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我无限回档，花式斩神诡》 第1章 花魁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奴家青瓷，见过公子。” 粉色的纱帐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暧昧无比，一身轻薄红纱衣的花魁扶着许纯良的胳膊在黄梨木官帽椅上缓缓坐下。 看着许纯良一张青涩英俊的面庞，花魁忍不住轻轻吐了吐自己鲜红的舌头。 粉色的灯光下，她的唇红的像鲜血一般。 在她对面，许纯良大马金刀的坐下，丝毫没有寻常少年人第一次逛青楼的腼腆脸红。 花魁伸手给许纯良倒了杯茶，随后才轻声问道：“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铜雀楼吗？” 许纯良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大大咧咧回答道： “是啊，第一次来到你们这种地方，心里还有些紧张呢。” 话未说完，许纯良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 痛！ 剧痛！ 他的肠胃如同猛然伸进了一根生锈的钢筋，在其中疯狂搅动一般的疼痛。 许纯良瞪着眼前的酒杯，一脸惊惧。 “酒里……，有毒！” 许纯良双眼迷离，难以置信。 花魁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双细嫩手掌前生出十根尖利指甲，朝许纯良走了过来。 噗呲！ 他的心脏被一把抓碎。 许纯良，死亡。 灯光依旧粉红暧昧，身披半透红纱的花魁恍惚间变成了一只白中描蓝的青花瓷娃娃，蹲在黄梨木桌子上，啃食着许纯良的身体。 血液狂喷，染红了花魁身上原本就血红的纱衣…… 下一瞬，整片时空开始像倒带一样倒流，一切重回原点。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奴家青瓷，见过公子。” 许纯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花魁扶着他的胳膊在凳子上坐下，心中波澜起伏。 三天前，他刚刚参加完高考。 和暗恋的妹子一起去网吧开包间包宿。 结果还没过十二点便猝死在了伸手拉妹子手的那一瞬间。 再睁眼就成了这樊城斩妖司的一名小旗。 而今天来这铜雀楼中，却是为了完成队长派给自己的任务。 查询最近城中时常有男人失踪的问题。 看着眼前正在跟自己说话的花魁，许纯良心中有些恍惚。 ‘刚刚那是幻觉？还是梦境？’ ‘或者是……，我脑子有问题？穿越把我穿疯了？’ 他不能确定。 看着花魁伸手给许纯良倒了杯茶，借着轻声问道：“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铜雀楼吗？” 许纯良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模一样！ 和幻觉里一模一样！ 一样的茶杯，一样的淡黄色茶水，一样的红色纱衣透视装。 等等，红色纱衣透视装？ 许纯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雪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波澜起伏，淡蓝色血管透过半透明的皮肤熠熠生辉。 看花魁姑娘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许纯良不好意思的收回停留在她胸口的目光， 笑着说道： “是啊，第一次来，还有些害羞呢。” 他没有喝茶， 花魁笑了笑，将茶杯双手捧起，站起身来走到许纯良身边。 一脸媚笑着依靠在许纯良的身上。 双手作出敬茶动作，轻声问道： “公子怎么称呼？” 许纯良左手接过茶杯，右手搂住花魁的肩膀。 毫不客气的伸手在她光洁柔嫩的肩膀上摩挲着，将手中茶杯送到花魁面前。 “我叫许纯良，年龄小，怕伤肾，不爱喝茶。” “来，这杯茶你喝了吧。” 花魁娇媚一笑，伸手接过茶杯放在桌前。 一只玉手轻柔的抚摸着许纯良的脖子说道： “许公子真爱开玩笑。您这个年纪正是肾好的时候。” “喝茶什么的，伤不了的。” ‘果然！这茶中有毒！她也不敢喝！’ 许纯良心中生起一阵喜意， 然后， 一阵剧痛从脖子上传来，他艰难的扭头看向怀中的花魁。 一双白皙如凝脂，描画着青色鱼纹的纤细玉手插在他的脖子上。 切断了他的喉管。 “哈～” “哈～” 许纯良艰难的呼吸着，所有的气息却不争气的从他喉咙上的窟窿中往外无情的喷射着。 噗呲！ 血光飞射，花魁再次捏碎他的心脏。 ……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同样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许纯良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我这是怎么了？掉入循环了吗？’ ‘娘啊，我究竟有几条命能拿来试？’ ‘我是不是疯了？’ “医生？医生？救我！”许纯良大声呼喊着。 一身红衣的花魁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许纯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喊医生。 医生就救得了他吗？ 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就是猎物了。 猎物，可没有活命的机会。 她捂着血红的小嘴呵呵笑了起来。 “公子，喝茶。” 她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许纯良的面前。 许纯良看都不看那茶杯一眼，一把将花魁拉入怀中。 并毫不犹豫按着花魁的头颅，对着她血腥的嘴巴亲了过去。 一抹腥咸的血腥味传入许纯良口中。 花魁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何如此大胆。 双手紧紧抱着许纯良消瘦的身躯， 她的眼睛瞬间变红， 左手指甲变成五片破碎的锋利瓷片。 噗呲！ …… 于纯良再次醒来！ 一双漆黑善良的瞳孔不再平静。 疯狂的杀意在双眼中酝酿。 伸手揉了揉并不疼痛的心口， 他在花魁的对面坐下。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在花魁边倒茶边询问的瞬间， 许纯良伸手从后腰处掏出一柄黄铜小刀， 朝花魁姑娘扑了过去。 先下手为强！ 面对许纯良堪称凌厉的一刀，花魁姑娘不惧反笑。 她整个人就坐在那里， 身体外的纱衣凭空臌胀， 纤瘦的身体瞬间拉如满弓，左手向后一撤，随后瞬间击出。 伸出五片破碎瓷片的指甲如炸雷般轰在许纯良胸前。 噗呲！ 她再次一把捏碎了许纯良的心脏。 …… 愤怒！ 无奈！ 疯狂！ 复杂的情绪充斥着许纯良的内心。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么可怕的循环。 他只想弄死对方， 或者被对方弄死！ 在黄梨木椅上坐下，许纯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 寻找这花魁的破绽。 茶不能喝！ 打，打不过！ 要不试试出卖色相？ 第2章 许纯良请姐姐升天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伴着花魁再度邀约声，许纯良在座位上淡定坐好。 一副常出没青楼的模样。 花魁为他倒好茶，饶有兴致的问道： “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种地方吗？” 许纯良拿起茶杯，微笑点头道：“是啊，第一次来，家中一直管的严，不让来这种地方。” “嘻嘻，公子看起来确实面相比较小，今年多大年纪了？”难得的，花魁没有像之前那样催着自己喝茶。 许纯良看了一眼花魁的胸口，笑着说道：“十六岁，成年了。” 花魁捂嘴一笑，若有所指道：“那可确实不小了，在乡下，公子这么大的都当爹了。” “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不然回头结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纯良低头一笑，面色明显有些羞红。 让坐在他对面的花魁莫名的生出一种怜爱之意。 他模样白皙清澈，俊逸潇洒，正是十五岁到五十岁女人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花魁站起身来，在许纯良身边坐下。 纤细的左手随意的搭在许纯良的大腿上轻声说道： “男孩子总要长大的，姐姐今天教教你，以后你就喜欢上这里了。” “是第一次吗？” 许纯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笑的比较羞涩：“也不能单纯的说是第一次，之前的几次，都搞砸了。” “嘻嘻……”花魁掩面爆笑，差点儿笑出眼泪来。 看来身边这位小朋友确实是个雏儿，着让她生出一种先尝尝，然后再杀之的想法。 狩猎的日子太无聊了， 如果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一些调剂，那生活可就太无趣了。 “别不好意思了，来，姐姐教你。” “有姐姐在，你这次不会再搞砸了。” “姐姐今天一定送你升天，好不好？” 许纯良伸手摸了摸后腰，随后不好意思笑道： “不，今天是我送姐姐升天才对。” “啊？” 他突然一脸呆滞，看着花魁背后说道：“你是谁？” “谁？”花魁本能的扭头。 许纯良瞬间暴起，刚刚摸向后腰的右手中多了一柄黄铜小刀。 噗呲！ 黄铜小刀插在了花魁的脖子上， 许纯良顺手拧了一个十字。 “呃～” “呃～” 花魁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许纯良毫不犹豫拔出黄铜小刀，再次一刀捅入花魁的脖子中。 狠狠一拧。 将她白皙修长如天鹅颈一般的美妙脖子剜去了一半。 这才笑着问道：“花魁姐姐的感觉如何？可产生那种升天的感觉了？” “姐姐不用客气，尽管去吧，许纯良请姐姐升天。” “对了，忘了介绍一下了。” “我叫许纯良，来自斩妖司。” 手起刀落，许纯良狠狠将花魁剩下的半条脖子彻底斩断！ 啪！清脆的碎裂声出哪里，花魁摔倒在地，化作一个破碎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看着她那颗长满青丝的头发掉在地上，许纯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经历四次死亡，终于杀死了这只不知什么来头儿的诡异。 许纯良终于放松了下来。 “嘻嘻……” “嘻嘻……”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熟悉的笑声让许纯良瞬间汗毛竖起。 是花魁的笑声。 她没死！ 抬头一看，那个破碎的青花瓷瓶竟然站了起来，尽管有一道道缝隙在它身上，但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纠缠着她一般，将那些碎片纠缠在一起。 让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双腿双臂呈反关节状折返，趴在地面上， 一双脚啪啪啪的作出鼓掌的动作。 一张用白纸和红笔绘制的简陋人脸贴在她的青花瓶腹部，脸上那如同儿童绘画一般粗略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原来弟弟来自斩妖司啊？怪不得能斩掉我的脖子。” “嘻嘻……” “可是弟弟到底还是没什么眼力呀。” “看不出姐姐我纸鬼的身份，看在弟弟即将死亡的份上，我就告诉弟弟一个秘密吧。” “姐姐的要害在这张纸上哟，用刀捅烂这张纸，姐姐就真的升天了。” “嘻嘻……” “弟弟先去升天吧，如果有下辈子，再遇上姐姐的话，记得姐姐的要害在腹部这张纸上哟……” 话音未落，她的衣裙飘飞， 瞬间将许纯良包裹。 一只利爪悄无声息的穿破了许纯良的胸膛， 将他跳动的心脏瞬间捏碎。 “艹！” 许纯良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字。 五次死亡，摸到了对方的真正破绽。 许纯良觉得很值。 想起前世玩老头环时回档一百六十九次的经历， 他得意的笑了。 不就是死亡吗？ 老子能回档！ 你却只能死一次。 我可以失误一万次，你却只能死一次。 优势在我。 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笑容，许纯良在木椅上坐下。 再次开始用‘纯良笑容’勾引花魁。 于是再一次，二人聊到了升天话题。 “姐姐今天一定送你升天，好不好？” “不，今天是我送姐姐升天才对。” 哧！ 黄铜小刀的刀尖处传出一道削破纸张的声音。 一声惨厉的尖叫从花魁腹部传出。 她那张白里透红的俏脸迅速干瘪，化作灰色的土块，随风飘散，身躯也同样快速腐烂消失。 最后只剩下一张破烂的纸张。 一道旁人无法看见的清光闪烁而过，隐入许纯良身体中。 一个面板在他心意中顺势打开。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 属性点：1点。 等级：出凡级+（需要10属性点可升星变级）。 技能：黑虎刀法+（入门）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进入花魁房间。 面板简单明了，许纯良瞬间看懂。 无限回档次数，代表着他可以不停的死去再复活。 回档点，代表着他复活的时空。 而属性点，很明显是用来加点的。 在这个世界，人族修炼者等级分明： 出凡，星变，月荧，日晕，丹曦，皇极，金刚，天象，仙佛，不可知。 一级有一级的威能，一步一登天。 看到自己杀死一个纸鬼只能获得1点属性点，还没有办法拿来升级。 许纯良无奈叹息， 他没有选择去升级那本就是斩妖司最入门刀法的黑虎刀法，决定再等一等，攒一些属性点再说。 反正也不怕死。 许纯良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句， 随即拿起那张纸鬼剩下的破纸，悄悄离开铜雀楼。 此时已是天黑，他没有选择回斩妖司， 转身往位于城西的家中走去。 前身在城中有一个僻静的小院，许纯良很喜欢。 还未走出烟花巷，许纯良不由一怔。 在他面前不远处，一位穿着打扮明显是青楼女子的女孩儿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相互依靠着朝他走了过来。 第3章 让诡异多喝热水 在许纯良与二人擦肩而过时， 属性面板上的回档点瞬间刷新。 当前回档点：偶遇二诡。 二诡？许纯良决定去看看。 悄悄跟在二人身后，他来到了一间客栈门前。 那书生随意丢出一把碎银子，随后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入一座独院。 许纯良便悄悄跟了过去， 翻入院墙，低伏着身躯悄悄趴在窗前， 许纯良平心静气，用口水沾湿手指，在窗户上捅出一个小洞。 刚把眼睛凑上去，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纯良头皮发麻，一瞬间后背生出一层细密冷汗。 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紧紧贴在他面庞前五厘米处，正是那书生。 “我说走错门了，你信吗？”许纯良舔着脸问道。 “开胃菜。”那书生呢喃一句，一口咬在许纯良的脖子上。 冰冷！ 眩晕！ 随后是黑暗。 许纯良，卒。 一把丢下许纯良的尸体，书生无声一笑，默默念叨一句‘这下轮到那娘子了。’ 往房间中走去。 许纯良睁开眼睛，放慢脚步，在路边趁着夜色卖糖葫芦的老人那里买了两根糖葫芦，边吃边往那客栈处溜达而去。 估摸着二人应该差不多该睡了， 他这才翻身进入那小院。 小院儿的夜啊，静悄悄。 许纯良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在他接近窗户时。 咔！ 一道细微震动出现在脚下，他踩断了一根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放在窗前地面上的枯枝。 呼～ 冷风吹过，许纯良毫不犹豫拔刀朝后一斩。 那原本在他背后的书生像风中轻柳般瞬间后撤，紧接着再次前冲。 噗呲！ 他咬在了许纯良的脖子上。 第二次，死亡！ 许纯良再次来到卖糖葫芦的大爷面前。 在大爷不解的目光中，花钱买走了他熬糖的小锅。 随后等待，进入小院，再次来到窗前。 将那熬糖小锅绑在脖子上， 许纯良一脚踩下枯枝，同时右手持刀反撩。 呼～ 书生急退，随后瞬息而至， 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许纯良的脖子上。 锵！ 金石交鸣声响起，书生捂着嘴巴向后急退。 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嘿嘿一笑，也不解释，提刀朝书生杀来。 噗呲！ 许纯良心口一痛，书生的手臂如橡皮一般瞬间拉长，插在了他的胸口。 许纯良再次死亡。 站在烟花巷，许纯良默念了一声： “艹！” 随后再次走向糖葫芦摊子。 将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老大爷，许纯良获得了老人的所有家当。 专上一身破烂衣服，肩上看着插满糖葫芦的棒子， 许纯良一边叫卖，一边再次来到了那客栈前。 在店小二不满的眼神中，他往客栈门前一靠，开始耐心的打瞌睡。 刚刚三次进去都没有看到那女诡，许纯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他决定等待。 小院中， 书生诡邀请青楼女诡在桌前坐下， 随后点起了一盏灯。 与对方面对面坐下，他开始咿咿呀呀唱曲儿。 而那青楼女诡也跟着他一唱一和，口中唱着好听的曲子。 唱着唱着，二诡站起身来， 拥在一起。 他们抱着对方，忘情的跳着。 衣衫越跳越少。 就在双方都动情的那一刻。 二人的口中同时探出了四根一寸尖牙。 “我艹！” “靠！” 两声闷哼响起， 二人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也是诡？” 两人脖子上都流出了蓝色的血液。 书生用手一抹，暂时止住了脖子上的血洞，潇洒笑道： “真没想到，我以为的猎物竟然是同类，姑娘，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可好？” 那女诡同样捂着脖子点头道：“看来还真的缘分。” “那我们就握手言和吧。” 两人迈步向前，随后再次同时出爪！ “噗！” “噗呲！” 一个照面，两个诡异全部重伤。 “呼～” “呼～” “呼～” 喘粗气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此起彼伏。 显然，两名诡异都受了很大的伤。 “在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我同意！” “不如我们联手，出去找两个猎物吃了好不好？” 在同样的伤势下，书生诡再次提出和解的请求，青楼诡表示同意。 于是二人再次伸出友谊小手， 对着对方掏心掏肺。 噗呲！ 噗呲！ 书生的手戳在青楼女子的肚子里， 青楼女的手探入书生的胸怀。 二人再次扯平。 随后，两人毫不犹豫抽出了自己的手，躲入黑暗。 窗外，悄悄看着这一切的许纯良大为震撼！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忍不住在心底呢喃着： “幸亏老子无限回档，不然真的活不过一集。” “不对，我好像一出场就死了！连留下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想起那一杯要命的茶水，他暗叹一句。 暗自庆幸。 在他感叹之际，房中二人竟然又再次伺机出手了四次。 将对方和自己身上掏出数个透明的窟窿来。 许纯良悄声退出院子，决定智取。 五分钟后，穿了一身店小二服装的许纯良提着一壶开水来到的院外。 看着紧闭的院门，他高声叫道： “先生，先生，我是来给您送热水的，您还要不要？” …… “进，进来吧～” “正好想洗一洗……” 书生那虚弱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许纯良提着水壶，大大咧咧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故意脚下踩着那些枯枝，发出咔咔的声音，许纯良来到房门前， 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锁。” 虚弱的声音响起，店小二许纯良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面色苍白的书生。 “先生，您怎么了？是病了吗？” “多喝热水！” 他提着盛满一壶开水的铁壶往书生身前跑去。 “小兄弟，喝热水没用，你帮我，帮我拿一下我的包袱，我包袱里有药。” 书生指着身边那个破包袱说道，并默默计算着与许纯良之间的距离。 “好的，先生，我这就帮您拿。” 许纯良从包袱中拿出三四个瓶瓶罐罐。 “是哪个啊先生？” 第4章 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那……，那……” 书生的气息愈发灰败，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许纯良只能弯腰送上耳朵去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少年人的脖子，书生刚刚还无比虚弱的眼睛变得冰冷。 四颗寸长的尖牙悄悄长出，他探头朝少年脖子上咬去。 只要能吸干这少年人的鲜血，他就能恢复大半。 到时候，那女诡定让她痛不欲生。 噗呲！ 一柄黄铜小刀捅入了他的脖子，并十分自然的拧了个十字。 将他强劲有力的脖子剜掉大半。 许纯良松了一口气， 成了。 可下一秒，剧痛在他脖子上出现。 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将他体内血液吸的干干净净。 弥留之际，他看到那书生脖子上被自己剜出的伤口自动愈合。 带着怜悯的笑容看着自己。 嘴巴开合之间，隐约在得意诉说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呢？ 带着疑问，一切重启，许纯良再次站在了烟花巷。 妈的？要不算了？ 不行！我必须要赢！ 再次买走糖葫芦爷爷的一切，许纯良蹲坐在客栈门口，默默思考着。 那书生吸掉他的血后瞬间恢复了伤势， 胸口的血洞，脖子上的致命伤。 这些都不致命！ 但切切实实来看的话，他确实因为那些伤害变得极其虚弱。 这样看来，真相可能是…… 第一：自己和那女诡异都没找到他身上一击毙命的要害。 第二：此诡血条极厚，恢复力又极强，吸血就能恢复，所以不能给他吸自己鲜血的机会。 再次打晕倒霉的店小二，许纯良在客栈中寻找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提着热水，再次来到小院儿门口。 与之前经历一模一样，他再次蹲在了书生身边，伸手帮他在包袱中寻找着。 “先生，您在说什么？” 他低头，捅刀子，拧十字，一气呵成。 而那书生也一样，探头，伸牙，咬！ 嘎嘣！ 他咬在了一块铁板上。 许纯良给自己脖领子下的皮肤上绑了一块又黑又厚的铁板。 书生愣住了！ 但许纯良没愣，他毫不犹豫又是一刀瞬间割下书生的头颅。 同时左手从腰后一抽，拽出一条青砖。 一条胳膊抡圆了，狠狠将那块青砖砸在了书生头颅之上。 卡擦！ 头颅碎裂，清光飞起。 面板属性点轻轻一跳，变成了3. 书生诡异的死，给他送了两个属性点。 许纯良靠墙坐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房中的一切。 今夜无月，房中无灯，所以很黑。 能见度不过一米五。 许纯良喘匀了气，这才一手持刀一手青砖慢慢站起，轻手轻脚的往房间深处走去。 屋中还有一个青楼女诡，他不能顷刻放松。 绕过桌子，在木床与墙角结合处，一个少女面色苍白的看着许纯良。 她环抱双臂，将自己丰腴的胸部挤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可怜兮兮的看着许纯良。 “小二哥哥，你救救我，我只是出来做个生意，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变态。” “你抱抱我，我冷！” “我好害怕。” 许纯良点头蹲下。 电光石火间，两人都惊恐的看着对方背后，大呼一声：“你看那是谁？” 同时，二人都伸手摸向腰后，却又都没有回头。 ……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相同的招式异曲同工，无法破招。 女子呵呵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各让一步？我不出手杀公子，公子也别再盯着我？公子意下如何？” 许纯良点头，在对方面前小心蹲下。 一手黄铜小刀，一手板砖。 “公子怎么不退去？”女子轻声问道。 “不如小姐先退去如何？” “还有，小姐再不收回自己丰唇之间那四颗獠牙的话，本公子可就要喊人了。” “嘻嘻，公子真爱开玩笑，哪里有什么獠牙。”女子眨了眨眼睛，嘴巴里的牙齿瞬间消失。 “公子怎么还不走？” “我是一个有风度的人，喜欢让美女先走。” “公子觉得我美吗？” “那我陪公子睡觉好不好？”女子舔了舔嘴唇，脖颈儿后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粉红烟气悄悄喷出。 这是她的天赋能力，巷粉烟。 男人吻过之后，会变成欲望的奴隶。 果然，眼前的店小二双眼开始变得赤红。 “来，来嘛～”娇媚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她看到许纯良丢掉了手中刀，一脸淫笑着朝自己爬来。 ---省略正经人不爱看的五千字--- 噗呲！ 一切再次回档。 这一次的回档点，在书生破碎的头颅边。 许纯良一手握刀一手持板砖， 一脸的意犹未尽。 宁采臣，我冤枉你了。 亡灵骑士不丢人，甚至还很爽！ 他深吸一口气，朝房间深处走去。 …… “你看那是谁？” 又是一次招式重合。 许纯良也不尴尬，在女诡面前坐下，静静等待。 女诡再次放出粉烟，又做了一次亡灵骑士后，许纯良再次回档。 …… 嘴角带着回味的笑容，许纯良暗骂了自己两句： ‘许纯良啊许纯良，你可真的对不起你的名字。你是一点儿也不纯良啊。’ ‘不过确实挺有新鲜感的。’ 他再次朝房间中走去。 如此往复六次之后，一切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的双目中出现了一种圣贤一般的目光。 站起身来，他再次走入房间深处。 “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他上前伸手，一脸慈爱的拉住了女诡的手臂。 平心而论，刚刚那七次死亡，他真的有很认真的在观察。 寻找这女诡的周身破绽， 经过他此时堪比圣贤心态的分析下，这位同样吸食人血的女诡，大概率要害在三处。 心脏，眉心，牙齿。 剩下的就是实验了。 看许纯良向自己伸出了手，女诡眼底闪过一道欣喜。 第5章 睡梦中死去，再回档! 俏生生的靠在许纯良的肩膀上，女诡悄悄看着许纯良近在咫尺的脖子。 四根长牙瞬间探出， 她朝许纯良脖子咬去。 锵！ 金石交鸣声响起，她咬住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一柄黄铜小刀。 正要作出反应，那握刀柄的手猛的一旋，将她长满尖牙的嘴巴瞬息间搅成稀烂。 接着那刀顺势向上，噗呲一声捅入女诡的眉心，紧接着又是一道极其自然的拧柄。 同时，许纯良没有握刀的左手悄无声息的来到女诡胸前。 无视她丰腴的身体，大拇指顶在中指之下，将指节顶出一个尖锐的凸起， 仗着猛然砸出的极速，隔着胸骨将其中的心脏击碎。 饱和式击杀。 “你？” 女诡只疑问了一个字，便摔倒在地上，黑气消散，她变成了一只用麻布缝合的脏乱布娃娃。 ‘我艹？’ ‘刚刚是和娃娃……？’ 许纯良 瞬间有一种与上一世的自己在这个世界偶遇的离奇感。 上辈子，他也有三个娃娃。 还都是倒模版的！ 当然，抱娃娃不如做亡灵骑士有意思。 许纯良在心中轻声念叨一句，有些遗憾这个认知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也没办法分享给前世的那些热情的群友了。 在这一点上，许纯良有些遗憾。 看着面板上的属性点变成了6，那点遗憾便消失了。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 属性点：6点。 等级：出凡级+（需要10属性点可升星变级）。 技能：黑虎刀法+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斩杀青楼女诡。 还有四点，就可以升级到星变级，到那时在樊城斩妖司的小旗中他将是最强的存在。 甚至应该可以与某些小队长过招也不是不可能。 许纯良对这些收获很满意。 打了个哈欠，拿起那只破麻布娃娃悄悄离开客栈，往自己家中走去。 这些被杀死的诡异偶尔会掉落一些被称为诡物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拿来修炼和炼器，回头可以拿去换钱。 许纯良对天发誓，这绝对和他前世喜欢收集各种娃娃没有任何关系。 顺利回到家，许纯良将破布娃娃和那张纸鬼脸丢在桌子上，随后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后，许纯良呼吸悠长，显然进入了无比深沉的睡梦中。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院子里， 无声无息的推门，站在他的床头。 低头好奇的看着他。 他是一位月荧级的大妖。 刚刚在出来狩猎时意外发现了许纯良。 许纯良先杀书生，后杀青楼女诡的行为给他带来的极大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类。 这个‘强大’不在等级，而在于精准！在于预知！ 眼前人似乎有一种预知一切的奇异能力。 放任这样的人活着，是对妖诡们的不负责。 世之反常为妖， 物之灵性为精， 魂之不散为诡， 物之异常为怪。 古灵精怪，不合常理！ 再往上，似乎还有病态的仙佛。 不去提那触不可及的仙佛， 妖精鬼怪本是一家，以人类为食，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 今日既然看到了这蛰伏在小城中未来必为人类天骄的少年，那他必须出手将他杀死。 一根黑色利剑悄然在他漆黑的右手前生出，像角质一般，悄无声息的抹掉了许纯良的脖子。 …… 许纯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自家门前。 ‘是梦吗？’他在心中呢喃一句，随后瞬间反应了过来。 吹拂在身体上的微风告诉了他答案：‘不对！这不是梦！’ ‘我又回档了。’ ‘睡梦中有人把我杀了？’ ‘是谁杀了我？’ 他往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 ‘会是谁呢？’ 拿钥匙打开门，许纯良走入院子。 在他头顶漆黑的夜空中， 一个笼罩在黑影的诡异漂浮在他透露上方不到三米处，静悄悄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他。 它全身被蝙蝠肉翅般的黑色皮质物包裹，独露出一张惨白的兔子头，兔头洁白如雪，一双猩红眼珠子如同血翡翠。 正低着头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如战鼓猛擂。 他必须要找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否则他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随手将布娃娃与纸鬼面丢在地上，他负手而立， 淡然说道：“谁？出来吧，跟了我一路，有事而出来面谈吧。” 话音未落，头顶上飘着的黑影便一脸震惊。 “不对！” “即便是同级月荧级的武者都无法在黑夜中发现我！他只是出凡境界的小武者！不可能发现我！” “对了！他果然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黑影脸上更加震撼。 他毫不犹豫从天而降，手中黑色利剑径直插入许纯良天灵盖。 将许纯良死死钉在了地上。 伴着剧痛死亡的瞬间，许纯良确定了敌人的方向。 他头顶有人。 一个毫不犹豫出手杀他的人。 一切再次回档，许纯良重新站在了院门口。 他没有扭头向四处看， 取钥匙，开门，进院子，点烛火，放东西。 他端着盆来到井边。 在头顶那位不知是什么的存在的注视下，他打了一盆水。 准备洗脸。 借着烛光的照映，他在水盆中看见了自己的敌人。 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子和一个微微荡漾的白点儿。 ‘我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一个东西？’许纯良心中生出一道疑问。 身体上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开始低头洗脸，洗的无比仔细。 借着冰冷无比的井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身上的规律。 第一次自己死在睡梦中， 在可以用碾压的方式杀死自己时，他还是选择了等自己睡着在下手，这绝不是对方有一颗不让敌人痛苦的人道主义之心。 答案只有一个，对方的耐心很好。 第二次自己死在开口诈对方之后，并且瞬间就将自己钉死在了地上。 面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说明对方既果决，又强大。 是一个根本无法抵抗的敌人。 该怎么办呢？ 许纯良边洗脸边思考着。 黑影漂浮在院子上空，静静地看着正在洗脸的许纯良。 他的耐心一向很好，这也是他能修炼到月荧境的主要原因。 此时正是出手的极佳机会， 但他依旧选择了等待。 等这少年人睡着，一剑刺死他，是最保险的诛杀方式。 再等一等，反正有的是时间。 许纯良无比戒备的洗完脸，确定对方没有出手的想法后，他将水随手泼在院子里转身进屋。 像之前一样脱去衣服，他将黄铜小刀放在手边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 随后闭上了眼睛。 第6章 天才还是疯子 院子里，黑色身影悄然落下。 看着许纯良放在手边的黄铜小刀，他脸上露出一缕欣赏之色。 ‘连睡觉都这么小心，这少年果然是个天才。’黑色身影在心中赞道。 但再天才，也是人族的天才。 只有死去的人族天才，才是好天才。 听闻这世界上大多人族天才都有护道人，在他们的保护下极其难杀。不知道人族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个小天才。 竟然不出手保护。 心中感叹这人才多薄命，他静静等待着。 屋中少年人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很显然，他睡的很沉。 黑影无声一笑，决定再等一等。 稳健，才是成为未来妖诡大能的根本。 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他悄无声息的推开门。 小心的数着少年人稳健而规律的心跳声，来到了床前。 正要抽出黑色利刺，床上只穿了一件内裤的少年一个翻身，手中黄铜小刀向他刺来。 “好少年！竟然在发现了我之后还能保持淡定假装睡觉，伺机偷袭我以求反杀！我今夜果然没有来错！” 他赞叹之余，双手张开， 如神雕扑击一般，将双手向中间一拍。 以他为圆心，方圆三米之内黑气涌动，许纯良刺向他的黄铜刀瞬间被虚无的黑气阻拦。 而他的双手却瞬间突破了与许纯良之间的距离。 以一招双手贯耳狠狠拍在许纯良头上。 砰！ 站在床头的许纯良头颅像西瓜一般炸碎，只剩下一具没有头颅的身躯。 他再次死亡。 时空悄然回档，许纯良再次站在了院门前。 呵呵，又死一次。 难道这是对我七进七出战青楼诡异的惩罚？ 许纯良在心中吐槽一句，随后推门进入家中。 放东西，点蜡烛，许纯良没有选择洗脸。 到墙边拿起扫帚，他开始慢慢清扫自己的院子。 他的目的很简单，既然打不过，就试一试这黑影人的耐性。 只要肯实验，他总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任何人都有破绽，人也一样。 黑影漂浮在院子上空，一脸疑惑。 ‘这么晚了扫院子？’ ‘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应该没有，算了，左右无事，等等吧。’ …… ‘我艹？这是什么操作？把井水烧开了再晾凉倒回井里，人类现在生活都这么讲究了吗？’ ‘大晚上不睡觉，烧开水？’ …… ‘我艹？他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在院子里脱裤子？’ ‘他不知道我在这里看着他吗？哦，他不知道……’ ‘可是正常人谁在院子里脱裤子啊？’ …… ‘妈的，大晚上不睡觉，撅着屁股看蚂蚁搬家？这真的是人族的天骄吗？’ 黑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不是天才，而是疯子？’ 忍无可忍之下，他没有等到许纯良上床睡觉，将蹲在地上看蚂蚁的他一剑钉死在了地上。 许纯良再一次死亡。 ‘妈的，老子跟你杠上了！’ 站在门前，许纯良将手中娃娃往头顶一扔，随后转身就往斩妖司的方向奔跑。 但他才跑出五步，便被从天而降的黑影一剑扎穿了胸膛，瞬间搅碎了心脏。 又一次，死亡回档。 …… 许纯良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几次了。 第一时间逃跑，第一时间反抗，第一时间喊叫。 即便有一次他的呼唤喊来了一队在城中巡逻的斩妖司值班小旗。 但那从天而降的黑影却无可匹敌的一人一剑，将他和赶上来的倒霉同事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月荧级的等级压制， 让他的所有反抗都成了无用功…… 再次回档，许纯良叹息一口气，认命一般的走进院子。 既然如此，爱咋咋地吧。 反正你不能真正的杀死我。 随手将手中的布娃娃扔在井边，他坐在井沿上开始发呆。 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属性面板，许纯良在心中呢喃一句：‘如果能突破到星变境就好了，说不定还能顶一顶。’ 可惜属性点只有6点。 并不足以让他升级。 于是许纯良将目光放在了黑虎刀法上。 要不？ 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能回档。 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许纯良将注意力放到黑虎刀法后面的加号上，狠狠一点。 消耗1点属性点。 黑虎刀法瞬间从入门变成了精通。 一道无法言说的刀法真意在他身体中流淌而过。 看到还有5点属性，许纯良再次按下加号。 这一次，消耗了2点属性点。 黑虎刀法的熟练度变成了圆满。 一股圆融的刀法真意出现在许纯良心底，就像有一只猛虎蹲在他的身体中，随时打算择人而噬一般， 让他生出一种砍翻一切的冲动。 可许纯良分明看到，在圆满的黑虎刀法后，竟然还有一个可以点的加号。 于是他毫不犹豫再次按下。 剩余的3点属性瞬间消失。 黑虎刀法四个字猛的一颤，像墨水一般瞬间消散，随即又有三个字悄然出现： 诡虎刀（入门级）。 玄奥的真意凭空出现，许纯良感觉自己衣服下纤瘦的身体开始变得结实有力。 一股热气悄然从身上流过。 他心中出现了三个招式。 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 许纯良心中大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起身洗脸之后，回到床上安静躺好。 一刻钟后，他的呼吸变得无比匀称。 黑色身影悄然落地，静静看着房间中的许纯良。 耐心等待。 半个时辰后，看到许纯良在梦中翻了个身，左手下意识的伸进裤裆中掏了掏之后， 他的三瓣兔子嘴微微翘起，生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笑容。 ‘果然睡着了。’ ‘死去的人族天才才是好天才。’ ‘今日我大妖黑眸，便送你这人族天才升天。’ 悄悄来到床前，他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黑色角质自右掌前扭曲纠缠着生出，与手掌融为一体。 化作一柄长满黑色瘤体的诡异利剑。 利剑通体漆黑，在黑夜中没有一丝反光。 却无比锋锐， 他举起剑，朝许纯良胸口刺去。 第7章 斩妖司不平事 剑尖如朝露滴落，不显山不露水。 悄无声息往许纯良胸口落去。 刚刚还撅着屁股抓裤裆的许纯良双腿瞬间绷紧，一条条粗壮有力的肌肉暴起成坟。 双腿一蹬，身下土坯垒成的土炕瞬间炸出两个面盆大的土坑。 许纯良向后上方高高跃起，落在房梁上。 嘴巴张开，一张清秀俊俏的脸瞬间如饿虎下山一般，变得无比凶厉！ 嗷呜！ 诡虎啸天！ 一道沉迷震颤呼啸从许纯良口中吼出。 声音中夹杂着一些寻常人听不到的诡异震动。 砰砰砰！ 前后三条巷子，所有邻居的水缸在这一刻同时炸裂。 兔头黑色身影无比震撼的看着许纯良。 在他眼中，许纯良背后出现了一个长着一黑一黄一白三张头颅的诡异老虎，那老虎身上生三色纹路，一目红，一目黄，一目黑。 正在用看食物的目光看着他。 虎啸兔！ 一股灵魂上的惊惧出现在他心底。 逃！ 兔头黑影毫不犹豫作出决定。 面对着许纯良，黑影脚下轻点，一双手臂张开，轻飘飘的向后急退。 他身上仿佛没有重力一般，轻飘飘的像一朵风中的芦花。 嗷呜！ 又是一声诡虎啸天！ 黑影的身体一颤，落在了地上。双眼中的震惊更加无法掩饰。 “这是什么战技？” 许纯良得理不饶人，口中怒骂一句黑影听不懂的‘让你杀我十几次。’ 一招诡虎下山，从房梁上扑下。 黑影举剑迎战，却发现许纯良的速度极快， 手中黄铜小刀像是一只勾人性命的虎牙， 瞬间扎在了黑影的心口，将他的心脏搅碎。 呲啦！ 许纯良双手插入黑影的胸口，狠狠将他撕成了两半。 黑色如墨般的血液泼下， 将许纯良浇成了一个浑身披黑血的血人。 一道青光闪烁，许纯良仰面倒下。 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他感觉自己身上脸上糊了一层干瘪的薄膜， 用手在脸上一抹， 他撕下一片黑色的血痂。 站在破烂的铜镜前看了一眼镜子中恐怖的自己。 许纯良残忍一笑， 来到院子里，打水开始冲澡。 等将自己清理干净，换上一身斩妖司小旗鱼龙服， 许纯良再次成为了樊城斩妖司的有为青年。 帅气华贵。 拉过一张竹椅坐在院子里，吹着柔柔的晚风，许纯良调出面板。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属性点：13点。 