么样了呢。” 说到最后,林棠的语气有些幽怨。 第163章 康熙:佛经不错 康熙不悦地看向德妃,冷哼道:“林棠说的可是实话?” “皇上,臣妾冤枉啊。” 德妃擦了擦眼泪,道:“臣妾心疼胤禵体弱,便想找林棠问问,胤禵在御花园种地可还适应?” “适应不适应?你难道不会问胤禵吗?” 康熙眼里闪过不满,“林棠忙着种地,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小事你也要找她?” “臣妾知错。” 德妃咽下心里的憋屈,深吸一口气,跪下道:“求皇上念在臣妾一片慈母心肠的份上,原谅臣妾。 今日的事臣妾不该打扰四公主,害四公主心烦,把臣妾宫殿砸了。” 吆西,茶香四溢啊? 康熙听见林棠把永和宫砸了,立马冷眼看林棠。 这破孩子,砸的都是他的银子啊。 林棠偷偷伸出五根手指,在身侧比了比。 康熙瞅见后,没好气地瞪了眼林棠。 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他是用银子便能收买的人嘛? 林棠佯装看不到康熙眼底的嫌弃,她笑嘻嘻地又用手比了个八。 康熙轻咳两声,不再看林棠。 八千两银子吗? 糙米10文一斤,一两银子一百斤糙米,八千两银子能买八十万斤糙米了。 那些瓷器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千两银子。 罢了罢了。 就当是为了灾民,他少骂林棠两句吧。 康熙道:“德妃,林棠犯了错,朕自会教训她,你管好自己的永和宫便好。 哦对了,朕记得胤禵六七岁了吧? 梁九功,明日派人把十四阿哥送到南三所去吧。” “皇上…” 德妃面色一急,她道:“皇上,胤禵自幼体弱,没了臣妾照看,怕是会不适应。” “你是说朕安排的人也比不上你吗?” 康熙眯眼,抬抬手不耐烦地道:“四阿哥胤禛自幼不得你照看,不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南三所长大?” 这话说的可真是…漂亮啊! 林棠眉毛上扬,肉眼可见的开心。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德妃听见康熙的话,面色微滞,她知道胤禵搬走已然是改变不了的结果了。 她平复好情绪,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明日胤禵搬走后,你便在永和宫安安分分地待着吧。” 康熙对德妃端庄贤淑的模样起了疑心,他凝眉敲打道:“德妃,皇额娘说近日抄的佛经不错。” “臣妾遵旨。”德妃死命压制住喉咙里的腥气。 今日是她看走了眼,以为贵妃薨后,林棠无人可依。 没料到皇上的龙纹玉佩在她手里,也没想到一向最重规矩的皇上,竟然罔顾规矩,不罚林棠。 半盏茶后。 林棠屁颠地跟在康熙身后,从荷包里掏出八百两银子递给梁九功。 康熙余光瞥过,瞬间停下脚步。 他沉声阴阳怪气道:“林棠,你今日倒是威风啊!” “皇阿玛。”林棠撇嘴: “儿臣也不想啊,儿臣在外面种了那么多地。 若不是太子二哥要大婚了,儿臣都抽不出身回来。”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康熙不好直白地说银子的事,只能借题发挥道: “你拿着朕的玉佩让德妃跪在你面前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忙啊?” “皇阿玛,德妃娘娘怎么能是跪在儿臣面前呢?” 林棠嘿嘿一笑,义正言辞地道:“她跪的明明是皇阿玛您。” 康熙见她这模样,便知道林棠不会给八千两银子了。 他道:“前年、去年你都给朕递上来一百多万银子,今年收成好,这银子的事…” 林棠想起月初连着下的几日雨,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这也叫收成好? “皇阿玛,您放心。” 林棠怕康熙秋后算账,当即拍着马屁保证道: “有了您的龙纹玉佩,儿臣就算是不吃不睡,也会想法子把能挣到的银子都挣来给您。” 康熙眯了眯眼,勉强接受林棠的话。 “有事及时禀报朕。” 康熙说完这句话,没等林棠回话,便抬脚带着梁九功回去了。 方才,若不是胤禟和胤?着急忙慌地去乾清宫求见他,说德妃娘娘要打杀了林棠。 他也不会丢下满桌的奏折,脚步匆匆地赶到永和宫。 林棠如今可是他的钱罐子。 若是她没犯什么大错,康熙都决定不跟她计较。 林棠等康熙走后,笑吟吟地对胤禟和胤?道:“走吧,九弟、十弟,我们继续去收麦。” 第164章 林棠:天赋这东西 “好。” 胤禟和胤?跟在林棠身后,往御花园去。 当晚。 胤禵知道自己要搬出永和宫时,红了眼圈。 “额娘,儿臣不能不搬出去吗?” 胤禵巴巴地瞅着德妃,眼泪要掉不掉的。 “胤禵,你皇阿玛下了圣旨。” 德妃眼含心疼,揽过胤禵。道: “都是额娘没能能耐,护不住你。 胤禵,你搬到南三所后,要按时用膳。 有什么事都跟额娘说,额娘得空便去看你。” “额娘,儿臣知道了。” 胤禵见德妃也没有办法,抹了把眼泪,嗫嚅道:“额娘,儿臣课业不忙时,便来永和宫给您请安。” “好,胤禵真是额娘的好儿子。” 德妃摸了摸胤禵的脑袋,伸手拿起提前放在桌子上的二百两银子,递给胤禵: “胤禵,宫里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都要银子。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不够再问额娘要。” 胤禵低头,看了眼德妃手里的银元宝,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额娘对他真好。 兆祥所的胤禛可不是这样想的。 得知林棠把永和宫砸了,康熙让胤禵搬走,让德妃禁足后,胤禛先是松了一口,后又开始担心林棠。 以他额娘的性子,在四妹身上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想法子找回来的。 还有,四妹许诺了皇阿玛什么,皇阿玛才会轻飘飘地揭过这事的? 胤禛心思微动,想起康熙在前朝隐隐露出要御驾亲征噶尔丹的话,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五月初八。 太子胤礽大婚。 五月初十。 林棠带阿哥们收完御花园的小麦后,便打算明日出宫了。 胤禟和胤?满眼希冀地看着林棠,异口同声地道: “四姐,我们也想去,能不能带上我们啊?” 林棠犹豫了几瞬,开口说:“你们两个在南书房的课业已经落下很多了。” “四姐,我跟着你也能补课。” 胤?伸出手拽着林棠的袖子撒娇:“四姐,我觉得跟你出宫,学到的东西比南书房那些夫子好多了。” “是啊,四姐。” 念及做生意赚钱的事,胤禟不想在南书房当个乖乖听课的学生了。 林棠好笑地瞥了他们一眼,胤禟和胤?说南书房的先生教的东西不如跟着她在民间学的好,她是不信的。 别的不说,康熙对皇子们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 南书房的夫子们不是当世大儒,便是当朝尚书。 “我可以答应让你们跟着我出宫。” 林棠想了下,补充道:“不过,南书房的课业你们也不能全然不顾。” “好,我和九哥过会儿便去找八哥问问课业的事。” 胤?见林棠答应,一口应承下来。 胤禟虽然不太想做课业,但他想起在宫外能见识到的东西,就没有多说什么。 “行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 明日辰时,来我这用完早膳,我们便出宫。” 林棠打了个哈欠,抬手赶人。 “好。” 胤禟和胤?兴致勃勃地回南三所找胤禩去了。 胤禩听闻两人的来意,浅笑着把要做的课业给他们写了下来。 等胤禟和胤?走后,胤禩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但他很快压下去,专心致志地看面前的书了。 胤禩清楚地知道,他与九弟、十弟不同。 九弟的额娘宜妃娘娘出身郭络罗氏,十弟的额娘温僖贵妃更不用说,而他的额娘出身辛者库。 尽管在四姐的开导下,他已经不再会特别委屈自己,来讨好别人。 但胤禩想起皇阿玛的夸奖,想起不受人待见的额娘,他还是想多让皇阿玛喜欢他些,进而让额娘母凭子贵,晋一晋位份。 次日。 林棠带着胤禟和胤?出宫后,骑着马一路朝南。 两日后,开封府到了。 林棠先带胤禟和胤?去尝了尝开封府县城里的鲤鱼焙面和灌汤包。 胤禟一边吃一边在心底决定,日后定要把这两道菜添到他开的酒楼里。 胤?则是想把它们画下来,等回京后,找御膳房的人帮他做出来。 “你俩别发愣,快点吃,我们还要赶去乡下的庄子。” 林棠往嘴里胡乱地塞了个包子,催促道:“这天眼瞅着要下雨,再不快点,我们就要淋雨赶路了。” “知道了,四姐。” 胤禟和胤?瞧抬眸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连忙收起思绪,拿起包子便往嘴里塞。 半盏茶后。 吃饱的三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迎着风往乡下去。 ????? 十天后。 庄子上的麦子收完了。 一万亩的麦子一共收了八百万斤小麦,平均一亩地八百斤。 林棠觉得这个产量还行。 虽说比不上御花园里的,但在这大清朝还是头一份。 林棠记得康熙在皇庄上种的麦田,亩产也才六百多斤。 随后。 林棠想起开酒楼的打算,吩咐管事趁着五月中旬到九月中旬四个月的间隙,带人种五千亩红薯和五千亩土豆。 五日后。 林棠三人到了太原府。 因时间已经接近五月底,石茜已经带人把麦子都收了。 “你是说你这些地一共收了九百万斤小麦啊?” 林棠瞪大双眼,略微有些吃惊。 原本她还以为开封府亩产八百斤的小麦已经不错了。 谁知石茜给了她个惊喜,太原府的小麦亩产九百斤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 石茜指着自己道:“喏,你看看,为了收小麦,我这段日子都瘦了好多。” 林棠瞅了眼石茜的双下巴,硬着头皮道:“确实是瘦了些。 我给你发银子,你去吃好吃的补一补吧。” “好啊。” 石茜两手摊开,放在林棠面前。 她半点都不会不好意思。 种地这么累,石茜觉得自己吃点好的怎么了? 再说了,她琢磨着等太原府这边成规模,林棠应该还会派她去其他地方。 林棠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仔细看了看石茜种小麦的全过程,除了开封府和太原府的位置、气候、土壤、温度、光照等等客观因素不一样,以及石茜每日来看小麦三次外。 其他的安排与开封府的那张纸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石茜在种地这事上是得到老天爷眷顾的。 林棠把五百两银票递到石茜手里,道:“不够再问我要。” “行。” 石茜顺手把银票塞进腰间挂的荷包里。 第165章 林棠:肺痨吗? 六月。 康熙下令册封太子妃石氏。 七月初。 林棠带胤禟和胤?在扬州府查商铺的账时,胤禛从京城给林棠送了封信。 信上说,郭贵人病了。 林棠立马放下信,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 虽说郭贵人平日里一心念佛,但林棠每年的生辰以及生病时,都是郭贵人成宿成宿地陪着林棠。 林棠很怕郭贵人像去年贵妃娘娘那样,还没等她再次见到,便不在了。 三日后。 林棠气喘吁吁地跑到郭贵人的寝殿,眼眶含泪地叫了声:“额娘。” 郭贵人面无血色,听到林棠的话后,用力睁开闭着的眼,虚弱地道:“林棠,你回来了啊?” “额娘,儿臣回来了。” 林棠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郭贵人便瘦的不成样子。 她颤抖着手,把郭贵人额前的头发往后别了别,哽咽地道:“额娘…您怎么了啊?” “没事。” 郭贵人声音很轻,“额娘生了场小病,过几日便会好了。” 郭贵人想伸手去擦擦林棠的眼泪,但她的手臂没有力气,刚抬高一些便又落下。 林棠猜到她的意思,忙拉起郭贵人的手,擦掉脸颊上的泪。 “别哭,额娘没事。” 郭贵人努力睁大双眼,瞥见林棠脸上的泪被擦掉后,释然地笑了笑。 林棠吸了吸鼻子,道:“额娘,您喝药了吗?儿臣喂您喝药吧。” “喝过了……” 郭贵人意识混沌,她上下打量了林棠一圈,确定林棠没事后,眯了眯眼睛睡着了。 “额娘……” 林棠见郭贵人闭上眼睛,声音颤抖。 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到郭贵人鼻子下,确认郭贵人还有呼吸后,捂着嘴巴转身走出内室。 等她走到东偏殿的地旁时,林棠流着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四姐。” “四姐。” 胤禟和胤?拿过麦田和麦苗手里的帕子,走到林棠身边,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林棠闪着泪光笑了下。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后,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道:“月华,额娘她是怎么了?” “回公主的话。” 月华红着眼圈道:“贵人自上个月初便开始咳嗽、发热,夜间还经常出汗。 太医院的太医来看了后,没说是什么病,只开了几服药,让贵人先吃着。 可贵人吃药后,病情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林棠听完这话,抬脚便往太医院走。 胤禟和胤?担忧林棠,急忙跟上。 dt-tb 太医院。 给郭贵人看病的李太医正满脸为难地对凌国辅道:“院正,储秀宫的郭贵人怕是得了肺痨啊。” “什么?肺痨?” 凌国辅猛地站起来,厉声道:“郭贵人得了肺痨,你怎么不早点说? 要是万岁爷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当的起吗?” “凌大人,凌大人。” 李太医拽住要去乾清宫找康熙的凌国辅,压低声音道: “下官医术不精,本以为郭贵人是普通的感冒。 这不前几日,下官翻阅医书时,才想起郭贵人的病症像是肺痨。” “此事要尽快禀报皇上。” 凌国辅朝乾清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万万不能因一个小小的贵人有什么差错啊?” “凌大人,这郭贵人是一个贵人,可她生的女儿四公主可是深得皇上宠爱的。” 李太医凑近一步,附在凌国辅耳边道:“听说,因四公主琢磨出了让小麦高产的法子,万岁爷把龙纹玉佩都赐给她了。” “这…” 凌国辅思忖了几瞬后,道: “万岁爷的宠爱归万岁爷的宠爱。 身为太医,郭贵人得了肺痨,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要禀报万岁爷一声。” “下官都听凌大人的。” 李太医愣了下,觉得凌国辅的话不无道理。 两人整理好衣冠,正打算去求见康熙,林棠来了。 因郭贵人的病危在旦夕,林棠没时间跟太医们打太极。 她拿出龙纹玉佩,道:“上个月,给我额娘郭贵人看病的是哪位太医?”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听到这话,目光有意无意地都瞥向李太医。 李太医用袖子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道:“回公主的话,是奴才去给郭贵人看的病。” “你跟我来。” 林棠收起龙纹玉佩,抬脚往外走。 李太医看了眼凌国辅,战战兢兢地跟上。 “李太医,你给我说实话,郭贵人到底患了什么病?” 林棠把李太医带到没人的角落,开门见山地问。 “四公主,这…” 李太医几经犹豫后,咬着牙道:“郭贵人得了肺痨。” 肺痨?林棠脑袋一下子懵了。 就算她再不了解医学,肺痨她也是听过的。 肺痨在现代叫肺结核。 在古代,是无药可救的病。 林棠想到这,心里一片悲凉,眼泪瞬间掉下来了。 百瞬后。 林棠回过神了来,轻声问:“李太医,郭贵人的病还能治嘛?” “奴才医术不精。” 李太医当即跪在地上,给林棠磕了个头。 林棠明白他的意思。 她抬起头,让眼泪憋回去后,轻飘飘地道:“李太医,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林棠失魂落魄地朝储秀宫走去。 李太医起身,看着林棠踉跄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 当晚。 康熙得知郭贵人得了肺痨后,念及大婚不久的太子,毫不犹豫地下令,把东偏殿封了。 林棠知道后,一边传信给胤禛,让他在民间花银子找医术高超的大夫,一边去求康熙让她留在东偏殿陪郭贵人。 康熙骂了林棠半个多时辰后,见她还是一门心思地去送死,怒气十足地应了她的请求。 等林棠走后,康熙又跟梁九功偷偷念叨:林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啊。 次日。 紫禁城的天空湛蓝,阳光灿烂。 郭贵人苍白无力地靠在林棠怀里,虚弱地道:“林棠,额娘又连累你了。” “额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棠满脸不赞同,强颜欢笑地道: “额娘,是您把儿臣带到这个世上的,没有您便没有儿臣。” “林棠啊。” 郭贵人深吸了口气,道:“自你在御花园种地起,额娘便跟着你沾光。 若不是有你,额娘不能得贵妃多年照抚,也不能清清静静地在这东偏殿里念经。 额娘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生了你。” 第166章 郭贵人薨 “额娘,您别这么说。” 林棠抹点郭贵人眼角的泪,带着鼻音道:“您是儿臣的额娘,有您在,儿臣就有额娘。” 郭贵人眼里闪过泪光,她歉疚地道: “林棠,额娘可能不能陪你很久了。” “不会的。” 林棠下意识摇头,她想大声反驳郭贵人的话。 郭贵人轻拍了下林棠的手,道:“佛家说人死以后会去极乐世界。 林棠,哪怕额娘不在了,额娘也会在极乐世界保佑你。” 什么极乐世界? 林棠想大声说都是假的,只有死亡才是真的。 若是郭贵人死了,她没有额娘了也是真的。 但林棠低眸瞥见郭贵人脸上解脱的淡笑,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 郭贵人放空脑袋,继续道:“额娘十四五岁时,以为男女双方有情便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因此,额娘不顾家族的荣辱、忤逆爹娘、背叛妹妹,跟人私定终身。 后来,额娘在琐碎日常的相处中,知道了情意最是廉价。 林棠,你能答应额娘,等你日后嫁了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全交给你的额附吗?” 话音刚落,郭贵人便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棠。 “儿臣知道的,额娘。” 林棠又用帕子擦了擦郭贵人脸上的泪,挺直了身子,道: “儿臣是大清朝的公主,是爱新觉罗·林棠,无论何时,都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 郭贵人喃喃地重复了几遍,后又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三日后。 林棠从送膳食的小太监那收到了四封信。 一封是胤禟的,一封是胤?的,一封是六公主和八公主一起写的,还有一封是胤禛给的。 前三封都是关心她的身子,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一封上,胤禛说在杭州府打听到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已经安排人进京。 林棠连日来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当晚。 她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郭贵人后,郭贵人勉为其难地从嘴角挤出一抹淡笑,只说了句好。 次日丑时。 林棠还在睡梦中被麦田的哭声惊醒。 “公主,郭贵人快…快不行了…” 林棠怔愣了下。 下一瞬她顾不上穿鞋,也顾不上披外衣,急忙光着脚丫跑到郭贵人的寝殿。 “额娘,额娘…” 林棠的眼泪要掉不掉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林棠。” 郭贵人见林棠来了,身子骤然来了力气。 她猛地拽过林棠的手,缓了缓语气,道:“林棠,日后照顾好自己,额娘会保佑你的……” 说完,郭贵人拉着林棠的手滑落在床榻上。 “额娘,额娘!” 林棠见被褥下的身子没有了任何反应,悲痛欲绝地大喊几声后,身子瘫软跪在地上。 东偏殿的下人们跟着跪下抹眼泪。 寅时。 康熙洗漱完,正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梁九功纠结了片刻,低声禀报道: “万岁爷,四公主的额娘郭贵人今日丑时薨了。” 薨了? 康熙愣了下,心思转了几个弯后,道: “下完早朝后,派人把郭贵人拉出宫埋了吧。” “嗻。” 梁九功秒懂康熙的意思。 郭贵人未进宫前是寡妇,如今又因肺痨薨了。 就算四公主有天大的本事,郭贵人也是没有资格葬入妃陵的。 不然,等万岁爷百年后,万一在地下召幸妃子时,被郭贵人传染了怎么办? 辰时。 林棠再次跪在康熙面前,道: “皇阿玛,求您给儿臣个恩典,让儿臣自己找地方把额娘葬了吧。” 从魏珠口中得知,郭贵人可能会被随意埋个坑里后,林棠便赶走了来拉人的太监,直奔乾清宫。 “林棠。” 康熙抬眸,眯着眼看着林棠道:“莫不是朕太过宠你,你竟然忤逆朕的旨意?” “皇阿玛,儿臣何时忤逆你的旨意?” 林棠心里难过,她强打起精神道:“皇阿玛,儿臣只是想亲手葬了额娘。” “成何体统?” 康熙狠拍了下桌子,道:“贵为大清朝的公主,你要亲手去葬一个病死的寡妇?” “皇阿玛,她是儿臣的额娘。” 林棠挺直了腰身,忽视康熙嘴里的尖酸刻薄,提高音量道: “若是儿臣的额娘卑贱,那儿臣也高贵不到哪去!” “你…你是要气死朕吗?” 康熙抄起桌上的茶盏便往林棠身上砸,林棠没躲,直愣愣地看着康熙。 半晌过后。 康熙见林棠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摆手应了林棠。 林棠谢过康熙后,托胤禛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胤禟和胤?和她一起,把郭贵人葬在那了。 随后。 除了太子胤礽,林棠认识的六岁以上的阿哥们都给林棠送了东西,劝她节哀。 六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更是每日早早地便去东偏殿陪着林棠。 林棠不说话的时候,她们也乖乖地陪林棠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十日后。 林棠还收到了草原上大公主和三公主的信。 大公主的信上还不显,三公主的信上,很多字都晕染了。 林棠只瞧了眼便猜到,三公主给她写信的时候,肯定忍不住哭了。 深夜时分。 林棠怕远在草原的大公主和三公主担心,吸了吸鼻子,提笔回信。 八月初。 康熙出宫,去巡幸塞外。 林棠拿着玉佩又出了宫,这次她谁也没带,只骑了匹马便跑了。 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有心调整。 但半个多月过去了,林棠只要一出门,看见郭贵人生前住的寝殿,便忍不住难过。 于是。 林棠决定换个环境,慢慢试着把心里的悲伤封存起来。 八月中旬。 林棠正喝着茶在杭州府听戏时,草原上的敦多布多尔济和肃州总兵官潘育龙联手抓了噶尔丹五百个妇人和孩子。 九月。 康熙回京。 林棠自觉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也回了京城。 第167章 林棠:未来额附人选 储秀宫。 “四姐,你…你没事了吧?” 胤?见林棠盯着郭贵人生前住的寝殿发愣,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林棠。 “我没事啦。” 林棠移开视线,轻轻敲了敲胤?的脑袋,问:“这次跟着皇阿玛去塞外,有什么收获吗?” 胤?想了下,道:“皇阿玛明年可能会亲征噶尔丹。” 亲征噶尔丹? 林棠对康熙这个决定毫不意外。 康熙作为帝王的权威一再被噶尔丹挑衅,收拾他们只是早晚的事。 “那皇阿玛要带你们去吗?” 林棠念及胤禟和胤?的年纪,抬眸看了眼旁侧的胤禟,问他们。 “要。” 胤禟回:“皇阿玛要大哥、三哥、五哥、七哥、我、十弟和十三弟这段时日在骑射上多加练习。 皇阿玛说了,身为他的儿子,不能像个孬种一样没有见识。” “没有带s……” 林棠想问康熙怎么不带胤禛,但话到嘴边,她记起到胤禟不喜胤禛。 她嘴巴转了个弯,问:“不带胤禩嘛?” 不带太子,林棠能理解。 毕竟。 康熙出去打仗,万一有什么好歹,太子好及时继位,稳住朝纲。 虽然这种可能一定为零。 “皇阿玛说八哥待人和善,留他和四哥在京,协助太子监国。” 胤禟听出林棠话里原本的意思,他轻咳两声道:“四姐,我不喜四哥,是我跟他的事。 单论我和你的感情,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好。” 林棠笑着应下后,敛眉开始沉思。 四哥说,漠北蒙古好多部落被噶尔丹打散,逃窜到漠南蒙古了。 那如今的漠南蒙古相较以往,人多草地少,再加上部落与部落风俗的不同,只怕是有很多矛盾。 眼下没爆出来,是因为康熙从中调和以及各大部落共同抵御噶尔丹的念想。 等噶尔丹被康熙剿灭,只怕漠北蒙古和漠南蒙古定会发生矛盾。 漠南蒙古绝大数部落亲近康熙,康熙会不会偏袒不好说。 但漠北蒙古作为以前的喀尔喀蒙古国,刚依附康熙几年,康熙为了稳住漠北各个部落,定然会施恩。 按照清朝一贯的传统,施恩的方式除了给钱,给爵位外,便是…… 公主下嫁! 林棠猛地抬头看了眼乾清宫的方向。 养在太后身边的五公主今年才十三岁,那么能去漠北草原和亲的只有她! “四姐,你在想什么啊?” 胤禟和胤?见林棠板着脸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后,胤?开口问道。 “没什么。” 林棠收回视线,面色复杂。 片刻后。 林棠给胤禟和胤?倒了杯茶,道: “九弟、十弟,你们明日能找份舆图给我嘛?要带蒙古那些地方的。” 既然提前猜到了自己的命运,那林棠便没打算坐以待毙。 “好啊,明日我们给你带来。” 胤?摸着脑袋应下来后,疑惑地问:“四姐,你要舆图干嘛啊?” “四姐要为以后做准备啊。” 林棠抿了口茶,换了个话题,道: “九弟、十弟,我们下个月便在京城开家酒楼吧。 明年你们要去塞外,跟皇阿玛一起打仗,只怕是没时间了。” 后年,她又有很大的可能要出嫁到蒙古了。 “真的吗?” 胤禟眼睛发亮,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四姐,你说的是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林棠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本来想着胤禟和胤?还小,她又喜欢天南海北地跑,没太多时间和精力去管,打算再等些日子再开的。 可时间不等人。 林棠打算趁出嫁前,尽可能多赚点银子。 因为据她猜测,漠北蒙古经过噶尔丹的掠夺,未来几年应该都会很穷。 另外,若是她想要在草原继续种地,只怕是花费也不小。 “四姐,你太好了啊!” 胤禟激动地拍了拍胤?,胤?“嗷”了一声,提醒道:“九哥,银子。” “什么银子?” 胤禟满脑子想的都是赚到钱够,该存在哪,压根没懂胤?的意思。 胤?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道:“九哥,我们没多少银子啊。” “我们没多少银子?怎么会没有……” 胤禟张嘴想反驳胤?,但话说到一半时,他突然想到,他们还真是没多少银子。 上次平阳府地震,四姐出了两万两银子,他和十弟一人出了一万。 四姐倒是不痛不痒的,但他俩把家底都交上去了。 几个月过去了。 他和胤?也才存了不到五百两银子。 “四姐。” 胤禟想到这,先戳了下胤?,后眼巴巴地看着林棠,道:“四姐,我们没银子了。 能不能先从你这借些银子啊?” “对啊,四姐。” 胤?瞥了眼胤禟后,立马学着他的样子看林棠。 “不用借银子。” 林棠摇了下头,笑道: “开酒楼的所有银子我都出,你们负责找厨子和掌柜管理。 酒楼每赚一百两银子,便分给你们一人二十两,可以嘛?” “这…太多了吧。” 胤禟和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四姐,我们不出钱的话,一人五两银子便够了。” “不用。” 林棠也知道前期给两人各二十两银子是有些多。 但等她嫁人后,酒楼的事还要靠胤禟处理。 至于胤?,贵妃娘娘给她留了一大笔银子,她直接分给胤?,他指定不要。 那就借这个酒楼给胤?分些银子吧。 再过几年,胤?也该成家立业了。 胤禟和胤?见改变不了林棠的主意,两人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好好经营酒楼,给四姐赚多多的银子。 十月。 康熙令索额图和明珠视察噶尔丹。 林棠找胤禛和胤禩各要了一份漠北草原郡王以及郡王以上爵位与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子名单。 胤禛和胤禩不用多问,便猜到了林棠的打算。 胤禛虽面上不动声色,但派去漠北蒙古部落的人一波又一波,惹得康熙发现后,还问了他两句。 胤禩则凭借着记忆,把见过的蒙古郡王一一写下后,又不动声色地去套了其他阿哥的话。 十一月初。 因明珠和索额图十月在噶尔丹视察时,发现了噶尔丹的不臣之心。 康熙下令大军携带八十日的干粮,分三路准备围攻噶尔丹。 林棠也从胤禛和胤禩手中各拿到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十一月底。 康熙再次巡幸南苑,勉励八旗子弟在攻打噶尔丹的时候,英勇奋战,不要辱没先祖遗风。 另一边的林棠考虑到康熙的选人标准,在敦多布多尔济的名字上打了个对勾,后又在舆图上清水河的位置圈了个圈。 十二月初。 林棠和胤禟、胤?一起开的酒楼,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旁开业了。 “四姐,好多人啊。” 胤?指着酒楼门前的人,笑嘻嘻地对林棠道。 “等等人还会更多的。” 林棠看了眼天色,还不到用膳的时候。 酒楼门前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群。 他们都是被火锅底料辛辣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走吧,我们回去吧。” 林棠又盯着人群看了几眼,扭头对胤禟和胤?道:“回去我让人也给你们做锅子吃。” “好。” 十二月底。 平阳府再次地震。 念及朝廷与噶尔丹的战争一触即发,林棠没带胤禟和胤?,自己带着侍卫又在平阳府走了一趟。 第168章 林棠:二哥,皇阿玛不疼你 眼睛一睁一闭,康熙三十五年便到了。 一月初。 康熙昭告天下,他要亲征噶尔丹。 一月底。 林棠盘账的时候,发现酒楼开业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净盈利便达到一万多两银子了。 她仔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便把银子分好给胤禟和胤?送去了。 胤禟和胤?收到银子后,趁着出宫办事的时候,一人给林棠买了个金簪子。 康熙知道这事后,在心底阴阳怪气了半天。 二月初。 康熙又去拜祭了孝庄。 跪在孝庄的牌位前,康熙对孝庄说了好多心里话。 他打算等攻下噶尔丹后,便带着儿子们去科尔沁部落认认亲。 林棠则出宫去了扬州府,她要把年前没查的账再查查。 二月底。 康熙下令太子留京监国,他带领军队出征。 远在扬州府的林棠改道去太原府找了趟石茜。 林棠令石茜带上护卫,以行商的名义去清水河附近察看土地。 石茜安排好太原府的事务后,毫不客气地问林棠要了一万两银子,便带着人出发了。 三月。 康熙借着大雪的契机与将士们同饮酒、共用膳。 林棠依旧没回宫,她骑着马从南到北在清朝逛了一圈,除了和硕特汗国、准噶尔汗国和青海和硕特等不属于康熙统治的地方,以及喀尔喀蒙古。 当然,林棠不是白逛的。 她拿着纸笔仔细地记下了,各地的特产以及行马或者行船情况。 这些,都是她为日后开商队所做的准备。 四月初。 康熙抵达噶尔丹与清廷交界处,令将士们时刻警惕,准备开战。 林棠则想到播种红薯和土豆以及收割小麦的事,一路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城。 四月十五。 林棠从皇庄回来,刚走到午门外,守门的侍卫便跪在地上道: “奴才见过四公主。 四公主,太子爷传话说,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找她? 林棠愣了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年幼时,太子低声警告她不要给康熙惹麻烦的事。 “我知道了。” 林棠回神,抬脚往毓庆宫走去。 “臣妹见过太子。” 林棠微微屈膝,朝太子行完礼后,道: “不知太子今日找臣妹有何贵干?” “何柱,你来给孤这个备受皇阿玛宠爱的四妹妹说说,孤为什么找她?” 胤礽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睨了林棠一眼。 何柱弓着身子,道:“四公主,京城里新开的珍馐楼是您的吧?” “是。” 林棠挑眉,瞅了眼胤礽,道:“二哥,不知臣妹这酒楼怎么了?” “怎么了?” 胤礽眉间染上怒色,气咻咻地道:“孤还想问问你怎么了呢? 怎么你这酒楼一开,孤的酒楼便天天赔钱? 林棠,你是不是瞧孤不顺眼?” 林棠听到这理直气壮的话,差点没噎死,她真想问候太子的祖宗。 你的酒楼有问题,你不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专门来找我的茬? 林棠都怀疑太子的脑袋被驴踢了。 “二哥,臣妹哪敢看您不顺眼啊。” 她皮笑肉不笑瞅了眼胤礽,道: “都是臣妹的错,臣妹不该把酒楼开的那么好,把客人都吸引过来,害二哥赔钱。” “你……” 胤礽学着康熙的样子,抄起茶盏便往地上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讽刺孤无能吗?” 近日来,胤礽本就前朝老派官员们对他处理政事的手段有意见而烦躁。 如今听到林棠这看似自责实则指责的话,顿时气冒了烟。 “臣妹没别的意思。” 林棠云淡风轻地从袖子里掏出龙纹玉佩别在腰间,道: “二哥,臣妹真心劝你一句,有时间找臣妹的茬,不如想想怎么把酒楼开好吧。” 说完,林棠准备转身便走。 “林棠,你给孤站住!” 胤礽余光扫见林棠腰间的龙纹玉佩,顿时大声道:“皇阿玛的玉佩,怎么会在你那?” 林棠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眼。 她无辜地道: “皇阿玛怕我行走四方没有凭证,特意把龙纹玉佩赐给我了啊。 二哥,难道你没有吗?” 说着,林棠还特意把龙纹玉佩拿到手里,在胤礽面前晃了一圈。 胤礽顿时脸色铁青。 他艰难地把视线从玉佩上移开,声音急躁地道:“林棠,你给孤滚!” “二哥,你真没有啊?” 林棠佯装听不出胤礽的愤怒,她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遍后,好心好意地道: “哎呀,二哥,就算你没有玉佩。 你别担心,皇阿玛最疼爱的还是你。” “滚!” 胤礽恶狠狠地瞪着林棠,咬牙切齿道。 林棠啧了两声,暗道胤礽玩不起,扭头便走了。 等林棠走后,胤礽气急败坏地把屋子里的饰品砸了个稀巴烂。 两个面容白白净净的小太监忙从内室出来,跪在地上安抚胤礽。 胤礽一只手拎起一个,把他们往里面拖。 何柱见状,忙把门外的小太监打发出去,自己提着心守在门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如丧考妣地想:他这脑袋也不知道还能在上面多久? 半个时辰后。 胤礽冷眼瞧了瞧身上没两块好肉的小太监,抬脚走出寝殿。 “何柱,把他们处理干净,再派人去请四阿哥和八阿哥过来。” 胤礽就不信,他一个人奈何不了林棠,再加上胤禛和胤禩,也治不了林棠。 另一边,储秀宫里。 林棠想起太子那发黑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了神。 “四姐,你笑什么啊?” 六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睁着双眼,纷纷看向林棠。 林棠从麦田手里接过刚出锅的蛋糕,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后,道: “四姐在笑,有个奇葩自己不行,还怪别人太行了。” “什么是奇葩啊?” 十公主咬了口蛋糕,笑嘻嘻地问林棠。 林棠还没回答,六公主道: “四姐说,奇葩就是异于常人的蠢。” 八公主插话道:“那是很蠢嘛?” “对,很蠢。” 林棠眉眼含笑,柔声道:“我们可以努力变得厉害,但不能嫉妒别人厉害。” “我们知道的,四姐。” “你们真棒!” 林棠又给她们各自倒了杯果汁,开始跟她们讲宫外发生的故事。 o( ??? )o 胤禛和胤禩走到毓庆宫门口的时候,碰上了。 胤禩率先开口叫了声“四哥”。 胤禛冲他点了点头。 胤禩走到胤禛身边,落后他一步踏进太子的书房。 第169章 胤禛:二哥太过分 “臣弟见过太子。” 胤禩和胤禛微微俯身,一起给胤礽行礼。 “起来吧。” 胤礽喝了口凉茶,道:“今日孤找你们来,是有件私事想找你们帮忙出出主意。” “二哥,你我兄弟,直言即可。” 胤禩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冲胤礽点了下头。 胤礽抬眸看向胤禛。 胤禛跟着道:“二哥,你吩咐。” 胤礽见状,随口夸了两人一句,笑着道: “孤在京城开了家酒楼,原本每月能赚五六万两银子,勉强够维持孤的家用。 可去年年底,京城又新开了家酒楼,孤这酒楼上个月的收益大幅减少,才不到三万两银子。 如今,孤这宫里可是入不敷出啊。 今日,孤叫四弟和八弟来,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法子,让孤这酒楼的收入向从前一样?” 胤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下,他想了几瞬后,率先笑道:“二哥,臣弟有一计。 二哥,你可以派几个御厨去另外一家酒楼里,花银子学学它的膳食是如何做的。 等御厨们学会,让御厨们在它的基础上,改进改进膳食的味道。” 胤礽蹙眉,想起林棠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想都不想地把这个法子划掉了。 他抬眸看向胤禛,问:“四弟,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臣弟的想法与八弟所说别无二致。” 太子一开口,胤禛便猜到他说的酒楼是林棠开的。 因为酒楼名字还是林棠专门来找他写的。 胤禛知道太子顾忌皇家颜面,不会在明面上对林棠开的酒楼动手。 至于暗地里,林棠手里有皇阿玛亲赐的玉佩。 只要不是没脑子的蠢货都不会朝酒楼使阴招。 “老四,你是不是知道酒楼是林棠开的?” 胤礽不满意胤禛的回答,他随手把茶盏扔到桌上,道:“你是不是为了林棠,不愿意帮孤?” “臣弟绝无此意。” 胤禛凝眉,说的字正腔圆。 反正他就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承认。 “胤禩,你呢?还有别的法子吗?” 胤礽眼里闪过暗色,强压怒气解释道: “方才的法子不行。 林棠那么小气,怎么会让孤去学膳食?” 再说了,身为太子胤礽,他想要什么,别人不乖乖送上来? 林棠一个寡妇生的公主,凭什么敢断了他的财路? 若不是林棠,还有老九、老十,他酒楼里的膳食卖的贵又如何? 只要私下透话出去,那是他太子胤礽的酒楼,那些豪商、官宦不还得求着他收银子? 胤禩听出太子想让他出阴招的意思。 他想起林棠多年的开导,正色道: “二哥,臣弟没有别的法子了。 臣弟以为四姐不是小气之人,二哥与四姐同为皇阿玛的儿女,四姐定然不会……” “够了!” 胤礽狠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地道: “林棠她小不小气,孤需要你告诉孤? 都给孤滚出去!” 都是贱人,都向着林棠,都欺负他。 “臣弟告退!” 胤禩眉头都没眨一下,他依旧温和地笑着。 胤禛跟着行完礼后,转身告退。 胤礽深吸了几口气,气冲冲地道:“何柱,再给孤叫两个人来。” “嗻。” 何柱提心吊胆地从一个偏僻的寝殿里,又挑了两个面容白皙的小太监出来。 当晚。 胤礽折腾他们到天亮后,才散去心里的恶气。 他发誓,等他登上那个位置,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他不顺眼的人。 南三所。 胤禩想起白日里太子胤礽那副癫狂的模样,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妄想。 自二十八年,他跟着皇阿玛在塞外行围受到夸奖起,胤禩便开始办差事。 截止目前,已将近七年的时间。 七年来,胤禩不知多少次发现太子纵容手下搜刮民膏。 起初,他战战兢兢又满怀期待地把证据报给康熙,希冀能有个好的结果。 可过了段日子,康熙未曾处罚二哥,反而疏离他的时候,胤禩便明白了。 皇阿玛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宠着二哥。 那既然二哥这么做都能当上储君,他听皇阿玛的话勤勤恳恳地办差,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那个位置? 若是他能坐上那个位置,额娘在宫里的待遇一定会立马变得不一样? 胤禩低眉看了眼面前的白纸,右手不知道何时写出了个“皇”字。 他看清后,心脏瞬间开始扑腾扑腾地跳。 胤禩连忙提笔又在后面写了几个字,写成一句话:皇阿玛,必定击败噶尔丹! 写完后,胤禩深吸了口气,把纸夹进书里,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兆祥所。 胤禛暂时还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看不惯太子的行径,但又无力改变。 他只能给林棠送信,让她多提防后,自己拿着《金刚经》看。 二哥这些年,是越来越糊涂了。 怎么能惦记妹妹的银子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二哥酒楼里一盘发硬的饽饽都要五十两银子。 四妹酒楼里,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膳食也不过才五两银子。 要是让他选,他肯定也选四妹那。 第170章 林棠:坐等太子的笑话 五月初十。 康熙驻跸枯库车尔。 侦察兵探查到噶尔丹在的位置,康熙下令先锋军队开始进攻。 黄龙旗上明晃晃的字随风飘荡在半空中。 噶尔丹的哨兵侦察到黄龙旗后,急急忙忙地禀报噶尔丹。 噶尔丹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等他冷静下来后,他不敢也不愿相信康熙会亲征。 噶尔丹强撑着胆子令手下的人应战。 直到两军交战的时候,噶尔丹亲眼看见黄龙旗交错、大军压阵的场景,他带着军队连夜便逃了。 康熙轻装上阵,带兵乘胜追击。 在追击的路上,康熙发现了许多被遗弃的货物、驼马和女人。 他坐在马背上,问科尔沁王沙津:“噶尔丹行走的如此仓皇吗?” 沙津道:“为了逃命吧。” 喀尔喀王纳木紥尔抬头看了眼康熙,又瞅了瞅沙津,不好意思地道: “皇上,当初噶尔丹进攻臣的部落,臣带族人逃窜的时候,亦是如此。” 康熙听到这话,皱着眉头半晌没吭声。 喀尔喀蒙古本就不富裕,再加上噶尔丹的掠夺,绝大多数部落逃到漠南蒙古后,更加贫穷了。 难道他要年年给大把大把的银子养着他们吗? 五月十三。 康熙追噶尔丹至拖纳阿林后,令内大臣马思喀继续追击。 他则给皇太后来信,声称噶尔丹已大败,他将于六月还京。 紫禁城。 胤礽上次在林棠那碰过壁后,不甘心地让太子妃去教训林棠。 太子妃在胤礽面前答应的爽快。 但等胤礽离开后,她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什么找林棠麻烦? 她本就因不得太子喜欢而引来康熙的颇词,再为了太子那虚假的笑脸去得罪康熙宠爱的公主,那她脑子岂不是糊涂了吗? 林棠不赌太子的人品,她猜到太子想害她后,便带着龙纹玉佩在宫里大摇大摆地走了一圈。 她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她背后有康熙。谁要是想搞她的话,先问问自己行不行? 妃嫔们看到玉佩先是震惊后又心情复杂地接受这个事实。 等她们再聚在一起谈及林棠的时候,个个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包括一直以来看林棠不顺眼的德妃。 毓庆宫的太子妃听说这件事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害林棠的想法。 她心思转了几个弯,打算用这事当做借口堵住太子骂她办事不力的嘴。 于是。 太子妃端了碗参汤,去了正殿。 正殿里。 胤礽面色阴沉,正为前朝官员们偷偷向康熙打他的小报告而烦躁。 等太子妃把林棠的事说完后,他顿时气的脑袋发昏。 胤礽先是让太子妃回去禁足,后又让何柱找来了两个小太监,光天化日之下便开始蹂躏。 何柱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阵阵哀嚎,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 身为奴才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活不长了。 六月初。 康熙带着众多阿哥从科尔沁草原回京。 林棠在京城跟石茜见了面。 石茜坐在林棠开的酒楼里,一边用膳一边对林棠道: “清水河那地有将近四五万亩地,但都是荒地,归当地官府管,私下不允许买卖。” “我知道了。” 林棠见石茜瘦了许多,让店小二又上了三个红烧猪蹄。 石茜嘴角抽了抽,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水囊,递给林棠,补充道: “你看,这荒地的土质与我们这不一样。 另外,那荒地中间虽然有清水河流过,但是,据当地人说,从天而降的水非常稀少。 我觉得那个地方不太适合种小麦。” 不能种小麦嘛? 林棠微微皱了下眉头后又舒展开来。 她往手里倒了把土,盯着它仔细瞅了片刻,道: “这个土确实不太适合种小麦。 到时候我们再试试其他农作物吧。” “我都听你的。” 石茜啃完个猪蹄后,突然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会想去那种地啊?” “明年或者后年,我应当会嫁到那附近。” 林棠充分信任石茜,跟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嫁吗?” 石茜怔了下,瞄了林棠两眼后,道: “那你可别忘了我。 到时候我要跟你一起走的啊。” “好,不会忘的。” 林棠怕石茜噎着,给她倒了盏清茶: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我在客栈给你开间上房,你在这休息段日子吧。” “行。”石茜琢磨了下,应了林棠的话。 但她连续歇了三日后,实在是闲得发慌。 石茜问林棠要了封手写信便去开封府了。 她要去亲眼看看那的庄子,怎么就不能亩产九百斤了? 六月底。 康熙回京。 林棠秉持着“告状宜早不宜迟”的原则,在康熙回来的第二日,便去找他告了太子一状。 就像胤禩告状时那样,康熙信了林棠的话,但不妨碍他依旧护着太子。 林棠撇撇嘴,劝自己别在意康熙的态度,因为前几日她偶然间得知了太子宫里有个大雷。 太子养娈童小太监。 林棠半是震惊半是期待地把这事默默记在心里。 她不打算把这事在康熙面前捅破。 其一是因为据她对康熙的了解,就算是这事闹大了,康熙处罚警告了太子,她这个搞事的也免不了被迁怒。 其二,林棠琢磨着以康熙对太子的掌控欲,这事估计很快就会爆出来。 她想看看等康熙亲眼看见,自己一手宠大的太子是个变态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七月。 康熙对在打败噶尔丹之战的有功之臣进行封赏。 林棠给逝世一年的郭贵人上完香后,去了趟扬州。 念及扬州府的繁华以及银子越多越好的念头,林棠在那又开了家酒楼。 胤禟和胤?从林棠的信中得知这件事后,很是开心。 他们觉得搭上四姐这条船,不仅稳当还能赚大钱。 八月。 林棠安排好酒楼的事宜后,从扬州府改道去了喀喇沁草原。 三公主再次见到林棠的时候,眨巴着泪光,道: “四妹,自三十三年十一月你从这离开后,你我已经快两年没见面了。” “三姐。” 林棠伸出双臂,抱了抱三公主,笑着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再不来,我都要跟你写信了。” 三公主吸了吸鼻子,道: “上次你离开后,我便带人种菜,如今已小有收获。 以往你带人盖的那个大棚都不够用了,我又命人盖了三个。” “那我们去过会儿去看看” 林棠低眉瞥了眼拽着三公主衣袖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的那仁,道: “三姐,那仁今年也有三岁了吧?” “你记得没错。” 三公主伸出手将那仁拉到林棠面前,道:“那仁,叫安布。” 那仁有些怕生,他抬头瞅了眼林棠后,小声喊了声“安布”。 “乖。” 林棠从腰间挂的荷包里掏出了两块牛乳糖,递给那仁。 那仁下意识抬头看三公主。 三公主轻轻抚了抚那仁的脑袋,道: “那仁乖,收下吧。” 那仁这才接过林棠手里的糖,嗫嚅地说了句“谢谢,安布”。 “不用谢。” 林棠笑眯眯地盯着那仁瞧了几眼。 那仁刚出生的时候,她觉得他长的像那个该死的噶尔臧,还担心三姐看着他会不会闹心? 如今看来,那仁长的又不像噶尔臧了,像三姐。 三公主把糖喂给那仁后,柔声道: “你安布想去看看我们种的菜,那仁走在前面带路,好不好?” “好。” 那仁迈着小短腿,一步三回头地走在最前面。 林棠和三公主见那仁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半盏茶后。 林棠看着大棚里绿油油的蔬菜,朝三公主伸出大拇指:“三姐,你真厉害。” “这都是托你的福。” 三公主让奶嬷嬷把那仁抱下去,道:“四妹,公主府用不了这么多菜。 我打算等这些菜成熟后,便派人卖给那些缺菜缺吃食的部落。” “可以啊。” 林棠十分赞同三公主这个想法,她道: “三姐,我听说蒙古部落宝石非常多,你可以用青菜换宝石嘛。” “我就是这样想的。” 三公主擦了擦林棠脸上不小心蹭上的灰,道:“我要给你攒嫁妆啊。” “不用不用。” 林棠震惊地后退了两步,摆着手推脱: “三姐,那仁还小,你还要养孩子。 我的银子够花,我也攒了好多银子了啊。” “行。” 三公主不打算在言语上跟林棠争论,她准备到时候直接派人给林棠送去。 “你常住的那间屋子里,我新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快去洗洗吧。” 三公主瞧见林棠打了个哈欠,心疼地赶人。 “好啊,谢谢三姐。” 林棠走到三公主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往寝殿去。 第171章 胤礽:皇阿玛,我错了 九月初。 林棠跟着三公主卖了两三次菜,见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后,便辞别三公主回了京城。 皇庄里该收红薯了。 距离康熙回京也快三个月了,她得回去看看康熙有没有被气死…啊不是,发现太子那事了没? 三公主很舍不得林棠,但她也知道林棠有林棠的事要做。 她给林棠装了满满三车的肉干、奶块和羊皮,让林棠带回京城。 林棠思忖了半晌,偷偷给那仁装了个一万两银子的荷包,便收下了。 等林棠离开喀喇沁草原,三公主从那仁手里的荷包中发现一万两银子后,没忍住又红了眼圈。 九月中旬。 林棠回京后,在酒楼里上了肉干和奶块这膳前吃食。 但许是因满人逐渐汉化,这两个吃食卖的很一般。 林棠便只给京城留了一车,剩下的两车花大价钱送去扬州府了。 在扬州府的酒楼里,因肉干和奶块是个新鲜吃食,倒是卖得还不错。 九月二十八。 就在林棠万分期待中,太子的事终于发了。 当天傍晚。 康熙在乾清宫批折子的时候,发现许多年迈的朝臣话里话外都在隐晦地表达对太子的不满。 康熙很是生气。 他先是严厉地在奏折上怒斥了他们,后又想起太子近日来因他们而心神不宁的模样,心念一动便趁着空闲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 何柱今日有些乏,他低头打着哈欠守在门外。 寝殿里面,心情不好的胤礽正赤裸着身子,拿一根鞭子抽打面前的两个小太监。 “啪—你们都该死!” “欺负我的人都该死!啪啪啪——” “啪—……” ??? 康熙从守在毓庆宫门外的侍卫那得知太子在寝宫。 他看了眼天色,担心太子身子有恙,便带着人快步朝寝殿来。 等康熙走到寝宫外,便望见何柱一个人蔫头巴脑地守在门外。 康熙怕太子有事,远远地就开口问: “何柱,你怎么在外面?太子呢?” “万岁爷……太子爷他…他在里面…休息…” 何柱猛地惊醒,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他本想提高音量提醒里面的胤礽,万岁爷来了。 但何柱见康熙眯着眼盯着他,他又不敢大声喧哗。 “去死…啪啪啪——” 康熙听见里头传来太子的声音,心头发紧,想起之前宫里的传闻,脑子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把不想干的人打发走后,踹了脚何柱,低声吩咐:“开门。” 何柱哆嗦着手推开门,他觉得脑袋今日便要搬家了。 “狗奴才,谁让你进来的?” 胤礽透过珠帘见何柱不经他传唤,便推门进来了,他抄起桌上的茶便往何柱在的方向砸。 何柱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是朕让他进来的!”康熙抬脚上前。 他掀开若隐若现的珠帘,便看到了两个小太监血淋淋的下体和光溜溜的胤礽。 “胤礽!你这是在干什么?” 康熙瞳孔猛地一缩,他又气又惊,哆嗦着手重重地扇了胤礽两巴掌。 胤礽听到康熙的声音后,急忙找衣服给自己穿。 但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到衣服,康熙的巴掌便落在他脸上了。 胤礽捂着脸,心底发慌。 他连忙跪下,拽着康熙的裤脚,声音发抖地道:“皇阿玛,儿臣… 儿臣只是心情不好,便找他们玩玩。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 皇阿玛,都是他们勾引儿臣的。 儿臣心底难过,才找他们玩玩啊。 皇阿玛,皇阿玛,您相信儿臣。 皇阿玛,儿臣再也不敢了… 皇阿玛,儿臣是您带大的,儿臣再也不敢了啊… 皇阿玛,您相信儿臣……” “胤礽,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啊。 你不睡女人来睡太监,你是要气死朕吗?” 康熙眼底闪过痛色,他动了动脚想踹胤礽。 但他低头看见胤礽眼底的惶恐,终是不忍心地道:“保成啊,你要什么朕没给你。 朕从小亲自给你启蒙,教你四书五经,教你治国之道,教你为人处世。 朕对你寄予厚望,你便是如此报答朕的吗?” “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啊! 皇阿玛,您原谅儿臣吧。 皇阿玛,儿臣保证日后不敢了。 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您原谅儿臣这次吧…” 胤礽松开拽着康熙的手,流着眼泪给康熙磕头。 半盏茶后。 康熙瞥见胤礽额头的红色,闭了闭眼道: “梁九功,把里面的人和毓庆宫的下人们都处理干净。” “嗻。” 等梁九功走后,康熙踉跄了下身子,道: “保成啊,朕暂且认为这次的事是你被蓄意勾引,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 “皇阿玛,您放心,儿臣再不会做如此行径。 皇阿玛,您保重身子,儿臣真的知错了啊!” 胤礽跪在地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求康熙宽恕他。 康熙没再说话了。 他低眸深深地看了眼地上的胤礽,步履艰难地回乾清宫了。 康熙眼眶有些湿润。 一方面,他自责于自己没教好太子胤礽,惹得他屡次犯错,这次更是行径悖乱。 另一方面,康熙不明白,为何少时乖巧听话的保成,长大后行事愈发糊涂。 他想起二十九年他在外出征,生病了想见保成,保成一脸不耐烦地来看他的样子,心如刀绞。 保成啊,他乖巧听话的保成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啊? 康熙身子晃了晃,魏珠连忙走到他跟前,扶了扶康熙一把。 康熙摆手,拒绝魏珠的搀扶,一步一顿地回了乾清宫。 当晚。 康熙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自动浮现白日里在毓庆宫看到的场景。 他痛苦地皱着眉头起身,在乾清宫里的书房坐了一夜。 这一夜。 康熙把胤礽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都回想了一遍,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何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保成,长成了这副模样? 次日。 一夜没睡的康熙病了。 梁九功知道康熙心里难过,他也难过。 太子打小在乾清宫长大,万岁爷事务繁忙,大多时候还是他这个阉人陪着太子的。 梁九功想起一大早便在乾清宫门外等着的太子,低声道: “万岁爷,您病了,奴才去宣太医吧。” 康熙身子发虚,他想起起居郎的记录,摇了摇头,道: “朕身子无恙,不用召太医。” 若是召了太医,难保有心人会猜到是太子把他气成这样的。 康熙虽生太子的气,但他也怕气坏君父的名声落在太子头上。 “万岁爷……” 梁九功还想再劝,康熙已经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去用膳了。 第172章 康熙病了 等康熙用完膳,梁九功犹豫了几瞬,张口道:“万岁爷,太子爷从寅时便跪在门外了。” 康熙脚步微滞,他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地轻咳两声道: “初秋天寒,你派人去给保成送碗姜汤吧,让他喝完再去早朝。” “嗻。”梁九功给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落后几步,去给胤礽备姜汤。 “魏公公,皇阿玛他…” 胤礽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后,面色焦急地问:“皇阿玛,他还怪我吗?” “回太子爷的话。” 魏珠想起梁九功的眼色,道: “万岁爷病了,干爹劝万岁爷宣太医,万岁爷不肯。” 胤礽瞬间明白康熙的意思,皇阿玛这是不怪他了。 本该开心的胤礽,眼睛涩涩的,心里后知后觉地也有些愧疚。 皇阿玛是怕他担上气坏君父的名声,病了连太医都不肯宣吗? 胤礽转身抬脚去上早朝,他打算劝皇阿玛宣太医。 卯时三刻。 康熙眼前发黑,他强撑着身子回了乾清宫。 胤礽小心翼翼地跟上他。 等康熙回乾清宫后,便身子瘫软地坐在椅子上。 胤礽跪在他面前,面色焦急地劝道: “皇阿玛,宣太医吧。 都是儿臣不孝,儿臣愿担不敬君父的名义,勉励儿臣日后修身养性,孝顺皇阿玛啊。” 康熙眼底闪过欣慰,他声音发虚地道: “保成,朕没事。 你有这个心,咳…咳…朕很开心…咳咳。 你快回去吧,别把朕的病染给你。 咳咳咳…” “皇阿玛。” 胤礽听到这话,眼圈当即红了。 这一瞬,他比任何时候更愧疚。 他挺直了身子,瓮声瓮气地道: “皇阿玛,儿臣幼时得了天花,是您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儿臣三日,直到儿臣身子痊愈。 如今,您龙体有恙,儿臣愿日夜照顾您。” “保成啊,你有这个心,朕…朕很是欣慰!” 康熙眼里闪过泪光,他看了眼梁九功,道:“把太子送回去吧。 朕身子还没好全前,不许太子来乾清宫。” “皇阿玛。” 胤礽面色一急,他正想说什么。 康熙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了。 随后。 康熙强打着精神开始批折子。 储秀宫。 林棠得知太子身边的人被康熙全换了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还以为养娈童,行秽乱的罪名够胤礽喝一壶了。 谁知道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康熙宁可把人都换了,也不舍得责罚他的好太子胤礽。 林棠抬眸望了望乾清宫的方向,她有心去探探康熙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但她又怕太过明显,惹得康熙骂她。 罢了。 林棠从麦田手里接过茶,喝了两口后,回内室数银子了。 康熙和胤礽的笑话,她暂时还是不看了。 左右昨日的事只是个开始,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就算她不在京城了,多问问胤禟和胤?便是。 十月。 喀尔喀蒙古又上折子拐弯抹角地问康熙要粮食银子,康熙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赐下粮食和银子。 他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把林棠这个能干的女儿嫁到喀尔喀蒙古,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还是嫁过去吧。 林棠有能力、有胆识,不仅能给喀尔喀蒙古琢磨生财之道,还能帮助他和朝廷安抚喀尔喀蒙古,使喀尔喀蒙古真心依附大清。 至于人选嘛? 康熙想起那双黄褐色充满野心的眼睛,凝眉思索了片刻。 第173章 婚事已定 十一月。 噶尔丹派使者向康熙表达投降的意思,顺便打探康熙的意思。 康熙回复,他等着噶尔丹来投降,期限为七十日。 超过七十日,他会派兵继续进攻。 十二月初。 三公主给康熙送年礼的时候,给林棠送来了两匣子的宝石和两身她亲手做的衣服。 林棠念及喀喇沁草原的饮食,在粮商那买了五千斤白面、五千斤大米,又准备了三车吃的,花了大价钱派人给三公主送去。 十二月中旬。 三公主收到林棠送的东西后,先是在那仁面前狠狠地夸了林棠一顿,后又令人把米面各装二十斤给与她交易过的部落送去。 那仁的欧沃杜棱郡王从手下那知道京城给公主府送来了几大车东西,又听说端静公主给一些小的部落送去了京城的东西。 他原以为他身为端静公主的公公,端静公主应当对他也有所表示,可杜棱郡王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公主府的下人。 他没胆子跟端静公主叫板。 思来想去后,杜棱郡王给康熙上折子哭穷要钱。 十二月底。 康熙收到他的折子后,好悬没气得半死。 大过年的,一个两个都问他要银子。 知道的他是皇上,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欠银子的! 康熙想起喀喇沁草原那不大的地方,骂骂咧咧地从内库掏了一千两银票。 为了显示这银子的分量多,康熙还特意令人把银票换成铜钱,令人给杜棱郡王送去。 除夕夜。 康熙在保和殿设宴宴请朝中大臣,阿哥们也都去了。 六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怕林棠一个人孤单,给自己的额娘请过安后,便去东偏殿找林棠了。 林棠令麦苗准备了番茄和辣椒的锅子,四个人打发走宫女,坐在一起边吃饭边闲聊。 “四姐,你是不是快要嫁人了啊?” 八公主想起额娘透出的话风,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 “额娘说,皇阿玛最近在给你找额附人选了。” “那敏嫔娘娘可有说是谁嘛?” 林棠放下筷子,仰头喝了口果汁,余光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早在康熙打了胜仗回京时,林棠便猜到她在紫禁城待不了多久了。 也许,今年除夕的月亮是她在紫禁城最后一次赏了。 “额娘没说。” 八公主摇了摇头,面含担忧地道: “额娘说,皇阿玛只含糊地提了一句。” “没事,谁都行。” 听话就留着,不听话就杀了。 林棠想的很开,她道: “我们是皇家的公主。 无论额附是谁,他全家都该敬着我们。 若是有谁不敬,直接杀了便好。” 六公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棠,好奇地问:“额附不敬我们的话,也可以杀了吗?” “可以,不要让人抓到把柄就好。” 林棠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个青菜,咽下去后,道:“额附也不一定是好的。 就像三姐,三姐的额附想打三姐。 三姐s咳咳… 三姐躲开了,额附当晚出意外死了。 三姐如今有孩子有钱有闲,在喀喇沁草原很是逍遥自在。” 六公主和八公主眼前一亮,她们都听懂了“出意外”的意思。 五六岁的十公主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额娘、十三哥、八姐都说要听四姐的话,她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随后,四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 等三更的钟声敲响,康熙三十六年也来了。 正月初一。 康熙去慈宁宫跟皇太后请安。 康熙道:“皇额娘,四公主十八了,儿臣从喀尔喀蒙古挑了个额附的人选,打算年底把她嫁出去。” “喀尔喀蒙古?” 皇太后念及林棠对胤祺多年的照顾,道:“皇帝,为何要把林棠嫁到喀尔喀蒙古?不能嫁去科尔沁嘛?” 科尔沁是老祖宗的家乡,一直以来都深受康熙隆恩。 相较于喀尔喀蒙古,科尔沁蒙古的条件也要好上太多。 “皇额娘。” 康熙顿了下,解释道:“喀尔喀蒙古刚依附大清不久,先前又因噶尔丹侵占被打的四分五散。 林棠能干,朕想让她去替大清收拢人心。” 皇太后蹙眉思忖后,问: “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鼎立,小部落又多。 皇帝,这……林棠能做到吗?” “身为朕的女儿,朕相信她能做到。” 康熙缓了缓语气,补充道: “朕为她选的人叫敦多布多尔济,他是土谢图汗部可汗的长孙,叔祖父又是蒙古活佛。 朕会令人在归化城提前修建好公主府,也会多给些人做她的陪嫁。” 皇太后见康熙把后续的打算都说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开口道:“皇帝,这样安排极好。” “林棠身边没有长辈,还得劳烦皇额娘到时指派两个陪嫁嬷嬷,好多提点提点林棠。” 康熙本来打算让掌管后宫的太子妃找陪嫁嬷嬷的,但他犹豫了几次,还是觉得由皇太后亲自出面找来的陪嫁嬷嬷更显尊贵。 “皇帝,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皇太后笑道:“林棠也是哀家的孙女。” “有皇额娘费心,是林棠的福气。” 康熙又客套了两句,才起身告退。 当晚。 胤祺从南三所来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满目慈祥地叮嘱胤祺: “再过三个月,你便要成婚了,到时可要与福晋好好相处。” “皇祖母。” 胤祺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孙儿知道的,孙儿会好好与福晋相处的。” “知道便好。” 皇太后瞧着面前的胤祺,伸手让他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喃喃道: “日子过的真快啊,一转眼你们成婚的该成婚,嫁人的该嫁人了。” 胤祺抬头看了眼皇太后,疑惑地问: “皇祖母,谁要嫁人啊?” “林棠啊。” 四姐? 四姐要嫁人了吗? 胤祺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等他说话。 皇太后又伸手拉起胤祺的手,道: “胤祺,你跟皇祖母说说,林棠喜欢什么样的陪嫁嬷嬷,皇祖母去给她找来。” “皇祖母。” 胤祺强压下心里的震惊,嘴巴下意识地回答:“要厉害的。” “什么样算厉害的?” 皇太后微怔,看了眼身边的柴嬷嬷,问:“要在哪方面厉害啊?” 胤祺回神,念及林棠选人的标准,道: “皇祖母,孙儿暂时也不知道。 等孙儿去问问四姐,再来告诉您,好嘛?” “好。” 皇太后转瞬问起胤祺成婚的事。 胤祺加快语速,一五一十地回答。 皇太后看出胤祺眼底的焦急,摆摆手让他走了。 第174章 胤?:我要当陪嫁 胤祺从慈宁宫离开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朝储秀宫走去。 等他快走到储秀宫时,胤祺猛然想起天色已晚,他闰三月便要成婚了,储秀宫里还住有敏嫔娘娘。 他犹豫了几瞬,小跑着回了南三所。 明日白天,他再找机会,和九弟、十弟他们一起来找四姐吧。 南三所。 胤禩拿着书坐在旁侧,胤禟和胤?乐滋滋地数着林棠给的压岁钱。 “九哥,你有多少?” 胤?数完后,嘴角快扬上天了。 “一百两。你呢?” 胤禟把银票掏出来,让胤?看了看。 胤?确认是胤禟是一百两后,咧着嘴朗声笑道: “二百两,九哥,我比你多一百两。” “我知道了,四姐最疼你。” 胤禟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胤?,“这是我额娘准备的,我、五哥、四姐,还有你,我们都有。” “九哥,替我谢过宜妃娘娘。” 胤?听到额娘两个字,愣了下后,才伸手接过红包。 “哇,宜妃娘娘封了二十两银子啊!” 胤?小心翼翼地拆开红包,从里面拿出银票,晃了晃道: “九哥,明日我跟你一起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吧。” “好啊。” 胤禟想起自己红包里的十两银子,气笑了。 虽然他也喜欢十弟,但四姐偏心十弟就算了,额娘怎么也搞差别对待呢? 胤禩见胤禟这副模样,眉毛挑了挑,笑着道:“九弟、十弟,我给你们也准备了红包。” “八哥,你怎么不早说呀?” 胤?收银子正收的开心,听到这话,不带犹豫地跑到胤禩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胤禩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两人道: “银子不多,但八哥愿你们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谢谢八哥。” 胤?伸手接过红包,递给胤禟一个后,才把它拆开。 红包里面是一串系满铜钱的红绳。 “八哥,这个铜钱串真好看。” 胤?见每隔四个铜钱便有一个精致的绳结,问胤禩: “八哥,这是谁编的啊? 能不能让她教教我呀? 我想亲手编一个送给四姐。” 胤禩耳朵微红,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道:“改日有空,我找人教教你。” “好,谢谢八哥。” 胤?没看出来胤禩的不对劲,倒是胤禟深深地瞅了胤禩两眼。 倒是没想到啊,八哥手还挺巧啊。 胤禩避开胤禟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把书合上,又看了眼天色,道: “时辰不早了,要不……” “十弟、十弟,我有大事要说!” 胤禩话还没说完,胤祺刚踏进南三所,便气喘吁吁地喊胤?。 胤?听到声音后,边抬脚去找胤祺边连忙出声道:“五哥、五哥,我在这。” 胤祺看到胤?后,咽了口唾沫,道: “皇祖母说,四姐要嫁人了。” 四姐要嫁人了? 胤?脑子发懵,心头发紧。 胤祺见胤?神情呆滞,他舔了舔嘴唇,道:“我今日去给皇祖母请安。 皇祖母说,皇阿玛让她给四姐找陪嫁嬷嬷,她问我四姐喜欢什么样的。” 胤?喉咙了动,声音发飘地问: “皇祖母可有说,四姐要嫁到哪?” “对啊,五哥,四姐要嫁到哪啊?” 怕胤祺出了什么大事,跟上来的胤禩和胤禟听到胤祺的话,附和着问。 “这……” 胤祺摸了摸脑袋,突然想起自己忘问四姐的额附是谁了。 他哑着嗓子道:“方才我太过震惊,忘了问皇祖母了。” “八哥,那有没有可能是五哥听错了啊?” 胤?见胤祺说不出人选,自欺欺人地问:“不然的话,皇祖母怎么会连人选都不说呢?” 胤禩低眉瞥见了胤?眼底的惶恐。 他叹了口气,冲眼神希冀地望着他的胤?摇了摇头。 “十弟,这种事,五哥不会听错的。 四姐十八了,皇阿玛应该已经跟皇祖母商量好额附人选了。” 胤?闻言,眼里瞬间黯淡无光。 年幼时,他总怕种地晒黑的四姐嫁不出去。 额娘逝世后,胤?又怕四姐嫁出去。 他跟着康熙巡幸塞外时,听过和亲公主的经历。 她们虽说住在公主府,不用跟蒙古人一样,住在拥挤狭小的蒙古包里,也可以不吃不合胃口的膳食。 但她们远离紫禁城,远离额附,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公主府里,大多活不了太久便会薨逝。 胤?不敢想,一手把他带大的四姐要是不在了,他会成什么样。 孤零零地住在公主府? 胤?无神的双目微闪。 他抬眸瞥了眼胤禩,犹豫了几瞬还是没开口。 胤禟和胤禩瞅见胤?变幻的神情,对视了两眼。 十弟,该不会又在想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次日。 胤禩去当差前,特意嘱咐胤禟今日多看着些胤?。 因为昨夜十弟的反应太奇怪了。 明明刚得知四姐要嫁人时,红了眼圈。 可他们等了半晌,十弟一滴泪也没掉,反而乖乖地去就寝了。 照以往对十弟的了解,胤禩怀疑胤?是想憋个大的。 胤禟也有这个感觉,胤禩不说他也是要好好盯着胤?的。 早膳后。 胤祺扒拉了两口饭,率先去慈宁宫问皇太后林棠的额附人选了。 胤?想起昨夜的计划,看了看身侧站的胤禟,道: “九哥,我们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吧。 请完安,我们再去找四姐。” 胤?不想连累胤禟,他打算找个时机,偷偷溜出去找皇阿玛。 他要去给四姐当几年陪嫁! 皇阿玛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去蒙古当上门女婿。 反正他的福晋也出身蒙古。 等他成了草原的上门女婿后,他跟福晋商量商量,去找四姐住。 胤禟低眉瞅了胤?两眼,见他面色如常,才点头应下。 “好啊,十弟。” (??????)??? 翊坤宫。 宜妃娘娘病了。 得知胤禟和胤?来给她请安后,宜妃娘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虚弱地道: “让他们回去吧。 本宫病了,别再把风寒染给他们。” “嗻。” 等宫女把宜妃的意思传达给胤禟和胤?,胤禟当即面色担忧地问: “额娘身子怎么样啊?可有喝药?” 十弟的额娘没了。 四姐的额娘也没了。 他怕额娘也没了。 到时候,就没人会疼他们了。 宫女弯着身子道:“回九阿哥的话,宜妃娘娘喝过药了。” 胤禟还是不放心,他想亲自去看看额娘。 但他也怕胤?跟他一起进去后,被染疾了。 胤禟想起方才胤?说还要去找四姐,他纠结了几瞬,道:“十弟,你先去找四姐,替我向四姐问好。 我过会儿便去找你。” “好。” 胤?眼里快速闪过愧疚,他本来也应该跟九哥一起去看看宜妃娘娘的。 但他又怕过会找皇阿玛的时候,连累九哥。 等胤禟跟着宫女进去,胤?低声警告了身后的哈哈珠子几句,快步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第175章 康熙:不孝子! 乾清宫。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礼。 “起来吧。” 康熙愣了下,念及薨逝的温僖贵妃,眼底多了几分柔色,道: “胤?,你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胤?没起,他挺直了腰身,道: “皇阿玛,儿臣有事想求您恩准。” “哦?” 康熙来了兴致,胤?可是从来没这么认真地求过他。 他抿了口茶,道:“你说说看。” “皇阿玛,儿臣听闻四姐将要嫁人,儿臣想……” “想干什么?” 康熙低眸,漫不经心地瞧了胤?两眼。 胤?身子微微后倾,确保被康熙砸中的几率减少后,闭上眼睛道: “儿臣想当四姐的陪嫁,陪她一起去蒙古待几年。 皇阿玛若是不答应的话,儿臣也可以去草原当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上门女婿。” “放肆!” 康熙听完胤?的话,瞬间狠拍了下御桌,勃然大怒: “胤?,你是朕的儿子,你要去给林棠当陪嫁? 还要去草原当上门女婿? 你把列祖列宗的脸往哪搁? 你又让朕和大清的脸面何存?” 说到最后,康熙如胤?猜测那般,抄起茶盏便往胤?身上砸。 茶盏落在胤?面前,水溅湿了胤?的衣袍。 胤?硬着头皮,低声辩解道: “皇阿玛,儿臣只是想离四姐近点。 儿臣在哪都是大清的十阿哥啊。” “朕丢不起这个人,列祖列宗也丢不起这个人。” 康熙眯了眯眼,语气阴沉地道: “胤?,你给朕滚出去跪着,就跪在乾清宫正门口,让往来的朝臣们都看看你是如何跪的? 朕倒要瞧瞧,你能不能丢得起这个人?” 跪在地上的梁九功给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跪走到胤?身边,低声道: “十阿哥,请吧。” 胤?看了眼康熙,弯着身子走出殿外。 他掀开衣摆,直愣愣地跪下后,眼眶有些涩涩的。 皇阿玛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呢? 他知道四姐必须要嫁人,他就是舍不得四姐,想多跟四姐在一起待些日子。 这样也有错嘛? (? ? ?? ) 问清楚额附人选后的胤祺脚步匆匆地赶往储秀宫。 出发前,他和九弟和十弟约好了,在储秀宫门口集合的。 翊坤宫的胤禟确认宜妃没事后,心里记挂着胤?,也急忙赶到储秀宫。 百瞬后。 两人在储秀宫门前碰面。 胤祺见胤?不在,好奇地问了句: “九弟,十弟呢?” “额娘病了,我方才去看额娘,让他先过来了,我们快进去吧。” 胤禟一边往前走,一边回胤祺。 “额娘病了?” 胤祺听说宜妃病了,忙担忧地问: “额娘怎么样啊?” “已无大恙。” 胤禟抬眼看见林棠正抱着铜手炉在院子里散步,提高音量喊了声“四姐”。 胤祺低头,记下过会儿去看额娘的事后,快步跟上胤禟。 林棠见他们来了,上前两步,笑道: “五弟、九弟,你们怎么来了? 十弟呢,他没跟你们一起来嘛?” “十弟没来吗?” 胤禟面色微变,道: “四姐,十弟说,他先过来的。” “怎么回事?” 林棠收起脸上的笑,把铜手炉递给麦田,凝眉道: “一大早我便在这散步消食,没看见十弟往我这来。” “糟了。” 胤禟面色凝重地道:“四姐,十弟怕是去找皇阿玛了。 以十弟的性子,只怕此时已经触怒皇阿玛,在乾清宫门前跪着了。” “走。” 林棠吩咐麦田给铜火炉换换火,再送到乾清宫后,从麦苗手里接过一件披风,便往乾清宫去。 “你们长话短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四姐,是这样的……” 胤禟和胤禩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给林棠交代清楚。 林棠听完后,心里又酸又软。 胤?这个傻孩子。 她不用想都能猜到,胤?知道她要嫁人了,肯定是去求康熙,跟她一起去草原了。 林棠冷静下来,抱紧怀里的披风,加快速度往前走。 片刻后。 林棠望见跪在正门前,身子微晃的胤?红了眼睛。 她跑过去,把披风盖到胤?身上,摸了摸他的额头,道: “胤?,别怕,四姐来了。” 胤?听见这句话,瞬间泪如雨下。 他闪着泪光,哽咽道: “四姐,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啊?” 林棠确认胤?没发烧后,语气轻快地道:“有你这个傻弟弟,是我的福气啊。” 胤?眨巴了下眼睛,没吭声。 他不怕跪在乾清宫门前丢人,他只怕连累九哥,更怕连累四姐。 林棠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弯腰给他擦了擦眼泪,低声道: “把披风偷偷往膝盖下垫垫。 等着四姐,四姐过会儿带你回去。” 胤?朝林棠点了点头。 林棠站直身子,对身后的胤祺和胤禟道:“麻烦五弟和九弟帮我看会儿十弟,我去见皇阿玛。” “好。” 胤禟微微颔首,“四姐,你去吧。 我和五哥会好好看着十弟的。” 说着,胤祺和胤禟两人蹲在胤?的前面,帮他挡着正月刺脸的风。 林棠笑了下,让他们面朝胤?后,让魏珠替她去通传。 来的路上,她一边担忧胤?,一边已经想好了跟康熙谈判的筹码。 第176章 林棠:开始发疯 “皇上,四公主求见。” 魏珠瞧了眼康熙,跪在地上禀报。 康熙坐在御桌前,正盯着下方的胤礽批折子。 “让她进来。” 康熙想起方才胤?的话,眼里闪过不悦。 虽说此事与林棠无关、林棠年底又要出嫁,但他还是免不了迁怒。 “嗻。”魏珠弯着身子出去。 百瞬后。 林棠进来了。 “儿臣见过皇阿玛、见过二哥。” 林棠冲康熙和胤礽行过礼后,道: “皇阿玛,儿臣听闻您已经替儿臣选好额附人选?” “起来吧。” 康熙低眸瞧了眼面前十八岁的林棠,脑海里恍惚闪过林棠四五岁时兴冲冲地来乾清宫找他,说发现了小麦高产法子的场景。 一时之间,他忘了方才对林棠的不悦,缓声道: “朕确实为你定下了额附,是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可汗的长孙。” “皇阿玛,无论额附是谁,儿臣都不敢有意见。” 林棠顿了顿,余光扫过看好戏的太子,在心里骂了句“死变态,显着你了”后,继续道: “但喀尔喀蒙古当初因不敌噶尔丹侵占,才依附朝廷。 如今,噶尔丹被皇阿玛打跑,喀尔喀蒙古难免不会有别的想法?” 康熙闻言,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林棠说的话,正是他心里忧虑的地方。 如今噶尔丹未死,康熙担忧喀尔喀蒙古一边问他要银子壮大自己,一边又跟噶尔丹部落联手攻打朝廷。 多番考虑下,他才决定嫁公主过去。 既是施恩,也是警告。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嫁?” 康熙食指轻敲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棠。 林棠无论年龄,还是性格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是她不愿嫁,那也得嫁。 “儿臣愿嫁。”林棠摇摇头。 她站直了身子,正面迎上康熙的视线,道:“儿臣也愿向皇阿玛保证,十年内儿臣会让喀尔喀蒙古真心归附朝廷。” 至于哪的朝廷,到时候再说吧。 “你当真能保证十年内不动一兵一卒,让喀尔喀蒙古诚心归附?” 康熙敲桌子的手指摩挲着扳指,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儿臣当真能保证。” 林棠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康熙深深地瞧了林棠两眼,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女儿。 “说吧,你想要什么?” 康熙可不信林棠什么都没想好,便来找他了。 林棠朝瞪他的胤礽翻了个白眼,搓了搓手,道: “皇阿玛,儿臣有三个条件。 第一,龙纹玉佩要随儿臣一起出嫁。 第二,儿臣要清水河流域所有的荒地、还要五百个陪嫁侍卫。 第三,儿臣需要朝廷地方官员行方便的时候,还请皇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臣保证不让他们做违反律令的事。” 康熙偏头看了眼胤礽,声音放缓地问: “保成,你觉得朕要答应林棠的要求吗?” “儿臣都听皇阿玛的。” 胤礽低头,掩饰好眼里的情绪。 一想起他曾在林棠面前,因龙纹玉佩丢了大脸,他就恨不得把龙纹玉佩要过来。 但胤礽顾忌上次他被康熙发现的丑事,不敢有什么想法。 康熙听到胤礽的话,摩挲着扳指的手微滞。 他既欢喜胤礽在朝政大事上还需要他做主,又苦恼胤礽身为储君,没有自己的主意。 康熙犹豫了几瞬,终究是培养胤礽的想法占了上风。 他面含鼓励,再次问道: “保成,你身为储君,要为朝廷分忧。 林棠下嫁的事关系到朝廷与蒙古。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地说出来。” 胤礽抬眼看了下康熙。 见康熙仿佛小时候那样满脸慈爱地望着他,胤礽一下子来了胆子。 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道: “皇阿玛,儿臣觉得四妹身为公主,本就该为朝廷、为皇阿玛分忧,让喀尔喀蒙古依附大清。 四妹提出这么多条件,实属不该。” 好好好。 道德绑架她是吧? 林棠扫了眼康熙脸上僵住的笑,径直走到下方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语气嘲讽: “二哥,身为公主,我偶得皇阿玛教导养育,是要为朝廷分忧。 您身为太子,日日得皇阿玛教诲,是不是更要为朝廷、为皇阿玛分忧? 依我看,这什么喀尔喀蒙古我也不用嫁。 二哥,您只要把您的嘴带过去,轻飘飘地说上几句话,蒙古各部的王爷郡王谁敢不给您这个太子面子啊? 毕竟,您可是朝廷的太子啊。 实在不行的话……” 林棠的目光从胤礽的脸扫到了他的下半身。 实在不行的话,靠您这张脸去卖屁股,兴许有人能给您个面子。 “你……” 配合林棠的动作,胤礽一下子便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他恼羞成怒,狠拍了下桌子,道: “孤是太子,你一个寡妇的女儿,甚是卑贱,竟敢以下犯上……” 林棠听见寡妇两个字,脸色沉了沉。 她打断胤礽的话,冷声道: “二哥,我不止是额娘的女儿,还是皇阿玛的女儿。 若是我卑贱,皇阿玛呢?你呢?” “够了。”康熙睨了林棠一眼,道: “越发没规矩了。” “都是皇阿玛教的好。” 林棠板脸,阴阳怪气回去。 左右她快嫁人了,康熙还能怎么着? 公主府都在修了,难不成还能把她换了? 林棠掀了掀眼皮,朝胤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决定了。 等她出嫁那天,找个机会把太子揍一顿。 揍完太子,她拍拍屁股就随马车去喀尔喀蒙古了。 康熙就算再生气,为了和亲的事,顶多派人或者写信训斥她一顿。 胤礽对上林棠的视线,心里发紧。 他下意识看向康熙。 康熙敛着眉没吭声。 他对太子方才的回答不太满意,保成怎么连最简单的“要想马跑,必须先给马吃饱”的道理都不懂? 但当康熙对上太子巴巴的眼神后,心里不由自主地给太子找借口: 保成还小,御下手段稚嫩情有可原,等保成再长大些,便好了。 林棠瞧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在心里嗤笑。 太子是个仗着宠爱,目中无人又肆无忌惮的东西。 康熙又是个无限溺爱孩子的“慈父”。 这两人早晚开战。 等太子厉声指责康熙“皇阿玛,哪有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时,她等着看康熙的笑话。 第177章 康熙:统一疆土 康熙劝慰好自己后,抬眼对林棠道: “你的三个条件,朕都答应了。不过,朕也有个条件。” “皇阿玛请讲。” 林棠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 “一旦朝廷再次开战,你种的粮食需全部供给将士们。” 康熙低头看着面前的舆图,目光从喀尔喀蒙古移到准噶尔汗国和和硕特汗国。 林棠愣了下,她看了康熙两眼,应了下来。 康熙这是想一统九州吗? 虽说打仗不对,但若是为了统一疆土,林棠愿意给将士们提供粮食。 “还有别的事吗?” 康熙见胤礽面色不对,想把林棠打发走,问问胤礽。 林棠瞥了眼胤礽,放缓语气道: “儿臣想让十弟送嫁。 十弟的额娘温僖贵妃身份尊贵,十弟又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未来的女婿。 儿臣想借十弟送嫁昭示皇阿玛对儿臣的隆恩,以及皇阿玛对与外蒙联姻这门婚事的看重。” 康熙蹙眉,半晌没有吭声。 就像林棠所说,送林棠出嫁这事,胤?是最合适的阿哥。 毕竟,除了太子,其余阿哥的身份都越不过胤?。 但康熙是真怕他待在草原当上门女婿,不回京城了。 到时候,他的脸、大清的脸往哪搁? 康熙心思转了几个弯,缓声开口: “此事,朕准了。 但你要答应朕,让胤?按时归京。” “儿臣知道。”林棠点了点头。 她压根没想过眼下让胤?去草原。 一来,清朝汲取前朝明成祖朱棣的教训,无令不许阿哥出京。 当初她带胤?和胤禟出宫散心,可是求了康熙好几日。 二来,如今草原部落繁多,彼此之间关系又错综复杂,胤?这么单纯的性子,很容易被人算计。 “你跪安吧。” 康熙见胤礽眼圈微红,摆摆手赶人。 “儿臣告退。” 林棠笑嘻嘻地瞥了眼胤礽,扬起下巴走了。 打今起,谁敢惹她,她就加倍惹回去。 忍这么多年了,她该发发疯了。 乾清宫里。 林棠脚还没踏出大殿,便听到康熙语气关心地问胤礽: “保成,你身子可是不舒服? 你这是怎么了啊? 你跟皇阿玛说,皇阿玛替你做主……” 乾清宫外。 胤祺和胤禟蹲在跪着的胤?前面,三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胤祺语气轻快:“十弟,你放心,若是四姐救不了你。 我便去跟皇阿玛说,我也要当陪嫁随四姐去草原。 皇阿玛不同意的话,我就陪你跪着。 等皇祖母听到消息,她便会来救我们了。” 胤禟思忖了半晌,道:“那我也去当四姐的陪嫁吧。 若是能成功的话,便让四姐教教我做生意。” 胤?打了个哆嗦,感动地道:“五哥、九哥,你们真好。” “那肯定啊,我们去兄弟。” 胤祺帮胤?掖了掖披风,确保风进不去后,道: “八哥人好,我们去跟他说说,他应该也会跟我们一起求皇阿玛。 四哥…四哥又跟四姐关系好,他应当也不会反对。 到时候,我们都来这跪着,看看皇阿玛能不能答应?” 胤禟皱了皱眉头。 他觉得五哥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他没想明白哪不对劲。 胤?倒是没觉得胤祺的话有问题,他吸了下鼻子,附和地点了点头。 走过来的林棠听到胤祺的话,心里既感动又好笑。 康熙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吗? 倘若阿哥们真来了那一出,康熙不止会觉得她蛊惑人心,更会认为他身为君父的威严被挑战了。 到时候,她和诸位阿哥们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什么呢?” 林棠伸出手,轻轻敲了敲胤祺的脑袋后,一边扶起地上的胤?,一边道: “五弟,你对我和十弟的心,我很欢喜。 但皇阿玛不止是我们的阿玛,更是大清的皇上。 皇上的旨意,不是你们简单地跪跪就能改变。 若是日后你们真想改变皇阿玛的想法,不如让自己手里有筹码,跟皇阿玛谈判。” 胤禟眼睛一亮,他就觉得五哥的话不太对劲。 如今听了四姐的解释,可算是知道哪不对劲了。 胤祺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深受皇太后宠爱长大的他,虽说在林棠面前很是乖顺,但凡事都有皇太后擦屁股的他,下意识想到的法子还是很孩子气。 林棠知道胤祺的性格,她从麦田手里接过铜火炉递到胤?手里后,扭头对他继续道: “五弟,闰三月你便要大婚了。 大婚过后,你便是一个家里最大的主子了。 我希望你日后遇到事情,可以想想后果再去做。” “四姐,我知道了。” 胤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林棠又看了看胤禟,道: “九弟,你向来聪颖。 等我出嫁后,你还要多提点提点胤祺和胤?。 不求有功,但求他们无过。 他们若是不听话,你便给我写信。” 胤禟听林棠说她要出嫁,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回储秀宫的路上。 林棠对眼眶湿润的胤?,柔声道: “十弟,我求了皇阿玛,让他准许你送我出嫁,皇阿玛同意了。” 胤?眼睛亮了下后又黯淡了。 送四姐出嫁,那便是还不能陪四姐了? 林棠瞧出他眼底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他: “胤?,我出嫁后,没有皇阿玛的旨意,是不能回京的。 但御花园的地、京城里的两个庄子、开封府和太原府的地,以及京城和扬州的铺子和酒楼,还需要人帮我在京城盯着。 我想让你、胤禟和胤祺替我看着,可以嘛?” 胤?红了眼睛,看了林棠半晌,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四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她不想让他跟去草原。 胤?一边难过,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皇阿玛时常巡幸塞外,到时候他跟去塞外,再改道看四姐吧。 林棠把胤祺三人带到储秀宫,一人灌了碗姜汤。 片刻后。 胤祺念及宜妃娘娘的病,跟林棠打了声招呼后,起身离开。 胤禟看了看红肿着眼睛的胤?,轻轻拍了他两下,去找胤禩了。 等胤祺和胤禟都走后,林棠和胤?说了半日的话,才让胤?闪过泪光笑了下。 当晚。 胤?躺在南三所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东偏殿的林棠坐在床榻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莹白的月亮,也失眠了。 胤?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能舍得一手带大的胤?? 第178章 和硕恪靖公主 一月中旬。 康熙去南苑行围。 林棠求了康熙,带上六公主和八公主伴驾。 一月底。 哈密回部抓了噶尔丹的儿子塞卜腾巴尔珠尔献给康熙。 康熙赏了银子和粮食给哈密回部。 林棠盘完账后,给胤禟和胤?一人送去了五千两银子。 胤禟和胤?收好银子,打算等林棠出嫁的时候,都给她。 二月。 因噶尔丹超过七十日还没上书投降,康熙再次亲征。 胤禔、胤祉、胤佑、胤禟、胤?和胤祥伴驾,太子监国,胤禩和胤禛照旧留京。 胤禩和胤禛听闻林棠即将出嫁的消息,都来储秀宫看了林棠。 他们私下商量,一定要帮林棠把敦多布多尔济查个底朝天。 若是有敦多布多尔济有什么不对,胤禛和胤胤禩十分支持林棠向三姐学一学。 去父留子,成为草原说一不二的人。 林棠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笑道:她不用学三姐,她是三姐的“老师”。 三月初。 康熙驻跸屈野河。 准噶尔汗国的小部落见噶尔丹大势已去,纷纷向康熙求降。 康熙接受了他们的投降,赐他们吉服和铜币。 紫禁城。 林棠一边看农书打发时间,一边带六公主和八公主去练箭。 在这医术落后的地方,体魄多强健一分,活着的可能便多一分。 三月底。 康熙到了宁夏府。 他拜祭贺兰山后,再次检阅军队,并命侍卫把御用食物都赐给了将士们。 将士们感念康熙圣恩,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林棠照旧带六公主和八公主在箭亭里练箭。 她们碰见过几次十四阿哥胤禵,但林棠念及上次的事,对他并不热情。 胤禵察觉到了林棠的冷淡,他又气又难过。 渐渐的,他也不往林棠身边凑了。 闰三月。 康熙从宁夏府离开,宁夏府的百姓挽留康熙。 康熙道:“边塞苦寒,朕多留一日,便麻烦你们一日。” 百姓们闻言,依依不舍地送康熙离开。 紫禁城里胤祺在皇太后满脸笑容下,与他的福晋他他拉氏成婚。 林棠给胤祺送了一箱子崭新的农书和一千两银子,贺他成婚之喜。 新婚第二日。 胤祺无意间看到书后,嘴角抽了抽。 四姐还真是……善解人意的啊。 四月初。 康熙去了狼居胥山。 念及西汉大将霍去病的丰功伟绩,康熙心潮澎湃。 林棠出宫,带领赵全开始播种新一年的红薯。 四月底。 费扬古上报说噶尔丹死了,他的女儿钟齐海带三百户人来投降。 康熙龙颜大悦,带朝臣行拜天礼。 有朝臣请旨庆贺,康熙以劳民伤财为由制止了。 五月。 康熙回京。 林棠带人把御花园的麦子收完后,便骑着马出了京。 通过翻阅农书,林棠找到了可能在清水河活下来的农作物——粟。 但她对粟的了解偏少,她打算带着石茜去种粟的地方看看。 石茜对重新种植一种新的农作物,充满信心。 六月。 康熙把在剿灭噶尔丹之战中的有功之臣该赏的赏,该抚恤的抚恤。 林棠和石茜走访了河北、山东、直隶、河南等种植粟的地区,对粟的种植条件有了一定的了解。 接下来,便是收拾整理清水河的土地,以及买种子的事了。 七月初。 康熙令官员把打败噶尔丹的事,敬告天地、敬告帝陵、敬告庙宇。 林棠跟石茜定下从何地买粟种的事后,回了京。 七月底。 康熙再次巡幸塞外,阿哥们伴驾。 石茜带着林棠给的十万两银子,招了五十个护卫,再次前往清水河。 为了不耽误明年春播,她要去提前收拾荒地。 八月。 康熙驻跸巴图舍里,赐蒙古王公们吉服和铜币。 林棠整理了整理庄子、铺子和酒楼需要注意的地方,把它们形成文字写了下来, 她打算交给一直想做生意的胤禟。 林棠给胤禟两年的时间,若是这两年里,他表现出色的话,她打算把开一条南北贯通商队的事也交给他。 至于胤祺和胤?,,林棠觉得日后他们若是不想躺平,想干出一番事业了,她再根据情况给他们出主意。 眼下来看,还是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当条咸鱼吧。 九月。 林棠又详细地整理了一份种植春小麦、秋小麦、土豆以及红薯的资料。 她打算交给康熙。 虽说她对康熙对太子的无底线纵容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的是,康熙在政事上是个好皇帝。 相较于百姓们能填饱肚子,她个人的喜恶太轻了。 再说了。 等她嫁去蒙古,照她的精神状态,不把康熙气坏就好了。 十月。 康熙收到林棠送的资料后,私下里跟梁九功念叨:“林棠心系百姓,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梁九功能说什么,只能拍马屁夸康熙圣明,夸林棠聪颖。 随后。 康熙便看巡幸队伍里某些不学无术的王室子弟不顺眼。 他的女儿聪颖,还那么好学,为他分忧。 这些王室子弟们整日里花天酒地、仗势欺人,需要好好整治一下。 于是,康熙下令,让王室子弟们去参加乡试和会试,考不到名次的罚银子。 十一月初九。 康熙回京。 十一月初十。 林棠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东偏殿里喝茶,梁九功带着圣旨来了。 “奴才参见四公主。” 梁九功知道林棠在康熙心里有点位置,也不敢怠慢了林棠。 “起来吧。” 林棠看见明晃晃的圣旨后,起身走到一旁。 梁九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皇上有旨,封四公主为和硕恪靖公主,赐居归化城,十一月二十下嫁喀尔喀多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 “儿臣遵旨。”林棠伸出双手接过圣旨。 麦田给梁九功递了个红包,梁九功掂量了下,便收下了。 等梁九功离开,林棠吩咐: “麦田、麦苗,你们去问问,储秀宫有谁不愿跟我去蒙古的吗? 若是有,便提前跟我说,我帮他们找个好去处。” 贵妃薨逝后,林棠和胤?便把找不到好出路的宫女和太监们分了分。 郑洋公公如今便跟着胤?当差。 郭贵人逝世后,也留下了一批宫人。 内务府总管知道林棠得宠,对她这多的人睁只眼闭只眼。 第179章 收银子 “嗻。” 麦田领命退下。 片刻后。 胤禩、胤禟和胤?听说林棠受封和硕恪靖公主,不日下嫁后,脚步匆匆地从南三所赶来。 “恭喜四姐。” 胤禩碰了碰神情失落的胤?,朝林棠拱手笑道。 “谢谢八弟,也谢谢九弟。” 林棠扫了眼手上的册子,道: “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四姐,你吩咐便是。” 胤禩敛起衣袍坐下后,伸手接过麦田端上来的茶。 胤禟和胤?跟着落座。 林棠把手上的宣纸递给胤禩,道: “我这宫里有四个太监因家在京城,不想跟我一起嫁去蒙古。 八弟、九弟,你看能不能让他们跟着你们当差?” “好啊。” 胤禩温和地笑了笑,爽快地答应林棠。 随后。 六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她们也来了。 林棠陪他们用完午膳,又安慰了胤?两句,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时间紧,任务重。 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便要离京了。 她要抓紧时间把要带去草原的东西收拾出来。 当晚。 胤禩和胤禛各自给林棠送来了一封信。 胤禩的信上是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的大致情况。 胤禛的信上则着重写了土谢图汗部落可汗的家谱以及敦多布多尔济这个人。 林棠粗略地扫了几眼胤禛关于敦多布多尔济的介绍,简略概括下: 敦多布多尔济,可汗察珲多尔济的长孙,蒙古活佛的侄孙,额吉和阿布双亡,有三个阿巴嘎。 自幼习武,性情耿直,不善经营,没有青梅竹马的表妹。 林棠拿起信纸凑近瞧了瞧,“没有青梅竹马的表妹”这个九个字,胤禛落笔有些重啊。 难不成,里面有别的隐情? 几瞬后。 林棠晃了晃脑袋,有没有隐情不重要,她也不是去谈情说爱的。 额附能活到什么时候,端看他自己识不识相。 她把目光移到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上,快速记下各个部落的基本情况。 三日后。 就在林棠忙着收大公主和三公主从草原送来的添妆时,远在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部落里。 敦多布多尔济拿着明晃晃的圣旨,满面愁容地对察珲多尔济道: “欧沃,孙儿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那公主嫁过来,孙儿怎么养活她啊?” “说的这是什么话?” 察珲多尔济冷哼两声: “公主嫁过来,是皇上的隆恩,更是部落的福分。 便是你饿死也不过是件小事,不能让公主饿着。” 听听。 谁家欧沃会这么说自己的孙子? 敦多布多尔济没好气地道:“欧沃,你这人怎么这么善变啊? 昨日你还怕我尚主后,公主不让我打仗了,怎么今日就改了口?” “还不是……” 察珲多尔济顿了下,摆摆手道: “昨日,我是怕你战死,好好的公主成了寡妇。 今日,我想开了。 你若是没了,只要公主不嫌弃,我便从部落里挑好看又勇猛的巴图鲁,送给公主当男宠。” 好好好! 敦多布多尔济瞪大了双眼,气的起身去隔壁蒙古包里找他伊吉了。 察珲多尔济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精光。 若是胡度的话没错,那嫁过来的公主便是他们部落的贵人。 十一月十九。 林棠出嫁的前一日。 胤禛亲自来给林棠送了一万两银子。 林棠想起胤禛三月里刚出生的长子以及刚搬出宫的各项开销,有心推脱。 胤禛看出了林棠的意思,只道: “四妹,四哥不是逞强的人,既给了你,你便收着。 若是额附对你不好,你给我传信,我去帮你收拾他。 日后有需要四哥的地方,尽管跟四哥说。” 林棠瞬间红了下眼眶,往日里胤禛教她习武识字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 她把眼泪憋回去,笑道: “四哥,我还真有事想让你帮帮我。 十弟性子直又急,明日我出嫁后,还请四哥多照看他。” “好。” 胤禛知道胤?不喜他,但他与胤禛同为皇阿玛的儿子,四妹又开了口。 胤?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谢谢四哥。” 林棠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想起胤禛长子早夭的命运。 她纠结了半晌,道: “四哥,我很喜欢弘晖。 你我传信的时候,别忘了多写写弘晖。” 她不知道弘晖具体生了什么病,也记不得是几岁夭折的了。 但林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打算出嫁后,便重金求名医。 只要书信上传来不好的消息,她立刻派人进京。 “好。” 胤禛想起不到九个月的弘晖,眉眼放柔。 须臾过后。 胤禛想起康熙的吩咐,跟林棠告别后,便去当差了。 林棠把胤禛送到储秀宫门外,直到看不见人,她才转身回去。 下次见面,也许她就该改口叫胤禛“皇兄”了吧? (?ˉ??ˉ??) “四姐,这是我、五哥、七哥、八哥、九哥、十三弟给你的银子,你一定要收下。” 胤?红肿着眼睛,把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银票硬塞给林棠: “若是你不收的话,那我们…… 那我们日后也不要你的银子了。” 林棠打开扫了眼,里面有一万两和一千两的银票,也有五两的银元宝和二两的银花生。 这是把所有的身家都给她了啊? 林棠目光略过面前的众位阿哥,见他们神色紧张,像是很怕她不收银子。 她思忖几瞬后,把箱子递给麦田,道: “谢谢各位弟弟,那我便收下了。 各位弟弟出宫建府后,若是想去珍馐楼吃饭,把账都挂在我名下吧。” “谢谢四姐。” 胤祥最先开口:“早就听闻四姐开的酒楼膳食鲜美,有机会定要去尝尝。” “十三弟说的对,谢谢四姐。” 胤禩跟着开口,浅笑道: “四姐,弟弟们愿你日后称心如意,与额附琴瑟和鸣。” 称心如意就好。 至于琴瑟和鸣,还真不好说。 林棠再次笑眯眯地谢过众人。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林棠继续收银子。 胤祉派人给林棠送了五千两,胤禔送来一千两银子。 翊坤宫的宜妃娘娘给林棠送来了五万两银子加两匣子珠宝,算是给林棠的添妆。 慈宁宫的皇太后也令人给林棠送来了一万两银子加两套头面。 钟粹宫的荣妃、延禧宫的惠妃各给林棠送了一千两。 永和宫的德妃碍于颜面,咬着牙也给林棠送了一千两银子。 她劝自己:“就当这一千两银子打发走林棠了。” 傍晚时分。 林棠看了眼寝殿里的嫁衣,先去郭贵人生前的寝殿里坐了片刻,后又走到正殿里,对贵妃娘娘生前喜欢坐的位置,无声说了几句话。 乾清宫。 康熙念及林棠对朝廷的贡献,犹豫了会儿,吩咐道: “梁九功,从朕的私库里单独给四公主再送去五万两银子和五箱珠宝吧。” “嗻。” 戌时。 林棠送走梁九功后,数了数康熙给了银票,暗道:难得康熙这次没有特别小气。 半盏茶后。 林棠把今日收到的所有银票都数了一遍后,咧着嘴笑了。 成亲也不是没好处的嘛? 最起码这一日,银票她都收了十五万多两银子。 再加上贵妃娘娘生前给她留的十多万两,以及她开酒楼和商铺存下的银子。 眼下的林棠也是有百万身价的人了。 第180章 养不起啊 次日,寅时。 林棠在皇太后送来的两个陪嫁嬷嬷的轻声呼唤中起身洗漱。 紧接着便是礼仪嬷嬷给林棠梳妆打扮。 等吉时到了。 林棠身穿嫁衣,拜别皇太后和康熙后,由七阿哥胤佑和十阿哥胤?送嫁前往土谢图汗。 半个月后。 胤?眉头紧锁地看着荒凉的草原,站在林棠的马车旁,道: “四姐,这里土地贫瘠、荒无人烟的,我们回去吧。” “十弟,胡说什么呢?” 林棠从马车里出来,掀开盖头往四处瞧了瞧,道: “明日我们便到清水县了。 等你下次来,四姐保证让你看到与今日不一样的景色。” “四姐…” 胤?还想继续劝说,林棠凉凉地看了他两眼。 胤?不吭声了,只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 这一望无际又罕有人迹的荒地,四姐要努力多久,才能把它们变成硕果累累的良田啊? 胤?偷偷叹了一口气,决定日后多给四姐寄些银子来。 苦谁也不能苦了他四姐。 “驾驾驾——” 远方传来马蹄声。 和亲队伍里的侍卫们听到声响后,立马握紧手中的刀,看向前面赶来的人群。 胤?和胤佑也从哈哈珠子手里接过弓箭,围在林棠的马车附近。 “吁吁吁——” 人群停在了车队两丈之外。 敦多布多尔济略微抬了抬左腿,干脆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颔首道: “臣喀尔喀札萨克多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见过七阿哥、十阿哥,见过和硕恪靖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 四姐的额附? 胤佑和胤?的目光瞬间不善。 胤?更是往前走了两步,用挑剔的眼光把敦多布多尔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等他看到敦多布多尔济破了的衣袖时,顿时不满地道: “札萨克多罗郡王,你不知道来接人要换件好的衣袍吗?” 敦多布多尔济低头看了眼袖子,脸色未变地解释: “来的路上碰见了狼群,臣的衣袍都丢了。” “你……”胤?想继续找他茬。 “十弟。” 胤佑打断他,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对他,道: “四姐说草原可能有狼群,让我们尽快赶路。” “哼!” 胤?扬起下巴,斜斜地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跺了跺脚走了。 胤佑朝敦多布多尔济笑了下,转身跟上胤?。 敦多布多尔济身后的人见他被如此不客气地对待,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大意都是京城里来的阿哥看不起人。 敦多布多尔济低声训斥了他,让他不许胡说。 十日前,他从燕然山出发前去归化城迎娶公主。 谁知他在那等了两日,才得知公主不去归化城,暂住清水县。 于是。 敦多布多尔济带着人马急匆匆地赶去清水县。 好不容易赶到清水县,他又得知公主还未到。 敦多布多尔济片刻都没停留,连夜从清水县出发来接公主。 他觉得自己虽说可能养不起公主,但公主既嫁给了他,他总要像阿布生前对额吉那样,有男人的担当。 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怕狼群卷土重来,跟胤佑说了声后,便带着人走在队伍最前列。 胤佑跳上马背,想起方才胤?对敦多布多尔济甩脸色,便提点道: “十弟,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都是四姐的额附。 若是你在众人前下了他的面子,那四姐的脸上也会跟着无光。 再说了,十弟,我瞧着他武艺不低。 如今我们人多势众,你嫌弃他,他先忍着。 等我们走了,他不想忍了,欺负四姐怎么办?” “他敢!” 胤?龇牙咧嘴,气咻咻地道: “若是欺负四姐,我活刮了他。” “十弟,你若是再胡说,我便要生气了。” 闭上眼睛小憩的林棠被胤?恼怒的话惊醒,她揉了揉眉心,道: “十弟,似你这般由着性子胡来,我怎么放心你啊? 他是我的额附,你看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嫁给他呢?” “四姐——”胤?声音有些委屈。 他就是觉得全天下的男子都配四姐,更不用提敦多布多尔济这个眼瞅着便很穷的人。 “你听话,不许胡闹了。 不然明日到了清水县,后日你们便回京吧。” 林棠从车窗里伸出手敲了敲胤?的脑袋。 胤?摸着被打的地方,哼哼唧唧地保证不针对敦多布多尔济了。 林棠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 走过来的敦多布多尔济恰巧瞥见了林棠白白胖胖的右手。 他眉心微跳,不确定地想: “若是养不活公主,我肯定有罪。 但养瘦了,这不能怪我吧?” 诶—— 敦多布多尔济在心里叹了口气,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草原上什么东西让公主吃了,才能保住公主手上的肉了。 实在不行的话,敦多布多尔济打算把找他欧沃打秋风的次数,从一个月一次改为半个月,啊不,十日一次吧。 反正他欧沃的钱,早晚不都是儿孙们的,那早点晚点应该没事吧? 敦多布多尔济打定主意后,走到胤佑面前道:“七阿哥,前方有河流,可以停下来歇息片刻。” “好,多谢郡王。” 胤佑学着胤禩的样子,有礼有节地跟敦多布多尔济交谈。 坐在马车里的林棠听到谈话声音后,想掀开盖头瞅瞅敦多布多尔济长什么样子。 但还没等她把盖头拿掉,礼仪嬷嬷轻咳两声,从车窗口递进来一个苹果,道: “公主,这个不能吃了。” 说着,礼仪嬷嬷把林棠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行吧。 林棠接过苹果,暂时放弃心里的打算。 反正最迟明晚她便能见识到敦多布多尔济长什么样子了。 片刻后。 车队继续向前行驶。 傍晚时分。 胤佑低声禀报林棠: “四姐,札萨克多罗郡王他们吃食好像丢了。 眼下快吃晚膳了,他们没有半点动静,只在前方远远地坐着。” “那你令人埋锅做饭的时候,给他们也做一份吧。” 林棠咬了口手里的苹果,道:“明日也做他们的膳食。”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棠觉得敦多布多尔济既然担了她额附的名头,又特意赶来接她。 她还是能管的起几顿饭的。 第181章 要银子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看着侍卫们送过来的两筐白面馒头和两桶肉汤发愣。 胤佑有心让敦多布多尔济记得林棠的好,便道: “郡王,公主听说你们的吃食不小心掉了后,特意令我带人给你们送些吃食。 如今在路上多有不便,膳食略微简陋了几分,还望郡王不要嫌弃。” 说完,胤佑怕他们不好意思用膳,转身便走。 敦多布多尔济瞪了眼身后咽口水的手下们,快步赶上胤佑,道: “多谢七阿哥,也请七阿哥替我谢谢公主。” “无碍。” 胤佑指了指埋锅做饭的地方,浅笑着开口:“郡王,快去用膳吧,不够那里还有。” “多谢。” 敦多布多尔济朝胤佑点了点头。 等胤佑走远,他才转身回去。 “这京城里来的就是有钱啊。” 敦多布多尔济的手下巴特尔借着夕阳的光,看着竹筐里的白馒头,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主子,什么时候我们能天天吃白馒头啊?” “今晚,梦里。” 敦多布多尔济斜楞了巴特尔两眼,令身边的巴图鲁起身去分饭。 巴图鲁看着饭汤里大块大块的肉,嘟囔了两句,倒是没再说京城里的人高傲。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吃了软绵的馒头,又喝了口鲜香的肉汤,在心里默默发愁。 他没听错的话,七阿哥说白馒头和肉汤简陋。 虽说这话有几分客气在,但敦多布多尔济却觉得人在行路途中都吃这么好了。 那等了公主府后,岂不是要吃的更好了? 作为额附的他,该朝哪努力,才能养得起公主啊? 敦多布多尔济放下碗筷,瞅了眼身后吃的狼吞虎咽的手下们,又看了眼后面公主的轿子。 阿布生前常说,身为男人,不能饿到自己的福晋,也要把银子都给福晋花。 实在不行,他和手下们省省,再每逢五日便问欧沃要点银子,给公主花吧。 嗳—— 半盏茶后。 敦多布多尔济让手下人把用完的碗筷洗干净,给公主府的侍卫送去。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与行人作伴了。 林棠打了个哈欠,让胤佑给敦多布多尔济他们又送去了几十套被褥。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后,心底的愁绪又加深了几分。 他没记错的话,这么多年省吃俭用,他还有五百四十八两三钱四十文。 这些银子兴许不够公主花半日? 敦多布多尔济枕着胳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半宿未眠。 次日,卯时三刻。 胤?自告奋勇地带人给敦多布多尔济送来了三筐油饼、两桶稀饭和半袋子辣条。 想到四姐今日起要跟面前的男人度过余生,他仰头看着敦多布多尔济,低声警告: “你不许欺负我四姐,不然我会从京城来这,杀了你。” 敦多布多尔济挑眉,不卑不亢道: “十阿哥放心,臣既娶了公主,定会对公主好的。” “哼,你最好说到做到。 不然,我们兄弟众多……” 胤?凶巴巴地瞪着敦多布多尔济,还朝他挥了挥拳头。 敦多布多尔济面色不变,眉眼认真: “臣虽没多大能耐,但臣会尽力让公主称心如意。” 胤?见他识趣,哼哼哧哧地走了。 巳时。 清水县到了。 侍卫们率先带刀进去把林棠暂时的住所内内外外检查了两遍。 确认没有危险后,林棠才带着盖头从马车里出来。 胤?在马车旁弯了弯下腰,等着背林棠。 林棠在礼仪嬷嬷的牵引下,爬到胤?的背上。 她有心把红盖头掀开,但又怕被有心人看到,节外生枝。 毕竟,噶尔丹死了,喀尔喀蒙古没了共同的敌人,内乱也逐渐开始了。 她这个朝廷的公主,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人恶意曲解。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站在察珲多尔济身后,一边听爷爷跟胤佑商讨今日与公主拜堂成亲的事,一边有意无意地看马车上下来的公主。 咦。 公主瞧着也不胖啊。 敦多布多尔济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胖的话,是不是好养一些? 那他的银子有没有可能够公主花一日? 半盏茶后。 察珲多尔济跟胤佑商定好午时拜堂的事,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背,带着人走了。 “欧沃,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自己手里的余钱,打算凑一千两银子交给公主。 想起方才看到的背影,他琢磨这应当够公主花三日吧? 三日后,他再想别的法子养公主。 察珲多尔济嫌弃地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要多少?” “四百五十七两六钱六十文。” 敦多布多尔济把提前算好的差额快速说出。 “这么多啊?” 察珲多尔济骂骂咧咧地从袖子里掏出五张银票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欧沃,不够。” “真是欠了你的。” 察珲多尔济又从袜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欧沃,有味。” 敦多布多尔济皱了皱眉头。 给公主的不能这么臭吧? 察珲多尔济横眉:“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 说完,转身便走。 敦多布多尔济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袖子。 半烛香后。 在敦多布多尔济的软磨硬泡下,察珲多尔济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换走了敦多布多尔济多年的存款。 午时。 林棠在礼仪嬷嬷的牵引下与换了身新衣裳的敦多布多尔济拜了堂。 戌时。 敦多布多尔济在礼仪嬷嬷的引领下,拿着一千两银子,略带紧张地踏进了寝殿。 欧沃说,今晚是他与公主的新婚之夜,要行周公之礼的—— 第182章 成婚 “公主,额附来了。” 礼仪嬷嬷把敦多布多尔济带到林棠跟前,又把玉做的秤杆递给他,弯着身子对林棠笑道。 “好。” 林棠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方才吃饱喝足后,她有些困乏,便闭上眼睛眯了会儿。 下一瞬。 敦多布多尔济在礼仪嬷嬷的指导下,用秤杆掀开了林棠的红盖头。 林棠怔愣了下,当即抬头看敦多布多尔济。 第一眼。 林棠的目光落在敦多布多尔济的身高和四肢上。 她确定他有胳膊有腿,还是个六尺多高的高人。 第二眼。 林棠的目光落在敦多布多尔济的脸上。 她确定他有鼻子有眼有嘴巴,是个能吃能呼吸的正常人。 至于拉,林棠觉得应该能吃就能拉吧。 第三眼。 林棠的视线停在了敦多布多尔济的下半身。 她隐约记得,她在扬州府偶然听荤段子说,又高又瘦的男人比较能干—— 那他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吧? “咳咳——”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林棠的视线停在某处时,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脚。 他红着耳朵,屈膝道:“臣敦多布多尔济见过公主。” “起来吧。” 林棠瞥了眼礼仪嬷嬷,抬手让她们出去。 “这…” 礼仪嬷嬷想起林棠的性子,犹豫了几瞬,便退下了。 等礼仪嬷嬷走后,林棠一边继续目不转睛地打量敦多布多尔济,一边伸手摘头上的首饰。 “公主,臣…臣帮你吧。” 敦多布多尔济避不开林棠的目光,破罐子破摔地往前走了几步。 阿布说,好丈夫要有眼色,要尽力满足妻子的要求。 既然公主想看他,那他就让公主看吧。 “那你来吧。” 林棠眨了眨眼,把手放下来。 敦多布多尔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开始忙活。 片刻后。 首饰全部取下来了。 林棠正纠结该说些什么,才能快速进入正题时,敦多布多尔济从袖子里掏出银票,双手举着递到她面前。 “这是?” 林棠愣了下,不确定地问: “给我的嘛?” “对。” 敦多布多尔济鼓起勇气,低头道: “这是臣全部的身家。 公主既嫁给了臣,臣便会努力赚取家用,养好公主的。” 林棠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眼面前的银票。 她确定是一千两。 额附说,这是他的全部身家? 林棠想起自己那两大箱子银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瞬后。 林棠接过敦多布多尔济呈上来的银票,道:“谢谢额附。” “这是臣…臣该做的。” 敦多布多尔济感受到林棠手指碰到手心的柔软后,磕磕巴巴地接话。 咦—— 林棠瞧着敦多布多尔济红透的脸,脑海里突然想起胤禛信上曾写的“青梅竹马的表妹”。 她皱了下眉头,随口问道: “额附,你有青梅竹马的表妹吗?” “臣没有表妹。” 敦多布多尔济虽然不理解林棠为何这样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有感情深厚的侍妾吗?” “没有。” 敦多布多尔济怕林棠误会,加快语速解释: “臣以往只想好好习武练兵,打败噶尔丹和结束喀尔喀蒙古的内乱。” 与其把银子花到侍妾身上,他觉得不如把银子花到将士身上。 结束喀尔喀内乱? 林棠挑眉,这不是与她的目的殊途同归嘛? 既然这样,看在他还没有其他女人的份上,暂且留着他吧。 等等—— 林棠想起敦多布多尔济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男子的二十多岁,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吗? 那他既没有表妹,也没有侍妾,会不会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啊? 林棠皱了下眉头,合理地猜测四哥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才在那九个字上加重了痕迹。 不过。 经验告诉她,不管额附行不行,都要用实践来验证下。 林棠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天都暗了下来后,问敦多布多尔济:“沐浴了吗?” “沐浴了。” 敦多布多尔济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林棠。 “那你等我片刻。” 林棠一边抬脚往屏风后走,一边琢磨若是他真不行的话,她该从哪选行的人? 是江南的白面书生呢? 还是身材矫健的蒙古勇士? 半盏茶后。 敦多布多尔济听着屏风外传来的水声,想起欧沃让他看的画册,心里燥热不已。 活了二十多年的他,第一次觉得它不听话。 片刻后。 林棠穿着寝衣出来。 敦多布多尔济无意间瞧了眼后,连忙动了动腿,掩饰住它的动静。 林棠怕敦多布多尔济尴尬,假装没看到地把蜡烛吹灭了。 “过来,脱衣服,就寝。” 敦多布多尔济黄褐色的眼睛逐渐深邃,他上前坐在林棠身侧,把床帏拉下。 接着。 衣袍被一件件扔出来。 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喘息道: “公主,臣冒犯了。” 林棠没吭声,只闭上了眼睛。 须臾过后。 林棠狠狠地咬了口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 敦多布多尔济动作微滞。。 ●)o(● “滚……” “公主,臣…臣还想冒犯——” 敦多布多尔济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你——” 林棠面色绯红,眉眼间染上嗔怒。 ………… 半个时辰后。 林棠面色潮红,她狠狠地瞪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敦多布多尔济跪在床榻上,瞥了眼下面,老老实实地给公主认错。 半盏茶后。 确认公主睡熟后的敦多布多尔济放柔动作,抱着公主去擦洗。 等给林棠擦洗完。 敦多布多尔济盯着林棠的脸看了半晌,暗道: 公主长的可真好看,他一定要让公主过上好日子。 转瞬之间。 他又想起了公主身上不忍直视的痕迹,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穿好衣服跪在林棠床榻前了。 都是他举止粗鲁,才伤了公主。 公主生气了,要打要罚他都听公主的。 林棠若是知道他这个想法,定会狠狠地骂他: 大半夜的跪在她床榻前,知道的是他在请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她守灵—— 第183章 死姐夫 次日辰时。 林棠睁开眼,下意识撑着身子想起来。 “嘶——” 疼痛声让林棠的记忆全部回笼。 她冷笑了声,一边骂敦多布多尔济不知节制,一边想那扬州荤段子说的真没错。 亏她还以为额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合着她才是那个菜鸟? 林棠张了张嘴巴,声音嘶哑地叫了声“麦田”。 跪在半宿的敦多布多尔济连忙起身,凑上前去:“公主,臣在。” 林棠一见到敦多布多尔济,瞬间没了好脸色。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还不走?” 敦多布多尔济轻柔地把林棠扶起来,让她半靠在床榻上后,动作麻溜地跪下,道: “昨夜是臣冒犯了公主……” “停!”林棠咬牙打断敦多布多尔济。 她如今听见“冒犯”这个词,便觉得身上的酸疼加重了几分。 敦多布多尔济心虚地瞥了眼林棠,从善如流地改口:“公主,昨夜是臣不对。 您要打要罚,臣都愿意。” “倒水去。” 林棠感受到喉咙的干涩,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敦多布多尔济瞧见后,眸色加深了许多,连忙起身去倒水。 “公主,臣喂您。” 林棠睨了他两眼,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 “清水河流域的荒地已经划在我的名下,你去找个没翻过的地方,翻两亩。” 林棠想起昨夜意识朦胧中,摸到的一身腱子肉,毫不客气地吩咐。 “臣遵命。” 敦多布多尔济瞅了眼林棠脖子上的痕迹,脸色微热地问: “公主,您的伤——” 哦,对。 林棠又动了动腿,当即感受到下身撕裂的痛感。 她吸了口凉气,道: “梳妆镜前,镶红宝石的匣子里面有一盒药,你给我拿过来。” 这玩意还是陪嫁嬷嬷做好后,硬要往里面塞的。 她本来还以为用不上,谁知道…哼哼。 林棠皱着眉头,打算等敦多布多尔济把药拿过来后,便把他打发走自己上药。 虽说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但青天白日的,到底有几分尴尬。 敦多布多尔济一心给公主找药,目光自动略过那些装满银票的箱子。 百瞬后。 他把药递到林棠手里后,照旧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我不是说了让你去翻地吗?你赶紧去。” 林棠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打发走,方便自己上药。 敦多布多尔济脸又红了。 他硬着头皮道: “公主,是臣把您弄伤的。 臣帮您上药吧。 有些地方你够不着。” 林棠听见这一本正经的话,好悬没把药扔他身上。 她抬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敦多布多尔济,见他红透着脸,不敢看她。 林棠突然起了坏心思,她把药放在榻上,语气轻快地道: “既然额附有心,那便麻烦额附帮我上药。” 敦多布多尔济快速瞄了眼林棠,见她面色如常,不似生气的样子,他才起身朝床榻上走去。 能睡下三人的床榻在大个子的敦多布多尔济映衬下,显得有些小。 林棠示意敦多布多尔济把床帏拉好,敦多布多尔济照做。 下一瞬。 林棠便听见了敦多布多尔济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她挑了挑眉,怀疑地看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道: “额附,你行吗?” 敦多布多尔济拿着药的手微顿,呼声猛地加重。 他眸色深沉地看了眼林棠,佯装淡定地道:“公主,臣可以的。” 十二月的天。 林棠看着他打湿的鬓发,轻笑出声。 随后。 林棠在敦多布多尔济抹药时,故意逗弄他。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公主的呻\/吟声,强压下心里的躁动,抖着手把药给林棠抹完,便喘着粗气,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林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笑。 敦多布多尔济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她还要再看看。 但他没有过别的女人,林棠信了。 片刻后。 抹完药的林棠再次迷迷糊糊地入睡。 麦田和麦苗守在门外,拦下想进去收帕子的礼仪嬷嬷。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离开寝殿后,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去洗了冷水澡。 洗完澡后,他先是拦下要去求见公主的欧沃和三个阿巴嘎,后又问欧沃要了五两银子,买了把锄头,便去翻地了。 公主说让他翻地,他要乖乖地听话。 午时。 林棠睡醒后,抖着腿从床榻上起来去沐浴。 陪嫁嬷嬷见林棠起来了,满脸淡定地把弄脏的褥子收拾出去。 林棠看到后,没忍住又在心里骂了两句敦多布多尔济。 半烛香后。 林棠收拾好了,令人摆膳。 她打算用完膳,再见敦多布多尔济的家人。 敦多布多尔济恰巧翻完地、沐完浴回来。 “见过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有意地瞄了林棠两眼,想看看林棠还疼不疼,生不生他的气了? 林棠喝了口蜂蜜柚子茶,漫不经心地问:“额附,你的地翻完了?” “臣翻完了。” 敦多布多尔济低头看着林棠,把他在哪翻的地交代的一清二楚。 林棠给麦田递了个眼神。 麦田先给敦多布多尔济上了副碗筷,后又走到外面,低声吩咐侍卫去检查敦多布多尔济翻的地。 “坐吧。”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又巴巴地看着她,移开视线道: “过会儿七弟和十弟也来用膳,你们不要起冲突。 还有,我打算用完膳,再去见你欧沃、伊吉和阿巴嘎以及他们的家人。” “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林棠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倒是没多说什么。 一盏茶后。 胤佑和胤?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起身朝他们颔首,“七阿哥,十阿哥。” 胤佑看了眼林棠,见她点头后,才笑道:“郡王,你是我们四姐的额附。 按辈分来算,我们该叫你一声四姐夫才是。” 四姐夫? 死姐夫?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怎么觉得这话像是在咒他呢? 坐着的林棠听见那声“四姐夫”,笑出了声。 她敢保证,胤佑跟胤禩学的是八面玲珑的待人之道,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胤?见林棠笑了,眼珠子一转,跟着叫了声“四姐夫”。 叫到“四”这个音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第184章 额附:公主不理我 胤佑听出了不对劲,轻拍了下胤?,打圆场道: “郡王,四姐夫不好听。 私下里,我和十弟还是叫你姐夫吧。” “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林棠的笑声后,讨好地看了她两眼。 林棠收起脸上的笑,缓声道: “七弟、十弟,你们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眼里快速闪过失落。 公主还在生气嘛? 敦多布多尔济敛眉,拼命回想往日里阿布怎么逗额吉开心。 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闪过亮光。 他嘴角微扬,有意无意地看林棠。 林棠无视他的目光,专心致志地用膳。 胤佑见到这副场景,想起胤禩的交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四姐这么好的人,谁会不喜欢她呀? 瞧瞧额附的眼睛,怕是恨不得粘在四姐身上。 胤?则是翻了翻白眼。 这么大个人,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开心的,性情如此不定。 他真的能一直对四姐好吗? 胤?对此持之怀疑,他决定还是多送些银子来。 就像九哥说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银子给的感觉可靠。 用完膳后。 林棠想起紫禁城里的康熙,犹豫了几瞬,开口问: “七弟、十弟,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啊?” “五日后吧。” 胤佑拽了拽胤?的袖子,道: “四姐,五日后,我们再回去。 到时候麻烦姐夫送我们一程。” “好。” 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敦多布多尔济瞬间眉毛上挑,笑吟吟地看向林棠。 他和公主真是心有灵犀。 林棠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我去见见额附的家人,你们去午寝吧。” 胤?问:“我们不能去吗?” “有女眷,你们去不方便。” 林棠冲胤?摇了摇头。 “好吧。” 胤?失落地跟着胤佑回临时住所了。 等他们走后,林棠瞅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以为林棠身子还没好,连忙上前扶着林棠。 本来是想让他带路的林棠顿了下,神情自若地扶着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抬脚去前厅了。 察珲多尔济带着福晋、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在那等着。 “臣察珲多尔济见过和硕恪靖公主。” 察珲多尔济见林棠来了,忙带着家人行礼。 “不用多礼。” 林棠见察珲多尔济有礼有节,她也善意地笑了笑。 按理说,察珲多尔济被康熙封为和硕亲王,又是长辈,是不需要向她这个和硕恪靖公主行礼的。 林棠拦下察珲多尔济后,瞥了两眼他身后的三个儿子和儿媳,又把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朝他们笑了笑。 随后。 林棠吩咐麦田给察珲多尔济等人上座上茶后,径直走向上方。 哪怕这还算不上得真正的公主府,但她只要住这,她就是地位最尊贵的和硕公主。 “公主,臣的孙儿愚钝,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若敦多布多尔济惹公主生气,公主可以随意处置他。” 察珲多尔济见敦多布多尔济目不转睛地盯着公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林棠浅笑着,客气地回:“额附很好,土谢图汗多虑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这话,肉眼可见地开心。 察珲多尔济眼底闪过精光,没再说敦多布多尔济的不好。 麦田把林棠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呈给众人。 察珲多尔济只看了两眼,便把东西收起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闪过疑惑,心里好奇公主送了欧沃什么。 “臣代部落的子民们谢过公主。” 林棠抬手,语气平静地道: “土谢图汗客气了。 本宫既已从紫禁城嫁到这,便是这里的一份子。 草原的子民过的好坏,本宫也有一份责任。” 察珲多尔济愣了下后,爽朗地笑了笑。 只要公主能带领土谢图汗部落的子民过上好日子,他不怕公主有野心。 倘若日后部落的首领成了公主,那也只能说明,他的儿孙无能。 半刻钟后。 林棠送走心满意足的察珲多尔济众人。 敦多布多尔济三步一回头地跟着他们走了。 林棠没搭理他,只吩咐麦田把石茜叫来。 石茜七月底从京城出发来到清水县,如今已经将近五个月了。 因路途遥远,她还没收到过石茜给的信。 半个时辰后。 石茜脚步匆忙地跟着麦田来了。 “石茜,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林棠见石茜又瘦又黑的样子,眼底闪过心疼。 石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道:“我吃了,但是吃的不多。”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多吃些啊? 是吃不习惯嘛?” 林棠拉过石茜的手,吩咐麦田去做碗面。 石茜听到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大着胆子道:“再要几个包子。” “好。” 林棠笑着应了下来。 等麦田走了,石茜才蹙着眉,嘟囔道: “再天天喝奶吃肉干,我觉得我都要成肉干了。” “不会的,打今起,你便来我这用膳吧。” 林棠领石茜到用膳的地方坐下,继续道: “我从京城运来了两万斤白面和两万斤大米,还用冰块运来了好多菜和果子。 你想吃什么,直接告诉膳房的人,让他们给你做。” 林棠没问石茜为何不花银子从外地买,因为她知道石茜虽说每次都问她要银子都很不客气。 但石茜把银子都花在该花的地方,没浪费一点,也没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好啊。” 石茜这才扬起笑脸,对林棠说荒地的事。 “这里的荒地石块太多了,人手又少。 我花大价钱带人清理了五个多月,也才整理出来四万亩地,还剩不到一万亩没弄出来。” 说到这,石茜语气有些歉疚。 “你已经很厉害了。” 林棠柔声道: “明日我让侍卫们跟你们一块去弄。 距离明年播种还有三个月,不用着急。” “好。” 很快。 夏全和李福提着两个膳盒来了。 石茜等人把膳食摆好后,便狼吞虎咽地开始用膳了。 李福盯着石茜的脸看了三瞬,记下她的样子后,回膳房了。 ??·??·??*?? ?? “欧沃,公主送你的什么啊?” 敦多布多尔济缠着察珲多尔济问。 第185章 额附:给钱 察珲多尔济白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公主给了我什么,跟你有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啊。” 敦多布多尔济拽住要走的察珲多尔济,道:“我是您的孙子,日后要接您班的。 您要是收到什么好东西,早给我晚给我不都一样嘛? 欧沃,你就告诉我吧。”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了,好给你腾位置?” 察珲多尔济边说边抬脚踹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蹦蹦跳跳地躲开,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欧沃,你就告诉我吧。” “你过来让我踹两脚,我就告诉你。” “欧沃,说话算数?” “算数。” 察珲多尔济笑眯眯地等敦多布多尔济自投罗网。 “好。”敦多布多尔济半信半疑走过去。 “啪啪啪——” 察珲多尔济照着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打了三下,道:“臭小子,还敢不敢咒我?”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摸了摸被打的脑袋,眼神幽怨地看向察珲多尔济。 就冲这三下,他决定今日便开始问欧沃要银子,方便他交给公主。 察珲多尔济无视敦多布多尔济的目光,他缓了缓语气,道: “公主送了我五千斤大米和三千套被褥。 你也知道,眼下正值寒冬,草原上冻死了许多牛羊。 再加上我们与札萨克部的仇怨,以及连年的战乱,部落里死了不少勇士了。 如今公主送的粮食和棉被正好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说着,察珲多尔济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敦多布多尔济。 虽说他已经归附朝廷,但从私心里来讲,他对朝廷的态度一直都是敬谢不敏。 所以,最初皇上要把女儿嫁给他的长孙时,他是不愿意。 可目前不同啊,二弟不仅推测出公主是草原的贵人,公主还出手大方,给粮食给御寒被褥的。 察珲多尔济逐渐觉得敦多布多尔济除了一张脸外,哪哪都配不上公主了。 “欧沃,公主…公主这么有银子的吗?” 敦多布多尔济听完察珲多尔济的话,心情复杂。 五千斤大米和三千套被褥啊! 他省吃省喝攒了二十多年还比不上公主随手送给欧沃的礼物。 “你别忘了,公主出身皇家。 皇家怎么会没银子?” 察珲多尔济瞥见敦多布多尔济眼神呆滞,他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肩膀,好心建议: “孙儿啊,公主这么有钱,出手又这么大方。 你看,欧沃是不是要多…”找几个巴图鲁来伺候公主,省得你被厌倦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敦多布多尔济打断了。 “欧沃,你说的对。” 敦多布多尔济满脸认真,义正言辞地道: “你是要多给我些银子,不然我怎么配不上公主?” 公主随便出手便这么多银子,为了养得起公主,看来他要日日问欧沃要银子了。 不是? 察珲多尔济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的银票。 确认银票还在后,他瞪了瞪敦多布多尔济道:“我怎么就要多给你银子了啊?” “欧沃,我要养公主啊。” “养公主?” 察珲多尔济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敦多布多尔济,道: “孙子啊,欧沃觉得你先前的话非常对,你确实养不起公主。 公主这么有钱,你保护好自己的脸,给公主当个男宠,吃软饭吧。 欧沃不嫌弃你丢人。” 敦多布多尔济皱了皱眉头,满脸认真拒绝: “欧沃,我是公主的额附,怎么能让公主养我呢? 这样多不好。 您还是多给我些银子吧。” “这样哪不好了?明明这样很好。” 察珲多尔济捂着袖子里的银票,转身就要走。 “欧沃,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孙儿啊,欧沃真心为你好。 你把公主伺候好了,去吃软饭吧。” 察珲多尔济见走不脱,语重心长地道: “公主为人大方,你这软饭很好吃的。” “欧沃,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抖了抖耳朵,坚决察珲多尔济的洗脑: “欧沃,若是你不给我银子,那我带人去打仗了啊? 等我把人打败,抢些金银珠宝送给公主。” “你——” 察珲多尔济想起敦多布多尔济打起仗的后果,抬脚便踹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躲避不及,衣袍上多了几个脚印。 片刻后。 察珲多尔济骂骂咧咧地从袖子里掏出来五百两银票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有点嫌少,但见欧沃哆嗦着手心疼的模样,他决定今日先算了,明日再接着要。 察珲多尔济要是知道他这个想法,定会连夜赶回土兀剌河。 随后。 敦多布多尔济心里记挂着还在生气的林棠,偷偷跑回去看了看她。 他见林棠与石茜手拉着手相谈甚欢,心里有些羡慕。 什么时候他也能与公主这么亲密的无话不聊啊? 敦多布多尔济又盯着林棠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他隐约记得接公主回来的路上,有个地方开满了格桑花。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自己快马加鞭地过去,一定能赶在天黑前把花摘回来的。 戌时三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敦多布多尔济抱着一大捆连根带土的格桑花骑马往回走。 林棠沐浴完,坐在桌前提笔写下一步的计划。 让清水河流域的地长满粮食是最基础的一步,但这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步。 毕竟,喀尔喀蒙古仍然在打仗。 打仗最耗费的除了人,便是粮食。 若是各个部落的首领知道她在这种了几万亩的粮食,又没有将士护着的话,那不亚于一块肥肉摆到快要饿死的人面前。 到时候,什么尊贵的和硕公主、土谢图汗部的长孙媳妇,都是虚的。 只有实力才是真的! 林棠脑海里浮现向康熙要练兵的将军的想法。 但转瞬之间,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培养士兵这个事比较敏感,康熙又曾说“出嫁的女儿与他何干”,搞不好康熙会觉得她想造反。 林棠拿起毛笔转了下,笔尖的墨甩到身上。 她拿起帕子低头擦墨的时候,想到了她新晋的额附。 昨夜敦多布多尔济说他自幼习武、想结束喀尔喀内乱。 那他多多少少应该有几分能耐吧? 林棠想起日昳时分,她与石茜闲聊时,蹲在墙角偷看她的敦多布多尔济,放下了手里的帕子。 她与敦多布多尔济虽说做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敦多布多尔济又表现的事事以她为主,但认识还不到两日。 林棠还没天真地认为,敦多布多尔济喜欢她。 当然,她也不喜欢敦多布多尔济,只是暂时没想杀了他的念头。 那既然谈不了感情的话,便谈其他的吧。 林棠换了张白纸,重新提笔写了两个字。 第186章 格桑花摇曳多姿 亥时一刻。 林棠换了身里衣,吹灭烛灯准备就寝。 屋外传来了麦田与敦多布多尔济的说话声。 “奴才见过额附。” “起来吧,公主就寝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抱着格桑花,巴巴地看了眼漆黑的寝殿,心里有些失落。 “公主已经睡了。” “那我先回去了。” 敦多布多尔济把格桑花放在寝殿外,希望明日公主推开门便能见到花。 床榻上的林棠听见人走后的声响,闭着眼睛慵懒地翻了个身。 昨夜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 今夜起,除非她有需要。 否则,她是不会轻易让额附再“冒犯”她的。 片刻后。 就当林棠昏昏沉沉地睡去时,敦多布多尔济冲院子里的侍卫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弯着腰又回来了。 他怕格桑花明日蔫了,思来想去之下决定把它们种起来。 敦多布多尔济从他欧沃临时住的地方光明正大地搬来了六个花盆,小心翼翼地把格桑花种进去。 等种好后,他又把花盆摆放在最适合坐着观赏的位置,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次日,卯时一刻。 身心都记挂着公主的敦多布多尔济打了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后,便直奔公主的寝殿。 侍卫们见折腾到半夜的额附一大早又来了,朝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额附有前途啊。 讨好公主这条路没走错。 想当初,他们被皇上指给恪靖公主做陪嫁,心里那是无限愤懑。 但通过送嫁路上的经历,他们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出手大方,跟着她吃喝不愁不说,干得好了还有赏银拿。 敦多布多尔济看出侍卫们是在夸他,眉毛上扬。 卯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仔细检查完六盆格桑花,确认它们都开的灿烂后,又给它们浇了些水。 辰时。 林棠被一阵凌厉的鹰鸣吵醒。 她皱了皱眉头,拉上被子蒙住头,想继续睡。 屋外。 敦多布多尔济手忙脚乱地抱住巴图,压低声音对它道: “巴图,公主在睡觉,你不许吵了。” “嗷——” 巴图不懂敦多布多尔济的意思。 它只知道它很久没见到主人了,特别想主人。 敦多布多尔济见它又叫,连忙抓住它的嘴巴,抱着它快步离开。 为了不打扰公主睡觉,他还是先带巴图走了。 他明明交代了欧沃要派人好好照顾巴图,也不知道巴图怎么又从土兀剌河那飞过来的? 咦—— 敦多布多尔济眼前一亮,他低头瞧了眼怀里巴图,想到了今日问欧沃要银子的法子。 欧沃没看好他的巴图,是不是该赔他一笔银子? 若是欧沃再给他五百两,他便又可以凑够一千两,交给公主了。 敦多布多尔济想好后,便抱着巴图去找察珲多尔济了。 至于巴图的叫声会不会吵到察珲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表示: 欧沃应当已经习惯了。 半盏茶后。 林棠念及没整理好的荒地,挣扎了几瞬,便揉了揉眼睛,起来了。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暂时睡不了懒觉。 林棠换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轻声叫道:“麦苗,进来。” 麦苗忙端着盂盆进去,伺候林棠洗漱。 半盏茶后。 林棠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六盆开的正好的格桑花。 粉色的格桑花在微风的轻抚下,伴着阳光摇曳生姿。 林棠眉头舒展,被吵醒的起床气一下子没了。 她凑近看了几瞬后,试探性地问麦田: “这是额附弄的吗?” “是。” 麦田点了点头,道: “公主,昨夜您睡下后,额附抱了一大捆带根带土的花来。 大约亥时三刻,额附又抱来了六个花盆,把花栽进去了。” “额附倒是有心了。” 林棠嘴角微微上扬,随口问了句: “额附呢?” “方才侍卫说,额附的鹰来找他了,他抱着鹰脚步匆匆地走了。” “我知道了。” 林棠低眸又看了几眼格桑花,便去用膳了。 早膳过后。 林棠带着胤佑和胤?以及四百五十名侍卫去荒地了。 “四姐,这么多石头的地,真的能种东西吗?” 胤?弯腰捡了个石头扔到竹筐里,不相信地问。 “能啊。” 林棠先示意麦田帮她挖块土,后对胤?道: “把石头捡完,再把地翻翻,撒点肥料养段日子,就能种了。” “哦。” 胤?站直身子,看了眼望不到头的荒地,心里隐隐替林棠发愁。 他再不学无术也知道粮食对人的重要性。 四姐这粮食种好了,可能会招来惦记。 种的不好了,四姐又会难过…… 呸呸呸。 胤?晃了晃脑袋,默念: 四姐这么厉害,一定能种好的。 那需要解决的便是惹人惦记的事了。 首先,最可能惦记的人是皇阿玛。 因为四姐总结出来的麦子高产方法,虽说已经在逐步推行。但因总有一人失败,百人退却的例子在,导致推行的过程太慢了。 再加上,皇阿玛曾说想收复和硕特汗国和准噶尔汗国。 那四姐种的粮食便不可能不被皇阿玛惦记。 还有,喀尔喀内乱不停,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胤?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片刻后,道:“四姐,我想种地。” “种地?为什么啊?” 林棠愣了下,她记得胤?不是最想当混吃混喝的躺平阿哥吗? 胤?回:“四姐,翻过年,我便十五了。 但我除了会画点画外,一事无成。 我想学种地,种出很多很多的粮食,让百姓吃饱饭。” “十弟,你会画画,怎么是一事无成呢?” 林棠走到胤?跟前,继续道: “你有让百姓吃饱饭的想法是好的,想学种地也很棒,我很支持你。 但十弟,你真的想好了吗? 虽说种地有下人,我们不用干活。 但要种好地,要操心的事可多了,相应的你便很少有机会偷懒了。” “想好了,四姐。” 不管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填饱皇阿玛的胃口,胤?都打算买几万亩良田,种上粮食。 还有,他还打算趁着没回京前的日子,再去警告下敦多布多尔济,要他保证不能让四姐被战乱波及,更不能受伤。 第187章 额附,帮忙 “我不能再借额娘的余荫庇护,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胤?攥紧了拳头,这话说的既诚恳又认真。 林棠轻拍了拍胤?的肩膀,笑道: “十弟,你长大了啊。 缺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备好。” “好。” 胤?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笑了笑: “谢谢四姐。” “没事。” ??·??·??*?? ?? 午时。 林棠、胤佑和胤?正在用午膳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来了。 “臣见过公主,七阿哥、十阿哥。” 敦多布多尔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棠,冲胤佑和胤?打招呼。 “用过膳了吗?” 林棠念及晨起看到的格桑花,客套地问道。 “没有。” 敦多布多尔济语气有些幽怨。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三千两银子,心里嘀咕欧沃抠门,连顿饭都不让他吃了。 “坐吧。” 林棠瞥了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的敦多布多尔济,吩咐门外的麦田上碗筷。 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一边眉眼含笑地用膳,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林棠。 也不知道公主看到格桑花后,还生不生他的气啊? 坐在一旁的胤佑看出四姐的冷淡与敦多布多尔济的热情。 他脑子转了转,戳了戳胤?,默默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胤?没好气地白了他两眼,也开始扒饭了。 罢了罢了。 他还要指望敦多布多尔济保护四姐呢,就给他个面子,让他多跟四姐待会儿。 半盏茶后。 “四姐,我们吃完了,先回去午寝了。” 胤佑把碗放下,拉起胤?便走。 胤?瞪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乖乖跟上胤佑。 敦多布多尔济没看到胤?的白眼。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七阿哥和十阿哥走了,那就剩他和公主单独相处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美的心里冒泡。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只知道,昨晚过后,一见到公主,他心里便会很开心。 林棠扫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他真的像极了她在胤禛那见过的哈士奇。 哈士奇一见她便冲他讨好地笑,偶尔还会咬着她的裙摆,想让她摸摸头和脊梁。 林棠敛眉,一边吃着碗里的米饭,一边想胤禛养的狗。 “公主,臣冒…咳,臣斗胆想问问公主,公主看到格桑花开心吗?” 敦多布多尔济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瞄了林棠两眼,壮着胆子问。 林棠回过神,缓声道:“很好看,谢谢额附。” “公主喜欢便好。” 敦多布多尔济瞬间眉开眼笑,脑子里开始琢磨哪里还有好看的花。 “还是要谢谢额附。” 林棠想起昨晚写的计划,问: “额附,你武艺怎么样?” 武艺?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神采飞扬地道: “公主,臣的武艺勉强可以。 臣有支五十六人的队伍,里面的人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以一当十吗? 林棠心念微动,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问: “额附,你能让你的人跟我的陪嫁侍卫们切磋切磋嘛?” “好。”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冲他笑,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领来了五十六个身材精瘦的男人。 林棠好奇的目光逐个扫过他们。 敦多布多尔济瞥见后,有些后悔说他的武艺勉强可以了。 明明他才是头领,是最厉害的巴图鲁。 因为他的谦虚,公主看了他们,不看他。 十瞬后。 林棠把视线落在敦多布多尔济身上,暗道:还是他长的顺眼些。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公主看他,眉梢上扬。 他一定会证明给公主看,他才是最厉害的巴图鲁。 半盏茶后。 林棠看着倒了一地的侍卫和站在敦多布多尔济后面的蒙古手下们,蹙了蹙眉。 她的第一反应是,康熙是不是坑了她? 虽说她是要远嫁的公主,但康熙也不能拿五百个不堪一击的侍卫来敷衍她吧? 幸好送嫁的路上没什么事,若是真有意外,林棠觉得指不定那时候她这个新娘子得骑着马跑。 还有,敦多布多尔济这些人练的可真好啊。 她有些眼馋,想要这些人。 林棠似是无意地看了眼一直偷偷盯着她的敦多布多尔济。 两人的视线相撞。 敦多布多尔济瞬间脸色发烫,他低了低头。 林棠见状,笑了下便移开了视线。 她虽没见过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林棠不傻,她能感觉到敦多布多尔济在讨好她。 既然想讨好她,那她便不客气啦。 几丈之外的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不看他了,又后悔自己低头了。 ? ??? ? 晚膳时。 胤佑和胤?照旧先走了。 林棠一边吃碗里的面条,一边琢磨怎么开口不显得突兀。 一直关注林棠的敦多布多尔济见她皱眉,犹豫了几瞬后,率先道: “公主,臣有罪。 臣和手下人把侍卫们都打伤了……” 他话还没说完,林棠便打断他,道: “额附,这事不能怪你,是我让你们切磋的。 只是眼下侍卫伤了,确实有个难事…” 说着,林棠一边紧锁眉头,一边偷瞄敦多布多尔济的反应。 “什么难事?” 敦多布多尔济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不等林棠说完,便焦急地道: “公主,臣既是您的额附,您有什么难事便可以吩咐臣去做。 臣定然会尽全力办好的。” 林棠笑了下,道: “额附,你我相识不过两三日,你当真愿意听我的话嘛?” “公主是臣的妻,臣当真愿意听公主的话。” 敦多布多尔济红着耳朵,认真地对林棠道。 林棠没说信不信这话。 她把碗往里面推了推,只道: “额附,侍卫们都受伤了,你的人能当几日护卫吗? 我可以管饭管住,还给报酬。” 第188章 林棠:额附真好 “公主,臣的人便是您的人。” 敦多布多尔济握了握桌子下面的手,强装镇定道: “您直接吩咐就好,不用给报酬的。” “额附真好。” 林棠眉眼弯弯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继续道: “额附,等侍卫们伤好,能不能再请你帮我带带他们啊?” “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被林棠的笑晃了眼,他脸色发烫地应了下来。 “谢谢额附。”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都应了下来,犹豫了几瞬,开始笑眯眯地赶人: “额附,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就寝吧。” 她暂时还没有召额附过夜的想法。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失落。 欧沃说,公主和额附是要睡在一起的。 公主不愿意跟他睡在一起,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敦多布多尔济偷偷瞥了林棠一眼,见她依然对着他笑靥如花。 他默默挺直了身子,换了个想法。 公主不喜欢他,怎么会冲他笑呢? 从小到大,他只对喜欢的人笑啊。 公主不让他一起睡,兴许是还在生气?或是说公主觉得他们才认识两三日,跟他还不太熟? 敦多布多尔济又偷偷看了眼林棠,他决定明日起,日日都来公主面前晃悠。 等公主跟他熟了,就能让他住一起了~ “臣还有话想说。” 敦多布多尔济打定主意后,把袖子里的银票掏出来递给林棠,道: “公主,这是臣这两日赚的银子,给公主花。” 林棠愣了下,她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手里的三千两银票,疑惑地问: “额附,你两日便赚了三千两啊?”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没好意思说是问察珲多尔济要的。 咦—— 林棠见他颔首,心里有些好奇。 她问:“额附,你做什么能两日赚三千两银子啊?” “咳咳——” 敦多布多尔济被口水呛了下,见林棠满脸认真地看他。 他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地道:“打劫。” 打劫? 林棠茫然地看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打劫这么赚钱的吗?” “……” 敦多布多尔济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道:“公主,欧沃家大业大……比较有银子。” “……” 好好好。 亏她还猜想,是不是方圆十里有坏人,额附才能去打劫赚银子? 原来是对察珲多尔济下手啊? 咦,等等! 眼下将近年关,额附能打劫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那她是不是也能写信去找康熙哭一哭穷? 康熙最少也得给她一万两吧? 她可不嫌银子多了扎手。 林棠眼里闪过亮光,她顺势起身,走到敦多布多尔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浅笑道: “额附,你身上也不能没有银子,这三千两你先拿着用吧。” 等康熙再给她的百万身价添上一笔,额附这三千两银子也就不值一提了。 敦多布多尔济被林棠拍的身子微僵,他动了动喉结,轻咳两声坚持道: “公主,臣是您的额附,要养您的。” 啊? 养她? 林棠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敦多布多尔济以及他手里捧的三千两银子,愣了下后,好心好意地道: “额附,我养的起自己的。” “公主养的起自己是您的事。”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还要推脱,大着胆子拉过林棠的手,把银票塞到她手里,急切地说: “臣是公主的额附,也要养公主的。” 林棠没吭声,只低眸看向敦多布多尔济拉着他的手。 敦多布多尔济顺着林棠的视线看过去,见两人双手交握,当即红透了脸,慌里慌张地把手收回来。 “公主,臣冒犯——” “冒犯什么?” 林棠眯了眯眼,打断敦多布多尔济的话。 “臣……您了。” 敦多布多尔济小心翼翼地瞄了林棠一眼。 “没事。” 林棠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 “既然额附有心,那我便收下这三千两银子了。” “好。” 敦多布多尔济低头,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和林棠的手。 “额附还有话要说吗?” 林棠移开视线,回到座位上。 敦多布多尔济在林棠转身的瞬间,眸色暗了暗,声音低沉道: “臣今日无话可说了,臣先告退。” “去吧。”林棠抬手赶人。 敦多布多尔济瞅了瞅林棠的脸色,见看不出来喜怒后,起身离开。 等人走后,林棠敛眉瞥了几眼面前的银票,半晌没吭声。 当晚。 林棠提笔给康熙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信上先讲出嫁后多么想康熙,又多么怀念从前在宫里的日子。 接着讲和亲路上见到的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直接夸康熙把地方治理的海河晏清。 接着又一次讲她从小便深受康熙的隆恩,嫁到蒙古更是受康熙的庇护。 最后,林棠在最醒目的位置上,写道: 【皇阿玛,蒙古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只除了地广人稀、种地花费颇多,令儿臣有些捉襟见肘外,其余地方尚且不错。 还望皇阿玛勿以儿臣为念,儿臣定会想尽办法完成许诺皇阿玛的事。】 写完后,林棠喝了两盏茶才咽下去胃里的翻腾。 这要银子也是个能耐活,还需要她昧着良心说瞎话。 只望康熙能多给她点银子,不然她这番功夫不就白瞎了? 嗳—— 林棠把信封好,又想起敦多布多尔济这三日来交给她的四千两银子。 若是康熙不给她银子的话,她决定找机会向他取取经。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回去后,快速沐浴完便躺在床榻上,观摩拉过公主手的那只手。 公主的手真的又小又软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能有机会再牵一牵? 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放在头下面,抬眸看向屋顶。 札萨克部可汗策旺札布再次带兵抢走了一万头牛羊,欧沃震怒,随手给了他三张银票后,便急忙回了土兀剌河。 公主的侍卫伤了,他要带手下人保护公主,不能去打仗赚银子。 那他的银子该从哪得来呢? 敦多布多尔济只犹豫了一瞬,便想到了还没走的三叔和四叔。 欧沃怕公主给的粮食和被褥也被抢,令三叔和四叔先别走,等二叔带人来接应。 那趁三叔和四叔在这的工夫,他是不是又可以抢劫…咳咳…让他们给些银子花花? 第189章 额附:换个人要钱 次日,卯时。 敦多布多尔济洗漱完,把手下人安排进府后,便骑着马出去了。 辰时。 敦多布多尔济抱着两盆新鲜的腊梅来了。 腊梅不似格桑花,敦多布多尔济不能把腊梅树连根拔起,他只折了两盆带花的枝。 他把花放在用膳的桌子上后,跑到林棠寝殿外等她出来。 辰时一刻。 寝殿的门开了。 敦多布多尔济忙跑去看花开的怎么样。 片刻后。 林棠坐在用膳的桌子前,抬眸看向对面低着头的敦多布多尔济,客气道: “额附,花很好看,谢谢你。” “公主喜欢便好。” 敦多布多尔济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林棠余光扫见敦多布多尔济眉眼带笑,犹豫了半晌,没再说话。 罢了。 做她护卫、帮她练兵是讨好她,给她摘花、送银子还是讨好她。 既然敦多布多尔济这么用心,那她找机会给他些银子吧。 早膳后。 为了早日跟公主熟悉,敦多布多尔济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棠。 林棠停下脚步,转身问他: “额附,你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一本正经地回: “公主,眼下臣是您的护卫,自然要跟着保护您。” 林棠深深地瞅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抬脚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跟上。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满眼心疼地看着林棠额头上的汗,不带犹豫地道: “公主,眼下您也不在府里,臣的手下和叔叔们都有空闲。 臣把他们叫过来帮您干活吧。” “这样不好吧?” 林棠怔了下,把手上的土扔到地上。 “没什么不好的。” 敦多布多尔济义正言辞道: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公主,你且等下,臣吩咐巴特尔去叫人。” “诶——” 林棠伸手想拽住敦多布多尔济,但刚抬起手便看见了上面的土。 她愣了愣,把手放下后,开口正要叫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满心满意都是林棠太辛苦了,早转身大踏步地走远了。 二百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回来了。 林棠蹙眉道: “额附,你让你叔叔们来,不太好吧?” 再怎么说,他们也担个长辈的名头。 敦多布多尔济笑了下,回: “公主,您别担心。 臣的三叔、四叔很可能不会来的。 若是他们来了,也不会干活的。” 他还琢磨借这个事的名头,找他们要笔银子呢。 “那谢谢额附。” 林棠一边笑着应了下来,一边在心里琢磨,额附主动提出要帮她,她给额附多少银子合适。 昨日她思虑不周,一心想见识见识敦多布多尔济和他手下人的手脚功夫,忘了侍卫们受伤会影响他们收拾荒地了。 半烛香后。 荒地里来了一百多个身材高大的蒙古男人。 领头的人瞧着与敦多布多尔济差不多大。 他上前几步,半跪着身子,道: “臣车凌巴勒见过公主。” 车凌巴勒? 林棠还记得他,上次她见察珲多尔济的时候,他低着头跟在察珲多尔济身后。 “起来吧。” 林棠淡笑道:“劳烦你走一趟了。” “公主言重了。” 车凌巴勒跟林棠客套完,朝敦多布多尔济递了个凉凉的眼神。 敦多布多尔济偏头不看他。 车凌巴勒故意走到敦多布多尔济身边,撞了他一下,低声道:“给我等着。”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看林棠。 “额附有事先去忙吧,过会儿再来找我便好。” 林棠装作没听见车凌巴勒的话,浅笑着转身走了。 等林棠走远,车凌巴勒用力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道: “你出息了啊? 拿你三叔、四叔来讨好公主?” “四叔,三叔怎么没来啊?” 敦多布多尔济后退一步,当作没听出来车凌巴勒的调侃。 “阿布让我们寸步不离地盯着那些粮食,你三叔在那守着。” 车凌巴勒白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解释: “方才若不是你派人传话,说你在公主的地里,有事想找我们帮忙,我应该也在那守着。 怎么?公主让你叫我们的?” “四叔,是我叫你们的。” 敦多布多尔济摇了摇头,“公主的侍卫被我打伤了。 这的荒地太多,人手又不够,我便叫你们来。” “你怎么把公主的侍卫打伤了?” 车凌巴勒想起察珲多尔济临走前的交代,皱眉道: “你跟公主起冲突了? 敦多布多尔济,不是我说,阿布的话很有道理。 公主这么大方的人,若是你留不住的话,我们便……”找其他人来了。 “四叔,你说的对。” 敦多布多尔济打断车凌巴勒的话,眉眼认真地道: “公主这么大方的人,若是你们不多给些银子,我确实留不住公主。 所以,四叔,你多给我些银子吧。” “什么银子?” 车凌巴勒懵了下,他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四叔,你给我多少银子,回去我问三叔要双倍。” 敦多布多尔济不咸不淡地开口。 问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要双倍? 车凌巴勒想起他与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的仇怨,顿时来了精神。 他满脑子都是狠狠地宰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一大笔银子后带来的快感,张嘴爽快地应了下来。 “那四叔能给我多少?” 敦多布多尔济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问。 “五千…不不不,我给你一万两,你问你三叔要两万两,行嘛?” 车凌巴勒一边问话,一边从袖子里掏银子。 这都是他出去打仗后,额吉心疼他,私下里偷偷给他的银子。 “行。” 敦多布多尔济等车凌巴勒数完银子,不给他反应时间,伸手便接过银子塞进怀里。 还是四叔出手大方。 不像欧沃那样,抠抠搜搜的给钱。 敦多布多尔济决定找机会再问四叔要一笔。 左右有欧沃和四叔有钱的额吉在,四叔饿不死的。 “四叔,三叔有两万两银子吗?” 敦多布多尔济见车凌巴勒凝眉快反应过来了,云淡风轻地把话题扯到别处。 “有啊。” 车凌巴勒听到这话,瞬间忘了方才脑子里的那点不对劲,愤愤不平道: “老头子偏心,每次打了胜仗,得来的金银财宝都给他和老二四成,剩下的两成才分给我。” “四叔,你放心,今晚我去问三叔要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这话说的眼不红心不跳。 四叔说的没错,欧沃确实偏心。 以往他没娶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眼下他既娶了公主,那该给他的那一份,就得给他。 第190章 公主凉薄 “那四叔等你好消息。” 车凌巴勒想起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敦多布多尔济扭头看了眼远处的林棠,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银子交给她。 也不知道公主还会不会推辞。 若是推辞的话,那他能不能像上次那样,拉着公主的手交给她呀? 车凌巴勒瞥见敦多布多尔济这副痴汉模样,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似是想到什么,他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敦多布多尔济,虽说你是公主的额附。 但皇家的人心性都薄凉,你可别像个傻子一样,栽在公主身上,为她出生入死地卖命啊。” “四叔,你说什么呢?” 敦多布多尔济不悦地睨了眼车凌巴勒,“我是公主的额附,公主是我的妻,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就算日后栽在她身上、为她卖命,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是不是傻啊?” 车凌巴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公主是你的妻啊。 但与妻子的关系有很多种啊,相敬如宾就很好啊。” 敦多布多尔济听完这话,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强压下眉间的烦躁,冷声道: “四叔,像你和婶娘那样一年到头不说一句话,也是相敬如宾吗?” 说完,不等车凌巴勒回话,敦多布多尔济转身便走。 “你……” 车凌巴勒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的背影,气的跳脚。 他好心好意地提醒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长兄留下来的傻儿子! 可人家却不领情。 罢了罢了。 他还是别管这闲事,只等着敦多布多尔济怎么问老三要完银子后,看笑话吧。 ?(????)?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平复好情绪后,再次走到林棠面前。 林棠抬眸看了眼他,道:“你与你四叔说完话了啊?” “臣说完了。” 至于四叔有没有说完,那不重要。 敦多布多尔济眼巴巴地看着林棠,纠结几瞬后,鼓起勇气道: “公主,您的额头上有汗。 臣的手还没脏,能帮您擦擦吗?” “好啊,谢谢额附。” 林棠笑了下,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额头上的汗虽然还没有滴下来,但她确实觉得有点痒。 若不是因手脏,她早就拿出帕子擦了。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这么快便答应他了,还有些不可置信。 林棠看出他的呆愣,扬起胳膊在他面前晃了晃,道: “额附,手帕在我衣袖里,你把它拿出来擦吧。” “臣…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闪过笑意,动作轻柔地把右手伸进林棠的衣袖。 手指隔着里衣碰到林棠,不自觉地缩了缩又忍不住继续碰。 林棠察觉到痒意,轻咳两声提醒: “额附,你好了吗?” “好了。” 敦多布多尔济的耳朵悄悄染上红色,他把手帕拽出来,仔细叠好后,小心翼翼地给林棠擦汗。 百瞬后。 “谢谢额附。” 林棠再次扬起胳膊,道: “额附把帕子还塞进衣袖里吧。” “臣先拿着吧。” 敦多布多尔济有理有据地道: “方便臣过会儿再给公主擦汗。” “那麻烦额附了。” 林棠没在事上纠结。 敦多布多尔济想拿便拿吧,左右不过是一条帕子。 很快,该用午膳了。 李福和夏全一人赶着一辆马车,把饭菜送来了。 林棠见状,往敦多布多尔济跟前走了几步,低声道: “额附,你先招呼他们用膳吧,我想回去更衣。” “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顺手又给林棠擦了擦汗,不动声色地往林棠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公主,臣过会儿回去找您用膳,臣有话想跟您说。” “好。” 林棠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应下了。 午时三刻。 胤佑和胤?已经用完膳,去午寝了。 林棠更完衣,正一边用膳,一边等着敦多布多尔济。 半盏茶后。 敦多布多尔济来了。 林棠见他也换了身衣服,愣了下后,问: “额附,你用膳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摇头:“臣还未用膳。” 虽然他没出汗,但他怕公主嫌弃,交代完用膳的事后,便忙不迭地跑回去沐浴了。 “那陪我一起吃吧。” 林棠招手,让门外的麦苗上份新的碗筷。 “谢谢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接过碗筷,眉眼弯弯地看林棠。 林棠镇定自若地夹菜,往嘴里塞米饭。 半盏茶后。 林棠停下筷子,把空碗往里面推了推。 敦多布多尔济默默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十瞬后。 敦多布多尔济也把碗往里面推了推。 林棠喝了口茶,道: “额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公主,臣给您交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把提前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递给林棠。 林棠低眉看了眼,见敦多布多尔济手里拿的是一万两后,道: “你…上次没给完?” “不是。” 敦多布多尔济摇了摇头,解释: “这是臣k…咳咳。 这是臣的四叔今日给臣的。” 林棠身子往后靠了靠,她眼神复杂地盯着敦多布多尔济看了几眼后,认真地问: “额附,你这样做,真的不会挨打吗?” “不会。” 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 “公主放心,欧沃回去了。 三叔和四叔他们两个都打不过臣的。” 听见这话,林棠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缓了口气,道: “你这银子收了不会惹麻烦吧?” 坑察珲多尔济的银子,收了便收了。 反正是敦多布多尔济的亲爷爷。 但他四叔不一样啊,他四叔已经成家了,林棠不想徒增是非。 第191章 谋人心 “公主,不会惹麻烦的。”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蹙眉,忙开口解释:“这是四叔请臣办事给的银子,您就安心收下吧。” “好,谢谢额附。” 林棠没再纠结,伸手接过银子,问敦多布多尔济:“额附,你要去午寝吗?”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林棠赶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缓声道: “臣在公主寝殿外守着便好。” 林棠皱了下眉,不赞成地说: “额附,你跟我半日了,还是回去小憩吧。 等申时再来便好。” 公主这是关心他吗? 敦多布多尔济当即抬眸看向林棠。 林棠对上他突然炙热的目光,眼里闪过茫然。 瞬息过后。 敦多布多尔济垂着眸,声音低沉道: “那臣先告退。” “好。”林棠语气轻快地抬手赶人。 片刻后。 林棠躺在寝殿内迷迷糊糊地睡去时,敦多布多尔济又来了。 他看了眼紧闭的门,犹豫几瞬后,往府外走去。 申时一刻。 敦多布多尔济还没来。 林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换好衣服后便出发去荒地了。 她打算抓紧时间,把这将近五万亩荒地的大概情况都摸透。 等荒地全部收拾好后,便让石茜带人去买粟的种子和买人回来,等来年三月好播种。 (u??u?)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脚步匆匆地赶回去,得知公主走了后,眼底的愧疚更多了。 方才他去找三叔要银子时,三叔告诉他,欧沃旧疾复发,札萨克可汗策旺札布带人又抢走了五千头牛羊,部落人心涣散。 三叔打算和四叔连夜赶回土兀剌河,把被抢走的牛羊要回来。 但据他对策旺札布的了解,三叔和四叔打赢他的可能很小。 身为未来的土谢图汗,他必须要回去一趟了。 答应帮公主练兵的事,要先等等了。 敦多布多尔济急匆匆地赶到荒地,远远地看到林棠后,放缓了脚步。 “公主,臣有话想跟您说。”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身边,语气歉疚。 “嗯?”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猛然神情失落地出现在她面前,愣了愣。 她抬手让麦田和麦苗后退几步,疑惑地道:“额附,你想说什么啊?” “札萨克部可汗带人先后抢走部落一万五千头牛羊,欧沃带兵对战时,旧疾复发。 臣打算亲自回去把丢失的牛羊抢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眼含愧疚地看着林棠,补充道: “臣会把手下人都留下,保护公主的安危。 但先前答应帮公主练兵的事,只能先等等了。 臣有负公主,还请公主责罚臣。”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敛起衣袍想给林棠跪下。 林棠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神情认真道: “额附,你心系部落子民,何罪之有? 至于练兵的事,不急在一时,我等你回来。” 林棠低眉,大脑飞速旋转,她觉得额附说的事是个机会。 清水县因地处偏僻,四周没有适合放牧的草原而鲜少有人踏足。 石茜之前跟她讲,这里的常住人口只有不到一百户,大概三四百人。 按五万亩地,一人种十亩地来算,她也需要五千个人来种地。 这几日,她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打算顶着挨康熙骂的风险,让石茜去内地买人了。 眼下,额附说的事,倒给了她新的想法。 “额附,你们打仗会抢人嘛?” 林棠松开拉着敦多布多尔济胳膊的手,不动声色地问。 “不抢,人不值钱,牛羊值钱。” 敦多布多尔济老老实实地回答: “打仗时,输的男人们会把女人扔下,带上牛羊和孩子跑。” 林棠眼底闪过愤怒,“那被丢下的人呢?”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林棠的不对劲,他沉默了半晌,道: “大多都自尽了。” 林棠闻言,脸上的怒气快止不住了。 她抬眼扫过敦多布多尔济,强压心火,追问道: “额附,她们为何要自尽?” “没有吃的,还因为……”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道: “她们是战胜者的俘虏,为了不任人宰割,只能自尽。” 他记得他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时,也问过阿布同样的问题。 阿布说,死亡对于她们来说,比活着更快乐。 林棠身子发抖,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过去的事已无法改变,她能做的不应该只是愤怒。 她平复好情绪后,睁开眼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这次你回去,有打赢的把握吗?”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回: “公主,年初我曾与策旺札布交过手,他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打赢后,如若路上有人,你把她们都捡回来,给我好不好?” 似是怕敦多布多尔济不同意,林棠上前两步,拉起他的手指向四四方方的荒地,重复一遍道: “额附,我这里缺很多人种地,你帮我带人回来,我供给你打仗的粮食,可好?” 林棠恶心透了把女人当成消耗品的战争。 但她也知道如今的她,没有实力去阻止战争。 她暂时能做的只是提供给她们一个养活自己的机会。 敦多布多尔济看向林棠拉着他的手,林棠大大方方地冲他笑了下。 敦多布多尔济心跳快了几拍,他佯装镇定地应声: “臣会把她们带回来给公主的。 臣这次回去也会在部落里召集不养牛羊的子民来这里。” “谢谢额附。” 林棠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她拉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晃了两下,道: “额附,打仗危险,你要保护好自己。 你的人留下一半保护我,剩下的你带走便好。 我会先给你三千斤大米和五百套被褥。 等派去买粮食的人回来,我再派人给你继续送。 你别忘了我要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个武艺高强又还算听她话的额附,林棠还真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他死在战场上,会影响她的计划。 敦多布多尔济却以为林棠在担心他,心里既愧疚失了公主的约,又欢喜公主关心他。 他不是傻子,知道公主对他客客气气的是不喜欢他。 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受阿布的影响,所以习惯对公主好。 还是像四叔说的那样,想栽在公主身上,为她死心塌地的卖命。 但不可否认的是,公主的关心不管是客套话,还是发自内心,他听了后,心都跳的很快。 尤其是公主牵着他的手,笑吟吟地盯着他说话。 敦多布多尔济只觉心快跳出来了,他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下林棠的手,答应了她的所有请求。 林棠感受到敦多布多尔济的动作后,怔了下,照旧若无其事地牵着敦多布多尔济。 跟额附牵个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当是她为了确保战俘万无一失地来她这,付出的小小代价。 林棠一边眉眼含笑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一边在心里琢磨。 虽说人心不可控,但若要日后还要用额附,那最好想法子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敦多布多尔济不知道林棠的想法,他在拼命压制不正常的心跳,免得被林棠发现。 第192章 额附离开 晚膳前。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下召集起来,严肃认真地交代他们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公主,尽全力不让公主受伤后,又拐去他三叔和四叔那,以买公主的粮食为由,要了三万两银子。 他暂时还没有想过占公主便宜的事。 当然,这是指物质上的便宜。 林棠见他执意要给银票,纠结了几瞬,也就收下了。 她准备多买些粮食,再多建些蒙古包,方便种地的人来了后,可以有地方吃住。 晚膳后。 林棠让敦多布多尔济坐在她身边,胤佑和胤?坐在对面。 她抿了口茶,道: “七弟、十弟,额附的部落出了点事,他今晚便要回土兀剌河。 后日你们回京城他可能无法送你们了。” 林棠说完,敦多布多尔济略带愧疚地道: “七阿哥、十阿哥,札萨克部落屡次掠夺臣部落的牛羊,臣要回去打仗。” “打仗?” 胤?怔了下,当即抬眼看林棠。 林棠冲他颔首。 胤?皱着眉头思忖片刻,板起脸冷声道: “郡王,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若是缺胳膊少腿了,别怪我四姐另寻……” “咳咳咳——” 胤?话还没说完,胤佑忙轻咳两声打断他,眼珠子转了转,打圆场道: “十弟性子直,他是担心你不好意思直说。 姐夫,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四姐担心。” 若是真缺胳膊少腿了,那建议别回来了,免得四姐看了闹心。 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用余光看向身旁的林棠,心里止不住地猜测: 公主会担心他吗? 他朝胤佑和胤?客气地笑了笑,道: “谢谢七阿哥,也谢谢十阿哥。” “没事。” 胤佑拍了拍身旁的胤?,伸手要拉他走,方便给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腾地方。 胤?凉凉地看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冲他哼了哼,跟着胤佑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最好没事。 若是他真出什么事,别怪他从京城找好看的少年郎给四姐送来。 等他们走远,林棠偏头看敦多布多尔济,柔声道: “额附,七弟和十弟都很担心你,你一定要尽快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向外看了眼天色,距离离开的时辰越来越近了。 他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伸手从林棠的腿上拉过她的手,眼巴巴地盯着她问: “公主,那你呢?你担心臣嘛?” 林棠微怔,她眉眼弯弯地回: “你是我的额附,我当然担心你啊。” 担心你带不回来人,担心不能早点回来练兵。 “公主,臣…”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不受他控制了,他正想拉起林棠的手想放在心口。 外面突然传来巴特尔急促的口哨声。 敦多布多尔济面色微变,他松开林棠的手,加快语速道: “公主,臣该走了,臣会尽快回来的。” “好。” 林棠收回手,笑吟吟地说: “额附,我在这等你早日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心头猛地一颤,他伸手揽住林棠,闭上眼睛亲了下她的额头,哑声道: “公主,臣走了。”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没等林棠回答,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林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摸了下他亲的位置。 也许,不用她点火,额附自己可以着火? 林棠敛眉,冷静地回想这几日敦多布多尔济的行为举止。 须臾过后。 林棠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 敦多布多尔济喜不喜欢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帮助? 见惯了康熙一茬一茬的换人,也听惯了抚蒙公主的悲惨经历,林棠觉得,爱情是不最要紧的。 她能成为草原之主,能有实力、有资格做想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亥时。 林棠坐在桌前,静静地计算来年三月五万亩地该怎么种,以及她想要的兵该怎么招? 从清水县到土兀剌河的路上。 敦多布多尔济坐在马背上满脸傻笑,他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巴。 他不知道方才他是怎么昏了头去亲的公主,又是怎么从公主那出来的。 但等他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嘴角的笑已经溢出来了。 他亲了公主呀,公主没拒绝他。 敦多布多尔济心里欢喜极了,他决定要把策旺札布打回老家,多给公主捡点人来。 他还要鼓动欧沃,把部落里不养牛羊的人都给公主送来种地。 欧沃要是不同意,他就要在他欧沃面前哭哭他阿布了。 他阿布去世前,可是把名下的财产给欧沃分了一大半,让欧沃答应把他好好养大的。 敦多布多尔济想好后,迫不及待地想去打仗、捡人,再回去给公主啊。 他放下摸着嘴巴的手,大声对后面的手下吩咐: “加快速度,争取明日日落前赶回去。” “是。” 手下们叫敦多布多尔济像打了鸡血一样,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只好拼命跟上。 次日。 林棠让麦苗给胤佑和胤?准备回京途中要带的吃食。 她则带着两人去荒地忙活了半日。 剩下的半日,林棠让他们待在住处好好歇息。 晚膳后,微风习习。 林棠让人在这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她和胤佑、胤?三人面对面地坐着谈心。 “七弟,这次回京后,你应当能领更多的差事了,你想做什么啊?” 林棠把桌上的苹果递给胤佑和胤?,缓声问道。 胤佑伸出双手接过后,温和地笑道: “四姐,身为皇阿玛的儿女,我们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皇阿玛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吧。 不过,从私心里来讲,八弟为人处世都很妥当,我最想和八弟一起当差。” “八弟确实不错。” 林棠想了下康熙的性子,安慰道: “七弟,日子还长,说不定哪天,皇阿玛就把你们安排到一起共事了。” “那我借四姐吉言了。” 胤佑眼里快速闪过一抹苦笑,余光扫向自己的跛脚。 他也就敢在四姐和十弟面前说几句心里话了。 若是皇阿玛真的让他跟八弟共事,他必定会拒绝的。 八弟那样好的人,不该受他跛脚的连累。 林棠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她柔声道: “七弟,这次你来送我出嫁,行事作风极为妥当。 我会向皇阿玛上折子,夸赞你和胤?的。” “四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六岁起,你没少照顾我。” 胤佑笑着拒绝: “再说了,送你出嫁,也是遵皇阿玛的旨意行事。” “皇阿玛的旨意是皇阿玛的事。 你们行事妥当,我向皇阿玛夸夸你们,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林棠说完,思忖几瞬后,补充道: “日后,我不在京城时,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行事前再三思量,不要与皇阿玛硬碰硬。” “我知道了,四姐。” 胤佑瞅见胤?又红了眼眶,他起身轻拍了拍胤?,眼含不舍地笑道: “四姐、十弟,我还有些事没交代,先回去了。” “好。” 林棠看出胤佑的善意,起身送他离开。 第193章 写信 等胤佑走远,胤?抹着眼泪,低声抽泣。 林棠走到胤?身旁坐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他。 胤?伸手接过,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四姐,我…我真的不能留下吗?” “你当真不能留下啊。” 林棠轻拍着胤?的背,放柔音色: “十弟,你不只是我的从小带到大的弟弟,更是大清的十阿哥。 你有你的责任要承担啊。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贵妃娘娘生前给你指的福晋应当在进京的路上了,你要回去娶她啊。 还有,你前日不还说,你要回去种地,让百姓吃饱饭嘛? 怎么,这才不过两日,你便忘了啊?” “四姐,我没忘。” 胤?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四姐。” 林棠拍着胤?后背的手顿了下,她强压下涌上心头的酸涩,道: “十弟,我答应你。 总有一日,你想待在哪便待在哪,好嘛?” “那要多久啊?” 胤?眼底闪着泪光。 林棠看出他的希冀,故作为难地道: “十弟若是不乖的话,那大概要很久吧。” “四姐,我听话。” 胤?急了,他拽住林棠的衣袖,道: “四姐,我回京后,会好好种地,不跟皇阿玛顶撞的。” “那我想想法子,让你尽快来草原吧。” 林棠皱着眉头,佯装思索。 “好,四姐,我一定听话。” 胤?的泪意散了。 他如今想的全是日后来草原,陪林棠的欢乐。 林棠摸了摸他的脑袋,悄声道: “十弟,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跟四哥起冲突。” “为什么啊?” 胤?不解地看着林棠。 林棠想了几瞬,满脸为难地道: “四哥教我读书射箭,对我有情有义。 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若是你们趁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起了冲突,我会很难过的。” “那好吧。” 胤?抬眸看了眼林棠,道: “四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四哥起冲突。 我也会尽量不让九哥跟四哥起冲突。” “好,十弟真好,谢谢十弟。” 林棠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递给胤?道: “十弟,蓝色的里面装有五万两银票。回京后,你用这银子买个庄子。 青色这个装的是一张纸,纸上有我总结的经验,回去让五弟给你读读。 他种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些心得,你可以跟他多商量商量。” 胤?接过青色的荷包,把蓝色的推辞回去,道:“四姐,我不要你的银子。” 四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都要花大笔钱,才能从别的地方运来。 “给你,你便拿着,我银子够花的。” 林棠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好笑道: “倒是你,你把所有银子都给了我,你回京后,怎么花啊?” “找皇阿玛要。” 胤?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是皇阿玛的儿子,他还能饿死我不成?” “十弟。” 林棠叹了一口气,道: “皇阿玛是不会饿到你,但我不舍得让你再去乾清宫门前跪了。” 胤?听见这句话,眼圈又红了。 他沉默了半晌,伸手接过林棠手里的荷包,瓮声瓮气地道: “谢谢四姐,我定会好好种地的。” “我相信你,要记得多给我写信。” 林棠看了眼天色,犹豫了几瞬后,开口赶人: “时辰不早了,十弟,你回去就寝吧。 明日卯时,你们还要启程回京。” “好。” 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等到看不见林棠的地方时,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额娘不在了,四姐也出嫁了。 回京后,碍于身份,他也不能去从小长大的储秀宫了。 胤?仰起头,抬眼望着天空,心里空荡荡的。 (n▽n) 林棠看着胤?匆忙离开的脚步,坐在椅子上失了神。 只要一想起,胤?再触怒康熙被罚跪时,没有人再去接他回去了,她便眼眶湿润,忍不住想哭。 林棠深吸了口气,掏出帕子擦了下眼角,强压下这些情绪后,吩咐麦田准备笔墨纸砚。 虽说该交代的她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但林棠还是不放心。 她还是再写封信给胤祺、胤禟、胤禩和胤祥,让他们多照看着胤?吧。 等林棠写完,她又想起出嫁的大公主和三公主,以及在宫里的六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提笔又写了几封。 另一边。 日夜兼程的敦多布多尔济终于回到了土兀剌河。 一进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敦多布多尔济便开口问: “欧沃,你怎么样了啊?” 第194章 牛病了 察珲多尔济猛然听见敦多布多尔济的声音,愣了下后,没好气地问: “你怎么回来了啊?公主那里,没人了吗?” “孙儿听说您病了,札萨克部又接二连三进犯,便求了公主连夜赶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见察珲多尔济脸色苍白,上前两步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后,提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他还想在清水县多陪陪公主,暂时不想来这接班。 察珲多尔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欣慰,面上却嫌弃地推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道: “我这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过几日便没事了。 只是他策旺札布欺人太甚了。” “嗯?” 敦多布多尔济疑惑地看向察珲多尔济。 以往策旺札布也不是没抢过部落里的牛羊,但这还是欧沃第一次被气病了。 察珲多尔济咳嗽两声,道: “你可知他策旺札布为何这个时候来部落抢牛羊?” “天寒,牛羊冻死的多,没有粮食吃。”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察珲多尔济缓了口气,道: “最大的原因是札萨克部落的母牛从上个月月初起便接二连三地死去。 策旺札布心疼死去的母牛,便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但他抢了牛羊也就算了,左不过我们再抢回来。 可他竟然令人把那些快死的母牛扔到我们部落的草原里。 如今,我们部落有二三十头母牛也开始病了。 咳咳咳——” 察珲多尔济说完,哆嗦着手把茶盏放下。 “欧沃,蒙医查出来母牛是怎么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拍了拍察珲多尔济的背,皱了皱眉头问。 “蒙医说没见过这种病。” 察珲多尔济摇头,心痛地道: “我已令人把病牛和其他牛隔开,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欧沃,病牛的事我帮不上忙。 我带人去札萨克部把策旺札布抓起来,让他赔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说着,起身就要走。 察珲多尔济连忙拽住他的衣袖,道: “敦多布多尔济,你不许去。 策旺札布已经跑到准噶尔汗国附近了。 你若是去抓他,势必要深入札萨克腹地,欧沃相信你有能力活着回来。 但万一呢? 公主嫁给你不过几日,你若是死了,公主就成了寡妇。 另外,我怀疑母牛身上的病可能会传染到人身上。” “传染到人身上?” 敦多布多尔济转过身来,看向察珲多尔济。 察珲多尔济眯了眯眼,道: “昨夜子时,我安插在札萨克部的探子传信回来,说札萨克部挤过母牛奶的人都死了。” “死了?” 敦多布多尔济低眸思忖片刻后,问: “欧沃,那你可有令人碰过病牛?” “碰过。” 察珲多尔济沉默了半晌,道: “你二叔碰过。 昨夜我收到消息后,便让他去山上住了。” “那二叔身子如何?” “今日晚膳时,手下人说他还无事。” 察珲多尔济语含担忧地道: “希望长生天保佑,你二叔能度过此劫。” “欧沃,若是牛身上的病真能传染人,那就是大事。” 敦多布多尔济想了想,走到旁边的书桌旁,一边提笔,一边道: “欧沃,我要写信给公主,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察珲多尔济偏头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见他眉眼温柔,不动声色地试探: “敦多布多尔济,你与公主感情很好?” “很好。”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想起临走前那个吻,朝察珲多尔济点了点头。 察珲多尔济眼珠子一转,起身扶着腰,慢悠悠地走到敦多布多尔济身边,道: “孙儿啊,老头子我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也不知道该能不能见到重孙?” 欧沃的重孙? 他和公主的孩子嘛? 敦多布多尔济脑海里当即浮现出洞房花烛那晚,他心颤了下,板着脸道: “欧沃,你有这功夫瞎操心,还不如赶紧想想病牛怎么办? 策旺札布让我们吃了这么大亏,难道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 “臭小子,我这是为了谁啊?” 察珲多尔济用力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咬牙切齿地回: “放过他?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岁,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你且等着,我心里自有盘算。” 敦多布多尔济余光扫过面色狰狞的察珲多尔济,没再说话。 欧沃不让他去抓策旺札布,那他暂且先不去。 趁这个间隙,正好能帮公主在部落里招些人。 若是确认牛的病不会传染人,他再去札萨克部抢回牛羊,顺便捡些人回去给公主。 清水县。 林棠写完信后,叫来了麦苗和小邓子。 她道:“麦苗、小邓子,明日我想让你们出趟远门。” 麦田和小邓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公主您吩咐。” 林棠示意麦田把手里的银子递给麦苗,道: “明日,七阿哥和十阿哥回京,你们跟他们一起回去。 等到了京城,你们再拿着这十万两银子改道去河南各个府县买粮食。 不拘什么粮食,都多买一些,尽量把这十万两银子花完。 另外,你们在买粮途中再留意下民间的大夫。 若有合适的人选,你们可以我的名义答应他们的请求,把他们带到这来。” “奴才遵命。” 麦田和小邓子快速记下林棠的话。 公主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们,他们定要不负公主的嘱托。 林棠递给麦田个眼神,麦田又从腰间摘下了个荷包,递到麦苗手中。 “这里面是一万两银子,你们俩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过路费该交多少便交多少,若有人蓄意欺诈,你们便亮明身份,告诉他们龙纹玉佩在我手上。” “嗻。” 林棠敛眉又想了会儿,确认没有遗漏后,便打发他们回去早日歇息了。 须臾过后。 林棠递给麦田一张纸,交代道: “麦田,你去通知这上面的人,明日跟麦苗和小邓子一起去买粮。” “奴才知道。” 麦田轻手轻脚地给林棠上了碗热茶后,才拿着名单往侍卫房走去。 等麦田走后,林棠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沐浴。 时辰不早了,她该就寝了。 明日寅时还要起床,送七弟和十弟他们。 第195章 牛痘 次日,寅时,天还未亮。 林棠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起身。 寅时三刻,用过早膳后。 林棠看着胤?红肿的眼睛,眼含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故作轻松地道: “十弟,再过几年,你便要当阿玛了。 等你当阿玛的时候,可不能像今日这般了。” “我当了阿玛,也是四姐的弟弟。” 胤?别过脸去,不让林棠看到眼底的氤氲。 “十弟说的对,是我想茬了。” 林棠配合地没转头,她像小时候那样,弹了弹胤?的脑门,道: “十弟永远是我的十弟。” “嗯…” 胤?转过身去,声音囔囔的。 胤佑怕拖得时间越久,胤?越难过,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道: “四姐、十弟,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好。” 林棠一只手牵起胤?,另一只手拽着胤佑的袖子,带着他们缓步走到回京的队伍旁。 “七弟、十弟,一路顺风。 到京城后,记得给我来信报平安。” “好。” 胤佑笑着应下:“四姐放心,我们会的。” “走吧。” 林棠瞅了眼远方隐隐约约的亮光,催促道: “七弟、十弟,你们走吧。 我们后会有期,下次再见。” “好。”胤佑率先跳上马。 胤?愣了下,又看了眼林棠,跟着跳上马。 林棠冲他们摆了摆手。 胤佑朝林棠点了点头,调转马头便走了。 胤?闪着泪光,深吸了口气,对林棠笑了笑,跟上胤佑。 林棠放下举起的手,站在原地久久愣神。 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转身回去。 (—0—) 辰时。 林棠换好衣服,正准备去荒地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透过窗,她好奇地往外看了看。 只见一只体格强壮的鹰直愣愣地撞向窗户,冲她迎面而来。 林棠退后几步,伸手便拿桌上随时准备好的弓箭。 鹰见林棠拿起了弓,瞬间老实下来。 它把嘴里叼的东西吐出来,伸出爪子指了指,转身飞出去。 林棠犹豫了下,把手上的弓箭放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 既然那只鹰都没被毒死,那竹筒应该没毒吧。 她正愣神间,竹筒里掉出了一封信。 林棠打开信快速扫了几眼后,猛然站直了身子。 敦多布多尔济说,草原上的牛生病了。 他害怕那病会传染到人身上,特意令他的鹰巴图来给她传信。 他还说,巴图性子活泼,希望巴图没有吓到她。 若是吓到她了,他会好好教训巴图的。 林棠自动屏蔽后面的消息,她的目光落在“牛生病了”上。 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提笔唰唰写下一封信。 林棠想问问敦多布多尔济牛身上的病症是什么样的? 她依稀记得,在京城时,她天花病愈的那年,曾跟三公主谈论过天花这个病。 三公主说:十七年,太子胤礽感染天花。康熙广召天下名医后,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三夜。 后来,有官员举荐了一名大夫,大夫从熬过天花的人身上提取了疤痕,治好了太子。 康熙龙颜大悦,令大夫在太医院专门研究如何防治天花。 大夫研究了几年,也只得出了种人痘这种死亡率极高的法子。 当时,她虽想到了前世种牛痘来预防天花的法子。 但那时的她还不到十岁,从未出过宫不说,连活牛也没见过。 若是骤然提起种牛痘的事,康熙定会对她起疑心。 所以,她思索了几日,还是决定先把这事压下了。 再后来,三公主出嫁,贵妃和郭贵人接连薨逝,她又忙着天南海北地找种子、做生意、种地,慢慢就把这事忘了。 眼下,若是草原上的牛真是出了痘,林棠觉得这是个把牛痘搞出来的好机会。 林棠把信写好后,犹豫了下,又添上了客套话几句: 【额附,你没事吧? 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往病了的牛身边凑。 巴图没有吓到我,我在这等额附尽快回来。】 写完后,林棠把信卷好,塞进竹筒里。 “巴特尔,你能把巴图叫下来吗?” 林棠走出殿外,抬头看了眼在高空中飞的巴图,对站在墙边的巴特尔道。 “公主,臣试试吧。” 巴特尔从怀里掏出口哨,吹了几声。 半空中的巴图绕着府邸飞了几圈,慢悠悠地飞下来。 林棠令人上了盘新鲜的肉给它,又把竹筒放在旁边,缓声对它道: “巴图,吃过肉,把这个拿回去给你主人。” 巴图慵懒地动了动翅膀,张嘴吞下一大块肉。 林棠盯着它看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她要去把种牛痘的法子从两世的记忆里回想出来,再写到纸上。 酉时。 林棠放下手中的笔,舔了舔干巴的嘴唇,伸了个懒腰。 经过五个半时辰的努力,她终于把脑子里关于牛痘的所有记忆全挖出来了。 首先,前世种牛痘的法子,应当与太医院种人痘的法子差不多,两者都是用痘来让人染痘。 区别在于种人痘是用疤痕磨成粉,让人吸进去来感染痘症。 种牛痘是通过用母牛感染小牛,再把小牛身上减弱毒力的痘浆接种人身上,便能有效预防天花。 至于如何治疗已经生痘的牛,林棠重新拿起笔。 她咬着笔杆子蹙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要喂牛喝草药嘛? 不对! 林棠摇了摇头,余光扫到了梳妆台前的镜子。 镜子里面的她虽然有些疲惫,但依旧能看出来眉目间的神采奕奕。 林棠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前世的小说里,并没有说过得痘的牛怎么处理。 她得过天花,昏迷了三日没怎么喝药,后来也逐渐好了。 那是不是? 林棠心猛地一跳,是不是可以自愈? 笔尖的墨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林棠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写下自愈后,提笔又给敦多布多尔济写了封信。 她大胆地猜测,以敦多布多尔济的性子,收到她的信后,定会让巴图连夜给她送信。 那么,最迟明日晨起,她便又可以再给敦多布多尔济去信,问清楚土兀剌河详细的情况。 只是两日两夜不停地飞,有些辛苦巴图。 罢了。 等它再飞来时,林棠决定多给它添盘肉。 第196章 传信 想好以后,林棠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令麦田传膳。 麦田听林棠说要用膳,悄悄松了一口气。 公主今日只晨起时吃了半碗饺子,再不传膳,她就要冒着打扰公主的风险去提醒了。 (???.???) 土兀剌河。 敦多布多尔济拿掉巴图嘴里的信后,便没再看它一眼。 巴图扑腾着翅膀,把肚子翻到上面,示意它饿了。 敦多布多尔济头也不抬地道:“来人,把巴图带出去,喂它吃东西。” “是。” 蒙古包外进来了个男人,拎着巴图出去了。 巴图张嘴想叫。 敦多布多尔济看到【巴图没有吓到我时】后,正好偏头瞥了眼巴图。 巴图以为敦多布多尔济在瞪它,抖了抖翅膀,乖顺地跟着男人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当即收回视线,伸出手摸着【我在这等额附尽快回来】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了一抹弧度。 公主在等他回去呀。 敦多布多尔济轻笑出声,提笔给林棠回信。 等他写完信,想起白日里在山上看到的雪莲,拔腿便往那去。 他虽不在清水县,但也希望公主能看到他送的花啊。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把竹筒塞到巴图的嘴里,又往它的两个爪子上各绑了一朵雪莲,低声嘱咐它乖后,令它飞往清水县。 巴图扭头,幽怨地看了眼盆里还没吃完的肉,飞走了。 等巴图飞远,敦多布多尔济望了望清水县的方向,默念: 公主,臣会尽快回去的,不让你…… “主子,可汗让你过去。” 敦多布多尔济还没想完,门外便传来了叫他的声音。 “我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在心里把后半句补上后,抬脚往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里走去。 “欧沃,你叫我来有事吗?” 敦多布多尔济径直坐在察珲多尔济面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有。” 察珲多尔济犹豫了几瞬,面色为难地道: “敦多布多尔济,方才手下人来报,部落里突然跑来了一群从札萨克部跑来的母牛。 你说,这是不是策旺札布新想出来的害人法子?” “跑来的母牛?” 敦多布多尔济端着茶盏的手微滞,他问:“都是病牛吗?” “不是。” 察珲多尔济皱了下眉头,道: “怪就怪在这个地方,蒙医并没有查出来它们有病,除了它们身上有很多未脱落的痘印。” “欧沃,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策旺札布往草原上丢弃的母牛?” 敦多布多尔济蹙眉想了半晌,大胆地猜测: “先前,它们得了会传染痘病。 策旺札布为了减少损失,把它们扔到我们的草场,顺便又抢走了一批牛羊。 眼下,它们不知怎么又好了,便顺着草场的路跑到我们部落了。” “你说的倒是不无可能。” 察珲多尔济凝眉思忖道:“我派人去草场上,看看那些病母牛吧。” “欧沃,我去吧。”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还在等他回去的公主,自告奋勇道: “欧沃,我连夜跑去看看,明日晨起便可以回来。” 到那个时候,公主应该也能收到他的信和花了吧。 “不行,你不能去。” 察珲多尔济想起见过的康熙,拒绝道: “你二叔眼下情况不明。 你是公主的额附,万一染上了痘症,轻则毁容,重则丧命。 到那时,公主怎么办? 我再挑着好的巴图鲁送给她吗?” “欧沃,你说什么呢?” 敦多布多尔济生气地把茶盏放下,道: “欧沃,我不仅是公主的额附,也是部落未来的首领。 我是惧怕死亡,也害怕再也见不到公主。 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理由,便畏手畏脚地待在你身后,什么都不做吧。” 不等察珲多尔济接话,敦多布多尔济冷声继续道: “欧沃,除非公主开口要男宠,不然只要我在,你们给她送一个,我便杀一个。” “你……” 察珲多尔济指着敦多布多尔济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过后。 察珲多尔济张了张嘴巴,缓声道: “你想去便去吧,记得保护好自己。 不然,哼哼—— 我不信你能从地下爬出来杀人。” 敦多布多尔济白了察珲多尔济两眼,起身走了。 欧沃真是年纪大了,关心人的话都不会说。 他只有这一条命,还没见到公主的时候,都宝贵着呢。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以往曾见过的头罩和手套,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后,骑着马往札萨克的方向去。 策旺札布既然敢抢他未来的牛羊,那他也得让策旺札布肉疼肉疼。 次日。 林棠被巴图撞窗的动作吵醒。 她晃了晃脑袋,披上外衣下床。 “麦田,去端上来两盆肉。” 林棠取下巴图嘴里的竹筒后,低眉又看到了它脚下的雪莲花。 她动作轻柔地把雪莲花摘下来后,笑了下。 她的额附敦多布多尔济可真是时时不忘刷存在感啊。 麦田把肉端上来了,巴图连忙飞到肉盆前,大口大口地吃着。 林棠扫了它一眼,把信倒出来,开始看信。 看到上面写的是痘痘时,林棠捏着信的手紧了紧。 果然,是牛痘。 那么种牛痘的事,便板上钉钉了。 接下来,再验证下牛痘在牛身上能否自愈,以及需要多久自愈后,便只等大夫来清水河试验种牛痘了。 林棠提笔又往昨日写好的信上添了几句话。 等信写好后,她把信塞进竹筒,再次放到巴图身边。 巴图扭头看着她,抖了两下翅膀。 林棠被它这样子逗乐了,她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 巴图低头叼起一块肉,惬意地眯了眯眼。 还是面前的人大方,不像它的主子,一次给半盆肉就算了。 还不给它吃饱,就让它干活。 半炷香后。 巴图带着信再次飞往土兀剌河。 林棠念及急需大夫的事,又给了小苗子一万两银子,令他带着十个侍卫,去离清水县最近的府县找大夫来。 等人走后,林棠冷静下来,把视线重新移到开垦荒地的计划上。 眼下将近年关。 清水县的百姓们要回去过年,但荒地还剩三千多亩没弄完。 林棠决定砸银子,把人留下赶工。 第197章 哄人 辰时三刻。 林棠跟石茜商定过年期间工钱三倍以及管吃管住的事宜时,远在土兀剌河的敦多布多尔济和手下人赶着几千头母牛,以及几十个札萨克部人回去了。 “敦多布多尔济,你这是做什么?” 察珲多尔济得到消息后,顾不得尚未好全的身子,急忙走到敦多布多尔济面前,指着那些女人问: “你把母牛带回来就算了,带她们回来干嘛?你能养得起啊?” “养不起。”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道: “公主要人种地,应该能养的起吧。” “那你自己怎么不让公主养?” 察珲多尔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眼下尚且不知牛身上的病症会不会传染给人? 难不成你直接将这些可能有病的人给公主送去?” “欧沃,你先帮我养几日。 确定没病后,我再带她们回清水县。” “你给我粮食吗?” 察珲多尔济扬手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不爽地道: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才是你家?” 烂摊子让老头子出钱出力地收拾就算了,家都不认了啊? “欧沃,您不要无理取闹。” 敦多布多尔济退后两步,张嘴忽悠道: “欧沃,您不是想要重孙子嘛? 我不回尽快清水县,你重孙子从哪来啊?” 察珲多尔济闻言微滞,他打量了敦多布多尔济一遍,不相信地问: “公主真能让你跟她生孩子啊?” 若是能的话,他不介意也给公主送些人去种地。 等来日,哪怕公主真成了草原之主,她的后代也是他们家的啊。 就当是他提前为没出世的后辈准备的礼物。 “能。” 敦多布多尔济默默给公主道了个歉后,硬着头皮道: “欧沃,您就别操心了。 该给钱给钱,该出力出力。 重孙子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净会忽悠我。” 察珲多尔济斜斜地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倒是没再说把人赶走的事。 左不过几日的粮食,就当他脑子抽风,日行一善吧。 敦多布多尔济见察珲多尔济答应,又把查到的情况禀报给他后,迈着大长腿走了。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收到他的信,也不知道雪莲花开的还好嘛? 敦多布多尔济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有些想公主了。 但千里外的林棠并不想他。 她正忙着想种牛痘的事若是做成了,该问康熙要什么好处? 虽说不该这么功利,但林棠还是觉得,跟康熙只谈奉献、不谈利益的话,康熙真的会只给她讲漂亮话。 她听那些漂亮话干嘛啊? 不当吃也不当喝的。 再说了。 康熙性情不定,指不定今夸她,明就喷她了。 林棠凝眉,提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人”和“钱”。 至于要人,还是要钱。 她得再想想。 戌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整理好带回来的人的名册后,正眯着眼想怎么才能给公主再找些人时,巴图挥着翅膀飞回来了。 “巴图,快过来。” 敦多布多尔济起身,迫不及待地走到巴图身边,弯腰从它的爪子上拿下竹筒。 “啸——” 巴图用嘴巴拽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衣摆,歪着脑袋蹭了蹭他。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把竹筒塞进袖子里,伸手抱起巴图,摸了摸它的脑袋。 “巴图乖,辛苦巴图了。”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令人往他的桌子上放了两盘肉。 “巴图,你去吃肉,吃完肉好好歇歇。” 虽然他很想每日都收到公主的信,但巴图已经飞两个日夜了。 敦多布多尔济同样心疼陪他长大的巴图。 巴图抖着翅膀,又蹭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才去吃肉。 敦多布多尔济坐在它旁边,从袖子里掏出竹筒,把信倒出来,一字一句地看着。 信看完后,敦多布多尔济手指轻敲桌子,思考如何给公主回信。 他虽不知公主为何对牛病这么在意,但既然公主开口了,他定会想法子把这事办好。 打定主意后,敦多布多尔济起身走到蒙古包外,吩咐道: “巴图鲁,你做好防护,去单独关两只出痘的母牛。” “主子。” 巴图鲁满脸为难地回:“昨夜您不在时,二福晋派人把那些出痘的牛都带走了。 说是要做法替…替山上的二爷祈福。”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抬脚去找察珲多尔济。 这不胡闹吗? 若是做法管用,他早就家财万贯了。 两日后的辰时。 巴图再次飞到清水县。 林棠见到精神抖擞的巴图,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两日不见,她一边担忧巴图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边寻思额附怎么还不给她来信。 巴图不方便的话,派人来也早该到了啊。 林棠摊开双手,举到巴图面前。 巴图点了点头,把爪子上抓的竹筒放在林棠手上。 林棠冲它笑了笑,道: “谢谢巴图,那有肉,你快去吃吧。” 巴图伸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地走到肉盆前。 林棠扫了它两眼后,走到书桌前开始看信。 敦多布多尔济这次给她写了两封信。 林棠随手打开其中的一封。 信上说,出了痘的牛确实会好,但敦多布多尔济暂时还不知道多久才好的,目前他也没有发现人被传染上牛病。 他还说,他给她留好了出痘的牛,也给她捡了一百三十九个人,过段日子给她送来。 林棠看到这时,嘴角微微上扬。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另一张信纸,继续看。 须臾过后。 林棠心情复杂地把信放下。 这封信上,前半部分说的是因部落里这两日出痘的牛又多了,察珲多尔济不相信敦多布多尔济说牛自愈,去支持他二婶做法祭天驱痘的事。 后半部分则是敦多布多尔济在直白地说他很想她,想早日回清水县见她的话。 林棠低眸看着面前的两封信,思忖半晌后,提笔回信。 【额附: 见字如面,我也很想你,期待你早日回来。 谢谢你费心费力地帮我捡人。 痘牛的事暂且麻烦你了,过几日我会再给你送些粮食,顺便派大夫过去。 额附,你要照顾好自己,期待与你早日相见。】 写完后,林棠神情自若地把信塞进竹筒里,又放到巴图身边。 什么想不想,见不见的,客套客套嘛,她也会说的。 巴图扭头看了林棠几眼,林棠对上它的视线,突然有些心虚。 啧。 当着鸟的面,写信哄鸟的主人,也就她了。 第198章 杀伤性武器 日昳时分。 小苗子带着一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回来了。 他跪在林棠面前,指着男人道:“公主,他叫戴季,是奴才在大同府碰到的。 奴才亲眼见他把两个濒死的人救活后,又打听过他的医术,确认他医术尚好后,便把他带回来了。” “戴季?” 林棠坐在上方,抬眸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男人。 “草民是。” 戴季挺直了身子,不躲不闪地迎上林棠的视线。 “你见过天花病人吗?” 林棠示意小苗子下去歇息,看着戴季问。 “草民见过。” “那你能治好吗?” “不能,草民试过太医院种人痘的法子,但五死五生。” “你知道太医院?” “草民曾师从太医院太医。” 师从太医? 太医院的扫地太监也没这么…朴素的啊? 林棠皱了皱眉头,这人该不会是个麻烦吧? 她犹豫了下,问:“你是家道中落,才至这般境地吗?” 戴季苦笑了下,不答反问道: “公主,草民愿穷尽余生为您效劳,不知您可否帮草民个忙?” 林棠听到这话,身子往后靠了靠。 她语气平静地道: “戴季,眼下你并没有展现出能跟我谈条件的能力。” “公主,草民愿先替您办件事。 若事情办不好,草民愿以死谢罪。” 林棠抬眸又打量了戴季几眼。 虽说她知道人不可貌相,但刚见面就要跟她谈条件的,她觉得还是不太靠谱。 戴季眼里闪过泪光,似是怕林棠不答应,他乞求地看向林棠。 林棠对上他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 “戴季,你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你祖籍在哪?家道因何中落? 身为太医的弟子,你又缘何落到这般境地?” 戴季给林棠磕了个头,道: “草民祖籍京城,家父曾在工部任职。 十五年,草民游历四方寻一味良药,两年都未曾归家。 十七年正月,草民正打算归家时,却得到师父的传信。 他说,草民父亲已经替我销了户,草民全家也被流放宁古塔了。 师父还给草民安排好了新的身份,让我隐姓埋名地过完此生。 但草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受难,而什么都不做。 于是,草民回了京城,想探查流放真相,替家父喊冤。” “那你查到真相了吗?” 林棠看出戴季想让她去宁古塔救人的想法后,蹙了蹙眉。 流放宁古塔是重罪,康熙应该不会脑子一抽,就往那送人吧。 “草民查到了。” 戴季双手放在地上,又给林棠磕了个头,道: “上个月,草民从一位临终前的长辈口中得知,父亲是因造出了连环木仓才被流放宁古塔的啊。” 什么? 林棠瞳孔猛地一缩。 连环木仓? 竟然是因造出了连环木仓被流放到宁古塔的? 康熙不许用木仓吗? 也对,康熙每年都带人去南苑狩猎,他还说满人以骑射得天下。 那康熙不许用,她能不能用呢? 念及近代以来被列强侵略的历史,林棠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面色如常地问:“你确定是连环木仓吗?” “草民确定。” 戴季解释道: “草民的那位长辈是家父往日的好友。 他说,家父造出来的木仓可以连发二十八下。” 二十八下? 林棠真真切切地心动了。 像她这样只有五百个不堪一击护卫的公主,要想打赢,配上连环木仓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木仓可怕的杀伤力,林棠表示,她也不是滥杀的人。 别人不招惹她的前提下,她也不会一言不合把人突突了。 当然,这不包括东瀛小国。 林棠正愣神间,戴季又道: “公主,草民求您救救家父。” 林棠回神,道:“你父亲的身子如何?” 戴季抹了把眼泪,道: “月初,草民在京城收到父亲的绝笔信。 父亲让草民忘掉宁古塔,好好过日子,延续戴家血脉。 草民自是不愿。 正当草民心灰意冷、走投无路之际,草民从师父那偶然得知公主您深受皇上宠爱,有皇上亲赐的龙纹玉佩。 草民便一边乞讨一边来了这。 走到大同府后,草民碰到了那位寻医的苗公公,得知他是您的手下后,便跟着他来了。” 原来是这样。 林棠紧锁眉头,快速思考这事的益弊。 益处,就如方才想的那样,有杀伤性武器,可以极大地提高侍卫们的实力。 弊端的话,最直接的便是会引来康熙的怀疑。 其次,便是烧钱。 还有,戴季说月初收到了绝笔信,那他阿玛还在不在,也不好说啊。 万一她冒着被康熙圈禁的风险,折腾半天,救回来个死人,那她真是嫌命太长了。 “你说的事,我暂且不能答应你。” 林棠几经犹豫,道: “不过,眼下有个病,你可愿意治一治?” 她决定先派人去宁古塔查探查探情况,若是戴季的阿玛没死,她再想法子救人。 若是死了,也没有会造木仓的后人,她就当没这回事。 “草民愿意。” 戴季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林棠。 他的确没有能跟公主谈条件的资格。 能跪在公主面前,把他家的事说出来,都是公主为人和善。 若是真救不了他阿玛的话,戴季深吸了口气,决定求公主救下他大哥的女儿,他的小侄女戴瑶。 林棠可不知道戴季的想法。 在她看来,戴家犯的事十分敏感,康熙不是傻子,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上。 若没有足够的利益撬动她的话,她是绝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至于戴季,有能耐就留下,她自会拿出对待名医的条件。 若是没能耐的话,她这也不养闲人。 因此。 林棠让麦田带戴季下去,给他准备了五只受伤的兔子,让他救治。 为期三日,若是兔子的命都保住了,麦苗和小邓子在这期间也没带大夫回来,林棠便决定派侍卫送他去土兀剌河。 她会写信给敦多布多尔济,让他好好盯着这个戴季。 若是他有任何异动,那林棠不介意告诉额附,戴季对她心怀不轨,想煽动她谋反。 第199章 额附欢喜 等林棠安排好戴季的事后,傍晚的夕阳逐渐落下。 半空中的巴图长鸣几声后,落在了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上。 敦多布多尔济既期待又紧张地让巴图把竹筒给他。 两天两夜没给公主传信,公主不会生他的气吧。 最初他只打算让巴图歇一晚,第二日早晨便去送信的。 但那晚的敦多布多尔济安排好公主说的事后,当夜做了个旖旎的美梦。 再加上巴图第二日依旧蔫头巴脑的朝他撒娇。 所以,敦多布多尔济鬼使神差地决定次日再给公主传信。 他很想知道,不传信的这两日,公主会不会期待他的消息? 在闲暇时间,公主又会不会想他? 于是,他试探性地写了两封信。 一封交代他办的事,一封对公主碎碎念地表明心意。 敦多布多尔济拿着竹筒,紧张到手心濡湿。 他既期待公主热情的回应,又害怕公主冷漠的忽视,更害怕公主对她客套的疏离。 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试探。 既因为不传信的两日,公主想不想他他不知道,他倒是满脑子都是公主的嬉笑与嗔怒。 又因为,他怕捅破了那层朦胧的界限,公主会冷声提醒他:额附,你僭越了。 敦多布多尔济深呼了口气,带着巴图提灯去了山脚下。 免得过会儿得知公主不喜欢他的消息,他会难过地红了眼眶。 幽暗的灯光下。 敦多布多尔济把竹筒里的信倒出来,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 他略带紧张地打开信纸,凑到烛光下看。 敦多布多尔济自动忽略信封上的其他字,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也很想你,期待跟你早日见面】这句话。 他嘴角高高地上扬着,心里好像炸开了花。 敦多布多尔济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塞进袖子里,抱起巴图,爽朗地笑道: “巴图,公主说她想我。 巴图,公主说她也想我啊。 巴图,我很想见公主。 巴图,你说我是不是喜欢公主啊? 巴图,我好想公主啊。 …………” 巴图站直了鸟腿,偏头瞅了眼不正常的主人,抖了抖翅膀。 敦多布多尔济没看到巴图的动作,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昏暗的烛光看到的那句【我也很想你】。 他用力把巴图扔到半空中,又向山上的方向跑去。 “巴图,我给你打猎,你快来。” “啸——啸——” 巴图凌厉地叫了两声,飞到地上把烛灯提起来递到敦多布多尔济面前。 敦多布多尔济停下脚步,看了眼天色,傻笑地摇了摇头。 他当真是欢喜过了头,竟然忘了眼下是晚上。 敦多布多尔济拍了拍肩膀。 等巴图站上去后,他碎碎念道: “巴图,公主她还好吗? 她有没有饿瘦啊? 也不知道她银子还够不够花? 不行,我得去找欧沃一趟。” 敦多布多尔济说着,抬脚便往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他跟公主这也算是共同心意了,日后他要对公主更好才是。 察珲多尔济见敦多布多尔济眉眼俱笑地来了,张嘴打趣道: “你这是怎么了?捡钱了?” 敦多布多尔济稍微收了收脸上的笑容,道: “欧沃,您说的不错,孙儿马上就要从您这捡钱了。” “……滚。” 察珲多尔济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转过身去,抬手赶人。 他每日平白给敦多布多尔济养一两百人还不行,还要给银子? 察珲多尔济觉得,他这孙子生的不是孙子,是他祖宗。 也不对,他祖宗也没这么多事呢? 简直是他债主,还不能宰了的那种。 敦多布多尔济没在意察珲多尔济的态度,他眉眼间露出几分得意,道: “欧沃,我跟公主感情甚笃。 要不了多久,你便能抱重孙了。” “哼。” 察珲多尔济坚决不信他这鬼话。 两个人相隔千里,还感情甚笃,指不定是他这蠢孙子自作多情。 敦多布多尔济见察珲多尔济不搭理他,他轻咳两声,道: “欧沃,你说我去把策旺札布捉过来,札萨克部能给多少银子换他啊?” “说的好像策旺札布多蠢一样?” 察珲多尔济翻了个白眼,道: “你信不信若是你捉了他,不出五日,京城里的皇上便会下旨说和。 你若不从,公主第一个挨骂。” 公主会挨骂啊? 敦多布多尔济半点不带犹豫地放弃这个想法,他是绝不会害公主的。 他敛眉思忖半晌,道: “欧沃,那我再去抢些牛羊,卖给你吧。” “卖?” 察珲多尔济抬脚便要踹敦多布多尔济,“我还是你亲欧沃吗? 几万两银子你眼睛眨都不眨地送给公主。 到我这,就是卖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后退两步,道: “欧沃,那我送给你牛羊,你送我银子也行。” “滚。” 察珲多尔济脱下靴子,朝敦多布多尔济扔去。 敦多布多尔济偏头躲开后,弯腰捡起靴子,给察珲多尔济穿上。 察珲多尔济气哼哼地打了他两下,道: “尽快给我生下重孙。 等你和公主生下孩子,我所有的银子和牛羊都给你。” 敦多布多尔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公主,他笑嘻嘻地应声。 察珲多尔济瞅见他这副痴汉样,闭了闭眼睛。 若不是当年长子临终前,亲手把敦多布多尔济交给他。 他真怀疑抱错了孩子。 他怎么有这么不善经营,又善于打秋风的孙子呢? 往日里还好,几十个男人,凑合凑合便是一顿饭。 自从公主嫁过来,敦多布多尔济哪日不在他耳边提到银子,他还有些不习惯。 嗳,他也是嘴欠。 明知道敦多布多尔济穷,还在他面前谈银子。 ??·??·??*?? ?? 敦多布多尔济回到自己的蒙古包里后,从袖子里抽出信纸,脸色放柔地又看了看。 等他看完三遍,他决定明日跟公主继续互通心意。 他提笔写下【公主,臣喜欢你】后,摸了下发烫的脸,又擦了擦手心的汗,强忍着心颤,硬着头皮写下去。 明日,公主收到他的信后,会不会回信说,她也喜欢他呀? 第200章 我也喜欢额附 次日,辰时。 林棠睡醒后,起身走到窗前正伸着懒腰。 巴图挥着翅膀飞来了。 林棠把窗打开迎巴图进来。 巴图先把左爪上抓的梅枝递给林棠。 林棠右手接过后,嘴角扬了扬,又用左手摸巴图的脑袋。 巴图蹭了下林棠的手心,又把竹筒递给她。 “谢谢巴图。” 林棠把梅枝和竹筒顺手放在桌上,弯腰抱起巴图,吩咐麦田给它上肉。 等巴图脑袋一点一点地吃肉时,林棠拆开了敦多布多尔济的信。 当她看到【公主,臣喜欢你】这句话时,愣了愣,扭过头看正吃肉的巴图。 巴图不会说话,应当不是它让额附误会了。 那便是她让额附误会了。 林棠手指轻敲桌子,心思转了又转。 昨日额附来信说想她,她回了她也想他。 今日额附便来信试探,她喜不喜欢他? 林棠眯了眯眼,念及额附的用处,转过身来,提笔写下【我也喜欢额附】。 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若是能让敦多布多尔济更卖力地干活,她还是能写的。 还有,林棠想看看,今日说喜欢,明日额附还能说什么? 等信写完,林棠照旧装好放在巴图的身侧。 巴图偏头看了眼林棠,林棠淡定地对上它的视线,拿着桌上的梅枝出去了。 “麦田,弄个花瓶来。” “嗻。” 麦田接过林棠手里的花退下,林棠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 胤佑和胤?已经走五六日了,不知道他们到京城了吗? (*′i`*) 紫禁城。 康熙用完早膳后,拆开了林棠送来的家书。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既欣慰又肉疼。 欣慰林棠出嫁了,还感念他的慈父心肠与谆谆教导。 肉疼的是,他看出了林棠要银子的意思。 他这个女儿如此有心,他也不能太过吝啬,寒了她的心啊。 再说,林棠答应他的事,还没做呢。 康熙皱了皱眉头,正琢磨给林棠多少银子合适时,太子胤礽来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礽乖顺地给康熙行过礼后,贴心地道:“皇阿玛,您是有什么难事吗?” “保成,你来了啊。” 康熙见胤礽刚进门便关心他,眼底划过愉悦,道: “林棠给朕来信,说蒙古不比京城繁华,朕打算给她送去些银子。 你觉得朕给多少合适?” 蒙古苦寒? 那可真是太好了! 看林棠还能不能跟他抢生意,下他太子爷的面子? 胤礽强忍住心底的愉悦,又吸取上次的教训,缓声道: “皇阿玛拳拳爱女之心,给多给少,四妹都能体会。” “保成,还是你最懂朕的心。” 自上次的事后,保成的表现越来越好了。 看来,他是真的知错了,也真的改了。 康熙满意地笑了笑,道: “保成,朕从私库出两万两银子,你派人给她送去。” 若林棠真能收复喀尔喀蒙古,那保成与她交好,对保成日后登上皇位,统治蒙古益处多多啊。 “儿臣遵旨。” 胤礽笑吟吟地应下,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他不敢违背皇阿玛的旨意,不给林棠送银子。 但胤禛和胤禩不是跟林棠交好吗? 他借找他们议事的间隙,告诉他们林棠缺银子,让他们掏银子出来。 那皇阿玛给的两万两银子,不就是他的了吗? 打定主意后,胤礽脸上的笑快要止不住了。 康熙瞥见后,只当胤礽对他的安排十分满意。 他拿起一本折子,把胤礽叫到跟前,开始跟他讨论政事。 守在门口的魏珠瞧着日头升到正中央又缓慢地从西方落下。 乾清宫里朝臣来来去去,万岁爷的心尖尖都没有出来。 日头全部浸没在西边的山头时,太子爷终于扬起下巴出来了。 胤礽本想连夜叫胤禛和胤禩来掏银子,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想起宫里的宵禁,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先回去处理皇阿玛交代的正事,明日再叫他们也来得及。 反正皇阿玛只说让他送银子,没说今日便让他送。 土兀剌河。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林棠的信后,脸色唰一下红透了。 他猛地站直身子,快步走到察珲多尔济面前,道: “欧沃,我要立刻回清水县。” “怎么了?可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察珲多尔济见敦多布多尔济脸和耳朵都染上了颜色,关心地问: “敦多布多尔济,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高热了?” 说着,察珲多尔济伸手要去摸敦多布多尔济的额头。 “我没事。” 敦多布多尔深呼了一口气,把不正常的心跳平复下来后,柔声道: “欧沃,我已经给公主找了二百五十个没病的人了,我打算今夜便把他们给公主送去。” “你真没发热?” 察珲多尔济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道:“天黑了啊。” “欧沃,我先一个人回去。” 敦多布多尔济凝眉,快速想好解决办法,“明日天亮,再让巴图鲁送他们过去。” “诶…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察珲多尔济拽住要走的敦多布多尔济,问:“明日你再回,不行吗?” “欧沃,我等不及了。”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那句【我也喜欢你】,恨不得立马飞到公主面前,抱抱她,再亲亲她。 他吹了个口哨,把马叫过来,利落地跳上马后,对察珲多尔济说了句“欧沃,我还会回来的”,便策马离开。 察珲多尔济瞅着他的背影,气咻咻地道:“孙子都是给人家养的。” 他没好气地把巴图鲁叫过来,又把敦多布多尔济说的事交代给他。 次日,早朝后。 胤禛和胤禩对视一眼,疑惑地跟着胤礽往毓庆宫走去。 到了毓庆宫后。 胤礽扭头看着胤禩和胤禛,脸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笑。 胤禩见状,疑惑地开口问: “二哥,不知今日你叫我和四哥来,所为何事?” 胤礽收起脸上的坏笑,慢悠悠地道: “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昨日孤在乾清宫听皇阿玛说,四妹传信称蒙古苦寒,想让皇阿玛救济救济。 孤寻思四弟和八弟一向与四妹交好。 四妹难得张了口,你们一人拿一万两银子给孤,孤派人一起送去吧。” 蒙古苦寒? 四妹要银子? 胤禛眼底快速闪过怀疑,要说四妹问皇阿玛要银子,他相信。 但四妹问他们要银子,那必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便是… 胤禛抬头扫了眼胤礽,暗道: 便是太子借题发挥了。 第201章 骗额附 胤禩听见胤礽的话愣了愣,很快也反应过来,这是太子在要银子。 他不经意用余光扫了下胤禛,胤禛冲他眨了眨眼。 胤禩明白胤禛的意思。 他抬头看着胤礽,温和地笑道: “二哥,眼下四姐有难。 臣弟这个做弟弟的定然要尽一份心,出一份力。 等臣弟回去,便派人把银子送过来。” 胤礽听到这话,满意地笑了笑。 他抬眸看向胤禛,“老四,你呢?” 胤禛面无表情地回: “臣弟与八弟一样,今日会把银子送来的。” “你们还真是与林棠情深啊。” 胤礽阴阳怪气地笑了下后,便抬手赶人。 明明胤禛和胤禩答应给银子了,但胤礽心里还是不舒服。 凭什么胤禛和胤禩他们都对林棠那个贱人那么好?对上他便敬而远之。 他是太子啊,是皇阿玛一手养大的太子啊! 难道他们不应该对他更好才是吗? 胤礽冷眼瞧着胤禛和胤禩离开的背影,强压下这股心火。 他等着瞧瞧,与他们情深的林棠能在蒙古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活多久? “四哥,二哥他…” 胤禩眉眼快速闪过不悦,语气依旧温和。 “皇阿玛更宠二哥了,你我还是避着些。 至于四妹,她应当是问皇阿玛要银子。 我猜皇阿玛给了两万两银子,让二哥给四妹送去。 但二哥与四妹有旧怨,他又不喜欢我们与四妹交好,所以借机生事罢了。” “四哥,我知道。” 胤禩略微点了点头,面带豫色地问: “二哥他,日后会不会越来越过分?” 胤禛抬眼看了胤禩两下,语意不详地道: “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他和胤禩都明白,太子这是光明正大地用林棠来算计他们。 他们不能告诉皇阿玛,因为太子随意找个理由,皇阿玛便会更相信他。 他们暂且也不能告诉林棠,因为林棠身为皇阿玛的女儿,问皇阿玛要银子天经地义。 若是他们真告诉了林棠,以林棠的性子,定会写信给皇阿玛。 无论林棠怎么说,只要指责太子一句,皇阿玛便会心生不满,骂他们多事就罢了,还会斥责林棠,严重些再也不给她银子。 他和胤禩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 至于不给银子,不给银子那便是明晃晃地得罪太子,更会给太子留下不顾亲情的话柄,传出去徒增是非。 若是太子再在皇阿玛面前有意无意地抱怨两句,那乾清宫门前的砖等着他俩去跪。 胤禛回头瞅了几眼毓庆宫,对身侧的胤禩道: “八弟,四妹应当不会时常问皇阿玛要银子。” “四哥,我明白的。” 胤禩浅笑着道: “便是四姐日日要银子,我也愿意送给四姐。” 胤禛想起林棠每次收到银子时兴高采烈的样子,眉眼放柔,轻声道:“走吧。” “好。” 午时三刻。 胤礽派人把康熙给林棠的银子送出去后,随手把胤禛和胤禩交上来的银子递给新来的太监总管德柱,抬脚便去乾清宫找康熙邀功。 他算是看出来了,皇阿玛希望见他与兄弟姐妹们和睦相处。 那既然皇阿玛喜欢,他不介意在皇阿玛面前真诚地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 胤礽踏进乾清宫后,康熙爽朗的笑声不断地传出来。 夕阳逐渐落下。 正当康熙和胤礽氛围融洽地用晚膳时,清水县的林棠见到了她突然出现的额附。 “你怎么……”回来了啊? 林棠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敦多布多尔济已经张开双臂紧紧抱着林棠了。 林棠愣了下,伸手想推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俯首,用额头蹭了蹭林棠。 林棠眯着眼睛,沉声道: “额附,你还没洗漱更衣。”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哑着嗓子回: “臣换过衣服的。” 一路风尘仆仆地跑来,哪怕他再想见公主,他也先回住处更了衣。 “我还没用膳。” 林棠察觉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后,用力推他。 敦多布多尔济当即松开林棠,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声音失落又愧疚地道: “是臣不好。 臣许久不见公主,一时情难自禁,又冒犯了公主。” “没事。” 林棠见他这副样子,没好意思再怪他,只语气硬邦邦地客套道: “额附,你用膳了吗? 没用的话,跟我一起用膳吧。” “好,谢谢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眸色温柔,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棠。 林棠被这炙热的目光瞧得后悔了。 她不该轻飘飘地写下【我也喜欢额附】这句话。 更不该以为这句话只是为了让额附干活干得更卖力,而设的诱饵了。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极致的真诚与欢喜,让林棠难得有了几分愧疚。 她捏了下袖子,佯装云淡风轻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缓缓开口解释: “额附,昨日的信…” 林棠顿了下,还没来得及接着说话。 敦多布多尔济已经走到她身旁,弯腰拉起她的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 “臣知道,臣什么都知道。 公主不必多说,臣明白您的心意。” 不,你不知道! 林棠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低眸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犹豫了下,正准备说这是个误会时,李福和夏全提着膳食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舍不得松开公主的手,他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两人牵着的手后,低头乖巧地坐在林棠身边。 等膳食摆好,李福和夏全都下去后。 林棠余光瞥向敦多布多尔济。 他一边羞怯又欢喜地看着她,一边又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活脱脱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林棠思忖半晌,心思转了个弯。 她决定先不解释了。 反正敦多布多尔济是她的额附,眼下她又要用他。 那她暂且顺着昨日的谎言,继续骗下去吧。 想好以后,林棠转瞬挂上温和的笑。 她把两人紧握的手露出来,轻笑道: “额附,你牵着我的右手,我怎么用膳啊?” “臣喂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脱口而出。 林棠脸上的笑又僵了僵。 她又没生病,好胳膊好手的,要额附喂她干吗? “不可以嘛?” 敦多布多尔济眼神希冀地看着林棠。 林棠摇了摇头,咬字清晰地道: “不可以!” 第202章 疾风骤雨 “那好吧。” 敦多布多尔济轻轻刮了刮林棠的手背,依依不舍地松开。 林棠瞧见他幽怨的眼神,冲他笑了笑,撒下第二个诱饵。 “额附,快用膳。 用完膳,我们一起去就寝。” 一起去就寝? 敦多布多尔济瞳孔微缩,他既欣喜又怀疑地看向林棠。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主要和他行周公之礼嘛? 敦多布多尔济忍着脸上的烫意,颤声道: “臣…臣都听公主的。”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端起面前的米饭,一声不吭地扒饭。 林棠见状,轻笑出声。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笑声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扒饭的速度更快了。 林棠低声细语地提醒: “额附,不能只吃白米饭。” “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用公筷先给林棠夹了些菜,接着把剩下的都倒进自己的碗里,拿起筷子闷头便吃。 林棠扫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给她夹的菜:土豆炖鸡里的鸡翅和土豆、蒜蓉青菜里的菜叶、红烧肉里的鸡蛋和瘦肉,嘴角略微扬了扬。 不知道他是怎么记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记的,给她夹的菜竟然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林棠一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口饭,一边在心底琢磨今晚的事。 她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只是暗自琢磨着,互相喜欢的年轻夫妻几日不见后,应当会去床上交流感情吧? 她既打定主意骗额附,那还是尽量不要露出破绽。 至于与额附酝酝酿酿,林棠想起敦多布多尔济身上的腱子肉,暗道: 他们既拜过天地,那便是名正言顺的。 既能交(qi)流(pian)感情又能体验那啥,不睡白不睡。 晚膳后。 敦多布多尔济眼巴巴地看着林棠,有意无意地看向寝殿的位置。 林棠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 “额附,走吧。”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再次牵起林棠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 寝殿内。 林棠沐完浴换好寝衣坐在床榻边,柔声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把烛灯灭了吧。” “臣…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灯吹灭后,既紧张又期待地走到林棠的跟前。 林棠拉着敦多布多尔济上了榻后,把床帏放下。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格桑花在骤雨疾风中,不停地摇摆着身姿。 ………… 良久过后,雨停了。 林棠沉沉地睡去。 借着夜色,敦多布多尔济低眉看着身下面色潮红的公主,虔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若是公主想骗他,那他愿意让公主骗一辈子。 若是公主真能骗他一辈子,那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妄想。 次日。 林棠睡醒后,瞅了眼躺在她身旁的敦多布多尔济,语气慵懒地道: “帮我揉腰。”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坐直了身子,从后面把林棠揽进怀里,轻柔地动了动手。 等林棠惬意地闭上眼睛快要入睡时,敦多布多尔济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公主,今日用不用…用不用臣帮您涂药?” 林棠感受到耳边的热意,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后,坐直了身子,缓声回: “不用,去倒水。”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快速闪过失落后,忙披上外衣下榻倒水。 林棠伸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后,把空杯子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转身又给林棠倒了杯茶。 林棠愣了下,道: “额附,辛苦你了,你也喝吧。” 辛苦他了? 他还能更辛苦的。 敦多布多尔济有意无意地看向林棠。 林棠对上敦多布多尔济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辛苦额附帮我倒水。” 她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耳朵悄悄染上红色。 敦多布多尔济笑出了声。 他抬手止住唇边的笑意,就着林棠喝水的位置,学着她的样子,把水一饮而尽后,道: “都是臣该做的。” 无论倒水,还是…… 都是他该做的。 林棠佯装镇定地睨了他两眼,起身沐浴更衣。 敦多布多尔济犹豫了下,到底没好意思跟着林棠进去。 等林棠更完衣,敦多布多尔济进去快速冲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 早膳时。 林棠瞧了眼坐在她身旁的额附,扭头问他:“额附,我要的人你什么时候给我送来啊?” “今日便到了。”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盛了碗鸡汤,道: “前夜,我从土兀剌河过来时,已经跟欧沃说,让他昨日天亮时,把人送来。 他们人多虽走的慢,但我猜测最迟今晚人便到了。” “好,谢谢额附。” 林棠很给面子地端起额附给她盛的汤,喝了两口。 “公主的事便是臣的事,不必言谢。” 敦多布多尔济抬手拂了拂林棠额间的碎发。 林棠眨了下眼睛,没避开他的动作。 用完早膳后。 林棠带敦多布多尔济去看了眼戴季。 她没跟敦多布多尔济说戴季的阿玛是流放宁古塔的人,也没跟他说留着戴季有什么用。 林棠只柔声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我打算明日让戴季去土兀剌河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希望你能看着他。”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蹙了蹙眉。 他不是不想帮公主办事。 只是他昨夜才见到公主,明日便又要走了嘛? 他委屈地看向林棠,咬了咬嘴唇,道: “公主,臣舍不得您。” 林棠抬起手,安抚地摸了摸敦多布多尔济的头,道: “额附,他做的事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最重要的是,交给别人她没法直接让戴季接触到痘牛,也没法给戴季个安静的环境,实验种牛痘的事。 敦多布多尔济低了低头,听见公主信任他时,心里又悄悄生出几分欢喜。 第203章 胤?挨打 “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牵过林棠,乖巧地应了下来。 “额附真好。” 林棠回握了下他的手,笑着画大饼: “等戴季做完我交代的事,额附你便可以长久地住在这了。” “那臣可以陪公主一起住吗?” 敦多布多尔济问完,耳尖泛红,希冀地看着林棠。 林棠顿了下,浅笑道:“可以啊。” 敦多布多尔济的脸上当即露出灿烂的笑。 一想到日后能和公主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他便止不住地开心。 林棠牵起他,一边抬脚往前走,一边问:“额附,部落里有犯了大错的罪人吗?” “有。” 敦多布多尔济虽然不理解林棠为何这样问,但他还是尽可能详细地回答: “臣听欧沃说,部落里有几个人手脚一直不干净。 第一次偷羊,第二次偷牛,第三次偷…咳咳…” “偷什么?” 林棠回头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对上林棠充满疑惑的眼神,犹豫了下,道:“偷…偷银子。” 偷银子啊? 她还以为偷人呢? 林棠点了点头,问敦多布多尔济: “额附,能让戴季用他们做实验吗?” 她本来想找死囚犯,但这离内陆有些远。 再加上纵使她有玉佩,能先斩后奏,但要死囚犯免不了惊动康熙。 林棠不想事还没做成,就被康熙发现了。 “可以。” 敦多布多尔济偷偷瞧了眼林棠,见她信了“偷银子”后,悄悄松了口气。 他没有半点犹豫地接话道: “公主能用得上整日为非作歹的他们,是他们的福分。” “额附可真会说话。” 林棠捏了捏敦多布多尔济的手心,笑眯眯地眨了下眼。 午膳过后。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上次切磋中受伤的侍卫们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凑到林棠跟前,跟她交代了两句,便拿着弓带侍卫们去练箭了。 眼下他虽没法日日手把手地教他们,但敦多布多尔济想:只要他抓紧时间让他们多进步些,公主的安危便会多一点点的保证。 林棠见他如此卖力,想了半晌后,吩咐麦田令陪嫁的绣娘争取在明日天亮前,给敦多布多尔济做两套衣袍和两双鞋子。 她暂时给不了额附感情上的真心,只能先从物质上回馈了。 林棠决定等麦苗和小邓子回来,她再给额附送去些粮食和被褥。 ? o?o? 紫禁城。 胤佑和胤?历经七八日的奔波,终于回来了。 他俩刚在南三所更完衣,还没来得及歇歇脚,魏珠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来了。 “七阿哥、十阿哥,皇上有请。” 胤?甩了两下酸疼的腿,对胤佑道: “走吧,七哥。” “好。” 胤佑借着长袍的遮挡,抖了抖腿,缓步朝乾清宫走去。 “儿臣见过皇阿玛。” 一进乾清宫,胤佑和胤?便跪下给康熙行礼。 “起来吧。” 康熙抬眸瞅了眼他们后,声音平缓地问: “此次当差,你们有何收获啊?” 胤佑和胤?弯着身子,大脑飞速运转地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康熙掀了掀眼皮,又看了眼他们,道: “胤佑,你是哥哥,你先回答。” 胤佑下意识地低了地头,犹豫地道: “喀尔喀蒙古部落众多,又多有内讧,皇阿玛派儿臣和十弟去给四姐送嫁,既体现了皇阿玛的隆恩,又提醒蒙古,既已经依附大清,便要乖乖听话。 此次送嫁,途径直隶和山西时,儿臣还见到安居乐业的百姓,想来都是皇阿玛励精图治……” “行了。” 康熙抬手打断,眉间染上了几分不耐。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问的是当差收获,不是让人拍马屁。 “皇阿玛息怒。” 胤佑见康熙面露愠色,干脆利落地跪下。 康熙皱了皱眉头,目光扫向站着的胤?。 “胤?,你来说。” “回皇阿玛的话。” 胤?用余光瞥了眼趴在地上的胤佑,他紧了紧拳头,想起林棠对他的嘱咐,强忍着对康熙的不满,低声嘀咕道: “儿臣觉得为朝廷办事实属不易。” “什么不易?” 康熙没听清胤?前半句说的话,他愣了下,提高音量道: “身为朕的儿子,说话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胤?听见这话,快速抬头瞅了眼康熙后又低下了头,一字一句地道: “皇阿玛,儿臣是说,为朝廷办事不易,为您办事更不易。” “放肆!” 康熙抄起茶盏砸在地上,恼怒地道: “胤?,你这是对朕不满?” “皇阿玛,十弟他没有对您不满。” 胤佑见康熙怒了,连忙拽胤?跪下请罪。 胤?顺着他的力道跪下后,梗着脖子道: “皇阿玛,儿臣该对您满意吗? 儿臣与七哥当完差回来,您不问儿臣与七哥怎么样,二话不说只问收获。 七哥说的不合您心意,你便理都不理。 儿臣说了实话,您又怒气冲冲。 儿臣还能说什么呢? 左右都是皇阿玛您说了算。” “你……逆子。” 康熙气急,他狠拍了下桌子后,沉声道: “来人,十阿哥御前失仪,拖出去打十大板。” 胤?在心里默默给林棠道了个歉后,跟着侍卫们出去。 他也不想跟皇阿玛顶撞的,可皇阿玛实在是欺人太甚。 皇阿玛就没有看到七哥蹒跚的脚步和他酸疼僵硬的双腿吗? 还有,四姐远远地嫁到蒙古,皇阿玛身为四姐的阿玛,为什么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四姐而且问他们的收获呢? “咚咚咚……” 胤?趴在凳子上,咬着牙没吭声。 “皇阿玛,都是儿臣没教好十弟,您罚儿臣吧。” 胤佑听见外面传来的打板子声,哭着给康熙磕头。 四姐交代过,让他好好照顾十弟的。 康熙冷哼几声,让他跪安了。 胤佑强忍着跛脚处传来的疼痛,哆嗦着腿去外面看胤?。 十个板子已经打完了。 胤?的屁股虽没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咬着牙起身。 “十弟,你别动,我扶你。” 胤佑快步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接胤?。 但他忘了自己不太灵活的腿脚。 胤佑踉跄了下,直愣愣地扑在了挣扎着起来的胤?身上,双手好巧不巧地重重压了下胤?血淋淋的屁股。 “嗷——” 胤?瞬间叫破了音。 “十弟、十弟,你怎么样啊? 我不是故意的。” 胤佑听见胤?的惨叫,手忙脚乱地起来,语气歉疚地道。 胤?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事,七哥。” 第204章 额附撒娇 胤佑伸出袖子想给胤?擦擦汗,但他低头看见手上的血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十弟,我们走吧,回去让太医上药。” 胤佑勉强站直了身子,拉起胤?往他身上靠。 胤?正犹豫胤佑能不能行的时候,胤禩和胤禟脚步匆匆地来了。 “七哥、十弟,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胤禩伸手扶住身子摇晃的胤佑,胤禟上前几步去看胤?。 见胤?屁股处的衣袍都浸湿了血迹后,胤禟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心疼。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擦掉胤?脸上的冷汗,一边没好气地念叨: “十弟,你怎么又顶撞皇阿玛啊? 四姐若是知道你这样,该有多心疼啊?” 胤?闻言呼吸微滞,鼻子酸酸的。 良久过后。 胤?趴在胤禟的背上,瓮声瓮气地请求: “九哥,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四姐啊? 我怕她难过,也怕她担心我。” 胤禟还没说话,扶着胤佑的胤禩温和地笑道: “十弟,你既怕四姐担心你,为何还要顶撞皇阿玛啊?” “八哥,皇阿玛他太过分了。 他不关心我和七哥就算了,为何一句也不关心四姐?” 胤?愤愤不平道:“四姐为皇阿玛做了那么多事,又是为了朝廷才千里迢迢地嫁到蒙古的啊。” 胤禩听到这话,有心告诉胤?“先君臣后父女”的道理。 但他转瞬又想到胤?最讨厌听这些是是非非的大道理了。 因此,他犹豫了下,顺着方才胤?问的话,道: “十弟,你既不想四姐替你忧虑,那日后便尽量不要跟皇阿玛起冲突了。 皇阿玛他是皇上,皇上的威严是不能轻易冒犯的。” “八哥说的对。” 胤禟喘了口气,道: “十弟,若是皇阿玛不召你,你别往他那去了。” “好。” 胤?撇了撇嘴,神情怏怏地应下了。 搞的跟谁稀罕去乾清宫似的,等他伤好了,他就跟五哥一起去宫外买地种地。 他可是听说了,皇阿玛允许朝廷官员从国库借银子补贴家用。 等他出宫建府后,借它个几十万两银子买地,再赖着不还,气死皇阿玛。 夕阳随着夜晚的到来悄悄降临,落日的余晖照在四人身上。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闲聊间,南三所到了。 太医院的李太医给胤?的屁股涂了药膏,又用银针给胤佑扎了扎疼痛难忍的腿。 等胤禩三人和太医走后,夜色彻底笼罩在大地上。 胤?趴在床榻上,偏头望了望外面的月亮,没忍住又湿了眼眶。 皇阿玛一点都不好,他想四姐了。 然而此刻的林棠却无暇念及胤?,她正忙着清点从土兀剌河来的蒙古人。 巴图鲁说,额附给她连捡带骗弄了二百五十个人后,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怕这二百五十个人不够,又从部落里挑了二百五十个年迈但还有把力气的人送给她。 林棠听到两个二百五十人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她瞄了眼呆呆愣愣的额附,又看了看低头禀报的巴图鲁,暗道自己想多了。 这应当是个巧合,额附和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怎么会骂她呢? 林棠吩咐小苗子数清楚人数,把人带下去歇息后,拿着额附整理好的名册,当着众人的面,神情自若地拉起他的手,回了寝殿。 敦多布多尔济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他满脸笑容地跟上。 到了寝殿后。 林棠走到书桌前坐下,偏头问敦多布多尔济:“额附,你知不知道名册上哪些人比较能干啊?” 敦多布多尔济怔了下,瞬间明白是自己想歪了。 他轻咳了两声,掩饰住发烫的脸,凑到林棠跟前,柔声道: “公主,臣知道的,臣在捡人后调查过的。 品行不好的人,臣已经把他们扔回去了。” “额附做的很好!” 林棠把花名册摊开,右手拿起笔,左手示意敦多布多尔济凑近点,温柔的笑道: “额附,那你来帮我看看,哪些人可以当小管事,哪些人又只能干活?” 敦多布多尔济摩挲了两下手心的濡湿,强装镇定地站在侧面,伸出胳膊揽住她后,又把脸凑到林棠的耳朵跟前,目光宠溺地挑了五十个人出来。 林棠没在意额附的小动作。 她把额附说的人圈出来记下,回过头正想谢谢他时,目光正巧撞进敦多布多尔济炙热又滚烫的眼神里。 她愣了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下一秒。 林棠冷静下来,镇定地起身,笑嘻嘻地道:“额附,谢谢你啊。” “都是臣该做的。” 敦多布多尔济敛眉,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暗色后又抬头亮晶晶地看着林棠,巴巴地问: “公主,臣今夜可否与您…与您同榻入睡?” 说到最后,敦多布多尔济没忍住又红透了脸颊。 林棠想起方才自己的晃神,蹙了蹙眉,她今晚不想让敦多布多尔济留宿了。 “额附,明日…” 林棠避开敦多布多尔济越来越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明日你还要回土兀剌河,我睡相不好,别误了正事。” “公主,臣不会耽误正事的。”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拒绝,当即红着眼睛拉起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 “公主,臣明日走后,又要好久见不到您了。 臣舍不得您,臣想日日见您,臣喜欢公主,很喜欢公主…” “停。” 林棠头皮发麻,她抬起手挡住额附的脸后,道: “既然你想,那我便答应你吧。” 可别跟她表白了。 她听到后,简直手足无措。 敦多布多尔济掩在林棠手下的眼里闪过秋波。 原来公主听到他撒娇,便会答应他的请求嘛? 敦多布多尔济强压下发现这个秘密的欢喜,深情款款地道:“臣谢过公主。” 林棠把手放下,闲闲地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见他脸上没有得逞后的坏笑,她才缓了口气,轻声道: “你累了的话,先去洗漱吧,我过会儿便来。” “臣不累。” 敦多布多尔济直勾勾地盯着林棠: “臣想陪公主。” “那有凳子,你去坐吧。” 见他不去洗漱,林棠也不多劝。 她随手指了指门口的凳子,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安排今夜新来的这些人的任务了。 敦多布多尔济站在原地,目光缱绻地看着身侧的林棠,心里的妄想又多了几分。 他不想让公主骗他了,他想让公主喜欢上他,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他还想与公主白头偕老、相伴此生。 第205章 求公主怜惜 林棠可不知道她满脑子都是事业的时候,额附在她旁边长了个恋爱脑。 等她放下笔,起身伸懒腰时,敦多布多尔济眼疾手快地走到她跟前,伸出手给她揉了揉。 林棠正愣神间,被他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跳。 她利落地拿起桌上的笔就要动手,扭过头来便瞧见敦多布多尔济。 林棠松了口气,随手把笔扔在桌上,懒洋洋地道: “不是让你在门口坐着吗?你怎么突然来这了啊?” “臣一直没走。” 敦多布多尔济大着胆子用头蹭了蹭林棠的肩膀,一边给她揉腰,一边浅吟细语道: “公主好看,臣看公主入了迷。” 啧。 林棠抬眸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她怀疑敦多布多尔济到了发\/情期。 不过也对。 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若不是娶了她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额附也不用看她脸色行事。 念及明日他便走了,林棠缓了口气,道: “额附,去沐浴吧,沐浴完就寝。” 今晚只当是额附给她干活的福利。 明日他带戴季走后,戴季没成功搞出来牛痘前,为保万无一失,她是不会让额附回来的。 “好。”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林棠的潜台词,把嘴里那句“公主,能不能求您真心喜欢臣”咽下后,拉起林棠的手去沐浴。 林棠本来还有些羞赧,但她见额附从脖子到脸都红透了后,立马忘了自己的不好意思,用戏谑的眼神盯着他。 敦多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不敢光明正大地抬头看林棠。 林棠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穿好寝衣回床榻。 等她走后,敦多布多尔济抬手把双眼揉成湿漉漉的模样后,才穿好衣服去找林棠。 “就寝吧。” 林棠扫了他两眼后,慵懒地往床榻里面躺了躺。 敦多布多尔济按照惯例,把灯吹灭,又把床帏拉上,再把衣袍脱掉。 疾风骤雨间。 敦多布多尔济附在林棠耳边低喃,求公主怜惜他。 林棠被这声音蛊惑,闭上眼睛任他胡作非为。 (???.???) 次日,午时。 林棠睡醒时,敦多布多尔济还没走。 他满脸内疚地给林棠端了盏茶,低声道:“公主,都是臣不好。” “没事。” 林棠瞥了眼身上的痕迹,语气懒散地道:“额附,你怎么还没走啊?” “公主还没醒,臣不想走。” 敦多布多尔济喂林棠喝完一杯水后,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棠,道: “臣想等公主睡醒后,当面跟公主告别。” 林棠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怀疑敦多布多尔济长了个恋爱脑。 罢了罢了。 昨夜是她鬼迷心窍,受不住额附的眼泪和祈求,才会跟他胡闹到天亮。 再说了,额附不像她冷心冷肺的。 额附喜欢她,恋爱脑一些也正常。 她深吸了口气,说服自己后,脸上堆起得体的笑,道: “额附,你想的真周到。”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给林棠揉着腰,道: “都是臣该做的。” “……” 午时一刻。 林棠掀开被褥起床时,发现额附做的确实周到。 他竟然趁她没睡醒时,给她涂了药。 林棠眸光淡淡地略过耷拉着脑袋的额附,面无表情地穿好了衣服。 等她更完衣要出去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从背后抱住她,颤声道: “公主,您生气了嘛? 都是臣不好,臣冒犯了公主。” 啧啧啧。 林棠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笑了笑。 若不是敦多布多尔济是她的额附,她真得高低骂两句。 真是茶香四溢啊。 林棠眼珠子转了转。 她转过身去,抱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腰,眉目含春地道: “我怎么会生额附的气呢? 我最喜欢额附了,额附也最好了。 额附是我的夫君,是我要相伴到老的人啊。” 敦多布多尔济低眸看着林棠娇羞的表情,耳边响起她的话,大脑猛地一片空白。 公主说最喜欢他,还说他是公主的夫君,是公主相伴到老的人? 敦多布多尔济清楚地明白这话指不定又是古灵精怪的公主骗他的。 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又颤。 他想,他大概是完了。 哪怕日后他真的为公主出生入死、丢了性命,他也甘之如饴。 敦多布多尔济喉结动了动,他紧紧回抱住公主,哑着嗓子道: “公主,臣真的喜欢您,很喜欢很喜欢。” 林棠晃了下神后,眯了眯眼道: “我知道,额附最好了。”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抱着公主没说话。 午时三刻。 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坐在一起用午膳。 敦多布多尔济先给林棠夹完她喜欢吃的菜后,才开始扒饭。 林棠谢过他的好意,给他倒了杯茶。 敦多布多尔济端着那盏茶,小口小口地喝。 用完午膳。 林棠慢条斯理地把戴季要用痘牛和人做实验的事给敦多布多尔济说了。 敦多布多尔济温柔地应下林棠所有的要求。 只除了戴季没成功,他不许回来这条。 他避开林棠的目光,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内侧。 敦多布多尔济想把眼睛弄成昨夜的样子,好求公主。 可林棠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 她伸手盖住额附那双巴巴望着他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柔声哄道: “额附,你最好了,能不能答应我啊?” 敦多布多尔济睫毛微动,掩住心底的不舍,道: “臣都听公主的。” 罢了。 对上公主,他哪来的胜算? 敦多布多尔济决定一日催三次,哦不,催十次戴季,让他日夜不息地搞实验,别耽误他跟公主培养感情。 第206章 额附求真心 “额附,你真好。”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答应,用手心碰了碰他的睫毛后,才把手放下来,道: “时辰不早了,额附随我去拿下东西,便回土兀剌河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拉起林棠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后,道: “公主,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臣会好好看着戴季,争取让他在除夕前做出公主想要的东西。 等他做好,臣来这陪您守岁。” 说到最后,额附看林棠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啊? 林棠愣了下。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二,距离除夕还有八日。 戴季就算医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八日内,把牛痘搞出来啊。 不过,林棠抬眸瞥见额附眼底的希冀与缱绻后,决定先不把这事告诉他了。 毕竟,额附本来就不想走,她还是得给额附些盼头。 “好,额附看着办便好。” 林棠拉起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抬脚往寝殿走。 敦多布多尔济眉间染上笑意,屁颠屁颠地跟上。 到了寝殿后。 林棠把绣娘做好的衣服和鞋子递给他,道:“额附,过几日我再派人给你送些吃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敦多布多尔济定定地瞧着关心他的林棠,眸中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他接过林棠递给他的包裹,背在身上后,伸出双臂抱住林棠,呢喃细语: “公主,您真好,臣喜欢公主。” 林棠没应声,只站在原地让他抱了半晌。 等她觉得时间差不多时,她笑吟吟地开口催促道:“额附,你真该走了。” “好。” 敦多布多尔济歪着脑袋蹭了蹭林棠的脖颈。 林棠感受到额附呼吸间带来的热气,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敦多布多尔济眸色暗了暗,强压下想凑上去亲亲的心,动作轻柔地放开林棠。 “走吧。” 林棠抬脚走到敦多布多尔济前面。 敦多布多尔济拉着林棠的手,乖乖巧巧地跟在后面。 到了门外后。 林棠走到戴季身边,叮嘱了他两句话后,扭头递给敦多布多尔济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人赶紧走吧。 敦多布多尔济不舍地松开林棠白嫩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跳上马。 林棠堆起笑脸,冲敦多布多尔济摆手再见。 敦多布多尔济垂眸,深深地凝视林棠几眼后,调转马头走了。 林棠收起脸上的笑,正准备转身回去时,敦多布多尔济骑着马又回来了。 “你怎么……” 林棠愣了下,话还没说完。 敦多布多尔济利落地跳下来,抱住林棠亲了亲她的唇。 林棠瞳孔一缩,她当即伸手去推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纹丝不动,只紧紧地抱住林棠,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林棠意识逐渐混沌,起初推着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似是欲拒还迎,松松垮垮地落在他的后背上。 就在林棠以为她快要岔气时,敦多布多尔济松开了她。 他拉起林棠的手放在胸前,又用柔情似水又可怜兮兮地眼神看着林棠,炙热又坦诚地乞求道: “公主,您能不能试着真心喜欢喜欢臣? 臣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啊。” 额附发现她骗他了,还要问她要真心啊? 林棠怔了下,目光瞥向放在敦多布多尔济胸膛前的手。 手指似是被胸膛下面急促的心跳吓到了,它不自在地缩了缩。 林棠下意识抬眸,一下子便撞进了敦多布多尔济灼热又深情的眼神里。 她睫毛微动,想要避开敦多布多尔济的视线。 敦多布多尔济看出了林棠的逃避,抱住她的头,再次低声求她: “公主,求您怜惜臣。” 林棠心底猛然发麻,她弯了弯湿润的嘴唇,把手指伸直,重新放在敦多布多尔济心脏位置,温和又平静地道: “好啊。” “公主,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敦多布多尔济脸上瞬间扬起灿烂的笑,他虔诚又认真地亲了亲林棠的额头。 “我知道。” 林棠用手指在额附心脏处画了个圈,懒洋洋地道: “我答应你了,你快走吧。” “嗯嗯。” 敦多布多尔济傻笑着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额附的身影离开视线,林棠抿了抿唇,脚步从容地回去。 到了寝殿后。 林棠瞧见自己略微红肿的嘴唇,低声嘀咕了句:额附真是时时刻刻都发\/情。 ??·??·??*?? ??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满面春风地赶上队伍后,扬起马鞭朝戴季骑的马的屁股上抽了下。 马为了躲避疼痛,扬起马蹄拼命往前跑。 为了避免戴季摔下马,敦多布多尔济又连忙驱马赶上。 一跑一赶间,自觉修养了几十多年的戴季气得哆嗦着身子,指着敦多布多尔济大骂他粗鲁。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公主答应他的事,对戴季的破防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笑话。 为了养公主,他连他欧沃和叔叔的银子都坑。 眼下为了早日跟公主培养真感情,戴季颠簸两下怎么了? 他已经护着戴季,不让戴季摔下来了。 戴季还想让他怎么样? 就这样,在额附的马鞭声和戴季的呵斥声中,太阳一点点下了山。 额附为了节省时间,策马跑到戴季身边,扔给他一个饼后,便令人连夜赶路了。 戴季皱巴着脸低眸看了眼饼,没忍住又瞪了额附几眼。 这么硬的饼,还让他在马背上吃,额附是真不怕噎死他,没法跟公主交代啊? 敦多布多尔济似是看出了他的意思,随手又扔给了他个水壶。 戴季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把水壶扔他身上。 紫禁城。 经过一天的休养后,胤?的屁股好了许多。 他想起康熙的冷脸,又念及已经出宫建府了的胤祺,他决定不等他大婚后再借国库的银子了。 毕竟,买庄子种地的事迫在眉睫。 胤?决定等胤祺明日来看他时,便把借银子的事跟胤祺说说。 等他借到了银子,再加上四姐给的银子,他就能买个几万亩的庄子了。 打定主意后,胤?捏了捏林棠给的两个荷包,又在郑洋的服侍下用过膳后,迷迷糊糊地睡去。 清水县。 林棠正提笔聚精会神地写着采买清单。 今日申时,她去荒地看新来的人干活时,发现他们用的锄头、镰刀和竹筐都有些小。 她决定让小苗子明日再去买一批农具来。 还有,新来的五百个人中,有二百个都是林棠让额附捡回来的女人。 她们头发凌乱、眼神麻木又呆滞,一进荒地便拿起锄头用尽全力干活,像是怕极了林棠会把她们赶走。 从利益层面来讲,林棠应该为能得到这样能干的人而高兴。 但林棠每每看见她们怯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时,又免不了心头酸涩。 她能做的事不多,只能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让她们通过干活来换饭吃和换地方住。 至于其他方面,林棠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采取有奖有罚的措施。 干的好的人,可以赏赐成衣、食物或者银子。 至于偷奸耍滑的人,她已经提前告诫过各个管事,只给一次机会整改。 若是警告了还不改,那便直接叫侍卫来把人撵走。 她正处在发展初期,养不起闲人。 想好以后,林棠又在清单上添了几个字。 等她把手头上的事忙完,她才挤出打了个哈欠的时间,想了下她死缠烂打的恋爱脑额附? 不知道敦多布多尔济走到哪了啊? 也不知道戴季能不能成功地把牛痘搞出来? 还有,麦苗和小邓子已经出去快半个月了,应当快回来了吧? 第207章 借银子 次日,辰时。 用完早膳后,林棠把列好的清单交给小苗子,让他去临近的府县采买。 考虑到要买的东西比较琐碎,小苗子这次带了二十个侍卫。 巳时。 林棠淡淡地扫了眼门前随微风起舞的格桑花,换好衣服去找石茜。 从山东、河南、河北和直隶地区买粮种回来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最迟二月初,买粮的队伍必须出发了。 荒地里的乱石和杂草树木再有三日便能清理完。 等荒地收拾完,还要翻地、撒粪。 林棠琢磨再过几日,她只怕得派人跟临近几个府的巡抚打声招呼,让他们给她留些粪。 毕竟,粪不比其他,她直接派人去买,怕是很难买到。 想到这,林棠抬眸望了眼京城的方向。 按时日来算,胤?应当已经回了紫禁城。 只是,不知胤?说想种地的事,进行到了哪一步。 “十弟,你真的想好要种地了吗? 你进行到哪一步了啊?” 胤祺坐在胤?身边,轻敲了下胤?的脑袋,问出了林棠没法问的问题。 胤?摸了下胤祺敲的地方,嘟囔道: “我想好了啊,叫你来便是跟你商量的。 我都打听好了,京城里的地二十两银子一亩。 我们去国库借二十万两银子,去买个一万亩的庄子。 再用我们手里的银子买种子,雇人种地。” “十弟,一万亩是不是太大了啊?” 成婚后的胤祺多了几分稳重,行为举止少了几分跳脱。 他皱了下眉头,轻声道: “四姐种了那么多年地,才敢买一万亩大的庄子。 我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若是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把事情搞砸啊?” “五哥,你不是跟四姐学了十来年了嘛?” 胤?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 “难不成你什么都没学会啊?” 嘿,还敢质疑他了啊? 胤祺用微笑掩饰住尴尬,伸手揉了揉胤?的头。 胤?微微动了下屁股,拍掉胤祺的手,道:“五哥,行不行?一个字的事。 你若是不答应,我去找九哥了啊。” 不等胤祺回答,胤?接着碎碎念道: “若不是看在你跟四姐学了这么多年,四姐又让我多请教你的份上,我才不要找你呢。” “行。” 胤祺晃了下空荡荡的脑袋,想到林棠送给他的几十本书,不确定地默念: 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他按书上的说法来,应当不会有错吧。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商量什么时候借银子、以及怎么借银子的事。 等两人的想法达成一致后,胤祺起身离开去借银子。 胤?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眉毛微微上扬。 若不是怕借的银子太多,皇阿玛不批或者责骂他们,他真想一下子借个百万两。 反正他可是听说了,有人借了百万两银子。 国库的银子进进出出十几年,这笔银子皇阿玛也从来没问朝臣们要过。 说不定皇阿玛哪天一高兴,这笔银子就白送给他们了。 想到这,胤?叹了口气,拿出林棠给他的青色荷包,掏出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 还没等他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胤?眨掉泪珠,决定这东西还是让五哥来研究,他来负责管理算了。 酉时。 宫门落锁前,胤祺揣着二十万两银子来南三所找胤?。 胤?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林棠给的荷包递给胤祺。 “五哥,这是四姐给我写的经验,你给我读一遍。 然后把荷包留下,信纸拿走研究研究吧。” “行。” 胤祺把信纸掏出来摊开后,提高音量抑扬顿挫地开始读。 胤?听的脑袋昏昏沉沉,他只觉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在打架。 胤祺瞥见胤?这副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后,道: “十弟,我来看四姐写的东西吧。 你赶紧养好屁股。 等你养好伤,我们便去买地。” “谢谢五哥,五哥真好。” 胤?听到胤祺这善解人意的话,乐滋滋地应下了。 胤祺偏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揉着胤?的光头,笑道: “十弟,宫门快落钥了。 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好。” 胤?避开胤祺的手,咧着嘴赶人: “五哥,你快走吧。 明日来找我时,给我带份四姐酒楼里的饭菜。” “好。” 胤祺收回手,笑吟吟地转身离开。 胤?扫了眼胤祺关上的门,还没来得及想明日胤祺会给他带什么吃的。 胤禟便推开门进来了。 他先是凑到胤?的屁股旁看了两眼,确认他的伤在好转后,才走到胤?身边,没好气地问: “十弟,你缺银子啊?” “缺啊!” 胤?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胤禟,道: “九哥,难不成你不缺银子吗?” 胤禟一噎,他愣了下,道: “十弟,你缺银子,也不能跟五哥去国库借二十万两银子吧? 万一皇阿玛要是知道了,你和五哥不得挨骂?” “皇阿玛肯定已经知道了啊。” 胤?掀开被子,让胤禟瞅了瞅二十万两银子,满不在乎地道: “朝臣百官能借,我们身为阿哥同样为皇阿玛办事,为朝廷当差,为何借不得? 我可是听说二哥借了将近百万两呢,皇阿玛说什么了吗?” “十弟,你…” 胤禟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把目光从二十万两银子上移开,缓声问: “今日借了这银子,日后得还吧?” “只要二哥还,朝廷百官还,我也还。” 胤?眼珠子转了转,道: “九哥,皇阿玛要脸面。 哪怕来日要还银子,肯定也没有利息。 你不是做生意没本钱,你也可以去借点啊。 哦对,你要帮四姐看酒楼和商铺。 算了,九哥,你别做生意了,四姐那最重要。” 好好好。 胤禟见胤?一边说话一边把二十万两银子盖起来,都快气笑了。 敢情你和四姐是真姐弟,你和我就是假兄弟? 胤禟思忖了半晌,道: “十弟,你说的有道理。 我暂时先把四姐留下的生意看顾好。 等我出宫建府后,有余力的情况下,我再去国库借银子做生意。” “这样极好。” 胤?拍了拍胤禟的肩膀,打了个哈欠,道:“九哥,你回去吧,我乏了。” “好。” 胤禟给胤?掖了掖被角,轻声离开。 他还要去给八哥说说十弟和五哥这的情况,免得八哥担心。 第208章 想与公主长相厮守 土兀剌河。 敦多布多尔济还没下马,便吩咐手下人连夜去山脚下建个蒙古包出来。 他则调转马头,去部落里的牢房里抓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人。 戴季跳下马后,在巴图鲁的搀扶下,勉强没摔跟头。 他深吸了口气,决定不跟额附一般见识。 敦多布多尔济没脑子想戴季怎么想他,他满脑子都是赶紧让戴季忙,忙完他好回去找公主。 公主好不容易答应试着真心喜欢他了,他要更加努力才是。 敦多布多尔济心里甜滋滋的,手上干脆利落地提溜了两个人。 子时。 敦多布多尔济叫醒酣睡的戴季,把他带到新搭建好的蒙古包里,道: “痘牛在左边,人和牛犊在中间,你住右边,尽快做事,有事叫我。” 不等戴季说话,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补充道: “最好没事,你只有六日的时间。 六日后,我要去见公主。” 戴季睁着迷糊的双眼,差点破口大骂。 回去见公主是吧? 他就慢点! 慢点!!! 别以为他不知道,额附喜欢恪靖公主,想日日跟公主待在一块。 敦多布多尔济无视戴季的冷脸和白眼,把戴季推进蒙古包后,双手抱着胳膊靠在门前想公主。 明明昨日他才见过、亲过公主,怎么觉得还是好想公主啊? 敦多布多尔济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公主嗔笑怒骂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轻笑出声。 半夜睡不着来找敦多布多尔济的察珲多尔济瞧见这一幕后,脚步微滞,转身就要走。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脚步声,掀开眼皮瞧了下,见来人是察珲多尔济,他的脑子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要银子的法子。 他主动上前两步,走到察珲多尔济身旁,柔声问: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察珲多尔济白了他两眼,不答反问道: “这次去清水县回来后,你心情很好?” “是啊。”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坦诚直率地道:“欧沃,我喜欢公主,我想守着她过一辈子。” “那公主同意你的请求了嘛?” 察珲多尔济扶着敦多布多尔济,缓声问他。 “还没有。” 敦多布多尔济摇了摇头,道: “欧沃,您放心,我会努力让公主同意的。 只是眼下我有个难事,想让欧沃帮帮我。” 察珲多尔济瞬间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敦多布多尔济该要钱了。 他连忙仰头打了个哈欠,含糊道: “孙儿啊,欧沃困了,先回去就寝了。” 敦多布多尔济拽住察珲多尔济的袖子,笑意盎然地看着他表演。 察珲多尔济厚着脸皮拽了两下袖子,发现拽不动后,他佯装看不清路,直愣愣地踩上敦多布多尔济的脚。 敦多布多尔济没躲,只低声道: “欧沃,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你不能支持支持我吗? 若是我阿布在的话,他肯定不会……” “多少?” 察珲多尔济咬牙,脚上的力气加重了一分。 “两万。” “多少!?” 察珲多尔济瞪着敦多布多尔济,没好气地道: “你当你欧沃我是开钱庄的啊?” “若是我阿布在的话,他肯定不会舍得我没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我真是欠你的。” 察珲多尔济拍敦多布多尔济两下,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他。 敦多布多尔济乐滋滋地接过,卖乖道: “欧沃,我阿布若是知道您对我这么好,肯定会很感激您的。” “那我可要跟他好好算算账。” 察珲多尔济把脚拿开,伸出手道: “让他赔我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没接这话茬,他把银票塞进袖子里后,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 “欧沃,今夜你是睡不着吗?” 察珲多尔济叹了口气,道: “手下人来报,你二叔发烧了,蒙医说可能是天花。” 天花?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微变,忙嘱咐道: “欧沃,天花会传染的。 您要尽快把二叔接触过的人都隔离起来。 您年纪大了,也不要再跟二叔接触了。 我还年轻,二叔的事交给我吧。” “听说得了天花脸上会留疤,你还要靠脸吃饭。” 察珲多尔济眼底闪过欣慰的笑后,板着脸道:“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我让你三叔和四叔去做。” 敦多布多尔济犹豫了下,开口道: “那欧沃让三叔和四叔做好防护,有事来叫我。” “行。” 察珲多尔济抬眸扫了眼敦多布多尔济身后的蒙古包,不动声色地问: “我听说你抓了几个人,又要走了两头出痘的牛和四头小牛犊,你这是要干什么?” 第209章 额附:杀人 “没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公主的嘱托,含糊道:“我闲来无事玩玩。” “玩玩?” 察珲多尔济斜楞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他知道敦多布多尔济没说实话。 “对。” 敦多布多尔济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欧沃,天色不早了,您早日回去吧。” 察珲多尔济睁大眼睛,瞪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拿完银子就赶人啊?” “欧沃,我是那样的人吗?” 敦多布多尔济双手扶着察珲多尔济往最中间的蒙古包去。 “你不是谁是?” 察珲多尔济凉凉地瞥了他两眼,张嘴提及别的话题: “车臣汗部可汗乌默客给我来信,说他们初到克鲁伦河定部放牧,多有不便,想问我借些粮食和被褥。你怎么看?” “欧沃,乌默客他欧沃和他阿布都亲近北边。当年噶尔丹把车臣汗部打散,他才率部内附清廷。” 敦多布多尔济指了指鄂罗斯的位置,道: “四月,噶尔丹死后,乌默客受我哈达阿布(岳父)命令,率部前往克鲁伦河流域定居。 克鲁伦河流域地广人稀,牧草优异。 我觉得他不是想要借银子和粮食,而是想试探欧沃对他的态度以及欧沃对朝廷的态度。 毕竟,我与朝廷的公主才成婚不久。” “那以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察珲多尔济浑浊的双眼里闪过精光。 “什么借不借的? 欧沃,他想试探您得拿出来点诚意。 不然,您凭什么表明态度。”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补充道: “欧沃您什么态度,我都支持您。 只不过,您不要说不利于朝廷和部落友好关系的话,免得影响我和公主的感情。” “嘿。” 察珲多尔济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脑勺,转念又想起方才敦多布多尔济对康熙的称呼,翻了个白眼道: “还哈达阿布,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敦多布多尔济面色不变,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哈达阿布怎么了? 皇上是公主的阿玛,他是公主的额附,那皇上不也是他的阿玛? 察珲多尔济见他这副厚脸皮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朝廷的皇上不是吃素的,若是他知道你这样跟他扯关系,你就等着挨骂吧。” “没事。” 再过些时日,他就能跟公主培养真感情了。 等他和公主两情相悦时,皇上骂他,他就去找公主寻求安慰。 公主那么好,一定会用亲亲抱抱来安慰他的。 察珲多尔济余光扫见敦多布多尔济满脸荡漾着春意,嘴角抽了抽。 他甩开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快步走到前面。 傻子是会传染的,他要离傻子远点。 敦多布多尔济低眉笑了下,没在意察珲多尔济的动作。 等他回神时,他已经走回山脚下了。 敦多布多尔济抬头,望着清水县的方向,眼里满是思念。 (???.???) 三日后。 戴季成功将痘种到小牛犊身上后,着手准备把小牛犊身上的痘浆涂到人身上。 敦多布多尔济坐在蒙古包里,低头看着手里的两万两银票,走了神。 蒙医说二叔确实得了天花。 部落里这两日有几个人也开始发热了。 三叔和四叔的额吉怕他们出事,闹到欧沃那,不许他们再管天花的事了。 察珲多尔济被气病了。 敦多布多尔济不忍见他撑着病体忙前忙后,站出来把部落里的事接下。 他戴着三层面罩,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差事,一边在闲暇时间给公主写信。 短短三日,敦多布多尔济已经写了九封信了。 他很想让巴图把信和银票都带给公主,但他又怕天花通过巴图染给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不愿也不会把一丁点的风险带给公主。 “主子,又有人发热了。” 正愣神间,巴图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敦多布多尔济一边检查脸上的面罩,一边抬脚走到门外,道: “按照惯例,把发热的人及其家人都隔离起来。” “是。” 巴图鲁弯着身子应下来后,转身要走时,巴图落到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上,用嘴巴戳了他几下。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微变,他叫过巴图鲁,冷声道: “巴图鲁,派人做好防护再去部落里走一趟,告诉他们必须带面罩。 若有倚老卖老不带面罩肆意行走者,全部关起来,饿上两日。” “是。” 巴图鲁看见敦多布多尔济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色后,疑惑地瞧巴图。 巴图到底是怎么跟主子传递的消息啊? 敦多布多尔济没注意他脸上的不解。 他把巴图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脑袋想,若是有人执意滋事、制造恐慌,他不介意亲自去杀几个人。 (???.???) 清水县。 将近五万亩地整理好了。 麦苗和小邓子也回来了。 他们花了两万多两银子,买了一万石粗粮、一万石白面和一万石大米。 林棠瞄了眼麦苗手里的四万多两银子,道:“这么说,给他们表明身份,他们也不让多买粮食?” “公主。” 麦苗跪在地上,颔首道: “粮行的掌柜说,皇上曾下旨,超过五千石的粮食交易要去官府报备。 奴才和小邓子跟地方官员说了您的身份,他们说要上折子请示过上官。 等了五日后,县令才让粮行的掌柜卖给奴才等人三万石粮食。 念及三万石粮食运回来需要些时日,奴才怕耽误了公主的正事,便跟小邓子商量着分开了。 奴才和镖局的人先把三万石粮食送回来,小邓子则带着三万两银子和十个侍卫,改道去开封府了。” “你们做的很好。” 林棠示意麦田把麦苗扶起来,道: “奔波多日,你先下去歇息吧。” “奴才不累。” 麦苗扬着笑脸道: “小邓子还在开封府等奴才,奴才想等公主确认三万石粮食无误后,便去找他。” “搬运粮食需要半日,你先去歇着吧。” 林棠瞧见她有些发青的眼圈,缓声道: “等粮食都搬下来,我再让麦田去叫你。” “奴才谢公主。” 麦田见林棠同意她继续出门,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以往在紫禁城里待着,她从来没体验过花银子买东西的畅快。 虽然眼下是帮公主买粮食,但麦苗还是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一掷千金的感觉。 等麦苗和麦田都出去后,林棠收起脸上的浅笑,皱了皱眉头。 虽说三百多万斤粮食已经不少了,但她要养的人也不少啊。 眼下荒地人手不够,都有六百多个人,再加上她的五百个侍卫,以及府上上下下的几十个人。 还有,不管是用粮食与三大部落交易还是把粮食作为导火索,她都需要有大量的粮食啊。 林棠摊开宣纸,提笔想给康熙写信,让他给她放宽点限额。 但她刚写了个“皇阿玛”,便把笔放下了。 康熙是盼着她让三大部落对朝廷真心归附,但如今的她已经是外嫁的公主了。 身为帝王,考虑到她反水的可能,康熙是不可能给她太多粮食的。 想到这,林棠磨了磨牙,依旧把信写完了。 就算她明白康熙不会给她粮食,但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她还是要多在他面前表现出她没他不行的姿态。 不然,外嫁的公主屯粮屯地,被有心人挑拨几句,康熙就该怀疑她是不是有造反的想法了? 第210章 送粮送药 眨眼间,十二月二十九到了。 林棠准备给额附送些粮食的时侯,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额附敦多布多尔济已经离开七日了。 且这七日里,没给她写过一封信。 林棠手指轻敲桌子,凝着眉思考额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讲,额附那副对她动情至深的模样,不可能不给她传信啊? 正愣神间,麦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主,吕平回来了。” 林棠当即起身,拉开门走到前厅。 吕平是五百个侍卫的总管,之前戴季说完他家的事后,她便派吕平去宁古塔花银子打听戴梓的情况了。 “奴才见过公主。” 吕平见林棠来了,弯着身子给她行礼。 “不用多礼。” 林棠径直走到上方坐下,开口问道: “我让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公主的话。” 吕平低着头,简明利落地回: “奴才在宁古塔打听了五日,并未听说过有戴梓这个人。” 什么? 林棠脸色微变,她蹙了下眉,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公主。” 林棠抬眸盯着他看了几眼,见他不见半分慌张,不似说谎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强压下心里的想法,不紧不慢地道:“你先下去歇着吧。” “嗻。” 等吕平走后,林棠抬眸望了眼京城的方向,开始胡乱地猜测。 前些时日,她曾传信给京城酒楼的管事,命他私下打听打听戴家的事。 管事昨日给她的回信上说的与戴季的话差别不大。 只除了戴梓被流放的原因还要加一条,得罪了康熙的宠臣南怀仁。 管事的说,戴梓生性秉直,多次在皇上和朝臣们面前让南怀仁丢了面子。 南怀仁以戴梓私通东洋为由,令御史弹劾戴梓,皇上听信弹劾,便把戴梓流放宁古塔了。 林棠看完管事的来信后,还愣了半晌。 她倒不是质疑消息的真假,她是好奇管事是如何搜集的信息,竟然挖到了这么深的内幕。 林棠起身返回寝殿,把她之前偷偷藏下来的舆图摆在桌上。 清朝常见的流放地有宁古塔和岭南。 康熙既然说了流放戴梓到宁古塔,那办手续的时候,应该是往北。 倘若一直往北的话,那戴梓多半是没到宁古塔便被扔下了。 林棠看着京城与宁古塔中间的府县,思忖片刻后,圈出来了三个地方。 她决定过几日让吕平再跑一趟。 想好以后,林棠放下笔,继续琢磨敦多布多尔济的事。 方才她猜测应当是有人感染了牛痘,额附怕传染给她,才不敢给她写信。 眼下她又怀疑,可能不是牛痘,而是天花。 毕竟,策旺札布病牛都往草原里扔了,再扔个天花病人接触过的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林棠想到敦多布多尔济红着眼求她怜惜的样子,快速心算了下府里的药材后,走到门外吩咐道: “麦田,你派人去侍卫房叫三十个感染过天花的人,再问巴特尔要两个人,让他们带路去土兀剌河,给额附送些粮食和药材。” “奴才遵命。” 麦田听出林棠的意思,小跑着走到前厅,把话交代给巴特尔和侍卫。 片刻后。 巴特尔领路,侍卫们押送着八大车粮食和三大车药材,往土兀剌河的方向去。 “公主,他们走远了。” 麦田站在林棠跟前,低声禀报。 林棠抬眼看了看土兀剌河的方向,微微颔首。 她在心里默道: 额附啊额附,最好你能活得好好的。 若是死了,那先前说过的话,便都做不得数了。 土兀剌河。 敦多布多尔济眼神淡漠地瞧着面前胡搅蛮缠的老人,冷声道: “若是不想活了,那就去死。” “敦多布多尔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跟着可汗南征北战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区区天花而已,我得了又能怎么样? 又不影响我吃喝,你凭什么不许我出门? 你……” 敦多布多尔济不想听他再说话了,他扬手拉弓射箭。 “嗖”的一声,箭射进老人的胸膛。 老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敦多布多尔济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扬了扬唇,声音冷硬地道: “巴图鲁,令人加强巡视,若再发现有人私自外出,就地射杀。” “是。” 巴图鲁余光瞥见敦多布多尔济眼底的不耐与凉意后,连忙应声。 明日便是除夕了。 主子不能去清水县陪公主,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他得交代手下人机灵些,别这个时候犯到主子手里。 敦多布多尔济捏着袖子里的银票,大步流星地回蒙古包。 今日已经是他离开公主的第七日了。 他明明答应过公主要陪她过除夕的,眼下却不能回清水县了。 部落里得天花的人越来越多。 敦多布多尔济派人守着戴季在的蒙古包后,每日都在催促蒙医快点给得天花的人治病。 他给公主写的信已经二十封了。 他好想好想公主啊,他也好想给公主寄信啊。 次日,辰时。 林棠刚睡醒,便听麦田禀报: “公主,太子派人给您送东西了。” 胤礽会派人给她送东西? 林棠揉了揉耳朵,偏过头目瞪口呆地看向麦田。 麦田知道公主与胤礽关系不好,但她确认了三遍,门外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啊。 她在林棠怀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公主,门外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说奉太子的命,从京城来给恪靖公主送东西。” 呦呵。 林棠坐直身子,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稀奇地笑了笑。 太子会给她送东西,她是半点都不信的。 林棠敛眉琢磨了下,猜测应当是她给康熙写的信起了效果。 “麦田,门外的人可有说送什么?” 麦田摇了摇头,道: “奴才远远地望了眼,那人身后除了一匹马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哦豁。 没有拉粮食过来,那便是银票了。 康熙答应给她银票,但又想到太子那愈发嚣张跋扈的名声,特意让太子给她送银子,刷刷友爱妹妹的名声吗? 不对。 林棠转瞬想到,友爱妹妹的名声远没有她许给康熙的利益诱人。 那便是康熙在为胤礽登基后,统治喀尔喀蒙古铺路了。 只是,胤礽那么讨厌她,真的会乖乖把康熙给的银票都给她吗? 林棠换好衣服后,令麦田派人把门外的人叫进来。 第211章 气太子气康熙 “奴才见过恪靖公主,公主吉祥。” 面前的人高高地扬着下巴,敷衍地给林棠行了个礼。 麦田面露愠色,张嘴想呵斥他。 林棠递给麦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瞧了眼男人,道: “二哥让你给我送什么东西?”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随意地用双手举着。 林棠示意身后的太监接过清点后,冷声问: “二哥让你给本宫送多少银子?” “太子爷说了,奉皇上的命,给您送两万两银票。” 小太监听见两万两,朝林棠点了点头。 林棠余光扫见后,冷眼瞧着面前眼含轻蔑的男人,语气平静道: “来人,把他给本宫拿下。” “公主,奴才是太子爷的手下。” 男人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高声道: “您没有管教奴才的资格。 若是让太子爷知道,您这么欺辱奴才……” 林棠不想听他说废话,银子拿到手后,起身便走。 走到门外时,她头也不回地交代侍卫: “打二十个板子,扔出去。” “嗻。” 胤礽的手下又如何? 出嫁那日,走的匆忙,忘了套他麻袋了。 如今便先收拾收拾他的手下,再写信给康熙告状,顺便试探下胤礽有没有私吞她的银票。 虽说无论胤礽怎么样,康熙都会护着他。 但她打了胤礽的人,又告了他的状,也够他气上三五日了。 再说了,这气他还没地发。 等他压抑到极致,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被康熙发现,康熙估计还能被气得半死。 这些都是他们父子的福报。 午时三刻。 林棠用完午膳后,门外又来了给她送礼的人。 麦田走到门前看清车上的人后,脚步欢快地去禀报林棠。 “公主,三公主派映雪来给您送年礼了。” 什么? 三姐又派人来了啊。 林棠想起出嫁前几日收到的两箱宝石,道:“快带她进来吧。” “嗻。” 麦田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门外把映雪拉进来。 映雪一进门,便要给林棠行礼。 “不用多礼。” 林棠抬手打断她,道: “你怎么来了啊? 我三姐可还好? 还有那仁怎么样啊?” “回四公主的话。” 映雪满脸笑容地回: “公主很好,小主子也很好。 公主自从知道您嫁到这后,便很不放心您。 她特意派奴才来亲眼瞧瞧,您过的好不好?” “那你回去别忘了跟我三姐说,我过得很好,眼瞧着都胖了些。” 林棠笑吟吟地道: “过段时日,我再偷偷去看看三姐。” “奴才替公主谢过四公主。” 映雪满脸喜色地道: “若是公主知道了,定会很开心的。” 林棠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 “我三姐月初刚给我送去了嫁妆,怎么又给我送年礼啊?” 映雪听出林棠是在问银钱的事,她想起三公主的交代,语气欢快地回: “四公主,您上次走后,公主便搭建了好多棚子种土豆和红薯。 九月初,公主和小主子带着奴才们收了将近二十万斤红薯和土豆。 公主府里的人吃不完,公主便卖给附近的小部落了。 公主说,她对如今的日子很是满意,让您不要担心她。 等小主子大些,她也会带小主子来看您。” “那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林棠想起噶尔臧死后,喀喇沁部落对三公主的态度,担忧地问。 映雪犹豫了下,道: “十月底有个小部落想找公主府麻烦,被护卫和侍卫们打回去了。 后来,奴才听三公主说,那个部落里的可汗突然死了。” “突然死了?” 林棠猛地站直了身子,道: “那可有查到是谁做的,没波及到我三姐吧?” “那倒没有。” 映雪想起整日在公主面前晃的那个男人,摇了摇头: “四公主,公主说她知道是谁做的,让奴才不用操心。” 林棠皱了下眉头,不太明白三公主为何这样说。 对于情爱之事不感冒的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人想当为美人排忧解难的英雄。 她纠结了半晌,道: “映雪,回去后让侍卫和护卫们警醒些。 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当断则断,务必保护好三姐和那仁。” “奴才遵命。” 林棠见她应下来,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后,偏头对麦田吩咐: “你先带映雪下去歇息。” “嗻。” 麦田朝映雪眨了眨眼,两人相视而笑,一同出去了。 晚膳后。 林棠把要送给三公主的东西整理好后,回了寝殿。 给额附送粮食和药材的人已经走了快两日了,不知道他收到了吗? 还有,额附他还活得好好的吗? 第212章 加更 土兀剌河。 巴图鲁带着人四处巡视时,突然听到了巴特尔的口哨声。 他从袖子里又掏出来三张面罩戴在脸上后,才抬脚去见巴特尔。 等他借着月色远远地望见巴图鲁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已经稳稳地站在离巴特尔几步之外了。 “巴特尔,你怎么来了?公主呢?” 敦多布多尔济不抱希望地扫了眼巴特尔身后,道: “可是公主让你回来的?” “是。” 巴特尔侧过身,指着身后的粮食和药材,道: “公主猜到主子遇到了难事,命我带人送粮食和药材来。”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 他退后一步,柔声问道:“公主可还好?” “公主很好。” 巴特尔想起林棠的交代,看着身后的侍卫,道: “主子,公主说这些侍卫得过天花,能留下来帮您。 您带回来的人是个大夫,也能帮您治病。 还有,您不必着急回去,无论何时,她都会在清水县等您。” 无论何时都等他嘛?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扬了扬,眼底的冷漠与不耐瞬间消失殆尽。 他抬眸看了眼侍卫们,道: “既然公主有令,你们便暂且留下。 巴图鲁,带他们去歇息。” “是。” 等药材和粮食搬完,敦多布多尔济迈着大长腿去蒙古包里找戴季。 戴季听闻他的来意,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他。 以往他治好天花病人的可能是一半,他想试试这次是多少? 敦多布多尔济把戴季送到天花病人的那后,扭头回了自己的蒙古包。 他一边把公主送的粮食和药材整理入库,一边在心里估计它们的价值。 公主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他不愿让公主在他身上吃更多的亏。 等忙完手上的事,敦多布多尔济又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开始给公主写第二十一封信。 与前二十封信中写的【想公主】【喜欢公主】不同的是,这封信里,他写道: 【公主,您这么有银子,臣如此贫穷又不善经营,臣是不是配不上您呀? 公主,臣会乖乖听您的话,您不能不要臣的。】 写完后,敦多布多尔济摸了下有些烫的脸,眉眼柔和地把信跟其他二十封信装在一起。 等下次再见到公主时,他要把攒了这么多天的思念都告诉公主。 京城。 随着各家各户里子时爆竹声的准时响起,康熙三十七年到了。 一月初八。 太子得知手下给林棠送银子时,被打了出来。 他怒气冲冲地去跑找康熙告状。 康熙正巧看完林棠送进京城的两封折子。 一封求他多给些粮食,一封说太子被手下人蒙蔽,派去给他送银子的人当着公主府众多人的面骂她身份低微。 康熙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暗道: 保成心性单纯,林棠性子直爽。 一定是那些狗奴才们打着保成的名义为非作歹,看不起他亲封的和硕公主,妄图破坏保成与林棠之间的兄妹情分,其心简直可诛? “梁九功,去把太子派去给四公主送银票的奴才关进刑部,杖责五十大板后,流放岭南。” “嗻。”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康熙的脸色,轻声走到乾清宫外,低声交代了他几句话。 魏珠听清楚命令,了然地应声后,带着两个御前侍卫往毓庆宫走去。 他前脚才从侧门出去,胤礽便带着德柱气咻咻地从正门进来了。 “见过太子。” 乾清宫门前的太监和公主们看见胤礽后,纷纷低头行礼。 胤礽桀骜地扬起下巴,半点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趁小太监去通传的间隙,胤礽稍稍收敛了些眼底的不忿,又整理了下衣冠。 “太子爷,皇上请您进去。” 胤礽闻言,抬脚便进了乾清宫。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礽的礼还没行完,康熙便摆手打断他,缓声道: “保成,你来的正好,朕正好有事跟你说。” “皇阿玛,您吩咐。” 胤礽愣了下,转瞬换上乖顺的笑脸。 “保成啊。” 康熙把林棠写的信递给他,道: “年前朕让你派人给林棠送两万两银票的事,你可还记得?” “儿臣记得。” 胤礽嘴巴动了动,正想开口告状时,康熙语重心长地道: “保成,为君者仁慈没错,但太过仁慈容易让奴才们以下犯上。 朕让你给林棠送银子,意在维护你与林棠的兄妹之情。 可你的奴才欺上瞒下,竟然敢瞧不起朕的和硕公主。 保成,你平日万万不能对他们再过于仁慈了。 朕已经派人去把那大逆不道的奴才抓起来了。”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胤礽接过信,大致扫了两眼后,深吸了口气,道: “都是儿臣不好,劳累皇阿玛为儿臣操心了。” “保成,朕既是你皇阿玛,自然是要为你操一辈子的心。” 康熙目光慈爱地看着胤礽,道: “你若是没有称手的人,皇阿玛再指派几个给你?”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胤礽把信放回御桌前,红着脸道: “今日儿臣回去定会好好敲打敲打奴才们。 若是儿臣不行,再请皇阿玛给儿臣指派人。” “这样也好。” 康熙很满意胤礽知错就改的态度,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后,康熙又把他管理朝廷官员的心得详细地跟胤礽讲了讲。 胤礽虽有所得,但他心里还是记恨林棠在皇阿玛面前告他状的事。 除此之外,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皇阿玛对他和毓庆宫的掌控,十分严密。 皇阿玛甚至不需要告诉他这个毓庆宫的主子一声,便能派个奴才去抓他的奴才。 想到这,走到乾清宫外的胤礽,下意识回头瞧了眼身后。 他知道他不该怀疑皇阿玛对他的慈父之心,但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啊。 皇阿玛还拿他当未成人的稚子对待嘛? 胤礽不敢去问康熙答案,也不知道该去向谁问问答案,他带着对林棠的不满和对康熙的怀疑,召见了最讨他喜欢的侍妾。 (???.???) 清水县。 林棠正在屏风后沐浴时,敦多布多尔济回来了。 他跑着走到寝殿外,冲麦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去了。 第213章 相见 林棠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寝衣。 但还没等她把衣服拿到手,敦多布多尔济快步上前,把衣服递给她。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双手举着衣服,抬眸看了眼林棠后,立马低下了头。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 “臣…臣…” “你怎么回来了?” 见额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林棠往下蹲了蹲身子,诧异地问道: “戴季的事做好了嘛?” 敦多布多尔济略微抬了下头,余光扫过林棠白皙的脖颈,眼神瞬间变得炽热。 他退后一步,掩饰住身体的不自在,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道: “戴季的事做完了。 臣想公主,很想很想公主。” 说到最后,敦多布多尔济声音越来越小。 “嗯?” 林棠揉了揉耳朵,抬手让他过来。 敦多布多尔济强忍怦怦乱跳的心,鼓起勇气扬头看林棠。 理智告诉他,在公主沐浴时直视公主,是他趁人之危。 可心脏的跳动指使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公主。 等他走到林棠跟前时,林棠勾了勾手指,让他低头。 敦多布多尔济乖巧地俯首,把头低到林棠触手可及的地方,闭上眼睛不敢乱看。 半蹲在浴桶里的林棠微微挺直腰身,凑到敦多布多尔济耳边,声音蛊惑地问: “额附,你方才说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当即睁开眼,露出里面化不开的深情与欲念。 他偏头在林棠的脸亲了下,颤声道: “公主,臣想您。 臣喜欢您十分,您喜欢臣一分,好不好啊?” 林棠眨了眨眼,柔声道: “这样对你不公平啊?” “臣不想要公平,只想要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拉起林棠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湿着眼睛道: “公主,您疼疼臣吧。” 啧。 又撒娇啊。 林棠晃了下脑袋,笑靥如花地逗他: “怎么疼你?” “臣…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染上水色的睫毛微眨,结结巴巴地回道。 都听她的啊? 林棠想了想,今夜没什么事了。 额附又在纯情娇羞地对她撒娇,不适合她把戴季的事问清楚,也不适合她去想用牛痘能跟康熙要什么。 那要不就先疼疼额附? 林棠抬高身子,露出水面后,伸出胳膊抱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一晃而过的黯淡瞬间被缱绻旖旎取代。 他紧紧地回抱住林棠,撬开她的牙关,把所有的思念和爱恋都镀给她。 …… 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水花随着人的晃动溅到地面上。 …… 次日,辰时。 林棠眯着眼瞧了瞧敦多布多尔济腹部的腱子肉后,懒洋洋地起床更衣。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坚持骑马射箭把身上的肉练的更好,一边满面春光地跟在公主后面,殷勤地忙前忙后。 “公主,喝水。” 林棠低眸看见茶盏里的涟漪,不自在地轻咳两声,道:“谢谢额附。” “公主不用跟臣这么客气。” 敦多布多尔济眉心微蹙,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林棠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哄道: “额附乖,日后不会的。” 既然她答应了要试着喜欢额附,额附也活着来见她了,那自然是说话算数的。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笑吟吟地牵起林棠的手。 林棠低眉瞄了眼额附试探性地与她十指环扣的动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额附,你跟我说说戴季做的事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不拒绝他,乐滋滋地道: “公主,前日夜里,戴季跟臣说,公主让他做的事,他已经做完了。 他还说,等他回来,要三跪九拜叩谢公主对他的大恩大德。” 三跪九拜叩谢她的大恩大德? 林棠怔了下,瞬间明白戴季猜到她让他做的事了。 虽说研制预防天花的牛痘这件事是她一手主导的。 但戴季毕竟是个实施者,哪怕他是个逃犯,她也不能完全抹掉他的功劳。 还有,她在紫禁城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把牛痘搞出来。 如今刚出嫁不到三个月,便搞出这么大动静,康熙很难不怀疑她藏拙,派人来这盯着她。 只是,若是把戴季的功劳报给康熙,那康熙必定能查到戴梓身上。 等康熙再注意到戴梓,她就…… 正愣神间,额附凑到她耳边,心疼地道:“公主,您不要皱眉。 有什么难事,可以交代臣去做。” “好。” 林棠偏头给了敦多布多尔济一个眼神,浅笑着问: “额附,戴季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日酉时应该能到。” 敦多布多尔济解释道: “前日我得知戴季事成后,因太想念公主,所以连夜来了。 戴季不愿连夜赶路,我让巴特尔等天亮送他来。” “好。” 林棠示意敦多布多尔济松手,把妆匣里的玉梳递给她,“额附,年前部落里可是有人得了天花?” “是。” 敦多布多尔济不舍地松开林棠的手,又把她常带的簪子拿到手里,语气歉疚地道: “臣本来还答应除夕来陪您的,可臣却食言了。” “额附,这又不是你的错。” 林棠把头发绑好,接过敦多布多尔济手里的簪子插在头上,忽悠道: “日后我们年年除夕一起过便好。”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这话,脸上立马扬起灿烂的笑。 他弯腰俯首凑到林棠的肩膀上,蹭了两下,面红耳赤地道: “公主真好,臣能娶到公主,实属三生有幸。” “额附真乖。” 林棠起身,拉着他的手去用早膳。 早膳过后。 林棠把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额附打发去练侍卫,她则返回寝殿,认真思考该怎么给康熙写折子。 她已经想好问康熙要什么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先把戴季的功劳压一压,就说是民间游医在她胡乱指点下,研制出了牛痘后,便去游历四方了。 等吕平查到戴梓在哪后,她直接问康熙要戴梓所在地的所有流放犯人。 当然,她会多要两个地方的犯人,尽量不那么打康熙的眼。 理由就用现成的,她需要人开垦种地。 等戴梓来了清水县,给她造出来连环木仓后,她再写折子告诉康熙,民间游医回来了,他就是戴季。 打定主意后,林棠觉得等戴季回来,跟他商量商量。 第214章 额附自卑 午膳时。 敦多布多尔济换上林棠给他的衣服,坐在林棠身侧,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撒娇。 林棠淡定地把右手抽出来,抚了抚他的脑袋,让他乖点。 敦多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咬了咬唇,把藏在怀里的花拿出来,递给林棠后,柔声道: “公主,这花好看嘛?” “好看。” 林棠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手里的花,随口道: “你不是去教侍卫了嘛?怎么又去摘花啊?” “臣趁侍卫们歇息时去摘的。” 敦多布多尔济把花塞到林棠手里,羞赧道:“臣要把这所有的花都摘来给公主看,还要日日给公主摘。” 林棠挑了挑眉,浅笑道:“那我等着你。” “好。” 敦多布多尔济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朵。 林棠余光扫过,特意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了下。 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低了低头,好让林棠够到。 酉时三刻。 戴季回来了。 他一见林棠,便直愣愣地跪下给林棠磕头。 林棠瞧了眼身侧的额附,额附心领神会地上前几步,弯腰扶他。 戴季摇了摇头,瞄了眼敦多布多尔济,面带豫色地看向林棠。 林棠知道他的意思,她开口道: “戴季,额附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她既答应了付出真心,那便没必要事事都防着敦多布多尔济。 反正敦多布多尔济敢背叛她,她就敢让他去见阎王。 戴季愣了下,抬头又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后,缓声道: “草民多谢公主让草民有机会研制出,预防天花的法子。” 什么? 偷偷瞪着戴季的敦多布多尔济听见这话,瞬间睁大了双眼,扭头看林棠。 林棠冲他笑了下,面色如常地回: “也是你医术还行,我才让你去做的。” “公主给草民的法子写的很清楚,草民不过是按图索骥罢了。” 戴季眉眼间全是对林棠的感激和敬佩。 眼下他总算是明白,为何皇上会把龙纹玉佩给四公主了。 林棠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问: “戴季,我打算暂且抹掉你的功劳,把牛痘的事报给皇阿玛,来换三个流放地的犯人。不知你可否愿意?” 戴季瞬间明白林棠的意思,他眼里闪过泪光,一边给林棠磕头,一边哽咽道: “草民…愿意。 草民愿余生都不要功劳,为公主尽绵薄之力。” “我不会亏待你的。” 林棠见他爽快地答应了,对他的信任又加重了半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明日把你具体的过程写下来交给我,我一并送回京城。” “草民遵命。” 戴季抹了把眼泪,又给林棠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走了。 等他走后,林棠正在想吕平什么时候会传消息回来时,敦多布多尔济走到她跟前,嗫嚅地道: “公主,您这么厉害,臣要怎么努力才能配得上您啊?” 林棠愣了下,好笑地摇了摇头,道: “额附武艺高强,能打胜仗,能在部落危难时挺身而出,额附很厉害了啊!” “可是,臣觉得公主更厉害。 臣自知配不上公主,只求公主多疼爱臣几分,臣什么都愿意为公主做的。” 敦多布多尔济自卑又怯弱地看着林棠,眼睛有些氤氲。 林棠抬起手,敦多布多尔济立马低下头。 “额附,你会送我花、会跟我讲情话、还能给我练侍卫、替我办事。” 林棠把手放在敦多布多尔济的眼睛上,柔声轻哄: “像你这样乖乖巧巧的额附,我怎么会不疼爱你呢?” “那公主不许抛弃臣。” 敦多布多尔济伸出胳膊,揽过面前的林棠,把脑袋埋在她肩窝处。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地练好武功,一定要给公主好好练侍卫,一定要对公主更好更好。 公主连预防天花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他不更加努力些,怎么能配得上公主? 林棠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意,心头猛地一软。 她抬起手轻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道: “不会的抛弃你的。” 真是她的小娇夫。 会撒娇就算了,还会自卑了? 次日,寅时。 敦多布多尔济亲了下林棠的额头后,放轻动作出了门。 他先是练了半个时辰的武功,后又练了两百下箭。 练完箭后,他拿出怀里放的笔墨,提笔开始写今日练侍卫们的计划。 卯时三刻。 