等级：出凡级+（需10属性点可升星变级） 技能：诡虎刀+（入门级）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今日院子中吹风时刻。 许纯良内心震撼道： “属性点13点？” “这么多？” 仅用6点提升的诡虎刀，便杀死了那个毫无破绽的黑影，许纯良怎能不清楚这属性点珍贵性。 ‘嗯，先不要盲目使用。旁人有了升级的机遇，必定着急赶忙升级。我却不用。’ ‘这世界遍地诡异，不知何时就会碰上不可抵抗的存在，如果一切都确定了，一旦失败，即便能回档，也再无回天之力。’ ‘对我而言，留着这些属性点，利用回档能力收集一切情报之后认真分析出结论，再来决定这属性点用在哪里。’ ‘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发育方式。’ 想明白这一切，许纯良不再考虑属性点的事情，将黄铜小刀在后腰处别好。 用一张包袱皮将那纸鬼面包好揣在怀中，朝斩妖司走去。 …… 来到斩妖司衙门，将纸鬼面交给小队长， 正在打瞌睡的小队长立马清醒道： “嘿！” “竟然是纸鬼面！”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失踪，我终于能给旗官大人一个交代了。” “纯良可以啊，小小年纪都能斩杀出凡级纸鬼面，不错不错！” “来，这十两银子银子你拿好，这是给你的物质奖励。” “对了，这次斩杀纸鬼面，你是在我的英明指导下，在刘劫全面的计划支持下完成的，所以上报给旗官大人的时候，我俩占大功，你没意见吧？” 小队长于明拿出一锭灰扑扑充满杂质的银子放在许纯良面前，若有所指的说道。 如果换做之前的那位许纯良，一定会唯唯诺诺的同意， 并单纯的认为让出利益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达到一种大家一起乐哈哈的欢乐局面。 但经过蓝星顶级内卷，见过无数职场贱人的许纯良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黄铜小刀啪的一声插在纸鬼面上，将于明伸向它的手吓了回去。 “当然有意见！” “我没跟你们计较用我的命去探索铜雀楼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还想侵吞我的功劳？” “甚至用这么一锭满是杂质的银子糊弄我？” “于明，你想舔刘公子我没意见，但你不能损害我的利益去舔别人。” “我这么说，够不够清楚。” 刚说完这话， 许纯良发现面板上的回档时间，标记到了自己说话之前。 于明面色通红的看着许纯良，不明白这个一向懦弱愚鲁的小子为何突然如此练达。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一旁一直在手上翻来覆去玩耍着一颗铜钱的刘劫站了起来。 他冷冷的看着许纯良，不屑一笑。 “呵呵……” “小猫开始露爪子了。” “行。” 说完，他没再说什么。 指尖不停起伏抖动，那枚铜钱在他指尖翻来覆去的滚动，却没有一点掉落的迹象。 他就那样转身离开， 走出了斩妖司衙门。 许纯良无所谓的耸耸肩，拿起纸鬼面，在衙门院子里随便找了个阴凉坐下，坐等下班。 却意外发现队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和他说话。 显然，惹到了那位来历不明的刘劫刘公子，队内的小旗们都开始对自己敬而远之。 一直到正午时分，阳光最毒辣所有人都去午睡的时刻。 小队中的老好人史勤史大哥才悄悄沿着墙边来到他的身边。 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看到自己之后，史勤小声对许纯良说道： “纯良兄弟，你今天可是把那刘公子给惹的狠了！” “听哥的话，找个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刘公子道歉磕头，把纸鬼面上交了，再拿出一笔银子给他们，这样你才能有个活路啊……” “哎……” “你也别觉得憋屈，你还年轻，命还长着呢，为一时之气丧命，没必要。” 第8章 暴起杀人!然后赴死! 史勤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微沉的小包。将它塞入许纯良的手中。 “纯良兄弟，你爹在的时候很照顾我，一直拿我当徒弟，我没本事，帮不了你大忙。这些钱你拿着，一会儿去给那刘公子道歉用的着……” “别拒绝！” “真的！” “我没用，只能帮你这些了……” “哎……” 史勤将小包不由分说的放在许纯良手中，转身沿着墙重新走回了阴影中。 许纯良打开那小包一看， 六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几十个铜钱，还有一个小小的金耳环。 心中不由一热。 这耳环，说不定还是从他媳妇耳朵上拽下来的呢。 叹息一口气， 许纯良将小包藏在自己怀中。 打算等晚上下班以后还给史勤。 他明白殃及池鱼的道理，自然不会在明目张胆下与不想惹事的史勤拉拉扯扯。 只是没想到的是， 才刚到下午， 小队中的人已经开始鼓励史勤。 许纯良更是看到小队长于明将史勤叫到衙内，狠狠的数落了史勤一顿。 从来没有隔夜仇的许纯良再也按耐不住， 上前拎着于明的衣领子骂道： “姓于的！你要点儿碧莲，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儿，还敢找茬儿？” “信不信我弄死你？” 于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微微点头的刘劫，不屑说道：“哼哼，你还想弄死我？斩妖司中，以下犯上就是死罪！” “许纯良，你敢以下犯上吗？” 他话音一落，站在许纯良背后的刘劫指尖一弹，将手中的铜钱悄无声息的弹向许纯良，口中怒喝道： “各位！许纯良以下犯上，其罪当诛！我们一同将他狙杀！” 看到那枚铜钱朝许纯良极速射去，一向懦弱的史勤一把推开许纯良， “小良，闪开！” 噗！ 澄亮的铜钱射进史勤的眉心，将他的脑袋打出一个血洞。 鲜血自血洞中流出， 史勤缓缓倒下。 他觉得很疼。 又觉得很放松。 一道道很久以前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有一件事儿他欺骗了许纯良。 许纯良那死去的爹不是一般的照顾他。 他是他进入斩妖司的师父。 那日，师父也是这样推开自己的。 【史勤你看，对敌的时候刀要这样握，不是你那样紧紧握住，必须用松劲儿，这样刀势才能灵活。】 【小勤呢，我看集上那卖豆腐的小娘不错，很清秀，咱这样刀口舔血的大老粗可别老想着那些美艳潇洒女侠，生活啊，还是平平淡淡才是真，你看小良他娘，不也很普通嘛，我们不也相处的很幸福吗……】 【小勤，再遇到诡异你就躲师傅身后，师傅比你刀法好……】 师父跟自己说过的话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史勤觉得黑暗逐渐包围了他，他喃喃自语道： “师父，你放心，即使我死，我也不会让人欺负小良的……” 扑通！ 史勤摔倒在地上。 许纯良的一颗心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他静静地看着刘劫，眼神中丝毫不掩饰自己滔天的杀意。 他没有像那些单纯的孩子一样询问为什么， 更没有放出任何狠话。 看了一眼回档点，许纯良一刀捅入自己心脏。猛的一拧。 将黄铜小刀拧成十字。 随后摔倒在史勤尸体的身边。 刘劫呆滞的看着自杀的许纯良，不明白他杀气澎湃的看了一眼自己，随后自杀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他定定的看着许纯良的尸体，心中闪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害怕。 刚刚许纯良那一眼，他感觉到了令灵魂都颤栗的磅礴杀机。 如同大坝泄洪，江河倾泻。 瞬间便足以冲垮自己的精神。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会在释放出如此磅礴杀机后选择自杀。 刘劫满心疑惑，紧接着他所在的世界咔嚓一声时空碎裂，消失于虚无。 …… “嘿！” “竟然是纸鬼面！”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失踪，我终于能给旗官大人一个交代了。” “纯良可以啊，小小年纪都能斩杀出凡级纸鬼面，不错不错！” “来，这十两银子银子你拿好，这是给你的物质奖励。” “对了，这次斩杀纸鬼面，你是在我的英明指导下，在刘劫全面的计划支持下完成的，所以上报给旗官大人的时候，我俩占大功，你没意见吧？” 许纯良站起身来， “嗷呜！” 诡虎啸天！ 低沉却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衙下。 三头诡虎出现在他身后，死死盯住了刘劫。 刘劫只觉得一片充满煞气的杀气瞬间将自己笼罩，竟连反抗都生不出一丝。 一阵热意进入他的裤裆。 “许纯良，这事和我没关系，我没想抢你的功劳，是于明的错，你要找就找他吧。” 然后，他对着浑身着太阳光晕，从三进院子之外冲来的旗官大人喊道： “姐夫快救我！他要杀我！” 那日晕境界的旗官高高掠起，如同一只大猿一般从高空而降，大声喝道： “好你个小旗，竟敢对同僚宣泄如此凶厉杀气，当斩！” 话音一落， 他垂在身边如同老猿一般的长臂狠狠一甩，一道参杂着金色日光的光芒砸向许纯良。 许纯良一声咆哮。 运起诡虎下山，瞬间将刘劫撕成四瓣。 然后， 他双腿紧紧蹬在地上，一根根丝线一般的大腿肌肉根根暴起，整个人猛的一弹， 朝那光芒撞去。 轰！ 许纯良被轰杀！ 旗官金俊心中暗惊，心道一句不知那是什么战技，竟然能以小小出凡境撼动他的心神。 看着妻弟摔落在地上无比凄惨的四瓣身躯， 他暗暗叫苦。 死了一个刘劫。以刘家的实力， 哪怕是他，面对刘家的怒火也很不自在…… 咔嚓！ 时空碎裂，一切再次回档。 …… 许纯良坐在小队长于明对面，心底无比震惊。 旗官金俊竟然是日晕境高手！ 旗官金俊竟然是刘劫的后台！ 不能再明着来斗了！ 第9章 勾栏听曲儿 “来，这十两银子你拿好……” “对了，这次斩杀……，刘劫全面的计划支持……，我俩占大功……” 看许纯良似乎有些呆滞的模样，于明伸手在粗糙的榆木桌面上敲了敲，这才叫醒了他： “许纯良？许纯良？喂！” 许纯良抬起头，笑容十分和煦：“队长，您吩咐。” “嗯……”于明对许纯良的表现很满意，他弹了一下眼前的碎银子接着说道：“这银子给你了，功劳归我俩，你有没有意见？” 许纯良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队长你这样就见外了！” 他伸手拿起那枚银子放入于明手中，并抓着他的手说道：“能有机会杀死那纸鬼花魁，是队长您照顾我，给我锻炼的机会！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再拿钱的话，就是小弟我不懂事儿了。” “要不这样吧，这十两银子您拿着，跟刘哥一起去勾栏听曲儿去。” “就当小弟我孝敬您和刘哥的。” 许纯良态度卑微，一脸谄媚。 让四下散乱坐开的同僚们都不由心生不屑。 “这马屁拍的，真溜！”一个高壮小旗不屑的对着史勤嘟囔了一句， 史勤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中多了一缕担忧之色。 而其他同僚们则是三三两两使了个眼色，眼神中露出对许纯良的不屑。 五十步笑百步，是凡夫俗子们最难改变也最难自知的一种状态。 许纯良对背后的议论毫不在意，依旧一脸谄媚的看着刘劫与于明二人。 刘劫看着手指上不断跳动的铜钱，笑着站起来说道： “队长，难得小良这么有诚意，这样吧，今天我高兴，不用小良请客了。我来请客，大家都有份，潇湘楼，我请弟兄们勾栏听曲儿～” 于是，半天坐班之后，于明一声令下，全体斩妖司第三小队的同僚们一起出门，往烟花巷的方向走去。 当然，在众人的考勤登记上，白纸黑字写着第三小队倾巢而出， 去烟花巷中执行一个极其隐秘的调查任务。 深夜，烟花巷，潇湘楼。 许纯良一脸谄媚，拿着酒杯见人就敬酒，并顺道说上几句好话。 尤其是对着于明和刘劫，更是好听的不断，各种吉祥话层出不穷。 令刘劫和于明无比开心，拍着许纯良的肩膀大叫好兄弟。 很快许纯良便将自己喝的烂醉，沉睡在了酒桌之上。 刘劫甚至无比好心的帮许纯良开了一间房让他睡了进去。 等搀扶他的两个潇湘楼婢女离开…… 深夜， 前来听曲儿的众人尽数喝醉。 刘劫与于明勾肩搭背，在婢女的服侍下进了花魁粉绣球的房间。 夜晚， 刘劫推开压在自己身上那长满腿毛的于明的大腿，和放在胸膛上的粉绣球的细嫩胳膊， 浑身赤裸，晕晕乎乎的下床来到尿壶前。 今夜喝了太多酒， 他必须得放放水。 “这樊城虽小，倒是挺好玩儿，明天还来。” 看着自己因为练武而无比结实的身体，刘劫得意的笑了。 做人就得像他这样，生在权势人家，享人间富贵。 他轻笑一声： “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砰！ 后脑一麻，眼前便彻底黑了。 …… 第二天，许纯良是被潇湘楼的吵闹声吵醒的。 他一脸迷茫的下床，揉着自己宿醉的太阳穴。 走出房间。 “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道咆哮声传来。 许纯良听出那是樊城斩妖司旗官大人金俊大人的声音。 许纯良心中暗笑不止，面上不动声色的往金俊大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后便看见斩妖司的诸位同僚一个个呆若土鸡一般围成一圈，呆呆的看着花魁粉绣球的房间。 而金俊的声音正是从房间中传出来的。 一脸迷惘的样子拍了拍身前那位斩妖司同僚周大福的肩膀，许纯良低声问道：“周大哥，怎么回事儿？” 周大福看了许纯良一眼，随后悄声说道： “昨夜刘劫和于明一起夜宿在粉绣球的屋里，早上醒来却发现刘劫却被人打爆了头死在夜壶里，这下于明便坐蜡了……” “啧啧～” “你不知道吧，刘劫其实是旗官大人的妻弟，这下于明不说还能不能做小队长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许纯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探头透过人缝往房间中看去。 房间中，金俊那老猿一般的右手手臂平举，砂锅般的手掌捏着于明的天灵盖， 怒火中烧的说道：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给你三息。” 于明连忙开口道：“我和刘劫是爱人啊！我不可能害他！” 金俊翻了个白眼。 砰！ 他一把将于明的天灵盖捏爆，任由豆腐脑儿一般的脑浆流了一地， 然后看向了左手捏着的那颗娇美头颅。 “你呢？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看手中女子只是哭泣求饶，金俊生出一阵烦躁。 左手用力，再次将玉玲珑的头颅捏爆后， 他目光冰冷的走出房间，看着许纯良等人冷冷说道： “都给我滚回斩妖司，我要一个一个询问你们。” 说完，他高高掠起，朝斩妖司衙门飞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息一声，再没有了夜宿青楼的欢快，一个个低垂着脑袋。 往斩妖司的方向快速行去。 许纯良低头跟在众人身后，嘴角偷偷翘起。 他知道，他过关了。 想起昨日金俊那凌厉的一拳，许纯良心中生出一丝隐秘的杀意。 刘劫背后显然有强悍的家族背景， 金俊又是自己的上司。 所以于情于理，金俊这条命留不得。 得找个机会…… 弄死他。 不过不用着急，找机会吧。 …… 第10章 郭家庄 果然，作为只有出凡级初阶的小旗，平日里在队伍中又落了个唯唯诺诺的名声。 金俊连询问许纯良的兴趣都没有， 草草问过三队众人之后，便和妻子急匆匆带着刘劫的尸骨离开，往州府去了。 于是许纯良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平日在队伍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周大福成为了新任队长， 第三小队的工作又再次运转正常起来。 这天一早，许纯良到衙门里点卯刚坐下。 樊城县衙的捕快刘能便急匆匆走进了院子里。 他拿着一张协调文书找上了队长周大福。 “周队长，出大事了啊，你可得帮帮小弟啊。” 在周大福的带领下，刘能笑着来到许纯良身边， 抱拳施礼道：“许小旗，上午好，这次县里的事情，便要麻烦您了。” 许纯良看了周大福一眼， 周大福嗯了一声，这才说道：“纯良呐，县里郭员外家中出了一些事情，刘捕快怀疑是有怨灵诡异作祟，你和刘永跟着他一起去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呢，就回来。要是有问题呢，就尽量处理一下。” “实在处理不了的话，再回来汇报给我。” 许纯良微笑应是，随后跟着刘捕头和队友刘永一起往衙门外走去。 走到衙门前，他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史勤。 “史大哥。”许纯良笑着打了个招呼。 史勤连连点头， “纯良啊，出去有事儿？”史勤好奇问道。 许纯良老实答道：“嗯，县里有一桩案子队长派我和刘哥一起去看看。” 史勤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想了一下随后笑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今天没事儿，和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情了我们相互有个照应。” 见有人愿意出力，刘捕快和刘永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众人一同往县里走去。 许纯良深知情报的重要性，边走边问道：“刘大哥，您讲讲那郭员外家的情况吧。” “这事儿有些蹊跷，郭员外昨天上午来报案，说他们家庄园里出了些怪事儿，一到晚上就死人。我昨天下午去了一趟，什么都没发现。郭员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没敢冒进，这不回来请你们这些专业人士了嘛。”刘捕头笑着说道。 刘永板着脸说道： “没有异常？那就要我们来看？老刘，你不会是在消遣哥几个吧？” “你觉得我们斩妖司很闲吗？以后要再这样，老子可不来了。” 刘捕头连连赔罪道：“刘哥说的没错，理是这么个理，但是那郭员外为了请几位，准备了白银五百两做谢仪……” 听说不会白跑，刘永不再发火，一言不发的带头往前走去。 史勤悄悄拉了拉许纯良的胳膊小声说道：“小良，你年龄小，接你父亲的班进入咱斩妖司也才一年，没有经验，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 许纯良感激的笑了笑，丝毫不怀疑他的真诚。 这位不知与自己这个身份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同僚在上一次回档时用生命证实了他对自己的在意，这样的人值得信赖。 也值得帮助。 郭家，樊城六世富户，地有百顷，同时还在州府做着很大的绸缎生意。 六世积累之下，在县南郊站了将近百亩地建了一片巨大的庄园。 郭家人丁兴旺，更是足有百十户人家住在这庄园之中。 站在村口的老柳下，一行人眺望着郭家庄。 许纯良皱起眉头。 这郭家庄看起来……没问题啊。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农田丰茂，路面平整。 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既没有刘捕头口中笼罩全村的灰雾，也没有任何诡异氛围。 唯一让人不寒而栗的，也只是坐在村头cbd方位的那一帮老太太们的那张破嘴。 这不，看到许纯良一行人，那些老太太们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让许纯良生出了前世过年回老家时经过村中心cbd时的不适之感。 其他的，一切正常。 刘永揪下一片柳叶含在口中，转头看向刘捕头：“老刘，你是不是被郭员外骗了？” “这村子看起来挺正常啊？” 刘捕头挠了挠头，一脸费解道：“奇怪，昨天下午来时明明有很浓的大雾来着。这是怎么回事儿？” “三位且等我一等，我去问问。” 说完，他左手扶住腰刀刀柄，朝那群老人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刘捕头骂骂咧咧的站起，转身走向柳树。 他走啊走，走啊走。 可那柳树和许纯良几人就像是在遥远的天边一般，越来越远，无法靠近。 “靠嫩夷，这咋回事儿。”刘捕头额头上流下一道冷汗。 许纯良几人说话的声音就像是隔了几层玻璃一般，越来越模糊不清。隐约有滴水声出现，不知从哪里传来。 他甚至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入了冬天的冰水中一般， 冰冷，麻木。 紧接着，他的世界陷入浓郁的黑暗。 滴答，滴答。 滴水声出现在背后。 刘捕头紧紧握住腰刀刀柄，缓缓转头。 一滴黑色的血从眼前滴落，掉在他的黑面官靴上，摔成八瓣。 刘捕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双破旧不堪的绣花鞋从他头顶缓缓落下，绣花鞋上方，是一个丫鬟模样的青衣女孩。 一个巨大的生锈铁钩穿胸而过，像屠宰场杀猪一般，将她悬挂在铁钩后面的那根麻绳上…… 锵！ 刘捕头拔刀…… · 柳树下， 刘永正在喋喋不休的扯着闲话，许纯良和史勤远远看着正在和老人们交涉的刘捕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刘永一声，好让他不会太过尴尬。 “你们知道嘛，二队的那个小虎，听说娶了个很漂亮的媳妇儿……” “那媳妇儿好像叫什么白什么洁，嘿嘿，听说老有本事了……” “小虎在调查诡异案件时受过刺激，喜欢看别人和自己老婆睡觉……” “下次带你们去……” “你们也别觉得我人品不行啊，这是在帮他，他还得谢谢咱呢……” 耳边不断传来刘永那贱兮兮的声音，许纯良悄悄拉住史勤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 将刘永让在二人身前。 远远看着还在与老人们说话的刘捕头，许纯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小心些。”他伸手扶住背后黄铜小刀，对史勤提醒道。 史勤点头，犹豫一下向前迈出一步拦在许纯良身前说道：“小良，你年龄小，经验不足，你在我身后。” 说完，他伸手扶住了腰刀。 显然，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刘捕头去的时间，有些久了。 第11章 八十八两命银 “老刘，这刘捕头在聊什么呢？这么久还不回来。” 看着与老人们坐在一起的刘捕头，史勤轻声提醒了一句。 刘捕头是一位很有经验的捕头，问个话，不该这么久。 “是啊，这老刘今天怎么回事儿，办点事儿这么不利索。”刘永吐出口中的柳叶，大声喊道： “老刘！老刘？你干什么呢？” 坐在人群中的老刘闻言站起，对着众人不停勾手，做出请他们过去的动作。 嘴巴开合不停，却没有声音传过来。 “兴许是有什么发现，走，我们过去。”刘永率先朝村子走去。 许纯良与史勤对视一眼，默契的押后了三步，这才跟着刘永一起走入村子。 来到老人们身边，刘永率先问道： “怎么回事儿啊老刘？问个话还坐下了。” 捕头刘能连忙笑道：“这不是有好事儿嘛，三位大人，我来介绍一下。” 刘捕头伸手扶起身边的白发老太太。 这老太太慈眉善目，身上穿了一身绣满牡丹的锦袍，甚是富贵逼人。 “这位便是郭家庄老太太了，郭员外的母亲大人。老太太说了，村里没什么事儿，安定的很，是她那儿子疯了。” “老太太已经下令让人把郭员外锁起来了。没事儿了。” “老太太已经命管家去取银子了，等会儿取了银子我们就走。” 刘捕头说完，那郭老太太跟着说道： “给三位大人添麻烦了，郭刘氏在这里给三位大人赔礼了。” 许纯良三人连说不用。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管家拿着三包银子来到人群前，在老太太的授意下给了三人一人一包。 “三位大人，既然村里没事了，不如三位大人就回吧，回吧。” 刘捕头笑着做出了请他们离开的动作。 “来都来了，总得让我们在村子里转一圈，看一看，才能确定真的没有事情。” “至于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一向贪财好色的刘永竟然率先拒绝了那包银子。 史勤也从许纯良手中拿起那包银子塞入管家的手中，一脸坚决。 “三位大人好清廉！真是好官呐！”老太太赞叹一句，对管家说道： “既然这样，郭四，你就带着三位大人在村里转转。” “三位大人，我老了，就不陪几位大人了。等几位看完了，由郭四送几位大人离开。” 说完，老人抬起手，让丫鬟扶着自己，往村中走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丫鬟是何时来的，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就好像那丫鬟一直在一般。 村中的老屋很多，一半土屋，一半木屋。有新有旧，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许纯良悄悄拉了拉史勤的胳膊， “勤哥，为什么不拿银子。” 史勤看了一眼与刘永刘捕头走在最前面的管家郭四，这才悄声说道： “那银子不对劲，是八十八两命银。” “也就是因为发现了是命银，刘永才要进村看看的。” “如果我们接了这银子并且花掉，就会有强大的诡异找上我们。并杀死我们。” “这村子里的人，没安好心。” “命银，就是买命的银子。需要经过极其复杂的手段，将一滴诡异血封入银子里才能制作成功。” “你以后出来，看到用黑布包装的银子，就用手称一称，如果那银子是八十八两，那就大概率是命银了。” “有经验的人一把就能摸出来那银子的重量。” “这还是你父亲教我的呢。” “你小心些，站在我身后。” 许纯良笑了笑，小声道：“勤哥，按照你这个说法，这村子里说不定多危险呢。我站在你身后和站在身前其实也没区别。” “万一攻击来自身后呢。” “那你也要站在我身后，最起码身前的东西我能帮你拦一拦。” “好了，不废话了，我们小心一些。” “嗯？刘永站住了，估计有什么发现。” 来到一座院子前，许纯良顺着刘永的目光向院中看去。 随后目光一凝。 在院子中，齐刷刷的跪着一群身穿黑衣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不停的磕头，嘴巴开合，却没有一丝声音。 而他们祭拜的…… 是一杆生锈的钩秤，长满红黄铁锈的秤砣被麻绳吊在乌木杆上，悬挂在秤的一头。 同样生锈的铁钩在另一头，闪烁着污秽的光。 更令许纯良惊异的，是生锈的铁钩上当胸而过挂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 “这是在做什么？” 刘永握住了刀柄，看向郭四。 郭四没有理会刘永，双手合十恭敬的对着院内的钩秤行礼之后，这才说道： “这是在祭祀。” “祭祀秤仙。” “秤仙？那是什么鬼东西？” 刘永双目一瞪，显然不太能接受郭四的说法。 郭四脸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他抬头看向刘永身后的虚空，缓缓跪下，随后轻声说道： “称仙就是秤仙，不是什么鬼东西。” “你想见秤仙，那我就把秤仙请出来单独见你。” 随着郭四缓缓跪下，刘永眼前的世界瞬间变黑，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 冰冷，麻木，不祥的气息包裹了他。 他毫不犹豫拔刀，狠狠向背后砍去！ 锵！ 金石交鸣，震耳欲聋。 他的刀砍在一个垂下来的巨大生锈秤砣上。 铁砣的上方，是一根如同天柱般的黑色柱子， 柱子的前方，有一群密密麻麻的事物。 刘永向那事物看去，随后尿流了一地，瞬间便疯了…… 他看到了，无数的铁钩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死尸。 穿绣花鞋的女婢，扎朝天揪小童，满头白发的郭刘氏，捕头衣的刘能，以及…… 郭四。 噗！ 一根生锈的铁钩从天而降，穿入了他的胸膛。将他轻轻掉起…… 在意识彻底被不详冰冷的黑暗吞噬时，他轻声呢喃道：“原来这就是秤仙……” …… “两位大人，我们村子里很正常吧。” “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既然大人已经看过了村子。这便回去吧。” 村口，管家郭四笑着对史勤和许纯良说道。 看郭四离开，许纯良捏了捏自己的脑袋，对史勤说道：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事情。” “可是，是什么呢？” 第12章 答案 许纯良在柳树下坐下，捏了捏自己的头颅。 努力的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早上点完卯，新队长周大福给自己和史勤下达了一道任务， 让他俩自行来郭家庄探查是不是有诡异事件存在。 他们俩人来到村子，在郭员外家管家郭四的陪同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甚至他还被喂奶的小媳妇儿调戏了一下，捏了一把脸蛋儿。 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什么意外。 可是，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空空的感觉？ 许纯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面板。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属性点：13点。 等级：出凡级+（需10属性点可升星变级） 技能：诡虎刀+（入门级）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今日上午在柳树下与史勤刘永一起等待刘捕头询问消息回来。 刘永？刘永！ 他今天也一起来了吗？ 面板不会出错，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许纯良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要找到消失的记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诡异！如此可怕！” 他在心中怒骂一句。 随后笑着对史勤说道： “勤哥，既然这郭家庄没什么问题，我们这便回去吧。” 随后二人一同离开。 走出五里路后，许纯良拉住史勤对他说道： “勤哥，郭家庄有问题，我们得回去看看。” “嗯？你觉得有问题？”史勤一愣，努力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 许纯良笑着说道：“我觉得还是再去一趟比较保险。一会儿就天黑了，兴许白天看着没什么问题，到了晚上就有问题了也说不定。” 史勤拉住许纯良的胳膊，让他与自己一起在路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葱花大饼撕开，语重心长道： “小良，我们在斩妖司是当差的，就是混口饭吃，既然看了没事，就没事儿呗，何必自找麻烦呢。” “你父亲是我的师父这件事你不知道吧？这个道理是你父亲教我的，我今天也教给你。” “心细如发，力挽狂澜是那些大人物干的事情，我们这就是一份职业。” “吃饼。” 他将一半大饼塞入许纯良手中，随后一愣，摸向自己怀中。 在他怀中，他掏出了一包命银。 许纯良连忙也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自己腰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挂了一包命银。 八十八两，一两不少！ “郭家庄真的有问题！” 史勤一把夺过许纯良手中的命银，庆幸说道：“幸好我们没花。”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将这命银送回去。” 说完，史勤站起身来。 呼…… 一阵清风吹来， 史勤陷入黑暗。一双漆黑的官靴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眼前。 冰冷不祥的气息包裹着他。 噗！ 他被一根秤钩穿透胸膛，高高挂起。 …… 许纯良看着眼前的史勤突然消失，不由一怔。 紧接着，关于史勤的记忆快速消失…… “原来是这样！” 趁着记忆还未消散，许纯良抓住拿包缓缓飘起正要往自己腰间挂的命银， 转身就往郭家庄方向走。 黑暗出现，于纯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要知道，是谁篡改了他的记忆。 又是谁杀死了史勤和刘永。 冰冷和麻木包裹了他，不断缥缈虚无的滴答声传来。 滴答～ 一地血滴在了他的肩膀上，许纯良抬头， 看到了一双官靴，官靴上，是穿着斩妖司鱼龙服的史勤，那不断滴下的鲜血正是从他胸膛流出。 秤？ 许纯良开始沉思。 噗！ 许纯良，死亡。 柳树下，刘永喋喋不休。 许纯良拉住了史勤，轻声说道： “哥，我看着郭家庄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还是走吧。” “你确定？” “要走你们俩走啊，刘能说还有五百两银子呢，我可不走啊。”刘永看了许纯良一眼，暗骂一句怂货。 “小良，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史勤好奇问道。 许纯良摇头：“我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觉得既然这存在看起来好好的，我们就回去吧。” “我们走吧，勤哥。” 史勤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舍不得那五百两银子，但还是点头说道：“好。” 好字一出口， 黑暗奖励，秤砣出现。 阴冷、麻木、不祥，生满铁锈，挂满老老少少。 一个突然出手杀人的钩秤。 许纯良再次见过了那东西，随后死亡。 再次站在柳树下，许纯良决定再尝试一下。 他转身向后走，一句话也不说。 但那黑暗再次来临，钩秤与尸林出现。 许纯良，死亡。 离开已成为奢望，即便拿着命银离开，恐怕也是在某一天被突然出现的钩秤诡异勾走性命，再次回到这里。 只有破局才能解脱。 许纯良看向怡然自得的郭家庄，眼中闪过一道疯狂！ “有本事，你就彻底杀死我！” 一切和之前一样，刘永一马当先，史勤排在第二位，许纯良押后， 三人进入村庄， 在管家郭四的陪同下，来到了那祭拜秤仙的院外。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那群跪在地上的人们。 男女老少，不停的磕头，嘴巴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在念些什么呢？ 许纯良集中精神，却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身边，刘永已经握住了刀柄，开始开口问话。 “秤仙？” “那是什么鬼东西。” 许纯良猛地回头，便看到郭四脸上露出笑容，缓缓跪下。 紧接着，眼前的刘永分崩离析， 突然消失。 刘永是直接消失的，与死在他面前的史勤一样！ 许纯良明白了过来。 紧接着，许纯良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缺失。 关于刘永的信息在心中消散。 ‘原来刘永是在这里死的。’ ‘那生锈的钩秤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杀他？’ ‘为什么钩秤会放过我和史大哥？’ ‘为什么钩秤杀死人后，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便会消失，甚至篡改记忆？’ ‘人死灯灭？死亡会带来关于他的记忆消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不可能是所有人！它在抹除修改我和史勤的记忆，它可能在全世界消除刘永的记忆痕迹，那是神的力量！’ ‘这郭家庄，究竟有什么秘密？’ ‘如果我和史勤带着篡改的记忆和命银离开，还会不会死？’ 许纯良极力思考着，却得不到答案。 第13章 无力的死亡循环 噗！ 在记忆模糊之前，许纯良再次一刀捅入自己的心脏。 回档。 站在那棵熟悉的柳树下，许纯良松了一口气。 还好，关于刘永死去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钩秤抹除记忆的能力碰上死亡，便完全无效。 装神弄鬼的东西，我会看穿你的。 …… …… 小院前，许纯良没有理会正在与郭四说话的刘永， 迈步走进小院，蹲在了正在跪拜祭祀的众人身后。 在他面前跪着的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童，伴着他不断磕头的动作， 开裆裤中的小屁股不停打开，合上。 打开，合上。 许纯良伸手在小童苍白的屁股蛋上捏了一把。 入手冰凉，冰冷！没有活人的温度。 这小童是死人！ 他一把捏住小童的肩膀，向后一拉，小童便摔在了地上。 一张小嘴不停开合，似乎依旧在念那没有声音的经文。 所有跪在地上如墓碑一般的黑衣人转头看向许纯良。 他们闭上了嘴巴，一双双无神的眼睛望向许纯良。 那是死人的目光。 无光，呆滞，他们似乎看着他，但又好像没有看他。 紧接着，他们胸口的衣服出现血洞，一根根生锈的铁钩从中钻出，将他们一个个吊了起来。 许纯良视线上移，看到了一根漆黑的巨大长杆，钩秤，出现了。 “跑！” 他一声大呼，率先向村外冲去。 “向外死……” “向内生……” 一道若有若无，仿佛哭泣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耳间。 随后就是剧痛出现在胸口。 许纯良低头看到生锈的铁钩透胸而过，将他的尸体缓缓吊起。 随后陷入黑暗。 再睁眼，他站在了小院外。 回档点更新到了刘永死去之后。 许纯良回想着那道宛如哭泣的声音，再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向内生吗？ 许纯良望向院内，不明白所谓的向内生是什么意思。 是院内，还是村内？ 压下心中的疑惑，许纯良看向郭四道：“郭管家，他们这是在祭祀什么神灵呢？” 郭四连忙笑道：“大人不知，这拜秤仙是我们郭家传下来的规矩，家族家史有记载，我们郭家起先也只是个非常贫苦的农家，祖先爷就是靠着这样一杆生锈的钩秤买东卖西，才一点一点记载下这么大的家业。所以族中便传下了这么一个外人看起来很奇怪的规矩。” “其实呢，我们也是为了表达对祖先的感恩。和对如今富裕生活的满足。” 郭四笑的很和煦，言语中也没什么漏洞，似乎他原本就是这么以为的一般。 “就是这一把吗？”许纯良指着那些死人们祭拜的那杆钩秤问道。 “那倒不是，那杆为我郭家带来富裕的钩秤在我们郭家祠堂供着，并不会拿出来示人，大人看到的是一个仿品。” 许纯良点头，声称理当如此，随后询问能不能去祠堂拜祭一下那钩秤，沾一沾郭家的福气，被郭四拒绝。 “抱歉，祠堂只能郭家主家男丁进入，连老主母都没有资格，大人的要求怕是在下不能满足了。” 许纯良表示理解，随后和史勤一起跟在郭四的身后，继续在村子里转悠起来。 村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一会儿功夫，郭四带着两人已经在村中逛完。 站在来时老太太们扎堆儿聊天的地方，郭四抱拳说道： “两位大人，家中郭员外病了，实在不方便带您二人去主家院中参观，还请见谅。” “既然大人已经看过了村子，这便回去吧。” 许纯良点头，从腰间解下那包不知何时挂在腰间的命银，又从史勤怀中掏出藏在他大饼之下的命银，塞入郭四怀中说道：“郭管家实在是客气了，我们二人身在斩妖司，规矩森严，不能拿这银子。” “还请郭管家一定要代主家收回。” 郭四拿着银子，笑了。 笑容十分诡异。 他双腿一弯就要跪下，许纯良一脚踹在他胸口，别在腰后的黄铜小刀瞬间拔出。 嗷呜！！！ 诡虎啸天。 眼前的郭四被声波覆盖，整个人瞬间炸开。 碎成数片。 一道清光飞起落在许纯良身上，属性点增加了三点。 到达了16. 果然，这管家果然是邪祟！ 许纯良拉起史勤，刀势一转，以诡虎下山之势，向前赶路。 往村子中央的主家院子冲去。 瞬息之后，黑暗出现，将史勤和许纯良一起笼罩。 “管你是什么鬼东西，老子折了你！” 许纯良大吼一声，又是一记诡虎啸天！ 嗷呜！ 低沉的虎啸出现，三头诡虎出现在他背后，对着生锈钩秤狂啸。 噗呲！ 噗呲！ 铁钩落下，穿透许纯良和史勤的胸口，将他们挂了起来。 许纯良再次死亡， 堕入无边黑暗。 …… “大人已经看过了村子，这便回去吧。” “闭嘴！” 许纯良一脚将郭四踹翻，一刀捅入他的脖子。 随后仰天哈哈大笑。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跟你彻底杠上了！” 他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一人一刀，对着从天而降的秤砣斩出一刀。 嗷呜！ 身后的三头诡虎朝天嘶吼，许纯良双眼中尽是汹涌的疯狂。 面对这根毫无规律取人性命的生锈铁秤，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无能为力。 终于让自穿越以来就保持着情绪稳定的许纯良， 疯狂了！ 双腿微曲，所有肌肉紧绷，许纯良高高跃起，手中刀砍向那颗生锈的秤锤。 锵！ 金石交鸣。 铁锤纹丝不动，许纯良胸口被穿透。 死亡。 …… “大人……” 噗！ 许纯良一刀将郭四头颅割下， 随后再次提刀迎向黑暗。 然后再次死亡！ 回档，挥刀，死亡。 回档，挥刀，死亡。 许纯良一次一次的直面死亡。 眼中的疯狂逐渐消失，变得麻木，绝望。 他机械的回档，然后击杀郭四，然后被杀。 死亡循环不断继续。 他究竟在干什么，没人知道…… 第14章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名为纯良，实则为人并不纯良的许纯良彻底疯了。 他不记得自己杀死了那位名为郭四的诡异管家多少次。 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挥了多少刀。 或许是第三万六千刀， 或许是第三万六千零一刀时， 他已经死了一万八千次！ 当许纯良再一次狂笑着奔赴死亡时，包裹着钩秤的黑暗之上，层层叠叠的黑暗被一股蛮力剥开，其上丹曦旋转、行星碎裂。无尽的天空尽头，没有任何物质存在的漆黑裂开了一条缝隙。 以许纯良为中心，所有挂在秤砣钩子前，本应该死去的尸体们同时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死去的头颅。 许纯良也一样抬起头颅，仰望高天。 他的五感扭曲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 他【看】见了你个身影。