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后,骑着马跑到几十里外的山脚下,摘了一大把带着露水的新鲜花朵。 辰时一刻。 林棠睡醒时,便看到了端着茶朝她走来的敦多布多尔济,以及他身后开的正灿烂的花。 她扬起笑脸,道: “额附,今日的花很漂亮。” “公主喜欢就好。” 敦多布多尔济眉眼柔和地接过林棠手里的空茶盏。 林棠眉毛微微上挑,再一次感受到额附的贴心服务。 五日后。 林棠收到吕平的来信,信上称,他在盛京打听到了戴梓。 戴梓还活着,只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身子常年有恙。 林棠当即给他回信,让他暗地里给戴梓请大夫看病。 信寄走后,林棠把提前写好的折子又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派人送去京城。 五日后。 乾清宫。 康熙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了。 胤礽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御桌上的折子,这些都是他过会儿要读给皇阿玛听的。 等他翻到林棠的折子时,胤礽念及与她的恩怨,本想顺手给她往下放放。 但他脑海里倏然浮现皇阿玛多次赞赏林棠的画面,出于好奇,胤礽翻开了林棠的折子。 就在他用散漫又挑剔的目光略过林棠前面写的跟康熙联络感情的废话时,他看到了林棠写牛痘可以预防天花。 胤礽震惊地揉了揉眼睛,一字一句地看了三遍。 三遍过后。 他低眉瞧着戴季写的种痘方法,确认自己没看错。 林棠她,真的找到预防天花的方子了? 第215章 胤礽的选择 胤礽隐约记得四岁那年,他得了天花,皇阿玛整宿整宿地陪着他。 他还记得他痊愈后,皇阿玛让太医院专门研究如何防治天花。 皇阿玛说,等太医院的太医们成功地研究出防治天花的法子,生在寻常百姓家的稚子们患病后,便多了几分活下来的可能。 百姓们过的好了,大清便能长治久安。 五岁学史的时候,他又偶然得知皇祖父也因患天花而猝然崩逝,所以皇阿玛年幼丧父,以八岁的年纪登上皇位。 当时的他满脸稚嫩又诚挚地对皇阿玛说,等他长大后,一定会像皇阿玛一样爱民如子,也一定会跟皇阿玛共同努力,早日让天花不再成为不治之症。 如今,天花有了可能的治愈方子,但却是他讨厌的林棠呈上来的。 胤礽捏着方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面带豫色地把林棠的折子拿起来合上。 他在纠结,要不要把林棠的这份折子藏起来? 至于抢林棠的功劳,胤礽想都没想过。 从小到大,他最不屑的便是抢别人的东西。所以,他也最讨厌别人抢他的东西。 胤礽蹙了蹙眉,儿时皇阿玛教他的治国爱民之道与林棠让他几次气竭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变幻。 理智和情感的碰撞让他面色越来越难看。 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该怎么做时,门外传来了康熙的声音。 “保成,用早膳了吗?” 康熙一走进乾清宫的大门,便瞧见胤礽眉头紧锁地杵在原地,他忙不迭地问: “保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胤礽被康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快速抬眸瞧了眼康熙,行礼道: “儿臣见过皇阿玛。” “不用多礼。” 康熙走到胤礽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走到御桌前坐下,“保成,你这是有心事啊?跟皇阿玛说说,皇阿玛帮你。” 胤礽偏头瞧见康熙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他晃了晃神,皇阿玛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啊。 他不能因为讨厌林棠,便妄顾皇阿玛多年的教导与夙愿啊。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短暂地忘掉心里对林棠的不满,略微俯了俯首,把手里的折子双手递给康熙,语气轻快地道: “皇阿玛,儿臣用过早膳了。 方才儿臣在看四妹递上来的折子,四妹说,她找到了防治天花的法子。 儿臣正琢磨这法子是真是假呢,皇阿玛您便来了。” “防治天花的法子?” 康熙闻言,忙放下还没喂到嘴里的茶,接过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两遍。 两遍过后。 康熙激动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他不紧不慢地吩咐: “梁九功,去宣凌国辅。” “嗻。” 梁九功轻声退下后,康熙朝胤礽道: “保成,你做的很好,能把这么重要的折子立刻呈给朕。 若是林棠所言不假的话,那这件事对朝廷、对百姓、对朕来说,都是大功一件啊。” “儿臣还要多向皇阿玛学习。” 胤礽低着头,心情有些复杂地道: “皇阿玛,四妹性情…性情直率,应当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朕知道,但为君者,不能人云亦云,凡事还是要多方考证。” 康熙了解林棠的性子,虽说对林棠折子上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但他还是需要找人实验过后,才能给十分的信任。 “儿臣受教了。” 胤礽见康熙脸上的慈爱被教导取代,他恭恭敬敬地答道。 康熙没注意到胤礽这细微的变化,他抿了口没喝上的茶,道: “保成啊,等这事证实后,朕打算把它交给你去办。” 给普通百姓种牛痘防治天花这事,既能培养保成爱民如子的心,又能增加他在民间的信服力。 胤礽猜到了康熙的用意,痛快地应下来:“儿臣定不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朕相信你。” 康熙抬手让胤礽走到跟前,递给他几本折子,让他继续念。 等他念完四本折子后,凌国辅跟在魏珠身后来了。 “奴才参见皇上。” “免礼。”康熙扫了眼左上方的方子。 梁九功眼疾手快地伸手拿过,走到凌国辅跟前,递给他。 “凌国辅,这是恪靖公主献上来的预防天花的法子,你看看是否可行?” “嗻。” 凌国辅听到预防天花这四个字时,拿着方子的手抖了抖,他抑制住内心的震惊迫不及待地低头看方子。 “皇上,奴才以为此法另辟蹊径,有几分道理。” 凌国辅看完后,秉持着话不说太满的原则,嗫嚅道:“奴才想带几个太医亲自试一试此法,请皇上恩准。” “准了。” 康熙缓声道: “若是此法可行,朕命你立刻来乾清宫禀报。” “奴才遵旨。” 梁九功见状,从凌国辅手里取回方子,令人快速誊抄一份给他。 凌国辅拿着抄的方子,大步流星地回了太医院。 等他走后,康熙和胤礽继续父慈子孝地处理朝政大事。 至于林棠要的三个流放地犯人们,康熙表示:没看到牛痘的效果前,他是不会考虑给的。 清水县。 车凌巴勒给敦多布多尔济带信称:察珲多尔济又病了。 他二叔和三叔忙着争权夺利,把部落里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车凌巴勒一个人管不了他们,请敦多布多尔济尽快回去稳住局面。 敦多布多尔济看完信后,气得咬牙切齿。 他跟公主的真感情正突飞猛进呢,二叔和三叔这是闹什么? 见不得他跟公主柔情蜜意吗? 他是极其不愿意回土兀剌河的,但不管他多么不情愿,又多么舍不得公主,未来可汗的责任在他肩上压着,他必须要回去一趟。 临走前,敦多布多尔济拽着林棠的袖子,咬了咬嘴唇,恋恋不舍地道: “公主,臣很快就会回来的。 臣不在的这几日,会让巴图来给您送信和花。 您不能把把臣忘了啊。” “不会的。” 林棠浅笑着摇了摇头,眉眼柔和地回: “额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我传信。 还有,不要让巴图日日来,会累到巴图。” “臣知道。” 敦多布多尔济抬手揽过林棠,趴在她耳边,瓮声瓮气地道: “臣会想公主的。” “我也会想额附的。” 林棠扫了眼门外的马,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提醒他: “额附,马等你很久了,你快回去吧。 早去早回,我还在这等你。” “好。” 敦多布多尔济撒娇地蹭了蹭林棠的脖颈后,才忍着心里的不舍,倒着走到马旁边,跳上去调转马头,飞快地策马走了。 他决定,等他回到部落后,一定要先把二叔和三叔揍一顿。 就欧沃那点银子和牛羊,也值得他们整日里争得你死我活,把欧沃气病,进而再耽误他和公主你侬我侬?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他们的眼界实在是太窄了。 不像他,经过与公主这几日的相处,他逐渐觉得欧沃当初的话是对的。 给公主当男宠、吃公主的软饭,可比他在部落里累死累活地干活,有“前”途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日日见到公主,既能陪她用膳,还能陪她入寝。 第216章 在意 正月十四,亥时。 入寝前,林棠想起敦多布多尔济昨夜走时,那幽怨的眼神和撒娇的动作,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着她与额附相处的时日越来越长,林棠突然觉得有个能用得上又会撒娇卖萌的额附陪着她,也挺好的。 尤其是,样貌身材都不差的额附,还带了个恋爱脑。 虽说恋爱脑不一定一直是恋爱脑,但林棠还是悄悄向额附打开了心房。 毕竟,额附日日送花不说,还夜夜求她。再加上,额附行为举止中表现出的事事以她为先的态度,都在潜移默化地让她心软。 林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她清楚地意识到,以往忙完就睡、不会多考虑额附的她,如今逐渐会在闲暇时不自觉地想起额附在他身边的样子。 她闭上眼睛,一边把明日要做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边想着敦多布多尔济,昏昏沉沉地睡去。 (???.???) 土兀剌河。 林棠在意的额附敦多布多尔济跳下马后,直奔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 确认察珲多尔济喝完药入睡后,他抬脚去了他二叔的帐篷。 他二叔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得了天花后,脸上还有些疙瘩没好全。 敦多布多尔济怕传染给他,影响他在公主心里的地位。 他一边往头上套了三层面罩,一边大踏步地走到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的蒙古包里。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正鼾声如雷,睡的正香。 敦多布多尔济没带客气地挥起拳头。 “砰砰…” 敦多布多尔济重重地打了他三拳,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主要是他这人心地善良,想替欧沃教训教训不孝子。 “啊…” 被拳头打醒后,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借着夜色,瞧见戴着头套的敦多布多尔济时,瞬间忘了身上的疼痛,挣扎着往床脚处爬: “你是谁?来人呢,快来人!” 敦多布多尔济见他这胆小如鼠的样子,嗤笑一声,道:“二叔,是我啊。” “敦多布多尔济?是你!”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听见熟悉的声音后,猛地瞪大了双眼,破口大骂道: “你疯了吗?大晚上回来打我,我是你长辈。” “长辈?” 敦多布多尔济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道: “二叔,十六岁时,欧沃送给我的一万两银子和五千头牛羊是你偷的吧? 十八岁时,我带人打回来的二十头狼,也是你偷的吧? 还有……” “你都知道?”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瞳孔微缩,转瞬想起什么,指着敦多布多尔济道: “所以,往日里我隔三差五丢的银子和牛羊,都是被你拿去了?” “什么拿?那叫交换。”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上有些松的布缠好,抬起拳头又往他身上招呼了两下。 “二叔,你也别说什么长辈不长辈的话。 我的长辈只有欧沃和伊吉两个人,你对他们不孝,那我肯定要教训教训你。”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又往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身上招呼了几拳。 等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哆嗦着手,气晕后,敦多布多尔济咂了下舌,抬脚去找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 说好了要揍两个人的,哪个都不能跑。 子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揉了揉打得略微有点红的手,提笔给公主写信。 为了公主能多怜惜疼爱他,他自然不会写他多么多么厉害,把二叔和三叔揍得下不来床。 敦多布多尔济极尽语言的艺术,写他二叔和三叔把他欧沃气病后,还想打他。 他一时之间气不过,没看好自己的拳头,让它们跑到他二叔和三叔身上了。 他能有什么错呢?他的手都被他们打红了呢。 还有,他的心从离开公主起,便时时刻刻都在想公主。 写完信以后,敦多布多尔济换了身衣服,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榻上,想着公主的一颦一笑入睡。 一个多时辰后,寅时到了。 敦多布多尔济照以往的作息起来更衣洗漱。 眼下虽说他不在公主身边,但为了更好地保护公主,无论在哪,他都要坚持练好武功。 寅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从山上摘了两朵最好看的雪莲。 他把信和雪莲都绑到巴图爪子上,揉了揉巴图的脑袋,让它为他去传达想念。 等巴图飞走后,敦多布多尔济继续练骑马射箭。 辰时。 敦多布多尔济听说察珲多尔济醒了,忙抬脚去看他。 “欧沃,您怎么样啊?” 敦多布多尔济扶起满脸病容的察珲多尔济,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没事,咳咳—” 察珲多尔济咳嗽了两声后,虚弱地道: “公主那还好吗?” “公主很好。” 敦多布多尔济扫了眼蒙古包外站的人,板着脸道: “欧沃,二叔和三叔抢家产,您把自己气病干嘛? 要我说,您就应该拿出平日里打骂我的本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臭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察珲多尔济喘了口粗气,“你二叔大病初愈,我不是想着多给他些银子去去晦气嘛。 谁料你三叔知道后,也闹着向我要银子。” “银子还是去晦气呢?” 敦多布多尔济阴阳怪气道: “欧沃,前些时日我在部落里忙前忙后,都累瘦了三斤,您也没说给我些银子啊? 还有,二叔和三叔要打我,我没忍住还了手,是不是也要去去晦气啊?” 第217章 软饭真香 “你二叔、三叔能打得过你?” 察珲多尔济朝敦多布多尔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我是老了,但不是糊涂了。” “对对对,您不是老糊涂。” 敦多布多尔济语气欠欠地道: “您赶紧养好身子,别耽误我去吃公主的软饭。” “吃软饭?” 察珲多尔济愣了下,诧异地问: “你这是怎么想通了?” “跟欧沃相比,还是公主大方的多。”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柔色,他略微抬了抬下巴,贱兮兮地道: “在公主那,衣食住行公主全管不说,逢年过节还发银子。 不像在这,我给您干活,您不给我银子就算了,还偷偷贴补我二叔和三叔。 果然啊,这没阿布和额吉的孩子,就是没人疼。” “往日里我给你的银子还少?” 察珲多尔济抬手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眯着眼问: “公主那还要人吗? 你也知道去年被抢走了许多牛羊……” “不收。” 敦多布多尔济板着脸,拒绝道: “欧沃,我带着手下们吃软饭就够了。 您不能让我带着部落的人也去吃软饭吧?” “你说的也是。” 察珲多尔济嫌弃地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缓声道: “眼下你还没当上可汗,等你当了可汗后,再带他们一起去吃软饭也不迟。”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这话,猛地站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欧沃,你是知道的。 我不善经营、性子又直率,恐怕当不好这个可汗啊。 二叔和三叔那么想往上爬,不如您成全他们?” 他和手下人去吃软饭就算了,欧沃怎么还想让他带着部落的人都去吃软饭啊? 公主又不欠他的,凭什么帮他养那么多人? “我成全他们?” 察珲多尔济斜斜地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道: “且不说我从来没有让他们继承可汗的想法。 从你娶公主的那一刻起,皇上便不可能让其他人继承汗位。 除非…” “除非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疑惑地看着察珲多尔济。 “没什么。” 察珲多尔济犹豫了下,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从清水县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你让他在山下做的事是不是与天花有关?”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暗暗吃了一惊。 他明明让人把蒙古包里的东西都销毁了,也把那几个人都带走了啊,欧沃是怎么知道的? 敦多布多尔济压下心底的想法,面色如常地道:“欧沃,我不知道啊。 公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的。 你也知道,我要靠公主吃饭,不能也不敢多问。 万一惹恼了公主,她把我赶回来,那我就没有夫人了。” “你…” 察珲多尔济摆明了不信敦多布多尔济这话。 但敦多布多尔济咬死不知道这事,察珲多尔济只能骂骂咧咧地赶他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毫不犹豫地离开,抬脚往部落里议事的地方去。 他二叔和三叔派来的人瞧见他走远,急忙跑到察珲多尔济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他的状。 察珲多尔济满脸怒容地把人赶走了。 身为长辈,打不过敦多布多尔济就算了,还派人来告状,丢不丢人啊? 敦多布多尔济有什么错呢? 不就是担心他被气死,耽误他去吃软饭嘛? 这些年来,他顾忌着老二和老三的额吉,还是太放纵他们了。 察珲多尔济抬手想派人去叫他们过来,但他转念想到,敦多布多尔济既然下手了,那接下来三日内,他们肯定下不了床。 于是,他又摆手气哼哼地让人下去了。 议事的蒙古包里。 平日里跟着敦多布多尔济的二叔和三叔上蹿下跳的人们,正面色忐忑地坐在凳子上,等敦多布多尔济发话。 敦多布多尔济没工夫跟他们闲扯,他把一支长箭随手扔在桌上,冷声道: “各位叔叔,你们打小看着我长大,都知道我这人最是善良不过。 我也不多说废话。 若是日后谁再跟着我二叔和三叔把可汗气病,我就送他去见见活人见不到的世面。” 活人见不到的世面,那就是送他们去死? 坐在椅子上的人们打了个激灵,顿时感觉胸口凉凉的。 他们确实再清楚不过敦多布多尔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能送他们见阎王的人。 “郡王,我们都是被骗了,日后我们定然不敢了。” “是啊,郡王。” 敦多布多尔济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起身道: “我管你是被骗还是主动的,再有下次,就没有下下次了。”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抬脚便走。 留下的人满脸菜色地看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他们本来想着郡王娶了公主,便不能当可汗了。 所以,才起了心思,改投到可汗的其他儿子跟前。 谁知道,敦多布多尔济二话不多说便要杀人。 这下,他们是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相较于一份好前程来讲,还是有命活着更重要。 敦多布多尔济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向蒙医问了问察珲多尔济的身体状况。 得知他身子已无大恙,只是不能动怒后,抬脚去找了车凌巴勒。 他打算跟车凌巴勒交代几句话,再收拾下他二叔和三叔留下来的烂摊子,便连夜回清水县了。 等这次回去,敦多布多尔济打算求求公主让他吃软饭。 他愿意给公主签一辈子的卖身契。 亥时。 敦多布多尔济忙完手头上的事,跟察珲多尔济告别后,骑马回去找公主。 清水县。 林棠坐在书桌前数银子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鹰鸣。 她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巴图进来。 巴图扑扇着翅膀,落在林棠的书桌上。 林棠快步跟上它后,先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后又把它爪子上的花和信拿下来。 “巴图,辛苦你了。” 巴图抬头,蹭了蹭林棠的胳膊,飞到以往吃肉的地方。 林棠见状,浅笑着走到门前,吩咐麦田给它端上来两盆肉。 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鸟啊。 巴图这撒娇卖萌的样子,属实是真真切切地随了它的主人。 念及它的主人,林棠偏头看了眼桌上的花和信,嘴角微微上扬。 她就知道,若没有其他的情况,敦多布多尔济定会在到土兀剌河的第一天就给她来信。 趁巴图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盆里的肉时,林棠顺手把雪莲插进面前的花瓶里,又摊开了竹筒里的信。 等她看完信,林棠笑着嘀咕道: “额附怎么又往茶香四溢的方向发展了?” 还说什么他的手都打红了,林棠猜测应当是他揍人的时候,没收住力气。 毕竟,额附之前可是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地说过,没人能打得过他的啊。 不过,看在额附在她面前那么娇气可怜的份上,她就假装不知道他这些讨她喜欢的小把戏吧。 林棠把信收起来,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句关心与想念他的话后,给脑袋一点一点的巴图找了个窝后,便去就寝了。 次日,辰时。 巴图又吃完了两盆肉后,带着竹筒飞走了。 用完早膳的林棠也忙碌起来了。 她望了眼紫禁城的方向,在心里算了下时日,猜测康熙应该看到折子,让人开始试种牛痘了。 林棠估计最迟半个月,京城里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第218章 查犯人 酉时。 林棠正和石茜商量再过几日去买粮种的事时,敦多布多尔济带着巴图回来了。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刚走到门前,便委屈巴巴地叫林棠。 麦田低声提醒道:“额附,公主在与人议事。” 敦多布多尔济瞬间换了嘴角,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道: “我知道了,过会儿我再来。”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摸了摸怀里的巴图,淡定地转身离开。 他不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对公主撒娇,他主要是怕被人看到后,公主会不好意思。 寝殿内。 林棠听到敦多布多尔济突如其来的声音,愣了下后,接着面无波澜地跟石茜商讨事情。 与额附日渐熟悉后,她压根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 毕竟,额附在撒娇、撩人、绿茶这方面的道行,是远远不及她的。 坐在林棠对面的石茜听到敦多布多尔济的声音后,倒是晃了下神。 她满脸钦佩地看着林棠,暗道: 公主真是驭夫有道啊。 酉时三刻。 石茜前脚刚走,敦多布多尔济后脚便来了。 他眨巴着眼睛走到林棠跟前,贴心地给林棠揉肩捶背。 “公主,臣走的这三日,您有没有想臣啊?” “有。” 林棠神情慵懒地闭上眼睛,享受额附的服务。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你欧沃身子如何? 你二叔和三叔是想当可汗嘛?” “臣觉得三日很长了。” 敦多布多尔济放柔手上的动作,可怜兮兮地道: “欧沃身子已无大恙,二叔和三叔的确是想当可汗。 公主,您不知道,他们看臣可不顺眼了。 臣的阿布去世后,他们便隔三差五地偷臣的牛羊和银票。 臣没遇到您之前,都没填饱过肚子。” 啧。 林棠想起额附的大高个,动了动睫毛,轻笑出声。 卖可怜是这样卖的嘛? 她说她没银子花,有人信嘛? 林棠张嘴想逗他两句,但她转念想到额附几次交给她的银票。 若是她说她没银子花,身后的恋爱脑肯定会信的。 想到这,林棠的心猛地软了软,她语气柔和地道: “额附,如今我是你的妻。 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饿着你。” “公主真好。” 敦多布多尔济从后面抱住林棠,撒娇道: “公主,臣能不能守在您身边,一辈子都吃您的软饭啊?” 一辈子吃她的软饭? 林棠怔了下,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好啊。” 正巧她缺个上能练兵,下能厚着脸皮卖萌求怜爱的人。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答应,开心地抱起她,道: “公主,臣不会白白吃您的软饭的。 臣愿意签卖身契,把余生都卖给您。” “卖给我?” 林棠睁开眼,淡笑着摇了摇头: “额附,你得先是你,我才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若你成了我的附庸,我会怜惜你,也会对你好,但对你的喜欢应当不会再近一步了。” “对我的喜欢不会再近一步了?” 敦多布多尔济虽说有些失落林棠不同意他签卖身契,但听完后半句话后,他晃了下神,颤声问道: “公主,您的意思是您…您已经开始喜欢臣了嘛?” 林棠略微颔首道:“有点吧。”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点头,激动地把她抱起来。 林棠摸了把他的脸,压下心底的一丝丝羞赧,淡定地道:“放我下来。” “不放不放。” 敦多布多尔济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凑近林棠,声音嘶哑地开口: “臣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公主的。 公主对臣多了一点点喜欢,臣要再对公主多更多更多的喜欢。” “额附怎么做都好。” 反正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臣会听公主话的。” “好。” “公主,臣想冒犯您。” “……” “洗漱就寝吧。” “臣抱公主去。” 林棠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倒是没拒绝敦多布多尔济。 半个月后。 乾清宫。 凌国辅忍着面上的喜悦,咬字清晰地道: “皇上,经奴才与太医院几位太医的研究,奴才等人一致认为皇上给的方子在防治天花上,大有裨益。” “大有裨益是什么意思?朕要听到确切的话。” 康熙皱了下眉头,不怒自威道: “凌国辅,再给朕打太极,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知罪。” 凌国辅忙给康熙磕头,道: “皇上,奴才等人敢以性命保证,种过牛痘的人,不会再感染天花。” “好!” 虽说康熙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此刻听到这十成十的话,还是忍不住爽朗地笑道: “凌国辅,朕命你全力协助太子,把牛痘自上而下,普及到寻常百姓家。” “奴才遵旨。” 凌国辅面色一喜,跟太子爷一起办事,那户部尚书定然不敢对他们抠抠搜搜的。 等凌国辅走后,康熙又把林棠的折子找出来看了一遍。 林棠说清水河流域地广人稀,她想要盛京、锦州府和海龙府的犯人。 康熙思忖半晌后,给这三个地方的巡抚下令,把所有的犯人重新排查一遍。 第219章 胤礽助攻 正月初一。 康熙照旧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胤礽在乾清宫看折子。 正当他看的正认真时,胤礽翻到了盛京巡抚上的折子。 折子里面夹了几页纸,纸上写着一千多个人名以及他们的罪行。 胤礽突然想起林棠之前好像不止说了天花的事,还说了要犯人的事。 只不过前者给他的冲击太大,他粗粗地看过后面后,便没往心里去。 胤礽皱了下眉头,回想起另外两个府是哪后,把巡抚上的折子中夹的犯人名单也拿出来看了一遍。 当他看到上面大多数人的罪行都是私通、偷盗和谋反时,胤礽当即打消了跟康熙进言,不给林棠送人的想法。 牛痘之事,林棠这么大的功劳,肯定要赏她。 与其让皇阿玛赏她银子和粮食,不如如了她的意,给她送犯人。 尤其是这些犯人们品行不好,给林棠送去后,肯定能把她嘴气歪。 这样既能为皇阿玛省银子,又能暗戳戳地解气的事,胤礽觉得越多越好。 这不,康熙回来后,胤礽刚行过礼,便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真心实意地道: “皇阿玛,四妹前些日子呈上来的预防天花的方子用处甚大。 儿臣记得四妹想求皇阿玛赏她些犯人,好让她开垦种地。 方才儿臣仔细地看过盛京、锦州和海龙这三个地方的巡抚递上来的犯人名单了。 儿臣觉得,能把这些犯人发p…赏赐给四妹种地,既能减少当地的银子支出,又能解决四妹的难题,属实是再好不过了。” “嗯?” 康熙见到胤礽后,因皇太后身子不爽利而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他缓声问道: “保成,你看过犯人们的名单后,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儿臣愚钝,并未发现。” 胤礽紧了紧垂落在身侧两旁的手后,摇着头继续怂恿康熙: “盛京府的犯人有一千三百二十人,锦州府有八百八十九人,海龙府有七百九十一人。 三处的犯人加起来共三千人,其中半数以上的人皆因偷窃而被责罚。 儿臣以为四妹所处的清水县人口稀少,把他们送过去正好解四妹燃眉之急。” “既然你没有发现异样,那便依你所言,把他们赏赐给林棠吧。” 保成好不容易替林棠进言一次,为了他们良好的兄妹之情,康熙压下心底对皇太后病情的忧心,粗粗地扫了两眼三份名单后,提笔写了三道圣旨,令梁九功派人去传旨。 胤礽见状,轻咳两声,掩饰住脸上快要压不住的笑。 林棠啊林棠。 孤倒要看看,这三千人到清水县后,你区区五百侍卫的兵力,如何能让他们乖乖听你的话? 若是你敢来信求皇阿玛帮你,孤定要拦住皇阿玛,不让他帮你。 等你什么时候知道求孤了,孤再派人去帮你。 康熙见胤礽咳嗽后愣神,满脸关心地问:“保成,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梁九功,去太医院宣太医来瞧瞧。” “皇阿玛。” 胤礽听到康熙的话后,忙回神道: “皇阿玛,儿臣身子无恙。 不过是念及皇阿玛对儿臣、对林棠的慈父之心,一时有些感动。” 康熙闻言,脸上当即挂了笑。 他柔声道: “保成,你能懂皇阿玛的心,皇阿玛甚是欣慰。” “儿臣尚且愚钝,还需皇阿玛多多教导。” 胤礽俯首,朝康熙低了低头。 康熙爽朗地笑了笑,开口跟胤礽讲治国理政的道理。 二月二十八。 林棠收到了从盛京来的一千三百二十个犯人。 她正准备让人把戴梓带过来见她时,戴季来了。 “草民见过公主。” 戴季给林棠行过礼后,跪在地上,眼中带泪道: “草民听闻草民的阿玛被送到这来了。 草民想求公主让草民先去见见他。 他性情耿直、脾气又倔强,草民怕他不肯听从公主的命令。” 戴季不是蠢人,他知道公主平白无故地帮他,又大费周章地把戴家人要过来,绝对不只是心善。 更大的可能是公主想要的东西戴家人有。 而戴家人有的东西,除了阿玛会造的连环木仓外,别无他物。 戴季不怪公主谋求利益,也不敢问她一个外嫁的公主造木仓干什么。 他只知道,既然公主救了戴家人,让他们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那公主便是他们的恩人。 性情耿直、脾气倔强? 林棠轻敲了下桌子,念在戴季还算听话的份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若那戴梓真是个老顽固,戴季能劝得动最好。 若是他劝不动,林棠也不介意用些特别的手段。 毕竟,她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用牛痘这种能载入史册的功劳才换来的犯人。 第220章 戴梓其人 戴季走后,林棠又让人把吕平叫来,嘱咐道:“吕平,你派人盯紧那些犯人。 若有人聚众逃窜或偷盗闹事,抓三五个领头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 再把从犯者杖责三十大板,扔在荒地里饿上两日,以儆效尤。 另外,派人在每日用膳的时候告诉他们: 连续十日干活最好的人赏一碗红烧肉;连续一个月干活最好的人赏一套成衣;连续三年都表现得特别好的人,可以帮其恢复良籍。” 林棠就不信,严苛的处罚手段加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奖励”,还管不了这些犯人。 “嗻。” 吕平快速记下林棠的话后,弯着身子告退。 等他走后,林棠拿着手上的犯人名单,蹙着眉回了寝殿。 虽说他们都是犯人,但犯人和犯人还是不一样的。 在林棠看来,意图谋反和偷盗的犯人远远没有私通东洋的犯人罪责重。 毕竟,私通东洋的人是数典忘祖,是大逆不道。 在前世,这种人以前叫汉奸,以后称五十万,是国人最恶心的人。 所以,林棠打算给实锤私通东洋的人,安排最重的活。 另一边。 戴季见到两鬓斑白的戴梓后,当即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阿玛,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靠在大儿子戴高身上的戴梓见到戴季后,猛地瞪大双眼,咳嗽着问道: “时平,你怎么在这啊? 我不是让你跑的远远的吗?” 戴季见戴梓喘着粗气,忙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哽咽道: “阿玛,儿子怎么能做出您在受责罚,儿子却去逍遥自在的事啊? 阿玛,自您出事后,儿子没有一天不在想您和额娘,还有大哥、二哥。” 说到这,戴季一边抬头朝四处看,一边问戴梓和戴高:“阿玛,额娘和二哥呢?” 戴梓听到这话,偏头擦了下湿润的眼角,艰难地开口: “时平,盛京苦寒,你…你额娘和二哥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戴季愣了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阿玛,额娘和二哥是…是怎么去的啊?” “你额娘身子不好,初到盛京第二年便生了场重病去了。 你二哥…你二哥前年得了咳疾,不等大夫来救他,他也去了。 去年年初,我、你大哥和瑶瑶都病了,那时我以为戴家要断子绝孙了,才强撑着病体给你写了封绝笔信,想让你好好活着,给戴家留下香火。” “阿玛,都是儿子不孝啊。” 戴季悲痛欲绝地跪在戴梓面前,朝盛京的方向磕头。 戴梓勉强站直身子,示意戴高和戴瑶去扶他。 等戴季被扶起来后,戴梓怕他继续难过,转头提起别的话题: “时平,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戴季瞧出戴梓眼底的关心,他吸了吸鼻子,把过往的经历一一道来。 等他讲完去年年底他来清水县求见公主发生的事后,戴季劝慰戴梓道: “阿玛,恪靖公主心善,她对我们戴家有恩。 您常说,做人应当知恩图报。 眼下公主有个事想让您做,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个事想让他做? 戴梓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能做的只有那件事。 莫不是想让他做…… 戴梓面色微变,他直了直身子,摇头拒绝道: “时平,你去转告公主,我虽为罪臣,但绝不能做违背皇上旨意的事。” “违背皇上旨意的事?” 戴季念及额娘和二哥去世后的悲痛,提高音量道: “阿玛,为了不违背皇上的旨意,您情愿搭上戴氏满门的性命吗? 额娘和二哥已经死了啊,您想让我、大哥和瑶瑶早日去见他们,是吗?” “住口。” 戴梓气得哆嗦着身子,指着戴季半晌没说话。 良久过后。 戴梓哑着嗓子,沉声道: “戴季,你走吧,就当我们已经死在了盛京。” “阿玛,您为何要执迷不悟?” 戴季听到这话,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他拉着戴瑶走到戴梓跟前,冷声道: “阿玛,您瞧瞧瑶瑶,她才几岁啊? 您再看看大哥,他明明比您小了二十岁,如今却瞧着跟您差不多。 我身为您的儿子,您可以硬气地拒绝我。 但公主不是开济世堂的,跟您,跟咱们戴家无亲无故的,不会任由您如此行径。 若您执意要拒绝公主,儿子配些毒药,咱们全家趁早一起上路。” “你……” 戴梓颤抖着手,用力打了戴季一巴掌。 他气喘吁吁地道: “戴季,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你可知公主要我做什么? 你又可知,我做了那件事后,会给戴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戴季摸了摸被吓哭的戴瑶,硬气地回: “阿玛,儿子只知道,您若是执意不替公主做事,咱们戴家人活不过三日。 您也不用考虑什么灾难不灾难的了?” “滚,你给我滚。” 戴梓转头看着戴高,道:“日后不许让他过来。” 戴高还没说话,戴季轻飘飘地道: “阿玛,您莫要忘了,我不是大哥想拦便能拦住的。” 说完,戴季牵着戴瑶,转身便走。 “戴季,你把瑶瑶放下!” 戴梓强撑着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去追戴季。 戴高扶住戴梓,轻声道: “阿玛,三弟不会伤害瑶瑶的。” “你什么意思?” 戴梓被戴季气懵了脑袋,再加上内心深处对多年前做的梦的惧怕,他厉声道: “戴高,你是说我会伤害瑶瑶吗?” “儿子绝无此意。” 戴高见戴季走远后,回过头来对戴梓道: “阿玛,儿臣只是觉得三弟说的话有些道理。 儿臣知道您深受皇恩,才得以进工部做官。 但当初皇上听信南怀仁的谗言,说您私通东洋。 皇上二话不说便要把我们就放到宁古塔。 虽说中途皇上改了心思,让我们留在盛京。 但阿玛,额娘、二弟、还有瑶瑶额娘的三条人命,再加上近二十年的饥寒交迫的日子,还不够您还皇上的恩情吗?” 说到最后,一向老实内敛的戴高没忍住也满面泪痕。 戴梓见他这副模样,张嘴想骂他。 但他想起长子这么多年的不易,只语气硬邦邦地道:“扶我回去。” 戴高知道戴梓这是把他话听到心里去了。 他忙擦掉脸上的泪,双手扶着戴梓。 近二十年的苦寒已经磨掉了戴高所有的雄心壮志。 如今的他,不想去想公主让他阿玛造木仓干嘛,他只想守着为数不多的家人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寝殿内。 林棠得知戴季没劝动戴梓后,凝着眉思考先用哪个法子招呼戴梓。 敦多布多尔济从后面揽住林棠,凑上去亲了亲她,跃跃欲试道: “公主,要不要臣帮您去找戴梓?” 他就不信,他打不服戴梓。 “不要。” 林棠伸手揉了揉敦多布多尔济额前的碎发,拒绝道:“额附,我是要让他干活的。 若是你不小心给他打死或者打伤了,影响他做事。” “好吧。” 敦多布多尔济对林棠能猜出他内心的想法,没有丝毫的意外与不快。 在他心底,这是公主与他心有灵犀,喜欢他的表现。 他蹭了蹭林棠的脸,眼巴巴地道: “公主,若是您需要臣做事,别忘了吩咐臣。” “好。” 林棠扭头亲了下他的脸颊,柔声回他: “额附,那些犯人刚来,身上的坏习性还在。 若是你发现了有谁做得不好,可以随意揍他们。” “臣知道的。” 敦多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应下,捧着林棠的脑袋亲她的唇。 林棠快速想好明日把戴梓叫过来说什么后,由着额附去了。 第221章 戴梓同意 当晚。 许是因白日里戴季和戴高的话对戴梓的冲击太大,戴梓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死去的夫人和儿子。 若说皇上对他是知遇之恩,那夫人对他则是相守之情。 夫人陪着他一步步从家境贫寒的落魄书生到小有成就,再到流放盛京。 夫人逝世前没怪过他一句话,他午夜梦回时却时常老泪纵横。 他也曾有过一丝后悔,但他已经负了糟糠之妻,难不成还要对不起浩荡皇恩吗? 戴梓抬起干枯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叹了一宿的气。 次日,辰时。 林棠打发走敦多布多尔济后,派人把戴梓带来见她。 戴梓抖着腿跪在林棠面前,道: “罪臣参见恪靖公主。” 林棠抬眸看了他一眼,面前的戴梓头发花白又满脸皱纹。 她缓了缓脸色,沉吟道: “戴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公主。” 戴梓想起晨起大儿子哆嗦着手拿起锄头去翻地的场景,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抬头看着林棠,道: “罪臣敢问,您要那东西有何用处?”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林棠脸色冷了几分,硬邦邦地道: “戴梓,为了换你来这,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若是你不能证明你的价值,那我也不会养闲人。” “公主,罪臣可以帮您造那东西。 但求您答应罪臣两个条件: 第一,您不能拿着罪臣造的东西与皇上为敌。 第二,罪臣想求您庇护戴家人。” 戴梓给林棠磕了个头,把为难了整宿,才想出来的两全之法说出来。 不能拿连环枪与康熙作对? 这倒是好办。 她也没想过自己人打自己人。 至于庇护戴家人,那更好办了。 都是她的地盘,她还能说了不算? 不过,戴梓有条件,她也有要求啊。 “好,我答应你。” 林棠缓了缓语气,道: “戴梓,半个月后,我要试能打二十八下的连环枪。” “罪臣遵命。” 戴梓见林棠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 瑶瑶还小,大儿子和小儿子又因他而半生蹉跎。 虽说他做好了死的打算,但能活的话,他还是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戴季走后,林棠把吕平叫来,令他升戴高为小管事,暂时负责监督犯人干活。 三日后。 林棠又派人把戴梓送进一个偏僻的屋子里造枪。 二月初十。 林棠拿着两把连环枪,骑马跑到十里之外的空旷地方试枪。 “噗噗噗……” 接连打出二十八下后,林棠既开心又心疼。 开心这枪真能连发且威力不小,心疼造这样一把枪加上子弹花了她近百两银子。 站在林棠身侧的敦多布多尔济看出了她的心疼,柔声道: “公主,臣依稀记得臣以往曾在部落里的山上见到过铁。 臣已经派巴特尔回去查证了。 若臣没有记错的话,臣回去带人把铁都挖来送给公主。” 啊? 额附要送她铁矿啊? 林棠愣了下,轻声问道: “额附,那铁矿是你的吗?” “是啊。” 敦多布多尔济点头道: “那是阿布还在世时,欧沃分给他的,以往我时常带巴图去那玩。” “那额附可有想要的东西?我找来与额附交换。” “臣只想要公主…开心。”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红着耳朵回。 林棠闻言,轻笑出声。 二月底。 敦多布多尔济回土兀剌河借拉牛羊粪便之名,给林棠拉来了十大车铁矿石。 林棠也收到了从另外两个府来的一千多名犯人。 除此之外,石茜给林棠来信说已经买到了粟种。 三月初。 继去年成功买到两次粮食后,麦苗和小邓子成功给林棠买来了第三批粮食。 清水县的一切在朝着林棠想要的方向发展。 紫禁城。 康熙几经犹豫后,在大朝会上下诏封胤禔为直郡王,胤祉为诚郡王,胤禛、胤祺、胤佑、胤禩为贝勒。 胤礽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脸上一贯得体的笑差点没绷住。 虽然他知道胤禔、胤祉他们都大了,皇阿玛给爵位无可厚非。 但一想到皇阿玛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分给他们关爱,他便忍不住烦闷。 既然皇阿玛都压了胤禔二十七年了,为什么不能再压压呢,给他爵位干什么? 瞧瞧,台下的明珠和余国柱脸上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眼下胤禔封爵了,他们日后在自己面前,只怕会更加有恃无恐地上蹿下跳了。 早朝后。 胤礽本想去乾清宫找康熙有意无意地嘟囔几句。 索额图带着托合齐拦住他,跟他一起回了毓庆宫。 “太子爷、索大人,皇上突然封大阿哥、三阿哥为郡王是何意? 莫非皇上…” “莫非皇阿玛怎么?” 胤礽眉眼间染上不耐,斜斜地睨了托合齐两眼,烦躁地道: “有话直说,孤没心思听你拐弯抹角。” “奴才知罪。” 托合齐低着头,用袖子擦了下额间不存在的汗,字斟句酌道: “大阿哥在皇上亲征噶尔丹时,英勇作战。 三阿哥又几次写诗编书,得皇上称赞。 朝中官员派系林立,莫不是皇上也有心磨炼大阿哥和三阿哥?” “住口。” 索额图眼里闪过精光后,瞪着托合齐,呵斥道: “太子爷深受皇上恩宠,是皇上亲手带大的皇储,更是大清未来的主子。 大阿哥和三阿哥如何能与太子爷相比?” “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托合齐连忙打着嘴巴跪下请罪。 胤礽面色阴沉走到托合齐跟前,踹了他两脚,道:“滚出去。” “奴才告退。” 托合齐趁胤礽不注意的间隙,偷偷瞄了眼索额图后,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索额图上前几步,走到胤礽跟前,意有所指地道:“太子爷,您放心。 只要奴才在一日,奴才便是拼尽这条命也会让您登上皇位。” “叔姥爷。” 胤礽强压下心底因托合齐的话而产生的慌乱,面色如常地道: “您对孤的心,孤都明白。” 第222章 一无所获 “有太子爷这句话,便是让老臣立刻去死,奴才也愿意。” 索额图抹了把眼角的泪,转头道: “太子爷,奴才听闻您如今深受皇命,负责种牛痘预防天花的事。 奴才不才,若是太子爷能用到奴才,奴才愿替太子爷分忧。” 胤礽怔了下,深深地看了索额图两眼后,道:“叔姥爷,孤那还缺个监察的人。 若是您不嫌弃,还望您多帮帮孤。” “能帮得上太子爷,是奴才的福分。” 索额图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今日他借皇上给诸位阿哥封爵的事,和拖合齐唱这出戏有三个目的。 其一,提醒太子爷,随着诸位阿哥们的长大,他们可能会成为他的对手。 其二,表忠心的同时,加重他在太子爷心里的位置。万一日后他出了事,好让太子爷保他。 其三,在牛痘之事上混个差事。 这件事,皇上可是令户部尚书拨款后,又从内库拿出来了一千万两银子来贴补的。 其中能捞的油水可太多了。 索额图不想错过这发财的机会。 胤礽猜出了他的想法,但顾忌到他还要用到索额图,以及索额图也会分给他银子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了索额图的意。 他觉得,有他看着,索额图应该贪不了多少。 御花园里。 胤?正忙着在麦地里薅草时,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在六公主的带领下来了。 “六公主,十阿哥他怎么又在麦田里啊?” 娜仁拽住要往前走的六公主,悄声问她。 六公主回过头,同样小声地回道: “十弟是四姐一手带大的,四姐嫁人后,十弟便喜欢上了种地。 你放心,十弟人很好的。 等来年你们成婚后,十弟肯定会对你好的。” 会对她好吗? 娜仁看着背对她们的胤?,点了点头。 阿布说,她是草原上的太阳,不会有人不喜欢她的。 胤?既然是她要嫁的夫君,那应当也会喜欢她的。 想好以后,娜仁把腰间松开的鞭子拿到手里,拉着六公主回去了。 四贝勒府上。 胤禛刚到书房坐下,乌拉那拉氏便抱着快满一周岁的弘晖来了。 “见过爷。” “起来吧。” 胤禛瞧了几眼福晋脸上涂的脂粉,蹙了蹙眉,伸手把弘晖接过来抱进怀里。 乌拉那拉氏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后,试探性地道: “爷,您被封为贝勒是件喜事,可要设宴庆祝?” “不用。” 胤禛把桌上的佛经拿起来放在弘晖眼前,冷声拒绝。 乌拉那拉氏闻言,有些失落地道: “都听爷的。” 胤禛把弘晖抓着佛经的手拿开,没再接乌拉那拉氏的话。 乌拉拉那氏见状,又开口道: “爷,弘晖调皮,臣妾带他回去吧。” “不用。” 胤禛念及少时自己不受皇阿玛和额娘疼爱的经历,铆足了劲想多疼弘晖几分。 “那臣妾先告退。” 乌拉那拉氏见胤禛又拒绝,思忖半晌后,温声温气地道: “午膳前,臣妾再来接弘晖。” “好。” 胤禛把桌上的毛笔递给弘晖,没抬头看她。 乌拉那拉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了。 嫁给爷几年了,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猜对爷的想法。 罢了。 左右有弘晖在,爷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她不该奢求太多。 书房里。 弘晖把胤禛递给他的笔随手扔到地上。 胤禛皱了下眉头,耐着性子捡起来重新递给弘晖。 弘晖摸到手中的笔后,再次把它扔到地上。 胤禛低眸瞧了眼睁着大眼睛的弘晖,低头再次给他捡起来。 弘晖第三次把笔扔下后,咯咯地笑出声。 胤禛本来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 既然弘晖喜欢,那他多捡几次也无妨,就当是逗弄幼时的自己吧。 南三所。 胤禟得知这次封爵的名单没有自己时,心里有些失落。 皇阿玛怕二哥伤心,好不容易封一次爵位。 这次赶不上,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上了? 想到与他同岁的十弟,胤禟抬脚便去御花园找他。 虽说他俩别的本事没有,但一起嘀咕几句皇阿玛还是敢的。 (???.???) “十弟,十弟。” 胤禟走到胤?跟前,伸手接过他怀里的草,把太监们打发到远处后,正想开口吐槽康熙。 胤?顺手从胤禟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抢先问道: “九哥,你不是说要去找八哥吗? 怎么过来了啊?” “八哥被皇阿玛叫走了。” 胤禟见胤?这么辛苦,暂时把心底的抱怨压下,道: “十弟,我没事了,我跟你一起干吧。” “行。” 胤?把擦过汗的帕子塞进自己的袖子里,看了眼天色,道: “前几日下了场雨,地里的草都长出来了。 咱兄弟努努力,争取今日把它干完。” “好。” 就在两人你争我抢、热火朝天地拔草时,胤祹、胤祥和胤禵来了。 胤禵知道上次是自己错怪胤祹后,便寻了机会给他道了歉。 胤祹是个老实孩子,没多说什么便原谅他了。 胤禵见胤祹不记仇,暗自愧疚了好几日后,便时常跟着胤祹和胤祥了。 “九哥、十哥。” 胤祥把背包递给身后的太监,快步走到地里,道:“我们来帮你们。” “十三弟,你们下学了啊?” 胤?站直身子,看了眼太监们手中拿的包,笑道:“夫子布置课业了吗?” “布置了啊。” 胤祹没等印象里开口,小跑着凑到胤?身边,愤愤道: “十哥,夫子布置的课业可难了啊。 我都写不完,还是苏麻喇姑帮我,我才能写完。” 胤?闻言,嘴角的笑更灿烂了。 别说他不够意思,有什么比看弟弟们吃他曾经的苦,更快乐的吗? 那必然没有。 胤禟瞥见他脸上不加掩饰的笑以及胤祹眼底的幽怨后,轻咳了两声,打圆场道: “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夫子布置的课业虽难。但你们认真做,肯定会收获良多的。” 胤?听见这假大空的话,下意识转头看胤禟。 胤禟朝他眨了眨眼睛,胤?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后,不假思索地道: “你们课上认真听夫子讲课,下学后认真做课业,一定会像我这样一无所获的。” “像你这样一无所获?” 一道暗含怒气的声音传来。 第223章 来信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收获?”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直到它的主人站在诸位阿哥跟前。 “儿臣见过皇阿玛。” 以胤禟为首的五位阿哥看见来人后,急忙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 康熙抬抬手,转头看向胤?,喜怒不定地问: “胤?,你跟朕说说,读了十几年的书,你有什么收获?” 不学无术便罢了,还敢教训起弟弟来了? 胤?压低脑袋,敛着眉快速翻了个白眼后,恭恭敬敬地道: “皇阿玛,儿臣虽然愚钝,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后,也懂得了许多道理。” “哦?” 康熙斜斜地睨了胤?两眼,不悦地道: “朕知道你学到了许多道理,但朕想听听具体都有什么道理。” 说完,康熙把视线移开,扫向胤禟。 大朝会上,他没给胤禟和胤?封爵,既是因为胤禟和胤?年幼,办的差事还不多; 也是因为胤?虽出身高贵,但性子冲动、学识浅薄,还需要再多磨练磨练,才能当得起贝勒爷的爵位。 胤?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眼身侧的胤禟和胤祥三人,道: “儿臣知道了父慈子孝与兄友弟恭的道理。” “那你觉得朕算不算慈父?” 康熙眯了眯眼,凉凉地瞥了眼胤? “回皇阿玛的话。” 胤?顿了顿,满脸真诚地道: “儿臣以为皇阿玛是慈父。” 不过,只是二哥一个人的慈父。 “哼。” 康熙很不满意胤?的停顿,他冷哼道: “胤?,你年纪也不小了,遇事要多思量思量。 等你明年成婚后,你是要担得起一个府的。”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 胤?耐着性子,温声道: “儿臣日后定会三思后行的。” 康熙低眸瞧了眼胤?,见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略微有些诧异胤?今日怎么这么乖顺。 不过,鉴于胤?肯听话,康熙便没往心里去。 他向前走了几步后,伸手摸了摸地里的麦苗,缓声道: “民以食为天。 胤禟、胤?、胤祹、胤祥和胤禵,你们把这块田地照顾得很好。” 胤?扭头看着康熙的背,脸上的笑快速被不耐烦取代。 胤禟见状,忙伸手戳了戳他,接话道: “多谢皇阿玛夸奖。 儿臣等人答应过四姐,要帮她打理好这的。” 康熙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回过头便看到了胤?刚换好的笑脸。 他愣了下,以为胤?是因他夸奖的话而喜笑颜开。 “你们言行一致,做的很好。” 康熙难得收起说教的心,略带鼓励地道:“朕相信你们定会做的更好的。” “儿臣不会辜负皇阿玛期望的。” 胤?与胤禟对视一眼,弯着身子道。 胤祥、胤祹和胤禵学着他们的样子照做。 康熙又告诫了胤祥三人几句,便带着梁九功离开了。 康熙走后,胤禟五人一边对读书一事进行友好交流,一边噗嗤噗嗤地拔着地里的草。 三月中。 吕平把杀了的十五个犯人名单报给林棠,林棠看完他们犯的错后,板着脸吩咐吕平: 即日起,若再有作奸犯科之人,直接杀了扔出去喂狼。 她顾忌着犯人要干体力活,不说顿顿都让他们吃十分饱,七八分也是有的。 可也许是他们吃的太饱了,便打量着她这府邸不过五六百个侍卫,意图叛乱。 林棠决定撤销给犯人们的一次机会,也收起自己的怜悯之心。 犯人们若惜福,好好干活,她该给的上次一样都少不了。 若是执意跟她作对,她该安排上的死刑,一定会时常安排上。 三月底。 清水县的地已经播种了一大半。 林棠往京城里寄了四封信和五大车礼物。 第一封是给康熙的。 林棠主要是跟他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汇报下种地的进度。 第二封是给胤禛的。 林棠是想问候问候他,再旁击侧敲地打听打听弘晖的情况。 第三封是给胤禩的。 考虑到胤禩的性格,林棠说了很多关心他的话,又告诉他,有事还可以写信跟她讨论。 最后一封是给胤?的。 林棠还是怕胤?触怒康熙,所以每隔一个月,便会给胤?写信,借着问他种地的事,提醒他不要冲动。 至于礼物,林棠送的都是牛羊肉干、奶片和牛乳糖。 她琢磨着,送些吃食给他们分分,既经济还实惠。 四月初二。 乾清宫里。 康熙收到林棠的信后,扫了两眼便放到一边了。 虽说他很欣慰林棠时常给他来信,惦念着他。 但康熙还是更希望林棠能早日做到答应他的事,最好还能别问他要银子、要人和要粮食。 四贝勒府。 胤禛眉头紧锁地看着嗷嗷大哭的弘盼,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不耐烦。 他深吸了口气,脸色稍稍放缓地走到奶嬷嬷跟前,板着脸好声好气地道: “弘盼,不许再哭了。” 七八个月大的弘盼听不懂胤禛的话,闭上眼睛照旧嚎啕。 胤禛冷眼扫向奶嬷嬷,奶嬷嬷忙抱着弘盼请罪。 “抱着他先出去吧。” 胤禛蹙了蹙眉,吩咐道。 “嗻。” 奶嬷嬷轻拍了下弘盼的胳膊,抱着他快步出去了。 旁侧站着的一位娇俏的女子见状,走到胤禛面前,蹲下身子道: “爷,都是奴才没教好弘盼。” “不关你的事。” 胤禛皱着眉头,正想说什么时,苏培盛轻声进来了。 他跪在地上道: “主子,公主给您来信了。” 四妹给他来信了? 胤禛眉头稍稍舒展,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道: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 “嗻。” 李氏怔了下,行着礼目送胤禛。 胤禛一走出李氏的院子,便开口问苏培盛: “恪靖公主往京城寄了几封信?” “主子,四封。” 苏培盛补充道: “皇上、您、八阿哥和十阿哥和各一封。 公主还派人送来了些肉干、奶片和牛乳糖。” 牛乳糖? 胤禛脚步微滞,想起第一次见林棠时,她往他手里塞糖请他保密时的机灵,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他快步回到书房,拆开林棠寄给他的信。 等信看完,胤禛念及林棠说想弘晖的事,抓了一把牛乳糖揣进袖子里,抬脚去了乌拉那氏住的正院。 第224章 胤禩告状 南三所。 胤禩正和胤佑谈论政事时,德喜拿着信来了。 “爷,乾清宫的魏公公给您和十阿哥各送了一封信,说是恪靖公主写的。” “给我吧。” 胤禩伸手拿起德喜双手捧着的信,抬手让他下去。 自打他得了皇阿玛青眼,时常跟着皇阿玛当差后,他便如德喜的名字,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身边的奴才们也不敢怠慢他了。 胤禩也逐渐明白,林棠昔日告诉他“有能耐的人靠实力招人喜欢”这句话蕴涵的道理。 眼下,除了在康熙那,胤禩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八弟,四姐给你写的什么啊?” 胤佑见胤禩的眉毛上扬,给他添了杯茶,出声问道。 “四姐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再让我替她向五哥、七哥和九弟他们问好。” 胤佑听到信上提到了他,爽朗地笑道: “四姐可真关心我们啊。” “你说的是。” 胤禩温和地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外,吩咐德喜把林棠送来的吃食拿进来。 等德喜端上来牛乳糖后,胤佑先剥了一颗递给胤禩,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道: “八弟,虽说御膳房也会做牛乳糖了,但我还是觉得四姐送来的更好吃。 就像以往,我们跟着四姐种地时,总是眼巴巴地盼着用膳,期待四姐又想出了什么好吃的膳食。” 胤禩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怀念,感慨道: “七哥,我们都长大了啊。” “是啊。” 胤佑想起近日的差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八弟,你也知道二月间,皇阿玛命我协助太子推广牛痘之事。 上个月,我们封爵后没过三日,太子便把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塞进这事里了。 如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估摸着他应该至少捞到这个数了。” 说着,胤佑比划了三根手指。 胤禩低眉瞥见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往日里,他在皇阿玛跟前,二哥看他不舒服便罢了。 牛痘之事关系到万千黎民百姓,更关系到江山社稷,二哥怎可如此糊涂地任人唯亲? 原本他猜出了皇阿玛让二哥去办这件事的用意后,便不打算再肖想那个位置,只想好好当差,等新帝登基混个差不多的爵位,再把额娘接出宫去了。 可二哥这样行事,真的能坐好那个位置吗? 胤禩起身,抬脚大步流星地往乾清宫走去。 他知道,皇阿玛护着二哥,但这事太大了。 给一个人种牛痘才耗费几十个铜板,太子塞进去的人贪了至少三十万两啊,而且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胤禩都不敢想,若是放任他们如此,种痘之事最终受益的人到底是谁? “八弟,你别冲动。” 胤佑见胤禩急着往前走,有些后悔把话说给胤禩了。 他忙上前两步,拽住胤禩的衣袖,道: “八弟,皇阿玛护着二哥,我们又没证据,你别去啊。” “七哥。” 胤禩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语气平静地道: “我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 不管皇阿玛信不信,我都要去走一趟。 皇阿玛信了最好,可以惩治一番。 若是皇阿玛不信,我就算挨了罚,也能提醒他们收敛些。”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胤佑松开胤禩,要跟他并排往前走。 胤禩紧了紧袖子里的手,温声婉拒道: “七哥,你先去找找有没有证据? 等找到证据,你再去找我。” 七哥腿脚不好,必定会挨骂受罚的事,还是别让他去了。 胤佑听见这话,觉得胤禩说的有些道理。 但他还是不放心胤禩一个人去告太子的状。 他满脸担忧地道:“八弟,若不然等我找到证据,我们再一起去吧。” 胤禩摇了摇头,拒绝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晚一日告状,那人便会多捞一日。 七哥,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没等胤佑接话,胤禩又把手伸出来,拍了拍胤佑的肩膀,语气轻快地道: “七哥,你快去找找有没有证据吧。” “好。” 胤佑怀揣着对胤禩的担忧,小跑着朝当差的地方去。 乾清宫。 胤禩整理好衣冠后,带着必定会挨骂受罚的心进去了。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禩跪在地上给康熙行过礼后,道: “皇阿玛,儿臣今日来是有要事上奏。” “要事上奏?” 康熙抬眸瞥了眼胤禩后,偏头看梁九功。 梁九功忙带着奴才们下去。 听见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后。 胤禩深吸了口气,字正腔圆地道: “皇阿玛,儿臣无意间发现,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借牛痘之事贪了三十万两银子。 儿臣恳请皇阿玛令人彻查此事。 若儿臣冤枉了格尔芬,儿臣愿亲自给他道歉。” “胤禩,朕没记错的话,牛痘之事不归你负责吧?” 康熙听完胤禩的话,语气中不带喜怒地问: “你说格尔芬贪污,你可有证据?” “回皇阿玛的话。” 胤禩直愣愣地跪下,低声道: “儿臣并无证据。 儿臣只是觉得牛痘之事关系重大,格尔芬既然有贪污的嫌疑,那派人调查调查也无可厚非。” “没有证据?派人调查也无可厚非?” 康熙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满面怒容地道: “胤禩,你当治国理政是儿戏吗? 今日你空口无凭地怀疑格尔芬,明日你再说纳兰明珠有问题,那朕是不是都该调查调查?” “儿臣并无此意。” 胤禩往前跪走了几步,正色道: “儿臣只是觉得此事关系重大,皇阿玛该…” “放肆!” 康熙抄起茶盏砸到胤禩身上,厉色道: “朕该? 胤禩,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皇阿玛,儿臣不敢。” 胤禩满脸慌乱地磕头请罪: “皇阿玛,儿臣只是觉得此事关系到黎民百姓,关系到太子声誉。 若是格尔芬真贪污受贿,早日惩处才能还百姓公道啊。” “滚出去跪着。” 康熙听到“太子声誉”后,脸上的怒气稍敛。 “儿臣遵旨。” 胤禩闪了闪眼里的泪光,弯着身子走到乾清宫门前跪下。 第225章 胤礽惊恐 “梁九功,去把太子叫过来。” 康熙脸色阴沉地瞧了眼跪在殿门前的胤禩,冷声吩咐道。 他了解胤禩,知道他不会无中生有,但他也不相信太子会放任手下人贪赃枉法。 “嗻。” 梁九功见康熙面色不对,连忙带人去毓庆宫请太子。 毓庆宫里。 胤佑给太子见过礼后,佯装淡定地踏进前殿办事的屋子。 “奴才见过七阿哥。” 格尔芬见胤佑来了,笑眯眯把手里拿的银票塞进袖子里。 “起来吧。” 胤佑压下心里的焦急,语气温和地道: “格尔芬,太子爷让我带话给你,让你立刻带张大人、李大人去找他一趟。” 太子爷找他们? 格尔芬愣了下。 他抬眸看了眼胤佑,见胤佑神情不似作伪。 格尔芬略微低了低头,随口道: “奴才这就带人去见太子爷。” 胤佑不经意地扫了眼格尔芬的袖子,笑着“嗯”了一声。 格尔芬自诩为太子表舅,平日里只把他当成一个腿脚和脑子都不灵活的残废,做什么事也没刻意避着他。 毕竟,在格尔芬看来,就算他发现了他们揽财又能怎么样? 且不说他一个不受宠的残疾皇子,会不会冒着得罪太子,得罪赫舍里氏的风险去告状。 便是他去告状了,他既没抓到手里的证据,又没有皇上的宠爱,能拿他们怎么办? 前些日子,他刚猜到格尔芬的想法的时候,又气又怒之下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辗转反侧地想了几个夜晚,本想放任不管的,但几经犹豫下,还是没忍住告诉了胤禩。 他觉得胤禩聪颖,指不定就能想出什么法子制止他们。 若是胤禩想不出来法子,他也只当是把这事告诉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想到这,胤佑目送格尔芬等人走后,上前关上门,转身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账本。 他没记错的话,格尔芬喜欢把账本放在凳子下面。 因为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_??)? 格尔芬带人走到正殿时,梁九功已经带着太监们到了。 梁九功走到胤礽身边,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两句话后,胤礽顿时怒气冲冲地走到格尔芬跟前,踹了他两脚,道: “你这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太子爷,不知奴才做错了什么事?” 格尔芬一边跪下求饶,一边凑近胤礽,借着袖子的遮挡给他塞银票。 胤礽目光阴鸷地扫了眼跪下的太监们,冷冰冰地道: “格尔善,你贪了多少银子,双倍给孤补上来。” 说完,胤礽揣着忐忑的心,甩了甩袖子朝乾清宫走去。 他很怕皇阿玛发现他的小心思。 更怕,皇阿玛觉得是他指使的格尔芬。 所以,他才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地把事推给格尔善。 胤礽希望,他这种做法传到皇阿玛耳边时,能减轻皇阿玛对他的不满。 梁九功见胤礽走了,快步跟上。 太子爷年幼时,皇上前朝事务繁忙,是他这个没根的阉人陪着太子长大的啊。 眼下太子有难,他虽是皇上的人,但又如何能做到对太子不管不顾? 胤礽刚踏进乾清宫正门,便远远地瞧见了跪在门前的胤禩。 他不耐烦地瞪了眼胤禩,暗暗骂他多事。 明明有他看着,格尔芬再贪,也贪不了多少? 胤禩却偏要告他的状,害得他既要给皇阿玛请罪,又得替格尔芬擦屁股。 顶着太阳的胤禩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后,偏过头看了两眼。 见太子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走过,还用眼神警告他时,胤禩突然笑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跪麻的腿,绝望地希冀皇阿玛能秉公处理。 胤礽瞥见胤禩这副模样,低声咒骂了他几句,抬脚便进了乾清宫。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礽快速瞄了眼康熙的神色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起来吧。” 康熙把心头的火气往下压了压,放缓语气道: “保成,胤禩说格尔芬在牛痘之事中贪了银子,可有此事?” “皇阿玛,此事是儿臣御下不严。” 胤礽没正面回答,只绕圈子道: “儿臣请皇阿玛派人彻查此事。 若格尔善真往百姓的救命银子伸手,儿臣求皇阿玛重重惩处,儿臣也愿因御下不严而受罚。” “这么说,是确有此事了?” 康熙皱了皱眉,没接胤礽打太极的话。 “皇阿玛,儿臣知罪。” 胤礽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怕康熙发现他做错事的恐慌。 他跪在地上,颤声道: “皇阿玛,儿臣御下不严,请皇阿玛彻查后降罪责罚。” “保成,你……” 康熙眉眼间闪过一抹失望,右手下意识高高地扬起。 半晌后,康熙还是没忍心把手重重地拍到桌子上。 保成是他一手带大的储君啊。 乾清宫人多眼杂,若是他冲保成发脾气的事传出去,对保成的声誉不好啊。 “起来吧。” 康熙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保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你跟朕说说,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皇阿玛,儿臣会派人查清格尔善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等查到具体数目后,儿臣会令格尔善双倍奉还,再送到刑部依照律令判刑。” 胤礽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康熙的脸色后,弯着身子站起来道: “儿臣御下不严,愿捐款十万两银子,为百姓们谋福。” “刑部就算了,让格尔善补上银子,滚回家吧。” 康熙见太子诚心悔改,想到了已故的赫舍里氏,又想到了太子母族的声誉,语调平缓地道: “保成啊,给百姓种痘之事不仅关系到百姓,更关系到你身为储君的威望。 朕不希望这种事还有下次。” “儿臣知罪。” 胤礽心情复杂地应声:“儿臣再也不敢了。” 因为胤禔他们封爵的事,他一气之下应了索额图的话,把格尔芬塞进东宫。 如今格尔芬大肆揽财被皇阿玛发现,他既怕皇阿玛会因此事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又有些愧疚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但他更想问,皇阿玛为何要给他们封爵啊? 难道就不能忘掉他做过的错事,只宠爱他一个人吗? 胤礽抬头,余光扫见康熙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抖。 他动了动嘴巴,把想问出来的话咽下去了。 皇阿玛没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第226章 胤禛进宫 另一边。 胤佑在东宫找了半晌,才从格尔芬随侍奴才的凳子下找到账本。 他快速翻看了两眼后,拿着账本便往乾清宫跑。 跑到半路时,胤佑碰到了胤禟和胤?。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胤?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加快语速道: “八哥触怒皇阿玛,被皇阿玛罚跪在乾清宫门前了。” “什么?” 胤佑提着的心瞬间吊起来了。 他顾不得脚上的不舒服,也顾不得礼仪姿态,甩开膀子往乾清宫门前跑。 “九哥,这…” 胤?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胤禟跟前凑了凑。 胤禟抬眸瞧了眼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的胤佑,快速说道: “十弟,七哥应当知道八哥为何受罚。 他腿脚不方便,我们快跟上他。” “好。” 胤?听完胤禟的话,冷冷地扫了眼路两旁偷偷看胤佑的奴才们,加快了脚步。 “七哥,你慢点,我和九哥扶着你。” 胤?和胤禟跑到胤佑身边,伸出胳膊架着他往前走。 胤佑抹了把脸上的泪,暗自懊悔自己害了八弟。 胤禟见状,眼眸闪了闪,倒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据他猜测,左不过就是皇阿玛看他们不爽或者因太子而责罚他们。 除了这两种可能,胤禟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四贝勒府。 胤禛正在书房参禅悟道的时候,苏培盛轻声进来禀报: “主子,八贝勒因顶撞皇上,被罚跪在乾清宫门前。” 八弟顶撞皇阿玛? 胤禛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八弟那么谨慎温和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顶撞皇阿玛? 胤禛把手里的经书放下,抬手示意苏培盛下去。 等苏培盛出去后,胤禛想到了跟着太子当差的胤佑,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太子放任手下人贪财这事他知道。 毕竟,种牛痘的法子还是四妹献给皇阿玛。 但他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跟胤佑又不太熟。 所以,除了派人暗中盯着这事外,他还没有别的动作。 眼下八弟动了,那他是不是也该动动? 种牛痘给百姓谋福是好事,好事不该成为贪官中饱私囊的捷径。 打定主意后,胤禛换了身衣服,拿上查到的细枝末节的证据,坐上马车进宫。 哪怕不能让皇阿玛惩治太子以及太子手下的人,给他们个警告也行。 至于会不会受罚,胤禛觉得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受得罚还少吗? 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_\) “八哥,你怎么样了啊?” 一见胤禩,胤佑扭头看了眼胤禟和胤?,慌忙道:“九弟、十弟,你们松开我吧。” 胤禟和胤?对视一眼,把胤佑扶到胤禩跟前,才松开了手。 “七哥,我没事。” 胤禩抬眼瞧见胤佑后,淡笑着摇了摇头道:“七哥,你找到证据了嘛?” 胤佑伸手把胤禩身上的茶叶捡掉,又再三确认胤禩没事后,才把怀里的账本掏出来递给胤禩: “我找到了,八弟。” 胤禩伸手接过,翻开看了两眼后,面带豫色地道: “七哥,我被皇阿玛罚跪,没有他的命令不能随意走动,只能麻烦你进去把账本呈给皇阿玛。”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胤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八弟,都是我害了你。” “什么害不害的?” 胤禩稍稍动了动跪麻的腿,语气轻松地道:“七哥,我没事,你快去吧。” “好。” 胤佑擦掉眼角的泪,一步一回头地走到魏珠跟前,让他去通传。 胤?看了眼胤佑,又看了看胤禩后,蹲到胤禩面前,担忧地问: “八哥,这是怎么了啊? 皇阿玛看你和七哥不顺眼,没事找事吗?” 胤禩听见这话,抬头看了眼胤?身后的胤禟,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惹怒了皇阿玛。” “不是,八哥你怎么会惹怒皇阿玛?” 胤?满脸不信,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团棉花,垫在胤禩膝盖下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道: “我惹怒皇阿玛,还差不多。” 胤禩谢过胤?的好意,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小声道: “真的是我触怒了皇阿玛。” “那我和九哥进去为你求情。” 胤?起身,拉起胤禟要走。 胤禟没动,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刚踏进来的胤禛。 胤?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胤禛后,摸了摸脑袋,叫了声“四哥”。 四姐每月都交代他,要对四哥客气点儿,他不敢不听话。 胤禛冲他点了点头,低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禩,语气稍缓道: “八弟,你还好吗?” 胤禩冲他笑了笑,温声道: “四哥,我没事。” 胤禛闻言,不自觉地握了握手,转身走到魏珠跟前。 魏珠见七阿哥刚进去,四阿哥又来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又进殿了。 刚走进殿内,魏珠便听见皇上怒不可遏地让七阿哥滚出去。 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把头低到脖子处:“皇上,四阿哥求见。” 胤禛? 康熙眉眼染上不耐,他低眸看了眼跪在下方的胤礽后,横眉道:“不见。” 胤禛身上的差事不难,并没有要向他禀报的。 那他此时进宫,必然是为了保成的事。 保成已经被他骂过了,也认错了。 康熙不想让保成看到他的弟弟们一个两个都来参他的场景。 为了皇家的颜面,他也不想让他们撕破脸。 “嗻。” 魏珠听见皇上说不见,弓着身子出去转告胤禛。 胤禛闻言,摩挲了下手指。 皇阿玛不见他,那说明在牛痘这事上,皇阿玛还是决定护着太子。 既然皇阿玛铁了心要护着太子,那谁弹劾太子,谁就要受罚。 想到这,胤禛抬脚走到胤禩跟前,温声提醒道: “八弟,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但还是改变不了皇阿玛的想法。” 胤禩听懂了胤禛的话外之音,他心底猛地发凉,呆愣地看向胤禛。 胤禛冲胤禩又摇了摇头。 胤禩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 胤禛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这事对八弟的打击有点大,希望八弟能想通吧。 第227章 胤禩夺嫡 “八哥,你别难过了。” 胤禟扫了眼胤禛离开的背影,蹲下身子给胤禩擦了擦眼角,道: “皇阿玛偏心二哥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兄弟犯不着跟他对着干。” 胤禩朝胤禟苦笑了下,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殿,昔日打算放弃的念头再次在脑海里卷土重来,且愈来愈烈。 胤禟隐隐约约察觉到胤禩有些不对劲,但还不待他多问两句,胤佑过来了。 “八弟,对不起。” 胤佑眼里闪着泪光,愧疚又难过地道: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那事告诉你的。 若是我不告诉你,便不会让你受罚了。” 胤禩没回话,目光落在了胤佑的身后。 胤礽正站在那,不屑地盯着他们。 两人的视线相撞后,胤礽向前走了两步,扬着下巴警告道: “老七、老八,你我兄弟,下次孤哪做的不好,你们直说便是。 皇阿玛事务繁忙,身为人子,还是要少打扰他。” “臣弟知错。” 胤禩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 “臣弟日后不会如此鲁莽了。”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胤礽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虽说皇阿玛这次又放过他了,但他还是很怕皇阿玛在心里给他记账的。 还有,处置格尔芬势必也会引起索额图的不满。 胤礽倒不是怕索额图对他有意见,只是随着他的兄弟们越来越大,他要仰仗索额图的地方还有很多。 想来想去,还是怪胤禩和胤佑多事,竟然敢妄想在皇阿玛面前告他状。 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八哥,太子他…” 胤禟见太子这副般样,嘴巴动了动,想开口安慰胤禩。 “九弟,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的。” 胤禩看了两眼胤佑的脚,浅笑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带七哥回去吧。” “不行,八弟。” 胤佑跪到胤禩身边,拒绝道: “此事因我而起,我才应该在这跪着。” 胤禩抬眸看胤禟,示意他劝劝胤佑。 胤禟冲胤禩摇了摇头,摆明不同意他的提议。 胤?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何事,但他还是能看明白眼前的事的。 他走到胤佑身边,跪下道: “八哥,以往你没少来这陪我跪。 今日我陪着你,也是应当的。” 胤禩见状,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皇阿玛只喜欢太子又如何,他还有真心实意地待他的哥哥和弟弟们啊。 亥时。 德喜给胤禩揉腿时,良嫔求了惠妃,派人给胤禩送来了护膝和两套衣袍。 胤禩打发走德喜,拿着良嫔亲手做的衣袍,眼底泛起了泪光。 他本想让额娘过上安宁的日子,可眼下怕是又连累额娘了,只盼着额娘能等等他。 等他登上九五之尊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励精图治,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他也一定会让额娘成为最尊贵的人,再不会被人轻视与嘲笑。 四月底。 随着胤禩不动声色地开始结交朝中官员时,清水县流域的地全部播种完了。 林棠特意抽出两日去看了看,等她确认没有问题后,她便令吕平带着犯人们给他们自己建房子,顺便建二十个大厂房了。 先前犯人们来的时候是开春,天气远远没有冬季寒冷。 林棠为了不耽误种地的事,只令人随意搭了些遮风挡雨的棚子,让犯人们凑合着住下了。 如今不过几月便要入冬,林棠还是很担心犯人们被冻死的。 五月初。 林棠与敦多布多尔济正同枕共眠时,巴图凌厉的鹰鸣在外面响起。 “额附,可是出事了?” 林棠坐直身子,扫了眼巴图爪子下面的红色竹筒,问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把竹筒里的纸条倒出来,快速扫了两眼后,递给林棠道: “公主,准噶尔汗国可汗策旺阿拉布坦与哈萨克开战了。 札萨克部可汗策旺札布带人吞并了周边的五个小部落。” 暂且不管准噶尔与哈萨克的战争,策旺札布吞并小部落是想干嘛? 是打量着山高皇帝远,想在喀尔喀蒙古当个土霸王吗? 林棠走到喀尔喀蒙古的舆图前,看了半晌后,道: “额附,你回去吧。”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闪过不舍。 林棠指着札萨克和车臣两个部落的位置,正色道: “策旺札布吞并的部落看似随意,但如今的他,往东已经可以越过土兀剌河,与车臣汗部接触了。 若是他们两大部落结盟,土谢图汗部会成为他们开战的首要目标,其次便是抓住我这个朝廷的公主与我皇阿玛谈判了。” “公主,臣听您的话,明日便回去。”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语气中透露出惊慌。 他拽住林棠的衣袖,铿锵有力地道: “臣一定会把策旺札布打得不敢再有歪心思。” “我相信你。” 林棠想起戴梓造好的枪,轻声道: “额附,明日你把戴梓造好的东西都拿走。” “臣不用。” “不,你用。” 林棠似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嘱咐道: “策旺札布暂且不能死,车臣部落的可汗也不能死。” 虽然她不确定敦多布多尔济的武力配上枪,能不能把两大可汗都杀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棠还是提前打了预防针。 毕竟,京城里的康熙在呢,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的可汗无论死了谁,康熙都会派人来查。 她刚到蒙古不到一年,还是个刚发芽的雏苗。 若是被康熙查到她私自造枪,最好的待遇也是她和额附被押入京城圈禁。 严重点,她和额附都能直接过下辈子了。 敦多布多尔济显然也不是特别蠢,他猜到了林棠的顾忌,颔首道: “公主,臣会听话的。” “额附真好。” 林棠走到门外,悄声吩咐麦田把戴梓造好的十把枪拿过来后,又走到书桌前提笔列了个清单。 清单上面是要给敦多布多尔济的粮食。 敦多布多尔济既开心公主在意他,又不舍地凑到林棠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明日回土兀剌河后,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早日回来。 就像公主猜测的那样,若是其他两大部落真的结盟了。 这一仗,只怕是会很难打。 第228章 弘晖病了 次日。 敦多布多尔济恋恋不舍地与林棠告别后,策马向北。 他拒绝了林棠让他把手下人都带走的提议,坚持给林棠留下了十个人。 等林棠回到寝殿后,她又发现了书桌上不知道敦多布多尔济何时放下的两把枪。 林棠笑了下,顺手把它们放进桌子下面的隔层里。 那里面她已经提前放进去了一把枪、一个弓和十支箭。 五月中旬。 康熙收到策旺阿拉布坦与哈萨克开战的消息后,念及准噶尔汗国并没有归附朝廷,所以他只召了几个心腹大臣议论了几句,并未明确地表态。 五月底。 敦多布多尔济令巴图给林棠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称,他已经把札萨克汗部与车臣汗部中间的部落吞并了。 还有,他很想林棠,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林棠等等肉麻的话。 林棠淡定地看完这些话后,提笔给他回信。 回信中,除了让他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外,林棠还问了问敦多布多尔济是如何吞并中间部落的? 敦多布多尔济直截了当地告诉林棠:他把部落可汗杀了,又把不服他的人都杀了,剩下的人怕死,就都听他的话了。 他还问林棠,要不要他给林棠送些俘虏去种地? 林棠想了下,干脆地拒绝了额附的好意。 算上公主府的人,如今她已经有四千多人了。 农忙的时候,让众人辛苦些,足够用了。 没有再往添人的必要了。 更何况,添的人安不安定还是个事。 六月初。 四贝勒府。 眼圈乌青的胤禛守在弘晖的病床前,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汗。 立在他身侧的乌拉那拉氏蹲下身子行礼道:“爷,您明日还要当差,臣妾来照顾弘晖吧。” “不用。” 胤禛冷声拒绝,目光落在面色泛红的弘晖身上。 乌拉那拉氏面色复杂地起身,亲自端来了一盆冷水。 她既心疼床榻上的弘晖,又怕胤禛因照顾弘晖而身子抱恙,耽误政事。 从小到大,额娘都告诉她,身为福晋要三从四德,要能大度容人,更要能替夫君分忧。 所以,哪怕她曾失落过四爷宠爱李氏,不与她交心,她还是谨守本分,做了福晋该做的事。 子时三刻。 胤禛眨了眨酸疼的眼,伸手摸了摸弘晖的额头。 弘晖退热了! 胤禛面色一喜,踉跄着身子走到门外,让苏培盛请太医进来。 太医把过脉,说弘晖烧退了。 胤禛板着脸让苏培盛送走太医后,冷声吩咐乌拉那拉氏: “弘晖的奶嬷嬷照顾主子不利,把她们换了。” “臣妾遵命。” 乌拉那拉氏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应下胤禛的话。 胤禛瞧着她,有心多说两句。 但他见乌拉那拉氏身子微微颤抖后,抬脚走了。 昨日他收到四妹的来信,担忧之下把弘晖病了好几日的事告诉她了。 以四妹的性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胤禛怕麻烦林棠,让苏培盛扶着他去书房,又给林棠写了封信,让人天亮送去清水县后,才去就寝。 六月初十。 林棠收到胤禛的第一封来信。 信上说,弘晖病了,咳嗽发热了好几日都不见好。 她看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咯噔了下,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林棠与胤禛几乎月月传信。 虽说有她刻意想打听弘晖身体状况的缘故,但胤禛给她的回信上,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弘晖的喜欢与疼爱。 她快步走到前厅,让人把戴季带过来见她。 戴季来后。 林棠语速略微有些快地开口,道: “戴季,一岁多的孩子发热咳嗽几日不见好,你可有好的法子?” 戴季愣了下,好奇地瞧了眼林棠…的肚子,敛眉道: “公主,看过孩子后,草民才敢出方子。” “你先下去吧。” 林棠听见这话,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摆手道: “明日我送你进京,去四贝勒府看病。” 去四贝勒府看病? 戴季犹豫了下,缓声道: “公主,草民的医术兴许比不得太医院的太医。” “无碍。” 林棠压下心里的焦急,语调平缓地道: “术业有专攻,说不定你比他们更厉害。” “公主谬赞了。” 戴季给林棠行了个礼后,弯着身子告退。 林棠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好笑地拍了拍脑袋。 方才她真是关心则乱,连对症下药的道理都忘了。 林棠抬眸望了眼紫禁城的方向,在心底暗暗祈祷,弘晖能早日痊愈。 六月十一。 林棠刚催促完戴季出发进京,麦田便给她送来了胤禛写的第二封信。 她伸手接过时,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胤禛以往从未接连两日给她来信,林棠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打发走麦田,深吸一口气,把信撕开。 弘晖没事了? 林棠接连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了。 她提高音量把麦田叫进来,道: “麦田,让戴季不用去了,再把麦苗和小邓子叫过来见我。” “嗻。” 片刻后。 林棠对站在面前的麦苗和小邓子,道: “你们再去买批粮食,沿途的路上多留意一下,有没有品行端正的民间大夫。 若是有的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来这?” “奴才遵命。” 小邓子和麦苗给林棠行了个礼,接过麦田手里的银票,带上侍卫再次出发。 六月底。 敦多布多尔济趁札萨克汗部与车臣汗部两大部落的可汗私下会面时,偷偷潜入了车臣可汗的队伍里。 他答应过公主不能把人杀了,但没说不能打残啊。 敦多布多尔济趁寅时人最困乏的时候,让巴图把他私下让戴季给他做的迷药撒在部落上空。 等守在外面的护卫昏昏欲睡时,敦多布多尔济从背后潜进策旺札布的蒙古包里。 他先把熟睡的策旺札布打晕,后又用车臣汗部的武器把策旺札布的两条腿打断。 门口的护卫们听见声响想进来查看,但昏昏沉沉的脑子令他们眼神迷离。 敦多布多尔济把车臣汗部的武器“不小心”掉在策旺札布的床底下,趁护卫们转身的间隙,原路回去了。 随后,敦多布多尔济又命令安插在札萨克汗部的探子,把策旺札布残了的消息找准时机,不经意地告诉他的弟弟。 第229章 三公主再议亲 七月初。 得益于敦多布多尔济的推风助澜,札萨克汗部与车臣汗部交恶,札萨克汗部同时陷入内乱。 七月底。 康熙得知此事后,下诏给两大部落说和。 策旺札布和乌默客碍于康熙的面子,不情不愿地顺从康熙的旨意后,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来拉拢察珲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不耐烦听他们虚情假意的吹捧,拉了两大车宝石带人回了清水县。 林棠收到宝石后,柔声夸了敦多布多尔济半晌。 敦多布多尔济暗暗决定,日后有机会,再给公主送宝石。 八月初。 林棠收到京城里传来的消息称,上个月底康熙陪同皇太后出发东巡,途中会临幸三公主府邸。 她把三公主往日给她寄来的信又翻出来仔细看了两遍,确认三公主那无大事发生后,收起心底对三公主的担忧。 噶尔臧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杜棱郡王新娶的福晋比他小了十八岁,三公主又在喀喇沁部落经营这么久,应该没有人会不开眼地去康熙和皇太后面前告三公主的状。 但林棠只想到了没人去告状,却没猜到有人会去求亲。 端静公主府。 三公主刚伺候皇太后歇下,还没来得及去见见兆佳贵人,魏珠便过来叫她了。 “公主,皇上请您过去。” 三公主愣了下,略微颔首道: “有劳魏公公。” “奴才不敢当。” 魏珠弯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三公主身后。 ??·??·??*?? ?? 到了康熙在的屋子后,三公主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又试探性地问道: “皇阿玛,不知您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康熙抬眸瞥了三公主一眼,不答反问道:“你可识得图鲁博罗特?” 图鲁博罗特? 三公主听到这个名字,面色微变。 图鲁博罗特是敖汉部落可汗的长子,敖汉部落位于喀喇沁部落东南方向。 自她与蒙古各部落交易的第一年起,图鲁博罗特便偷偷来这找她买菜和粮食。 起初两年间,两人并没有任何交集。 毕竟,买卖菜的杂事有专人负责,她只需要挂个名头,坐着收钱便是。 第三年的秋季,因那仁的贪玩,她才无意间见了图鲁博罗特一面。 自那以后,图鲁博罗特便年年准时来公主府,以高于行价两成的价格买公主府的东西。 三公主拒绝过几次后,图鲁博罗特依旧我行我素。 平日里,他还派人时刻关注公主府的情况。一旦公主府遇到什么事情,图鲁博罗特闻着味就来解决了。 三公主自觉有钱有闲没人需要伺候的日子很好,一直都拒绝图鲁博罗特的好意。 可如今…… “回皇阿玛的话。” 三公主抬头快速看了眼康熙,见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看出她的想法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儿臣认得他。 儿臣得益于四妹的指导,种了许多土豆、番薯和青菜。 图鲁博罗特年年都会来儿臣的公主府买上许多。” 康熙收回打量三公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道:“方才图鲁博罗随敖汉部可汗来觐见的时候,特意向朕请旨,想娶你为福晋。” “皇阿玛。” 三公主吓了一跳,她连忙跪下磕头道: “求皇阿玛明鉴,儿臣不愿再嫁。” 康熙眯了眯眼,没吭声。 三公主趴在地上,既焦急又惶恐地想推辞的法子。 此刻,她真是无比后悔卖东西给图鲁博罗特。 她想赚点银子而已,图鲁博罗特竟然敢想要她! 屋里寂静无声。 就在三公主已经破罐子破摔,想好再杀一次额附时,康熙突然语意不详地问: “端静,噶尔臧的死另有隐情吧?” 三公主听到这话,猛地吓了一大跳,她惨白着脸,下意识抬头看康熙。 康熙余光扫到了她的神色,不辨喜怒地扫了两眼面前的折子 三公主见状,紧了紧身侧两旁的拳头,硬着头皮道: “皇阿玛,儿臣身为您的女儿,出身皇家,最是尊贵不过。 他噶尔丹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次子,屡次三番地想责骂殴打儿臣。 儿臣若是不还手,天家威严何在?皇家颜面又何在?” “你杀了他?” 康熙这话看似在问三公主,但语气中的笃定不容置疑。 三公主咬着牙点了点头。 还不待她多说两句话,康熙率先开口道: “端静,以往朕只当你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倒是没想到你能如此胆大包天?” 不待三公主回话,康熙把手上的折子递给梁九功,板着脸继续道: “你瞧瞧,图鲁博罗特说,只要朕答应把你嫁给他,他愿意年年给朕供奉这上面的数。” 三公主自动无视康熙的前半句话,杀都杀了,说什么胆大包天的话,不是晚了吗? 她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册子瞄了两眼后,挺直了腰身,掷地有声地道: “皇阿玛,儿臣愿每年给您献上这些节礼,求皇阿玛不要让儿臣再嫁。 儿臣余生只想守着那仁在公主府度过。” 康熙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没说话。 三公主再次加大砝码,说: “儿臣还愿意每年捐给国库十万两银子,以救济灾民和兴修水利。” 康熙面色稍缓,道: “此事容朕想想再说,你先下去吧。” “儿臣告退。” 三公主咽下肚子里的话,小心翼翼地起身告退。 眼下,她无比感谢四妹,让她有了跟皇阿玛讨价还价的机会。 虽说这还是她在能力范围内,压上所有的筹码,来赌皇阿玛对她的慈父心肠。 但对比往昔只会做衣服的她,已经好了太多。 回到寝殿后,三公主的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 若不是公主的教养不允许她说污秽之语,她真想把图鲁博罗特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个底朝天。 三公主想到随行伴驾的胤禛,派人私下里给他传了个信。 不管图鲁博罗特的盘算能不能成,她必须要借四妹和她在四弟那的面子,狠狠地惩治图鲁博罗特一番。 不然,她心头的恶气怎么都出不了。 大殿里。 三公主走后,康熙蹙着眉半晌没吭声。 在他心里,三公主嫁与不嫁,看得不是图鲁博罗特和三公主能给他多少银子,而且三公主在哪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康熙想起上个月,密探告诉他,喀尔喀蒙古两大部落的战乱可能出自敦多布多尔济之手时,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对林棠的不满与忌惮。 毕竟,公主府的探子传来消息称,敦多布多尔济很是喜欢林棠,唯林棠马首是瞻。 再加上,林棠出嫁不到一年,便开垦出了将近五万亩地、又发现了牛痘,要了三千个犯人。 虽说林棠眼下不足为惧,但她并未把敦多布多尔济做的事及时传上来,再加上康熙身为皇帝的本能,还是让他对林棠多留了几分心思。 他本想让端静公主借与林棠交好之便,暗中留意林棠的动静。 但康熙转念又想到这事万一被林棠知道,他查到林棠居心不轨的证据还好。 若是没查到,林棠估计能跟他闹翻天。 所以,几经犹豫后,康熙顾忌三公主与林棠的感情甚笃,先是以三公主要为亡夫守节为由,拒绝了敖汉部落的求娶,后又以三公主照顾皇太后有功,赐给了她十个侍卫。 这十个侍卫中,有两个是康熙令人塞进去的探子。 平日里,若是无事发生,他们便是三公主的护卫。 若是有事发生,特别是林棠那有事发生,他们要立即向上头禀报。 康熙留完这一手后,心情复杂地起驾东巡。 私心里,他也不想怀疑林棠。 但身为帝王的本能,他必须这么做。 第230章 康熙不满太子 康熙起驾没过三日。 三公主便收到图鲁博罗特冲撞太子,被胤礽赏了十鞭子的消息。 她以为是胤禛出手了,暗暗记下这份情,打算过年时,给四贝勒府里的年礼重上十分。 然而,伴驾的胤禛此刻正跪在康熙面前请罪。 至于什么罪,必然是他没规劝好太子,让太子伤了与蒙古王公贵族和气的罪。 坐在上方的康熙听完胤禛的话后,不悦地皱了下眉头,道: “胤禛,既然你没劝好太子,那便由你陪同太子跟敖汉部可汗致歉吧。” “儿臣遵旨。” 胤禛抬头扫了眼满脸惊恐的胤礽,利落地应了下来。 三姐告诉他的事,他还没来得及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手。 图鲁博罗特便自己把自己坑了。 他见皇阿玛拒绝他求娶三姐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他自认为出手大方地给太子送了两匣子宝石。 太子却以为图鲁博罗特给了这么点,是看不起他。 再加上,图鲁博罗特又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给太子送礼。 太子觉得图鲁博罗特居心叵测,想像八弟一样,盼着他做错事,好让皇阿玛失望,进而拉他下马。 所以,太子一怒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图鲁博罗特一顿。 胤禛本不想认这个人情,但他又觉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太清楚,对三公主来说,未必是好事。 更何况,当中还有八弟想要争夺皇位的事。 这件事,是他琢磨了半个月,才想出来的。 起初,他并不赞同八弟的想法,更不赞同八弟怂恿安亲王岳东私下结党营私的行为。 一方面,他觉得太子深受皇阿玛宠爱,八弟想要那个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 另一方面,胤禛猜测皇阿玛已经看出了八弟心里的苗头,搞不好就会发难。 但随着他亲眼见到太子荒唐的行径一件又一件地露出来,胤禛突然理解了胤禩。 所以,他这个皇阿玛钦定的太子助手,开始不着痕迹地给予八弟帮助。 “太子,你可有话要说?” 康熙没管跪着的胤禛,扭头失望地看着胤礽,第一次没叫他的乳名。 胤礽听见康熙对他的称呼,当即面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磕头道: “皇阿玛,儿臣知罪。 儿臣一时气急,险些惹了大祸,请皇阿玛降罪。 皇阿玛,儿臣只有您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康熙在心底叹了口气,给梁九功递了个眼神。 梁九功走到胤禛身边,把他请出去。 胤禛已经习惯了这场景,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跪安了。 年幼时,他还希望皇阿玛能多疼爱,多喜欢他几分。 如今长大了,他只想皇阿玛别太注意他。 否则,他私下帮胤禩争夺皇位的事,被皇阿玛察觉后,就是重罪。 等胤禛走后。 康熙没让胤礽起来,只语调生硬地道: “太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却一再让朕失望。 你让朕百年后,如何能安心地把列祖列宗的江山交给你啊?” “皇阿玛。” 胤礽不自觉地闪了闪眸子后,眼眶湿润地道:“儿臣知错了。 儿臣会听您的话,向图鲁博罗特道歉的。 皇阿玛,儿臣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再犯错了。” 不会再犯错了? 康熙不知道听太子说了多少遍这句话了,但他瞥见太子脸上的泪和微红的额头,还是忍不住再次心软。 明日便要去祭祀皇祖母的阿布了。 康熙还记得,皇祖母生前,经常在他耳边夸太子聪慧过人、入孝出悌啊。 “起来吧。” 康熙叹了口气,把提前传位给太子的想法彻底从心底打消。 保成性情桀骜,这不算是什么缺点。 但眼下的他手段稚嫩、喜怒形于色,又容易被手下人蒙蔽,实在不适合当皇帝,还是多磨练磨练吧。 胤礽见皇阿玛面色缓和,以为皇阿玛又像往昔那般原谅他了,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下。 凌普说的没错,他身为皇太子,有皇阿玛的宠爱,那些王公贵族们虽有爵位,在他面前还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康熙低眸瞧见太子的神色后,好悬没气得破口大骂。 他闭上眼忍了又忍,尽量语调平缓地道: “保成,日昳时分,让胤禛陪你去敖汉部落道歉。” “儿臣遵旨。” 胤礽敛了敛脸上的笑意,乖乖巧巧地保证: “儿臣定会让敖汉可汗原谅儿臣。” “去吧。” 康熙摆摆手,让胤礽下去。 等胤礽走远,康熙一不小心掐断了手中的笔。 他不想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有意见,但胤礽近两年做的事,没一件合他的心意。 康熙喝了半盏凉茶冷静过后,强压下心里对胤礽的不满。 第231章 康熙的探子 八月末。 林棠收到了三公主寄来的信。 得知三公主面见康熙发生的事后,林棠气得暗骂康熙太过分。 为了维护满蒙两族对汉族的统治,康熙已经牺牲了她们一次,难道还要再牺牲一次吗? 她提笔回信给三公主,让她没事多向康熙哭哭穷。 另外,她建议三公主答应交给康熙的银子,实在拖不了的话,用铜板交上去。 三公主收到林棠的信,很是痛快地决定采用林棠的建议。 九月初。 林棠提前让人买了两批粮食,为秋收做准备。 九月底。 正式收粟的那天,林棠带敦多布多尔济去了趟地里。 这可是清水县的地第一次丰收,她觉得必须得亲自来看看。 十月。 清水河流域的地一共收获了三十多万石粟米。 林棠还没想好怎么跟康熙禀报时,康熙的密令便来了。 康熙让林棠往归化城送十万石粟米给守在那的将士们。 看完密令后,林棠当即沉了脸色。 她还没有向康熙禀报粮食产量的事,康熙怎么一开口就要十万石? 还有,出嫁前她虽答应会把粮食优先供给将士们,但她没说白给啊? 林棠眯着眼思忖半晌后,提笔给康熙写信。 粮食,她可以给,但不能白给。 派人把给康熙的回信送走后,林棠把敦多布多尔济叫到了寝殿。 虽说她不能把康熙的探子杀了,但她可以先让额附不动声色地把人找出来,密切关注他。 好在连环枪的事,她多了个心眼,只让麦田她们几个人知道。 不然,此刻她和额附只怕是已经被圈禁了。 林棠想的正出神,敦多布多尔济推开门进来了。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跟前,乖乖地低头站着。 林棠见到敦多布多尔济,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她抬手示意敦多布多尔济坐她身边,柔声道: “额附,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办。” “公主,您说吧。”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把林棠揽进怀里。 “额附,我怀疑府里有京城来的探子。” 林棠坐直了身子,道: “你让你的人留意下,找出来是谁后告诉我。” “公主会有危险吗?” 敦多布多尔济没问是谁派来的探子,也没问该怎么处理探子,他在意的只有林棠的安危。 “不会。” 林棠还不知道敦多布多尔济对朝廷的态度,她试探性地问道: “额附,若是皇阿玛吩咐你做事,你会去做吗?”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他偏头看了林棠半晌,回道:“公主,臣听您的。” 林棠抬眸瞧着敦多布多尔济,再次开口问: “若是我与皇阿玛的命令相反呢?” “臣只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往林棠跟前凑了凑,认真地回答。 虽然他不太明白公主为何会说她与皇上的命令相反,但在敦多布多尔济看来,公主是他唯一的妻,而皇上只是半路来的主子。 主子没了,他可以再换。 公主没了,他便没有妻子了。 林棠很满意敦多布多尔济的回答,她压低声音把出嫁前答应康熙的事,简明概括地对敦多布多尔济说了说。 敦多布多尔济听完林棠的话,再次伸手把林棠揽入怀里,心疼地道: “公主,我会把喀尔喀蒙古打下来送给您。” 嗯? 林棠怔了下,伸手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背,笑道: “额附,在我们实力还不够强大前,暂时还不能生事。 不然,一旦皇阿玛发现,我和你都会被治罪。” 林棠没否认敦多布多尔济的提议,但也不是特别赞同。 且不说喀尔喀蒙古将近十万人,能不能顺利打下来的事。 就说真打下来的,康熙还能让她和额附在这当草原之主? 林棠清楚地明白,哪怕她是康熙的女儿,又为康熙做了很多事,康熙的温情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无论何时,她的用处对于康熙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瓮声瓮气地应声后,在林棠看不到的背后,紧紧地攥着拳头。 以往他以为,皇上能派五百侍卫给公主做陪嫁,又命令七阿哥和十阿哥来送嫁,是疼爱公主的表现。 如今,他才明白,皇上真正的用意在于利用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满眼都是心疼,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公主达成她想要的所有事。 十一月初二。 康熙收到林棠的回信后,骂骂咧咧地从私库拿了五万两银子给林棠送去。 他知道,这点银子远远不够买五万石粮食的。 但眼下户部吃紧,户部尚书日日找他哭穷。 归化城的守军肩负着守卫边塞之职,马上又要入冬,康熙不能让人饿着。 所以,他得到清水县粮食丰收的消息后,便把主意打到了林棠身上。 康熙知道以林棠的性子,不给些好处是不会送粮食的。 但他还是派人传了密令,既是试探林棠会不会把粮食产量如实报上来,又是提醒林棠,别忘了曾经答应他的事。 十一月初六。 林棠收到康熙的五万两银子和回信后,气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五万两银子换十万石粮食,换算下来,一两银子二百四十斤粟。 市面上的大米十文钱一斤,一两银子只能买一百斤。 虽说粟比不得大米和白面,但也不至于差两倍多吧。 林棠吹了吹微红的手心,想起额附给她说的一个消息,心里有了主意。 十一月初八。 林棠让敦多布多尔济带着十万石粮食前往归化城。 此行既是送粮,也是宣传清水县的百姓们日子过得多好。 林棠要引归化城以及归化城以北的汉族人来这定居。 等人来得多了。 林棠打算选一批人跟着敦多布多尔济习武。 十一月底。 敦多布多尔济带着五六十个汉族人回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林棠,他带回来的人不多。 林棠安慰过他后,去见了见汉民。 她想问问,是什么打动了他们,让他们来这。 又是什么原因,没有更多的人来这? 十二月。 林棠收到胤禟和胤?给她送来的二十万银子后,往京城送了几大车年礼。 与此同时,出嫁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也给康熙送了礼。 康熙正欣慰外嫁的公主惦记他时,梁九功提心吊胆地禀告: “皇上,端静公主送来了三大车铜钱。” 三大车铜钱? 康熙气笑了。 端静肯定没这个胆子这么对他,肯定是林棠在背后出谋划策。 康熙提笔想写信骂林棠,但下一瞬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还要指望林棠的粮食,万一把她骂狠了,明年她肯定加价。 想到这,康熙随手把笔扔到桌子上,吩咐梁九功把那些铜钱按筐赏赐给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 第232章 胤祥发怒 随着烛光与烛影的相互交缠,康熙三十八年到了。 一月。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消息,喀尔喀蒙古各部因连日降雪和气温骤降,发生灾害。 林棠得知后,立马派人送去粮食和被褥。 当然,这粮和被褥也不白送。 林棠虽然命令不了喀尔喀蒙古各部落的可汗,但她懂得人心向背。 她让人送东西的同时,着重把她夸了夸。 同时,她还突出强调,她十分欢迎部落里的子民来清水县定居。 二月。 胤禛来信说康熙带着皇太后去南巡了,他和胤禩陪太子监国。 林棠算了算太子被废的时间后,提醒他们万事小心。 三月。 林棠稀稀拉拉地收到了从喀尔喀蒙古各部来的一百多个人。 她让敦多布多尔济和吕平给他们讲清楚规矩后,便让他们跟犯人们一样下地干活了。 林棠知道肯定会有探子混进来,但她的目的在于让更多的人来这定居,方便向四周开拓荒地。 所以,她也没多在意这些探子们。 林棠就不信,日日连着四五个时辰下地播种和干活,探子们还能得到什么消息? 再说了,不算敦多布多尔济的武力,戴梓私下禀报她,已经造出来五百条连环枪了。 林棠看过枪后,一边让敦多布多尔济选五百个可靠的人偷偷练枪法,一边问戴梓会不会做火药? 戴梓见戴瑶和戴高被林棠照顾的很好,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他会做火药,还会做炮。 林棠压下心里的激动,又吩咐戴梓做火药和炮。 四月。 春播结束后,林棠让犯人们开荒地、造厂房。 种地有粮食吃,但没太多银子花。 林棠觉得,她还是要想办法赚银子的。 五月。 康熙回京。 林棠在离清水县三十里之外的地方试炮和火药。 六月。 林棠又收了两百多个汉人。 他们性情温顺,只想找块地过安稳的日子。 七月初。 储秀宫的东偏殿里新进了位蒙古嫔妃,很受康熙的宠爱。 西偏殿的敏嫔面色苍白、神情痛苦地躺在被褥上。 八公主和十公主跪在榻前,低声抽泣。 十三、四岁的胤祥慌乱又匆忙地赶到西偏殿。 “儿臣给额娘请安。” 胤祥强忍着语气中的颤抖,故作坚强地道: “八妹、十妹,别哭了,额娘会没事的。” 八公主和十公主哭声微滞,在奶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十三哥,额娘真的会没事吗?” 年纪较长的八公主难过地看了眼昏睡不醒的敏嫔,希冀地看着胤祥。 胤祥抓了下袖子,面色如常地道: “额娘没事。 方才我去太医院问过凌国辅了。 他说额娘好生将养几日,身子便无恙了。” “那额娘为什么还不醒?” 十公主走到胤祥跟前,带着鼻音问。 “额娘…” 胤祥避开八公主和十公主的目光,轻声道:“太医说,额娘身子太弱了,需要多休息。” “太医说的是真的吗?” 八公主接过话,拽住胤祥的袖子。 胤祥想起凌国辅那句“时日无多”的话,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故作凶狠地道: “太医有几个脑袋敢骗我们?” 说完,不等八公主和十公主回话,胤祥接着催促道: “八妹、十妹,你们昨日一夜未眠,快回去歇息吧。 额娘有什么情况,我派人叫你们。” 八公主擦了擦十公主眼角的泪,点了点头,拉着她回去了。 她不睡可以,但十妹还小,需要睡会儿。 等两人走远,胤祥把奴才们打发出去后,他弯了弯双膝,跪在敏嫔榻前,痛哭流涕。 胤祥知道,哪怕他心里多么悲痛欲绝,在八妹和十妹面前,都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们是妹妹,他是哥哥。 八月二十五。 敏嫔虚弱地靠在床榻上,语气发飘地跟胤祥交代完几句话后,便薨逝了。 满脸泪痕的十公主哭着道: “十三哥,你不是说额娘会没事嘛? 你骗我和八姐,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呜呜呜…额娘……” “十三哥,十妹不是那个意思。” 八公主抹了把眼泪,把十公主拉在身边,低声劝慰两声后,给胤祥递了个帕子。 胤祥没接帕子,他泪流满面地趴在地上轻声哭泣。 幼时,因额娘身份低微,他并没有养在额娘身边。 三岁记事时,他从永和宫的奴才那得知,他的额娘是皇阿玛的宠妃敏嫔娘娘后,胤祥偷偷跑到额娘的寝宫去找她。 彼时的敏嫔一见到他,便手忙脚乱地把他带进寝宫。 不仅给他换上早已做好的衣袍,又眸中含泪边喂他吃东西,边嘱咐他听话。 那时的他便知道了额娘虽不在他身边,但真真切切地关心在意着他。 他也终于不用再羡慕德妃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十四弟。 闰七月初二。 康熙追封敏嫔为敏妃。 胤禛刚把林棠给胤祥、八公主和十公主写的信递给他们,便听到苏培盛低声俯在他耳边,道:“诚郡王在家剃发了。” 胤禛面色微变,快步返回储秀宫去找胤祥。 胤祥已经带着哈哈珠子出宫去找胤祉了。 胤禛不敢耽误,加快脚步去了乾清宫。 敏妃娘娘是皇阿玛的后妃,是他们的庶母,三哥未及百日便剃头,着实犯了大不敬之罪。 诚郡王府。 胤祥没跟胤祉客气,直接让他的哈哈珠子们把诚郡王的门踹开了。 诚郡王门前的守卫们要拦他,胤祥提刀指着他们,语气冰冷地道:“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第233章 康熙骂胤祉 “十三爷,您息怒……” 守卫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求胤祥饶命时,胤祉的太监总管广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来了。 “十三爷,三爷不在府上啊。” “不在府上?” 胤祥目光阴沉地盯了眼广海,提着刀往里面走。 广海给守卫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胤祥没搭理广海和守卫们对他的防备,径直朝胤祉的寝殿走去。 走到寝殿门前时,广海还没来得及让人给胤祥开门。 胤祥抬了抬脚,立马踹开了门。 “胤祉,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认吗?” 胤祥愤怒地大喊一声后,快步进去查找胤祉。 等四处查看确认胤祉不在后,胤祥转身去了书房。 今日若不能亲手揍胤祉一顿,他枉为人子。 ??·??·??*?? ?? 乾清宫。 胤禛跪在康熙面前,直截了当地道: “皇阿玛,三哥在敏妃娘娘的孝期剃了头,十三弟带人去他府上找他了。” “什么?” 康熙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破口大骂道: “胤祉,这个混账,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皇阿玛息怒。” 胤禛顿了顿,等康熙呼吸渐缓后,缓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十三弟去找三哥了,儿臣怕他们两人打架。” 他主要是怕十三弟吃亏。 自从皇额娘薨逝后,他虽然与额娘不亲近,但日常请安也是免不了的。 他去永和宫的时候,时常能看到十三弟小小的一个人待在奶嬷嬷身边,乖巧可爱地读书或学礼仪。 日子久了,胤禛便注意到了胤祥,尤其是胤祥跟他一样,出生起便不能待在额娘身边。 对比其他弟弟们,胤禛私心里总是会对胤祥这个弟弟多几分疼爱。 今日这事,他小跑着来找皇阿玛禀告也是一个表现。 不然,其他人看到胤祥拿着刀怒气冲冲地去找胤祉,很有可能以为胤祥在找茬。 再说了,跟皇阿玛禀报这件事语序的不同,可能也会引起皇阿玛不一样的反应啊。 他先说胤祉剃头,那皇阿玛的重点就在于胤祉大不孝上面了。 至于后面的胤祥找胤祉,那就是人之常情的结果。 正愣神间,胤禛听见上方的皇阿玛语气冰冷地吩咐: “梁九功,派御前侍卫暗地里把诚郡王带过来。” “嗻。” 梁九功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出去。 敏郡王这次是真的犯大错了。 皇上早就下旨:丧葬期间,皇室子弟不足百日不许剃头。 诚郡王为何明知故犯呢? 梁九功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亲自带人去“请”胤祉。 片刻后。 胤禛还没想好要不要跪安时,胤祉神情惊慌又眼含愧疚地来了。 “儿臣参见……” “啪——” 胤祉话还没说完,康熙已经抄起御桌上的茶盏砸过去了。 “胤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把祖宗礼法置于何地?把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朕让你在上书房读了这么多的书,这就是你读的书吗?” 说着,康熙面色铁青地起身走到胤祉跟前,踹了他两脚。 胤祉不敢躲,乖乖地受了两下后,惶恐道:“皇阿玛,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知罪?” 康熙生气地又踹了胤祉一脚,“若是知罪,你为何偏要在敏妃孝期剃头?” “皇阿玛。” 胤祉抬眸快速瞥了眼康熙,忐忑地说道: “皇阿玛,儿臣也不想剃头啊,但太医说儿臣头上生疮了。 若是不剃头,儿臣的头皮整日发痒啊。 皇阿玛,儿…” “住口。” 康熙居高临下地睨着胤祉,语气刻薄地道: “头上生疮? 依朕看,定是你平日里不忠不孝之事做多了,惹得你头皮发麻,才让你成了这等子混账!” “皇阿玛息怒。” 胤祉被康熙骂得呼吸微滞,他趴在地上,方才没流下来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面上。 康熙听出他语气中的哽咽,依旧不客气地道: “诚郡王胤祉妄顾祖宗礼法,降为贝勒,责其禁足食素百日,另抄经百卷。”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胤祉抬头看了眼康熙,面色煞白地磕头。 胤禛看出了胤祉的不对劲,他趁康熙转身之际,快速伸手碰了下胤祉。 胤祉没看他,只麻木地起身跟着小太监回府。 等他回到府上时,内务府的人恰好正在摘诚郡王府大门上的牌匾。 胤祉扫了眼牌匾,又回头看了看皇宫的位置,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 另一边。 康熙怕胤祥再找胤祉的麻烦,传出去皇家兄弟阋墙的消息,令百姓们笑话。 他低眸淡淡地瞥了眼面前没走的胤禛,吩咐道:“胤禛,去把胤祥带过来见朕。” “儿臣遵旨。” 胤禛不着痕迹地动了下跪得发麻的腿,强撑住打颤的腿,神情自若地走出正殿。 走到没人的角落时,胤禛用力跺了跺脚,把腿上的麻意都震掉。 虽说三哥受罚依旧改变不了他对于敏妃娘娘的不敬,但胤禛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阿玛让他去找十三弟,既是让他去叫人,也是想让他劝劝十三弟,让十三弟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苏培盛凑到胤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胤禛听完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暗色,加快脚步朝储秀宫走去。 十三弟是个聪明人。 他没在诚郡王府上找到三哥后,没多停留便回宫跪在敏妃娘娘的棺椁前痛哭流涕。 他肯定猜到了三哥有意躲他,他是抓不到三哥的。 但他抓不到三哥,皇阿玛可以。 为了让皇阿玛加重对三哥的惩治,没什么比去敏妃娘娘面前哭的作用更大了。 毕竟,敏妃娘娘曾经是皇阿玛的宠妃。 还有,汉人的文化习俗中死者为大。 储秀宫。 胤祥掩饰住眼底的冰冷,愧疚又难过地在心里向额娘请罪。 皇阿玛尊崇长幼有序。 若是他能第一时间找到胤祉,揍他一顿便罢了。 可他无能,不能找到胤祉这个混蛋,只能带着妹妹们在额娘面前哭泣,来赌皇阿玛对额娘,还有对他们的怜悯。 胤祥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揍胤祉一顿。 不然,他愧对对他万般宠爱的额娘,也愧对不明所以被他利用的两个妹妹。 第234章 额附杀意 闰七月底。 康熙巡幸塞外。 林棠收到了胤禛的来信。 胤禛在信上隐晦地把胤祉做的事告诉了她。 林棠看完后,愣愣地捏着信纸,久久不能回神。 阿哥们的命金贵,平日里稍有头疼脑热便能让至少十个奴才忙前忙后。 三哥的头怎么好巧不巧地就在敏妃娘娘孝期间生疮了呢? 她是怀疑有人坑三哥。 林棠把信纸放下,揉了揉眉心,心底止不住地猜测: 眼下才康熙三十八年,阿哥们的争斗已经要开始了吗? 她提笔给胤禛回信,旁击侧敲地问了问诸位阿哥的关系。 胤禛考虑到林棠重情重义的性格,怕她担忧,只说他们兄弟间关系尚可,并无大的芥蒂。 林棠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转念又给胤禟和胤?写了一封信。 九月初。 康熙回京。 林棠所在的清水县再次迎来收获的季节。 九月底。 大学士阿兰泰卒,康熙派胤禔前去祭拜。 林棠避过府里的探子,给康熙写折子说,夏季干旱,收成不好。 康熙没说信不信林棠的话,只派人照旧给她送来了五万两银子,让她给归化城送十万石粮。 林棠骂骂咧咧了半天,借机再次让额附去归化城招人。 十月。 康熙检阅永定河。 十一月。 康熙封马齐、佛伦、熊赐履、张英四人为大学士。 另外,吏部尚书换为陈廷敬,户部尚书为李振裕,礼部尚书为杜臻,兵部尚书为马尔汉、范承勋,刑部尚书为王士禛。 年长的阿哥得到消息后,书房的灯都亮了半夜。 十二月。 康熙祭拜太庙,琉球和朝鲜上贡。 随着除夕夜爆竹声的轰鸣,康熙三十九年来了。 一月。 康熙出京检阅河工时,喀尔喀蒙古再次面临寒灾。 札萨克汗部可汗策旺札布凭借狠辣的手段,杀了想跟他争权夺利的弟弟后,拖着残废的双腿,令部落里的巴图鲁们对周边小部落进行掠夺。 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敦多布多尔济打断了他的腿,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敦多布多尔济下的狠手。 策旺札布打算等他从周边小部落抢来物资后,不惜一切代价找敦多布多尔济报仇。 他要把他受过的痛苦百倍偿还给敦多布多尔济,他还要把敦多布多尔济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抢过来,当面凌辱。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后,当场沉了脸色。 他一边后悔上次没直接杀了策旺札布,一边在脑海里想接下来该怎么杀策旺札布。 想好以后,敦多布多尔济敛了敛神情,面色如常地走到林棠跟前,柔声道: “公主,臣得到消息,策旺札布近日又开始吞并小部落了,臣想回土兀剌河再教训教训他。” “额附。” 林棠愣了下,停下手里的笔,抬眸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不动声色地问: “策旺札布惹到你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这话,凑到林棠跟前,眨着眼睛回答:“没有啊。” “没有吗?” 林棠轻笑出声,顺手把笔放下,笑眯眯地看着他: “额附,说说吧。 策旺札布怎么惹到你了? 你这次是不是要去杀了他啊?”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避开林棠的目光,咬了咬嘴唇,不答反问: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语气啊。” 林棠伸手捏了捏敦多布多尔济的脸,缓声道: “往日里让你回部落,哪怕是有正事,你也是千般不舍地应承下来。 然而方才你的声音里没有不舍,只有急切。 所以,我猜测肯定是策旺札布触怒你了。” “公主,臣能杀了他吗?” 敦多布多尔济蔫头巴脑地低了低头,方便林棠更容易摸到他。 “为什么突然要杀他?” 林棠示意敦多布多尔济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闪过厉色,他不想让公主知道策旺札布说的污秽之语。 他偏过头把脑袋放在林棠的肩窝,朝她的耳朵吹了口热气,温柔地蛊惑道: “公主,您答应臣嘛? 杀掉策旺札布后,臣会扶持个稚子当可汗,来应付皇阿玛的探子。” 林棠动了动耳朵,把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拿起来把玩了半晌,道:“不要留下痕迹。” “好。” 敦多布多尔济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他微微抬头,用嘴蹭了蹭林棠的脸。 林棠感受到脸上的痒意,往后躲了躲。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把林棠揽进怀里,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策旺札布实在是该死,长得丑就算了,竟然敢想得美? 林棠瞥见敦多布多尔济眼底闪过的杀意,伸手敲了敲他的脑壳。 额附长本事了啊。 若不是她不想强人所难地追根问底,额附还真以为能用撒娇混过去啊? 次日,辰时。 敦多布多尔济亲了亲还在睡的公主后,带着他训练好的一千个人和二十个手下往土兀剌河的方向去。 二月。 巴图给林棠送来敦多布多尔济的消息。 敦多布多尔济说,策旺札布已死,札萨克汗部内乱中,他扶持的稚子被人杀害。 林棠立马给敦多布多尔济传信,让他回来。 札萨克汗部群龙无首,必将经历一番争夺。 康熙收到消息后,为了稳定他对喀尔喀蒙古的统治,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询问,以及挑选个新的可汗。 敦多布多尔济在那待得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 若是康熙认定敦多布多尔济杀了策旺札布,不管康熙心里怎么想,他都会下旨申饬责罚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林棠的信后,不甘地瞧了眼札萨克汗部的方向,策马离开。 公主心善,想用怀柔的手段收附喀尔喀蒙古。 但怀柔太慢了,而且容易养出来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 敦多布多尔济理解公主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 但只要他发现有人得到公主的善意,还在背后说公主坏话,对公主不敬,敦多布多尔济都会好好地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三月。 林棠看完胤禟写的经商心得和账簿后,把她亲自敲定的商队计划寄回京城。 紫禁城。 胤禟看完手里的信后,大喜过望。 第235章 额附隐疾 三月。 因胤禟无令不得擅自离京,所以他派了最信任的贴身太监玉柱来清水县找林棠当面问询商队的事。 林棠回答完玉柱代胤禟说出口的疑惑后,再三叮嘱他转告胤禟,不得仗势欺人和敲诈勒索。 否则,她将出手教训胤禟。 玉柱回京,战战兢兢把林棠的原话禀报给胤禟。 胤禟笑眯眯地把玉柱打发下去后,给林棠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保证信。 林棠收到信后,看了两眼便收起来了。 她相信胤禟写信时的真诚,但她也知道财帛动人心,人心又不可测。 就像她刚出嫁时,康熙满门心思都是想让她稳定喀尔喀蒙古。 如今却一边在明面上派钦差来查证策旺札布的事,一边暗地里写信问她收附喀尔喀蒙古的进度,既是试探她有没有出手,又是旁击侧敲地问她的势力范围。 四月。 胤禟顶着康熙的臭骂,去国库借了二十万两银子。 再加上他攒的十万两以及林棠送来的十万两,一共四十万两银子。 胤禟拿着这四十万两银子,私下里正式开始经商。 康熙得知胤禟行商的消息后,面色立马沉了下来。 就在梁九功以为胤禟要被责罚时,康熙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噶尔丹汗国新任可汗策旺阿拉布坦虽说是在康熙推动下上的位,但康熙知道策旺阿拉布坦如他一样推崇汉化。 策旺阿拉布坦治国理政的手段与汉朝“文景之治”并无二致。 康熙明白策旺阿拉布坦不是个安分的主。 一旦准噶尔汗国恢复元气,那开战在所难免。 另外,虽说靳辅生前治理黄河水患已有初步成效。 但近年来大患未有,小患不断。 康熙担忧黄河再发特大水患。 他想,与其把银子放在国库吃灰,不如让胤禟去试一试。 万一胤禟能赚到银子,那国库和他也能多笔进账。 至于胤禟会不会给他献银子,康熙觉得胤禟虽市侩了些,但本性还是纯孝的。 五月。 胤禟给林棠来信,商队已经初见雏形。 林棠再次叮嘱他切记遵守律令。 胤禟回信,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谋求不义之财。 六月。 察珲多尔济病了。 敦多布多尔济回了土兀剌河。 蒙古包里。 脸色发白的察珲多尔济拽住敦多布多尔济,虚弱地问: “公主下嫁两年有余,为何你们还没有子嗣?” 子嗣? 敦多布多尔济耳朵微红,他把察珲多尔济扶起来半靠在床榻上,没好气地道: “欧沃,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 子嗣之事随缘,该有的时候会有的。” “随缘?” 察珲多尔济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敦多布多尔济下方,怀疑地问: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我怎么会……”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察珲多尔济的目光,本想大声否认。 但他转念想到若不顺势承认下来,省得欧沃催。 打定主意后,敦多布多尔济掩耳盗铃地咳嗽两声,结结巴巴地道: “欧沃,我怎么会没有隐疾呢?” “什么?” 察珲多尔济面色一变,伸手指着敦多布多尔济半,急切地问:“你去看过蒙医了嘛?”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下,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公主那有太医,太医给我看过了。” “太医怎么说?” 察珲多尔济被这个消息打击的够呛,他顾不得孱弱的身子,挣扎着要起身。 敦多布多尔济怕察珲多尔济借此给公主送男宠,没把话说死: “太医说,让我好生将养几年,兴许能有子嗣。” “当真?” 察珲多尔济顺着敦多布多尔济手上的力气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敦多布多尔济迎上察珲多尔济的视线,肯定地点了点头: “欧沃,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应当知道我对公主的感情,我怎么会不想要个和公主的孩子呢?” 察珲多尔济半信半疑地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两眼,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敦多布多尔济最好能在他死前生个孩子。 若是敦多布多尔济真的不能生,那他对公主的态度要再考虑考虑了。 不然,哪怕公主统一了喀尔喀蒙古又如何,他察珲多尔济的子孙照旧得不到最大的好处。 敦多布多尔济见察珲多尔济没再追问,悄悄松了一口气。 七月。 敦多布多尔济在察珲多尔济和蒙医的交谈声中,回了清水县。 “公主,臣撒了个谎。” 敦多布多尔济刚回来,便凑到林棠跟前,眼巴巴地道: “臣骗欧沃说,臣有与子嗣有碍的隐疾。” 什么? 林棠手里拿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墨迹弄脏了上好的宣纸。 她抬头看向敦多布多尔济,柔声问道: “额附,是欧沃催子嗣了嘛?” 敦多布多尔济颔了颔首,低声道: “公主,臣告诉额附,臣的隐疾需要几年才能好。” 林棠叹了口气,抬手让敦多布多尔济过来,牵起他的手道: “委屈你了。” 成婚到现在还没有子嗣,是她有意为之。 一来,她事务繁忙,根本没精力没时间养个孩子。 二来,眼下她才二十二,额附二十三,她觉得她们还小,子嗣之事不用着急。 所以,林棠与敦多布多尔济商量过后,决定暂且不要孩子。 但她也是近日才知道成亲三年还未有子嗣,会惹人非议。 没想到她还没想好解决法子,额附便把这事揽下了。 “公主,臣不委屈。”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道: “只是此事传出后,有心人定会给公主送人,公主能不能不收啊?”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弯腰拂了拂林棠额间的头发。 “额附为我做出这么大牺牲。” 林棠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道: “我怎么会辜负额附待我的真心,去收男宠呢?” 敦多布多尔济眸色深深地看了眼林棠,伸手揽她入怀。 林棠趴在敦多布多尔济的怀里,笑嘻嘻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她答应额附不收,但没说不能看两眼呀。 额附这么好,肯定会让她看看的。 只是林棠没想到,旁人给她送来的男宠,还没走到清水县流域,就被敦多布多尔济派人赶去了。 送男宠来的当日晚上,额附也会在床笫之间对林棠喘息道: “公主,您只能是臣一个人的。” 第236章 除夕烟花 八月。 策旺阿拉布坦派兵进驻青海。 康熙令人时刻关注交战情况,伺机出手。 九月。 屯粮三十石的林棠再次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这次,她不等康熙来信,主动去信要银子发粮食。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敦多布多尔济从归化城附近给林棠招来了两三千汉人。 一部分人跟着林棠种地,还有一部分人从林棠手里领了荒地独自去开垦。 林棠给的条件是开垦前三年不用交农税,还借农具和种子给他们。 第四年起,不论田地的好坏,每亩地只象征性地收一斗粮税。 汉民们千恩万谢地夸林棠慈悲心肠,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要知道,其他地方不算上其他杂税,最差的下等田的粮税也有一斗二升。 更别提中等田的二斗四升和上等田的三斗二升了。 林棠见他们眼里闪着泪花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十月。 皇太后六十岁生辰,林棠送了尊玉菩萨。 诸位阿哥和公主们也纷纷献上自己的孝心。 康熙龙颜大悦,难得当着朝廷百官的面夸了阿哥和公主们几句。 十一月。 青海鄂尔布图哈滩巴图宁在康熙的命令下去了宁夏。 十二月。 康熙降安亲王岳东为郡王。 胤禩得到消息后,在胤禛面前苦涩地笑了笑。 胤禛安慰他:“八弟,皇阿玛不一定就是警告你,你不要多想。” “四哥。” 胤禩摇了摇头,肯定地道: “你是知道的,我与福晋伉俪情深,安亲王是福晋的外祖,自幼宠着福晋长大,爱屋及乌下对我也照顾有加。 随着我交好官员的增多,太子爷愈发看我不顺眼。 眼下外祖降爵,便是皇阿玛对我的警告。” 交好官员的增多? 胤禛抬眸瞥了眼胤禩,结党营私可以这么说嘛? 他思忖半晌后,压低声音道: “八弟,照你这个说法,二哥盯上你了,皇阿玛又一向护着二哥。 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不先避一避太子的锋芒?” “不行。” 胤禩想到年迈的安亲王,斩钉截铁地拒绝后,问道:“四哥,我可有做错事?” 胤禛犹豫了下,缓声道: “在我看来,八弟并未做错什么。” 不待胤禩说话,胤禛补充道: “但对错的判断者不是我,是皇阿玛。” “是啊,是皇阿玛。” 胤禩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四哥,你说什么时候皇阿玛才不会护着二哥? 难道我们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顺太子者昌,逆太子者亡吗?” 胤禛不动声色地紧了下袖子里的手后,快速扫了胤禩一眼,语气平静地道: “八弟,我也不知道。 但纵观史书,我知道皇阿玛是个好皇帝。” 好皇帝? 胤禩嘴巴动了动,无声地呢喃了两句话。 胤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他不想怀疑八弟,但八弟方才的话是在鼓励他也去争那个位子吗? 等胤禛走远,胤禩愣愣地望着桌上的茶盏出了神。 四哥一向聪明,为何明知皇阿玛是在警告他,还哄骗他说,皇阿玛不是那个意思。 四哥究竟是关心他劝慰他? 还是在怂恿他与太子接着交锋,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胤禩头疼地晃了晃脑袋。 他知道他不该怀疑四哥,但四哥难不成真的看不懂皇阿玛的意思吗? 除夕夜。 清水县。 林棠大方地给敦多布多尔济发了一千两银子。 敦多布多尔济趁着月色,带林棠去了十里外的草原。 林棠猜到了敦多布多尔济要给她惊喜,但她故作不知地配合着他。 康等康熙四十年来的时候,以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为中心的四面八方都放起了烟花。 林棠在灿烂的烟花中,笑嘻嘻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你竟然藏私房钱?” 敦多布多尔济面色微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林棠,凑过去亲她。 “公主,臣不止有私房钱,还有……唔……” “……” 紫禁城。 开了商队的胤禟阔气地给胤?发了一千两银子。 胤?没跟他客气,笑眯眯地收下: “谢谢九哥。” “客气什么。” 胤禟坐在他对面,不在意地摆摆手,关心地问: “十弟,你的地种的怎么样了啊?” “尚可。” 胤?组织了下语言,道: “三十七年,种了一千亩。 三十八年,种了三千亩。 三十九年,种了五千亩。 等明年,我和五哥肯定能种八千亩的。” “怎么还不到一万?” 胤禟想起胤?买的两万亩的庄子,疑惑地问:“你买的庄子不挺大的吗?” “一下子种两万亩,我种不好。” “嘿,你还没开始种呢?怎么就种不好? 你是缺钱还是缺人,跟我说一声,我帮你。” “缺四姐。” 胤?脱口而出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语气低落道: “九哥,四姐出嫁三年了,我至今还未见过她一面。 你说,四姐会不会想我啊?” “肯定会啊。” 胤禟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胤?的脑袋,安慰道: “十弟,四姐月月都给你写信,怎么会不想你呢?” 说完,胤禟怕胤?伤心,立马把话题扯远: “十弟,你的庄子里的地还有一大半没种东西吧?” “对。” 胤?偏头朝胤禟道: “九哥,你是想用吗?” “对。” 胤禟也没跟胤?搞虚的,他直接道: “有两个用途。 第一,找附近的佃户帮你种,你收租。 第二,我改造改造,用来装货。” 胤?没丝毫犹豫地回答: “九哥,你用来装货吧。 我知道,京城物价高,你刚开商队花销大,你能用就拿去用吧。 等我学会怎么管理一万亩地后,我再花银子买个两万亩的庄子。” “啧。” 胤禟敲了下胤?的脑壳,咂舌道: “一开口就是两万亩的庄子,十爷可真有银子。” “还得仰仗九哥多给小弟些。” 胤?摆摆手,意有所指地道。 “好你个胤?,惦记我的银子是吧?” “九哥,你敢打我,我……” “你怎么?” “我找四姐告状!” “啧,你福晋都娶了,还告状?丢不丢人啊?” “不……” 第237章 康熙:多生孩子 康熙四十年(1701)正月十五,戌时。 康熙满脸笑容地坐在上方,看着下方觥筹交错的皇子们,心里十分满足。 皇考子嗣单薄,他只有七个兄弟,活到成年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像他,生了诸多阿哥,虽然一两个儿子长了个榆木脑袋,但总体而言,阿哥们还是称得上能文能武的。 康熙抿了口清酒,正要开口勉励诸多儿子勤奋好学时,身侧的太子瞥了眼下方的弟弟们,洋洋得意道: “皇阿玛,今日恰逢元宵,儿臣亲手为您做了个猛虎灯笼。 儿臣愿皇阿玛能一如既往地康乐寿考。” “保成有心了。” 四十八岁的康熙脸上露出笑容,示意梁九功把太子手中提着的灯笼接过来。 梁九功弯着身子上前,一边伸手接灯笼,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灯笼有没有潜在的危险。 确认无误后,梁九功才笑着把灯笼呈给康熙。 康熙老怀大慰地看过后,龙颜大悦地夸太子孝心可嘉。 下方的胤禩听见后,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酒杯里的水纹丝不动。 胤禛借着敬酒的幌子,走到胤禩跟前,指了指杯子,意有所指地道: “八弟,这酒挺听话。” 说完,胤禛用杯子碰了下胤禩的杯子,把酒水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开。 他已经再三提醒八弟,暂时避一避太子的锋芒。 可八弟对安亲王降爵之事分外在意,一直暗中探查索额图的罪证,妄图扳倒如日中天的太子。 胤禛担心胤禩再查下去,会让皇阿玛和太子更加不满,进而坐实八弟的不臣之心。 到时候,他们就该对皇阿玛铺天盖地的怒火了。 胤禛有心想给林棠写信隐晦地提一提这件事,但他转瞬想到,纵观前朝史书,参与政治的公主没一个有好下场。 还有,既然四妹已经离开京城,他再把四妹拉进来的话,恐怕会给四妹招来祸事。 “八哥,你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见胤禛转身离开后,胤禩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胤禟走到胤禩跟前,关心地问: “是四哥说了什么吗?” 胤禩当即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就好。” 胤禟松了口气,暗戳戳地敲边鼓: “四哥这人冷…清。八哥若是无事,尽量少跟他接触。” 他本来想说冷心冷肺、冷血无情的,但胤禟瞥见跟过来的胤?后,立马换了个说辞。 胤?性子单纯,四姐又交代过不许他们不敬四哥。 胤禩猜到了胤禟的话中之意,他好笑地说道:“放心吧,九弟,我心中有数。” 四哥不赞同他继续撕咬太子派系的官员,他虽不认同四哥的建议。 但谨小慎微的性子使然,胤禩决定暂时听四哥的。 毕竟,四哥如今跟着太子当差,定然比他更清楚皇阿玛对太子的态度。 “八哥、九哥,皇阿玛召我们。” 胤?开口让面前的魏珠离开,摆了摆手,让胤禩和胤禟跟上他。 胤禩和胤禟面色微变,两人对视一眼后,浅笑着跟上胤?。 太子献灯笼讨得皇阿玛欢心,太子也跟着开心了。 皇阿玛和太子都开心了,他们这些阿哥们就该不开心了。 果不其然。 诸位阿哥刚给康熙请过安,康熙便不悦地扫了眼他们,敲打道: “值此元宵佳节,保成孝心可嘉。 你们也当更加勤勉,莫辜负大好时光。”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 阿哥们低下头,蔫头巴脑地应下。 康熙见状,在心里冷哼一声,赶他们走了。 保成有他人都没有的孝心,还能怪他偏爱心疼保成嘛? 康熙自觉没错,又吩咐梁九功从私库拿了一万两银子给太子后,隐晦地让太子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胤礽听懂皇阿玛的意思后,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尽管皇阿玛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工具人,但胤礽还是不敢违背康熙的意思,乖乖地颔了颔首。 二月。 康熙检阅永定河。 李光地道:“永定河积淤,恐有祸患。” 康熙令人商议对策后,尽快治理。 三月。 张鹏翮建议康熙把治水的法子整理成册,代代相传。 康熙以不同季节水患尚且不同,更何况不同时间为由严厉呵斥了他。 四月。 康熙还京。 清水县又迎来了两千多个汉民。 林棠令人把他们安排好后,摸了摸清水县所有来人的底。 五月。 林棠与胤禟通过信后,命麦田招一批人做肉干和奶片。 同时,她又派侍卫们一边光明正大地去收羊毛,一边暗中关注草原各部的情况。 六月。 胤禟给林棠送来了南方的丝绸和水果后,运走了清水县的第一批肉干和奶片。 七月。 费扬古患病,康熙亲自去看望。 八月。 康熙塞外行围时,一箭射死了两只羊,又射断了拉哈里木。 蒙古王公贵族们大惊,拍马屁拍的康熙爽朗大笑。 随行的胤礽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晦涩后,跟着拍马屁。 对于胤礽来说,得知年近五旬的皇阿玛身子依旧强健后,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虽然他高兴皇阿玛身子无恙,但他心里总免不了有别的想法。 他当了快三十年的太子了,还要当多久? 九月。 简亲王雅布随扈逝世,康熙令大臣送其还京。 同时,命胤禔和胤祉出面迎接,赏赐银四千两治丧。 胤禛得到消息后,去书房看佛经了。 他并不是特别在意大哥和三哥受皇阿玛恩宠,他只是在想,皇阿玛盛宠太子,为何不把这些事都交给太子去做? 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大哥、三哥和八弟结党营私的机会? 难不成皇阿玛是在用他们磨炼太子吗? 若是这样,性情桀骜、目中无人的太子能领会到皇阿玛的心吗? 想到这,胤禛把手里的《金刚经》放下,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 若是他猜的没错,那他们都是皇阿玛为太子准备的工具,用的顺手就用,不顺手就会被换掉。 十月。 胤禩一边查探索额图的罪证,一边结交大臣。 康熙知道胤禩的动静,但他并未表态。 第238章 有孤在 十一月。 康熙痛斥刑部办案草率,致使许多冤假错案。 胤禩收到消息后,闭门谢客了一段日子。 毓庆宫。 胤礽坐在上方,幸灾乐祸地道: “叔姥爷,还是您厉害,我倒要看看胤禩这个小人还能继续猖狂吗? 辛者库贱奴所生的光头阿哥,还敢跟我叫板,简直活腻歪了!” “太子。” 索坐在下方的索额图摸了摸胡子,缓声道: “八阿哥不足为惧,真正该提防的是大阿哥。 大阿哥多次随皇上亲征,在军中很有威望。” “威望?” 胤礽抬了抬下巴,讽刺地道: “老头先前差点被噶尔丹亲手抓获,他也配觊觎?” “此言差矣。” 索额图老神在在地道: “奴才认为大阿哥背靠明珠,不得不防啊。” “叔姥爷。” 胤礽面色不耐,不以为意地道: “明珠已经失去皇阿玛的信任了,不足为惧。” 明珠失去皇上的信任了? 索额图眼里快速闪过精光,他打探到明珠近日异常活跃,怕他再次起复,才借刑部之事来向太子询问。 既然太子断言皇上不信任明珠了,那此话必然是皇上亲口所说。 索额图心中大定,他强压下心里的欢喜,缓了缓神道: “太子,虽说明珠失势,但奴才还是认为大阿哥不得不防。 您未出世时,大阿哥也是皇上亲自教养着长大的,皇上对大阿哥定会有一份舐犊之情。” “什么?” 胤礽面色大变,他重重地拍了下身侧的桌子,道: “就凭老大,也配皇阿玛对他有舐犊之情?” “奴才…” 索额图顿了顿,低声道: “奴才听闻为人父母,总会对第一个子女分外在意。” 胤礽猛地起身后,又慢吞吞地坐下。 他承认索额图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皇阿玛最宠老大。 “叔姥爷,您多虑了。” 胤礽摆摆手,桀骜地说道: “皇阿玛对孤的拳拳爱护之心,前朝后宫人人皆知。 与其担忧皇阿玛疼爱老大,不如想法子让他惹皇阿玛厌恶。” “这…” 索额图抬头看了眼胤礽,暗戳戳地提醒道: “太子爷,大阿哥做的事事关朝廷百姓。 奴才们轻易插手,恐怕会惹来皇上责罚。” “怕什么?有孤在。” 胤礽抿了口茶,道: “看在孤的面子上,皇阿玛不会怎么着你们的。” 索额图眯了眯眼,笑吟吟地道: “太子爷说的是。” “行了,你回去吧。” “奴才告退。” 索额图瞥了眼打哈欠的胤礽,转身离开。 十二月。 康熙看完刑部的案宗后,气得摔了个杯子。 他怒气冲冲地开口想让人把胤禩叫过来大骂一顿,但他还没开口,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诚然,胤禩结交刑部官员别有用心,但冤假错案大多是太子的手下人收了银子后,造成的。 若是康熙把胤禩叫过来大骂一顿,谁知道会不会让刑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影响太子。 康熙眉头紧锁地思忖了半晌后,以办事不力的名头把刑部尚书叫过来痛骂了半个多时辰。 刑部尚书有口难言,战战兢兢地向康熙求饶告罪。 康熙见他这副模样,怒火简直要冲天。 他冷冰冰地警告道: “刑部若再出事,你提着脑袋来见朕。” “奴才遵旨。” 刑部尚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应下。 (?ˉ??ˉ??) 康熙四十一年,一月。 康熙下诏,把囚犯的罪责减轻一等。 民间的百姓们纷纷夸皇上仁慈。 二月。 康熙射死一只老虎。 胤礽心情十分微妙,将近三旬的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继承皇位的时候? 康熙不知道胤礽的想法,笑哈哈地把龙肉分给阿哥们吃。 其中,分给胤礽的最多。 三月。 清水县所有的耕地已经将近六万亩了。 除了归在林棠名下的五万亩,其他都是汉民们开垦出来的。 林棠去他们自发组成的村子里看过,村民们都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姿态。 四月。 敦多布多尔济告诉林棠车臣部有异动,林棠让他暗中查探发生了何事。 五月。 敦多布多尔济对林棠道: “公主,乌默客看中了这的地和您这的粮食和布匹,他想跟您做生意。 但车臣部落里的人不同意,他们想直接来这抢。” 做生意? 林棠扫了眼桌上放的肉干和奶片,明白乌默客应当是想把多余的牛羊卖给她。 先前,她所有的牛羊都是从土谢图汗部买的。 察珲多尔济为此还特意写信夸了夸敦多布多尔济。 至于抢? 林棠抬眸瞧着敦多布多尔济,道: “乌默客的手下凭什么认为他们能抢走我的东西?”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回: “许是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林棠看向不说话的敦多布多尔济。 “公主,是臣的错。” 敦多布多尔济反应过来,道: “臣会尽快找出报信的人,把他扔给乌默客。” “辛苦额附。” 林棠手指轻敲桌子,提醒道: “重点查近三日来的人。” “好。”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抬脚离开。 林棠瞅着他的背影,暗道:额附反应真快。 要知道,为了不惹得康熙怀疑,明面上她只有五百个侍卫和额附的几十人保护。 车臣汗部作为三大部落之一,从探子那得知她只有五百多个守卫时,怎么会把她放在眼底? 如此,他们打抢她的主意,再自然不过了。 毕竟,草原上粮食稀少,又时常面临寒灾,各部落间为了生存,抢来抢去的再正常不过。 没看喀尔喀蒙古外附后,康熙都没用大清律令来干涉他们吗?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换了身衣袍,坐在林棠旁边道: “公主,我派人把那人给乌默客送回去了。” “好。” 林棠把手里的笔放下,夸赞道: “额附,你真厉害。”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语气歉疚地道: “这次的事是臣失察,日后不会了。” “怎么能怪你?” 林棠拍了拍他的背,“是我要收人的,也怪也要怪我。” 没等敦多布多尔济回答,林棠换了个话题,道: “额附,你觉得乌默客还会派人来抢吗?” 第239章 抢 “会吧。” 敦多布多尔济拿起舆图,放在林棠面前,指着车臣汗部的位置,缓声道: “有札萨克内乱在先,乌默客不想起纷争的话,一定会派人马来试探。” “派人马来试探?” 林棠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凑到额附耳边,低声说: “那额附先…” “好,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听完林棠的话,宠溺地看向林棠。 五月十八。 敦多布多尔济抓回来了三十个人和三十匹马。 林棠夸完他后,一边把抓来的人安排在地里开荒,一边派人给乌默客送口信,让他拿银子赎人。 车臣汗部。 乌默客听完手下人苏和说的银子总数,立马拍案而起。 他指着苏和道: “三十个人要五万两银子,一个人平均一千多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啊?!” “可汗,我们…不是去抢的吗?” 苏和弯着身子,结结巴巴地回道。 “什么抢?” 乌默客面色铁青地瞪了他一眼,气咻咻地道:“我派他们去清水县是抢粮食的吗?” 苏和疑惑地看向乌默客,他有心想说难道不是吗? 但在乌默客死亡眼神的威胁下,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 “不是。” “哼!” 乌默客眼珠子微动,舍不得出银子的他强压着火气,问苏和: “谁跟你传的口信? 你赶紧去告诉他,都是误会。 过几日,我亲自去清水县见恪靖公主。” “可汗说的是。” 苏和耷拉着脑袋,低声应下。 乌默客又低声警告他管住嘴巴,别乱说话。 五月二十一。 收到口信的林棠眯了眯眼,冷笑道: “额附,派人把乌默客不愿意救子民的事传出去。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误会?” “好。”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跟前,放柔声线道: “公主,您别生气,为了他不值得。” “听额附的。” 两日后。 乌默客正准备带人去清水县时,苏和慌里慌张地禀报: “可汗,出大事了! 部落里有人说您致使子民犯错后,不愿意救他们。” “什么?” 乌默客跳下马,拎起苏和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不是让你不要乱说话吗?” “可汗,冤枉啊。” 苏和伸手抱住乌默客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解释: “奴记着您的话,怎么敢乱传? 可汗,一定是那边走漏了风声。” “最好如此。” 乌默客松手把苏和扔到地上,抬眸望了眼清水县的方向后,沉声道:“去拿五万两银子来。” 对比谣言满天飞招致内乱,乌默客觉得还是五万两银子咬咬牙也能接受了。 不然起了内乱的话,皇上再趁机插手部落的事务就不好了。 苏和听到乌默客的吩咐,连忙屁滚尿流地去拿银子。 五月二十五。 乌默客停驻在清水河十里之外的草原,派苏和去传求见林棠的口信。 “奴苏和参见公主。” 苏和跪在林棠面前,佯装镇定道: “奴替可汗求见公主。 不知公主何时有空?” “何时有空?” 林棠看出苏和的紧张,她笑吟吟地道: “回去告诉你家可汗,何时有空取决于他的诚意。” “诚意?” 苏和听见林棠温温柔柔的声音后,悄悄抬头看了眼林棠,道: “不知公主是什么意思?” “你家可汗会懂的,回去吧。” 林棠伸手拽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敦多布多尔济冷冷地瞥了眼地上跪着的苏和,转头眉眼含笑地把手往林棠面前放了放。 “奴知道了。” 苏和察觉到敦多布多尔济的目光后,忍住好奇的心,弯着身子出去了。 等他走后,林棠把玩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道: “你让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啊。” “好。” 敦多布多尔济压下心里的不快,乖巧地点了点头。 乌默客算什么东西,连个爵位都没有,就敢随便派个奴才来应付公主吗?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手有些痒,他要找机会揍人。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乌默客踹了脚苏和,怒火中烧地道: “看我的诚意? 我派你替我求见公主,还不够有诚意吗?” “奴只是个奴。” 苏和不敢去摸火辣辣的屁股,他低着头跪在乌默客面前,瓮声瓮气地道: “可汗是可汗,奴不配跟可汗相提并论。” “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乌默客气哼哼地道: “你是我的狗,她一个下嫁的公主,凭什么敢不给我面子?” 苏和眼里闪过一抹愤恨,窝窝囊囊地道:“都是奴不敢,奴连累可汗了。” “滚!” 乌默客不耐烦地摆手赶人,他看见苏和那怂里怂气的样子就来气。 “是。” 苏和关心地看了眼乌默客,弓着身子离开。 还没等他走到帐篷外,乌默客又愤怒地道:“回来!” 苏和愣了下,转过身来听吩咐。 “这五…五万两银子你给公主送去,让公主把我的人放了,再问问公主何时有空,我去求见公主。” 乌默客忍着心痛从怀里掏出六张银票,依依不舍地递给苏和。 罢了罢了。 大不了他没银子的时候,他给皇上上折子哭哭穷吧,他不嫌弃皇上给的都是铜钱。 “是。” 苏和伸手接过银票,忍着身上的痛连夜赶路。 乌默客看出苏和的不舒服,但他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在草原上,买一个奴才也才十两银子。 这次,若不是公主抓的都是车臣汗部的巴图鲁,再加上他怕内乱致使自己下台,他才舍不得给五万两银子买三十个人。 林棠可不管他舍不舍得,敢起了抢粮食的心思,就得做好肉疼的准备。 不然抢她的成本太低,草原上是个人都来抢怎么办? 她和额附总不能天天抓贼吧? 五月二十九。 苏和恭恭敬敬地把银票呈给林棠。 林棠还没来得及开口让麦田把银票收起来,苏和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麦田,不要碰他。” 坐在上方的林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掐了下手心,冷静下来道: “去唤戴季来给他看看。” “嗻。” 一贯稳重的麦田顾不得礼仪,提着裙子小跑着去前院。 敦多布多尔济看出林棠的惊慌,他忙不迭捂住林棠的眼睛。 第240章 谈生意 “公主,您别怕,臣在。” 林棠眨了眨眼睛,没拒绝他的好意。 她摩挲着手指,语气平静地问: “额附,你说这是不是乌默客想算计我?” “他应当不敢。”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厉色后,语气放缓道: “乌默客这个人怕死,他还没有挑衅公主的胆子。” “我知道了。” 林棠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们先离开这。” “好。” 敦多布多尔济坚持要捂住林棠的眼睛,牵着她走。 林棠犹豫了下,倒是没拒绝他。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 这是她与额附相处过程中悟出来的道理。 半个时辰后。 戴季俯身道: “公主,那个人是身上有伤导致的发烧晕厥,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就好。” 林棠松了口气,问道: “那他手里拿的银票有问题吗?” “银票没问题。” “好。” 林棠思忖半晌后,道: “戴季,你想办法给那个人开点药吧。” 她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人都晕在她面前了,见死不救终究是不好。 “草民遵命。” 戴季给林棠行了礼,转身告退。 六月初三。 乌默客见苏和还没回来,猛然意识到苏和可能拿银子跑了。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派了两个人往清水县去。 做贼心虚的他从来没想过林棠没回话前,自己亲自去看看。 他怕公主绑了他讹他一大笔钱,更怕公主直接把他宰了,让皇上扶持别人上位。 清水县。 恢复的差不多的苏和要去给公主磕头,叩谢她的救命之恩。 林棠忙着算账,只让他回去告诉乌默客,三日后来见她。 苏和失落地谢过麦田后,骑着马走了。 三日后。 乌默客小心翼翼地打量完面前的几人后,单膝跪地道: “臣车臣可汗见过和硕恪靖公主。” “起来吧。” 林棠淡淡地瞥了面前的中年人两眼,冷声问道: “不知可汗接连派人来这,意在何为?” 乌默客瞧见林棠眼底的凉意后,打着哈哈道: “公主,臣先前派人来拜访,惹得公主误会,今日臣特来亲自向您赔罪。 前些日子给您的五万两银子就当赔礼。” “赔礼?” 林棠冷笑道: “可汗,明人不说暗话。 你起初派人来真是诚心求见?” 说到诚心求见四个字的时候,林棠刻意加重了语气。 乌默客确认四周没危险后,尬笑道: “公主,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林棠偏头给敦多布多尔济使了个眼色。 敦多布多尔济拍了下手,门外熙熙攘攘地走来了几十个提着刀的侍卫。 “公主,这……” 乌默客吓了一大跳,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强忍着心慌道:“这是何意?” “这是误会啊,可汗。” 林棠看出乌默客想挟持自己的想法,她低眸似笑非笑地盯住乌默客。 乌默客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指着侍卫们道: “公主,这既然是误会,那您能不能让他们下去?” “不能。” 林棠开口拒绝后,笑吟吟地提醒道: “可汗,不瞒您说,从京城嫁到这三年有余,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想抢我的东西。 关键是这抢劫的人还不认,还说是什么误会? 这等子稀奇事,你说我要不要给我皇阿玛说说?” 给皇上说? 乌默客面色大变。 三十四年,部落内乱致使一支队伍投靠鄂罗斯,一支队伍与噶尔丹汗国私通,这已经让皇上很不待见他了。 若是再让皇上知道,他派人抢公主的粮食,那他岂不是要完了? 想到这,乌默客顾不得脸面,他讪笑道: “公主,臣御下无方,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臣个机会。 臣此次前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跟您谈生意的。” 林棠没接他这话,她换了个话题,道: “可汗说,前几日的五万两银子是给我的赔罪。 那来抢公主府的三十个人,可汗还要吗?” “臣要。” 乌默客听出林棠的意思,他心疼地从怀里又掏出五张银票,呈给林棠。 林棠示意麦田接过来看看。 等麦田确认无误后,林棠才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好心好意地道: “可汗别心疼十万两银子。 若不是这十万两子,您不能换回三十个巴图鲁,也不能见到我啊。” “公主说的是。” 乌默客心底暗骂皇家的人无耻,面上强颜欢笑地附和。 林棠扫了眼乌默客,确定他气得不轻后,笑嘻嘻地道: “可汗,你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臣听闻公主大肆收牛羊和羊毛。” 乌默客听到正事,暂时忘了对林棠的意思,一五一十地道: “臣领族人在克鲁伦河流域,牛羊众多,不知能不能求公主给个面子,从臣的车臣汗部买牛羊? 臣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但臣带领族人迁居克鲁伦河不过三年,草原子民们生活不易。 还望公主能发发善心,给车臣汗部个机会。” 说着,乌默客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花了十万两银子才见到公主一面,这银子可不能白花啊。 林棠见他说得潸然泪下,转头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微微颔首,意思是乌默客说的都是真的。 草原上的子民生活实属不易。 尤其是冬冷夏旱的时节,很少有人能填饱肚子。 “我可以答应你。” 林棠叹了一口气,思忖道: “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你不得拿病死的牛羊糊弄我,否则,十倍赔给我。” “臣答应。” 乌默客面色一喜,把掏银子时的心痛全抛在脑后,乐滋滋地问: “公主,您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林棠随意地扫了眼下方肿着脸的苏和,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喜欢跟喜欢打骂下人的人做生意。 可汗,你不是那样的人吧?” 乌默客面色微滞,瞅了眼苏和后,抬头看向林棠。 林棠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 她无意插手别的部落的事,但下面的人差点因乌默客死在她的府上。 林棠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句话。 乌默客张嘴想辩解:“他……” “他怎么了?” 第241章 美人计 “他…没事。” 乌默客有心说苏和只是个汉人所生的卑贱奴,不值得公主另眼相待。 但他转瞬想到他跟面前的公主又不熟,随意敷衍两句便好。 不就是不让打骂奴嘛? 公主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等他回到部落,怎么做还不是他说的算? 林棠看穿他的想法,她偏头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明白她的意思,抬脚走到桌子旁,提笔把这条写在契约上。 等林棠确认额附写的没有问题后,她让麦田递给乌默客。 “公主,这…不太合适吧?” 乌默客看着上面写的“打骂奴一次少收牛羊一百头”,脸色有些难堪。 “怎么不合适?” 林棠随手指了下苏和,皮笑肉不笑地提醒: “他是你的奴,你有打骂他的权力。 买牛羊是我的生意,我也有不跟你做生意的自由啊。 可汗,你可要想清楚了?” 乌默客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在心里暗骂公主管的太宽。 但念及见公主付出的代价,他咬牙切齿地道:“臣谨遵公主的命令。” “可汗果然爽快。” 林棠让麦田给乌默客递上笔和契约,让他签字。 等乌默客签好后,林棠抬手又指了指苏和,道: “可汗,我观他有几分机灵,日后便让他带队来送牛羊吧。” 乌默客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诚惶诚恐的苏和,不情不愿地道: “公主,他是汉人所生的奴,身份低微。臣把牛羊交给他不放心,您能不能换个人?” “不用了。” 林棠听到“汉人所生的奴”时,眼里闪过不快。 她扫了眼惶恐不安的苏和,坚持道: “就让他来吧。” 若是不给苏和这个机会,林棠觉得他可能活不了多久。 “……臣知道了。” 乌默客掩住眼底的不悦,开始在脑子里胡乱地猜测。 苏和何德何能能得了公主青眼,难不成是靠他那窝窝囊囊的怂样? 乌默客抬眼看向上方的敦多布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正气宇轩昂地站在公主身边,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既看不上敦多布多尔济对公主动了真情,又瞧不起敦多布多尔济吃软饭的模样。 咦对—— 吃软饭? 乌默客突然想到什么,他扭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苏和。 虽然苏和的脸被他打肿了,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他是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少年眼底的恐慌,又为他添了几分想让人怜爱的保护欲。 莫不是公主看上他了? 乌默客自觉猜到了公主的心思,心中大喜。 只要苏和能比敦多布多尔济受宠,那为车臣汗部带来数不尽的粮食和布匹,不是轻而易举吗? 想到这,乌默客心头火热,他决定日后要好好对苏和,争取让苏和早日爬上公主的榻,挤掉敦多布多尔济。 到时候,看察珲多尔济那个老东西还敢不敢在他面前炫耀,娶了个好孙媳? 被打量的苏和察觉到乌默客看他的目光从冰冷到炙热后,眼神晦涩。 他恨乌默客不把他当个人看,但他知道,不管乌默客打什么主意,公主让他送牛羊是他唯一能当人的机会。 苏和像没看到乌默客的眼神一样,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 “奴谢公主和可汗…的信任,奴一定会当好差。 只要奴在,牛羊便在。” “我和可汗都相信你。” 林棠挑了挑眉,暗道面前这人倒是挺聪明,她瞧了眼面带微笑的乌默客,随口说道。 “奴…” 苏和用力掐了掐手心,想要做出一副眼眶湿润的模样。 林棠打断他:“可汗,一路走来舟车劳顿,我让人带可汗去歇息吧。” “谢公主好意。” 乌默客没客气地应下,他花了十万银子啊。 在这公主府邸,吃住两日怎么了? 苏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林棠,生怕惹得林棠厌烦。 敦多布多尔济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走到公主前面挡住他的目光。 都是他玩剩下的套路,还敢搬到台面上? “怎么了?”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牵住她的手,疑惑地问。 敦多布多尔济余光扫了眼还没走出去的乌默客和苏和,冲林棠眨了眨眼,柔声细语地问: “公主,您是不是答应过臣,只要臣一个人伺候您啊?” 林棠瞧见乌默客和苏和脚步微滞,立马明白了额附的意思。 她好笑地捏了捏额附的手指,笑吟吟地答: “是啊,我只要额附。”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浮现出灿烂的笑。 他扬起下巴,不屑地斜楞着乌默客和苏和的背影。 想跟他抢人?下辈子吧。 苏和本来只以为额附与公主伉俪情深,但当他瞥见乌默客眼底的冷意时,他才恍惚意识到,可汗可能是想让他去当男宠? 他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心里暗骂可汗异想天开。 虽说他不满乌默客整日贱奴贱奴地打骂他,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汉人生的奴才,给公主提鞋都不配,更别说当男宠了。 像他这样的人,最好的下场就是碰到个心善的主子,能少挨些打骂。 “苏和,我会让人给你做两身衣袍。 生意上的事,平日里你没事可以多来这请教公主。” 乌默客回到客房后,直截了当的开口暗示苏和以色待人。 “……是。” 苏和不敢违背乌默客的意思,低三下四的应下。 乌默客大言不惭道:“若是你有机会得公主青眼,别忘了我对你的好。部落里还有两三万张嘴等着呢。” “是。” 苏和强压下眼里的杀意,瓮声瓮气地回答:“奴不会忘了可汗的大恩大德的。” “那便好,那便好。” 乌默客爽朗地笑了笑,抬手把苏和打发出去。 敦多布多尔济当着他的面问公主是不是只要他一个人又如何? 乌默客坚信没有撬不动的公主,只有不努力的苏和。 寝殿里。 敦多布多尔济从后面抱住林棠,委屈巴巴地道: “公主,乌默客没安好心。 第一次他想抢您的粮食,第二次他又想抢您的人了。” “不会的。” 林棠低声哄道: “我和粮食都是我的,也是额附的。” “公主真好。” 敦多布多尔济抱紧林棠,低头蹭了蹭林棠的肩窝。 若是乌默客真派人来勾引公主,敦多布多尔济觉得他有必要跟乌默客把“友好的交流”进行到底。 第242章 收买人心 六月底。 康熙奉皇太后去热河避暑。 苏和在乌默客的命令下,换了身湛蓝色的衣袍,又重新束发、抹脸后,才带队给林棠送来了五千头牛和五千只羊。 敦多布多尔济没等林棠去见苏和,他从林棠的钱箱里拿了三万银子,检查过牛羊没问题后,便让苏和拿银票走人了。 虽说他相信公主喜欢他,不会轻易被外面的庸脂俗粉迷惑,但能不让公主看到花枝招展的孔雀,最好还是不让公主看见。 毕竟,他没有办法接受公主喜欢上别人。 林棠知道额附的小心思,她也没往心里去。 七月。 车臣汗部。 乌默客正宝贝地收好苏和呈给他的五万两银子时,蒙古包外面传来了吵吵闹闹的说话声。 “可汗呢?让可汗出来!” “对,让可汗出来解释解释,为何卖了牛羊不给我们分银子?” “还有,可汗答应公主不再打骂奴是真的吗?” “……” 乌默客听清楚这些话后,吓了一大跳。 他顺手把银票塞进鞋子里,缓了缓神后,才神情自若地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乌默客指着闹事的人们,怒气十足地开口质问: “要造反吗?” “可汗,臣听说您为了把部落的牛羊卖给公主,答应公主不许打骂奴才?”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老人提高音量,恨铁不成钢地道: “可汗,您这么做,可问过臣等的意见?” “问你们的意见?” 乌默客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二叔,我派去清水县的三十个巴图鲁被抓时,可问过你们的意见的。 你们怎么说的? 说什么自己年迈体弱,不能为部落谋福。 如今我成功把牛羊卖出去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 老人侧了侧身子,余光扫见身后鼓励的眼神后,提起精神道: “可汗,您卖出去牛羊是您的功劳,但牛羊也不单单是您一个人的吧。” 乌默客听懂他要银子的潜在之意,他嘲讽地道: “二叔,我从来都没说银子是我一个人的。 您是听他们的挑拨,觉得我要把银子私吞了吧?” 说着,乌默客沉了沉脸色,冷声道: “来人,把他们都拿下,一人赏十鞭子。” 反正他们又不是奴才,公主只说不让打奴才,没说不让打子民! “乌默客,你敢?” 人群躁动起来,乌默客二叔身后的人走到前面,指着他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 今日你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你这个可汗就当不稳了!” “是吗?” 乌默客从腰间抽出鞭子,用力甩在说话的人身上。 “我倒要看看,打了你这个狗崽子,我是不是坐不稳可汗之位了?” 等打完他们,他便派苏和去买批粮食,分给部落里的子民。 乌默客就不信,他能让子民们吃饱饭的前提下,他们还会愿意提着脑袋跟这些游手好闲的人造反? “给我打!” 乌默客又挥了下鞭子,把面前的人打的嗷嗷大叫。 守卫们见乌默客动了手,胆子也大了起来,手上的鞭子不断地往那些打骂过他们的人身上招呼。 若不是生计所迫,谁愿意当个奴,被人吆五喝六地打骂? 半个时辰后。 在苏和的有意推动下,车臣汗部里所有的奴都知道可汗答应公主,不再打骂奴的事。 他们流着眼泪,怀揣对新生活的向往继续伺候主子。 乌默客见事情闹得有些大,咬牙下令部落里所有人不许打骂奴后,示意苏和去买粮食,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公主,向她卖好。 林棠从额附的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命麦田从冰窖里搬出来三头猪送给乌默客。 同时,她让麦田转告乌默客,即日起她会派人去车臣汗部里收散户的羊毛,车臣汗部求医问药的子民可以找她帮忙。 乌默客看到那三大头猪后,暗自庆幸自己猜对了公主的心思。 他令苏和负责把粮食分下去后,把部落里所有的巴图鲁都叫到草原上,众人一起围着火堆边烤肉边喝酒。 酒过三巡时,乌默客眼神迷离地道: “只要有我这个可汗在一日,我豁出性命也要让你们吃饱喝足,过上好日子!” “可汗威武!” “……” 少数巴图鲁们猜到了可汗这样说的用意,但他们并不在意可汗跟他们演戏。 他们同其他巴图鲁一样,只要能填饱肚子,陪着妻和子活着,便不会想造反的事。 乌默客显然把准了他们的脉,无声无息地化解了一场矛盾。 至于看他不顺眼的贵族子弟们,在他们没人没箭又没粮食的情况下,乌默客根本不怕他们。 八月。 乌默客在部落里发了粮食后,和硕恪靖公主这个称号在子民们心底显得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因为苏和偷偷告诉在部落里说,他们发的粮食是公主带人亲自种出来又低价卖给他们的。 是的,低价卖的。 虽然林棠没亲眼去见过草原子民的生活,但林棠还是不忍心在蒙古赚卖粮食的银子。 一方面,百姓生活不易,榨干他们的骨血,她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另一方面,她往江浙一带卖的肉干和奶片,随便提一提价钱,便能赚够两万人一年的口粮了。 九月,喀尔喀蒙古温度骤降。 林棠吩咐完要做的事后,把冰冰凉凉的手伸进敦多布多尔济的怀里。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吹暖,拉起林棠的手塞到里衣下面。 林棠不自觉地摸了摸额附硬邦邦的腹肌。 敦多布多尔济眸色深深地望着林棠,眼里逐渐有了欲念。 林棠见状不对,连忙轻咳两声,老实下来。 虽然天气很冷,但她还不想大白天地睡觉。 “额附……” 林棠准备找些话题时,外面传来麦田的声音。 “公主,札萨克部可汗求见。” 第243章 策凌 “札萨克部可汗??” 林棠愣了下,才想起来由于她和额附之前的所作所为,札萨克部换了个新可汗——朋素克喇布坦。 “带他去前厅,我马上到。” 林棠提高音量吩咐完麦田,转头问敦多布多尔济: “额附,朋素克喇布坦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他听…话。” 敦多布多尔济指了指上面,沉吟道: “朋素克喇布坦有个副将叫策凌,其人胆大勇猛又心细如尘,武艺更是不在臣之下。 臣曾打探过策凌的消息,他多半是京城里派来的。” 皇阿玛派来的? 林棠整理好妆容,一边往手上套了个暖手筒,一边抬脚往外走,道: “皇阿玛爱面子,不管朋素克喇布坦来这是何意,他都不会允许朋素克喇布坦在明面上与我为敌。 至于策凌,还要麻烦额附多注意他的动作。” 林棠了解敦多布多尔济,他虽说是个恋爱脑,但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既然他说了与他不相上下的策凌是康熙派来的,那就有必要暗中注意一下,免得策凌发现什么,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拿起架子上的披风,给林棠披上。 前厅。 朋素克喇布坦惴惴不安地看了眼身旁的策凌。 策凌皱了下眉,习以为常地朝朋素克喇布坦摇了摇头。 他对和硕恪靖公主了解的不多,但皇上曾无意间说过,恪靖公主自幼时起,便手滑心慈,多次为灾民捐献银两与粮食。 若是皇上说的没错的话,策凌觉得恪靖公主对将要遭遇寒灾的札萨克部一定会施之援手。 “公主。” 侍卫们弯腰行礼的声音传来,策凌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 朋素克喇布坦上前几步迎接林棠,“臣札萨克部可汗朋素克喇布坦见过和硕恪靖公主。” “可汗不用多礼。” 林棠微微点了下头,瞥了眼朋素克喇布坦与他身后的策凌后,径直走到上方落座。 “可汗,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这……” 朋素克喇布坦没想到面前的公主这么直接,把他想好的腹稿全堵在肚子里。 他抬眸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眼策凌,策凌面无表情地无视他的目光。 林棠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对策凌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朋素克喇布坦见策凌不吭声,他抬头看了眼林棠手上的暖手筒,尴尬地笑了笑,道: “公主,您是个爽快人,那臣便不跟您绕圈子了。 您也知道,眼下才九月,但蒙古已经十分寒冷,臣担心今年冬天会有严重的寒灾。 为了避免寒灾可能带来的祸患,臣想向您买批粮食。 还有……” “还有什么?” 林棠挑了挑眉,暖手筒下的手有了些暖意。 朋素克喇布坦顿了半晌,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道:“还有,臣…臣想卖给您一批牛羊。” 说到最后,朋素克喇布坦低着头不敢看林棠。 上个月他听说乌默客为了把牛羊卖给公主,给公主呈了十万两银子。 策旺札布生前对银子把控的极其严格,他又刚继任可汗没多久,他是拿不出十万两银子的。 朋素克喇布坦只能希冀于公主善心发作,答应他的请求。 林棠听完他的话,先是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敦多布多尔济,后又低眸盯着朋素克喇布坦和策凌瞧了片刻。 朋素克喇布坦察觉到林棠的目光,低下的头不自觉地又弯了弯。 他自知不够聪颖,能当上可汗靠的也是皇上眼里的平庸。 但他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朋素克喇布坦愿意为子民们能填饱肚子做他能做的所有事。 策凌见朋素克喇布坦弯腰,跟着往下压了压身子。 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哪怕是给皇上的女儿跪下,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林棠瞧见两人的动作,倒也没为难他们。 她放缓脸色,笑吟吟地问道: “可汗,不知你想买多少粮? 又想卖多少牛羊?” 朋素克喇布坦挺直身子,正色道: “公主,札萨克部带上我,共有一万五千九百八十八个人。 臣想卖给您一万只羊,八千头牛,再向您买五万两银子的粮食。” 咦— 林棠注意到朋素克喇布坦的语序中的差别。 方才他说先买粮再卖牛羊,此刻却说先卖牛羊后买粮。 而且按一只羊二两银子,一头牛四两银子来算,一万只羊和八千头牛恰好五万二千两银子。 林棠摩挲了下手指,在心里猜测札萨克汗部应该没多少银子了。 她默默把这个事记下后,笑眯眯地道: “我答应可汗。” 说着,她给敦多布多尔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写契约。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林棠的信号,抬脚走到旁侧。 下方的策凌借着朋素克喇布坦的遮挡,用余光悄悄打量着敦多布多尔济。 听说敦多布多尔济自从尚了公主后,便很少去打仗了,只一心想着抱公主的大腿,留在清水县吃软饭。 敦多布多尔济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笔,淡淡地扫了眼策凌的。 他看出策凌眼里有几分鄙夷,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对他而言,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挨两句骂怎么了? 而且,说不定年近三旬的策凌想吃软饭,还吃不了呢? “公主,臣写完了。” 敦多布多尔济把写好的契约递给林棠,林棠扫了两眼,确认没有问题后,令麦田把契约给朋素克喇布坦。 “公主,这……” 朋素克喇布坦很满意纸上写的牛羊的价格,他正想出言恭维公主的时候,看到了契约上写“只卖一万石粮食”。 朋素克喇布坦不解又惊讶地问: “公主,您只卖一万石粮食吗?” “是。” 林棠张嘴讲了讲规矩: “我最多只卖一万石粮食,再多不卖。 不过,每隔两月可以重新来这买。” “公主为何不能……” 朋素克喇布坦大着胆子,嗫嚅着问: “不能多卖些?” 那当然是为了防止你们屯粮过多,给草原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不过,这些没必要对朋素克喇布坦解释。 “可汗,就一万石,你买不买?” 林棠冷了冷脸,不客气地反问。 “买,臣多谢公主慷慨相助。” 朋素克喇布坦见林棠脸上染了几分怒气,忙不迭地道: “有公主卖给臣的一万石粮食,札萨克汗部的子民们定能平安无事地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林棠面色恢复平静,提醒道: “可汗,你答应卖的牛羊早日送来。” “臣遵命。” 朋素克喇布坦又给林棠行了个礼,林棠摆摆手让小邓子带他们下去歇息了。 客房里。 没等朋素克喇布坦说话,策凌夸奖道: “可汗,您今日的表现很好。” “嘿,先前我让你给我点提示,你怎么不搭理我?” 朋素克喇布坦笑了下,没好气地问。 “可汗,臣只是您的副将。” 策凌蹙了蹙眉,认真地回答: “您才是可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朋素克喇布坦冷哼一声,没在这事上多纠结。 他凑到策凌耳边,压低声音问: “策凌,依你看,为何公主不愿意多卖粮食给我们? 我可是听说公主这的粮食挺多的啊。” “臣也不知。” 策凌犹豫了下,含糊道: “兴许公主要养的人多,她怕粮食不够?” “那好吧。” 朋素克喇布坦晃了晃脑袋,换了个话题道: “策凌,下次买粮我就不来了。 你亲自带人来吧。” “臣遵命。” 策凌随口应下,脑子里却在琢磨朋素克喇布坦问他的话。 公主为何不愿意多卖粮呢? 难不成是为了防止有人屯粮造反吗? 这个念头一出,策凌吓了一跳。 他深吸了口气,默默记下这个猜测,打算找机会往京城里传信。 第244章 太子病了 十月初。 喀尔喀蒙古下雪了。 林棠让人尽快把札萨克部和车臣汗部送来的牛羊做成肉干后,便让干活的人们回去歇息了。 十月底。 南巡的康熙刚走到德州,京城里便传来消息称太子病了。 康熙顾不得还没看的黄河水利,急急忙忙地返程回京。 虽说太子近年来有些荒唐,但太子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是大清朝未来的主子。 毓庆宫。 胤礽脸色惨白地半靠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就知道,只要他病了,皇阿玛便会放下手中的差事,满眼都是他。 这次,他要让老大和老八以私下纵容官员与他作对为由挨皇阿玛的骂。 胤礽相信皇阿玛看到他这副虚弱无力的模样,会答应他的请求的。 两日后。 康熙踩着夕阳的影子踏进午门,他连回乾清宫洗漱更衣都顾不上,小跑着匆匆赶到毓庆宫。 “太子身子如何?” 刚走到毓庆宫,康熙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守在门外的太监。 “奴才不知。” 太监扑腾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地磕头。 康熙闻言,没再看太监第二眼,加快脚步走进胤礽的寝殿。 “保成,不用多礼。” 一进寝殿,康熙便看到胤礽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行礼,他连忙上前几步,挡住胤礽。 “保成,你身子如何了啊?” 康熙眉间染上几分心疼,满眼都是对胤礽的担忧。 “皇阿玛,咳咳——” 胤礽咳嗽两声,把身子往后退了退,孺慕道: “儿臣身子已无大恙。 但儿臣终归是病人,皇阿玛不要离儿臣太近,免得染上风寒。 咳咳咳——” “瞎说什么?” 康熙佯装不悦地抚了抚胤礽的脑袋,欣慰地道: “保成,朕是天子,你是朕的儿子,是天子的儿子,怎么会把风寒染给朕呢?” “皇阿玛。” 胤礽眼眶适时地氤氲,脸上的孺慕之情又加深了几分。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皇阿玛,儿臣无能,辜负了您的教导。” “何出此言?” 康熙抬手让梁九功出去,安慰道: “保成,虽说你犯过错,但朕从未觉得你无能啊。” 胤礽面色微滞,心里不满皇阿玛竟然记住他犯的错,面上依旧自责又歉疚地道: “皇阿玛,您去南巡前,命儿臣留下监国。 可儿臣无能,不知为何竟然使唤不动明珠和阿灵阿,儿臣实在是愧对您的教导。 皇阿玛,求您责罚儿臣吧。” 说到不知为何时,胤礽特意加重了语气。 康熙听完胤礽的话,当即破口大骂道: “马齐和阿灵阿这混账东西,忘了朕的嘱咐了吗? 保成,你别难过,皇阿玛会为你做主的。” “皇阿玛。” 胤礽佯装惶恐不安地看向康熙。 康熙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对他身为储君命令不了朝臣的不满散了些。 保成还小。 马齐和阿灵阿都是官场老手了,保成命令不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康熙伸手抹掉胤礽眼角的泪,想了半晌后,语重心长地道: “保成,你是储君。 在这大清国,除了朕和你皇祖母,你便是最尊贵的人。 为了臣子不听话哭泣,实属不应该。” “皇阿玛,儿臣是看到您委屈。” 胤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康熙的脸色,小声辩解道: “您在京城时,不管儿臣做什么,您都会支持。可您一离京,便没有人支持儿臣了……” 说到最后,胤礽的声音越来越小。 若不是康熙的注意力全在胤礽身上, 康熙都听不到的话。 “保成,还是个需要皇阿玛的孩子啊。” 康熙沉思片刻,浅笑着道: “你好好养病,这件事朕会为你做主的。”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都是儿臣不好,误了皇阿玛的事。” 胤礽睫毛微动,眼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让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角后,让他入寝养病。 半盏茶后。 闭着眼睛的胤礽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皇阿玛向太医询问他病情的声音。 胤礽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很快又闭上。 他想起方才皇阿玛说“保成还是个需要皇阿玛的孩子”时脸上的笑意后,脑子乱糟糟的。 一方面,对于利用皇阿玛惩治老大和老八的事,他有三分得意三分心虚和四分愧疚。 另一方面,胤礽又控制不住地想,皇阿玛是不是很开心他一直都是太子? 想到这,胤礽只觉脑子快要爆炸,他痛苦又压抑地哼唧出声。 第245章 胤禩:我不卑贱 当晚。 梁九功替康熙来看胤礽的时候,偷偷告诉他: “皇上以妄顾尊卑为由罚大阿哥和八阿哥在乾清宫门前跪半个时辰。” 头晕脑胀的胤礽听到这个消息,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孤知道了。” 他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面色如常地道: “梁公公,你照顾皇阿玛有功,早些回去歇息吧。” “嗻。” 梁九功见胤礽关心他,心里很是熨帖。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殿,向太医问了问胤礽的病情,确定他已无大碍后,才放心地离开。 乾清宫门口。 胤禩遮住眼里的讽刺,拽了下满脸不忿的胤禔,温声提醒道: “大哥,人多眼杂,你…” “我怎么?” 胤禔脸上闪过恼意,他气咻咻地道: “八弟,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生气,就是不满意皇阿玛。 他偏疼太子便罢了,凭什么让我们来这跪着? 难不成他太子爷的病还能是我们两个给害的?” 胤禔越说越气,他咬牙切齿地道: “若是真能有害太子的本事,我一定要让……” “大哥。” 没等胤禔说完,胤禩连忙拽住他的袖子,提高音量道:“太子是君,我们是臣。” “谁是君,谁是臣还不一定呢?” 胤禔偏过头不满地看了胤禩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八弟,你我二人,不管日后谁得势,切莫忘了另一个人才是啊。”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胤禩皱了皱眉,嗔怪道: “幼时,我由惠妃娘娘抚养,惠妃娘娘对我有养育之恩; 你又是我的亲哥哥,对我有兄弟之情。 无论到何种境地,你我都是情比金坚的兄弟啊。” “有你这句话,大哥就放心了。” 胤禔深深地瞧了胤禩两眼,他决定日后哪怕他不能荣登大位,他也要把八弟送上去。 胤禩不卑不亢地迎上胤禔的目光,眼里全是赤诚。 他是很想要皇位,但他暂时不会为了要皇位违背自己的良心。 胤禩松开拽着胤禔袖子的手,蜷了蜷手指,抬头看着乾清宫的牌匾出了神。 再过两年,皇阿玛便五十了,但皇阿玛射豹杀虎,半点都不像近五旬的人。 哪怕他对皇阿玛偏疼任人唯亲的二哥万分不满。但他也知道长寿的皇阿玛对日渐年长的二哥是弊大于利的。 更何况,二哥骄傲自恃,一心想着独揽大权,恐怕早就对皇阿玛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四哥说的没错,眼下他最该做的是等。 等二哥心里的恶念加大,做出不可回转的错事,皇阿玛再也包容不了二哥的时候,他的机会便来了。 十一月。 胤禔在胤禩的劝说下,让其派系的官员沉寂下来,暂时不与太子党派官员争锋作对。 一时之间,以索额图为首的太子党羽在前朝占尽上风。 胤礽更是带着胤禛,当着胤禔和胤禩的面,讽刺他们出身卑贱又痴心妄想。 胤禔气得提刀砍了一夜的竹子,胤禩则云淡风轻地品了半宿的茶。 出身卑贱吗? 对比汉朝和明朝的太祖,胤禩觉得他贵为阿哥,出身已是十分尊贵了。 等他登上皇位,他会用九五之尊的身份让自己更尊贵。 届时,没有人再敢把他额娘出自辛者库的事拿出来念叨,也没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十二月。 林棠瞧着外面飘的鹅毛大雪,蹙了蹙眉。 “额附,欧沃有传信来吗? 这次寒灾影响大不大啊?” “欧沃暂时还未有信传来。”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给林棠系好披风,开口回道: “公主,您别担心。 此前臣已经传信给欧沃,让他做好预防特大寒灾的准备。 欧沃是个聪明人,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凝着眉,伸手抚了抚他的眉毛,“额附也别担心。” “臣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倒不完全是担心察珲多尔济和部落,他还担心去送信的巴图。 巴图昨日刚从清水县飞走不久,天上便洋洋洒洒地往下掉雪花,接连掉了十五六个时辰,还不见停。 敦多布多尔济担忧巴图在半路遭遇不测。 他在脑海里想巴图送信的路线想的正出神时,林棠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缓声道: “额附,等雪停,我和你一起去找巴图吧。” “好…不好。” 敦多布多尔济顺嘴答应林棠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话。 他把林棠手里的笔放下,用大手裹着她有些凉的小手,柔声道: “公主,外面天寒地冻,臣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额附。” 林棠低眉瞥了眼被敦多布多尔济抓住的手,低头吹了口热气,“我跟你一起吧。”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张嘴想劝阻林棠,林棠冲他摇了摇头: “额附,以往巴图没少给我送信。 如今它可能有难,我亲自陪你去找找它,会更放心的。” “…臣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半晌,无奈又宠溺地揽过林棠后,眯着眼思考带什么东西才不会冻着林棠。 半个时辰后。 飘飘扬扬的大雪有了停的迹象。 林棠准备快速换好衣裳,跟敦多布多尔济一起出去找巴图时,巴图叼着一条蛇飞进屋子了。 林棠听见熟悉的动静,正要满脸喜色地跟巴图打招呼,便扫见了巴图嘴里的长虫。 她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颤声喊道: “巴图,你乖,你别过来!” 巴图以为林棠是在向它招手,扑腾着翅膀朝林棠飞去。 林棠看到巴图的动作,眼前一黑。 她咽了咽口水,拼命稳住哆嗦的腿,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外跑去。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麦田听到动静推开了门。 “公主,怎……” 麦田话还没说完,林棠快步走出来,吩咐道:“快关门!” 麦田不解,但手上的动作十分麻利。 “咚”一声。 林棠听到巴图撞到门上的声音,她在心里默默给巴图道了个歉后,忙不迭地让侍卫去把窗户也关上。 确保巴图不会带着嘴里的东西飞出来找她后,林棠长长地松了口气。 前生今世,她最怕的便是滑不溜秋的长虫。 哪怕它们没毒,也没咬到她,但只要她看到它们,便会忍不住头皮发麻,起一身疙瘩。 第246章 康熙大怒 “麦田,你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过会儿我去住那。” 林棠打了个寒颤,身上的寒意逐渐取代了心里的惧意。 方才她还没来得及带上暖手筒和披风,便跑出来了。 “公主,奴才先带您去前厅吧,前厅有火炉。” 麦田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她从林棠的神色中,隐约猜到了与巴图有关。 “好。” 林棠搓了搓手,一边抬脚往前厅走,一边道: “你让小邓子去侍卫房叫额附,告诉他巴图回来了,不用点人了。” “嗻。” 麦田把手里还带余温的铜火炉递给林棠,林棠以麦田还要做事为由笑着拒绝了。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脚步匆匆地走到林棠身边,一边认认真真地看着林棠裸露的每寸皮肤,一边自责又心疼地道: “公主,都是臣不好。” “额附,这又不怪你。” 林棠用烤得温热的手背蹭了蹭敦多布多尔济带着几分凉意的脸,语气轻快地道: “巴图回来了,它不知道我怕长虫。 额附,你让它不要在我面前叼长虫,可好?”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顿,眼里闪过泪光。 他伸手抱住林棠,瓮声瓮气地道: “公主,你真好。 公主,我好喜欢你啊。” 他知道若不是顾念着他,公主完全有机会把巴图射杀,再让侍卫来处理。 他也知道,对比公主为他做的事,他为公主做得远远不够。 林棠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湿意,轻轻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回: “额附也很好,我也很喜欢额附。” 她明白敦多布多尔济的想法,但若不是为了帮她收附蒙古,额附也不会让巴图频繁地给察珲多尔济传信啊。 她也明白,额附为她做得事越来越多在先,她向额附以及他的部落释放善意在后。 也正因这个先后,林棠才会在日常琐事中顺着敦多布多尔济的。 敦多布多尔济吸了吸鼻子,亲了亲落在林棠脖子上的泪。 林棠觉得有些痒,伸手推他。 敦多布多尔济抬起头,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林棠微微挺直身子,凑上去吻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嘴唇,便要离开。 敦多布多尔济不给林棠机会,他伸出左手揽过林棠的腰,右手托住林棠的头,温柔又强势低了低头。 眼看就要失控,林棠遏制住上头的欲望,推开敦多布多尔济,气喘吁吁地提醒道: “额附,这是前厅。” 敦多布多尔济再次伸手把林棠揽入怀,低眸深情地看着满脸潮红的林棠,哑着嗓子道:“臣知道。” “知道就好。” 林棠伸手拍了拍发烫的脸,一本正经地道: “我已经吩咐麦田把偏殿收拾出来了,我们先住几日偏殿。 等正殿重新收拾好,我们再搬回去。” “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林棠的手拿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亲。 次日,寅时。 敦多布多尔济提着装有巴图的笼子,走到十里之外的地方,冷声道: “巴图,你喜欢长虫,是吧? 我满足你。”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在雪地里挖了个坑,把笼子放进去,又去抓了十条活的长虫扔进去,道: “巴图,吃吧。” 巴图被四周密密麻麻的蛇吓到,它一边凌厉地鸣叫,一边眼巴巴地看向站在旁边的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别过脸去不看它。 他知道巴图不是故意犯错的,但他只要想到巴图叼着长虫去找公主,便一阵后怕。 好在昨日巴图嘴里的长虫没毒,若是有毒,再不小心咬到公主,敦多布多尔济都不敢想他该怎么办? “啸啸——” 巴图抖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敦多布多尔济转头看见一条长虫快要咬上巴图。 他拉起手上的弓连发三箭,射死三条长虫后,又陆陆续续把其他的射死。 “啸——” 巴图转了转眼珠子,又叫了一声。 敦多布多尔济跳进深坑,把没毒的蛇都埋了后,把巴图放出来,道: “巴图,你怕它们,公主也怕。 日后你还叼它们吗?” 巴图扭了扭脖子,把头伸到没埋蛇的方向,低声叫了一声。 “巴图,乖。” 敦多布多尔济抚了抚它的脑袋,拿出袖子里的口哨,吹了半晌后,道: “巴图,记住我的命令,回去给你吃肉。” 巴图讨好地蹭了蹭敦多布多尔济的手,似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巳时三刻。 林棠撑着酸疼的身子起来。 昨夜。 许是被吓到了,她和额附都睡不着。 起初她还在和额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后来,不知道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就变了颜色,从再正经不过的话变成了再不正经的话。 “公主。” 麦田给林棠端来洗漱用水,面色不改地令人进来把屏风后的狼藉收拾了。 林棠瞧了眼麦田,淡定地问道: “麦田,额附呢?” “额附说附近有狼群,他带侍卫们出去了。” 麦田把擦脸的帕子递给林棠,接着道: “公主,额附让我派人把正殿的窗户上钉层纱布。” 林棠拿着帕子的手微滞,她想了下,道:“按额附说的办吧。” 以往她总觉得钉上纱布挡住风,也挡住赏雪的视线了,所以特意没让人做。 如今有昨日的教训在先,还是钉个纱布吧。 “嗻。” 麦田把林棠用过的水端下去,林棠抬脚去外间用膳。 紫禁城。 因胤禔和胤禩的有意避让,太子党派的官员们气焰越发嚣张了。 其中最为嚣张的便是太子的叔姥爷——索额图。 索额图自恃与太子情深意厚、权势滔天,公然侮辱康熙的宠臣高士奇。 他骂高士奇:“父母不慈,妻不忠贞,子不孝顺。” 高士奇羞愤欲死,跪在乾清宫门前要死谏。 康熙耐心地听完高士奇控告索额图的话后,让他呈上证据。 高士奇没有证据,但他向康熙保证道: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索额图辱我父母妻儿,奴才愿用余生找到索额图的罪证。” 康熙没吭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高士奇一咬牙,冒着杀头的风险道: “皇上,奴才曾在索额图手下当差,索额图无意间说过 ‘太子爷拿他当最亲的长辈孝顺’。” 什么? 康熙眼神犀利地看向跪在下方的高士奇。 高士奇战战兢兢地又重复一遍,磕头道: “皇上,奴才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 第247章 康熙催生 康熙目光阴沉地睨着高士奇,眼底是化不开的怒气。 “高士奇。” “奴才在。” “滚出去。” “奴才遵旨。” 高士奇给康熙磕了个头,又抹了把头上的汗,弯着身子走出乾清宫。 他知道,“太子把索额图当最敬重的长辈孝顺”这句话像针一样,刺到皇上心里了。 皇上没责罚他,这是变相地同意他私下去找索额图的罪证。 等高士奇走远,康熙摆手将梁九功等人都打发出去后,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他黑着脸不停地琢磨高士奇说了两遍的话。 太子把索额图当最喜欢的长辈孝顺,那他这个太子的皇阿玛算什么? 还有,这句话到底是太子说的? 还是索额图妄自揣测的? 若是太子亲口所说,那他…… 康熙呼吸猛地一滞,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重重地砸在御桌上。 索额图和太子这两个人,好得很啊! 良久过后。 康熙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大口,心里的惊涛骇浪也逐渐平息下来。 无论那句话是太子说的,还是索额图妄自揣测,索额图都太狂妄放肆了。 他可以允许保成有个疼爱他的长辈,但这个长辈若是想要越过他的话,他是绝不会容忍的。 “梁九功,去传纳兰明珠。” 康熙提高音量,沉声吩咐。 “嗻。” 守在门外的梁九功听到康熙的命令,连忙给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不敢怠慢,立马带上太监和侍卫出宫去传人。 等他走后,梁九功小心翼翼地踏进殿内,给康熙换了壶茶。 康熙斜楞了他一眼,抬手让他出去。 不是他不信任梁九功,只是他要对索额图动手,势必会在前朝引起轩然大波。 他不怕前朝官员们死谏求情,但他怕太子提前得知此事后,会打断他的计划,进而加深他心里最接受不了的猜测——太子最敬重索额图。 梁九功见皇上连他都防,一边暗自琢磨高士奇单独与皇上说了什么,一边惴惴不安地退下。 半个时辰后。 纳兰明珠神色恭敬地给康熙跪下行礼: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不用多礼。” 康熙眉头紧皱,他没跟纳兰明珠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端范,你与索额图同僚多年,对他了解多少?” 纳兰明珠愣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康熙。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纳兰明珠与索额图同朝为官,世代不睦。 虽说这当中有皇上推波助澜的作用,但纳兰明珠私心里对索额图狗仗人势的作风也是深恶痛绝的。 “你无需有什么顾忌,在朕面前说实话就好。” 康熙看出纳兰明珠眼底的不解与疑惑,再次出声问道。 纳兰明珠往下低了低头,一时之间心里转了好几个弯。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既然向他询问有关索额图的看法,说明这事对于索额图来讲不是好事。 有很大的可能是,皇上要朝索额图动手了! 想到这,纳兰明珠强压下心中喜悦,状作犹豫了半晌后,低声道: “皇上,索额图居功自傲,打着太子爷的名头在外卖官鬻爵,可谓是罪大恶极啊。 奴才请皇上早日惩处索额图,以免他制造出更大的祸患,危害朝廷社稷啊。” 说到最后,纳兰明珠用衣襟擦了擦眼角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泪。 这泪,既是他慷慨激昂,忧心江山社稷的泪,又是他为索额图即将倒大霉而流出的喜悦的泪。 想当年,他凭借着谋略和才干呕心沥血才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而索额图那个莽夫呢?只靠着太子的关系就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尤其是他被郭琇弹劾后,索额图那个老东西估计没少盼着他早死。 如今,索额图可能要死在他前头了,纳兰明珠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端范,你可有证据?” 康熙深不可测地瞧了眼纳兰明珠,似是随口问道。 “皇上。” 纳兰明珠正了正色,信誓旦旦地道: “奴才有证据,但并未有多少, 求皇上给奴才段时日,奴才定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朕自然知道你的能耐。” 康熙起身,走到纳兰明珠跟前,低眸轻声道:“端范,你再去查查索额图平日里怎么说太子的。” “奴才遵旨。” 纳兰明珠趴在地上,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方才他还疑惑为何皇上突然要对索额图出手,眼下他全明白了。 索额图自恃与太子交好,多次在外宣称太子最敬重与孝顺他。 以往他觉得皇上为了稳固东宫的位子,并不在意索额图所言。 如今看来,皇上不是不在意,是未曾耳闻或隐忍不发啊。 纳兰明珠打定主意趁此时机煽风点火,哪怕是索额图酒后的醉言,他也要把它变成铁板钉钉的事实。 “行了,你跪安吧。” 康熙转身坐回御桌前,不辨喜怒地道: “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拿你是问。” “遵旨。” 纳兰明珠给康熙磕了个头,装作一脸苦相地走出乾清宫。 梁九功见纳兰明珠这副模样,以为皇上又责罚了大阿哥一派的官员,心里的不安少了许多。 ? – _ – ? 就在高士奇和纳兰明珠费尽心思地找寻索额图大不敬大不忠的证据时,康熙四十二年(1703)不紧不慢地来了。 正月初。 林棠收到消息,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里的子民们虽说受寒灾影响较小,但夹在三大部落缝隙中生存的小部落们,死伤惨重。 林棠让三大部落的可汗以她需要人开垦荒地为由放话出去,她欢迎生活困苦的百姓来清水县种地。 策凌念及清水县的地,没怀疑林棠的用心。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去信给康熙说了这个情况。 康熙收到信后,先大致算了算嫁过去存了多少粮食,后又突然想到,林棠嫁人五年有余,为何至今还未有子嗣? 不是他喜欢催生,是林棠有了子嗣,蒙古与皇家的关系进一步巩固不说,他还可以以宫里有更好的教养为由,让林棠把孩子送到京城来养。 这既是他这个皇阿玛对林棠的恩赐,又能有效地防止林棠生了不臣之心。 念及此处,康熙提笔给林棠写了封隐晦催生的家书。 第248章 额附想要孩子 正月十五。 林棠刚用完早膳,便收到了康熙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她耐心看完后,皱着眉头暗骂康熙真是闲了,竟然拿满蒙联姻和谐来提醒她与额附该要子嗣了。 林棠正气冲冲地提笔回信时,半个多月不见人影的敦多布多尔济进来了。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径直走到林棠身后,轻声喊道。 “怎么了?” 林棠头也没回地应声: “额附,你不是去……”赶狼了吗? 林棠猛地意识到什么,她转过身看敦多布多尔济。 “公主,我回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噙着笑,温柔地看向林棠。 林棠把手里的笔扔下,走到敦多布多尔济身侧,嗔怒道: “上个月月底,你一声不吭地说要去赶狼。 如今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说着,林棠伸手要碰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不着痕迹地反握住林棠的手,柔声道: “公主,都是我不好。 我本想尽快把狼赶走,便回来陪您过除夕。 但狼王狡猾,差点咬死了巴特尔不说,还一直逃窜。 我怕它记住我身上的味道,肆机报复,所以,花了些时日去追杀它。” “那你受伤了吗?”林棠面带担忧地问。 敦多布多尔济朝林棠摇了摇头,“公主,我没事。” “真没事吗?” 林棠快速挣脱掉敦多布多尔济抓住她的手,一边依次轻拍他的肩膀、胸膛和腰,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神色。 当她拍到敦多布多尔济的腰,看见他面色骤然紧绷的时候,林棠冷着脸似笑非笑地道: “额附,这便是你没事?” “公主,我不想您担心我。” 敦多布多尔济讨好地看了林棠,蔫头巴脑地道: “我去救被狼群围着的巴特尔时,不小心被狼王咬了一口。” “上药了吗?” 林棠扬起手要敲敦多布多尔济的脑壳,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低了低头,语气轻快地道: “上了。 戴季说,养几日我便能好了。” 林棠知道敦多布多尔济是不想她担心,才想把受伤的事瞒住她,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生气。 于是,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的腰,戏谑道: “皇阿玛来信说让我们尽快生孩子。 可惜你这腰不行啊。” 皇阿玛让公主和他生孩子? 敦多布多尔济面色先是一喜,后又羞赧起来。 他轻咳两声,伸手摸了摸涂药的后腰,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 “公主,我这伤,不耽误生孩子的。” “不,你这伤耽误。” 林棠瞅了他两眼,语气凉凉地提醒道: “额附,若是你日后还想把受伤的事瞒住我,你这腰伤便会一直耽误生孩子的。” “公主,我下次不敢了。” 敦多布多尔济乖巧地认错后,眼巴巴地看着林棠,问: “公主,皇阿玛的话,您要听吗?” 林棠沉吟半晌,不答反问: “你是想要孩子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朝林棠点了点头,眉眼真诚地道: “公主,我想要一个我和你的孩子。” 林棠愣了下,抬眸望着敦多布多尔济,问道: “额附,你为何……” 敦多布多尔济上前揽住林棠,苦笑道: “公主,年前蒙医告诉我,欧沃时日无多了。” 察珲多尔济时日无多了? 林棠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看向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把脑袋埋在她的发梢,声音晦涩地道: “公主, 一旦欧沃去世,我便要回土兀剌河承袭汗位,不能待在这陪您了。 我想趁这段时日要个孩子,让他代替我陪您。” 他没说出口的私心是,随着公主在喀尔喀蒙古威望越来越大,他很怕与公主分居两地后,公主对他的感情淡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快便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但皇上的插手让他心里的危机感更多了。 让孩子陪她? 虽说林棠被察珲多尔济时日无多的消息吓了一跳,但她听到额附说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道: “额附,你确定是孩子陪我? 不是我照顾孩子?” “公主,我照顾孩子。” 敦多布多尔济轻声道。 林棠叹了口气,有心说“你都快走了,你怎么照顾?”,但她转念想起额附时日无多的欧沃,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凝眉想了片刻后,含糊道: “额附,这事太突然了,你让我想想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眼底闪过挣扎,他试探性地牵过林棠的手,轻声道: “公主,对不起。” 林棠低眸瞅着两人十指相握的手,没再说话。 从理智上来讲,敦多布多尔济想要孩子的话在她这站不住脚。 什么生个孩子陪她,都是瞎扯淡,半大点的孩子能干什么? 而且,这还没说十月怀胎的辛苦。 但从情感上来说,额附满心满意地陪了她五年多。 这五年多的时日里,敦多布多尔济除了一心一意地陪着她,对她好之外,从来没开口要过什么东西。 嗳—— 理智和情感在林棠的脑子里打的热火朝天时,林棠察觉到手上传来的湿意。 她抬头看敦多布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明明公主在考虑他的请求,但他还是好难过啊。 “哭什么?” 林棠松开他的手,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他,无奈道: “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公主,我…臣不是个好额附,臣让您为难了。” 敦多布多尔济吸了吸鼻子,想把止不住的泪憋回去。 “还好。” 林棠见他不接帕子,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轻哄道: “只是你说的事我原先都没怎么想过。” “公主,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林棠把擦过眼泪的帕子顺手放进敦多布多尔济的手里,“你是我的额附,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是对的。”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眼泪要掉不掉的。 他知道自己自私,但他真的很怕很怕公主不要他了,他想父凭子贵啊。 林棠余光扫见敦多布多尔济腰间的濡湿,忙伸手去摸了摸。 红色的血透过敦多布多尔济的外衣粘到她手上。 林棠脸色大变,怒气十足地道: “敦多布多尔济,你赶紧去上药!” 第249章 要孩子 “公主,您别生气……”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动怒,连忙起身站好。 “我不生气。” 林棠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两眼,一边伸手拽起他的袖子往外走,一边语气凉凉地道: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再找个额附便是。” 敦多布多尔济呼吸微滞,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林棠察觉到他的动作,稍稍用力拽了下他。 敦多布多尔济低着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林棠心里当即来了气,她松开拉着他袖子的手,冷笑道: “额附,你长本事了啊。” 说完,林棠转身便要走。 敦多布多尔济指尖轻抖,他快步上前抱住林棠,声音嘶哑地道: “公主,求您别不要我,别找别人。” 林棠板着脸没吭声。 敦多布多尔济把干涩的嘴唇抿湿,低头吻向林棠的侧脸。 脖颈处传来滚烫的湿意,林棠的心软了又软。 她扬手扶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缓了缓语气,轻声道: “你有伤在身,快去换药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遮住眼底的晦涩,红着眼睛放开林棠,转身离开。 林棠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她有些自责,方才她情绪上头时,说了额附最不喜欢听的话。 林棠低眸瞧了眼手上的濡湿,抬脚快步跟上敦多布多尔济。 “额附,你好好养伤,我不会找别人的。” 林棠避开敦多布多尔济受伤的右侧,走到左侧牵起他的手,认真道: “我只要你。”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身子微僵,他反握住林棠的手,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林棠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敦多布多尔济闪着泪光,脸上露出傻傻的笑。 林棠扫了眼他眼角的水滴,抬手要帮他抹掉。 敦多布多尔济乖巧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林棠没搭理他的闷笑,她给他擦完眼泪,便拉着他加快脚步了。 当晚。 为了让敦多布多尔济更好地养伤,林棠把他赶到偏殿入睡。 敦多布多尔济试图靠撒娇留下,但林棠“铁石心肠”地拒绝了。 林棠把白日里康熙写的信又看了一遍。 平心而论,在额附是土谢图汗部未来可汗的前提下,康熙说孩子是维护满蒙两族和平的纽带,这话有几分道理。 但不知为何,林棠总觉得康熙没憋好屁。 不然。 她都成婚五年多了,康熙早不催生晚不催生,为何偏偏现在催生? 山高皇帝远的,林棠有心找借口把康熙糊弄过去。 可额附也想要孩子。 一旦她答应额附,那她敷衍康熙的话真计较起来,便是欺君了。 想到这,林棠心里有些燥。 她端起面前的温茶一饮而尽,左手食指快速敲击桌子。 在察珲多尔济时日无多,额附快要回土兀剌河的情况下,生个孩子虽然不合时宜,但未必不行。 毕竟,她和额附不可能不要孩子。 与其等她与额附两地相隔再生孩子,不如趁眼下这段日子,赶紧把孩子生了。 打定主意后,林棠停下手里的动作,静下心来,认真思考她和额附能为日后的孩子做什么。 笔尖轻触宣纸发出阵阵沙沙声,夜悄悄深了。 次日,寅时。 敦多布多尔济轻手轻脚地溜到林棠床榻前,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 林棠皱了下眉头,无意识地翻了翻身。 敦多布多尔济直勾勾地看了眼睡梦中的林棠,正要转身离开时,余光扫见了枕头下的宣纸。 他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宣纸拿出来,低眸看去。 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公主和他要为孩子做的事。 林棠写道:她要给孩子个温暖有爱的家。 林棠还写道:她要教孩子赚钱种地,额附教孩子习武射箭。 敦多布多尔济只觉脑子炸开了花,他轻声跪在地上,眼神炽热地看着安睡的林棠,又死死地攥住拳头,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公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公主,但他却不是个好额附啊。 良久过后。 敦多布多尔济深深地看了林棠一眼,起身出了寝殿。 林棠拥着被褥,又翻了个身。 二月初八。 敦多布多尔济的腰伤全都好了。 林棠算了算经期,直截了当地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今晚要孩子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温柔地望着林棠,唇边笑意清浅。 林棠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耳尖悄悄染上了粉色。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林棠凉凉地睨了他两眼,不怀好意地把手里的画册递给他,一本正经地道: “嬷嬷说,这图很好。” 敦多布多尔济没防备地接过画册,翻开看了一眼后,脸“唰”一下红了。 他把画册合上,抬眼看着林棠,意有所指道: “确实挺好。” 说完,敦多布多尔济露在外面的脖子也红了。 林棠瞧见他这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只要她不害羞,害羞的就是别人了。 额附还想逗她,道行还浅着呢。 不过。 林棠没得意太久,便被额附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二月底。 济宁、泰安发生灾害,康熙命人运米四万石赈灾。 胤?以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积福为由,往这两地各捐了五千两银子。 康熙知道后,表面上夸赞胤?大了,知道孝顺他了。 私底下又怀疑胤?借万寿节的名头捐银子,是不是含沙射影地说他年纪大了? 胤?可不知道康熙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他捐银子救灾民单纯是为了做好事。 自他额娘温僖贵妃薨逝,胤?跟着林棠和胤禟一起救过灾后,他每年都会私下里捐笔银子。 只是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罢了。 这次之所以借万寿节的名义,既是因为他发现私下捐的银子容易被人贪了,又是因为康熙今年下个月要过生辰了。 胤?想借着捐银子的事,提前把给康熙的寿礼送了。 这样,他就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想给康熙送什么东西,才不会被康熙骂敷衍了。 毓庆宫。 胤礽得知胤?捐银子得了康熙夸奖后,一咬牙也借着万寿节的名义捐了两万两银子。 他琢磨着皇阿玛最疼爱他,他先出了银子也无妨,反正皇阿玛会贴补他的。 第250章 康熙生太子气 三月初八。 康熙在检阅河工途中,从梁九功那偶然听说胤礽为灾民捐了两万两银子后,倒是没像怀疑胤?那样,特别怀疑胤礽的用心。 他在近臣面前,老怀大慰地夸太子有爱民之心和孝悌之义后,打算回京后从私库拿两万两银子贴给胤礽。 三月十五。 刚回京的康熙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梁九功给胤礽送银子,纳兰明珠便来了。 “奴才见过皇上。” 纳兰明珠行完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康熙身侧的梁九功。 “梁九功,你带人下去吧。” 康熙头也不抬地道:“让人都走远点。” “嗻。” 梁九功有意无意地扫了纳兰明珠一眼后,弯着身子告退。 “吱呀”一声,乾清宫大殿的门被关上。 康熙不怒自威地坐在上方,低眸看着纳兰明珠,“说说吧,查到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 纳兰明珠给康熙磕了个头,放缓语速道: “奴才听说,太子爷私下里从不让索额图行礼,更是在索额图五十岁生辰时,花费数万两白银买了把前朝名剑送给索额图。” 康熙眯了眯眼,放在椅子边沿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台下的纳兰明珠还在继续说: “三十五年,皇上亲征噶尔丹时,太子爷留索额图日日在毓庆宫用膳。 三十六年,皇上巡幸塞外时,太子爷应索额图之求,把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安排到户部。 三十八年,皇上检阅河工时,索额图给太子爷送上百万两白银,太子爷给了两个县令的缺。 三十九年,皇上……” 纳兰明珠话还没说完,康熙阴沉着脸打断他: “你可有证据?” “奴才有。” 纳兰明珠从怀里掏出一个略带褶皱的账本,低着头双手呈给康熙。 康熙伸手接过,快速翻看起来。 纳兰明珠趴在地上,耐心地听着康熙翻书的声音。 他知道,借用太子把索额图扳倒后,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只要索额图倒台,他心甘情愿地挨骂受罚。 康熙面上毫无波澜地翻看着太子与索额图之间的笔笔交易和句句真情,心里的怒火快要窜上天。 这就是他一手养大的太子吗? 他恨不得用自己的骨血来养大的好太子吗? 私下收取贿赂、卖官鬻爵不说,太子竟然说,索额图是他最亲的人。 康熙揪着心翻完面前的账本后,闭上眼睛半晌没说话。 纳兰明珠没听见皇上的动静,大着胆子抬头看他。 “皇上……” 纳兰明珠见康熙没睁眼,又靠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康熙面前,哆嗦着手去试康熙的呼吸。 气死皇上的罪名,他九族都当不起啊。 康熙听见纳兰明珠的动静,睁开眼便瞧见纳兰明珠朝他伸手。 他不悦地睨了眼纳兰明珠,语气平静地道: “端范,你这是想谋杀朕吗?” “皇上,奴才哪敢?” 纳兰明珠见康熙不是出事了,喜极而泣道: “奴才见皇上不吭声,以为是奴才不争气,气到皇上了。” “是吗?” 康熙冷哼一声,摆手道: “下去吧。” “奴才遵旨。” 纳兰明珠的目光在账本上顿了下,连忙低着头走出大殿。 他是想让索额图早日倒台,但他没想让自家九族都给索额图陪葬啊? 天知道他以为皇上被他气死时,心里的恐慌有多大? 算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纳兰明珠决定不再继续掺和了,免得惹火烧身。 更何况,凭借他与皇上君臣大半辈子的经验来说,纳兰明珠觉得这次的事最多到索额图那就停了。 毓庆宫的太子爷依旧是皇上心尖尖上的那一位,他犯不着头铁地去触怒太子。 乾清宫里。 康熙不死心地又翻看了一遍账本,可他除了看出“索额图与太子感情甚笃”之外,什么都不想看出来。 他忍了又忍,还是沉着脸把茶盏砸了。 自他登基到现在,四十二年了啊。 他顾念索额图与年幼的他一起擒获鳌拜之功以及孝诚仁皇后的情分,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索额图。 可索额图是怎么报答他的呢? 他竟然敢让太子妄顾君恩,把他当成最亲近的长辈孝敬? 索额图简直可恶至极! “皇上。” 梁九功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猫着腰守在门前。 康熙听到喊声后,敛了敛脸上的怒色,沉声道: “梁九功,把隆科多叫进来。” 隆科多? 梁九功愣了下,忙应声,“奴才遵旨。” 片刻后。 “奴才……” 隆科多跪在地上要行礼,康熙摆了摆手道: “隆科多,你去查查索额图和心裕。” 虽然康熙生气索额图教坏太子,但他也知道纳兰明珠作为索额图的死对头,言语中可能掺假。 索额图和心裕? 隆科多愣了下,朗声道: “奴才遵旨。” 当晚。 梁九功见康熙面色不对,也没敢提醒康熙给太子送银子的事。 眼巴巴地等皇阿玛的关爱等了半日的太子,以皇阿玛事务繁忙为由,很好地哄好了自己。 三月十八。 康熙五十岁生辰这天,康熙免了朝臣们的祝贺,下令大赦天下。 诸位阿哥们喜气洋洋地给康熙送上各自的祝福。 康熙因索额图与太子的事兴致不佳,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夸了诸位阿哥两句。 年长的阿哥们表现得十分受用康熙的夸奖,实际上谁都没往心里去。 三月底。 胤禟借出京办差的由头,亲自去商队跟了半程。 但还没等他走过瘾,康熙骂他不务正业的信便来了。 胤禟只好悻悻地专心当差。 四月初八。 清水县。 戴季给林棠把过脉后,满脸喜色地道: “恭喜公主,您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近两个月的身孕? 林棠偏头看向身侧站着的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正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戴季很有眼色地告退。 林棠起身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轻声道: “额附,走了。”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回过神,欢呼雀跃地抱起林棠,爽朗地笑道: “我们有孩子了。” 第251章 胤禩算计胤礽 “是,我们有孩子了。” 林棠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敦多布多尔济没答应,他把脑袋埋进林棠的发梢,瓮声瓮气地道: “公主,谢谢您。” “谢我什么?” 林棠回抱住敦多布多尔济,叹息道: “额附,是我哪做的不好,让你没有我喜欢你的信心吗?” 没等敦多布多尔济回答,林棠接着道: “你好像很怕我不要你了?” 敦多布多尔济身子微僵,他稍稍用力抱紧林棠,低声道: “公主,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公主,我却不是个好额附。” “你怎么不是好额附了?” 林棠伸手戳了戳敦多布多尔济的腰,放缓语气道: “额附,在我心底,你同样是最好的额附啊。 我会喜欢你,像你喜欢我那样。 我们未出生的孩子也会喜欢你,像你喜欢他那样。” “…好。” 敦多布多尔济睫毛微动,哑着嗓子应声。 说他卑劣也好,混账也罢,他就是想让公主喜欢的人一直是他。 林棠听出敦多布多尔济语气里的哽咽,她忙从敦多布多尔济怀里下来,换了个话题: “额附,再过些时日,你便要当阿布了。 你做好当阿布的准备了吗?” “我会对他好的。” 敦多布多尔济牵起林棠的手,凝眉想了半晌,认真地回道: “我会教他骑马射箭,让他能领兵作战。 我也会教他习武识字,让他能保护好自己。” “那孩子要是不听话,你怎么办呀?” 敦多布多尔济皱了下眉,道: “我会耐心跟他讲道理的。” 林棠戏谑地追问:“真的?” “真的。”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他是我和公主的孩子,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额附真好。” 林棠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垂下眼帘宠溺看向林棠。 四月底。 隆科多向康熙呈上索额图的罪证。 尽管康熙万般不愿相信太子和索额图感情甚笃,但他也不能自欺欺人地无视隆科多呈上来的铁证: 索额图的书房里摆放着他南巡时亲自为太子挑选的茶具。 康熙本想把太子叫过来质问,但他转念想到,若是他把这事挑明,那太子便能猜到他要动索额图了。 他怕太子为索额图求情,让他更难过。 他也怕太子不为索额图求情,让他怀疑太子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康熙满怀失望地在乾清宫坐了半宿,终究还是不愿意让太子为难,暂时压下立马动索额图的心。 他要等个既不让太子为难,又能处理了索额图的好时机。 五月初。 胤禩从佟国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猜到了康熙准备对索额图动手的事。 他在八贝勒府的书房里待了半日,决定在这事上添柴加火。 胤禩知道凭借索额图不可能让太子被废,所以他的目的是让年迈多疑的康熙与年轻力壮的太子之间的隔阂加大。 于是,他私下暗示表面中立的官员们在大朝会上借年老休致的索额图即将六十大寿之名,为索额图请功。 五月十五,大朝会上。 胤?站在胤禟身侧,正盼着赶紧散朝回去补觉时,胤禩安排的官员出列了。 他先是甩了两下袖子,接着双膝下跪,双手撑在前面,给康熙磕头道: “皇上,奴才有事启奏。” 康熙没说话,只低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奴才听闻索额图索大人即将迎来六旬大寿。 奴才私以为索大人为朝廷社稷鞠躬尽瘁,恳请皇上念在索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为索大人赐爵。” 康熙还没来得及说话,底下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走出来附和。 “求皇上念在索大人为朝廷呕心沥血的份上,为索大人赐爵。” “求皇上为索大人赐爵。” 康熙敛住眉间的不悦与恼怒,身子微微后倾,沉声道: “众位爱卿都是这样想的?” 太子手下的官员们纷纷抬眸看向坐在康熙下方的胤礽。 胤礽没听出康熙语气里的不对劲,他自恃聪颖,觉得不可能有人拿为索额图求爵这种好事来害他。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索额图封爵能给他带来多大益处,以及索额图知道自己能封爵后,会有畅快。 所以,胤礽给底下的官员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着出列附和。 龙椅上的康熙扫见太子的小动作后,心里的怒火与失望不断交织变幻。 为了不让保成为难,他已经忍下了对索额图的杀意,为何保成要变本加厉地为索额图谋求爵位? 难道他与保成的父子之情半点都比不上保成与索额图之间的感情吗? 康熙越想越气。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太子手下的官员们为索额图请爵的话后,冷声问胤礽: “太子,你觉得他们的提议如何?” 胤礽借着起身行礼的机会,下意识抬头看康熙的脸色。 见康熙不似之前那般对他鼓励地淡笑,反而眯着眼睨他时,他心里猛地一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不对劲了。 胤礽用余光快速扫过跪着的朝臣们后,试探性地开口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索大人身为朝廷的官员,为朝廷当差是分内之事。” “你继续说。” 康熙听到这话,稍稍坐直了身子。 保成也不是那么看重索额图嘛。 胤礽抬头又看了眼康熙,见康熙面色放缓,他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接着道: “既然索大人为朝廷当差是分内之事,那儿臣认为不应该为索大人封爵。” 康熙眼里闪过笑意,他坐直身子,正准备开口说话时,胤礽补充道: “皇阿玛,虽然儿臣不赞成为索大人封爵。 但再过几日便是索大人的六旬大寿,儿臣认为朝廷应当对索大人表示表示心意。” “表示表示心意?” 康熙脸上的笑瞬间隐去,他目光犀利地看向胤礽。 胤礽察觉到康熙眼底的怒火,当即低着头跪下。 “皇阿玛,儿臣…” “来人。” 康熙摆手打断胤礽的话,怒不可遏地道: “索额图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蛊惑人心、教坏太子,关进宗人府监禁。” 第252章 胤禛劝胤祥 “嗻。” 守在太和殿外的带刀侍卫们朗声应下后,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 “皇阿玛……” 胤礽压下心里的惶恐与不安,想开口求情。 康熙不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太子难堪,他抄起面前的茶盏砸到跪着的官员们前面,怒气十足地道: “朕对众位爱卿满怀信任,你们却举荐罪大恶极的索额图让朕封爵。 莫不是以为朕老眼昏花,认不清哪是忠臣,哪是奸臣了?” “皇上息怒。” 文武百官们见康熙发火,齐刷刷地跪下求饶。 “息怒?” 康熙冷哼一声,道: “传旨,今日所有为索额图求爵的人,皆罚俸两年。” 说完,康熙甩袖离去。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文武百官们把头叩在地上,静静等着康熙走远。 跪在前面的胤禛眼里快速闪过一抹疑惑,他知道索额图私底下手脚不干净,但他没想到皇阿玛会突然对索额图动手? 毕竟,皇阿玛一贯实行仁政,如今年过五旬,更是心慈手软。 等听不到康熙的脚步声后,胤禩抬头看了眼跪着一动不动的太子,面怀担忧地低声道: “四哥,二哥他……” 胤禛听懂了他的未言之意,他偏头瞥了眼幸灾乐祸的胤禔和默不出声的胤祉,起身走到胤礽跟前,弯了弯腰,缓声道: “二哥,散朝了。” 胤礽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龙椅,没搭理他。 胤禛只好提高音量又喊了他一遍: “二哥,散朝了。” 说着,胤禛俯身凑到胤礽的耳边,悄声道: “二哥,你不起来,他们也不敢起来。” 胤礽听到这话,方才被康熙挫败的信心慢慢回来了。 他惹怒了皇阿玛如何? 皇阿玛生他的气又如何? 他依旧是皇阿玛亲封的太子。 除了皇上,只要他这个太子跪着,别人就不敢站着。 想到这,胤礽敛了敛神色,在胤禛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后,转过身来,神情自若地道: “散朝了,诸位早些回去吧。” “奴才遵命。” 朝臣们异口同声地应声后,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 胤?抬头瞅了眼逞威风的太子,快速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他整日种地便脑子不好使了,他看的可清楚了。 皇阿玛明明是生太子的气,但皇阿玛舍不得打骂太子,便让他们背锅。 “五哥、八哥、九哥,我们走吧。” 胤?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扭头看着胤祺、胤禩和胤禟,道: “今日说好了要去我的庄子里看看的,咱们赶紧去吧。” “好。” 胤祺上前一步,跟胤?肩并肩走在前面。 胤禩朝胤禟温和地笑了笑,胤禟拉着他快步跟上前面的胤祺和胤?。 虽然没能让皇阿玛当面呵斥太子,但从康熙和太子的反应中,胤禩猜到这事还没完。 为了不引火烧身,他决定见好就收,不再掺和索额图这件事了。 胤禩相信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肯定能给皇阿玛一个“惊喜”,也能给他一个惊喜。 等朝臣们都离开,胤礽淡淡地瞥了眼身侧的胤禛,冷着脸回毓庆宫了。 老四性情古怪,不值得他拉拢。 他还是要早些回去跟东宫幕僚们商议商议索额图的事怎么办? 胤禛看出胤礽眼底的轻视,说他不在意是假的。 不过,他了解胤礽目中无人的性子,倒也没太往心里去。 “四哥,你还要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嘛?” 胤禛刚走出大殿,便碰到了站在外面等他的胤祥。 “去吧。” 胤禛看了眼天色,道: “今日十五。”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胤祥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禛身后。 “是为了六妹?” 胤禛皱了下眉,冷静客观地道: “十三弟,我知你怕六妹遇人不淑,但你去求我额娘帮你,还不如去慈宁宫求求皇祖母。” “皇祖母?” 胤祥苦笑一声,道: “四哥,皇祖母因五姐薨逝,大病一场。 平日里,除了逢年过节,我与皇祖母并无交集。” “十三弟。” 胤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胤祥,正色道: “不管你与皇祖母的祖孙情有多少,皇祖母都是皇祖母,她不会害我们。” 胤祥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一贯冷清的四哥能说出这番话。 但他转念想到,四哥这话是在提醒他德妃娘娘不可信。 “四哥,我知道了。” 胤祥充分相信胤禛,他没带犹豫地道: “那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了。” 胤禛微微颔首:“好。” 他知道以十三弟的聪慧能猜出他的言外之意,他确实不相信他额娘。 不仅是因为德妃娘娘从小到大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喜怒无常,更因为七妹的早夭。 七妹自二十五年生下来便养在额娘跟前。 但额娘并不关心她,以至于三十六年三月,十一岁的七妹在奶嬷嬷的漠视下,生了一场要命的重病。 胤禛学的礼仪之道让他不能表露出半点对德妃娘娘的不满。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隐晦地提醒胤祥。 与胤祥分别后,胤禛带着苏培盛加快脚步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毓庆宫。 胤礽看着争论不休的幕僚们,眉间渐渐染上不耐。 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冷声道: “孤不是请你们来吵架的。” “太子爷,奴才也不想跟他们吵架。 但奴才以为您万万不能再因索额图的事触怒皇上了啊。” “休得胡言乱语! 太子爷若是不管索额图,岂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 “底下人的心算什么? 太子爷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皇上的满意才是最重要的啊! 太子爷,您不能掺和啊。” “太子爷的一切的确是皇上给的。 但太子爷及冠已久,该自己拿主意了!” “你居心叵测,是要害太子爷吗?” “你才是不怀好意!” “……” “够了!” 胤礽猛地站直身子,踹了旁边的太监两脚,道:“你们不用说了。 索额图是孤的叔姥爷,孤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蒙难而无所作为。 孤要去求皇阿玛宽恕索额图。” “太子爷……” “嗯?” 胤礽眯了眯眼,目光不善地扫向说话的人。 第253章 胤礽作死 支持胤礽去找康熙求情的幕僚见胤礽面露不虞,幸灾乐祸地瞥了眼挨骂的对手,上前两步奉承道: “太子爷,奴才以为您去找皇上为索大人求情既能安手下人的心,又能向皇上显示出您这个储君重情重义。” 胤礽递给他了个满意的眼神,又冲阻拦他的幕僚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他决定为索额图求情不止是为了他的太子形象,更重要的是胤礽想向康熙证明: 当了二十多年太子的他,不是个只会看皇阿玛眼色的孩子。 乾清宫。 康熙皱着眉头,烦躁地翻开一本又一本折子。 吃个果子也要上折子? 都说了他身子无恙,怎么还来请安折子? 万寿节都快过去两个月了,现在恭祝他万寿无疆? 密贵人的祖父的表妹的侄孙犯了事,问他该怎么办? 都是什么混账东西! 打量着他年纪大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康熙眼前闪过朝会时太子的表现,怒气十足地在折子上把官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上,太子爷求见。” 魏珠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低声禀报。 梁九功瞪了魏珠一眼,紧了紧拿着拂尘的手,心道:坏了。 皇上正在气头上,平日里当乐子看的折子都不管用了。 太子爷怎么专挑这个时候来啊? 可别是为索额图求情的,那就更坏了。 梁九功惴惴不安地立在康熙身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康熙听完魏珠的话,当即扔下手中的笔,沉着脸道: “让他进来。” “嗻。” 魏珠弯着身子还没走到门槛处,便听到康熙道: “梁九功,你带人下去吧。” 梁九功压下心底对太子的担心,给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有条不紊地退下。 梁九功不着痕迹地走在最后,他想在碰到太子时,给太子提个醒。 但胤礽心里有事,根本没看梁九功。 他知道康熙肯定会对他为索额图求情而心生不满。 但第一次不看康熙脸色行事的诱惑,对胤礽来说太大了。 他既激动又忐忑地跪在康熙面前行过礼后,嗫嚅道: “皇阿玛,索额图虽然有罪,但他为大清,为朝廷贡献良多。 儿臣恳请皇阿玛看在索额图年老休致的份上,宽恕他吧。” “是谁让你来的?” 康熙手指微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礽,颤声问道: “索额图吗?” “皇阿玛,是儿臣自己要来的。” 胤礽听出了康熙语气里压抑的怒火,他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往下低了低,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他转念想起老大嘲讽他没有主见和幕僚劝他讨好皇阿玛时的场景,他闭上眼睛给自己鼓了鼓劲,硬着头皮道: “儿臣觉得索额图罪不至监禁的地步啊。 皇阿玛,以往儿臣留京监国时,索额图时常来宫中为儿臣讲朝政啊。” 留京监国时,讲朝政? 康熙听到这,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纳兰明珠曾经说的话,他脸色铁青地问道: “胤礽,你让索额图进宫,当真是为了讲朝政吗?” “儿臣不敢欺瞒皇阿玛。” 胤礽强压下去看康熙的脸色的心,老老实实地回道。 “不敢欺瞒朕?” 康熙重重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悲愤交加道: “胤礽,你连抬头看朕的勇气都没有,却说不敢欺瞒朕? 朕从小亲自给你启蒙,手把手地教你该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上。 你明知为索额图求情是在忤逆朕,可你还是来了。 在你心里,朕这个皇阿玛只怕是还比不上索额图那个罪人重要。” “皇阿玛。” 胤礽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慌,他猛地抬头看康熙。 “你回去吧。” 康熙满眼失望与怒火地看了眼胤礽,摆手道: “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胤礽嘴巴微动,想开口接着说些什么。 但他见康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向内室后,咽下了没说完的话,转身告退了。 康熙回头看见胤礽走的干净利落的背影后,本就难看的脸更难看了。 太子当真丝毫不在乎他这个皇阿玛的死活啊。 想到这,康熙梗着心把桌上的茶具砸了个稀巴烂。 都是索额图这个罪人,教坏了太子。 守在外面的梁九功刚笑着送走胤礽后,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他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担忧地望了眼毓庆宫的方向,噤着声站在门外等康熙传唤。 毓庆宫。 胤礽打发走身后的太监们,沉着脸去了书房。 方才皇阿玛震怒,他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说,还担心皇阿玛打骂他。 虽说最后皇阿玛也没对他怎么着,但胤礽还是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 索额图都快六旬了,皇阿玛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 还有,皇阿玛嘴上说教他如何当个皇上,可实际上呢? 他不还是个当了二十多年,看皇阿玛脸色行事的太子吗? 胤礽越想越气,他拿起身侧的大花瓶就往地上砸。 直到书房里的最后一个花瓶被摔烂,他才稳了稳心神,冷静下来。 皇阿玛没责骂他,说明皇阿玛还是疼他的。 只要他再忍些时日,耐心等到皇阿玛驾崩,他便能成为大清朝真正的主人了。 次日。 胤禩得知乾清宫和毓庆宫都换了批瓷器后,脸上的笑更温和了。 他就不信,一次扳不倒太子,两次、三次、四次还扳不倒? 胤禟见迎面走来的胤禩心情不错,笑道: “八哥,你这是碰见什么好事了吗?” “我碰见了好事?” 胤禩扬起右手,遮住嘴角的笑,笑盈盈地道: “九弟,我可是听说你跟四姐开的商队,上个月没少赚银子啊。” “嘿,八哥,这你就说错了。” 胤禟走到胤禩身边,用手比了个八,得意洋洋地道: “不只是上个月,从去年起,我们每个月都赚这个数的。” 胤禩看清胤禟比的数后,震惊道:“这么多啊?” 要知道,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两千五百两。 “原本还能赚更多的。” 胤禟压了压嘴角的笑,“只是四姐不让。” “四姐不让?” 胤禩愣了下,偏头问胤禟: “为什么不让啊?” 胤禟瞥了眼乾清宫的方向,没好气地道: “四姐说,我们生意做的太大,容易被盯上。” “四姐说的有道理。” 胤禩笑了下,安慰胤禟: “九弟,八万两银子很多了。 你八哥我不吃不喝也得攒三十二年。” “八哥说的也是。” 胤禟咂了咂舌,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胤禩。 平日里他也没发现八哥穷啊,怎么今日乍一听,觉得八哥这日子过的苦哈哈的。 不行。 他得找机会给八哥送些银子花花。 第254章 胤礽不满康熙 五月底。 康熙见胤礽半点没有认识到自己错了和关心他的意思,气得心情郁结。 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他下令把索额图监禁到死后,带人去了塞外。 胤礽得知康熙的命令,像康熙生他气一样,也生了康熙的一场气。 他就不明白了,皇阿玛跟索额图计较什么? 胤禩这个人精倒是看得很明白。 不过。 不煽风点火就算他善良了,他才不会好心地告诉胤礽个中缘由。 六月初。 恭亲王常宁薨,康熙传信命诸位阿哥前去吊唁。 六月底。 裕亲王福全薨,康熙日夜兼程地往京城赶。 七月初。 康熙站在裕亲王的棺椁前,痛哭流涕。 皇考子嗣不多,带上他也就三人活到现在。 可如今哥哥弟弟都去了。 太子不孝顺他,儿子们也不关心他。 康熙越哭越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胤礽在梁九功的暗示下,走到康熙跟前,低声劝慰道: “皇阿玛,皇伯在天有灵,定不愿看您如此悲痛,您保重身子要紧啊。” 康熙透过眼泪看了胤礽一眼后,哭得更厉害了。 胤礽见状,低着头尴尬地站在原地。 皇阿玛真是老了啊。 身为皇上,竟然当着臣子的面失声痛哭,真是不合礼数。 康熙不知道胤礽心里的想法,不然他非得气晕厥不可。 他抹着眼泪又哭了片刻后,才在太子和朝臣们的再三请求下,回了宫。 七月中旬。 山东因大雨致灾,康熙派人去赈灾。 七月底。 为了维护边塞地区的统治以及释放心里的憋闷,康熙再次出京巡幸塞外。 留京监国的胤礽因对康熙的不满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开始在康熙看不见的角落,由着性子肆意妄为。 清水县。 林棠低眸看着动了两下的肚子,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她等了半晌没等到里面再传来动静后,便把手放下了。 以往她在宫里,见康熙的儿女一个接一个地生出来时,还以为生孩子这事不难呢。 可当她怀孕后,林棠才觉得孕育孩子这事比种地和做生意难多了。 不说四五月里,她吃什么吐什么的难受。 只说如今整日都睡不醒的困乏,便足够让她苦恼了。 想到这,林棠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提着膳盒,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他先悄声地把膳食摆好,后又走到床榻前,俯身亲了亲林棠的额头,轻声喊道: “公主,该用膳了。” “嗯……” 林棠无意识地应了声后,翻过身背对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既心疼又好笑地把林棠从被褥里捞出来,抱到怀里。 “公主,我喂您用膳吧。” 林棠没精打采地回了个好字。 眼下她已经不是那个嫌喂饭肉麻的公主了,她只是个想把孩子赶紧生出来的额吉。 敦多布多尔济把枕头垫在林棠腰后,让她靠坐在床上,随后又手脚麻利地给林棠喂了饭。 林棠眯着眼睛吃完,倒头便睡。 她知道这样可能不利于生产,但她暂时还是想多睡几日。 等她实在是厌烦吃了便睡,睡醒便吃的日子,她再起来走动走动。 敦多布多尔济把膳盒收好,递给外面的麦田后,进屋把鞋和外衣脱了,爬上床榻抱着林棠,陪她一起睡。 他知道自己体会不了公主十分之一的难受,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跟公主做同样事。 八月。 许是因林棠睡够了,她不似七月那般困乏了。 敦多布多尔济知道这个消息后,悄悄开心了好几日。 倒不是他不喜欢公主睡觉,只是戴季说公主睡多了,很有可能不利于生产。 敦多布多尔济最初还因为这句话,连着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九月。 敦多布多尔济正牵着林棠的手在田间看百姓们丰收的场景时,巴图从土兀剌河的方向飞回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瞧见巴图爪子上红色竹筒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口哨吹了两声,巴图乖乖地把竹筒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林棠松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示意他快看信。 敦多布多尔济瞄了眼林棠的手,忐忑不安地把心从竹筒里倒出来。 林棠等他看完,关心地问道: “欧沃怎么样了?”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歉疚地看着林棠,艰难地开口道: “欧沃病重昏迷,伊吉让我尽快回去。” “那你赶紧走吧。” 说着,林棠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走。 “公主,对不起。”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面前,满眼愧疚地道: “您有孕在身,我却不能陪您了……” “你是不回来了吗?” 林棠挑了挑眉,故意逗他: “怎么,孩子还没出生,额附日后便不要我们了啊?” “公主,我只怕您不要我。”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闪过泪光,他弯腰抱住林棠,声音嘶哑地道: “公主,我欠你的太多了。” “额附,你别太过分啊。” 林棠安抚地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背,板着脸道: “你都要走了,难不成还要我哄你?” “公主不用哄我。” 敦多布多尔济虔诚地吻了吻林棠的眉眼,道: “是我该哄公主。” “我也不用哄。” 林棠拉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等着哄孩子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低眸看了眼林棠的肚子,毫不犹豫地应了声。 林棠笑了下,伸手推了推敦多布多尔济,催促道: “你过会儿便走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眉间染上几分不舍,牵着林棠缓步回去。 第255章 欧沃病危 九月二十,晚。 敦多布多尔济风尘仆仆地赶回土兀剌河。 他用最快的速度更过衣后,抬脚去找察珲多尔济。 “四叔。” 刚走到蒙古包外,敦多布多尔济便碰到了出来的车凌巴勒。 他迎上去把车凌巴勒拽到旁侧,压低声音问: “我欧沃怎么样了啊?” “蒙医说若是明日能醒过来,便还能再活些日子。 若是醒不过来,那就……” 车凌巴勒见敦多布多尔济回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打起精神,喃喃道: “敦多布多尔济,你说你欧沃,我阿布还能醒过来吗?” “肯定能的。” 敦多布多尔济紧了紧袖子里的手,斩钉截铁地回答:“欧沃肯定会醒过来的。” “……嗯。” 车凌巴勒眼里闪过一抹悲伤,他不抱希望地应了应声。 以往他总觉得阿布偏疼二哥和三哥,巴不得阿布早日退位,好让敦多布多尔济继位。 可如今瞧着阿布满脸病容地躺在榻上,车凌巴勒又觉得心里十分难过。 他是不喜欢阿布偏心,但他从来没想过让阿布去死啊。 “四叔,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敦多布多尔济急着去看察珲多尔济,他拍了下车凌巴勒的肩膀,道: “我去看看欧沃,欧沃会没事的。” “好。” 车凌巴勒颔了颔首,脚步缓慢地离开。 敦多布多尔济转身大步踏进蒙古包,直奔察珲多尔济的床榻。 骨瘦如柴的察珲多尔济闭着眼睛,嘴唇发白地躺在上面。 敦多布多尔济瞳孔一缩,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抖着手去试了试察珲多尔济的呼吸。 确认察珲多尔济还活着后,敦多布多尔济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 他敛起衣袍坐在榻边,垂下眼帘,目不转睛地盯着察珲多尔济,低声道: “欧沃,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当阿布了,您也要有心心念念的重孙了。 欧沃,您真的忍心不见重孙一面吗?” 察珲多尔济静静地躺在那,没有半点反应。 敦多布多尔济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有些酸涩。 他承认他想让察珲多尔济好起来,有他想留在清水县日日陪公主的私心。 但更多的是,他作为孙子发自内心地希望欧沃察珲多尔济能长命百岁。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帮察珲多尔济掖了掖被角,又看了他半晌后,起身去找蒙医了。 蒙医的说辞与车凌巴勒先前告诉他的一样,敦多布多尔济提着心,又详细地问了问察珲多尔济的病症。 随后,敦多布多尔济骑着马连夜去半路接戴季了。 前日他从清水县离开时,公主让戴季收拾东西跟他一起来。 但他走的匆忙,又不放心有孕的公主,好说歹说才让公主同意多留戴季半日,交代好公主的事后,再派人送戴季过来。 e(*?w?)_\/?:?☆ 次日,天蒙蒙亮时。 敦多布多尔济利落地跳下马,吩咐道: “巴特尔,带戴大夫去洗漱,再给戴大夫弄点吃的。” “h……” 巴特尔张嘴就要应下,巴图鲁突然慌里慌张地带着人跑过来了。 “主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敦多布多尔济沉了沉脸色,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二爷和三爷在可汗的蒙古包外打起来了。” 巴图鲁气喘吁吁地跑到敦多布多尔济跟前,补充道: “三爷不知从哪找来了个巫医,说要给可汗作法看病。 二爷不信三爷,也不信巫医,他骂了三爷一顿,不许巫医给可汗治病。 三爷气不过,便跟二爷打起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闻言,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后又不耐地蹙了蹙眉。 二叔和三叔脑子是让牛踢了吗? 欧沃都病危了,他们还在外面打架? 他下意识扭了扭手腕,快步走向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 二叔和三叔喜欢打架,是吧? 敦多布多尔济决定满足他们。 反正欧沃的病榻前,没有这两个添乱的人更好。 —— “敦多布多尔济,你干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敢打我?” 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正暗爽他打到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的脸时,他的脸便被敦多布多尔济重重地打了一拳。 敦多布多尔济没说话,直接挥起拳头,又打了他两下。 “敦多布多尔济,你别太过分! 我是你三叔,是你长辈。 你一个没阿布和额吉的人,若不是我……” “咚咚咚……” 敦多布多尔济没耐心听这些颠倒黑白的话。 他连着给了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七八个拳头,把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打得躺在地上痛苦地哼唧后,淡淡地扫了眼周围站的人,冷声道: “可汗病愈之前,若是有人再敢作乱,这就是下场!”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看向站着的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连忙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敦多布多尔济朝他走了几步,半点没心软地下手。 既然说了满足二叔和三叔,那便不能让二叔看啊? 再说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二叔比他三叔阴多了。 他三叔只会在挨打时,无能狂怒。 他二叔可是能一边不要脸皮地继续凑到他跟前,一边暗戳戳地向欧沃告他状的人。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感受到脸上和腹部传来的疼痛后,死死地遮住眼里的阴霾,在心里不停地咒骂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没工夫在意他二叔骂不骂他,他刚打完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巴特尔便带着戴季来了。 戴季远远地看见敦多布多尔济下狠手地揍人,忍不住咂了咂舌。 他饶有兴致地想道,若是公主看见一贯乖顺的额附这副模样,那就有意思了。 “戴大夫,主子让我们进去。” 巴特尔瞧见敦多布多尔济的眼神,出声提醒道。 “好。” 戴季敛了敛心神,亦步亦趋地跟上巴特尔。 “戴大夫,麻烦你了。”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清水县的林棠,缓了缓脸色。 “额附客气了。” 戴季行了个礼,走到床榻前,看了几眼察珲多尔济后,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开始把脉。 “额附。” 戴季把完脉,凝眉思忖道: “从脉象来看,可汗确实有油灯枯竭之昭。 不过……” “不过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上前一步,急切地看着戴季道: “戴大夫,有话直说吧。” “上个月,草民在查阅医书时见到过针对可汗病症的药方。 但草民觉得那方子用药太猛,可能会导致患疾之人当场毙命。” “如果不用猛药,我欧沃还能活多久?” 敦多布多尔济听懂了戴季的意思,他蜷了蜷手指,颤声问道。 戴季犹豫了下,回道: “若可汗今日能醒,那草民开些药,再好好将养着身子,还有两三年的时日。 但可汗若是不能醒,那便不足三日了。” “麻烦戴大夫先去准备药吧。” 敦多布多尔济掩下眼里挣扎的痛色,攥紧拳头,轻声道: “过了子时,我欧沃还没醒的话,便用药吧。” 与其让欧沃在昏厥中逝世,敦多布多尔济愿意冒着害死欧沃的罪名,去赌一赌。 “好。” 戴季从衣袖里摸出纸笔,写了几个字递给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可以让人给可汗按按这两个穴位,兴许有助于可汗醒来。” “我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低眸记下纸上的字。 不用找人给欧沃按穴,他亲自来就好。 亥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在巴特尔再三的劝说下,喝了半碗羊奶。 “你去问问,戴大夫准备好药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把空碗放下,面色担忧地继续给察珲多尔济按穴。 “好。” 巴特尔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有些发青的黑眼圈,转身走出蒙古包。 敦多布多尔济偏头扫了眼外面的天色,快速算了算时间后,忍住心里的不安,在心里暗自祈祷: “求长生天保佑欧沃,让欧沃能醒过来,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片刻后。 戴季脚步匆匆地赶来了。 他先给察珲多尔济把了把脉,后沉吟着道:“额附,让人去煎药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哑着嗓子,艰难地应声。 等药熬好端上来,戴季准备开口说自己来喂可汗时,敦多布多尔济一言不发地端起碗,一勺接一勺地把药喂进察珲多尔济的嘴里。 戴季挑了挑眉,想到敦多布多尔济此举的用意后,没有再说话。 很快,一碗汤药喂完了。 巴特尔眼疾手快地接过空碗,戴季盯着察珲多尔济看了片刻后,再次上前把脉。 “咳——” 晕厥中的察珲多尔济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发黑的血。 “戴大夫。” 敦多布多尔济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了跳,他抖着手把察珲多尔济唇边的血迹抹掉,抬头看向戴季。 戴季收起手,面色凝重地道: “额附,可汗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但若是可汗天亮前还没醒,那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红了红眼睛,他把巴特尔喊进来,吩咐道: “你带戴大夫先去旁边的蒙古包里歇息。” 巴特尔还没来得及说话,戴季抢先道: “额附,草民留在这吧。 如果可汗有什么情况,草民也好及时应对。” “多谢戴大夫。”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感激地看向戴季。 “额附客气了。” 戴季道:“草民受公主之命前来看病,自然要尽心尽责。” 敦多布多尔济的脑海里快速闪过林棠的身影,他指了指外面的隔间,示意巴特尔带戴季过去。 巴特尔领命,凑到戴季面前小声说了两句话,戴季跟着他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布满细红的血丝,他敛了敛心神,望着双眸紧闭的察珲多尔济出了神。 他记得,阿布在归化城去世后,他不吃不喝地在阿布的灵位前,呆愣地坐了两日。 第三日,欧沃强硬地把他抱走,对他道:“敦多布多尔济,你没了阿布,欧沃没了儿子,日后我们爷孙两个相依为命。” 他还记得,他跟欧沃回土兀剌河后,部落里的孩子们嫌他过于白皙,背地里骂他不配当部落里未来的可汗时,欧沃给他找了个武艺场,让他把骂他的人挨个揍了一遍。 他也记得,成年当差后,欧沃每次见他都一边骂骂咧咧地给他银票,一边问他用没用膳的场景。 敦多布多尔济吸了吸鼻子,伸手擦掉脸上的泪,哽咽着道: “欧沃,您说过,孙儿要与您相依为命的。 您快醒来吧,日后孙儿一定不会气您了。 欧沃,您还说过,若是孙儿能有孩子,您要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让他继承您的武艺。 还有,您说要把牛羊和金银财宝都给孙儿的,孙儿还等着您呢。 欧沃,……” 在敦多布多尔济的低吟声中,察珲多尔济的眼角滑落了两滴泪。 敦多布多尔济瞥见后,激地站直身子,提高音量叫道: “戴大夫,你快过来。” “怎么了?” 戴季听见敦多布多尔济的哭声,他怕敦多布多尔济尴尬,揉着惺忪的眼出来了。 “额附,是可汗醒了吗?” “对。” 敦多布多尔济稳了稳心神,拽住戴季的胳膊,走到察珲多尔济的床榻前,道: “方才我看到欧沃眼角有泪滑落,你快看看,欧沃是不是快醒了?” 戴季嘴巴微张,正要开口应下,余光便扫见察珲多尔济的眉眼动了动。 他连忙蹲下身子,把手搭在察珲多尔济的手腕上。 半晌后。 戴季又把察珲多尔济的眼皮掀开看了看,确认察珲多尔济的瞳孔没有涣散后,他对敦多布多尔济朗声道: “额附,您猜的没错,可汗是快要醒了。 您可以陪可汗接着说说话,草民再去准备一副药。” “谢谢戴大夫。” 敦多布多尔济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他让巴特尔领着戴季去煎药后,坐在察珲多尔济的病榻前,絮絮叨叨地讲话。 察珲多尔济眉头微微皱起,好似不耐烦听敦多布多尔济叽里呱啦地说话。 敦多布多尔济没觉得自己吵,他见察珲多尔济的反应越来越大了,以为是自己说话起了效果,说的越发起劲了。 第256章 欧沃醒来 半个时辰后。 察珲多尔济皱巴着脸,微微动了动脑袋。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再一次加快了语速,同时又提高了音量。 “欧沃,您快醒来吧,孙儿没您不行啊。 欧沃……” “闭……嘴……” 察珲多尔济猛地睁开眼,没好气地瞪着敦多布多尔济。 “欧沃,您终于醒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没在意察珲多尔济的白眼,他擦了擦眼泪,喜极而泣道: “欧沃,您再不醒来,就见不到孙儿了。” “咳…咳…,你放心,咳…我就算病得再重,咳…也会被你烦醒的……” 察珲多尔济瞅了眼胡子拉碴的敦多布多尔济,虚弱地问道: “咳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日晚上。” 敦多布多尔济动作轻柔地把察珲多尔济唇边溢出的血抹掉,伸手把人扶起来,哽咽道: “欧沃,您多注意身子啊。 蒙医说,这次您差点……差点都要没命了。” “我命大,咳咳咳……” 察珲多尔济不适应敦多布多尔济温柔的模样,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肩,打起精神道: “你这,咳咳……矫揉造作的样子,咳………看的我眼疼。” “……” 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半晌,缓声道: “欧沃,我有孩子了。” “孩子?” 察珲多尔济扭过头看了看敦多布多尔济,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咳咳…隐疾好了?” “……好了。” 敦多布多尔济瞥了眼门口的方向,暗道:戴季怎么还没把药带过来啊? 他快忍不住怼欧沃了。 “孩子多大了?” 察珲多尔济喘了一口气,用力抓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 “七个多月了。” 敦多布多尔济把枕头垫在察珲多尔济的腰间,让他半靠在床头,起身去给察珲多尔济倒了盏白茶。 “七个多月?” 察珲多尔济推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抬眸睨了眼他,阴阳怪气地道: “若不是我病重…咳咳咳…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我?” 敦多布多尔济好脾气地再次把茶递到察珲多尔济嘴边,等他抿了两口后,才开口道: “孙儿是想给您个惊喜的。” “惊喜?我看你是想让老头子我死都惦记你!咳咳咳……” “欧沃,您怎么能这样想?” 敦多布多尔济把茶盏放回桌子,轻声哄道:“欧沃,您好好养身子。 再过些日子,等您病好,公主也生下孩子了,我便带您去看孩子。” 察珲多尔济听到这话,瞅了眼憔悴的敦多布多尔济,没忍心再说别的话。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次估计把敦多布多尔济吓坏了,他从前日晚上回来到现在,应该还没睡过觉。 “欧沃,您……” 敦多布多尔济见察珲多尔济愣神,正要开口说话,戴季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额附,药好了。” 为了防止撞上额附抹眼泪的场景,戴季在离蒙古包还有三步远时,便开始喊人了。 “他是?” 察珲多尔济右手抵着嘴唇,又咳嗽了两声,看着戴季问。 “公主担忧您的病情,特意让我从清水县带回来的大夫。” 敦多布多尔济话音刚落,戴季已经端着药进来了。 “额附,可汗醒了啊。” 戴季把药递给敦多布多尔济,伸手又给察珲多尔济把了把脉,确认察珲多尔济不是回光返照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嗯嗯。” 敦多布多尔济微微颔首,端起药碗要喂察珲多尔济。 察珲多尔济皱着眉头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咳咳咳——” 许是喝得太急,察珲多尔济呛到了。 敦多布多尔济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好声好气地道: “欧沃,下次喝药不能喝这么急。” 察珲多尔济心疼又不满地瞄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摆手赶人道: “你回去歇息吧。” “欧沃,等您睡了我再回去。” “那我睡了。” 察珲多尔济不经意地瞟了眼戴季,往床尾坐了坐后,直愣愣地躺下。 敦多布多尔济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吐槽察珲多尔济的心。 欧沃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任性了。 他先给戴季使了个眼色,示意戴季先下去歇着,后又静悄悄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托起脑袋看着察珲多尔济出了神。 欧沃已经年过六旬了,他身为未来的可汗本不该让欧沃这么辛劳了。 可如今公主怀有身孕,他还答应过公主要带他们的孩子。 敦多布多尔济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办。 察珲多尔济原本想闭着眼睛等敦多布多尔济离开。 但戴季端过来的药药效太足,没一会儿的工夫,他便觉得眼皮沉得厉害。 察珲多尔济只好暂时打消起来问问近日部落情况的念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察珲多尔济的打鼾声,下意识低头打了个哈欠。 他吩咐巴特尔守在蒙古包外,不许任何人打扰察珲多尔济后,抬脚回了自己的蒙古包里。 敦多布多尔济唤来巴图,喂它吃了些肉,又忍着乏意耐心十足地给林棠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巴图,去找公主时,千万不能吓到她。” 敦多布多尔济把信装进竹筒里,不放心地嘱咐了巴图好几遍。 巴图用脑袋蹭了蹭敦多布多尔济的手心,意思是它会听话。 敦多布多尔济这才让巴图抓起竹筒,往清水县的方向飞去。 等看不见巴图的身影后,敦多布多尔济爬到榻上,瞬间便睡着了。 次日,辰时。 敦多布多尔济正好言好语地劝察珲多尔济别急着处理公务的时候,林棠看到了巴图放在门口的竹筒。 她笑着吩咐麦田去给巴图上两盆肉后,拿起竹筒进了寝殿。 额附走了四日都未有书信传来,林棠还担心是不是察珲多尔济不好了? 如今看来,察珲多尔济应当没事了。 毕竟,额附离开前曾说过,若是察珲多尔济真的没了,他会尽快处理好事务,亲自回来见她一面。 果不其然,林棠拆开信大致看了一遍后,为察珲多尔济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念及额附说察珲多尔济病情较重,她提笔给他回信道: 【额附,欧沃病重,你可多待在土兀剌河些日子陪陪欧沃。 我和孩子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第257章 胤礽道歉 十月初十。 敦多布多尔济盯着察珲多尔济喝完药,正要去处理部落上的事时,察珲多尔济叫住他道:“敦多布多尔济,你回清水县吧。”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张嘴要拒绝。 察珲多尔济摆手道: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已经没事了。 公主顾念我这个老头子,派大夫来看我不说,又送来了许多粮食和药材。 我也不能自私地把你留在这,让你不顾公主和未出世的孩子啊。” “欧沃,我再待三日吧。” 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半晌,低声道: “三日后,等戴季给您复完诊,我再回去。 这三日里,您把所有的公务都交给我吧。 我打算教教四叔,再把巴特尔和巴图鲁留下,让他们三个协助您管事。” “你看着安排吧。” 察珲多尔济叹了口气,没像往常那样让敦多布多尔济也教教他二叔和三叔。 自从他知道他病危时,老三找了个巫医想给他做法看病,老二跟老三在他的蒙古包前打了一架后,察珲多尔济就对这两个儿子彻底死心了。 他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多担忧他,可有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两三日的敦多布多尔济在跟前,察珲多尔济不由自主地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这一对比,他觉得养儿子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他还不如把养儿子的钱和精力省下来,给敦多布多尔济和他的重孙。 最起码,敦多布多尔济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他。 他的重孙未来也有可能把他们这一脉发扬光大。 敦多布多尔济猜到了察珲多尔济的想法,他对此乐见其成。 要知道,若不是欧沃在后面总包庇他二叔和三叔,他早就把他们打怵了。 三日后。 戴季检查完察珲多尔济的身子,笑着道: “可汗,您再好好养上三五年,指不定还能看到您重孙子娶妻生子。” “那我可要借你吉言了。” 念在戴季是公主手下的人的份上,察珲多尔济很给面子地笑道: “这段日子,还要多谢戴大夫帮我看病了。” “可汗折煞草民了。” 戴季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道: “草民也是听公主和额附的命令办事。” “公主的命令是公主的命令,戴大夫治好了我,我应当表示些心意。” 察珲多尔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示意敦多布多尔济递给戴季。 敦多布多尔济看清上面的面额后,挑了挑眉,顺手塞到戴季的手里。 “戴大夫,不用推辞,拿着吧。” “这……” 戴季低眸看了眼手里的一万两银票,朗声道谢后转身离开。 察珲多尔济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想说话的敦多布多尔济,道: “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欧沃,公主派来的大夫救了您,您是不是也该向公主表示表示心意?” “啧。” 察珲多尔济咂了咂舌,吐出嘴里的茶叶,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十张银票递给他,道: “这十万两银子是我给公主的一点心意。 你让公主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吧,不够,我这里还有。” “好啊。”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察珲多尔济这次竟然这么大方。 察珲多尔济看出了敦多布多尔济眼里的疑惑,他没好气地伸手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提醒道: “公主怀的孩子是咱们家的子孙,你可千万不能惹公主生气啊。” “欧沃,你怎么会这么想?” 敦多布多尔济退后一步,贱兮兮地道: “我就算是惹您生气,也不会惹公主生气的。” “……滚吧。” 察珲多尔济抄起榻上的枕头,朝敦多布多尔济砸去。 敦多布多尔济利落地接过,把它放回原位后,道: “欧沃,等公主生下孩子,我让巴图来给您报信。 您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事都交代给我四叔和巴特尔、巴图鲁他们三个做。 我会不定时地回来看您和管部落的事,若是您不听医嘱,那我就不让您见孩子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察珲多尔济佯装不耐烦地打断他后,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口是心非地道: “怎么比我这个老头还啰嗦? 赶紧走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收好察珲多尔济给他的银票,转身去了他二叔和他三叔的蒙古包里。 前些日子打的伤快好了,他得再去给他们补补,免得他们痴心妄想地想搞事。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带着几个护卫,策马离开。 他二叔和三叔派人哭哭啼啼地去找察珲多尔济告状,巴特尔直接把人拦在门外,打了一顿给扔回去了。 察珲多尔济从来看他的侍妾嘴里得知此事后,只淡淡地开口表示:“我知道了。” (?ˉ??ˉ??) 紫禁城。 康熙想起这段时日他与太子别别扭扭的相处,心里不舒服极了。 明明他这个做阿玛的忍下了所有的怒气,半句都没骂保成。 保成却给他甩脸色,整日里除了板着脸陪他批折子外,不肯对他笑一下。 康熙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骂保成的心了,他命胤禔、胤祉、胤禛、胤禩、胤禟、胤?、胤祥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去西巡。 太子得知此事后,心里更生康熙的气了。 表面上他这个太子次次留京都是为了监国,但皇阿玛在那坐着,他这个太子说的话能有几分信服力? 尤其是当朝廷官员对他的命令不满,特意去信请示皇阿玛时,胤礽觉得愤懑至极。 什么都要皇阿玛做主,那他这个太子还监国干嘛啊? 去感受朝臣百官对他的阳奉阴违吗? 毓庆宫的幕僚看出了太子的想法,他建议胤礽去跟皇上服个软,索额图的事就能轻飘飘地揭过去,文武百官也不敢再随意不听话了。 但胤礽梗着脖子拒绝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向皇阿玛道歉。 在他心里,索额图明明不至于才监禁到九月就死了的,可皇阿玛铁了心要索额图的命。 “太子爷,在皇上看来,您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孩子。” 幕僚见胤礽死活不同意,为了防止胤礽发疯把他打杀了,他硬着头皮进言道: “可您为了索额图再三触怒皇上,会让皇上觉得,在您心里,他还比不上索额图。” 第258章 胤礽找康熙 “皇阿玛会觉得他比不上索额图?” 胤礽不可置信地看向幕僚,眼底满是怀疑。 他闪了闪眸子,不以为意地道: “皇阿玛坐拥天下,他怎么会认为索额图配与他相比?” 幕僚摩挲了下濡湿的手心,嗫嚅道: “太子爷,不知您觉得大阿哥可与您相较?” “你什么意思? 老大也配跟我比? 你是不是他派来的吗?” 胤礽听到幕僚把他与老大那个差点被俘的蠢货放在一起比,顿时不悦地瞪了眼幕僚。 “太子爷,奴才端的是毓庆宫的饭碗。” 幕僚屈膝跪在胤礽面前,大着胆子道: “太子爷,您觉得大阿哥不配与您相较,您也知道皇上最宠爱的孩子是您,但您依旧会因皇上对大阿哥好而生气。” 胤礽愣了下,转瞬听懂了幕僚话中的含义。 他皱着眉头,半晌没吭声。 胤礽既骄傲于皇阿玛会吃他对索额图好的醋,又觉得皇阿玛太过小气。 朝廷内外都知道索额图不仅是他母族的人,更是他最为倚重的手下人。 皇阿玛都要索额图的命了,他还不能替自己人说两句话吗? 皇阿玛就没想过,若是他不去求情,朝廷内外会怎么看他这个太子爷? 不过,老八最近太猖狂了。 若是跟皇阿玛服个软,能让皇阿玛教训教训老八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去。 “你觉得孤要怎么跟皇阿玛道歉,才能让皇阿玛把索额图的事揭过去?” 胤礽打定主意后,漫不经心地问面前的幕僚。 跟人道歉这种事,自他有记忆起,还没人配让他干。 “太子爷,不管说什么,态度都要恭敬诚恳。” 幕僚想了想,补充道: “皇上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是您的态度。” “行了,孤知道了。” 胤礽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道: “你先下去吧。” 态度恭敬诚恳他能不知道? 他问的是具体该怎么说? 罢了,这个蠢货,还是他自己想想吧。 乾清宫。 康熙借着烛灯的光,一边批阅眼前的折子,一边琢磨明日离宫去西巡时,该怎么把心中的憋闷发泄出来。 他实在是不明白保成在别扭什么? 他就差把心挖出来给保成了。 难不成要让他即刻退位,让保成登基,保成才会满意吗? 想到这,康熙只觉烛光有些刺眼,他怏怏不快地吩咐道: “梁九功,把灯灭两盏。” “这……” 梁九功看着御桌上的三盏烛灯,犹豫地站在原地。 “怎么,朕使唤不动你了?” 康熙见梁九功没动作,眉头微微皱起。 “奴才不敢违背皇上的旨意。” 梁九功扑腾一声跪在康熙跟前,情真意切地道:“只是这灯灭了伤眼。” “伤什么眼?” 康熙不耐烦地反问了一句后,突然改口道: “罢了,既然你觉得伤眼,便留着吧。”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梁九功满脸喜色地应下。 康熙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梁九功只是个从阿哥时便陪在他身边的奴才,却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关心他。 可太子呢? 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太子今年三十岁了啊。 自从索额图死后,太子便再没有关心过他一句。 他到底哪不如索额图那个罪人对太子好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让梁九功下去歇息时,魏珠弯着身子进来了。 “皇上,太子爷求见。” 保成来了? 康熙连忙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确定这不是平日里跟太子讲学的时间后,他佯装云淡风轻地道: “让他进来吧。” “嗻。” 康熙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魏珠的背影,顺手又从旁边拿了本折子。 不管保成此时来做什么,他身为皇上,就要有皇上的涵养。 若是实在忍不住,那便等保成走后,他再把小账本上记的其他阿哥叫过来骂一顿。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礽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看了眼康熙身侧的梁九功。 他觉得给皇阿玛道歉的事有些丢人,只让皇阿玛和他两个人知道就好。 康熙看懂了胤礽的意思,他扭头淡淡地瞥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心领神会地带宫女和内侍们出去。 听见门“吱呀”一声关上后,胤礽利落地跪下了。 康熙被胤礽这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去扶太子。 但还没等他起身,便听见太子说: “皇阿玛,索额图的事是儿臣识人不清。 儿臣以为索额图身为儿臣母族的人,是真心实意地对儿臣好。 所以,儿臣才会再三为了他顶撞皇阿玛。 可儿臣没想到,这竟让他人误会儿臣对索额图有异于常人的感情。” 说着,胤礽红了红眼睛,哽咽道: “皇阿玛,是您亲手把儿臣养大的。 在儿臣心里,您才是儿臣最重要的人啊。” 康熙听到胤礽这掏心窝子的话,忙不迭地起身亲自扶起胤礽,柔声道: “保成,你是朕亲手带大的,朕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朕从来没误会过你跟索额图之间有别样的感情。 你放心,等朕查出来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皇阿玛。” 胤礽适时地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孺慕之情。 “保成啊,你放心。” 康熙心里十分受用,他伸手拍了拍胤礽的肩膀,畅快地笑道: “只要朕在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儿臣知道皇阿玛会护着儿臣的。” 胤礽低了低头,敛去眼底的阴霾,默道:儿臣也知道皇阿玛在一日,儿臣便永远只能是个太子。 “你生来便没有额娘,朕不护着你,谁护着你呢?” 透过明暗交替的烛光,康熙看着面前的胤礽,想到了薨逝的发妻。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缅怀道: “当年你额娘在朕平叛反贼,民心涣散之际,拼死诞下了你,让大清和朕都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子。” 胤礽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出生的那日,额娘便薨逝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从皇阿玛口中听过几句额娘外,他对额娘并没有其他的印象。 第259章 康熙:朕孤家寡人 好在康熙没想让胤礽有什么反应,他也怕胤礽知道当初仁孝皇后难产,他和皇祖母下令弃大保小的事后,而心生怨怼。 康熙独自缅怀了仁孝皇后几句后,抬眸看着面前的胤礽,难得直白地说道: “保成啊,皇阿玛不是舍不得皇位,皇阿玛是想让你多磨练磨练。 皇阿玛知道,你讨厌手下人阳奉阴违。 但皇阿玛要告诉你,哪怕皇阿玛坐在那个位置上,照旧会有人把皇阿玛当聋子和瞎子糊弄。” 胤礽抬头看向康熙,眼里满是错愕。 在他心里,皇阿玛贵为九五至尊,没人敢担着九族的脑袋忤逆皇阿玛。 不信就看看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又如何? 惹了皇阿玛生气,还不是得巴巴地跪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演好戏。 “保成啊。” 康熙看出胤礽脸上的狐疑,他转身从御桌上拿了本折子递给胤礽,“这是今个漕运总督送上来的,你看看他说了什么?” “漕运收入减了半成?” 胤礽双手接过,快速看完后,震惊地回道。 “是啊,减了半成。” “皇阿玛,今年江浙一带并无灾害啊。” 康熙眯了眯眼,语意不详地道: “是没有天灾,但不是没有人祸。” “皇阿玛不治漕运总督的罪吗?” 胤礽捏着折子的手微微用力,试探性地问道。 “治罪?” 康熙冷笑了一声,道: “朕知他揽财,漕运总督也知道朕知他揽财,但他依旧敢明晃晃地找借口糊弄朕,你觉得他没有依仗吗?” 没等胤礽回答,康熙背过手,继续道: “保成,汉人数朝的经验都告诉我们,贪官是可恨,但不是不可用。” 胤礽想到各地巡抚给自己的上贡,义正言辞地问道: “皇阿玛,那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吗?” “不是不管。” 康熙缓了口气,轻声道: “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敲打的。” 敲打? 胤礽听懂了康熙的言外之意,他点了点头,拍马屁道: “皇阿玛英明,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知道也没事。” 康熙不想给胤礽那么大的压力,他走到椅子上坐下,抿了口茶,道: “日子还长,有皇阿玛在,你慢慢学就好。”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胤礽紧了紧袖子里的手,乖顺地应声。 皇阿玛刚原谅他,他就算心里再不快也不能表露出来。 不然,方才说的好话白说了不说,磕的头也白磕了。 康熙见太子又似往常那样听话,爽朗地笑道: “保成啊,今日你能来找皇阿玛,皇阿玛很开心。” “儿臣愧对皇阿玛对儿臣的拳拳之心。” 胤礽往下低了低脑袋,嗫嚅道: “儿臣辜负皇阿玛的期望了。” “皇阿玛怎么会对你失望呢?” 康熙又抿了口茶,笑吟吟地望着胤礽,“皇阿玛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日后,若是你发现皇阿玛哪有问题,可以来乾清宫找皇阿玛说说。” “儿臣遵旨。” 胤礽没把康熙的话当真,他随口应下后,便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想到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跟太子好好说话了,康熙便恨不得和胤礽促膝长谈。 可胤礽以康熙明日还要出发去西巡为由,找准时机便跪安了。 等胤礽走后,康熙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在乾清宫里坐了半宿。 保成大了啊,开始跟他装糊涂、玩心眼了。 他在跟保成讲如何对待贪污官员的时候,何尝不是在提醒保成:你做的事朕都知道。 康熙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深切地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他想起保成为数不多关心他的时候,决定还是对保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十月底。 康熙驻跸太原府,下令免山西逋赋。 山西的百姓拦住康熙的仪仗,说舍不得康熙离去。 康熙为了百姓,下诏又多停留一日。 十一月初八。 康熙命人往京城里送了两封信,一封给皇太后,一封给太子。 给皇太后的信是报平安讲趣事。 给太子的信则是隐晦地说他想胤礽了。 胤礽自上次从康熙那得到对待贪官的真传后,便忙着趁着康熙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让人“敲打”各地官员呢。 他自以为康熙信了他那些虚情假意的话,粗粗地把信看了一遍,压根没想过回信的事。 西巡途中的康熙等啊等。 他等来了皇太后的信,也等来了后妃们关心他的信,但就是没等到太子的回音。 他又气又怒,还是忍不住再次对太子失望了。 清水县。 林棠的身孕已经九个月了。 敦多布多尔济怕林棠有个三长两短,日日片刻不离地守着她。 林棠多次劝他不用那么紧张,但敦多布多尔济每次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林棠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十一月二十,子时三刻。 林棠闭着眼睡得昏昏沉沉时,突然感觉到肚子传来阵阵绞痛。 她正想把手伸出来摸摸肚子,敦多布多尔济立马坐直身子,颤声道: “公主,您是不是要生了? 我去叫接生嬷嬷。” “把戴季也喊过来。” 林棠忍着疼痛,咬牙回道。 “好。” 敦多布多尔济顾不得穿鞋,他光着脚急忙跑到旁边的屋子前,用力敲了敲门,加快语速吩咐道: “公主要生了,快去叫接生嬷嬷和戴大夫。” 屋子里迷迷糊糊睡着的麦田和麦苗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清醒过来,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去叫人。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她们起身的动静,连忙跑回去找林棠。 林棠察觉到身下的濡湿,挣扎着身子想起来。 敦多布多尔济快步上前揽住林棠的腰,抱起林棠,声音嘶哑地问: “公主,您很疼嘛?” “废话!” 林棠用力抓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胳膊,没好气地回。 “那公主咬我吧。” 敦多布多尔济把林棠往怀里抱了抱,让林棠能靠在他怀里。 林棠闭上嘴巴,死死地压住快要溢出来的痛呼声。 敦多布多尔济等麦田带人进来换好被褥,小心翼翼地把林棠放下后,又接过麦苗端上来的鸡汤,抖着手喂林棠。 第260章 林棠生产 “你别…紧张啊。” 林棠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被褥,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敦多布多尔济见她这副模样还在安慰自己,眼泪当即掉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道: “公主,我不紧张。”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再次拿起汤勺,稳稳地把鸡汤喂到林棠嘴里。 林棠瞅见额附脸颊上的泪珠后,想出声嗔怪他时,腹部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绞痛。 “嗯…哼…” 林棠没忍住痛呼出声,敦多布多尔济连忙把手里的碗递给旁边的麦苗,把手擦干净后,递到林棠嘴边道: “公主,您咬我吧。” “你…出去!” 林棠满头大汗地别过脸,痛苦地呻吟道: “别在这误事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这话,红着眼睛看向林棠。 林棠疼的没工夫搭理他。 敦多布多尔济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转身走到殿外,吩咐道: “接生嬷嬷和我一起进去,其他人该烧水的烧水,该准备膳食的准备膳食。” “这……” 麦田顿了顿,道: “额附,公主方才说不让您进去。 何况……” “何况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打断她,催促道: “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若是公主怪罪,我一力承担。” “嗻。” 麦田给接生嬷嬷使了个眼色,接生嬷嬷喉咙动了动,把本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罢了。 这里除了公主,便是额附最大。 眼下公主要生孩子,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做好奴才要做的事便好。 (???.???) 林棠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越来越猛烈的疼痛了。 她面色狰狞地躺在床榻上嚎叫,敦多布多尔济走到她跟前,直愣愣地跪下。 林棠瞧见他又进来后,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要开口赶人。 敦多布多尔济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他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抢先道: “公主,臣想陪着您,您让我留下吧。” 他认识与公主成婚六七载,第一次见公主疼的掉眼泪。 敦多布多尔济十分后悔,当初他为何要求公主生个孩子。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坚持要留下,看了眼他,没再说话了。 她不认为嗷嗷叫着生孩子的她丑,也不觉得她应该在额附面前惺惺作态地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 她就是她。 倘若额附不喜欢她了,她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冷静下来,想好处理额附的法子。 至于为什么不让额附进来,是因为林棠怕他太过紧张自己,慌里慌张地帮倒忙。 半个时辰后。 敦多布多尔济听着林棠痛苦的喊声,脸上的泪越流越多。 他开始在心里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啊? 公主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只要公主还要他就好。 他没必要让公主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来生孩子啊…… 接生嬷嬷扫了眼前面跪着的敦多布多尔济,敛了敛心神,又往林棠身下看了两眼,道: “公主,开九指了。” 九指了? 林棠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麻木地想了想九指的意思,咬紧牙关继续用力。 “公主,看到孩子的头了。” 接生嬷嬷略带欢喜的声音传来。 林棠屏住呼吸,攒了攒劲,调动全身的力气往下。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来。 林棠偏头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 (先到这,十二点后补,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第261章 男孩 4k+ 敦多布多尔济猛地起身,跪走到林棠面前,慌忙吩咐道: “快去叫大夫。” 接生嬷嬷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放进提前准备好的被褥里,抱着他晃了晃。 守在外面的麦田听见敦多布多尔济的声音,急忙跑去外间唤戴季。 麦苗推开门进去,眼疾手快地给林棠换了身衣服,又换了床被褥。 “额附,公主脱力昏过去了,过会儿便会醒过来的。” 接生嬷嬷哄好孩子,动作轻柔地把他递给旁边的奶嬷嬷后,看了看林棠,对失了神的敦多布多尔济道。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她的话,稳住哆嗦的手,把它放在林棠鼻子下面。 等感受到林棠的呼吸后,敦多布多尔济紧绷的神经稍稍舒展,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他都不敢想,万一公主出了事,他要如何活下去? 又该怎么去安排刚出生的孩子? 半晌后。 戴季在麦田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进来了。 他没管跪在地上的敦多布多尔济,直接走到林棠跟前,给她把脉。 察觉到林棠的脉象并无大碍后,戴季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他收回手,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等公主醒来,好好养些时日便好。” “好。” 敦多布多尔济喉咙微动,声音嘶哑地问: “公主何时能醒来?” “最迟日昳时分。” 戴季偏头看了眼天色,朝阳若隐若现地从东方升起。 “都下去吧。” 敦多布多尔济擦了擦眼泪,拿起林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接生嬷嬷看了眼奶嬷嬷怀里的孩子,犹豫了下,拉着奶嬷嬷离开了。 虽说公主生下孩子是喜事,但接生嬷嬷也能看出来,额附眼下并不想知道孩子的情况。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神情专注地盯着林棠,无声地唤了一句又一句。 酉时三刻。 林棠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下意识低眸看向肚子。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醒了,直了直身子,凑上去道: “您渴不渴? 饿不饿? 身上还疼嘛? 要不要我把戴季叫来给您看看? 公主,我先喂您吃……” “额附,孩子呢?” 林棠听着敦多布多尔济唠唠叨叨地关心她,意识逐渐回笼。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孩子的身影后,虚弱地问敦多布多尔济: “我记得我生了个孩子啊。”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面色如常地回道: “奶嬷嬷抱下去喂奶了。” “男孩女孩?” 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半晌,迎着林棠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林棠满眼震惊地望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道: “公主,我喂您吃点东西吧,您一天没进食了。”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接过麦田端进来的鸡汤,拿起勺子要喂林棠。 林棠张了张嘴想继续问孩子的事,但肚子里传来的叫声提醒她确实该用膳了。 她在心里快速想道:反正孩子生下来了,过会儿肯定能知道是男是女的,她先吃点东西也无妨。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没再追问孩子的事,悄悄松了一口气,让林棠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完鸡汤后,低头吻了吻林棠的额头,柔声道: “公主,谢谢您。” “不用谢。” 林棠借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继续躺下,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 “你要对我和孩子更好。”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盖好被子,拿起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温柔地道: “公主,您接着睡吧。 戴季说了,多睡觉能让您快点养好身子。” “孩子……” 林棠强打着精神,伸手拽了拽敦多布多尔济的衣袖。 “我会照顾好的。” 敦多布多尔济把林棠的手塞到被子里,应承道: “公主放心,我肯定会把孩子照顾好的。” “好。” 林棠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拂了拂林棠额间的碎发,流过泪的眼睛清澈透亮,装的满是林棠。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偏殿,远远地看着奶嬷嬷怀里的孩子,出声问道: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奶嬷嬷满脸喜色地回道: “恭喜公主和额附喜得麟儿。” 敦多布多尔济神情淡漠地颔了颔首,抬脚便走了。 公主只问了男孩女孩,那他知道是男孩就好。 “这……” 奶嬷嬷瞧着敦多布多尔济离开的背影,神情错愕地看向身侧的麦苗。 麦苗也不理解为何额附看都不看小主子一眼。 她暗暗把这事记下后,小声提醒道: “张嬷嬷,你来这是为了给小主子喂奶的。” “我知道。” 张嬷嬷听懂了麦苗的话中之意,她轻晃了下怀里的孩子,正色道: “是我僭越了。” 麦苗走到张嬷嬷跟前,瞧了瞧闭着眼睛小主子,缓了缓脸色,道: “你好好给小主子喂奶,公主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了。” 张嬷嬷不好意思地应下,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少说话,多做事。 (? ? ?? ) 敦多布多尔济回到寝殿,照旧守在林棠的榻前。 麦田吩咐厨房日夜不息地温着养身子的膳食,好让林棠睡醒便能吃到。 子时三刻。 林棠再次醒来。 她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张嘴想叫人点灯时,敦多布多尔济再次凑到林棠跟前,道: “公主,您醒了?” “嗯。” 林棠把手伸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 “你怎么不点灯啊?” “不点灯,公主能睡的更好。” 敦多布多尔济自然而然地把林棠的手拿下来塞进被褥里,道: “公主要吃东西吗?” “要,我又饿了。” 林棠挣扎着起身,提要求道: “我想洗把脸。” “公主,您躺着就好。” 敦多布多尔济拦住林棠,“我伺候您。” “行吧。” 林棠感受到动腿带来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老老实实地道: “额附,你去点个灯。” “好。”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又把被子掖了掖后,站直身子悄悄甩了下发麻的腿。 “额附,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敦多布多尔济点好灯,眼底满是心疼。 “男孩啊?” 林棠思忖道: “你想好他的名字了吗? 他长的好看吗? 像你? 还是像我啊? 还有,你给欧沃传信了吗?”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避开林棠兴致勃勃的目光,低头道: “我去让人送水和膳食。” 啧。 林棠挑了挑眉,暗道: 额附这是心虚了啊。 等麦田派人把水和膳食送来,敦多布多尔济先试了试水温,后又打湿帕子给林棠擦了擦脸和手。 林棠察觉到额附的贴心,嘴角微微上扬,决定用完膳再“为难”他。 “额附。” 林棠看着碗里剩下的两个鸡蛋,眉头微微皱起。 她已经喝完两碗鸡汤,吃下五个鸡蛋了。 敦多布多尔济抬眸问林棠: “公主吃饱了嘛?” “饱了。” 林棠正准备开口让他把剩下的膳食撤下去,敦多布多尔济把汤勺拿在手里,仰头把碗里的鸡蛋和红糖水都倒进嘴里。 林棠怔了下,叫住提着膳盒往外走的敦多布多尔济,道: “额附,我还想要两碗鸡汤和一碗米饭。” 敦多布多尔济身子微僵,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棠,声音低沉又沙哑地道: “好。” —— “哼。” 林棠眯了眯眼,没好气地瞅了眼吃完一碗米饭和两碗鸡汤的敦多布多尔济,语气凉凉地道: “额附,你是打算饿死自己,让我找别人嘛?” “没打算饿死自己。” 敦多布多尔济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道: “公主不醒,我吃不下。” “你担心?” 林棠睨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暗戳戳地敲打道: “你担心就更应该按时用膳。 只有你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才能更好地照顾我。” “我知道错了。” 敦多布多尔济低眉,听话地保证: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最好如此。” 林棠想起敦多布多尔济对孩子三缄其口的态度,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额附,天亮后,让人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吧。” “公主,您要养身子。” 敦多布多尔济搪塞道: “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你会照顾好孩子?”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拒绝,没了绕弯子的心情。 她闭了闭眼,直截了当地问: “额附,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想去摸林棠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他想起戴季说不能让公主生气的话,故作轻松地道: “那是我和您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林棠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柔声细语地道: “额附,当初想要孩子是我和你一起做的决定。 我们说过,会做负责任的阿布和额吉。 我知道你许是被我生孩子时的情形吓到了。 但若是你真的不喜欢他,我会很难过的。”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不敢看林棠。 林棠余光扫见被褥上落下的水滴,叹息道: “额附,过些日子我便好了,你别……” “公主,您不怪我吗?” 林棠话还没说完,敦多布多尔济抖着肩膀,颤声问道: “都是我怕您喜欢上别人,才求您生孩子的。” “你怎么又乱想?” 林棠伸手轻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泪润的脸,语气轻快地道: “额附,你觉得若是我真的不想生孩子,你求我有用吗?” “公主,我没有被您生孩子时的模样吓到。” 敦多布多尔济没回答林棠的问题,他知道无论公主嘴上说的多么不在意他,当初决定生孩子时,考虑的最多的还是他。 他声音很轻地道: “我难过的是,我不能承担公主十分之一的疼痛。” 还有,公主的疼痛是他求来的。 “日子还长,你急什么啊?” 林棠摸着他脸的手微滞,她笑吟吟地道: “额附,养孩子不比生孩子轻松。 你如今不喜欢他,是不是想让我养? 还是说,你怕养不好他,我再骂你?” “我没有这样想。” 敦多布多尔济把林棠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后,又把它塞进被褥里,缓过神道: “公主,我知道错了。 我会好好养他,也会像对您好那样对他的。” “额附,我是满心满意地相信你的。”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神情认真,没揪着原先的事不放。 她给敦多布多尔济递了个眼神,敦多布多尔济从侧面俯下身子。 林棠亲了亲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道: “额附,恭喜你要成为阿布了啊。” “……嗯嗯。” 敦多布多尔济眼睛酸涩,他屏住呼吸,哑着嗓子回道: “也恭喜我的公主成为额吉。” “谢谢额附。” 林棠笑得轻松又欢快。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虔诚地吻了吻林棠的含笑的眼睛,道: “公主,您接着睡吧。 我去给欧沃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好啊。” 林棠眨了眨眼,睫毛略过嘴唇的感觉令敦多布多尔济心颤。 还没待他说话,林棠补充道: “下次醒来,我想见见孩子。” “我答应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依依不舍地把脸移开,宠溺道: “天亮时,我亲自把孩子抱过来,给公主看看。” 林棠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怀着见孩子的期待入睡。 敦多布多尔济蹑手蹑脚地把烛灯吹灭,估摸着从桌上拿了张空白的纸,借着夜色,提笔写道: 【欧沃,男孩。】 写完后,敦多布多尔济轻声关上门,走到远处吹了吹口哨。 巴图抖着翅膀,神情慵懒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敦多布多尔济抚了抚它的脑袋,指着手里红色的竹筒,嘱咐道: “把这个送回去给我欧沃。” 巴图伸了伸翅膀,伸出爪子抓住竹筒,“扑腾”一声飞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愣愣地看着它的身影在半空中消失不见,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为阿布了。 他想起昔日他的阿布对待他的温声细语,又想起公主话里话外都希望他要做个好阿布的神色,蜷了蜷手指,暗道: 不该对孩子有意见,最初是他想要父凭子贵的。 第262章 名字 卯时。 敦多布多尔济从外间的榻上醒来,立马起身去看林棠。 林棠还没睡醒。 敦多布多尔济摸黑检查完林棠的被褥,轻声出去洗漱。 洗完脸后,敦多布多尔济想起半夜他答应公主的事,拐了个弯去了东偏殿。 “他醒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指着襁褓中的孩子,问守在旁边的奶嬷嬷。 奶嬷嬷被突然进来的敦多布多尔济吓了一跳,她稳了稳心神,起身要给敦多布多尔济行礼。 “奴才……” 敦多布多尔济打断她,低声又问了一遍:“孩子醒了吗?” “还没有。” 奶嬷嬷蹲下身子,小声回道: “额附,小主子昨夜哭了半个时辰,奴才刚喂完奶睡下。” “为什么会哭?” 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上前两步,低眸看向孩子。 “许是小主子猛然离开公主,不太适应。” 奶嬷嬷余光扫见额附蹙眉,斟酌地回道。 敦多布多尔济转头看了眼奶嬷嬷,见她不像是骗他的模样,思忖道: “你教教我怎么抱他,以及怎么给他换尿布吧。” 奶嬷嬷愣了下,转过身弯腰把孩子抱进怀里,伸手递给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心头发紧,他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濡湿的手心,轻手轻脚地接过孩子。 “额附,小主子睡觉时,最好横着抱他。 等小主子喝完奶,再竖着抱起来拍拍嗝。”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垂下眼帘仔细地看了怀里的孩子几眼后,双手不自觉地加大了些力气。 公主清丽灵动,他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可他们怎么生了个孩子版的……欧沃? “额附,您力气有点大了。” 奶嬷嬷瞅见襁褓里的小主子嘴巴动了动,忙出声提醒道: “您抱着小主子的时候,最好托住他的脑袋和脊梁。”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放轻力气,让孩子枕在他的胳膊上,又把手绕到孩子屁股下面,隔着襁褓轻拍了几下。 “额附,小主子睡着了。 等小主子醒了,奴才再教您换尿布吧。” 奶嬷嬷大着胆子看了眼额附怀里的小主子,见他闭上嘴巴,重新睡着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 敦多布多尔济一边抱着孩子抬脚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等公主醒来看见孩子的模样后,他要如何安慰公主? “麦苗。” 刚从西偏殿出来的麦田见额附抱着孩子去了寝殿,伸手扯了扯麦苗的衣袖,小声地嗔怪道: “我就说昨夜你在瞎扯,额附那么喜欢公主,怎么可能不喜欢公主生下的小主子?” “这……” 麦苗扫见额附怀里一闪而过的襁褓,眼底闪过疑惑,难不成她真看错了? “行了,这事到我这为止,日后可不能乱说啊。” 麦田悄声提点道: “若是让公主知道,你我都得挨骂。” “姐姐,我知道了。” 麦苗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晃了晃脑袋把之前的事忘掉。 寝殿里。 林棠刚睡醒,便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微微仰起头抬眼看过去,只见额附满眼温柔地抱着孩子向她走来。 “额附。” 林棠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她眉眼含笑地迎上敦多布多尔济宠溺的目光,柔声道: “快过来让我看看孩子。” “好。” 敦多布多尔济快走两步,俯身把孩子放在林棠身侧,又脱掉染了寒气的外衣,让林棠半靠在他怀里。 林棠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想伸手去抱孩子。 “公主,您还有伤。” 敦多布多尔济拦住她,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垫在林棠身后,又把孩子抱进怀里,凑到林棠跟前给她看。 “公主,这孩子长的……”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看到孩子的瞬间,便皱了下眉头,他想好的安慰话张嘴就来。 “长的什么啊?” 林棠听懂了额附的言外之意,她忍着下身传来的疼痛,偏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敦多布多尔济。 “长的像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道: “公主,您放心。 我记得阿布说过,欧沃年轻时,是部落里最好看的巴图鲁。” “……好好好。” 林棠差点气笑了,她抬手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是那么肤浅,只看长相的人吗?” “您不是。” 敦多布多尔济脑子里闪过不合时宜的画面,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道: “我是。” “……” 林棠伸手捏了捏敦多布多尔济的脸,暗道额附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觉得脸上有些痒,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 林棠余光瞥见孩子后,忙不迭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目光重新放到孩子身上。 “额附,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嘛?” 林棠用食指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孩子的脸颊。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思忖道: “孩子叫根扎布多尔济,可以吗?” “嗯?” 林棠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向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把孩子放下,起身接过麦田递过来的湿手帕,给林棠擦着脸道: “在部落里,多尔济意为护法金刚,根扎布意为吉祥。” 吉祥的护法金刚? 林棠怔了怔,把手递进敦多布多尔济拿的温手帕里,瞄着睡得正香的孩子,缓声道: “那就叫根扎布多尔济吧。” 虽说康熙忌惮她,但她身为皇家公主,每年又有近百万两银子入账,额附又是土谢图汗部未来的可汗。 林棠不需要孩子赚钱,也不需要孩子争权,她只想让孩子在她和额附的关爱下,健康快乐地长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用过的帕子放进水盆里,又从膳盒里端了碗鸡汤出来。 林棠见今日的膳食还是鸡汤,微微皱起眉头,拽住额附的衣袖,眨着眼睛道: “额附,我想吃别的。”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把汤勺放进碗里,面色纠结地道: “戴季和接生嬷嬷都说,您多喝公鸡汤能快点养好身子。” “公鸡汤?” 林棠转了转眼珠,不可置信地望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又去端了碗燕窝出来。 林棠意一瞧见燕窝,顿时不嫌弃清汤寡水的鸡汤了。 她硬着头皮对敦多布多尔济道: “我还是喝鸡汤吧。” “辛苦公主了。” 敦多布多尔济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暗中祈祷公主能快点坐完月子。 第263章 不能亏着孩子 当晚。 土兀剌河。 察珲多尔济正满脸怒容地痛骂敦多布多尔济的二叔和三叔为非作歹时,巴图扬着脖子飞进蒙古包里,把红色的竹筒扔进察珲多尔济的怀里。 察珲多尔济扫了眼竹筒的颜色后,面色微变。 “记住我方才的话,日后若是再上窜下跳,我饶不了你们。” 他压下想拆开竹筒看信的心,不耐烦地踹了他们两脚,道: “滚吧!” “阿布。” 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摸着被踹的屁股,扫了眼察珲多尔济手里的竹筒,试探性地问: “敦多布多尔济给您来信干嘛? 他都几个月不回来了,该不会是又要银子的吧?” “对啊,阿布。”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难得赞赏地看了眼死对头,附和道: “敦多布多尔济不孝顺阿布,他都铁了心要留在清水县陪公主了。 阿布可不能厚此薄彼,太过偏心敦多布多尔济。” “我还没死呢,我的事轮不到你们做主!” 察珲多尔济顺手拿起桌边的拐杖,朝两人身上招呼。 “阿布,您当然能自己做主,但您不能偏心啊!” 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抱住脑袋,张嘴嗷叫道。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后退到察珲多尔济打不到的角落,大声附和: “对,您不能偏心。” “来人!” 察珲多尔济气喘吁吁地扔掉拐杖,怒不可遏地道: “把他们两个给我拖下去,一人打二十鞭子。” “阿布,您可别忘了,敦多布多尔济不在这。 等您走不动了,您可是要靠我们的。” “靠你们?我宁可干净利落地死了。” 察珲多尔济冷笑出声,“拖下去打三十鞭子。” “是。” 护卫们上前绑住两人,拽住他们往外走。 “阿布,儿子错了。 儿子都是被三弟蛊惑的啊。”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见状不对,连忙出声求饶。 “呸,你这个狗东西。 阿布,你别信他,都是他唆使我的啊……” 察珲多尔济沉着脸没搭理他们,令人给巴图上了两盆肉后,倒出了竹筒里的信。 【欧沃,儿子。】 察珲多尔济凝着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猛地站直了身子。 公主生了个儿子! 他有重孙子了啊! 察珲多尔济爽朗地笑出声来。 外面挨打的两人听见笑声后,咬着牙愤愤想道: 阿布看见他们挨打,就这么开心嘛? 察珲多尔济满心满意都是他的重孙子,哪有工夫搭理外面的两个蠢货。 他满脸喜色地把藏银票的箱子从脚下挖出来,拿出二十万两银票和三十个金条,用红色的绸布包起来后,又叫进来个护卫,吩咐道: “让他们有仇的报仇,使劲打班第达额尔德尼那木札勒和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 再连夜去准备八十八头母牛,六十六只母羊。 明日,我有大用。” “是。” 护卫低头应下后转身离开。 察珲多尔济拼命遏制住想连夜去清水县看重孙的心,拿起敦多布多尔济的信又看了两遍。 敦多布多尔济这小子怎么回事? 公主府是让他用不起纸吗? 字丑就算了,还就四个字。 怎么不说说他重孙多少斤? 长什么模样? 叫什么名字啊? 真是,烦死敦多布多尔济了。 察珲多尔济不满地把纸条放下,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了十万两银票。 他的大重孙子出身尊贵,可不能亏着。 次日,天蒙蒙亮时。 激动的整宿没睡的察珲多尔济,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揣着银票和金条,赶着一百八十八头母牛和一百六十六只母羊往清水县去。 多出来的一百头牛羊,是察珲多尔济睡不着时,亲自去牛羊圈里选的。 他知道皇家和王公贵族没有亲自喂养孩子的规矩。 所以,担心大重孙子吃不饱的他,选的都是乳汁最好的牛羊。 —— 清水县。 林棠瞧着敦多布多尔济慌里慌张给根扎布多尔济换尿布的场景,轻笑道: “额附,要不让奶嬷嬷再教教你吧?” “不用。” 敦多布多尔济屏住呼吸,认真回想完奶嬷嬷的话后,深吸了口气。 他先把孩子侧过身,在孩子的屁股下面垫上丝绸做的尿布,后又把孩子转过来,把尿布的角收拢起来,笑盈盈地道: “公主,我换好了。” 林棠嘴角噙笑地招了招手,示意他把孩子抱过来,让她看看。 敦多布多尔济熟练地把孩子抱进怀里,坐在床榻边上,往林棠跟前凑了凑。 林棠见额附垫的尿布与奶嬷嬷垫的并无太大差别,鼓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道: “额附,你真棒。”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他语气轻快地道: “公主,你负责生,我负责养。 你已经很辛苦地生把他生下来了。 