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瘤体。 密密麻麻的脓包不停的胀大、破开。流出暗金色的浓浆…… 许纯良的头开始疼，那疼痛远超他死亡数万次所带来的疼痛。 无数信息进入了他的脑袋。 “死亡。” 许纯良知道了它的名字。它即是死亡。 世间所有的死亡都与它有关。 而这个简直无解的生锈钩秤，就是为了通过死亡来取悦他。 在许纯良身边，所有挂在钩子上的尸体同时仰起头，张开嘴。他们的嘴巴一直向下裂开到脖子下方。 露出森森的蓝白声带。 “嘶！！！” 如同鹤鸣一般的尖叫从他们口中传出，似乎在赞叹着死亡本身。 声音传到高天尽头，它“睁”开了眼睛。 透过无尽黑暗，看了许纯良一眼。 于是许纯良胸口的钩子自动断裂，逆死复生。 一双瞳孔瞬间变成了纯粹漆黑，再无一丝眼白。 如墨块！如黑夜！如死亡！ 这一刻，因为自己的一万余次死亡取悦了那位高天上存在的许纯良，化作了死亡本身。 许纯良品尝到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感觉，甜，腥，疼痛，刺耳，割裂。 那些本该是其他感觉的东西，都涌入了他的口中，他的舌尖。 他伸手，虚握的手中多了片黑色，如刀，如剑，如斧，如爪，如一切，他一刀斩出！ 一片黑色向前铺开。 纯粹，宏大，不祥，又富丽堂皇！ 那是死神的目光。 那道目光斩在了那生锈的秤砣上。 秤砣欢笑、痛哭、尖叫…… 随后泯灭，化作虚无。 许纯良双目漆黑的看向天空，与【死亡】对视，随后他的脸上出现一缕诡异的笑容。 “没有人能够控制我。” “哪怕是你也不行！” 他朝着高天之上斩出一刀。 那目光中露出一道不知是不屑还是无语的眼神，随后收回了目光。 许纯良眼中的黑暗开始快速消退，与之一同消退的，还有他关于高天之上的所有记忆。 层层叠叠的瘤体，【死亡】本身，高天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开始消失。 许纯良嘴角带笑，心中喃喃自语：“又是磨灭记忆，这是死亡附带的能力，还是高天之上神灵存在的特权？” “那又怎样？神灵，也无法替我做出选择！” 他一刀斩在自己的脖子上…… 许纯良在赢了那杆钩秤之后选择了自杀回档。 因为那不是他亲手杀死的，他只是杀死他的一柄刀罢了。 这一切在很多人眼中或许是很好很好的，可他偏偏不喜欢。 …… “既然两位大人已经看过了村子，那便回去吧……”管家郭四笑着对许纯良和史勤说道。 许纯良点头笑道：“郭家庄风平浪静，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既然郭员外病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的目光温暖和煦，看不出任何死意或其他意味，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 随后，许纯良与史勤一起朝村外走去。 走啊走，不回头。 “小良啊，为什么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什么事情呢？”乡间小路上，史勤挠着头问道。 “年纪大了吧，也正常。应该是个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吧。” 许纯良笑着回答一句，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命银。 ‘我会回来报仇的。’ ‘一根破秤，等着我回来折断你吧…’ ‘我这不是逃离，是绕地球一圈从相反的方向偷袭你……’ 至于命银，只要不花，诅咒就不会生效。重回冷静的许纯良并不在意。 ‘这样也好，等我能砍死你的时候，花了命银，你自然就会来找我送死……’ 没有回头看郭家庄一眼， 许纯良和史勤回到了斩妖司，汇报一句在郭家庄没有看到什么问题就算彻底交差，许纯良交待了史勤一下天玩别花命银后，拿着命银回到了家中。 至于死去的刘永，似乎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一般。他存在的痕迹真的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不见。 这让许纯良对高天之上的死亡与那根近乎无敌的钩秤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让许纯良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诡异们太可怕了！ 高天之上，就更可怕了！ 所以，当然要杀光他们啊！ 躺在院子里看着漆黑无月的天空，许纯良嘴角升起一道残忍的笑意。 【死亡】，你是谁？仙佛？还是规则。 不管你是什么，你们是什么，既然你们不管这些诡异的东西。那你们便该死！ 你们……全部……都！该！死！！！ …… 许纯良调出面板，毫不犹豫在等级后面的加号上一点。 体内流转的气息散出点点星光，丹田中瞬间多了一颗璀璨的大星。 感受着体内截然不同的力量感，许纯良离开了院子往烟花巷走去。 今日有事，勾栏听曲儿。 在这个没有电灯的时代，寻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就在自己炕上造娃，所以城区的人一般很少。 想要在诡异频繁出没的夜晚中找到目标，那么人最多的烟花巷就成了许纯良的选择。 那包埋在家中灶下的命银时刻提醒着许纯良要提高自己，所以斩杀诡异就能获得属性点的许纯良便闲不得了。 来到人多又杂的勾栏，随手抛出几个铜钱给了大茶壶，许纯良坐在了春雨楼的大厅中的一个小桌子上。 一碟炒花生，一壶杏花酒，许纯良静静观察着周围的玩家们。 五位提刀拿剑的壮汉正在斜对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并不忘对着台上跳舞的姑娘指指点点大呼小叫，一看就是一言不合便与人打斗的江湖豪杰。 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潇洒不羁，独占一桌，面前摆了足足八个精美菜肴，桌子一角还置了一柄玉错金的宝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闯荡江湖的少年公子，还不知道藏拙，将一身的富丽堂皇漏了个底掉。 一个素衣书生与自己一样，一碟炒花生，一壶杏花酒，怡然自得，独酌于喧闹之中。 还有几名一看就是城中做生意的商贩，攒了些钱财来这销金窟中享受富裕生活。 许纯良不动声色，静静观察着所有人，希望能找到自己今夜的目标。 春雨楼二楼， 一位姑娘也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她先看了看许纯良，又看了看那书生，随后看向了那五个正在喝酒扯淡的江湖豪杰。 一时间难以抉择。 一间小小的春雨楼中，竟然同时出现了七位星变级的武者。 这让她有些为难。 吃谁呢？ 那独酌的少年人？长相好看，气机沉稳，但太瘦。 肉不多，吃不饱。 素衣书生？看着都酸。 选来选去，她看向了五位江湖豪杰，随后默默盘算着。 以她月荧级大圆满的实力和诡异的手段，有心算无心，弄死这五位江湖好汉或许不难。 可问题是…… 自己那先色诱后下杀手的手段，同时应付五位江湖好汉，怕是有些不够看呐…… 即便自己愿意， 那些江湖人也不一定会愿意吧。 她转头看向了许纯良。 第15章 公子好坏 “公子，操琴姑娘请您上去坐坐。” 一个绿衣小婢悄声来到许纯良身边，为许纯良指了指楼上。 许纯良目光上移，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儿。 目光相对，那女孩儿先是甜甜一笑，随后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对着许纯良轻轻勾了勾。 许纯良举起酒杯，对着姑娘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中走上阁楼。 樊城烟花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当红的姑娘有权利给自己看上的男人免单。 甚至相处的好不但免费陪伴，甚至有时还会给心爱的男子包上一个装满银子的红包。 所以当许纯良站起身来时，大厅中几个早就注意到这一切的人们不由发出一声羡慕赞叹。 却不知他们羡慕的人更多的时候都成了一些隐藏在青楼中的诡异的食物。 许纯良看着眼前绿衣小婢女腰部扭动出的美丽弧度，好奇问道：“操琴姑娘今天没客人吗？” “本来是有一位公子要来的，但那位公司临时派人通知说来不了了，姑娘今天原本打算休息的，可在窗前看见公子后觉得有亲切，便要婢子下来请公子。” “公子不用担心，小姐请的客人，都是不收银子的，公子只需于小姐说说话就行了，不用害怕的。” 许纯良耸耸肩，无所谓道：“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 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甚至还“见”过【死亡】本身。他早已不知害怕为何物。 人早麻了。 甚至此时上楼之际，他还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和那钩秤再战三十六万次，把其他两刀也好好练练…… “公子，请。”青衣小婢推开门，请许纯良进门。 操琴姑娘名为操琴，自然是操的一手好琴。 许纯良才进门，便看见一株开在室内的桃花树后，操琴姑娘一袭红衣染着猩红的嘴唇，坐在了一盏古琴前。 “操琴为公子弹一曲吧？” 许纯良点头。 只见她手指一拨，悠扬的琴声出现。 许纯良在绿衣小婢的服侍下坐在锦墩之上，闭目欣赏。 琴声中杀鬼，甚是浪漫。 他打算听完这首曲子，便出刀杀诡。 “叮～咚～叮……” 悠扬琴声传来，许纯良悄悄睡着。 一袭红衣飘然而至，身上红衣瞬间张开，露出她赤裸的身躯。 在她白皙的锁骨下方，一张从锁骨出发，一直到小腹之下的参差大嘴瞬间张开。 层层叠叠的利齿嵌套在一起，其中是血肉堆积成的黑洞。 身体像河蚌一样张开，她一口将锦墩上的许纯良咬成两半。 白皙的胳膊在她腹部的牙齿间瞬息变成碎肉，吞咽入腹。 …… 许纯良端起酒杯，绿衣小婢来到身前。 他再次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迈步走上二楼。 进入房间，红衣女子依旧坐在古琴前，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操琴为公子弹一曲吧？” 许纯良摇头。 红衣操琴站起，轻飘飘向前迈步。 “不操琴，公子想干什么呢？” 许纯良伸出左手，将拇指和小拇指扣起，只留出中间三个指头，笑着说道： “不操琴三个字，把第一个不字和第三个琴字去掉。就是我们要干的事情了。” 他掰下食指和无名指，只留下一根中指。 操琴滚娘一愣，随后俏脸一红道：“公子看起来腼腆，没想到上来就占人家便宜。” 许纯良哈哈一笑，伸手搂住了操琴姑娘的肩膀。 然后看向操琴身后道：“你看那是谁？” 操琴扭头瞬间，许纯良右手从后腰拽出黄铜小刀，猛的插向操琴的脖子。 铮！ 操琴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脖子前。 轻飘飘的拦住了许纯良的一刀。掌间黑气中隐约闪烁的清亮月光告诉许纯良着这个目标的等级。 月荧级。 “公子好坏。” …… 许纯良再次喝下了那口杏花酒，并十分有闲情逸致的捻起一颗花生。 捏开之后塞入口中， 搂着青衣小婢女的小腰，一边摩挲着，一边走上了二楼。 看的一众围观群众无比震惊！ “竟然 还敢顺手调戏婢女，他又没付钱！” “他不怕操琴姑娘生气，不接待他了吗？” “难道这里的婢女也能瓢？” 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一愣，随后心灵身后，伸出自己的肥厚大手，抡圆了狠狠扇在了一个路过自己的小婢女的屁股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栋楼，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嘿嘿，嘿嘿……” “手感不错。” 他抓了抓手掌，十分得意。 “把他的腿打断！”一道冷哼从楼中传出，转眼间，几个一看就是护院的家伙提着棍子从楼中窜出。 拖着挣扎的胖子从大厅中出去，期间胖子正要猪号，被人一棍子抡在了嘴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部打回了肚子了。 许纯良转头看了一眼被拉走的胖子，看了一眼怀中的绿衣小婢，伸手很自然的捏了捏她的屁股。 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手感确实不错。” 青衣小婢面色羞红却不反抗，许纯良心中了然。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所以这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这小婢女，也是诡异。 很好，一并杀了就好。 进门，制止了红衣女弹琴，他一把搂住准备离开的青衣小婢女，笑着说道： “要不小姑娘也别走了，我们一起聊聊天？” 操琴姑娘定定看了许纯良一眼，含笑点头。 许纯良左手搂青衣，右手红衣。 三人在桌前坐下，两名女子都是诡异，却又都是绝色，所以他决定聊聊天。 青衣小婢拿起从楼下拎上来的杏花酒， 怯生生的给许纯良倒了一杯。 许纯良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扑通。 他趴在了桌子上。 酒里有毒。 许纯良，死亡。 人不能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但许纯良可以。 剧痛过后，许纯良再次坐在了酒桌前。 呵呵，这诡异杀人不是用琴声就是用毒，却很少用自己的月荧级实力， 我不出刀她就不出掌？ 有意思。 第16章 太可爱了，想养两只 人们总觉得重复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但此时搂着青衣婢女一只手很不老实的许纯良觉得很多时候重复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儿。 女诡异通常都长的很漂亮，漂亮到前世舔狗们舔都舔不到的程度。 就比如说他此时搂在怀里的青衣女婢。 这女婢看似有种还没长开的娇小，但在诡气的加持下皮肤白皙，柔软细腻，一双大眼睛像动漫里的女生一样不灵不灵煞是好看。 更别说那等在房间里的一袭红衣了。 女儿美，最美是红衣。 搂着青衣女婢，他再次站在了准备弹琴的操琴姑娘面前。 左操琴，右青衣，此间乐，不思蜀。 青衣女婢给许纯良倒了一杯杏花酒，酒里有毒，能毒死人那种。 许纯良玩味的拿起酒杯，笑道：“我听说在那些老爷家里，他们有另一种喝酒方式，叫做皮儿杯，极其浪漫风雅。” “公子，皮儿杯？那是什么？”青衣女婢偎依在许纯良身上，一双眼睛眨呀眨，甚是可爱。 “让本公子给你们表演。”许纯良将酒液含入口中，亲向红衣。 红衣面色羞红，连连摆手，但还是被许纯良搂着脖子亲中嘴唇，将那一杯毒酒渡了进去。 “3” “2” “1” 许纯良静静等待，操琴姑娘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俏脸通红有些害羞，没有任何其他症状。 ‘是没毒？’ ‘还是不怕毒呢？’ 一旁，青衣女婢连忙又给许纯良倒了一杯，笑着说道：“姑娘已经喝过了，轮到公子了。” 许纯良哈哈一笑，吧唧在青衣女婢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青衣姑娘也想要，来，让本公子伺候青衣一个皮儿杯。” 他一口将毒酒含下，搂住青衣的脖子，将毒酒渡入。 “3” “2” “1” …… 青衣脸色通红，却未死。 看来这酒，只杀人不杀诡。许纯良有了明悟。 “公子，我跟姑娘都喝过了，轮到公子喝了，来，让我也给公子一个皮儿杯吧。” 青衣女婢羞笑着，喝了一口毒酒凑了上来。 许纯良一个闪躲让开了她，练练说道：“不不不，本公子不喜饮酒，更喜欢看美女饮酒，不如这一次皮儿杯，你和你家小姐试试，那景色一定美轮美奂，胜却人间无数啊～” 操琴姑娘看许纯良如此说，只能探过头来，捏住青衣女婢的下巴…… 许纯良目瞪口呆，大呼过瘾。 他甚至有些不太舍得杀死两位女诡了。 太可爱了，想养两只。 看二女将齿间毒酒喝下，许纯良哈哈大笑，搂住二女肩膀，往她们脖子上摸去。 果然，青衣毫不在意，红衣却不着痕迹的伸手拉住了许纯良的手，将手下移。 ‘红衣的脖子是要害。’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保险起见，他会彻底剜下她的脖子。 “来来来，操琴姑娘，青衣喂你一杯酒，你不得还一杯酒嘛，好啦好啦，别看我啦。等下你喂完她，我也喝一杯好不好。” 看许纯良答应喝酒，红衣这才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搂住青衣的腰，喝下一口毒酒，渡了过去。 唇齿相交…… 就是现在！ 嗷呜！ 低沉的虎啸出现，三头诡虎虚影在许纯良身后一闪而过。 黄铜小刀自腰间跳起，落入许纯良手中。许纯良随手划出。 出手瞬间，许纯良没来由的记起白日间看见【死亡】之后，身心被纯粹死亡灌注的那一刻感觉。 福至心灵，他在这一刀中夹杂了自己死亡回档万余次对【死亡】的一点微末感受。 于是这一式诡虎啸天便变了味道。 喜、怒、哀、乐、寂静、疯狂…… 多种情绪在刀尖飞舞、缠绵，随后搅和成一团驳杂的黑。 许纯良面前，正在给青衣女婢渡毒酒的红衣操琴嘴角升起一道诡异笑容。 显然，许纯良的突然出手很让她满意，似乎是达到了某种可以让她出手的条件。 她伸手拦在脖子前，身上红衣瞬间打开，露出自己满是尖牙参差不齐咬合在一起的身体。 区区星变级，也敢在月荧级诡异前拔刀？ 红衣很不屑！随后她的手与刀锋碰触。 疼！痒！麻！酸！冷！ 多种与死亡有关的感觉混合在一起，从她手掌进入，瞬息间到达了意识。 除了【死亡】，谁又能抵抗的了死亡的力量。 本该不屑的红衣意识瞬间被摧毁，落入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月荧级诡异红衣，卒！ 青衣女婢只感觉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从红衣唇齿，手臂等与她接触的方向传来。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星变级诡异青衣，卒！ 两道清光飞起，落入许纯良身体中。 他淡然一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属性面板。然后瞪大了眼睛。 性命：许纯良 年龄：16. 属性点：22.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无法主动控制，随机斩出，随机几率：未知）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斩杀红衣青衣 许纯良震惊的是技能之下单独出现的技能，死亡之吻。 想起刚刚自己斩出那一刀时心中所想的东西，许纯良明白了。 是【死亡】的力量，来自高天之上那位不可说的存在。 或许它的随机几率，就看自己对死亡的感悟吧。感悟越高，越能运用自如，感悟不高，或许永远也感悟不到。 就在许纯良思考的同时，他身前的红衣青衣悄然变化…… 四周燃烧了三十六颗红烛火焰一瞬间缩小，房间变得昏暗无光。许纯良背后那正对着烟花巷的窗户突然变成了石头墙。 一阵若有若无的念经声出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随着佛经声到来，红衣青衣两位女诡的尸体变成了两具等人大小的汉白玉睡佛。 许纯良抬头看着身边环境的变化。 身体一僵。 “这是……什么情况？” 第17章 佛门石窟 房间已经大变样，木桌变成了石台，红烛变成了星星点点闪着红光冒青烟的粗大线香。木质阁楼也悄然变成了石质的墙壁。 原本宽敞明亮的花魁房间，突然变成了一个无比逼仄阴暗的石室。 仿佛许纯良被瞬间移动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墙壁，入手冰凉，坚硬。再摸了摸化成石像的二女诡尸身，同样冰凉，坚硬。 许纯良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跟她俩的死有关吗？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又一阵飘渺的佛经从门外传来，许纯良凝神静听。 声音清脆悦耳，明显是女童的声音。 什么佛寺，会有女童？还用女童来念经？ 出于好奇，许纯良转身走出漆黑的门洞。 “我……艹！”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石洞，每个石洞都黑洞洞的，就像是一颗颗挖在石山上的眼睛。 许纯良左侧，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黝黑小洞，许纯良凑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佛像盘坐其中，黑暗中，许纯良不太能看清它的面容，只觉得头角峥嵘不像人。 也不像佛。 许纯良又朝右看，右边，是一个足有小汽车大小的石窟。 石窟中是一个无头佛坐相。本应该挂着佛头的地方，不知被什么人将佛头撬下，留下光秃秃的石壁。 ‘这个世界也有人偷佛头？’许纯良摇头吐槽一句，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对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了。 这是……佛门石窟。 前世他去洛阳游玩时，曾去过龙门石窟。此时他看到的这些雕刻在石山上的佛像与前世看到的异曲同工。 只是有些形象上的不同罢了。 比如眼前这个无头佛像，他坐相稳重自得，衣带纹路如流水一般自然，背后却刻画着许多蚰蜒一般的多足虫子。 不知是什么信仰。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女童念佛声再次传来，许纯良摇摇头不再多想，顺着只有两米左右的视线，循着佛音走了下去。 他倒谈不上害怕，虽然不知如何被传送到了这里，但毕竟是佛门。劝人向善的，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待他脚步消失之后，无头的佛像上，一只长满诡异触须的头从石壁中钻出，它将自己的头颅放在佛祖的断头处，嚣张的摇着脑袋。 仿佛佛祖原本就该长着一颗蚰蜒头颅一般。 哒。哒。哒。 许纯良的鞋底踩在从石山上掏出的石路上，发出清脆不带任何回音的脚步声。 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他却丝毫不见紧张，一脸平静，坦然处之。 可能任何人向他一样经历过那根生锈钩秤万余次的诛杀之后，都会对一切坦然处之吧。 循着女童佛音一边向下走，许纯良一边在心中自嘲着。 踏。踏。踏。踏…… 许纯良终于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心中一喜。 但随即，那些人的脚步混乱片刻后消失。许纯良也不在意，迈步向前。 “别动！” “别动！” “你是谁？” 三柄冰凉的兵刃悬在了许纯良的心口、喉咙、腰腹处。 许纯良抬头一看，熟人。 眼前总共有五人，一人持宣花板斧将斧刃悬在自己喉咙，一人用宽背鬼头刀压着自己胸口，一位持银色长剑抵于自己腰腹部。另外两人则背对着众人，显然是在防御他们背后的黑暗。 阵法谨慎，一看就是常年被围殴。 正是他在青楼大厅中见过的那几位江湖豪杰。 “几位大哥也被送到了这佛窟？” “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持斧壮汉一愣道：“你认识我们？” “是你？你不是被那青衣女婢请上楼了吗？” 许纯良苦笑道：“我也很奇怪，眼前香喷喷的花魁突然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温暖明亮的阁楼也变成了黑暗冰冷的石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听了他的话，三人对视一眼，将悬在他身上的兵器收回。 持斧壮汉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说道：“哈哈哈哈，你这幸运的小子原来也是这么不幸运。” “跟哥哥们一样！哥哥们见你上楼去爽了，心中酸痒难耐，于是就凑了点钱一起上楼点了个姑娘。没想到那花魁好不懂事，哥哥们人多明明是照顾她生意，而且也能用车轮战术帮她升天。” “可那不要脸的娘们儿竟然说人多了得加钱？娘的，能加的起钱老子不就去点花魁了？谁愿意让她跟个汤姆猫独奏交响曲一样，大家都不爽利……” 一旁持剑壮汉看他越说越过分，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大嘴道：“哎哎哎，好了刀哥，快别说了！你不嫌丢人哥几个还嫌丢人呢！” 制止住了还要跟许纯良分享加钱经历的刀哥，他不好意思的对许纯良道歉道：“这位兄弟，在下江湖人称银剑，刚刚是兄弟们到了这个陌生环境里有些紧张，在不知您是人是诡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还请兄弟不要介意。” 许纯良眨了眨眼道：“银剑兄好名字！” “几位都是性情中人，在下不介意，一点儿都不介意。” “好了好了！此地神秘莫测，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扯淡了，这位兄弟，在下斧弟，不知兄弟怎么称呼？”持鬼头刀的壮汉抱拳说道。 许纯良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指着壮汉手中的鬼头刀：“你持刀，却叫斧弟，他持斧，却叫刀哥，你俩是不是在逗我？还是觉得我很傻？另外，我叫许纯良。” 话音一落，五人不由哈哈大笑。 “让我说，让我说！”刀哥举着自己的宣花大斧蹦蹦跳跳，天真的像个孩子。 第18章 你过来呀～! 在刀哥的解释下，许纯良终于明白二人的关系。两人是一对儿双胞胎，生他们的人，是一对儿曾经彪悍一时的江湖儿女。 母亲名为锦绣，使一对儿宣花板斧，父亲叫刘山，使一柄鬼头大刀。两人出生时，为了纪念二人琴瑟和鸣（刀斧和命）的爱情，二人将两个孩子取名为刘刀，刘斧。老大刘刀，老二刘斧。 同时也希望俩孩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没想到，俩孩子是继承了，但又没完全继承。 刘刀爱玩斧头，刘斧却爱练刀。于是刀哥持斧头，斧弟携长刀…… 看着一脸骄傲的刀哥，许纯良只能赞叹一句：“果然缘分天注定啊……” 在三人热热闹闹的介绍下，许纯良知道了那两位小心防备着黑暗的好汉的名字，典郑，徐屠。与二人点头致意，一行六人决定结伴下山。 循着那女童口中佛音，六人小心的踩在石路上，缓缓走下石窟，来到了一处平整的石台上。 许纯良蹲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石台没有一丝缝隙，触摸之冰凉结实，竟像是一块完整的石头。 他抬头看着远处那微弱的金光和徐徐传来的女童佛心，心底大为震撼。 难道这平台，竟是有人用大力从别处抬来的一块完整的巨石？ 或是雕山而成，凭空从一座大山上掏出的平台？ 在这个没有挖掘机的时代，这何尝不是神迹？ “许兄弟，你看那光亮处，那一直在念佛的女童听声音就在那里，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兴许能找到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秘密。”银剑指着远处的微弱金光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便过去吧。” 一行人默契的分成两个团体，五位豪杰站成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四面八方缓慢向前，许纯良则像散步一样随意独行。 内心深沉的银剑看着许纯良旁若无人的散步模样，心底震惊之余生出一缕不屑。 像这样在陌生环境里还敢如此随意的，不是丹曦境之上的高人，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煞笔。许纯良恰恰应该就是后者。 身边有这样一个存在，银剑很开心。 因为如果有危险的话，危险一定会率先找到那个煞笔的。 ‘你最好能多活一阵，多护送我们兄弟一阵。’ “许兄弟，你这样太危险了，要不你加入我们吧，大家相互有个照应。”看许纯良太散漫，刀哥有些不忍，出声邀请道。其余四人瞬间有些紧绷，显然，他们几个和银剑想的都差不多。 并不想要许纯良加入他们。 许纯良微笑摇头，继续往前走。 黑暗之中，一个蓝色的眼球缓缓睁开，悄无声息的看着眼前的黑暗。 眼球的正上方，长着一根纤细的黑色发丝。 看着许纯良随意的模样，它身体微微一抖，黑色发丝悄无声息的探出。 没有任何声音， 许纯良，卒。 看到许纯良悄无声息的摔倒在地，五人组开始迅速戒备，可黑暗中的发丝他们根本看不到一点痕迹。 于是……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尽数被发丝斩杀，摔倒在地上。 …… “许兄弟，你这样太危险了，要不你加入我们吧，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面对微笑摇头，继续向前走， 走了十五步后，许纯良瞬间停住， 一根纤细的黑色发丝带动着极其细微的气流，从他眼前飞过。 一瞬后，那发丝飞回。 许纯良再次迈步。 三步之后，许纯良，卒。 他有尝试用刀去斩，但无用。 黄铜小刀在遇上发丝的瞬间便会被发丝斩断，毫无用处。 再次醒来，许纯良摸了摸后腰的小刀，看来这个伙伴，怕是用不久了。 得找机会搞一件新兵器了。 再次拒绝刀哥的邀请，他向前走去。 随后再次死亡。 第四次，第五次……，第一千三百一十五次…… 许纯良睁开眼睛，淡笑。目光冰冷而自信。 刚刚那一次，在他走出第三千六百九十一步时，那黑色发丝虽然杀死了他，但在遇到那金光时，瞬间崩碎。他隐约听到了黑暗中的一声凄厉咆哮。 这说明那微弱的金光可以震慑那发丝。也说明这一次他将过关。 再次拒绝刀哥的邀请，许纯良背负双手，如同闲情散步一般，迈步前行。 十五步时，许纯良停了一瞬脚步，十八步时，他又停了一瞬。随后是二十三步再停。 五人组惊奇的看着许纯良走走停停，不知在干些什么。 “装神弄鬼，我们不管他！”银剑悄声说了一句，随后加快步子。刀哥看了看兄弟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着离开。 黑暗之中，那根黑色发丝仿佛和许纯良杠上了一般，不断出击，却每次都被许纯良无比巧合的躲过。 就像是两人在配合演一场神秘的戏一般。 他无视了五人组，不停收回，刺出，收回刺出。 每一次都无法刺中许纯良，却乐此不疲。 于是许纯良走走停停，无比潇洒，第三千六百九十二步…… 许纯良站在金光中，转身看向那浓郁的黑暗，不理会背后金光中那些看着他窃窃私语的人们。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笑道：“你过来呀～！” 嘶！ 黑暗中那只眼睛愤怒嘶吼，随后毫不犹豫射出黑色发丝。 哧！ 黑色发丝在遇到光源的一瞬间点燃。许纯良自信一笑，随后…… 燃烧的发丝捅入了他的眼睛。 许纯良，卒。 ‘妈的，果然不能装13啊！’ 许纯良自嘲一句，再次出发。 第三千六百九十二步，许纯良站定。随后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想了片刻，保险起见，他又向前跨出一步，这才转身，对着浓郁的黑暗勾勾手指…… “你过来呀～！” 第19章 一点儿也不内耗 “你过来呀～！”许纯良挑衅的声音传入了黑暗里，也传入了金光中人们的耳中。 五兄弟惊奇的看着许纯良，他们刚刚已经听金光中活着的人说了，黑暗中有未知的诡异，会悄无声息的取人性命。 刚刚他们还在探讨为什么没有遇到那取人性命的诡异。 此时看到许纯良的挑衅，表面阳光心思却阴沉的银剑心中一动，随后满心震撼！ 他想起了许纯良在黑暗中时，每走几步便会突然停下的举动。 “难道？？？！！！” “不会吧？！！！” “这是什么能力！！！” 再看向许纯良的目光，就变得无比震撼震惊。 而在他们不远处，那位曾在青楼大厅中坐着的白衣剑客，也好奇的看向了许纯良。 一路上，他是借用那几位商贾的性命才安全来到这里，深知那黑暗中邪祟的恐怖，此时看到许纯良挑衅那诡异，心中自然同样无比震撼，也生出一些疑问。 ‘难道……，他知道这墟界中的一些规律？’ ‘不可能！’白衣剑客立即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恐怖的想法。自己目前所在的这个石窟，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墟界。斩妖司秘案中从无记载，也没有任何代号。 一切还都待探索，没有人知道信息才对。 ‘那么……’他看向许纯良，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他在赌！真是个疯子！’用自己的命在赌自己猜测到的规律，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赌徒。 一双丹凤眼紧紧盯住许纯良，想要看看他会赌赢，还是赌输。 赌赢没奖品，赌输了…… 死。 黑暗中，那颗蓝色眼睛瞪大了看着许纯良，眼眸中尽是纯粹的疯狂！ 它不顾那能灼烧发丝的金光，狠狠将发丝射出。 瞬息间，发丝穿过黑暗，进入光明，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他们终于看到了杀死那么多人的诡异的部分形象。 漆黑、纤细、极速！ ‘竟然是一截发丝，就叫你发丝诡吧……’白衣剑客在心中给黑暗中的眼球进行了命名。 那发丝飞射，直取许纯良睁开的眼睛。 许纯良眼神平静，连眨都未眨一下。没有任何情绪，淡然的就像一个死人，或者说…… 神灵。 蓬！ 火焰在发丝前燃起，却依旧带着凶厉的杀意捅向许纯良的眼球。 许纯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燃烧的发丝射来。 “许兄弟，快退！”刀哥的声音传来，许纯良却依旧背负双手，静静站立，身体没有一丝颤动，就像是一尊佛像一般。 哧～～～！ 火焰燃烧，在发丝射入许纯良眼球的最后一毫米处，彻底焚化成灰！ 许纯良感觉到了发丝燃烧的灼热。很烫！也很舒服。 他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谁都没看到的淡笑。 “嘶！吼！！！” 如同砂纸在摩擦，如同极速奔跑的火车在刹车一般的尖锐痛苦嘶叫从黑暗中传出，让金光中的人们不由开始颤抖，嚎叫，混乱的情绪钻入他们的脑海，几乎摧毁他们的精神。 好在那诡异的女童念经声一直存在。抚慰了他们嘈杂的内心。那尖叫声才没有杀死他们。 “你干什么啊？既然已经逃出黑暗，为什么要挑衅那不知名的存在呢？”一个身穿一袭绿衣的女剑客瞪着许纯良呵斥道。 许纯良转头看向她，嗯，长的勉强还行，五官端正，带着一点妩媚的刻薄，衣品一般，和她的长相一样，有些刻薄。 看过之后，许纯良摇头，不再看她。 绿衣女剑客双目一瞪，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站在她身边，一直小心伺候她的一个微胖少年立即像得了命令一般，锵的一声抽出一柄短刀指着许纯良。 “快给晋小姐道歉！”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对于普信女和舔狗，许纯良上辈子都不愿意搭理，更不用说这辈子了。 “嘿！我这暴脾气！” “宝，你别生气，我去帮你教训他！”那微胖舔狗对着绿衣女剑客讨好的笑了笑，再看向许纯良时，一张脸瞬间变得冰冷至极！ 用短刀指着许纯良，他冷冷说道：“你最好立刻向我的宝道歉！不然我一刀杀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能让我的宝生气！没有人！” “如果我的宝因为你而生气不愿意理我的话，你罪该万死！” 许纯良听着耳中熟悉的舔狗语录，因为死亡万余次而带来的古井无波如同仙神一般平静的心脏。 竟然难得的升起一阵烦躁的涟漪。 世间什么最烦人？舔狗和圣母！ 许纯良伸出左手，挑衅的勾了勾手指，随后看着微胖少年说道：“煞笔，来，砍我！” “不敢砍你就是孙子！” “真喜欢他，就去坚强啊！舔算怎么回事儿？你是狗吗？就那么喜欢舔？” 许纯良的话，点燃了微胖少年的内心。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是具体不对在哪里，他也不了解。 那些因为做舔狗而产生的羞耻感在他自以为【很爱】的状态中被屏蔽。 但屏蔽毕竟不是消失，此时许纯良问他是不是狗，那么喜欢舔的时候，他醒悟了\/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我像一条狗啊！’ 被屏蔽掉很久的羞耻感突然出现！他羞耻的爆棚！随后羞耻化为怒意，他提刀指着许纯良。 很显然，本应该在对自己发怒或对绿衣女剑客发怒中选择的他，选择了对许纯良愤怒。 一点儿也不内耗！ “你敢骂我是狗！我杀了你！” 他手起刀落，朝许纯良冲来，用的正是许纯良未升级之前的刀法，《黑虎刀法》中的一式： 饿虎扑食。 凶厉如饿虎，他朝许纯良扑来。 许纯良只是一侧身，左脚向前跨出四十七厘米，随后腿一弯， 便恰到好处的绊在了微胖少年饿虎扑食的必经之路上。 啪！ 他的脚挡在了少年的脚前，于是少年以饿虎扑食之势，高高飞起， 重重的摔在了黑暗与金光边缘。 黑色发丝瞬间自黑暗中飞出，插入了他的眼球。 舔狗，卒。 第20章 怪物可爱 静！ 安静！ 寂静无声！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许纯良。 白衣剑客心中不断重复着许纯良刚刚那浑然天成的灵犀一脚，内心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还可以这样破解这一招饿虎扑食！ 黑虎刀法虽然是烂大街的刀法，但之所以烂大街，也是因为他经典。市面上破解这一招的办法有很多，但我从未想过还能如此。如同市井小民打架一般的绊脚，却能瞬间让他重心大失，用借力打力的方式让施招者自己把自己丢出去！ 妙啊！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支点，胖刀客便被自己猛扑的力量给甩了出去。 更妙的是，他还计算到了那黑暗中的黑发诡！别人躲都来不及的恐怖诡异他拿来当武器？而且这一切动作还是在胖刀客使出饿虎扑食那一招的瞬间想好的！这是什么样的心性！又是怎样强大的计算能力！” 白衣剑客看着许纯良，眼眸中平添了许多好奇。 而眼力没那么好，心思没那么细的刀哥，像极了一个憨憨！不停的给许纯良叫好！ 银剑心中对许纯良多了一道警惕，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至于绿衣女剑客，她对自己的舔狗之死竟然没有一点儿悲伤之意，恨恨的瞪了许纯良一眼，转头不再看他。 “这位兄弟，在下李白衣，今日有缘，先是在同一间青楼中偶遇，又一起落入这墟界，希望我们可以携手同行，渡过这诡异杀局。”白衣剑客李白衣走到许纯良身边，抱拳说道。 许纯良点头，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好奇问道：“李兄称这里为墟界，不知墟界为何物？” 李白衣心底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明白像许纯良这样的强者怎么会不知道这在强者中几乎不是秘密的常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墟界，又称神诡之墟。在我们这个世界中时常出现，它的出现没有规律，也不会固定位置。 总是很突然的出现，随后再突然的消失。而进入墟界的人，九死一生！它为什么出现，为什么消失，没人知道。就像是那些我们时常遇见的诡异一般，究竟是如何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就好像我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的一样。”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胆寒。许纯良却对那句九死一生毫不在意。他平静的问道：“既然这墟界时常出现，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墟界以前出现过没？有没有什么资料？” 李白衣对许纯良的淡定很震撼，面上却依旧微笑着。他同样保持着面容上的镇定。 “没有！从未出现过！最起码我从未听过。”李白衣依旧一脸淡笑。 “好在有这佛光保护着我们，还算是比较安全。只要这佛光一直在，女童念佛声不停，我想我们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许纯良听着耳边如同呓语一般的女童佛音，皱着眉头说道：“那这佛音要停了那呢？或者金光消散了，我们是不是就死了？我们要一直等在这里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白衣，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墟界中，只有李白衣了解墟界，所以众人不由得将他看作了主心骨。 李白衣摇了摇头道：“当然不能一直等着，且不说这佛光和佛音能持续多久，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饿也饿死了。” “刚刚人少，不安全，所以我们才等在这里，这会儿你们来了，我们也该往前探一探了。看看那佛光闪烁处，是不是我们的求生之门。”李白衣的眼中闪过一道隐藏极深的担忧。 他相信，这里不会那么简单。 在李白衣的号召下，众人循着佛光与女童念佛的声音，继续往前走着。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呵。” “许兄可知这佛音是什么经？”李白衣看着负手如散步般走在一侧的许纯良，笑着问了一句。 许纯良侧耳倾听片刻，摇头道：“我听着耳熟，但确实不知道是什么经。只是觉得还挺舒服。” 李白衣笑着点头，看身边都相对放松的众人都看着自己，便大声说道：“此经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又称《心经》。全经260言，是浩瀚佛经中字数最少，含义最深，影响力最大的一部经书。” “我们常听到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话，便出自此经。” 众人闻言点头，心中因为黑暗中的诡异而带来的不安稍稍放松。 几个游离在人群外围，小心翼翼戒备着的武林人士也都放松了许多。 