我肯定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 林棠愣了下,笑道: “好啊,额附真好。” “公主最好。” 敦多布多尔济低眸瞅了眼怀里的孩子,又抬头看了眼林棠,脸上扬起了明媚又阳光的笑。 林棠眨了眨眼,望着敦多布多尔济和孩子,心里满是爱与温暖。 这一刻,她开始不那么讨厌把她撞到这的羊群了。 十一月二十六,辰时。 敦多布多尔济正忙着哄刚喝完奶的根扎布多尔济时,麦田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 “额附,土谢图汗部可汗来了。” 欧沃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微怔,他依依不舍地把孩子递给奶嬷嬷后,抬脚往外走去。 “欧沃,您怎么来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远远地望见察珲多尔济和他身后的牛羊,加快脚步上前道: “您带这么多牛羊来干嘛呀?” “你是不是蠢?” 察珲多尔济嫌弃地睨了眼敦多布多尔济,道: “这都是有乳汁的母牛羊,我来给我大重孙子送点口粮。” “欧沃,公主府有奶嬷嬷。” 敦多布多尔济一边扶着察珲多尔济往公主府走,一边示意吕平去把那些牛羊找个地方关起来。 “奶嬷嬷的奶要吃,牛羊的奶也可以试试嘛。” 察珲多尔济指了指身后显眼的包袱,理直气壮地道: “我有银子,不能亏着孩子。”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金条碰撞发出的声音,嘴巴自然而然地道: “欧沃,我也是孩子。” 第264章 进京为质? “你也在吃奶吗?” 察珲多尔济白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语气凉凉地道: “都当阿布的人了,还想从我这拿银子,你丢不丢人啊?”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正色道: “我多大都是您孙子啊。” “行了,别贫嘴了。” 察珲多尔济见公主府的人都低声走路,不自觉地把脚往上抬了抬,他悄声问道: “公主身子无恙吧?” “无恙。” 敦多布多尔济脸上闪过笑意,“欧沃,您是不是想见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 察珲多尔济愣了下,转瞬想到这应该是他重孙子的名字。 他捂住嘴巴笑了笑,眼含期待地问: “我今日能见孩子吗?” “我先带您去沐浴更衣。”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要接过察珲多尔济背的包袱。 察珲多尔济犹豫了下,不放心地嘱咐道: “这是我给公主和重孙子的,你可不能偷偷拿。” “欧沃,我是那样的人嘛?” 敦多布多尔济从察珲多尔济的眼底看出了怀疑,他没好气地道: “我有手有脚的,要银子可以自己去挣啊。” “啧啧啧。” 察珲多尔济咂了咂舌,他揉着耳朵嘲讽道: “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你的厚脸皮。” “欧沃,您不想见孩子了吧?” 敦多布多尔济挑了挑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察珲多尔济嘴巴转了个弯,连忙把包袱塞进敦多布多尔济的怀里,道: “走走走,我们快去更衣。” 敦多布多尔济掂了掂手里的重量,笑着点了点头。 欧沃虽然对他抠,但对他儿子倒是挺大方啊。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正准备带察珲多尔济去偏殿见孩子时,麦田拦住他们,道: “额附,公主吩咐奴才让厨房备了桌膳食,让可汗吃过再去看小主子。” “多谢公主美意。” 察珲多尔济上前一步,温声道: “烦请姑娘带个路。” “嗻。” 麦田略微低了低头,领着察珲多尔济往用膳的地方去。 敦多布多尔济犹豫了下,转身去了寝殿。 “公主,欧沃来看根扎布多尔济了。” 敦多布多尔济接过麦苗手里的湿手帕,给林棠擦着手问道: “我们要不要往京城里送个信?” “皇阿玛国事繁忙,如今又不在京城。” 林棠想了想,斟酌道: “等根扎布多尔济满月时,再给皇阿玛送信吧。” 林棠想起年初康熙催生的那封信,下意识不想让康熙那么早便知道孩子的事。 但她也知道,以康熙的能耐,她最多只能瞒到孩子满月。 “额附,你说皇阿玛会不会下旨让根扎布多尔济进京?” 林棠偏头瞥了眼安睡的孩子,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个念头。 敦多布多尔济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掉在被褥上。 他敛住惶恐不安的神色,捡起帕子,安慰林棠道: “公主,皇阿玛也为人父母,应当不会如此。” 康熙也为人父母? 林棠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嘲讽,她面色凝重地道: “若是皇阿玛执意如此,你我该当如何?”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把林棠有些凉的手放进被褥里,又看了眼孩子,缓声道: “我都听您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违抗圣旨呢?” 林棠想到孩子进京的可能,用力抓住身下的褥子。 “对我而言,圣旨不单单是皇上的话。” 敦多布多尔济把帕子放进盂盆里,满眼认真地回道: “天高皇帝远,我只认得身边的人。” “欧沃说的没错,你果真贫嘴。” 林棠浅浅地笑了下,压下心底的不安,语气轻快地道: “你去看看欧沃用好膳了嘛? 若是用好了,把根扎布多尔济抱过去让他看看吧。” “遵命。”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抚了抚林棠眉间的褶皱,柔声道: “公主,若是真走到那一步,我愿用我的命换您和孩子的安稳。” “…滚!” 林棠扬手拍了拍他的脸,骂骂咧咧道: “让戴季给你看看脑子吧,别动不动命命的。” 敦多布多尔济拉过林棠的手,笑着凑上去亲了亲她的眉眼。 林棠压下想踹他的冲动,暗道: 等她出了月子,一定要给敦多布多尔济好看! 等敦多布多尔济抱着孩子走后,林棠当即沉了沉脸色,继续琢磨方才的念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康熙催生应该就是起了这个心思。 年初时,虽说她在考虑生孩子的事,但出于谨慎,她并未直接告诉康熙这个消息。 她只说,自己和额附在努力了。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 林棠确实怕康熙执意让孩子进京。 不对。 林棠突然想到什么,她抬手拍了下脑袋,默道: 康熙年纪大了,害怕史官把他写在史书里让后世骂,更爱面子,也更喜欢用仁政收买人心了。 他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前,肯定不会罔顾礼法让根扎布多尔济入京为质的。 还有,再过一个月,便到康熙四十三年了,距离一废太子只剩四年多的时间了。 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太子和康熙之间的隔阂正在逐渐加大。 如果康熙真的敢让根扎布多尔济进京,她不介意把太子的蠢事爆出来,让康熙无暇顾忌到她。 反正都是为人父母的,康熙不让她好过,那康熙也别过了。 东偏殿。 察珲多尔济看着面前的孩子,笑开了花。 “敦多布多尔济,这孩子长的还真像我。” “欧沃,他确实像现在的您。” 敦多布多尔济皱巴着脸,道: “跟个小老头一样。” “你说谁小老头呢?” 察珲多尔济打了两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背,不悦地说道: “根扎布多尔济还小,等他长大了,肯定比你好看。” “…希望吧。” 敦多布多尔济面带怀疑地应了声后,道: “欧沃,公主说皇上可能会让孩子进京。” 察珲多尔济脸色大变,顾及睡着的根扎布多尔济,他咬着牙小声道: “皇上如此丧心病狂吗?” “我与皇上只见过两面,公主也很少在我面前提及皇上。” 敦多布多尔济抬头望着察珲多尔济,问道: “欧沃,您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65章 归化城公主府 “昔日皇上亲征噶尔丹时,我曾随驾,单从国事来看,皇上有魄力、有手腕,是个难得的明君。” 察珲多尔济思忖半晌后,凝着眉道: “至于家事,我多次听闻皇上宠爱太子。” “宠爱太子?” 敦多布多尔济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根扎布多尔济,问察珲多尔济: “那其他阿哥不会有意见吗?” “会。” 察珲多尔济压低声音回: “京城传来消息,直郡王与太子在前朝争锋相对。” “欧沃,那我们能不能借此事让皇上无暇顾及公主与草原?” 敦多布多尔济轻拍了拍孩子的屁股,试探性地问道。 “不能。” 察珲多尔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无论成败,参与到朝廷的争斗中,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说了,皇上不是傻子,公主心里也有数。 你就听公主的话,公主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便好。” “欧沃,难不成我们只能等着皇上下诏嘛?”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厉色,他硬邦邦地开口道: “欧沃,若是我直接带兵把喀尔喀统一,皇上能不能让根扎布多尔济留下来陪我们?” “能啊。” 察珲多尔济用瞧傻子的目光看着敦多布多尔济,语气凉凉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刚出生,你就带兵把草原统一了。 你是怕皇上太仁慈,杀不了你吗?” “欧沃。” 敦多布多尔济蔫头巴脑地低了低头。 “我记得归化城的公主府建好了。” 察珲多尔济没心思安慰傻里吧唧的敦多布多尔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根扎布多尔济的脸颊,道: “你去问问公主,能不能搬去归化城? 若是不能,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实在没法子的话,让公主和敦多布多尔济留下,他陪着孩子一起进京。 “好。” 敦多布多尔济记下察珲多尔济的话,又跟察珲多尔济寒暄了片刻,抱着孩子走了。 “欧沃让你问我要不要搬去归化城?” 林棠淡定地扫了眼红包袱里的银票和金条,示意麦田把它们收起来。 “是。”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面色如常地看着这么多银子,暗骂自己没出息后,缓声道: “欧沃说公主能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明白嘛?” 林棠笑了笑,在心里快速琢磨搬去归化城的可能。 敦多布多尔济往林棠跟前凑了凑,低着脑袋道:“不太明白。” “归化城有皇阿玛派来的守军,屯兵屯粮都不可能躲过守军的眼睛。” 林棠揉了揉敦多布多尔济头顶的碎发,叹了一口气,道: “公主府又是皇阿玛命人建的。 搬过去就是变相地向皇阿玛表明我们对皇阿玛、对朝廷的忠心。” 敦多布多尔济听懂了林棠的言外之意,他面带豫色地道: “公主,那我们不搬了吧??” “不。” 林棠抬眸望了眼酣睡的孩子,没有半点犹豫地道: “下个月,我们便搬去归化城。” 许是怕敦多布多尔济多想,林棠拉起他的手,道: “我是公主,自然该住公主府。” “……好。” 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片刻后,用力反握着林棠的手,声音嘶哑地应声。 他知道公主决定搬走,是为了根扎布多尔济能留在他们身边。 “额附,等我们搬走后,你安排个可靠的人来接管清水县。” 林棠见敦多布多尔济面色不好,她捏了捏他的指腹,心平气和地道: “还有,皇阿玛派来的探子,除了最笨的那个,其他人都找机会处理了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揽过林棠,自责道: “公主,嫁给我,您受委屈了。” “孩子都有了,别说这些。” 林棠推了推敦多布多尔济,笑道: “赶紧去传膳,我饿了。” “好。” 敦多布多尔济趴在林棠的肩窝蹭了两下后,起身走到门外吩咐麦田去提膳盒。 等麦田走远,敦多布多尔济正犹豫要不要去给欧沃说公主决定要搬到归化城的事时,耳边传来了林棠略带焦急的声音: “额附,孩子醒了。” “好。”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推开门进去,他快步上前,拦住要起身的林棠,熟练地把孩子抱进怀里轻声低哄。 林棠见他这自然而然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 额附这阿布做的可真是像模像样啊。 ( ﹡?o?﹡ ) 十二月二十。 这天既是给根扎布多尔济办满月酒的日子,也是林棠出月子的日子。 刚用完早膳,林棠便迫不及待地去沐了个浴,又吩咐人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换了一遍。 敦多布多尔济抱着根扎布多尔济坐在察珲多尔济身旁。 察珲多尔济满眼慈爱地给根扎布多尔济戴了个纯金做的长命锁。 “欧沃,嬷嬷说孩子还小,带金子容易伤到身子。” 敦多布多尔济把长命锁取下来,解释道。 “嘿,我知道对孩子不好。” 察珲多尔济瞥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的衣袖,不耐烦地说: “我就是让他戴上去试试,若是小了,我再让人打个。” 敦多布多尔济把根扎布多尔济递给察珲多尔济,拿出长命锁晃了晃,道: “欧沃,你这得有半斤了吧?” “八两而已。” 察珲多尔济咧着嘴逗弄了下怀里的根扎布多尔济,毫不在意地道: “等我大重孙子长大,我再给他打更好的。” “……” 敦多布多尔济嘴巴微张,他强忍着没吭声,看了眼身后的奶嬷嬷,抬脚去找林棠了。 “嘿,你阿布真小气,还吃你的醋呢?” 察珲多尔济低眸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根扎布多尔济,头都没抬地道: “你可不要学你阿布啊。” 襁褓里的根扎布多尔济吮吸着手指,无意识地笑了一声。 察珲多尔济见状,心里美滋滋的。 瞧瞧,敦多布多尔济一走,根扎布多尔济就冲他笑了。 敦多布多尔济多不招孩子待见,他又多招大重孙子喜欢啊。 察珲多尔济信心满满地想道: 过会儿要在车臣汗部和札萨克汗部的人面前,多夸夸他的大重孙子,让他们提前认识认识自己未来的主子。 第266章 胤?御前哀嚎 寝殿内。 麦田见敦多布多尔济进来,把手里的玉梳递给他后,悄声退下。 林棠透过铜镜扫见敦多布多尔济,扭头看了他一眼,道: “你怎么来了?孩子呢?” “欧沃抱着。” 敦多布多尔济挑起一绺头发,小心翼翼地梳着,瓮声瓮气地道: “欧沃太喜欢根扎布多尔济了。” “怎么?你吃孩子的醋?” 林棠挑了挑眉,好笑地说道。 “不是。” 敦多布多尔济心灵手巧地给林棠挽着发,“我是怕欧沃把他宠坏了。” “不还有你嘛?” 林棠从梳妆台上随手拿了个金钗递给敦多布多尔济,道: “再说了,宠坏了就宠坏了吧。 只要日后根扎布多尔济不伤天害理,哪怕他无所作为,我们也能让他平安快乐地过完此生。” “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金钗插进发髻里,牵着林棠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公主,给皇阿玛的信送去了吗?” “送走了。” 林棠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敦多布多尔济后,转头问道: “额附,东西都收拾好了嘛?” “好了。” “那三日后,便搬走吧。” “好。” ( ﹡?o?﹡ ) “额附,我这身装扮有问题嘛?” 快走到酒席时,林棠停下脚步,转头问敦多布多尔济。 “没有问题。” 敦多布多尔济满眼诚挚地道: “公主一直都很好看。” “贫嘴。” 林棠稍稍敛了敛眉间的笑意,抬脚走进去。 敦多布多尔济妇唱夫随地跟着她。 “臣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见过公主。” “见过公主。” “……” 酒席上的人见林棠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林棠走到上方落座后,才缓声开口道: “诸位不用多礼。” “谢公主。” 察珲多尔济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奶嬷嬷,示意她给公主抱过去。 林棠异常生疏地接过孩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便把孩子递给敦多布多尔济,带着他们离开了。 等她走远,方才拘谨的宾客们瞬间吵闹起来。 三日后。 林棠带着敦多布多尔济和根扎布多尔济搬家时,回京的康熙收到了林棠的信。 “皇上,这是恪靖公主送来的。” 乾清宫里的内侍弯着身子把信双手呈给康熙。 康熙从梁九功手里接过信,有些纳闷林棠这次的来信怎么厚? 他把信纸摊在面前,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皱着眉头没吭声。 梁九功见状,忙给跪在御桌前面的太监使了眼色。 太监余光瞄到后,弓着身子轻声地出去了。 “皇上……” 梁九功正要开口说话,魏珠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道: “皇上,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求见。” 保成和胤禛、胤禩、胤?一起来的? 康熙愣了下,拢了拢面前的信,缓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嗻。”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礽大步流星地踏进殿内,率先行了个礼。 胤禛、胤禩和胤?紧随其后。 “起来吧。” 康熙眉眼含笑地看着胤礽,道: “今日,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 “皇阿玛。” 胤?上前两步,略微低了低头道: “太子爷他……” “皇阿玛!” 胤礽听见自己的名字,大声打断胤?,加快语速道: “上个月,儿臣和十弟都看中了个庄子。 因儿臣出的银子多,十弟没争过儿臣,想来十弟为此事耿耿于怀。 若是十弟不嫌弃,儿臣愿当着皇阿玛的面,把庄子送给十弟。” “胤?,可有此事?” 康熙淡淡地扫了眼满脸怒容的胤?,漫不经心地道。 “皇阿玛,他说谎!” 胤?挣脱掉胤禛和胤禩拽着他的手,指着胤礽,骂道: “儿臣与那主家都签好契子了,太子爷非要横插一脚。 他是不是脑子有疾,不关心朝政大事,偏要与儿臣为难?” “放肆!” 康熙拍了下桌子,“太子是储君,你这是在诅咒储君嘛?” “儿臣绝无此意。” 胤?放下半空中的手,直愣愣地跪下,梗着脖子愤愤道。 康熙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胤礽,见他低着头,神色颇为自得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拿起面前的信纸,厉声道: “亏得林棠还在信里夸朕的儿子们个个文武双全,你们为了个庄子闹到我面前来,丢不丢人?” 胤礽听到丢不丢人时,嘴角的笑僵了僵。 胤?倒是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康熙手里的信,问道: “四姐还说什么了?” 听见胤?的话,胤禛屏住呼吸,下意识紧了紧袖子里的手。 胤禩脸上的笑跟着真切了几分。 胤礽余光瞟到他们的动作,眼里快速闪过不屑。 “你四姐说,她上个月生了个男孩,这个月要搬到归化城公主府去住。” 康熙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后,不动声色地问: “胤?,你不是想你四姐了吗? 若不然,朕给你四姐的儿子封个爵,召回京来养?” “皇阿玛。” 胤?脸色微变,他掐了掐手心,开玩笑地问道: “四姐做错事了吗?” “没有。” 康熙低眸瞧了眼胤禛和胤禩,不紧不慢地答道: “你四姐很好。” “既然四姐没错,那皇阿玛为何要让四姐母子分离?” 胤?莫名其妙地看着康熙,字正腔圆地道: “以儿臣的亲身经历来看,儿臣情愿不当这个阿哥,也希望儿臣的额娘能好好地陪儿臣长大。” 康熙神色莫名地睨了眼胤?,正准备开口说罢了时,胤礽插嘴道: “皇阿玛,四妹很好,您更应该给她的儿子封爵,带到京城来养啊。 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分。” 畜生! 胤?暗骂一句后,猛地站直身子,走到胤礽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 “二哥,既然您觉得母子分离是福分,不如把弘皙送去草原给四姐养。 这也是皇阿玛对四姐的器重啊。 毕竟,弘晳可是您的长子,皇阿玛的长孙!” “老十,你这混人别太过分。” 胤礽伸手推开胤?。 胤?借着他的力气摔倒在地上,抢先一步哀嚎道: “皇阿玛啊,您瞧瞧太子爷多猖狂,当着您的面,他都敢推儿臣。 您要是真把四姐的儿子召进京城,还不得被太子爷这个小心眼的欺负死。 到时候,四姐万一想不开,您可别怪边塞不稳啊! 皇阿玛啊,皇阿玛,您可要想清楚了啊!” 胤禛和胤禩见状,往下低了低头,遮住眼里的笑意。 十弟这话说的可真是……妙啊。 第267章 胤禛胤禩对弈 “十弟,你这是说皇阿玛养不好孩子? 还是在威胁皇阿玛说,四妹会造反?” 胤礽走到胤?前面,面朝康熙跪下道: “皇阿玛,儿臣自生下来,皇额娘便不在了。 得益于您的悉心教导,儿臣勉强也称得上是能文能武啊。” “皇阿玛。” 胤禛见胤礽又把薨逝的仁孝皇后扯出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开口道: “四妹和额附在清水县暂住六年有余,在这期间,四妹带着杀虎口外投奔而来的汉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年年为归化城的守军供应军粮。 如今又要带着额附和刚出生的孩子迁居到人生地不熟的公主府。 儿臣以为皇阿玛与其把孩子带进京来,不如赏四妹些银两,好让四妹在归化城能早日落脚。” 胤禩等胤禛说完,跟着跪下附和道: “皇阿玛,归化城守军众多,四姐生性善良,又身负皇恩。 儿臣相信四姐定然不会有太子爷所说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啊。” 康熙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辨喜怒地扫过面前跪着的四个儿子,语气平静地道: “此事容后再议。 十阿哥胤?御前失仪,罚俸两年。” 才罚俸两年啊? 胤?嘴巴动了动,恨恨地瞪了眼身前的太子,想开口继续骂他。 反正四姐给他的银子多,他余生不要俸禄都行。 胤禩察觉到胤?的想法,忙不迭地伸手拽了他的衣袖。 胤?回头看向胤禩,胤禩快速眨了两下眼。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胤?看懂了胤禩的意思,给康熙磕了个头,不情不愿地道: “皇阿玛,方才您可是听见了,太子爷说要把庄子送给儿臣。 儿臣这就回去等着了。” “哼!” 康熙斜楞了他两眼,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胤?不经意地踩了下胤礽的衣摆,脚步欢快地跟着胤禛和胤禩离开了。 “四哥,谢谢你为四姐说话。” 走出乾清宫后,胤?没带犹豫地拍着胸膛朝胤禛道: “若是日后四哥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 “十弟客气了。” 胤禛板着脸,硬邦邦地回道: “我与四妹之间的兄妹之情不比你们的姐弟之情差。” “你瞎说!” 胤?收起脸上的笑,气哼哼地道: “四姐说过,她最喜欢的人是我。” 说完,胤?拉着胤禩,加快脚步走了。 胤禛跟在他们身后,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胤?不满的嘟囔和胤禩好声好气的安慰。 “八哥,你瞧瞧四哥,我好心好意地谢他,他居然冷着脸拒绝我?真是气死我了!” “十弟,四哥性子冷清,但他没有坏心思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v?v?) 乾清宫里。 胤禛三人走后,康熙瞧着面前的胤礽,一直没让人起身。 胤礽悄悄揉了揉发麻的腿,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儿臣是哪做错了嘛?” “起来吧。” 康熙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道: “保成,你真觉得应该把林棠的孩子召进京嘛?” “皇阿玛。” 胤礽快速瞄了眼康熙的脸色,低着头道:“儿臣都听皇阿玛的。” 都听他的? 康熙苦笑了下,他随手拿起三本折子,示意胤礽看看。 胤礽弯了弯手指,俯身捡起折子快速看了一遍后,诚惶诚恐地跪下道: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 “冤枉?” 康熙突然用力地拍了下桌子,起身走到胤礽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道: “毓庆宫每日进的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万两银子了吧? 明晃晃的银子入账也是冤枉吗?”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 胤礽深吸了口气,拽住康熙的裤腿,抽泣道: “儿臣愿意知错就改,把银子都还回去,只求皇阿玛您别气坏了身子。” 康熙眯了眯看不真切的眼,失望地道: “若你真怕朕气坏身子,就不会纵着手下人卖官鬻爵了。” “皇阿玛,儿臣真的知错了。” 胤礽伸手拽住要走的康熙,不停地磕头道: “皇阿玛,您再原谅儿臣一次吧。 儿臣生来便没有皇额娘,儿臣只有您啊。” 康熙身子微僵,他想开口问胤礽:既然你明知没有皇额娘相伴的苦,为何还要进言召林棠的儿子进京? 但当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咚咚咚”声后,还是忍不住道: “你回去吧,朕原谅你了。” “皇阿玛?” 胤礽惶恐不安地看着康熙,心里难过皇阿玛竟然不哄他了。 康熙抬了抬手,再次出声道: “回去吧。” “儿臣遵旨。” 康熙瞧了眼胤礽低着头离开的背影,打起精神接着批折子。 太子不顶用,还是得他多操劳,才能让太子继位啊。 八贝勒府。 胤禩和胤禛面对面坐着下棋。 “四哥,十弟他……” 胤禩想起胤?那几句牢骚话,有心替胤?解释一下。 “我知十弟的性子。” 胤禛随手往棋盘上放了个棋子,打断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四哥果然大气。” 胤禩笑着恭维了几句后,压低声音道: “四哥,皇阿玛忌惮我们这些成年的阿哥我能理解,可皇阿玛为何要去防备四姐啊?” 纵使康熙是以赏赐的语气说出要把林棠的儿子封爵并召入京,但胤禛和胤禩都明白,皇阿玛此举就是想让林棠的孩子入京为质。 “四妹种的地多,额附又有兵。” 胤禛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 “皇阿玛认为他对四妹不好,不确定四妹会不会造反。 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胤禩拿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眼胤禛,道: “四哥,今日十弟闹完这一出,皇阿玛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那要看太子了。” 胤禛抬手将了胤禩的军,道: “八弟,你输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赢不了四哥。” 胤禩笑着拍了拍手,没再追问为何四姐的事要看太子。 第268章 阿布,我要告状 三年后,归化城。 “阿布,我们能不能进去找额吉啊?” 根扎布多尔济猫着腰趴在门前,扭头看着身后的敦多布多尔济,奶声奶气地道。 “你乖。” 敦多布多尔济摸着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把他从门上扒拉下来,压低声音道: “你额吉昨晚没睡好,阿布带你先去用膳。” “阿布,额吉为什么没睡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拉住敦多布多尔济的右手食指,迈着小短腿跟上他。 “因为你额吉累了。” 敦多布多尔济放慢脚步,扫了眼寝殿外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花,道: “根扎布多尔济,用完早膳,阿布带你去给你额吉买花,好嘛?”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放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指,向前小跑了几步,笑嘻嘻地回头望着敦多布多尔济,道: “阿布,你快些。 等给额吉买完花,我还想读会儿书,再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半烛香的马步就够了。” 敦多布多尔济抬脚跟上根扎布多尔济,单手把他拎起来,道: “上次你逞能站到腿疼,连累我挨了好几日的骂。” “阿布,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根扎布多尔济眉间染上羞赧,他不好意思捂住脸,瓮声瓮气地道: “阿布,我可是要成为巴图鲁的人,你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啧。 敦多布多尔济闲闲地瞥了眼手里不足三尺的小豆丁,想起公主说的“鼓励教育”,往下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把根扎布多尔济稳稳地放在地上,道: “走吧,日后的巴图鲁。” 根扎布多尔济溜到敦多布多尔济面前,跺了跺脚,板着小脸认真道: “阿布,我都快四岁了,你可不能再拎着我了,也不能笑话我。 不然,我要去跟曾祖和额吉说你坏。” “行,阿布知道错了。” 敦多布多尔济蹲下身子,刮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鼻子,好声好气地道: “阿布以后不拎你了,你别告阿布的状啊。” “看阿布的表现吧。” 根扎布多尔济偷偷笑了下,一边伸手拉地上的敦多布多尔济,一边软糯糯地催促道: “阿布,我们快走吧,额吉应当快醒了。” “好。” 敦多布多尔济佯装没看到根扎布多尔济勾起的嘴角,顺着他的力气站直身子,笑眯眯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真好,谢谢你拉阿布起来。” 根扎布多尔济闻言,白嫩嫩的脸上瞬间染上了粉色。 虽然阿布喜欢逗他,也不喜欢他粘着额吉,但阿布好喜欢夸他呀,夸的他心里暖洋洋的。 半个时辰后。 林棠刚洗漱完,便听到了额附和根扎布多尔济的低声争执。 “阿布,我这朵花比你那朵好看,我们送额吉这个。” “你的不行,公主…嗯,你额吉不喜欢太小的花。” “阿布,你骗人,明明上次额吉可喜欢我送的花了。” “你额吉……咳咳……” “你们两个进来吧。” 林棠打断敦多布多尔济的话,提高音量喊道。 “哼。” 根扎布多尔济朝敦多布多尔济扬了扬下巴,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脸上挂起甜滋滋的笑容,抢先跑了进去。 “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凑到林棠跟前,扬着灿烂的笑容把花呈给她,道: “这是阿布带我去集市上买的,额吉喜欢嘛?” “喜欢。” 林棠从根扎布多尔济手里接过花,低眸看了两眼后,拉起他的手,柔声道: “谢谢根扎布多尔济给额吉买花。” 根扎布多尔济抬眸瞄了眼站在额吉身后低着头的阿布,犹豫了半晌,嗫嚅道: “额吉,是阿布出的银子,也是阿布带我去的。 额吉,阿布也很好。” “额吉知道。” 林棠扭头看了看敦多布多尔济,见他正用手抵着唇,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们,暗道: 额附连儿子都骗,真是该收拾了。 “你年纪还小,读书和练武都不能急于求成,不然会坏了身子的。” 林棠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根扎布多尔济身上,低声细语地嘱咐道: “若是你不小心坏了身子,额吉和阿布会很难过的。” “额吉,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瞧着林棠脸上的心疼,乖乖巧巧地道: “额吉,我会听阿布的话的。” “乖。” 林棠伸出胳膊抱了抱根扎布多尔济,眉眼温柔地道: “额吉相信,根扎布多尔济来日定能成为草原上能文能武的巴图鲁。” “嗯嗯。” 根扎布多尔济攥紧拳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林棠看着他这小大人的模样,扭头与敦多布多尔济对视了一眼。 ——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打发根扎布多尔济去读书后,从背后抱住林棠,道: “你说那小子是不是魇着了? 从三岁开始,一日比一日上进,我都怕被他比下去了。”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林棠扬手拍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估计是上个月欧沃回去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 “欧沃真是年纪大了,还坑小孩。” “你不也坑儿子?” 林棠让敦多布多尔济起开,思忖半晌后,道: “额附,归化城都统过两日设宴,你带儿子去吧。” “公主身子不舒服嘛?” 敦多布多尔济抬手要去摸林棠的额头,林棠拦住他的手,道: “我身子无碍,只是有事要忙。” 再过几日便到康熙四十六年了,林棠没心思去宴会上听别人的阿谀奉承。 若不是都统为人不错,又再三邀约,她都打算直接拒了。 “对了,我听说都统的儿子与根扎布多尔济年纪差不多,你带儿子去看看,能不能让儿子认识些玩伴?” 林棠摊开空白的信纸,示意敦多布多尔济给她研墨。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林棠后半句话,打消了不想去的念头。 他拿起上好的墨条在砚台里转着圈,道: “公主,年前我要不要再回一趟清水县?” “不用。” 林棠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下,道: “等开春了再回去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砚台里逐渐有了质地均匀的墨水。 林棠用毛笔蘸了两下后,开始往京城写信。 前年五月底,她收到胤禛的来信。 信上说弘晖病重,她派人连夜快马加鞭地送戴季进京。 可谁料戴季前脚刚入四贝勒府,后脚弘晖便没了。 林棠从胤禛送来的沾了水的信纸中得知此事后,瞬间泪如雨下。 她抖着手写写划划了很久都没想好该怎么用贫瘠的语言安慰经受丧子之痛的胤禛。 直到胤禛再次给她来了封劝她不要太难过的信。 林棠痛哭了半日,字迹潦草地给胤禛回了封长长的信。 第269章 纯悫公主与策凌 “额附,不管欧沃跟根扎布多尔济说了什么,他还小,你别给他安排太多的功课。” 林棠把写好的信装好递给敦多布多尔济后,不放心地嘱咐道: “你多带他去草原上跑跑马,再领他去集市上玩玩。” “公主,您就放心吧。” 敦多布多尔济接过信,道 “根扎布多尔济是我亲儿子,我肯定不会坑他的。” 林棠似笑非笑地睨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敦多布多尔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行了,尽快把信送走吧。” 林棠收好桌上的笔墨纸砚,缓声道: “记住我之前的交代,过完年,让人多留意京城和江浙一带的消息。” 明年便是废太子前的最后一年了。 自打林棠知道胤礽进言让根扎布多尔济入京后,她就恨不得胤礽这个小心眼的太子赶紧被废。 可惜康熙防她防的紧,不仅在她入住公主府的第一年,就赐给她两块牌匾敲打她,还让六妹在今年九月嫁给了札萨克汗部的策凌。 不然,她真想暗中搞点动作恶心康熙和胤礽。 “我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抚了抚林棠微微皱起的眉头,心疼道: “公主,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嘛?” “很快就不烦了。” 林棠放缓脸色,抓住敦多布多尔济的手,道: “你别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好。” 敦多布多尔济从袖子里掏出半包奶片,递给林棠道: “这是我趁根扎布多尔济不注意买的,公主您偷偷吃啊,别让那小子看见了。” “你可真是……” 林棠好笑地拿了个奶片喂到敦多布多尔济的嘴里,道: “做的好。” 根扎布多尔济喜欢吃甜的,但林棠怕他把牙吃坏了,平日里都不许敦多布多尔济给他吃。 “公主喜欢就好。” 敦多布多尔济笑眯眯地给林棠也塞了个奶片,道:“公主,我先去送信,过会儿再来找您。” 林棠摆了摆手,“去吧。” “吱呀”一声。 林棠听到门被关上后,敛了敛神色,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不管明年是否真的有灾害,明年应该都不会风平浪静地过去。 两日后。 敦多布多尔济带根扎布多尔济去都统府赴宴,林棠在书房里盘账。 出嫁九年有余,林棠虽没有刻意攒过银子,但进账太多,到现在也存八九百万两银子了。 再加上清水县藏的两百万石粮食和五千个既能骑马射箭,也能弯腰种田的手下。 林棠觉得自己勉强称得上是有钱人了。 “公主,纯悫公主来信。” 林棠收起账簿,正准备提笔给胤禛和胤?回信时,麦田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道: “送信的人还带了句话,说纯悫公主身子不适,不能来陪公主了。” “好。” 林棠接信的手顿了下,她把信纸抽出来,大致看了一遍,道: “麦田,你让人备些上好的燕窝和人参,明日让戴季给纯悫公主送去。” “嗻。” 麦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林棠低眉又看了两遍手上的信,凝着眉半晌没吭声。 六妹下嫁过来后,策凌感念康熙皇恩浩荡,对六妹很是敬重与宠爱。 但六妹无意间发现策凌在监视她和额附后,要求策凌不许再往京城传信。 策凌自是不应。 两人大闹一场,不欢而散。 林棠感念纯悫公主护她之心,亲自把纯悫公主接到归化城住下,并安慰纯悫公主她和额附早就知道策凌做的事,他们并不怕策凌。 纯悫公主见林棠被策凌出卖,还在宽她的心,更生策凌的气了。 林棠看出纯悫公主的想法,私下里跟策凌见了一面。 她开诚布公地告诉策凌,她并不在意策凌向京城传递消息,但她不会任由策凌欺负纯悫公主。 策凌不知怎么想的,他求林棠让他见过纯悫公主一面后,纯悫公主便跟策凌回去了。 今日六妹的来信中说,她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林棠想了想,提笔先给纯悫公主回了封信。 不管策凌做了什么,六妹都是她六妹,她希望六妹能好好的。 塔米尔。 最大的蒙古包里。 六公主瞪着面前的男人,气咻咻地道: “你答应过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算数。” 策凌揽过六公主,把手里端的茶喂到六公主嘴边。 六公主就着策凌的手把茶喝完后,凶巴巴地道: “那我今晚要喝鸽子汤。” “好。” 策凌眼都不眨地应下,微微提高了音量,吩咐门外的护卫道: “去把笼子里的信鸽都宰了,给公主炖汤。” “是。” 护卫朗声应下。 六公主见目的达到,缓了缓脸色,推开策凌道: “我有身孕,不能伺候额附。 额附去找其他人吧。” 策凌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暗沉,他强硬地再次把六公主抱进怀里,漫不经心地道: “公主,您有了臣的孩子,臣想多陪陪孩子。” “不用你陪,你赶紧走吧!” 六公主想挣脱掉身后的策凌,策凌微微加大了力气,不慌不忙地道: “公主,臣会养信鸽的。” “卑鄙!” 六公主愣了愣,扬手给了策凌一巴掌,“你敢说话不算数,我就……” “你就什么?” 策凌起身走到六公主面前,眼神危险地盯着她。 “你无耻!” 六公主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策凌摸着六公主打的地方,笑着提醒道: “公主,臣可以让您打骂,但您要是敢打孩子的主意。 臣就告诉皇上,恪靖公主意图谋反!” 第270章 胤禟啼笑皆非的夺嫡 “混账!” 六公主扬手还要打策凌,策凌抓住她的胳膊,温声提醒道: “公主,蒙医说了您有身孕,不能动怒。” “不能动怒?” 六公主嘲讽地看着策凌,嗤笑道: “额附,你说这话亏心吗?” “公主,臣是您的额附,是要与您相守一生的人。” 策凌放轻手上的力气,迎着六公主的目光,低声问道: “您为何非要把臣往别人的身边推?” 六公主愣了下,不答反问道: “那你又为何非要凑上来?” “公主是皇上赐给臣的妻。” 策凌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亮光,他松开六公主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皇上看重臣,臣也应当对公主好。” “因为皇阿玛对我好?” 六公主转了转手腕,不客气地道: “左一句皇阿玛,右一句皇阿玛,你怎么不阉了自己,进宫去伺候皇阿玛?” 策凌当即沉了脸色,他抬眸深深地看着六公主正要开口说话。 六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抢先道: “额附,你赶紧出去吧。 今日我不想看见你了,孩子也不想。” 策凌闭上嘴巴沉默半晌后,脸色铁青地起身离开。 公主比他小,任性些他能理解。 但他绝不接受公主满门心思把他推出去,也不接受公主想让他成为太监。 六公主冷眼瞧着策凌的背影,在心里暗道:方才她真是被策凌气糊涂了。 虽说她不明白皇阿玛为何要让策凌留意四姐的一举一动,但她知道皇阿玛除了在太子的事上糊涂些,其他时候还是很精明的。 策凌空口无凭地说四姐谋反,恐怕第一个掉脑袋的人是他。 再说了,以她对四姐的了解,若是策凌真捏着四姐的把柄,四姐绝不会放任策凌活到现在。 所以,策凌说的话估计是想用来骗骗不明就里的她。 想到这,六公主气呼呼地把身侧的空茶盏扔到地上,低声骂道: 策凌这个狗东西,打他还是打的轻了。 除夕夜,归化城。 “额吉,明日我便快五岁了。” 根扎布多尔济背着小手,老气横生地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我书还没读完呢。” “你还小,读书的事不着急。” 林棠摆了摆手,示意根扎布多尔济走到跟前,弯着腰笑意盈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根扎布多尔济歪了歪头,不经意地看了眼桌子上放的礼盒,好奇地问道: “额吉,那是什么啊?” “那是今年你舅舅们给你送来的礼物。” 林棠牵起根扎布多尔济的手,走到桌子旁边,柔声道: “你要自己拆,还是让你阿布帮你呀?” 根扎布多尔济回头瞧了眼漫不经心地睨着他的阿布,自告奋勇道: “额吉,阿布很累了,我能行的。” “那你来吧。” 林棠松开根扎布多尔济的手,拉着敦多布多尔济的袖子坐到对面,满眼温柔地看着根扎布多尔济忙活。 “公主,几位阿哥怎么年年都给儿子送礼物啊?” 敦多布多尔济凑到林棠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不会是想把儿子抢走吧?” “想的真多。” 林棠斜楞了敦多布多尔济一眼,好笑道: “四哥、八弟、九弟和十弟他们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过来,要根扎布多尔济干嘛啊?” 敦多布多尔济抿了抿唇,他摩挲着林棠的手指正想说话。 根扎布多尔济笑嘻嘻地拿着小弹弓,又抓了把弹珠,跑到林棠跟前,欢喜地道: “额吉,十舅舅给我送了个弹弓,还有一大盒子弹珠,我好喜欢呀。” “喜欢就好。” 林棠扫了眼根扎布多尔济手里玛瑙和翡翠制成的弹珠,微微蜷了蜷手指。 她没记错的话,十弟给根扎布多尔济送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了。 虽说她每年都给十弟银子,但十弟身为阿哥,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啊。 莫不是十弟从哪赚到钱了? 林棠压下心里的疑惑,面带笑意地陪根扎布多尔济拆完所有的礼物后,才带着开心到小脸通红的根扎布多尔济去就寝。 紫禁城。 除夕宴会上,胤礽满脸笑容地给上方的康熙给敬酒。 “十弟,你前几日怎么又向户部借了笔银子?” 胤禟走到胤?身边,淡淡地瞥了眼眉开眼笑的皇阿玛,悄声道: “你缺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 “不用。” 胤?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九哥,上次我从户部借了二十万两银子,到现在皇阿玛也没吭声,我估计这银子白送给我了。 所以,前几日买庄子银子不凑手时,我又去借了二十万两。” “什么庄子这么贵啊?能要二十万?” 胤禟脸上闪过厉色,他怀疑胤?被人骗了。 胤?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他有个喜欢听戏的宠妾郭络罗氏怀了身孕,他打算建个戏楼哄她开心。 “九哥,你放心。” 胤?见胤禟一直盯着他,忙打哈哈道: “我可是阿哥,谁敢坑我? 不要命了啊!” “行。” 胤禟收回目光,拍了拍胤?的肩膀,道:“缺银子花了随时找我。” “好啊,谢谢九哥。” 胤?嘴上爽快地答应下来,心里却从来没想过朝胤禟要。 毕竟,他知道胤禟不仅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每年还要往胤禩府上送几十万两。 胤禟抬手又拍了下胤?。 这么多兄弟里,他最喜欢直率的十弟,最佩服聪慧的八弟。 坦白来讲,他跟着四姐做生意,不到两年便赚到将近两百万两银子时,胤禟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哥哥弟弟们没人能比得上他。 出于成大事的渴望,他甚至偷偷摸摸地找民间的天师相了相面。 天师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告诉他日后定能贵不可言时,胤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谁能贵不可言? 除了九五之尊还有谁配吗? 胤禟揣着激动又自信的心,频频在朝政大事上献言献策。 可康熙除了在他捐银子时轻了点骂他之外,其他时候都用看蠢货的目光对他破口大骂。 大约捐了百万两银子,挨了两个多月的痛骂后,胤禟很有自知之明地接受了皇阿玛不待见他这个事实,并迅速做了全力支持八哥上位,谋取从龙之功的决定。 于是,他每年都亲自去八贝勒府,偷摸地给八哥送银子。 八哥聪颖,不用他多解释,猜到他的用意后,便大大方方地收了他的银子。 第271章 胤禟挨骂心得 “九哥,八哥怎么去找四哥了啊?” 胤?见胤禟愣神,微微提高音量道: “八哥不是说要过来的嘛?” “再等等吧。” 胤禟抬眸望了眼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的胤禛,倒是没说什么刻薄话。 虽然他不喜欢胤禛的冷脸,但他也能理解失去嫡长子、二子又体弱多病的胤禛确实开心不起来。 半晌后。 胤禩不紧不慢地走到胤禟和胤?跟前,温声温气地道: “下个月二十二,皇阿玛要去南巡视河,他命我和四哥留下陪太子爷监国。” “那我和九哥呢?” 胤?想起南巡路上的舟车劳顿,兴致不高地问。 “你与九弟自然要跟皇阿玛一起去。” 胤禩看出胤?的不乐意,笑道: “十弟放心,你庄子里的地,我会派人盯着的。” “好吧。” 胤?见胤禩笑眯眯地断了他想留京的后路,垮着脸没精打采地道: “谢谢八哥。” “没事。” 胤禩不经意地朝胤禟使了个眼色,胤禟轻咳两声,道: “十弟,我和八哥有点事先走了。” “好。” 胤?已经习惯胤禩和胤禟私下里话多了,他目送他们离开后,皱着眉头走到福晋身边,吩咐道: “咱们回府吧。” “是。” 十福晋俯了俯身,亦步亦趋地跟在胤?身后。 三十九年,她与十阿哥成婚时,以为他们会是琴瑟和鸣的夫妇。 可十阿哥只用短短半年的时日便告诉她:他敬重她这个福晋,宠爱郭络罗氏那个妾室。 ? ??? ? “八哥,你是说让我借此次南巡跟江浙一带的商户打好关系?” 胤禟从衣袖里掏出把折扇,敲了敲手心,不解地问道: “八哥,你不是跟那的官员交好吗?” “九弟,商户虽是商户,但亘古至今,能做大的商户都离不开官。” 胤禩抿了口茶,缓声道: “皇阿玛与太子爷的关系愈发微变,我们要保证他们确确实实地待在船上,才能方便行事。” “那我听你的,八哥。” 胤禟凝着眉思忖半晌后,用扇子拍了下胸膛道: “这次南巡,我会打着做生意的旗号,找机会见见他们。” “注意分寸。” 胤禩似是想到什么,他犹豫了半晌,低声道: “四姐在江浙也有人。” “好。” 胤禟摇着扇子的手微顿,他听懂了八哥的意思。 八哥不想让四姐知道他结交商户,进而帮助八哥夺嫡的事。 恰巧他也是这么想的。 且不论从古至今参与政治的公主都没有好下场,便是有好下场,他们几个兄弟争夺天下,也不想把四姐扯进来。 “回去吧。” 胤禩看了眼天色,想起还在宴会上的福晋,浅笑着朝胤禟道: “你八嫂还在等我,我去接她。” 啧。 胤禟压下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道: “八哥快去吧。” 不然,八嫂又该跟你闹脾气,怀疑你在哪偷人了。 胤禩没看见胤禟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屑,他转过身加快脚步走了。 等他走远,胤禟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抬脚去宫外的别院见新得的美人了。 作为一个当不了皇帝的有钱阿哥,他自是怎么快活怎么过。 半个多月后。 康熙语重心长地嘱咐完胤礽后,带着胤禔、胤祉、胤祺、胤禟、胤?、胤祥和胤禵出了宫。 胤礽瞧着康熙威风凛凛的仪仗,把他的话全抛在了脑后。 皇阿玛不让他卖官鬻爵赚银子,那他让手下人学学老八,多结交些官员,稳固他太子的位置,方便他来日顺利继位,皇阿玛总不能还说他错了吧? 胤禛和胤禩察觉到太子私下里的小动作后,心照不宣地没吭声。 他们都清楚,太子爷结党营私比他们结党营私更惹皇阿玛忌讳。 因为太子爷已经是万人之下一人之上了,再往上只能把皇阿玛踢了,自己当皇上。 二月。 康熙驻跸台庄,百姓们给康熙献了食物。 龙颜大悦的康熙召来耆老询问过百姓们的农事生计后,勉励当地官员励精图治,好好教化百姓。 三月。 康熙停驻苏州时,收到了京城里来的密折。 看完折子后的他,睁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康熙理解为了磨炼手段稚嫩的胤礽,让他接着当太子,胤礽会心生愤懑。 但理解归理解,当他看到折子上写的太子积极结交官员时,还是忍不住心颤。 康熙不敢去想胤礽会不会盼着他早日驾驾崩,他只能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权力,既失望又难过地去锻炼太子。 四月。 胤禟趁康熙在杭州府视察河工的间隙,偷偷溜出去见了杭州有名的商户。 康熙从梁九功的口中知道后,把胤禟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胤禟挨骂挨出了经验,乖乖巧巧地等康熙发泄完,跪在地上装作后悔不已的模样,信誓旦旦地向康熙保证:日后定会痛改前非。 康熙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又踹了他两脚便让他滚了。 胤禟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后,没等胤?安慰的话说出口,便笑嘻嘻地道: “十弟,你放心,我没事。” 胤?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问道: “九哥,你真不难过啊?” “不难过。” 胤禟给自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后,老神在在地道: “以前难过是挨的骂少了,现在已经习惯了。” “九哥。” 胤?给胤禟添了添茶,叹了口气道: “这样也好,不在意便不会难过。” “呦,十弟什么时候想这么透彻了?” 胤禟捂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语气轻快地道: “难不成以往都是我小瞧了十弟?” “九哥。” 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换了个话题,道:“今日你去哪了啊? 晨起我来找你,你便不在了。” 胤禟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还能去哪啊?” 第272章 康熙见林棠 “九哥,你不会是去查账了吧?” 胤?想起林棠和胤禟在杭州府开的商铺,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查账。” 胤禟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说: “杭州府的商户想找我做生意,我去见了见他们。” 做生意? 胤?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他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 胤禟见胤?没再追问,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告诉十弟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而是以十弟的性子,他知道了,那就离四姐知道不远了。 五月初。 康熙检阅完河工,追封已故的河道总督靳辅为太子太保。 五月底。 康熙回京,下诏放宽大船出海行商的禁令。 胤禟抓住时机斥资百万余两,令人购买大船和货物,出海行商。 六月。 康熙照例留下胤禛和胤禩陪太子监国后,带人出京巡幸塞外。 七月初五。 康熙由喀喇河屯出发,前往蒙古各部巡视。 七月十五。 林棠正在书房里陪根扎布多尔济看书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公主,我收到消息,皇上的御驾三日后会到归化城,我们要做好接驾的准备。” 什么? 林棠压下心里的震惊,偏头看了眼低着头专心写字的根扎布多尔济,拉着敦多布多尔济轻手轻脚地出去。 “额附,清水县的东西都藏好了嘛?” 林棠关上寝殿的门,低声道: “清水县离这不过两日的车程,皇阿玛若是时间充裕,可能会亲自去那看看。” “公主放心。” 敦多布多尔济牵起林棠的手,拉她坐到书桌前,缓声道: “我今晚快马加鞭回一趟清水县。” “好。” 林棠想起长相酷似戴梓的戴高,提醒道:“戴高不宜在皇阿玛面前露脸。” “我知道的。”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递了盏茶,颔首道:“还有那些学过武的人。” “额附考虑的很周全。” 林棠就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喝了口茶,又看了眼外面的夕阳,叮咛道: “夜里赶路要注意安全,办完事后尽快回来。” “嗯嗯。”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公主,时辰不早了,我去叫根扎布多尔济用晚膳吧。” “好。” —— 三日后。 归化城城门前。 马车里的林棠远远地望见随风飘荡在半空中的明黄色金龙旗。 她低眸瞧了瞧身上的着装,确认没有不妥之处后,缓缓起身走下马车。 坐在马背上的敦多布多尔济和根扎布多尔济见她出来,利落地跳下马,走到她身侧。 “额吉,你要见到你阿玛了,你开心嘛?” 根扎布多尔济兴致勃勃地拽住林棠的衣袖,眉眼带笑地问她。 “……” 林棠瞥了眼越来越近的帝王仪仗,转过头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昧着良心道: “开心。” 根扎布多尔济歪了歪脑袋,他松开拽着林棠衣袖的手,笑嘻嘻地追问: “额吉,那你喜欢你阿玛吗?” 林棠嘴角的笑僵了僵,她从背后戳了下敦多布多尔济后,笑吟吟地垂下眼帘,不答反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你喜欢你阿布吗?” “喜欢呀。” 根扎布多尔济微微提高音量,斩钉截铁地道: “阿布很好,我很喜欢阿布呀。” 说着,根扎布多尔济又拉起林棠衣袖,语气欢快地道: “我也喜欢额吉,额吉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吉。” “额吉和阿布也喜欢根扎布多尔济。” 林棠嘴角向上翘了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你还记得你阿布教你的礼仪嘛?” “记得。”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林棠的胳膊,脆生生地道: “阿布说要给郭罗玛法行礼问安。” “根扎布多尔济真聪明。” 敦多布多尔济侧过身来,接话道: “你郭罗玛法马上要到了,你还能不能说话啊??” “不能说话了。” 根扎布多尔济脱口而出后,连忙松开林棠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林棠见他这机灵鬼怪的模样,好笑地看向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睫毛微动,满眼宠溺与林棠对视。 半刻钟后。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臣敦多布多尔济参见皇上。” “奴才伯费扬古参见皇上。” “奴才参见皇上。” “……” 站在最前面的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见康熙骑着马走到跟前,率先跪下行礼。 驻守归化城的安北将军伯费扬古和归化城都统以及身后大大小小的官员跟着他们行礼。 坐在汗血宝马背上的康熙眯着眼扫了遍面前的众人后,摆着手拒绝梁九功的搀扶,微微抬起左脚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跟在康熙身后的阿哥们见状,纷纷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走到康熙身后。 “起来吧。” 康熙不紧不慢地走到林棠面前,缓声笑道: “恪靖,九年多未见,你还能记得朕吗?” “皇阿玛说笑了。” 林棠微微抬眸瞧了眼康熙后,忙不迭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道: “儿臣深负皇恩,自是时时刻刻都谨记皇阿玛的教导。” “好啊!” 康熙见林棠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模样,爽朗地笑了笑。 他移开视线,盯着林棠身侧的根扎布多尔济看了两眼,开口问道: “他是?” 林棠正要回话,根扎布多尔济上前两步,行了个礼道: “根扎布多尔济见过郭罗玛法。” 郭罗玛法? 康熙愣了下,疑惑地看向林棠。 林棠朝康熙身后神色激动的胤?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道: “皇阿玛,根扎布多尔济是儿臣的儿子,叫您郭罗玛法,应该没错吧?” “没错。” 康熙眸色深深地睨了眼林棠,不怒自威地道: “既然叫朕郭罗玛法,那朕也不能亏待这孩子,就让他随朕一起进城吧。”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抬起头,指了指侍卫牵着的汗血宝马,眉眼弯弯地道: “那马瞧着就很威风,我还没见过呢。” “皇阿玛。” 没等康熙说话,林棠忙开口为根扎布多尔济找补: “根扎布多尔济随了儿臣的愚钝,礼仪学的不好,还望皇阿玛见谅。” “无碍。” 康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根扎布多尔济跟他走。 根扎布多尔济顺手拽住康熙的袖子,回头对敦多布多尔济和林棠道: “额吉,我去坐坐那个马就回来。” “好。” 林棠掩住眼底的担忧,面色如常地朝根扎布多尔济笑了笑。 第273章 被爱养大的孩子 “你胆子挺大啊?” 康熙看了眼梁九功,示意他不用把根扎布多尔济拽开后,沉声道: “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郭罗玛法为什么要治我的罪啊?”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康熙的衣袖,不解地问:“我做错事了吗?” “你未经朕的允许,拽住朕的衣袖,这是御前失仪。” 康熙板着脸道: “御前失仪,朕是可以治你罪的。” “可我额吉方才说我礼仪不好,郭罗玛法说无碍了啊。” 被爱养大的根扎布多尔济半点都不怕康熙的冷脸,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康熙,道: “郭罗玛法难不成还能说话不算数?” “身为皇上,朕自是一言九鼎。” 康熙脚步微顿,他眯了眯眼,不辨喜怒地说道。 “那就好。” 根扎布多尔济松开拽着康熙的手,小跑到淡金色的汗血宝马身旁,兴高采烈地道: “郭罗玛法,您快点来。” 康熙见根扎布多尔济越过他走在前面,眉眼染上不悦。 他蹙了蹙眉,语气平静地道: “这马累了,不能给你骑。 你随朕去坐马车。” “啊?” 根扎布多尔济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他依依不舍地摸了下马腹,搓着小手道: “郭罗玛法,我能不能不跟你坐马车啊?” “不能。” 康熙拒绝道: “你答应了随朕进城,难不成要反悔吗?” “那好吧。” 根扎布多尔济睁大眼睛望了眼远处的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强打着精神跟康熙一起上了马车。 梁九功念及林棠的面子,以及根扎布多尔济失礼也没被皇上责罚,擅自做主给他要了盘点心。 “郭罗玛法,见到我额吉您开心嘛?” 根扎布多尔济小声谢过梁九功后,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手,一边眼巴巴地问康熙。 康熙眉头微微皱起,他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反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你额吉看见朕开不开心?” “我问了啊。” 根扎布多尔济把擦完手的帕子收起来,笑嘻嘻地道: “额吉说她很开心见到郭罗玛法,额吉还说她很喜欢郭罗玛法。” 康熙缓了缓脸色,不温不火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你额吉不是骗你的?” 本打算把手里的桃花酥递给康熙的根扎布多尔济听见这话,立马把桃花酥放下,目光谴责地道: “郭罗玛法,您怎么能怀疑我额吉呢? 我额吉和阿布最喜欢我了,他们都不会骗我的。” 呵~ 康熙冷笑道: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儿子骗阿玛,阿玛骗儿子的事不足为奇。” “郭罗玛法骗人。” 根扎布多尔济气鼓鼓地辩解: “阿布说了,他是真心疼爱我的,我也是真心喜欢阿布的,我们以后绝不会欺骗对方的。” “真心?” 康熙目光如炬地瞧着根扎布多尔济,面前恍惚浮现出昔日那个会为了他与朝臣争论的保成。 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摸摸年幼的保成,眼前的人便变成了肆意妄为、结党营私、知错不改、欺瞒君父的太子。 他压下复杂的心绪,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两口,缓声道: “你阿布和额吉把你养的很好。” “那当然了。” 根扎布多尔济挺直胸膛,眉飞色舞地道: “我阿布说了,我是他向额吉求来的宝贝,他要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额吉也说了,只要我不伤天害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康熙瞧着根扎布多尔济自信又幸福的笑,再次出了神。 想当年,他的保成虽然没有额娘关心,但在他的万般疼爱下,也是这般神采飞扬的模样。 康熙在心里叹了口气,凝眉思忖半晌后,出声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若是你日后犯了大错,你觉得你阿布会怎么对你?” “我阿布会责罚我。” 根扎布多尔济似是想起什么,眼圈微红地道:“但我阿布肯定也会加倍责罚自己。” “为什么?” 康熙目不转睛地盯着根扎布多尔济,声音很轻地问。 根扎布多尔济平复好情绪后,迎上康熙的目光,一板一眼地道: “因为阿布答应过额吉,他要好好地把我养大啊。” 康熙呼吸微滞,他移开视线,提高音量道: “梁九功,把他带下去。” “嗻。” 梁九功掀开帘子,伸手抱走满脸疑惑的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嘴巴微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梁九功见状,连忙捂住根扎布多尔济的嘴巴。 等帘子重新拉上后,康熙的眼角慢慢滑落了几滴泪。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仁孝皇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求他照顾好保成时的场景。 三十多年来,他与保成从无话不说、相依为命走到互相猜忌、相看生厌,难不成真的是他错了? 康熙目光涣散地瞧着眼前的桃花酥,半晌没有吭声。 (???.???) “四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胤?挤开敦多布多尔济,骑着马走到林棠的车窗前,委屈地道: “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十弟。” 林棠掀开车窗的帘子,眉眼弯弯地看着胤?,欣慰地道: “十弟长大了啊。” “我早就长大了啊。” 胤?朝林棠扬了扬拳头,回头睨了眼敦多布多尔济,道: “谁要是欺负四姐,我肯定能打的过他。” “没人欺负我。” 林棠轻声笑了笑,关心地问: “十弟,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嘛?” “不好。” 胤?低着头,哑着嗓子道: “没有四姐护着我,一点都不好。” 林棠身子微僵,她强压下心里的酸涩,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敲了下胤?的脑壳,声音嘶哑地问: “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胤?见林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忙道: “四姐,我骗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关心我。” 怕林棠不信,胤?语气欢快地补充道: “四姐,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可是大清朝的十阿哥,谁敢欺负我,我揍不死他。” 林棠深吸了口气,没追问胤?这话真的假的。 她放下帘子擦掉眼角的泪后,重新掀起帘子,道: “十弟,你跟我回公主府住几日吧。” “好啊!” 第274章 十弟,你借银子了吗? “四姐,你在这过得好嘛?” 胤?欢快地应下林棠后,紧了紧拽着缰绳的手,抬眸望着她问。 “很好啊。” 林棠满脸笑容地道: “十弟,你不用担心我呀。” “嗯嗯,我听四姐的。” 胤?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松开缰绳,似是想到什么,有些难过地道: “四姐,储秀宫里的地荒废了。” 林棠眼里快速闪过落寞,她屏住呼吸,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道: “十弟,储秀宫是妃嫔们的宫殿,新住进去的娘娘不喜欢种地也很正常。” “我知道。” 胤?瓮声瓮气地道: “可我从小跟四姐在那长大,心里难免会难过。” “没事啊。” 林棠鼻子泛酸,她强忍住眼里的湿意,安慰道: “日子还长,只要我们都在,肯定还会有机会一起种地的。” “好。” 胤?见林棠眼睛发红,在心里自责地骂了自己两句,忙换了个话题道: “四姐,你知道九哥让人买船出海经商的事嘛?” “不知道啊。” 林棠错愕地摇了摇头,胤禟从未告诉过她,他要做别的生意。 “没事,四姐我告诉你。” 胤?抿了抿唇,兴致勃勃地道: “五月底,皇阿玛下令放宽大船出海禁令,九哥觉得这是个赚大钱的机会。 所以,他把存的银子全投到商船上了。” “全投了?” 林棠倒了盏茶,递给胤?。 胤?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对啊,九哥他还j…派玉柱去盯着呢。” “他投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嘛?” 林棠没注意到胤?话里的不对劲,她微微起身又给胤?添了杯茶。 胤?见林棠没听出来他方才差点出来的“借”字,悄悄松了口气,道: “一百五十万两吧。 九哥说他买了个船队,船上装的全是茶叶和丝绸。” 林棠暗自心惊胤禟的胆大,她放下手里的茶壶,突然问道: “十弟,你和你九哥借国库银子了嘛?” “咳咳咳。” 胤?被林棠这个问题吓了一大跳,嘴里来不及吞咽的茶水从鼻子喷了出来。 林棠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胤?伸手接过,偏过头缓慢地用帕子擦完嘴巴和鼻子后,迟迟不敢转过去看林棠。 林棠以为胤?被呛的狠了,焦急地问道:“十弟,你没事吧?” 说着,林棠起身,加快语速吩咐道:“停车,我要下去。” “四姐,不用停车,我没事。” 胤?见躲不过去,清了清嗓子,转头道: “我就是不小心被水呛到了,现在已经好了。” 林棠半蹲着身子,把帘子全部掀开,盯着胤?看了半晌后,低声道: “没事就好。 这次怪我,不该在你骑马的时候给你水喝。” “不怪四姐。” 胤?不自在地避开林棠的视线,心虚地道:“是我喝的急了。” “你啊你。” 林棠把胤?手里的茶盏和脏帕子都收回来,提醒道: “下次不要在马背上喝水了。” “我知道了,四姐。” 胤?低着头乖巧地应下后,在脑子里飞快地想四姐要是再问借银子的事,他该怎么回答? 他不想骗四姐,但他也不想告诉四姐他借了国库四十万两银子的事。 林棠见胤?这副头都不敢抬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再接着追问胤?借了国库多少银子的事。 她知道胤?怕给他惹麻烦,也怕她失望。 但她也怕胤?挨骂,更怕胤?受责罚。 既然胤?不愿意说,那她就暂且当做不知道。 等胤?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她再给胤?些银子,让他和胤禟先把欠国库的银子还上吧。 打定主意后,林棠主动换了个话题,道: “十弟,你与福晋的感情好吗?” 胤?见林棠没再追问借银子的事,暗自松了口气后,抬眸看着林棠,朗声道: “四姐,我与福晋相处的极好。” “哦?” 林棠睫毛微动,抬眼瞧着胤?。 “我敬重福晋,福晋也敬重我,我俩相敬如宾。” 胤?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地道: “我的福晋可不像八嫂,八哥要是敢纳妾,八嫂能闹翻天。” “十弟。” 林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没好气地道: “长幼有序,你还数落上你八嫂了?” “四姐。” 胤?撇了撇嘴,小声辩解道: “八嫂就是妒妇嘛?” “是嘛?” 林棠扬手打了下胤?的脑袋,道: “我与额附成亲多年,额附除了我之外,再无她人,那我是不是更能称得上是妒妇啊?” “四姐怎么能这样说?” 胤?摸着林棠打的地方,梗着脖子道: “四姐这么好,额附本就应当如此!” 林棠差点气笑了,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 “十弟,女子活在世上本就不易,无论八弟妹也好,你的妻妾也罢。 只要她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你都该多几分担待。” 没等胤?回话,林棠想了想,补充道: “我觉得单纯地嫉妒夫君宠爱别的女人并不伤天害理。” “四姐,你怎么说的跟教养嬷嬷说的不一样?” 胤?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问道: “教养嬷嬷可是说了,女子善妒是七出之罪,是可以休妻另娶的大罪。” “教养嬷嬷说的是女子善妒致使家宅不宁才是七出之罪。” 林棠纠正道: “八弟府邸不宁了吗? 皇阿玛下旨申饬八弟和八弟妹了吗? 都没有吧。 你和九弟盯着八弟后宅的事干嘛?” 胤?脸色微红,他不好意思地道: “八哥那么好的人,八嫂……” “嗯?”林棠凉凉地睨了眼胤?。 胤?连忙改口道:“四姐,我错了。 我以后不说了,我告诉九哥也不许说了。” “这还差不多。” 林棠有心想借着八福晋问问胤禩在前朝的情况。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前方的马车便停下来了。 “公主,皇上到公主府了。” 小邓子收起马鞭,跳下去把马凳摆好。 “好。” 林棠点了点头,冲胤?道: “十弟,走吧。” “好。” 胤?利落地跳下马,快步走到林棠身边。 敦多布多尔济见状,笑着摇头跟上。 —— “梁九功,把根扎布多尔济带过来吧。” 站在人前的康熙半点看不出难过的模样,他眯着眼看了看公主府的牌匾,沉声吩咐道。 “嗻。” 梁九功给魏珠使了个眼色,魏珠轻声小跑着往根扎布多尔济在的马车里去。 “小少爷,皇上召你过去。” 根扎布多尔济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包好塞进袖子里,又擦了擦嘴巴上的残渣,不紧不慢地道:“我知道了。” “奴才背着您快些儿。” 魏珠背对着根扎布多尔济跪在地上,示意他上来。 “不要。” 根扎布多尔济余光瞥见魏珠额间的汗,摇了摇头道: “我自己能走的很快。” 说完,根扎布多尔济迈着小短腿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魏珠见状,忙不迭地起身跟上。 第275章 好多舅舅 “郭罗玛法,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根扎布多尔济走到康熙跟前,给他行了个礼后,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带朕去公主府逛逛。” 康熙淡淡地瞥了眼远处走来的林棠和胤?,沉着声吩咐。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不计仇地再次拽住康熙的衣袖,语气欢快地道: “郭罗玛法,那我们走吧。” 康熙愣了下,低眸扫了眼根扎布多尔济白嫩嫩的小手,动了动腿跟上。 虽然他自觉方才的话他说的没错,但康熙还是略微有些诧异,根扎布多尔济这个孩子竟然不记仇。 要知道,幼时的林棠要是被他质疑了,少说也得阴阳他几句。 专心致志地牵着康熙往前走的根扎布多尔济可不知道康熙心里的想法。 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郭罗玛法说他额吉和阿布的坏话,他确实有点生气。 但他自觉自己是个五岁大的巴图鲁了,没必要跟头发花白又见不了几面的郭罗玛法一般计较。 他心里明白,无论郭罗玛法说什么,他的阿布和额吉都是最喜欢、最疼爱他的人。 “郭罗玛法,这是我阿布的练武场。” 根扎布多尔济指着面前的空地,道: “我阿布也在这教我习武射箭。” “嗯。” “郭罗玛法,那是我额吉的书房,我额吉在那陪我读书。” “嗯。” “郭罗玛法,花园里的花都是我阿布亲手给我额吉种的,你不要让他们踩到。” “嗯。” “……” 片刻后。 根扎布多尔济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康熙道: “郭罗玛法,我渴了,我想去喝点茶。” “走吧。” 康熙略微低了低头,他瞧见根扎布多尔济有点干的嘴唇后,缓了缓脸色,状作无意地问: “除了教你读书习武外,你阿布和额吉还教过你什么吗?” 还教过他什么? 根扎布多尔济凝着眉思忖半晌后,语气轻快地道: “我阿布还教了我训鹰和骑马。 我额吉怕累到我,只教了我算算盘。” “算算盘?” 康熙看着站在原地的根扎布多尔济,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太监和侍卫退后几步后,不动声色地问: “那你知道你们家有多少银子和粮食吗?” “知道啊。” 根扎布多尔济松开拽着康熙的手,满脸天真地道: “我们家没有粮食和银子。” “没有?” 康熙眯了眯眼,惊讶地问: “怎么会没有啊?” “本来就没有啊。” 根扎布多尔济看着康熙,满眼诚恳地道: “我阿布说了,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额吉的。 我额吉已经出银子养我阿布和我了,我们不能把额吉的东西当成我家的东西。” 康熙闻言微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合乎情理又出乎意料的说法。 他沉默了半晌,出声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你愿不愿意跟郭罗玛法一起去京城?” “不愿意。” 根扎布多尔济想没想地拒绝,他奇怪地看着康熙,道: “我曾祖父、阿布和额吉都真心疼爱我,我舍不得离开他们。” 康熙嘴巴微动,他还要开口说话时,找过来的林棠稳了稳心神,越过人群走到康熙面前行了个礼,不慌不忙地道: “皇阿玛,儿臣已经备好了宴席,诸位大人也都在等着您了。” “朕知道了。” 康熙瞅了眼面色平静的林棠,在侍卫的引领下大步流星地离开。 “额吉,我没有说错话吧?” 根扎布多尔济牵住林棠的手,跟在康熙身后,嗫嚅着问道。 “没有。” 林棠拿出帕子擦了擦根扎布多尔济额头上的汗,笑吟吟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说的很好。 额吉带你去找你阿布,好嘛?” “好呀。”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胳膊,笑嘻嘻地道: “额吉,送我绿色弹珠的那个舅舅来了嘛?” “来了。” “那我想见见他。” “好。” 林棠跟着康熙走进宴会,把根扎布多尔济拉到敦多布多尔济跟前,低声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走了。 “阿布,额吉为什么不待在这啊?” 根扎布多尔济双手接过敦多布多尔济递给他的茶盏,小口小口地喝完后,好奇地问道。 “你额吉还有事忙。” 敦多布多尔济看了眼上方坐着的康熙,悄悄指了下胤?在的位置,压低声音道: “那个是你十舅,他的右边是你九舅,左边是你十三舅。 你要去给他们行礼嘛?”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放下茶盏,整理好衣着后,缓步朝胤?走去。 “见过十舅。” 根扎布多尔济走到胤?跟前,弯了弯腰,奶声奶气地道: “谢谢十舅每年都送我好多礼物。” “不用谢。” 胤?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他抬手扶根扎布多尔济起来,直白地道: “我都是看在你额吉的份上才给你送的。” 说着,胤?用下巴指着胤禟道: “他是你九舅。” “见过九舅,也谢谢九舅给我送的礼物。” “不用谢。” 胤禟笑眯眯地问道: “你额吉教你做生意了嘛?” “我额吉说我还小,等我长大再教。” 根扎布多尔济歪了歪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 胤禟从腰间解下了个玉佩,给根扎布多尔济系上道: “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来找我,我教你做生意。”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大大方方地拿起玉佩看了两眼,认真地道:“谢谢九舅。” “没事。” 胤禟像小时候林棠摸他那样,伸手摸了摸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笑着道: “你去那边认认你十三舅和十四舅吧。” “好。” 第276章 你先别难过 “见过十三舅、十四舅。” 根扎布多尔济走到胤祥和胤禵面前,朝两人弯了弯腰。 “起来吧。” 胤祥抬了抬手,明快爽朗地笑道: “你喜欢骑马嘛?明日我带你去骑马。” “喜欢。” 根扎布多尔济眼前一亮,他朝胤祥又鞠了个躬道:“谢谢十三舅。” “不用谢。” 胤祥笑着摇了摇头,他从腰间拽下一块白色兰花玉佩,用眼神示意根扎布多尔济靠近点。 根扎布多尔济上前几步,不慌不忙地伸出双手接过,眉眼弯弯地道: “谢谢十三舅送我的见面礼。” “不谢我吗?” 胤禵趁根扎布多尔济低头接玉佩的间隙,往他手上放了个盒子,故意板着脸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下意识抬眸看向胤禵,见胤禵眼里满是戏谑,他拿稳胤禵给的盒子后,弯着腰诚恳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谢谢十四舅。” “这还差不多。” 胤禵微微扬了扬下巴,他放缓脸色,眉眼含笑地道: “明日我和你十三舅一起带你去骑马。” “好呀。” 根扎布多尔济回头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笑嘻嘻地道: “我给十三舅和十四舅带路。” “你认得路啊?” 胤禵背过手,逗趣地望着根扎布多尔济。 “认得啊。” 根扎布多尔济又凑近了点,他捂着嘴巴笑道: “我阿布带我去过好几次,我都记住路了。” “那你很聪明啊。” “我阿布和额吉也这样说。” 根扎布多尔济眉飞色舞地接话。 胤禵见状,右手抵住嘴巴轻笑几声后,往下蹲了蹲身子,从根扎布多尔济手里拿走胤祥给的玉佩,要帮他系上。 “谢谢十四舅。” 根扎布多尔济猜到他的想法,连忙退后两步,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地道: “不过,往腰间系太多玉佩裤子容易掉。” 胤禵愣了下,笑吟吟地道: “你懂得还挺多啊。” “我要学的更多呀。” 根扎布多尔济把盒子递给身后的麦田后,才接过胤禵重新递给他的玉佩。 “你还挺机灵。” 胤禵没忍住揉了揉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 根扎布多尔济睫毛微动,乖巧地低了低头让他摸。 额吉和阿布都喜欢摸他的头,他已经习惯了。 “你要去见你大舅、三舅和五舅嘛? 他们与你额吉关系也很好。” 胤禵扫了眼胤禔、胤祉和胤祺在的位置,出声问道。 “要。” 根扎布多尔济点了点头,小声道: “我额吉说诸位舅舅都很厉害,我想去见见。” “哦?” 胤禵来了兴致,他垂下眼帘瞧了眼根扎布多尔济,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好奇地问道: “你额吉具体是怎么说的啊?” “我额吉说大舅文武双全,二舅出身尊贵,三舅才高八斗,四舅严于律己,五舅淡泊随和,八舅宽以待人,九舅精通数算,十舅直率开朗。” 根扎布多尔济把玉佩递给麦田,天真无邪地回话道。 胤禵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问: “你额吉没说过我吗?” “我还没听说过。” 根扎布多尔济抬眸看着胤禵,轻轻摇了摇头。 胤禵眼里快速闪过暗色,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失落地道: “你额吉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 根扎布多尔济满脸惊讶,他拽了拽胤禵的袖子,坦诚地道: “十四舅,我额吉没说过不喜欢你啊。 你先别这么早难过,等我给见过大舅他们,我去帮你问问我额吉。 若是我额吉亲口说她不喜欢你,你再伤心也来得及。” 胤禵一噎,他垮着脸正要说话,前方的胤祺眉开眼笑地冲根扎布多尔济招手道: “根扎布多尔济,快来五舅这。” 根扎布多尔济松开胤禵,朝他行了个礼后,加快脚步去找胤祺。 半晌后。 胤禵瞧着言笑晏晏的胤祺、胤祉和根扎布多尔济三人,扬手打了下脑袋,暗道: 是他想茬了,四姐不也没说十二哥和十三哥嘛? 未时三刻。 刚令人收拾完宴席的林棠强打着精神,低声问敦多布多尔济: “欧沃、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申时来觐见?” “是。” 敦多布多尔济自然而然地给林棠倒了杯水,“公主放心,欧沃提点过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知道。” “好。” 林棠没接茶盏,她打了个哈欠,疲惫地道:“我去小憩片刻。 等欧沃他们来了,你再叫我。” “好。” 敦多布多尔济仰头把手里的茶喝完,等林棠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后,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出去。 今日根扎布多尔济走了很多路,也说了很多话,他再去亲眼看看那小子才能放心。 —— “阿布,我额吉呢?” 敦多布多尔济刚走到根扎布多尔济的榻前,根扎布多尔济便揉着惺忪的眼坐起来了。 “你额吉累了,在歇息。” 敦多布多尔济见根扎布多尔济的小脸红彤彤的,他不放心地把手放在根扎布多尔济额头上,柔声问道: “你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啊。” 根扎布多尔济意识逐渐回笼,他语气欢快地道: “阿布,舅舅们给了我好多见面礼啊。” “那你有谢谢他们吗?”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手心的温度不烫,他稍稍放下心来,面色温和地问道。 “有啊。” 根扎布多尔济拿起身侧的外衣,站起来边穿衣服边道: “我有好好谢过舅舅们的。” “根扎布多尔济真乖。” 敦多布多尔济从桌子上拿了把金丝檀木做成的梳子,等根扎布多尔济穿好衣服后,放轻动作给他梳头发。 “阿布,十四舅说额吉不喜欢他,我说要替他问问,额吉是不是真不喜欢他?” 根扎布多尔济弯腰捡起地上的靴子穿上后,看着敦多布多尔济道。 “等你额吉忙完再找她去问。” “我知道的。” 根扎布多尔济接过敦多布多尔济手里的梳子,把它放回原处,道: “阿布,十三舅和十四舅还说明日带我去骑马,我答应了。” “别伤着自己。” 敦多布多尔济想了想,思忖道: “你其他舅舅应该也会去。” “那阿布和额吉呢?” “那要看你郭罗玛法去不去了?” 敦多布多尔济抬了抬手,示意麦田把洗漱用水端进来,“你郭罗玛法去的话,我和你额吉就去。” “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眼珠子转了转,他牵起敦多布多尔济的手,道: “阿布,我还没见过我额吉骑马呢。” “没事。” 敦多布多尔济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道:“我见过就行了。” “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停下脚步,朝敦多布多尔济跺了跺脚,叉着腰道: “你欺负我。” “我说的实话啊。” 敦多布多尔济把根扎布多尔济的手拿下来,没好气地道:“你跟谁学的叉腰啊?” “集市上的刘伊吉。” 根扎布多尔济又把手背放在腰间,道:“她还会这样。” 敦多布多尔济蹙眉道:“都不好看,你不许再叉腰了。” 根扎布多尔济撇了撇嘴,据理力争道: “阿布,你也不许欺负我了!” “哦~” 敦多布多尔济目光凉凉看向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气鼓鼓地道:“哼!我要告诉额吉。” “行了,我不欺负你了。” “真的?” “当然是……假的。” “阿布!” “我在呢。” “……” 第277章 面和心不和 申时。 “臣察珲多尔济\/乌默客\/朋素克喇布坦见过皇上。” 以察珲多尔济为首的三大可汗跪在康熙面前,神色恭敬地道: “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康熙略微抬了抬手,梁九功心领神会地给三位可汗上座。 “谢皇上隆恩。” 察珲多尔济又给康熙行了个礼后,才大着胆子坐下。 自从知道康熙曾想把他的大重孙子召回京城,察珲多尔济对康熙便多了几分谨慎和戒备。 “见到你们,朕心甚悦。” 康熙放柔脸色,喜上眉梢地道: “朕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十六年。” “皇上记得没错。” 察珲多尔济略微低了低头,道: “臣还记得三十六年,皇上亲征噶尔丹时,把噶尔丹打得落荒而逃,还了喀尔喀蒙古安宁。” “是啊。” 康熙爽朗地笑道: “那时的你跟在朕身边,可谓异常英勇。” “都是皇上运筹帷幄、英明神武,臣不过是沾了皇上的光。” 察珲多尔济语气缅怀地道: “皇上,臣此生最难忘的便是跟着您打噶尔丹,亲手为部落里被害的人报仇的时日。 臣虽已年过七旬,但臣对您的敬仰从未变过。 臣愿用余生为数不多的日子继续效忠皇上。” “臣也愿誓死效忠皇上。” 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见察珲多尔济拍康熙马屁,脸上闪过恼怒。他们瞪了眼察珲多尔济,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表忠心。 康熙眯了眯眼,眸色深深地盯着他们瞧了半晌后,忽而把手抬到与肩同高的位置,笑道: “快起来吧。 朕明白你们的心,有你们这样的可汗,是长生天赐给草原、赐给朕的福分。” “谢皇上。” 察珲多尔济弯着身子起身,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后,小心翼翼地跟着照做。 虽然他们不知道察珲多尔济为何传信让他们表忠心,再演出面和心不和的戏。 但有公主坐镇,他们就算再不理解,也得乖乖照做。 康熙佯装没发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他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茶,抿了两口道: “近几年来,草原上子民们的日子好过吗?” “托皇上的福,子民们都能混个温饱。” 察珲多尔济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率先开口笑吟吟地回话。 康熙还没说话,乌默客便不忿地睨了眼察珲多尔济,再次跪下道: “皇上,恪靖公主在清水县种了五万多亩的地,不止能让土谢图汗部温饱,还能让他们吃撑。 可臣的车臣汗部和朋素克喇布坦的札萨克部因连年的寒灾,已经饿死不少牛羊和子民了。” “朕记得恪靖公主不是有卖粮食给你们吗?” 康熙放下茶盏,身子不自觉地往后倾了倾。 “皇上,恪靖公主半年只卖两万石粮食给我们,还不够子民们吃半个月。” 朋素克喇布坦跪下插话道: “皇上,臣不求恪靖公主能给臣土谢图汗部同样多的粮食,臣恳请皇上赐臣个有能耐的公主。” “皇上,臣同札萨克可汗想法一致。” 乌默客全然忘了最初他得知敦多布多尔济要娶清朝公主时,他是多么的不屑。 如今的他是真心眼红土谢图汗部有个年年都种出几十万石粮食的公主。 “放肆。” 康熙听完两人的话,沉着脸色愠怒道: “你们把朕金枝玉叶的公主当成什么?” “皇上息怒。” 两人耷拉着脑袋,异口同声地道: “是臣失言。” “哼!” 康熙冷冷地瞪了他们两眼,蹙着眉沉声道:“草原上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 此事,朕会与恪靖公主商议。” “臣多谢皇上隆恩。” 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后,同时给康熙磕了个头。 “你们起来吧。” 康熙见他们面色诚恳,心里的火稍稍退去后,缓声又问及部落里的牛羊。 —— “额吉,你喜欢十四舅嘛?” 根扎布多尔济把干净的帕子递给林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 林棠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好奇地反问道:“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啊?” “十四舅说你不喜欢他,他很难过。” 根扎布多尔济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道:“我来问问额吉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我也不要喜欢十四舅了。” 林棠愣了下,转瞬便猜到根扎布多尔济心思,她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浅笑道: “你十四舅想多了,额吉没有不喜欢他。 倒是你,你十四舅特意让人从京城给你送来了礼物,你轻飘飘地说不喜欢他,他可是会难过的。” “辜负别人的好意是我不对。” 根扎布多尔济板着小脸道: “但额吉不喜欢的人,我也不想喜欢。” 第278章 面见康熙 “额吉知道了。” 林棠伸手牵起根扎布多尔济,柔声道: “谢谢根扎布多尔济把额吉放在第一位。” “额吉疼我,这是我该做的啊。” 根扎布多尔济迈着小短腿跟上林棠的脚步,好奇地问道: “额吉,你不会怪我不讲道理啊?” “不会。” 林棠低头看着根扎布多尔济,轻声细语道: “额吉知道根扎布多尔济对额吉的在乎。 额吉日后会让自己思虑更加周全,喜恶也更加谨慎,免得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额吉,你真好。” 根扎布多尔济抱住林棠的腿,笑嘻嘻地道: “我最喜欢额吉了。” “额吉也喜欢你。” 林棠嘴角微微上扬,她朝走进来的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道: “你阿布来了,让他带你去见你曾祖,好嘛?” “那额吉呢?” 根扎布多尔济扭头看了眼抱着手站在前面的敦多布多尔济,晃了晃林棠的胳膊,撒娇道: “额吉跟我们一起去见曾祖嘛?” “额吉要去见你郭罗玛法。” 林棠把根扎布多尔济领到敦多布多尔济跟前,温声道: “你先去见你曾祖。 等额吉见完你郭罗玛法,再陪你去书房看书,好嘛?” “好吧。” 根扎布多尔济蔫头耷脑地答应后,突然想到康熙问他的话,他扬手再次拽住林棠的衣袖,不放心地交代道: “额吉,郭罗玛法想带我去京城,你可不能答应啊。” “额吉不会的。” 林棠揉了揉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轻声道: “你是额吉和阿布的心头宝,我们不会让你郭罗玛法把你带走的。” “嗯嗯。” 根扎布多尔济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捂住嘴巴挡住银铃般的笑声,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额吉说他是心头宝,他好开心呀。 敦多布多尔济转头扫了眼傻笑的根扎布多尔济,凑近林棠,附在她耳边道: “公主,欧沃说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 林棠颔首道: “见过欧沃后,你带他先用膳,不用等我。” “好。” 敦多布多尔济偏过头,亲了下林棠的脸颊,垂下眼帘道: “公主还没哄过我。” “你多大了?” 林棠抬手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遮住眼底的笑意,没好气地道: “赶紧带他走吧,皇阿玛还在等我呢。” “好。” 敦多布多尔济趁根扎布多尔济不注意,快速低头又吻了下林棠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林棠淡定地用帕子擦了擦额附亲过的地方,面色如常地道: “麦田,走吧。” 额附属狗的,她已经习惯了。 “嗻。” 麦田敛了敛脸上的笑,抬脚跟上林棠。 公主与额附感情甚笃,最开心的就是她们这些跟公主从宫里出来的人了。 —— “儿臣见过皇阿玛。” 林棠掩住眼底的喜怒,不慌不忙地给康熙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 康熙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头也没回地道: “林棠,你可还记得三十六年,你曾答应过朕的事吗?” “儿臣没忘。” 林棠站直身子,略微低了低头道: “儿臣答应皇阿玛十年内让喀尔喀蒙古真心依附朝廷。” “那你做到了吗?” 康熙眯了眯眼,语气凉凉地问道。 “儿臣无能。” 林棠掀了掀衣摆,干脆利落地跪下,语气歉疚地道: “以往儿臣年少轻狂,说了大话,让皇阿玛见笑了。” “见笑?” 康熙猛地转过身走到上方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棠,沉声道: “倒也不全然是见笑吧。 自你嫁过来,喀尔喀蒙古没有再生内乱不说,归化城和草原子民的口粮也有了保障。 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都主动开口求朕赐公主给他们了。” “皇阿玛。” 林棠抬眸瞧了眼满脸皱纹的康熙,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心疼后,缓声道: “儿臣愚钝,都是皇阿玛往昔的悉心教导,才让儿臣勉强有几分名就。” 康熙瞧着林棠脸上的神色,听完她说的话后,心里稍稍熨帖。 不管林棠再有能耐和本事,她都是他的女儿。 就算不念着皇上对臣子的隆恩,那也该想着阿玛对女儿的疼爱,合该多关心他啊。 “是你幼时便聪慧过人。” 康熙往后靠了靠,老怀大慰地道: “朕这么多女儿中,你是最厉害的那个。” “儿臣当不得皇阿玛如此圣誉。” 林棠见康熙没揪着三十六年的事不放,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诚惶诚恐地道: “皇阿玛,儿臣只是依您的教导做了该做的事。 您……” “行了,别拍马屁了。” 康熙微微提高音量,指着林棠,笑骂道:“虽说近十年不见,但朕还不知道你? 你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心里指不定在骂朕没事找事呢?” 林棠面色未改,一本正经地道: “皇阿玛,您怎么能这么想儿臣呢? 儿臣……” “嗯?” 康熙打断林棠的阿谀奉承,似笑非笑地睨着林棠,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朕听说你半年只卖给车臣汗部和札萨克汗部一次粮,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但寒灾频生,草原子民也是朕的子民,日后你可酌情多卖些粮给他们。 另外,草原子民并无太多进账,粮价不可定的太高。” “儿臣遵旨。” 林棠听到康熙的话,真心实意地应了下来。 虽说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在欧沃的示意下,把两个月能买一万石粮食说成半年只能买两万石粮食,来骗康熙。 但康熙听说草原子民吃不饱后,没怀疑这话的真假,反而愿意冒着喀尔喀蒙古可能屯粮叛乱的风险,让她低价多卖些粮食救人。 就凭这一点,林棠决定今日不说奉承话恶心自己,顺带恶心康熙了。 “林棠,朕听说你还带人做了生意?” 许是靠在椅子上不舒服,康熙微微坐直身子,抿了口茶问道。 “皇阿玛,儿臣都是闹得玩的。” 林棠屏住呼吸,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 “儿臣刚嫁人时,清水县地广人稀,荒地里又全是杂草和石块。 儿臣无奈,只能用自己的嫁妆出高价雇人来干活。 等荒地规整好后,儿臣的嫁妆也花得差不多了。 儿臣怕日后没钱寸步难行,所以就琢磨了些赚钱的法子。 偏巧九弟给儿臣来信,说皇阿玛慈父心肠,支持他去行商,儿臣便写信把那些不成熟的想法给九弟说了说。” “朕何时说让胤禟去行商?” 康熙冷哼一声,硬邦邦地道: “朕就知道,胤禟虽贵为阿哥,但打小就市侩。” “皇阿玛。” 林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惊讶地道:“难不成您不支持九弟行商?” 没等康熙回答,林棠自顾自地继续道: “九弟真是,竟然敢骗皇阿玛。 皇阿玛放心,过会儿我便找九弟谈谈,让他把年入百万银两的商队都交给我,看他还敢不敢欺骗皇阿玛?” “交给你?” 康熙差点气笑了,他瞪着林棠道: “敢情坏人让朕做了,好处都让你得了?” 林棠佯装听不出康熙话里的怒气,她做出一副无赖的模样,语气轻快地道: “皇阿玛,儿臣是您的女儿,儿臣得了不就是您得了?” “林棠,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 康熙敲了敲桌子,气哼哼地道: “胤禟无错,你不许去找他。” 商队在胤禟手里,他还能时不时榨出点油水,若是给了林棠,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儿臣遵旨。” 林棠怏怏不乐地应下,她跃跃欲试地看着康熙还要说话。 康熙装作没看见她的欲言又止,他抬了抬手道: “时辰不早了,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 林棠顿了顿,失落地应声后,做出依依不舍的姿态抬脚离开。 等回到寝殿关上门后,林棠脸上的神色瞬间消失殆尽。 她坐在桌子前,伸手给自己倒了盏茶,大口大口地喝完后,暗道: 不枉她东拉西扯地胡说八道,康熙这关总算是过了。 第279章 造反呢 半个时辰后。 康熙凝着眉把京城里送来的折子批完后,突然出声吩咐道: “梁九功,派人去告诉恪靖公主,明日朕要去清水县看看。” “嗻。” 梁九功瞥了眼殿内的小太监,小太监低着头蹑手蹑脚地出去。 等去传信的太监回来复命后,康熙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虽说方才林棠的表现不像是欺骗他的样子,但帝王的疑心提醒康熙,为了防止祸乱,他还是要亲眼去看看清水县的情况。 毕竟,林棠当初可是要走了三个府的犯人。 —— 寝殿里。 “儿子睡了?” 林棠咽下嘴里的面条,抬头看着敦多布多尔济问道。 “欧沃带他走了。”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夹了个煎蛋,面带豫色地问: “公主,皇上到底是希望喀尔喀蒙古和,还是不和啊?” “和也不和。” 林棠把溏心蛋捣进面汤里,低声道: “皇阿玛怕喀尔喀蒙古内乱,他要出银子和粮食说和。 但皇阿玛也怕喀尔喀蒙古同仇敌忾,反了朝廷。 最好的情况便是不起战乱,但部落间又互相看不上眼。” 敦多布多尔济把倒好的茶往林棠跟前挪了挪,皱着眉头道: “皇上怎么想这么多啊?” “因为他是皇上。” 林棠把沾满汤汁的煎蛋卷起来,塞进嘴里嚼碎咽下后,悄声道: “还有,皇阿玛老了。” 敦多布多尔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后,问道: “日后皇阿玛还会再来嘛?” “不好说。” 林棠在心底快速算了算时间,如今是四十六年,康熙还有十五年才会驾崩。 “那皇阿玛还会打根扎布多尔济的主意嘛?” 敦多布多尔济面上闪过担忧,他已经决定此生只要根扎布多尔济这一个孩子了。 林棠放下筷子,思忖道: “额附,皇阿玛喜怒不定,但我会尽我所能让孩子留在身边长大。” “公主,除了教根扎布多尔济习武射箭骑马,我还能做些什么嘛?” 敦多布多尔济遮住眼底的不安,抬眸望着林棠。 “额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棠听出了敦多布多尔济声音里的无力,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胳膊抱了抱他,柔声道。 “我一点都不好。” 敦多布多尔济回抱住林棠,遮住眼底的氤氲,闷声道: “皇上想召根扎布多尔济入京,身为他的阿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阿玛不会一直是皇上。” 林棠安抚地拍了拍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声音很轻地问: “额附,你觉得我们造反有几分希望?” 造反? 敦多布多尔济身子微僵,他闭上眼睛想了半晌后,蔫蔫地道: “有十分共赴黄泉的希望。” 他是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也不太懂谋略,但他也不是傻蛋。 登基多年的皇上老谋深算不说,朝廷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就凭他和公主屯的粮食和养的几千个人,估计还不够皇上打两个回合。 “共赴黄泉的希望?” 林棠轻声笑道: “那额附可愿与我做一对死命鸳鸯?” 敦多布多尔济想都没想地道: “我愿意跟公主同生共死。 但儿子还小,我们先把他送走吧。” “额附,我逗你呢。” 林棠肩膀微颤,她止住唇边的笑意,温和又平静地道: “皇阿玛虽说不是个好皇阿玛,但他是个好皇上。 就算是他要召根扎布多尔济入京,也不会在这几年。” “为什么啊?” 敦多布多尔济往林棠的脖颈处吹了口热气,当作是她逗他的惩罚。 “因为我有功。” 林棠察觉到脖颈处的痒意,用力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道: “明日,皇阿玛会领三大可汗去清水县看看那的万亩良田。 我把荒地变良田吸引汉民迁居过来,又养活了那么多百姓,这都是功。 三大可汗看着呢,皇阿玛就算不为了皇上的颜面,为了民心所向,他也做不出以怨报德的事。” “那公主还拿造反骗我啊?” 敦多布多尔济瓮声瓮气地道: “害得我以为能跟公主死在一块,白开心了。” “瞎说什么呢?” 林棠扬手又打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还想亲眼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成家立业呢。” 第280章 康熙离开 “看他做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用脑袋蹭了蹭林棠的肩窝,小声嘟囔道: “公主应该多陪陪我,我与公主可是要白头偕老的结发夫妻。” “好。” 林棠好笑地抚了抚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温声道: “额驸,等根扎布多尔济成婚后,我们便去游历四方吧。” “好啊。” 敦多布多尔济稍稍用力抱紧林棠,朗声笑道: “我快快把根扎布多尔济养大,催他成亲。” “嗯嗯。” 林棠惬意地闭上眼睛,慵懒地靠在敦多布多尔济的怀里。 ---- 次日。 清水县。 康熙伸手摸着沉甸甸的粟苗,对身后的三大可汗开怀大笑道: “朕看,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全靠皇上隆恩庇护,公主指导有方啊。” 乌默客谄媚地附和道: “皇上,不知昨日您应承臣等的话,可还作不作数?” “朕既答应了你们,自然是一言九鼎。” 康熙扭头瞥了眼乌默客,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这车臣汗部不会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实际上只想靠他得到好处吧? 康熙把心里的想法压下,他拍了拍手,指着远处劳作的人,看着林棠问道: “恪靖,你不是说这有近万百姓吗? 朕瞧着不过几百人啊。” “回皇阿玛的话。” 林棠上前两步,神情自若地道: “皇阿玛可还记得儿臣曾问您要了三个府的犯人来开垦荒地?” “朕记得有这回事。” 康熙皱着眉头认真回想后,缓声道: “当初,你以预防天花的法子向朕讨要了那些犯人。” “皇阿玛记得不错。” 林棠略微低了低头,浅笑道: “皇阿玛御驾亲临,儿臣虽自信犯人经过数年劳作,已无作乱之心。 但为了以防万一,儿臣还是下令让以往的犯人待在住处不得外出。 至于迁居而来的汉人,儿臣知皇阿玛爱民如子,必不会因亲视农田而耽误百姓做事。 所以,儿臣并未直接让百姓过来觐见。” “你做的很好。” 康熙背过手,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农人,沉吟道: “这的百姓面上不见半分忧愁,可见你待他们不错。” “儿臣不敢居功,都是皇阿玛当年允了儿臣这片土地之故。” 林棠弯了弯腰,客客气气地说道。 康熙眸色深深地盯着林棠看了几眼,道: “你这功劳就摆在朕的面前,朕该赏你。 你说说吧,想要什么?” “皇阿玛,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林棠摆了摆手,连忙推辞道: “儿臣身负皇命,担着皇家与蒙古两族交好的……” “行了。” 康熙摆了摆手打断林棠的话,轻声笑道: “阿谀奉承的话不必再说。 朕既说了要赏你,你大胆开口便是。 这扭扭捏捏的推脱姿态,可半点都不像你以往的模样。” “还是皇阿玛了解儿臣。” 林棠听完这话,平静的面容瞬间眉飞色舞,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皇阿玛,根扎布多尔济看上了您的汗血宝马。 儿臣身为他的额吉,自当满足他的心愿。” “你不怕把他宠坏?” 康熙听懂了林棠的话中之意,他愣了下倒是没想到林棠会替根扎布多尔济要汗血宝马。 以他对林棠的了解,他还以为林棠会要银子呢。 再说了,三四岁的孩子要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做坐骑? 幼时的他和保成都没这待遇啊。 “宠坏了又能怎么样?” 林棠快速与身旁的敦多布多尔济交换了个眼神,满眼宠溺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是儿臣的孩子,他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儿臣与额驸巴不得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他。” 康熙不由自觉地摩挲了下大拇指,他眯着眼先看了看林棠,又用余光扫了眼低着头的敦多布多尔济,最后目光落在捂着嘴巴身子微微颤抖的根扎布多尔济身上。 见根扎布多尔济的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沉默了片刻,沉声吩咐道: “梁九功,把那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赐给恪靖公主。” “儿臣谢皇阿玛赏赐。” 林棠朝根扎布多尔济眨了眨眼,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欢快。 牵着察珲多尔济的根扎布多尔济见状,唇边的笑意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 康熙听见笑声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一边抬脚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道: 无论是保成,还是其他阿哥,他从未在他们身上见过根扎布多尔济有的开朗与自信。 难不成林棠真的比他这个皇阿玛更会养孩子? 三日后的早晨。 多次被根扎布多尔济天真的话扎到心后,康熙按原定计划带人离开了归化城。 林棠携敦多布多尔济和根扎布多尔济把康熙的仪仗送出了五里。 回公主府的路上。 林棠瞧着满脸喜悦地坐在汗血宝马上根扎布多尔济,柔声问道: “额吉交代你做的事,你做了嘛?” “做了。” 根扎布多尔济略微紧了紧缰绳,让马与林棠的马车步调。 “你十舅有没有说什么?” 林棠把车窗的帘子掀得大了些,再次出声问道。 “我十舅很开心。” 根扎布多尔济往马车旁凑了凑,声音清澈地道: “十舅说,他一定会到京城再打开盒子的。” “好。” 林棠轻声笑了笑,“叫你阿布带你去跑马吧,不用跟着额吉了。” 说完,她把车窗的帘子放下,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个钥匙。 胤?临走前,她让根扎布多尔济给胤?送去了个箱子,里面除了有两本农书外,还装了一百万两子的银票。 她不知道胤?和胤禟欠了国库多少银子,但直觉告诉她应该不在少数。 月初时,林棠曾收到江浙一带小雨不断,大雨未有的消息,她大着胆子猜测下半年那可能会有严重的旱灾。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否则,无论事情的真假,她都会迎来康熙更深的怀疑与忌惮不说,她还要为旱灾的事承担所有的后果。 假如旱灾为真,她就可能被扣上晦气之人的帽子。 但若是为假,那她就是造谣惑众、欺君罔上,康熙动动指头就摁死她了。 所以,林棠只能一边时刻关注江浙地区的情况,一边为可能的旱灾做准备。 第281章 四八联手 八月。 康熙驻跸洮尔毕拉。 策凌再三交代手下照顾好六公主后,奉康熙的密旨前来觐见。 “臣策凌见过皇上。” 策凌挺直身子跪在康熙面前,声音洪亮地道:“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抬抬手示意策凌起来,缓声道: “朕交代你的事,你可还记得?” “皇上,臣时刻都不敢忘。” 策凌站直身子,微微低了低头,咬字清晰地道:“恪靖公主和额附并无异动。 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之间虽不似往常那般水火不容,但确实不和。” 康熙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虽说林棠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他,林棠并无造反之心。 但遇事多方考证的习惯使然,康熙还是派人传信给策凌让他来当面呈禀。 “准噶尔汗国可有异动?” 康熙把策旺阿拉布坦上的折子摊开,打眼看了看后,出声问道。 “暂无异动。” 策凌凝眉思忖道: “不过,臣听闻策旺阿拉布坦为休养生息广召各类人才做官。” 做官? 康熙眯了眯眼,召人才做官是假,妄图再次入侵大清是真吧。 “密切关注准噶尔汗国的情况,一旦有任何异动,即刻传信给朕。” “臣遵旨。” 策凌双手放在胸前,弯着身子应下。 康熙抬眸瞧了两眼面前的策凌,敛了敛神色,放柔声音道: “朕记得你曾传信告诉朕,纯悫公主有身孕了。” “回皇上的话。” 策凌脸上闪过喜色,神色恭敬地道: “您记得不错,公主临近生产,过不了几日,臣就要当阿布了。” “那看来朕这婚赐的没错啊。” 康熙把眼前的折子合起来,随手扔在一旁后,大笑道: “策凌,你是朕极为信任的臣子,公主又是朕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朕望你们能相伴余生啊。” 策凌想起六公主对他的态度,压下心里的苦涩,真心实意地道: “臣能得皇上赏识娶到公主,是臣的福分。” “等纯悫生下孩子,你记得传信告知朕,朕自当为你的孩子添些福。” 康熙见策凌似往常般不骄不躁,心里十分满意。 虽说他对纯悫并无太多印象,但既是他的女儿,策凌就该拿出对待金枝玉叶的态度对公主。 不然,哪怕他再赏识策凌的才华,他也坚决不会像往常那般信任策凌。 “臣叩谢皇上隆恩。” 策凌虽发愁公主看到皇上赐的东西会生气,但他感念皇上对他的恩情与关怀,自然而然地跪下给康熙磕头道: “臣定当万死以报皇上之恩。” “如今你是公主的额附,朕要你活着建功立业,陪朕的女儿白头到老。” 康熙摆了摆手,嗔怒道: “行了行了。 方才你不是说纯悫快生了嘛? 你赶紧回去吧。” 策凌脸上闪过几分意动,他又给康熙磕了个头,低声道:“臣告退。” “回来回来。” 等策凌快走出蒙古包时,康熙突然出声吩咐道: “梁九功,朕记得从京城里带了上好的燕窝和人参,你去给额附拿几盒。” “嗻。” 梁九功等策凌叩谢完康熙,才带着他往临时搭建的膳房去。 片刻后。 策凌背着梁九功给的三盒燕窝和两盒人参离开康熙的驻扎地,带着手下骑上快马一路向西。 为了防止公主看到燕窝和人参生气,以及不辜负皇上对他的恩宠,他决定让手下偷摸地炖给他喝了。 九月。 康熙驻跸和尔博图噶岔,检阅察哈尔和巴尔虎的军队。 十月初。 尚未回京的康熙收到京城转呈的消息称:江苏、浙江大旱,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家。 康熙忧心忡忡,立刻下旨免除江苏和浙江两省逋赋,发帑市中的米平粜,并拦截漕运放赈灾粮。 十月中旬。 康熙担心受灾的百姓,快马加鞭返回京城。 十月二十。 大朝会上。 坐在龙椅上的康熙厉声质问文武百官,为何江南受灾的实情拖到十月才上禀。 文武百官们悄摸摸地看了眼太子,支支吾吾地不敢吭声。 康熙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后,气得破口大骂。 出身江苏的户部尚书张玉书想到国库寥寥无几的银子,冒着让掉脑袋的风险,向前跪走几步,涕泪横流道: “皇上,江苏、浙江大旱,国库无银两可用,臣恳请皇上下旨增收云南矿税。” 康熙还没说话,云南籍的官员厉声质问道:“张大人,你不能因为江苏受灾,便让云南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吧?” 张玉书没搭理他,他面朝康熙磕着头道: “皇上,臣虽忧心江苏百姓哀鸿遍野,但臣对您和朝廷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啊。 您下旨放帑市米平粜粮价,可各地帑市并无太多米粮可用。” “并无太多米粮可用?” 康熙又气又惊,他沉着脸冷声问道: “那公帑里的米粮都去哪了?” 朝臣们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云南税务照旧征收,不许增税!” 康熙压住心里的怒火,冷静下来后,目光落在阿哥们身上,不辨喜怒地道: “眼下百姓受灾,可有谁愿亲自前往江苏和浙江督促当地官员安置灾民?” 跪在胤禛身后的胤禩见胤禛攥紧拳头,他捏了捏衣袖,率先起身走到康熙面前跪下道:“皇阿玛,儿臣愿前往。” “好!” 康熙脸色稍缓,他提高音量道: “封八阿哥胤禩为钦差大臣,即刻赴江苏、浙江安置灾民,若有欺上瞒下、作奸犯科、贪污受贿者,可先斩后奏。” “儿臣遵旨。” 胤禩给康熙行了个大礼,起身快步走出大殿。 康熙遮住眼底的冰冷,看着面露庆幸的太子和战战兢兢的朝臣们,道: “百姓有难,国库空虚,朕寝食难安。 朕记得以往朕感念你们为朝廷当差不易,特许你们可以向国库借款,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没等朝臣吭声,张玉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迫不及待地接话。 康熙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胤禛身上,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四阿哥胤禛负责向诸位收一收账吧。” 说完,康熙甩袖离去。 第282章 胤?:我要还债 等康熙走远,胤礽站直身子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下方的胤禛后,大步流星地去追康熙。 老四收国库银子,老八当钦差出京,这两件最难做的事有人做了。 那他该找皇阿玛认拖灾迟报的错,再主动请缨做别的事了。 “九哥,我们欠国库的银子,要还吗?” 胤?扫了眼朝胤禛围去的朝臣们,压低声音问胤禟。 胤禟面色平静地瞧着你一言我一语说没银子的大臣们,不答反问道: “十弟,你有银子嘛?” “没有。” 胤?眉头微微皱起,他为难地道: “可是江浙百姓受灾,我们不还银子,他们岂不是……” “十弟,欠银子的又不是只有我们。” 胤禟目光阴鸷地瞪了眼人群中冷着脸的胤禛,一边抬脚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 “太子可是欠了国库上百万两银子,四哥有能耐就去找太子要,没能耐也别拿咱们当软柿子捏。” “九哥。” 胤?心里不踏实,他觉得胤禟的话虽说听着没错,但细细想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不安地叫了句胤禟后,拽住他的胳膊,沉声问道: “若是太子不还钱,那江浙受灾的百姓该如何?” “十弟。” 胤禟看出了胤?的惶恐,他安抚地拍了拍胤?的肩膀,缓声解释道: “你要想清楚,不是我们不想还钱,是如今的我们确实没银子啊。” “九哥,我回去把府上的东西收拢收拢卖了吧。” 胤?蹙着眉想了半晌后,灵光乍现道: “到时候卖了银子好还钱。” “不行。” 胤禟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欠着国库的银子事小,你去大街上卖东西丢了皇家的颜面事就大了。” “九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啊?” 胤?见胤禟不同意他好不容易想到的主意,面色焦急地道: “四姐说过,没灾时百姓便已经很不易了。 如今他们又受了灾,那岂不是要饿殍遍地了?” “你让我想想。” 胤禟听见林棠的名字,瞬间想起七月里林棠对他的耳提面命。 他稍稍敛了敛神色,思忖片刻后,道: “十弟,以往你种的粮食还有吗?” “有,还有八万石小麦,十万石红薯。” 胤?眼前一亮,拉着胤禟加快脚步道: “九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粮食先捐出去?” “不是。” 胤禟稍稍迈大步子,跟上胤?道: “你卖给皇阿玛,抵一抵欠国库的银子。” “九哥。” 胤?摸着脑袋回头看向胤禟,他嘴巴微张,嗫嚅道: “百姓受灾,我直接把粮食捐出去算了。 欠国库的银子我以后攒攒,等太子爷还了,我立马还上。” “捐什么捐?” 胤禟往胤?跟前凑了凑,悄声道: “朝臣百官都在哭穷,你大方地把粮食捐出去,不是讨人嫌嘛? 还有,太子还没吭声,你一个光头阿哥带头捐粮食,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放屁!” 胤?脑子再不灵光,也听出来了胤禟的未尽之意,他满脸愤懑地道: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我从小到大都只想当个吃喝不愁的阿哥。” 说着,胤?踹了踹眼前的门槛,气鼓鼓地道: “整日里怀疑这个,忌惮那个,我看他们都是没事找事的蠢蛋。” “十弟,你说的有道理。” 胤禟走到胤?跟前,无奈叹气道: “但这道理你我说了不算。 若是你想救百姓又不惹火上身,还是听我的,把粮食卖给皇阿玛吧。” “好吧。” 胤?跟着胤禟叹了口气,神色怏怏地应了下来。 他知道九哥说的没错,但他也是真的生气。 “十弟,你先去乾清宫卖粮食,我出宫回府办点事。” 胤禟余光扫见胤禛带着胤祥朝他们走来后,加快语速道: “皇阿玛可能会骂你,但你别往心里去。 还有,见完皇阿玛先去我府上一趟。” “好。” 胤?顺着胤禟的视线,也看见了快要过来的胤禛和胤祥。 他目送胤禟脚步匆匆地离开后,皱着眉头叫了声“四哥”和“十三弟”。 胤禛面无表情地朝胤?点了点头后,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胤祥淡笑着回了句“十哥”,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胤禛走了。 胤?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默道: 怪不得皇阿玛把收银子的事交给老四,单凭他板着那张冷脸去要债,都能把人气死。 乾清宫。 康熙听完太子绞尽脑汁想好的借口后,眯了眯眼。 什么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怕影响他巡幸塞外,朝政繁忙心疼他太辛苦等等,康熙半个字都不信。 枉费他之前在归化城听完根扎布多尔济那些童言童语后,还犹豫要不要退位,让太子登基。 如今看来,都是他一厢情愿了。 太子为何要把九月的灾情压到十月报给他,还不是因为想在朝臣百姓面前展示展示自己的能力? 但太子没想到国库没银、帑市没粮,灾情又愈发严重,再加上江浙巡抚可递密折给他,太子怕救灾不成反失了颜面,才让人把灾情如实上呈。 想通这一切后,康熙顾不得跟太子生气,他面色平静地道: “胤礽,朕外出巡塞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等朕忙完江浙旱灾的事,再把你叫过来说说话。” “皇阿玛。” 胤礽偷偷瞄了眼康熙,确认康熙没有生气后,悄悄松了口气,道: “皇阿玛,儿臣自知犯下大罪,还望皇阿玛给儿臣一个补救的机会。 儿臣愿亲赴灾区,与百姓同吃共眠。” 康熙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心头的火。 亲赴灾区?同吃共眠?? 尽管他不会同意太子去危险的地方,但方才他在大朝会上厉声质问谁人愿前往时,太子可没这样应声。 太子啊太子,便是仗着他的慈父之心,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演戏,来试探他的底线? “你跪安吧。” 康熙突然觉得有些可悲,他捏了捏手里的毛笔,无力地道: “此事不许再提。” “皇阿玛。” 胤礽面色一急,巴巴地看着康熙,还要说话。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魏珠已经走进殿内,提心吊胆地道: “皇上,十阿哥求见。” 第283章 大事不好了 胤?? 康熙眉间瞬间染上几分不耐,他本想开口说不见。 但见胤礽跪在地上不走,他改口道: “宣他进来。胤礽,你先回去吧。” “皇阿玛。” 胤礽怔怔地看着康熙,犹豫了几瞬后,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虽说他本意是想让皇阿玛给他安排个差事,但既然皇阿玛不肯让他当差,那他先回毓庆宫见见老四。 毕竟,在朝臣百官都欠银子的前提下,这还银子的顺序可大有讲究。 他是太子,老四总不能拿他先开刀吧?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遮住眼里的不屑,佯装恭敬地朝太子点了点头后,快步走到康熙面前跪下行礼。 “起来吧。” 康熙看着面前的密折,头都没抬地道: “朕政务繁忙,若是没有大事,你便跪安吧。” “皇阿玛,儿臣在庄子里存了八万石小麦、十万石红薯。” 胤?见康熙不待见他,他也没啰里啰嗦地东拉西扯。 八万石小麦、十万石红薯? 康熙翻着折子的手微顿,他抬眸看向胤?,缓声道: “朕就知道你从小性情耿直,品性善良。 梁九功,令张玉书召集户部人手去十阿哥那拉粮食。” 梁九功还没来得及说话,胤?连忙道: “皇阿玛,儿臣这粮食不是要捐给您和朝廷的。” “不是捐?” 康熙愣了愣,他放下手里的折子,想到某种可能后,不可置信地道: “难不成你还想卖给朕?” 胤?迎着康熙愤怒的眼神,梗着脖子弱弱地道: “儿臣就是想卖给皇阿玛。” “混账东西!” 康熙猛地起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地道: “百姓有难,你却把生意做到朕的头上? 胤?,你这个阿哥当的可真好啊!” 说着,康熙气不过地走到胤?跟前,踹了他两脚。 以梁九功为首的太监们跪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皇阿玛。” 胤?捂住康熙踹的地方,提高音量道: “皇阿玛,你听我解释!” “解释?” 康熙气喘吁吁地道: “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皇阿玛,儿臣也想捐粮食啊。” 胤?垮着脸,委屈巴巴地道: “但儿臣一个光头阿哥带头捐粮食,你让儿臣的兄长们怎么想?又让朝臣百官们怎么想啊? 儿臣敢摸着良心说,儿臣从来没肖想过不该想的东西,但他们能信吗?” “那你就该来乾清宫卖粮食?” 康熙怒气稍敛,冷哼道: “朕看你就是被银子迷了心窍!” “皇阿玛,儿臣花银子从不吝啬,几时被迷了心窍?” 胤?撇了撇嘴,不忿道: “儿臣还想着先把粮食卖给您,再把得来的银子还给国库呢。” “你欠了多少银子?” 康熙居高临下地睨了眼胤?,他见胤?神色不似作伪,稍稍平静下来。 “四十万两。” 胤?小心翼翼地瞅着康熙,见他抬脚又要踹他,忙打了个滚。 “四十万两?朕怎么养了你这个混账!” 康熙见胤?敢躲,脸上的怒气更深了。 “皇阿玛,儿臣又没说不还。” 胤?怕把脸色铁青的康熙气出来个好歹,老老实实地让他又踹了两脚。 “还?” 康熙冷笑一声,语气刻薄道: “凭你种了十年的地,才攒了十万石红薯和八万石小麦吗?” “儿臣说还就还!” 胤?心头微颤,他屏住呼吸,红着眼眶道: “这粮食您要不要?你不要儿臣就走!” “这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康熙面色阴沉地瞪着胤?,冷声道: “梁九功,从私库拿银子给户部尚书张玉书,让他带人按市价把十阿哥的粮食收了,尽快送去江浙地区。” “儿臣告退。” 胤?没回康熙的话,他抹了把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态度恭敬地行了个礼后,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知道他笨,但皇阿玛说话也忒难听了吧? 什么叫就凭他种了十年的地,才攒了十万石红薯,八万石小麦? 真是气死他了! 康熙没工夫搭理胤?的情绪,他喝了半盏凉茶平静下来后,继续翻看折子。 —— 九阿哥府上。 胤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几个品行端正的商人借笔银子,先把欠国库的五十万两银子还上一半。 毕竟,胤?的话提醒他太子有可能不还银子。 虽说他话里话外都是要向太子看齐,但若是百姓真因为没赈灾银和赈灾粮出了事,胤禟觉得自己总归会良心难安。 更何况,他也没法向林棠交代。 但刚换好常服的胤禟还没走出寝殿,玉柱便慌里慌张跑进来,道: “九爷,大事不好了!” 胤禟心里打了个咯噔,他抬脚踹了下玉柱,没好气地道: “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九哥,福州的人刚传来消息称,您的船和货全被……” “全被什么?” 胤禟大惊失色,他伸手拽住玉柱的衣领道:“你给爷说清楚!” “全被倭子国的人劫走了。” 全被劫走了? 胤禟只觉晴天霹雳,他松开玉柱,晃了晃身子,咬牙切齿地道: “什么又矮又丑的狗东西? 竟敢劫我的货! 是上赶着给自己选陪葬品的吗?” “九爷,您息怒。” 玉柱爬起来扶住胤禟,涕泪横流地道: “九爷,您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 胤禟死死地攥紧拳头,用力打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道: “他们怎么吃进去的,早晚我要让他们百倍吐出来!” —— 四贝勒府。 “四哥,皇阿玛给你安排的这个差,不好当啊。” 胤祥皱着眉头,苦笑道: “民间有句话叫‘欠钱的都是大爷’ ,要债这事搞不好就要得罪满朝文武。” “船到桥头自然直。” 胤禛给胤祥递了盏茶,面色如常地道: “皇阿玛亲自点我收债,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更何况,我也不想拒绝。” “四哥。” 胤祥面带担忧地道: “我知你想清理朝廷的蛀虫,但上上下下的蛀虫太多了。 你行事果断,手段又凌厉,会引火烧身的。 远的不说,就说太子爷,你觉得依他的品性,他会乖乖还银子吗?” 第284章 太子威逼 “太子爷不会还钱的,除非皇阿玛肯下狠手。” 胤禛抿了口茶,轻声道: “如若我猜的没错,太子爷应该派人来找我了。” “四哥,那你该当……” “四爷,毓庆宫来人了。” 胤祥话还没说完,苏培盛低着头快步走到胤禛跟前,悄声道。 “我知道了。” 胤禛神色如常地放下茶盏,颔了颔首道:“十三弟,我去去就来。” 说着,胤禛起身拍了拍袖子,抬脚往外走。 “四哥。” 胤祥面色一急,他猛地站直身子,皱着眉头道:“多加小心。” “放心。” 胤禛低眉瞥了眼胤祥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道: “太子爷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说完,胤禛敛了敛神色,不慌不忙地带着苏培盛走了。 他知道太子爷召他去毓庆宫肯定不是为了还银子,但事关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他定当寸步不让。 —— “九哥,我来了。” 胤?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太监下去后,掀起衣摆踏进胤禟的寝殿。 “十弟。” 胤禟神色怏怏地指了指桌上的银票,道: “这是二十五万两银子,你替我去老四府上先还了吧。” “九哥,你这是怎么了啊?” 胤?看出了胤禟的不对劲,他没管桌上放的钱,径直走到胤禟跟前,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道: “身子不舒服吗?” “没事。” 胤禟扬手推开胤?的手,脸上闪着阴狠,咬牙切齿地道: “倭国人劫了我的船和货。” “什么?” 胤?大惊失色,语调微高地道: “他们怎么敢的啊?” “是啊,他们怎么敢的啊。” 胤禟喃喃地重复一遍后,突然坐直身子道: “十弟,你说的对,这事有蹊跷。” “啊?” 胤?被胤禟搞糊涂了,他摸着脑袋疑惑道: “九哥,你的意思是这事不一定是倭人做的?” “不好说。” 胤禟阴涔涔地道: “但不管是谁做的,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只要一想到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被人洗劫一空,胤禟就恨不得弄死那人。 “玉柱,进来。” 胤禟微微提高音量,把玉柱叫到跟前,冷声吩咐道: “派人去福州府查,半个月内不把这事查清楚,便让他们提着脑袋来见我。” “嗻。” 玉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弯着身子应下。 自家主子最爱银钱,如今却有人抢了主子全部的钱,可谓是在主子心尖上剜肉。 “九哥,八哥一向聪慧,这事要不要找他帮帮忙?” 胤?瞧着玉柱离开的背影,出声问道。 “不用。” 胤禟缓了缓脸色,冷静道: “八哥奉旨去江浙当差,我帮不上忙就算了,不宜再添乱。” “也是。” 胤?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道: “九哥,你这银票是哪来的啊?” “我向以往合作过的商人借的。” 胤禟示意胤?坐下,关心地问道: “你去乾清宫见皇阿玛可还顺利?” “皇阿玛同意了。” 胤?想起皇阿玛对自己的态度,瓮声瓮气地道: “不过,他打骂我了。” “皇阿玛还打了你?” 胤禟焦急地道:“十弟,你没事吧?” “没事。” 胤?摇了摇头,看着桌上的银子,勉强打起精神道: “九哥,这银子你要不要亲自给四哥送去?” “不去。” 胤禟冷笑一声,道: “我能还半数银子可不是为了给老四长脸。” “九哥,那你干嘛让我去给四哥送银子?” 胤?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疑惑地问: “难不成我的面子不是面子?” 胤禟把胤?的手拿下来,解释道: “十弟,我不喜欢老四,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让你去送银票,不是不在乎你的面子,是因老四收债之事事关百姓,咱们必须拿出来个态度。 否则百姓出了事,他日四姐写信来问,你我不好交代啊。” “好吧。” 胤?勉强接受了胤禟的说辞,他把银票收起来塞进怀里,道: “我现在去把银票给四哥送去。” “不着急。” 胤禟示意玉柱摆膳,道: “等老四从毓庆宫回来,你再去他府上也无妨。” “四哥去太子爷那了?” 胤?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太子爷是找四哥还银子嘛?” “还银子?” 胤禟嗤笑道:“他太子爷能还银子,那真是笑话。” “他不还银子,找四哥干嘛? 难不成太子爷是为了不还银子?” “你说的没错。”胤禟坏笑地点了点头。 老四手段狠辣,当差时不给任何人面子。 太子爷又性情桀骜,容不得别人忤逆他的话。 他巴不得两人斗……哦,不对,是太子爷单方面教训教训老四。 毓庆宫。 “老四,你当真不给孤面子?” 胤礽怒气十足地拍了下桌子,面色阴沉地道: “老四,孤没记错的话,以往你受皇阿玛的命,可都是在孤的手下当差。” “太子爷记得没错。” 胤禛神色未变,他声音冷硬地道: “臣弟以往是在您的手下当差,但为国库收欠银的事是皇阿玛当着文武百官的亲口吩咐臣弟的,臣弟理应对得起皇阿玛的信任。 更何况,国库的欠银早一日收回,江浙灾民便早一日……” “住口!孤没心情听你说百姓不百姓的。” 胤礽抬手打断胤禛的话,冷哼道: “孤再问你一遍,孤到底能不能晚些还银子?” “请太子爷见谅,臣弟做不了这个主。” 胤禛微微皱起眉头,冷着脸道: “若是太子爷执意不想还银子,还请太子爷拿出皇阿玛的圣旨。” “你……” 胤礽气得脸色铁青,他目光阴鸷地瞪着胤禛,阴恻恻地道: “老四,你可真是好样的。 孤在这毓庆宫等着看,你怎么问文武百官要银子。” 说着,胤礽用力甩了下袖子,冷声道: “来人,把他给孤轰出去。 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他踏进毓庆宫半步。” 第285章 草原来信 “这……” 侍卫们愣愣地站在原地,面色为难地看着太子和胤禛。 “怎么,孤的话不管用?” 胤礽见手下人不动,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到地上。 太监们当即战战兢兢地跪下。 “太子爷,今日之事还望您多为百姓想一想。” 胤禛神色未变地行了个礼,语气平静地道: “臣弟先行告退。” “气死孤了。” 胤礽看着胤禛离开的背影,朝跪在面前的人们厉声道: “把他们都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嗻。” 胤礽的贴身太监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下去。 “你去把王大人和张大人叫过来。” 胤礽见侍卫们下去受罚,脸色稍缓。 他倒要看看,他让手下的官员都不许还银子,老四还能怎么办? 清水县。 “额驸,我让你往京城送的东西,送去了嘛?” 林棠看完手里的信,面带担忧地道: “江浙大旱,如今又临近初冬,数万人不得温饱。” “公主,放心吧。” 敦多布多尔济给林棠揉了揉肩膀,轻声道:“若顺利的话,信和银子如今都应送到京城了。” “希望顺利吧。” 林棠叹了口气,提笔继续给康熙写折子。 —— “十爷,十福晋派人来找您了。” 胤?揣好银子正要与胤禟告别时,站在门外的玉柱低着头道: “十福晋说恪靖公主从归化城给您送来了封信。” 四姐来了信? 胤?当即起身,快步走到门外,慌忙问道:“信呢?” “十福晋说信里有东西,让您回去看。” “什么东西?” 胤禟踏过门槛,抢先开口道。 “奴才不知。” “九哥,我先回府。” 胤?扭头看了眼胤禟,加快语速道: “等看完信,我再去给四哥送银子。” “我随你一起吧。” 胤禟拉着胤?往前走,“这样,四姐说了什么,你就不用再转告给我了。” “好。” 胤?急着看信,想都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 胤?红着眼眶送走胤禟后,拿着九十万两银子去了四贝勒府。 “四哥,这是我和九哥欠的九十万两银子,你可以点点。” 胤?把装银票的箱子打开放在胤禛面前,道:“若是无误,我便回去了。” 胤禛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惊讶,他偏头看了眼苏培盛。 苏培盛看懂了胤禛的意思,他弯着身子出去找户部的人。 “十哥,你这是……” 胤祥扫了眼箱子里的银票,疑惑地问道。 据他所知,八哥没钱,九哥把银子全拿去做生意了,十哥年初又向国库借了银子。 胤?嘴巴微动,他本想说我还银子不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但他转瞬想到胤禛老喜欢说与四姐感情好。 于是,他挑衅地看着胤禛,扬了扬下巴道:“四姐让我还银子,我可不是给你面子。” 胤禛用右手抵着唇,无声地笑了下。 “哦?” 胤祥瞥见胤禛嘴边的笑意后,挑眉望着胤?,好笑道: “四姐待十哥真好啊,百万两银子说送就送。” “那是。” 胤?睫毛微动,他压下眼底的氤氲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过,这银子是我和九哥借四姐的,不是四姐白白送给我们的。” 胤祥偏头笑了笑,他低眉与胤禛对视一眼后,没拆穿胤?的假话。 以他对四姐的了解,四姐不可能跟十弟说“借”这个字。 “奴才见过四爷、十爷、十三爷。” 饥肠辘辘的户部尚书张玉书听说有人要还银子,连忙放下筷子召集人手来四贝勒府。 “不用多礼。” 胤禛略微抬了抬手,“这是九阿哥和十阿哥还的银子,张大人点点吧。” “奴才遵命。” 张玉书面色一喜,弯着腰走到银票面前,亲自带人点检。 片刻后。 张玉书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欢快地道:“回四爷、十爷、十三爷的话,这是九十万两无误。” “那你赶紧把我和九阿哥的欠条给我吧。” 胤?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后,嘟囔道: “数钱都这么慢,也不知道怎么当的户部尚书。” “嗻。” 张玉书佯装没听见胤?的话,他抬头看向胤禛,胤禛朝他点了点头。 “行了,我走了。” 胤?从张玉书手里接过欠条,转身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道: “四哥,四姐说你为国库收银子不会有私心,她让我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帮帮你。 你若是……若是有事,可去我府上给我传话。” “好。” 胤禛眉毛微动,他放缓语气道:“谢谢十弟。” “谢什么谢?” 胤?没好气地道:“你最好没事找我。” 说完,胤?没再犹豫地走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率先还银,张大人可进宫去禀报皇阿玛。” 等胤?走远,胤禛当即板着脸道: “等张大人见过皇阿玛后,可放出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张玉书微怔,不解地问道。 “就说皇阿玛……” “四爷。” 张玉书听完胤禛的话,为难地看着他。 胤禛正色道:“你照做便是,此事有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嗻。” 张玉书神色恭敬地给胤禛行完礼后,提着心进宫去见康熙了。 “四哥,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胤祥指着张玉书的背影,担忧地道: “四哥,你可想过你这么做,皇阿玛会如何……” “我不知道皇阿玛如何。” 胤禛轻咳两声道:“但十三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四哥。” 胤祥微微提高音量,满脸不赞成地看着胤禛。 “此事就按我说的做。” 胤禛朝胤祥摇了摇头,“十三弟,你不必再多说。” 胤祥叹了一口气,没再出言相劝。 他想起方才离开的胤?,道: “四哥,你说四姐跟十弟说了什么,能让他和九哥乖乖还银子?” 胤禛抬头看了眼宫里的方向,思忖半晌后,缓声道: “四妹不会骂九弟和十弟,她应该是与他们讲了讲道理吧。” 讲道理? 胤祥蹙了蹙眉,他觉得九哥和十哥不像是能听得进去道理的人。 不过,这也不好说。 毕竟,九哥和十哥从小便跟着四姐长大。 “四哥,若九哥和十哥真能听进去四姐讲的道理。” 胤祥压下脑子里的想法,道:“那你觉得四姐应该说了什么?” 第286章 胤禟好奇 “十三弟,你很好奇?” 胤禛抬眸望着胤祥,淡笑道: “好奇的话,你找机会去问问十弟?” “四哥。” 胤祥好笑地摇了摇头,爽朗道: “我这不是觉得九弟和十弟性情直率,又颇有主见,想知道四姐是怎么凭借一封信就让他们乖乖听话的?” 性情直率,颇有主见? 这不是说九弟和十弟性子倔强嘛? 胤禛笑了笑,抬头与胤祥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三日后,江苏。 胤禩以百姓受灾无心享乐为由,拒绝了于成龙的长孙江苏巡抚于准等当地官员的宴请。 于准献言把漕运运来的上好大米换成次等大米以救济更多灾民。 胤禩考虑再三,同意了于准的建议。 十月二十八。 林棠派人从归化城快马加鞭给康熙上了折子。 折子上言明她要为江浙两省的灾民捐献百万两银子和十万石粟。 康熙龙颜大悦,下旨封根扎布多尔济为奉恩将军,年俸110两。 十一月初八,乾清宫。 “胤禛,是你在朝中传言说,朕要抄了不还银子的朝臣的家?” 康熙背着手站在龙椅前面,眉眼含怒地道:“你可知你这是假传圣旨?” “皇阿玛,儿臣无能。” 胤禛神色恭敬地掀起衣袍跪下,自责道: “儿臣虽出此下策,但却并未要回多少银两。” “并未要回多少银两?” 康熙冷哼一声,沉声道: “你把朝中老臣逼的都去大街上典当家产了,还说并未要回多少银两? 若不是朕派人暗中留意此事,你岂不是要把朝臣逼死?” “皇阿玛,儿臣知罪。” 胤禛低了低头,轻声道:“儿臣愿承担罪责。” “你能承担的起吗?” 康熙用力拍了下桌子,气咻咻地道: “若你不是朕的儿子,你以为凭借假传圣旨、逼死老臣的罪名,朕还会让你活着吗?” “皇阿玛,儿臣愿以死谢罪。” 胤禛微微挺直了腰身,正色道: “但如今国库欠银只追回半数,还请皇阿玛允儿臣段时日。 等儿臣把银子全收回国库后,再下旨治儿臣的罪。” “不用了。” 康熙眯了眯眼,冷声拒绝道: “胤禛,户部的差事暂由太子接管,你回府闭门思过吧。” “皇阿玛,儿臣……” 胤禛抬头,满脸祈求地看向康熙。 康熙脸色铁青地甩了甩袖子,厉声质问道: “胤禛,你想抗旨吗?” “儿臣不敢。” 胤禛满脸落寞地趴在地上,没有再说话。 次日。 在康熙有意无意的纵容下,胤礽并未继续强硬地追究国库欠银的事。 死咬着没还银子的朝臣们一时之间对太子赞不绝口。 康熙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在乾清宫批了整宿的折子。 四贝勒府。 “主子,太子爷……” 苏培盛附在胤禛耳边低语两句后,胤禛捏着佛经的手微微用力,平整洁白的纸张瞬间起了褶皱。 “主子,您别气坏了身子。” 苏培盛见胤禛生气,当即跪下,心疼道: “皇上既免了您的差事,您好好歇着也好,免得朝臣……” “住口。” 胤禛把佛经随手放在桌上,沉着脸道:“下去。” “主子。” 苏培盛还要再说话,胤禛压下心里骤起的怒火,淡淡地看了眼苏培盛。 “嗻” 苏培盛低头掩住眼底的泪意,弯着身子轻声出去。 他是真为主子不值。 主子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让朝臣还了大半银子,可皇上却把好名声都给了多番为难主子的太子爷。 十二月二十。 胤禩风尘仆仆地从江浙回京,向康熙赴命。 早已从密折中得知灾民救济情况的康熙真心实意地夸了胤禩两句。 胤禩谦虚又惶恐地表示自己不敢居功。 眨眼间,时间缓缓到了康熙四十六年的除夕。 除夕宴上。 康熙以身子不适提前离席,太子被朝臣们的恭维声冲昏了头脑。 他顾不上关心康熙哪不豫,得意洋洋地与朝臣们饮酒作乐。 胤禩朝淡然地坐在席位上的胤禛举了举杯,胤禛神色未改,以茶代酒朝胤禩示意。 “九哥,你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胤?伸手碰了下盯着胤禛和胤禩的胤禟,低声问道: “到底是不是倭族人干的啊?” “是。” 胤禟脸上闪过阴狠,冷笑道: “眼下我虽无人去灭了他们,但等日后…哼。” “该死。” 胤?放下手里的酒杯,拍着胸膛自告奋勇道:“九哥,以后我和你一起灭了他们。” “好。” 胤禟拍了拍胤?的肩膀,往他跟前凑了凑,悄声道: “昨日四姐让人给我们分的银子我没要。” “不要是对的。” 胤?没有半点心疼地道: “四姐二话不说给了我们送来了百万两银子还债,没把银子还给她之前,我们确实不该再收他的银子。” “十弟,你可还记得根扎布多尔济之前给你箱子时,说了什么吗?” 胤禟点了点头,凝眉思忖半晌后,突然出声问道。 “九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脸色微变,他微微皱起眉头,道: “九哥,你这是在怀疑四姐?” “我怎么会怀疑四姐?” 胤禟看出胤?眉眼间的不悦,他缓了缓脸色,小声道: “我只是在想四姐怎么会知道四哥要收国库欠银,又把银票提前备好,让你带入京城?” “九哥。” 胤?猛地站直身子,气鼓鼓地道: “就不能是四姐从哪打听到我们借了国库银子,她知道我们银子不够花,才送的吗?”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胤禟若有所思地颔首道: “不过,四姐怎么会知道我们欠银子?” 胤?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胤禛,不以为意地道: “喏,你不是看四哥不顺眼,我估计他也看你不顺眼。 我猜应该是他在与四姐的通信中,无意间告了我们的状。” 没等胤禟接话,胤?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满眼认真地道: “九哥,四姐对我们何等赤诚,下次你若是再怀疑四姐,我就给四姐写信,也不会与你好了。” “十弟,我没怀疑四姐啊,我也没那个胆子怀疑四姐。” 胤禟伸手把胤?拽下来,放柔声音道: “你别激动,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才问你两句。” “哼。” 胤?高高地扬起下巴,不去看胤禟。 胤禟亲手给胤?倒了盏茶,低三下四道:“十弟,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说这种像是怀疑四姐的话了。” “最好如此。” 胤?嗔怒地瞪了眼胤禟,在他的小意讨好下没再继续给他摆脸色。 0.0 “九弟,方才你与十弟起了争执?” 胤禩坐在胤禟对面,温和地问道。 “八哥,不是什么大事。” 胤禟摆了摆手,笑吟吟地道: “你也知道,七月里,我和十弟随皇阿玛去了四姐那,当时四姐让根扎布多尔济给了十弟一个带锁的箱子。 上个月底,四姐把箱子的钥匙送来,让我们拿里面的银票把国库的欠银还了。 我好奇四姐为何会提前把银子送来,所以问了十弟两句。” 胤禩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他抬眸朝胤禟笑了笑,道: “那我知道了,定是你言语中怀疑四姐的话惹得十弟生气了。” “我没怀疑四姐的意思。” 胤禟把茶盏放下,苦笑道: “八哥,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我真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 胤禩抿了口茶,好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弟多看重四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我知道。”胤禟爽快地应了下来。 既然他已经知道是四哥告的状,肯定不会再多想了。 第287章 胤禔告状 归化城。 “阿布,我想看烟花。” 根扎布多尔济拽着林棠的袖子,看向敦多布多尔济,眼巴巴地道: “阿布,额吉肯定也想看。” “是嘛?” 敦多布多尔济蹲下身子,轻敲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笑道: “你可想好了,到底是你想看,还是你额吉想看?”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林棠的衣袖,撒娇道:“阿布、额吉,我想看嘛?” “额驸,走。” 林棠示意根扎布多尔济往敦多布多尔济面前走走,“我们带他去放烟花。” “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没搭理根扎布多尔济,他走到林棠身侧,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 ?? 康熙四十七年(1708),一月。 康熙诏令把湖广、江西的四十万石漕粮留在江南平粜。 二月。 康熙解了胤禛的禁足,令他去工部当差。 胤禛平静地接受了康熙的安排,踏踏实实地视察河道、检阅河工。 三月。 康熙驻畅春园,封希思哈、李绳宗为汉军都统。 四月。 纳兰明珠卒,康熙命三阿哥胤祉前去吊唁。 山东巡抚赵世显捕获前朝余孽朱三父子,并押往浙江。 五月初。 康熙任命王鸿绪为户部尚书,富宁安为礼部尚书。 五月底。 康熙带太子胤礽以及胤祥、胤禵等阿哥出发去巡幸塞外。 六月。 康熙驻跸热河,九卿进言让康熙把朱三父子处以极刑。 康熙没答应,判了朱三父子流放。 七月。 康熙塞外行围时,亲手猎杀了两只豹子。 听着朝臣恭维康熙的太子心里一凉,沉着脸色半声不吭。 去年年底,他还以为皇阿玛让他接手胤禛的差事,是为了让他有个好名声,好让他继位。 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皇阿玛还能活好多年。 八月。 康熙返程回京,暂驻永安拜昂阿时,向来与太子争锋相对的胤禔拿着收集到的胤礽罪证,忍着心里的激动去见了康熙。 “皇阿玛,儿臣要弹劾太子。” 胤禔跪在康熙面前,眉飞色舞地道: “太子暴戾不仁,肆意殴打官员与士兵。 太子不敬君父,截留蒙古贡品私自享用。 太子贪赃枉法,放任奶爸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 太子结党营私,借收欠账之事,暗示前朝官员向他靠拢。 太子贪财好色,不仅喜好女色,还……” “够了!” 康熙抄起手上的茶盏砸到胤禔面前,厉声道:“胤禔,你可有证据?” “皇阿玛,儿臣知道您心痛太子失德。” 胤禔没被震怒的康熙吓到,他掩住眼底的得意,朗声道: “但儿臣有证据,所言也句句属实,还望皇阿玛明鉴。” 说着,胤禔跪走到康熙面前,把积攒多年的证据呈给他。 康熙翻开胤禔给的折子和账簿,忍着心颤把它们看完后,猛地起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地道: “胤禔,身为太子的哥哥,你为何不规劝太子?” “皇阿玛?” 胤禔抬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康熙,怔怔地道:“他是太子啊。” “他是太子啊。” 康熙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身子瘫软地坐下后,突然语气平静地道: “胤禔,你回去吧。” “皇阿玛,太子他……” 胤禔面色一急,他不甘心太子犯了这么多错后,依然能安然无恙地做太子。 “朕让你回去。” 康熙眯了眯眼,目光如炬地看向面前的胤禔。 “儿臣遵旨。” 胤禔脸上的期待转瞬变成了落寞,他神色怏怏地走出去后,阴恻恻地望了眼太子在的方向。 皇阿玛不肯治太子的罪是吧? 他爱新觉罗·胤禔就不信,等太子再犯下祸事,皇阿玛还能昧着良心继续包庇德不配位的胤礽! 反正,他这辈子便是当不了皇帝,也要把胤礽拉下来陪他。 —— “太子爷,梁总管说大阿哥满脸喜色地去见了皇上,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哼,老大这个阴险小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背地里告孤的状。” 胤礽脸上闪过冷笑,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 “皇阿玛不会相信老大的话的,不用管他。” “太子爷,要不我们让手下人收敛收敛?” 贴身太监没有太子那样的信心,他惴惴不安地进言道:“万一再有他人……” “不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胤礽冷声拒绝道: “这么多年皇阿玛都没管,孤不信皇阿玛会朝孤下手。” 再说了,如今他琢磨出来了。 他的对手从来不是妄图谋夺皇位的兄弟们,也不是三天两头弹劾他的御史,而是日渐年迈却身强力壮的皇阿玛! 第288章 十八阿哥胤祄病重 康熙面色阴沉地把胤禔呈上的证据又看了两遍后,正要开口让梁九功把太子叫过来,便见魏珠神色慌张地走进来,加快语速轻声道: “皇上,密贵人派人来报,十八阿哥病重。” “病重?” 康熙连忙起身,快步朝密贵人的住处去,“梁九功,去传凌国辅。” “嗻。” “皇上,十八阿哥他……” 康熙刚到胤祄床榻旁,密贵人便哭哭啼啼地道: “都是嫔妾害了十八阿哥,嫔妾不该求皇上带十八阿哥来巡行塞外。” “爱妃别哭了。” 康熙皱了皱眉头,遮住眼底的担忧,缓声道:“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 “皇上。” 密贵人打起精神,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忧心忡忡地看着满脸煞白的胤祄。 “凌国辅呢?” 康熙没再搭理密贵人,他伸手摸了下胤祄红透的脸颊,急声道:“赶紧让他过来。” “奴才见过……” 凌国辅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 “行了。” 康熙抬手打断凌国辅的行礼,“快去给十八阿哥看看。” “嗻。” 半晌后。 凌国辅哆嗦着手擦了擦额间的汗,忐忑又为难地道: “皇上,十八阿哥病情来势凶猛,奴才……奴才无能。” “无能?” 康熙脸色大变,“凌国辅,你给朕说清楚,这是何意?” “皇上,十八阿哥年幼且风邪入体。” 凌国辅趴在地上,吞吞吐吐地道: “奴才并无十足地把握能……” 实际上,他连半成的把握都没有。 “朕让你救人。” 康熙提着的心往下沉了沉,“若是救不回十八阿哥,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遵旨。” 凌国辅神色惶恐地应下,提笔“唰唰”地写下为胤祄续命的方子。 康熙眉头紧锁地看着胤祄把汤药喝下去后,无视梁九功和密贵人的多番劝说,坚持守了胤祄半宿。 他是年纪大了,但眼不瞎耳不聋,他知道年长的阿哥们为了各自的好处才会出言讨好他。 只有赤子心诚的胤祄会在他看折子累了时,满眼关心地给他端茶倒水,还奶声奶气地劝他爱惜身子,不要太过操劳。 八月初九,凉风阵阵。 十八阿哥在药效的刺激下,醒了半个时辰后,病情愈发严重了。 康熙想起胤祄醒来的间隙,自责地说让他担心了以及求他多保重身子的话,难得湿了湿眼眶。 他强忍着心痛把凌国辅留在永安拜昂阿,给十八阿哥继续治病后,带人去了布尔哈苏台,那的蒙古王公贵族们等着朝见他。 八月十五。 林棠看着康熙赐给她的“萧娴礼范”和“静宜堂”的牌匾出了神。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太子胤礽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日便会被废了。 “公主,初秋天凉,您别在外面站这么久。” 敦多布多尔济把拿着的披风给林棠系上,柔声道:“根扎布多尔济在等我们用膳。” “好。” 林棠缓过神,抬手示意人把牌匾收起来,旁击侧敲地提醒道: “额驸,再写封信给欧沃,告诉他只能在京城内探查消息。” 自从察珲多尔济得知康熙想把根扎布多尔济召京为质,并封根扎布多尔济为奉恩将军后,他便暗中打算往宫里送探子了。 好在林棠及时发现并阻止了察珲多尔济的动作。 否则,等年迈多疑的康熙发现此事,她敢保证康熙不会轻饶了察珲多尔济,还有她。 “公主放心。” 敦多布多尔济牵起林棠,压低声音道: “若是欧沃再犯糊涂,我就让他三个月见不到根扎布多尔济。” “你可真是……” 林棠回眸朝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道: “欧沃年纪大了,你注意分寸。” “嗯嗯。” 八月二十。 胤禔派人不经意地把胤祄病重、康熙寝食不安的消息透露给胤礽。 胤礽压根没把十八阿哥的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皇阿玛哪年不夭折几个儿女。 再说了,他比胤祄大了二十七岁,除了逢年过节见几次面以外,平日里并无任何来往。 所以,胤礽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半点伤心的意思。 八月二十五。 十八阿哥胤祄病重,康熙悲痛难忍,独自在营帐里流泪。 胤禔正巧从手下人口中得知,胤礽正设宴与王公子弟饮酒作乐。 他秉着“他活不了,太子也得死”的想法,大着胆子又去找了康熙。 “皇阿玛,儿臣得知十八弟患重疾,心痛万分。” 胤禔用衣袖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眶,道: “儿臣知道您身为我们的阿玛,肯定更难过。 但十八弟生性孝顺,他若是知道您如此悲伤,定会责怪自己。 皇阿玛,儿臣请您多保重身子啊。” “你有心了。” 康熙眼里闪过欣慰,他抬手哽咽道: “正是因十八阿哥最是孝顺不过,朕才会如此心痛啊。” “皇阿玛,您保重身子啊。” 胤禔面色一急,似是随口说道: “太子眼下还在饮酒作乐,十八弟若是有什么意外,还需要皇阿玛……” “你说什么?” 康熙呼吸微滞,他压下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可置信地道: “你说太子在饮酒作乐?” “皇阿玛,儿臣失言。” 胤禔遮住眼底的幸灾乐祸,佯装诚惶诚恐地道:“儿臣只是听说太子爷要了酒。” “要了酒?” 康熙怒极反笑,他脸色铁青地道: “梁九功,派人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 “嗻。” 梁九功不敢在康熙的震怒情况下给胤礽通风报信。 因此,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魏珠便提心吊胆地来报: “皇上,太子爷……太子爷他喝醉了。” “喝醉了?” 康熙抬手把面前的桌子掀了,他捂着胸膛,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怒声道: “梁九功,去告诉太子,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营帐半步。” “嗻。” 梁九功见康熙发火,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传话。 虽然他担心太子会受责罚,但照往日的经验来看,梁九功觉得等皇上怒气散了,太子便会安然无恙了。 第289章 一废太子前传 “胤禔,收起你的小心思,滚出去。” 等梁九功离开,康熙低眉神色莫名地扫了眼诚惶诚恐的胤禔。 “皇阿玛。” 胤禔嘴巴微动,似是还想再说什么。 “怎么?” 康熙脸色瞬间阴沉起来,满眼冷漠地道:“你想抗旨?” “儿臣不敢。” 胤禔被康熙吓到,他哆嗦了身子,战战兢兢地退下。 康熙面无表情地看着胤禔走出营帐后,晃了晃身子,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皇上,皇上……” 梁九功连忙慌里慌张地扶起康熙,道: “太医,快去传太医!” “嗻。” 八月二十八。 被康熙关了三日的胤礽心中烦闷不已,他态度强硬地要求手下人给他上酒。 手下人怕康熙降罪,大着胆子地拒绝了胤礽的要求。 胤礽大怒,打了他们一顿后,以不听话砍脑袋作为威胁要来了酒。 当晚。 胤礽喝的醉醉醺醺之际,又要出营帐散心。 守卫们不敢放他出去,胤礽气得打骂了守卫们后,甩开手下人执意出了帐。 时刻关注胤礽动向的胤禔得知此事后,没急着找康熙告状,反而眸色深深地安排人在胤礽的必经之路上演了出戏。 “李公公,太子爷真要被废了啊?” “那还有假,我听说皇上此时正在与礼部尚书富大人商议此事。” “李公公,皇上不是最疼爱太子爷吗?”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正是皇上疼爱太子爷,才忍不了太子爷做的那些事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 最迟明日换班时,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肯定都能知道太子被废。” “李公公,我害怕。” “小田子,管好嘴巴别乱说就不会掉脑袋。” “李公公……” “谁在那,给孤滚出来!” 胤礽被耳边传来的议论声吓得醒了大半的酒,他勉强站直身子,指着面前的草丛道: “妄议皇家是死罪,你们想活命就给孤滚出来!” “太子爷饶命啊。” 李公公和田公公连滚带爬地出来,趴在胤礽面前,满脸惊恐地磕头道: “太子爷,奴才该死,还请太子爷饶奴才一命啊。” 胤礽没接他们的话,他摇了摇脑袋,厉声质问道: “你们说,皇上正在与富宁安商议废了孤的事,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欺瞒太子。” 较为年长的李公公抬头偷偷瞄了眼胤礽,吞吞吐吐地道: “奴才在御前伺候的同乡告诉奴才,皇上……皇上此时正在见富大人。” 胤礽被这话吓得踉跄了下,他两腿发软,跌跌撞撞地往康熙的营帐跑去。 他可是皇阿玛亲封的太子,皇阿玛怎么能废了他呢? 李公公和田公公对视一眼,低着头去找胤禔复命。 明黄的营帐里。 康熙强撑着的身子刚喝完药,便听见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梁九功,你去看看。” 康熙拿起写着十八阿哥病情的信纸,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两遍。 他知道十八阿哥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但他还是希望长生天能保佑胤祄度过此劫。 “皇上,太子爷来了。” 梁九功紧了紧拿着佛尘的手,惶恐不安地禀报。 “他来做什么?” 康熙闻言,眼底的温情瞬间被冷漠取代。 “太子爷兴许是想皇上了。” 梁九功不敢说胤礽喝醉了,他硬着头皮给胤礽说好话。 “想朕?” 康熙自嘲地笑了下,沉声道: “让他回去,朕不见。” “嗻。” 梁九功也怕康熙看到胤礽发酒疯的样子,会再次震怒。 他略微抬了抬头,给魏珠使了个眼色。 魏珠心领神会地退下。 “太子爷,夜深了。” 魏珠得了梁九功的暗示,暗戳戳地提点道:“皇上就寝了,您明日再来吧。” 皇阿玛不见他? 胤礽心里发凉,他望了眼依旧亮着灯的营帐,转了转眼珠。 他压下内心深处的不安,佯装老实地往回走。 半刻钟后。 胤礽提着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康熙的营帐,竖起耳朵听里面的谈话声。 皇阿玛越是不见他,他越是怀疑皇阿玛想废了他。 “梁九功,你说朕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 康熙随意地翻着面前弹劾胤礽的折子,叹了一口气道: “倘若朕能好好教养太子……” “咔嚓”一声。 听不清康熙话的胤礽下意识往前凑时,无意间踩到了小树枝。 “谁?” 耳聪目明的御前侍卫们以为有人行刺,纷纷拔刀去捉人。 胤礽顿感不妙,他低着头就要逃跑。 但他还没来得及跑远,侍卫们便抓到他了。 “太子?” 侍卫首领图里琛大惊失色道: “您怎么在这?” 胤礽见被人认出,拿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神情桀骜地道: “孤关心皇阿玛身子,来看看皇阿玛,不行吗?” “关心朕的身子?” 图里琛还没接话,扶着梁九功出来的康熙,厉声道: “胤礽,你当真是关心朕的身子吗?” 胤礽没被康熙的质问吓到,他略微抬了抬头,眯着眼睛继续往康熙身后的营帐看去。 比起皇阿玛的震怒,他更想看看礼部尚书富宁安到底在不在这? 皇阿玛是不是真的想废他? 康熙见太子仍旧不知悔改地窥探他的营帐,瞳孔猛地一缩。 “图里琛,把太子带进来!” 他松开梁九功的手,害怕又愤怒地道: “梁九功,去传张廷玉、富宁安、王鸿绪。 另,传旨给狼覃带兵前来护驾,其余人不得擅自走动。” “嗻。” 梁九功听完康熙的话,头皮发麻。 狼覃是皇上最信任的将军,皇上让他带人前来护驾,莫不是怀疑太子要弑君? “皇阿玛。” 胤礽也听出了不对劲,他满头大汗忐忑不安地道: “儿臣只是关心您的身子,儿臣别无他意啊,皇阿玛。” 说着,胤礽闪着眸子低了低头。 他不敢说他怀疑皇阿玛要废了他,他怕说出口后,皇阿玛真要废了他。 本就觉得胤礽想行刺他的康熙看出胤礽的心虚后,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地道: “关心朕的身子? 二十九年,朕外出巡幸塞外重病之际,召你和胤祉侍疾,那时的你脸上可无半点愁容。 三十三年,祭拜奉先殿时,你擅作主张让礼部尚书沙穆哈给你准备拜褥,妄图进殿同朕一起祭拜。 三十五年,朕亲征噶尔丹时,与你来往信件中,你并未关心过朕半句。 四十二年,朕下旨杀了索额图时,你怨恨不已。 如今,你十八弟危在旦夕,你毫无担忧之色便罢了,你还到朕的营帐窥探朕的行踪。 胤礽,你敢说你不是妄图杀了朕?” 第290章 一废太子 “皇阿玛,儿臣是您亲手养大的啊。” 胤礽被康熙的话吓得身子瘫软,他怔怔地跪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地道: “儿臣怎么会对您有……那样的念头?” “是不会?还是不敢?” 康熙低眸睥睨地看着胤礽,眼底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 胤礽抬头与康熙的目光相撞后,下意识抖了抖身子,皇阿玛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低眉避开康熙的视线,颤声问道:“皇阿玛,您不相信儿臣?” “你骗朕的事还少吗?” 康熙眯了眯眼,冷笑道:“朕还能相信你吗?” 说完,康熙没再看胤礽,他甩了下袖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营帐。 “皇阿玛,皇阿玛……” 胤礽见康熙要走,连忙站直身子,跌跌撞撞地去追康熙。 听见胤礽涕泪横流地叫他的康熙身子微僵,他攥紧衣袖下的拳头,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 他宠了太子三十多年,也忍了太子三十多年,太子为何还要步步紧逼? 难不成要他今日驾崩,太子明日登基,太子才会满意吗? 想到这,康熙踉跄了下,他闭了闭眼睛后又睁开。 既然太子不惜福地得寸进尺,那他也不必给太子留颜面了。 “皇上,张大人、富大人、王大人到了。” “宣。” 康熙打起精神,冷着脸道:“把太子也带进来。” “嗻。” “奴才\/臣见过皇上,皇上……” 张廷玉、富宁安、王鸿绪话还没说完,胤礽径直越过他们直愣愣地跪在康熙面前,磕头道: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您原谅儿臣吧,儿臣真的错了。 皇阿玛,儿臣真的只是关心您的身子啊。 皇阿玛,您不能…了儿臣啊……” “住口。” 康熙深吸了口气,流着眼泪哽咽道: “胤礽,你生而克母,朕不计前嫌,把你捧在手心里宠了三十多年,可你呢? 你性情乖张、肆意妄为,凡是看不惯的朝臣和宗室子弟,你都要极尽辱骂。 你还不悌兄弟,对危在旦夕的十八阿哥毫无担忧之意。 更别说…更别说你不孝君父,朕多次患疾,你从未关心。 如今更是夜窥朕的营帐,妄图谋害朕的性命。 胤礽,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朕如何能在百年后,把祖宗的家业交给你?” 说到最后,康熙放声痛哭。 不忠不孝、不仁不孝? 皇阿玛要废了他吗? 胤礽被吓的瑟瑟发抖,他脸色煞白地拽住康熙的裤脚,求饶道: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啊,您再原谅儿臣一次吧。 皇阿玛,您不能废了儿臣啊,儿臣是大清未来的主子啊……” 大清未来的主子? 康熙哭声微顿,他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抬脚踹开胤礽,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指着胤礽痛声道:“放肆! 若是你这样的太子当了大清的未来主子,必定会败坏祖宗的家业,惹得朝政不纲、生灵涂炭。” 没等胤礽开口,康熙收起眼泪,正色道: “如今朕还是皇帝,这国家大事还是朕说的算。 为了不让你败坏祖宗家业,危害百姓,朕一定要废了你。” “皇阿玛。” 胤礽心里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慌,他边磕头边哆嗦着嘴唇道: “您不能废了儿臣啊……” “来人,把太子带回去严加看守。” 康熙没有耐心听太子说话了,他抖着手指着面前的胤礽,道: “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进太子营帐半步。” “嗻。” 图里琛领了四个侍卫弯着身子进来,把吓得呆呆愣愣的胤礽带走。 等侍卫带着胤礽走远,胤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要废了。 他声音悲切地喊道:“皇阿玛,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啊……” 康熙听到胤礽的哭喊声,心中愤懑又难过。 他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后,直接躺在地上,打滚道: “朕怎么养了太子…胤礽这样罔顾孝悌的人啊? 皇祖母、皇考,朕对不起你们啊。 福晋,朕对不起你啊……” 王鸿绪和富宁安见康熙这副模样,满头大汗地趴在地上,不敢有半点动作。 张廷玉估摸着康熙哭得差不多时,硬着头皮跪走到康熙身边,提心吊胆地道: “皇上,江山社稷和朝政大事还需要您做主,您多保重身子啊。” 王鸿绪和富安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皇上,奴才等求您保重身子。” 营帐里的奴才们跪了一地,但康熙谁都没搭理。 他哀痛不已地又哭了片刻后,歪着脑袋便晕过去了。 “皇上,皇上。” 跪在康熙跟前的张廷玉见状,连忙出声道:“快去宣太医。” 胤禔营帐里。 “主子,太子应当是出事了。” 给胤禔出主意让他派人去给胤礽演戏的幕僚,弓着身子狠厉道: “李公公和田公公不能再留了。” “这点小事还要问我?” 胤禔不满地瞪了眼幕僚,面色阴冷地道:“该送他们去哪便送他们去哪。” “嗻。” 幕僚遮住眼底的暗光,神色恭敬地应了下来。 次日卯时,天还没亮。 康熙咳嗽着醒来后,满眼悲痛地道: “都是朕的错,朕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皇上,太医说您急火攻心,要多保重身子啊。” 跪了大半宿的张廷玉、王鸿绪和富宁安不约而同地道: “皇上,请您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咳咳咳--” 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下半靠在床榻上,难过地说道: “朕对不起咳咳咳--皇祖母和皇考对朕的信任。” “皇上。” 张廷玉面色一急,他给康熙磕了个头,似是还想再劝康熙。 康熙略微抬了抬手打断他,“衡臣,你不用说了。 你们三个守了朕一夜,都回去歇歇吧。” “臣\/奴才……” 三人面带豫色,嘴巴微动。 “回去吧。” 康熙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把手耷拉在被褥上。 “臣\/奴才告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刷刷地给康熙见过礼后,心思各异地走出康熙的营帐。 等他们走远,康熙喝完梁九功喂的药,神情疲惫地道: “你们都下去吧。” “嗻。” 梁九功不敢耽搁,他给营帐内的宫女和太监们使了个眼色。 宫女和太监们跟着梁九功,井然有序地退下。 第291章 康熙的缺德 等人都离开后,康熙闭上眼睛失魂落魄地靠坐在床上。 十三年五月初三,保成出生那日,他虽心痛情投意合的福晋难产薨逝,但还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保成。 十五年八月十六,两岁的保成指着天上的圆月,奶声奶气地说要陪他一辈子。 十八年正月初一,五岁的保成双眼清澈地道,保成会快快长大,为他分忧。 二十二年六月初六,九岁的保成苦练画艺,说要为他的寿辰亲自作画。 二十八年四月初八,十五岁的保成在他风寒之际,亲尝汤药为他侍疾。 …… 过往的经历一幕幕地浮现在康熙的脑海里,明黄色的被褥不知何时被眼泪打湿。 他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继续回想太子后来眼里只有利益、毫无温情的模样。 片刻后。 康熙擦了擦脸上的泪,躺在床上无声的哽咽。 他知道保成对他有怨,他也不相信保成有弑君父的想法。 可他才是皇上啊,保成凭什么越俎代庖、只手遮天,还妄图窥探他的言行? 他和保成都身强力壮,但他已年过五旬,还能活多久呢? 保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登上帝位,让他去死吗? 康熙越想越难过,他猛地坐直身子,提高音量道:“去把张廷玉叫过去。” “嗻。” 梁九功因太子被废,万分忐忑,他压下心里的惶恐不安,面色如常地吩咐魏珠去叫人。 刚洗漱更衣完的张廷玉得知皇上召他,连忙放下筷子跟着魏珠去见康熙。 “臣见过皇上。” 张廷玉摩挲了下濡湿的手心,满脸担忧地道:“皇上,您身子要紧啊。” “衡臣,朕记得你儿子也过及冠之年了。” 康熙没接张廷玉的话,他咳嗽两声,低声问道: “二十多年来,你的儿子还听话吗?” 张廷玉一噎,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他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苦笑道: “皇上,臣的儿子调皮的紧,臣时常被气的食不下咽。” “哦?” 康熙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道: “说来听听。” 张廷玉心思微动,蹙着眉愁苦地把儿子的错处夸大告诉康熙。 康熙听完张廷玉抱怨儿子的话,愁眉苦脸的面色稍缓。 他就知道,他和太子走到昨日那步,责任不在他这。 张廷玉又困又饿,他打起精神绞尽脑汁地陪康熙说了半日的话后,才回到住处歇息。 当晚。 康熙再次回忆起往昔之事后,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他披上外衣,令梁九功又为他唤来了富宁安。 第三日晚上。 康熙被胤礽拿刀杀他的噩梦吓醒后,派人唤了王鸿绪。 此后接连三日。 康熙依次又传唤了三个有儿子的大臣。 九月初十。 冷静下来的康熙带人回京。 得知太子被废的前朝官员人心惶惶,胤禩借机又招揽了一批朝臣。 九月十七。 康熙回到紫禁城后,连夜去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见康熙执意废太子,没有出言相劝。 九月十八。 康熙亲写祭文、身穿朝服拜太庙,他要把太子被废的事敬告祖宗。 “臣玄烨虽幼时便失去皇考和皇额娘,但臣时刻谨记治国安民的道理,不敢懈怠半分。 臣除鳌拜、平三藩之乱、收复琉球、亲征噶尔丹,为大清的江山鞠躬尽瘁。 可臣不知前生做了何孽,生了胤礽这个不孝不义、罪恶滔天之人。 臣玄烨昭告天地宗庙社稷,废除胤礽太子之位,免得贻害百姓,误国误民。” 康熙磕了个头,挺直腰身,神色虔诚地继续道: “臣的儿子众多,但文才武略皆不如臣。 臣恳请祖宗能延长臣的寿命,臣愿余生为了祖宗基业鞠躬尽瘁。” 说完,康熙睁开眼睛,又磕了三个头后,缓缓起身回宫。 九月二十。 康熙令大阿哥胤禔和九阿哥胤禟看守关在上驷院的废太子胤礽。 胤禔得了报复胤礽的机会,背着康熙极尽虐待。 本就被康熙吓得精神恍惚的胤礽,遭受苛刻后,直接患了风寒。 “大哥,二哥病得不轻,叫太医……” 胤禟低头扫了眼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的胤礽,面带犹豫地道。 “九弟,他的太子之位已经被废了。” 胤禔冷着脸打断胤禟的话,沉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大哥……” 胤禟皱着眉头,想再说些什么。 胤禔没给他机会,他板着脸甩袖离去。 八贝勒府。 胤禛和胤禩正在书房对弈时,胤禟直接推开门,提高音量道: “八哥,二哥病重,要不要……” 胤禟话还没说完,抬眼便看见了胤禛。 “九弟。” 胤禩放下手里的棋子,温和地笑道: “你怎么不让人通传?” “我忘了。” 胤禟扬了扬下巴,没好气地扫了眼面无表情的胤禛,道: “八哥,二哥病重,大哥不许我多管闲事,我们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皇阿玛?” “四哥,你觉得呢?” 胤禩没回话,他笑着问胤禛。 “二哥再不济,也是我们的二哥。” 胤禛把棋子归拢好,神色如常地道: “八弟,告诉皇阿玛吧。” “四哥可真大度啊。” 胤禩还没接话,胤禟想起胤禛偷偷向林棠告他们状的事,阴阳怪气道: “我记得二哥小时候可是踹过你的啊。” “九弟,怎么跟四哥说话的?” 胤禩收起脸上的笑,不赞同冲胤禟摇了摇头,轻声道: “此事就按四哥说的做。” 胤禟冷哼一声,告辞道: “那我即刻进宫去见皇阿玛。” “等等。” 胤禩叫住胤禟,对胤禛笑道: “四哥,能不能麻烦你跟九弟一起去见皇阿玛?” “八哥…”胤禟震惊地看向胤禩。 胤禩没搭理他,他淡笑着等胤禛的答复。 “好。” 胤禛思忖半晌后,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胤禩闻言,笑吟吟地通知胤禟:“九弟,你和四哥一起去见皇阿玛。” “八哥。” 胤禟要闹,胤禩快速敲了四下桌子。 胤禟顿时闭上嘴巴,憋憋屈屈地跟着胤禛走了。 第292章 胤礽病重 乾清宫。 曾给胤礽授过课的刑部尚书王惔跪在御前苦苦哀求康熙恢复胤礽的太子之位。 康熙眉眼染上不悦,冷着脸警告道: “王惔,朕昨日早朝时说过,为废太子求情者同罪论处。” “皇上,太子少时忠孝仁义、勤勉好学。” 王惔趴在地上,哽咽道: “臣敢为太子担保,他定然不会对皇上有不敬的想法啊。” “住口。” 康熙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怒斥道: “王惔,你把朕的话置于脑后,是要造反吗?” “臣不敢。” 王惔擦了擦眼泪,面上满是颓然。 “行了,你跪安吧。” 康熙不耐地摆了摆手,甩着袖子赶人。 王惔欲言又止,他略带犹豫地看了眼康熙,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开。 康熙没搭理王惔的去留,他低眸继续翻看面前的折子。 “皇上,四阿哥和九阿哥求见。” 胤禛和胤禟? 康熙皱着眉头思忖半晌后,头也没抬地道:“让他们进来。”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禟行过礼后,稍稍敛了敛脸上的不忿,弯着身子站在胤禛身侧,低声道: “皇阿玛,儿臣奉您的命看管二哥,如今二哥病重,儿臣请您念在二哥以往……” 胤禟话还没说完,康熙连忙抬起头,急声问道: “胤礽病重? 眼下如何? 可有请太医?” 胤禛眼眸微闪,他偏头瞥了眼胤禟,面色担忧地接话道: “皇阿玛,二哥病了三四日了。 如今他……没有您的允许,太医不敢擅自去上驷院为二哥治病。” “不敢?” 康熙强压下想去看胤礽的心,厉声吩咐道:“梁九功,快令凌国辅去看看。” “嗻。” 梁九功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虽然皇上废了太子爷,但他也不是半点不念旧情啊。 “行了,你们下去吧。” 康熙想起以往太子生病的时候,他嘘寒问暖的场景,心里复杂极了。 他既担忧胤礽的病情,又暗戳戳地怪自己到这般境地还是忍不住关心胤礽。 “儿臣告退。” 胤禛看出康熙面色不虞,他弯着腰行过礼后,干净利落地离开。 胤禟快速翻了个白眼,跟着胤禛走了。 他就知道,在皇阿玛心里,再不堪的太子都比他们重要。 瞧瞧,皇阿玛一听太子病了,脸都变了。 直郡王府。 胤禔得知康熙派人给胤礽看病后,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废物。” 胤禔指着守在上驷院的护卫们,怒气冲冲地道: “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都是废物。” “王爷,奴才等人也拦不住九阿哥啊。” 为首的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小声辩解道: “九阿哥要把太……废太子病重的事告诉皇上,奴才等人如何敢拦?” “不敢拦九阿哥?” 胤禔冷笑道:“那你们就敢在本王面前找理由吗? 来人,把他们都拿下,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嗻。” 胤禔身后的人低着头上前拿人。 等护卫们的哀嚎声传到胤禔耳边时,他才缓了缓脸色,暗恨道: 胤礽,皇阿玛派人给你看病又如何? 我就不信皇阿玛还能自打嘴巴,把你这个废太子再立回来! 归化城。 “公主,江浙传来消息,皇上把江西新收的税粮调去受灾的地方赈灾了。”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顿,抬眸看着林棠继续道: “三日前,皇上把废太子的事告了太庙。” “我知道了。” 林棠把手上拿的棋谱递给敦多布多尔济,缓声道: “额驸,提醒探子再多留心些。” “好。” 敦多布多尔济爽快地应了下来。 虽说他对史书了解的不多,但他也知道太子被废、诸位阿哥逐渐年长的情况下,京城定会为了下任皇上的人选,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只是,不知此事会不会…… 敦多布多尔济满脸担忧地看着林棠,试探性地问: “公主,若是日后皇子们争到你死我活的境地,那该如何?” “额驸,虎毒不食子,皇阿玛再糊涂也不会杀害他们。” 林棠微怔,她抿了两口茶,冷静地开口道: “至于以后,除非到了危及性命、祸害百姓的地步,否则我们都不插手。” “都听公主的。” 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揪着的心缓缓放下。 他半点都不想关心那些皇子的死活,但公主与他们感情甚笃。 敦多布多尔济既怕他们为了谋夺大位坑害公主,又怕他们出了事,公主会伤心。 “谢谢额驸关心我。” 林棠猜到了敦多布多尔济的想法,她起身给他倒了盏茶,柔声道: “不过,额驸放心,我心里有数。” 敦多布多尔济接过茶一饮而尽后,轻咳两声道: “公主,那你难过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陪着你。” “放心吧。” 林棠扬手拍了拍右肩,语气欢快地道: “我有什么事肯定都会告诉你的。” “最好不过。”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跟前,动作轻柔地给她揉了揉肩。 十月初八。 大病初愈的太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放声痛哭。 他知道自己晚上去窥探皇阿玛言行的举动错了。 他也很懊悔因此失了太子之位,让老大爬到他头上极尽羞辱。 但胤礽不明白,他都当了三十多年太子了,皇阿玛也原谅了他那么多次了。 为何这次就不能再包容包容他? 难不成索额图曾经的话是对,皇阿玛舍不得皇位,从来都不曾为他想过? 胤礽越哭越难过,他认真地想了想其他人当上太子的可能后,面目狰狞地攥紧了拳头。 若是让那群出身低微的废物爬到他头上,他宁愿低三下四地求皇阿玛再给他一个机会。 胤礽坚信皇阿玛就算没为他考虑过,但往日里对他的疼爱和关心应该都是真的。 只要他能让皇阿玛心软,他就不信他没有挽回的机会。 更何况,皇阿玛年纪越来越大了,比起立其他人为太子,他这个尊贵的废太子一点也不差。 想清楚后,胤礽强硬地让人给他送来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康熙写忏悔的信。 第293章 胤禔坑了胤禩 十月初十。 胤禔得知胤礽正在写给康熙的认错忏悔书后,警铃大作。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胤禔觉得只要胤礽在皇阿玛面前卖惨痛哭,皇阿玛便有很大的可能会原谅他。 于是,胤禔先让人把胤礽写的信件撕毁,后又进宫去求见康熙。 他既准备再狠狠地告胤礽一状,又打算在康熙面前举荐胤禩为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乾清宫。 “皇阿玛,胤礽性情卑劣、人品不堪,儿臣知您顾念父子之情,不便对胤礽下手。” 胤禔跪在康熙面前,面目狰狞地道: “儿臣愿为您分忧,杀了胤礽。” “杀了胤礽?” 康熙面色大变,他抄起眼前的茶盏砸到胤禔的脑袋上,勃然大怒道: “胤禔,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混账东西! 胤礽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竟然在朕面前说杀了胤礽?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万般处心积虑,都是为了谋夺太子之位吗? 朕告诉你,除非朕死了,否则你这样狼子野心的蠢货绝无登上太子之位的可能。” 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蠢货? 胤禔如坠冰窟,纵使如今的他没有登上大位的想法,但他还是免不了被康熙尖酸刻薄的话伤到。 他敛起眼里的难过与愤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坦坦荡荡地道: “皇阿玛,儿臣以往是有些不安分的想法,但在险些被噶尔丹俘虏以后,儿臣便没有那等大不敬的打算了。” “你要杀了胤礽,还敢说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康熙眯了眯眼,他半点都不相信胤禔的话。 “儿臣发誓,儿臣如今真的没有想过太子之位。 儿臣是怕胤礽不除,威胁到新太子的地位,致使朝政不纲、百姓不宁!” “新太子?” 康熙心思微动,他攥紧拳头,遏制住心里滔天的怒火,面色平静地问: “胤禔,朕记得朕并未说过立谁为新太子。” “皇阿玛记得不错。” 胤禔微微抬了抬头,“但皇阿玛也说儿臣以及诸位大臣皆可保举新太子人选。” “哦?” 康熙掩住眼底的杀意,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胤禔,冷声问道: “那你保举何人?” “八弟。” 胤禔挺直腰身,正色道: “皇阿玛,有个出名的相师张明德曾见过八弟,他说八弟乃人中龙凤,日后定当贵不可言。 此外,八弟为人和善、办事麻利,与朝中大多官员都交好。 儿臣以为八弟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啪”的一声。 康熙瞬间变了脸色,他猛地起身重重拍了下桌子,冷冰冰地看着胤禔道: “保举胤禩为太子,是你的主意? 还是胤禩的意思?” “皇阿玛。” 胤禔被康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愣了愣,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康熙,大声问道: “无论是儿臣的主意,还是八弟的意思,八弟当选太子,难道不是实至名归吗?” “好一个实至名归!” 康熙走到胤禔跟前,踹了他两脚,怒声道:“朕倒是要亲口问问胤禩,此事到底是你擅作主张,还是他在暗中拾掇? 来人,去传八阿哥!” 胤禔顿感不妙,他连忙拽住康熙的腿,解释道: “皇阿玛,此事是儿臣的主意,八弟他不知道儿臣要举荐他为太子。 您别怪八弟,要怪就怪儿臣吧。” 康熙用力甩开胤禔,疾言厉色道: “胤禔,你妄图谋害胤礽,擅自举荐太子,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吗?” “皇阿玛,儿臣愿被您治罪,但八弟……” 胤禔张口还想辩解,康熙冷声打断道: “住口! 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朕会当面问胤禩,他到底有何居心?” “皇阿玛。” 胤禔面色灰败,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低声呢喃。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坑了胤禩。 八贝勒府。 胤禩正与胤禟和胤禵谈笑风生时,德喜轻声走到胤禩跟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主子,皇上请您进宫一趟。” “我知道了。” 胤禩朝德喜温和地笑了笑,起身柔声道: “九弟、十四弟,皇阿玛召我进宫。 等我回来,我们再聊。” “好。” 胤禟和胤禵跟着站直身子,点头道: “八哥,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有劳九弟和十四弟。” 胤禩整理好衣装,不紧不慢地朝府外走去。 四贝勒府。 “主子,皇上传八阿哥进宫了。” 苏培盛弓着腰,压低声音对胤禛道。 胤禛提着笔的手微顿,他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沉声道: “让人盯着宫里,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嗻。” 苏培盛点头应下,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胤禛放下手里的笔,低眸看着面前白色的宣纸,出了神。 二哥病重,皇阿玛虽没有亲自去看他,但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的都是深切的关心与疼爱。 不说大哥嫉恨二哥的出生,抢走了皇阿玛对他的宠爱,单论大哥几次三番被二哥不留情面的羞辱,大哥定会不择手段地对眼下落魄的废太子极尽打压。 而打压二哥最狠的办法便是立个新太子,让废太子翻不了身,永远成为废太子。 至于新太子的人选,大哥差点被噶尔丹俘虏,近年天下太平,又无军功,最好的办法就是举荐待人和善的八弟。 一来,八弟与大哥幼时同为惠妃娘娘抚养费感情甚好。 二来,八弟朝中党羽众多,很受朝臣和众位兄弟的欢喜。 但…… 胤禛皱着眉头沉默半晌后,提笔写下“舐犊情深”四个字。 以皇阿玛对二哥的感情,大哥此次行事成功的机会不大,更多的可能是连累八弟与他一起被皇阿玛厌恶。 想到这,胤禛决定等胤禩回府后,去提醒胤禩日后低调行事。 ¥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禩神色恭敬地给康熙行过礼后,笑吟吟地道: “不知皇阿玛唤儿臣有何吩咐?” 康熙目光阴冷地盯着胤禩看了片刻后,阴阳怪气地试探道: “胤禩,朕观你有太子之姿,有意立你为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胤禩脸上闪过惊慌,他忙不迭地给康熙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道: “皇阿玛,您折煞儿臣了。 儿臣出生卑微,文不比四哥,武又不如大哥,何德何能配坐太子之位?” “你不配?” 康熙怒不可遏地反问道: “朝中大臣称赞你待人赤诚,胤禔又向朕进言,他愿意替朕杀了废太子胤礽,保举你为新太子,你如何不配?” “儿臣惶恐。” 胤禩没工夫怪胤禔跑到御前坑他的事,他往下压了压脑袋,不安地道: “都是儿臣的错。 以往儿臣曾当着大哥的面救过相师张明德,没想到张明德竟拿胡诌的话骗了大哥。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厌恶,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胤禩,满脸无情地道: “来人! 削除八阿哥胤禩贝勒之爵,重打十个大板,驱逐出宫!”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胤禩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过礼后,面不改色地走到长凳前趴下挨打。 比起皇阿玛猜忌他有不臣之心,胤禩甘愿削除爵位,再挨些板子。 “皇阿玛,您要打就打儿臣吧,都是儿臣害了八弟。” 被侍卫拉着躲在暗处的胤禔听到“啪啪”的声音后,痛哭流涕道: “皇阿玛,求您责罚儿臣吧,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鬼迷心窍……” “朕成全你。” 康熙脸色铁青,他走到胤禔身旁又踹了他两脚,提高音量道: “把大阿哥胤禔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宫。” “嗻。” 第294章 胤禟、胤禵死谏 “主子,宫中传来消息,大阿哥被廷杖三十,驱逐出宫。” 苏培盛弯着身子,加快语速道: “八阿哥被削除贝勒爵位,重打十个大板。” 什么? 胤禛面色微变。 以他对皇阿玛和八弟的了解,皇阿玛再生气也不至于削除八弟的爵位啊。 难不成,大哥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胤禛稳了稳心神,低声道: “苏培盛,你去备些伤药,给八阿哥送去……” “嗻。” 苏培盛转身要走,胤禛突然想到什么,抬手叫住他道: “不用了。” 皇阿玛对大哥和八弟惩罚如此之重,虽说是为了警告大哥、八弟不要对太子之位有任何想法,但很难保证皇阿玛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万一皇阿玛是在用受伤的八弟试探,那他的任何动静都会惹来皇阿玛的厌恶,也会加重皇阿玛对八弟的怀疑。 苏培盛回过头来,压下心里的疑惑,低声道:“奴才遵命。” “下去吧。” 胤禛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抄佛经。 dt-tb “你说什么?” 胤禟拽住玉柱的衣领,焦急地问道。 玉柱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主子,八阿哥被削除…削除爵位,廷杖十板。” 胤禟松开玉柱,沉着脸道: “十四弟,走,我们进宫去见皇阿玛。” “等等,九哥。” 胤禵把胤禩拉到旁侧,压低声音,气愤地道: “九哥,八哥又没有做错什么,皇阿玛凭什么除了八哥的爵位。 依我看,我们带上毒药去为八哥求情。 我就不信,我两以死相逼,皇阿玛还能执意如此?” 胤禟深深地看了眼胤禵,没拒绝他的提议。 片刻后。 胤禵摸着袖子里装的砒霜,惋惜地道: “可惜十哥去京郊的庄子了。 不然,我们带上十哥一起去见皇阿玛。 若是皇阿玛不同意饶恕八哥,我们三个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十四弟,十弟想干嘛就让他干嘛。” 胤禟扬手打了下胤禟的脑袋,低声提醒道: “为了八哥去死是你我心甘情愿的事,没必要把十弟牵扯进来。” 没等胤禵接话,胤禟缓了缓语气继续道: “十弟单纯直率,又最重义气。 无论是四姐,还是八哥和我,都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活着。” 胤禵闻言微怔,他沉默半晌后低声应下。 他有些羡慕十哥有那么多人关心惦记,但他并不嫉妒。 因为他知道,他也很喜欢毫无心眼的十哥。 —— 挨过板子的胤禩扶着胤禔一瘸一拐地刚离开乾清宫,抄近道的胤禟和胤禵便到了。 刚发过脾气的康熙不想见他们,胤禵以“皇阿玛不见儿臣,可别后悔”为威胁,逼得康熙召见。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禵蹙着眉头给康熙行完礼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康熙便冷声质问道: “胤禵,你说朕不见你会后悔?” “皇阿玛说的是。” 胤禵紧了紧拳头,梗着脖子义正言辞地道: “皇阿玛,八哥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削爵降罪? 儿臣不服!” “朕做事要向你交代?” 康熙眯了眯眼睛,冷笑道: “于公,朕是皇上,你是臣子。 于私,朕是阿玛,你是儿子。 胤禵,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皇阿玛做事不公,儿臣为何不能进言?” 胤禵听见康熙拿身份压他,愤懑地道: “昔日二哥做错了那么多事,你都不降罪于他。 为何八哥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您还要罚他?” 没等康熙接话,胤禵拿出袖子里的砒霜,大着胆子道: “若是皇阿玛不肯还八哥一个公道,儿臣情愿吃下毒药,死了算了。” “好好好!” 康熙怒极反笑,他大声痛斥道: “胤禵,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来人! 把十四阿哥拖出去,重重地打。” “皇阿玛。” 胤禟见状不对,忙掏出自己袖子里的毒药,出声道: “儿臣以为十四弟无错。 儿臣愿跟十四弟一起以死证明八哥的清白。” “来人!把九阿哥拖出去一起打!” 康熙脸色阴沉可怖,他咬牙切齿地道: “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停下!” “皇阿玛,您就是打死儿臣,儿臣也觉得是您错了!” 胤禵手里的毒药被御前侍卫夺走后,气急败坏地道: “有儿臣这种敢于进言的臣子,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你!” 康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胤禵破口大骂道: “朕看有你这种混账儿子,才是朕上辈子造了孽!” 梁九功怕康熙气出病来,忙给愣愣地站在原地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赶紧拉起胤禟和胤禵往外走。 胤禟和胤禵挣扎着还要说话,康熙怒吼道: “八阿哥胤禩蛊惑人心,把人叫回来,重打二十大板!” 第295章 胤禩挨打 “您凭什么打八哥,唔唔唔……” 胤禵扯着嗓子话还没喊完,便被身后的侍卫捂住嘴巴押出去了。 康熙气得脸色发黑,他一边攥紧拳头咚咚地捶在桌子上,一边破口大骂道: “孽子! 不敬君父的混账东西,给朕重重地打!” “皇上息怒。” 梁九功见康熙的手被撞红了,连忙给魏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拿伤药。 康熙甩开梁九功扶着他的手,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怒呵道: “梁九功,你去外面盯着,不把九阿哥和十四阿哥打怕,不许停手。” “嗻。” 梁九功把魏珠取回来的伤药放到康熙面前,弯着腰轻声离开。。 康熙听到关门声后,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保成被废还不到三个月,胤禔、胤禩、胤禟和胤禵便迫不及待地盼着他尽快立新太子吗? 他们就这么想让他驾崩归天,挣个从龙之功? 康熙神色不耐地睁开眼,随手把药膏扔到旁侧后,又拿了本折子翻开看了两眼,接着怒气冲冲地把折子扔到地上。 混账东西! 一个两个都催他尽快立太子,是怕他活不到立太子的时候吗? —— “八阿哥,皇上说您蛊惑人心,让奴才带您去挨板子。” 图里琛叫住快要走出宫门的胤禩,低着头不卑不亢地道。 胤禔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站直身子,满头大汗地瞪着图里琛,不耐烦地问道: “皇阿玛不是已经打过八阿哥了吗? 为何还要再打八阿哥?” “奴才不知。” 图里琛往下压了压脑袋,没有透露半点消息。 他是康熙的心腹,常年在御前行走,嘴巴自然紧得很。 “你……” 胤禔身子微晃,他指着图里琛就要发脾气。 胤禩忙拦住胤禔的手,面带笑意地道: “图大人,我随你去受罚。 不过,大阿哥他受伤了,可否请你派人把他送到宫外的马车上?” “八阿哥折煞奴才了。” 图里琛没管胤禔的白眼,他回头瞥了眼身后的两个手下,点头道: “这是奴才该做的。” “多谢图大人。” 胤禩微微颔了颔首,面色如常地跟着图里琛往回走。 虽说他不知道为什么皇阿玛突然要多打他二十板子。 但胤禩清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不能,也不应该表露出任何不满。 四贝勒府。 “主子,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半刻钟前进宫了。” 苏培盛弓着腰站在胤禛面前,小声道: “皇上罚他们在乾清宫门外挨板子。” “八阿哥呢?” 胤禛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八阿哥被皇上叫回去又打了二十大板。” 苏培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 “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震怒,大骂九阿哥和十四阿哥。” 胤禛眸子微闪,他摩挲了下手指,思忖道:“德妃娘娘呢?” “德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去翊坤宫找了宜妃娘娘,宜妃娘娘称病未见。” “下去吧。” 胤禛沉默了片刻,沉声道: “今日不用再打探消息了。” “奴才遵命。” 苏培盛不解地瞧了眼胤禛,轻手轻脚地退下。 胤禛放下手中的笔,凝着眉出了神。 大哥冲动,九弟和十四弟性子急躁,容易意气用事,八弟此番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乾清宫外。 挨完二十大板的胤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面色焦急地扶着腰朝被打晕过去的胤禟和胤禵跟前走去。 “九弟、十四弟,你们怎么样了啊?” 胤禩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给两人擦了擦汗。 疼到昏厥的胤禟和胤禵没有半点反应。 “魏公公,劳烦你派人帮我把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送出宫。” 胤禩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拳头,面上云淡风轻地笑着。 他不怪大哥举荐他为新太子,害得他丢了爵位又挨了板子。 因为大哥没错,虽然他不能让皇阿玛发现他的野心,但他确实想当太子。 他也不怪九弟和十弟行事鲁莽,让他伤上加伤。 看到被打的血迹斑斑但一言不发的九弟和十四弟时,胤禩便明白为何皇阿玛骂他蛊惑人心了。 但他知道若不是九弟和十弟弟真心待他,他们绝不会冒着被皇阿玛打死的风险,为他说好话。 他怪皇阿玛。 皇阿玛如何偏心胤礽,他从来都没有心生嫉恨与怨怼。 但皇阿玛千不该万不该把习武的大哥打得走不稳路,把九弟和十四弟打的不省人事。 胤禩忍着疼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他也怪自己…… 怪自己思虑不周,平日里没有提点大哥言语谨慎,也没有教导九弟和十四弟行事稳重。 “八阿哥客气了。” 魏珠瞥见胤禩满头的大汗,忙伸手扶住他,满脸为难地道: “奴才是皇上的人,一举一动都要请示皇上。” “是我考虑不周了。” 胤禩努力打起精神,颤声道: “那劳烦魏公公帮我通传一声,我去求见皇阿玛。” “嗻。” 魏珠松开胤禩,胤禩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身子。 “去扶着八阿哥。” 魏珠见状,忙悄声吩咐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上前两步伸手搀住胤禩,胤禩朝他善意地笑了笑。 “皇上,八阿哥求见。” 魏珠见康熙背着手站在窗前冷冰冰地盯着外面的胤禩时,心里咯噔了下,硬着头皮道。 “不见,让他走回去。” 康熙没回头,冷哼道: “再派人把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送回去。” “嗻。” 魏珠怕惹火烧身,忙不迭地弯腰退下。 “八阿哥,皇上让奴才把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送回去。” 魏珠顿了顿,吞吞吐吐地道: “皇上还说,让您……走回去。” “多谢魏公公。” 胤禩面色未改地浅笑道: “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伤的有些重,还要劳烦魏公公注意下。” “奴才会的。” 魏珠掩住眼底的不忍,他跟着干爹在乾清宫当差这么多年,八阿哥是他见过最和善的人。 听到魏珠答应下来,胤禩提着的心缓缓落下,他朝伸手要抚他的德喜摇了摇头,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宫外走。 “梁九功,去传三阿哥。” 康熙见胤禩的言行举止都在收买人心,蹙着眉不悦地吩咐道。 胤祉与保成向来交好,他就不信胤祉也会保举胤禩为新太子。 “嗻。” 梁九功往下压了压脑袋,行过礼后轻声出去。 皇上因废和立太子的事寝食难安,他打算亲自出宫去叫三阿哥。 既为了提醒三阿哥不要火上浇油地触怒皇上,也为了太子爷的太子之位不落到他人手中。 在他心里,除了乾清宫长大的胤礽,没人配得上太子之位。 半个时辰后。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祉想起梁九功的话,拘谨恭敬地给康熙行过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皇阿玛唤儿臣来有何事要吩咐?” “胤祉。” 坐在上方的康熙眸光幽深地看着胤祉道: “胤禔、胤禟和胤禵都举荐胤禩为新太子人选,你意下如何啊?” 胤祉打了个激灵,干脆利落地跪下道: “皇阿玛是儿臣的君父,皇阿玛的意思就是儿臣的意思。” “朕让你说说看法,不是让你拍朕的马屁。” 康熙眸光微动,沉着脸道: “说吧,朕恕你无罪。” “这……” 胤祉下意识把屁股放在后脚根处,他可是听说皇阿玛今日把大哥、八弟、九弟和十四弟打的血迹斑斑。 康熙看见胤祉的小动作后,冷哼道: “若是你不说,朕现在就让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皇阿玛,儿臣说。” 胤祉面色大变,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道:“皇阿玛,儿臣并不赞同大哥他们的看法。 儿臣私以为八弟虽与人为善、性情温和,但……” “但什么?” 胤祉咬着牙道:“但八弟掣肘众多,恐不能公正地对待朝政大事。 更何况,八弟前面还有六位兄长。倘若八弟越过儿臣等当上太子,儿臣不服。” 康熙眼里闪过难以捉摸的暗光,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道: “胤祉,你也想当太子吗?” “儿臣……” 胤祉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道: “儿臣也是…也是您的儿子。” “哼!” 康熙用挑剔的目光把胤祉打量了一遍,刻薄地冷笑道: “胤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胤礽再不济也称得上文武双全,你呢?” “皇阿玛。” 胤祉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满脸受伤地看着康熙,似是想说些什么。 康熙冷眸微眯,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跪安吧。” “儿臣遵旨。” 胤祉想起自己私下里查到的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皇阿玛心情不愉,他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上赶着挨板子了。 还有,好刀要用到刃上。 他先让大哥和八弟蹦跶着,等关键时候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到时候,胤禔和胤禩被责罚、胤礽被废、胤禛和胤祺无争储之心、胤佑残废,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次日子时三刻。 苏培盛担忧地看了眼熬夜抄写佛经的胤禛,面带犹豫地道: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该就寝了。” “八阿哥怎么样?” 胤禛动作微滞,他哑着嗓子问道。 “八阿哥挨了三十大板后,皇上下令让他走回王府。” 苏培盛低着头给胤禛倒了盏茶,后退两步低声道: “门卫说八阿哥下身的明蓝色衣袍被染成了血红色。” “啪嗒”一声。 胤禛手里的笔掉在了写满经文的宣纸上,他深吸了口气,道: “拿两瓶上好的伤药,送去给德喜。” “嗻。” 苏培盛没有犹豫地应下后,抬头希冀地看向胤禛。 胤禛知道苏培盛的意思,他一边把废掉的宣纸收起来,一边皱着眉头道: “你去送药,抄完这卷经书我便去歇息。” 苏培盛面露喜色:“奴才遵命。” 只要主子不像以往被皇上禁足时,成宿成宿地不入睡,他便能稍稍放下心来。 等苏培盛出去,胤禛当即沉了脸色,他把温茶一饮而尽后,烦躁地跺了跺脚。 皇阿玛对二哥有情他能理解,皇阿玛忌惮八弟他也能理解,但八弟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啊,皇阿玛为何就能下如此狠手? 半个月后。 胤禩府上。 养好伤的胤禟和胤禵满脸不忿地坐在胤禩对面,异口同声地愧疚道: “八哥,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们连累你了。” “上次的事不怪你们。” 胤禩摇了摇头,垂下眼帘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连累你们了。” “八哥,你总这么心善。” 胤禵低了低头,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我是哥哥。” 胤禩走到胤禵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 “再说了,若不是为了我,你们也不会触怒皇阿玛。” “八哥,这不一样,我们好心办了坏事,害得你……” 胤禵眼眶微湿,他仰头望着胤禩还要说话。 胤禩弯腰给他添了杯茶,温声打断他道: “你也说了是好心,那便不要怪自己了。 不然,我会自责是我害得你们被皇阿玛打到昏厥。” “八哥,我们就这么忍下去吗?” 胤禟攥紧拳头捶在桌子上,咬着牙接话道: “你文韬武略样样不输废太子,多次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江南救灾民、阅河工不说,又与朝中大臣交好,皇阿玛凭什么不立你为新太子?” “九弟。” 胤禩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我已给阿灵阿、鄂伦岱、佟国维传信,让他们以稳固朝纲为由,上请皇阿玛复立胤礽为太子的折子。” “八哥!你这是做什么?” 胤禟和胤禵齐刷刷地站直身子,难以置信地道: “难不成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胤礽铺路?” “九弟、十四弟,你们别急。” 胤禩轻咳两声,解释道: “这是为了试探皇阿玛有没有复立胤礽的心。 若是皇阿玛有心复立胤礽,那我们能送他上去,也能把他拉下来。 但假如皇阿玛无心的话,朝臣的折子恰好能暗示皇阿玛该立新太子了。 等皇阿玛让文武百官举荐时,我自是不会相让。” 说到最后,胤禩眉峰微扬,尽显胸有成竹的姿态。 胤禟和胤禵这才放下心来,他们对视一眼,朗声道: “我们都听八哥的。” 胤禩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两人继续坐下说话。 第296章 四八争执 当晚子时。 胤禛得知胤禟和胤禵去见了胤禩后,避开府上的探子去见了胤禩。 “八弟,皇阿玛对二哥感情甚笃,他不会轻易放弃二哥的。” 胤禛脱掉身上的披风,开门见山地道: “你行事向来谨慎,不要听信九弟和十四弟的话,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四哥。” 胤禩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胤禛道: “我令佟国维、阿灵阿上折子给皇阿玛,请皇阿玛复立二哥为太子,皇阿玛把他们叫到乾清宫痛骂了一顿。” 没等胤禛接话,胤禩平静地看着胤禛,不解地问道: “既然皇阿玛无意复立二哥为太子,朝臣又呼吁皇阿玛尽快确立新太子。 那为何我不能趁势而上呢?” “八弟,倘若皇阿玛是演给我们看的呢?” 胤禛沉默了半晌,皱着眉头道: “纵观前朝历史,是没有废太子再被立的前科,但二哥他不一样啊。 二哥的生母仁孝皇后是皇阿玛早逝的元后,二哥又被皇阿玛亲自教养长大,谁能保证皇阿玛不会再度复立二哥? 更何况,为了谋夺大位,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不能再忍忍呢?” “忍?” 胤禩脸上常年挂的淡笑消失殆尽,他低眸瞧了眼自己的手,自嘲地笑道: “四哥,十年了,我费尽心思地讨好皇阿玛,自欺欺人地无视二哥的白眼,绞尽脑汁地结交朝臣大臣,这些还不够吗? 皇阿玛凭什么因大哥、九弟和十四弟保举我为新太子,便严加拷打?” “八弟,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胤禛看出胤禩情绪有些激动,他缓了缓脸色,冷静地道: “但大哥、九弟和十四弟糊涂,你不能跟他们一起犯糊涂。” “四哥,大哥、九弟、十四弟真的糊涂吗?” 胤禩见胤禛再次出声指责胤禔三人,心里隐隐起了火气。 他满眼复杂地看着胤禛,痛声道: “皇阿玛不同意复立二哥,大哥、你和七哥都支持我,三哥醉心文学,五哥无心朝政,朝中半数大臣又都支持我。 这太子之位除了我,还有谁能争的呢?” “还有皇阿玛。” 胤禛回望着胤禩,毫不留情地道: “八弟,文武百官不重要,我们兄弟的想法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阿玛的意见。 皇阿玛是皇上,只要皇阿玛想,什么事都会发生。” “四哥,你别说了,我意已决。” 胤禩蹙了蹙眉头,提高音量道: “便是这次败了,我也甘之如饴。” “八弟……” 胤禛面色微变,他既担心胤禩受到更严厉的责罚,也怕自己被连累。 “四哥放心,若是输了,我自会全力承担所有的后果。” 胤禩好似猜到了胤禛的想法,他释然地笑了笑,道: “只希望四哥能顾念兄弟之情,平日里多提点提点七哥、九弟、十弟和十四弟。” “你非要如此吗?” 胤禛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既因胤禩执迷不悟,选择了他断定的必输之路,又因胤禩猜出了他的顾忌。 “对。” 胤禩收起脸上的笑,朝胤禛弯了弯腰: “四哥,成了,我们还是兄弟。 输了,你我便形同陌路吧。” 胤禛避开胤禩的礼,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沉声道: “好自为之。” 说完,胤禛拿起方才脱下来的披风,大步流星地离开。 既然八弟打定主意想去跟皇阿玛硬碰硬,那他说什么都是枉然。 胤禩瞧着胤禛离开的背影,无声地苦笑道: 四哥,你三番五次地说大哥他们意气用事,究竟是真心实意地为了我好?还是怕我挡了你问鼎天下的路呢? “主子,天快亮了。” 苏培盛见胤禛自隔壁回来后,便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练字,低声提醒道: “您该就寝了。” “下去。” 胤禛声音嘶哑地道:“让来福过来伺候。” “主子。” 苏培盛给胤禛倒了盏茶,心疼地道: “奴才陪着您吧。” “嗯?” 胤禛眉间染上不耐,他板着脸瞪了眼苏培盛。 “奴才告退。” 苏培盛不敢再犹豫,红着眼圈退下。 他知道主子是怕他跟着熬夜受不住,才会赶他走。 片刻后。 胤禛打发来福在门外守着,他则借着烛影写到天亮。 他不像八弟那样,有交好的兄弟,有追随的大臣,他能靠的只有谨慎小心的性格。 倘若八弟注定要失败,大哥惹得皇阿玛厌恶,二哥性情暴劣,三哥不通朝政,剩下的较为年长的五弟、九弟、十弟又无争储之心。 那他是不是可以……去试试掌握权力的滋味? 胤禛知道眼下八弟前程未卜,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争储的念头一出,便迅速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抬头看了眼外面微微亮的天色,暗道:要想实现心里的政治抱负,没有比他掌握权力更好的途径了。 十一月十二。 康熙在看了半个多月请立太子的折子后,终于松口让群臣举荐新太子。 胤禩得知这个消息后,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他并非完全不相信四哥的判断,只是筹谋十年只为今朝。 倘若就此错失唾手可得的机会,实在是太过可惜。 然而好景不长。 次日辰时。 打听到朝臣都要举荐胤禩的胤祉拿着早就查到的胤禔的罪证,去乾清宫见了康熙。 “皇阿玛,儿臣查到大哥私下以巫蛊之术害二哥。” 胤祉给康熙行过礼后,大着胆子语气流畅地道: “儿臣怀疑二哥此前被巫蛊所害,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什么? 康熙当即站直身子,半是怒气半是震惊地道:“胤祉,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臣有证据。” 胤祉被康熙盯得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道:“儿臣查到大哥府上有个叫张明德的幕僚。 此人以前是个相师,惯会用歪门邪道的法子害人。” “张明德?” 康熙眯了眯眼,朗声吩咐道: “梁九功,去大阿哥府上把张明德抓进刑部大牢。” “嗻。” 梁九功快速扫了眼康熙的脸色,心里有些欢喜。 他就知道,太子是在皇上的手心里长大的。 皇上听到太子被害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心疼。 只要皇上心疼太子,那太子被放出来,再被复立,还远吗? 至于大阿哥胤禔,虽说他这个阉人没资格看不起大阿哥。 但倘若大阿哥真害了太子,梁九功巴不得他能被皇上狠狠地收拾一顿。 第297章 胤禔指责康熙 直郡王府。 胤禔见御前侍卫直奔前院抓走了张明德,伸手拦住图里琛,怒气冲冲地道: “你们还把我这个直郡王放在眼里吗?” “直郡王,奴才也是听皇上的命行事。” 图里琛不甚恭敬地给胤禔行了礼,带着人抬脚便走。 “狗奴才!还敢跟我摆谱,真是分不清谁是狗了?” 胤禔朝图里琛的背影恨恨地骂了两句后,换了身衣袍直奔乾清宫。 他倒要问问皇阿玛,他这个阿哥是不是比不得图里琛那个狗奴才尊贵? * “胤祉,你既然知道胤礽被巫蛊所害,为何不早日来告诉朕?” 康熙瞳孔微沉,旁击侧敲地警告道: “就算你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你也不该拿储君的事为自己谋取私利。” “儿臣知错。” 胤祉从善如流地给康熙磕头请罪。 来告状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皇阿玛会拿这事质问他。 他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借口后,又逐个否定。 皇阿玛是老了,不是傻了。 指望他糊弄皇阿玛,还不如挨两句骂。 反正皇阿玛以为他跟胤礽的感情好,看在胤礽的面子上,皇阿玛也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哼!混账东西,利欲熏心。” 康熙不痛不痒地骂了胤祉两句,又让他把手上拿的证据交上来后,冷着脸摆手赶人。 胤祉有心留下看胤禔的笑话,但他又怕自己有命看,没命被迁怒。 所以,他思忖半晌后,低声道:“儿臣告退。” 康熙的心神都在眼前的折子上,压根没搭理胤祉。 “大哥。” 胤祉刚走出乾清宫,便碰见了胤禔,他笑吟吟地给胤禔打了个招呼,半点也不见告了胤禔状的心虚。 胤禔冷哼一声,直接越过他,冲守在门前的魏珠道: “我要见皇阿玛,你替我去通传。” “嗻。” 胤祉回头看了眼趾高气昂的胤禔,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后,心情愉悦地走了。 以巫蛊之术谋害胤礽,肯定够老大喝一壶了。 等老大获罪,他曾经举荐过的老八定会被皇阿玛划为同党,那老八痴心妄想的太子之位还不是他的了? 胤祉越想越激动,他脚步欢快地去钟粹宫给他额娘荣妃娘娘请安去了。 他要让他额娘知道,曾经话都说不利落的儿子有朝一日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龙椅。 * “胤禔,你还敢来见朕?” 得到允许踏进乾清宫大殿的胤禔礼还没行完,康熙便抄起手里的折子砸到胤禔的脑袋上,怒目圆瞪地道: “看看你做的好事? 胤礽是你的弟弟啊,你竟然以恶毒的巫蛊之术来诅咒他,你还配当他的哥哥吗?” 胤禔被康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的愣愣地跪在地上。 不过,听到康熙后面的话后,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捡起地上的折子放在眼前看。 “皇阿玛,儿臣是听张明德说过八弟日后贵不可言,但儿臣绝没有让张明德用巫蛊害胤礽。” 胤禔快速看完后,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 “定是有人污蔑儿臣,还望皇阿玛还儿臣一个公道。” 他是以巫蛊之术诅咒过胤礽,但那人在胤礽被废后,就被他杀了,他笃定没人知道那事。 “住口!” 康熙半点不信胤禔的话,他脸色阴沉可怖地道: “幼时你便嫉妒胤礽更得朕的欢心,几次三番地仗着身高打胤礽,朕都不予你计较。 如今你竟敢用如此歹毒的方子害胤礽,朕万万不能容忍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留在朕身边伺候。 来人,削大阿哥胤禔直郡王的爵位,幽禁府邸,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图里琛带着御前侍卫井然有序进来要抓胤禔。 胤禔见状微怔,想到某种可能后,他不慌不忙从地上站起来,大声狂笑道: “皇阿玛,您说儿臣是胤礽的哥哥,可您还是儿臣的皇阿玛啊。 您说儿臣幼时借着身高打胤礽,那您为何不提每次打过胤礽后,儿臣便受到您和胤礽的双倍打骂? 皇阿玛,是您毫无底线的偏心,让儿臣恨不得掐死胤礽的。 也是您的不公,让您父不慈子不孝。 儿臣笃定您不敢杀了儿臣,儿臣会在红砖高墙下看看,您心爱的儿子是何等下场?” “放肆!” 康熙眼里闪过杀意,他快步走到胤禔跟前,狠狠地甩了胤禔两巴掌道: “朕是你的皇阿玛,朕做事何时轮到你指着? 带走!命人严加看守。” “嗻。” 图里琛低着头走到胤禔跟前堵住他的嘴巴。 胤禔甩开图里琛的束缚,嘲弄地看了眼康熙后,挺直胸膛一步一步地走出乾清宫。 皇阿玛联合老三伪造证据,削除他的爵位又幽禁他,不就是为了给废太子脱罪吗? 他胤禔定会睁大双眼看着胤礽那个失尽人心的蠢货如何成为笑话? 康熙瞧着胤禔稳稳当当的步子,气得面目扭曲。 早知今日会被这个孽子气成这样,还不如小时候掐死他。 胤禔好像猜到康熙的想法,快走出乾清宫时,他回头望了眼脸色铁青的康熙,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保清,今日皇阿玛无事,带你去箭亭射箭吧?” “保清,写字的时候不能着急,慢慢来,皇阿玛相信保清把写好的。” “保清,皇阿玛给你读史书吧?” “……”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地浮现在脑子里,胤禔闭上眼睛,忍了许久的眼泪在他扭着头踏出乾清宫的那一刻,纷纷夺眶而出。 他也曾经期待过胤礽这个弟弟的出生,想跟胤礽兄友弟恭的啊。 可胤礽这个弟弟记事起,便不许皇阿玛再叫他保清,也不许皇阿玛亲自教他读书射箭。 胤礽眼里看不到他这个哥哥,他只想要皇阿玛全部的宠爱。 那他为何还要对胤礽手下留情呢? 还有皇阿玛,他当真不知他偏心吗? 第298章 胤禩:我没有回头路 “八哥,出事了。” 胤禟和胤禵收到胤禔被削爵幽禁的消息后,连忙去找胤禩道: “半个时辰前,大哥被皇阿玛圈禁了。” “我知道。” 胤禩敛住眼底的担忧,缓声道: “二哥应该快要被放出来了。” “八哥。” 胤禟面色一急,加快语速道: “皇阿玛难不成还想复立他吗?” “不会。” 胤禩想起胤禛提醒他的话,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抚了抚袖口道: “纵观前朝,并无太子被废而再立的道理。 更何况二哥行事荒唐、人品卑劣,若是皇阿玛执意要复立二哥,文武百官不会同意的。” “八哥,那大哥的事会牵连到你吗?” 胤禟稳了稳心神,面带担忧地接话道: “大哥曾经在皇阿玛面前保举过你为新太子。” “也许吧。” 胤禩皱了下眉头,实话实说道: “以皇阿玛对二哥的疼爱,大哥以巫蛊之术诅咒二哥应当会触怒皇阿玛。 若是皇阿玛对我不满,定会以我是大哥的同党来训斥我。” “那我们该当如何呢?” 胤禟蹙着眉头,急声道: “八哥,若不然我们先暂时避避皇阿玛的怒火,等大哥的事过去后,我们再行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 胤禩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们筹谋多年,好不容易才看到成事的机会,怎么能因为担心皇阿玛责骂便放弃这得之不易的时机呢? 再说了,倘若我们兄弟几人都打了退堂鼓,那追随我的人岂不是会诚惶诚恐?” “八哥。” 胤禟觉得胤禩的话有道理,但他还是怕谋算不成。 他深吸了口气,提着心道: “皇阿玛素来对我们没有慈父之心,我怎么觉得这事……” 没等胤禩说话,胤禟又伸手指了指隔壁的四贝勒府,微微仰着下巴道: “他怎么看?” 胤禩沉吟片刻后,抿着唇道: “九弟、十四弟,我已下定决心谋夺太子之位,四哥如何看并不重要。” “他是不是不同意?” 胤禵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胤禩话里的潜在之意,他气鼓鼓地道: “八哥,我支持你的决定。 成了,日后我们兄弟还要仰仗八哥多照顾。 输了,我、九哥和十哥陪你找机会东山再起。 我们才不要像四哥那等子冷心冷肺的人一样,遇到点风吹草动便打退堂鼓。” “对,八哥,无论成败如何,我们都陪你。” 胤禟也从胤禩的话里猜到了胤禛的意思,他眼里快速闪过一抹鄙夷后,语气坚定地道: “我们又不谋反,就算败了,最多也只是像大哥那样被皇阿玛圈禁而已。” 胤禩闻言站直身子,朝两人弯了弯腰,红着眼圈道: “能有你们这种好兄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八哥。” 胤禟和胤禵避开胤禩的礼,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好。” 胤禩在胤禟和胤禵的搀扶下,直了直腰身,思忖道: “说到圈禁,大哥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大哥。 九弟、十四弟,若是能帮得上的大哥的,我们还是应该尽些绵薄之力。” “我们知道。” 胤禟和胤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只是眼下皇阿玛正在气头上,等这段风声过去,我们肯定会帮大哥的。” “多谢九弟和十四弟。” 胤禩还想低着头道谢,胤禟和胤禵连忙拦住他: “八哥,你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我哪日不客气了?” 胤禩笑了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本打算说些狠话,让九弟和十四弟离自己远些,免得他失败了,他们被他牵连。 但他又怕有些话说出来,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毕竟,九弟和十四弟待他一片赤诚,他也怕失去他们。 胤禩一边笑吟吟地和两人谈笑,一边在心里不断地挣扎。 良久以后。 胤禩愧疚地看了眼胤禟和胤禵,他决定还是不说狠话了。 既因他有七成的把握能当上太子,又因为他已经失去四哥那个兄弟了,不能再失去九弟和十四弟了。 (? ? ?? ) 亥时。 胤禛低声嘱咐苏培盛几句话后,背着手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弯月。 他想起四岁那年,他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偷偷哭的时候,无意间听见皇阿玛温柔又耐心地轻哄二哥的话。 他记得,皇阿玛说: “保成,只要你按时进膳,皇阿玛答应日后只教你读书习武,也只叫你小名。 保成啊,皇阿玛给你请的夫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你好好读书、习得一身本领。 等你长到皇阿玛这般大的时候,皇阿玛便把大清的江山交给你。” 那时的他年幼且执拗,只以为皇阿玛偏疼二哥是因为二哥聪明。 所以,他拼了命地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只为了能让皇阿玛也哄哄他。 可皇阿玛慈祥的目光从来没落在过他身上。 他们众兄弟表现比二哥厉害时,皇阿玛会不着痕迹地瞪他们一眼,然后心疼地安慰二哥。 等二哥更胜一筹时,皇阿玛又会畅快地大笑道:“不愧是朕的保成,果然聪颖过人。” 渐渐的,他们兄弟都明白了皇阿玛的态度,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实力,避开太子的锋芒。 只除了大哥。 大哥跟他们不一样,因为大哥曾经得到过皇阿玛的爱。 自他记事起,大哥便从来不看皇阿玛眼色地与二哥针锋相对。 如今,皇阿玛把大哥削爵圈禁…… 胤禛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凉,他很想问问皇阿玛,父与子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皇阿玛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但他不敢。 刚生出来的谋夺大位的念头时刻提醒他小心谨慎地行事。 “主子,信送过去了。” 苏培盛看见胤禛嘴角的苦笑后,大着胆子打断他道: “奴才亲自递给德喜的。” “我知道了。” 胤禛敛了敛神色,缓过神道: “下去吧。” “嗻。” 苏培盛担忧地看了眼胤禛,弯着身子离开。 上次主子从八阿哥府上回来后,整宿未眠。 不知道主子为何还要冒着惹火烧身的风险让他再次去送信? —— “主子,四阿哥让苏培盛送来了一封信。” 德喜低着头,双手举着信神色恭敬地道。 胤禩愣了下,有些诧异地接过信后,轻声道: “你下去吧。” “奴才遵命。” 等听见德喜的关门声后,胤禩才把信封撕开,拿出信纸,抬眸看去。 【皇阿玛为了二哥都能舍弃大哥,还有谁不能舍弃呢? 皇阿玛松口让群臣举荐新太子,极有可能是皇阿玛为放出二哥做的让步。 想要顺势而上之事还需再三思虑,私以为继续奏请二哥为太子才是上上策。】 胤禩双眉紧蹙,他无力地把信纸放下,声音低不可闻地道: 四哥,我从来都没有退路。 接着,胤禩把信放在烛光上烧成灰烬。 虽说四哥并未提及称呼,也没有用常用的字迹,但胤禩觉得,只有彻底消灭这封信存在过的痕迹才最可靠。 第299章 释放胤礽 十一月十四。 康熙移驾畅春园,满汉文武百官随行。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坐在上方,语气轻松地道: “朕年事已高,众位卿家又多次上奏请朕尽快确立新太子。 那便趁今日无事,你们把保举的太子写在纸上呈给朕吧。” 说着,康熙似是想起什么,微微提高音量道: “众位卿家记得尾署姓名,朕会选出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皇上英明。” 文武百官们目送康熙拂袖离开后,抬起头互相观望。 以议政大臣阿灵阿、佟国维长子领侍卫大臣鄂伦岱、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户部尚书王鸿绪四人为首的官员们悄声商议后,不约而同地把“八阿哥”这三个字写在纸条上交给魏珠。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把纸条交上去后,提笔写下了“二阿哥”。 提前得到胤禛暗示的胤祥,跟着写了二阿哥。 半个时辰后。 康熙看着魏珠呈上来的结果,气得脸色铁青。 朝中大半官员都保举八阿哥是何意? 以往他立的太子是不合他们心意吗? 还是说他这个日渐年迈的皇上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要效仿前朝,逼他另立新君? 康熙冷笑着把保举八阿哥的一串长长的官员名单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后,阴沉地眯了眯眼。 “梁九功,传令下去,明日回宫。” 康熙想起大病初愈后被他关在咸安宫的胤礽,缓声道。 “嗻。” 梁九功掩住眼里的神色,往下压了压脑袋。 他没想到八阿哥竟然已经笼络了朝中大半的官员。 为了不让太子之位换主,梁九功决定近日不着痕迹地在皇上面前多提提废太子胤礽。 但康熙并未等他提醒,他回宫后,便直奔咸安宫。 比起曾经犯过错被他废了的太子胤礽,康熙从来没想过立惯会笼络人心的胤禩为太子。 咸安宫。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瘦了半圈的胤礽红着眼眶恭敬地给康熙行了礼,瓮声瓮气地道: “皇阿玛,儿臣不孝,害您为儿臣烦忧了。” “保…胤礽。” 康熙硬着心肠不去看胤礽,“你可还记得朕为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儿臣惹皇阿玛生气了。” 胤礽想起梁九功提前派人给他透的口信,擦了擦眼泪,情真意切地道: “儿臣不知为何会做出夜窥您营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但儿臣有罪,皇阿玛该治儿臣的罪。” 说着,胤礽从怀里掏出两本佛经,双手呈给康熙道: “皇阿玛,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没有脸面求得您的原谅。 这是儿臣亲手抄写的佛经,儿臣只希望皇阿玛能长命百岁,大清能海河晏清。” 康熙等太监检查过后,伸手接过佛经看了半晌后,神情动容地道: “你有心了。” “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胤礽吸了吸鼻子,给康熙磕了个头,哽咽道: “自从搬到咸安宫后,儿臣便时常梦见幼时皇阿玛亲自为儿臣启蒙的那段日子。 儿臣…儿臣从来没想过会对皇阿玛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 儿臣愿余生都待在咸安宫为皇阿玛和大清抄经祈福。” “抄经祈福也不一定要在咸安宫。” 康熙垂下眼帘看着大滴大滴掉着眼泪的胤礽,心里倏然一软。 他把手里的佛经合上,心疼地解释道: “保成,前些时日你被胤禔用巫蛊之术害了,才会做出不敬朕的事。 现在胤禔已经被朕削爵圈禁,朕会下令放你出去。” “真的吗?” 胤礽三分惊喜七分悲痛地道: “皇阿玛,儿臣竟然是在大哥的控制下,对皇阿玛做了大不敬的事?” 康熙眸色幽深地盯着胤礽看了半晌后,笑着点头道:“真的。” “皇阿玛。” 胤礽闻言,眼泪流的更快了。 他低着头,悔恨不已地道: “儿臣无能,竟没有察觉大哥对儿臣的歹毒用心,辜负了皇阿玛的信任。” “保成,此事不能怪你。” 康熙避开梁九功伸过来接佛经的手,柔声道:“今日你便搬回毓庆宫吧。” “儿臣身份尴尬,搬回毓庆宫不合规矩。” 胤礽抹了抹眼泪,微微抬起头孺慕地看着康熙,嗫嚅道。 “毓庆宫本就是朕为你建的,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康熙示意梁九功扶起胤礽,试探性地问道: “保成,难不成你不敢住毓庆宫了吗?” “儿臣敢!” 胤礽站直身子,低着头朗声回道: “儿臣得皇阿玛亲自教导,没有什么不敢的。” “好!” 康熙畅快地笑了笑,他走到胤礽面前,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保成,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胤礽睫毛微动,附和道: “都是皇阿玛昔日教导的好。” 康熙闻言,心里更满意了。 原本他还怕保成经过被废之事,会一蹶不振。 眼下来看,保成不愧是他的儿子,半点都没负了他的期望。 片刻后。 康熙吩咐梁九功亲自带人把胤礽的日常用品搬到毓庆宫后,带着魏珠回了乾清宫。 胤礽看着凑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儿子弘皙,愣愣地出了神。 不管皇阿玛是真心疼他,还是放他出去把前朝的水搅浑,这都是他的机会。 是他重回太子之位,当上的储君的机会。 他要像弘皙关心他这般,不,他要比弘皙做的更好。 胤礽就不信他日日抄写佛经,时时关心皇阿玛的衣食住行,皇阿玛还能不复了他的太子之位? * “八哥,二哥被放出来了。” 胤禟抿了口茶,气冲冲地道: “明明昨日大家都保举你为太子,皇阿玛这是在干什么?” “皇阿玛的想法我们哪能猜透?” 胤禩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怀疑四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但此时保举太子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赌皇阿玛不敢开创再立废太子的先河。 “八哥,皇阿玛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胤禟把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忿地道: “他自己说了让我们举荐新太子,今日却开始出尔反尔。” “九弟,慎言。” 胤禩皱了皱眉头,“皇阿玛是我们的阿玛,你怎可对他如此不敬?” 第300章 恢复胤禩爵位 “八哥。” 胤禟翻了个白眼,不赞同地道: “你就是太善良了,民间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 你信不信胤礽被放出的消息传出来后,肯定有人会变卦去举荐废太子。” “我信。” 胤禩沉默了半晌,到底没说胤禛已经保举了胤礽的事。 这么多年来,四哥与九弟本就互相看不上眼,要是让九弟知道这事,他肯定会闹起来。 “八哥,那你怎么不着急啊?” 胤禟咕噜咕噜地喝了一盏茶,焦急地问道。 “九弟,着急有用吗?” 胤禩起身给胤禟添了盏茶,不慌不忙地道: “我着急就能让皇阿玛下旨立我为太子吗?” “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胤禟接过胤禩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后,道:“我这不是怕人心动摇。” “九弟,你要明白,能轻易改变想法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人。” 胤禩又给胤禟续了杯茶,轻声道: “皇阿玛此举,正好也能让我们试探试探有多少人心怀叵测。” “八哥。” 胤禟眼前一亮,他钦佩地看着胤禩,赞赏道:“还是你厉害。” 胤禩苦笑了下,暗道:哪里是他厉害,不过是他自欺欺人地找的借口。 皇阿玛在这个时候把二哥放出来,既是心疼二哥,也是对他的敲打。 皇阿玛在警告他,就算他是众望所归的新太子人选又如何,皇阿玛一句话就能让前朝的局势改变。 “八哥……” 胤禟还要再说话,德喜满脸喜色地从外面跑进来道: “主子,皇上下旨恢复您贝勒的爵位。” “我知道了。” 胤禩小声嘱咐胤禟待在书房不要出来后,理了理衣装去外面迎接圣旨。 他知道,恢复爵位不是皇阿玛对他的补偿,是皇阿玛为堵住文武百官的嘴,而做出的让步。 十二月。 文武百官们就新太子的人选在大朝会上吵翻了天,稳住钓鱼台的康熙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直到他试探出支持胤禩的官员还是在半数以上后,康熙才借着身子违和的由头罢了朝。 转眼间,日子缓缓到了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初一。 归化城。 林棠懒洋洋地起床吃了半碗饺子后,坐在书房看紫禁城的来信。 去年十一月,她得知胤禔被圈禁的消息后,便令京城酒楼的管事找机会照顾胤禔几分。 不为别的,只为幼时她生辰时,胤禔虽不耐见她,但还是冷着脸对胤祉道: “林棠是我们的妹妹,我们该给她送份礼物。” “公主,纯悫公主来了。” 林棠刚看完胤禛递过来的信,敦多布多尔济便推门进来道: “她还带了格日乐塔娜。” 格日乐塔娜是纯悫公主四十六年八月十五生下的女儿。 “什么?” 林棠连忙放下手里的信,快步朝外走去。 “四姐。” 纯悫公主一见林棠,便欢喜地道: “我来给你拜年了。” 林棠拉过纯悫公主的手,盯着她看了几眼后,嗔怪道: “我不是说了天气寒冷,让你别来了嘛?” “两年多未见,我想四姐了。” 纯悫公主语气欢快地道: “四姐,你不想我嘛?” “想。” 林棠扫了眼策凌怀里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格日乐塔娜,催促道: “走走走,快进屋,外面冷。” “好。” 纯悫公主扭头看了眼策凌,策凌朝身后的乌日图使了个眼色。 乌日图弯着身子退后两步,带着手下人把带来的十大车年礼卸下来。 林棠听到动静后回头瞧了眼,倒是没拒绝纯悫公主和策凌的好意。 “额驸,四姐送了格日乐塔娜好多礼物。” 刚进门,纯悫公主便大着胆子道:“你快把她放下来,让四姐见见。” 策凌似笑非笑地睨了眼纯悫公主,轻声道:“她睡着了。” “四姐这有床,你把她放下来睡床吧。” 纯悫公主避开策凌的目光,壮着胆子地吩咐道。 策凌见无声地笑了下后,抿了抿唇道:“好。” 既然公主想仗着有恪靖公主撑腰对他颐指气使,那他配合些也不是不行。 只是,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想过,回去后她要付出什么…… 林棠偏头看了看敦多布多尔济,示意他带策凌下去。 敦多布多尔济眉眼微动,他走到策凌跟前低声道:“走吧。” “劳烦郡王。” 策凌客气地低了低头,牢牢地抱着格日乐塔娜跟上。 “四姐,根扎布多尔济呢?” 策凌刚踏出门,纯悫公主笑嘻嘻地拉着林棠道: “我怎么没看到他啊?” “前几日,他曾祖把他接去土兀剌河了。” “四姐倒是放心。” 纯悫公主打趣道: “四姐也不怕土谢图汗舍不得把根扎布多尔济放回来。” “不放回来也好。” 林棠接过麦田端上来的人参茶,递给纯悫公主道: “他近日总是闹着找人打架,送去部落也能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架怎么打的。” “你不担心他受伤啊?” 纯悫公主喝了口茶后,蹙着眉道: “格日乐塔娜只要脸红一点,策凌便会大发雷霆。” 第301章 切磋 “当然担心他会受伤啊。” 林棠拉着纯悫公主坐在软榻上,缓声道: “不过,与其白费功夫地担忧,不如让他学会承担后果。” 承担后果? 纯悫公主细细琢磨着林棠的话,轻笑道:“四姐的想法打小便与众不同。” 林棠没接这话,她想起方才抱着格日乐塔娜的策凌,关心地问道: “六妹,策凌如今对你好吗?” “还好吧。” 纯悫公主思忖半晌后,抬眸望着林棠,若有所思地说道: “自从我生下格日乐塔娜后,他便把侍妾都送走了。” “送走了?” 林棠眉眼微动,伸手给纯悫公主添了添茶,“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该对我说什么嘛?” 纯悫公主疑惑地看了眼林棠,低声道: “四姐,那都是他的侍妾,他想怎么办,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只想守着格日乐塔娜慢慢长大。” “这样也好。” 林棠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策凌遣散侍妾,是为了六妹。 虽说指望男人的喜欢不可靠,但六妹远在塔米尔,策凌又是康熙的宠臣,她暂时不能动他。 凭心而论,她还是挺希望策凌能喜欢上不喜欢他的六妹。 因为喜欢会讨好、会心疼,更会卑微。 “六妹,你在这多住些日子吧。” 林棠压下心里的想法,笑吟吟地道:“让格日乐塔娜也留下。” “好啊。” 纯悫公主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很快又暗了下去。 她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撇了撇嘴道:“四姐,策凌应该不会同意的。 这次来见你,还是我和格日乐塔娜闹了好几日,他才答应的。” “我去跟他说。” 林棠指了指麦苗端上来的吃食,道: “六妹,你先随意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过会儿再去歇息歇息。 午膳我让人做你最爱吃的饭食。” “谢谢四姐。” 纯悫公主起身在盂盆里净了净手,笑嘻嘻地道: “四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棠把纯悫公主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拂了拂,柔声道: “你也很好。” 不然怎么会冒着风雪,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她? >=<~ “六妹夫,你要吃点东西吗?” 等策凌把怀里粉妆玉琢的格日乐塔娜放在床榻上后,敦多布多尔济快步走出殿内,压低声音问道。 “郡王,叫我叫策凌便好。” 策凌愣了下,微微低了低头道:“多谢郡王。” “不用谢。” 敦多布多尔济没听策凌的话,他扬了扬唇漫不经心地道: “六妹夫,在公主府,就要按公主的称呼来。” 没等策凌开口,敦多布多尔济抚了抚袖子,边抬脚往前走边阴阳怪气地道: “听闻六妹夫武艺高强,不知我可否有跟六妹夫切磋切磋的荣幸?” 哼! 他一定要把策凌揍得鼻青脸肿,看这个老男人还敢不敢往京城告公主的状? “都听郡…四姐夫的。” 策凌看出了敦多布多尔济的心思,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他是比敦多布多尔济大了七岁,爵位也低了一级,但他半点都不害怕。 公主几次三番为了恪靖公主跟他闹矛盾,他拿她们没办法,还不能借着切磋的由头揍敦多布多尔济一顿嘛? 敦多布多尔济见策凌答应,回头笑眯眯地瞧了眼策凌,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策凌眸光微闪,亦步亦趋地跟上。 午时一刻。 林棠和抱着格日乐塔娜的纯悫公主坐在主位,策凌和敦多布多尔济面对面坐在侧面。 “额吉,我要吃……” 格日乐塔娜眨了眨忽闪忽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蛋羹。 林棠正准备把蛋羹端起来递给纯悫公主,策凌已经站直身子,动作熟练地接过格日乐塔娜,又把蛋羹挪在眼皮子底下。 “格日乐塔娜,要谢谢姨母。” 策凌用眼神示意格日乐塔娜朝上方的林棠道谢。 格日乐塔娜乖巧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奶声奶气地道: “谢谢姨母。” “不用客气。” 林棠温柔地笑了笑,把装有竹筒管的牛奶放到往格日乐塔娜跟前。 格日乐塔娜抬头看了眼策凌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四姐,策凌会照顾好她的。” 纯悫公主见状,嗔笑着睨了眼格日乐塔娜,道:“我们赶紧用膳吧。” “好。” 林棠淡淡地扫了眼给格日乐塔娜喂蛋羹的策凌,浅笑着给纯悫公主夹了个卤鸭腿。 “昔日你我未出嫁时,我记得你最爱吃这道菜。” “四姐记得没错。” 纯悫公主轻轻咬了口鸭肉,哑声道: “那时候,我、八妹和十妹经常去你那,闹着让你令人给我们做好吃的。 如今八妹嫁到漠南蒙古翁牛特部,我还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年前十三弟给我来信说,八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林棠把袖子里的手帕递给纯悫公主,语气轻快地道: “过段日子,我让戴季带些东西去看看八妹。” “四姐。” 纯悫公主又咬了口鸭腿,瓮声瓮气地道: “我听说杜棱郡王仓津宠妾众多。” 林棠下意识看了眼策凌,策凌正眸色复杂地盯着纯悫公主。 “六妹。” 林棠缓了缓心神,沉吟片刻道: “等八妹生产时,我亲自到翁牛特部去陪她。 若是杜棱郡王仓津实在荒唐,我便把她带到归化城来。” “那皇阿玛会不会怪你?” 纯悫公主眉头紧锁,她深吸了口气,咬字清晰地道: “四姐,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若是八妹的事会触怒皇阿玛,你还是别管了,我去见八妹。” 林棠正准备拒绝纯悫公主的提议,格日乐塔娜突然脆生生地道: “阿布,你喂到我鼻子里了。” “额附。” 纯悫公主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格日乐塔娜旁边,给她擦了擦脸,嗔怒道: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臣知错。” 策凌缓了缓神,遮住眼里的暗色后,轻声道: “格日乐塔娜,对不起啊,都是阿布不好,你能原谅阿布嘛?” “不怪阿布。” 格日乐塔娜甜甜地笑道: “喜欢阿布,喜欢额吉,也喜欢姨母。” 呦?不喜欢他是吧? 敦多布多尔济挑了挑眉,第一次有点想根扎布多尔济。 “阿布也喜欢你。” 策凌抚了抚格日乐塔娜,用余光瞄了眼纯悫公主,无声地道: 阿布还喜欢你额吉。 他想再厉害些,让公主不必事事依赖恪靖公主,也让公主能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 第302章 揍策凌 午膳后。 趁纯悫公主带乌日乐塔娜去歇息的间隙,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私下见了策凌。 “策凌,纯悫公主比两年前瘦了不少,你怎么跟我解释?” 林棠收起脸上的笑,冷哼道: “昔日你答应过我的话,可是半句都没有做到啊。” 策凌微微弯了弯腰,轻声道: “是臣没有照顾好纯悫公主,臣……” “既然你没本事照顾好我六妹。” 林棠打断他,不容置疑地道:“那便让她和格日乐塔娜在我这待些时日吧。” “恪靖公主。” 策凌面无表情地瞧了眼林棠,旁击侧敲地提醒道: “纯悫公主是皇上赐给臣的妻,断断没有与臣分居两地的道理。” “住口!” 林棠听到“皇上赐给臣的妻”后,顿时火上心来。 她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声道: “纯悫公主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你的妻,你没资格替她做任何决定。” “您说的有道理,臣是没资格替纯悫公主做决定。” 策凌低了下头,面色未改地道:“但臣有权不同意您的要求。” “额驸,揍他。” 林棠皮笑肉不笑地睨了眼策凌,没再跟策凌废话。 既然用话讲不通,那她不介意用拳头。 “好。” 敦多布多尔济撸起袖子活动完手腕,挥起拳头便往策凌身上招呼。 策凌硬生生受了敦多布多尔济三拳后,低声道: “恪靖公主,臣没照顾好纯悫公主该打,但臣绝不会让她和孩子留下。” 说完,策凌迎上敦多布多尔济的拳头,与他正面“切磋”。 “啪啪啪……” 大殿里的瓷器和桌椅被摔坏了大半。 林棠给敦多布多尔济使了个眼色,快步推门离去。 敦多布多尔济得到的暗示后,更加卖力地打架。 臭不要脸的老男人,偷偷监视公主就算了,竟然还敢惹公主生气? 身经百战的策凌也不是吃素的,他见敦多布多尔济越来越勇,慢慢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半个时辰后。 林棠听到屋里的动静停下后,才推开门进去。 “额驸,你没事吧?” 林棠越过满地的狼藉,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敦多布多尔济身边。 敦多布多尔济借着林棠的力气坐起来,喘着粗气道:“我…他…” “你怎么了?”林棠下意识伸手去摸敦多布多尔济的额头。 敦多布多尔济深吸了口气,放慢语速道:“我揍了他。” “我知道了。” 林棠好笑地摸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红红的脸颊,柔声道: “走吧,我带你去抹药。” “好。”敦多布多尔济挑衅地瞟了眼站的摇摇晃晃的策凌。 策凌比他多练了七年的武又如何? 他答应公主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策凌眸色暗了暗,强撑着身子去找纯悫公主了。 “麦田,送瓶药给六公主的额驸。” 林棠看着他走的方向,开口吩咐道: “告诉他,纯悫公主在歇息,让他不要去打扰。” “奴才遵命。” 麦田抬脚快步追上策凌后,带他去了相反方向的寝殿。 “公主,您干嘛要给他送药啊?” 敦多布多尔济缓过气,咬着牙道: “他老是向皇上告您的状,我多揍他两顿才解气。” “你傻呀。” 林棠抬手敲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脑壳,“等他养好伤,你再揍也不迟啊?” “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敦多布多尔济扶着林棠的胳膊,嘿嘿笑道: “趁他养伤的时日,我要再练练武功,争取下次把他打趴下。” “好。” 林棠没有不识趣地拆敦多布多尔济的台,她回眸笑道:“我相信额驸。” “公主真好。”敦多布多尔济眉梢上扬,伸出双臂把林棠揽进怀里。 晚膳时分。 策凌顶着红肿的脸出现时,格日乐塔娜立马从纯悫公主的怀里下去,迈着小短腿朝策凌跑去。 “阿布,疼。” 格日乐塔娜仰头看着策凌的脸,眨巴着泪光道:“谁打?坏!” “阿布没事。” 策凌忍着身上的疼痛,弯腰把格日乐塔娜抱进怀里,轻声哄道: “阿布不小心摔了,格日乐塔娜走路要小心,知道嘛?” “嗯嗯。” 格日乐塔娜用力点了点头,伸手去摸策凌红肿的脸。 “格日乐塔娜,来额吉这。” 纯悫公主看清策凌鼻青脸肿的模样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语气欢快地道:“你阿布受伤了。”可别把你摔着。 格日乐塔娜闻言,立马扭着身子要下来。 策凌垂下眼帘,眸色晦暗地盯着纯悫公主看了两眼后,把怀里的格日乐塔娜放到地上。 纯悫公主眼皮跳了跳,她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林棠,继续扬起下巴睨着策凌。 皇阿玛的宠臣如何?在塔米尔说一不二又如何? 有四姐在,借策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不然,哼哼,今日便是的下场。 “阿布,药。” 格日乐塔娜皱巴着小脸,不知想到什么后,指着桌上的牛奶道:“甜。” “阿布知道。” 策凌把格日乐塔娜牵到纯悫公主跟前,揉了揉她的发髻,柔声道:“谢谢格日乐塔娜。” “阿布,好。” “会的。” 策凌耐心听格日乐塔娜把话讲完后,掀起衣摆坐下道: “恪靖公主,您先前的话,臣答应了。 不过,等臣想格日乐塔娜,还有……公主时,臣便过来把她们接走。” 林棠愣了下,有些意外策凌怎么突然改口了。 她掩住脸上的不解后,爽快地道:“好。” “多谢恪靖公主。” 策凌目光旖旎地瞧了眼强忍着笑的纯悫公主,拿起筷子埋头扒饭。 半个时辰前。 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命他亲自去打探准噶尔汗国的动静。 此行危不危险尚且未知,但纯悫公主和格日乐塔娜不能跟着他冒半点风险。 第303章 痛斥胤禩 当晚。 纯悫公主坐在梳妆镜前,正开心自己能待在归化城时,策凌突然推开门进来了。 “你来…唔…”纯悫公主话还没说完。 策凌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抱住她的脑袋吻了下去。 纯悫公主瞳孔微缩,她伸手用力拍打策凌的肩膀。 策凌愣了下,下一瞬腰弯得更深了。 混账! 纯悫公主气红了脸,她抬脚往策凌腿间踹去。 策凌闷哼一声,还是没舍得放开纯悫公主。 纯悫公主深吸了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两人的嘴里。 策凌尝到唇边的酸涩后,揪着心松开她。 “啪”的一声。 纯悫公主越过策凌给自己擦眼泪的手,使劲甩了他一巴掌。 “你脑子有疾? 看来四姐夫打的还是轻了。” 策凌没吭声,只垂眸晦涩地望着纯悫公主。 等眼泪被策凌擦的差不多时,纯悫公主敛住脸上的怒气,沉声道: “你g……” “公主。” 策凌打断她的话,从怀里掏出十万两银票递给她,低声道:“臣明日便回去了。” “那挺好的。” 纯悫公主接过银票,毫不掩饰地微笑道: “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格日乐塔娜的。” “公主没有半点舍不得臣吗?” 策凌眸色暗了暗,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 纯悫公主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她得多有病才会舍不得一言不合就发\/情的额驸? 策凌一噎,他弯腰附在纯悫公主耳边,语气危险地道: “可是臣舍不得公主,公主说,臣该怎么办呢?” 纯悫公主站直身子,退后两步,冷声警告道: “额驸,这不是塔米尔,你最好收敛点。” 策凌轻声笑了笑,他最喜欢公主在他面前狐假虎威的模样。 纯悫公主听见他的笑声后,皱着眉暗骂:真是越来越神经了。 若不是怕四姐担心,她真想现在就走。 “公主,若是臣能让您做想做的事,您能否不拒臣于千里之外?” 策凌似乎察觉到了纯悫公主的心思,他上前牵起她的手,低声细语地问道。 纯悫公主抽出手,随口敷衍道:“你先能做到再说吧。” 任何没有行动的承诺,都是男人骗她的把戏。 “好。” 策凌见她侧过身不看他,沉默了半晌,缓声道: “公主,臣很快就会来接您和格日乐塔娜。” 纯悫公主不耐烦地嗯了声,指着门道: “你赶紧走吧,我要就寝了。” “臣留下给您暖床?”策凌眉眼微动。 纯悫公主抬脚踹了下策凌,气冲冲地道:“滚出去。” 策凌低眸看了眼纯悫公主踹的地方,掀起衣摆快步离开。 公主脸皮薄,这又是在恪靖公主府上,惹恼了她,他还真怕她不理他了。 等看不见策凌的背影后,纯悫公主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拿起铜镜,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有些红肿的嘴唇。 额驸年纪越大,想要的越多啊。 正巧,她也想靠皇阿玛的宠臣为四姐和八妹她们办点事。 次日寅时。 策凌悄悄溜进纯悫公主的寝殿,逮着人亲了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去看格日乐塔娜。 不到两岁的格日乐塔娜睡的正香,策凌动作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往她枕头旁放了两万两银票。 虽说他会尽快来接公主和孩子,恪靖公主也有钱,但他的女人和孩子绝不能亏着。 寅时三刻。 得知策凌要走的林棠,强撑着困意让敦多布多尔济起床去送人。 敦多布多尔济任劳任怨地爬起来。 昨夜,公主没少奖励揍了策凌的他。 “六妹夫,怎么不多待几日?” 敦多布多尔济真心实意地道: “你我连襟还没切磋几次,你就要走了,着实可惜。” 可惜?是可惜你不能揍我了吧? “日后还有机会。” 策凌扫了眼正在用膳的手下们,微微颔首道:“谢谢恪靖公主和四姐夫。” “不用客气。” 敦多布多尔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虽说公主和他都不喜欢策凌,但一码归一码,策凌的手下都是镇守塔米尔的将士,他们还不至于让将士们饿着肚子赶路。 卯时一刻。 策凌回头望了眼纯悫公主的住处,策马离去。 敦多布多尔济则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去练武场习武。 正月二十一。 紫禁城,大朝会上。 “去年年底,朕身子不适,让你们在诸位阿哥中保举新太子,可为何你们保举的都是八阿哥胤禩呢?” 对胤禩心生不满的康熙沉着脸,刻薄无情地道: “且不说胤禩母族低微,单论曾以巫蛊之术谋害太子的胤禔保举胤禩为新太子,朕便可断言胤禩为胤禔的同党。 更何况,胤禩曾身陷缧绁,朕觉得他出身卑贱、柔性成奸、居心叵测,不配当大清的太子。” “这……”朝臣们顿时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开年的首次朝会上,皇上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痛斥八阿哥。 站在下方的胤禩大脑一片发白,他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拳头,面不改色地应对着四处看过来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否则,事情只会更加糟糕。 康熙眯着眼把群臣的神色都记下后,接着冷声问道: “朕想知道,保举八阿哥胤禩为太子人选是谁带的头?” 文武百官们往下压了压脑袋,没人敢回答康熙的话。 “回皇上的话。” 升为大学士的张玉书上前两步,大着胆子道: “奴才听说是马齐大人先举荐的。” “哦?” 康熙似笑非笑地睨着下方的马齐,喜怒不定地道:“马齐,你可有话要说?” 没记错的话,举荐新太子前,他曾给马齐下过密旨,让马齐不要参与到此事中。 “皇上。” 马齐往前走了两步,跪下道: “奴才私以为八阿哥人品贵重、心忧百姓,奴才不知为何不能举荐八阿哥为太子?” “放肆!” 康熙起身,指着马齐骂道: “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奴才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 康熙气冲冲地走到马齐跟前,踹了他两脚道: “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朕? 莫不是忘了你祖上只是个给皇家养马的马奴?” “皇上。” 马齐听到康熙侮辱他的祖先,顿时不乐意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气鼓鼓地道: “奴才的先祖跟着太祖征战四方,怎么到您嘴里就成马奴了呢?” “住口!” 康熙推着马齐道:“你这是在顶撞朕?” “奴才不敢。” 马齐抬头看着康熙,满脸不忿地说道: “奴才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没等康熙吭声,马齐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地离开。 康熙见状,脸都气绿了。 他指着马齐的背影,破口大骂道: “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朕要重重地治你的罪。” 马齐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其余官员们纷纷把脑袋低到极致,专心致志地盯着脚下的地。 借十个脑袋,他们也不敢看皇上的笑话。 康熙回头瞧了他们两眼后,气哼哼地甩袖离去。 当晚亥时。 康熙秘密召见了心腹大臣张玉书。 张玉书上道地把马齐的罪证交给康熙,又供出了举荐胤禩的佟国维。 第304章 康熙杀胤禵 与此同时,八贝勒府。 独自坐在书房的胤禩垂下眼帘,双目无神地盯着桌子。 他想过皇阿玛会因为忌惮他,不同意立他为新太子。 他也想过皇阿玛会私下把他叫过去痛骂一顿。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皇阿玛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他母族卑贱、性情奸柔。 胤禩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头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卑贱,什么奸柔,全都是皇阿玛羞辱他的借口罢了。 若是为了朝政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他能说服自己忍了这份羞辱。 但要是为了帝王的猜忌心和踩着他复立二哥的话,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 “八哥,八哥。” 胤禩想的正出神,门外突然传来胤禟和胤禵的呼唤声。 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道: “九弟、十四弟,散朝时,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来嘛?” “八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 胤禵和胤禟盯着胤禩看了半晌,低声道: “八哥,你放心,不管皇阿玛说了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九弟、十四弟,我知道你们待我的心。” 胤禩挡住想要进去的胤禟和胤禵,温声道: “但眼下局势不明,你们快些回去吧。” “八哥,我知你是怕连累到我们,但皇阿玛早就知道我和十四弟与你交好了。” 胤禟不赞同地道:“你不用想这么多,我和十四弟不在乎。 我们特意去四姐的酒楼买了些膳食,进去边吃边说吧。” 胤禩低眸扫了眼两人手里的膳盒,犹豫了下,让他们进去了。 “八哥,皇阿玛如今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 胤禵用眼神示意德喜去打盆清水,气哼哼地道:“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 胤禩笑了笑,摇着头道: “皇阿玛是君父,我是儿臣,挨两句骂是应该的。” “这怎么能是应该的呢?” 胤禟把膳食摆好,拍了拍手接话道: “他说话不算数都没被骂,凭什么骂你?” “九弟。” 胤禩给两人各自倒了盏茶,掀起衣摆坐下道: “不管怎么样,皇阿玛都是皇阿玛。” 胤禟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胤禵把筷子递给胤禩和胤禟,嘟囔道: “咱别说皇阿玛了吧,影响胃口。” 胤禩唇边溢出笑意,没反驳胤禵这句话。 胤禟更是提高嗓音道:“十四弟说的对。 一想起皇阿玛,气得我真是食不下咽。” “好啦。” 胤禩给胤禟夹了个猪蹄,浅笑道: “快些吃吧,吃完你们早些回去就寝,今日的事估计还没完。” 胤禟和胤禵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今日的事因马齐并未结束,明日皇阿玛说不定会继续作妖。 果不其然,次日早朝。 康熙先是命梁九功当廷宣读完马齐的罪证,革除其大学士之职,交由八阿哥胤禩严加看管后,又居高临下地睨着佟国维,冷声道: “佟国维,朕曾听闻你和福晋在府中,多次祈求朕能长命万岁。 朕琢磨着从三皇五帝时期到如今,史上可没有任何皇帝能活到万岁吧。 舅舅怕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吧?” 佟国维眸子微闪,缓缓走到前面,跪下道:“皇上,奴才知错。” 胤禩见状,连忙出声道: “皇阿玛,佟大人只是盼着您福寿绵绵,还望皇阿玛能……” “住口。” 康熙不耐烦地瞪了眼胤禩,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人人都说你八阿哥有情有义,看来还真是‘仁善’啊。” “皇阿玛,儿臣愿退出新太子人选。” 胤禩没在意康熙的冷言冷语,再次道: “佟大人年事已高,求皇阿玛降罪于儿臣吧。” “你以为朕不敢吗?” 康熙猛地起身,怒声道: “八阿哥胤禩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来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驱逐出宫。” “皇阿玛,八哥哪结党营私了? 又哪图谋不轨了?” 胤禟还没说话,跪着的胤禟挺直腰板,阴阳怪气道: “去年十二月明明是您说要举荐新太子,如今儿臣等人都举荐八哥,您却认为八哥不配当太子。 那照您的意思,何必多此一举地让儿臣等人举荐呢?” “朕做事需要向你解释?” 康熙气得脸色发黑,他怒气十足地道: “来人,十四阿哥御前失仪、顶撞君父,拖出去打。” “打打打?” 胤禵梗着脖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 “皇阿玛,您说不过儿臣,就会让儿臣挨打? 真不是明君所为。” 真不是明君所为? 康熙瞬间被戳中了痛处,他伸手拔了御前侍卫的刀,怒火中烧地道: “你竟然妄议君父? 朕要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皇阿玛。” 跪在前面的胤祺眼疾手快抱住康熙的腿,痛声道:“皇阿玛息怒。” “皇阿玛息怒。” 阿哥们一拥而上地围住康熙。 “皇上息怒。” 反应过来的文武百官敛住眼里的震惊,赶紧跟着跪下。 “皇阿玛息怒。” 胤禩闭了下眼后又睁开,他冲身侧的胤禟摇了摇头,提高音量道: “此事全因儿臣所起,儿臣愿自此闭门谢客,还请皇阿玛饶了十四弟。” 第305章 圈禁胤祥 没等康熙说话,胤禩给康熙磕了个头后,起身走到胤禵跟前,拉着他一起出去挨板子。 胤祺趁康熙愣神的工夫,把剑从康熙手里夺了下来。 “大逆不道……” 康熙晃了晃身子,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太医!” 胤祉连忙扯破嗓子喊道:“快去传太医。” 他还没当上太子呢,皇阿玛可不能被老八和老十四气没了。 走出大殿的胤禩和胤禵脚步微顿,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眼倒在胤祉怀里的康熙。 见梁九功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找太医的模样,胤禵愣了下,转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八哥。” 走到挨板子的地方时,胤禵低着头,惴惴不安地问道: “皇阿玛他不会出事吧?” “过段时日,我们去找皇阿玛赔罪。” 胤禩没正面回答胤禵的问题,他趴在挨打的凳子上,沉吟半晌道: “十四弟,今日的事谢谢你。” “八哥,对不起。” 胤禵跟着趴下,瓮声瓮气地道: “我行事鲁莽,总是牵连到你。 若不是我,皇阿玛不会晕厥,你也不必担上气坏君父的罪名。” 胤禩正想开口安慰胤禵,余光便瞥见图里琛带着人过来了。 他冲胤禵摇了摇头,温声对走到跟前的图里琛道:“图大人,请吧。” “得罪了。” 图里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示意身后的手下人动手。 “啪啪啪……” 二十个板子对自幼习武的胤禩和胤禵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胤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只是想让皇阿玛还八哥一个公道,他没想连累八哥,也没想气皇阿玛的啊。 片刻后。 凌国辅脚步匆匆地赶过来,给气晕的康熙把脉扎针。 被针扎醒的康熙意识逐渐回笼后,正准备继续发作胤禩和胤禵,胤礽突然忧心忡忡地跑进了大殿。 “皇阿玛,皇阿玛。” 胤礽顾不得体面,涕泪横流地道: “儿臣听闻您身子不适,甚是担忧。 皇阿玛,您没事吧? 儿臣带来了新抄完的佛经,还望皇阿玛能长命百岁啊。” 以往皇阿玛以他不爱君父为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现在他在群臣面前上演这副心忧君父的姿态,胤礽就不信皇阿玛还能骂他不孝顺。 康熙面色稍缓,他强撑着身子正要站直身子,胤祉冷不丁地指着跪在地上的胤礽,插话道: “二哥,我没记错的话,皇阿玛并未允许你来太和殿吧?” “三弟。” 胤礽遮住眼里的不忿,暗骂胤祉多事后,三分惶恐七分坚定地道: “皇阿玛是并未允许我前来太和殿,但我实在是担心皇阿玛的身子。” 不待胤祉回发答,胤礽又朝康熙磕了个头,语气认真地道: “皇阿玛,儿臣知罪。 等您的身子好了,儿臣甘愿向您请罪。” “你……” “好了。” 胤祉还要说话,康熙起身,不悦地打断他道: “胤祉,你素来与胤礽交好,怎么今日偏要揪住胤礽不放?” 胤祉瞬间打了个激灵,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咄咄逼胤礽的模样,不符合以往的形象。 “皇阿玛,儿臣知错。” 胤祉脸上带着笑,语气欢快地道: “儿臣以为二哥违抗皇阿玛命令,担忧皇阿玛再次被气到,还望二哥不要见怪。” 违抗皇阿玛命令? 胤礽在心里冷笑道:是怕他再次得到皇阿玛的宠爱和太子之位吧。 果然,自从他被皇阿玛废除太子之位后,他这些“好哥哥”和“好弟弟”们犹如魑魅魍魉般,个个粉墨登场。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被皇阿玛放出来的机会。 “三弟说笑了。” 胤礽目光孺慕地看了眼康熙,义正言辞地道:“三弟也是为了皇阿玛的身子着想,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胤祉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康熙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十分满意。 也不是所有的儿子都像狼子野心的胤禩和不敬君父的胤禵嘛。 他稳了稳心神,抬脚走到龙椅上坐下,轻咳两声道: “朕年事已高,又时常患疾。 朕总以为朕活不了太久,很快便要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可朕每次见到二阿哥胤礽,竟然总会觉得身强力壮,百病俱消。 想来是二阿哥胤赤诚的孝心感动了上天,才让朕有此福分。” 跪着的文武百官们听见这话,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皇上怒斥他们举荐的八阿哥,反而拐弯抹角地夸废太子孝顺,这其中的含义他们再清楚不过。 好在康熙并不在意他们不接他的话茬,他边眯着眼观察下面的动静,边面带忧伤地道: “十五那日,朕夜寐时,梦见先太皇太后和先皇后,她们声泪齐下地问朕: ‘既然二阿哥是被大阿哥所害,皇上为何不宽恕至诚至孝的二阿哥?’ 朕……朕悲痛不已,言说此事定会给胤礽一个交代。” 胤祉脸色微变,他屏住呼吸,死死地攥紧拳头。 他就知道只要皇阿玛和老二还在,皇阿玛便不会死了护着老二的心。 他真是悔啊。 早知皇阿玛忌惮老八党羽众多,他就把老大以巫蛊谋害老二的事告诉皇阿玛了。 反正老大那个蠢货,曾经差点被噶尔丹俘虏,皇阿玛肯定不会让他当太子。 这下好了。 他一箭双雕地把老大和老八都摁倒了,白白地让老二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皇阿玛,儿臣当不得您如此盛誉。” 胤礽眼泪汪汪地看着康熙,自责不已地道: “儿臣早先被奸人所害,连累皇阿玛已是十分不该,儿臣万万当不得皇阿玛如此夸奖啊。” “你也是被人所害,如何当不得?” 康熙摆了摆手,目光警告地睨着朝臣们,倏然沉声道: “胤祥,朕令你保护太子,免得其受奸人所害。 去年初秋,太子却被人以巫蛊之术谋害,你该当何罪?” 胤祥闻言微怔,他微微抬起头,满眼震惊与疑惑地望着康熙。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皇阿玛这是要把大哥谋害二哥的事坐实。 不然,他这个昔日只是在二哥手下打打杂的光头阿哥,怎么会成了皇阿玛口中“保护太子”的人。 想通以后,胤祥敛了敛神色,上前两步,从善如流地跪下道: “皇阿玛,儿臣知错,是儿臣没保护好太子。” 他知道,皇阿玛打定主意定他的罪时,他怎么狡辩都没用。 “哼!” 康熙眼里闪过精光,打着杀鸡儆猴主意的他,怒声道: “十三阿哥办事不力,着拘禁府中,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外出。” “儿臣叩谢皇阿玛圣恩。” 胤祥蜷了蜷手指,用余光告诉胤禛不要求情。 既然皇阿玛把复立太子的想法毫不掩饰地袒露在他们面前,那无论谁求情,除了同罪论之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胤禛看懂了胤祥的暗示,他忍了又忍,终究做不到坐视不理。 第306章 胤禛求情 “皇阿玛,十三弟昔日跟着二哥当差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胤禛微微提高音量,缓声道: “还请皇阿玛看在十三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说着,胤禛重重地给康熙磕了个响头。 康熙垂眸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胤禛,语气平静地道: “图里琛,把十三阿哥带下去。” “嗻。” 图里琛领着两个御前侍卫,弯着腰动作麻利地带胤祥下去。 临走前,胤祥朝趴在地上的胤禛再次摇了摇头。 他知四哥待他的心意,但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胤禛往下压了压脑袋,遮住眼眸里黑沉沉的暗光。 皇阿玛圈禁大哥和十三弟,怒斥八弟和十四弟,又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和已逝的老祖宗和仁孝皇后作筏来夸二哥纯孝,恐怕不止是为了复立二哥的太子之位吧? 文武百官们忍着腿部传来的酥麻感,都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康熙好似察觉到他们的不舒服,他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诸位爱卿身子有些孱弱啊。 过几日,朕要去南苑巡幸,你们可要多保重身子啊。” “奴才\/臣谨遵皇上教导。” 文武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战战兢兢地接了康熙这话。 康熙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胤礽连忙揣好新抄的佛经跟上。 这可是他复宠的关键,可不能丢了。 散朝后。 胤禛还没来得及走出太和殿,永和宫的吉福便板着脸拦住他,道: “四阿哥,德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 胤禛手指微动,不慌不忙地朝永和宫走去。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额娘又是为了十四弟,找他兴师问罪的。 吉福借胤禛错步上前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十四爷”。 胤禛了然,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永和宫。 德妃刚想好质问胤禛的话,太监总管急匆匆地进来行过礼后,低声道: “娘娘,奴才打探到四阿哥在大殿上为要幽禁的十三阿哥求了情,但皇上并未搭理四阿哥。” “什么?” 德妃猛地起身,勃然大怒道: “皇上要杀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不去阻拦。 胤祥不过是被罚禁足,他反倒屁颠屁颠地凑上去求情。 本宫倒要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额娘,还有胤禵这个弟弟了?” “娘娘息怒。” 总管太监大着胆子安慰道: “四阿哥兴许有苦衷。” “苦衷?” 德妃冷笑道: “本宫看,他的苦衷就是不待见本宫和胤禵。 行了,你先下去领赏吧。” “嗻。” 总管太监面带喜色地应下,心满意足地从德妃娘娘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了五两银子。 半盏茶后。 估摸着德妃把消息都打探完的胤禛,冷着脸进了永和宫。 若不是为了防止落人口舌,他是极不愿意踏进永和宫半步的。 “儿臣给额娘……” “住口!” 胤禛话还没说完,德妃便沉着脸打断他,气急败坏地道: “胤禛,你心里还有本宫这个额娘? 有胤禵这个弟弟吗? 胤禵险些被你皇阿玛杀了,你不去求情便罢了。 胤祥只不过是被禁足在家,你怎么就上赶着去求情呢?” “皇阿玛不会杀自己的孩子的。”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 “但皇阿玛会幽禁自己的孩子。” “幽禁便幽禁,那干你何事?” 德妃气急,口无遮拦地道: “胤禛,你的亲弟弟可是胤禵啊!” “额娘。” 胤禛掩住眼底的冷笑,神情淡漠地反问道: “胤祥难不成不是儿臣的亲弟弟吗?” “你……” 德妃指着胤禛半晌没吭声后,突然流着眼泪道: “胤禛,额娘知道你怪额娘偏心,也怪额娘不宠你,可额娘当年实在是没办法亲自养你啊。 如今额娘拼了命地对胤禵好,就是希望能弥补曾经欠你的宠爱啊。” 呵~ 胤禛险些嗤笑出声,他以为额娘够没有底线了,谁知额娘刻意说出的话,还是让他再次开了眼? 欠他的补偿给胤禵,难道就不欠他的了吗? 胤禛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语气硬邦邦地敷衍道: “额娘,儿臣知道您的不易。 儿臣不怪您,您别难过了。” 德妃哭声微滞,什么叫不怪她? 明明是她在质问胤禛,什么时候成了她求胤禛别怪她了? 德妃眼里快速闪过厉色,她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 “胤禛,额娘自知欠你良多,但胤禵何其无辜啊,额娘只有你和胤禵这两个儿子啊。 若是你们能守望相助,额娘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闭上眼睛了。” “额娘有命,儿臣不敢不从。” 胤禛退后两步,神色恭敬地搪塞道: “额娘放心,儿臣定当谨记您的教导。” 谨记您说,您对我亏欠良多这句话。 德妃听到这话,这才缓了缓脸色,换了个话题道: “胤禛,你十四弟多次受罚都是被八阿哥胤禩连累。 平日里,额娘希望你能多带带胤禵,让他离胤禩那个扫把星远点。” 挑拨八弟和十四弟的关系? 胤禛听出了德妃的潜台词,他心里有些烦躁。 十四弟向来与看他不顺眼的九弟交好,八弟又与他分道扬镳,他凭什么去让八弟和十四弟交恶? 第307章 康熙训林棠 “额娘,儿臣无心政事,恐怕帮不了您。” 胤禛后退两步,略微低了低头,冷声道: “儿臣打算过会儿回府后,便闭门谢客,潜心钻研农耕与佛法之道,还请额娘见谅。” “胤禛,胤禵他是你亲弟弟啊!” 德妃瞬间变了脸色,她用力拍了下桌子,指着胤禛,怒声道: “你连你亲弟弟也不管吗?” “儿臣无能无力。” 胤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抬脚离开。 八弟如何? 十四弟又如何? 他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管得了谁? “胤禛,你给本宫站住!” 德妃起身追上胤禛,气急败坏地道: “本宫是你额娘,你连额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胤禛没吭声,他攥紧拳头,朝德妃颔了颔首后,低着头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良好的皇子教养,让他不能表露出半点对德妃的不满。 “胤禛!” 德妃见胤禛打定主意不帮她,怒不可遏地威胁道: “今日你敢踏出本宫的永和宫半步,日后别想再进永和宫的大门。” 胤禛脚步微顿,他回头看了眼冷着脸的德妃,加快脚步走了。 如今新太子人选未定,前朝人心惶惶,皇阿玛摆明又要把朝政牢牢地握在手里。 若是无事发生,他还真巴不得不进宫。 “气死本宫了!” 德妃看见胤禛回头,还有些得意自己再次拿捏住了胤禛,但她没想到下一瞬胤禛便走的更快了。 她狠狠地掐了下手心,敛起脸上的怒气后,直奔寝殿给胤禵写信。 胤禛以为他不出面挑拨,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她偏要告诉胤禵,胤禛觉得胤禩失去圣宠。 所以,他来永和宫时,向她进言,为了避免惹火烧身,应当让胤禵离胤禩远点。 这样,哪怕胤禵不愿意与胤禩划清界限,坏人的名头也落不到她头上,更不会影响她与胤禵的母子之情。 ?? “苏培盛,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十三阿哥的消息。” 刚出宫,胤禛便迫不及待地小声吩咐道:“若是十三阿哥府上有什么需要的,你暗中命人多照顾着。” “奴才遵命。” 苏培盛把此事悄悄记下。 他知道自家主子和十三爷的感情甚笃,如今十三爷蒙难,主子只怕是心里不好受。 八贝勒府。 胤禩刚下马车,守在门口的八福晋便快步上前扶住他,心疼地道: “爷,臣妾已经让大夫在府上等候了。” “辛苦福晋了。” 胤禩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温声道: “即刻起,便闭门谢客吧。” “臣妾都听爷的。” 八福晋没问及半句宫里发生的事,她温声细语地告诉胤禩,她准备了他爱吃的膳食。 还有,半个时辰前,刚过完一岁生辰不久的弘旺含糊不清地叫了声“阿玛”。 胤禩偏头看着言笑晏晏的福晋,心里的酸涩和苦楚慢慢地消散。 正月二十八。 归化城。 林棠看到密信上写的【二阿哥被放,四阿哥闭门不出,八阿哥被当廷责骂,十三阿哥被圈禁,十四阿哥险些被杀】,脸色微变。 她强忍着心里的烦躁,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林棠知道为了复立胤礽,康熙定会打压其他阿哥。 但她还是没想到几乎所有年长的阿哥都遭了殃。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今年三月,康熙会复立胤礽为太子,直至五十一年十月,胤礽再次惹来康熙忌惮,康熙下令二废其太子之位。 “公主。” 林棠正纠结要不要透露些风声给胤禛和胤禩时,敦多布多尔济推门进来,轻声道: “皇上派人给您送来了封信。” 林棠压下心里的不耐,笑盈盈地伸出左手接过信,又用右手把信封撕开,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一目十行地看去。 “气死我了!” 看完信后,林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把信纸拍到桌上,气咻咻地道: “皇阿玛说,公主应当贤惠柔顺,温婉听话。 他让我多读读《女诫》,还要我每月抄三十遍《女诫》给他送去。”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大变,他拿过林棠拍在桌上的手,轻轻吹了两下后,缓声道: “公主,您别生气。 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公主,也是我最喜欢的公主。 您别听皇阿玛乱说,《女诫》我来抄。” “你也不许抄。” 林棠敛了敛眉间的怒气,冷静下来,道: “额附,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人往京城里告状? 好端端的,皇阿玛凭什么写信来训诫我?” “好。” 敦多布多尔济满眼心疼地望着林棠。 林棠抬脚踢开椅子,往敦多布多尔济跟前走了两步后,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腰。 她宁愿被康熙追着骂,也不会去抄《女诫》。 但知道《女诫》是什么东西的额附,却毫不犹豫地说,他替她抄。 见林棠主动投怀送抱,敦多布多尔济眉眼微动,唇边溢出轻轻浅浅的笑意。 他回抱住林棠,把脑袋放在她的肩窝蹭了蹭,声音低沉地安慰道: “公主,我们家有我贤惠柔顺、温婉听话就够了。 公主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和根扎布多尔济永远都支持公主。” 林棠愣了下,紧了紧环住敦多布多尔济的双手,轻声笑道:“额附真好。” “公主最好!” 敦多布多尔济抬了抬头,正打算去亲林棠的侧脸。 “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姨母。” 格日乐塔娜眨着清澈的大眼睛,满脸无辜地看向抱在一起的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 林棠淡定地从敦多布多尔济怀里出来,走到格日乐塔娜面前,蹲下身子,柔声道: “格日乐塔娜,你怎么在这啊?” “哥哥带我来。” 格日乐塔娜拽住林棠的袖子,拉着她便要往外走。 林棠回头望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佯装镇定地跟在她们后面。 “哥哥。” 格日乐塔娜转过身东张西望地找根扎布多尔济的身影。 根扎布多尔济猫着腰,躲在花盆后面捂住嘴巴偷笑。 他觉得姨母家的妹妹太可爱了,他想去找额吉和阿布,让他们同意他带妹妹出去玩。 但谁知道,刚走到书房,妹妹便趁他和麦田姑姑说话的功夫,直愣愣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308章 复立太子 “哥哥。” 格日乐塔娜看不到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林棠的衣袖,语气有些焦急。 林棠好笑地瞧了眼花盆外的明蓝色衣摆,弯下身子附在格日乐塔娜耳边,柔声道: “姨母带你去找哥哥。” “好。” 格日乐塔娜抓紧林棠的衣袖,开心地跺了跺脚。 林棠嘴角微微上扬,示意格日乐塔娜牵住她的手后,带着她直奔根扎布多尔济的藏身地。 敦多布多尔济则目光幽怨地瞪了眼花盆后的根扎布多尔济。 公主好不容易主动投怀送抱一次,他还没亲上公主呢,便硬生生地被臭小子破坏了。 哼哼! 敦多布多尔济琢磨着改日定要找机会给他加练。 “哥哥。” 格日乐塔娜看见根扎布多尔济后,连忙笑嘻嘻地看向林棠。 林棠松开她后,低眸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有些惊讶的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心虚地避开林棠的视线,站直身子接住满脸笑容的格日乐塔娜后,硬着头皮喊了声“额吉”。 “你带格日乐塔娜来书房干嘛啊?” 林棠上前两步,轻轻敲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额头,温声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来问问额吉许不许我带妹妹出去玩?” “你能想到来问问额吉,额吉很开心。” 林棠扫了眼根扎布多尔济牵着格日乐塔娜的手,面色如常地问道: “不过,你躲在这,让妹妹站在门外干嘛?” “妹妹不小心推开了门。” 根扎布多尔济抬头看了眼林棠,老老实实地道: “我看到阿布和额吉在……正抱着,想起夫子说‘非礼勿视’,便避开了。” “根扎布多尔济,夫子说的有道理,但你也不能死板地记住夫子的话。” 林棠神色未变,她指着书房的门,语气温柔地道: “比如今日,你往两侧站站,便看不到书房里的场景了。 妹妹还小,你躲这么远,妹妹找不到你会着急。 万一妹妹情急之下摔倒了,那妹妹会疼,我们也会担心妹妹的。” “额吉,我错了。” 根扎布多尔济听懂了林棠的话,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身侧的格日乐塔娜,低着头道: “下次我不会这样做了。” “额吉相信根扎布多尔济。” 林棠没揪着根扎布多尔济的错不放,她牵起两人的手,缓声道: “你还小,带妹妹出去有危险。 再过两日,额吉让你阿布带你们出去玩,可好?” “好啊,谢谢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眼里闪过亮光,他悄悄紧了紧牵着林棠的手。 他好喜欢额吉呀。 下次他一定要先认真想想夫子的话,再决定该怎么去做。 他要努力少犯错,让额吉和阿布永远喜欢自己。 —— 二月初。 康熙巡幸京畿地区,二阿哥胤礽伴驾。 二月底。 康熙任命张鹏翮为户部尚书,张廷枢为刑部尚书后,下令让朝臣重新举荐新太子人选。 文武百官见朝中支持八阿哥的官员被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终是顺了康熙的意,上折子请康熙复立废太子胤礽。 康熙龙颜大悦,时隔多日终于露出了笑脸。 三月初九。 康熙派礼部官员把复立皇太子敬告天地、宗庙和社稷。 三月初十,大朝会上。 康熙正式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胤礽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听到康熙接着下诏晋封三阿哥胤祉为和硕诚亲王,四阿哥胤禛为和硕雍亲王,五阿哥胤祺为和硕恒亲王。 七阿哥胤佑、十阿哥胤?为郡王。 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十四阿哥胤禵为贝子。 他用力攥紧拳头,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后,笑吟吟地道: “皇阿玛,儿臣代诸位弟弟叩谢皇阿玛圣恩。”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 康熙抬了抬手,示意胤礽起来后,提高音量道: “朕的儿子们能文能武,多次跟着朕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朕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争取为江山、为百姓做出更大的贡献。 朕绝不会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阿哥们齐刷刷地跪下,神色恭敬地康熙磕头。 康熙又笑眯眯地敲打了两句后,起身离了太和殿。 恢复太子之位的胤礽目光桀骜地睨了他们两眼,快步跟上康熙。 他知道他能复立为太子,皇阿玛是最大的推手。 但胤礽明白,皇阿玛在复立他的同日,晋封各位弟弟,也有敲打他的意思。 他告诫自己要有耐心,要沉住气地去哄皇阿玛开心,万万不能像上次……因老大那个贱人害他,致使他被皇阿玛废了。 等康熙和太子走远,朝臣们开始笑着恭维晋封的阿哥们。 胤禛朝围在他身边的大臣们点了点头,正准备越过他们离开时,胤禵挤开人群,走到他跟前,冷着脸大声质问道: “四哥,你什么意思?” 胤禛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看向胤禵。 “你装什么装?” 胤禵蹙着眉扫了眼周围的官员,官员们强压着留下看热闹的心,行完礼后,跑的比兔子还快。 皇家的热闹不好看,他们怕有命看,没命活着。 胤禛懒得搭理胤禵,他正准备从胤禵身侧出去。 憋了一肚子火的胤禟上前拦住他,阴阳怪气地道: “四哥,你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狗了啊?” 胤禛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胤禟和胤禵,冷冰冰地道:“让开!” “我今儿还就不让了。” 胤禟挑衅地看着胤禛,眼里的不屑和鄙夷毫不掩饰。 “四哥,昔日八哥没少在我们兄弟面前说你好话吧。 可你呢? 你背着八哥举荐废太子,还在德妃娘娘面前挑拨八哥和十四弟的关系? 你简直就是个背信弃义、卑鄙无耻的小人。” 胤禛眉眼微动,举荐废太子他认,但挑拨八弟和十四弟…… 不对。 胤禛猛然想到什么,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胤禵,冷声问道: “十四弟,你就那么信额娘说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 胤禵瞬间恼了,他扬起手就要打胤禛。 胤禛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309章 胤禛骂人 “十四弟,你这是干什么?” 见势不对的胤?连忙拦住胤禵,好声好气地道: “你不能跟四哥动手啊。” “我为何不能跟他动手?” 胤禵抬了抬下巴,气咻咻地道: “十哥,你起开。 哪怕今儿皇阿玛要打我板子,我也要揍他。” “胤禵,你要以下犯上吗?” 胤禛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眼胤禵,语气嘲讽地道: “做事前从来不动脑子,只会逞匹夫之能,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说完,胤禛眸色幽深地斜楞了胤禟一眼后,越过他们大步流星地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禵快被胤禛的话气死了,他正要追上胤禛讨个说法。 胤?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胳膊,又瞥了眼胤禟,加快语速道: “九哥,你还不赶紧拦住十四弟?” 胤禟避开胤?的视线,他也被胤禛的眼神气到了。 若不是顾忌十弟,他早就和十四弟一起狠狠地揍老四了。 “九哥!” 眼瞧着胤禵就要挣脱掉,胤?跺了跺脚,脑子快速转了个弯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我不过是去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你们怎么闹成这样了啊?” 气得脸色涨红的胤禵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去看胤?。 他理解十哥顾忌四哥与四姐的交情不让他打到四哥身上,但他心里还是免不了生气。 胤?偏头扫了眼胤禛离开的背影,又悄悄紧了紧抓着胤禵的手,眼巴巴地看着胤禟,再次问道: “九哥,你告诉我嘛?” 胤禟叹了口气,不答反问道: “十弟,你知道八哥被皇阿玛训斥的事吧?” “知道啊。” “八哥以前说老四是我们的人。但前些日子,皇阿玛让朝臣举荐新太子时,老四没举荐八哥,反而去保举了老二。” 胤禟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偷听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 “我怀疑他向皇阿玛告了八哥的状。不然,我们挨骂的挨骂,禁足的禁足,革职的革职,怎么偏他没受影响,还成了和硕雍亲王?” “不能吧?” 胤?瞳孔微缩,他下意识用力抓了抓胤禵胳膊上的肉,难以置信地道: “四哥他虽然整天冷着张死人脸,但还不至于暗地里告状吧。” “怎么不可能?他还跟额娘说八哥被皇阿玛厌恶,让我离八哥远点,免得被八哥连累。” 胤禵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道: “哼!十哥,也就你单纯好骗,以为老四是个好人。” 胤禟眉眼微动,冷笑着接话道:“十弟,说不定四姐都被四哥骗了呢?” “不可能。” 胤?确认胤禛走远后,松开胤禵,斩钉截铁地道:“四姐不可能让四哥骗的。 至于四哥,他若真像你们说的这样,那我要写信给四姐说说了。” “四姐能信你的话?” 胤禟没好气地睨了眼胤?,“万一四哥不承认他做了坏事呢?” “那就需要你们拿出证据了。” 胤?没在意胤禟的白眼,他拥着胤禟和胤禵边往前走,边缓声道: “九哥、十四弟,你们俩把证据拿给我,我派人给四姐送去。 若是他老四真干了背信弃义、出卖兄弟的事,我老十第一个不放过他。” “那你还拦着我,不让我揍他嘛?” 胤禵不情不愿地跟上胤?,故意问道。 “不拦了。” 胤?板着脸,满脸认真地道: “十四弟,你别生气了。 若你们真有证据,我和你一起去揍老四。” “哦。” 胤禵趁胤?没注意,偏头瞧了眼胤禟。 胤禟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说他把事情都跟十弟说了,但他还是不会让十弟把他们兄弟再起纷争的事告诉四姐。 毕竟,他们兄弟争天下,没有把四姐牵扯进来的道理。 —— “主子,福晋派人来问,您晋升王爷是件大喜事,府上要不要大办一场?”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掀起马车的帘子,等胤禛进去后,低声问道。 “不必。” 胤禛敛起眼底的冷意,沉声道: “告诉福晋,一切从简。” “嗻。” 苏培盛看出胤禛心情不好,给马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驾车平稳些。 “苏培盛,十三阿哥那?” 胤禛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着眼睛问道。 “回主子的话。” 苏培盛低着头,悄声道: “奴才已经派人打点过了。” “好。” 胤禛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后,睁开眼坐直身子,若有所思地道: “让人传些消息,就说抢了九阿哥货的倭人偷偷潜入了福州府。” “奴才遵命。” 苏培盛愣了下,面带喜色地应声。 九阿哥多次为难主子,他早就看九阿哥不顺眼了。 但主子一直劝他忍,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主动反击。 胤禛听出去苏培盛语气中的欢快,他眯了眯眼,继续吩咐道: “告诉福晋,除了每月固定请安的日子,其余时间德妃娘娘让她入宫,便推脱身子不适。” “嗻。” 苏培盛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巴不得主子和福晋都少见那些让主子不开心的人。 胤禛没再跟苏培盛说话了,他伸手从暗格里掏出两块牛乳糖,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以往他曾答应过四妹,平日里多提点和照顾九弟和十弟。 可四妹大抵从来不知他生性冷淡又睚眦必报,九弟多次明里暗里地挑衅他,他都看在四妹的份上忍了。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次他便先小小地戏弄九弟一回吧。 (′?w??`) 归化城。 “公主,先前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敦多布多尔济心疼地接过林棠手里的信,那是康熙这个月送来的责骂信。 “乌默客要出手动车臣汗部倚老卖老的族老们,族老们不服,联名向京城上了折子。 折子上说乌默客在您的暗中支持下,不给他们活路。 还有,皇阿玛得知年初六妹和六妹夫来归化城拜年的事,心中不满。” “乌默客是怎么做的事?” 林棠揉了揉眉心,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道: “额附,你亲自去告诉乌默客,不听话的人早些杀了。 这次的事,必须给我个满意的交代。 不然,日后别想再从我这拿半点好处。” “好。” 敦多布多尔济把手里的信纸胡乱地团成一团,又塞进袖子里。 他估摸着皇上肯定是老糊涂了,不然怎么偏盯着公主不放。 第310章 胤禩为难 八贝勒府。 闭门谢客的胤禩得知康熙大肆晋封年长的阿哥后,心里五味杂陈。 枉他还以为皇阿玛是为了复立太子,才口不择言地羞辱他,圈禁大哥和十三弟。 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 不然,皇阿玛选什么日子不好,偏要选复立太子的同日,来给他的兄弟们晋爵。 胤禩想到什么,心情很好地站到窗台,望着皇宫的方向,笑眯眯地出了神。 “爷,九弟、十弟和十四弟来了。” 八福晋轻声推开门,从婢女手中接过披风,给胤禩系上。 “让他们回去吧。” 胤禩缓过神,温声道: “如今我惹了皇阿玛的厌,他们少跟我接触,也能少挨些骂。” “爷。” 八福晋不赞成地看了眼胤禩,低声细语道: “眼下的失利并不能证明什么,臣妾的母族和臣妾永远与爷共进退。” 不待胤禩说话,八福晋接着道: “九弟、十弟和十四弟说了,爷不见他们,他们便会在外面等到爷见。” “胡闹!” 胤禩脸色微变,把心里想劝八福晋的话咽下,快步向外走去。 眼瞧着就要下雨了,九弟、十弟和十四弟怎么如此孩子心性? 八福晋笑盈盈地瞧着胤禩的背影,轻声吩咐婢女去准备些膳食和茶点后,缓步离开。 爷要干的是大事,她不求帮上什么忙,只要不给爷添乱,她就很开心了。 ??·??·??*?? ?? “九弟、十弟、十四弟。” 胤禩示意奴才拉开大门后,大步跨过门槛,嗔怪道: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来吗?” “八哥。” 胤?没接胤禩这话,他用眼神示意胤禩往隔壁看。 胤禩愣了下,下意识顺着胤?的目光瞧去。 只见胤禛掀开车帘,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车。 胤禩犹豫了下,微微提高音量喊了声“四哥”。 胤禛回头朝他颔了颔首,接着掀起衣摆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牛什么牛?” 胤禵不满地嘀咕道: “这亲王的帽子他能戴几日,还不好说呢?” “十四弟。” 胤禩偏头看了眼胤禵,不赞成地道: “四哥晋升亲王是好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哼!” 胤禵指着刚换上的雍亲王府的牌匾,撇了撇嘴,嘟囔道: “八哥,你且说说看,是不是他出卖了你,才换来的亲王爵位?” “十四弟。” 胤禩边抬手让他们进去,边缓声解释道:“四哥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这多年来,四哥风里来雨里去地当差,皇阿玛给他个亲王爵位是应该的。” “那皇阿玛怎么不给你呢?” 胤禵不假思索地道: “八哥,你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皇阿玛凭什么复立二哥,不把太子之位给你?” 胤禩眸色暗了暗,要不是他知道胤禵没有坏心思,他还真以为胤禵挖苦他来了。 “你会不会说话啊?” 胤禟听出胤禵话里的不对劲,他连忙伸手拍了下胤禵的脑袋,提醒道: “老四凭什么跟八哥比? 再说了,皇阿玛往死里偏心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 胤禵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带刺,他打了下嘴巴,不好意思地道: “八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 胤禩心平气和地笑了笑,“我明白十四弟的话。” 说着,胤禩看了眼满眼疑惑的胤?,又瞧了瞧胤禟和胤禵,放慢语速道: “九弟、十弟、十四弟,我再说一遍,四哥他真的没有背叛我。 举荐新太子人选前,四哥曾多次劝我不要急着去争太子之位,都被我拒绝了。” “真的?” 胤禟和胤禵震惊地看着胤禩,异口同声的问道。 胤禩轻轻点了点头。 “那八哥为何不听老四……” 胤禵话还没问完,突然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记得八哥好像说过这事,但当时他和九哥以为老四怕皇阿玛责罚,没有胆子跟着他们干,还骂了老四好几日。 胤禩听出了胤禵的未尽之意,他没让胤禵难堪,自顾自地道: “我记得四哥第一次劝我时,我心里不服,与他大吵一架,坚决不肯听他的话。 等他第二次劝我时,我想放弃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有今日不怪四哥,是我自己看不清形势,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 “八哥。” 胤禟打断胤禩,不悦地咕哝道: “什么叫你害了我们? 我和十四弟从来没觉得你害了我们。” 压根没听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胤?摸了摸后脑勺,跟着附和道: “对啊,八哥。 四姐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不能只想着得到好处,却不跟你一起承担风险啊。” 胤禩轻声笑了笑,没再说自责愧疚的话。 走到书房后。 胤禵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八哥,告状的事是我们误会老四了。 但他挑拨我和你的关系这事,总不能是假的吧?” 胤禩微怔,不解地反问道: “四哥挑拨我和你的关系?” “对啊。” 胤禵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胤禩后,低声抱怨道: “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把我当弟弟。 你一出了事,他倒是让我跟你撇清关系,生怕我这个弟弟连累到他?” 胤禩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四弟不了解四哥,但他了解四哥。 以四哥的性子,从来不屑于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搞这些挑拨离间的小动作。 这封信,八成是德妃娘娘怕十四弟被他连累,又怕伤了她与十四弟的母子之情,特意假借四哥的口吻说的。 他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十四弟便会一直误解四哥。 但若是他把这事说透了,那又会伤到德妃娘娘与十四弟的母子之情。 毕竟,前朝后宫谁不知道,十四弟是德妃娘娘的心尖尖,德妃娘娘也是十四弟时常挂在嘴边的额娘。 胤禵见胤禩不吭声,以为胤禩信了自己的话。 他接过胤禩看完的信,动作仔细地把它折好塞进袖子里后,语气愤懑地道: “今日他还骂我是个没脑子的鲁莽货。 若不是十哥拉着我,我早就揍他了。” 第311章 胤禩底线 “十四弟,若是这事真是四哥做的。” 胤禩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你该当如何呢?” “找机会揍他。” 胤禵朝胤?挥了挥拳头,气哼哼地道: “十哥,你答应过我的,可不能反悔。” “我自是不会言而无言。” 胤?拍着胸膛,义正言辞地应下后,转头看着胤禩,不确定地问道: “八哥,真是老四做的啊?” 没等胤禩接话,胤?低声嘀咕道: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一定要写信告诉四姐,让她提防小……” “不是。” 胤禩温声打断胤?,他抬头看着胤禵,字斟句酌地道: “十四弟,虽说如今我与四哥政见不合,但据我所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封信……那封信许是德妃娘娘受了小人蒙蔽,误会了四哥。” 说完,胤禩不经意地扫了眼糊里糊涂的胤?,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既不能直白地告诉胤禵:德妃娘娘怕你被我连累,不惜算计四哥让你离我远点。 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十弟跟十四弟去找四哥胡闹。 受小人蒙蔽产生误会是最好的说辞。 “八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胤禵面色微僵,他将信将疑地望着胤禩。 胤禩还没来得及接话,悄悄松了口气的胤?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道: “十四弟,真的假的,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比起揍胤禛一顿,胤?更愿意相信胤禛是清白的。 因为胤禛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便意味着四姐没看错人。 胤禩看出了胤?微妙的心思,他略微点了点头,附和道: “十弟说的对,十四弟你去查查吧。” “好。” 胤禵蹙了蹙眉,半信半疑地应下。 他从来不会怀疑额娘的话,但八哥和十弟都这么说了,胤禵觉得查一下也无妨。 若没有小人作祟,真是老四干的坏事,他下次便能理直气壮地骂老四。 相反,若不是老四做的,他也能帮额娘把永和宫的小人找出来。 胤禩见胤禵答应,余光扫了眼胤禟,旁击侧敲地提醒道: “十四弟没查清楚前,你们不许再去找四哥麻烦。” “我听八哥的。” 胤?率先开口应了下来。 胤禩抬眸看了眼没吭声的胤禵,又把目光落在满脸不耐的胤禟身上,压低声音道: “九弟、十四弟,别让我为难。” “罢了,都听八哥的。” 胤禟与胤禵交换了个眼神,不情不愿地回道。 胤禩没在意他们的小脾气,他指了指八福晋令人送来的膳食,心平气和地道: “府上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九弟、十弟、十四弟,来帮我尝尝他做的膳食好不好吃?” “好。” 胤?听到有好吃的,脸上的笑都真切了几分。 胤禟和胤禵齐刷刷地抬手让胤禩先行入座。 等胤禩坐下,胤禟、胤?和胤禵才撩了撩衣摆,依次落座。 用完膳后。 胤禵心里记挂着查小人的事,他跟胤禩三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没等他走远,胤?跟着告辞道: “八哥、九哥,我想回去给四姐写封信,把晋封郡王的事告诉她。” “好,十弟回去吧。” 胤禩愣了下,好笑地摇了摇头。 十弟还真是单纯直白,在爵位不如他的九弟和自己面前,也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啊。 头脑简单的胤?压根没想到这茬,他眉飞色舞地朝胤禩和胤禟笑了下后,转身脚步欢快地走了。 等胤?走远,胤禟终是忍不了心里的火气,他用力拍了下桌子,沉着脸道: “八哥,你为何要帮老四说话? 就算老四劝过你不要急于求成,但他舍你举荐太子就是背叛啊。” “九弟。” 胤禩给胤禟倒了盏茶,好声好气地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就是帮四哥说话了? 再说背叛,四哥从来没承诺过我什么,如何称得上背叛?” 胤禟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冷意,不满地道: “可你在我们面前说了他那么多好话,他总该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吧?” “九弟,你对四哥的成见太深了。” 胤禩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叹息道: “四哥以往帮了我许多的。” “哼。” 胤禟扬了扬下巴,摆明不信胤禩的话。 胤禩没生气,他换了个说法,缓声问道: “九弟,你对十弟好,可曾想过他报答你?” 胤禟瞬间明白胤禩的意思,他拿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后,摆了摆手道: “八哥,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胤禩给胤禟续了杯,耐心十足地道: “你对十弟好,虽说有四姐的原因,但你从来没想过让十弟报答吧。 四哥对我好时,他也从来没想过让我回报什么。 而我帮他在你们面前说话,只是你们误会了四哥,我实话实说罢了。” 不等胤禟接话,胤禩自顾自地道: “再说了,照你方才的话理解,应当是我对不住四哥,而不是他背叛我。” “八哥,我说不过你。” 胤禟猛地站直身子,气恼地道: “我不跟你说了,先回去了。” “别走啊。” 胤禩伸手要拦住胤禟,胤禟加快脚步赶紧走了。 “还没长大啊。” 胤禩瞧着胤禟“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望了眼隔壁府邸。 说不羡慕晋封的兄弟们是假的。 但他的良心只让他羡慕,不允许他朝自家兄弟使任何阴谋手段。 >=<~ 永和宫。 胤禵本想直接问德妃,有没有小人在她耳边进言,才使得她误会老四让他和八哥保持距离? 但当他兴冲冲地走进正殿,见到满眼慈爱的额娘后,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胤禛的那句“你就那么信额娘说的话吗”。 他又开始犹豫了。 “胤禵,你身子不舒服嘛?” 坐在上方的德妃见胤禵愣神,连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吉福,去太医院叫李太医过来,给十四阿哥……” “额娘,我没事。” 胤禵轻声打断德妃,摇了摇头道: “额娘,今日大朝会上儿臣被皇阿玛封为贝子,儿臣特意来看看额娘。” 说着,胤禟退后两步跪下,郑重其事地道: “谢谢额娘这么多年来对儿臣的教导和宠爱。” “傻孩子。” 德妃弯腰双手扶起胤禵,嗔怪道: “你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第312章 德妃演戏 做什么都愿意吗? 胤禵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压下,面色如常地道: “额娘,儿臣陪您说会话吧。” “好啊。” 德妃娘娘轻拍了拍胤禵扶着他的手,缓声嘱咐道: “如今你被你皇阿玛封了爵,日后可要好好当差。” “儿臣会的。” 胤禵把德妃扶到椅子旁,等她坐下后,又给她倒了盏茶。 德妃伸手接过浅浅地抿了口后,似是想起什么,面带犹豫地问道: “胤禵,先前你四哥说那事,你怎么看啊?” 没等胤禟回答,德妃低着头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 “额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额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额娘。” 胤禵眼底闪过愧疚,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德妃。 额娘待他这么好,他却差点听信老四的话,误会额娘别有用心地算计四哥坑他。 他实在不该。 德妃余光瞥见胤禵的神色后,心里咯噔了下,面上依旧慈爱地揉了下胤禵的脑袋,语气缅怀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额娘还记得你还没额娘膝盖高的时候,时常黏着额娘,让额娘陪你玩。 还有,你快到六岁时,生了场重病,额娘日夜守着你,生怕你小小年纪便离额娘而去。” “额娘,儿臣有话想跟您说。” 胤禵听着德妃这些真情实意的话,心里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他深吸了口气,无意识地蜷着手指,低声问道: “额娘,八哥说四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说是您身边可能有小人进言,才让您误会四哥想要挑拨我和八哥的关系。 额娘,儿臣想问问您,有没有这回事啊?” 德妃嘴角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就在胤禵以为真有小人时,德妃伤心地看着胤禵,哑声道: “胤禵,你是额娘最疼爱的儿子,你这些话能直接开口问额娘,额娘很开心。 但额娘与你做了这么多年母子,额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嘛?” 没等胤禵接话,德妃红着眼眶接过吉福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 “在你心里,额娘难道是个听信谗言的人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怀疑那些让你与八阿哥分道扬镳的话,是额娘说的?” “额娘,儿臣不敢。” 胤禵退后两步,干脆利落地跪下,给德妃磕了个响头道: “是儿臣的错,儿臣害额娘伤心了。” “你起来。” 德妃流着泪要去扶胤禵,胤禵涨红着脸,坚决不肯站直身子。 “胤禵。” 见他执意跪着,德妃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侧着身抽泣道: “自你七岁与八阿哥交好,到现在你二十二岁。 这十五年来,额娘可曾说过半句不许你与八阿哥接触的话? 额娘没想到额娘……额娘待八阿哥满心赤诚,他却指使你来怀疑额娘居心叵测。 罢了,都是额娘的错。 胤禵,你回去吧,改日额娘给四阿哥和八阿哥道歉。” “额娘,您别这样说。” 胤禵扬手用力给了自己两巴掌,悔不当初地道: “都是儿臣的错,八哥怕我以下犯上找四哥麻烦,随意找了小人进言的借口搪塞儿臣。 儿臣信以为真,以为有人挑拨儿臣与四哥,还有与额娘的关系,所以才大着胆子来问问额娘。 是儿臣不该,额娘,您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儿臣以后绝不会再怀疑额娘半句。” 德妃听见胤禵打自己的巴掌声,哭声微滞,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胤禵,道: “你这是做什么? 打在你身上,疼在额娘心里吗?” “额娘,儿臣做错了事,理应受些惩罚。” 胤禵眼底氤氲,小心翼翼地问道: “儿臣给额娘认错,额娘能原谅儿臣这次吗?” 德妃沉默着没说话,只满眼心疼地看着胤禵泛红的脸颊。 胤禵心里猛地一沉,他吸了吸鼻子,又给德妃磕了个头,瓮声瓮气地道: “额娘,您能不能原谅儿子啊?” “额娘原谅你了。” 德妃把擦湿的帕子递给吉福,佯装强颜欢笑地道: “满宫谁不知你是额娘最宠爱的儿子,额娘便是谁都不原谅,也会原谅你的。” “额娘。”胤禵自责地低下了头。 德妃眸子微闪,再次眼含笑意地去扶胤禵。 胤禵这次没拒绝德妃,他耷拉着脑袋起来时,发烫的脸恰好碰到了德妃的手指。 德妃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后,再次红着眼圈道: “胤禵啊,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额娘都不想看到…看到你在额娘面前自己打自己。” “儿臣知道了。” 胤禵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儿臣以后不会了。” 德妃从吉福手里接过伤药,又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后,思忖道: “胤禵,你长大了,有些话额娘也就不瞒着你了。” 胤禵接过德妃递给他的药,不解地瞧了眼她。 德妃拼命掩住眼底的悲伤后,语气愧疚地道: “你一定听过额娘不喜你四哥的传闻吧?” 胤禵犹豫了下,老老实实地颔首道: “听过。” “额娘确实不喜你四哥。” 德妃眸色暗了暗,悲伤地道: “你还未出生时,额娘曾亲手为你四哥做过衣裳和鞋子。 可你四哥他从未穿过便罢了,额娘无意间还发现他把额娘送他的东西都扔了。” “扔了?”胤禵满眼震惊地看向德妃。 “额娘不怪他。” 德妃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道: “那时孝懿皇后刚薨逝,他自小跟着孝懿皇后长大,不接受我这个身份卑微的额娘送的东西也情有可原。” “这怎么是情有可原呢? 他简直太可恶了!” 胤禵攥紧拳头,气哼哼地道: “额娘,您就是太善良了。 他真是打小就没良心!” “额娘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额娘啊,你们可以不认额娘,额娘却不能不认你们。” 德妃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胤禵的夸奖后,继续卖惨道: “孝懿皇后的孝期过后,额娘想让你四哥偶尔回永和宫住。 可额娘等啊等啊,你四哥却从未在永和宫留过宿。 额娘想,你四哥大抵是怪额娘没能在他小时候便照顾他吧。” 说到最后,德妃重新掏出了个帕子抹眼泪。 第313章 胤禛出手 “额娘,您别难过了。” 胤禵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他不认您这个额娘,儿臣认。 若是日后有机会,儿臣一定要替您好好教训他。” “不可。” 德妃面色微变,她神情黯然地道: “你四哥纵有万般不对,他也是额娘的儿子,是你的哥哥。” “额娘。” 胤禵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后,苦口婆心地道: “我才没有这样无情无义的哥哥。 我知您心善,但他都不在乎您的感受,您又何必管他的死活?” “胤禵,他是你哥哥,是你皇阿玛亲封的和硕雍亲王。” 德妃擦掉眼角的泪,悲痛不已地道: “你是要以下犯上,让额娘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相残吗?” 胤禵抬头瞧了眼德妃又红了的眼圈,沉默了半晌,不情不愿地道: “儿臣都听额娘的。” 德妃这才作罢,她朝胤禵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前来。 胤禵低着头乖乖照做。 德妃轻拍了两下胤禵的胳膊,柔声道: “胤禵,你是个好孩子。 额娘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儿子,是额娘的福气。 额娘只希望你能在你皇阿玛和额娘的庇护下,健健康康地长大。” “儿臣会的。” 胤禵低眸盯着德妃的手,稍稍敛了敛脸上的怒气,轻声回道。 额娘心善,年纪又越来越大了,他不能再让额娘难过了。 —— 雍亲王府。 苏培盛弯着腰站在书房外面,踟蹰地瞧了眼屋里的胤禛。 宫里刚传来消息,十四阿哥去永和宫找德妃娘娘询问挑拨离间的事是谁做的了。 以他对德妃娘娘的了解,这事八成还得落到主子头上。 苏培盛有心进去禀报,但他又怕打扰到胤禛。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屋里突然传出胤禛的声音。 “苏培盛,进来。” 苏培盛面色一喜,他连忙用袖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低着头推门而入。 “派人把这封信给恪靖公主送去。” 胤禛抿了口浓茶,强打起精神,道:“半刻钟后,叫我去福晋那用膳。” “嗻。” 苏培盛双手接过信后,犹豫了下,大着胆子道: “主子,永和宫出事了。” “什么事?” 胤禛愣了下,他轻咳两声掩住脸上的不自在。 “十四阿哥去找德妃娘娘问让他与八阿哥保持距离的事,是不是有小人作祟? 德妃娘娘哭着说是主子……主子您搞的鬼。” 额娘算计他挑拨八弟和十四弟的关系,他早就猜到了。 这也叫永和宫出事了? 胤禛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睨了眼苏培盛,抿紧嘴巴半晌没吭声。 苏培盛鼓起勇气偷偷瞄了眼胤禛,见胤禛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桌子,他试探性地问道: “主子,要不要安排人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十四阿哥?” 胤禛微微皱起眉头,他本想说不用了。 他不在乎胤禵,更不在乎胤禵对他的误解。 至于额娘,年纪大了,脑子也越发糊涂了。 有孝这个字压着,他跟她计较得不偿失。 但他转念想到胤?不是很有脑子,万一他被胤禵蛊惑,跟着胡闹就不好了。 想到这,胤禛轻敲了下桌子,语气冷冽地吩咐道: “去做吧,别让吉福出面,她还有用。 另外,顺便把额娘昔日是怎么对我的,告诉十四阿哥。” “奴才遵命。” 苏培盛连忙满心欢喜地应下。 虽说他不太能理解主子后半句话的用意,但这么多年来,主子可是第一次反击德妃娘娘的算计啊。 胤禛瞧着苏培盛脚步欢快地离开的身影,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把过往透露给胤禵,不是让胤禵可怜他,他只是想直白地告诉胤禵: 受宠又糊涂的幼子要醒醒脑子,别整日叫嚣着不受待见的长子不孝又心思歹毒,也别听风就是雨,连累别人跟着受罚。 当晚。 陪德妃用完膳的胤禵板着脸走到御花园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借着夜色,与胤禵撞了个满怀。 没等胤禵的太监刘玉出声斥责,小太监忙不迭地跪下给胤禵磕头道: “奴才冲撞十四爷,罪该万死,求十四爷饶了奴才狗命。” 胤禵退后了两步,冷着脸不吭声。 刘玉上前用力踹了小太监两脚,破口大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哪个宫里的狗奴才?” 小太监吃痛地趴在地上,又连忙跪好,继续磕着头磕磕巴巴地道: “回十四爷的话,奴才是…是永和宫的倒粪太监。” “永和宫?” 胤禵眉间染上几分不悦,他沉声问道: “这个时辰,你慌里慌张地在御花园做什么?” “奴才…奴才的干爹明日要出宫,奴才去送送他。” 小太监忍着额头上的疼痛,颤声道。 胤禵淡淡地扫了眼怯弱的小太监,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干爹哪个宫的?” 虽说额娘说了永和宫里没小人,但万一额娘心善,没看出有人包藏祸心呢? “奴才干爹是南三所的倒粪太监。” 小太监趴在地上,怯生生地回道。 南三所? 胤禵瞧着小太监不像是说假话,摆了摆手正准备让他离开。 小太监不知从哪来了勇气,突然哭着道: “十四爷,奴才告诉您一个秘密,您能不能帮奴才求个恩典,让奴才跟着干爹出宫? 干爹年纪大了,又常年患疾,奴才想跟在他身边照顾。” 胤禵还没说话,刘玉抬脚踹着小太监,怒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让十四爷为你说项?” “好了。” 胤禵瞪了眼刘玉,不耐烦地道: “看在你是额娘宫里奴才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说吧,什么秘密?” “前几日,奴才去给倒恭桶时,无意间听到德妃娘娘与四爷吵了架。” 小太监捂着被踹的胸膛,惴惴不安地道: “德妃娘娘言语中多次提及到您。” “提到我什么?” 胤禵给刘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问完话把小太监抓起来。 他怀疑小太监背后有人。 不然,一个地位卑微的倒粪太监,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偷听主子讲话,更不敢向他求恩典。 小太监看出了胤禵的怀疑,他提心吊胆地道: “德妃娘娘说您是四爷的弟弟,让四爷私下劝您不要和八爷来往。 四爷说他管不了您和八爷的事。 德妃娘娘大骂四爷没良心,让四爷再也不许踏进永和宫半步。” “放肆!你这个狗奴才竟然胡乱攀咬主子。” 胤禟脸色大变,他气冲冲地踹了脚小太监,怒斥道: “刘玉,抓起来送到慎刑司,审审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第314章 林棠出手 “奴才冤枉啊。” 小太监边躲刘玉要捂他嘴巴的手,边提高嗓音,加快语速道: “十四爷,你可还记得,三十五年,恪靖公主为何大闹过永和宫? 那都是为了…唔唔唔……” 听到“恪靖公主大闹永和宫”,胤禵转身要走的脚步微滞。 理智告诉他,小太监是受了人的指使来挑拨他与额娘关系的。 但出于对“恪靖公主大闹永和宫”这件事的好奇,他回头睨了眼小太监,冷声道: “为了什么?” 