佛家劝人向善，想来这不断有心经缭绕的佛窟中，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佛光越来越强，逐渐刺眼之际，众人终于看到了躺在一张古朴木质香案上，不停念佛经的女童，和她身前比山还要高的一尊大佛。 那大佛实在太高，以至于他放在两腿之间捏印的手指间那颗闪着金光的舍利子都照不到它的面庞。 许纯良抬头看向黑暗，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佛像异常的熟悉。 有些像…… 有些像他刚刚在石窟中看到那个无头等身佛坐相。 此时在他眼前，舍利子的佛光正好照到他的脖颈儿以下，再向上便是完全的黑暗，就好像它的都也被人切掉偷走了一般。 ‘是无头佛吗？’他心中闪过一道猜测。 身边却传来一阵喧闹：“好可爱的小佛女。真好看。” 许纯良下移视线，看到刚刚一直背对着自己等人，盘坐在佛前不停念《心经》的小女孩儿不知何时转过身来。 她身上卷着一团用金线绣满了《心经》文字的佛毯，只露出一个粉嘟嘟的头脸。 小脸冷白，眼睛极大有神，头顶扎着细碎的小辫子，看起来极其可爱。 而最招人喜欢的，是她嘴唇的部位。 那本该长一张小巧可爱嘴巴的地方，却是一颗圆滚滚，白晃晃，足有jjjj车厘子那么大的一颗珍珠。 那不断传进众人耳朵的佛经，就是从这珍珠的颤动中传出。 这，是什么怪物。 为什么这么可爱…… 第21章 你当为天龙八部众 “啊？这是什么？”一声惊叫从左侧传来，许纯良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洁白的白骨盘坐像。 再向四周细看，这才发现，在众人四周，零零散散的盘坐着许多洁白的白骨像。 这些白骨或站或立，姿态各异，明明都是白骨，许纯良却从他们的骷髅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 有人低眉顺眼，似在微笑，有人面目狰狞，像在痛下杀手。 “嘻嘻～～！”一道诡异笑声出现，众人只觉得后颈发麻。 许纯良回头，看向笑声来源，如果没听错的话，笑声正是从那张着珍珠嘴巴的女童珍珠中传出。 “欢迎你们呀，各位佛陀。”珍珠女童说道。她的脸型在努力的做出笑的动作，可因为嘴巴是一颗珍珠，所以根本无法展现出任何笑容。 比哭还难看。 绿衣女剑士翻了个难看的白眼，怒骂一句：“装神弄鬼！”同时瞬间出剑。 “不可！”李白衣连忙制止，却为时已晚。 珍珠女童身上包裹的佛毯被瞬间斩开，露出了她佛毯之下的……，身体。 如果木棒、生锈的铁钉，沾满血的破损布条艰难支撑着的五脏六腑能算得上身体的话。 “这是什么鬼东西？”闯祸的绿衣女子连退数步，退到几名男子之后。 那几名男子相互看了一眼，骄傲的仰了仰头。显然对绿衣女子藏在他们背后这件事，很骄傲。 美女只会寻找雄狮的保护，显然，他们几个就是雄狮。 “嘻嘻～”‘身体’被绿衣女子袒露出来，珍珠女童非但不生气，反而再次笑了起来。 随着她的笑声， 许纯良发现女童盘坐的那个香案开始旋转。 片刻之后，女童再次背对着众人。掉落的佛毯不知何时又包裹在了她的身上。 同时，一直萦绕耳边的佛经停了下来。于是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惊奇的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佛经停，人便不会动了…… 女童的笑声再次传来，听的出来她十分开心：“你们是来和我玩游戏的吗？好呀好呀，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好不好？好的。” 她自问自答，决定了游戏的开始…… “我们玩什么游戏呢？” “就玩【成佛】吧？” 尽管她背对着众人，但所有人心中还是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女童的小脸。 许纯良很想问游戏的规则是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发出声音。那小女孩儿显然也没打算告诉众人游戏规则，以及玩游戏输了之后的代价。 但大多数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输了，就是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经再次响起，许纯良感觉自己又能动了， 他莫名想起了那个名为木头人的游戏，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于是他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见许纯良不动，悄悄注视着他的李白衣也没动。悄悄注视着他俩的银剑也拉着兄弟们让他们别动。 而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伴着女童念经的声音，背对着众人的女童转了过来。 在她彻底转身之后，念经声再次停止，众人又一次无法动弹。 她左看右看，将目光放在了绿衣女子身前，一位仰头骄傲的武林人士身上。 “你不错。”女童赞扬的声音传来，让本就很骄傲的武林人士更加骄傲，好在他已经无法行动，否则要骄傲的把头仰起来才能解气。 “懂得帮助弱小，护卫他人，你有善心，有善意，此为佛心。” 武林人士愈发骄傲，却没有看到李白衣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而许纯良的眼神，则充满了鄙视。 “有佛心，又会武功，懂杀伐，你当护佑我佛，成八部天龙众，阿修罗众。” “我赐你今日成佛。” 话音一落，珍珠佛女身体上围着的佛毯瞬息间打开，在乱木与生锈铁钉间，一根根蚯蚓一般的触手瞬间蛄蛹而出。 射到那武林人士的身上。 触手前端生出一片片层层叠叠的牙齿，咬在他的身体各处。 女童念佛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恢复了自由身。可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那触手正在撕咬着那位武林人士，并迅速将他的血肉啃噬一空。谁敢动？ 看着他变成了森森白骨，左臂高抬，左拳虚握，宛如手中捏了一根降魔杵一般，许纯良瞬间明白了众人外围那些森森白骨像的由来。 ‘原来它们都是这么来的啊……’ ‘这诡异的佛，是所有佛都如此？还是你这佛诡化了？’ 许纯良心中喃喃自语，不由想起刚刚李白衣那句话：‘或许我们这个世界就是疯的。’ ‘疯了吗？’许纯良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无声的笑了起来。 疯了，就该死。 我会杀了你的。 “真好玩，你们看这佛像怎么样？是不是真佛？”珍珠佛女开心说了一句后，那些触手瞬间缩回，佛毯又一次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缓缓转过身来。 佛经声再次响起，只是此时，再没有人觉得那佛音悦耳了，那不是慈悲的佛音，那是催命的刀！ 绿衣女剑士看到对她怒目而视的众人，一脸委屈的说道：“你们这么看我看什么？这又不能怪我～” “我又不知道她被撕开佛毯就会变化？她变化不等于我是故意的。” “抛开事实不谈，你们就没有错吗？” “我错你*个**！”另一位护在她身前的汉子怒目圆瞪，一刀斩下，直取绿衣女剑客面门。 “好！！！”众人忍不住赞叹！ “赏！！！”李白衣忍不住赞道。 “早该如此，哈哈！”许纯良古井无波的心中生出一丝波澜，他发现无论多恐怖的诡异现在都很难吓到自己，可这些人性上的恶与美妙，还是可以让他产生一些情绪的。比如史勤的善意，舔狗的贱意，还有此时砍向绿衣女的一刀。 可那柄刀在即将砍破绿衣女剑客的头颅时，佛音…… 停止了。 第22章 万佛共噬 佛经停，所有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珍珠佛女身躯依旧保持着面向佛像的姿势，后脑勺上黑色的头发裂开一道缝隙，一张长满红白疤痕的丑陋面容从缝隙中钻出，紧闭的双目悄然张开，一红一紫，闪烁着呦呦的荧光。不能说是嘴只能说是一道缝隙的嘴巴张开，阴冷刺骨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谁让你们自相残杀的？” 他的紫眸看向绿衣女子，缓缓说道：“你，没理搅三分，世间你最大，搬弄是非，胡搅蛮缠，操纵人心，无佛心，无佛相，万佛共噬之。” 话音落，座落在众人四周的白骨佛像们，动了。 佛音再次响起，绿衣女子没有第一时间跑，她怒视佛女后脑的那张脸，愤怒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句话，烧坏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只有许纯良好奇的看向她…… ‘难道她也是穿越者？这意识，太超前了……’ 白骨佛像们绕过众人，如同干尸一般扑向绿衣女子，在她终于变得惊恐的目光中将她覆盖，撕咬下她的头发，她的眼珠，她的手指，她的一切。 凄惨的嘶吼隐约从咀嚼声中传出，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许纯良趁着此时可以活动的机会，悄悄向背后的黑暗退了四步。 很快，白骨佛像散开，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再无一丝生机。 而绿衣女子如同没来过这人间一般，原本她站立的位置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佛音再次停止，众人失去行动能力。 珍珠佛女后脑的那张脸再次说话，红眸流转，看向持刀男子。 “怒发冲冠，拔刀相向，你有罗汉相，当赐罗汉果位！” 佛音起，触手出，持刀男子凄厉惨叫。许纯良没有再看这古怪场景一眼，脚下一点，快速朝黑暗中退去。 这面朝巨佛念心经的珍珠佛女给他带来的危险感觉比黑暗更甚！ 他还是更愿意待在那无边黑暗中。 “不准动哦。”娇小可爱的声音响起，许纯良身体一颤定在原地，失去了身体控制力。 珍珠佛女后脑的头发合起，身体后转看着许纯良，一双眼睛里全是呆萌的光：“我的游戏不好玩吗？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玩？” 许纯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开口：“去你妈的。” “嘻嘻。” 佛经停，数条触手蠕动而出，许纯良被覆盖。 许纯良，卒。 …… “你，没理搅三分，世间你最大，搬弄是非，胡搅蛮缠，操纵人心，无佛心，无佛相，万佛共噬之。” 不理会那张丑脸对绿衣女子的审判，许纯良缓缓向前走了四步。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只能前进。 一直悄悄注意着他的李白衣看他向前，若有所思。 ‘难道他有什么破局的办法？不可能的！此时规律尚且不显，这佛女背后还有一双隐藏在头发中的眼睛看着我们，出手就会引起佛音停止，他能有什么办法？’ 尽管想不到许纯良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位佛女，李白衣还是计算着自己与珍珠佛女的距离，悄悄上前了三步。 如果许纯良让他看到了赢的希望，他也会伺机出手，给许纯良最大的帮助。 等那持刀男子也化为白骨之后，于纯良前进了七步，李白衣前进了五步。 在这期间，二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游戏继续，佛女转身拜佛，佛音再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逃！”众人四散逃开，有人冲向黑暗，有人提刀冲向佛女，还有人跪在了地上，虔诚念经。 佛经停，佛女后脑勺的头发再次裂开。 它的触手精准绕过许纯良等人，瞬间将那个冲到了黑暗边缘的持剑壮汉覆盖。 等他瞬息间化作白骨，那些触手调转目标，开始清理第二人。 许纯良面色淡然，对这些人的死亡毫不在意，静静在心中思索着。 ‘这佛女的触手每次只能攻击一个人？这个待会儿验证一下。’ ‘我初时以为这是木头人游戏，现在看来不是，她在优先杀距离她最远同时距离黑暗最近的人，那些所谓的你当为佛的话语，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障眼法罢了，但同时她背后的眼睛又再注视着所有人，任何人有冲向黑暗的迹象，就会以不好好玩游戏为由瞬间抹杀。’ ‘可是……，它是在恐惧黑暗中的什么吗？我觉得不是。那黑暗中的黑发进入金光就会被焚烧，按理说是黑发害怕她才对。除非……’ ‘除非这金光，和她不是一伙儿的！’ 许纯良抬头看向巨大佛坐像手中不断发着金光的舍利子，心中有了明悟。 ‘既然黑暗不是出路，只能一路奔向光明了。’ ‘或者是……，摧毁光明！’ 视线上移，抬头看着佛女身前那巨大的佛像 ，佛胸之上依旧无比黑暗，就像是佛祖的头颅被斩掉了一般。 ‘或许这就是佛不像佛的原因吧。’ 许纯良不再思考。 游戏继续。 在银剑兄被指定为持剑修罗时，许纯良向前走了五步。 在一名手拿算盘的胖员外被指定为药师佛时，许纯良向前走了三步。 在斧弟被指定为伏虎罗汉时，许纯良来到了佛女身后五步。而李白衣，也同样来到了她身后五步。 这是许纯良和李白衣第一次眼神对视。 ‘出手！’ 两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于是纯良拔刀，白衣拔剑。 嗷呜！ 诡虎啸天！ 许纯良身后出现一只丈许高的三头诡虎。在许纯良的刀势下扑向珍珠佛女。而李白衣也同样使出杀招，人随剑走，剑气纵横！ 可就在这时，佛音，断了！ 原来她在吃人血肉的时刻，佛音也能断？ 第23章 死亡之吻，再现 完了！死翘翘了！ 李白衣催动全身气机涌入手中剑，想要挣脱镇压在身体上的那股无法言明的规律。 可他毫无办法。只能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呆呆的站在那里。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一生，幸福、富裕、权力、美好。 多么美妙的人生啊，李白衣心中感叹道，就在他打算笑着迎接死亡时。 一道清晰却很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朵里。让他瞬间恢复了行动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相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许纯良的声音，他在背心经！原来还可以这样？’ 李白衣没有去看许纯良，他同样张开口，和许纯良一起，大念心经！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同时剑气纵横，向佛女的头颅斩去。 就在许纯良决心要摧毁这光明时，他就已经考虑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 其中就包括了自己一旦出手，女童佛音停止后自己失去行动力的问题。 所以在他拔刀的瞬间，他就在用最低沉的声音轻声念着那早已背熟的心经。 果然，当女童佛音停止时，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力， 而默念心经的他却没有！ 诡虎下山，他以刀势带人势，高高跃起，目标却不是女童！ “我去你妈的！” 黄铜小刀锋锐前，一只三头诡虎瞬间成型，扑向佛像双手。 嘭！佛光炸裂。瞬间黑暗。 李白衣福至心灵，停止了冲向珍珠佛女的攻击，向侧面一翻。 一根黑色发丝悄然而至，从他脸颊一侧穿过，插在了珍珠女童的眼珠中。 “嘶！！！” 一道不可名状的诡异惨叫响起，许纯良听的出来，那是佛女后脑勺那张丑脸的声音。 再然后，惨叫消失，黑暗笼罩一切，黑暗吞噬一切。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再无一道亮光。 李白衣胡乱翻滚着，躲避着那神出鬼没的黑色发丝…… …… 许纯良一刀斩碎金光舍利子，随后毫不犹豫顺着黑暗向上爬。 既然这大佛是从山中掏出来的，顺着大佛一直爬，或许能爬到山峰顶端。或许那里就是出路。 黑暗中，黑色发丝瞬间飞至， 钉入了他的后脑。将他的大好头颅钉在了佛像的手中。 巨大的佛像坐在黑暗中，手捧头颅，如捧了一颗不会亮的舍利子一般。 许纯良，卒。 …… …… 巨佛手中，许纯良一刀斩碎舍利子，伴着那不可名状的惨叫，迅速向左一跃，躲开了黑色发丝的攻击。 接着向上爬去。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巨眼死死盯住他，目中再无他人。 没有一丝声音，黑色发丝再次收回，随后朝许纯良射去。 许纯良，卒。 ……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十五次…… 许纯良再次陷入了无聊的死亡循环中。 第一百四十三次回档！ 够了！ 许纯良大喝一声，频繁的死亡，让他原本毫无波澜的心中生出一道狂躁。 一刀斩碎舍利子， 在珍珠佛女那诡异的惨叫响起时，他双手握刀，闭上了眼睛。 默默感受着心中的死意，回想那日看到的高天之上的神秘存在， 他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只剩下黑暗。 比此时外界黑暗还要漆黑无数的纯粹黑暗。 于是他看到了隐藏在黑暗深处的蓝色眼眸，和它头顶正在向自己射来的黑色发丝。 ‘死。’许纯良张开喉咙中吐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一刀劈下，斑斓的黑暗从刀刃前斩出。 “嘶！吼！”一道精神音波从蓝色眼中中传出，来到许纯良的心中，许纯良听的出来， 它在求饶。 求饶的对象，是高天之上的那一位。它将许纯良看做了高天之上不可描述的某一位的代言人。 许纯良对它的求饶毫无回应，只是将手中刀稳稳的斩向那缕发丝。 源自许纯良心意本身，并不纯碎的【死亡】斩在了发丝之上。 死亡之吻。 尽管并不纯粹，但死亡的力量依旧无可匹敌，蓝色眼睛一声哀鸣，变得无比萎靡。 许纯良乘胜追击，再斩一刀。 嗷呜！ 心意中的死意不再浓郁，这一刀死亡之吻便变成了诡虎啸天。 许纯良无奈苦笑，只能作罢。 ‘娘的，这一记杀招怎么还成了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许纯良不再向上爬，翻身跳下了佛像。 脚下似乎踩到一个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许纯良弯腰，伸手在石板上一摸。 摸到了一颗冰凉的珠子。大小如车厘子。 ‘是珍珠佛女嘴上那颗吗？’ 没有多想，随后将珠子放入口袋，收起黄铜小刀，他依旧以那种散步的姿态朝前方行去。 如同走在自家院子里一样随意自得。 那大眼珠子已经被他斩的萎靡不振，又吓破了胆子，这黑暗中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了。 刚走了二十余步，他听到身前不停有衣袂破风的声音，便循声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看到那位潇洒的白衣公子正在地面上辛苦翻腾。 只见他浑身气机鼓动，向左一翻，向右一滚，似乎使出了什么极为高明的身法。 正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一般。 知道他在与想象中的黑色发丝作斗争，许纯良也不劝他，怀抱双手，他好奇的看着不停变换位置的李白衣。 这身法很高明，能偷学一点是一点。 李白衣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尽管身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天生对气机敏锐的他还是感觉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什么人似的。 ‘他怎么敢不动的？’ ‘难道那黑发诡不攻击他？’ 疑惑着朝感知到的那个身影方向一滚，他终于看清了许纯良的脸。 “是他？” 第24章 都死了，都死了 “你怎么不躲？”李白衣翻了个跟头问道。 “我为什么要躲？”许纯良看着李白衣翻跟头的姿势，在心中给了个9.52分的高分。 “你不怕那黑发诡？”李白衣正要再翻一个跟头，突然想起初见许纯良时他背负双手，对着黑暗中大喊的那一声‘你过来啊。’随后任由黑发诡从黑暗中刺出，在他眼眸前被光明燃烧的壮举。 心思敏锐的他瞬间有了判断。 于是他不再翻身，在原地站定。看着许纯良问道：“看来那黑发诡不会再伤害我们了对不对？” 许纯良对这个跟自己有着一丝默契的家伙也有些好感，点头说道：“我猜也是这样，跟我走吧。” “我的猜测一向很准。” 说完，他率先向前走去，依旧是负手散步的模样。李白衣连忙跟上。 他不由想起了传说中的那些携天地气运的顶级天才，总能逢凶化吉运气逆天。旁人视作鬼蜮的墟界在他们眼中犹如洞天福地，不仅能全身而退，就连旁人倾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宝贝，都能随手捡到。 比如说最近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那位来自万福宗的多宝剑客君莫，据说就是气运加身，不但有多名世家女子对他青睐有加，据说还有天象级别诡异甘心对他俯首称臣，声称要做他的诡奴。这样的人实在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只是不知道许纯良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气运加身者。 看着闲庭信步走在自己身前的许纯良，李白衣觉得自己大概率猜的没错。心中下定决心，要与许纯良搞好关系。 能与气运加身者称为朋友，这本身就是一种气运，不丢人。 连忙快走了两步，跟在许纯良身边，与他一同走入黑暗。 “许兄哪里人呀？” “许兄可有婚配？在下有一个15岁的妹妹，知书达礼，温婉雍容，而且特别懂事儿，不如等咱们从这墟界中出去，我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做老婆怎么样？” “许兄练刀吗？小弟家中有一柄家传宝刀，送给哥哥怎样？” 黑暗中，李白衣对许纯良的称呼越变越亲密，大有想要对着黑暗结拜的打算。 许纯良对此不置可否，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任何人像他一样经历万余次生死，也都会和他一样，对人际交往没有了什么感觉。 他只想一步一步变得强大，一步一步杀死这漫山遍野，天上地下的诡异，和仙佛。 既然你们都如此不体面，那我就送你们体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李白衣都不再想说话的时候，天空之上终于有了星光。 二人走出了那片黑暗。看到一片细密的树林。树林间有一条小路不知通向何方。 李白衣竖起耳朵听了听，随后轻声说道：“有人！我们小心一些。” 许纯良点头，拔出黄铜小刀握在手中与持剑的李白衣一左一右向小树林中走去。 ………… 刀哥一脸沮丧的坐在地上，一对儿宣花板斧仍在身边，对面前的一碗白米饭视而不见，口中不断呢喃着…… “都死了，都死了。” 他弟弟斧弟持刀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白米饭吃的香甜。 在他们身后，有一座新坟，坟上花花绿绿的插着些招魂幡。坟前的贡品却已不在。 “哥，别絮叨了，兄弟们行走江湖死是逃不开的，无非就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问题。” “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何必在意生死这些无聊的问题。不就是一个死嘛，哪有肚子饿重要。” 他扒拉了一口凉米饭，随后嘟囔道：“咱还是来晚了，这坟头上供的白米饭都凉了，要是早点儿来，说不定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哥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吃了。” 沙…… 沙…… 沙…… 一阵脚步声从左侧的树林中传来，刀哥斧弟连忙拿起武器。 “斧弟，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吃那碗饭。”许纯良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刀哥面上一喜，开心叫道： “许兄弟，你还活着！” 他就要扑向树林，弟弟斧弟却一把拉住了他。将憨厚的哥哥护在身后，斧弟双手持刀，警惕的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许春良和李白衣。 “斧弟，你这么警惕，为什么要吃这墟界中的白饭呢？” 许纯良一脸可惜的看着斧弟，他知道，吃了那碗饭，斧弟大概率是活不成了。 “什么？墟界？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斧弟面上一惊，不再管许纯良有没有恶意，低头看了一眼那碗白饭，连忙去抠自己的喉咙。 但为时已晚。 他突然感觉肚子开始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肚子里钻来钻去一般。 “弟弟，你怎么了？”刀哥连忙扶住颤抖的弟弟，却惊恐的发现斧弟的脸皮下此起彼伏，似乎有许多虫子在皮肤下爬来爬去一般。 “哥，我好疼！”斧弟抓着刀哥的胳膊，痛苦说道。 他漆黑的眼球突然生出无数血红的血丝，随后……，一声酸奶盖被吸管穿透的声音出现， “啵～！” 一条通体雪白的虫子从他眼球中钻出，像蚕宝宝一样扭动着身躯。 只是那虫子面上，竟然是一个雪白的额头躺着戒疤的和尚脸。 那张脸双目紧闭，面色恬淡如菩萨低眉，看起来十分慈善。 紧接着，一个个小包出现在他的脸上，手上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浑身长满了水痘一样的人一般。 “弟弟，别怕！” “哥来救你！” 刀哥一把抱住弟弟，声泪俱下，不断拍打。对许纯良和李白衣劝他后退的声音置若罔闻。 “啵～！” “啵～！” “啵～！” 随着刀哥的拍打，斧弟皮肤上的小包一个个炸开，一条条小拇指粗细的白色虫子从其中钻出， 它们都长着一张张和尚脸， 睁大了眼睛看着许纯良三人。 “退！” 许纯良和李白衣毫不犹豫退入树林。 “阿弥陀佛！”一声声诡异的佛号响起，那些虫子从斧弟身体中钻出，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然后瞬间将刀哥覆盖…… 片刻之后，刀哥躺在地上，一张脸变得千疮百孔，死不瞑目。 “啵～！” 第25章 生死为我可以戏耍的玩具 “啵～！” 刀哥的眼球破裂，白蚕钻出，爬到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一条条白蚕从他体内钻出，纠缠在一起，随后朝那座新坟爬去。 新坟自动裂开，露出其中躺着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名皮肉干枯的老僧。只有放置在他赤裸身体旁边的金色袈裟和五佛毗卢观证明着他的尊贵身份。 那些白蚕纠缠在一起，竟然化作了一个个长着佛面的男女走兽，他们纠缠在一起，做着那佛们五戒之一的男女之事…… 随着它们的疯狂蠕动，他们逐渐凝聚成一个圆润的血红的茧，将坟冢里的老僧包裹…… 土坟自动合上，重新变回原本的模样，宛如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 许纯良和李白衣奔入小树林，一路上不敢停歇，疯狂前奔。 不知跑了多久，二人终于出了树林，看到了一片地势缓慢的山坡。 看背后并无虫子追出，两人这才在山坡上坐下，大声喘着粗气。 许纯良看了一眼李白衣问道：“李兄你见识比我高，你给我说说，这世界上的佛门都这么诡异吗？” 李白衣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知我没见过的佛门寺庙是不是这样，但我去过的几个着名大寺中，当真不是如此。那些和尚虽然贪婪好色，表面上却足够道貌岸然。而且，实不相瞒，小弟来自斩妖司，我斩妖司中，也是有佛门高僧做供奉的。” 许纯良一愣，没想到李白衣竟然和自己是同行。 ‘斩妖司里还有和尚做供奉？我怎么不知道。’许纯良先是一愣，随后释然，自己的前身是个受了父荫进入斩妖司的，武功弱，地位低，不知道斩妖司的秘密也很正常。 而自己穿越过来虽说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实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非常的少。所以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 “这可巧了，兄弟我也是斩妖司的，不过只是这樊城斩妖司的一个小旗。”许纯良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告诉了李白衣。 “嘿！这可是亲上加亲了！我决定了，我妹妹一定要嫁给哥哥！咱斩妖司知根知底，都是好人，我就对哥哥放心！”李白衣怕蛇上棍，又要把妹妹送给许纯良做老婆。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转头看是观察身后的山坡。 山坡很缓，似乎人为的种了很多柔软的草。许纯良伸手摸着身下绵软的草地。感觉十分舒适。 再向上看，暗淡的月光下，山坡上长着一根根黑色的东西。 有点儿像巨大的竹笋，又像是一根根杵在地上的巨大墓碑。 许纯良心下好奇，便站了起来。 “过去看看吧。”他率先朝前走去。 有可以无限死亡回档的能力，他性格中的好奇便被彻底激发，旁人躲都躲不及的诡异景象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开放式的惊悚主题探索游戏。 实在是有趣的紧。 “好不容易安宁一会儿，你还敢去？你不怕死？”李白衣瞪大了眼睛，他实在不理解。 许纯良的好奇心比他见过的那位气运加身者还要强大，似乎他真的不怕死一样。 许纯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死亡？不过是y的一环罢了。” “我视生死为可以戏耍的玩具，这些恐怖的存在是我玩耍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花蕊，他们的出现让我惊喜，他们的死亡让我欢乐。在我心中，那如昙花般刹那间绽放的欢乐才是我存在的永恒意义，如果因为追逐这些欢乐而死亡，那死亡也是最美妙的开始。” 说完，许纯良故意做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看着李白衣说道：“怎么样？我像不像疯子？这下你还想把你妹妹嫁给我吗？” 李白衣震撼的看着许纯良，双目呆滞，眼神涣散，随后快速焕发光彩：“我去！真过瘾！” “妹夫牛逼！生死是可以戏耍的玩具，恐怖的出现让我惊喜。这么装逼的话我怎么想不到？” “妹夫咱俩说好了，我把妹妹介绍给你，这句话以后给我用吧，等回到京城，再跟那些世家子弟在青楼装逼的时候，我就用这几句话装逼了！” “我就不行，那几个花钱买诗文的绣花枕头，能有我这斩妖司五品千户大人戏耍生死听起来牛逼？” “哈哈哈哈，这人前显圣，我显定了！” 许纯良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个比自己还要疯的疯子，迈步踏上山坡。 山坡上一棵树也没有，许纯良却走的极为小心。而李白衣也是一样，提剑走在许纯良左侧五步之外，他警惕十足。悄然看着身边的一切。 伴着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两人终于来到了那黑色事物前，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塔，用黑泥一般的砖石垒成的塔。 大的底座宽约五米，高三十余米。小的甚至没有许纯良的腿长，就那样错落有致的扎在山坡上，寂静无声。 许纯良隐约看到塔上有字，便凑过去仔细观看。 塔底是雕刻成多瓣莲花模样的黑色石头，足有两米多高，再向上，是一块石头切成的碑。 碑上文字如蛇缠，许纯良完全看不懂。于是他轻声招呼道：“老李，过来看看，你认不认识这些字？” 李白衣迈步上前，一边戒备的用剑护住身后，一边抬头看那黑色碑文。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这是什么字。只是……” “什么？”许纯良皱了皱眉头。 “这是佛文。相传真正成佛的存在才能读懂的佛文。”李白衣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曾听斩妖司那位佛门供奉说过，成佛之人会自然而然懂得一种如蛇一般纠缠的文字，那文字就是佛文，万年以前，我们这世界是佛的天下，那时人人如佛，所以人们都用佛文记录知识。 只是到了如今，佛天下之说早已是无稽之谈，这佛文石碑即便斩妖司也只有巴掌大的一片残石。” “而这里竟有如此之多，那这里究竟是何地方，墟界究竟又是什么东西？难道墟界竟来自万年以前？ 这些佛陀如此诡异，是原本便如此，还是万年以前发生了什么？” 在李白衣发出灵魂疑问时，许纯良的声音幽幽传来…… “万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们有麻烦了……” 第26章 入地狱 “万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们有麻烦了……” “摩诃～目犍连，摩诃～拘絺罗……” 塔林中传来一阵念佛声，许纯良摸出黄铜小刀，双腿微微分开做好最舒服的出手准备，静静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塔林。 朦胧的月下，一些石塔悄然分开，像一张张巨口般裂开直刺天穹。 念佛声变得更加洪亮，许纯良双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静静看着那些撕裂的石塔。 二人身边的石塔也悄然裂开。李白衣瞥了一眼，身体不由一颤，只觉得头皮发麻。 石塔裂缝中跳出了一个佛陀，浑身腐烂的佛陀，面染斑驳开片脱落的金漆，身披腐朽袈裟。光秃秃涂满金漆的头颅顶部，钉着九颗生锈的棺材钉。 那铁钉足足有三寸长，只钉进去一半，足足留了一寸半在它的颅顶上，反射着泛红的锈光。 这佛陀，竟然将棺材钉钉入头颅做戒疤？ 这是什么佛？ 这样的佛陀不止一个，在它身后，裂开的石塔还有十七个。 “这是……，十八铜人吗？”许纯良喃喃自语，与李白衣一起，缓缓向后退去。 “摩诃～目犍连，摩诃～拘絺罗……” 又一声佛号响起，佛陀走出石塔，它们摇摇晃晃，左摇右摆，似人非人，似佛非佛。 每一位佛陀的眼睛中都燃起一团绿色火焰，如深夜荒坟上的鬼火。 “佛宗塔林任何人不得擅入，随意闯入者当入十八层地狱。” “佛宗塔林任何人不得擅入，随意闯入者当入十八层地狱。” 十八位佛陀同时出声，声音不阴不阳，不人不鬼，在漆黑的夜空中无比恐怖。 本打算后退的许纯良哈哈大笑。 “好一个不得擅入，好一个当入十八层地狱！” “你们这些佛陀不讲慈悲话，不做慈悲事，却还霸道的很。” “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你们谁能送我入地狱！” 本以快速跑下山坡的李白衣看许纯良在原地站住，面色瞬间惨白，他咬了咬牙。 “李白衣，他自己不要命归不要命，你不能学他！” 说完，他继续向下跑，可才跑了两步便瞬间站定。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许纯良的背影，心中升起天人交战。 “妈的，许纯良，你害死我了！” “罢了罢了！死就死吧。大丈夫来这世界一遭，当有许纯良那种视生死为玩物的心态！” 他脚下一蹬，溅起片片泥屑，整个人像出膛的子弹一般朝许纯良身边奔去，口中不忘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生死是我可以戏耍的玩具，你们这些恐怖的家伙不过是我生命中绽放的花蕊！许纯良，既然我李白衣要拿你这两句话回去装逼，今天就必须用这两句话称量称量这些恐怖家伙的斤两！” “今天我陪你疯一次，如果你先死了，可别怪我扭头就跑不给你收尸！” 许纯良闻言也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你个李白衣，有你这句话，我许纯良保证，把你活着带出这个诡异的墟界。” “如来都带不走你的命，我说的！” 他转头看向那十八位佛陀，不屑说道：“滚上来手撕，我要亲手剥去你们面上那层金皮，看看金皮下的血肉是黑的，还是红的！” 离他们最近那佛陀垂在身边的两根腐烂手臂啪的一声合十，随后双腿一弯，紧接着整个人便如弹簧一般高高跃起，落在了许纯良和李白衣的背后。 而其他十七位佛陀，也同样高高跃起落成一圈，将许纯良二人围在中央。 “不太好搞啊，许兄。”李白衣握紧手中剑，悄声说道。 “不好搞就慢慢搞！”许纯良体内气机一转，一刀斩下。 嗷呜！ 低沉的音波如扇面一般瞬间覆盖面前三位佛陀，将他们的腐烂袈裟震的烈烈作响。 许纯良右脚后撤，狠狠踩下，在绵密的草地上留下一个深约半寸的脚印，借力弓腰冲向佛陀。 黄铜小刀刀势一转，那日一刀斩死月荧级黑影大妖的一式诡虎下山瞬间斩出。丈余高的三尺诡虎自刀尖前冲出，直扑面前佛陀。 那佛陀眼皮也不抬一下，金色面容沉静如水，只是缓缓将合十在一起的腐烂手掌缓缓张开。 掌对刀，虎对佛。 嗡！ 掌碎，刀断。许纯良极速后退。 那佛陀虽破碎了一掌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抬了抬金色的眼皮，看了一眼许纯良。 而在他身侧，冲上前去的李白衣也快速退后，与许纯良背靠背，提剑看着眼前被他斩去手掌的佛陀。 两人同时出招，各自废去敌人一只手掌。 只是许纯良的黄铜小刀碎了。令他颇为无奈。他再次觉得，这次回去得弄一柄好刀了。 “许兄，你的刀不行啊，要是我们真的活着出去了，我送你一柄好的。” 许纯良没有假惺惺的拒绝，淡然说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说完，他再次前冲，手中虽无刀，却有刀柄。 刀柄在手，便是有刀！ 他努力回想着【死亡】的味道，然后狠狠一斩！ 纯粹的黑色出现，却极为细小，就像是一个既没有声音也没有臭味的小屁一般， 在刀柄前‘啵’的一声，碎了。让许纯良极为尴尬。好在此时本就是天黑，一旁的李白衣并没有感觉到。 面前有五位佛陀同时对他探出手臂。 他们的手臂上同样涂满了金漆。一伸之下如同舞者飞袖一般，瞬间击出数米， 一同轰在许纯良身上。 ……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沉闷的吆喝声传入许纯良的耳中，将他从迷惑中惊醒，缓缓睁开眼睛。 他困惑的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低头向下一看，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走在一个黑色的石头桥上，桥下是黑色的滚滚江水，似乎有无数冤魂在其中不停呐喊。而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被捆上一团冰凉沉重的锁链。 锁链的尽头在白茫茫的雾中拖着地，发出苍凉的摩擦声。 他皱着眉头，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 第27章 口含明珠 “这里是……奈何桥吗？” 许纯良心中有了一道明悟，他记起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他与李白衣误入佛门胜地碑林，被佛门护法杀死，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李白衣，李白衣！你在哪里？你死了没有？”许纯良大声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只能随着铁链的拖拽，在宛如独木桥一般的石桥上慢慢向前。 一步，两步……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桥的尽头。那磅礴的雾气也终于消失。 桥的尽头站着一个巨大的佛陀，那佛陀浑身金漆，像极了寺庙中供奉的泥塑。 只是在他的头部，那本该是慈眉善目大耳垂脸的佛头处，长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蚰蜒头。 那蚰蜒头不时垂下，从经过奈何桥的人群中叼出一个身影，随后囫囵吞下。 ‘他为什么长这样的头？佛怎么可以长这样恐怖的头颅？’许纯良思考了一瞬，随后便不再多想。 死都死了，安心投胎便是。反正都死了那么多次了。 许纯良自嘲一笑，随后心中一惊！ 不对！哪里不对！ 是了，佛的头就应该是慈眉善目。如果不是我就把他们一一削成那样。 而我，是不该死在这里的。我明明是不死的！高天之上的【死亡】都杀不死我，你们几个小小的佛陀护法，凭什么杀我？ 想明白了这一切，许纯良面前的景象如同镜子一般破碎。他再次回到了塔林中。 身前是十八个头钉棺材钉做戒疤，盘坐在地上念经的佛陀。身边是跌倒在地，面色惨白，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这便是奈何桥’的李白衣。 许纯良残忍一笑，伸手拿起李白衣跌落在地上的宝剑，以剑作刀，使出诡虎裂地式。 刀气出体，斩入身前正在念经的五位佛陀身体中，瞬息间，他们表皮的金漆如地震般疯狂翻腾。紧接着像地震一般纷纷裂开。 紧接着，许纯良不等其他佛陀醒来，又是一剑斩出，使出一刀诡虎啸天。再次将三位佛陀斩碎。 看着掉落一地的棺材钉， 他一把抓住缓缓醒来的李白衣的潇洒头发，越过那几位佛陀碎裂的尸块，拖着他往山坡下飞跑而去。 …… “咳咳……” “我在哪？我不是死了吗？” “艹，我的头皮好疼，怎么感觉像是有人拖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过一座山一样疼？” 树林旁，李白衣揉了揉自己的头皮，从迷糊中醒来，看着许纯良问道： “嗯，你被那钉着棺材钉的佛陀击中，瞬间昏睡过去，兴许是那些秃驴嫉妒你的发型太过潇洒，所以他们有人薅了一把你的头发。” 许纯良将指缝的那几根黑发偷偷捻掉，接着对李白衣说道：“幸好我还有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顶级杀招重创了他们，才艰难将你救下逃到了这里，不然咱哥俩这次怕是真就栽了。” 许纯良说起来也是一阵后怕，他本以为自己有死亡回档就立于了不败之地。没想到这塔林中跳出来僵尸佛陀们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致幻本事。 如果它们营造的不是地狱的话，许纯良说不定真的会被它们骗过也不一定。 ‘生活不是爽文，死亡回档是牛，但也不是完全无解。以后必须心里有数。’