刘玉捂着小太监的手稍微松了松,小太监大喘了口气,接话道: “为了四爷。” 没等胤禵答话,小太监见缝插针地道: “奴才的干爹伺候各位爷多年,干爹说,四爷从来都不被德妃娘娘待见。 德妃娘娘送给四爷的衣袍和皂靴,不是别人做的,就是坏的。 三十五年,您第一次去御花园种地时,十二爷与您有了误会,您把这事告诉了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想让四爷出面教训十二爷和恪靖公主。 四爷不肯,德妃娘娘便大骂四爷不孝,又把恪靖公主叫过去想降罪于她。 恪靖公主深受皇上恩宠,把永和宫砸了个稀巴烂,又痛骂了德妃娘娘……” 胤禵眼里划过幽冷,他攥紧拳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小太监瞧了两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和你干爹都是老四的人吧?” “奴才冤枉啊……” 小太监还要再说话,胤禵已经没有耐心听了。 他眸光微冷,神色莫名地吩咐道: “刘玉,把他扔去慎刑司,再告诉李广福,他意图行刺我。” 李广福是慎刑司总管太监。 “十四爷,奴才冤枉。” 小太监吓坏了,他惊慌失措地爬到胤禵跟前,求饶道: “奴才不是谁的人啊……唔……” 刘玉没再给小太监说话的机会,他死死地捂住小太监的嘴巴往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等刘玉走远,胤禵眸色晦暗地扫了眼打着灯太监,语气平静地道: “今日的事,管好自己的嘴巴。” “奴才遵命。” 提灯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下,弯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走在前面。 胤禵垂下眼帘,心情复杂地跟上。 虽说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今日这事肯定是老四做的。 按理说,他该生气的。 毕竟,额娘才告诉他,是老四不识好歹,辜负了额娘的真心。 但当他认真回想起这么多年来,他有意无意地听到的额娘与老四之间的事后,他又觉得老四应该不是在无中生有。 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涉到四姐。 以老四与四姐的关系,他是绝不可能拿四姐的事来造谣的。 胤禵回头望了眼永和宫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在心里唤了声“额娘”。 ** 次日,天微微亮时。 胤禵敲开了八贝勒府上的门。 经过半宿的辗转反侧,胤禵决定还是找他信任的八哥问问。 虽然他知道不管额娘对老四如何,额娘对他都是真心疼爱的。 但他还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想做个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十四弟,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胤禩抬了抬手,示意胤禵不用多礼后,温声问道。 “八哥。” 胤禵睁着泛青的黑眼圈,哑着嗓子道: “三十五年,四姐大闹我额娘的永和宫这事,你知道嘛?” 胤禩给胤禵倒水的手微顿,他不答反问道: “十四弟,你为何突然问这件事?” 胤禵瞬间明白了胤禩的意思,他苦笑着解释道: “昨日,我去问额娘身边可有小人,额娘声泪俱下地告诉我没有。 可昨晚,我便遇到了老四安排的人。 那人言之凿凿地说让我与八哥不再接触是额娘的主意。 那人还说,我额娘对老四亏欠良多,四姐也曾因此骂过我额娘。” 胤禩把茶盏递给胤禵,闭着嘴巴没说话。 “八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胤禵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面带祈求地看着胤禩。 胤禩避开胤禩的目光,思忖道: “十四弟,有些事,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胤禵瞳孔微缩,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胤禩把备受打击的胤禵拉到旁侧,叹息道: “三十五年,四姐确实砸了德妃娘娘的永和宫,但不完全是为了四哥。” “那是为了我,对嘛?” 胤禵喃喃地接话:“因为我与十二哥起了冲突。” “个中缘由,我也记不得太清楚了。” 胤禩扶住踉跄了下的胤禵,“但德妃娘娘待四哥确实不及待你的十分之一好。” “是因为四哥从小没长在额娘身边吗?” 胤禵抓住胤禩的胳膊,抬头望着他问道。 “十四弟,四哥已经三旬有余了。” 胤禩见胤禵这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缓声道: “过去种种,无论为何,都不重要了。” 胤禵眸色微暗,他喉咙发干地问: “八哥,我是不是特别傻? 这么多年来,每次老…四哥看着我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是不是像在看笑话?” “四哥不会的。” 胤禩扶胤禵坐下,柔声细语地道: “四哥看似无情,实则最有情。 这次四哥把这事挑明,应当是怕你带着十弟胡闹。” 胤禵听见这话,低着头没再吭声了。 他不知是该怪自己蠢笨,轻易听信额娘的话? 还是该怪额娘太在乎自己,所以才会不择手段地利用四哥为自己着想? 雍亲王府。 “主子,昨夜小福子被十四爷扔进慎刑司了。” 苏培盛弯着身子,悄声道: “今日宫门刚开时,奴才暗中传信给李广福,让他把人放了。 估摸着这会儿小福子应当跟着他干爹出宫了。” “好。” 胤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后,走到桌子前坐下用膳。 毓庆宫。 “太子爷,大事不好了。” 胤礽的新任太监总管敬福慌里慌张地道: “您在城东开的酒楼被人砸了。” 第315章 胤礽生气 “什么?” 正抄着佛经的胤礽登时站起来,声音刺耳地问: “谁干的?瞎了狗眼了吗?不知道那是孤的酒楼?” 敬福往下压了压脑袋,忐忑不安地道: “太子爷,奴才没查出谁砸了酒楼……” “废物!” 胤礽忍着心里的火气,把抄好的佛经收好后,走到敬福跟前踹了他两脚,厉声道: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还查不出来是谁做的,提着脑袋来见孤。” “奴才遵命。” 敬福弯着身子站在原地,等胤礽打够了,才低着头离开。 归化城。 “公主,您吩咐的事今日应当会有结果了。” 敦多布多尔济顺手接过林棠递给他的信,柔声道: “再过两日,太子还会收到他在江南的酒楼也被砸了的消息。” “好啊。” 林棠半点不掩饰眼里的开心,她笑眯眯地道: “额驸,让欧沃、乌默客和朋素克喇布坦明日给皇阿玛上折子,就说今年的粮食会减产,让他们向皇阿玛哭哭穷,要些银子和粮食。 顺便告诉他们,谁要来的最多,年底我送他三千石粮食。” 康熙隔几日便来信骂她不娴淑柔顺,她是没多大能耐。 但给康熙的心头宝胤礽找点麻烦,顺便气气康熙还是能做到的。 哼~ 等康熙厚着脸皮写信让她出钱粮,她就拿康熙说的贤惠和《女诫》堵他。 “好。” 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他伸手把林棠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 “公主,我想回部落带兵。” “为什么?” 林棠愣了下,转瞬便猜到了敦多布多尔济的心思。 敦多布多尔济揽林棠入怀,闭着眼睛蹭了蹭她的肩窝,晦暗又嘶哑地道: “公主,嫁给我,总是让您受委屈。” “额驸……” 林棠仰起头看着敦多布多尔济,她正想开口安慰他。 “公主,您先听我说。” 敦多布多尔济第一次打断林棠的话,他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林棠,语气歉疚地道: “您与我成婚十二载有余,可每次您受了委屈,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欠您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想去争军功,换您些自在,哪怕那自在只有丁点。 倘若我…倘若日后我不幸战死,那您再找…再找个对您好,也比我好的额驸。” 说到最后,敦多布多尔济红着眼圈无声地掉眼泪。 林棠沉默了半晌,抬手擦掉敦多布多尔济脸上的泪,“额驸,你不是什么都干不了啊。 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自律上进,你已经做很好了。 至于受委屈,不管是嫁给你,还是嫁给别人,皇阿玛都会防备我。” 察觉到抱着她的怀抱紧了紧,林棠扬手揉了揉敦多布多尔济的脑袋,继续道: “额驸,你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你呀。 若是你真的想回部落带兵,那我支持你。 只是别再说什么战死沙场的话,你一日未归,我便在公主府等你一日。” “嗯嗯。” 敦多布多尔济眼里的泪瞬间喷涌而出,他低头虔诚地吻了吻林棠的额头,哽咽道: “我也很喜欢公主,很喜欢很喜欢啊。” 林棠没再说话了,她轻轻抚着敦多布多尔济的后背,任他把眼泪落到她脸上。 虽说她很想让额驸留在公主府陪她,陪根扎布多尔济长大。 但她知道,每次皇阿玛来信骂她时,她只是生气地在心里骂回去,而额驸却会在她看不见的时间,拼了命地去练武。 他啊,明明快成了她的赘婿,却还是觉得对不起她。 半个时辰后。 毓庆宫。 敬福跪在胤礽面前,战战兢兢地道: “太子爷,九门提督说是恪靖公主的人砸了酒楼。” 林棠? 胤礽沉着脸,半信半疑地问:“她不是在归化城吗?手能伸这么长?” 敬福弓着腰起身,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胤礽。 胤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掏出信纸看了两眼后,勃然大怒道: “欺人太甚!” 说着,胤礽暴躁地把信纸撕了个稀巴烂。 敬福连忙跪下磕头,“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啊。” “息怒?” 胤礽快步走到敬福跟前,拽着他的衣领,冷声质问道: “九门提督可有抓到她的人?” “回太子爷的话。” 敬福屏住呼吸,抖着身子颤声道:“九门提督没…没抓到人。” “没抓到人你还敢回来?废物!” 胤礽气冲冲地把敬福扔在地上,踹着他道: “孤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敬福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太子爷再度恢复太子之位,他这做奴才的万万不能让太子爷再传出暴虐的名声。 等胤礽打累了,敬福强撑着身子跪好,试探性地问道: “太子爷,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把恪靖公主的酒楼也砸了?” “砸什么砸?蠢货!” 胤礽好不容易歇下去的火又起来了,他甩着袖子,浑身不耐地道: “皇阿玛好不容易复立孤为太子,你是想害死孤吗?” “那恪靖公主?” 敬福抬头快速瞧了眼胤礽,提心吊胆地问道:“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 胤礽冷笑一声,“她林棠算什么东西?孤还没吃过这种亏。 去把老四和老八给孤叫过来,他们不是与林棠那个贱人交好吗?让他们翻倍赔给孤。” “嗻。” 敬福犹豫地看了眼胤礽,终究没敢说四爷和八爷不一定会赔的事。 林棠!林棠! 敬福走远后,胤礽越想越气,他目光阴鸷地用手拍了下桌子。 若不是他重新坐上太子之位没多久,怕再次惹来皇阿玛的不满,他定要把屋子砸个稀巴烂,再派人好好教训林棠! 哦?对!教训林棠。 胤礽突然想到什么,他闪了闪眸子,抬脚去了毓庆宫后院。 “臣妾见过太子爷。” 太子妃石氏规规矩矩地给胤礽行了个礼,淡笑着问道: “不知太子爷来臣妾这,有何吩咐?” 胤礽遮住眼里的嫌弃,板着脸不答反问: “如今这后宫的事都是你做主吧?” “太子爷记得没错。” “林棠太过嚣张跋扈。” 胤礽毫不客气地吩咐: “孤命你即刻下诏去归化城训诫林棠。” 下诏训诫恪靖公主? 太子妃亲手给胤礽端了盏茶,略带犹豫地提醒道: “太子爷,恪靖公主深受皇阿玛恩宠,又外嫁出宫……” “什么深受皇阿玛恩宠?她也配? 再说了,外嫁怎么了?” 胤礽没接太子妃手里的茶,他打断她的话,眸光发冷地道: “她只是个和硕公主,你是皇阿玛亲封的太子妃,还是未来的后宫之主,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臣妾知道了。” 太子妃垂下眼帘,没跟胤礽继续争辩。 她明白太子爷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算她说破嘴皮子,也改变不了。 若是太子爷嫌她烦,说不定她还要挨骂又挨打。 第316章 聪明的太子妃 “你现在就写,孤看着你。” 胤礽见太子妃听话,这才稍微敛了敛脸上的不满。 太子妃低声交代婢女给她准备好笔墨纸砚后,斟酌着用词写了封信。 “太子爷,臣妾写好了。” 太子妃双手举着信纸,呈到胤礽眼前,“请太子爷过目。” 胤礽掀了掀眼皮,幸灾乐祸地扫了两眼后,脸色大变。 “孤是让你骂她的,你看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胤礽从太子妃手里夺过信纸,撕了个稀巴烂后,气冲冲地道: “你只说让她性情柔顺、安分守己,这有什么用?” “太子爷息怒。” 太子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强撑着身子后退两步,跪下道: “臣妾无能,请太子爷治罪。” “治罪治罪?除了治罪你还会说什么?” 胤礽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烦躁地道: “孤说,你来写。” “臣妾遵命。” 太子妃犹豫了半晌,低眉顺眼地应声。 胤礽嫌弃地睨着懦弱无趣的太子妃,冷声道: “恪靖公主嚣张跋扈、肆意妄为,责其日抄《女诫》《礼记》百遍……” “啪嗒”一声。 太子妃手里拿着的笔掉了,她捂着手痛呼道: “太子爷,臣妾的右手突然疼得厉害。” 胤礽没接这话,他抬眼烦躁地看着太子妃:“你把你写的拿给孤看看。” 太子妃左手抬着右手,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 婢女朝太子行了个礼,大着胆子拿起沾了墨点的信纸呈给胤礽。 胤礽随意地瞧了眼后,抬脚把婢女踹在地上,又指着太子妃,语气阴沉地道: “太子妃,你很好。” 说完,胤礽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太子妃没管盛怒的胤礽,她抬脚走到婢女面前,缓声道:“没事吧?” “主子,奴才没事。” 婢女弯着身子起身,面色担忧地问: “主子,您拒绝太子爷的吩咐,太子爷会不会为难主子?” “为难就为难吧。” 太子妃把手放下,低声呢喃道: “挨太子爷的责骂,总比被皇阿玛申饬好过。” 且不说恪靖公主已经外嫁,就算是没嫁的公主,身为皇阿玛儿媳的她又有多大的胆子去为难皇阿玛的女儿? “你下去吧。” 太子妃缓了缓神,摆手道: “去李嬷嬷那拿些药。” “嗻。” 婢女捡起地上的碎纸屑后,低着头轻声退下。 太子妃低眸盯着自己的右手,愣愣地出了神。 另一边。 胤礽沉着脸回到正殿后,敬福鼓起勇气,惴惴不安地道: “太子爷,雍亲王府上的奴才说四爷出城了。 至于八爷,手下人回话说八爷…八爷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 胤礽快气炸了,他抬脚踢了下金丝楠木做的桌子,气急败坏地道: “都是不听孤话的废物!等孤……” 话还没说完,胤礽倏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铁青地骂道: “给孤滚出去。” “嗻。” 敬福见胤礽面色有点不对劲,连忙给胤礽磕了个头,弓着腰退下。 等门关上后,胤礽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把右脚的鞋脱了。 该死的桌子也欺负他,他真是快要被气死了。 林棠这个贱人! 不就是断定他顾忌着贪污受贿的事,不敢随意向皇阿玛告状吗? 还有阴险狡诈的老四、虚头巴脑的老八,他就不信他两不知道林棠砸了他的酒楼。 都是打量着他暂时不敢犯错,欺负他罢了。 都给他等着! 等他把皇阿玛的心重新哄回来,他就不信他向皇阿玛哭诉他们欺他太甚,皇阿玛会坐视不理? 还有面前这个破桌子,过几天就让人扔了它! 归化城。 林棠正与额驸商议明日送他离开的事时,守在门外的麦田提高音量道: “公主,纯悫公主来了。” “请她进来。” 林棠随手把装满了银票的箱子递给额驸,转身去门外迎接纯悫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打开盒子,低眸看了眼里面的银票,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他还记得三十六年,与公主初见时,他绞尽脑汁地从欧沃那要了一千两银票,小心翼翼地递给公主的场景。 那时,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如何从欧沃那要到银子,给金枝玉叶的公主花。 可没过多久,公主便无怨无悔地养他到现在,还给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他好想让公主继续养着他啊,但他真的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受委屈,而什么都做不了了。 敦多布多尔济把盒子合上,轻声放在原来的位置,跟着林棠出门后,拐个弯去找根扎布多尔济了。 林棠瞥了眼根扎布多尔济离开的方向的,遮住眼里的不舍,面色如常地对纯悫公主道: “六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嘛?” “四姐。” 纯悫公主深吸了口气,声音艰涩地道: “策凌来信,说明日便来接我和格日乐塔娜回去了。” “明日便回去吗?” 林棠脸上的笑微僵,她皱着眉头问道: “策凌的差事办完了?” “他说办完了。” 纯悫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信纸递给林棠,“四姐,策凌还说,皇阿玛已经在京城为我准备好了府邸。 再过些日子,皇阿玛应当会让策凌送我回京居住。” 林棠面色微变,她低头快速把信看完后,轻声问道: “六妹,你想回京吗?” 第317章 照顾好你额吉 “四姐,皇阿玛给策凌下了密旨,我是必须要回京的。” 纯悫公主冲想说话的林棠摇了摇头,垂下眼眸继续道: “更何况,额娘日渐年迈,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四十二年,我出嫁前的那些日子,额娘成宿成宿地求佛念经,她怕此生再也见不到我。” “那就回京吧。” 林棠听懂了纯悫公主的意思,她笑着道: “回京你还能带格日乐塔娜进宫去看看通贵人。” 纯悫公主抬头看了眼林棠后又低下,不好意思地道: “四姐,对不起。” “嗯?” 林棠眉眼微动,不解地问:“六妹,为何要说对不起?” “先前说去看八妹的事,只怕是要劳烦你了。” 纯悫公主牵过林棠的手,语气愧疚地道: “四姐,回京后,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六妹,我在这过的很好。” 林棠不假思索地道:“你照顾好自己和格日乐塔娜,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至于去看八妹,她也是我的妹妹啊。” 纯悫略微抬了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棠。 林棠猜到纯悫公主不放心她,她轻轻拍了下纯悫公主的手背,压低声音解释道: “六妹,太子废而再立,诸位兄长年纪又越来越大,京城里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外嫁的公主能掺和的。” “那好吧。” 纯悫公主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四姐,我都听你的。” 书房里。 敦多布多尔济进来时,根扎布多尔济正板着小脸聚精会神地看书。 “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察觉到书上的阴影,轻声放下书后,抬眸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笑嘻嘻地道: “你怎么来了啊?” “有些话想跟你说。”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椅子上坐下,又摆了摆手示意根扎布多尔济过来。 根扎布多尔济弯腰把凳子抬起来往后挪了挪后,抬脚走向敦多布多尔济。 “明日,我要回部落了。” 敦多布多尔济抬手揉了揉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难得放柔声音道: “你在公主府要照顾好你额吉。” “阿布为何要回部落?” 根扎布多尔济拽住敦多布多尔济的衣袖,有些慌张地问道: “阿布,你…额吉不要你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的笑微僵,酝酿了半晌的不舍瞬间消失殆尽。 他用手指弹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门,没好气地道: “你额吉没不要我,阿布只是想回部落练兵。” “为何要练兵?”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敦多布多尔济的袖子,“阿布,是要起战乱了吗?” “现在还没有战乱。” 敦多布多尔济耐心地解释道:“不过,阿布不是教过你‘有备无患’的道理嘛? 阿布要为日后做准备,阿布不想再看到你额吉受委屈了。” “有人欺负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立马攥紧拳头,提高音量道: “阿布,谁欺负额吉了,你告诉我,我要去揍他。” 敦多布多尔济低声笑了笑,他没回答根扎布多尔济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你知道你额吉最喜欢吃的膳食吗?” “鸡蛋面。” “那你额吉最讨厌吃什么?” “肥肉。” 根扎布多尔济脱口而出: “额吉不喜欢太油的肉,阿布每次都会提前把肥肉夹走。” “记得没错。”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公主每次吃到鸡蛋面时的欣喜和看到肥肉时蹙着眉的表情,目光柔和地看着根扎布多尔济,不放心地嘱咐道: “不过,你额吉忙起来偶尔会忘记用膳。 根扎布多尔济,阿布能拜托你替我提醒你额吉按时吃东西嘛?” “阿布放心,我会的。” 根扎布多尔济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按时提醒额吉用膳,也会在把额吉不喜欢吃的肥肉吃掉。” “乖。” 敦多布多尔济伸出拳头与根扎布多尔济的小拳头碰了碰,哑声道: “阿布过年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嗯。” 根扎布多尔济红了红眼,强忍着心里的不舍,叮嘱道: “阿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额吉会在这等你的。” “好,阿布会的。” 敦多布多尔济起身把根扎布多尔济抱进怀里。 根扎布多尔济涨红着脸挣扎了两下后,乖乖把脑袋放在根扎布多尔济的肩膀上。 阿布明日便要走了,他就勉为其难地让阿布抱抱吧。 反正……反正他也有点舍不得阿布。 敦多布多尔济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京郊的庄子里。 苏培盛瞧了眼逐渐归西的太阳,弯着腰走到胤禛面前,小声提醒道: “主子,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先不回去了。” 胤禛低眸看了眼苏培盛,轻声道: “吩咐管事,我要在这住上几日。” 既然四妹开始动手了,那肯定不会只是砸京城的酒楼。 搞不好太子爷手里所有不干净的产业,都会被四妹搞黄了。 虽说太子爷顾忌他在皇阿玛心里的形象,肯定不敢去告状。 但以他对太子爷的了解,不告状不代表不追究。 尤其是府上传来消息,太子爷派人去“请”他和八弟去毓庆宫。 胤禛断定太子爷是想让他和八弟赔银子。 他是一定不会赔太子爷银子的。 不然,四妹白折腾了不说,还助长了太子爷的嚣张气焰。 更可况,他的银子也不多,填不饱太子爷的胃口。 “嗻。” 苏培盛弓着腰应下后,连忙出去忙活胤禛住在庄子里需要的东西。 八贝勒府。 胤禩满脸通红地靠坐在床头,扯着嗓子咳嗽了几声。 “爷,臣妾让大夫给您熬点药吧。” 八福晋心疼的给胤禩擦了擦额间的汗,蹙着眉道: “晨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 爷,要不臣妾派人去宫里请太医吧?” “是药三分毒。” 胤禩冲八福晋虚弱地笑了笑,“我的身子我自己也清楚。 福晋别担心,过几日,我便好了。” “爷。” 八福晋不赞成地瞧着胤禩,悄声嘟囔道: “良药苦口能治病啊,爷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胡来?” 说着,八福晋捏着帕子就要出去叫大夫。 “福晋。” 胤禩忙伸手拽住她,轻咳两声道: “太子爷近日会找我麻烦,我病的越久,这麻烦就越小。” 八福晋脸色微变,她转过身把胤禩的手放进被褥里,“爷,您不是已经退让了嘛? 太子爷为何还要找茬?” 第318章 太子家暴 胤禩怕福晋怪林棠连累他,没把生病不看太医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他顺着八福晋的话,苦涩地笑道: “太子爷最是记仇不过,怎么可能会因为退让而放弃对我打压?” “爷,臣妾给舅舅传信,让他……” “不可。” 八福晋话还没说完,胤禩把手从被褥里重新伸出来牵住她,摇了摇头道: “如今太子爷刚被皇阿玛复立,舅舅若是去弹劾太子爷,那岂不是在打皇阿玛的脸?” “臣妾都听爷的。” 八福晋暗骂太子欺人太甚后,皱着眉头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永和宫。 德妃刚用完晚膳,吉福便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娘娘,小福子不见了。” “小福子是谁?” 德妃愣了下,面无表情地瞧了眼神色慌张的吉福。 “小福子是永和宫里的倒粪太监。” 吉福抬头瞄了眼德妃,面带豫色地回道。 “本宫宫里的倒粪太监?” 德妃面色微变,她沉着脸道: “你去查查,本宫倒要看看谁动了本宫的人?” “奴才遵命。” 吉福想起自己得到的吩咐,打定主意明日再把“个中缘由”告诉德妃。 乾清宫。 康熙眯着眼听完梁九功的话后,差点气笑了。 林棠竟然派人明目张胆地把太子的酒楼砸了? 按理说,他应该立马写封信把林棠骂个狗血淋头的。 但一想到太子那藏污纳垢的酒楼,以及林棠先谋后定的行事风格,康熙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一来,他打算借此事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悔改了? 二来,以他对林棠的了解,康熙琢磨着林棠既然出手挑衅他这个皇阿玛了,那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梁九功见康熙没说话,瞧了眼康熙的神色后,便猜到了康熙的心思。 他既心疼太子被砸掉的酒楼,又害怕不似以往得皇上信任的太子不管不顾地来告状。 他正犹豫要不要给太子通风报信时,康熙突然偏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使劲把脑袋往下压了压,屏住呼吸不敢再胡思乱想。 念在梁九功多年侍奉他的份上,康熙无声地冷哼一声,没再开口追究梁九功的责任。 次日,朝阳还未从东方露出全部面貌时,林棠忍着困乏,送走了敦多布多尔济。 “额吉,我开始想阿布了。” 根扎布多尔济红着眼眶,看着敦多布多尔济策马离开的背影,晃了晃牵着林棠的手。 林棠鼻子一酸,她紧了紧牵着根扎布多尔济的手,柔声道: “等过年,你阿布他便会回来了。” “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焉头巴脑地低了下头后又立马扬起来,对林棠笑道: “额吉,阿布走了,我会陪着你的。” “额吉知道的。” 林棠望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离开的方向,牵着根扎布多尔济往回走,“额吉也会陪着你的。” 根扎布多尔济点了点头,转头兴致勃勃地道: “额吉,阿布说等到部落,便立马派人给我送只鹰过来。 等鹰到了,我们就给阿布写信吧。” “好。” 林棠脚步微顿,低头朝根扎布多尔济笑了笑。 另一边。 敦多布多尔济骑着马跑到看不见林棠和根扎布多尔济的地方,才拉紧缰绳停下马,回头往后看。 他知道自己不想离开公主和儿子,但他没想过会这么舍不得。 “主子,我带他们先去前面探探路。” 巴特尔余光扫见敦多布多尔济红了的眼圈后,连忙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用了。” 敦多布多尔济敛了敛神色,加快语速道: “我们尽快赶路,争取太阳落山前赶回部落。” 巴特尔面色担忧的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似是还想再说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拽住缰绳,干脆利落地骑着马向前跑了。 巴特尔见状,连忙带着其他人跟上。 三月十八。 刚从乾清宫里出来的胤礽得知江南的酒楼也被林棠派人砸了后,气得脑袋快要冒烟。 他手脚并用地把敬福打倒在地上后,又怒气冲冲地去了后院。 来了小日子的太子妃见胤礽来者不善,忍着腹部的疼痛,神色恭谨地给他行过礼后,开口见山地道: “太子爷,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帮您分忧……” “啪。” 太子妃话还没说完,正愁火气没地发的胤礽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整日里不是这不适,便是那不适,你这个太子妃是泥捏的吗?” 太子妃被打得踉跄了下,她捂着脸跪下求饶道: “是臣妾无能,求太子爷恕罪。” “恕罪?” 胤礽沉着脸,冷笑道: “今日,要么你帮孤写封骂林棠的诏令? 要么你就给孤等着,孤要让你好看。” “太子爷。” 太子妃身子微晃,她扶着地毯,沉默了半晌,无力地道: “臣妾只是暂管后宫事宜,恪靖公主已然外嫁,臣妾无权干涉……” “借口!?” 胤礽抬脚把太子妃踹到地上,气冲冲地道: “她林棠身为皇阿玛的女儿,难不成不属于后宫的人吗? 你就是跟老四、老八他们一样,打量着孤不像以往那般有能耐,胡乱地应付孤。” 太子妃侧趴在地上,苦笑地看了眼震怒的胤礽,低着头没再说话。 自打太子爷被皇阿玛废过后,她就觉得太子爷快疯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太子爷孝心有嘉,日日为皇阿玛抄写佛经祈福求寿。 胤礽见太子妃不敢与他对视,以为他说中了太子妃的心思,更生气了。 他边抬脚踹地上的太子妃,边怒骂道: “就算孤被皇阿玛废过又如何? 如今皇阿玛复立孤为太子,孤还是大清未来的主子。 你们这些看不起孤的人,日后孤一定要你们好看!” 第319章 问康熙要钱 太子妃捂紧嘴巴趴在地上,心如死灰地受着胤礽的拳打脚踢。 “额娘,嬷嬷说您身子……” 十二三岁的怀玉格格刚踏进内室,便瞧见了自家阿玛怒打额娘的场景,她赶紧上前走到胤礽跟前跪下,哭着道: “阿玛,您这是做什么? 额娘本就身子不适,您怎可如此对待额娘?” “你这是在指责孤吗?” 胤礽停下动作,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怀玉格格。 “女儿不敢。” 怀玉格格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胤礽,攥紧拳头道: “阿玛,女儿只是觉得皇玛法才复立您不久。 若是让有心人知道,您把额娘打成这样,恐遭人非议。” “哼。” 胤礽不悦地睨了眼怀玉格格,生气地道: “你额娘性情乖张,孤为何不能动手教训她?” “阿玛明鉴,额娘有错是该罚。” 怀玉格格用力掐了下手心,低着头地道: “但女儿求阿玛看在女儿的份上,饶了额娘这次吧。” 胤礽没接这话,他蹙着眉盯着怀玉格格看了片刻,冷声警告道: “你最好劝劝你额娘,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说完,胤礽目光阴鸷地瞪了眼挣扎着起身的太子妃,又踹了脚屋里的凳子,怒气冲冲地离开。 “女儿知道了。” 怀玉格格目送胤礽走出殿内后,连忙起身走到太子妃身旁,弯着腰把扶她起来。 “额娘,你怎么样啊?” 怀玉格格把脸色苍白的太子妃扶到床榻坐下后,流着眼泪问道: “阿玛他,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怀玉,额娘不是说过不让你来了嘛?” 太子妃没回怀玉格格的话,她拽住怀玉格格的手,不答反问: “你还记得额娘跟你说过什么嘛?” “记得。” 怀玉格格哭声微顿,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额娘说,日后女儿出嫁的事,全仰仗阿玛。”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跟你阿玛顶撞?” 太子妃轻咳两声,“额娘可以忍受你阿玛的欺辱,但额娘绝不允许你坏了自己的将来。” “额娘。” 怀玉格格眼角的泪越流越多,她猛地站直身子,激动地道: “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被阿玛如此对待,我如何能安心去管自己的前程?” 没等太子妃接话,怀玉格格指着胤礽离开的方向,提高音量问: “更何况,您凭什么觉得从来没正眼看过我的阿玛,以后会管我的死活?” 太子妃呼吸微滞,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怀玉格格,语气愧疚地道: “都是额娘不好,额娘不得你阿玛欢心,还连累了你。” “这些都不是您的错。” 怀玉格格伸手接过婢女拿上来的药膏,示意她退下后,边给太子妃擦药,边语气幽幽地道: “额娘,阿玛被皇玛法废除太子之位时,女儿和您陪阿玛住在咸安宫,虽说偶尔会被底下的奴才冷遇,但也没人敢动我们半根汗毛啊。 为何阿玛如今得了势,您要万般委屈求全,女儿也要受皇阿玛的冷眼相对? 难不成,皇玛法不该让阿玛……” “怀玉。” 太子妃猛地咳嗽了两声,她捂住怀玉格格的嘴,加快语速道: “储君的女儿和王爷的女儿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 怀玉格格身子微微后倾,她低声嘟囔道:“等我们长大,不都还是要去抚蒙吗?” “怀玉,额娘会……会想办法不让你嫁到蒙古的。” “哦。” 怀玉格格把药膏收起来放到旁侧,没抱希望地应了声。 皇玛法对姑姑们可比阿玛对她好多了,但皇玛法不还是让姑姑们一个接一个地嫁去蒙古。 —— 乾清宫。 “你说什么?” 康熙坐直身子,有些惊讶地问道: “恪靖公主把太子所有的酒楼都砸了?” “回皇上的话。” 梁九功弯着身子,不敢有半点小心思地道: “江南那边报上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 “还真是……” 康熙眯了眯眼,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快。 原先他还以为林棠让人砸太子的酒楼是对他写信教导她娴静淑雅的不满,念在林棠在喀尔喀蒙古劳苦功高,以及试探太子的份上,他也就忍了。 可林棠把太子的酒楼全砸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对他复立保成为太子的不忿嘛? 还是在公然打他这个皇阿玛的脸面? 康熙气得拍了下桌子,他吩咐梁九功准备好笔墨纸砚后,提笔唰唰地写质问林棠的信。 他倒要问问,林棠是不是打量着山高皇帝远,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还有,保成纵然做得不对,但林棠也不该把他所有的酒楼都砸了吧? 她这样做,万一保成银子不够花,他又该找谁要去? 等康熙一气呵成地把信写完,正准备吩咐梁九功把信封好送出去时,魏珠弯着身子给康熙送来了喀尔喀蒙古三大可汗的折子。 康熙愣了下,瞬间明白这是林棠的后招。 他忍着心里的火气率先翻开了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的折子。 察珲多尔济在折子上写道: “今年草原天气干旱,牧草和庄稼长得都不好。但请皇上不用担心,臣带领草原子民们咬咬牙,勉强还是能混个温饱的。” 康熙怒气稍退,他在心里暗骂察珲多尔济老狐狸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他还以为林棠指使他们向他要银子和粮食来了,还好林棠…… 话还没想完,康熙掀开乌默客的折子看了两眼后,瞬间变了脸色。 他把折子扔到桌子上,皱着眉头想了下后,重新拿起折子又看了一遍。 乌默客上的折子与察珲多尔济截然相反,他写的每个字都在光明正大地朝康熙要钱和粮食。 什么天干,牛和羊都没肥沃的牧草吃,草原上的子民怎么会有充足的粮食吃? 请皇上发发慈悲,给他和车臣汗部的子民们指条活路,他们一定会万分感念皇上的恩德。 康熙冷笑一声,随手把乌默客的折子放到旁侧,接着打开了朋素克喇布坦的折子。 第320章 胤禟掉坑 朋素克喇布坦就老实多了,他没写花里胡哨的话,反而直接干脆利落地道: “皇上,臣养不起子民了,您给臣些银子和粮食吧。 臣定会每日三次铭记您的恩德,也会让臣的儿子和子民们时常感念皇上的隆恩。” 看完这份折子,康熙不死心地把三份折子都摊开放在面前,又逐个看了两遍。 确认三大可汗都是在向他诉苦,要银子和粮食后,康熙快要气死了。 虽说他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三大可汗定是受了林棠的指使或威胁,才给他上折子的。 不然,他们怎么早不上折子,晚不上折子,偏偏在他开始让林棠学学《女诫》后,给他上折子? 他又不是开钱庄的。 康熙站直身子皱着眉头走到窗前,背着手站了半晌后,决定谁惹出来的麻烦谁解决。 反正他是半点都不信林棠在清水县没存粮食,他也不信倘若喀尔喀蒙古真的有难,林棠能眼睁睁看着数万百姓被活活饿死。 只要林棠出手,那三大可汗和草原子民得救后,不还是要感谢他这个皇阿玛吗? 林棠可不知道康熙打起了白嫖的主意,她带着根扎布多尔济送走纯悫公主和格日乐塔娜后,便一直在陪根扎布多尔济熬鹰。 敦多布多尔济送来的鹰刚满两岁,它耷拉着眼皮,百无聊赖地站在笼子里。 根扎布多尔济给它取名叫巴根,因为他是巴图的孩子。 “额吉,你先去歇息吧。” 根扎布多尔济看出林棠脸上的疲惫,他走到林棠跟前,晃了晃她的胳膊,道: “让麦田姑姑和巴图鲁叔叔在这陪我就好了。” 林棠抬头看了眼麦田,麦田朝她点了点头。 “那额吉先回去了。” 林棠没再坚持,她揉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缓缓起身离开。 昨晚,不想跟策凌离开的纯悫公主拉着她说了半宿的话。 今日,天蒙蒙亮时,她又忍着困乏送他们离开。 “好。” 根扎布多尔济点了点头,目送林棠走远后,吩咐巴图鲁去抓条蛇回来。 阿布说了,额吉最怕蛇。 他要让巴根也怕蛇,才能避免巴根叼蛇吓到额吉。 至于他,阿布也说了,他日后可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巴图鲁,小小的蛇不配让他害怕。 —— “主子,今日要回王府嘛?” 苏培盛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把胤禛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浆洗后,弓着腰问道。 “再过两日。” 胤禛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苏培盛,你亲自回府去把我书房里的《天工开物》拿过来。” “主子。” 苏培盛面色踟蹰地瞧了眼胤禛,毓庆宫的人日日派人到王府找主子。 福晋也时不时地派人来询问主子何时回府。 可主子像是喜欢上了庄子里的劳作,不仅亲自下地拔草,还时常与庄子里的佃户们相谈甚欢。 苏培盛既担心种地累到主子,又怕主子像十爷那般,兢兢业业地种了数十年的地,还被皇上骂不务正业。 胤禛好似看出了苏培盛的想法,他轻飘飘地扫了眼苏培盛,缓声道: “不该操心的事,不要想那么多。” “奴才知罪。” 苏培盛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扇自己巴掌。 “下去吧。” 胤禛蹙了蹙眉,沉声打断苏培盛的动作。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胤禛的脸色,低着头退下。 等他走后,胤禛垂下眼帘,盯着眼前的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八贝勒府。 胤禵把病还没好的胤禩从床榻上扶起来,低着头不安地道: “八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前几日,若不是我大清早地来吵醒你,你也不会得了风寒……” “不管那的事。” 胤禩抿了抿唇,没把生病的真正原因瞒着胤禵,“风寒是我故意得的。” “为什么啊?” 胤禵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胤禩。 “四姐把太子爷的所有酒楼都砸了。” 胤禩就着胤禵的手喝了两口茶,“太子爷找不了四姐的麻烦,肯定会来找我和四哥的麻烦。 你没看,四哥近日都搬去庄子里住了吗?” 胤禵低头呢喃了句“他搬去庄子里了嘛”,接着往手里的杯子里添了添茶,好奇地问胤禩: “八哥,四姐为何要把太子爷的酒楼都砸了啊? 还有,皇阿玛刚复立太子爷,四姐这样做,不是在打皇阿玛和太子的脸吗?” “十四弟。” 胤禩掏出帕子擦了下鼻子,“四姐不在京城,皇阿玛和太子爷暂时不能拿她怎么办。 再说了,四姐砸的酒楼都是太子爷手下不干净的酒楼。 太子爷若是真追究起来,只怕最先倒霉的是他自己。” 没等胤禵说话,胤禵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以我对四姐的了解,便是皇阿玛真追究起来,四姐也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八哥,四姐她这么厉害嘛?” “你觉得呢?” 胤禩淡笑着道:“你九哥和十哥不听我的话,都不会不听四姐的话。 就连素来冷清的四哥,也会顾忌着四姐的面子,多次忍让九弟和十弟的不敬。” “那我们能不能……” “不能。” 胤禩脸色微变,他抬眸看着胤禵,咬字清晰地强调: “十四弟,不管四姐能逼皇阿玛退步,还是能让太子爷颜面尽失,我们兄弟谋夺天下,断然没有把四姐牵扯进来的道理。” “我知道了。” 胤禵见胤禩神色认真,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下。 他也就是想着四姐这么厉害,随口说说罢了。 真让四姐参与进来,胤禵还担心她会跟老…四哥通风报信呢。 胤禟府上。 玉柱眉眼含笑地禀报道: “主子,手下人来报,先前抢了您货的倭人偷偷潜入福州府了。” “什么?” 胤禟低头看着玉柱,面色阴狠地问: “消息可是真的?” 玉柱从袖子里掏出两封信双手递给胤禟后,往下压了压脑袋道: “主子,这是手下人给奴才寄来的信,上面还有倭人的画像。” 胤禟快速瞧了两眼,确认他们确实是倭人后,用力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道: “玉柱,去账房支十万两银子,我要看到倭人的脑袋落地!” “嗻。” 第321章 胤禵心思 四月初一。 胤禛猜测胤礽的气发得差不多了,便带着苏培盛回了府。 胤禵得知此事后,又去了趟八贝勒府。 先前是他错怪四哥了,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雍亲王府给四哥道个歉? 毕竟,四哥可是实打实地当着诸位兄弟的面,骂过他了。 “八哥。” 胤禵刚踏进书房,便瞧见胤禩端坐在书桌前抿茶,“身子没事了吧?” “好得差不多了。” 胤禩放下茶盏,起身看着胤禵,温声笑道:“今日你来找我,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 “八哥料事如神。” 胤禵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他撩起衣摆走到胤禩下方坐下,抬眸瞧了眼胤禩,面带踟蹰地问道: “八哥,四哥回来了。 先前我误会了他,但他也骂了我。 你觉得我还用不用去跟他道歉啊?” “十四弟,你想去嘛?” 胤禩不答反问道:“还有,这次你跟四哥道了歉,能保证日后不再找他麻烦了吗?” “我不想,也不能。” 胤禵垂下眼帘沉默半晌后,低声道: “八哥,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额娘不喜欢他,但额娘对我却是满腔真心。 额娘日渐年迈,我不可能因为额娘对他不好,就跑去永和宫跟额娘大吵大闹。 我害怕他见我明知他被额娘冷待,还置若罔闻。 我还害怕他以为我找他道歉,是可怜他,也是在炫耀额娘对我的好。” “四哥不会的。” 胤禩心思微动,他低眉扫了眼脸颊微红的胤禵,斟酌着道: “不过,若是你真不想去,我也支持你。 只是,日后你可千万不能无缘无故地去找四哥的麻烦了。” “八哥,我知道的。” 胤禵微微仰头瞥了眼胤禩,见他面色如常后,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见八哥笑着问他“是不是有话想问我”时,他便觉得自己冲动了。 他不想去跟老四道歉不去便是,何必因良心的那点不安,跑过来巴巴地问八哥。 这下好了,万一哪天八哥觉得他不念兄弟之情,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胤禵有心把话挑明,开口直接问胤禩会不会对他有意见? 但当他抬眼对上胤禩照常温和的目光,他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几经犹豫后。 胤禵决定还是不说了,他晃了下脑袋,换了个话题道: “八哥,你病好了,四哥也回京了,太子爷还会找你们麻烦吗?” “太子爷损失这么大,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胤禩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缓声道: “但如今他那酒楼是什么样子,朝中大臣该知道都知道了。 太子爷若是不想被人弹劾的话,应当不会太过分。” “八哥,那我们能不能现在安排人参太子爷借酒楼贪污受贿?” 胤禵眼前一亮,面带喜色地问道。 “十四弟,参肯定是要参的。” 胤禩摇了摇头,“但眼下时机未至,还要再等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胤禵皱了下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禩。 “等太子爷的错事越做越多。” 胤禩怕胤禵听不明白,放慢语速解释道: “十四弟,你想啊,若是我们发现太子爷做错事,便去皇阿玛面前告状。 皇阿玛会训斥太子爷,但他也会觉得我们看太子爷不顺眼,整日盯着太子爷不放。 等太子爷做错的事多了,我们拿着收集的证据再去弹劾太子爷,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皇阿玛也许会呵斥我们有私心,但他更多的怒火会发泄在废而后立又辜负他信任的的太子爷身上。 到那个时候,太子爷有很大的可能会彻底栽了。” “我知道了。” 胤禵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次日,散朝后。 胤禛和胤禩还没走出太和门,便被胤礽派的人叫到了毓庆宫。 胤禩的猜测没错,胤礽从来没打算简简单单地放过他们。 毓庆宫。 “臣弟给太子爷请安。” 胤禛和胤禩快速交换了个眼神,弯着腰给胤礽行礼。 坐在上方的胤礽好像看不见眼前有两个人,他忍着心里的火气不慌不忙地品茗。 老四和老八既然敢找借口不见他,那就别怪他对他们视而不见了。 胤禛和胤禩都猜到了太子的心思,他们老老实实地低了片刻的头。 片刻后。 胤禩突然抬了下头,对胤礽身边站着的太监笑吟吟地道: “敬福公公,劳烦你去太医院把凌大人请来。” 敬福吓了一跳,他立马偏头去看胤礽的脸色。 见胤礽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敬福直愣愣地跪下,慌里慌张地道: “太…太子爷,奴才不认识…认识八阿哥。” 胤礽抬腿踹了他一脚,气冲冲地骂道: “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滚出去!” 胤禩歉疚地看了眼挨打的敬福,加快语速道: “太子爷,不知您请我和四哥来这,有何吩咐?” “吩咐?” 胤礽冷眼瞧着敬福连滚带爬地离开的背影,不阴不阳地道: “孤可不敢吩咐你,不然孤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子爷折煞臣弟了。” 胤禩神色恭谨地道: “您是储君,臣弟是臣,您有话直接吩咐便是?” 反正您说您的,我做我的。 胤礽瞧着胤禩脸上的笑,在心里暗骂他假仁假义后,冷声道: “八弟,还有四弟,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能猜到孤叫你们来的用意。 孤要的不多,你们每人给孤五十万两银子,酒楼的事孤就不找你们麻烦了。” 五十万两? 胤禛手指微动,他上前一步道: “太子爷,臣弟有话要说。” “不是说要给孤银子的话,就别说了。” 胤礽甩了甩袖子,浑身不耐地冲胤禛说道。 胤禛神色未变,他蜷了蜷手指,沉声道: “太子爷,臣弟也想有五十万两银子平白无故地送给您。 但可惜了,您便是把臣弟的雍亲王府卖了,臣弟也没有五十万两银子。” “你没银子?” 胤礽目光阴鸷地睨了眼胤禛,怒声道: “没银子干嘛不管好林棠那个贱人!” 胤禛面色微变,他紧了紧衣袖下的拳头,冷声提醒道: “太子爷,恪靖公主是您的妹妹。” 第322章 胤禛动手 “妹妹?” 胤礽鄙夷地看着胤禛,语气不屑地道: “孤的生母是仁孝皇后,她林棠算什么东西? 也就只有你这样心思阴沉又性情孤僻的人,才会惦记林棠那点小恩小惠,把她当妹妹吧?” “太子爷。” 胤禩见胤禛的脸色越来越沉,忙出声道: “四哥的意思是您与四姐都是皇阿玛的孩子,理应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 胤礽嗤笑道: “皇阿玛当不当她是女儿,孤管不着,但孤绝对没有坏孤财路的妹妹。 你们不是与她交好嘛?替她赔偿孤的损失吧。” “臣弟没银子。” 胤禛眸色深深地看了眼胤礽后,行了个礼,硬邦邦地道: “臣弟府上还有事,先行告退!” “放肆!” 胤礽用力拍了下桌子,脸色铁青地道: “胤禛,孤是太子,孤让你走了吗?” 胤禛脚步微顿,他回头淡淡地瞧着胤礽道: “太子爷,若是您对臣弟不满,尽管去找皇阿玛治臣弟的罪。” 不等胤礽回话,胤礽挺直腰板,快步离开。 反正五十万两银子他没有,有也不会送给太子。 还有,太子不认四妹,他认! 什么小恩小惠迷了他的眼,胤禛全当胤礽在胡说八道。 深受皇阿玛宠爱的太子爷,是不会理解连哭都要躲在假山里的他,有多感激碰上了四妹。 等胤禛走远,胤禩面无波澜地瞧了眼气得不轻的胤礽后,屏住呼吸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 “太子爷,咳咳……臣弟前几日染了风寒,咳咳……恐怕身子还未好全。 您……” 话还没说完,胤礽连忙捂住鼻子和嘴巴走到胤禩几步开外的地方,嫌弃地道: “你怎么不早说你得了风寒? 若是孤因你病了,你担当得起吗?” “臣弟知错。” 说着,胤禩有意无意地走向胤礽。 胤礽见状,大惊失色。 自打去年在上驷院病得快要死了后,他就格外小心自己的身体。 他怕还没坐上梦寐以求的龙椅,他先没命了。 毕竟,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你别过来。” 胤礽踢翻椅子挡住胤禩的来路后,指着门口的方向,提高音量道: “你滚……你回去吧! 银子的事,等你病好了,再给孤送来。” 胤禩越过倒在地上的椅子,佯装还要往胤礽跟前凑。 胤礽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要去找太医看看,老八这个蠢货有没有把风寒传染给他? 若是真传染给他了,他定要让皇阿玛以谋害储君的罪名好好惩治老八! 胤禩瞧着胤礽“落荒而逃”的背影,用手抵着唇又咳嗽了两声。 若是太子爷没骂四姐,他也不会拿太子爷最怕的事吓他。 另一边。 胤禛面色阴沉地出了宫后,压低声音吩咐道:“苏培盛,三日后,找个由头把京城里给太子爷送孝敬的赌场封了。” “主子,这……” 苏培盛瞳孔微缩,他满眼震惊地看向胤禛。 主子怎么突然要朝太子爷动手了? “照做就是。” 胤禛遮住眼底的冷意,语气平静地道: “做干净些。” “嗻。” 苏培盛弓着身子应下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胤禛没再搭理苏培盛,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小憩。 以往他总觉得太子爷虽目中无人、性情跋扈、御下不严,但并无太过歹毒的心思。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连同父异母的妹妹都能挂在嘴边骂的太子,还能指望他有多少爱民之心? 若是太子爷日后再做错事,那可别怪他冷眼旁观又落井下石了。 归化城。 收到康熙信的林棠暗骂康熙老奸巨猾后,吩咐麦田开始准备去漠南蒙古翁牛特部的东西。 她打算先晾康熙些时日,她好借机去漠南蒙古看看怀有身孕的八妹,顺道再去喀喇沁部瞧瞧多年未见的三姐。 反正康熙知道她不会见死不救,她也知道康熙爱民如子,那就看看她和他谁更耐不住劲儿了。 “额吉,我们要去翁牛特部看八姨母嘛?” 根扎布多尔济晃着林棠的衣袖,语气欢快地问林棠:“八姨母家有格日乐塔娜那样好看的妹妹嘛?” “暂时还没有。” 林棠柔声道: “不过,你八姨母很快就会生下弟弟或者妹妹了。” “那太好了。” 根扎布多尔济扬了扬嘴角,笑嘻嘻地道:“额吉,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呢。” “以后会见到的。” 林棠轻声答话后,面带犹豫地看了眼根扎布多尔济。 “额吉,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啊?” 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愣神,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 “额吉在想,要不要把你送回土兀剌河?” 林棠没瞒着根扎布多尔济,她揉着他的脑袋,缓声道: “翁牛特部离我们家有些远,额吉怕你会因舟车劳顿生病。” “额吉,我不会的。” 根扎布多尔济面色一急,他松开拽着林棠的手,耍了套拳道: “日后我可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巴图鲁,额吉不让我跟着保护你,那怎么能行呢?” 没等林棠回话,根扎布多尔济收回拳头,抱住林棠的大腿,撒娇道: “额吉,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不会生病的,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 额吉,我求求你了嘛~” 林棠低了低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根扎布多尔济,笑盈盈地刮了下他的鼻子: “你这是跟谁学的先展示武力,后撒娇呀?” “阿布教我的啊。” 根扎布多尔济脸颊微红,他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林棠,满脸无辜地道: “阿布说了,对待不友好的人,要表现出实力吓怕他。 对待额吉,要用实力说服额吉,更要对额吉撒娇卖萌。” “好啊。” 林棠点了点根扎布多尔济的鼻子,佯怒道: “你阿布竟然背着我,偷偷告诉你如何对付我? 下次见到你阿布,我定要让他好看。” 根扎布多尔济捂住嘴巴偷笑了下,下一瞬他便想到:额吉收拾阿布,阿布定会收拾他的啊。 想到这,他忙牵起林棠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祈求道: “额吉,饶了阿布吧。 不然,阿布饶不了我的。” “晚了。” “额吉,我们再商量商量嘛?” “……” 第323章 温恪公主 四月初八。 漠南蒙古翁牛特部。 温恪公主满脸愁容地看着自己比常人大了许多的肚子,低声问: “太医回来了嘛?” 身后的婢女抬头看了眼温恪公主的脸色,面带踟蹰地摇了摇头后,强颜欢笑道: “公主,许是太医在额附那有事耽搁了,奴才这就派人再去催促催促。” “有事耽搁?” 温恪公主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她声音低不可闻地道: “额附身强力壮的,能有什么病让太医耽搁这么久? 不就是觉得皇阿玛不宠我、额娘早逝,我性子又温和,才敢拿我的太医去讨好他的宠妾?” “公主。” 婢女眼里闪过心疼,她低着头,语气有些哽咽地道: “要不您再给十三爷写封信吧? 十三爷是皇上宠爱的阿哥,有他发话,额附定能收敛几分。” 温恪公主轻轻摇了下头,正准备开口拒绝婢女的提议时,杜棱郡王仓津掀开帘子,满脸嗤笑地走进来了。 “十三阿哥也算皇上宠爱的阿哥?”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温恪公主的大肚子,毫不客气地道: “公主,您还不知道吧? 京城传来消息,十三爷早就被皇上圈禁在府中,不得外出了。 还有,上个月皇上大肆封赏阿哥时,比十三阿哥小的十四阿哥都得了爵位,只有惹了皇上厌的十三阿哥,什么封赏都没有。” “你说什么?” 温恪公主大惊失色,她猛地站直身子,着急忙慌地问道: “十三哥被皇阿玛圈禁了?” “是啊。” 仓津径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你这没收到京城来的消息嘛?” 没等温恪公主回话,仓津接着阴阳怪气道: “也是,你又不得皇上欢心,指望你打探到消息,只怕下辈子也等不到。 真不知道十三阿哥冒犯皇上干嘛? 若是连累我失去皇上的喜爱,他……” “住口!” 温恪公主心里陡然升起怒火,她掩下眼底的担忧,冷着脸道: “本宫的十三哥再不济也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大清朝的皇子。 你算什么东西? 若不是娶了本宫,皇阿玛连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呦呵,你这个皇上不疼,额娘早逝的公主,竟有如此自信?” 仓津伸手掏了掏耳朵,眼含嘲讽地道: “若不是我娶了你,你还指不定嫁给谁呢?” “你……” 温恪公主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向仓津,仓津躲避不及,直接被砸中了脑袋。 仓津疼得叫出了声。 随后,他捂着额头,面色阴沉地盯着温恪公主,破口大骂道: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这个空有爵位、没钱没权的公主嫁给我,不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便罢了。 竟然敢拿杯子打我? 你往外看看,这公主府里有几个你的人?” 说着,仓津走到温恪公主跟前,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就要带她往外走。 婢女流着眼泪跪在仓津跟前,提高音量道: “郡王,公主怀有身孕,禁不得您如此对待啊。” “滚开!” 仓津一脚把拦路的婢女踹翻在地,脸色铁青地拽着温恪公主继续往前走。 温恪公主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不舒服,动了动胳膊想甩开仓津。 仓津察觉温恪公主的意思,暗暗加大了抓着温恪公主胳膊的力气。 今日,他非得让眼前的公主认清现实,别以为自己还是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公主。 在他这,就得听他的话。 “肚子…疼…” 怀有七个多月身孕的温恪公主在被仓津拖着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终于忍不住痛呼道:“松开……” 仓津淡淡地瞧了眼面色发白的温恪公主,停下脚步,不阴不阳地道: “公主,日后你还要打我吗?” “滚!” 温恪公主捂着肚子,痛苦地皱紧眉头。 仓津见状,冷笑一声后,拉起温恪公主接着往前走。 “血……” 挣扎着起身的婢女看到温恪公主走过的地方有红色的水渍后,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连滚带爬地跑到温恪公主和仓津面前,颤声道: “额附,公主…公主她流血了。” 流血了? 仓津挑了挑眉,偏过头凉凉地瞥了眼身旁的温恪公主。 温恪公主左手托着肚子,哆嗦着腿满头大汗地站在身旁。 仓津不紧不慢地往下看去,见温恪公主脚下白色的地毯染上血红色后,他才皱着眉头嫌弃地松开温恪公主,沉声道: “没见公主快生了吗?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婢女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温恪公主,轻手轻脚地把她扶到榻上。 温恪公主躺在床上,死死地攥紧身下的被褥,痛苦地呻吟道: “先找接生嬷嬷,再找太医。” “奴才知道。” 婢女掐了下手心,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赶紧跑了出去。 站在屋里的仓津淡定地瞄了眼温恪公主后甩着袖子快步离开。 他突然想起京城里派来的太医还在部落里没带回来。 虽说他半点都不害怕温恪公主,但他也没谋杀皇室公主的胆子。 为了防止温恪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是先回部落避避,顺便再让太医来看看。 温恪公主无暇顾及仓津的去留,她边痛苦地嚎叫,边在脑子里担忧被圈禁的十三阿哥和远嫁科尔沁的十妹。 “公主,奴才把接生嬷嬷叫来了。” 婢女脚步匆匆地带着三位嬷嬷进来,没敢说太医还没回来的事。 温恪公主好似猜到了这事,她忍着腹部的阵痛,声音发颤地道: “春兰,若有意外,让嬷嬷保住孩子。 还有,若是我没能活下来,你记得把十三阿哥的事打听清楚,再写封信烧给我。” “公主,您…您不会有事的。” 春兰难过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拿起湿帕子给温恪公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嗯哼…” 温恪公主晃着脑袋,痛苦又麻木地道: “记住我的话!” 春兰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后,连忙擦干眼泪跑出去让人端热水进来。 无论公主能不能度过此劫,等她见到十三爷,她定要把额附薄待公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第324章 林棠发怒 另一边。 想到不知生死的温恪公主,仓津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他倒不是怕温恪公主卒了,他是怕温恪公主卒了后会连累到自己。 于是,他快马加鞭地跑回十里之外的翁牛特部去叫太医。 但他刚到部落,便被他的阿布札萨克多罗杜棱郡王毕里哀达赍派人请到了王帐。 王帐里。 仓津进来时,林棠牵着根扎布多尔济的手,笑吟吟地与毕里哀达赍叙话。 “仓津,快给恪靖公主见礼。” 毕里哀达赍见仓津盯着林棠看,忙出声道: “恪靖公主特意从归化城赶来看温恪公主。” 听到温恪公主,仓津面色微变,他收回打量林棠的目光,对毕里哀达赍道: “阿布,我正打算跟您说呢,温恪公主好像要生了。” “什么?” 林棠惊呼一声后,加快语速道: “郡王,既然八妹要生了,那我便先过去了。” 没等毕里哀达赍接话,林棠牵着根扎布多尔济快步离开。 毕里哀达赍瞧着她的背影,抬脚踹了下仓津,没好气地道: “还不赶紧去追?” 说着,毕里哀达赍拽着仓津抬脚跟上,“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皇上的诸多女儿中,当属恪靖公主最为厉害。 她不仅深受皇上宠爱,而且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喀尔喀蒙古数万人。 她指头缝里随意漏点粮食,就够……” “阿布。” 仓津张嘴打断毕里哀达赍的话,有些心虚地道:“我好像闯祸了。” “什么?!” 毕里哀达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 “你闯了什么锅?” “方才温恪公主打了儿子,儿子……儿子气急,便不小心拽了几下她。” 仓津对上毕里哀达赍的冷脸,振振有词地辩解道: “儿子都没用多大的力,谁能想到她身子那么不争气,竟然气得早产了……” “你!” 毕里哀达赍气得脸色发青,他扬起手想打仓津。 仓津微微仰起头,把被砸红的额头露在毕里哀达赍眼皮子底下,换了个话题道: “阿布,前几日,阿茹娜身子不适,温恪公主的太医也被我叫过来了。” “你!?” 毕里哀达赍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地道: “仓津,你最好求长生天保佑温恪公主无事。 不然,阿布也保护不了你,恪靖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阿布,这是我们的地盘。” 仓津摆了摆手,死鸭子嘴硬道: “她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憋着。” “仓津,你真是被我和你额吉惯坏了。” 毕里哀达赍叹了口气,提着心大步流星地离开。 现在,他不求恪靖公主能漏粮食给他们了,他只求温恪公主能熬过这一劫。 不然,仓津这个眼高于顶的孩子只怕是要陪葬。 毕里哀达赍令人准备了些上好的药材,又把太医叫上后,骑着马带上仓津快速赶往温恪公主的府邸。 (???.???)???? 温恪公主府。 林棠跳下马,牵起根扎布多尔济的手,带着戴季和两个接生嬷嬷要从正门而入时,守在门外的护卫拔刀要拦住他们。 “退下!” 没等身后的巴图鲁说话,林棠直接从袖子里掏出龙纹玉佩举在护卫面前。 护卫们看清楚玉佩的模样后,纷纷放下刀跪下行礼。 林棠越过他们,大踏步地走进公主府。 因接生嬷嬷说温恪公主难产,公主府里乱成了一锅粥。 春兰见床榻上的公主嚎叫声越来越小,抹着眼泪正想跟接生嬷嬷说保小时,走到屋外的林棠大声道: “春兰,温恪公主怎么样?” 春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 她怎么会听到恪靖公主的声音? 听着下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林棠压下心里的烦躁,提高音量再次道: “春兰,我是恪靖公主,你快告诉我温恪公主怎么样了?” 春兰大喜过望,她先是跑到温恪公主床边,提高嗓音说了句“公主,四公主来了”,接着又弯着身子小跑到门口,打开门直愣愣地跪下道: “奴才……见过四公主,求四公主救救公主吧。” “你说。” 林棠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道。 “接生嬷嬷说,公主……公主她难产了。” 林棠身子微晃,她掐了下手心,指着戴季和接生嬷嬷,冷静道: “春兰,你带着他们进去。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大人!” “四公主,公主说……说要孩子。” 春兰抹了把眼泪,瓮声瓮气地回道。 林棠沉默了几瞬,哑着嗓子道: “告诉温恪公主,没额娘的孩子没人会爱的。” “……嗻。” 春兰擦干眼泪,带着戴季和接生嬷嬷进屋。 等她们关上门,林棠回头看了眼乱糟糟的公主府,冷声道: “巴图鲁,把侍卫们都带进来,若发现有人妄议主子,就地斩杀!” “嗻!” 巴图鲁弯腰应下,转身走到府外把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带了进来。 喧闹不已的公主府瞬间鸦雀无声又井然有序。 林棠忍着心里的焦躁和不安,在屋外不停地走动。 根扎布多尔济拽了拽她的袖子,安慰道: “额吉,八姨母不会有事的。” “额吉知道。” 林棠摸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勉强笑了笑。 方才她突然想到,八妹的身子不过七个多月。 照常理来讲,距离生产应当还有两个月才对。 但八妹早产又难产,公主府也乱糟糟的。 林棠猜测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事。 只不过,眼下让八妹母子平安最要紧。 正想着,毕里哀达赍带着仓津来了。 没等他们行礼,心思微动的林棠阴沉着脸,冷声质问道: “仓津,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 仓津登时变了脸色,他硬着头皮道: “她自己身子不中用,我轻轻拉了她两下,她就早产了,这也能怪我?” “放肆!” 林棠没想到诈出来了这样的真相,她快步走到仓津面前甩了他两巴掌,怒火冲天地道: “巴图鲁,把仓津绑到马后,让他跟着马跑,什么时候温恪公主母子平安,什么时候让马停下!” “你敢?” 第325章 双胞胎 “为何不敢?” 林棠嗤笑着从袖子里拿出龙纹玉佩,举到毕里哀达赍面前,冷声道: “带下去!” 毕里哀达赍扫见玉佩的形状,当即跪下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棠。 林棠无视他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让巴图鲁拖着仓津离开。 “阿布……” 仓津见毕里哀达赍下跪,拳打脚踢地想要挣脱掉巴图鲁的束缚。 “咔吧”一声。 在林棠的眼神示意下,巴图鲁“不小心”把仓津的右胳膊掰断了。 “啊……” 仓津耷拉着右手,边被巴图鲁拖着往外走,边回头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狗拿耗子的贱人! 仓津可是皇上为我赐的名,你竟然敢…唔唔…” 巴图鲁伸出手捂住仓津的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骂公主?” 仓津瞪大双眼,死死地瞪着巴图鲁。 巴图鲁把不配合走路的仓津拖到外面,缚住双手绑到马屁股后面,又令手下跳上马加快速度向前。 仓津“嗷”的一声,摔在地上被马拖着往前拉。 巴图鲁嫌恶地扫了仓津两眼后,走到林棠跟前复命:“公主,奴才已经安排妥当。” “好。” 林棠安抚地揉了揉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示意他不用害怕后,冷着脸看向跪在毕里哀达赍后面的两个太医——霍桂芳和戴君选。 “温恪公主有孕,你们身为皇阿玛派来的太医,为何不留在公主府时刻照应?” 霍桂芳和戴君选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林棠冷笑一声,沉声道: “巴图鲁,拖出去打!” 巴图鲁正要上前拎起两人,霍桂芳突然出声道: “公主且慢,奴才和戴大人也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 林棠把玉佩塞进袖子里,微微提高音量道: “温恪公主生死未卜也是你们的苦衷吗? 本宫不想听你们废话,拖下去重重地打!” “公主饶命,奴才冤枉啊。” 戴君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加快语速道: “都是额附让奴才去部落里给他的爱妾阿茹娜看诊,才耽误了…” 阿茹娜? 林棠默默把这个名字记下,缓步走到毕里哀达赍跟前,不阴不阳地道: “郡王,本宫没直接来公主府见温恪公主,是给你和翁牛特部面子。 可没想到,你们不给皇家面子。 本宫暂且不与你争论仓津妄顾温恪公主的身孕,对她拉拉扯扯的事。 那阿茹娜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私自截了京城派来给温恪公主看诊的太医? 本宫会将这些事无巨细地向皇阿玛禀报,郡王好好想想,你该如何给皇家满意的交代。” 毕里哀达赍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道: “臣遵命。” 林棠嘲讽地瞥了眼毕里哀达赍这副灰败的模样,没说让他起来的话。 她不信毕里哀达赍不知道平日里仓津是如何对待八妹的。 他既然没劝慰与阻止,那如今的他合该跪着赎罪。 内室里。 戴季摸完温恪公主的脉,稳了稳心神,加快语速道: “李嬷嬷、张嬷嬷,温恪公主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 两个接生嬷嬷咯噔了下,纷纷担忧地望向榻上的温恪公主。 温恪公主折腾了许久,身上的力气已经用去了大半。 春兰小心翼翼地给温恪公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看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温恪公主,语无伦次地哽咽道: “公主,四公主来看您了。 您肚子里有两个小主子。 四公主说,没有额娘疼爱的孩子,没人会爱的。 公主,您要攒攒力气,把小主子们生下,日后带着他们亲眼去看看十三爷啊。” “春兰……” 温恪公主意识逐渐回笼,她用力抓紧身下的被褥,大喘着气正要说话。 戴季眼疾手快地给温恪公主扎了针,又示意接生嬷嬷喂她喝了半碗参汤。 等针灸和参汤见效,接生嬷嬷连忙拿起在烛火上烤热的剪刀剪开温恪公主的下身。 “温恪公主,您再加把劲儿,奴才看见小主子的头了。” 李嬷嬷往温恪公主嘴里塞了个小木棍,鼓励道: “温恪公主,小主子的头露出大半了……” 温恪公主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嘴里的木棍,拼尽全身的力气往下。 “哇……”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李嬷嬷顾不得欢喜,忙提醒道: “温恪公主,还有个小主子,再加把劲儿啊。” 温恪公主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猛地缓过神,深吸了几口气。 ”哇……” 又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温恪公主确认自己听到两声婴儿的啼哭后,才歪着脖子昏厥过去。 她知自幼失恃的孩子不好过,但对她来讲,孩子是她嫁到翁牛特部后的唯一寄托。 哪怕失去性命,她也想让她们活下来。 若是她死了,她相信同父同母的十三哥不会放任孩子不管。 屋外。 林棠听到两声婴儿啼哭后,提着的心陡然升到了嗓子眼。 她害怕温恪公主固执己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了孩子的命。 跪在台阶上的毕里哀达赍倒是悄悄松了口气。 无论温恪公主是死是活,只要孩子生下来了,他就不相信恪靖公主能让孩子刚出生,便失去了阿布。 “戴大夫。” 李嬷嬷哆嗦着手试了试温恪公主的呼吸后,颤声问道:“温恪公主不会有事吧?” 戴季拉了拉袖子,屏住呼吸,皱着眉头给温恪公主把脉。 半晌后。 戴季掀了掀温恪公主的眼皮,提笔唰唰写了个药方,递给李嬷嬷道: “去公主那拿完药立马开始熬。” “嗻。” 李嬷嬷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快步走到门外找林棠。 “温恪公主她怎么样?” 林棠看见李嬷嬷出来,立马上前焦急地问道。 “公主,戴大夫让奴才找您拿药。” 李嬷嬷双手举着药方,摇了摇头道: “他并未说温恪公主如何。” 林棠打了个激灵,强自冷静道: “麦田,带李嬷嬷去拿药,要快!” “嗻。” 麦田拽起李嬷嬷便向外跑。 林棠焦灼地走了半圈后,蹲下身子对根扎布多尔济柔声道: “额吉换身衣服进去看你八姨母,你跟着巴图鲁叔叔,可以嘛?” “好。” 根扎布多尔济乖巧地点头: “额吉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乖。” 林棠示意巴图鲁守着根扎布多尔济后,带着麦苗快步离开。 第326章 五成把握 等林棠走远,根扎布多尔济垮着小脸走到毕里哀达赍跟前,满眼疑惑地问: “我曾祖、阿布和额吉都说过,有孩子的额吉需要照顾。 可为何在你们这,我八姨母有了小弟弟或小妹妹,还要被那个坏人欺负?” 毕里哀达赍瞧着根扎布多尔济澄澈的目光,只觉脸色发烫。 他往下低了低头,没回答根扎布多尔济的问题。 根扎布多尔济见状,皱着眉头接着道: “自我记事起,我额吉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那个坏人把我额吉气成这样,我要写信告诉我阿布,让他带人来揍你们。” 毕里哀达赍低着头照旧没搭理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跺了跺脚,走到巴图鲁跟前,晃着他的袖子,问道: “那个坏人怎么样了?” 巴图鲁警告地瞪了眼看过来的毕里哀达赍,转过头缓了缓脸色,柔声道: “少主,他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那就好。” 根扎布多尔济松开巴图鲁,一本正经地道:“坏人就该有坏报。” “嗯嗯。” 巴图鲁附和地点了点头,没说今日若不是公主来了,仓津照旧可以肆意逍遥的事实。 半盏茶后。 更完衣的林棠瞧了眼根扎布多尔济,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推开内室的门快步踏入。 “公主。” 戴季和张嬷嬷见林棠进来了,弯着身子想要行礼。 “不用多礼。” 林棠打断他们,走到温恪公主床榻前看了她几眼后,哑声道: “戴季,温恪公主可还好?” “公主,温恪公主身子弱,又怀了双胎,再加上先前被人重力拉扯过。” 戴季犹豫了半晌,斟酌着回道: “奴才并无十足的把握能让她性命无忧。” “那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 林棠俯身摸了下温恪公主额前的碎发,声音嘶哑地说:“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奴才知道。” 戴季点了点头,略带犹豫地道: “公主,春兰怀里的小格格有些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 林棠起身走到春兰跟前,低眸瞧了两眼她怀里的孩子。 只见七个多月的孩子皱皱巴巴地缩在襁褓里,瞧着还没有手掌大。 “她可有性命之忧?” 林棠掐了下手心,提着心问戴季。 戴季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不可闻地道: “好好将养,小格格兴许能健康地长大。” 林棠听懂了戴季的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攥紧拳头没再说话。 仓津! 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三条人命啊,被仓津搞成这样? 林棠咬紧牙关,在心里为仓津准备了无数种死法。 春兰瞧见林棠这副冷着脸的模样,轻手轻脚地把怀里的孩子放在温恪公主身旁后,大着胆子走到林棠跟前,跪下道: “求四公主为公主做主。” “你起来。” 林棠缓过神,略微抬了抬手,“有话直说便是。” 春兰摇了摇头,又给林棠磕了个头,抽泣道:“四公主,好叫您知道。 额附不仅拉扯了公主,他还拿十三爷被皇上圈禁的事吓唬公主。 公主赶他走,他说公主府的奴才没几个是公主的人,让公主……公主讨好他。” 林棠遮了遮眼里的杀意,强忍着怒火,道:“阿茹娜是怎么回事?” “阿茹娜是额附在部落里的宠妾。” 春兰抹了抹眼角的泪,“四十五年,公主嫁过来时,阿茹娜便跟在额附身边了。 她时常会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让额附过来把霍太医和戴太医叫走。” 林棠偏过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温恪公主,有心问“温恪公主不管的吗”,但她转念想到,温恪公主不像她,可以带着侍卫出嫁。 温恪公主能信任并依仗的只有春兰这个从小陪她长大的宫女。 林棠轻声叹了口气,缓声道: “春兰,等温恪公主醒来,我会把侍卫借给她。 我相信她能给自己讨个公道。” “奴才谢过四公主。” 春兰愣了下,转瞬明白林棠的用意后,喜极而泣地给她磕头。 “起来吧。” 林棠见春兰额头都磕红了,再次抬了抬手道: “温恪公主和两个小格格还需要你照顾,你可不能因为给我磕头,伤了脑袋。” “奴才遵命。” 春兰下意识还要弯腰给林棠磕头,林棠轻咳了两声,她才麻溜地起身,走到温恪公主榻前。 等李嬷嬷把熬好的药喂给温恪公主,林棠才偏过头看向戴季。 戴季低着脑袋给温恪公主把完脉后,轻声道:“公主,熬过此夜,温恪公主便能活下来。” “春兰,带戴大夫去外间,再把孩子抱给乳娘。” 林棠稳了稳心神,扫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 “过会儿我来守着温恪公主。” 说着,林棠抬脚走出门外,看着站在原地等她的根扎布多尔济,勉强笑了笑,道: “额吉让人给你上些膳食,等你填饱肚子,再让巴图鲁守着你就寝,好嘛?” “额吉呢?” 根扎布多尔济抬眸看着林棠,“额吉要守着八姨母嘛?” “对。” 林棠低头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放慢语速解释,“你八姨母生了两个小格格,但她身子还很虚弱,额吉想陪着她。 等明日,你睡醒时,你八姨母就会好了。 到时候,额吉带你去见两个小妹妹。” “那额吉也要用膳啊。” 根扎布多尔济抓住林棠的衣袖,不放心地叮嘱道:“额吉,我答应过阿布的,要提醒你用膳。” “额吉会的。” 林棠把根扎布多尔济交到巴图鲁手里,吩咐道:“巴图鲁,照顾好根扎布多尔济,” “嗻。” 巴图鲁低头应下后,走到离根扎布多尔济半步之外的地方。 林棠揉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稍稍放下心来。 虽说翁牛特部的人不傻就不该拿她和根扎布多尔济怎么样。 但为了防止有人脑子拎不清地犯糊涂,还是要让巴图鲁寸步不离地护着根扎布多尔济,她才能放心。 第327章 康熙试探 次日,寅时。 林棠右手扶着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还未苏醒的温恪公主。 麦苗推开门轻声进来,压低声音禀报道:“公主,吕平说仓津快没气了。” “把他先扔给霍桂芳和戴君选。” 林棠掀了掀眼皮,满脸疲惫地道: “让他们想法子暂时保住仓津的命。” 等温恪公主身子恢复的差不多时,林棠打算让她亲自找仓津报仇。 “嗻。” 麦苗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她给林棠倒了盏温茶,关心地问道: “公主,奴才去给您端些膳食来吧。” “不用,我不饿。” 林棠摇了摇头,指着外间的方向,轻声道:“你去把戴季叫过来,让他再给温恪公主把把脉。” “奴才遵命。” 麦苗见劝不动林棠,掩住面上的担忧,低头退下。 昨日至今日,公主还没有好好用过膳,如今又守了温恪公主一夜。 麦苗在心里隐隐期盼温恪公主能早点好起来。 卯时三刻。 林棠打哈欠时,余光扫见温恪公主的手动了动。 她登时从凳子上站起来,俯身看着温恪公主,提高音量喊道: “八妹,你醒醒。” 温恪公主紧闭的双眼微动,接着,她的手从被褥的侧面露了出来。 “八妹。” 林棠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次出声道: “十三弟不会有事的,你生了两个格格,仓津被我抓起来了……” “四姐……” 温恪公主听到林棠的声音,眼角缓缓滑落几滴泪。 “我在。” 林棠蹲下身子,凑近温恪公主的嘴巴。 “对不起。” 温恪公主无意识地呢喃道: “我辜负了你的教导…” 林棠呼吸微滞,她把温恪公主露出来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叹息道: “八妹,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昔日在紫禁城时,她是曾说过,让各位妹妹不要害怕自己的额附,要拿出皇家的威严。 但那时的她却不知,康熙下嫁公主到蒙古各个部落是打着牺牲公主结两族之好的主意,怎么可能会允许公主带侍卫出嫁,打蒙古各部的脸? 所以,三姐端静公主、六妹纯悫公主、八妹温恪公主、十妹敦恪公主她们除了空荡荡的公主府和华而不实的爵位,以及些许陪嫁人员外,什么都没有。 林棠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暗,正要继续说话,温恪公主突然用力反握住林棠的手,睁开眼问道: “四姐,十三哥真的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 林棠用眼神示意旁侧的戴季给温恪公主看诊后,缓声安抚道: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嗯。” 温恪公主朝林棠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林棠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嗔怪道:“八妹,你刚生完孩子,不能哭的。” “好。” 温恪公主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八妹,你好好养身子。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和两个小格格去归化城。” “四姐。” 温恪公主泪眼婆娑的望着林棠,没忍住又红了红眼圈。 林棠从进来的春兰手里接过鸡汤,喂温恪公主喝了半碗后,让她接着睡了。 等温恪公主睡熟,林棠拍了下发麻的腿,走到外间问戴季:“温恪公主身子如何?” “回公主的话。” 戴季面色踟蹰地道: “温恪公主经此大劫,若是日后不能好好养着,恐怕会影响寿元。” “影响寿元?” 林棠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望着戴季道:“温恪公主刚过双十年华,怎会影响寿元?” 戴季神色恭谨地低着头,轻声道: “公主,温恪公主身子孱弱,又经此大劫,能活下来已是实属不易了。” “我知道了。” 林棠身子微晃,她哑着嗓子道: “此事,除了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奴才知道。” 戴季往下压了压脑袋,大着胆子道: “公主,您眼圈发黑、精疲力竭,小主子睡醒后,恐怕会担心您。” “我知道。” 林棠理了理着装,踩着花盆底去了偏殿的寝室。 根扎布多尔济是个小人精,为了不让他看出什么,她还是先去歇息片刻,顺便换身衣装吧。 紫禁城。 康熙得知林棠擅自去了翁牛特部后,气得摔了手里的茶盏。 他拍着桌子怒骂林棠胆大包天,肆意行事。 梁九功跪在康熙跟前,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自从上次被康熙警告过后,梁九功平日里是万分小心,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该做的事坚决不做,不该说的话也坚决不说。 康熙低眸瞧了眼跪了满殿的奴才,抬手让他们出去后,提笔正想写骂林棠的信。 但好巧不巧,喀尔喀蒙古三大可汗的折子又来了。 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照旧是善解人意的说辞。 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或经了高人指点,车臣汗部乌默客折子上的话术,对比上次有了实质性突破。 这次,他没再干巴巴的哭穷。 反而在折子里夹了两幅画,一幅画着眼下草原子民粮食不够吃的窘迫,另一幅画则画着草原子民对着京城的方向,虔诚地磕头行礼。 康熙脸上的怒气稍敛,他盯着两幅画看了半晌后,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可他还没来得高兴多久,朋素克喇布坦的折子立马把他气得不轻。 直率坦诚的朋素克喇布坦一如既往地没多说废话,他先给康熙问了问礼,随后便直言不讳地把需要的粮食和银子写了出来。 康熙看着上面的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银子,好悬没气得厥过去。 他狠拍了下桌子,提笔在折子上批注道: 【朋素克喇布坦,蛮横无理、粗鲁不堪,竟然敢直接问朕要粮食和银子! 朕是你阿布,还是你额吉? 年年给你发俸禄不说,还要给你养草原上的子民吗?】 写完,康熙又不解气地低骂了几句。 半晌后。 康熙面色平静地看着身后的舆图,眯了眯眼。 年后,他写信骂林棠起初是因探子暗中禀报,恪靖公主在喀尔喀蒙古威望很高的缘故。 但林棠佯装不知他的敲打,给他写信装糊涂。 他便打定主意每月都写信骂林棠,这既是在逼林棠反击,又是在试探林棠对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的掌控程度。 现下来看,三大可汗都很听林棠的话啊。 康熙沉着脸想了片刻,重新拿起笔给林棠写信。 第328章 胤禛念经 九贝勒府。 胤禟正惬意地享受着新进府的美人的小意讨好时,玉柱弯着腰慌里慌张地走到门外,提高嗓音道: “主子,奴才有事要报。” 胤禟微微皱起眉头,抬手示意美人出去后,看着进来的玉柱,不悦地问道: “怎么了?” “主子,您派去杀倭人的人被抓了。” 玉柱低着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硬着头皮道:“抓人的人说,让您拿十万两银子换人。” “什么?” 胤禟脸色大变,他坐直身子厉声问道: “谁他娘的瞎了眼,敢截我的人?” “奴才无能。” 玉柱把脑袋往下低了低,“还未查到是何人主持……” “废物!” 胤禟起身踢了玉柱两脚,攥紧拳头道: “都是废物! 拿了十万两银连个倭人都抓不到,还活着干嘛? 白吃爷的粮食,白花爷的银子吗?” “主子息怒。” 玉柱忍着疼痛,跪下道: “是奴才等人无能。” “确实无能!” 胤禟瞪着玉柱,蹙眉想了半晌后,沉着脸道:“玉柱,你去拿银子把他们换回来。” “主子?” 玉柱震惊地抬起头,满眼疑惑地看向胤禟。 “还不快去!” 胤禟用力拍了下桌子,抬脚又踹了下玉柱。 玉柱给胤禟磕了个头,麻溜地起身退下。 等玉柱把门关上,胤禟抬手把桌子掀了。 若不是怕皇阿玛知道他私自派人进福州府的事,他非得派人去问问福州巡抚是怎么把福州治理的既克他的银货,又克他的人? 想到好不容易攒的二十万两银子,又因为倭人打了水漂,胤禟用拳头捶了捶桌子,咬牙切齿地道: “爷跟你们势不两立!” 毓庆宫。 敬福提心吊胆地把京城里的赌场被九门提督封了的事说给胤礽后,胤礽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敬福,可有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九门提督?” 胤礽忍着心里滔天的怒火,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瓷茶盏。 敬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猜测道: “主子,既然恪靖公主能砸了您的酒楼,会不会酒楼的事也是她派人做的?” “蠢货!” 胤礽把茶盏摔到敬福身上,气冲冲地道:“九门提督是谁? 她林棠又是谁? 孤不信林棠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指使九门提督查封孤护着的赌场。” “奴才愚钝。” 敬福直愣愣地跪下,磕着头保证道: “奴才定会尽快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两天。” 胤礽不耐烦地睨着敬福,冷声警告道: “两天后,孤若是还看不到背后主使,你知道孤的手段。” “……嗻。” 敬福强压着想哆嗦的心,给胤礽磕了个头后,麻溜地退下。 雍亲王府。 胤禛拿着《金刚经》看的津津有味时,苏培盛弓着腰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主子,事都办好了。” 苏培盛低着头,压低声音道: “九爷的人抓了,太子爷的赌场也查了。” “好。” 胤禛翻了页书,面色如常地道: “等九阿哥把银票送去,直接找个受灾的地方捐了吧。” “主子。” 苏培盛略带犹豫地看了眼胤禛,鼓起勇气问道:“九爷当真会给银子赎人?” “他会的。” 许是因为心情不错,胤禛放下手里的书,放慢语速解释道: “擅自派人进福州府的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九阿哥肯定要被责罚。 还有,九阿哥是经商之人,最重‘义’字。 若是他不去救人,那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奴才受教了。” 苏培盛神色恭敬地朝胤禛点了点头。 胤禛撩起眼皮瞥了眼苏培盛,边伸手重新拿起《金刚经》,边缓声吩咐道: “近日若是有翁牛特部的消息,及时报给我。” “嗻。”苏培盛了然地应下。 恪靖公主去了翁牛特部看温恪公主,便是主子不说,他也会及时把有关恪靖公主的消息报给主子。 三日后。 温恪公主靠坐在床榻上,笑吟吟地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有气无力地道: “四姐,你带孩子来看我,我却让你碰上了这回事,实在是对不住。” 没等林棠接话,温恪公主从枕头下拿出两块金子做的麒麟玉佩,抬手示意根扎布多尔济凑过来,缓声道: “八姨母不知你喜欢什么,便让人做了金玉佩。 若是你不喜欢,可以把金子化了,重新买喜欢的东西。” 根扎布多尔济偏过头看向林棠,林棠朝他点了点头。 “谢谢八姨母。” 根扎布多尔济伸出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金子后,脆生生地道: “等小妹妹们长大,我带她们买好吃的。” “好。” 温恪公主咳嗽了两声,笑着夸奖道: “真乖。” “八姨母也要乖乖养病。” 根扎布多尔济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 “等八姨母好了,八姨母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买吃好的。” “八姨母会的。” 温恪公主抬眸瞧了眼乳娘怀里的孩子,声音低不可闻地应下。 “不要多想。” 林棠轻拍了两下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尽快养好身体,两个孩子需要你这个额吉。 仓津和公主府的事也需要你做个了断。” “四姐。” 温恪公主用右手抵住唇又咳嗽了两声后,抬头瞧了眼内室里的婢女和嬷嬷。 “你们都下去吧。” 林棠看出了她的意思,开口吩咐道: “李嬷嬷、张嬷嬷,照顾好两位小格格。” “嗻。” 李嬷嬷和张嬷嬷各抱了个格格,低着头退下。 林棠看着满脸疑惑的根扎布多尔济,轻声道: “额吉有话要跟你八姨母讲,你可以先去外面找巴图鲁叔叔玩会儿嘛?” “好。” 根扎布多尔济朝温恪公主行了个礼后,迈着小短腿跟上麦田。 等内室只剩温恪公主和林棠两人后,温恪公主湿着眼眶问林棠: “四姐,你说我到底该如何对待仓津啊?” 第329章 看押胤禔 “仓津不仅害得你差点一尸三命,更让小格格生来便先天不足。” 林棠帮温恪公主掖了掖被角,不答反问道:“八妹,你想怎么做呢?” “我想杀了他。” 温恪公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用力抓紧身下的被褥,神情痛苦地看着林棠,喃喃道: “可孩子刚生下来,我不能让她们没有阿布啊。 四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八妹,有阿布对孩子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林棠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温恪公主,直白又客观地道: “仓津活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你怀着他的孩子,他都敢对你拉拉扯扯,难不成你还能指望他良心发现,以后对你和孩子好吗?” 没等温恪公主接话,林棠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继续道: “八妹,仓津这样的额附,没他比有他更好。” 温恪公主心动地点了下头,但她转瞬想到什么后,又红着眼圈道: “四姐,我不能让仓津死了。” “为什么?” 林棠微愣,满眼疑惑地看向温恪公主。 “仓津死了,毕里哀达赍不会善罢甘休,届时皇阿玛会问罪于你。” 温恪公主擦干眼角的泪,扬起头道: “还有,只要仓津活着,皇阿玛便无法让我另嫁他人。” “八妹,你说的这些我会想办法……” 林棠话还没说完,温恪公主摇了摇头,打断她道: “四姐,你听我说,你帮我的够多了。 我不能自私地躲在你身后,让你去承担皇阿玛的怒火。 明日我会向皇阿玛上折子,就说仓津得知我生下双胎女儿,高兴的从马上掉下来摔瘫了。” 林棠沉默了半晌,哑声道: “我都听你的。” “谢谢四姐。” 温恪公主朝林棠笑了笑,“还要劳烦四姐替我跟毕里哀达赍说一声。” “好。” 林棠看出温恪公主脸上有些疲惫,起身扶她躺下后,温声道: “八妹,你接着睡吧。 我带来的大夫说了,多睡觉能快点养好身子。” “嗯嗯。” 温恪公主点了点头,满是感恩地看着林棠离去。 她知道,若不是四姐带人及时赶到,她早就成了草原上的一抹幽魂。 她也知道,若不是四姐在这,毕里哀达赍不可能日日来公主府跪着赎罪,仓津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惩罚。 因为她只是个阿玛不疼,额娘早逝的和亲公主。 —— 内室外。 林棠居高临下地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毕里哀达赍,沉着脸道: “郡王,你应当知道本宫,以本宫的性子,仓津是活不过两个小格格满月的。” “求恪靖公主饶了仓津的命吧。” 毕里哀达赍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声音嘶哑地道: “是臣教子无方,险些害了温恪公主的命。 倘若恪靖公主肯饶了仓津的命,臣定会对他严加管训,不让他再不敬温恪公主半分。” “呵~” 林棠轻声嗤笑道: “郡王,看来仓津不敬温恪公主的事,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啊?” “臣……有罪。” 毕里哀达赍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 “是臣过于溺爱仓津,才使得他险些犯了大错。 求恪靖公主看在两位刚出生的格格份上,饶过仓津吧。” 听着毕里哀达赍话里话外地提醒她不能杀了仓津,林棠心头陡然升起怒火。 八妹拼着命生下两个格格,毕里哀达赍没过问半句便罢了,还敢拿她们为仓津求情? 林棠抬脚踹了两下毕里哀达赍,沉着脸冷冰冰地道: “郡王,仓津是你的儿子,温恪公主难不成就不是皇阿玛的女儿,不是本宫的妹妹了吗? 你口口声声都求本宫饶了仓津,可曾问过温恪公主和小格格们半句?” 毕里哀达赍往下低了低头,没有接林棠这话。 林棠冷笑一声,语气嘲讽地道: “本宫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给皇阿玛上道折子,说仓津见温恪公主生下双胎女儿太过欢喜摔下了马,本宫就饶仓津一条命。” “这……” 毕里哀达赍微微抬了抬头,面色踟蹰地看了眼林棠,道: “恪靖公主,仓津被您绑在马后的事,许多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又如何?” 林棠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地道: “本宫把话说到这,上不上折子由你,仓津能不能活也由你。” 说完,林棠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她明白毕里哀达赍话里的意思是康熙在翁牛特部有暗探,会把真相告诉康熙。 可是康熙得知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温恪公主和毕里哀达赍都说了仓津是自己摔的,他又没摔死,满蒙姻亲还在,康熙就算不满,考虑到喀尔喀蒙古要钱粮的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毕竟,逼急了她可是会砸太子场子的。 四月二十。 紫禁城。 许久不想起胤禔的康熙做了个噩梦。 梦里。 胤禔指着他骂道: “皇阿玛,儿臣与胤礽水火不容的局面都是您一手造成的。 儿臣要在府里看看,您和胤礽日后会是什么下场?” 他正要让人把胤禔拉下去关起来,梦里的画面突然变成了胤礽偷窥营帐被他废掉,胤禔满脸野心地坐上皇位。 康熙惊得从榻上直接坐起来,声音沙哑地问:“梁九功,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 梁九功弯着腰轻声走进来,“子时三刻了。” 子时三刻? 康熙偏过头看了眼忽明忽暗的烛光,意识到方才看到的画面是梦后,沉声道: “下去吧。” “嗻。” 梁九功遮住眼里的疑惑,弓着腰倒退着离开。 等门被梁九功关上后,康熙闭了闭眼,恍惚间想到胤禔被他圈禁时的场景。 胤禔竟然想看他和太子的笑话,还想坐上皇位? 康熙重新躺下,眼里满是冷意。 天微微亮时。 康熙下令,把关押胤禔的地方由府上换到公所,并派重兵严加看管。 胤禔看到来押他去公所的官兵后,突然张狂地大笑。 皇阿玛好得很啊! 没想到他没等到向来与他争得你死我活的胤礽的落井下石,反而等到了皇阿玛的重兵看管。 领头的官兵想要让胤禔闭嘴,胤禔目光晦暗地看了眼官兵,把他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 先前,他说想看皇阿玛和胤礽下场的话是气话,但如今他是真想看看,皇阿玛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能亲手圈禁几个儿子? 会不会有他从小疼到大的太子呢? 第330章 康熙变脸 巳时。 下完早朝的康熙刚回到乾清宫,便收到了暗探送来的消息。 康熙皱着眉头看完后,气得脸色铁青。 林棠以为她是谁啊,竟然敢仗着龙纹玉佩狐假虎威? 若是仓津死了…… 不好! 康熙突然反应过来,提笔唰唰写了封密旨后,加快语速吩咐道: “梁九功,尽快把这封密旨送到翁牛特部毕里哀达赍手里。” “嗻。” 梁九功双手接过密旨,神色恭敬地退下。 等他走后,康熙终究还是气不过地拍了下桌子。 林棠简直胡闹! 他能不知道仓津有宠妾,温恪受了委屈吗? 可对于满蒙两族的友好关系来讲,温恪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为他的女儿,在紫禁城里锦衣玉食地过了二十多年,为大清的江山付出不是应该的吗? 若是林棠真把仓津杀了,翁牛特部叛乱,到时候林棠付得起责任吗? 康熙越想越气,他忍了又忍还是写了封痛骂林棠的信。 为了防止林棠把对公主不好的额附们都祸害了,康熙在信中责令林棠尽快返回归化城,无诏令不得随意离开公主府。 次日。 雍亲王府。 苏培盛附在胤禛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后,胤禛微微皱起眉头,半晌都没吭声。 他知道四妹想杀了仓津的心,但他也能理解皇阿玛为何漠视各位妹妹受委屈。 内蒙在皇家打天下和治理天下时,都曾立过汗马功劳。 为了避免封赏他们过高的爵位,致使朝纲不稳,用公主和亲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公主会不会幸福,身在皇家,没有人会在乎这个问题。 胤禛抬手让苏培盛下去,又紧锁着眉头想了片刻后,拿起毛笔想给林棠写封信,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他犹豫了下,还是把笔放下了。 他想,以林棠的聪颖何尝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她还是冒着触怒皇阿玛的风险,去做了她想做的事。 “苏培盛,派人去查查敦恪公主那的情况。” 胤禛轻声敲了几下桌子,提高音量吩咐道:“若是那情况不对,命人私下照顾些。” “嗻。” 苏培盛推开门进来,听完胤禛的话再度出去。 胤禛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金刚经》,默道:皇阿玛没错,四妹也没错。 为了不让四妹再次触怒皇阿玛,还是派人先照顾照顾过得不好的妹妹们吧。 乾清宫。 温恪公主和毕里哀达赍呈上来的折子刚到御前,康熙朝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看。 他倒是要看看,林棠是不是真的无法无天地杀了仓津? 半晌后。 康熙看完手中的两份折子,神色莫名地眯了眯眼。 仓津欢喜温恪生下双胎女儿,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摔瘫了? 若不是他早知仓津不喜温恪,说不定还真会信了温恪和毕里哀达赍的谎话。 不过,毕里哀达赍既然愿意配合地圆谎,那说明他并无反意,仓津也没死。 想到这,康熙紧绷的脸色稍缓,他低眸又看了遍毕里哀达赍的折子后,拿起笔写了几句安慰毕里哀达赍的话。 接着,他又吩咐梁九功从私库里拿出几盒上好的药材命人给毕里哀达赍送去。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仓津没死,翁牛特部没反意,他送东西彰显君恩、安抚人心就没错。 至于林棠,虽然跋扈了些,但能给那些虐待公主的额附些许警告,他就不多计较林棠的过失了。 康熙选择性忘记自己昨日气得破口大骂林棠以及写信骂她的场景,下令三日后,出京巡幸塞外。 四月二十五。 翁牛特部。 毕里哀达赍收到了康熙让他不用听恪靖公主的话,保住仓津命的密旨后,面色复杂地看了眼公主府的方向。 他是真不明白,皇上都默认了温恪公主在翁牛特部受到的冷遇,恪靖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何必要为温恪公主出头? 满蒙两族的和平难道不比温恪公主重要吗? 0. 0 “满蒙两族的和平难道只能让公主来维系吗?” 林棠看完康熙的信,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道: “大清的江山难道只能靠公主来稳固吗?!” “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脸色铁青,连忙走到她跟前,给她捶了捶肩,不动声色地问道: “谁给你写的信啊?” “京城里来的信。” 林棠压下心里的怒火,缓了缓脸色,放慢语速道: “你先去外面玩儿,额吉回个信再去找你,好嘛?” “好吧。” 根扎布多尔济见没试探出来结果,蔫头巴脑给林棠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额吉不告诉他,他再去探探麦田姑姑和麦苗姑姑的口风。 他定要问出是谁把额吉气成这样,再写信告诉阿布,让阿布替额吉出气。 等内室里只剩林棠一人时,林棠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言辞恳切地给康熙回信。 哪怕是她会挨骂,她也想告诉康熙,比起牺牲公主换取和平,大清有强大的实力更重要! 四月底。 在塞外巡幸途中的康熙看完林棠的信,阴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恰巧此时,胤禛来找康熙禀报差事。 康熙随手把信递给胤禛后,不阴不阳地道: “朕听闻你与林棠素来交好,那你说说你如何看待林棠的想法?” “回皇阿玛的话。” 胤禛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压下心里的震惊,面上毫无波澜地道: “儿臣觉得四妹的话有些道理,但蒙古各部对大清忠心耿耿,和亲也并非是坏事。” “哦,是吗?” 康熙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胤禛,沉声道: “那你说说,林棠的话有什么道理?” “皇阿玛,就拿前朝举例。” 胤禛低着头,缓声道: “前朝历经二百七十余载,有外敌入侵时,并未有任何公主和亲,反而是将士在外征战。” 第331章 康熙问话 “所以呢?” 康熙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睨了眼胤禛,喜怒不辨地道: “你是觉得将士在外征战要比公主和亲好的多吗?” “儿臣并无此意。” 胤禛顿了顿,低声道: “公主和亲换取满蒙和平相较于将士征战,大清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 “你既然如此认为,为何还要说林棠的话有些道理?” 康熙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 胤禛掀起衣摆跪下,正色道: “儿臣以为四妹的话言之有理是因为,大清有更为强大的实力确实可以不用再送公主去和亲。 据儿臣所知,凡是嫁去蒙古的皇室公主,大多都短寿促命。” “从太祖到如今,能给嫁去蒙古的公主的恩宠,皇家和朝廷都给了。” 康熙神情淡淡地扫了眼胤禛,语气平静地敲打道: “可她们依然短寿,难道这不该怪她们福薄,反而要怪朝廷和皇家不成? 再说了,胤禛,你应当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无论公主,还是阿哥,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应该承担该有的责任。” 胤禛喉咙微动,把想说的话咽下后,神色恭敬地道: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 康熙这才稍稍有些满意,他略微抬了抬手示意胤禛起来后,缓声吩咐道: “你与林棠交好,那就多写信劝劝她,让她以朝廷和江山社稷为重,切莫因为私利毁了满蒙两族多年来的交情。” “儿臣遵旨。” 胤禛面色如常地应下,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蜷了蜷。 凭他对四妹的了解,他要是真听皇阿玛的话去劝四妹,说不定他就要和皇阿玛一起挨骂了。 “行了,你跪安吧。” 康熙余光瞥见胤禛板着的脸,微微皱起眉头。 若不是知道胤禛不敢对他不敬,他还真以为胤禛对他不满。 不然,胤禛怎么从小到大都冷着张脸,活脱脱一副受他虐待的模样? “嗻。” 胤禛规规矩矩地给康熙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抬脚离开。 皇阿玛说了让他写信劝四妹,那无论他劝不劝,信还是写封的。 —— 翁牛特部。 身子好了大半的温恪公主靠坐在床上,笑吟吟地与林棠说着话。 “四姐,等我出了月子,我让阿茹娜过来伺候瘫了的仓津,你觉得怎么样啊?” “很好。” 林棠抿住嘴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把阿茹娜忘了,正想找个机会提醒你呢。” “怎么会忘了她?” 温恪公主偏头看了眼窗外,目光坚定地道:“仓津故意害我早产,阿茹娜又刻意截了我的太医,他们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这样想便好。” 林棠抬手拍了拍温恪公主的胳膊,缓声道:“这几日,我会派人帮你物色些侍卫。 日后,谁欺负你,你就命侍卫打回去。 若是打不过,你就传信给我,我派人来帮你打。” “好。” 温恪公主捂住嘴巴笑出了声,“谢谢四姐啦。” “不用客气。” 林棠目光柔和地看着温恪公主,接着换了个话题道: “八妹,再过几日,我可能要带人回去了。” “为什么啊?” 温恪公主面色一急,她拉过林棠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她,语气失落地道: “四姐,你不能多在这待些日子吗?” “皇阿玛下旨催我尽快回归化城。” 林棠反握住温恪公主的手,放慢语速解释道: “虽说我不是乖乖听话的性子,但皇阿玛到底是皇上,我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所以,我打算过几日便离开这,去三姐那看看,之后便回归化城了。” “四姐,我舍不得你。” 温恪公主眼神黯淡地看着林棠,低声道:“你走了,便又剩我独自待在这了。” “你忘了两个小格格了啊?” 林棠好笑地摇了摇头,柔声道: “八妹,我会把戴季留下。 等你和小格格的身子好些后,你记得写信给我。 等我收到信,就会派人来这把你们接到归化城。” “好。” 温恪公主打起精神,偏过头看了眼奶嬷嬷怀里的两个小格格,笑着问林棠: “四姐,仓津瘫了,毕里哀达赍不待见我和小格格们,你能不能帮她们起个名字啊?” “起名字?” 林棠愣了愣,正想开口拒绝温恪公主。 两个格格是温恪公主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要取名字也不该她这个姨母来啊? 温恪公主好似看出了林棠的想法,她张开嘴巴抢先道: “四姐,若不是你,我和她们就都没命了,你就答应我吧。” “那好吧。” 林棠见温恪公主面露祈求,终究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五月初八。 康熙驻跸热河。 林棠在康熙接二连三的催促下,告别温恪公主,带着根扎布多尔济拐道去了喀喇沁部落。 多年未见林棠的端静公主红着眼眶,笑骂林棠: “你这个没良心的,从前说生完根扎布多尔济便来看我,我等啊等,等到现在你才来看我。” “三姐,我错了。” 林棠双手作揖,笑嘻嘻地讨饶道: “三姐,我这不是来了嘛? 要打要骂,我都任由你处置。” “哼!” 端静公主吸了吸鼻子,低眸看着林棠旁边的根扎布多尔济,伸手递给他两个十两重的金元宝,放柔声音道: “这是三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根扎布多尔济抬头看向林棠,林棠正要点头示意他收下,端静公主没好气地白了眼林棠,率先开口道: “怎么,我给孩子点金子,还要看你的脸色?” “三姐。” 林棠哭笑不得地瞧了眼端静公主,“我没这个意思啊。” “不管你让不让孩子收,我都给定了。” 端静公主不管林棠的解释,她弯下腰把金元宝塞到根扎布多尔济的手里。 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眉眼带笑,翘着嘴角脆生生地道:“谢谢三姨母。” “真乖。” 端静公主想起越长大越不跟她亲近的那仁,在心里叹了口气后,神色未变地挽着林棠的胳膊往公主府走去。 “三姐,近年来,过得可好?” 简单洗漱后,林棠坐在端静公主对面,直白地问道:“可有人欺负你?” 第332章 康熙坏心思 “谁敢欺负我啊?” 端静公主拿起筷子给林棠夹了个鸡腿,缓声道: “这么多年,我在这公主府种菜、卖菜,过得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 林棠抿了两口茶,突然出声问道: “对了,三姐,我怎么没看见那仁啊?” “去年年初,那仁回喀喇沁部落了。” 端静公主面色如常地看着林棠,语气轻松地道: “他说他想学学带兵打仗,想建功立业。 我寻思他也十几岁了,便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那从去年年初到现在,他都没回来看过三姐吗?” 林棠皱了下眉头,面色踟蹰地问: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 端静公主给林棠添了添茶,略带犹豫地道:“年初他还给我写了封信报平安。” “这样啊。” 林棠挑了挑眉,隐约有些疑惑那仁为何这么久都没回来看过三姐。 据她所知,喀喇沁部落离公主府并不是很远,骑着马来回一趟还不到两个时辰。 “好了,你别想太多了。” 端静公主见林棠愣神,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着提议道: “那仁小时候特别喜欢吃你送的牛乳糖。 既然你想见他,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部落里看看他就好了。 恰好根扎布多尔济也在,可以让那仁认识认识他这个乖巧可爱的弟弟。” “好啊。” 林棠偏头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根扎布多尔济,朝端静公主眨了眨眼,贱兮兮地道: “但是三姐,只有我和根扎布多尔济想见见那仁嘛?” “好啊。” 端静公主脸色发烫,她扬起手拍了下林棠的后背,佯怒道: “长本事了,敢拿我开玩笑了啊?” “三姐,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林棠余光瞥见根扎布多尔济在捂住嘴巴偷偷笑后,借着衣服的遮挡拍了两下端静公主的腿。 端静公主了然,配合林棠又玩闹了片刻。 等根扎布多尔济用完膳出去,林棠才敛了敛神色,轻声道: “三姐,前些日子我去翁牛特部见了六妹,六妹过得不是很好。 我去时,她被她的额附仓津害得差点一尸三命,我怒极之下把仓津废了。 后来,皇阿玛写信说我跋扈,让我尽快返回归化城。” “那你来这,皇阿玛会不会有意见?” 端静公主牵过林棠的手,面带担忧地问: “六妹如今又如何了啊?” “六妹身子已无大碍,只需好好养着便是。” 林棠语气微滞,接着满不在乎地道: “至于皇阿玛,他对我有意见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了。” “你还真是——” 端静公主心疼地拍了拍林棠的肩膀,眼眶氤氲地道: “四妹,谢谢你为我、六妹和八妹做的一切。” “说什么呢?” 林棠笑着摇了摇头,“光口头上的谢谢可不行啊,我要真金白银。” “嘿!” 端静公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硬生生被林棠不解风情的话气得憋回去了,她抬手敲了下林棠的脑袋,没好气地道: “我正心疼你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 “拿银两给我说话。” 林棠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地把手伸向端静公主。 “呐,就这么多。” 端静公主睨了眼林棠,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林棠手里。 林棠粗粗地扫了两眼后,推脱道: “三姐,我逗你呢。 你也不想想,我会缺银子花嘛?” “好啊,我要揍你。” 端静公主站直身子,叉着腰要打林棠。 林棠仰头打了个哈欠,声音疲惫地道: “三姐,我乏了,想去睡会儿。” “那我带你去睡觉。” 端静公主瞬间放下手,扶着林棠就要往提前准备好的寝室去。 “三姐,让映雪陪我去吧。” 林棠避开端静公主的搀扶,抬脚走到映雪身旁,善解人意地道: “明日我们还要去见那仁,你好好想想要给他带什么东西。” 说完,林棠拉了下映雪,示意她在前面带路。 映雪抬头看向端静公主,端静公主好气又好笑地朝映雪点了点头。 罢了。 既然四妹一片好心,她也不能辜负了。 —— “映雪。” 注意到端静公主银两有些少,林棠不动声色地问道: “端静公主平日里花银子也像今日对我这般大方嘛?” “不是啊。” 映雪低着头,压低声音道: “四公主放心,公主只对你和小主子大方。” “哦?” 林棠佯装好奇地问: “端静公主经常给那仁送银两嘛?” “送啊。” 映雪对林棠不设防,她老老实实地道: “小主子写信说银子不够花,公主每个月都给小主子送去五万两银子。” 林棠快速皱了下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过年的时候吧。” 映雪蹙着眉想了半晌,道: “小主子给公主报平安时,提了嘴银子不够花,公主便派侍卫给小主子送银子。” “这样啊。” 林棠脸上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心里确是有了别的想法。 直觉告诉她,那仁在部落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素来被三姐夸懂事孝顺的那仁,怎么会连着一年多不回来看三姐,又怎么会心安理得地收下三姐的银子,连个道谢的信都不写? —— 热河。 康熙得知林棠去了喀喇沁部落后,又生了一场气。 好在他倏然想到端静公主的额附早就死了,他才松了口气。 他安慰自己:只要额附死了,就不存在额附虐待公主,惹得林棠发怒杀人,进而影响满蒙两族和平的事了。 他也就不用瞻前顾后,轻不得重不得地对待林棠了。 想到这,康熙沉着脸晃了晃脑袋,他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分明是林棠胡闹地打杀额附,他怎么会觉得额附死了是好事!? 真是快要被林棠气坏了脑子! 不行。 为了以防万一,康熙决定再写封信催促林棠尽快回归化城公主府。 若是林棠不听,他就下旨让林棠的儿子进京入国子监读书。 等根扎布多尔济入京,看林棠还敢不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第333章 凭什么? 次日。 太阳还未露面时,激动了半宿没睡的端静公主在映雪的服侍下起了床。 她边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裳,边惴惴不安地问: “映雪,你说那仁公事繁多,我和四妹去见他,会不会打扰到他?” “不会吧。” 映雪给端静公主系上衣扣,若有所思地回道: “公主,您多日不见小主子,四公主又好不容易来一趟,小主子便是再忙,应当也不差见见你们的工夫。” “希望吧。” 端静公主叹了口气,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这么多年,她既当额吉,又当阿布地带着那仁长大,她自问无愧于那仁。 若是那仁从部落里听到些风言风语,对她心怀芥蒂,那她真是…… 想到这,端静公主落下的心重新提起,她蹙着眉想了半晌后,缓声道: “映雪,今日见到那仁后,若是他胡闹,你直接让人把他抓起来,带回公主府吧。” “公主……” 映雪瞳孔微缩,她满眼震惊地看向端静公主。 “照我说的做吧。” 端静公主净了净手,轻声道: “那仁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愿意相信他对我生了嫌隙。 但当初他走的匆忙,我没来得及把噶尔臧的事告诉他,这终究是个隐患。” “奴才知道了。” 映雪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虽说她不相信她看着长大的小主子会对上公主,但公主说的话也并无道理。 端静公主想了想,补充道: “今日见状不对,你便立刻下令抓人,不要让四妹的人出手。” 皇阿玛不依不饶地追着四妹骂,她怕四妹再管她的事,会让皇阿玛火上加火之下,做出不利于四妹的事。 “嗻。” 端静公主见映雪神色认真地应下,这才摆了摆手让她下去,接着把做给那仁的衣袍归拢起来。 辰时,用完早膳后。 端静公主和林棠坐在马车里谈笑风生,根扎布多尔济骑着汗血宝马跟在旁边。 他很喜欢三姨母,不仅因为她送了他金元宝,更因为额吉跟三姨母在一块时,总是笑嘻嘻的。 将近两个时辰后,喀喇沁部落到了。 林棠率先跳下马车,瞄了眼错落有致的蒙古包,转身搀着跟着下马车的端静公主,不紧不慢地往守在外面的护卫跟前走去。 映雪弯着身子快步走到前面,小声跟护卫交谈了两句后,护卫小跑着往杜棱郡王的营帐跑去。 “主子,端静公主和恪靖公主来了。” 护卫低着头,加快语速禀报道: “说是来看那仁公子。” “什么?” 瘫坐在椅子上的杜棱郡王听说林棠又来了,登时站着身子,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上次,他记得清清楚楚,未出嫁的恪靖公主来了趟喀喇沁,让他成了鳏夫,又让他挨了顿皇上的骂。 这次,她真是来看那仁的? 杜棱郡王眉心跳了跳,他抬手指着护卫,面色焦急地问道: “她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护卫屏住呼吸,回想道: “约摸着有二三十个侍卫。” “约摸着?” 杜棱郡王瞪了眼护卫,他边抬脚往外走,边低声吩咐道: “你去叫那仁过来,就说他额吉和姨母来了。” “奴才遵命。” 护卫往下压了压脑袋,等杜棱郡王走远后,拐了个弯去了隔壁的营帐。 ??·??·??*?? ?? “多年未见,郡王别来无恙啊。” 见杜棱郡王强颜欢笑地走过来,林棠坏心思地上前两步,笑眯眯地道: “郡王可还记得我?” “臣杜棱郡王见过恪靖公主。” 杜棱郡王退后两步,勉强朝林棠笑了笑后,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恪靖公主说笑了,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忘了您。” “嘿,郡王的嘴比昔日要会说话多了啊。” 林棠想起上次杜棱郡王带人硬闯三姐营帐搜查的事,不阴不阳地道: “看来这年纪大了,也是有好处啊。” “公主说的是。” 杜棱郡王暗骂林棠真小心眼记仇后,扬手擦了擦额间的薄汗,苦笑道: “昔日是臣有眼无珠,冒犯公主,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别跟臣一般见识。” 啧。 林棠抬眸瞧了眼端静公主,端静公主朝她用帕子抵着唇无声地笑了笑。 “行吧。” 林棠扬了扬嘴角,漫不经心地道: “只要郡王日后不与我三姐为难,我就把……” “额吉,她是谁?” 林棠话还没说完,那仁突然跑出来,扯着嗓子嚎道: “凭什么不让我欧沃起来?” 林棠被那仁突如其来的公鸭嗓吓了一跳,她蹙着眉轻飘飘地看了眼那仁。 “住口。” 端静公主见那仁如此莽撞,板着脸沉声道: “这是你四姨母,是你郭罗玛法亲封的和硕恪靖公主。 那仁,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又不知道。” 那仁被端静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涨红着脸辩解道: “额吉,你也没跟我说啊。” “那仁,幼时你曾见过你四姨母的。” 端静公主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严厉,缓了缓脸色,柔声提点道: “便是你记不得这事,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礼啊? 快去给你四姨母见礼吧。” “哦。” 那仁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走到林棠面前,直愣愣地跪下道:“那仁见过四姨母。” 林棠看出那仁脸上的不忿,挑了挑眉道:“方才你说我凭什么让你欧沃起来?” 那仁抬了抬下巴,梗着脖子没接林棠这话。 林棠没搭理他的不满,她低眸瞧着那仁,语气平静地道: “就凭你欧沃和你伊吉以前得罪了我。 这个理由,你可还满意?” “哼。” 那仁轻哼一声,动了动嘴巴似是想说什么。 端静公主走过来,抬手打了两下他的脑袋,语气失望地道: “那仁,不过一年多的时日没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额吉让你跟你四姨母行礼,不是让你抬起下巴看人?” 那仁红了红眼圈,他攥紧拳头看了眼端静公主,接着抿紧嘴巴不吭声。 林棠心思微动,她偏过头看了眼还行着礼的杜棱郡王,提高音量道: “郡王起来吧,我和端静公主有话想跟那仁说。” 杜棱郡王听懂了林棠的意思,他起身又给林棠行了个礼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跪在地上的那仁余光瞥见杜棱郡王的背影,不自觉地紧了紧攥着的拳头。 第334章 当年真相 “说说吧。” 林棠走到端静公主身旁,低眉看着那仁,不咸不淡地道: “你是不是从哪听到了你额吉,还有的我的坏话?” 端静公主闻言微怔,她转头看了眼映雪,映雪正准备让人上前把那仁抓回去。 林棠余光瞥见那边的动静后,朝映雪摇了摇头。 同样看到映雪动作的那仁,一改方才硬着头皮不肯说话的模样。 他略微抬了抬头,语气尖锐地质问道: “额吉,你是要让人来抓我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对我不放心了?” “啪”的一声。 端静公主抬手给了那仁一巴掌,她沉着脸道: “抓你,是怕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撞你四姨母。 至于我做了什么事,我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你,何来对你不放心? 倒是你,我把你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几年,你来部落里不到两年,便学会质问我了吗?” 那仁捂着被打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端静公主,喃喃道: “额吉,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难道不该打吗?” 端静公主掩下眼底的心疼,冷着脸道: “你倒是说说,部落里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了? 我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那仁没说话,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站直身子就要走。 林棠瞥了眼端静公主微微颤抖的手,抬脚踹了下那仁。 那仁被踹得再次跪下,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林棠,还是不肯说出谁在挑拨离间。 端静公主稳了稳心神,满眼失望地看着那仁。 她忍着眼底的氤氲,正准备开口说话时,林棠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那仁,毫不客气地道: “你还真是个蠢货,稀里糊涂地被人坑成这副模样,还觉得自己没错。” “你……” 那仁攥紧拳头死死地瞪着林棠。 林棠正要继续骂那仁,根扎布多尔济板着小脸站在林棠面前,睁大双眼回瞪着那仁。 这个哥哥真讨厌,他不喜欢这个哥哥。 林棠揉了揉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示意他站到旁侧后,嗤笑道: “那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额吉对你怎么样? 十几年的恩情比不上别人在你耳边的胡说八道,依我看,你额吉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你闭嘴!” 那仁神情痛苦地捂住脑袋,哀嚎道: “你知道什么啊? 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额吉她杀了我亲生阿布啊!” 端静公主听见这话,忍了又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下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朝林棠摇了摇头。 林棠不放心地看了眼那仁,牵起根扎布多尔济往旁边走了两步。 “那仁。” 端静公主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摸摸跪趴在地上的那仁。 那仁缩了缩身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端静公主的手。 端静公主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她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缓声道: “你阿布确实是我派人杀的。” 那仁登时抬起头,双目猩红地望着端静公主。 端静公主被那仁的眼神看得难过极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语气平静地道: “三十一年十月,我被你郭罗玛法封为和硕端静公主,下嫁给你阿布。 你阿布是你欧沃次子,从小被你欧沃宠着长大,他性情暴躁、肆意妄为又荒淫无道。 三十二年,我怀着你时,你阿布为了他当时的宠妾,对我拳打脚踢。 我忍了又忍,没换来你阿布的悔改,反而等到了他想用滚烫的铁块杀了我的消息。 为了我和你都活着,我便让人往他的营帐里放了把火。 你阿布与他宠妾白日放纵太多,夜里睡得沉,便不小心被烧死了。” 不等那仁接话,端静公主深吸了口气,继续道: “你阿布死后,你伊吉日日派部落里上了年纪的妇人去公主府骂我克夫,说我晦气,是个扫把星。 那个时候,因你阿布生前的打骂,我怀相不好,日日以泪洗面。 你四姨母远在京城,听说我的事后,骑着马日夜兼程地跑到公主府替我赶跑了那些妇人。 可她们不依不饶,连带你四姨母都骂上了。 你四姨母气不过,以冒犯皇室的罪名射伤了你伊吉来警告她们。 你伊吉生气极了,硬生生把自己气死了。 后来,你欧沃大怒,派兵围了公主府,要你四姨母陪葬,好在你四姨母有你郭罗玛法赐的龙纹玉佩。 她用龙纹玉佩吓退你欧沃后,你欧沃又向你郭罗玛法上折子弹劾你四姨母和我。 你郭罗玛法震怒,把你欧沃和我骂了一顿,又禁了你四姨母足。 再之后,便是你出生后的事了。”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那仁抬起头望着端静公主,满脸复杂地呢喃道。 “以前是觉得你太小了,怕你受不住这样的事。” 端静公主见那仁眉眼间有所触动,心里有了几分慰藉,“后来,想告诉你时,你又着急忙慌地来了部落。” “额吉,对不起。” 那仁给端静公主磕了个头,满眼愧疚地道: “四姨母骂得没错,我确实是个蠢货。” “你四姨母是性情中人。” 端静公主敛了敛神色,缓声问道: “现在能告诉我,谁在你耳边挑拨了吗?” “……是大伯。” 那仁低声回答后,略带犹豫地问端静公主: “额吉,你不怕我不相信你的话吗?” 那仁的大伯?塞棱? 端静公主遮住眼底的晦暗,看着那仁道: “我想说的话都告诉你了,至于信不信,都由你。 不过,若是你不信,我就要想想以后还有没有儿子了。” “额吉……” 那仁面色一急,眼巴巴地望了眼端静公主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嗫嚅道:“你别不要儿子。” “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嘛?” 端静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那仁,甩着袖子走到映雪跟前,吩咐道: “去把塞棱带过来!” 第335章 出尔反尔的林棠 “塞棱?” 林棠瞧了眼映雪带侍卫离开的背影,转过头来看着端静公主,思忖道: “三姐,他挑拨你与那仁生怨,只怕是为了当上下一任可汗。 毕竟,有那仁在,纵使塞棱是杜棱郡王的长子,皇阿玛也不可能把爵位传给他。” 这样吗? 端静公主蹙着眉瞥了眼还跪在原地的那仁,满脸疑惑地问: “那他除掉那仁,不比挑拨我与那仁的关系效果更好?” “不是这样的,三姐。” 林棠抬眸看着端静公主摇了摇头,她放慢语速解释道: “你是皇家的公主,那仁是你的儿子, 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 纵使塞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谋害皇室子弟。” 没等端静公主接话,林棠眯着眼瞧了瞧远处被侍卫们押着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道: “更何况,一旦那仁与你交恶,塞棱定会把你们母子失和的事告知皇阿玛,到时候,这首领的位子他不一定谋不得?” “我知道了。” 端静公主了然地点了点头。 从前是她想茬了,她以为她带着那仁在公主府与世无争便好。 可没想到,她不想跟别人争,别人却拿她们母子当往上爬的垫脚石。 既然这样,那她就让那仁勉为其难地收下首领的位置吧。 打定主意后,端静公主重新走到那仁跟前,半蹲下身子平视着他,轻声问道: “那仁,你可有想过当喀喇沁部落的可汗?” “额吉,我没想过。” 那仁愣了下,他抬起头局促不安地看着端静公主,略带紧张地问道: “额吉,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啊?” “没有。” 端静公主偏头扫了眼不远处向林棠行礼的塞棱,又抬了抬手示意那仁起来,缓声道: “额吉想让你当部落里的可汗,你能做到嘛?” “我能!” 塞棱抬眸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端静公主的神色,怕端静公主生气的他,语气坚定地道:“额吉,我能的。” “好。” 端静公主轻声笑了下,抬脚往林棠在的方向走去。 那仁犹豫了下,忙不迭地抬脚跟上。 —— “塞棱是吧?” 林棠没让塞棱起来,她冷着脸先踹了他两脚,沉声道: “想当可汗拿出点真本领,都比你在孩子耳边胡言乱语强?” 塞棱被踹得趴在地上,他遮住眼里的愤恨,再次跪好后,苦笑着道: “恪靖公主,您把臣搞糊涂了,可否请您言明臣到底犯了何错?” “还装?” 林棠嗤笑道:“塞棱啊,你阿布没告诉过你,在我面前不要装模作样吗?” 说着,林棠抬脚又踹了下塞棱。 塞棱攥紧拳头,佯装不知所云地跪趴在地上。 林棠眸色淡淡地望了眼擦着汗快步往这赶的杜棱郡王,正要开口继续骂塞棱,端静公主走过来,轻拍了两下她的胳膊,柔声道:“四妹,让我来吧。” “三姐……” “四妹,这是塞棱和那仁之间的事,于情于理都该由我出面。” 端静公主打断林棠,“你做得够多了。” “那好吧。” 林棠见端静公主坚持,垂眸警告地睨了眼塞棱,牵着根扎布多尔济往旁边走了走。 等林棠走到几步之外后,端静公主低眉神情淡漠地看着塞棱,冷声道: “塞棱,你以为你装作无知的样子,就能躲过一劫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噶尔臧是怎么死的了?” 塞棱下意识抬头看向端静公主身后的那仁,他朝那仁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告诉他: 你听听,我说的没错,你额吉就是杀了你阿布。 那仁迎着塞棱的目光,上前两步轻声道:“大伯,额吉把真相都告诉我了。 你跟额吉认错吧,我会求额吉饶你一命的。” 塞棱脸色微变,他伸手指着端静公主,语气焦急地道:“那仁,她杀了你亲生阿布啊! 你阿布生前特别喜欢她,可她却为了奸夫把你阿布灭口,害得你成了没阿布的孩子,” “放肆!” 端静公主扬起手正要打塞棱,那仁突然冲到塞棱面前对他拳打脚踢。 “你这个坏人,不许你这么说我额吉。 我额吉被他欺负,还要被你造谣,你们怎么这么坏!?” “你疯了吗?” 塞棱瞳孔微缩,他佯装镇定地去推扑在他身上那仁,“你额吉是个水性……唔唔…” 那仁见塞棱还要用污秽不堪的话来形容端静公主,快速从地上捡了块干巴巴的牛粪塞进塞棱的嘴里。 塞棱察觉到嘴里难言的味道,顿时心头火起,反手跟那仁撕打在一起。 弯着身子站在林棠跟前的杜棱郡王余光瞥见这情形,大着胆子要去拉架。 林棠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面无表情地道:“郡王,小辈和长辈切磋武艺,你也要管吗?” “臣……” 杜棱郡王在心里暗骂林棠真是个克星后,神色恭敬地道:“臣自然是不管的。” “那就好。” 林棠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瞧了眼杜棱郡王。 “公主,要不要奴才……” 映雪面色担忧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小主子,她怕年纪尚小的小主子打不过塞棱。 “不用。” 端静公主藏在衣袖下的手心濡湿,她面色如常地道: “那仁被我们保护得太好,该让他长长见识了。” “嗻。” 映雪低声应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互相殴打的两人。 半晌后。 林棠看出那仁力气快用尽了,她脸上毫无波澜地瞧了眼杜棱郡王,沉声问道: “杜棱郡王,喀喇沁部落有长辈打小辈的规矩吗?” “这……” 杜棱郡王眉心跳了跳,他用余光扫了眼远处的场景后,老老实实地道: “回公主的话,喀喇沁部落并无这样的规矩。” 林棠语气轻飘飘地吩咐道:“那你还不快去教训塞棱?” 教训塞棱? 杜棱郡王一时之间被林棠的出尔反尔震惊了,但没有太多时间犹豫的他,自然而然地颔首道:“臣遵命。” 说完,杜棱郡王快步走到塞棱和那仁旁边,在塞棱拳头快要打到那仁右眼的那一瞬,抓住了他的手,又给了他个耳光,厉声骂道: “塞棱,你这是做什么? 还有没有做长辈的样子?” 第336章 胤禛救人 塞棱被杜棱郡王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鼻青脸肿的他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杜棱郡王,厉声反问道: “阿布,你怎么不用问问他有没有做小辈的样子啊!?” 杜棱郡王面色微僵,他板着脸硬着头皮骂道:“塞棱,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那仁还是个孩子,你呢? 难不成你也是个孩子?” “他算哪门子的孩子?” 塞棱怨恨地瞪了眼那仁,声音尖锐又刻薄地道:“指不定是公主跟谁生的野种?” “映雪,动手!” 走过来的端静公主恰好听见这句话,她快走几步,冷冰冰地道: “塞棱妄图谋害本宫,念其险恶用心未遂,本宫大发慈悲,留他个全尸。” “嗻!” 映雪面色一喜,连忙让身后的护卫把塞棱拖出去。 杜棱郡王闻言面色大变,他连忙走到端静公主面前,跪下磕头道: “端静公主,求您饶了塞棱的命吧。 臣年过五旬,只得塞棱和噶尔臧两个儿子啊。 噶尔臧已死,若是塞棱再死了,臣也活不下去了啊……” 端静公主抿紧嘴巴没说话。 杜棱郡王转头跪在那仁面前,痛哭流涕道: “那仁,你大伯知错了,欧沃只有你大伯和你阿布两个儿子啊。 欧沃求求你,让你额吉饶过你大伯的命吧。 日后欧沃定会管教好你大伯,让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毁坏你额吉的声名。” 那仁被眼前的这场景吓懵了,他快步从杜棱郡王面前躲开,跑到端静公主身后,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端静公主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的汗,还是没有说话。 杜棱郡王见端静公主不接招,大着胆子威胁道: “端静公主,您也不想让恪靖公主被皇上责罚吧? 若是塞棱死了,您说皇上会不会觉得恪靖公主走到哪,哪出事?” “杜棱郡王,你胆子挺大啊!” 走过来的林棠抬脚踹了两下杜棱郡王,冷声道:“皇阿玛责罚我又如何? 我是皇阿玛的女儿,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倒是你,塞棱死了就真的死了。 你觉得我和你的损失,谁更大?” 杜棱郡王没接这话,他重新跪好等着端静公主回话。 端静公主和恪靖公主感情甚笃,他不信端静公主为了出口恶气,而妄顾恪靖公主? “三姐……” 林棠走到端静公主身旁正要说话,端静公主冲她摇了摇头,出声道: “映雪,割了塞棱的舌头,再废了他的右手,扔给杜棱郡王。” 说完,端静公主拉着林棠的手边往回走,边缓声道: “四妹,你不用多说了。 我宁愿留着塞棱的命,也不愿你被皇阿玛责骂。” “三姐,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林棠反握住端静公主的手,低声道。 “我没委屈啊。” 端静公主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道: “塞棱挑拨那仁和我的关系,我废了他右手,又割了他舌头。 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傻三姐。” 林棠牵着端静公主的手稍稍用力,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暂时接受了现在的处理结果。 嗳,都是康熙造的孽。 害得她想杀个贱男人都不敢杀了。 真真是气死她了! —— “你是四姨母的儿子根扎布多尔济吧?” 跟在林棠和端静公主身后的那仁放慢脚步,走到根扎布多尔济身旁,出声问道。 “是。” 根扎布多尔济朝那仁略微点了下头,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虽说那仁方才为了三姨母跟坏人打架,但他还是不想跟这个哥哥走在一块。 他觉得怎么有人能这么蠢,不相信自己的额吉,反而误信了坏人呢? 等他长大后,若是有人在他耳边说额吉的坏话,他一定要让巴顿咬坏人,再想法子好好教训坏人! 那仁看出了根扎布多尔济的意思,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再次暗骂自己是个蠢货。 坐上马车后。 端静公主想了半晌,面色踟蹰地望着林棠,问道: “四妹,我要让那仁当部落未来的可汗,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林棠从暗格里掏出几块点心递给端静公主,“便是你不想,皇阿玛也会让那仁当上可汗。” “可他如今的性子,真真是让我苦恼极了。” 端静公主蹙着眉,叹声道: “以往我只当他是直率淳朴,没想到……” “三姐,那仁是有些单纯了。” 林棠没安慰端静公主,她实话实说道: “要不你让他把卖菜给各个部落的事接管过去吧?” “这样有用嘛?” 端静公主略带犹豫地问:“都是谈好的生意,平日里只用送菜过去。” “有用,但用处不大。” 林棠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囫囵地咽下后,放慢语速道: “三姐,你让他再找些没合作过的部落谈,这样用处会大些。 还有,以往的夫子可能不适合那仁,三姐,你最好重新给那仁找两个夫子。” “好,我记下了。” 端静公主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她抬手给林棠倒了盏温茶。 林棠一饮而尽后,接着跟端静公主说话。 三日后。 康熙得知塞棱废了,气得摔了盏茶。 他就知道,他放心的太早了。 林棠走到哪,哪就要出事。 额附没了,她还能嚯嚯蒙古王公子弟。 想起喀尔喀蒙古三大可汗新送来的折子,康熙忍着怒气,好声好气地写了封催促林棠回归化城的信。 哼! 若不是看在粮食和银子,呸,是看在草原子民的份上,他定要写信,把林棠骂个狗血淋头。 看她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ˉ??ˉ??) “主子,敦恪公主那有消息传来了。” 苏培盛弓着腰,凑近胤禛耳边,低语道:“去年年底,敦恪公主嫁到科尔沁后,生了场重病,如今还未好全。 额附台吉多尔济的族人十分乖觉,并未为难敦恪公主,反而日日去公主府问候公主。” “可知生了何病?” 胤禛放下手中的笔,出声问道。 “听说是思念京城太过,所以郁结于心、缠绵病榻。” 思念京城,郁结于心? 胤禛想起胤祥,皱了下眉头道: “让人把十三阿哥目前的情况透露给敦恪公主,顺便告诉她,十三阿哥会没事的。” 第337章 胤禟的怀疑 “嗻。” 苏培盛弯着身子轻声应下。 胤禛想了想,接着道: “苏培盛,再把温恪公主生下双胎的事告知敦恪公主。” 希望她能领会到好好活着,才有跟故人重新相见的道理。 “奴才遵命。” 苏培盛抬头看了眼胤禛,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弓着腰轻声回去了。 紫禁城。 胤祥府上。 胤祥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后,自嘲地笑了笑。 昔日,他受皇阿玛的圣意跟随太子当差。 太子犯错,他不能告状,只能尽力遮掩。 否则,皇阿玛便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可太子被废,庇护太子的他被皇阿玛痛斥就罢了。 为何太子被复立了,承担罪名的还是他? 他明白皇阿玛对太子的拳拳爱护之心,也愿意接受皇阿玛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凉和难过。 想当年,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兢兢业业地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可如今呢,他只是个被囚于四方之地、寸步难行的落魄皇子。 “呵呵~” 胤祥随手把酒盏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随后双手抱起酒坛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爷。” 胤祥的福晋兆佳氏推开嬷嬷的搀扶,快步走到胤祥跟前,拿过胤祥手里的酒坛,心疼地道: “您的风寒昨儿才好,太医说了,这两日您要忌酒。” “我没事。” 胤祥皱了皱眉头,伸手想夺过酒坛。 “爷。” 兆佳氏把酒坛递给嬷嬷后,湿着眼眶看了眼胤祥,轻声道: “臣妾知您心中烦闷,但您不能再喝了啊。” “不喝酒,我还能干什么?” 胤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抬起头看着兆佳氏,语气失落地道: “福晋,如今的我就是个废人,你回去吧。” 兆佳氏哭着摇了摇头,“爷,臣妾的阿玛是吏部尚书,臣妾已经传信让阿玛为您在皇阿玛面前求情。 臣妾相信,皇阿玛很快就会放您出去的。” “糊涂,我不是说过不许你传信吗?” 胤祥不赞成地瞧着兆佳氏,提高音量道:“如今的我就是个祸害,谁沾上都会惹火烧身,何必把你阿玛牵扯进来?” “爷才不是祸害。” 兆佳氏扯着胤祥的袖子,吸了吸鼻子,斩钉截铁地道: “爷在臣妾心里,文能提笔,武能上马。 臣妾相信过不了多久,皇阿玛会放爷出去的。” 胤祥见福晋这副对他极有信心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巴没说话。 以往他也觉得皇阿玛很快便会放他出去,可大哥被皇阿玛送到公所重兵监禁,众位兄弟接二连三地被封爵,偏偏没有他的事。 平心而论,哪怕他再自欺欺人地骗自己皇阿玛没放弃他,他也忍不住泄气与失望。 儿子众多的皇阿玛大抵是不管他了吧,就像大哥那样…… 胤祥眉眼微动,他想把这些毫无保留地告诉福晋,但他又怕伤到满眼都是他的福晋。 良久过后。 胤祥在心里叹了口气,缓声道: “福晋,再给你阿玛写封信,别让他为我奔波了。” 兆佳氏面色一急,她正要开口说话,胤祥摆了摆手,继续道: “我答应你,这几日不借酒消愁了。” “臣妾知道了。” 兆佳氏红着眼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胤祥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接着扶起浑身酒气的胤祥朝后院走去。 敦郡王府。 胤?双手杵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胤禟,好奇地问道: “九哥,我听说你的人被抓了,害你赔了十万两银子?” “谁告诉你的?” 胤禟端起茶盏的手微顿,他迎上胤?疑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反问。 胤?蹙了下眉,小声嘟囔道: “我在京郊庄子里种地时,有福州府来的行商不知是我的庄子,大着胆子求我让他们留宿。 我心情好,便答应了他们。 他们说,你九爷义薄云天的名气在福州府传遍了。” “什么?” 胤禟面色微变,他用力把茶盏放下,咬着牙道:“谁他娘的又算计我了?” 胤?撩起眼皮,看着胤禟道:“这么说是真的?” “是真的。” 胤禟拍了下桌子,气哼哼地道: “你知道我的货被倭人劫走的事吧?” 胤?点了点头,“知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放出倭人在福州府的消息,害我白开心一场,还赔了十万两银子。” 胤禟阴沉着脸,气愤地道: “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定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九哥,消息不是你的人打探出来的嘛?” 胤?把杵着脸的手放下,给胤禟添了添茶。 “是有人刻意透露给那些蠢货的。” 胤禟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后,恨恨地道:“幕后之人就是为了让我丢人又丢银子。” “可是,九哥,我没记错的话,‘义薄云天’不是夸你的嘛?怎么又成了算计你?” “你傻啊。” 胤禟忍着心里的焦躁和火气,放慢语速解释道:“我做生意的事,皇阿玛本就不同意。 若是让他知道福州府的事,我免不得挨板子。 再说了,重情重义这个好名声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 “为什么不是好事?” “有了好名声找我做生意的人就多了,人一多免不了有人浑水摸鱼。 你说说,若是我不小心着了谁的道,皇阿玛和四姐还不得收拾我?” “九哥,那怎么办啊?” 胤?担忧地望着胤禟,灵机一动道: “若不然,你装病吧?” “装病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 胤禟捏紧手中的茶盏,满脸阴狠地道: “当务之急,是找到哪个王八蛋在坑我?!” “九哥,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选?” 胤?凝着眉拍了下胤禟的肩膀,轻声道:“若是你的银子不够花,我先给你拿点。” “我还有银子。” 胤禟缓了缓脸色,面色踟蹰地看向胤?。 胤?眉眼微动,示意胤禟有话直说。 胤禟犹豫了半晌,冷声道: “十弟,我怀疑是老四算计我。” “不会吧?” 胤?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胤禟,下意识反驳道: “九哥,你是不是对四哥还有意见啊? 这么多年,我们可从来没见过四哥出手对付过谁啊?” “以前没出手,不代表现在不出手啊?” 胤禟眉眼染上几分不悦,他白了眼胤?,没好气地道: “老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相信他?” “不是。” 胤?登时站直身子,气呼呼地看着胤禟道: “什么叫四哥给我灌了迷魂汤? 九哥,你怀疑他,你有证据吗?” “我怎么没有证据?” 胤禟也生气了,他跟着起身,扯着嗓子道: “平日里,谁不说我老九与人为善,出手大方? 众兄弟里,看我不顺眼的只有老四。 更可况,我被人算计之前,也只得罪了老四。 你说,若不是他黑了心的坑我十万两银,还有谁会干这儿缺德冒烟的事?” “不会吧。” 胤?想起林棠出嫁前的交代,敛了敛神色,郑重其事地道: “九哥,四姐说过,四哥曾答应她不会对我们出手的。” “你瞧瞧老四那人,像是会信守承诺的吗?” 胤禟攥紧拳头打在桌上,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他就让我损失十万两银子,到现在还在让人算计我? 真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九哥,你别这样说。” 胤?拽了拽胤禟的袖子,试探性地道: “等四哥跟皇阿玛一起从热河回来,我们当面问他,是不是他做的吧?” 胤禟心里有火,他不阴不阳地反问道: “做了坏事,谁会承认?” “九哥!” 胤?被胤禟这话气得不行,他睁大眼睛瞪着胤禟,加重语气道: “我这不是在跟你出主意嘛? 你干嘛要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第338章 胤?出手 胤禟见胤?眼圈有些红了,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脸色,轻声道: “十弟,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生气不是冲你,是冲老四。” “我知道。” 胤?沉默了半晌,瓮声瓮气地道: “但是,九哥,你没有证据全凭猜想就觉得是四哥害了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胤禟心一梗,他无奈地看了眼胤?,好声好气地道: “我听你的,让人去查查证据。 等查到证据,再去找老四麻烦,行不行?” 胤?用余光扫了眼胤禟,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才勉为其难地点头道: “九哥,我派人跟你一起查吧。” “别了吧。” 胤禟怕拒绝得太快惹胤?生气,他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后,缓声道: “十弟,秋收快到了,你庄子上的地需要人手拔草,我派人去查便是。” “那九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胤?抬起头,满眼认真地看着胤禟,语气真挚地承诺道: “若是真查出来是四哥算计你,我定然不会再帮他说半句好话。” “好。” 胤禟好笑地摇了摇头,“方才我还以为你为了老四,不要我这个九哥了呢?” “九哥,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胤?睁大双眼,一本正经地道: “我只会为了四姐,不要你这个九哥。” “欠收拾?” 胤禟瞪了眼胤?,抬手敲了下他的脑壳。 胤?摸着胤禟打的地方,佯装不小心地踩了下胤禟的脚。 胤禟撸起袖子就要打胤?,胤?麻溜地走开了。 “真是……” 胤禟瞧着胤?“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向上扬了扬后又快速落下。 想到四姐和十弟对老四的态度,胤禟遮住眼底的晦暗,挺直腰身背着手离开。 他也不希望算计他的事是老四做的,因为他不想让四姐和十弟为难。 但若真是老四做的,能帮四姐和十弟看清楚老四的真面目,他觉得也不亏。 因此,胤禟刚出敦郡王府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吩咐玉柱: “传令给福州府的人,命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把倭人入府的消息来源查出来!” “嗻。” 玉柱心一凛,就在他暗自琢磨主子受了什么刺激时,胤禟再度开口道: “玉柱,回府后,去太医院请张太医入府为我看诊。” “主子。” 玉柱面色担忧地望着胤禟,急声道: “您身子不适嘛?” 胤禟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接着抬脚走上马车,沉声道: “告诉福晋,即日起,以我病了为由闭门谢客。” “奴才遵命。” 玉柱提心吊胆地应下后,用眼神催促驾马的太监快点赶马。 要是主子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 送走胤禟后,胤?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这事写信告诉林棠。 一来,胤?觉得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收到四姐的信了,他想主动写信过去问问。 二来,胤?思来想去,后知后觉地认为九哥方才说四哥算计他的话不无道理。 虽然九哥出手狠辣,但除了四哥,他还真没见过有谁跟九哥红脸。 还有,上次在太和殿上,四哥临走前看九哥的眼神,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样子。 他得写信让四姐提防四哥,免得全心全意相信四哥的四姐,哪天被四哥坑了。 打定主意后,胤?抬脚去了十天半个月不进一次的书房。 热河。 苏培盛脚步匆匆地赶到胤禛的寝殿,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道: “主子,出事了。 不知是谁在福州府传出九爷为救手下,一掷万金的消息。 如今,九爷重情重义的名声快传遍四方了。” 胤禛面色微变,他把手中的书放下,蹙着眉问:“可有查出来是谁放出的消息?” “暂未查出。” 苏培盛往下压了压脑袋,小声道: “奴才已经吩咐福州府的人暗中查探此事了。” “不用了。” 胤禛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书看了几眼,沉吟道: “此事与我们无关,让九阿哥亲自去查吧。” “嗻。” 苏培盛抬头瞧了眼胤禛,见胤禛没生气,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胤禛凝着眉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接着把书挪开,铺上信纸,示意苏培盛研墨。 虽说他有信心先前的事胤禟查不到他头上来,但他也知道以胤禟对他的不待见,无理也要闹三分。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打算给林棠写封据实相告的道歉信。 若是四妹气不过骂他,那他就认了,谁让他确实违背了答应四妹的事呢? 第339章 真相 五月二十。 喀喇沁部落。 林棠做好心理准备后,率先拆开了康熙派人送来的信。 康熙的信上无非就说了两件事:第一,严辞催促她尽快回归化城公主府;第二,回公主府后酌情与三大部落交易粮食。 林棠面无表情地把信放左上方,接着拆开了胤?的信。 看完后,林棠眼皮跳了跳,连忙伸手拆开胤禛送来的信。 照她对四哥的了解,九弟被坑十万两银子的事肯定是四哥做的。 因为十弟说了,九弟找不到证据。 以四哥做事的谨慎和小心,九弟能找到证据才见了鬼? 更何况,四哥前几日才给她来了封信,现在又特意写信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说吧。 果不其然,林棠快速看完胤禛的信后,捏着信纸半晌没说话。 九弟三番五次挑衅四哥,四哥碍于她的情面,忍而不发。 如今“九子夺嫡”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九弟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给四哥留颜面,四哥给九弟个教训无可厚非。 只是…… 林棠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担心九弟虽然明面上答应十弟找证据,但暗地里没证据也出手对付四哥。 若是这样的话,四哥定然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林棠低眸盯着信纸思忖了半晌后,决定在给胤?和胤禛回信的基础上,再以听闻胤禟“义薄云天”的名声为由写封信给他。 她告诉胤禟:没银子了跟她说,不要被他人的阿谀奉承迷惑了脑袋,做没有把握的事。 还有,凡事要留个心眼,保留好证据,免得不能以理服人。 至于胤禛提及的事,考虑到两人本就不和谐的关系,林棠压根没打算把它告诉胤禟和胤?。 片刻后。 林棠放下笔,把信纸塞进信封里,又用蜡封好后,起身走向门外。 “麦田,派人把这三封信送出去。” 林棠瞧了眼远处走过来的根扎布多尔济,加快语速吩咐完,抬脚去迎他。 “嗻。” 麦田点头应下后,弯着身子去找送信的侍卫。 “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低着头给林棠行完礼,上前两步拽住她的袖子,撒娇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我想阿布了。” “你阿布昨儿不还给你来了信嘛?” 林棠放慢脚步,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根扎布多尔济,轻声道: “说说吧,你和你阿布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没有啊。” 根扎布多尔济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发虚地反问道: “额吉,阿布不能回公主府,我还是个孩子,我们能瞒你什么呀?” 说着,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林棠的衣袖,再次重申道: “额吉,我就是想回家了嘛~” “那额吉跟你三姨母商量商量。” 林棠轻声笑了笑,放缓语调道: “过两日我们便回去,可好?” “好。” 根扎布多尔济脸上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 阿布说了,五月二十七是额吉三十岁生辰,他为额吉准备了惊喜。 两日后。 在端静公主依依不舍的惜别中,林棠带着根扎布多尔济启程回归化城。 路上。 没骑马的根扎布多尔济跟着林棠坐在马车里,叽叽喳喳地道: “额吉,八姨母的额附怎么会那么坏啊?他为什么要欺负八姨母啊? 额吉,三姨母的儿子为什么被他大伯坑过后,又被其他人坑了啊? 额吉,我好想阿布呀,等回了公主府,我们能不能去看看阿布啊? 额吉……” 林棠耐心地听根扎布多尔济讲完,放慢语速回道: “你八姨母的额附被他阿布宠坏了,品行不端、性情暴虐。所以,他才会胆大包天地欺负你八姨母。 你三姨母的儿子那仁生活在公主府,没见过什么坏人,所以才会轻信他人。等他有了上当受骗的经验后,就不会被骗了。 至于看你阿布的事,若是你表现好的话,额吉便带你去土兀剌河见你阿布。” “额吉,那我们能不能不回公主府,直接去见阿布啊?” 根扎布多尔济眼巴巴地看向林棠,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我定会乖乖听你话的。 额吉,你就答应我嘛?” 直接去土兀剌河? 林棠犹豫了下,转头见根扎布多尔济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抬手刮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鼻子,佯装不解地问: “我们先回公主府歇息两日,再去部落看你阿布也来得及啊?” “来不及的。” 根扎布多尔济想都没想地摇头道: “额吉,你……” “我怎么了?” 林棠见根扎布多尔济捂住嘴巴不说话了,语气凉凉地道: “怎么就来不及了啊?” 根扎布多尔济避开林棠的视线,抿紧嘴巴晃了晃脑袋。 阿布说了,要给额吉惊喜的,他不能破坏阿布的打算啊。 林棠见根扎布多尔济打定主意不答话,好笑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猜到了额附父子两个想干什么。 因为从三姐的府上走时,三姐给了她两身亲手做的衣裳。 三姐说,提前祝她生辰快乐。 所以,猜到答案的林棠没再继续追问,她往后挪了挪屁股,闭上眼睛小憩。 低着头的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没动静,偷偷抬头看了眼林棠后,小心翼翼地把小方桌上的茶壶和点心都拿下来了。 他怕马车行至颠簸时,这些茶盏和盘子会发出声音,吵到林棠。 林棠听到根扎布多尔济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五月二十四。 在根扎布多尔济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林棠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松口答应他,直接去土兀剌河看敦多布多尔济的请求。 根扎布多尔济开心地骑着马跑了半天。 —— 紫禁城。 林棠的信寄来时,胤禟正好在敦郡王府陪胤?说话。 胤?怕胤禟误会他背后告状,示意郑洋把信先拿走后,忙出声问道: “九哥,你可有查出来是谁在背后算计你吗?” “没有。” 胤禟脸上闪过恼怒,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他们做得很干净,我的人暂时还未查出是谁在背后算计我。” “九哥,那这么干净的手脚,不能是四哥做的吧?” 胤?眉心微跳,他硬着头发继续问道: “据我所知,四哥手底下没有人啊。” “谁知道呢?” 胤禟攥紧拳头捶了下桌子,恨恨地道: “照我说,查不到半点证据更有可能是老四做的。” “四哥,你没证据啊。” 胤?同意胤禟的看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火上浇油。 不然,到时候为难的就是四姐。 第340章 《礼记》 “没有证据?” 胤禟嗤笑一声,面色阴狠地反问道: “没有证据我那十万两银子就白白被人坑了吗? 没有证据我就活该被人算计到门都不敢出吗?” “九哥,你别生气了。” 胤?拍了下胤禟的肩膀,缓声道: “我知背后之人的可恨,但我们也不能随便把帽子扣给四……老四。 万一背后之人就是想让我们和老四斗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你是说太子?” 胤禟眯了眯眼,语气鄙夷地道: “我不信太子做事能让我抓不到把柄。” “九哥,那你的意思就是认定这事是老四做的了?” 胤?偷偷瞄了眼胤禟,硬着头皮问道。 “是。” 胤禟遮住眼底的晦暗和冷意,毫不客气地道: “这事若不是老四做的,我老九愿意给他赔礼道歉。” “九哥。” 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没想好怎么劝胤禟。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破罐子破摔道:“前几日,我把这事告诉四姐了。 若不然,我们看看四姐怎么说?” “你告诉了四姐?” 胤禟不赞成地瞪了眼胤?,“我不是还没找到证据,你只把我的怀疑给四姐说了,她肯定觉得我在污蔑老四。” “还有我的怀疑。” 胤?犹豫了下,面色踟蹰地道: “上次我与你争辩后,又独自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我就给四姐写信说了我和你的怀疑。” “嘿,既然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胤禟扬手拍了下胤?的脑袋,没好气地道:“那你为何话里话外还要维护老四? 莫不是成心给我找不痛快?” “九哥!” 胤?白了眼胤禟,提高音量道: “我这不是怕你冤枉好人,放过坏人。 再说了,若真是四哥坑你,你连他的把柄都抓不到,凭什么觉得你能斗过他啊?” 没等胤禟接话,胤?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气鼓鼓地道: “万一你跟四哥争个你死我活,到时候还不是我和四姐为难? 你可别说什么你的事别让我们管这样没良心的话,你要是真遇上事了,谁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成?” 胤禟一噎,他转头看着胤?,叹了口气道:“十弟,方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哼!” 胤?抬了抬下巴,坚决不给胤禟好脸色。 胤禟无奈地笑了笑,抬脚走到胤?身旁坐下,沉声道: “十弟,我估摸着证据我是找不到了。 你说,难道我该吃了这个闷亏嘛?” 胤?喉咙微动,他蹙着眉没答话。 从感情上来讲,他觉得四哥怎么能欺负九哥呢? 算计九哥名声的事就算了,那十万两银子可是九哥的心肝肉啊。 四哥挖了九哥的肉,九哥必须要狠狠报复回去。 但从理智上来讲,九哥出言挑衅在先,四哥算计回来无可厚非。 再加上九哥对付不了四哥,吃个闷亏避免以小失大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劝从小到大都护着他的九哥吃亏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啊。 正当他正琢磨该说些什么时,郑洋弯着身子把信进来了。 “主子,这是恪靖公主给您寄来的信。” “行了,你下去吧。” 胤?伸手接过信后,便迫不及待地把信撕开了。 每次四姐给他来信,都是他最期待的事了。 若不是方才要防着九哥,他早就把信看完了。 胤禟猜到了胤?的想法,他好气又好笑地瞥了眼胤?。 长本事了,连他都敢防备了啊! 他咂了咂舌,正准备开口阴阳胤?两句时,胤?把信纸摊开放在他面前,加快语速道: “九哥,你先别说话,我们专心看信。” “好。” 胤禟把想说的话咽下,配合地弯了弯腰。 罢了。 这是他护到大的蠢弟弟,他还能怎么着? 看完信后。 胤?皱着眉头,嘟囔道: “九哥,四姐说,除非她看到证据,不然她不相信我俩的怀疑。 因为她觉得四哥面冷心热,待人真诚。” “瞧瞧,老四把四姐骗成啥样了?” 胤禟抬起头,气愤地拍了下桌子,“让四姐不相信我俩,只相信他。” “四姐才不傻。” 胤?把信纸整整齐齐地叠好,皱巴着脸道: “九哥,四姐还说,你不敬兄长,让我每日在你耳边背两遍《礼记》。 我不会背《礼记》,怎么办啊?” “不会背你学呗。” 胤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我不敬兄长,四姐咋不说老四不爱护幼弟呢?” 胤?没接胤禟这话,他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地道: “九哥,你看我不会背《礼记》,也不想讨你嫌,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胤禟压下心里的火气,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胤?。 胤?一咬牙,梗着脖子道: “九哥,你能不能自己每日抄两遍《礼记》,到时候给四姐送过去……” “不能。” 胤禟气得眼前一黑,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后,站直身子就想走。 十弟可真是有点小聪明都先使给他了啊。 “九哥,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胤?连忙起身拽住胤禟的衣袖,好声好气地道: “九哥,你也知道弟弟我笨,《礼记》那么厚,我怎么背得下来啊?” “我相信你。” 胤禟皮笑肉不笑地道: “就像你先前相信老四没算计我一样。” “嘿!” 胤?跺了跺脚,“九哥,你就帮帮我吧? 我这不是跟四姐说了,我也觉得是老四坑了你嘛? 九哥,《礼记》我是真背不来啊,那都不是人背的东西。” “怎么?” 胤禟用余光扫了眼胤?拽着自己的手,板着脸问道: “我们背下来的都不是人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胤?还要再跺脚,胤禟打断他,佯怒道:“四姐让你背《礼记》,你求我有什么用啊?” 第341章 胤禟小心思 “九哥。” 胤?撇了撇嘴,他抓紧胤禟的衣袖,不满地嘟囔道: “四姐离那么远,我跟她说也来不及啊?” 胤禟差点气笑了,他扭头看了眼胤?,沉声道: “所以,你就可着劲儿的欺负我?” “这怎么叫欺负呢?” 胤?挺直腰身,面不红心不跳地道: “九哥,也就是你,其他人我都信不过的。” “你别给我灌迷魂汤,我说了不同意。” 胤禟甩了下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哪怕我日日要被你烦,你也得把《礼记》给我背会了。 谁让你胳膊肘往外拐,帮老四说话呢?” “九哥……” 胤?可怜兮兮地看向胤禟,还要张嘴求他。 胤禟摆了摆手,示意胤?不必再说后,终究心软地道: “你不用背,读给我听就行了。” 胤?眼前一亮,他松开拽着胤禟的手,笑嘻嘻地道: “九哥,你可真好。 日后我定然不会再帮老四说话了,我只帮你说话。” “是嘛?” 胤禟好气又好笑地瞥了眼胤?,语气凉凉地道: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这个弟弟了。” “自家兄弟,谢什么谢。” 胤?不在乎胤禟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他抬脚走到门外,加快语速吩咐道: “郑洋,去给我找本《礼记》来。” “嗻。” 郑样遮住眼里的疑惑,弯着身子去了书房。 胤禟见状不对,转过身来就想走。 他是答应了让十弟给他读《礼记》,但他没说今儿就要听啊。 “九哥,你这是干嘛?” 胤?猜到了胤禟的想法,他压了压嘴角的坏笑,拦住胤禟道: “说好了要读《礼记》的,你可不能走了啊?” “我生意上还有事。” 胤禟瞪了胤?两眼,没好气地道: “明日你去我府上找我便是。” “那怎么能行?” 打定主意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九哥好过的胤?伸手接过郑洋递给他的书,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 “说好了日日读给你听的,现在就开始吧。” “十弟,你是不是诚心找我的茬?” 胤禟见胤?把书翻开,皱着眉头道: “我都答应让你读了,你还想怎么样?” “给你读啊。” 胤?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望着胤禟。 胤禟抬手指了指胤?,气得重新坐在椅子上听胤?给他念书。 半晌后。 听书的胤禟还没怎么着,读书的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头一歪趴在桌上睡着了。 听见动静的胤禟掀了掀眼皮扫见胤?这副模样,好气又好笑地给胤?披了件衣裳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回到九贝勒府。 胤禟正琢磨着暗地下手把胤禛的庄子和铺子搞黄几个时,玉柱低着头进来了。 “主子,这是恪靖公主给您寄来的信。” 四姐寄来的信? 胤禟蹙着眉从玉柱手里拿过信后,没急着拆开。 他猜测四姐的信上应该写的是让他不要找老四麻烦的话。 他不想听四姐的,但他又怕不听四姐的,惹四姐生气。 到时候,胤?这个蠢弟弟肯定会跟他翻脸。 唉。 胤禟叹了口气,示意玉柱下去后,拆开了手里的信。 等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后,胤禟满脸疑惑地凑近信纸又看了两遍。 他有些惊讶四姐没说让他不要跟老四动手,只关心地问了问他银子够不够花? 还有,有了好名声,他要擦亮双眼,更加谨言慎行地保全自己。 一时间,胤禟满眼愧疚地盯着眼前的信纸。 方才他还以为四姐让十弟给他读《礼记》对他不公平。 因为一直以来,他觉得四姐除了疼爱十弟、敬重四哥以外,对他们这些剩下的弟弟都一视同仁。 若不是他跟十弟感情甚笃,又机缘巧合地与四姐做生意的想法不谋而合,四姐肯定不会对他太过关心。 如今,瞧着信纸上板板正正的小楷里流露出的爱护,胤禟觉得自己还真是卑劣,竟然敢拿小人之心去怀疑四姐。 他垂下眼帘思来想去后,提笔给林棠回了封感谢信,又打消了先前想要出手对付胤禛的心。 他安慰自己:只当是给四姐个面子,饶过老四这次。 五月二十六,酉时。 林棠带着根扎布多尔济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土兀剌河。 刚进部落,根扎布多尔济便拒绝护卫们的通传,嬉皮笑脸带着林棠去找察珲多尔济了。 林棠边笑吟吟地跟上根扎布多尔济的步伐,边抬了抬手让见到她的蒙古人不用多礼。 “曾祖,曾祖。” 还没看到察珲多尔济的人影,根扎布多尔济便迫不及待地朗声喊道: “额吉和我来看您了。” 最大的蒙古包里。 正拿着玛瑙鼻烟壶吸得入神的察珲多尔济晃了下神,对身旁的福晋道: “我怎么听见根扎布多尔济的声音了? 真是年纪大了,耳朵都出现幻觉了。” 说着,察珲多尔济用食指蘸起鼻烟放到鼻子下面,用力吸了两口。 福晋没接这话,她不赞同地看着察珲多尔济,好声好气地劝慰道: “可汗,敦多布多尔济临走前让你少抽点烟。”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抽了多少?” 察珲多尔济蘸了蘸鼻烟,满不在乎地道:“我还能活几天,抽……” “曾祖肯定能长命百命的。” 根扎布多尔济越过护卫,小跑进营帐里,撅起嘴巴气哼哼地道: “曾祖,你怎么又抽烟啊? 我不要跟你好了。” “嘿,你怎么来了?” 察珲多尔济连忙把鼻烟壶放进袖子里,起身走到根扎布多尔济身旁拉着他出去。 蒙医说了,烟气对小孩子不好。 “哼!” 根扎布多尔济别过脸去,不搭理察珲多尔济。 察珲多尔济弯着身子正要哄他,落在后面的林棠闻到烟味后,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凝着眉唤了声“可汗”。 “恪靖公主。” 察珲多尔济抬头看见林棠,打算低头行礼时,林棠摇了摇头,率先开口道: “可汗不用多礼。” 根扎布多尔济快步走到林棠身旁,牵起她的手,小声嘀咕道: “额吉,曾祖真讨厌,他又抽烟了。” “不许无礼。” 林棠轻轻拍了两下根扎布多尔济的手,抬头看着察珲多尔济,面色如常地提醒道: “可汗,太医院院正凌国辅说过,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您年纪大了,还是要有个节制。” 察珲多尔济尴尬地笑道:“臣知道。” 林棠低头看向根扎布多尔济,根扎布多尔济眼珠微转,他松开林棠的手,走到察珲多尔济身旁,悄声道: “曾祖,我听说烟很好抽的。 若不然您教教我吧,以后我跟您一起抽。 这样,被额吉和阿布抓到的时候,我就能替您挨骂了。” “这怎么能行呢?” 察珲多尔济面色一急,提高音量道: “你还是个孩子。” 林棠偏过头,佯装没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那您还是个老人呢?” 根扎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老人都可以吸,孩子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察珲多尔济板着脸道: “曾祖年纪大了,跟你不一样。” 根扎布多尔济见曾祖要耍赖,直接动手从他袖子里掏出鼻烟壶,就要往鼻子上去。 “这玩意对你不好,你可不能胡闹啊。” 察珲多尔济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地伸手抢过。 根扎布多尔济屏住呼吸,把小脸憋得通红后,红着眼圈望着察珲多尔济道: “曾祖,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嘛? 怎么连抽烟都不肯教我?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骗我的。 呜呜呜……” 说着,根扎布多尔济抹着眼泪重新走到林棠身边。 “这……” 察珲多尔济见孩子哭了,抬脚想往林棠跟前去时,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烟味。 他停下脚步,面色焦急又无措地看向林棠。 林棠低眸瞥了眼朝她眨眼的根扎布多尔济,换了个话题道: “可汗,一路走来舟车劳顿,不知可否让我和根扎布多尔济在这歇息片刻?” “这自然可以。” 察珲多尔济满口应下,摆手示意身旁的护卫快去准备膳食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背朝他的根扎布多尔济。 第342章 误会 林棠假装没看见察珲多尔济巴巴的眼神,她弯了弯腰抱起根扎布多尔济,在护卫的带领下移步去了不远处的蒙古包。 察珲多尔济瞧着他们的背影,从袖子里掏出鼻烟壶看了两眼后,气恼地把它递给身旁的福晋了。 真是抽烟误事,把曾孙子气得不搭理他了,可该怎么办啊? —— “额吉,你放我下来吧。” 根扎布多尔济偷偷回头看了眼,见看不到察珲多尔济的人影后,忙出声道: “我长大了,额吉抱着我会很辛苦。。” “没事的。” 林棠揽了揽根扎布多尔济的后背,低声道:“等到地方再放你下来,你曾祖会更后悔。” 根扎布多尔济听见这话,把脑袋往林棠肩膀上凑了凑,瓮声瓮气地道: “额吉,曾祖答应过我和阿布,不再抽烟的,他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你曾祖年纪大了,他觉得抽一天算一天。” 林棠放慢脚步,缓声道: “你和你阿布又不在,部落里没人能管得住他。” “额吉,那我能不能留下来陪曾祖些时日啊?” 刚进蒙古包,根扎布多尔济便从林棠怀里下来,皱巴着小脸道: “这样,额吉也可以多在阿布那里待些时日。” “额吉同意你在这看着你曾祖戒烟。” 林棠想了想,沉吟道: “不过,额吉不能在这多待。” “为什么啊?” 根扎布多尔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林棠。 林棠揉了揉他的脑袋,放慢语速解释道:“额吉在这,你阿布没法专心练兵。” 还有,康熙派人盯着她呢。 她在这住两三日还好说,若是一直留在这,搞不好康熙便会发现额附练兵的事。 届时,康熙肯定会更怀疑她别有用心。 “额吉说的也对。” 根扎布多尔济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偏头向外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的蒙古包,道: “有额吉在,阿布确实很难做其他事。” “不许打趣你阿布和我。” 林棠敲了两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壳,好笑地道: “过几日,我回公主府后,你在这要好好听话。” 根扎布多尔济捂着额头,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正要说话。 端着膳食的婢女们低着头井然有序地进来了。 领头的婢女瞧见林棠打了根扎布多尔济,眼里快速闪过担忧。 她规规矩矩地把膳食摆放好后,加快脚步去了察珲多尔济的蒙古包里。 林棠看出婢女是察珲多尔济派来打探消息的,她附在根扎布多尔济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老神在在地开始用膳了。 她笃定察珲多尔济就算误会她打了根扎布多尔济,也不敢质问她,反而会更愧疚自己抽烟,连累根扎布多尔济挨打。 果不其然。 察珲多尔济听见婢女说林棠把根扎布多尔济快打哭了,立马站直身子,悔不当初地跺了跺脚。 怎么他抽个烟,还害得曾孙子挨了抽呢? 不行。 他得去看看根扎布多尔济,顺便再向公主道个歉,保证日后不在根扎布多尔济面前抽烟了。 打定主意后,察珲多尔济快步去了林棠和根扎布多尔济在的蒙古包。 考虑到他们还没用好膳,察珲多尔济忍着心里的焦躁,站在蒙古包外不停地踱步。 麦田扫见外面的察珲多尔济,走到林棠身旁禀报道: “公主,可汗在蒙古包外。” “我知道。” 林棠咽下嘴里的面,抬眸看了眼根扎布多尔济。 等林棠把碗里的面都吃完,根扎布多尔济立马放下筷子,捂着脑袋跪在林棠跟前,大声抽泣道: “额吉,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我以后不会学抽烟的。 额吉,您打我吧……” “你真的知道错了?” 林棠给麦田使了个眼色,板着脸沉声问道。 麦田心领神会地走到根扎布多尔济身旁跪下,加快语速道: “公主,小主子定然会知错能改的,奴才求求您原谅他吧。” “哼!” 林棠用力拍了下桌子,板着脸又说了几句话。 蒙古包外听到动静的察珲多尔济站不住了,他慌里慌张地让守在门口的麦苗替他通传,又整理了下衣装,心急如焚地等着林棠传唤。 “可汗,您可是有事?” 第343章 见额附 “公主,根扎布多尔济还小,抽烟的事是臣不对,您若是要责罚,便责罚臣吧。” 察珲多尔济满眼心疼地看着捂着脸不说话的根扎布多尔济,低下头就要行礼。 “可汗,您是部落的首领,行事随心些无可厚非。” 林棠叫住他,斟酌着道: “但根扎布多尔济年幼,分辨是非的能力尚且不足,我是怕他学坏,日后辜负您和额附的期望。” “这事都是臣的错。” 瞧见根扎布多尔济用手抹了把眼泪,察珲多尔济连忙慌里慌张地保证: “公主,臣以后定然不会在根扎布多尔济面前抽烟了。” 林棠听到这话,低眸扫了眼借着胳膊的遮挡朝她点头的根扎布多尔济,缓声道: “那就依可汗所言。” “臣谢过公主。” 察珲多尔济偏过头去看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估摸着眼圈被他揉红了后,朝林棠行了个礼,走到察珲多尔济身旁,拉着他的手向外走。 见根扎布多尔济重新搭理他了,察珲多尔济顾不得跟林棠说话,欢喜地跟上根扎布多尔济。 走出蒙古包后。 根扎布多尔济晃了晃察珲多尔济的衣袖,板着小脸郑重其事地道: “曾祖,我决定了,我要留在这日夜看着您。 等您真的不抽烟了,我再回公主府陪我额吉。” 察珲多尔济脸上的笑微僵,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开心根扎布多尔济留下来陪他,还是该发愁自己不能吸烟气了。 须臾过后。 终究是想见根扎布多尔济的心占了上风,他回头看了眼蒙古包的位置,试探性地问道:“你要留在这,你额吉会同意吗?” “会吧。” 根扎布多尔济装作还没跟林棠商量的模样,皱巴着脸道: “蒙医和戴大夫都说了,抽烟气容易咳嗽,额吉和我都不想让曾祖生病。 我好好求求额吉,她定然会同意的。” “若不然曾祖去求你额吉?” 察珲多尔济暗骂自己连累孩子后,低声道:“曾祖年纪大了,你额吉肯定要给曾祖面子的。” “曾祖不用担心。” 根扎布多尔济拍了拍胸膛,朗声道: “此事包在我身上便好。” “那就辛苦你了。” 察珲多尔济被根扎布多尔济胸有成竹的动作逗笑了,他弯了弯腰,附在根扎布多尔济耳边悄声道: “曾祖让人给你打了弓箭,走,我领你去看看。” “好啊,谢谢曾祖。” 根扎布多尔济牵住察珲多尔济的手,笑嘻嘻地道:“曾祖待我真好。” “谢什么谢?待你好是应该的。” 察珲多尔济慈祥地笑了笑,柔声道: “等你长大了,曾祖的所有牛马和银子都给你。” “好。” 根扎布多尔济低了低头,不让喉咙里的笑声溢出来。 他好像记得,阿布说过,曾祖也时常拿给牛羊和银子来哄阿布。 半个时辰后。 林棠婉拒察珲多尔济让她和根扎布多尔济留宿的请求,带着根扎布多尔济北上去寻额附敦多布多尔济。 “额吉,曾祖说他派巴图去把我们来的消息告诉阿布了。” 根扎布多尔济把玩着手里新得的弓箭,面露期待地道:“你说,阿布会不会来接我们啊?” “你阿布会的。” 林棠感受到马车里的颠簸,张嘴提醒道:“小心伤到手。” “好。” 根扎布多尔济把弓箭放下,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好奇地问道: “额吉,我们还有多远能到阿布那啊?” “半个时辰。” 林棠看着即将降临的夜幕,思忖道: “若是你困了,便过来靠着我睡。” “额吉,我不困。” 根扎布多尔济眨巴着眼睛道: “我好久没看到阿布了,今日我要见到阿布再就寝。” “那便……” 林棠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麦田语气激动地喊道:“公主,额附来了。” “阿布来了?” 根扎布多尔济瞬间站起来,一溜烟便从马车里出去了。 林棠见状,摇了摇头轻笑两声后,示意马夫停车。 “阿布,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远远地望见敦多布多尔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当即屈膝跳下马车,快步朝敦多布多尔济跑去。 敦多布多尔济皱了下眉头,暗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阿布,我好想你啊。” 根扎布多尔济抱住敦多布多尔济的大腿,吸了吸鼻子道: “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阿布也想你。” 敦多布多尔济弯下腰,眼神宠溺地抱起根扎布多尔济,柔声叮嘱道: “下次马车还没停稳时,不要直接跳下来了。” “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趴在敦多布多尔济的肩膀上,迫不及待地把近日发生的事分享给他: “阿布,额吉带我去清水县看百姓们种地了。” “我知道。” “额吉还带我去其他部落看八姨母和三姨母了,八姨母额附的阿布把额吉气坏了……” 敦多布多尔济放慢脚步,耐心地应声: “我也知道。” “阿布,那你肯定不知道方才我在部落里又碰到曾祖吸鼻烟了。” 根扎布多尔济扭过头,盯着敦多布多尔济的侧脸,老气横秋地道: “曾祖不听话,额吉答应让我留下看着曾祖,不许他抽烟了。” “根扎布多尔济很棒,你额吉也很好。” 根扎布多尔济看见马车的帘子动了,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看。 林棠掀开帘子,眉眼弯弯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温声催促道: “额附,天色不早了,快赶路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目光柔和地看着林棠,心里止不住地欢喜。 等看不到林棠的身影后,敦多布多尔济把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往怀里压了压,转过身快步走到前方,骑着马带路。 “阿布,明日额吉生辰,你要送她什么礼物啊?” 面朝敦多布多尔济坐着的根扎布多尔济伸手揽住他的腰,大声问道。 敦多布多尔济怕根扎布多尔济脖子进风,用右手压了下他的头后,弓着腰道: “前些时日,阿布碰到了越界过来抢劫的鄂罗斯人,阿布把他们抢到的金银财宝都抢回来了。” “阿布,额吉不缺银子的。” 根扎布多尔济快速抬头瞄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你这礼物,额吉不一定会喜欢呀。” 敦多布多尔济略微松了松缰绳,笑着道:“阿布自然还准备了别的礼物啊。” 第344章 胤礽出手 “什么礼物?” 根扎布多尔济仰起脖子,朗声道: “有我为额吉准备的画,好嘛?” “那自然是不及你。” 敦多布多尔济扬了扬嘴角,柔声细语地哄道:“你可是你额吉最疼爱的人啊。” 根扎布多尔济把头埋进敦多布多尔济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拉紧缰绳率先跳下马,接着他动作麻利地把根扎布多尔济从马背上抱下来,用巴特尔手里的斗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后,有商有量地道: “阿布去接你额吉,你在这先等等我们,可以嘛?”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眨了眨露出来的眼睛,善解人意地道: “阿布,直接让巴特尔叔叔领着我去住的地方等你们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瞧了眼巴特尔,巴特尔眼疾手快地抱起敦多布多尔济往不远处的蒙古包里走去。 没等他们走远,敦多布多尔济便转头急不可待地去找林棠。 快步走到马车旁后,敦多布多尔济接住正要下来的林棠,顺手把身上斗篷取下,给林棠披上,哑声道: “公主,夜里凉。” “好。” 林棠抬眸笑吟吟地望了眼根扎布多尔济,脸上快速闪过心疼,“额附,多日不见,你憔悴了许多啊。”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没看出林棠眼底的担忧,他压下心慌,佯装镇定地找补道: “听闻您要来看我,我太过激动便忘记收拾了。” “是嘛?” 林棠愣了下,伸手牵起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晃了两下后,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勾了勾嘴角,反握住林棠染上凉意的手。 他决定回到蒙古包后,便立马去倒腾下自己。 紫禁城,毓庆宫。 胤礽看完手里的密信,犹不解气地道: “告诉王公公,火还不够大。 孤要让老八也为觊觎储君之位付出代价。” “主子。” 胤礽新得的心腹太监添福犹豫了几瞬,面色踟蹰地道: “王公公私下告诉奴才说,有人在查他了。您看,是不是让王公公避些时日,再做打算?” “他懂什么?” 胤礽目光阴鸷地扫了眼添福,冷声道: “如今不趁热加火,孤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口恶气!” 添福退后两步跪下,硬着头皮进言: “主子,九贝勒手下的人也不是蠢材。若是让他们查到王公公头上,恐怕会牵连到……” 说着,添福大着胆子看向乾清宫在的方向。 “哼!” 胤礽把手里的信扔到桌上,掩住眼底的不耐烦和冷意想了半晌后,沉声道: “先按你说的做,暂且放过老八。” “主子英明。” 添福面露喜色,恭恭敬敬地给胤礽磕了个头。 胤礽冷哼一声,起身拂袖离去。 若不是念及添福的话有几分道理,他早就让人把添福拖出去打板子了。 等胤礽走远,添福喘着粗气,抬手摸了摸脖子。 还好还好,又活过一日了。 若非对他有恩的干爹苦口婆心地求他看顾好太子爷,他脑子就算是被恭桶淹了,也不会来毓庆宫当差。 毕竟,宫里可都传遍了,毓庆宫的奴才们是换的最勤的,也是换的最快的。 敦郡王府。 胤?边苦大仇深地看着手里的《礼记》,边皱着眉头嘟囔道: “怎么每次读不完两遍就睡着了呢? 要是让四姐知道,她该不会觉得我和九哥联合起来忽悠她吧?” “主子,若不然您去八爷府上,让他给九爷读《礼记》,八爷学识好,定然能把书给九爷读完。” 郑洋想起昔日贵妃娘娘在时,小主子也是这般念叨着不读书的场景,没忍住红了红眼圈。 “好主意。” 胤?眼前一亮,他赞赏地看着郑洋,笑眯眯地道: “反正是九哥犯了错,只要他能领会到书里的道理,八哥给他读和我给他读没什么差别。” “主子说的对。” 郑洋深吸了口气,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胤?看出郑洋的不对劲,他忙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郑洋身旁,关心地问: “郑公公,你没事吧?” “没事。” 郑洋强忍住擦眼泪的冲动,略微抬起头,低声道: “主子,奴才失态了。” “这不算什么?” 胤?见郑洋眼眶红了,再次出声问道: “你真没事啊?” 没等郑洋回话,胤?面色焦急地道: “你可是额娘宫里的老人了,若是身子不适,要及时告诉我才是,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主子,奴才真没事。” 郑洋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 “奴才只是……只是见您读书的模样,没忍住想起了贵妃娘娘。” 胤?听见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抿了抿嘴巴正想说话,郑洋退后半步跪下,颤声道: “奴才失言,主子责罚奴才吧。” “起来吧。” 胤?偏头瞧了眼外面的弯月,轻声道: “郑公公,你没错,我也有些想额娘了。” 郑洋眼角的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郑公公,别哭了。” 胤?忍着心里的酸涩,语气欢快地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四姐的三十岁生辰了。 若是她知道我们又偷偷哭了,肯定会担心的。” “嗻。” 郑洋吸了吸鼻子,弯着身子站在胤?下方。 胤?摆摆手,面色如常地道: “郑公公,你年纪大了,下去早些歇息吧。” 郑洋脚步未动,“主子呢?” “我也该去就寝了。” 胤?背过身借着伸懒腰的工夫,脸上快速滑落两滴泪。 他好讨厌长大啊。 他也好想在额娘和四姐的庇护下,继续做个不读书的阿哥呀。 稍敛神色后,胤?转过身,抬脚往寝室走去。 郑洋跟上胤?。 等胤?再三赶他时,他才借着夜色转头,边走路边哭着打自己的嘴巴。 第345章 生辰 次日,巳时。 林棠还未睡醒时,敦多布多尔济练完兵回来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沐浴完,又换了身带红色袍褂,走到床榻前俯身亲了亲林棠的额头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巳时三刻。 敦多布多尔济再次回到蒙古包里时,林棠已经醒了。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把怀里抱的花放下,伸手接过麦田手里的盂盆,示意她下去后,亲力亲为地伺候林棠洗漱。 林棠看见敦多布多尔济放在桌子上的五颜六色的花,扬了扬眉梢,缓声问道: “额附,那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嘛?” “……不完全是。” 敦多布多尔济把沾了温水的丝帕递给林棠,略带紧张地道: “公主,我…我还准备了别的。” “哦?” 林棠漱完口,顺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凑近敦多布多尔济道: “别的什么啊?” “公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佯装镇定把帕子拿回来洗了洗后,动作轻柔地给林棠擦手。 “那现在去看吧。” 等敦多布多尔济把帕子放下,林棠拽住他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公主,先用些膳食吧。” 敦多布多尔济借着的遮挡,牵起林棠的手,“根扎布多尔济还在等我们。” “也行。” 林棠瞧了眼外面的太阳,让根扎布多尔济走在前面带路。 “额吉、阿布,快来。” 根扎布多尔济远远地看见林棠和敦多布多尔济来了,连忙站直身子,语气欢快地道:“再晚会儿,膳食就该凉了。” “知道啦。” 林棠晃了下胳膊,示意敦多布多尔济松开她的手,让根扎布多尔济拉她坐下。 敦多布多尔济不情不愿地照做后,摩挲着空荡荡的手,没好气地瞥了眼根扎布多尔济,一本正经地道: “根扎布多尔济,你不是最爱吃烤乳鸽嘛?阿布和你换换位置吧。” “我想吃的时候,阿布帮我端过来,不可以嘛?” 根扎布多尔济没听出来敦多布多尔济的言外之意,他板着小脸疑惑地反问道。 敦多布多尔济语气微滞,他转过头林棠巴巴地看向眉眼弯弯的林棠。 林棠好笑地朝他摆了摆手,柔声道: “额附,快坐下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发话,只好边掀起衣摆坐到她对面,边在心里嘀咕道: 失策失策。 早知根扎布多尔济会打扰到他和公主,他就想个法子让欧沃把根扎布多尔济留在部落里了。 根扎布多尔济可不知道敦多布多尔济心里想着把他赶走,他抬头朝把烤乳鸽端给他的阿布甜甜地笑道:“谢谢阿布。” “快吃吧。” 敦多布多尔济随口敷衍完根扎布多尔济,满心忐忑地看着林棠吃长寿面。 今日的长寿面,是他提前找人学了半个多月后,亲手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觉得难吃啊? 林棠刚吃完第一口,便尝出来这次的长寿面与以往的不同。 她抬眸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对面的根扎布多尔济,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林棠心下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长寿面吃了个干净。 “额附,这碗长寿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林棠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道: “等用完晚膳,我定要好好奖励做长寿面的人。”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有些发烫,他轻咳两声,故作矜持地道: “公主喜欢便好。” 林棠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别的话。 用完膳后。 敦多布多尔济正准备带林棠走,根扎布多尔济开口叫住林棠,小跑着去外面拿进来一幅画,弯着腰双手呈给林棠,道: “额吉,孩儿祝您生辰快乐。 希望额吉欢愉顺遂,万事胜意。” “谢谢根扎布多尔济。” 林棠笑吟吟地从根扎布多尔济手里接过画,伸手打开看了两眼后,满脸笑意地道: “额吉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根扎布多尔济抬起头,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看向林棠。 林棠仔细地把画卷收好后,抚了抚他的脑袋,语气温柔地问道: “你阿布还给额吉准备了礼物,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嘛?” 根扎布多尔济瞄了眼冲他摇头的敦多布多尔济,善解人意地道: “额吉,我想留在蒙古包里玩。” 敦多布多尔济嘴角勾了勾,他朝根扎布多尔济投去赞赏的目光后,拉住林棠的手,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公主,他想要在这玩儿,便让他留下吧。刚好我准备的礼物,也不太适合他看。” 是嘛?林棠眼里闪过好奇。 敦多布多尔济点了点头,没等林棠开口说话,他上前两步,走到根扎布多尔济面前,温声嘱咐道: “阿布把巴图鲁和巴特尔留下来陪你玩,你不要乱跑,这附近有黑熊和狼。” “好。”根扎布多尔济乖巧地应下。 片刻后。 敦多布多尔济骑着马带林棠到了十里之外的山谷。 山谷里。 成千上万的人排列整齐地站着。 林棠还想好说什么,敦多布多尔济把她从马背上接下来,低声道: “公主,这里共有一万五千个人。 他们都学会了骑马、打枪和拉弓射箭。 如今,我正在教他们以刀剑杀敌。” “额附很厉害。” 林棠看着眼前精神抖擞的人们,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嘛?” “是,这是我为公主培养的护卫。” 敦多布多尔济退后两步,行了个礼,虔诚地道: “公主,若是朝廷与准噶尔汗国再度开战,我会带他们去争军功,去为公主要自在。” “额附。” 林棠拉起敦多布多尔济,沉默了半晌,哑声道:“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低着头,轻声道: “说来惭愧,我能做的只是带他们训练,粮食和银两都是公主给的。” “你都说了是我的护卫?” 林棠踮起脚尖亲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脸颊,唇角微扬道: “没有你,纵使我有再多的粮食和银两,也不会有他们这样厉害的护卫。” 敦多布多尔济伸手揽过林棠,替她挡住了背后袭来的凉风。 第346章 胤禵道歉 六月初。 林棠把根扎布多尔济送回土兀剌河后,带人回了归化城。 远在热河避暑的康熙得知此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令人密切关注林棠的行踪。 准噶尔汗国首领策旺阿拉布坦不是个安分的主,大清势必会与其再次开战。 一旦开战,朝廷免不了需要内外蒙古的支持。 若是林棠再肆意妄为地得罪蒙古王公贵族,他定要下旨宣林棠进京。 六月底。 温恪公主给林棠传信,言说她和小公主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想搬去归化城跟林棠暂住。 独自守在公主府的林棠爽快地派巴图鲁带三十个侍卫去接温恪公主。 七月初。 康熙下旨封殷泰为四川陕西总督,江琦为甘肃提督,噶礼为江南江西总督,师懿德为江南提督。 七月底。 康熙在塞外行围时,胤禛因骑射不如胤禵,被康熙当众勉励勤加练习。 胤禛没有被人下了面子的羞赧,他神色如常地叩谢过康熙的教导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下方。 站在康熙身旁的胤禵则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胤禛。 他没想过让四哥难堪的,但近日来皇阿玛对他温声细语,他也不想让皇阿玛失望啊。 片刻后。 胤禛攥紧袖子里的拳头,面无表情地走出明黄色的营帐。 “四哥,我……” 胤禵见胤禛走了,心思微动的他跟康熙告退后,快步走到胤禛前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胤禛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了眼胤禵,语气平静地问道:“十四弟,有什么事吗?” “四哥,方才我不是故意不给你留面子的。” 胤禵咬了咬牙,口齿清晰地道: “我只是不想辜负皇阿玛的期望。” “知道了。” 胤禛点了点头,抬脚就要继续往前走。 胤禵蹙着眉再次拦住他,不依不饶地道:“四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怪我没让着你吗?” 胤禛皱了下眉头,面上毫无波澜地反问道:“何出此言?” “方才我同你解释。” 胤禵别过脸去,提高音量道: “你没说原不原谅我,不就是在怪我吗?” “十四弟,你已过了弱冠之年。” 胤禛眉间染上几分不耐,他沉着声提醒道:“言行举止间,不该还是个孩子模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禵瞬间恼了,他扭头看着胤禛,气冲冲地道:“我怎么就是个孩子了?” 没等胤禛答话,胤禵接着噼里啪啦地道:“我怕你在皇阿玛和众人面前丢了脸面难过,巴巴地跑来跟你道歉。 你竟然含沙射影地骂我是个孩子?你有没有良心啊?” 胤禛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他面容平静地瞧了眼胤禵,无悲无喜地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完,胤禛加快脚步离开。 他能听懂胤禵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来找他道歉。 他不精骑射,比不过十四弟本就在情理之中。 至于丢脸面,最初他是有点难受。 但他转念想到,等他登到高位时,谁还会提他丢颜面的事,知道的人只会巴不得把这事忘记。 就像前朝太祖出生微末,但他登上九五之尊后,谁还敢说他从前是个乞丐? 还有,十四弟找他道歉的举动,他很难不怀疑是十四弟坑他。 毕竟,这事传出去,皇阿玛会觉得他输不起,他一母同胞的德妃娘娘更会觉得他仗着亲王爵位欺负胤禵。 胤禵见胤禛这副冷面如霜的模样,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亏他打算放下成见,跟胤禛正常相处,胤禛就这么对他吗? 他可真是贱啊! 胤禵暗骂自己两句后,气咻咻地朝胤禛相反的方向去。 他早该想到的,不受宠的胤禛跟他就是天生不对付。 日后,他再找胤禛道歉,他就是狗!! 是夜。 星星在天上闪烁时,站在寝室的胤禛往自己的胳膊上绑了两个沙袋。 皇阿玛说他臂力不足,那他就先练练臂力,免得皇阿玛下次骂他毫无长进。 苏培盛掏出帕子要给胤禛擦擦额间的汗。 胤禛摇了摇头,用眼神赶他出去。 苏培盛不敢忤逆胤禛,只好轻声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和膳食。 半个时辰后。 里衣湿透的胤禛把沙袋放下,接着甩了甩发颤的腿,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哑声吩咐道:“去,提桶水来。” “嗻。” 苏培盛忙给干儿子使了个眼色,弯着腰上前两步要扶胤禛。 胤禛避开苏培盛的手,步履沉稳地走到里间等着沐浴。 另一边。 白日里被胤禛气到的胤禵越想越睡不着,他从床上坐起来,把鞋胡乱地套在脚上,走到书桌旁坐下后,摊开空白的信纸,提笔给胤禩、胤禟和胤?写信。 他要让他交好的几位哥哥都知道他不近人情的“四哥”有着不识好歹的心肠! 八月初。 收到胤禵信的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胤禩从胤禵的抱怨中推测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叹了口气,回信安慰胤禵别在意四哥的性子,平日里切记谨言慎行。 胤禟并不在意事情的原委,他看完胤禵的信后,心情大好地给胤禵回了封同样嘀咕胤禛的信。 等信送出去后,胤禟望了眼北方,无声地嘟囔道:这次,我可没有对长兄不敬,我只不过是顺着十四弟的话骂骂老四罢了。 敦郡王府。 向来直率的胤?看完信后,压根没想那么多。 在他心里,四哥冷脸待人不正常吗? 若是四哥哪天对他笑嘻嘻地说话,他定然会觉得四哥是吃错药了。 所以,胤?随意地安慰了胤禵几句后,改口劝胤禵接受胤禛喜欢冷脸的爱好。 八月底。 偏沅(湖南)巡抚赵申乔弹劾武弁吃空饷,放高债,鱼肉百姓。 康熙查证属实,抄家问斩武弁后,令全国巡抚严查各地是否有此行径。 九月十二。 甘肃中卫(宁夏中卫)南地动,民舍顷刻倒塌,数万百姓丧命。 康熙快马加鞭回京调度银子和粮食赈灾。 得知此事的林棠再次捐了百万两银子。 康熙老怀大慰,加封根扎布多尔济为正七品恩骑尉,年俸45两。 九月十七。 康熙下旨封内阁学士年羹尧为四川巡抚。 第347章 胤?、胤禵吵架 九月二十。 随驾康熙身侧的胤禵终于找到机会去了趟八贝勒府,恰巧胤禟和胤?也在。 一见面,胤禵朝三人行了礼后,便朝着胤?不满地嘟囔道: “十哥,早前你给我的回信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错了嘛?” “不是。” 胤?不解地皱了皱眉,疑惑地反问道: “十四弟,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 “你说让我理解四哥,那不就是变相地说我活该挨骂吗?” 胤禵迎上胤?的目光,气哼哼地道。 “我有这么说吗?” 胤?凝着眉,微微提高音量道: “我说的是四哥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与他多接触几次,便会知道他并非有意针对你啊。” “他没针对我?” 胤禵嗤笑道:“他没针对我,我去找他道歉,他为何不给我好脸色?” “不是,你不是不喜欢他。” 胤?走到胤禵跟前,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喜欢他,你干嘛要去道歉? 再说了,我觉得四哥兴许都没把皇阿玛说他的事放在心上。 毕竟,这又不是他第一次挨骂了。” “你这是说我多此一举?” 胤禵睁大双眼,恼怒地瞪着胤?,气愤地道:“我甘愿自讨苦吃,不行嘛?” “嘿,十四弟,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可理喻了啊。” 胤?见胤禵这般疾言厉色,他也生气了。 “我不可理喻?” 胤禵被这话气得半死,他快步走到胤禩面前,加快语速告状道: “八哥,你看看十哥,他说我不可理喻。” 胤禩面色温和地笑了笑,他正要开口说话。 胤?直接把站在胤禩另一侧的胤禟挤开,用手指着胤禵,语气生硬地抢先道: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人四哥都没把骑射之事放在心上,你倒好,巴巴地跑过去道歉。 知道的以为你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怀叵测地算计四哥呢?” “十哥,你别太过分!” 胤禩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地反驳道:“我去道歉全是出自真心,何曾有过算计老四的想法?” “那你知道,我知道,八哥和九哥也知道。” 胤?撩起眼皮瞧了眼胤禵,理直气壮地道:“其他人,还有谁知道? 那营帐外人来人往的,你能保证你朝四哥低头赔罪,不会被人传成四哥欺负你? 你又可曾想过,万一四哥被误会成欺负你,皇阿玛和德妃娘娘会怎么对四哥吗?” “你……” 胤禵气得身子微抖,他气呼呼地撸起袖子想要跟胤?打架。 胤?麻溜地躲到胤禩身后,猫着腰扯着嗓子喊道:“瞧瞧,我说中你的心思,你恼羞成怒了吧?” 哼,他打不过十四弟,才不要吃眼前亏! “好了。” 胤禩好气又好笑地把胤?从身后拉出来,接着拦下要越过他去抓胤?的胤禵,温声道:“十弟、十四弟,你们两别闹了。” “八哥,十哥骂我。” 胤禵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 “他老帮老四说话,是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哪得罪了他啊?” “没有。” “没有。” 胤禩和胤?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道。 旁边的胤禟不动声色把胤禵往后拉了拉,耐心地等着听胤禩替胤?说话。 虽说他不喜欢老四,但他更讨厌看到十四弟和十弟拳脚相加。 “十四弟,十弟的性子你也了解。 方才他的话是冲了些,但他绝对没有坏心思的。” 胤禩示意胤?去旁边坐,放慢语速缓声道:“我、九弟和十弟都能理解你去找老四,是发自内心地想安慰他。 但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你与四哥比试文采,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了四哥,又被皇阿玛督促勤学苦练,你会希望四哥给你道歉嘛?” 不等胤禵回答,胤禩给胤禵倒了盏茶,接着道: “你自幼得皇阿玛和额娘疼爱,生性单纯,想事简单了些情有可原。 但四哥当差多年,又与德妃娘娘关系微妙,他思忖良多也能理解啊。” 胤禵嘴巴微动,他伸手接过茶抿了口后,正准备说话。 跟着胤?坐下的胤禟听见这话,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煽风点火道: “十四弟,八哥的意思就是四哥老奸巨猾、心思深沉,看不上你那自以为是的善解人意。” “是嘛?” 胤禵偏过头看了眼胤禟,接着转头抬眸瞧着胤禩。 “当然不是,九弟,你别胡说八道。” 胤禩没好气地白了眼胤禟,柔声叮嘱道:“十四弟,你刚过及冠之年不久,现下又得皇阿玛赏识。 等你跟皇阿玛当几年差后,你会明白四哥的顾虑。” “哼。” 胤禟冷哼一声,还要低声嘀咕。 胤?眼疾手快地端起茶盏递到胤禟嘴边,狗腿地道:“九哥,喝茶。” 胤禟目光凉凉地睨了眼胤?,没再说难听的话。 若是怕十弟难过,刚才他早就跟十四弟一起骂老四了。 胤禩眉眼带笑地瞧了他们两眼,扬手轻轻拍了两下胤禵的肩膀,劝慰道: “十四弟,别再因为这事生气了。 日后若是你不想跟四哥来往,面子上过得去便好。 若是想,我找机会跟四哥解释解释,免得他误会了你。” “不用,谢谢八哥。” 胤禵才不信思虑周全的胤禛没看出来他的真心,胤禛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他罢了。 罢了。 反正他也不是那么在乎胤禛这个兄长喜不喜欢他,他还有其他兄长呢。 哪怕是十哥把他气得够呛,他也觉得十哥比胤禛好千倍万倍! 胤禩没再出言相劝,他怕万一哪句话在胤禵心里变了意思,惹来四哥和十四弟的再次交恶。 那他不止会得罪四哥和十四弟,更会触怒皇阿玛和永和宫的德妃娘娘。 “十哥,方才我的话有些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想通后的胤禵别别扭扭地走到胤?面前,瓮声瓮气地道: “你我兄弟打小一起长大,你帮老四说话都不帮我,我可难过了。” 胤?傲娇抬了抬下巴,道: “我可不是帮老四说话,我是怕你钻牛角尖。 刚才我的话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给你也说声对不起。” “十哥。” 胤禵闻言,展颜轻笑道: “改日我做东,请你喝酒赔罪。” “不用赔罪。” 胤禵摆了摆手,“我们去喝酒就行!” “好!” 胤禩和胤禟见两人和好,相视而笑。 虽说十弟和十四弟吵架了,他们也能劝和。 但他们劝来的和气,哪能比得上他们互相道歉换来的和气呢? 第348章 康熙问罪 毓庆宫。 胤礽低眸面色铁青地看着下方的人,沉声问道: “孤命人上折子请皇阿玛放十三弟出来,皇阿玛把奏折压下留而不发,却招胤禵在御前随侍左右。 莫不是皇阿玛明面上打算利用孤压制孤的兄弟们,暗地里却培养胤禵那个没长大的奶娃娃当储君?” “太子爷,皇上待您之心,人人可见。” 添福战战兢兢地跪趴在地上,低声道: “您千万不能因为十四阿哥眼下的得意,便乱了方寸啊。 奴才斗胆说句不好听的,十四阿哥上头还有四阿哥呢。 四阿哥又被主子您压着,谁也越不过您去。” “是吗?” 胤礽想起他私下打听到康熙塞外行围时,又猎杀了两头豹子的事,便忍不住心烦意乱。 平心而论,胤礽特别怕自己活不过身强力壮的皇阿玛。 那可是两头豹子啊,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干净利落地射杀,年近六旬的皇阿玛却能。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添福向前跪走两步,压低声音道: “太子爷,干爹说了,皇上私下多次夸您至纯至孝,其他皇子可没这个殊荣。” “是吗?” 胤礽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嘴角,他晃了下脑袋,压下心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后,摆了摆手道: “行了,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孤再为皇阿玛抄两卷佛经。” “奴才告退。” 添福有心说两句拍胤礽马屁的话,但他转念想到:在毓庆宫活着不容易,多事不如少事。 等添福退下,胤礽摊开佛经和宣纸,一边兴致勃勃地抄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揣摩康熙某些诏令的用意。 例如,皇阿玛一直关着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的十三弟,到底是想干什么? 永和宫。 从胤禵身边太监的口中得知胤禛骂了胤禵的德妃勃然大怒。 她阴沉着脸,厉声吩咐道: “吉福,派人去雍亲王府把四阿哥叫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嗻。” 吉福打了个激灵,面色如常地弯腰退下后,安排信任的太监给胤禛传信。 雍亲王府。 胤禛正在练武场练习射箭时,苏培盛弯着腰走过来,慌里慌张地道: “主子,永和宫来人请主子进宫,据说是先前营帐的事被德妃娘娘知道了。” 胤禛放下弓箭,转头瞧了眼额头有汗的苏培盛,缓声道: “小事而已,不必惊慌。” 说完,胤禛抬脚不慌不忙地去寝室换衣袍。 苏培盛抬手打了自己两耳光,无声地提醒自己下次稳重些后,快步跟上胤禛。 片刻后。 胤禛撩起衣摆踏进永和宫后,略微低了低头,规规矩矩地道: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 “本宫可当不得雍亲王的大礼。” 越等越气的德妃娘娘扬手把桌上的茶盏掀了,怒声质问道: “你得皇上看重,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能忍下这口恶气。 可胤禵是你弟弟,他好心好意地给你道歉,你为何要恶语相加? 莫不是你心思深沉,嫉恨胤禵比你更得皇上和本宫疼爱,所以见不得他好?” “额娘多虑了。” 胤禛神情未改,语气平静地道: “十四弟能凭借他的本事得皇阿玛恩宠,讨额娘欢心,儿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嫉恨十四弟?” “为何不会?” 德妃想起多年来宫里流传的风言风语,气急败坏地道: “若不是你故意放出本宫苛责于你的流言,本宫也不敢相信你素来阴冷的面庞下,竟生了副蛇蝎心肠? 你连本宫都敢算计,胤禵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胤禛听到“蛇蝎心肠”时,脸色微变。 他攥紧袖子下的拳头,冷声道: “若是认定儿臣有罪,额娘能聊以慰藉,那便任由额娘吧。” “放肆!” 德妃娘娘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咬牙切齿地道: “这么说,你是承认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了?” “儿臣从未说过。” 胤禛低着头,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 德妃身子微晃,她抬手指着胤禛道: “胤禛,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定要向皇上拆穿你的真面目!” “额娘请便。” “你给本宫滚出去!” “儿臣告退。” 胤禛毫不犹豫地行礼走人。 永和宫外。 远远地望见胤禛出来的苏培盛快速打量了眼胤禛,确认胤禛面色无异后,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虽说主子近年来行事稳妥、思虑周全,但从小伺候着主子长大的他,还是怕主子会受到伤害。 胤禛看出苏培盛眼底的关心后,心里微暖。 原本打算出宫回府的他犹豫了几瞬后,拐个弯去了乾清宫。 为了防止额娘在皇阿玛面前颠倒黑白,他还是先去见见皇阿玛吧。 乾清宫。 康熙正批折子时,魏珠弯着身子进来禀报道:“皇上,雍亲王求见。” 胤禛? 康熙愣了下,朗声道:“让他进来。” “嗻。” 魏珠弯着身子,面朝康熙轻声退下。 “雍亲王,皇上传您。” 胤禛低眸又瞧了眼衣装,确认无差错后,轻声快步踏进乾清宫。 “儿臣见过皇阿玛。” 胤禛低着头行完礼后,轻声道: “皇阿玛,儿臣想请您治儿臣的罪。” “哦?” 康熙手上的动作微顿,他抬眸好奇地看向胤禛。 据他所知,胤禛性子沉稳、行事周全,他实在想不到胤禛会向他请罪。 胤禛退后两步跪下,放慢语速道: “前些时日,儿臣随您在热河行围时,儿臣不及十四弟骑射精湛,您告诫儿臣要勤学苦练,才能有长进。 儿臣感念皇阿玛拳拳爱护之心,私下日日练习骑射,而今已小有长进。” “这是好事。” 康熙对胤禛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笑着问道:“为何要朕治你的罪?” 第349章 胤禛演戏 “皇阿玛。” 胤禛语气微顿,他往下低了低头,勉为其难地道: “您说儿臣骑射不精那日,十四弟以为儿臣伤心,曾想安慰儿臣。 但儿臣儿臣万分欢喜能聆听皇阿玛的教导,从未有过不好的想法。 所以,儿臣并未在意十四弟的言语。 可眼下,额娘知道那日儿臣对十四弟态度淡漠,把儿臣叫过去呵斥儿臣心肠歹毒。” 说着,胤禛抬眸眼含落寞地看了康熙两眼,接着快速压下脑袋,给康熙磕了个头,轻声道: “儿臣自知有负孝悌之理,万望皇阿玛治儿臣的罪。” 康熙往后靠了靠身子,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跪着的胤禛。 须臾过后。 他端起茶盏略微抿了一小口,喜怒不辨地问道:“胤禛,你是真想让朕治你的罪? 还是想以退为进,逼朕训斥你额娘?” “儿臣惶恐。” 胤禛登时抬起头,满脸惊慌和疑惑地看着康熙,低声道: “儿臣从未有过对皇阿玛不敬的想法,儿臣也不敢有对额娘不孝的心思。 儿臣敢对您发誓,儿臣是真心想让皇阿玛治儿臣的罪。” “是吗?” 康熙眯了眯眼,没说信不信胤禛的话。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胤禛给康熙了个头,语气铿锵有力地道:“皇阿玛,您知道儿臣的为人。 儿臣虽生性冷淡,但从无虚言。 这次若不是真觉得自己行差踏错,儿臣绝不会大着胆子来请皇阿玛治儿臣的罪。” “你能把朕的话放心里,又能想到有事及时禀报朕,朕十分欣慰。” 康熙思忖半晌后,往前坐了坐,沉吟道:“至于你额娘出言教导你的事,你不用往心里去。” 说完,康熙快速皱了下眉头。 他把德妃的‘呵斥’说成‘教导’,既是为了防止胤禛对德妃心生不满,进而传出皇家母子不和的笑话,又是为了避免这事牵扯到得他青眼的胤禵。 胤禵虽没有胤禛等人思虑周全、行事老练,但他重情重义、毫无城府又满心赤诚。 他既敢为触怒他的胤禩死谏,又时常温言软语地盼望他这个皇阿玛长命百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虽说德妃是胤禛的额娘,但胤禛是他封的和硕雍亲王,德妃骂胤禛心肠歹毒,是在对他表达不满吗? 康熙眼里闪过冷意,心里止不住地猜测:是不是胤禵近日来的受宠让德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儿臣遵旨。” 胤禛弯了弯袖子里的手指,神色恭敬地回道。 他听懂了皇阿玛话里话外的意思:皇阿玛不责罚他,但皇阿玛希望他能息事宁人,不要因此对德妃心生怨怼,更不要与胤禵兄弟阖墙。 “行了行了。” 康熙压下心里的想法,摊开了本折子,摆了摆手道:“此事到此为止,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 胤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低着头离开。 等他走到乾清宫门外,从正门进来的胤禵正好与他相撞。 瞧见胤禛的胤禵在心里冷笑一声,故意放慢脚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瞪着胤禛似笑非笑地喊了声:“四哥。” 胤禛面色平静地朝他点了下头,错身越过他,步履沉稳地继续往前走。 胤禵倒退两步,伸出胳膊拦住他,压低声音道:“四哥,你给我等着。” 胤禛顾忌这是乾清宫,只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睨了眼胤禵,倒是没说难听的话。 胤禵被胤禛看傻子的眼神气得脸色微红,他撸起袖子正准备出手, 刚从乾清宫里出来的魏珠见状不对,忙快步跪到两人身旁跪下,提心吊胆地道: “十四爷,皇上唤您进去。” “哼!” 胤禵直愣愣地撞上胤禛的胸膛,把他撞侧身后,宛如斗胜的公鸡那般,高高地扬起头走过去。 胤禛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紧了紧袖子里面的拳头。 胤禵这个脑子不好使的,除了会逞匹夫之能,还会干什么? 乾清宫里。 胤禵脸色温和地给康熙行过礼后,不满地嘟囔道:“皇阿玛,儿臣真不喜欢四哥。” 康熙手上的动作微滞,他闪了闪眸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四哥为人稳重,办事又谨慎可靠,你缘何不喜欢他啊?” “就是不喜欢他。” 胤禵给康熙添了添茶,低声嘀咕道: “从小到大,儿臣从来没见过他给谁好脸色。 整日里冷着脸,像是谁欠他几百万银子一样?” “不许胡说。” 康熙放下手中的笔,瞪了眼胤禵,缓声道: “你四哥性子是阴沉冷漠了些,但这么多年来,朕交代给他的差事,他都做的极好。 你应当学学你四哥身上的长处,不要总盯着他的短处。 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为朕分忧啊?” “可是,皇阿玛……” “可是什么?” “儿臣不向他学习,向其他人学习也可以啊。为何皇阿玛偏偏要儿臣向四哥学习?” “那你说说,你要向谁学习?” 康熙敛住眼底的神色,面无异色地望着胤禵。 胤禵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答案: “皇阿玛,儿臣可以向八哥学习啊。 八哥为人温和,待人真诚,处事周全,儿臣单单只学八哥还来不及,为何要自讨苦吃地去学四哥?” 康熙脸上的笑微敛,他眯了眯眼瞧着胤禵,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胤禩狼子野心,妄图谋夺储君之位,你哪怕是跟着不学无术的胤?学学种地,都比学他的伪善好?” “皇阿玛。” 胤禵面色微变,他直接掀起衣摆跪下道:“儿臣自幼与八哥一同长大,八哥待人什么模样,儿臣自是最清楚不过。 儿臣相信八哥断然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这是在质疑朕?” 康熙沉下脸,冷声道: “胤禵,你莫忘了朕是你的皇阿玛!” “皇阿玛,儿臣知您是皇上,您不会有错。” 胤禵挺直腰身,语气坚定地道: “可儿臣也相信八哥的为人,他真的不会……” “够了!” 胤禵话还没说完,康熙猛地拍了下桌子,厉色道: “胤禵,念你待朕这个皇阿玛一片真心的份上,朕不治你御前失言的罪。 但若是下次你再敢为胤禩说半句话,朕绝不轻饶。” “皇阿玛息怒。” 胤禵见康熙生气,弯着腰跪趴在地上,把心里的万般想法咽下后,低声道: “儿臣知罪。” “哼!” 康熙睨着胤禵,语气刻薄地挖苦道: “朕看你就是被胤禩迷了心窍。” 胤禵喉咙微动,有心为胤禩辩解。 但怕火上加火的他,终究还是忍了忍,没再多说话。 他怕像上次那般,明明是一片好心想为八哥求情,却害得八哥和他们一起挨了皇阿玛的板子。 康熙冷眼瞥见胤禵噤声,这才没有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骂。 第350章 康熙出手 当晚酉时。 批完折子的康熙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抬脚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 德妃听说皇上来了,瞬间异常欢喜。 她本来还想明日借给皇上送参汤的由头,再去找皇上告胤禛的状。 如今皇上来了,倒是不用她再费劲儿地去打点御膳房和乾清宫的下人们了。 “臣妾见过皇上。” 德妃满脸笑容地康熙行了个礼后,柔声道:“皇上今儿怎么来臣妾这了?” “许久未见你,特意来看看。” 康熙脸色微霁,半点看出不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上惦记臣妾,是臣妾的福分。” 德妃听见康熙这话,登时不好意思地瞧了眼康熙,声音又柔和了许多。 康熙笑了笑,抬脚走到椅子上坐下。 德妃悄悄给吉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催催膳食后,低着头站在下方轻声道: “皇上,臣妾原本还打算明日去乾清宫看看您呢,没想到您今日就来了。” 康熙心里隐隐不快,他知道德妃接下来会告胤禛的状。 但他依旧面色如常地温声道: “怎么?爱妃也想朕了?” “皇上。” 德妃给康熙端了盏茶后,蹙着眉面色为难地看着他。 康熙心下了然,配合地道: “爱妃怎么还扭捏起来了?有话直说便是。” 德妃深吸了口气,斟酌着用词道: “皇上,十七年十月三十,臣妾拼命生下胤禛。 后来,臣妾遵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把胤禛交给孝懿皇后抚养。 可胤禛这孩子打小便不愿与臣妾亲近。 如今年过三旬的他更是……更是几次三番地不敬臣妾。 臣妾不在乎他对臣妾心有嫌隙,可胤禵是他幼弟,他怎么能多次欺辱胤禵啊?” 说着,德妃直接掏出帕子擦起了眼泪。 康熙眼睛微眯,他面色如常地抬眸看了眼德妃,缓声问道: “那依爱妃所言,朕是该降罪胤禛嘛?” “皇上,胤禛到底是臣妾的儿子。” 德妃擦眼泪的手微顿,她想了想后,哽咽道:“还请皇上饶了胤禛吧。” “饶了胤禛?” 康熙神情未变,他低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德妃,语气平静地道: “你可知白日里胤禛去过乾清宫了?” “皇上,您切莫听胤禛胡言乱语啊。” 德妃脸色微变,害怕胤禛抢先告状的她,开口辩解道: “多年来,胤禛对臣妾一直都有误会,臣妾……” 康熙抬手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地问道:“爱妃,朕何时说过胤禛告你的状了? 胤禛去乾清宫找朕,是为了让朕治他的罪。他说他不孝额娘,不悌弟弟,请朕治他的罪。” 德妃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康熙。 对上康熙似怒非怒的眼神,德妃狠掐了下手心,暗骂胤禛心思深沉后,佯装镇定地道:“皇上,臣妾有错,还请皇上责罚。” 康熙脸上的笑已经没了,他随意地敲着桌子,沉声问道:“爱妃何错之有?” “臣妾误会胤禛向皇上告了臣妾的状。” 德妃余光瞥见康熙眼底的寒意,老老实实地道:“是臣妾这个做额娘的不是。” “哼。” 康熙冷笑一声,抬手拍了下桌子,厉声质问道: “德妃,民间有句老话叫‘父母不慈,子女失和’。 朕自问待胤禛和胤禵同样珍视,可胤禵依旧在朕耳边多次直言不喜胤禛。 难道朕亲封的和硕雍亲王,这么不得胤禵待见吗? 还是说,不待见和硕雍亲王的另有其人?” “臣妾惶恐。” 德妃面色大变,她流着眼泪颤声道: “胤禛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待胤禛的心同胤禵一样啊。” “那你是说朕做错了?” 康熙冷声道:“是朕做错了,才让胤禛和胤禵兄弟不和?” “臣妾不敢。” 德妃跪趴在地上,加快语速道: “臣妾以为是胤禛心思阴沉,不得胤禵欢喜,这与皇上何干?” “你是不是还想说与你何干?” 康熙抬腿踢了脚德妃,面色恼怒地道: “德妃,胤禛是朕的儿子,便是哪做的不对,也轮不到你评判? 更何况,朕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口口声声说爱孩子的额娘会地骂孩子歹毒,又把罪名把孩子身上按!” 说完,康熙猛地咳嗽了几声,他本打算敲打敲打德妃便罢了。 可德妃却自以为是地妄图用花言巧语蒙蔽他,他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气? “皇上,臣妾冤枉啊。” 德妃打定主意咬死不承认,反正除了胤禛和她在殿内,其他人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况且,若是她真承认了她污蔑胤禛,那她在皇上和六宫面前的良善模样不就没了? 没等康熙回话,德妃跪趴在康熙脚下,抽泣道:“臣妾是胤禛的额娘啊,臣妾怎么舍得骂自己的儿子心肠歹毒? 皇上,当年臣妾为了生下胤禛,可是疼了一天一夜的啊。” 康熙才不信德妃的话,他认定了德妃就是不喜胤禛在先,挑拨胤禛和胤禵关系在后。 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趴在地上拍的德妃,语气平淡地警告道: “德妃,不是你在朕面前痛哭流涕,朕就能信你说的话。 这么多年来,后宫中的传闻朕也不是充耳不闻的。 只是朕念及你接连丧女,不忍让你悲痛太过,才一直忍而不发。 但若是日后你胆敢再挑拨朕的儿子之间的关系,朕定然让你好看。” “……臣妾遵旨。” 德妃面色灰败地呢喃道。 康熙见德妃听话,示意身旁的梁九功去扶她起来,缓了缓脸色道: “地上凉,爱妃起来吧。” 第351章 释放胤祥 十月。 康熙下诏免除江苏、河南、四川、山东等地受灾地区赋银。 十一月。 康熙以张鹏翮和噶敏图包庇江南宜思恭贪赃枉法、大肆亏空为由,下旨监禁两人。 得到消息的胤禩心情复杂地在书房坐了半宿。 他知道张鹏翮、噶敏图、宜思恭违反大清律令,有悖两袖清风的为官之道,可如今朝中官员哪个不贪? 皇阿玛率先拿他们三个开刀,恐怕意有所指吧? 可他现在除了老老实实地在府上待着,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毕竟,大哥和十三弟的前车之鉴告诉他:皇阿玛他是真能狠下心来把自己的儿子圈禁。 十二月。 皇上念及马齐昔日的功劳和能力,命他统管鄂罗斯贸易之事。 对皇上骂他先祖是马奴而耿耿于怀的马齐收到圣旨后,压着心里的不舒服,神色恭敬地朝乾清宫的方向磕了个头。 昔日,他仗着自己深得帝心,妄顾皇上的密令,执意举荐八阿哥胤禩为新任太子人选,害得自己被削职不说,还连累先祖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羞辱。 如今,皇上再次起复他,他定要用自己的学识才干说服皇上为先祖正名。 传旨太监把富察·马齐接到圣旨时的反应告诉康熙后,康熙神情愉悦地召见了新进宫的美人。 他就说嘛,马齐再有本事,不还得仰仗他,才有差事当。 更何况,能为皇家当差,是马齐求之不得的福分才对。 马齐也知道皇上的想法,所以他边兢兢业业地办差事,边小意在皇上面前拍马屁。 转眼间,康熙四十九年到了。 一月。 康熙诏令修《满蒙合璧清文鉴》。 二月初。 康熙巡幸五台山前,胤禛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 再次去乾清宫求见了康熙。 “皇阿玛,儿臣有话想跟您说。” 胤禛行完礼后,跪下看着康熙,低声道:“去年年初十三弟因保护太子不力被皇阿玛下旨关在府上闭门思过。 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日,儿臣愿为十三弟担保,十三弟定能知错就改,还望皇阿玛放十三弟出来。” 康熙垂眸瞥了眼胤禛,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声问道: “为何现在来找朕为胤祥求情?” 胤禛从袖子里掏了封信出来,双手捧着呈给康熙。 梁九功心领神会地接过,确认没问题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康熙面前。 康熙低眸瞧了眼胤禛,见胤禛脸上看不出什么后,从信封里掏出信纸随意地扫了两眼。 等他看完,康熙皱着眉头道: “胤祥想跟朕一起去五台山?” “回皇阿玛的话。” 胤禛把提前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敏妃娘娘生前曾多次在十三弟面前提及五台山。 她说五台山是她跟皇阿玛去过的最好看的地方,她希望有朝一日,十三弟也能去看看。” 当然,这都是他编造的有理头的借口。 敏妃娘娘确实随驾去过五台山,但她也跟着皇阿玛出宫去过别的地方。 只是眼下皇阿玛要去五台山,他只能提及五台山。 “这是胤祥的亲笔书信?” 康熙没问胤禛话的真假,他蹙着眉又看了眼宣纸上的字迹后,板着脸问道: “朕不过是让胤祥多在府上待了些时日,他这字迹怎么写的如此潦草?” “皇阿玛。” 胤禛不敢流露出半点怪康熙的意思,他略微抬头看了眼康熙,面色如常地道: “十三弟在府上无事,如今在练前朝名家的草书。” “草书?” 康熙拍了下信纸,没好气地道: “你摸着良心说说,胤祥写的字是草书吗?” 胤禛沉默了半晌,满脸认真地道: “皇阿玛,等十三弟出来后,儿臣定然会守在十三弟跟前,让他勤学苦练,争取早日练成大家书法。” 康熙深深地瞧了眼胤禛,佯装愠怒道: “你这是觉得朕定会听你的话,放胤祥出来吗?” “皇阿玛,您不是听儿臣的话。” 胤禛给康熙磕了个头,正色道: “是您对十三弟的拳拳爱护之心才使得您放十三弟出来。” “怎么?” 康熙差点气笑了,他语气凉凉地道: “朕不放胤祥出来,是不是就没有慈父之心了?” “皇阿玛。” 胤禛眼神落寞地看了眼康熙,接着低着头不吭声了。 四妹曾说过,有求于皇阿玛时,他可以在皇阿玛面前适当地表露出明显的孺慕之情。 因为皇阿玛喜欢看到父慈子孝和兄弟情深。 上次额娘要告他的状,他犹豫再三才在来找皇阿玛演了出戏。 这次,他察觉到皇阿玛在暗中关注十三弟。 所以,心里有了猜测的他便立刻想了个法子来求皇阿玛解了十三弟的禁足。 起初,十三弟是既不同意拿薨逝的敏妃娘娘当借口,又不赞同他来找皇阿玛求情。 是他拿出了八妹和十妹的亲笔书信,又把道理掰碎了讲给十三弟,才说服十三弟同意的。 如今瞧着皇阿玛这副没有真生气的模样,胤禛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康熙好笑地瞅了眼胤禛脸上的表情,暗道胤禛变了不少后,朗声道: “今日朕就下旨放胤祥出来,你可别忘了答应朕的事。 胤祥的字要是练不好,朕拿你是问。”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胤禛满脸欢喜地给康熙磕了个头,提高音量真心实意地喊道。 “行了。” 康熙余光扫见胤禛眼底的笑意,难得笑眯眯地对胤禛道: “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 胤禛往后倾了倾身子,干脆利落地起身后,大步退着离开。 康熙瞧着胤禛欢快的脚步,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他收起眼前的信封,低声吩咐道: “梁九功,派人暗中盯着十三阿哥。” “奴才遵旨。” 梁九功愣了下,忙不迭地出声应下。 方才皇上还说要放十三阿哥出来,现在又为何要让人盯着十三阿哥? 梁九功心下不解,但他也没有让康熙解答疑惑的胆子。 等梁九功走出殿外,康熙盯着手上的折子,出了神。 胤祥被禁足,但胤禛却依旧能与他沟通,并来他面前为胤祥求情。 康熙第一次发现,他有些小瞧胤禛这个儿子了。 但他知道以胤禛的谨慎,派人去盯着他的话,不出半日就能被发现。 所以,他打定主意派人看着胤祥。 他相信,以胤禛和胤祥的关系,胤禛定然不会什么都不跟胤祥说。 次日,辰时。 胤禛扬着眉梢站在雍亲王门外等着胤祥的到来。 来八贝勒府找胤禩的胤?和胤禵随意地扫了两眼胤禛后,有些震惊地站在原地。 “十四弟,那是四哥吗?” 胤?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眼胤禛。 “是啊。” 胤禵语气生硬地问道: “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不会吧。” 胤?正要再看胤禛一眼,便见胤禛垂下嘴角,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十四弟,你瞧四哥又正常了。” 胤?指了指胤禛的方向,一本正经地道:“他脑子应当没坏。” “没坏他笑什么……” 胤禵话还没说完,胤祥坐着马车到了。 “四哥。” 胤祥从马车上跳下来,轻咳两声道: “谢谢四哥。” “谢什么谢?” 胤禛笑吟吟地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转过身向府内走去。 “四哥。” 胤祥快步跟上胤禛,轻声在他身旁说着什么。 须臾过后。 重重的“吱呀”一声。 雍亲王府的正门关上了。 胤禵想起胤禛冲胤祥的那个笑,烦躁地踢了两下地面。 “十四弟,你这是做什么?” 胤?疑惑地看向胤禵。 胤禵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摇了摇头道: “十哥,我没事。” “真没事啊?” 胤?见胤禵兴致不高,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 胤禵勉强笑了笑,抬脚率先朝胤禩府上去。 他知道四哥和十三哥关系好,交情深。 但他想不明白,四哥都能对十三弟好,为何不能对他好呢? 论亲疏,他可是四哥一母同胞的弟弟啊。 胤?见胤禵走了,连忙跟上。 “八哥,八哥。” 刚进门,胤?大大咧咧地走到上方坐下,咂了咂舌道: “你猜怎么着,刚进来时,我和十四弟看见四哥笑了。” 胤禩愣了下,随后笑着道: “四哥是人,人都有喜怒哀乐,四哥当然会笑啊。” “可是我和十四弟没见过啊。” 胤?偏头看着胤禩,面色踟蹰地道: “我隐约记得幼时我、五哥和九哥好像还跟四哥打过架。 自那以后,他每次见到我们都神色淡淡的。” “十哥,你还跟他打过架?” 胤禵听到胤?的话,惊讶地问道: “那你们打赢了吗?” “没有啊。” 胤?杵着下巴想了想,思忖道: “九哥说,当时我们打架时,四姐也在,她很生气,让我们去找四哥道歉。” “那你们道歉了啊?” “那当然啊。” 胤?收起散漫的坐姿,“四姐说我不该咬四哥,我们就去道歉了啊。” “你小时候还咬过他啊?” 胤禵神情复杂地看着胤?,声音艰涩地问道:“他有没有记恨你们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352章 拧巴的胤禵 胤?摇着头说完这句话后,补充道: “不过,我猜应当是不记恨的吧。 四哥答应过四姐,平日里要多提点照顾我们。” “那九哥为何还不喜欢他?” 胤?不知是该羡慕四姐对九哥和十哥的心,还是该生气胤禛顾念到了身边的所有人,偏偏没有他。 “九哥就那样。” 胤?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 “九哥说四哥的冷脸吓到他了,他绝不会喜欢四哥。” “这样啊。” 胤禵低着头,没再说话了。 胤禩看出胤禵有些不对劲,他瞧了眼打着哈欠的胤?,温声问道: “十弟,你们见到四哥时,他为何笑啊?” “十三弟被皇阿玛放出来了,四哥站在门外迎他。” 胤?抿了口茶,嘀咕道: “八哥,要我说,皇阿玛早就该把十三弟放出来了。 十三弟又没做错事,皇阿玛偏要给十三弟安什么保护太子不利的罪名,简直是老糊……” “十弟,不许胡说。” 胤禩急声打断胤?,轻轻摇了摇头道: “隔墙有耳。” “哼!” 胤?不满地继续嘟囔道: “皇阿玛偏心,若不是我答应四姐不能跟皇阿玛顶撞。 我定要天天去乾清宫打滚撒泼,问问皇阿玛是不是为了太子爷要把咱们兄弟都当成踏板?” “你可不许胡闹。” 胤禩走到胤?跟前,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 “若是你再被皇阿玛罚跪,我们可救不了你,顶多能陪你跪着。” “哦。” 胤?不情不愿地应下。 胤禩瞥了眼旁边低着头不说话的胤禵,猜到前因后果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劝说胤禵。 在他看来,十四弟要么全心全意享受皇阿玛和德妃娘娘对他的庇护,当个阿玛疼额娘爱的阿哥。 要么就站在四哥的角度多想想,别一厢情愿地对四哥好。 十四弟这两边都想要的性子,除了会给自己和旁人带来困扰外,没有任何用处。 半晌后。 终究不忍心看到胤禵独自难过的胤禩走到胤禵跟前,动作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缓声道: “十四弟,四哥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若是来日你真遇到的麻烦,他定然也会为你奔波的。” “真的嘛?” 胤?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向胤禩。 “真的。” 胤禩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再怎么说,四哥也是你兄长,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没等胤禵接话,胤禩沉吟道: “只是,你暂时不要再跟他接触了。” “为什么?” 胤禵脱口而出后,转念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好,除了能给他带来麻烦外,别无他用。 他满脸灰败地颔首道: “八哥,我知道了。 以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他了。” “好了。” 胤禩朝胤禵笑了笑,温声细语地劝慰道: “如今你可是皇阿玛跟前的红人,可不能做这般失魂落魄的姿态。” “什么红人。” 胤禵想起正事,敛了敛神色,压低声音道: “八哥,我怀疑皇阿玛在用我试探太子爷的反应。” “哦?” 胤禩略带震惊地望向胤禵。 他这震惊不是因为皇阿玛拿胤禵试探太子,而且胤禵竟然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第353章 一石两鸟 “八哥,平日里,只要我在皇阿玛跟前伺候,他定会找个由头把太子爷叫来。” 胤禵抬头看着胤禩,压低声音道: “等太子爷来了,皇阿玛便会刻意与我亲近,再不动声色地观察太子爷的反应。” “十四弟,这事你就当没看出来吧。” 胤禩回到上方坐下,想了想,提醒道: “除了在御前,其他时候你也不要掺和到皇阿玛和太子爷之间。” “我记住了。” 胤禵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道: “八哥以前说过,皇阿玛的慈父之心只给了太子。” “不错。” 胤禩想起追随他多年的官员,被皇阿玛贬的贬,削的削,轻声叹了口气。 是他这个做主子的无能,护不住他们。 “八哥,前几日,我听皇阿玛说,他打算带上你去五台山巡幸。” “带上我?” 胤禩脸上的笑微僵,他压下心里的苦涩温声反问。 去五台山还要带着他,皇阿玛这是多不放心他留在京城啊? “对。” 胤禵没想那么多,他觉得皇阿玛让八哥随驾是好事,他语气轻快地道: “八哥,等从五台山回来,你肯定就能似往日那般,继续为朝廷当差了。” “好,我知道了。” 胤禩怕胤禵藏不住事,没把其中的道理讲给他。 雍亲王府。 刚进书房,胤祥撩起衣摆就要给胤禛跪下。 胤禛连忙拦住他,示意苏培盛带人下去。 等苏培盛关上门后。 胤禛把胤祥扶到椅子上坐下,不赞成地道: “十三弟,你我兄弟,你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四哥。” 胤祥湿着眼眶看向胤禛,低声道: “若不是你极力周旋,恐怕我现下还在府上借酒消愁。” “你我相交多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转身从书桌上拿了两封信递给胤祥,道: “这两封信是八妹和十妹昨日寄来的,你先看看吧。” 胤祥伸手接过信后,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额娘薨逝前,他曾答应过额娘,要好好照顾两个妹妹的。 而今他被皇阿玛幽禁,反倒连累两个妹妹为他忧心。 看完信后。 胤祥低了低头,红着眼圈道: “四哥,谢谢你,麻烦你再代我谢谢四姐救了八妹性命。” 没等胤禛接话,胤祥抡起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语气恨恨地道: “仓津算什么东西,来日我定要亲自去翁牛特部问问他,皇家的公主也是他能随便欺负的吗?” “十三弟,仓津活不了太久的。” 胤禛走到旁侧端坐,“眼下你能做的,便是好好养身体。” 说着,胤禛面色担忧地看向胤祥的腿。 他听说十三弟在家闭门思过时,腿上突然生了许多白疙瘩。 “四哥,我知道的。” 胤祥看出胤禛眼底的关心,故作轻松地道: “四哥,太医已经去府上给我看过腿了,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 胤禛眉眼微动,他想起年长的阿哥中只有十三弟没封爵,斟酌着用词道: “十三弟,爵位之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以你的才能,来日……” “四哥,你放心吧。” 胤祥笑了笑,表情释然地道: “最初得知皇阿玛给诸位兄弟封爵却没有我的份时,我确实曾心生不满。 但现在我已然明白,没有什么比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更重要。 毕竟,只有我无罪活着,我就永远是大清的十三皇子,是八妹和十妹的依仗。” “你能这样想也好。” 胤禛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后,提点道: “先前皇阿玛为了坐实大哥以巫蛊之术害太子的罪名,让你担责。 如今你刚被皇阿玛放出来,皇阿玛肯定颇有说辞,你不要往心里去。” “好。”胤祥哑着嗓子应声。 自额娘薨逝后,只有四哥一如既往地待他好了。 日后若是四哥想要什么,他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四哥。 毓庆宫。 胤礽听说胤祥被康熙放出去后,还以为是自己先前的计划奏效了。 他正打算派人把胤祥召到毓庆宫,看胤祥千恩万谢的场景时,添福提心吊胆地进来禀报道: “太子爷,干爹说十三阿哥被皇上放出来,雍亲王也使了不少劲儿。” 老四? 胤礽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他也让人上折子了?” “雍亲王亲自去找皇上求的情。” 添福把脑袋往后缩了缩,低声回道。 “什么?” 胤礽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蹙着眉头不满地道: “这个老四怎么如此多事?” 他本来还打算既向皇阿玛展示自己的爱护弟弟的仁心,又收拢收拢十三弟的忠心。 这下好了,有老四御前求情在,谁还会记得他做的事? 添福听见胤礽的嘀咕,跪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胤礽用看废物的目光扫了眼添福,转瞬想起德妃与胤禛不和的传闻。 他阴沉着脸想了片刻后,冷声吩咐道: “添福,派人暗中打听打听,德妃知道老四为十三求情后的反应。” 他就不信把今日之事与当初皇阿玛要杀十四,老四毫无反应的事对比起来看,德妃能毫无反应? 哼!若不是他怕皇阿玛再找个由头废了他,他早就把胤禛叫过来痛骂了。 胤礽猜的没错,刚用过早膳的德妃听完吉福刻意说出来的话后,气得身子晃了晃。 “孽障啊,真是混账东西。” 德妃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破口大骂道: “当初,本宫的十四差点被皇上提剑杀了,胤禛毫无反应。 如今,胤祥好吃好喝地在府上关着,他倒是巴巴地去向皇上求情。” 德妃越想越气,但顾忌着康熙的警告,她把自己气得心口疼,也没敢派人把胤禛叫过来。 她知道胤禛已不是往昔那个盼着她对他好的孩子了。 现在的胤禛敢向皇上告她的状,也敢让她被皇上责骂。 “娘娘息怒。” 吉福见德妃气得不轻,压下心里的欢喜,满脸担忧与关心地火上浇油道: “娘娘,雍亲王与十三阿哥感情甚笃。 若是他不帮十三爷求情,那雍亲王岂不是会被人说薄情寡义?” “薄情寡义?” 德妃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面目狰狞地道: “你当他不薄情寡义吗? 他就是个不仁不孝的东西,本宫真是后悔当初对他的好。” 吉福愣了下,敛住眼底的嘲讽,干巴巴地安慰道:“娘娘,您别生气了,要多保重身子。” 第354章 胤礽拉拢胤禛 “保重身子?” 德妃沉着脸,冷声道: “这桩桩件件,本宫都给胤禛记着。 日后若是有机会,本宫定然让胤禛这个逆子好看!” 吉福神色恭敬地敷衍了两句,接着走到德妃身后给她按脑袋。 乾清宫。 得知胤祥去胤禛府上的康熙眯着眼思忖半晌后,沉声吩咐道: “梁九功,把盯着十三阿哥的人撤回来吧。” “奴才遵旨。” 梁九功不太理解皇上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他把这事记在心里,打算暗中告知太子爷。 原本年过半百的他是不打算参与众位皇子争储之事的,尤其是皇上当面警告过他。 可他看着长大的太子爷实在是太让他心疼了啊。 太子爷先是以窥探帝踪的罪名被皇上废掉,如今好不容易被皇上复立,皇上却又三番五次地试探太子是否有谋反之心。 他实在是不忍心冷眼看着太子爷孤立无援。 康熙垂眸斜楞了眼愣神的梁九功,轻声咳嗽了两声。 梁九功缓过神,后背瞬间起了冷汗。 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扬手给了自己两耳光后,起身小心翼翼地给康熙添了添茶。 康熙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没多计较梁九功御前失仪的事。 二月底。 康熙带着胤祉、胤祺、胤佑、胤禩、胤禟、胤?、胤祥和胤禵巡幸五台山。 胤禛留京协助太子监国。 康熙前脚刚走,后脚胤禛就被叫到毓庆宫了。 “四弟,孤记得上次孤单独宴请你,还是在两三年前。” 胤礽想起梁九功和幕僚的建议,暂时压下对胤禛的不待见,放柔音色道: “眨眼间,日子过去这么久了。” “太子爷事务繁忙,臣弟不敢贸然打扰。” 胤禛略微低了低头,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太子爷今日找臣弟来,有何吩咐?” 胤礽见胤禛如此不识抬举,眼里快速闪过恼怒。 若不是梁九功和幕僚说老四能劝说皇阿玛释放十三弟,是个有胆有识的能臣,交好他比交恶更有用处,他才不会自甘堕落地说些假仁假义的话。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 胤礽假惺惺地笑了笑,放缓语速道: “四弟,以往孤与你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日后若是你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孤。 再怎么说,孤也是你兄长。” “臣弟遵命。” 胤禛随口应下,压根没把太子的话放在心上。 虽说不知太子抽了什么风,突然开始慈眉善目起来。 但以太子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他敢保证太子爷没安好心。 胤礽垂眸扫了眼胤禛的冷脸,有心多说两句暖心话拉拢胤禛。 但几经犹豫下,他终究是拉不下脸面。 毕竟,幼时的胤禛可是他抬脚就能踹的人。 胤禛佯装没看出胤礽脸上的纠结,他神情自若地用着眼前的膳食,默道: 毓庆宫的饭菜还是没有雍亲王府的好吃。 胤礽见状,当即决定不再说话了。 老四都端起他毓庆宫的饭碗用膳了,以后若是不听他的吩咐行事,他定要把胤禛的碗砸了。 胤禛借着夹菜的间隙,瞥了眼胤礽上扬的嘴角,稍稍思索了下,便明白了胤礽的意思。 他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接着面色如常地吃了口菜。 他想,太子爷大概不知,端起别人的饭碗吃饭不止有为人马卒的含义,还有抢人饭碗的意思。 而他,想的正好是抢太子的饭碗。 三月。 康熙回京。 胤禩和胤祥因随驾途中表现良好,康熙重新给两人派了差事。 四月。 康熙下旨调萧永藻任吏部尚书,王掞任兵部尚书。 胤祥得知此事后,满眼歉疚地对怀有身孕的兆佳氏道: “福晋,对不起,兆佳大人是被我连累了。” “爷,您别这么说。” 兆佳氏拉过胤祥的手,柔声道: “臣妾的阿玛本就年事已高,如今皇阿玛准许阿玛以病乞休,使阿玛能在家颐养天年,是阿玛的福气。” 胤祥用手摸了摸兆佳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缓声道: “能娶到你这般善解人意的福晋,是我的福分。” “臣妾能嫁给爷,才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兆佳氏把手放在胤祥的手上面,抬眸笑眯眯地望着他。 胤祥目光柔和地盯着兆佳氏和她的肚子,温声细语地跟兆佳氏商量,等孩子出生后,他这个做阿玛的该怎么更好地教孩子? 五月初五,归化城。 林棠刚洗漱完,根扎布多尔济便带着两个小女孩进来了。 “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给林棠行了个礼,笑嘻嘻地问道:“今日端午节,早膳我们是不是要吃粽子和鸡蛋啊?” “是啊。” 林棠眉眼弯弯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柔声嘱咐道: “不过,粽子吃多了容易积食,图雅和兰娜太小,还不能吃。” 图雅是温恪公主生下的双胞胎中大格格的名字,意为聪明和睿智。 兰娜是小格格的名字,意为蓝色,在蒙古族里代表幸运。 “额吉,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偏头看了两眼图雅和兰娜,点了点头道: “我会看着妹妹们的,也会管住自己的。” “好。” 林棠示意奶嬷嬷抱起走路走的摇摇晃晃的兰娜,带着根扎布多尔济和图娜朝用膳的屋子走去。 走到半路时,刚好碰到找过来的温恪公主。 温恪公主走到林棠身旁,犹豫了片刻,道: “四姐,等用完膳,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 林棠微微皱起眉头,面色担忧地看向温恪公主。 温恪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坚持让林棠先去用膳。 林棠只好压下心里的担心和焦急,带着他们先去用膳。 早膳过后。 林棠打发根扎布多尔济带图雅和兰娜去玩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八妹,到底怎么了啊?” 第355章 温恪公主回部落 “四姐。” 温恪公主抬眸看了眼林棠后,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地道: “我想回翁牛特部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棠愣了下,拽住温恪公主的手,加快语速问道: “你带着图雅和兰娜在这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口说要回去?” “四姐。” 温恪公主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缓声道: “我是皇阿玛亲封的公主,皇阿玛把我嫁到翁牛特部是希望我能维系满蒙和平,收拢人心。 我住在你这,虽然快活,但时日长了,皇阿玛肯定会心生不满,我怕再次连累你。 还有,十三哥刚被皇阿玛放出来不久,我也不想……不想让他因我被皇阿玛迁怒。” 林棠听完温恪公主的话,沉默了半晌。 她有心劝温恪公主多为自己考虑,不要顾虑那么多。 可对上温恪公主那满是祈求与难过的眼神,她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不在乎康熙的申饬和指责,也知道胤祥日后定会成为四哥的左膀右臂,成为大清的“铁帽子王”。 但八妹不知道,她也不能告诉八妹。 在八妹看来,十三弟被皇阿玛禁足多日,眼下又没有爵位傍身,正是好好当差争的皇阿玛亲眼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自己毁了十三弟的前程。 “八妹。” 林棠垂下眼帘想了片刻后,沉吟道:“你已经想好了吗?” “是。” 温恪公主抹了把眼泪,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棠,语气坚定地道: “四姐,我想回去,我也做好了回去的准备。” “那我给你拨过三十个侍卫,你带回去吧。” 林棠见温恪公主意已决,不放心地嘱咐道: “等你回去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让侍卫们打回去。 兰娜和图雅还小,你平日里要多看顾些儿她们,特别是兰娜,她先天不足,需要精心照顾。 不行,我让戴季跟你们一块回去住段时日,等确认你们安然无恙再回来吧。 还有公主府上的吃食,你们喜欢吃的,也要给你准备些,让你带回去……” 温恪公主听着林棠絮絮叨叨的话,忍了又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除了额娘,从来没有人待她像四姐这般好,便是十三哥也没有四姐好。 “哭什么啊?” 林棠见状,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给温恪公主擦眼泪。 “四姐。” 温恪公主上前两步,伸手抱住林棠,哽咽道: “去年你救了我、图雅和兰娜的性命,接着又接我们来归化城暂住。 这些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 如今,你又待我这般好,我这辈子该如何偿还你啊?” “说什么偿还不偿还的,傻不傻啊?” 林棠轻轻拍了下温恪公主的后背,放柔声音道: “八妹,你好好照顾自己,把日子过好,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嗯嗯。” 温恪公主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又抱着林棠哭了会儿才渐渐止住眼泪,退后两步,从林棠的怀里出来,面带恳求地问道: “四姐,我能不能再求你件事?” “嗯?” 林棠满脸疑惑地瞧了眼温恪公主,嗔怪道: “八妹,有话直接跟我说便好,什么求不求的,岂不是生分了?” “四姐。” 温恪公主摇了摇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握紧拳头低声道: “我想把图雅和兰娜留在这,求你帮我照顾她们。” 林棠弯腰去扶温恪公主的手微顿,她稳了稳心神,不确定地问: “图雅和兰娜还不到两岁,你能忍心把她们留在这?” “……不忍心。” 温恪公主鼻头发酸,她缓了口气,放慢语速解释道: “可四姐,我不想让图雅和兰娜见到还没死的仓津,更不愿意她们跟翁牛特部有任何牵扯。 等回部落后,我打算抓紧时间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日后让兰娜和图雅不必像我这般委曲求全。” 说着,温恪公主不顾林棠的阻拦,执意给她磕了个头,道: “四姐,把兰娜和图雅留下还有我的私心。” “起来吧。” 林棠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微微用力扶起执意不肯起的温恪公主,笑骂道: “只要你舍得,让图雅和兰娜留下也好。 正好我巴不得多两个女儿,根扎布多尔济也想要多两个妹妹。” “四姐……” “不许哭了啊。” 林棠见温恪公主睫毛微湿,忙换了个话题道: “方才你说你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我非常赞同。 但毕里哀达赍为人圆滑又能屈能伸,跟他打交道时,你要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的。” 温恪公主见林棠说及正事,强打起精神道: “毕里哀达赍很得皇阿玛看重,我会小心的。” “你什么时候走?” 林棠走到门外,示意麦田打盆温水过来后,转身回来问温恪公主。 “明日吧。” 温恪公主低头看着手上的帕子,轻声道:“越不想走,越舍不得走。 我早一日回去,培养自己的人,图雅和兰娜便能早一日自在些。” “好。” 林棠在脑海里快速想好给温恪公主带的东西后,拉着她去盂盆旁梳洗。 当晚。 温恪公主边绣着衣服,边眼神慈爱又不舍地坐下床榻前,守了图雅和兰娜整宿。 次日,天还没亮时。 温恪公主把做好衣服放在枕头边,与林棠告别后,坐上马车回了翁牛特部。 临走前,她把身上仅剩的两万两银子偷偷放在了送给林棠的荷包里。 她想,让四姐帮她养孩子已经是她厚着脸皮求来的了,她万万不能心安理得让图雅和兰娜在四姐那白吃白喝。 林棠接过荷包的那一瞬便知道里面装的有银票。 她没当面拆穿温恪公主,也没说要还给温恪公主。 她知道以温恪公主的性子,肯定会把为数不多的银票留下,也不会让她还回去。 所以,林棠提前让人在温恪公主坐的马车暗格里放了十万两银票。 等温恪公主在半路上发现银票后,她又捂住嘴巴痛哭了一场。 六月。 康熙下旨让诸位皇子奉皇太后至热河避暑。 七月。 康熙再次去塞外行围时,挨过训斥的胤禛把去年到今年的进步展现给康熙看了看。 康熙龙颜大悦,当众夸胤禛知不足而上进。 胤禛像接受上次的训斥那般,神情自若地接受了康熙的夸奖,旁侧的胤祥倒是很为胤禛开心。 八月。 福建漳、泉两府干旱,康熙命漕运运粮三十万石赈灾。 九月。 康熙回京。 一心想做出实事重新笼络康熙恩宠的胤礽在大朝会上,弹劾户部历任尚书、侍郎侵蚀国库税银四十余万两。 康熙大怒,当场命人把户部尚书希福纳革职查办。 胤礽压下心里的欢喜和激动,边盼着康熙的奖赏,边在心里琢磨,老四确实有几分本事。 这次,若不是他把户部官员以权谋私的罪证交给他,他还真不能干成这件事。 雍亲王府。 猜到内情的胤祥坐在胤禛对面,抿了口茶,面色踟蹰地道: “四哥,皇阿玛会不会查到?” 胤禛听懂了胤祥的未尽之意,他把手上的书合上,轻声道: “这是既能给太子爷送功劳,又能清理户部蛀虫的事,太子爷不会让皇阿玛知道是我做的。 只是,便是有证据,皇阿玛应当也不会严惩他们。” “为何?” 胤祥面色微变,他皱着眉头道: “证据确凿的事,皇阿玛为何不会严查惩办?” “皇阿玛要仁慈的名声。” 胤禛低眸瞧了眼手上的玉扳指,“最多只会让涉案官员按期赔偿。” “皇阿玛如此,岂不是在放纵作奸犯科之人?” 胤祥面带担忧地问:“如此这般,有些人只怕会更加为非作歹。” 胤禛抬眸,放缓脸色看了眼胤祥,温声提醒道: “十三弟,皇阿玛没有命令前,你专心当手头上的差。” “我知道。” 胤祥心思微动,他犹豫了下,试探性地问道: “四哥,我命人私下查探朝中还有官员哪些中饱私囊,可以吗?” “不可。” 胤禛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十三弟,这事我会暗中留意的,你不许插手。” “那四哥有事可以随时差遣我。” “好。” 胤禛随口应下,心里却没有半点想把事情安排给胤祥的意思。 暗中查探朝中官员的事风险太大,连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别提手段尚且稚嫩的十三弟了。 乾清宫。 康熙满眼笑意地看着眼前的胤礽,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保成,户部的事你做的不错。 近年来,各地灾害频生,希福纳那个狗奴才整日跟朕哭诉国库无银可用。 没想到他竟然敢串通户部官员,贪赃枉法,真是罪该万死!” “皇阿玛。” 胤礽微微抬头瞄了眼康熙,见他虽语气愤恨,但脸上并无太大火气。 他心思快速转了几个弯后,字斟句酌地进言道: “希福纳虽然该死,但儿臣以为法不责众。 若是皇阿玛把户部官员换了大半,恐怕户部差事一时之间难以周全。” “大清有那么多能做实事的官员,朕就不信撤换了户部尚书、侍郎,朕的户部就不行了!” 康熙自然想到了太子的顾虑,他本来也的确打算让户部官员限期偿还赃银,再调任官职即可。 但如今听着太子口里的“法不责众”和“户部难以周全”,康熙强压的火气陡然又升了起来。 户部官员是不是打量着他日渐年迈、手段愈发温和,所以才敢胆大包天地把国库的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康熙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他是年纪大了,怕日后驾崩后,朝中官员会因他手段狠辣给他定下不好听的谥号。 但这绝非是他们狼狈为奸、相互勾结,逼他退步的依仗。 “保成,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户部官员?” 打定主意要严惩不贷的康熙面上没露出半点意思,他往后靠了靠身子,面色如常地看着胤礽。 胤礽察觉到康熙灼灼的目光,攥着拳头压下抬头去看康熙的心,飞快地琢磨着康熙的话。 皇阿玛说,他不信惩办了户部官员,户部就不能领差事了。 难道他看错了皇阿玛的眼色,皇阿玛是想出手惩治? 可不对啊。 顾念着朝中官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除非他们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否则,皇阿玛是不会下狠手的啊。 胤礽百思不得其解,他略微抬起头看着康熙,打太极道: “皇阿玛,儿臣全听皇阿玛的。” 康熙闻言,蹙着眉正要说话。 已经看明白康熙意思的胤礽忙不迭地继续道: “但儿臣以为,希福纳胆大包天,户部官员与他相互勾结、沆瀣一气,朝廷不可姑息养奸,纵容他们继续为官。” 康熙皱着的眉头微微放缓,他好像不记得胤礽方才说不能严办的进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保成想的很周到,此事便交由你来查办。 朕只有一个要求,国库的银子必须让他们尽快还回来。” “儿臣遵旨。” 胤礽心情复杂地松了口气,他既庆幸自己又猜对了皇阿玛的心思,又忍不住不满自己看皇阿玛脸色说话的行径。 康熙好似没看出胤礽的踟蹰,他语气柔和地夸了胤礽几句,接着吩咐梁九功去私库里挑些摆件赏给胤礽。 虽说对太子看他脸色行事有些不满,但康熙转念想到,若是保成日后事事都自己拿主意,那他…… 胤礽知道康熙的顾忌,紧了紧拳头,面带喜色地应下。 片刻后。 回到毓庆宫的太子坐在书房里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平复好纷繁的心绪,差人去唤胤禛。 先前他单独宴请过老四时,虽然恼怒老四没答应听他的话,但观老四行事,还是十分合他心意的。 胤礽决定等老四过来,把皇阿玛赏给他的珊瑚摆件和东洋钟再赏给老四。 他要告诉胤禛:只要全心全意跟着他办事,他是绝不会亏待胤禛的。 —— “臣弟见过太子。” 收到胤礽从乾清宫出来的消息后,胤禛便知道胤礽会派人来叫他。 第356章 胤禛生气 “快起来吧。” 胤礽等胤禛把礼行完后,缓声笑道: “四弟,日后不用这般客气。” “礼不可废。” 胤禛知道胤礽有意跟他拉近关系,但他依旧板着脸道:“臣弟不敢僭越。” “你啊。” 胤礽边示意添福给胤禛上茶,边笑骂道:“你与孤是兄弟,干嘛还这么客气?” 胤禛低着头没接这话,虽说他给太子提供了些方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投靠太子,成为太子党羽。 他只是想借太子的手清理掉朝中蛀虫。 胤礽见胤禛不识趣,在心里暗骂他迂腐后,不再兜弯子地问道: “四弟,皇阿玛命孤接管惩治户部官员之事,依你之见,孤该当如何?” “严惩不贷!”胤禛愣了下,随即厉声道: “太子爷,户部官员中饱私囊之事,若不能杀鸡儆猴,势必会让其他官员心存侥幸。” 没等胤礽说话,胤禛稍敛神色,放慢语速解释道: “近年来,地方灾害频生,若继续放纵德才皆不配位的人为官,届时受苦受难的定是百姓。” 胤礽听完胤禛的话,稀奇地瞥着胤禛,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胤禛脸上看到其他神色。 胤禛察觉到胤礽的目光,略微低了低头。 “四弟,希福纳已被皇阿玛下令关在刑部大牢。” 胤礽缓过神,思忖半晌,略带犹豫地道: “户部官员牵扯良多,以孤的意思,革除他们的官职,再让他们把国库银子还了,这事便揭过去了。” 胤禛闻言,心里顿时起了火气。 革职还银,这也叫严加惩治? 若是中饱私囊的代价这么小,那胡乱伸手的官员能害怕吗? 胤禛攥紧拳头,拼命压下心里的怒火,沉声道: “太子爷,臣弟以为单单革职还银远远不够,所有涉案官员都该人头落地,如此才能震慑住朝中的宵小之徒。” “四弟,这话严重了吧。” 胤礽脸色微变,他想都不想地拒绝道: “孤是太子,若是依你之言把希福纳等人斩了,那御前弹劾孤的折子都能把孤淹了。” “太子爷……” 胤禛看出胤礽息事宁人的意思,气在心头上的他不甘心地想要出声再劝。 胤礽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打断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四弟,你让孤杀了希福纳等人,是不是想让孤背上暴戾的名声?” 胤禛快气炸了。 他早知道胤礽不靠谱,但他还是没想到朝政大事面前,胤礽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名声。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死死地攥紧拳头,冷着脸不阴不阳地道: “太子爷,您多虑了。” “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礽见胤禛语气不好,心里也起了火。 是他不想随心所欲地办事吗? 他只是个太子,上有皇阿玛,下有文武百官。 若是他敢由着性子行将踏错半点,御史的唾沫星子不得喷死他? “臣弟没别的意思。” 胤禛知道自己劝不动胤礽,害怕失态给胤礽留下把柄的他快速行了个礼,冷声道: “太子爷,臣弟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胤礽有所反应,胤禛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老四。” 胤礽见胤禛如此不给他面子,扬手掀了眼前的茶盏。 老四一出手便要人性命,手段如此狠辣,他不同意何错之有? 胤礽阴沉着脸,暗骂胤禛真是活该不被人待见! 半晌后。 冷静下来的胤礽计上心来。 老四不是说要斩杀官员嘛? 那他便派人透点风声给希福纳等人,正好能催促他们尽快还了银子,再把他们革职查办。 乾清宫。 梁九功弯着身子,低声禀报道: “皇上,雍亲王面色不快地从太子爷那出宫了。” 面色不快? 康熙眯了眯眼,想到什么的他皱着眉头没说话。 太子私下拉拢胤禛,胤禛没同意的事,他回京后便知道了。 眼下太子刚领了差事,只怕是想要问问胤禛的建议。 可胤禛眼里容不得沙子,定然会要太子狠下重手。 但太子顾虑良多,肯定不会同意胤禛的想法。 如此一来,两人谈崩是必然的。 只是,康熙有些担心太子为了收拢胤禛的心,真的下狠手惩治希福纳等人。 是的。 冷静下来的康熙后悔令太子严惩不贷了。 他都仁慈这么久了,若是因户部之事毁了近年苦心经营的仁名,康熙觉得不划算。 想到这,康熙垂眼瞥了眼梁九功,低声道: “梁九功,去告诉太子,国库税银不多,让他督促户部官员尽快还上。” “嗻。” 梁九功打了个激灵,不停地琢磨着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两年,他是越来越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等梁九功走后,康熙让人太子交上来的罪证收起来了。 雍亲王府。 胤禛刚回到府,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苏培盛跟着进了书房,还没来得说话,便被胤禛冷声赶走了。 今日真真是胤禛长大后,第一次在人前差点失态。 亏得他听说皇阿玛把惩治户部官员的事交给太子时,还忍不住心生希冀。 没想到啊,都是他想多了。 皇阿玛要名声,太子爷要笼络人心,那谋取私利的贪官呢? 没人能管得住了吗? 胤禛不敢生康熙的气,他气胤礽没有魄力,气贪官忘记本分,更气自己奈何不了他们。 这一刻,胤禛想荣登大位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灌了自己两盏凉茶,又念了半刻钟的《金刚经》后,才堪堪冷静下来。 门外的苏培盛听着书房里的动静,提着心担忧极了。 虽说今日主子脸色与平日里并无差别,但伺候了胤禛半辈子的苏培盛还是察觉到了胤禛心里的不痛快。 苏培盛正心急如焚地想找个借口进去看看胤禛时,李侧福晋牵着弘时过来了。 “奴才见过侧福晋,见过弘时少爷。” 苏培盛面色一喜,忙凑过去行礼道:“主子在书房。” “起来吧。” 李侧福晋抬了抬手,缓声道: “弘时生辰快到了,劳烦苏公公通报一声,我带他来给爷请个安。” “嗻。” 苏培盛忙不迭地出声应下,弯着腰退走到书房前,轻声推开了门。 第357章 胤禛炼丹 “主子,侧福晋领着弘时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苏培盛借着进门转身的工夫,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胤禛的脸色。 胤禛正想说让他们回去,便听苏培盛接着道:“弘时少爷的生辰快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胤禛缓了缓脸色,轻声道:“吩咐膳房,做几道弘时爱吃的菜。” “奴才遵命。” 苏培盛见胤禛还记得关心弘时少爷,悄悄松了口气。 他低着头退出去后,李侧福晋牵着弘时进来了。 “臣妾给爷请安。” 李侧福晋松开弘时的手,半蹲着身子行礼。 弘时跟着跪在胤禛面前,一板一眼地道:“儿子给阿玛请安。” “起来吧。” 胤禛放柔脸色,低眸看了两眼弘时,温声道:“过会儿留在这用晚膳吧。” “谢谢阿玛。” 弘时偏头看了眼李侧福晋,见李侧福晋朝他点头,他才出声应下。 胤禛见状,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能理解李氏接连夭折两个儿子后,对弘时更加上心了。 可若是过分宠溺养出来个只会看额娘眼色行事的弘时,那他肯定是不允许的。 不过,顾念着弘时的生辰快到了,胤禛也没让李侧福晋和弘时当场难堪。 他耐心十足地陪两人用完晚膳后,又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跟着李氏去了后院。 十日后。 希福纳等户部官员碍于掉脑袋的风险,迫不及待地把国库税银还了,又给康熙上了请罪折子,主动进言辞官谢罪。 里子和面子都有了的康熙,在大朝会上夸胤礽思虑周全、行事有储君之风。 这可把胤礽高兴坏了。 自从上次被皇阿玛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厉声痛骂后,他很早便想找机会洗涮掉那些骂名了。 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与此同时,在太子的有意放纵,希福纳等人的蓄意污蔑之下,胤禛“心狠手辣”的名声也传开了。 朝臣官员们都远远地避开了胤禛。 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和家族里的人是完全干净的。 所以,害怕被胤禛抓住把柄,抄家灭族的他们,私下商议决不能让胤禛登上皇位。 早在从毓庆宫出来的那日,胤禛便猜到了胤礽会踩着他往上爬。 所以,提前做好准备的他不在乎官员们的疏离,只安心在府上读读经书、炼炼丹药。 是的,胤禛怕引起康熙的怀疑,又有了新的爱好。 他跟和尚念经,跟道士炼丹,跟农户学种地,端得是与世无争的姿态。 康熙担心能干的胤禛心灰意冷之下真不当差了,随意给胤禛指了个差事试探。 胤禛接受了,他规规矩矩地把差事办好后,照旧做出闲云野鹤的姿态。 康熙这才放心,心里对胤禛的怀疑也打消了些。 十月。 康熙下诏:自明年起,除漕项钱粮外,直隶、奉天、浙江、广西、广东、福建、四川、贵州、云南等地地亩税和人丁税俱免,且历年欠税免征。 一时之间,朝野内外纷纷夸赞康熙圣明。 康熙面上不显,心里确是异常自得。 纵观前朝历代皇帝,有几个能像他这样,年过五旬还爱民如子的? 十一月。 康熙再次下诏:凡遇蠲赋之年,免除佃主七分税,佃户三分税。 胤禛得知此令后,刚炼好的丹药掉了一地。 皇阿玛大肆免税,本意是为百姓好,但就怕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不择手段地想成为佃主。 但胤禛也只是想想,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十二月。 将近年关时,温恪公主派人给林棠送来了三大车年礼。 其中有半车都是温恪公主给图雅、兰娜和根扎布多尔济做的衣袍。 图雅换上温恪公主送来的衣裳,左手牵着兰娜,右手拽住林棠的衣袖,急声问道: “姨母,要额吉,额吉呢?” 林棠不忍心告诉她们温恪公主眼下正忙,她给旁侧的根扎布多尔济使了个眼色,道: “等你们额吉忙完,她就会来看你们了。 图雅乖,让哥哥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图雅还没答应,根扎布多尔济拿着两个兔子形状的布偶凑到两人跟前,笑嘻嘻地道: “图雅妹妹,我们今日还去玩兔子,好不好?” “好吧。” 图雅到底年纪还小,见到兔子玩偶后,很快便把温恪公主忘在了脑后。 林棠摸了摸兰娜的手,察觉到她手心有些凉后,正准备让乳娘再找件氅衣给兰娜披上。 兰娜却伸出胳膊凑到林棠怀里,小声道:“姨母,抱。” “好。” 林棠怜惜身子孱弱的兰娜,弯腰抱着她进了内室。 根扎布多尔济瞥见后,倒也没往心里去。 他知道两个妹妹年幼,她们的额吉事务繁忙,阿布又是坏人,平日里也很照顾她们。 除夕当天。 敦多布多尔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阿布,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许久不见敦多布多尔济,激动地跑到敦多布多尔济跟前,朗声道: “阿布,我好想你啊。” “阿布也想你。” 敦多布多尔济略微弯了弯腰,把根扎布多尔济抱进怀里,笑着问道: “有没有好好用膳?按时练武习字?贴心照顾你额吉?” “阿布,我都照做了的。” 根扎布多尔济抬起下巴,扬声道: “我还照顾了八姨母家的两个妹妹。” “不愧是阿布的儿子,果然厉害。” 敦多布多尔济笑出了声,毫不犹豫地夸奖道: “今夜守岁时,阿布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才不信呢。” 根扎布多尔济怕累到敦多布多尔济,挣扎着要下来,“阿布,你的银子都在额吉那,怎么给我压岁钱啊?” 敦多布多尔济正要说话,图雅牵着兰娜走到跟前,瞧了眼根扎布多尔济,怯生生地喊道:“哥哥。” “图雅别怕。” 根扎布多尔济看出图雅脸上惊慌,走到她跟前,温声道: “这是我阿布,他是个好人,不会欺负人的。” 图雅还是害怕,她拉着兰娜往根扎布多尔济身后躲了躲。 根扎布多尔济皱巴着小脸,正想该怎么办时,林棠来了。 第358章 额驸受伤 “额吉……” “姨母。” 根扎布多尔济话还没说完,图雅牵着兰娜跌跌撞撞地跑到林棠跟前。 林棠听出图雅语气中的颤抖,她给敦多布多尔济使了个眼色,半蹲下身子柔声道: “图雅别怕,姨母在这。” “嗯嗯。” 图雅大着胆子回头又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棠看,忙扭过头挡在林棠面前,小声道: “姨母,他看姨母。” “姨母知道,姨母不怕。” 林棠轻轻地抚了抚图雅和兰娜的后背,对根扎布多尔济无声地道: “带你阿布去更衣。” 根扎布多尔济爽快地点了点头,牵起敦多布多尔济的手便往寝室里去。 “阿布,图雅妹妹胆子小,兰娜妹妹身子弱,额吉怕她们生病,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根扎布多尔济怕敦多布多尔济难过,边晃着他的手,边脆生生地劝慰道: “额吉说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我和阿布,你别难过。” 敦多布多尔济敲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壳儿,佯怒道: “在你眼里,阿布难道如此不通情达理嘛?” “不是啊。” 根扎布多尔济面色一急,他忙不迭地扬声道: “阿布最好了。” 敦多布多尔济故意逗他,“那你额吉呢?” “额吉…额吉最最好。” 根扎布多尔济为难地想了下,朗声回话后,怕敦多布多尔济继续问话的他,抢先问道: “阿布,曾祖说你在做大事,你在做什么大事啊?” “在做保护你额吉的事。” 敦多布多尔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单手拎起他,好笑地道: “你知道什么是大事嘛?” “我当然知道啊。” 根扎布多尔济挣扎着要下来,敦多布多尔济怕他摔着,顺势松了手。 “阿布,我好像记得额吉说过不许你拎着我玩。” 根扎布多尔济站稳身子,不知道怎么解释大事的他,转了转眼珠子,气鼓鼓地抗议道: “哼哼,方才的事,你也不想我告诉额吉吧?” “哦?” 敦多布多尔济眉梢微动,他低眸笑着看了眼面前狐假虎威的儿子,配合地问道: “那阿布怎么做,你才能不告阿布的状啊?” “阿布不能再吓到图雅和兰娜妹妹。” 根扎布多尔济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道: “明日过年,阿布要给我们压岁钱,我想带妹妹们去集市上买糖葫芦。” “还有吗?” 敦多布多尔济挑了挑眉,忍下再次拎起根扎布多尔济的冲动。 “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等我想到别的再告诉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认真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其他能让阿布做的事后,贴心地摆手道: “阿布放心,你帮我办事,我肯定不会告你状的。” 敦多布多尔济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强撑着气势的儿子,佯装为难道: “方才你不是说了,阿布没银子,那阿布怎么给你们发压岁钱啊?” “也是。” 根扎布多尔济偷偷上扬的嘴角瞬间垂了下来,他有些嫌弃地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 “阿布,这交易做不成了,我还是想法子求额吉吧。” 看明白根扎布多尔济眼色的敦多布多尔济手有点痒,他忍着打儿子的冲动,轻咳两声问: “那方才的事,你要告诉你额吉嘛?” “不……” 根扎布多尔济本想说不告诉了,但他转念想了想,嘴巴转了个弯道: “不一定,我要看阿布的表现。” “行。” 敦多布多尔济见热水已经打好了,他斜楞了根扎布多尔济两眼,没再多计较。 片刻后。 给敦多布多尔济搓澡的根扎布多尔济突然停下手,看着敦多布多尔济背上新添的疤痕,红着眼圈低声问: “阿布,你是不是受伤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猛然想起前些时日他与黑熊搏斗时,不小心被伤了的事。 他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根扎布多尔济,语气轻松地哄道: “先前阿布确实不小心受了点伤,不过,如今阿布已经全好了。 根扎布多尔济别担心,阿布保证,日后定然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真的嘛?” 根扎布多尔济要哭不哭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没等他回话,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算了,反正阿布做不到的话,我就让额吉不理你了。” “好,都听你的。” 敦多布多尔济擦掉根扎布多尔济眼角的泪,又柔声哄了半晌,根扎布多尔济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偏殿寝室里。 林棠看着抱着兔子玩偶的图雅和兰娜,放柔声音安抚道:“姨母在,别怕。” “姨母好。” 图雅脸上的惶恐不安慢慢褪去,张大双眼盯着林棠。 兰娜鼓起勇气附和地点了点头。 林棠把两人揽进怀里,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用完晚膳后。 图雅和兰娜打了个哈欠,眨巴着眼睛不肯让林棠离开。 林棠也担心她们被白日的事吓病,她等图雅和兰娜睡着,又再三交代嬷嬷夜里多留心她们后,才抬脚回到寝殿。 寝殿里。 敦多布多尔济正陪着根扎布多尔济玩儿,见林棠回来了,两人忙出声叫她: “额吉\/公主。” 林棠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正打算开口说话。 敦多布多尔济毫不客气地赶人道:“根扎布多尔济,你该回去就寝了。” “阿布,今晚不是还要守岁吗?” 根扎布多尔济睁大双眼,满眼疑惑地望向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走到林棠身旁先给她递了盏茶,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三个红包,漫不经心地举着。 “阿布,你有银子了?” 根扎布多尔济快步走过去,惊讶地问道。 “对啊。” 敦多布多尔济一心想把根扎布多尔济尽快支走。 他没带犹豫地把红包递给根扎布多尔济,加快语速道: “你拿一个,剩下两个给图雅和兰娜。 回去早点就寝,明日我带你们去集市买糖葫芦。” “好啊。” 根扎布多尔济怕敦多布多尔济反悔,他爽快地接过红包,跟林棠行了个礼后,麻溜地走了。 第359章 林棠生气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接过林棠手里的空茶盏,正要开口说话。 林棠抿了抿唇打断他,面含担忧地问道:“额驸,你可有受伤?” 敦多布多尔济顿了顿,他摇着头正准备说没受伤时,林棠再次出声道: “说实话。” 敦多布多尔济见瞒不过去,避重就轻地道: “前些时日,受了点儿小伤,如今已经好全了。” 没等林棠接话,敦多布多尔济忙换话题道: “公主,图雅和兰娜已经睡下了嘛?明日我还用不用避开她们啊?” “睡了,明日不用了。” 林棠蹙着眉答完话,牵起敦多布多尔济的手走到床边,示意他上去后,缓声道: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敦多布多尔济愣了下,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腰间。 “公主,我真没事。” 他知道公主只是想看他的伤疤,但扫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天色,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脱不脱?” 林棠担心敦多布多尔济没说实话,弯了弯腰想直接上手扒。 “公主。” 敦多布多尔济顺手拉过林棠,轻咳两声提醒道:“天还没黑透。” “没黑透怎么了?”林棠挣扎着要从敦多布多尔济怀里出来。 敦多布多尔济稍稍用力束缚住林棠,试探性地道: “公主,等天黑再让你看,好不好?” 怕林棠不答应,他想也没想地补充道:“你想看哪都让你看。” “……” 林棠沉默了下,抬头看向敦多布多尔济,见他低头羞赧地避开自己的视线。 她轻声笑了笑,忍下心里的担忧,柔声应了声“好”。 敦多布多尔济这才松了口气,他略微抬了抬下巴,来把脑袋放在林棠的肩窝,低声道: “公主,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林棠扬手摸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的头,阖了阖眼靠在他的怀里。 “公主,前些时日北边闹灾,我又新招了些人。” “好,银子不够告诉我。” “公主,西面有人无意间闯入了山谷,我把他们留下了。” “留下便留下吧。” 林棠听懂了敦多布多尔济的言外之意,她把玩着放在她腰间的手,颔首道: “早些年,准噶尔侵犯蒙古时,他们也没手下留情。” “我就是这样想的。” 敦多布多尔济趁林棠捏他手上老茧的工夫,见缝插针地与她十指交叉,“公主,儿子在家乖嘛?” “乖,他很听话,也很懂事。” 林棠摩挲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粗糙的手背,心忍不住软了又软。 “那图雅和兰娜好带吗?” 敦多布多尔济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有些不满温恪公主把双胞胎女儿丢给公主。 想当初,为了不让公主操心,根扎布多尔济都是他亲自守着养大的。 但他也知道,仓津不靠谱,温恪公主又没精力管她们。 除了让公主代为照顾外,图雅和兰娜没有更好的去处。 “她们也很听话。” 林棠抬头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温声道: “放心吧,有奶嬷嬷在,她们不用我多操心的。” “哦。” 敦多布多尔济怕林棠生气,没敢揪着这事不放。 他打定主意要趁过年这段时日多帮公主干些活,让公主好好歇歇。 随后,两人相互依偎着柔声交谈。 等夜色完全笼罩大地时,林棠从敦多布多尔济怀里出来,点上烛灯,拉着他去洗漱。 洗漱完。 林棠把烛灯往床榻前移了移,又率先上了床,老神在在地等着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见躲不过去,伸手把床帷放下,咬着牙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林棠没拦着他,她仔仔细细扫了两遍敦多布多尔济的前半身,见没有伤疤后,示意他转过去。 敦多布多尔济满脸通红地转身,提前想好的安慰林棠的话就在嘴边。 “额驸。” 林棠看到两指宽的疤痕后,深吸了口气,颤声道: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吗?” “公主,我已经好了的。”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林棠声音里的哽咽,瞬间方寸大乱。 他把提前想好的话全抛在脑后,语无伦次地道: “公主,我以后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了,你别担心我啊……” 林棠只低了低头,没说话。 敦多布多尔济连忙慌里慌张地套了件衣服,伸手抱住林棠,歉疚地道: “公主,对不起,你打骂我吧,我总让你担心。” “傻子。” 林棠擦了擦眼角,仰头望着根扎布多尔济,哑声道: “以后受伤了告诉我,我去照顾你。” “好,我都听你的。”敦多布多尔济忙不迭点头应下。 “不许瞒着我。” 林棠压下心里的愧疚和心疼,色厉内荏地威胁道:“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不会的。” 敦多布多尔济摇了摇头,“我再不敢了。” “那你说说怎么受伤的吧。” 敦多布多尔济不敢再瞒林棠,他低眸瞧着林棠,加快语速道:“前些日子,我……” “这么说,那个山谷附近突然来了黑熊?” 敦多布多尔济颔首,“我还碰到了老虎和狼群。” “从北边来的,还是从西边来的?” 林棠把被褥往敦多布多尔济身上拉了拉,思忖着问道。 “西边。” 敦多布多尔济披上被褥,把林棠抱得更紧了些,“我派人偷偷打探过,西边有异动。” “皇阿玛在那应当有暗探。” 林棠扫了眼忽明忽暗的烛光,斟酌着道: “你先按暗中留意着,暂且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 “我知道的。” 敦多布多尔济见林棠没再提方才的事,大着胆子去亲亲林棠。 林棠眼珠微转,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烛灯,示意敦多布多尔济去把它吹灭。 怕林棠旧事重提的敦多布多尔济乖乖配合。 等他再回到床榻上,林棠好似忘了方才的事,异常温柔地接受着敦多布多尔济的亲近。 等敦多布多尔济心猿马乱,忍不住想更深一步地接触时,林棠以敦多布多尔济欺瞒她为由,果断拒绝它。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涨红,喘着粗气赔不是。 林棠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便睡着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到林棠绵长又均匀的呼吸声,用力呼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冲动后,无奈又宠溺地抱着她入睡。 第360章 告状 康熙五十年正月初一,寅时三刻。 林棠还未睡醒,敦多布多尔济亲了亲林棠的额头,放轻动作从床榻上起身。 半刻钟后。 换好衣袍的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拐弯去了根扎布多尔济的寝室。 睡眼惺忪的根扎布多尔济听见开门声,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望了眼进来的敦多布多尔济,揉了揉眼睛,声音干哑地问道: “阿布,你怎么来了?额吉起来了嘛?” “你额吉还没起来。” 敦多布多尔济把架子上的衣服递给根扎布多尔济,放缓脸色解释道: “我来叫你去习武场练武。” “啊?” 根扎布多尔济听见“练武”这两个字,瞬间清醒过来。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敦多布多尔济,吃惊地问道: “阿布,你没与我说笑吧?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啊,额吉说大年初一是要休息的啊。” “你看我像在与你说笑嘛?你额吉是心疼你,你看看哪个习武的敢歇息?” 敦多布多尔济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根扎布多尔济,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快点穿好衣袍,我要看看你的武艺有没有进步。” “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抬头哀怨地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迎上他的视线,铁面无情地出声道:“我出去等你。” 说着,敦多布多尔济抬脚径直走到门外,双手抱腰站在那等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见他这副摆明没得商量的姿态,麻溜地给自己套上衣服。 罢了。 阿布只在家待几日,他就乖乖听听阿布的话吧。 毕竟,阿布也答应他,今日带他和两个妹妹去集市上买好吃的了。 * “阿布,你幼时练武也日日不间断吗?” 根扎布多尔济穿好皮靴,边往外走,边扬声问道。 敦多布多尔济正要点头说是,便听走出来的根扎布多尔济欢喜地道: “阿布,下雪了啊。” “对。” 敦多布多尔济回头扫了两眼根扎布多尔济,确认他穿了棉衣后,放缓语速道: “无论读书和练武,昔日的我都日日未曾间断。” “昔日未曾间断?” 根扎布多尔济迈着小短腿,跟上敦多布多尔济的步伐,找准他话中的漏洞,直白地问道:“那阿布的意思是如今没再坚持了吗?” 敦多布多尔济脚步微顿,他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地道: “习武之事上,我可从未有过懈怠。” “哦~” 根扎布多尔济听出来了敦多布多尔济的言外之意,他捂住嘴巴偷笑道: “阿布,你放心,读书之事,我肯定会再找个人学习的。” “臭小子,讨打。” 敦多布多尔济回过头,斜斜地瞪了眼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开了。 辰时三刻。 林棠察觉到身旁的位置已经没人了,勾着唇角睁开了眼。 她知道额驸好不容易才能回府几日,但只要一想到额驸受了伤还想瞒着她,她便忍不住生气、愧疚和难过。 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林棠觉得她先前顾忌着康熙没做的事,还是尽快着手做了吧。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额驸为了换她可能会有的丁点儿自由,不要命地拼打。 她也不能让根扎布多尔济失去阿布,让自己失去敦多布多尔济这个可心的额驸。 打定主意后,林棠掀开被褥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换了身衣服去洗漱。 半个时辰后。 根扎布多尔济哆嗦着腿,垂头丧气地道:“阿布,对不起,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 “你已经很棒了。” 敦多布多尔济想起方才根扎布多尔济拼尽全力想打到他,却被他随手掀倒在地的场景,眼含鼓励道: “你没因打不过阿布而放弃努力,阿布还是很欣慰的。” 根扎布多尔济咬了咬嘴唇,摇着头道:“是我懈怠了,阿布别为我找借口了。”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根扎布多尔济声音里的哽咽,想也不想地道: “今日过年,你可不许哭啊。” 许是怕语气太过生硬,敦多布多尔济又加了句,“儿子啊,习武之事急不来,但你若是哭了,你额吉对我的脸色肯定会来的。” “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睫毛上的泪珠要掉不掉的,听见敦多布多尔济话的他,气得跺了跺脚,哼哼唧唧地道: “刚才你怎么不说,今日过年不让我练武啊? 还有,若不是顾忌着额吉,你是不是就不安慰我了?” “嘿,还敢质问阿布了啊?” 敦多布多尔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正要强撑着气势说话,余光便扫见林棠往这边来,他忙不迭地弯下腰,心虚地道: “儿子啊,是我说错了话,你能原谅阿布这次嘛?” “哼!” 根扎布多尔济撇了撇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见林棠道: “下这么大的雪,你们父子两个倒是不怕冻。” “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听见林棠的话,眼前一亮。 他越过挡住他视线的敦多布多尔济,快步跑到林棠跟前,拽住她的袖子,委屈巴巴地告状道: “阿布欺负我。” “怎么回事啊?” 林棠嗔怪着看了眼敦多布多尔济,伸手去试了试根扎布多尔济的手温。 “阿布…阿布…” 根扎布多尔济接连叫了两声,转瞬想到今日之事根源在自己懈怠习武上。 他回头看了眼老神在在地盯着他的阿布,挎着小脸憋憋屈屈地道: “额吉,是我习武不用功,阿布没欺负我。” “你啊。” 林棠揉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接着牵起他温凉的右手,柔声道: “快回去换身衣袍,再去叫图雅和兰娜用早膳。 等用过早膳,额吉罚你阿布陪你们玩,好不好?” “好,额吉真好。” 根扎布多尔济扬了扬下巴,“小人”得志地瞧了眼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目光凉凉地睨了眼牵着林棠往前走的根扎布多尔济。 这个臭小子,长本事了啊,当着他的面告他的状。 嗯,明日习武时,他得给臭小子点颜色瞧瞧。 把根扎布多尔济送回去后,林棠拉着敦多布多尔济回了寝殿。 “额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部落啊?” 林棠把提前准备好的换洗衣服递给敦多布多尔济,又指了指屏风后的热水。 敦多布多尔济笑着接过,下一瞬便语气幽怨地问林棠: “公主是觉得我在府上,碍着你和儿子的眼了吗?” “欠打?” 林棠没好气地瞪了眼敦多布多尔济,摆了摆手道: “你先去换身衣服,过会儿再过来说话。” “好。” 敦多布多尔济也不敢真把林棠惹恼了,他讨好地朝林棠笑了笑,迈着大长腿往里间走去。 半晌后。 稀里哗啦的水声停了。 林棠垂眸看着箱子里的银票,边用手指敲着梳妆桌,边在心里思忖道: 康熙念及满蒙两族的和平,不断地往内外蒙古下嫁公主。 可比起姻亲,更能换来和平的是共同的利益。 往日里,她曾想过,联合内外蒙古部落做生意,给草原上的子民提供更多生存下来的机会。 但顾念着康熙对她的忌惮,以及这事做下来难度,她便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想法。 现在来看,她还是去做吧。 恰好准噶尔汗国和北边的鄂罗斯都不安分。 她便趁着这个时机,再多开垦些荒地,种更多的粮食;也再扩大些商队,卖更多的货品。 “公主。” 换个衣服的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愣神,轻声问道: “你把钱箱子拿出来干嘛啊?” 第361章 东北买地 “我打算与内蒙各部落的可汗做些生意。” 林棠拿了两百万两银票放在桌上,缓声解释道: “就像与外蒙交易这样,我出银子买他们的牛羊,再把种出来的粮食卖给他们。” 敦多布多尔济低头瞧着林棠,没问她为何突然要与内蒙部落做生意,只问了句: “公主,需要我做什么嘛?” “暂时还没有。” 林棠笑了下,把装银票的箱子合上推到手边,柔声道: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 敦多布多尔济扬了扬唇角,清浅柔和的目光落在林棠身上。 早膳后。 图雅牵着兰娜,亦步亦趋地跟在根扎布多尔济身后,时不时地偷偷看敦多布多尔济一眼。 姨母说,前面的……姨父是好人,不会打人的。 他会像姨母一样,对她们好的。 常年习武的敦多布多尔济自然察觉到了图雅那小心翼翼的视线,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面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根扎布多尔济看出图雅还有些怕阿布,他歪着脑袋,挥了挥拳头道: “妹妹别怕,我阿布不敢欺负你们的。 若是他敢,我定会揍他。” “哥哥。” 图雅紧了紧拽着根扎布多尔济衣袖的手,绷着的小脸缓缓放松。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根扎布多尔济的话,扭过头凉凉地睨了眼根扎布多尔济,到底没拆穿他的大话。 公主说了,今日让他和孩子们好好培养感情,表现好的话,他会有奖励。 所以,他得收着点,不能把他们都搞哭了。 根扎布多尔济见图雅没再偷瞄敦多布多尔济,在心里夸自己真厉害后,指着府门外的马车,扬声问道: “阿布,我们今日是要坐马车去集市吗?” “对。” 敦多布多尔济怕根扎布多尔济动了骑马的念头,抢先开口道: “你额吉说,图雅和兰娜第一次上街,让我们最好陪她们坐马车。” “那好吧。” 根扎布多尔济瓮声瓮气地应声,他确实动了骑马的心思。 不过,他转念安慰自己:坐马车也挺好的,风雪都吹不着,还能照顾妹妹。 敦多布多尔济自然听出了根扎布多尔济语气中的失落,难得显现的慈父心肠促使他开口道: “明日习武前,阿布先带你去马场跑两圈?” “可以嘛?” 根扎布多尔济瞬间抓紧敦多布多尔济的衣袖,欢喜地问道: “阿布,额吉会同意吗?” 没等敦多布多尔济回答,根扎布多尔济接着语气欢快地道: “阿布,你真好,我答应你了。 若是额吉不同意,你记得吹吹枕头风啊。” “什么叫枕头风?” 敦多布多尔济脚步微顿,他回头疑惑地看了眼根扎布多尔济。 根扎布多尔济松开敦多布多尔济的手,摸了摸脑袋,不假思索地道: “曾祖说枕头风就是夫妻间在床上说的话啊。 阿布,你与额吉同榻共眠,肯定能吹枕头风的。” 好好好! 敦多布多尔济差点气笑了,欧沃知道他以色待公主还不行,还要把这事告诉根扎布多尔济? 他不要面子的嘛? 还有根扎布多尔济这个臭小子变脸可真快啊。 晨起还告他的状,现在就阿布最好了? 哼哼! 敦多布多尔济有心加快脚步往前走,余光扫到跟在根扎布多尔济身后的图雅和兰娜,抬起来的腿又硬生生落下了。 罢了罢了。 公主有事要忙,他多忍忍臭小子吧。 书房里。 林棠翻出胤禛前两年寄来的信,低眉看着信上的字迹出了神。 原先她也曾想过派人出海经商,但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胤禟货船皆损的消息便传来了。 林棠私下托胤禛去查过胤禟的事。 胤禛给她来信说,胤禟的船和货确实是被海岛上的倭人劫了。 胤禛还说,江浙沿海地区海寇频繁上岸作乱,建议她暂时不要打海上行商的主意。 她听了胤禛的建议,没有贸然出手。 可林棠知道,一直避着也不是个事。 若是想出海行商,海上的流寇必须要铲除,东洋国的倭人也要收拾了。 正想着,林棠偏头扫了两眼右上方的地图,这是她根据前世的记忆以及如今清朝的舆图画出来。 往东有海上流寇,往西有准噶尔汗国,往北有鄂罗斯,往南现下太远。 那暂且先往东北发展吧。 等她在东北再多屯些粮,额附在北边再多屯些兵,那就先把朝鲜收服,再借道朝鲜打服东洋日本! 为了防范鄂罗斯,康熙在黑龙江和吉林常年都设有军队防守。 若是她上折子说要去这两个省各买十万亩的耕田,并积极招募当地的人去种地,康熙肯定会答应的。 一来,她种出来的粮食可以适当提供些给驻扎将士。 二来,虽说康熙屡次下诏鼓励东北地区百姓务农。 但东北是清朝的“龙兴之地”,占据天下的满人居多。 满人天生属于八旗子弟,便是不种地,朝廷也会发俸禄养着他们。 还有,除了流放过去的犯人,朝廷不允许汉人移居到东北。 所以,地广人稀的东北对康熙的诏令并无太大的反应。 打定主意后,林棠提笔开始给康熙写折子。 写完折子,她又提笔给来信的阿哥们写了封回信。 紫禁城。 坐在乾清宫里翻看请安折子的康熙,眼皮子跳了跳。 他抬手把老花镜摘下来,随口问道: “太子昨夜没宿在太子妃那?” “回万岁爷的话。” 梁九功弯了弯腰,熟门熟路地替胤礽遮掩道: “敬福说,太子妃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太子爷,便没让太子爷留宿。” “你个老奴才,竟然也学会跟朕说谎话了?” 康熙往后靠了靠身子,不满地道: “太子越发无状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都敢违背。” “奴才知罪。” 梁九功心里咯噔了下,他退后两步跪在地上,面色惶恐地低下了头。 “罢了,你这老奴才也是好意,今日过年,暂且不罚你。” 康熙摆了摆手,把老花镜扔在桌上,笑眯眯地道: “只是日后若再诓骗朕,你可要小心脑袋。”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梁九功结结实实地给康熙磕了三个响头,半是后怕半是庆幸地松了口气。 康熙笑着瞧了梁九功两眼后,闭上眼睛假寐。 他年纪大了,手段也温和了,但不代表脑子糊涂了。 梁九功从六岁起便跟着他伺候,他虽说不能把梁九功的心思猜个十成十,但八九成还是有的。 他知道梁九功私下里跟太子有过接触,但多年来的情分使然,他不相信梁九功会背叛他。 重新弓着腰站在康熙身侧的梁九功余光扫了眼满头华发的康熙,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愧疚。 皇上刚出生时,他便被内务府指给皇上当奴才。 如今,他已经伺候皇上将近六旬了。 他真的要为了太子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皇上嘛? 梁九功面上不显,心里却复杂极了。 他捏紧手里的拂尘,稍加思索后,决定日后还是不参与太子爷的事了。 否则,等来日皇上殡天,他连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康熙似是察觉到身边人的想法,他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戴上老花镜接着翻看折子。 他虽然不相信梁九功会害他,但若是梁九功下次再为太子遮掩,他肯定会换个人伺候。 酉时。 跟着敦多布多尔济在集市上胡吃海喝的三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额吉,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拿了两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跑到林棠跟前,递给她道: “这个很好吃,我特意让阿布多买了两串,给你带回来。” “谢谢儿子。” 林棠笑吟吟接过糖葫芦,柔声问道: “今日玩得开心吗?” 第362章 奖励 “开心。” 根扎布多尔济咧着嘴笑:“额吉,我在集市上吃了糖葫芦,还看了杂耍。” 林棠扬了扬嘴角,故意逗他:“那你阿布有没有欺负你们呀?” “……没有。” 根扎布多尔济想起阿布答应带他去跑马的事,犹豫了下,实话实说道: “阿布很好,给我和妹妹们买了许多好吃的。” “那额吉就放心了。” 林棠对走过来的敦多布多尔济笑了笑,缓声道:“你在外面跑了半天,快去洗漱更衣吧。” “好。” 根扎布多尔济眉眼弯弯地朝林棠行了个礼,接着迈着小短腿转身离开。 林棠扫了两眼额间有层薄汗的图雅和兰娜后,示意奶嬷嬷也带她们下去换洗。 等人都退下后,敦多布多尔济从怀里又掏出来两包饽饽递给林棠。 林棠低眸瞧了两眼,看出它是前世的沙琪玛后,好笑地问道:“这是你给我带的零嘴?” “对啊。” 敦多布多尔济拿起林棠喝过的茶盏,往嘴里灌了两口,柔声道: “我见卖这个饽饽的队伍长,心想它肯定好吃,便让人去买了两包。” “你没给根扎布多尔济吃啊?” “臭小子吃的够多了。” 敦多布多尔济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道:“这是我带给公主的,嗯,只给公主。” “你可真是……” 林棠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接过沙琪玛,打开油纸,从里面拿出来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后,把剩下的直接塞进敦多布多尔济的嘴里,略微点了点头道: “真甜。” 根扎布多尔济嘴巴动了几下,他把嘴里的东西咽到肚子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棠,抿着唇瓣,哑声道:“确实很甜。” 林棠看出敦多布多尔济眼底的暗色,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便听见敦多布多尔济温声问道: “公主,你说今晚要奖励我,还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 林棠顿了顿,面色如常地道: “额附,热水和换洗衣袍都准备好了,你快去更衣吧。” “好。” 敦多布多尔济听见林棠说“好”,眼神一下子变得炽热。 他深深地看了眼林棠,快步走到里间去沐浴更衣。 林棠听见耳边传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扬手拍了拍微烫的脸颊,把心神重新放在还未写完的东北地区种地计划上。 二十万亩地不是小数目。 她在给康熙的折子里写了她想亲自去东北待些时日,等一切步入正轨,再回来的事。 林棠笃定康熙会答应她这个请求。 因为,这事既不让康熙出钱,又不让康熙出力,以后还能给康熙的军队提供粮食,康熙用脚趾头想都会同意的。 更何况,她去东北,康熙就不用担心她会再出手教训不听话的额附们了。 林棠敛了敛思绪,提笔刚写下“招人”两个字,敦多布多尔济就从后面凑过来,暗戳戳地提醒道: “公主,天色不早了。” 林棠下意识抬头往外看,许是因下了雪的缘故,雪把本就不深的夜色映得更加皓白。 她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笔,一字一句地问道:“额附,你确定现在便要上床?” “要。” 敦多布多尔济忍着心里的羞赧,厚着脸皮点头。 公主都说了要奖励他,那他不能让它闲着啊,他要用它好好侍奉和伺候公主。 “…好。” 林棠站直身子,正要多说两句话。 敦多布多尔济直接伸手抱起林棠,大步朝床榻上走去。 片刻后。 外面重新下起了雪,雪花随着冷风的吹拂晃动,直到鱼肚泛白,冷风才停止吹打。 第363章 胤禛:御下不严 正月初四。 康熙把林棠的折子看完,皱着眉头没说话。 去年,林棠去蒙古部落探了个亲,温恪的额驸半残,端静的大伯哥成了哑巴,如今他还听说温恪在翁牛特部与毕里哀达赍斗得不可开交。 康熙是真怕林棠去了东北,把那的八旗子弟嚯嚯了,引得前朝官员来烦他。 但他又的确心动林棠所说的万亩良田,万石粮食。 要知道,虽说林棠出嫁前给了他种小麦的高产法子,但各地天灾频生,他还没来得及为多收的粮食高兴,粮食就被拉去赈灾了。 康熙正左右为难之际,魏珠弯着腰进来了。 “皇上,黑龙江将军的折子。” 萨布素的折子? 康熙顿了下,示意梁九功把折子拿上来,翻开大致看了一遍后,瞬间变了脸色。 他让驻扎在黑龙江城的水师营和火器营里,有八旗子弟带头聚众赌博、饮酒寻欢、肆意妄为。 康熙沉着脸,拿起笔在萨布素的折子上批复了“带头者斩”四个字后,稍加思索,又在林棠的折子上写了个“允”字。 八旗子弟是大清的最后一道屏障,他决不允许八旗子弟贪图安逸,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本领。 既然他们有闲心胡作非为,那便让林棠过去盯着他们种地吧。 不过,康熙想起林棠敢砸太子酒楼的胆子,怕她再做出十分出格的事,蹙着眉头思忖片刻后,沉声吩咐: “去把黑鸣凤叫过来。” 黑鸣凤是三十四年的武进士,至纯至孝、聪慧圆滑,被他提拔到身边当侍卫,很是听话。 “嗻。” 梁九功不敢耽搁,给下面的小太监元福使了个眼色。 元福是他新收的干儿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孝顺。 元福收到示意,连忙给康熙磕了个头,轻声快步向外走去。 须臾过后。 黑鸣凤低着头踏进殿内,神色恭敬地给康熙行了个礼:“奴才黑鸣凤见过皇上。” “起来吧。” 康熙把手上的折子放下,微微往后倾了倾身子,缓声道: “羽辉,朕有意让你去东北巡视些时日。” “皇上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黑鸣凤还没站直的腿又再次跪在地上,他弓着腰朗声回道。 “好!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你。” 康熙提高音量,朗声笑了笑后,缓声道: “驻扎在黑龙江城的水师营和火器营中有八旗子弟带头作乱,你此次前去代朕巡查,一旦发现有人为非作歹,可当即斩杀。 另,恪靖公主不日将会去黑、吉两省行农事,你派人盯着她,不要让她伤了当地的八旗子弟。” “奴才遵旨。” 黑鸣凤扬声应下,他知道年过四旬的他之所以还能继续得皇上看重,就是因为他听话。 “跪安吧。” 康熙见该说的都说了,摆了摆手示意黑鸣凤退下。 黑鸣凤又给康熙磕了个头,这才低着头倒退着离开。 康熙瞧了眼他的背影,慢慢阖上了眼。 梁九功听见康熙平稳的呼吸声,轻手轻脚地去里间给康熙拿了个毯子盖上。 当晚。 胤礽得知康熙最看重的侍卫黑鸣凤离京了,立马派添福去向梁九功打探消息。 没成想添福苦着脸,提心吊胆地告诉他:“太子爷,干爹说皇上与黑鸣凤谈话时,他被皇上支开了。 干爹还说,皇上好像发现他与奴才通风报信的事了。” “什么?” 胤礽脸色大变,他起身快步走到添福跟前,抓住添福的衣领,急声问道: “那皇阿玛有没有说起孤?” 有夜窥皇阿玛的营帐导致自己被废的事在前,胤礽害怕皇阿玛以勾结梁九功,窥探帝踪,意图不轨的罪名再把他给废了。 添福喉咙被衣领卡得上不来气,他呼吸急促地咳嗽了两声,正挣扎着想说话。 察觉到有唾沫喷到脸上的胤礽嫌恶地松开手,又踹了添福两脚。 添福大喘了几口气,缓过命后,忍着身上的疼痛规规矩矩地跪好,哑着嗓子道: “回太子爷的话,干爹说皇上暂时未说起您。” 胤礽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只要皇阿玛没当场发作,那他小意讨好皇阿玛几日,以皇阿玛对他的宠爱,这事便能轻松地过去了。 自觉逃过一劫的胤礽也没心思问黑鸣凤的事了,他甩了甩袖子,正要开口让添福滚出去,便听添福面色踟蹰地道: “太子爷,干爹还说皇上对他起了疑心,让奴才不要去找他了。”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胤礽皱了下眉头,语气不耐烦地赶人。 有康熙随时发难的威胁在,他巴不得梁九功近日不要再往毓庆宫传消息了。 “嗻。” 添福趁起身的间隙,大着胆子用余光扫了眼胤礽,见胤礽眉头紧锁,他遮住眼底的失落和落魄,默道: 干爹已经不打算帮太子了,但他走不了了。好在干爹答应他,若是他不幸死在毓庆宫,干爹会帮他照顾好家人的。 三日后。 雍亲王府。 胤禛正专心致志地在药房里炼丹,苏培盛弯着身子压低声音道: “主子,恪靖公主年后要去东北了。” 胤禛手上的动作微顿,他回头扫了眼苏培盛,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回事?” “恪靖公主说要去东北种地,皇上答应了。” 苏培盛放慢语速解释道: “不过,皇上把黑鸣凤也派去东北了。” “把黑吉两省八旗子弟名单整理出来,给恪靖公主送去。” 胤禛把手上黑乎乎的丹药扔到盘子里,思忖片刻后,接着道: “再把九阿哥的手下在东北逼采参人进山采参,强取豪夺的事透露给恪靖公主。” “主子。” 苏培盛顿了顿,略带犹豫地问道: “这事九爷不知道吧?” 胤禛眯了眯眼,冷声道: “御下不严难道不该挨收拾吗?” “奴才遵命。” 苏培盛打了下嘴巴,没敢再说别的话。 他知道,主子没把这事捅到御前,已经是看在恪靖公主的面子上了。 —— “额附,皇阿玛已经同意我去东北了。” 林棠把手中的信递给敦多布多尔济,柔声道:“元宵节过后,我就带孩子们出发。等春种结束,我再带他们回来。” “那我呢?” 敦多布多尔济有些委屈地看着林棠,语气低落地道:“你们都走了,那就剩我一个人留在这了。” “额附,你不是还要继续招人嘛?” 林棠轻声哄道: “再说了,你答应帮我在山谷中开垦农田,我还指望着你呢。” “我知道了。” 敦多布多尔济蔫巴巴地应声后,拉住林棠的手,道: “那公主从东北回来,能不能再去山谷那看看我啊?” “好。” 林棠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敦多布多尔济这才露出笑容,他给林棠添了添茶,不放心地道: “公主,若不然我回部落抽两百个人跟你一起去东北吧?” “不用。” 林棠想都没想地拒绝道: “我有皇阿玛赐给我的侍卫,他们可以保护好我和孩子们的。” “那趁还有些时日,我快马加鞭亲自去那买宅子和地吧?” “也不用,我已经派人去了。” “那我能帮公主做什么啊?” 敦多布多尔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林棠伸手抚平他的眉头,眉眼弯弯地道:“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 “好。” 敦多布多尔济当即乐开了花,他就知道公主最在乎的是他。 成亲那么多年,不是没人在他耳边说过难听的话。 但那又如何? 公主在乎他,他在乎公主,他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好。 眨眼间元宵节到了。 这天林棠早早地交代麦田和麦苗最后确认下带去东北的东西后,停下手里的事,和敦多布多尔济一起陪孩子们玩了一日。 当晚。 三个孩子既不舍得敦多布多尔济的离开,又有些激动明日要去东北了,硬生生熬到大半夜才入睡。 第二日,天色稍稍亮时。 林棠领着打瞌睡的三个孩子送走敦多布多尔济后,带着他们踏上了前往东北的旅途。 紫禁城,敦郡王府。 胤禟正心情愉悦地跟胤?炫耀他派人在东北收人参,转卖到京城赚到了大钱时,突然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九哥,你不会是得了风寒了吧?” 胤?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关心地问道: “九哥,要不拿我的帖子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 胤禟揉了揉鼻子,没好气地道: “肯定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后算计我,我身子好着呢。” 胤?见胤禟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想起方才胤禟的话,狐疑地问道: “九哥,你那低价收高价卖的法子不会害人性命,违反律令吧?” “不会。” 胤禟斩钉截铁地道: “我下过死命令,让他们以京城卖价的一成去收,他们没胆子蒙蔽我。” “那就好。” 胤?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重新凑到胤禟跟前,笑道: “我跟你说,四姐来信,说她要去东北种地了。 还有,过些时日,她会想法子让皇阿玛把我和五哥也派过去。” “这是好事啊。” 胤禟拍了拍胤?的肩膀,笑道: “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第364章 林棠:安全第一 “好说好说。” 胤?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过会儿我给四姐写封信,让她想个法子把你也弄去东北待着时日。 到时候,你就能亲眼看看你赚钱的人参是怎么得来的了。” “好啊。” 胤禟满口应下,半点没怀疑过人参的来路不正当。 要知道,为了防止收人参的手下人见财眼开,做为非作歹的事,进而连累他没法做人,他可是舍了两成的利给他们。 二月初二。 迎着冷冽的寒风和绵绵的雪花,林棠和三个孩子坐的马车终于到了宁古塔。 “额吉,在归化城时,路上的行人都面带笑容地仰头走路。” 根扎布多尔济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两眼后,转过身来望着林棠,疑惑地问道: “为何这里的行人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啊?” 林棠把车帘拉好,又伸手给图雅和兰娜掖了掖围在身上的毯子,不答反问道: “根扎布多尔济,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是哪吗?” “记得啊。” 根扎布多尔济把手重新从袖子里伸出来,摊开舆图,指着宁古塔的位置道: “额吉,我们来的是这。” 林棠点点头,缓声道: “宁古塔是皇家祖居地,满人众多,汉人稀少。 等额吉的皇玛法登基,宁古塔又成了贬谪之地。 一般来说,官员或有学识的人犯罪,流放过来可据其所长谋生; 职官或生员以上有功名的人犯罪,流放过来可为差。 寻常百姓犯罪,流放过来只能为奴,四季不歇地种地服役。” “我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可是,额吉,这里不是皇家祖居地嘛? 郭罗玛法他们为何要把犯人流放到这,送去岭南不好嘛?” “因为这除了是犯人流放地,还是将士们需要驻守的军事要地。” 林棠把手从毯子里拿出来,指着宁古塔四周的位置道: “你看,往北是鄂罗斯,往东有海寇作乱,往西是外蒙三部,往南又是产粮大省。 若是有狼子野心的国家派人从东北入侵,东北又守不住,那侵略者将会由此直入腹地。” 敦多布多尔济听懂了其中了道理,他崇拜地看着林棠,语气欢喜地道: “额吉,你好聪明啊。” 林棠笑着摇了摇头,“等你长大了,你会比额吉更厉害的。” “是嘛?” 根扎布多尔济悄摸摸地望了眼林棠,接着攥紧袖子里的拳头,暗下决心要更用功地读书习武。 “是啊。” 林棠摸了摸图雅和兰娜的脑袋,柔声道:“图雅和兰娜日后也会比姨母厉害的。” “姨母,读书。” 图雅牵起兰娜的手,扬声道: “跟哥哥。” “好,你们跟哥哥一起读书。” 林棠把她们露出来的手塞回热乎的毯子里,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根扎布多尔济瞥了眼捂住嘴巴打哈欠的图雅和兰娜,笑道: “额吉,妹妹她们刚说完读书就困了,她们真能读书啊?” “不许打击妹妹。” 林棠抬手轻拍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头发,正要继续说话,便听见马车外的侍卫朗声道:“公主,府邸到了。” “好。” 林棠快速揉了两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低声嘱咐道: “用毯子裹好自己,不许淘气。 还有,看好妹妹,等图雅和兰娜的奶嬷嬷上来,你再下去。” 说完,林棠踩着花盆底,仪态端庄地下了马车。 “奴才见过公主。” 府邸门前的奴才们见林棠下来,纷纷弯着腰跪在地上。 “起来吧。” 林棠边低眸打量着面前跪着的几十个下人,边等奶嬷嬷抱图雅和兰娜下来。 站在林棠身后的麦田趁这个间隙,偏头朝吕平使了个眼色,吕平微微颔首,示意身后的手下带人先进去看看。 林棠转过头赞赏地看了眼麦田,她并不觉得提前派人去检查是多此一举。 “额吉。” 裹着严严实实的根扎布多尔济摇摇晃晃地走到林棠身旁,撇着嘴巴道: “这个毯子披着不舒服。” “可你不裹毯子,着凉了的话,额吉会难过的。” 林棠见根扎布多尔济只露出了眼睛,满意地笑了笑后,试探性地道: “额吉让巴特尔抱着你? 你瞧,他们出来了,我们马上就能进府了。” “好吧。” 根扎布多尔济还真怕自己得了风寒,惹额吉担忧,他艰难地转了个身,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巴特尔叔叔”。 巴特尔见状,掩住眼底的笑意,弯着腰抱起根扎布多尔济,落后林棠两步,跟着她进了府。 林棠吩咐巴特尔和奶嬷嬷把根扎布多尔济三人抱到生了火的寝室后,带着吕平大致看了遍府邸。 有过搬家经验的麦田和麦苗则有条不紊地吩咐跟过来的婢女和太监们生炭火,烧水,煮膳食。 看完府邸后,林棠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问道: “吕平,以往你和你手下人在公主府做的都很好。 如今跟着我来到这,你有没有信心带着他们做得更好?” “奴才万死不辞。” 吕平退后两步跪下,低着头郑重其事地保证:“公主在,奴才们便在。” “起来吧。” 林棠抬了抬手,温声道: “我相信你们,日后你们侍卫营的俸禄翻倍。” “奴才谢公主。” 吕平没拒绝林棠的好意,他给林棠磕了个头,扬声应下。 林棠摆了摆手,命吕平去安排侍卫值守后,大步流星地朝根扎布多尔济他们在的寝殿走去。 宁古塔不比归化城,她知道有些人也许并未犯罪,可她带着三个孩子。 她们容不得半点意外,也没有事后反思改进的机会,只能以最大的防备来应对可能存在的危险。 “额吉,过两日,我能去路上逛逛嘛?” 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来了,蔫巴的脸色瞬间有了神采,他拽住林棠的袖子,撒娇道: “额吉,我还没见过犯人过得什么日子呢?” “不行,外面不安全。 过几日,额吉带你去新买的十万亩地里看看。” 林棠目光凉凉地瞥了眼根扎布多尔济,没好气地道: “还有,你见过犯人的日子。 清水县的地就是额吉向你郭罗玛法要的犯人种的。” “真的吗?” 根扎布多尔济抓紧林棠的袖子,懊恼地道:“额吉,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啊?” “没事。” 林棠摸到根扎布的手温热,敛着笑意道:“今日起你便知道了。” 根扎布多尔济焉头巴脑地点了下头,没再说去路上看犯人的事。 林棠怕他不听话,私自跑出去,板着脸强调道: “根扎布多尔济,宁古塔是犯人流放地,你应当知道犯人是什么人。 额吉不希望听到你偷偷跑出去的消息,不然,万一你在外面遇到危险,额吉会…会痛不欲生的。” 根扎布多尔济瞧见林棠的眼圈都红了,忙出声保证道: “额吉,我肯定不会偷跑出去的。 没有你的命令,我就待在府上读书、习武,还有陪妹妹玩。” “你乖。” 林棠笑了笑,凑到根扎布多尔济耳边,悄声问道: “过几日,额吉找机会带你去军营里看看,你想去嘛?” “想。” 根扎布多尔济眼睛发亮,他面色欣喜地道:“额吉,我最最喜欢你了。” “好了。” 林棠敲了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壳,快步走到图雅和兰娜跟前,确定她们没有不适后,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副都统府。 萨布素的夫人刘氏给眯着眼躺在软榻上萨布素端了盏茶,柔声问道: “爷,听说恪靖公主来宁古塔了,您说妾身要不要去给公主请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