他在心中默默提醒了自己一句，随后开口问道：“李兄，你更了解这墟界，你说说，我们想要出去的话有什么条件吗？” 李白衣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京城，只是听说过墟界，却从未真正遇到过，这次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墟界。” “京城没有墟界吗？”许纯良好奇问道。 李白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以许纯良这样的本事和心理素质，不应该这么问才对。 “你真不知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 “好吧，我大雍京城有三百年前，国师轩辕百邪率领佛门、道门、游神宫、舞龙人四门顶尖人物，活祭了三万六千三百八十一人才打造出来的扫尘阵。 有扫尘阵镇压，任何墟界都无法在京城打开。”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愈发觉得这个世界疯了。他没有询问李白衣活祭的那三万六千三百八十一人是大雍的平民还是从外国俘虏回来的难民。 因为从蓝星而来的他，压根儿不能接受用活人性命来祭祀这件事情。 ‘果然，这个世界是疯的！’ ‘这一切必须改变！’ 许纯良摇了摇头，将改变世界这个遥远的目标放到了一边，继续问道：“你虽然没有接触过墟界，但听总是听过的吧？有没有听说过如何离开墟界？” 李白衣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曾听说过一些，有人在墟界中捡到了某位强大诡异掉落的诡物从而获得生机，有人通过了某个诡异射下的考验后被传送出墟界。还有人走着走着便走出了墟界。没有统一的原因，一切皆有可能。 我本以为要是能拿到那珍珠佛女口中含着的明珠，说不定就能离开。因为万年前传下来一句早已不可考据的典故， 叫【口含明珠，进退自如】。 我不明白为何口中含一颗珠子便会进退自如，但想来如果有那珠子含在口中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许纯良挠了挠头，觉得很没有道理。但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递给了李白衣。 “你看这是不是那个明珠？” 李白衣接过来一看，整个人不由一愣。“这确实是那珍珠佛女口上的那颗明珠，可是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许纯良不好意思一笑道： “哈哈，我斩碎了那舍利子，一切变成黑暗后，从佛手上跳下，便踩中了这颗明珠……” 李白衣闻言便愈发确定了许纯良便是传说中的气运加身、气运之子的身份。心中暗暗决定，等出了这墟界，一定要带妹妹来和许纯良相亲。 许纯良喜欢就让妹妹嫁给许纯良做妻子，许纯良要不喜欢就让妹妹给他做奴婢。然后求一个日久生情…… 李白衣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许纯良不知道，他只是指着那颗放入了李白衣手中的珍珠说道： “现在明珠已经给你了，能不能进退自如，就看你怎么含了。” 第28章 人体蚰蜒 尽管觉得许纯良说话有些奇怪，但李白衣还是张开嘴巴将那只珍珠含入了口中。入口冰凉，如同含了一大口冰雪一般。 如同呓语的佛音，夹杂着令李白衣不能理解的一些诡异情绪瞬间冲入他的思绪，让他的眼眸一瞬间变成了白色。 一双瞳孔通体雪白，冰冷的向东方看去。 他看到了一条路，一条河，一座佛。 那座佛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原本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感的看了李白衣一眼。 口中冰寒珍珠瞬间变成火辣，化作一滩如同岩浆般的流火，顺着李白衣的口舌喉咙向他腹中流去。 疼痛吞噬了李白衣，他张大嘴巴，痛苦的嘶吼着，想要伸手捏住那岩浆的尾巴，可那岩流如同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爬过他的喉咙，穿过食管，进入了他的胃中，随后再次化作冰凉。 透体凉意自胃中出发，传达到肺，到肝，到喉咙，到大脑。 李白衣感觉非常舒服。 冰与火，向来能让人生出这样的感觉。 “唔～” 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李白衣睁开眼睛，瞳孔重新变成了黑色，他指着东方轻声说道：“妹夫哥，就是那个方向了。”他对许纯良的称呼悄然变成了妹夫哥。 许纯良悄悄放下捏在背后的一根树干，好奇问道：“你没事儿吧？” 李白衣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妹夫哥，说到底我还要感谢你，这颗珠子便是墟界中的一个机缘之一。吞它入口后，我不但看到了离开这里的出口，并成功获得了一些【佛】的力量。 虽然我们看到的这些佛似乎十分诡异，但必须承认，它们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 “这颗珠子本来是你的机缘，你却把它给了我，我占了你一个大便宜。” 李白衣声音中有一缕获得了力量的开心，但更多的是对许纯良的歉意，他觉得自己占了许纯良的大便宜。 许纯良哈哈一笑，伸手抢过李白衣手中的剑，拿在手中摇了摇说道：“这样，我送你一颗珠子，你把你的剑借给我用用好不好。” 李白衣虽然觉的在墟界中没有趁手的武器极其危险，但是想起自己刚刚占了许纯良那么大的便宜，心中自然不觉得吃亏，连忙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借剑怎么行，这把秀心剑就送给妹夫哥了，等咱们出去，白衣自然还有更多宝物送上，当然…… 与这颗能让人实力提升，甚至多出佛家神通的珠子来比，白衣即便送妹夫哥万贯家财，也是白衣占便宜了。” 许纯良哈哈一笑，拍了拍李白衣的肩膀笑道：“你误会了，我说借剑，就真的是在借剑。没有点你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愈发喜欢许纯良的性格了，不做作，不虚伪。是他在这个诡异世界中遇到史勤之外的难得好人。 说完，他再次坐在了地上，拿起那根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树干，开始用秀心剑削切。 秀心剑非常锋利，削木头的效率很高，很快，那根树干被他削成了一柄四不像的木刀。 许纯良手持刀柄随手挥舞了两下，随后又用秀心剑在刀背上削切了两下后，便将秀心剑抛给了李白衣。 “好了，借剑完毕，咱俩两清了。” 说完，许纯良双手背在背后，腰挎木刀，率先往东方走去。 李白衣定定的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什么，连忙跟了过去。 没走一会儿，两人果然看见一条极宽的大道，李白衣有心说让许纯良小心一点，可许纯良就像走在自家客厅一般，随意且慵懒。 李白衣只能握紧自己的剑，心中不断默念一段那珍珠传给自己的一段晦涩佛经，小心跟在许纯良身边。 小路很安静，四周白茫茫一片，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许纯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面，随后瞳孔不由一缩。 果然，脚下路面是黑色的。 再走数十步，周围的白雾愈发浓郁，许纯良隐约听到了河流与波涛的声音。 李白衣说道：“应该是到了我看到的那条河旁边了，我们小心些，河中不一定有什么东西。 奇怪，为什么我感觉这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 许纯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迈步向前走。 哗！ 哗！ 哗…… 河水冲刷石头的声音传来，许纯良感觉面上有些诡异的湿气，脚下似乎也有些湿滑。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站在一座黑色的石桥上，桥下正是那黑色的大河，大河奔涌向前，有无数黑色的人类躯体在其中翻腾，呐喊。 与塔林幻境中看到的地狱一样。 奈何桥。 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许纯良背负双手，迈步向前。 一条粗壮的锁链从白雾中探出，朝他双手锁来，许纯良手腕一翻，木刀在手，诡虎啸天式斩出，三头诡虎扑击，将那锁链斩碎。 啸！ 一道道尖啸从河流中传出，漆黑河面上，一个蚰蜒模样的怪物从水中跃出，身体不断摆动，落在了许纯良面前。 饶是许纯良经历近两万次死亡，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一句：‘这是什么怪物！’ 那是一条完全由赤裸人体缝合而成的巨大蚰蜒，它的每一节身体，就是一个赤裸枯瘦的人体。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与大腿，都长约两米，在关节处反折，如同畸形的昆虫节肢。 在节肢末端，是比手指长出数倍的指甲，蜷曲入漩涡，在黑暗中闪着森森黑光。 棺材钉和黑色的佛珠在他们彼此连接处，将他们强行连在一起，像一只真正的巨大蚰蜒一般，用节肢缠绕着石桥，一双双被河水泡的发白肿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最前面的，是一张完全蚰蜒化的人脸。 两条三米长的黑色肉须从他的脸颊处钻出，在虚空中不停的微微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猎食的响尾蛇。 它用一双纯白的眼眸看着许纯良，眸中充满死意。 那一张血盆大口自嘴角处裂开，肥厚外翻且泛白的皮肉一直裂到了耳垂处。参差不齐的牙齿从裂缝中向各处倔强的伸出，如同一窝随意疯长的荆棘刺。 许纯良身边，李白衣有些颤抖的说道：“妹夫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第29章 看到自己的后脑勺是什么体验 两条人体蚰蜒，一前一后缠绕在石桥前后，将二人包围。 蚰蜒上的人脸嘴巴开合，泛白的眼睛中竟露出一道道虔诚的信仰之光。随后，一道略微混乱的佛音出现在他们的口中…… “为我广说无忧恼处，我当往生，不乐阎浮提浊恶世也。此浊恶世，地狱饿鬼畜生盈满，多不善聚。愿我未来不闻恶声，不见恶人，今向世尊，五体投地，求哀忏悔……” 声音起先嘈杂，随后合二为一，许纯良看向那人体蚰蜒，发现他们漆黑惨厉的脸上竟然随着念经而生出一道道幸福的笑容，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随后，他握紧木刀，朝面前蚰蜒冲杀过去。 刀光一闪，木刀上出现一片细密裂纹，一条诡虎刀气朝那蚰蜒射去。 蚰蜒数十张人面上念经不停，两米长的手脚并用，刷刷刷一拨，极速的绕着石桥一转，吊在了石桥之下，躲过许纯良的刀气，随后再次翻转上来，朝许纯良与李白衣撞来。 许纯良不退反进，手中木刀一翻，再次朝人体蚰蜒砍去。 砰！ 木刀与蚰蜒相撞，那蚰蜒被许纯良自眉心砍开，裂成两半，同时一道巨力将许纯良撞飞，向石桥下掉落。 在入水的瞬间，许纯良惊奇发现，二人背后那条人体蚰蜒撞向李白衣时，李白衣的额头处出现一颗明珠， 那明珠中不断传出心经咒语，于是一道金色佛光出现，将李白衣护在其中。 那人体蚰蜒一碰到它，就被金色佛光灼伤，痛苦的掉入了桥下深水中…… 咚！ 许纯良落水。 冰冷、诡异、不祥的气息混杂着河水将他包裹，一张张嘴巴张开咬在许纯良的身上。 无数如水草一般的黑发自河底涌出，缠绕在许纯良的胳膊，大腿之上，将他向水底拖去。 许纯良一边猛的挥刀，一边睁开双眼，看向四周。 漆黑的河水中，无数类人的畸形怪物，用人体缝合而成的蚰蜒，长蛇，睁开了他们的无数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用闪烁着诡异而飘忽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许纯良。 即便落入水中被无数怪物包围，许纯良也依旧没有放弃，他手持木刀，再次攻击。 噗！ 一刀斩出，缠绕在手上的头发被斩断…… 河底，一只巨大的浑浊怪物，一瞬间睁开了自己的十三只眼睛，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随后，它动了…… 河底黑色淤泥搅动，瞬间将黑色清透的河水搅动成浑浊的黑色。那怪物自河底钻出，一张大嘴张开。向许纯良咬去。 石桥上，李白衣看许纯良掉入水中，一剑斩退那只人体蚰蜒，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后，哈哈大笑： “生死当为我之玩具，恐怖不过是开在生死之间的昙花！” 说完，他朝漆黑恐怖的河面跃下！ “妹夫哥，等我！我来救你！” “或者陪你赴死！” 大丈夫当视死如归，大丈夫当陪好友赴死！ 虽然他与许纯良只认识了不到一天，但他觉得许纯良是好友，是兄弟，是他妹妹素未谋面的夫君！ 他李白衣，陪兄弟赴死，壮哉！ 可当他落入河水之后才发现，浑浊湖水中，他根本找不到许纯良…… “妹夫哥……”李白衣眼角一酸，留下一行男儿泪。 …… 痛！ 痛！ 痛！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咬碎了一般。 刚睁眼，他看到了自己的屁股，此时他的屁股正挂在一片锋利的牙齿上。 而他的上半身则挂在一片黑色的血肉上，身上腐臭无比。 “我这是……？在什么东西的嘴里？”许纯良有了明悟，手中木刀狠狠朝黑色血肉刺下。 随后一道惨鸣从河底传出。 许纯良只感觉一阵天翻地覆，随后一头撞在了一片锋利牙齿上，头颅被切成了两半。 看着长满湿露露黑色头发的后脑勺，许纯良喃喃自语： “原来我的后脑勺这么圆……” 许纯良，卒。 …… 再次睁眼，许纯良站在石桥上，看着眼前的人体蚰蜒，随手将木刀别在了腰间。 “妹夫哥，你为何放弃武器？是这木刀不好用吗？”李白衣好奇问道。 许纯良点头道：“是啊，这木刀不好用啊。白衣，我借你……武器用用，你不介意吧？” 李白衣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将秀心剑递向许纯良道：“不介意……，早说送你了，你非要我自己拿着，给你，秀心剑锋锐，你当刀使也没问题。” 许纯良没有接剑，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白衣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是借你的剑用用，是借你当武器用用……， 为了咱俩能活着过了这个桥，你就算介意，我也得用了。” 李白衣脑门上生出三个问号：“你说借我做武器，我没理解错……我艹！” 他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人握住了…… …… 许纯良一弯腰抓住了李白衣的脚腕，不顾他的破口大骂，将他当作一把大刀挥舞了起来…… 既然佛门习惯把人体做成武器用作杀伐，而李白衣又恰巧吞下了那颗明珠，获得了部分佛门传承。 那用他来做武器，或许就是冲破这条石桥的唯一选择。 而且，他还记得刚刚看到的那一抹画面…… 诡虎下山！ 许纯良朝人体蚰蜒冲去！ 李白衣眉心处现一颗珍珠，那珍珠中不断传出心经咒语，一道佛光出现，将许纯良护在其中。 许纯良将李白衣抡圆，狠狠向面前的人体蚰蜒砸去！ 砰！ 李白衣的脸砸在了人体蚰蜒的脸上，李白衣和蚰蜒，全懵了！ “吼！” 随着许纯良不断前行，一条条人体蚰蜒，人体长蛇从河水中跃出，拦在了许纯良身前， 可许纯良倒提李白衣，如天神下凡一般。 彻底杀疯了！ 第30章 人虫子 不时有清光飞起，落入许纯良的身体中。属性点悄然增加。 许纯良手持李白衣，一步杀一诡，沉默前行。 李白衣眉心点亮明珠，眼角含泪，一脸委屈的随着刀势飞舞。 一套诡虎刀总共三式，许纯良连续使了十五次，也连续踏出数十步，终于看到了位于桥头的佛陀座相。 与许纯良想象的长着蚰蜒头颅的佛陀不同，石桥尽头，坐着一位宛如小山一般高大的金身佛像。 他盘坐在一个金色莲花石台佛座上，披着一件金色袈裟，头戴五佛帽，大耳垂肩，袒胸露腹。一张笑脸看起来极为欢喜。 许纯良将晕晕乎乎的李白衣放下，伸手扶着他的胳膊，一同仰望着眼前的佛像。 “这个佛看起来倒是很慈善祥和，很有仙佛气。”李白衣眉心的明珠逐渐暗淡隐藏，化作一粒莲子状的荧光亮点置于眉心，看着桥前大佛喃喃自语。 “是啊，希望他的德行能和自己的面容相匹配吧。”许纯良扶住腰间木刀，迈步上前。 走到佛前，才能看出眼前巨佛的庞大，两人并肩而立，只有那巨佛的拇指一般大小。 李白衣伸手摸了摸巨佛的脚趾，又用手比了比自己与那脚趾的身高差，忍不住说道：“妹夫哥，你说这佛陀相要是突然活了，一脚是不是能把咱哥俩踩成……” 许纯良一把拉住李白衣向后急退，那巨佛的巨头果然低下，一张脸依旧保持着笑容，诡异的看着二人。 它没有像许纯良想象的那样抬起大脚踩过来，只是就那样弯着腰，笑看着二人，目光甚是诡异。 许纯良拉着李白衣缓缓后退，因为他发现那佛陀脸上的笑容正在变得更大，他的笑很奇怪，是脸上的肉先向上提，然后撕扯着嘴角以一种极其被动的方式向上移动， 从而营造出一种在笑的感觉。就像是面部的皮肤和肉体每一个细胞都是独立个体，拥有各自的想法，但同时又被一个强大的指令指控着行动一般。 有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许纯良仿佛看到了前世学校运动会他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蹩脚的用方阵摆出欢迎领导视察字样时的那种极致的别扭感和不协调。 连李白衣也看出了不同，他握着手中剑，一边后退一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这佛陀……” 话未说完，他们二人惊讶的发现，佛陀变了。 它像一个巨大的乐高雕塑被人拽掉了最核心的一块受力点后开始坍塌一般。 光滑的金色皮肤开始翻腾，散开，变成了白森森的……，肉。 许纯良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团足有三十米高的巨大白色肉团，其上布满了白色的蠕虫一般的肉虫。每一个都有成人般大小。 那些虫子各自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有男有女，又老又少，许纯良举目望去，看到了一些熟脸。 刀哥、斧弟、绿衣女剑客…… 那些在这墟界中死去的家伙，此时他们的脸都长在了白色虫子们的脸上。 一些白烟从他们彼此之间的缝隙中喷出，化作白色粘液将他们包裹。 “许兄弟，快来加入我们吧～” “李公子……，我们一起成佛……” 嘈杂的声音响起。在天地间化作嗡嗡声，侵袭着两人的耳膜。 不等许纯良反应，那些肉虫子如同下雪般从肉山上剥落，掉在地上。 在落地瞬间，他们身体两侧顷刻间像蚰蜒一般长出两排人类手臂，左右各十个按地面上，化作一条条肥胖恐怖虫身人面人手的人虫子，嘶吼着向许纯良二人极速爬来。 “我们杀出去！”许纯良冷静说道。 “好！”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唔……” “不要！”李白衣大叫着，被许纯良再次握住了他的脚腕。 梅开二度。 在一次次用脸拍击那些肉虫子时，李白衣深深的陷入了一个奇妙的自我怀疑。 ‘难道我上辈子是一把剑？’ ‘不可能！他分明在把我当锤子使……’ 许纯良左突右杀，却发现无论他杀死几个人虫子，再也没有任何白光进入身体化作属性点后，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些人虫子不是独立生命体。 他们是死的。 面对铺天盖地爬来的人虫子，许纯良抬头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那块骨架。确定了自己的敌人。 于是他朝那骨架奔去。 啪唧！ 大脚踩下，许纯良踩在一张模样俊俏的虫子脸上。 借力一弹高高跃起，朝虫子后方冲去。 但铺天盖地的人虫子太多，许纯良瞬间被白色人虫覆盖…… 许纯良，卒。 …… 瞬间回档，许纯良看着那些肉虫子落地，化作人虫子向自己等人扑来， 拉着李白衣快速后退至石桥上，看着几只人虫子拥挤着涌入石桥，更多的掉下黑色河水被水中的恐怖存在瞬间吞噬，许纯良轻声说道： “白衣，这些人虫子只是附庸，斩杀不尽，你有明珠护体，自然进退自如，我想办法送你到那佛陀前，你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他。” “好！妹夫哥放心，我们兄弟齐心，定能……我艹！” 帽子戏法！ 李白衣再次被抓住了脚。 在铺天盖地的人虫子悍不畏死的攻击中，任何计算与重演都是无解的，许纯良只能将李白衣抡圆了， 在人虫子的阵势中疯狂推进， 为了更高效率的杀死人虫子，许纯良毫不犹豫的把在奈何桥上杀死那些人体蚰蜒获得的总共168点属性点全部点在了技能上。 于是，许纯良的属性面板再次刷新。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属性点：0 等级：星变级+（升级所需属性点：200）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精通）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无法主动控制，随机斩出，随机几率：未知）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人虫子 …… 所以当许纯良抡起李白衣冲入人虫群割草时，李白衣生出了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 ‘我怎么好像变猛了呢？’ 第31章 【死亡】再现 诡虎裂地，诡虎啸天，诡虎下山。 李白衣被抡的飞起，然后杀疯了。 啪！ 许纯良一脚踩在一只人虫子的头上，将他一张脸踏入虫腹。 噗呲！ 虫腹瞬间爆浆。白色浆液四射，将黑暗的石板地面染成一片白色。 许纯良再次跳起，在他面前，长着刀哥面庞的虫子凑了上来。许纯良毫不犹豫将李白衣抡圆，一击将他的身子抡断。 再次一脚踏出踩在地上，许纯良身体一拧，像铁饼运动员一样身体猛地旋转三圈，随后狠狠将手中的李白衣甩了出去。 “我…不…把…我…妹…子…介…绍…给…你…了……” 留下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李白衣如同箭矢一般被许纯良射向天空。转眼间便来到了那白虫剥离完全，光秃秃的巨大骨架前。 斩！ 李白衣一剑斩出。 手中剑斩出一团如月光一般的光芒，李白衣进入月荧级。光芒斩入巨大骷髅面中，将那雪白的骷髅头打碎。 李白衣来不及兴奋。只觉得心口一疼。 低头一看，一块洁白如玉的指节点在他的胸口。 将他的心脏瞬间点碎。 “我，你……” 眉心的佛门明珠不停洒下温暖的佛光，却留不住他的生机。 李白衣缓缓扭头，想要看一眼背后人虫群中的许纯良，却没有任何力量…… 只能缓缓低下了头…… ‘妹夫哥，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 ‘可惜，我还没把妹妹介绍给你，真可惜啊……’ 李白衣，卒。 看到低头跪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李白衣，许纯良平静的心中生出一缕波澜。 波澜翻腾着，随后古井无波。 任由人虫子扑向自己，许纯良哈哈大笑。 他伸手捏住身边一个扑向自己的人虫子的脸，五指用力，扣住它的面庞。 无视它痛苦的嘶吼声，许纯良一脚踩在他的腰腹之间，用力向上拔…… 呲…… 哧……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许纯良将身边那人虫子的脊骨从身体中抽了出来。 手握头颅，他将那杆惨白渗血的脊骨横起，随后闭上眼睛。 再睁眼，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虽然我并没有承认我是他的妹夫。虽然我还没有见过这家伙的妹妹。虽然我还没把他当朋友……”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杀他？” 许纯良的话透过虫子传到那佛陀骨架前，那佛陀骨架虽然被李白衣斩碎了骷髅头，但许纯良还是能感觉到，它在不屑的笑。 同时，它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右手握拳，只留一个小拇指向下点出。 它的小拇指很白，很白！ 比许纯良见过任何白色的东西都要白的纯粹。 如玉，如云。 小拇指缓缓点出，李白衣跪在地上的尸身瞬间碎裂，化作粉色肉末。 ‘原来人被打成粉后是粉色的啊……，李兄，你好粉啊……’许纯良呢喃一句。心中升起无尽的寂寥。 痛苦、冰冷、不愿相信、后悔…… 无数关于死亡的情绪在翻腾。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许纯良将那脊骨扬起，一刀斩下。 他的五感融合在了一起，痛觉听觉触觉味觉等一切感觉在这一刻彻底融合，化作了一种远高于人类的独特视角。 他再次感受到了高天之上的死亡。 在他头顶，墟界上方的黑暗瞬间撕裂。连同天空一起，裂开了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巨大裂口。 在天空之上的无尽深处，黑暗层层叠叠的大开，那拥有无数太阳与银河的黑暗深渊裂开，一只无比冰冷沉寂的眼睛悄然睁开，目光透过无尽空间，落在了这片墟界中。 以许纯良为中心，墟界中的所有生物，活着的，死去的存在们，都抬起头颅。睁开眼睛看着高天之上的方向。 这一刻，他们也都【看】到了死亡。 他们的嘴巴裂开至喉咙深处，露出了蓝色或白色的声带，随后对着天空鹤鸣。 欢迎【它】的出现。 许纯良再次【看】到了死亡。不，是与死亡对视。 在【它】的对视下，许纯良身体中的气息开始快速变化，高大，深邃，冰冷，黑暗。 他在与【它】同频。 远处的白骨毫不犹豫开始逃跑，他想逃，他要远离【它】，哪怕【它】与佛祖的气息是那么的像。 那么强大，那么恐怖，那么不可描述…… 许纯良手中脊骨刀一翻，插在地上。 以他为中心，死亡向四周蔓延。 缓慢，稳定，不容抵抗。 人虫子，奈何桥下黑河水，远方黑暗中的蓝色大眼睛，塔林中的佛陀，逃跑的白骨…… 一一被死亡吞噬，随后化作虚无…… 许纯良抬头，【看】着天空缓缓合上的裂缝，感受着身体中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残忍一笑： “我说过，没有人能控制我。” “你也不行！” 在天空裂缝再次打开，无比冰冷的死意降临的瞬间，许纯良调转脊骨刀，噗呲一声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随后狠狠一搅！ 许纯良，卒。 那高天之上的意志【看】了【看】地面，随后遗憾离开。 擦咔！ 如同一面被子弹打碎的玻璃， 整片时空破碎，一切再次回档。 …… “妹夫哥，你怎么还不丢我过去？” “我们已经很近了！” “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你只要把我丢出去，我就能一剑点碎他的头颅……” “我有一招很强大的剑招，叫做天外飞仙，一定可以的……” “你能不能小心一点，我的头是肉长的，别老用力劈华山往地上砸啊……” 人虫群中，李白衣一边尽可能让自己的脸不要撞在那些人虫子的脸上，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亲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他已经有些奇怪的习惯了许纯良拿他作剑的行为。 可许纯良只是不停的将他抡圆砍杀，大开大合。 好几次都不小心把他的头砸在了石板地面上。 虽然有佛光保护他并不会受很大的伤，可是光是鼻青脸肿也很不体面嘛…… 再次出声让许纯良把自己丢出去， 他突然发现，在距离那白骨还剩下三米时，许纯良竟然一把将自己朝奈何桥的方向甩了出去。 然后一把抓住了身边一只人虫子的脸。 在被动的向后飞射的过程中，他看到许纯良极其残忍的将那只人虫子的脊骨拽了出来，握在手中作刀。 打了个寒颤，他在心中不由想到： “妹夫哥还是把我当自己人的，起码没有把我的脊骨拽出来做刀用嘛……” “呸呸呸！李白衣，我不许你这么贱！” 第32章 一听就是好骨头 许纯良手持脊骨刀扑向面前的巨大骨架，心中默默回忆着每次看到【死亡】时所感受到的那些情绪。 寂寥、冰冷、宁静、疯狂、麻木…… 面板上灰暗的死亡之吻悄然变亮，许纯良双瞳瞬间变成纯粹的黑色。 脊骨刀，斩。 …… 李白衣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身上佛光闪烁，帮他避过大多数伤害。 落地瞬间，他一个翻滚将扑向他的一只人虫子撞开，秀心剑在地面一点，借着反弹之力运气朝许纯良的方向杀去。 “妹夫哥！别冲动！我们一起出手！” 他高高跃起，随后惊异的发现许纯良身前出现了一抹纯粹的黑。 难以名状的冰冷和死意在那黑色中翻腾，一瞬间便侵蚀了他望过去的目光。 “这是……” 黑光泯灭的那张高大森白的骨架。 满地乱窜的人虫子同时一颤，纷纷跌落在地，瞬间死亡。 李白衣正要狂笑，却看到许纯良身体一震，缓缓向后倒下。 …… 看着那一身白色骨架被黑色刀意吞噬，许纯良终于放松下来。 尽管此时他觉得无比疲惫，身体上下完全被冰冷的死意覆盖，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但他就是忍不住。 白骨消亡之地一截指骨飞起！ 那截指骨有小拇指大小，森白的指节前生出两对儿洁白的半透明翅膀。径直朝他的胸口飞来。 与刚刚杀死李白衣的那一指几乎一模一样。 许纯良眼中闪过一道不屑。 噗！ 指骨点在他胸骨中央，数道裂缝出现，许纯良胸骨，碎。 一阵阵佛音出现，夹杂着腐烂与血肉煞意的诡异气息从指骨中流出，顺着胸骨上的裂缝径直朝许纯良的心神侵袭而去。 “哈哈哈……” “佛的气息，佛的气息。浓郁的死亡，纯粹的死亡……” “地藏，是地藏菩萨果位……” “什么以斩虫尸化千万佛身，错的！错的！” “都是错的！” “窃佛陀果位才是真的，窃佛陀果位才是真的！” “我找了五千年，我错了五千年，原来这就是天命机缘！佛爷我悟了！” “佛爷我成了！” 伴着苍老疯癫的嘶吼声，白色指骨变成了一个洁白的小人，他浑身枯瘦纤细，却闪烁着无比疯狂的佛意。 “你敢！！！”李白衣持剑飞射而至，秀心剑剑尖直取小人面心。 小人面露微笑，呢喃道：“佛爷今日当成佛。” 说完，他瞬息融化，化作白色流水，进入许纯良的身躯。 顷刻间将许纯良的所有骨骼覆盖，并缓缓向内渗去。 同时，他将意识化作诡异洪流，沿着不可说的通道，径直朝许纯良心意中射去。 他要借五千年疯佛诡意，摧毁许纯良的精神。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怪物。 本该如同开裆裤小男孩儿一样不设防的许纯良心意，竟无比可怖！ 横贯于天穹之上，如同通天桥一般的巨大虚幻生锈钩秤， 如山般高大，长着三颗诡异头颅的奇怪巨虎， 以及盘踞在无尽高天之上的漆黑裂缝，和裂缝中若隐若现的隐秘触须以及沉寂眼眸。 以及笼罩着这个怪异事物的，一个虚幻的层层叠叠的许纯良。 它通体黑色，紧闭双眼，如同一颗半透明的巨大洋葱。 一层，两层……，一万层…… …… “这？”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 小人震撼的抬头看着许纯良的虚影，却没有答案。 逃！ 它快速向后退去。 噗呲！ 冰冷的杀意穿破它的胸膛，低头，一根生锈的铁钩将他的精神体穿透。 小人瞬息死去。 那铁钩缓缓向上移动，将挂在铁钩前的它吊在了高天之上。 …… 好冷，好疼，好饿……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迎面看到的是美丽的星空…… “妹夫哥，你终于醒了。来，吃根鸡腿。”李白衣蹲在他的身边，将一根烤糊了的鸡腿递给他。 接过焦糊的鸡腿，许纯良看也不看，一口咬下，待腹中饥饿感压下之后，他这才仔细看了看四周。 草地、树林、小路、篝火。 这是……出来了？ “出来了。”李白衣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笑着说道。 “呼……”许纯良长出一口气。 连忙调出面板。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 属性点：235 等级：星变级+（升级到下一级需要200点）（骨骼等级：日晕级）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精通）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随机技能，随机几率：未知） …… 当前回档点：草地 看着属性面板，许纯良彻底送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出来了。 “属性点怕是那白骨佛陀的奖励吧，可是这骨骼等级日晕级是怎么回事？”许纯良伸左手在面前旋转观察着，心底满是好奇。 “白衣，借秀心剑一用。” 许纯良一把接过秀心剑，手腕一转，将剑刃在手背上一划。 哧。 锋利剑刃切开皮肤，露出其中森白的骨骼。 不理会潺潺流出的鲜血，许纯良将秀心剑抛还给目瞪口呆的李白衣，伸出右手手指在伤口中的白骨上弹了弹。 清脆，响亮， 一听就是好骨头。 李白衣嘴角抽了抽道：“妹夫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没事儿吧？” 许纯良随手从地上拔下一根草将手背的伤口简单缝合，这才笑着说道：“没事儿啊？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吗？” 他没有告诉李白衣自己不知为何吸收了那指骨提升了自己骨骼等级。 这将是他现阶段死亡回档以外的一个底牌。底牌，当然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才能是底牌了。 有了这日晕级的骨骼，有心算无心，樊城斩妖司的那位旗官大人金俊，似乎也不是不能杀一杀了。 “妹夫哥，咱们就在此别过吧，我得赶回京城，去调阅一些佛门典籍，看看我吞入体内的那颗明珠有没有问题。” “我会尽快安排我妹妹来和妹夫哥见面的，哈哈哈哈…… ” “到时候帮我照顾好她，不许欺负他……” “放心吧，你也进入了墟界这件事我会保密的，咱俩不认识，也没见过，我妹妹就是来樊城游玩的，意外看见你就爱上了你行不行……” 第33章 我刘家要杀他，不需要证据 李白衣走了，许纯良也悄然回家。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也进入过烟花街那突然出现的佛门墟界。 也没有人认为他这个小人物会与被定义为皇极级的佛门墟界有任何关系。 第二日，斩妖司。 “小良，下次再生病一定要托人来告诉哥哥啊，你家里就你一个，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史勤拍了拍许纯良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许纯良知道，这是真正的关心。于是不好意思笑道： “我知道了勤哥，以后再生病，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看着史勤离开的身影，许纯良冰冷的心中难得的升起一丝暖意。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默默关心他的史勤在他第二天没来上班时，便已经悄悄去他家中看过，发现他没在家后就帮他请了假。 只是性格木讷，习惯只做不说的史勤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情罢了。 他一直觉得师傅这个儿子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同，有着自己的秘密，出于尊重，他不想问。 生活不是小说，不会永远高潮迭起，所以从佛门墟界中逃出生天的许纯良的生活难得的变得平静起来。 他白天点卯上班，下班偶尔跟着史勤回家吃顿便饭，其他时间则是悄悄游走在黑夜中，寻找着一切他能找到的诡异，随后一刀斩杀。 这一夜，许纯良吃过晚饭，将新打造好的黄铜小刀别在腰上悄声走出院子，往烟花巷走去。 尽管上次因为墟界的出现烟花街死了一大片人，但这还不到一个月，烟花巷便再次繁华起来。 不知从何处买来的新姑娘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站在阁楼上，不时对楼下的游人发出娇憨的邀约声。引得一众来此玩耍的色狼们忍不住嗷嗷大叫。 因为烟花街原本的姑娘们被墟界全部清空，以至于各个青楼的主人不得不花了大价钱给烟花巷重新换了一批新姑娘。 经常出来玩的兄弟都知道，只有常换常新的场子才是最吸引人的。 因为这难得的新鲜感，烟花巷的生意愈发红火。所以当许纯良再次走在烟花巷上时，意外发现烟花街的生意比墟界出现之前好了数倍不止。 胖乎乎的财主老汉，手拿折扇装潇洒的读书人，腰系刀剑的武者，各种各样的男人汇聚一堂…… 鸳鸯楼顶楼，本该坐满的阁楼今日被人清空，只有一位长相一般但气质冷傲的公子坐在窗前，缓缓喝着一杯清淡茶水。 他看着从楼下走过的许纯良，嘴角升起一道不屑的笑意。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眼神阴郁如死人的老者，双手十指弯曲如鹰钩，不知修习了什么阴邪功法，呈现出不合常理的青色，一条条细蛇一般的红纹缠绕在他指尖，似乎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 看到许纯良经过，那老者微微弯曲身体，在公子模样的男人耳边说道：“三少爷，经过这半个月的暗中调查，与刘劫少爷死亡最有可能有关系的人，除了那意外坐上队长职位的周大福，就是这位刻意隐藏了实力的小旗了。 明明是星变级，却以出凡实力示人，白天峥嵘不显，确实暗夜里猎杀诡异的杀神，这人隐藏太深了，一定有秘密。” 名为刘伈的刘家三公子嘴角含笑，将杯中茶水饮尽，这才放下。 他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烟花巷里的闪烁灯火，淡笑道：“嗯，这人确实是有些秘密。听说小弟平常也没少欺负他…… 哼，一个小小的小旗，被我刘家欺负是他的荣幸。竟然敢心生怨念？找死。 不管是不是他，既然他有嫌疑那就一并杀了吧……” “我刘家要杀他，不需要证据，只要觉得他是，他不是也是了，那周大福也是一样，刘九，在我这壶茶喝完之前，提周大福的头来见我，我要看着周大福的头来下酒。” “是。”名为刘九的阴郁老头点头称是，随后引入黑暗。 周大福谢绝了属下请自己喝酒的想法，在集市上买了一刀肉一壶酒，哼着小曲儿走进了自家的小院。 意外当上了斩妖司三队的小队长，他自觉幸运的同时，也觉得诚惶诚恐。 自家没什么背景关系，却得了这肥缺位置，想来已经被很多人记恨了吧。 好在那日旗官大人金俊表示以后会把他当作自家人，让他有事儿就去寻他，这也才让周大福一颗悬着的心落在了地上。 “明天无论如何得带着娘子从娘家借来的二百两银子去拜见一下旗官大人了……” 周大福迈步进入院门，笑着喊道：“娘子，我回来了～，官娃儿，快看爹给你买了什么？你爱吃的肉……” 话音未落，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连忙伸手摸刀，冲入院子。 黑暗无月的院子中，站着一个佝偻身影，那身影一手提着一个黑色圆球，一大一小。 看到周大福，那身影呵呵一笑，将手中圆球朝周大福丢了过来。 “周大福，你的名字不错，确实有福。你看你娘子和孩子的头，多圆，多有福。” “周大福，你那么爱的的娘子孩子，怎么能用刀劈向他们呢？怎么认不出来吗？” 周大福睚眦欲裂，提刀扑向那道身影，却突然觉得喉心一疼。 不知何时，一条食指粗的血蛇穿透了他的喉咙。 “你！！” “你……” 周大福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刘九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他的身边，发青的左手轻飘飘破开他的胸骨，捏住了他还在跳动的心脏。 “很脆的心肝，不愧是武者。” “比你娘子的心肝嫩，比你儿子的心肝脆，我很喜欢……” “公子要看着你的头颅下酒，我不爱喝酒……” “我喜欢食心肝……” 他一把拉出那颗成人拳头大小依旧在跳动的心肝，放在了口舌之间。缓慢撕咬，像是在吃一块可口的蛋糕。 …… 许纯良从房顶大梁上跳下，星光色的刀芒闪过，将躺在牙床上眯眼沉睡的女诡异钉死在了床上。 清光闪烁，属性点变成了265. 第34章 杀人，不只是可以用刀 回到家中，许纯良将黄铜小刀放好，脱光衣服站在院子里用井水给自己的一身脂粉气和血腥味冲了个干干净净，随后换了一身衣服上床睡觉。 刚闭上眼睛，他本能的感觉的到了危险。 一翻身，将黄铜小刀握在手中，他看着门外问道：“谁？” “呵呵……” “还挺警觉，这下我更相信周大福那个傻子不是杀我弟弟的凶手了。以他的警惕性，没那个脑子使出借刀杀人的计谋。 倒是你，实力不错，心思阴沉，善于隐藏，十个天生的杀手。” 房门被推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走进房间，他左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许纯良微微眯眼道：“你是谁？” “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刘伈，你杀死的刘劫的三哥，刘家三公子。” “本人对报仇的兴趣不大，但既然刘劫是我那做族长的父亲最喜欢的十六姨太的独子，那替他报仇就很有必要了。说吧，你想怎么死？” “作为你杀死刘劫的报答，我可以让你选择一个你喜欢的死亡方式。当然，为了平息那位十六姨太的愤怒，你只能在比较痛苦的死亡中选择……” “凌迟？剥皮？或者……，万诡撕咬？” “我认识一个京城皇宫里的人厨子，擅长做一道名为血池肉林的大菜，要不把你送入血池肉林？” 许纯良不屑一笑，一刀斩出！ 噗呲！ 胸口一疼，许纯良低头，一只手从后背穿入，胸前穿出，轻易捅穿的他的胸部，将他的心肝拽了出来…… 许纯良哈哈大笑，随后死亡。 …… 许纯良进屋，在床上静静等待着，等刘伈走进屋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用200点属性点升级至月荧级。 清凉的能量自丹田生出，迅速在经脉中流转一圈，许纯良提刀冲向刘伈。 背后那只手竟然可以瞬间突破自己的日晕级骨骼防护力，那说明敌人最少是丹曦境界。 丹曦，即太阳，即红日。 意味着武者丹田中的灵气将如同一轮太阳般雄壮，与日晕境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破局，他只要一个机会。 就是拿下这位三少爷。 噗呲！ 那只手再次出现，穿透许纯良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丹曦吗？” “你们死定了！” …… 再次睁眼，许纯良努力体味着【死亡】的味道，随后用力一斩。 …… 没有斩出来。 许纯良再次，卒。 …… 刘伈走入房间，看见许纯良坐在床边，不由一愣。 “哟，果然警惕，竟然感知到了我的到来。不得不说，我很欣赏你的警惕性。” “可是没办法，你杀了不该杀的人，我又不得不用你的死去讨好那个人，所以你得死。为了表示对你的欣赏，我可以让你选择你的死法……” “你想怎么死？” 许纯良没有去摸黄铜小刀，因为他知道，在他背后的黑暗中隐藏着一个可以轻松秒杀自己的敌人。 所以他打算谈一谈。然后忽悠他们去死…… 杀人，不只是可以用刀。 “我不想死，三少爷。”许纯良淡然说道。 刘伈呵呵一笑，好奇的看着许纯良问道：“你很淡定，淡定到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死一样。说说，你有什么底牌？” 许纯良摇头道：“我没有任何底牌，我知道我身后有一位至少是丹曦境界的高手，任何反抗都没有用，所以我想谈一谈。三少爷。” 刘伈和许纯良背后的刘九同时一愣，心中震撼。 刘九是丹曦境界，这没错，可是许纯良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一个小小的星变级还能感知到丹曦的存在？ 这不合理！ 这小子果然有大秘密。 刘伈对许纯良产生了好奇。找到他背后的秘密，或许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当然，找到他秘密之后掠夺之，然后再杀了他，才是利益最大化。 家学渊源的刘伈很懂的利益最大化。 看着许纯良那张淡定的脸，刘伈笑着说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刘九的存在的，我饶你一命。” “你说真的？不会骗我？你发誓！”许纯良平静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缕激动。 刘伈心底暗笑，不屑一顾。 底层人就是这么天真，总能轻易相信上层人士的誓言。誓言要管用，还要国家干嘛？还要兵家干嘛？还要斩妖司干嘛？ 大家有什么事情站在一起一协商然后发誓不就行了？ 誓言就是用来违反的，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 规则就是给底层人制定的。 他刘伈堂堂刘家三公子，赌咒发誓随后坡势这种事他三岁就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心中无比不屑，刘伈对许纯良的防备便变低了许多，他举起手指对着房屋顶棚认真说道：“我刘伈发誓，只要许纯良告诉我他身上的全部秘密，我非但不杀他，还会为他模糊掉所有杀死刘劫的嫌疑，并给他一大笔钱。 如违此誓，当被万诡噬心，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他看向许纯良，许纯良眼中再次闪过一道明显的惊喜，随后再次摇摇头。 “不行，你还要保证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丹曦境高手不杀我，也不囚禁我，不伤害我。” “呵呵……，你倒是心思缜密，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刘伈举手再次发誓，等他说完，便发现许纯良整个人已经放松了下来。 心底暗自耻笑许纯良的单纯，他面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许纯良点头，似乎非常犹豫，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再一次执行任务中，进入了墟界……” “那是一个传承了六世的庄子，名叫郭家庄。那日，我进入郭家庄查案时，在一群黑衣人跪在地上对着一杆生锈的钩秤跪拜祈祷时，我突然和所有人莫名分开，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悬挂在天上的紫檀杆生锈钩秤。那钩秤上挂满了死尸。就那样静静地悬挂在天空之上。 随后我便昏迷了，再醒来，我已经离开了郭家庄，手里多了一包银子。 八十八两，听说那叫命银……” 第35章 借诡杀人 许纯良指了指院外说道：“为了活命，我把那八十八两命银藏在了灶火中，您到灶火旁随便一挖就能把它找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许纯良身后越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进院中。 一掌劈开燥火，从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回来交给了刘伈。 刘伈掂量着那包命银，感受着其中独有的血腥味。点了点头。有命银，说明这件事儿是真实的。 “接着说。”他对着许纯良抬了抬下巴。 “我不知道到那黑色空间是什么，但从那之后，我就对危险有了很强烈的感知。也自然就明白了，我在那个黑暗空间中应该是得到了什么便宜。” “再后来，我听人提起说烟花巷一个月前短暂的出现过一个墟界，想来那钩秤所在的黑暗空间，便是墟界吧……” 刘伈默默点头，凝神沉思，片刻之后，他抬头看向刘九。 “你怎么看？” 刘九一双长满红线血蛇的手握了又握，缓慢说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不是墟界，而是诡器。” “一件从未面世过的强大杀人鬼器，如果可以获得它，公子便不用考虑什么打败老大老二成为家主了。刘家族谱完全可以因为三公子重开一页。三公子便是族谱上的老祖。”刘九有些激动的说道。 “真的吗？什么诡器这么厉害？本少爷愈发感兴趣了，这一趟樊城真是没有白来。”刘伈呵呵一笑，一脸淡然。 虽然他保持着不屑一顾的姿态，但许纯良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颤抖。显然刘九口中的族谱另开一页对他的诱惑极大。 “九叔，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您膝下无子嗣，如果我能获得那诡器的话，九叔，您就是我的干爹，族谱上将记录下您的名字，我为您养老。” 九叔一脸激动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置可否。 拿到鬼器刘伈可以单开一页族谱，他刘九就不能单开族谱了吗？我就一定要叫刘九这个屈辱的名字？不能用我本来的木姓？我就不能叫木无敌吗？ 放着成为真正大能的机会不做，给大能做干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不过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必须得验证了那诡器真正存在之后再下手抢夺。所以他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激动，并看着刘伈说道：“老奴这便提前恭祝少爷如愿以偿，当然，我们得先找到那郭家庄和那个诡器才行。” 他转头看向许纯良：“许公子，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 今夜无月，一行三人出了樊城，往郭家庄的方向走去。 “许纯良，你最好祈祷你没有骗我，到了郭家庄如果没有没有看到那黑色空间，那你就埋骨在郭家庄吧。” 许纯良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放心吧之后便再没有说话，继续低头赶路。 不到一个时辰，行色匆匆的三人便已经来到了郭家庄村外的那棵老柳树下。 刘九皱眉看着坐落在黑暗之下，宛如趴伏在地面上的一只畸形怪物一般的郭家庄，点头说道：“少爷，这村子上上下下透着一股死气，明显没有一个活人。 看来这小子说的没错。” 刘伈点头，拍了拍许纯良的肩膀，悠悠说道：“许公子，宝山已至，带路吧。” 许纯良面无表情的迈步向前，率先往郭家庄走去。 丹曦境？秒杀我？那又怎样。 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无敌。 他缓缓踱步。 踏、踏、踏…… 清晰且没有一丝回音的脚步踩在黑暗中，传出去老远。 很快，他带着刘欣二人来到了上次遇见郭家老太太的那个路口。 左顾右盼间，村里没有一个人。 于是许纯良调转身形，往那日看到黑衣人群祭拜秤仙的小院子走去。 刘九十指弯曲成爪，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这村子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明明在村子里他看不到一丝活人气，可他聪敏的耳目还是听到了一些人类走动的声音，看到了黑暗中一些正在行走的身影。 那些人明明都死了，却还像活人一样行走。 他必须再小心一些。 而刘伈，则是小心翼翼的退至刘九身后，做好准备随时用刘九为自己阻挡即将出现的危险。 走着走着，许纯良停下了，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黑暗中， 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左侧一人身穿黑衣黑裤，面色苍白，正是那日在这郭家庄突然死去消失的斩妖司刘永。 右侧一人穿黑色锦衣，面生八字胡，一脸奴才相。正是那跪地请神杀刘永的管家郭四。 郭四手中提着个没有点燃的白灯笼。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黑色轮廓，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双目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三人。 许纯良心知他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诡异，便低头拱手说道： “郭管家，在下许纯良，这两位朋友听说您村子里一直在祭拜秤仙，他们二人一直有败仙之心，所以还请您通融通融，带他们一起去拜一拜秤仙。” 刘伈闻言也连忙作揖鞠躬道： “许兄说的没错，在下自南国而来，素有求仙问道之心，听闻贵村有……” 他话还未说完，郭四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知道了，既然是来拜见秤仙的，那便往这边走吧。”说完，他转身和刘永一起往村中走去。 手中没有燃火的灯笼突然间便亮了。 照射出幽幽的冷光。 二人一句话也不说，刘伈与刘九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跟着郭四往前走去。 许纯良放慢脚步，跟在二人身边，亦步亦趋的往那日那个小院儿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漆黑的院墙外。 幽幽的烛光照在斑驳不平的黑色土墙上，将土墙染成了一片病态的灰黄。宛如一张腐败的旧相片一般…… 烛火摇曳间，黑影在斑驳的墙面上颤动着，仿佛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隐藏在墙面中，正在偷偷看着众人一般。 许纯良再次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在刘伈二人死亡之前，他不能死。 第36章 你还真特别 没有理会许纯良三人，郭四手中的灯笼悄然熄灭，与刘永一同进入了那个院子。 院门大开时，三人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切。 饶是许纯良上次来时已经见过数次，此时还是不由本能的感觉头背发麻。 三人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院子。 院子中央，是黑暗下只能看到轮廓的钩秤。 钩秤四周密密麻麻如庄稼一般，整整齐齐的跪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衣人。 此时天实在太黑，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但也能看出他们高高低低，胖瘦不同，许纯良打眼一扫，足足有数百个身影。 比他上次见到的要多出数倍。 郭四与刘永走进人群，一同跪下，开始像其他人一样，不停的磕头。 咚…… 咚…… 咚…… 空间中只剩下他们磕头的声音。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刘伈咽下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 “祭拜秤仙，就是那杆秤。”许纯良如实回答道。 “很好，九叔，看你的了。”刘伈向后退了几步，站在许纯良的身后。 刘九定定的看着许纯良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破绽，可看了半天，他也只看到了一张无比冷静的脸。 于是他转头朝院子中走去。 收伏诡器，除了那些传说中出门就能捡钱的气运之子可以凭借幸运之外，其他人只能力压，刘九确定自己这个家生子老奴不可能是什么气运之子。 所以一出手便出了全力。 迈过门槛的瞬间，他头顶扎的一丝不苟的发丝瞬间散开。瞬身上下砰砰砰发出数百声炸裂声响。 一瞬间解开了丹曦境游走灵气的三百大穴。丹田中小太阳一般宏大的灵气瞬间流出，融入手掌。 手指间缠绕的那些血蛇红丝一颤，化作十只手臂粗的红色血蟒，游走在他周身三丈内外。 噗噗噗！ 所有跪在他身体三丈内外的黑衣人瞬间被串成了糖葫芦。 许纯良一脸惊诧。‘好庞大的灵气！’ 他如今随时可以进入月荧境界，却从未想过原来人类体内可以容纳如此多的灵气，一时间对自己未来进入丹曦境界乃至更高的境界，充满了期待。 或许某一天可以比高天之后那位【死亡】还要猛也不一定…… 呵呵…… 诡异，仙佛，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会杀光你们的…… …… 刘九瞬杀数十位黑衣人，那些不停磕头的家伙却没有任何人回头。 只是不停的磕头，磕头。 嘴巴无声的开合，不知在祈祷些什么。 刘九残忍一笑，迈步朝人群中央走去。 那杆钩秤看起来无比平常，但诡器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在入手之前你根本无法看出它是否有诡异。 所以刘九也没有多想，这么多人不停祭拜，怎么可能有假。 他再次迈出一步，随后身体一颤！ 危险！ 体内灵气瞬间一炸，他的头发像中了静电一般向四周飞射…… 他想向后退，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冰冷，麻木，恐惧…… 多种情绪将他包裹。 随后是无尽的黑暗出现，将身边所有黑衣人吞噬。 他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中。 寂静无声，他左右前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双染血的黑布鞋从头顶的黑暗落下，吊在了他的面前。刘九缓缓抬头。 看到了插在黑布鞋胸口，一根宛如屠户杀猪时吊起死猪的铁钩穿胸而过…… 再向上，是一把土黄色的染血麻绳。 在它周围，是一个个宛如藤架上的葫芦一般吊在黑暗中的死尸。一根根铁钩穿胸而过。 让他们看起来既像是等候丰收的葡萄，又像是烤炉中等待大火烤炙的果木烤鸭。 “娘西皮……！” 刘九怒骂一句，一只铁钩出现，穿破他的胸部，将他徐徐吊起，与那些葫芦吊在一起。 等待着不知在哪里的主人来采摘他的丰收…… …… 刘伈看着刘九进入院子，随后突然消失。心底一惊。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在缺失。 心中所有关于刘九的记忆迅速消散，仿佛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橡皮擦擦掉了一般。 他心中焦急，却不知所措。 噗呲！ 一柄黄铜小刀插入了他的脖子。随机猛的一拧。 将他的脖子剜掉了一大半。 许纯良不屑一笑，收起黄铜小刀，随后极速向村外退去。 在他退至村口柳树前时。 黑暗降临。 看了一眼回档点，确定是在刘九死后的一刻回档，许纯良手腕一翻，黄铜小刀朝自己眉心刺去…… 黑暗降临。 黄铜小刀悬停在许纯良眉心。 不是他不愿意自杀，而是在他眉心与黄铜小刀之间，多了一只秤砣。 那秤砣小巧玲珑，满是猩红锈迹。 不知是铁锈还是干掉的血迹。 许纯良满眼不解，抬头看了看天空。 黑暗的天空中，那杆不知有多长，横贯天际如龙一般的秤杆就那样淡定的悬挂在天空上。 许纯良不理解自己为何能从它的姿态中看出【淡定】二字，但它确实给许纯良这样一种感觉。 而无数被他杀死的人被秤钩悬挂着，静静地吊在天地之间。同样无比宁静。 “你……，你什么意思？”许纯良轻声问道。 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不过许纯良还是从天空之上的秤杆中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情感。 呵护，慈爱，专注。就像是母亲看儿子一样的感觉。 “这？？？”许纯良头顶生出问号。 但没有任何人解答他。 “你把我当儿子了？还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它是你儿子？”许纯良再次问道。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 “你要不杀我的话？能不能放我走？”许纯良只能换个方法问。 话音一落，他感觉到了悲伤的情绪， 然后天空之上的秤杆晃了晃。那些吊在天空之上的死尸落下五只。 轻柔的在许纯良的头上蹭了蹭。 有一种慈祥的母亲亲昵的用手掌抓了抓儿子贪玩出汗弄湿的头发的感觉。 然后， 那个挡在许纯良眉心的小秤砣落下，它上方的黄色麻绳自动断掉，落至许纯良左手手腕上。 噗！ 麻绳断端伸出一条条细密的细丝，猛的穿透他的皮肤，扎入手腕，与腕部的筋肉紧密相连。 许纯良只感觉手臂一阵酸麻，紧接着便是火烧般的疼痛， 然后疼痛中传来一阵清凉。 他感觉…… 那小秤砣似乎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是秤砣生长在那里一样。 低头一看，那小巧秤砣用两根沾血的麻绳像穿耳环一般穿入了自己左腕。轻飘飘的挂在那里。 一道非人的信息进入许纯良的心意中，尽管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但许纯良还是看懂听懂了它的意思。 “带着这个秤砣，需要我时，我会赶过来……无论……你在……哪里……” 许纯良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你这……，你这位母亲亲昵孩子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用死尸当手摸我的头……’ ‘可是……，我也不是你孩子啊。’ ‘你还真是…… 特别。’ 第37章 酒池肉林 悄然回城，许纯良发现自己刚刚离开时放在床上的命银不见了。 正要寻找，手腕上的小秤砣摇了摇。 知道是钩秤收回了命银，许纯良伸手摸了摸小秤砣表示亲昵之后，开始着手清理刘伈主仆二人来过的一切痕迹。 他清理的很仔细，不留一点漏洞。 在他斩杀完刘家所有人之前，许纯良觉得暂时不适合让刘家看到自己。 第二天一早，许纯良上班路上，看到街角的老榆树下躺着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病的极重，出气多，进气少，身上还有一股难言的腥臭味。 几个顽童站在路边，不时捡起几块土石玩闹着朝他丢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离去。 这个世界实在太疯，这样的人靠他一个一个去救是救不回来的。 来到斩妖司，果然听到了周大福一家被灭门的消息。许纯良与旁人一样一脸戚戚焉。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漏洞。 小队长死亡，暂时又没有新的队长出现，于是这一天来众人都是一种群龙无首的散漫状态。 许纯良与史勤在斩妖司衙门中找了个房间喝了一天茶水，到了下班时间便各自离开。 计划回家换衣服吃饭等天黑，许纯良在集市上买了四个馒头一块儿酱牛肉，用荷叶包着往家中走去。 来到巷子口，看见顽童们依然在用土坷垃远远的往那将死之人身上丢，许纯良迈步走了过去。 “谁家的孩子？再不管我送司里了啊？” 一句话，街头巷尾中立即窜出几位挂着谄媚笑容的民妇，她们一边说着别怪罪别怪罪，一边假惺惺的拍了拍自家孩子的屁股，提留着胳膊将哭泣的孩子拉回了家中，然后个个透过门缝偷偷看着许纯良与榆树下的将死身影。 许纯良叹息一口气，在榆树前蹲下，将荷叶打开，露出其中的白馒头和酱牛肉。 “饿了吧……” 看着狼吞虎咽下那张清瘦枯黄的小脸，许纯良叹息一声，站起来大声吆喝道：“魏郎中……” 半个时辰后，许纯良家中。 “许小旗，这小姑娘……，哎……” “得了脏病了，很不好治的……” “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病，啧啧啧……” “行了，别废话了，去开药吧，这二十两银子你拿着，一会儿把药煎好了送过来吧。” 打发走住在街角的郎中，许纯良推开房门，趁着月色，他明显看到躺在床上那个脏兮兮臭烘烘的身子不由颤了颤。 暗骂了一句这狗逼的世界，许纯良站在门口说道：“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说，你听。” “我救你只是一时兴起，对你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兴趣。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被我在路边看见两次的时候还活着，我也会出手相救。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大夫说你病了，怎么病的不重要。从哪里逃出来的也不重要。你在我这里把病养好后便可以离开。我不会向你提出任何要求。 这间房子是家中的杂物房，可能会有老鼠，但想来你是不在意的。我还有事，便不帮你洗澡了。院子里有井，过几天你要是好了你自己打水去洗。如果你死了，棺木没有，我会用你现在身子下面那张席子把你卷好，然后帮你入土的。 所以如果你要是想死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弄的到处是血，打扫起来比较麻烦……” 说完，许纯良转身离开了位于院子一侧的杂物房。 床上，一双虚弱又清澈的眼睛悄悄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想要将他的模样记在心底。 一个时辰后，魏郎中将一罐药交给许纯良。许纯良重回杂物房，毫不嫌弃的扶起臭烘烘的小女孩儿，喂她喝下了那碗无比苦的药。 看着许纯良那张帅气又干净的脸，年仅十五却早已经历过无数苦难的小姑娘泪流满面。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用无比虚弱的声音对许纯良说道：“公子，我叫玉壶。我会报答你的。” 许纯良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口闻起来腥臭苦涩的药喂她喝下，笑着说道：“我叫许纯良，很高兴认识你。” 玉壶，经常出没烟花巷的许纯良一听都知道，这是青楼里姑娘的名字。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在那个妖诡出没的地方，眼前少女的命运自然随便一想便知道。 无非就是小小年纪被父母卖入青楼，然后小小年纪开始接客，随后在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身病，濒死之际被青楼趁着夜色扔出青楼。 这些事情太过荒谬，以至于许春良愈发相信它们的真实性。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话语，许纯良笑了笑道：“好啊，想报答我就要好好活下去，你要努力活下去哟！” 说完，许纯良拍了拍她脏兮兮的脑袋，转身离开。 换上一身破衣，拿起灶火中的木炭在眉毛上简单画了几笔，又抓一把尘土在肩头面上撒了撒，许纯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面目英俊却疲惫的汉子模样。 将黄铜小刀藏在腰后，他悄然走出院子，往城东走去。 城东最近开了一间酒楼，生意特别红火，吸引了很多樊城人的光顾。 据说老板是一位从京城皇宫中出来的御厨，曾经伺候过先帝和今上两位皇帝。因其精湛的厨艺让两位皇帝赞不绝口。 而最受两代皇帝喜欢的，是他亲手操办的一道大菜，名为酒池肉林。 此菜据说传承了最少五千年，是当年一位昏君最喜欢的名菜。 如今名为【酒池肉林】的酒楼在樊城开张，自然吸引了无数达官贵人、财主富户、江湖人士的光临。 有人的地方就有诡异。 许纯良决定去看一看，找上一两个目标，挣一点属性点来耍耍。 走出巷子的一瞬间，他在面板等级上轻点，200属性点消失，许纯良晋升月荧境。 感受着愈发轻盈的身体，许纯良淡然一笑。 月荧境界可以滞空，他可以短暂的飞起来了。 爽！ 第38章 你有仙缘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行人不多，除了路边几个富户门前悬挂的红纱灯笼之外，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光源。 许纯良也不在意，沿着路边靠墙缓缓向城东前行。 才走出两步，许纯良本能的觉得有些冷，于是他将一双胳膊环抱，想要护住自己身上的热量。 左侧门楼下的灯笼突然暗淡了下来，灯光所能照射的范围开始缩小。 许纯良抬头一看，远处的巷子中有一团浓郁的黑暗，以它为中心。黑暗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涌入巷子中。 许纯良周围的环境像是一张照片在快速老化一般，开始褪色。 身后的青砖墙上长出白霉，随后开始斑驳脱落，像一张张掉皮的人脸。 一股潮湿，阴沉，腐败中带着不祥的味道从道路的尽头传了过来。 “靠墙，贴紧。” 一道声音从左侧传来，许纯良心底一惊，扭头便看到了一个手拿白幡的瞎子。 瞎子转身面墙，一身黑衣紧紧贴在发霉的墙壁上，站在墙边，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在口齿间狠狠一咬。 血花喷射间，他毫不犹豫在墙壁上开始急速画符，口中喃喃自语的念咒。 等那繁复的咒语画完的瞬间，他低声说道：“熄灭那烛火。” 许纯良毫不犹豫手指一弹，两颗无形气流弹出，将头顶本就被黑暗吞噬的几乎消散的烛火击灭。 周身彻底化为黑暗。 黑暗中，瞎子手指划墙的声音还在继续，许纯良从他口中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咒语。 ‘道门吗？倒是第一次听。’许纯良在心底猜测着瞎子的来历。 “别想，别说，别呼吸。”瞎子手停嘴停，整个人瞬间寂静无声。 许纯良也连忙屏住呼吸，紧紧贴着背后冰冷的墙，看向那一片黑暗。 冰冷不祥的气息不断从道路尽头传来，侵袭在许纯良身上。可背后被瞎子画了符的青砖墙壁此时却由冰冷变成了淡淡的温暖，帮助许纯良抵抗着那冰冷的气息。 ‘这瞎子倒是个好人。’许纯良在心中赞道。 许纯良扭头看了瞎子一眼，看到他正在不停的颤抖。显然，他十分害怕。 地面微微震动，仿佛有一群大象从远方赶来一样。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那片黑暗。 黑暗中，有一群高高低低的影子。迈着沉重而机械的步伐，摇摇晃晃，从巷子尽头走来。 阴冷的风吹来，许纯良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他们是身高三米，瘦如麻杆的巨人。 他们的身体四肢被青黑色粗布紧紧包裹，就像是四根青黑的筷子被破布绑在一起一样。高大，诡异。 紫色与青色相间的粗布将他们又细又长像一个个大枣核一般的脑袋像木乃伊一样紧紧包裹， 并在面部的位置贴了一张细长的白色布幔，布幔长如蛇信，直勾勾的垂在它们的面前，上面写着一个【仙】字。 而在他们头顶，是遮天蔽日的黑色纸鹤。 那些纸鹤每一个都有桑塔纳那么大，你挨着我，我压着你，在它们头顶飞舞。 “这些都是什么怪物？”许纯良忍不住想道。 随后寒毛立起！ “呼！” 一个【仙】字出现在许纯良的面前，隔着布幔与满是破布的脸与他对视。 许纯良分明什么都没看到，但似乎感觉到自己面前有一只黑白旋涡组成了深邃脸庞。 在出刀的瞬间，他想起瞎子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别想，别说，别呼吸。” 噗呲！ 数十根破布条如同箭矢一般射入许纯良的身体，他的月荧级真气瞬间溃散，脑门儿中射入的一片破布，瞬间将他的意识击碎。 嘘…… 深夜之时，活人休憩，阴人苏醒。 别想，别说，别呼吸。 想了，就得死！！！ 许纯良，卒。 …… “靠墙，贴紧。” “别想，别说，别呼吸。” 许纯良连忙转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砖。 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东西。 刚刚的出刀已经证明，他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只能躲着。 努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那些擦边视频，硬盘中的学习资料，陈老师的摄影作品，老司机群里的网红泄漏视频。 他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 黑暗之中，许纯良与瞎子一言不发，一气不出。任由背后沉闷的脚步不断经过。 恸、恸、恸…… 两人如石雕一般站在那里，度日如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沉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背后的阴冷也彻底散去，天上的星光重新洒下来后，瞎子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好了，安全了。放松吧。” 于纯良连忙转头，活动着自己的脖子，这才看到了瞎子手中那白幡上写的字。 与许纯良想象的【神机妙算】不同，白幡上用黑色的毛笔写着四个大字： 【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吗？’许纯良喃喃自语。 “你小子不错，还算听话。让你别看别想别呼吸，你就真的做到了。”不错不错。 瞎子闭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许纯良。 “嗯……，真不错，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月荧级的境界，还拥有随身诡器，可惜呀……可惜……” 叹息两声之后，瞎子伸出手指向许纯良摸来。 许纯良向后一闪，躲过瞎子的那只枯手，随后抱拳行礼道：“在下斩妖司小旗许纯良，谢过前辈，不知前辈……” “叫我陈瞎子吧。” 瞎子收回了手，也不生气。 很自然的将满是污垢的指甲伸入鼻孔中掏了掏后，一脸幸福的弹出一块儿黑色的鼻甲，随后轻声说道： “遇见便是缘分，小伙子，趁现在还能走，赶紧走吧。” 许纯良连忙抱拳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还有，刚刚那些东西是什么？” “他们如此诡异，高大又纤瘦。为何面上覆盖的白幡上却写着【仙】字？难道仙就是那个模样吗？” 陈瞎子诧异的【看】了许纯良一眼，惊奇问道： “你看到了他们的模样？” “还看到了他们面上的仙云？” “你居然没死，难道你只看不想吗？” “怪事儿，怪事儿，小伙子，你这人有仙缘啊。” 第39章 血池尸林 “那个东西，真的是仙。”陈瞎子幽幽的对许纯良说道。 “等我给你说了它们是什么东西，你自然也就明白了我让你离开这樊城是为什么了……” 陈瞎子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身边那只只有半人高的石狮子上，并示意许纯良也一起坐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不如你，我只是知道它们，却从未见过。听师傅说，他们是地府派到人间索命的阴兵，又叫阴仙。身体细长藏于百家布中，面裹青布，脸覆哭丧布，上写一个仙字，头顶还有黑色纸鹤覆盖天穹，你看到的是不是这样？” 许纯良连连点头，陈瞎子接着说道：“那就对了，这些都是从地府派来人间索命的阴仙。 阴仙过境，生人避退。 不可看，不可思，不可呼吸。否则就会被顺手勾入阴间。 他们是来收魂的。一般情况，有两个就能收完一城的阴魂。他们来了这么多，说明在地府的生死簿上，樊城死了很多人。而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们找不到死去的那些阴魂，所有只能盲目的在这街道上不停的走来走去……” 陈瞎子看向东方，重重一声叹息。 许纯良心中一动，想起郭家庄的钩秤，连忙问道：“您是说其实城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但是因为不知道的原因，那些人的魂魄没有被勾走？是诡异吗？” 陈瞎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子，别问那么多了，这不是你这样的小人物能掺和的事情，快走吧，两日之内出城还来的及。再晚，你也活不了……” “这不是诡异，但比诡异要恐怖的多……” “这个世界上，最能害人的，还得是人呐……” 说完，陈瞎子从怀中掏出三张黄色的符箓递给了许纯良。 “再遇到那些阴仙，就把这符箓贴在眉心，面墙而站，等待他们离开。记住我的话，别想，别说，别呼吸。” 说完，陈瞎子一步迈出，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显然，他是一个极其高手的高手。 许纯良站在发霉的墙边想了想，还是朝酒池肉林的方向走去。 …… 陈瞎子一步甩开许纯良，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皮下没有眼珠，而是一对儿深邃的黑洞。黑洞中，有两条绿色的蛇钻来钻去，看起来无比诡异。 他盘膝而坐，【看】向东方，两条绿色小蛇纠缠着从眼眶中爬出，嗖的一声射入黑暗。 于是陈瞎子的视角便变成了那两只小蛇的视角。 小蛇游过黑夜中张牙舞爪的树影，游过寂静的石板路，来到了一处极其热闹的所在。 那是一座六层高楼，层峦叠嶂，极其气派。 门前是汉白玉铺就的地面，用五百年树龄的大树做梁柱，撑起了这个樊城的最高楼。 在足有二十米的高空处，挂着一条豪气冲天的紫檀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酒池肉林。 楼中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一副人间烟火繁盛景象。 可这繁盛的美景，在绿色小蛇眼中，却是一个巨大的地狱。 “酒池肉林，鬼个酒池肉林。”盘坐在地上的陈瞎子怒骂一句，绿色小蛇开始朝前游动。 它悄无声息的爬上汉白玉台阶，钻过推杯换盏的人群，来到楼房中央，看到了传说中被两位皇帝都极其喜欢的酒池肉林。 清香扑鼻的酒液流淌在一个仿佛小湖一般的巨大池子里， 池边，一条条杀的极其干净，烤成喷香酱红模样的肥猪用钢丝吊着，悬挂在酒池四周。 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杉树林。 一个个衣着清凉的宫女游走其中，不时从肥猪身上割下一片猪肉，用洁白的骨瓷盘子装好，送入一位位食客的盘子里。 绿色小蛇悄悄顺着木柱上游，来到了位于三楼的厨房。 厨房里，坐着一个巨大的胖子。 他身高三米，一身肥肉层层叠叠的堆在身上，脸上，脖子上，坐在地板上宛如一座肉山。 头戴高顶白帽子的他将自己清洗的十分干净，确实很有御厨的风范。 正是曾经名震京城，如今名震樊城的皇家御厨，人厨子。 看到了绿色小蛇，人厨子层层叠叠的脸上升起一道诡异的笑容。 肥胖的手一抬，从下垂的巨大肥肉胸部下掏出一柄切面刀。只见他随意一斩。 一道白肉刀风从切面刀前飞出，将绿色小蛇斩成两段。 三百米之外，陈瞎子站了起来。手中竹竿在地上一磕，白幡上书写的【天上人间】四个字如同被水荫湿了一般快速化开。 随后，又有一笔一画出现在白幡之上。 变成了血红的四个大字： 【人间炼狱】。 以白幡为中心，黑色影子如同黑蛇一般向四周游走而出，转眼将黑色覆盖了陈瞎子与酒池肉林的所有范围。 当黑色彻底固定时，正在酒池肉林中吃饭的食客们惊奇的发现，他们所处的环境变了。 原本六层的气派大楼变成了一口倒扣在地上的巨大黑锅。 洁白古瓷盘子变成了一个个用人类头颅骨头掏出的人头碗。碗中承放的酱红色烤猪肉，也悄然变成了一条条流血的白肉。 人手指、眼球、心肝尽在其中。 一个胖员外刚将一颗人眼塞入口中，并习惯性的将它咬到爆浆…… 房屋中间的酒池变成了猩红色的血池。围绕着它的肉林变成了一个个赤裸的死人…… 血池尸林，这才是酒池肉林的原本模样。 陈瞎子的阴冷声音传入楼中：“人厨子，生老病死本是天命，你怎可为了给皇帝续命，在这樊城之中设下这熬血大灶，准备熔炼百姓血肉神为一体炼就三尸续命丹？” “用一城人的命造一颗只能延寿5年的三尸续命丹，值吗？” “三年前，所谓的木城灾变诡异，便是你屠杀一城之后掩盖真相的借口吧？这才三年，就要准备第二颗三尸续命丹了吗？” “现在收手，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不上报【夜游神】。你自己掂量……” 当陈瞎子开始说话时，酒池肉林中的客人如同被按下了时间停止键一般，或坐或立，一个个僵在了原地…… 人厨子哈哈大笑，将切面刀重新塞回了自己的肥肉中。 伴着他的笑声，陈瞎子周围突兀的出现了十名身材高大的身影。 他们明明都是男人，却一个个顶着绣金丝挂珍珠的红盖头，浑身上下缠满了红色细线，静静地站在陈瞎子的四周。 红色血液从细线中流出，将白幡中流出的黑色逼退。 陈瞎子咬了咬牙，不确定的问道：“皇家死士，血浮屠？” 第40章 我头呢 “嘻嘻……” “想不到这小小樊城之中还有人认识咱家。咱家本以为江湖上早已没有血浮屠的名声了呢……” 十位血浮屠同时开口发出声音，音调统一，语气协调，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在用喇叭说话一样。听不出任何的不协调，唯一令人不舒服的是听声音，明显是不阴不阳的太监。 “瞎子，你说你来自夜游神？那就是斩妖司了……” “都是替陛下效力，你明知这三尸延寿丹是为了给陛下延寿，这可是造福天下，造福陛下的好事儿，你为何要来阻拦呢？” 陈瞎子脚下不停的流出黑色阴影，注入地下的漆黑中。 同时面容严肃的说道：“你错了。大雍建国之后，斩妖司确实归给了朝廷，但也只是协助朝廷维护稳定。并未效忠你们那位以人尸丹续命的皇帝。 更何况我们这个凌驾在斩妖司之上的夜游神？夜游神夜游天下，护的是众生，不是你们的主子。 别废话了，要么我停止这可笑的熬血大灶。任由那该死的皇帝就此死去。要么就出手吧，看是你们杀得死我，还是我能将你们杀光……” 陈瞎子说完，一步迈出，快如闪电。 在黑色阴影之下，他速度如神。 “嘻嘻……” “夜游神，好狂……” 那十名血浮屠身体中不知何时各自飞出了一条红线，系在了陈瞎子身上。陈瞎子一步迈出，那些血浮屠便随着他同步迈出。速度与他一模一样。 竟在他不知不觉中用红线共享了他的速度。 “姻缘红绳已经牵好，瞎子，别挣扎了。为了这天下，陛下送你上路。想必酒池肉林中有了你的血肉，这三尸延寿丹的功效起码要增加一分……” 红色盖头齐齐飞起，迎风便长，顷刻间遮蔽了苍穹。 陈瞎子手中白幡一抖，黑风阵阵，将从天上落下的红色盖头全部顶住，不让它们落下分毫。 然后，他迈步朝血池肉林走去。 他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在翻滚。然后便看见了自己拄着白幡的身体。 就在【视线】之后，作出迈步的动作。 而尸体之上，没有头颅。 “我头呢？”陈瞎子一愣，随后明白过来。 “被割 了呀。”他眼前一黑。 “嘻嘻，原来人的头被割了还能走路呢。”血浮屠中走出一个身影，伴着他的步子，天空上的红盖头瞬间落下，挡住了他没有面孔的脸。 手指在胸前比了个秀气的兰花指，绑在陈瞎子身体上的红线被他瞬间收回。 “人厨子，原料给你留下了，还不快快为陛下炼丹。” “走了” 说完，他与其他九位血浮屠瞬间消失。只留下陈瞎子的身体静静地站在路口。 黑暗消失，酒池肉林再次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人厨子正要命人将下方的陈瞎子尸体运上来。 却看见陈瞎子的无头尸体一个转弯，像一个短跑运动员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刺离开。 那尸体不停奔跑着，翻过数十道墙后，跌落在一个草垛中。 脖颈儿光滑的断口处钻出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巴掌大的小人。那稻草人双面贴符，正面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字，背面写着一串细黑小字： ‘陈瞎子，生于戊戌年丙辰月丁丑日子时……’ 两张符纸砰的一声燃烧成灰，将稻草人烧成了灰色。 随后稻草人变成了一个瞎眼的小孩儿。 小孩儿向四周摸了摸，终于摸到了陈瞎子的尸体，于是从脖颈儿断口处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无头尸体的手动了动。他坐起身来。 一双手胡乱在胸口摸索了片刻，他摸出一张十六开的白宣纸。双手娴熟的折了几下后，一个棺材铺中贩卖的纸人头颅便出现在他手中，摸索着断掉的脖子，他将纸人头颅往脖颈儿断口处一按。 随后便恢复了视野。 ‘嗯？撞反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陈瞎子再次伸手，双手扶住头颅，轻轻一拔。 “波儿～” 某种拔出活塞的声音发出，他将自己的纸头拔了下来，调转方向重新安上。陈瞎子走出院子。 “靠我是不行了，今夜阴仙过境时遇到的那孩子还挺特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逃走，我去找找他……” 说完，陈瞎子隐入了黑暗。 …… 许纯良站在酒池肉林门口，一脸震撼。 尽管他是一个穿越者，但眼前的酒池肉林酒楼依然给他带来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心理感官。 这是一种纯粹古风的奢华，很像前世去京城逛过的博物院。 所有细节和风格上，都有一种权力巅峰的威严感和奢华感。 “怪不得最近在樊城这么火，原来如此豪华啊。小地方的人谁见过这个？火是必然的。” 站在楼前欣赏了一番之后，许纯良迈步进入酒楼。 才进门，一个年约二八的美丽少女便提着裙子快步走来，用娇柔细嫩的小手扶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一副宫廷作派。 “冷翠给公子请安，公子是赴宴还是来吃饭？” “嗯，来吃饭。大厅中可有位置，找个座位我先坐下，另外给我上壶杏花酒。”许纯良迈步进入楼中。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冷翠捂唇笑着陪许纯良走进楼中，这才接着说道：“我们酒池肉林按的是御宴的标准准备的，没有杏花酒这种本地酒，公子要喝的话，只能喝我们酒池中的酒了。 看，公子。那便是酒池肉林。完美还原了五千年前的那个传说，先帝和当今陛下都很喜欢呢。” 冷翠抬手一指，许纯良看到了巨大的酒池，以及酒池外层层叠叠围成一圈一圈的烤猪。 看到烤猪，许纯良本能的感觉有些膈应。 当然，这与猪无关，实在是他才从佛门墟界中走出不久，那些将身骨雕成佛像的佛林，以及密密麻麻的人虫子还时时出现在眼前。 他对这种密集的东西还比较反感。 “嗯，肉先不吃，给我打壶酒。我先尝尝皇帝陛下喝的酒究竟有多香。 说话间，许纯良毫不客气的在冷翠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随后在他羞红的脸色中坐在了自己的桌子前。 感受着手指上的滑腻，许纯良喃喃自语：“不是诡异嘛？难道这酒池肉林真的是一桌单纯的御宴？” 第41章 皇气诡盒 拿起一杯所谓的酒池酒，许纯良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香醇，回甘，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柑橘味和血腥味。 许纯良皱皱眉头将酒杯放下。 这世间的酒液很多中都有夹杂有一些细微的血腥味，许纯良很不喜欢。只有那粗略但香醇的杏花酒更适合他的口味。 于是许纯良不再喝酒，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热热闹闹，推杯换盏，没有任何的异常，也没有一个诡异。 最起码凭借许纯良的感知力，他没有发现一个诡异。 所有人都在认真吃喝，品味着美食，一片安静祥和。 许纯良看着楼中风格明显的皇家规制，以及高尚大气的布置，不由心底猜测道：“难道是因为皇家气运吗？所以诡异进不来？” 听李白衣讲过一些关于气运的东西，许纯良知道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是可以影响到诡异的。 发现没有诡异，许纯良便站起身来，留下一锭银子，转身迈步离开。 他是来杀诡的，不是来吃饭的，没有诡，再好吃的酒饭也没什么意思。 …… 许纯良走后多久，酒池肉林二楼，顶着红盖头的血浮屠来到了 人厨子身边，嫌弃的看了一眼人厨子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血浮屠开口说道：“那瞎子逃了，没找到。夜游神的手段还真是诡异” 人厨子哈哈大笑，浑身上下的肥肉不断颤抖着，他伸手抬起腹部的肥肉，从其中拽出一只牛头撕了一口，囫囵吞下后这才满不在乎的说道：“逃了就逃了吧，阵势已成，熬血大阵一开，即便是金刚境的神人来了也影响不了大局，何况一个手法诡异的瞎子。” “这样，我一个时辰后开启熬血大阵，用熬血大锅覆盖整座樊城。你趁着这段时间将皇气诡盒打开，放出诡癫气，我觉得是时候开始大批量激发诡异，来祭献这座城里的认命了。毕竟不能让你这位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去帮我一个个杀那些凡人不是……” 面带红盖头的血浮屠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只留下人厨子在原地哈哈大笑。 …… 回家的路上，许纯良特意绕开了来时那条路，以免不幸运的再碰上阴仙过境。同时暗暗思索着陈瞎子口中说的【危险】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毕竟他本来就是不死的存在，又早已碰到过各种人力所不能及的恐怖。 一个瞎子口中的危险，只会让他兴奋。 “希望是什么凶猛又有弱点的诡异吧。”许纯良祈祷一声，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许纯良敏锐的感知力听到了小姑娘的翻身声，于是便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还没睡？没事儿吧？” 小姑娘玉壶嗯了一声。 “早点儿睡吧，多睡觉病好的快。”于纯良交待一句转头离开，随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再次敲了敲门道：“嗯……，我想问你一点儿事情。” “公子进来说吧……”小姑娘的声音怯生生的，却异常有主见。于是许纯良推门而入。 对房间中的腥臭味置若罔闻，许纯良来到床边，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色，发现她气色好了一丝之后满意的点点头问道：“你之前是在青楼对不对？” 玉壶像小鹿一般湿漉漉惨兮兮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惊慌之色，咬咬牙，她带着哭腔说道：“玉壶之前是玉华楼的姑娘，但公子，玉壶不是自甘堕落的……” “行了，我没说你是自甘堕落的，你跟我解释不着。”许纯良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接着问道：“我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在青楼中有没有听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比如说，闹鬼……” 听到闹鬼二字，玉壶不由一颤，面上闪烁着无比惊恐的神色。 许纯良心中一喜，一把抓住了玉壶脏兮兮的小手道：“听说过对不对？赶快告诉我，你在哪里听到了闹鬼的消息？” …… 按照玉壶所说，她被父亲卖进的那间青楼中，便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说。 版本很多，各种惊悚传奇的鬼故事。 让许纯良心中有了判断。 版本多，说明鬼多。许纯良甚至觉得玉华楼简直就是一个鬼窝！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睡觉吧。再不睡觉病情就恶化了。”看着小姑娘讲完鬼故事那小脸儿惨白浑身颤抖的模样， 许纯良决定做一次好人，帮助小姑娘快速入眠。 于是他竖掌成刀，轻轻在小姑娘后脖子上一斩。 小姑娘白眼儿一翻，果然快速入眠，睡的栩栩如生。 许纯良得意的笑了笑，并温柔的帮小姑娘拽了拽被子，离开房间往玉华楼走去。 …… 漆黑的夜色下，秉笔太监魏芳头顶红盖头捧着一个暗金色的盒子静静地来到城心府衙的门前。 看到他诡异的模样，站在府衙前执勤的两个小兵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什么人？退后！”小兵厉声喊道。 魏芳在路中间站定，呵呵一笑：“樊城府衙，倒是好风水。就在这里吧。” 说完，他盒子揭开。 一团绿色的烟气从盒子里飘出，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陈瞎子在黑暗中跳来跳去，却找不到许纯良的身影，一时间急的满头大汗。 他摸了摸自己汗湿的纸人头颅，恍然说道：“嘿！你真是头掉了都变笨了，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了吗？你可是个算命的啊！” 右手手腕一翻，两颗生锈的铜钱出现在他手中，他拿起铜钱在手臂上一割，皮破血流，露出其中白森森的骨头。 伸手探入手臂，捏紧自己的骨头狠狠一折。 森白又参差不齐的骨头茬子便从手臂中探了出来。 陈瞎子将纸人头往上一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纹路。纹路隐约间变成了两个字，玉华…… 将断掉的骨头重新塞回去接好，陈瞎子从怀中再次掏出一张符箓， 手指一点，符箓自燃烧成灰烬，陈瞎子用手臂上的血将灰烬活成泥糊在伤口上，翻身跳入了身边的一座院子里。 房间中，一个胖子正扶着纤瘦小妾的腰。 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转头，他看见了一个纸人。 “嗷～！”嚎叫一声，胖子便昏了过去。 第42章 如意老大天下无敌 终于问清玉华两字代表的意思，陈瞎子往玉华楼赶去。 而同一时间，一个潇洒帅气的身影来到了玉华楼前，抬头看着玉华楼的牌匾。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坦然像一个每天出没烟花巷的老司机。 此人正是许纯良。 烟花楼门前，一个令人瞩目的女人正在招呼着来往客人。 她穿着一件微透的对襟白纱衣，内衬为同样白色的抹胸。腰部系缎带，将她的小腰捆的亭亭玉立。 最让人惊叹的，是她那堪称夸张的胸围。 挺拔，傲然，一览众山小。 这一份雄伟，甚至会自动让人忘记她还有一张同样足够漂亮的脸蛋。 此人正是如今玉华楼的掌门人，玉堂春了。 许纯良站在路对面看着玉堂春穿梭在男人之间，将一个个男人迎入玉华楼，心中确定了小姑娘跟自己说过的话。 玉华楼，有诡。 这年头又没有硅胶填充术，正常人真的长不出两颗篮球。 这女人，是诡。 当然，作为一名斩妖司的优秀小旗，不能滥杀无辜。必须验证一下。 许纯良负手朝玉堂春走去。 “哟，公子您来了，有没有熟悉的姑娘，奴家帮公子安排啊。”伸手紧紧搂住许纯良的胳膊，玉堂春娇媚的笑道。 许纯良只感觉自己的胳膊瞬间被一团又弹又软的棉被包裹。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我看姐姐就不错，不如姐姐跟我喝一杯？”许纯良笑着问道。 “嘻嘻，公子真会开奴家玩笑，奴家人老珠黄，哪里还能伺候的了公子。公子快快里边请，奴家为公子找一个……” 正说话间，微风拂面，一丝绿气钻入了玉堂春的鼻孔。 她的双目瞬间变成了绿色。整个人开始有些燥热癫狂。似乎有种难以抑制的疯癫出现在她的心底。 与之一起膨胀的，还有她原本就极大的胸部。 “公子喜欢奴家是吧？”她阴恻恻的说道。 许纯良右手悄悄握住黄铜小刀的刀柄，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那公子跟我来，奴家三年不出山，既然出山了，就一定要保证送公子升天。”说完，她拉着许纯良的胳膊走入玉华楼，穿过嘈杂的大堂，往最里面的一间房中走去。 许纯良捏着黄铜小刀的刀柄摇头笑道：“不不不，是弟弟送姐姐升天才对。” 在他们走过走廊时，玉华楼很多房间中瞬间飙起血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突然开始此起彼伏。刚刚还灯火通明的玉华楼霎那间阴风阵阵，所有灯火瞬间熄灭，一片黑暗。 惊叫声，痛哭声，嘶吼声连成一片，整个玉华楼变成了鬼蜮。 “我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身边的玉堂春哈哈大笑起来，白色黑色相间的片状花纹如同白癜风一样悄然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身体下蹲，变成了一只长着巨大獠牙的……，奶牛。 许纯良一脸兴奋：“哈哈哈哈……，我真是来对地方了！” “你们这里果然都是诡！” “妖诡，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人！” 他话音一落，发现对面的奶牛诡异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尽管此时心底有阵阵疯意在升腾，可一种错位感极强的诧异也同时在她心中升起。 这个帅气的人类似乎不怕自己。他说他一开始便知道我是人？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伪装的不好？ 难道他是高手？奶牛有些懵逼。 奶牛懵逼了，许纯良却不懵逼。他时刻准备着斩杀诡异。 所以黄铜小刀悄然出现，噗呲一声，通入了眼前大奶牛的眉心。 “哞！”奶牛诡异一瞬间双眼赤红，却被许纯良汹涌的月荧境界灵气冲入眉心。瞬间将她击杀。 白光飞起，属性点+3. 许纯良哈哈大笑，双手探出，伸进奶牛诡异眉心被他捅出的那个洞中，许纯良狠狠一撕，将它撕成两半。 抓住牛嘴与脑干狠狠一甩， 半只奶牛尸体被他扔上漆黑的二楼，撞开一个染血的窗户。 “本公子来杀诡异了，快快快，都给本公子出来。” “让本公子杀了你们，或者撕了你们……”他舔了一口奶牛诡异甩在自己脸上的冰凉血液。比吸了诡癫气的诡异们看起来还要更疯一些。 ‘嗯？是甜的，略腥，诡异奶牛也产奶吗？’许纯良心中吐槽一句，随后再次叫骂道： “快给我滚出来！” “嘻嘻～”一道诡异的女孩儿笑声自一楼尽头的黑暗中响起，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射了出来。 然后在许纯良身前三米处停下。 那是一枚青玉小如意。 儿臂般粗细长短，通体青透，其上篆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个如意，正是令寂寞闺中女子‘如意’的那个如意。 许纯良啧啧称奇。 知道这个世界是疯的，却从没想过竟然这么疯。 连这种器物都能成诡，看来女子阴气果然很重。 “都出来吧？” “难道要像话本中那些坏人那样一个一个送？然后被人家从弱到强杀的干干净净吗？” “我们是诡，又不是傻逼！！！”玉如意一阵颤动，声音传遍整座诡楼。 显然，它是整个玉华楼女诡异们的老大。 许纯良怀疑，是不是因为它了解此间每一个诡异的深浅。 “好滴～！” “如意老大。” “如意老大威武，如意老大天下无敌！” 伴着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出现，一个白色瓷瓶从二楼飞出，铛的一声落在了许纯良的左边。 其薄如纸，其白如玉，其明如镜，其声如磬。 听声音就是一个上好的瓷瓶。 “嘻嘻嘻嘻……”怪异的笑声在瓶身中回荡着，细如鹅颈的瓶口处，缓缓钻出一个小男孩儿的头颅。 他剃了一个锅盖头，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贴了两团胭脂一般，一双可爱的眼睛看着许纯良。 “小子，得罪了我们如意老大，必然肚烂肠穿，死的极为凄惨，实相的快快撅起屁股向我们如意老大赔罪！！！” “小瓶孩儿，你这个被妈妈生出来养在瓶子里肮脏家伙真是越来越猥琐了……”又是一群小孩儿的嘲讽声传来， 许纯良扭头，不由瞳孔一缩。 第43章 紫河车 明明听着是一群小孩儿的声音，可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身着宫裙的女子。 一直到她走进大堂，许纯良才看明白她的声音为何是一群小孩儿。 因为她是死的，她存在的作用，大抵就是紫河车吧。 紫河车， “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乘而载之。” 换句话说，就是胎儿乘坐的的交通工具，也便是我们所了解的母体胎盘。 而在此时，她甚至已经不能只用胎盘来形容其存在的意义了。 在她宫裙的腹部，裂开了一道足有一尺长的裂缝。 裂缝中弹出一个个赤红的婴儿头颅，这些头颅参差不齐的挤在一起，彼此联合。 竟是一个最少有十三颗头颅的连体婴儿。 而那个诡异的婴儿，此时正用自己一根根枯瘦的手臂扒开她的肚子，一个个面容恶毒的咒骂着小瓶儿孩。 至于双眼泛白腐烂的她，就是它们的座驾，它们的双腿，它们的紫河车。 “哈哈～！哈哈～！” “你看他被我们吓到了喂～！” “我们果然是最恐怖的～～～～！” “哈哈哈哈哈哈～！吼吼吼吼吼吼～！” 嘈杂的笑容响起，那些孩子瞪着乖戾的表情，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许纯良摇了摇头，一张脸重新变得无比平静。仿佛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他已经懒得和这些诡异的东西说话了。 “嗝～”小瓶孩儿打了个饱嗝儿。于是房屋中升起一阵浓雾。 这雾气腥臭浓郁，顷刻间笼罩整个一楼，浓雾覆盖下，伸手不见五指。 玉如意的声音响起：“杀！” 顷刻间，又有七八只诡异从二楼三楼的房间中跳下，朝白雾中砸下。 视线被完全阻碍，许纯良索性闭上了眼睛， 向左迈出一步，身体紧随而至，他躲过了一只诡异的扑击。 同时，手腕一翻，黄铜小刀斜着向下猛的一刺。 噗呲， 黄铜小刀插入了一只女诡异的小腿迎面骨中，月荧级灵气喷涌而出，瞬间将那女诡异一条腿切断。 一刀建功，他并不乘胜追击， 右脚向前迈出半步，身体随着重心的移动微微一侧，躲过了紫河车咬过来的嘴巴， 右手黄铜小刀一甩，如同杀破狼中吴京的操作一般， 黄铜小刀打着旋儿，发出嗡嗡声快速转到了左手，手借刀势，他顺势一割，切在偷偷刺向自己腰部那玉如意的边缘。 嘭！ 玉如意上掉下几片碎玉。 浓雾之中，许纯良犹如天神一般，料敌于先机，总能用最随意最自然的方式轻松躲过众诡异的夹击。 并轻松的反制对手。 不到十个来回，便有三名诡异化作了白光，变成了面板上的属性点。 “不对劲！不对劲！” “小瓶孩儿，收起你的雾，你的雾对他无用！” “好滴～！” “如意老大威武！”小瓶孩儿应了一声，随后猛的一吸。 庞大的吸力出现，一楼中所有的白雾朝他口中涌去。 “不对！小瓶孩儿，快吐！”玉如意感觉不对，连忙一声呼喊，却为时已晚。 一道身影借着那吸力瞬息间飘飞而至，一张43码的官靴大脚狠狠踹在白玉瓶上。 哗啦啦！ 白玉瓶碎。 混杂着浑浊屎尿和心肝脾肺肾的小瓶孩儿摔在地上，瞬间变得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他诡异的笑声终于变成了哭声：“啊～！如意老大救我，如意老大我好疼啊～！啊～！” 许纯良一脚踩下。 噗！ 血水四射，小瓶孩儿的头像一个被大卡车压过的西红柿一般爆裂成浆。 紧接着，许纯良再次出击。 嗷呜！ 诡虎咆哮。 三头诡虎扑击而出，月光般的刀气紧随其后，一刀将紫河车斩碎。 长着十三颗头颅的连体婴诡异掉落在地。 他通体发红，皮肤像被大火灼烧过一般溃烂成片。 二十六只手和二十六只脚像螃蟹一样踩在地上，发了疯一般疯狂挪动，想要赶紧远离许纯良这个凶神。 它的速度极快！ “哦～！” “原来你会走路啊？！” 许纯良的声音冰冷，看着身边那个被自己切成了两半的腐烂母体， 许纯良隐约看到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粗布花艺，面露释怀与解脱之色， 对着许纯良弯腰九十度，深深鞠躬。 随后，她轻轻一笑，化作点点星光绕着许纯良的身体飞了一圈， 并在许纯良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缓缓消散。 许纯良伸手摸着冰凉的脸蛋，对【死亡】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分。 ‘原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并不单单只是大恐怖……’ 高天之上，一位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存在，在睡梦中突然发笑…… 许纯良闭眼睁眼，双目中升起一种很有温度的漆黑，那是死亡的另一种颜色。 他抬头看着已经跑出玉华楼百米的连体婴，轻声说道：“诡异生而有恶，但你是极恶。我有一刀，悟自你母体之解脱，故命名为解脱。今日以你之命，切开你与她之间的所有牵绊，送她解脱，赐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许纯良手中黄铜小刀一记横切。 奔跑至百米外的连体婴只觉得身上一轻，便飘飞起来。 他看到了头顶上黑如铁的锅盖，也看到了地面上自己七零八碎的身体。 随后一阵无比阴冷的气息涌入意识，他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许纯良转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剩下几个诡异。 在【死亡】力量之下，解脱一刀，瞬间吓退了诡癫气给它们带来的所有疯意。 让它们明白了什么叫做害怕。 “这位先生，我们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害人了。” “我们知道错了，真的！” 许纯良嘴角带笑，呵呵说道：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好。” “你们能带着忏悔去死，很显然能给赐予你们死亡的我带来更高级的快乐！” “你们说，我先杀谁呢？” “玉如意，你是老大，你先猜，猜对了，作为奖励，我就先杀你。” “猜错了，作为惩罚，我就先杀你。”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第44章 道人 “跟他拼了！” 许纯良的嚣张让这些诡异明白了，它们没有谈判的余地，于是玉如意一声令下，随后跌落在地， 开始在地面上蠕动摩擦，蹭啊蹭的，借着快速变大变长。 它身体上篆刻的如意纹路开始变化，变黑，变高，如同一根根青筋在人皮上暴起一般。 同时，一位一直以正常女人模样，只以尖利双爪在侧偷袭的诡异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伸手解开了盘在头顶如帽子一般的头发…… 黑色的发丝散开，在玉华楼内外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女子的身体诡异的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头支在那张巨大蛛网上，而一双白嫩的小脚和细嫩的小手则高高抬起，脚尖和指尖各自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许纯良。 它的十五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更有三四只诡异完全失去了正常人诡该有的模样，畸变，腐烂，变成了一块块滴着脓血的血肉挂在蛛网上，如同一只只被蜘蛛捕获的虫子 。 许纯良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蛛网。这个蛛网给他的感觉很诡异，很强大。 就在许纯良准备提刀斩向蛛网上的诡异人形时，一道绿光自身侧射来。速度极快。 许纯良连忙扑倒，却依旧被绿光滑到了胳膊。 腥臭的气味传来，他的胳膊被烧焦。 不理会胳膊上的疼痛，许纯良一刀向背后斩出，却并没有黑光出现。 属性面板上，新技能【解脱】也变成了灰暗的颜色，使用几率：随机。 心知那种诡异也无法抗拒的力量是高天之上那位存在才可以拥有的力量，许纯良也不气馁，一刀无用再斩一刀， 向面前的蛛网扑了过去。 随后，又是三道绿光出现，恰好有一道射在了他的后脑勺。 将他的头颅像西瓜一般击碎。 …… 眼前的女人解开了自己的头发，黑色发丝散开…… 它的十五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许纯良也死死的看着它。 突然，一道绿光自身侧射来。 同一时间，许纯良左腿后撤半步，身体也随之转了半圈。他看到了一个站在黑暗中的人类身影。 ‘人类？还是诡异？’ 许纯良不太确定他的身份。 看许纯良躲过了绿光，黑影呵呵笑了一声，从黑暗中走出。 ‘如此诡异的道士？’许纯良心中暗道，想起刚刚炸碎自己头颅的绿光，不由暗自戒备。 来人一身青布道袍，头顶散乱的道髻，左手中拿着一个泛绿光的人脑壳。右手拿着那根被众诡异称为【如意老大】的玉如意。那脑壳面目狰狞痛苦，脖子上的断口处还在流血，显然是刚从谁的脖子上生生拽下。 最诡异的是，他仰着头颅，口中如同天桥卖艺人一般，吞着一柄不知有多长的剑。 暴露在外的的剑柄锈迹斑斑，一看便是土里挖出来的。 只见他腹部一阵起伏，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腹中传出：“你已经杀了我六只诡奴，我不与你计较，就此退去可好。” 许纯良摇了摇头。 “不能商量？”那人又问。 许纯良再次摇头。 “好。” “那我送你轮回。”道人抬手，玉如意敲在人头骨上。 啪！啪啪！ 三颗包裹着绿光的人牙从头骨中射出，以极速朝许纯良射去。 三颗之后，又是三颗。 绿光像激光炮一般包裹了许纯良周身三米内外。 躲无可躲。 在道人诧异的眼神中，许纯良睁大双眼，仔细的观察着绿光射向自己的角度。 然后被绿光打烂成渣。 “癫公～！”道人随手扔掉手中已经没了牙齿的人脑壳，转身重新走入黑暗。 咔嚓！ 时空碎裂，一切回档。 …… “那我送你轮回。”道人将玉如意敲在了人脑壳上，绿光飞射。 许纯良如喝醉了的舞者一般，扭腰，松垮，甚至还做了两次鸡你太美的招牌动作。 那些绿光飞射过后， 许纯良出现在道人身边，黄铜小刀恰到好处的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铮！ 金石交鸣，道人的喉咙被捅开，黄铜小刀插在那柄腐朽的剑上。 手腕习惯性一拧，许纯良刀刃向上，狠狠一撩， 哧！ 黄铜小刀刀锋锋利，将道人的下巴从喉心向上，切成两半。 于是道人的脸就像是一个被切成两半的猪头一般向两边耷拉下来。 鲜血喷射。 同时，许纯良的左手按在了道人的胸口。 日晕级骨骼发力，他的手指轻松破开道人胸骨，捏住了道人的心脏。 嘭！ 许纯良将那颗心脏一把捏碎。 同时，黄铜小刀一翻，将道人手中的玉如意切成两半。 随后向后急退，提刀杀向黑发诡。 “嗷呜！”诡虎啸天！ 低频的怒吼席卷而来，直击心灵，让众诡异呆了一瞬。 喜欢打游戏的朋友们都知道，控制就是用来暴力输出然后团灭对方的。 所以在今夜第一次用出诡虎啸天的许纯良紧接着便用尽全部凌厉，斩下一刀诡虎裂地。 一瞬间，地动楼摇。 还活着的几名诡异瞬间团灭。 白光飞入身体，属性点再次增加。 许纯良收好黄铜小刀，开始在黑暗中搜寻整座青楼。 这里的钱财的都是姑娘和诡异们一口一口挣出来的血汗钱，不能浪费。 并且他也帮玉华楼丢弃的姑娘请了大夫，还提供了住处，玉华楼理当给他一些钱。 所以他打算自己拿。 银子太沉太占地方，许纯良便只拿金子和银票。 等怀里腰里装满银票之后，许纯良提着一包金子走下玉华楼。 朝道人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许纯良瞳孔一缩。 被他切开下巴捏碎心脏的道人消失了。 只留下被切成了两半的玉如意以及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道爷必报此仇。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提着包袱走出玉华楼。 正常人都觉得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但许纯良不同，有仇你就随意报，我防你一分钟都是看的起你。 如果你恨我，你最好离我远远的。 因为我欢迎你随时来杀我。 推开玉华楼紧闭的大门，一步迈入烟花巷，许纯良身体一僵。 呆呆的看着天空，口中喃喃自语：“这就是陈瞎子口中的……问题吗？” 第45章 瘦马非马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似乎有一口锅笼罩在天穹上一般。将整个樊城盖住。 天空之上的星月白云全部消失，只剩下浓郁的黑暗。 许纯良感觉心底有些本能的压抑，就像是谁用一只黑色大伞盖在自己头顶一样。 烟花巷此时也变成了漆黑一片，无数惨叫和诡异的笑声在道路两旁的大小青楼中响起。 显然正在发生着各种意想不到的惨事。 许纯良仰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烟花巷中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诡异啊，这多是一件美事儿啊。 许纯良低头，看着身前三米外黑巷子里，被他笑声吸引出来的女人，双目冰冷。 那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人，身材高挑，手拿一柄仕女团扇，穿着一件类似旗袍的裙子，摇曳生姿的从黑暗中走出。 走近了许纯良才彻底看清她的模样，不由嘴角升起一道笑容。 南方楚国江南道的青楼据说有养瘦马的习惯，达官贵人们无不趋之若鹜，许纯良一直以为所谓瘦马不过是一种姑娘派别的简称 此时看看眼前的女人，才知道瘦马不只是瘦，还是马。 她凹凸有致的上半身下方，竟不是正常人的细长大腿，反而如草原上的马匹一般，长着一只马身。 更神奇的是，以马身裁剪的开叉旗袍下，露出的四条腿却依然是人类女子大长腿的模样。 配上她手拿团扇轻摇不已的温柔模样，无比迷惑，无比诱人。 许纯良不由想起前世看童话故事时记住的那句神奇的评论： 【王子和白马相视一笑，同时兴奋了起来……】 瘦马非马，而是人马。 许纯良感觉自己握刀的手都硬了。 这么魅惑美丽的诡异，当然要杀掉她啊。 就在许纯良提刀要上的时刻…… 沙……，沙……，沙…… 一阵脚步声响起，黑暗中走出更多瘦马，一匹，两匹…… 共十三匹。 她们都很瘦，娇柔纤细，手中或执扇，或执丝绢手绢，静静地站在街道上，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嗷呜！诡虎啸天。 许纯良一刀斩出，三头诡虎冲入马群。 顷刻间人仰马翻，骨断血流。 道道白光飞入许纯良体内。属性点增加13. ‘这么弱？’许纯良沉吟片刻后心中有了答案。这些瘦马恐怕是今夜这怪事中刚刚催生的诡异。 还并不强大。 迈步越过这些瘦马的尸体，许纯良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中还躺着一个伤员，许纯良虽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总要去看看小姑娘。 待许纯良离开后不久， 又一阵绿色的诡癫气飞过，那一堆碎裂一地的瘦马尸体开始蠕动，彼此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个血肉大茧。 一道阴冷诡异的恐怖气息从大茧中飘出，大茧破裂， 一个浑身赤裸，身体修长有力的瘦马从其中破出。 它身高四米，凹凸有致，洁白无瑕。全身上下只有两处黑色。 嘴唇和头发。 一双白色的眼眸先是迷惘，随着一些记忆碎片的出现后逐渐清澈，但紧接着便是混乱的癫狂。 “男人都该死！” 她怒吼一声，伸手虚空一抓，一旁的玉华楼轰然倒塌，房梁朝她手中飞来，并不断剥离着木屑。 等那根一人合抱粗的房梁飞到她手上时，已经变成了一根三米长的木质长矛。 一片片碎瓦飞起，覆盖在她身体上变成鱼鳞一般的瓦甲，她提着木矛朝烟花巷外奔去。 刚出烟花巷，她振臂一甩，伴着龙鸣一般的呼啸声，那长矛飞出数十米，穿破道旁的一座高门大院的朱漆大门， 将藏在门后朝道路上偷看的一个胖员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 许纯良回到了家中，看到小姑娘依旧睡的香甜，他想了想，再次一记手刀斩在她脖子后面。 以保证她可以睡的更香。 随后，他拿了一包馒头放在小姑娘身边，伸手写下一张纸条：“城中出事，藏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许纯良抱起一捆一捆的柴火，盖在小姑娘的身上，将她用柴火隐藏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他再次悄然出屋，决定去寻找陈瞎子。 这一切变化背后的秘密，或许从他那里能得到答案。 出了自家院子，许纯良却有些无奈，他对陈瞎子没有任何了解。 根本猜不到对方这会儿会在哪里。 在巷子里穿梭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冒险去与陈瞎子见过的那个街道上看看。 因为天上黑锅的原因，整座樊城无比黑暗，即便是此时已经是月荧境界的许纯良，也只能勉强看见眼前三米的空间。 他努力回忆着那条街道的位置，找错了三次，斩杀了五只只有一属性点的新生诡异之后，才再次摸到了那个街道。 一脚迈入那条街巷。 许纯良浑身上下瞬间冰冷，全身发麻。 街巷中，黑色纸鹤飞舞。所有灯笼中发出的光都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小。如同一颗颗细碎的星光。 道路中间，站着一群面覆【仙】字的阴仙。 它们静静地站在街道中央。 并在许纯良出现的一瞬间转头，所有人【看】向了许纯良。 于是许纯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卒。 …… 呼…… 长出一口气，许纯良在小姑娘脖子后面给了一记手刀，随后写字、放馒头。盖柴火。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出门。 往斩妖司的方向潜去。 既然找陈瞎子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寻找组织了。 旗官大人可是日晕境的高人。应该会有破局的办法…… 吧。 黑暗中，不时有惨叫声和诡笑声传来，许纯良却不再去管。 面板中，想要从月荧境升级至日晕的属性点翻了百倍，竟然高达两万。 许纯良不指望这些新生的诡异能在今晚帮助自己突破。 所以，赶路要紧。 在即将达到斩妖司前时，许纯良被迫止步。 在去往斩妖司的必经之路上，宽阔的大路上竖起了一张巨大的幕布。 一道口哨声不知从何处吹响，幕布后出现一道黄色的光源。 第46章 皮影戏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清脆锣声响起，将许纯良从困意中惊醒。他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群人中间。 屁股下是黑色长凳，身前是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摆着花生瓜子和一个茶碗。 四周一片漆黑，身边人都在嘈杂的聊着天。 “刘老板今年生意不错吧？恭喜发财啊～！” “李老板客气了，您也来看戏？” 身边人不停的打着招呼，许纯良却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是谁？” “我在哪儿？” 他十分困惑的张望着，想要知道自己在哪里。 手心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一只生有冻疮的手被他握在手中，粗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微微发黑的银镯子。 顺着手腕向上看，灰蓝色的棉袄衣袖，微微发红的修长脖子，再向上便是一张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侧脸。 那张脸很小巧，微微干燥，但依然能看出是个不错的美人。 “她……是谁？我为什么拉着她的手？”许纯良皱起眉头，心中喃喃自语。 兴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身边女子转头，一脸开心的笑容：“当家的，我今天真高兴，今年谷子收成好，娃娃们也争气，私塾里的先生给了个良的评语，你还带我来看皮影戏……” 伴着女子的话，许纯良终于想起来了。 他叫刘大福，今年三十六了，是祥福村的一名小地主。娶了个媳妇儿叫水仙。有两个娃娃，今年都已经上私塾了。 尽管家中有百亩好田，在祥福村中也算的上是一名富户，但他还是舍不得花钱。总是起早贪黑干个不停。 媳妇儿水仙没少为这些事情说他。恰好今年天时好，地里谷子收成特别好。稻米堆满了粮仓。两个孩子还都得了先生的好评。 一开心下，他就带着媳妇儿来赶大集，趁着农闲一起来看看这镇上富户和闲汉们才舍得看的皮影戏。 听说皮影戏可好看了，也不知道今天演的是什么戏。 一张坐票就要三十文钱，能顶十斤糙米了，自己和媳妇儿今天这一趟看戏，就是二十斤糙米了。 也不知道什么戏能这么值钱，不过水仙这一年下来操持家里，伺候父母管孩子，也都辛苦了。她想看，就让她看一回吧。 嫁给自己这个没见识的农民，也亏了她了…… 伸手把面前的瓜子和花生抓起来装进口袋里，刘大福打算带回家带给孩子们吃。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又是一阵清脆锣声，眼前黑暗中亮起一道黄色的光。 黄光打在幕布上，原本白色的幕布便变成了一眼的枯黄。像家里的旧书一样。 幕布上有花花绿绿的门楼和灯笼，听人说那是用纸剪成的。真好看，真厉害。 沙哑的唱词响起，刘大福捏了捏手中妻子粗糙的手，只觉得十分幸福。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的幸福有些不真实。 但当皮影戏进入到高潮时，他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戏中的故事，逐渐忘记了这份恍惚。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刘大福手中拿着一面黄铜锣，不停的用木槌敲着锣面。 皮影戏外的观众们不时的叫好，负责敲锣的他也跟着高兴。 作为镇上最好吃懒做的老光棍，唯一能给他带来成就感和收入的，就是皮影戏外那些不停叫好的看官了。 没钱娶媳妇，没钱修自己父亲周大勇给他留下的那个破院子， 他周富贵虽然名为富贵，却是实实在在的落魄户。想到演完这场戏，自己能分到三十个铜钱。 周富贵心里便美滋滋的，管他什么命里富贵不富贵的，有了这三十个铜钱，他一会儿就能花十个铜钱吃上两个芝麻火烧夹猪脸，还能再花二十个铜钱去半掩门儿的吕寡妇那里美美的钻上半夜。 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人都说镇上开米铺的赵老爷日子过的美，他觉得自己就挺美的！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周富贵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碗，小心的吹了吹，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眼前逐渐进入高潮的皮影戏，他乐呵呵的将手中茶碗往身边一递。 一旁的的丫鬟连忙伸手接住茶碗，放在桌上帮他蓄水。 他开心的跟着唱词摇起脑袋来…… 作为镇子上最富有的赵老爷，他有自己的烦恼，大太太天天念佛吃斋像个泥塑一般无趣。 二太太跟着画匠偷了家里一笔银子跑了。 派厨子去找的当天，三太太也不知所踪。 而乖巧伶俐可人儿的四太太，跟自己那不孝子暗地里也不清不白的。 赵老爷头疼了一天，便趁着镇上赶大集来听着只有赶大集人多时才会开的皮影戏班子。 他看着身边握着媳妇儿手伸长脖子看皮影的刘大福，心中升起一阵羡慕。 哎……，要说过日子，还是人家的生活美啊…… 看完皮影戏，赵老爷让丫鬟扶着自己，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才进院门，他看见管家老木一脸慌张。 知道不孝子又在跟自己那四姨太偷欢，赵老爷嘴角抽了抽，转身往大太太房间走去。 看着跪在菩萨像前不断念经的大太太。 他喘了几口粗气，还是将口中那句‘看你生的好儿子。’吞入腹中，转身离开。 躺在自己的老梨木大床上，盖着暄软的棉花被， 赵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心口一阵绞疼，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犯了。 床边一个人都没有，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轻飘飘的，随后竟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床上的他老态龙钟，一脸疲惫，三五颗老人斑生在额头与脸颊。 他不由感叹：“哦，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啊。” “看来是真该死了。死了好了，早死早投胎…… ” 他飘到了高空中，看着身下的镇子，铛铛铛铛的锣声响起， 他知道，那个皮影戏班子又开始唱戏了。 他感觉自己开始眩晕，似乎有一个无形的通道在吸自己一样， 随后他被吸向地面，朝皮影戏班子的方向落去。 他落在了一只手提纸刀的皮影上。 ‘哦，原来这些皮影都是活的啊～～～’ 第47章 我切我自己 “哇呀呀～”伴着一声苍老的喊叫。赵老爷发现自己的皮影头被砍下。 意识彻底开始溃散。 他堕入了黑暗。 再睁眼，他身上带着粗重的铁链站在一个黑洞洞，乌烟瘴气的大殿下。 大殿上方有一位个头儿极大却有些发黄透明的毛脸汉子，那汉子皮肤很黑。正睁着一双眼睛瞪着他。 “堂下何人？”伴着毛脸汉子的询问，赵老爷听到了层层叠叠的“哇呀呀～”声。 原来他两侧的黑暗中，竟还站着一群手拿刀枪剑戟的鬼。它们层层叠叠，花花绿绿，身上泛着一种有些熟悉的黄光。 “我这是到了地府吗？我死了吗？”他打了个颤。 连忙回答道：“我是赵老汉。” “赵～老汉，你可知你在阳间犯了～什么罪？我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毛脸汉子一边说话，一边身体不停的律动，像是在做着一种独特的祭祀一般。 赵老爷看在眼中，觉得十分熟悉。 “这是什么呢？”他思考着，并不由自主的往身侧的那些刀枪鬼身上看去。 它们…… 好薄啊～！都透光了。 是啊，它们好薄啊～ 好像皮影啊～ 想到这里，赵老爷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狰狞，遂即变成了冰冷。 他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阎王，冷声说道：“我不是赵老汉，也不是什么刘大福刘大憨……” “皮影，你骗不了我，我是许纯良。” “斩妖司，许纯良。” “大胆赵老汉～！！！左右，给我钉杀他～～～”阎王爷的声音逐渐变得虚无缥缈，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上无比的疼痛。 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四个比房子还高的诡异身影。它们轻薄如纸，身体透光，凶神恶煞。 手拿刀枪剑戟。 此时那些刀枪剑戟就插在他的身上，让他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液。 只是这些武器都实在太软，在割破他皮肤血肉之后，便被日晕境界的骨骼给拦了下来。 刚刚感受到的疼痛就来源于这些薄薄武器。 “装神弄鬼！”口中怒喝一声，插在后腰的黄铜小刀悄然跃起，落入手中。 一刀在手，许纯良的双眼变成了黑色。 刚刚，他又一次感受了死亡。 “你很喜欢迷惑别人？还玩弄死亡？” “地府，审判……，你真的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死亡可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样子，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死亡吧。” 许纯良抬头看着那张白幕，他看到隐藏在白幕中的诡异，皮影戏。 皮影戏感觉到了恐惧，它和它的六个身体都感到了恐惧。 它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月莹级的人类少年能从它的轮回中走出。它怕了。 它想逃，于是幕布与灯光同时消失。它与它的六个身体四散逃开。 许纯良闭上了眼睛，便看到了黑暗。 黑暗，纯粹的黑暗。 他调转刀头，用刀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割。 一道深邃且外翻的刀口出现在他的脖子上。却不留一滴鲜血。 百米外，正在奔逃的皮影戏变成碎片，被冰冷的死寂包裹。 白光飞起，属性点增加20. 许纯良睁开双眼，脖子上的刀口已经自动愈合，他皱着眉头看向左手手腕。那里挂着一枚小巧的锈红秤砣。刚刚杀死皮影时，许纯良从它身上感觉到了欣喜…… 而且，刚刚那划脖子的一刀是它告诉他的。确实好用，但却太过诡异。许纯良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秤砣可能有些不对劲。 进入斩妖司时，院子里已经零零散散的站了十多个同僚，许纯良朝众人点点头，朝史勤走了过去。 “勤哥，嫂子和孩子怎样？没事吧？”许纯良关切着问了一句。 “没事儿，我让她们藏在家里地窖里了，你受伤了？碰上诡异了吗？”史勤闻到血腥味，连忙关切的问道。 许纯良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小伤。怎么样？司里怎么说？” 史勤正要说话时，门内传来旗官金俊的声音： “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各位都进来吧，此次关系到生死存亡。便不隐藏消息了。” 众人连忙跨过仪门，进入衙门中。 许纯良没有出风头，站在人群后方静静的看着场中的金俊。 身材高大，双臂下垂如老猿一般的金俊面色非常沉重。在他左侧站着一位身披皮甲手持长刀的冷酷兵家，而兵家左侧，则站着一群被锁链锁起来的普通人。 “各位，今日城中巨变，诡异暴增，定是发生了什么恐怖事情。我现在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高尚话语，只说实话。” “第一，天上那个东西盖住了樊城，想逃是逃不走的，只有反抗才有一条生路，我希望大家能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第二，击杀那些诡异解决不了问题，相信大家有人已经发现了，那些诡异被击杀后，会在一段时间后变成更加强大的诡异，” “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事件的源头，从根本上解决它。” 说完，金俊对着那位兵家点了点头。那人一脸平静，掏出一本泛黄的兵书，来到那些普通人身边。 手中长刀一甩，十名普通人瞬间断掉了脖子， 鲜血喷出，在空中自然飞卷融为一体，随后飘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本兵书中。 看到这一刀，许纯良再次皱眉。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向上翘起。 不对劲！！！ 看到兵家杀平民，他兴奋！ 很兴奋！！！ 不受控制的兴奋！！！ 他在笑…… 鲜血落入兵书，像进入海绵一般快速被吸收， 那兵家长刀再甩，又有十人断掉了脖子。 许纯良的嘴角再次上扬……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是平民！” “我们不能斩杀平民！” 斩妖司中一个跨刀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怒视金俊与兵家。 长刀兵家看都未看那他一眼，长刀一卷，又杀十人。 那些平民们哭喊着，颤抖着缩成一团，口中大喊饶命，可那兵家从始至终眼皮都未抬起一瞬。 仿佛他并不是在杀人一般。 金俊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他们只是长得像平民罢了，并不是真的平民。其实他们是死囚，是死囚。” “胡扯！两个月前刚刚秋日问斩了所有死囚，我们樊城怎么可能突然多出这么多死囚？”跨刀青年再次怒骂。 他怒视着众人，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都是刽子手！我张玉耻与你们为……” 噗呲！ 他话未说完，那兵家手中的大刀便捅入了他的肚子。将他剩余的话压在了胃中。 第48章 舌头 一刀重伤张玉，持刀兵家却未看他一眼。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那本兵书。 看兵书彻底被血液覆盖，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它打了个嗝儿时，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终于够了。” 长刀收回，他左手闪电一般伸出，插进了张玉的口中，一把捏住他的舌头，指尖用力猛的一拽， 张玉的舌头带着喉管声带，连着被捏碎的牙花子生生从他口中暴力拽出， 然后血淋淋的甩在了那本被鲜血糊住的兵书上。 “哈哈哈哈哈～～～～”那兵书有了舌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它活了过来。 不等兵家招呼，金俊迈步来到它面前开口问道：“今夜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兵书却不回答，只是不停的哈哈大笑，似是看到了世间最有趣的事物般。 金俊转头看了一眼兵家，兵家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一把剪刀出现在金俊手中，他缓缓抬起左手，在兵书上剪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鲜血淋漓直下，兵书终于停止发笑。 “不够。”血红的肉舌头甩动，它只吐出两个字。 金俊深深看了它一眼，转手一把拉过距离他最近的一位斩妖司小旗，一剪刀剪下了他的耳朵。 然后是第二只耳朵，鼻子，手指，肘尖。 那小旗开始惨嚎，疯狂挣扎，金俊嫌他乱动，左手顺手插入他背后皮肤，三根手指捏住他的脊椎轻轻一折，脊椎折断，那小旗瞬间瘫软， 在地上不停的一抽一抽，像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金俊手起茧落，他身上所有凸起的地方被一一剪掉，变成了一条人棍。 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都不由开始向后退，尽可能的远离金俊。 好在，那兵书终于满意。肉舌头甩动，干哑的声音传出。 “有人在借诡异屠城。” 说完，那兵书站了起来，看向许纯良。 尽管它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的目光，它在看许纯良。 “让他把左手给我，我告诉你们一切。”肉舌头摇摆间，兵书雀跃的说道。 哗！ 一瞬间，许纯良身边只剩下史勤一人。 史勤看着虎视眈眈的金俊，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俊勾了勾手指，那兵家也抬头看向许纯良。 “那谁？你过来，对，就是你。” “刚刚兵书大人的话你听到了吧？为了这全城的百姓，为了大家都能活命，你自己剪下一只手吧？” 许纯良哈哈大笑，他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兴奋起来。 “ 有趣，有趣…… ” “哈哈哈哈哈…… ” 肆意的笑着，许纯良走出人群，来到了兵书前。 “你想要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客气？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手腕一翻，黄铜小刀出现在手中，许纯良将刀刃向内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只要你答应，我就切开我的脖子。好不好？”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许纯良，都觉得他被今夜的突变吓疯了。 连那一直以来杀人不眨眼的兵家都抬头看着许纯良，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癫。 “这……，这不好吧。”兵书本能的往后退。 “嗯？”许纯良眼睛一瞪，眼神更加癫狂，他哈哈大笑道：“要不我们换个聊天的方式，你把答案快点说出来，我就不割破自己的喉咙，你看好不好？” “我蜀道山哟……” “三！” 刀刃划破脖子上的油皮，嘭！兵书身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 “我说！我说！癫公！癫公！你个癫公！我说！” 许纯良哈哈大笑，手中刀抡圆了落下，将肉舌头死死钉在兵书上。 “说，就这么说。” “我要知道今夜所有意外变化的来龙去脉…… ”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用一种重新认识了他的目光上下打量。 许纯良却蛮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的诡异在许纯良眼中只有两种， 杀的死的，杀不死的。 杀的死的不用商量，杀的死的想办法杀死。 想办法也杀不死的，就先绕开，等将来厉害了再回来杀死。 所以他不会像金俊他们那样去满足这些古怪的东西的要求。 规矩，应该是他许纯良来定。 很快，众人从兵书口中知道了血池尸林，知道了三尸续命丹…… 于是有人崩溃了…… “陛下啊～！” “竟然是皇上要杀了我们……，完了…… ” 四五名小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些被锁链锁着的【死囚】，也在这时彻底瘫软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而其他人包括金俊与兵家在内，也都面露颓色，显然有些失去了战斗力。 皇权，是这个时代的至高无上。 听到要他们死的是皇权的代理人，这个如同天罚一样的消息瞬间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规矩，也是强权。 所有人都崩溃了，除了一人！ 许纯良一剪刀剪掉了兵书上的那条舌头，鄙视的看着众人骂道：“你们是煞笔吗？” “皇帝又怎么样？很高贵吗？他有两条命吗？” “如果皇帝想杀死我们，那我们就杀了皇帝。” “有人想拿我们的命去讨好皇权，那我们就去杀死他们。” “看看他们这些自以为很高贵的家伙，是不是更难杀一些？是不是刀子捅穿了心脏的情况下依旧死不了？” 说话间，许纯良若有所悟，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轻声呢喃道：“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 “当然，除了我。” 说完，他转身迈步走向人群。 史勤不停颤抖着，他的右手死死的捏着腰间的刀柄。 皇帝，屠城，人厨子。 这些词语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闪烁着，随后变成了他的妻子，孩子，死去的师父，幼时的青梅……，所有他熟悉并在意的人。 他看到她们像一头头猪一般被一个胖子宰杀，大笑着扔进巨大的血池。 一股愤怒冲上脑门儿！ “不！这不行！” “我妻子孩子的命，凭什么给皇帝做药？” “我们连诡都敢杀，连死都不怕！怕皇帝？” 第49章 竹夫人 “你说的对！”刚刚还一脸凄然不知所措的金俊站了起来，哈哈大笑。 “皇帝的命确实值钱。如果有人告诉我杀死某人能帮皇帝续命的话，我会立即替皇帝取走那人的姓名，但如果需要用我的命来换的话，我觉得该死的是皇帝。” “李将军，你怎么看？”他双掌微微张开，看向兵家。 兵家的那张脸再次化为冷峻，双目中只剩下磅礴的煞气。 “兵家效忠大雍皇朝，效忠每一位在位的皇帝。” “既然陛下已经到了需要三尸丹续命的地步，那他就已经不是皇帝了。我们真正的陛下是太子殿下。今天杀死人厨子，就是在为太子殿下清君侧。” 说完，他翻转了自己的刀，将刀柄放在眼前那个精神崩溃的斩妖司小旗手中。 凶厉的煞气钻入他的身体，那正在哭泣的小旗瞬间止啼，暴戾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斩杀人厨子，让陛下登基！”他高声吆喝道！ 充满煞气的兵家武器在众人手中流转，很快，所有人心中的戾气被放大，一个个嚷嚷着要出去斩杀人厨子。 看到人心可用，金俊大手一挥道： “自行组队，五人一个小组，分散开向血池肉林推进。记住，遇到诡异尽量不要正面厮杀，优先处理人厨子。破坏熬血大阵。 记住，人厨子就是熬血大阵的阵眼，杀死他就能组织一切。” 说完，他在人群中随意点了三个人，让他们与自己和兵家为一队，率先往血池肉林的方向潜去。 而许纯良则是拉住了史勤，又随便点了三个平常相处的还算和谐的同僚，一起走出斩妖司。 回斩妖司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知道了一切问题的来源，那他能做的就是不断试错回档。找到斩杀人厨子的机会，然后解决这一切。 至于斩妖司中的其他人，只要他们能给敌人制造混乱，并起到清理杂兵的作用，那便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皇帝……，哼哼。’ 许纯良在心中冷笑一声， ‘如果你不自己去死，那我会找到你，然后亲手送你去死……’ 他再次无声的大笑起来。 走出斩妖司，城中依旧是一片黑暗，不时有尖叫声和惨厉笑声在夜幕中回荡着 ，让整座樊城如同一个巨大的地狱。 “小良，你说我们这次能解决人厨子的问题吗？皇宫中出来的人，一定很厉害了，更别说还有那什么诡癫气催发的那些诡异。”史勤有些担心道。 “人厨子……” “我们会解决他的。” 左前方升腾起磅礴的血光煞气与阳光般的日晕，许纯良知道那是旗官金俊那一队与诡异遭遇。 于是他指了指右前方，悄声说道：“诡异们应该会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去，我们走这边。” 说完，许纯良率先迈步走入黑暗。史勤四人连忙跟上。 或许真的是金俊他们吸引了诡异们的注意力，从斩妖司出来一直走了两个街口，许纯良他们也没遇到什么诡异。 在进入第三个巷子时，许纯良悄然止步。 本该宽阔的大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间有一座竹屋。 举目望去，竹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许纯良指了指右侧低声说道：“我们绕一下。” 向南前行一百米，到达下一个巷子中后，许纯良再次止步。 明明换了一个巷子，可那竹林依旧，竹屋依旧。 静静地伫立在巷子中央，拦住了许纯良几人的去路。 “我们再绕。”许纯良带着四人继续向南。 五分钟后，许纯良止步叹息道：“看来我们是绕不过去了。” 他抽出黄铜小刀，率先朝竹林走去，史勤四人也同时抽刀，五人以许纯良做前锋，组成一个飞雁阵，悄悄往竹林间走去。 进入竹林，才呼～！ 微风吹过，头顶掉下一片片竹叶。 “小良，那些竹叶似乎在告诉我们些什么。”史勤看着飘落的竹叶缓缓念道： “穿～过～竹～海，来～到～竹～屋，见到～竹～夫人，便～可过关。” ‘竹夫人吗？装神弄鬼。’许纯良暗讽一句，率先进入其中。 远处的竹屋灯光熄灭，竹林间便渐渐黑了，黑色的竹叶如一片片细小的刀片，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许纯良五人四散开来，相互距离五步，小心翼翼的向前徐徐推进，缓慢而坚决，竹林间只剩下五人默默迈步赶路的声音。 只有深入竹林，才能感觉到竹林的辽阔与高大。 高不见顶，深不见底。 不知走了多久，许纯良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身边的竹子捅入了天空一般的高大粗壮，连最近的一片叶子，似乎都有三四十米那么高。 而刚刚还近在眼前的那个竹屋，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远在天边的小山。 “这竹子长得好高啊。”一旁的史勤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伸手在面前比小汽车还粗的竹子上拍了拍。 竹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啊，刚才怎么没发现，这竹子好高好粗啊。”名叫陈格的小旗打开双臂在自己身边的竹笋上比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么大的竹笋，我一个人都能吃两个月。” 正在说话间，他身边脚下的竹叶开始颤动，不停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比他大出两倍的竹叶翻腾。 陈格心中一惊，提刀拦在身前，小心戒备。 然后看到了一只无比大的怪兽。 黑灰色，肥大，粗壮。一双前爪颜色猩红，五指张开，就像是五条巨大的红色触手。 一对枯黄的獠牙上方，是一对儿比人头还大数倍的黑色眼珠子。 它只是趴在树叶上，就比许纯良等人要高出五倍之多。 陈格连连后退。 许纯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只觉得它看起来有些熟悉。 他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这才拍了拍脑袋。 “哦，是你这个家伙。” ‘原来是你啊……’ 许纯良流下一道善意的口水。 让那巨大的怪物不由一颤。 他的耳边出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的声音： “兄弟们，这个竹鼠中暑了，抢救后还是不行，只好拿去河边烤了……” 第50章 一叶障目 ‘原来是你啊……’ 眼前的怪物不是别的，正是竹林中最憨傻好吃的存在，竹鼠。 毙鼠山庄庄主最伟大的食物。 从它脚下面仰视过去跟以前居高临下的观看视角不同，怪不得觉得熟悉。 许纯良再次吞下一口口水，这玩意儿，烤了肯定好吃。 那怪物感受到了许纯良的饿意，肥嘟嘟的身体一颤，连忙转头就跑，巨大的头一头扎入深邃的竹叶中，只留下一对大肥屁股在竹叶外颤抖着。 像极了一只鸵鸟。 眼下不是吃饭的时候，许纯良不再理他，带着四人继续往前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绕过一条比人还高的沉睡巨蛇，杀死一只巨大的白色肉虫，五人在竹林间站定。 许纯良捏了捏眉心，轻声说道： “不对劲。” “不是这竹林太高了，是我们变小了。” 他话音一落，竹林迅速变小，重新变成了原本该有的正常高度。 又是一阵风吹过，一些散乱的竹叶落下，在几人面前短暂的组成一行字。 【第一关，一叶障目，过关。】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竹屋，又扭头看了看背后，好半天才走出十步，还被一只竹鼠吓了一跳。 这竹夫人挺会玩儿。 他再次迈步。 …… 竹林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非常浪漫。 许纯良手持一柄竹伞，左拥右抱，走在明媚的竹林中。 左边的白衣少女妙目含泪，楚楚可怜，右边的女子雍容华贵，气象不凡。 她们都偎依在许纯良的怀中。 “夫君，你手腕上戴了什么？硌到我肩膀了。”正在对着竹林默默流泪的少女伸手抬起他的胳膊。 挽起袖子。 许纯良白皙的手腕上，皮肤被穿刺开两条小口，一截粘着血迹的麻绳钻入其中。 而麻绳上，吊着一个猩红的小秤砣。 “啊？夫君？你手上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个东西？它好丑啊！”少女呆呆的问道。 噗呲！ 一个生锈的铁钩穿透了少女的胸膛，鲜血淋漓。 她的头顶出现一杆虚幻的生锈钩秤。似乎有人在高处提着那杆秤一般，她被钩秤带着高高挂起。 右边的雍容女正要说话，噗呲！ 她也被钩子穿破胸膛。黄色麻绳缓缓向上，她也被吊在了竹林间。 许纯良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秤砣。 身边正在滴落的雨滴瞬间停止，所有雨滴停止了下落，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许纯良打了个响指。 雨滴破碎，钩秤破碎，女子破碎，一切全部破碎。 身边的竹林再次变成了黑色。 左侧，史勤抱紧了一棵竹子，不停的对背后摆手道：“你们别过来，我不是你们的夫君，我有孩子……” 右侧，身穿鱼龙服的陈格伸手扶着两根黑竹，不停的虚空送胯。 背后，一身黑衣的李军四仰八叉的睡的香甜，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前方，一向为人古板正经，据说儿子都不是亲生的杜强此时紧闭双眼靠坐在地上，双手做出左拥右抱的动作。一脸笑容的说道： “你亲亲……” “它。”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自己这个临时搭建的小队，还真是卧龙凤雏，人才辈出！ 伸手推醒了史勤，许纯良一个大逼斗抡圆了，抽在陈格李军和杜强的脸上。 将他们瞬间叫醒。 三人老脸一红，口中不约而同的喃喃自语：…… “好歹毒的诡异……” “嘻嘻～”一声轻笑响起。再次有落叶落下。 【第二关，湘妃泪，过关。】 “嘻嘻～”又一声轻笑响起，五人身边的竹林开始疯狂摇动。 嘻嘻的笑声在黑暗的竹林间忽左忽右，极其诡异。 仔细听，又像是风吹竹林的声音。 “许纯良，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呢？” 许纯良闻言转头，面前的黑色竹林瞬间分开，藏在竹林中的竹屋瞬间推进至眼前。 屋门打开，里面的竹椅上坐着一个面目泛黄的女子， 她身材凹凸有致，却诡异的生出许多同样大小的孔洞。 微风吹过，在她身上发出嗡嗡的声音。 “许纯良，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呢？”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身上的空洞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穿着小巧黑肚兜儿的漂亮女人。 肚兜儿太过小巧，以至于很多该包裹的东西都没包住。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小手，对着许纯良勾了勾手指，再次问道：“许纯良，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呢？” 许纯良抬头看了看天空。 再低下头时已是满脸笑意，他缓缓朝那女人走去： “我还真的见过神灵。也见过很多人。说实话，你既不像人，也不像神。” “你们这些东西，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吧……” “装神弄鬼，却连神真正的模样都不知道……，永远在玩一些模棱两可的障眼法儿，来让人心生恐惧。这有什么好恐惧的……” “真正的神，你听到它的名字，看到它的模样，你就会瞬间泯灭。来，我还很忙，这就送你去见真正的神。如果你有幸能看到的话。” 噗呲。 黄铜小刀捅入了她的身体中。将她捅了个对穿。 ‘嗯？空的？’ 轻松穿透对方的身体，却没有受到一丝阻碍。许纯良心知不对。 低头一看，黄铜小刀上挂着一只用竹子编好的等人高网状圆筒型竹笼。 正是盛夏炎热时老百姓睡觉时抱在怀里用来消暑的竹夫人。 “嘻嘻，许纯良，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呢？” 许纯良身前再次出现一个竹编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小巧的女人。 三寸金莲绣花鞋，青衣青裙竹发簪。 她的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对许纯良笑道：“许纯良，你说我是……” “你说你马呀！”一道狰狞的声音出现，杜强早已飞扑而上，一刀捅入了那女人的身体中。 可那女人再次变成了一个竹筒。 “嘻嘻，既然你着急，那么杜强，你说，我像神还是像人呢？” “我看 你像个死人！”杜强吐出一口口水。 “嘻嘻～，答错了，惩罚你……，就做个死人吧。” 第51章 大金鱼 竹夫人话音刚落，许纯良瞬间感觉头顶一震，整个竹楼上，所有本已经死去作为家具墙面的苦竹开始发芽。 屋外，细密的竹林不知何时全部弯腰， 它们尖锐的竹尖与竹叶像刀剑一样向下弯曲。黑压压的朝着竹屋里的许纯良与史勤等人。 陈格震惊的指着杜强，声音颤抖，身体不断往后退：“你，你……” 杜强一惊，抬起长满竹叶的手摸向自己的头颅。用竹哨一般尖锐的声音喊道：“我怎么了？” 众人不由看向他，一根根细密的竹笋从他嘴巴、鼻孔、眼睛耳朵以及全身所有洞中长了出来。 然后他便死了。 史勤和陈格三人吓得不停颤抖，脸庞惨白。 最惨的是李军，一股热流出现在他裆下，他没忍住，尿了。 竹夫人愈发开心，她捂住嘴唇笑出竹笛一般清亮的声音，再次看向许纯良：“小哥哥，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呀？” 许纯良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史勤三人。 “她在收集恐惧的力量。你们越害怕，它就越强大。你们像我一样不在乎她，她就只能一遍遍的询问我她到底像人还是像神。” 看到竹夫人那恼羞成怒的模样，许纯良知道他猜对了。 从一开始进入竹林，无论是用幻境将自己几人变得无限小的一叶障目，还是被自己随手破坏掉的湘妃泪。以及她此时不断装神弄鬼搞出来的诡异氛围。 不！应该是从他们来到巷口，看到巷子中的竹林时，她的布局便已经开始了。 这位竹夫人一直在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点燃他们心中的恐惧。然后借着恐惧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这也是刚刚竹夫人说先杀死杜强后，要让竹屋发芽，竹林下压 ，杜强浑身上下长出竹笋的原因了。 “你，该死！”竹夫人死死的瞪着许纯良，随后双手打开。 噗！ 噗！ 噗！ 无数竹笋从许纯良四人的脚面上长出，将他们的官靴穿透，鲜血顺着竹笋与肉的缝隙流出。 史勤几人脸上再次升起恐惧，这是他们根本看不破的幻境。 许纯良呵呵一笑，目光无比冰冷。 他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球狠狠一戳。 啵！ 他的两颗眼球，爆了。 与之一同爆炸的，还有史勤他们眼中的所有幻境。 竹林碎裂，一切消失，几人再次出现在黑暗的街道前。 许纯良伸手在漆黑的眼前一抹，光亮出生，黑洞洞的眼眶中像吹气球一般长出两颗眼球。 顾不上感慨小秤砣教给自己的这些办法的病态与强大。 他来到巷子边，伸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破碎的竹篓。 一把将竹篓撕碎，许纯良看到白光飞起，属性点增加了15. “继续出发。”他指了指东方，继续前行。 黑暗之中，不时有刚刚生出的诡异满身鲜血的从黑暗中走出，扑向许纯良四人，许纯良都会率先出手， 将那些诡异轻松秒杀。 不是许纯良要故意照顾史勤他们。他没有那么圣母。 斩妖司中，如果杀死史勤之外的所有人就能解决这次的危机的话，许纯良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们。 此时的行动，许纯良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多积累一些属性点。 面对来自皇家的人厨子，许纯良必须要做足全部的准备。 穿过三条街道，杀死十六只普通诡异后，许纯良遇到了斩妖司的同僚们。 周身闪烁着日晕金光的旗官金俊，浑身浴血的兵家。以及其他十几位都有明显挂彩的斩妖司同僚。 而这些人，此时都站在一个街道前，看着天空中悠闲的金红色游鱼发呆。 看到许纯良，旗官金俊难得的点了点头，并主动打了个招呼。 许纯良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兵书的人舌头说话，给了他极深的印象。虽然他不明白那其中有什么原理，但既然有效，就说明这小子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秘密。 ‘刘劫会不会就是死在他手里的？或许等这次难关度过后可以查查他。’金俊心中闪过一道思绪。 但遂即便烟消云散。 不说这次人厨子的困难自己能不能度过，即便是度过了，皇宫中那位早该死掉的皇帝陛下恐怕也不会让自己这个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斩妖司旗官活着，恐怕从此以后就是隐姓埋名甚至逃出大雍讨生活的日子。 刘劫的死和许纯良的秘密又和他有个屁的关系。 听说江南道斩妖司的待遇很好，或许…… 大敌当前，一城旗官大人竟然开始幻想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不得不说……，大雍朝的斩妖司，真的不怎么样。 许纯良还没说话，为人处事极其灵活的陈格已经替许纯良问出了众人停在这里的原因。 “小良哥，我问出来了。这些比人还要巨大的鱼，它们的面前有两道黑须，您看到了吗？”陈格指着前方天空中正在悠闲游曳的大金鱼说道。 许纯良抬头看向那数百条游鱼。 他们与寻常富裕人家家里养的风水金鱼模样上没什么两样。慵懒、悠闲、嘴巴一开一合的游曳着。 为数不多的区别无非就是这些鱼就像是身体中装着一个大灯泡一样的闪亮。同时身体又无比的庞大，每一条都有小轿车般大小。高高低低，悠闲的游在眼前街道上方的空气中。 一对儿巨大的突出的鱼眼呈现苍白的浑浊色。看样子是一群瞎子鱼。 当然，它们并没有像开起来那么的人畜无害，雍容华贵。 许纯良隐约看到，它们巨大的鱼口开合间，层层叠叠如漩涡的尖利牙齿。以及牙齿上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这些鱼，是吃人的。 “就是那些垂在地上的黑色鱼须，那应该是他们寻找食物的工具。只要有人靠近它们，他们就会立即发现对方。” “然后就会被它一口吞下！”陈格吞下一口口水。显然极其害怕。 “不能绕过它们吗？”许纯良朝左右看了看。 金俊见状与兵家一同走来，一脸沉重的说道： “纯良，是这样，这里是绕不过去的，经过我们探查后发现，酒池肉林四周有很多从未见过的强大诡异。这里这些金龙鱼，已经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了……” 第52章 规律 “为什么给它们投放鱼食？把它们引开？”想起前世在湖边用饵料投食那些锦鲤时万鱼翻腾的景象，许纯良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可话一出口，他心中便不由一惊。 ‘为什么我能想到给它们投食的方法？’ ‘投食，投什么食？当然是把普通人当作饵料投给它们了。从理性分析，这方法没毛病，但是……，为什么我会想到这样的方法？’ 许纯良眼前仿佛看到一群哭泣的男女老少被人用刀驱赶着来到路边，然后被人一个个丢入其中，被大金鱼争食的场景…… 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小秤砣，他不由在心中呢喃道：“这是你给我带来的影响吗？麻木不仁，将普通人的性命当作筹码？” ‘不能再这样了。’ 许纯良在心中下定决心。 听到许纯良的话，金俊面色复杂的看了许纯良一眼，而一旁的兵家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却多了些许赞扬之色。 以普通人为饵去吸引这些鱼，然后众人趁乱而过， 这也是他刚刚给金俊的提议，金俊犹豫了半天才答应下来。这样看的话，许纯良比金俊更加冷静，更知道如何解决问题。 “没用……”金俊看着鱼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鱼太多了，而且它们吃的很挑剔……” “它们只吃四肢和头，但是又吃的极快，十来个人瞬息间就被撕碎了……，而且它们吃剩下的身躯，会自动飘起，化成新的大金鱼……” “投喂就会繁殖，或许这也是它们的一个特点吧。” 许纯良皱眉看向鱼群，然后朝鱼群下方走去。 “不管怎样，等不是办法，有熬血大阵在头顶，时间就是金钱，我来试一下。”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许纯良迈步进入鱼群下方的街道， 一条金鱼猛的摆尾，瞬间掉头，两条垂须碰到了许纯良的衣袖。 金红色相间的大鱼瞬间低头，大嘴张开朝许纯良咬来。许纯良无视它比小汽车还要宽大的大嘴中闪闪发光的锋利牙齿，脚尖一点朝左侧跳去。 同时黄铜小刀上撩，切中一根黑色垂须。 啪！ 垂须被轻松斩断，那条鱼就像是瞎了一只眼一般，游曳的身体开始东倒西歪。 但它在摇摆间，巨大的鱼口还是撩中了许纯良的胳膊， 只是轻轻一个接触，许纯良的左臂瞬间齐根而断。鲜血喷出，许纯良毫不犹豫，一刀捅入自己的心脏。 …… “时间就是金钱，我来试一下。” 站在街道与街道的边缘，许纯良握紧黄铜小刀，一条大鱼游过来，黑色的垂须贴着街道与街道的交接处缓缓飘过。就像是玻璃鱼池中的鱼紧紧贴着玻璃游过一般。 “看清楚了，这条线，是它们的边缘界限。” 许纯良黄铜小刀一甩，一道清凉如月光的刀气自刀尖前斩出，在青砖街道上划下一道深约三指的线。 “月光刀气！” “他竟然已经月荧级了！” “他才几岁？” 有人面露震惊，有人深感疑惑。 尽管在灭城的紧要关头，本不该关心这些问题，但众人还是被许纯良突然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深深震惊。 就像是身边某位一直普通且平庸的同学，突然被清北免试录取，成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天才般令人诧异震惊。 而身居高位，拥有更强观察力的金俊与持刀兵家，看到的却是别的问题。 一直离鱼群保持着三十步远的他俩不约而同跃出，站在寻纯良身后两步处，看着那条刚刚划出的线。 “纯良，你确定？” 许纯良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刚刚背对二人的身体，与二人面面相对，随后他像耶稣一般张开了双臂。 看也不看背后的鱼群一眼。 一条大金鱼摇着尾巴朝三人的方向游来，金俊与兵家瞬间握住了手中刀。 可许纯良却面带微笑，淡然的背对着那条鱼。 果然，那条鱼在即将撞线的时候尾巴再次一甩，身体转弯，向另一个方向游去。 就像是即将碰到玻璃鱼缸自然拐弯的金鱼一样。 三人的状态让其他斩妖司诸人也都后知后觉。 他们纷纷迈步来到了许纯良身前，看着他在地面上划出的那条线。 “小良，不是，纯良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规律的？还有没有其他规律？”一队的小旗宋引好奇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许纯良。包括金俊与持刀兵家。 许纯良点头，转身，然后一刀斩出。 斩妖司众人看许纯良动刀，不由得身体一颤，快速向后退去。 只有金俊、持刀兵家与史勤站在原地未动。 这也不怪他们，这群鱼太凶残，许纯良又太放肆。万一这些玩意儿被激怒了，冲破了那条线怎么办？ 众人连退数十步，只看见许纯良一刀斩断了一条大鱼的黑色垂须。 然后那条鱼就像瞎了一只眼的老汉一般乱撞时，这才心底稍安。 许纯良再次转身，对着金俊说道：“断须如扣眼。” 金俊与持刀兵家对视一眼。那兵家点头，一步迈出站在线前。手中长刀斩出一道剑花。 唰唰！ 两道闪着金光的光华飞出，斩掉了一条金鱼的垂须。 然后那条鱼开始在空中横冲直撞。 “确实是这样，有效。”持刀兵家又一次赞许的看着许纯良，甚至嘴角微微上扬，一直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他‘笑’着对许纯良说道：“你可愿加入我兵家？” “你若加入，我可以为你引荐我们将军闻众生，让你做他的亲卫。十年内，保你成为皇极将军。” 话音一落，连金俊都大吃一惊。 皇极将军，对应的武者境界，可是丹曦境。 丹曦者，如日中天，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中都算得上强大，是真正跳出了普通人圈子的国家大能！ 连他金俊都不敢想这辈子能成为丹曦境的强者…… 更不用说那位名为闻众生的大雍镇北侯闻将军了，那可是面见皇帝都可不跪的强力存在。 看着许纯良和持刀兵家，金俊一脸好奇。 他想知道许纯良的选择。 第53章 许氏纯良考妣神位 “我们还是活着出去再考虑这些事情吧。”许纯良微笑，随后再次转身，一刀斩下。 月光般的刀气流出，四根垂在地上的黑须被斩断。 “也是，活着出去了再说。”持刀兵家也不纠缠，他站在许纯良身边，一刀刀斩出。 金俊转身下令：“斩妖司诸人听令，立于线外，出刀斩断金鱼垂须。任何人不得迈入线中一寸。” …… 一刻钟后，金俊看着许纯良问道： “纯良，这愿意靠近线的鱼都被我们斩瞎了，那些一直没游到这边的，我们怎么办？” 许纯良抬起手臂，直指东方说道：“旗官大人，面对诡异不可能没有一点危险，如今这片鱼池早已不算危险，让大家各凭本事，往前推进吧。” 他没有用不停的死亡回档去为众人探一条安全通道的兴趣。 在小秤砣的影响下，他现在十分喜欢死亡的气息。 那些气息让他愉悦…… “好！所有人听令，调理十五系，分散向东突进。”金俊低声下令。 十五息后，许纯良看向史勤。史勤默契点头，来到他身边。 “跟紧我。”许纯良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一步踏入鱼池。 果然，头顶上被斩掉垂须的金色游鱼像没看见他一样，慵懒的游动着，嘴巴开合间，许纯良能看到它上颚中漩涡一样的尖牙。 “走！” 寻纯良迈步向前。 令他没想到的是，无论是金俊还是持刀兵家，或者其他斩妖司同僚， 他们都默契的围成一团，紧紧跟着他的步伐默默向前。 显然，他连续几次的表现已经让众人将他看成了一个心思缜密，观察力强大的神奇存在。 许纯良也不制止他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快速向前。 他有时会很突然的向左一扑，或向右一滚。 让跟在他身后学步的众人无比痛苦。但很快众人便发现他每次的突然行动都是事出有因。 只要他动，就一定会有一条鱼或是甩尾，或是翻身，很突然的将垂须落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一时间，众人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如同看神一般。 ‘这是什么样的观察力？’金俊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愈发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瞎子！ 而那位持刀兵家，心中想将许纯良拉入兵家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在付出了三个斩妖司小旗的生命后，众人走过了金鱼池。站在了一条漆黑的街道上。 “好了，还是五人一组，分散推进，记住了，我们这次任务没有终点，任何人都可以死亡。包括我。” “大家每个人都要记住。” 金俊转过头，看着斩妖司诸人一个个沾满血污又疲惫的脸，缓缓说道： “我不说那些高尚的为平民出手的借口，也不说什么未来荣华富贵可期。只说一个现实。冲至酒池肉林，找到人厨子，杀死他。破坏熬血大阵，大家才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否则，我们只能是狗皇帝吃下的一颗丹药。” 金俊的话让所有人眼中都生出一道恨意，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药。 皇帝也不行！ “好了，自行分组，分散前进。” 说完，金俊看向许纯良说道：“纯良，本来想让你和我一个组的。但我觉得如果我们分开带队的话，就可能多带几个人走到酒池肉林。所以，拜托了。” 他对着许纯良点点头，随后转身与持刀兵家带着三个斩妖司小旗一同跃入黑暗。 “勤哥，陈格，李军，再来一个，我们一起走这边。”许纯良选了一个巷子。 片刻之后，他依旧带着史勤四人，一同走入那个黑暗的巷子 。 天愈发黑了。许纯良发现眼前的能见度变得几乎只剩下两米。他们愈发小心翼翼。 穿越一条街道，斩杀三只漂浮在半米高的白色灯笼后，许浑良五人来到了一个诡异的戏台前。 戏台上，一个青衣花旦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唱词。 “奇怪，这么晚了为什么会有人唱戏？没有一个人看，有什么可唱的。”史勤挠了挠头不解的说道。 “不对劲。你们看背后。”许纯良握紧了手中的刀。 在他们背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排排的黑色八仙桌。 八仙桌上摆满了白色蜡烛和金银元宝。桌外也站着两排小孩儿。 一排童男，一排童女。 一张张高约五十公分的黑色牌位放在一张张八仙桌的中间。 “小良哥，你快看，看中间那个牌位。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陈格的声音开始颤抖。 只见戏台下方正中间的位置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牌位。牌位上书【许氏纯良考妣神位】。 而在它左侧的一张桌子上，牌位上写着史勤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都在上面，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死了吗？” 一种荒谬的情绪在五人心中升起。 他们明明都活着，却看到了自己的牌位。而且那些牌位是那么的老旧， 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咦～～～呀！！！！” 戏台上，那正在唱曲儿的青衣突然拔高了音调，吸引了许纯良等人的注意力，他们回头看她。 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唱词唱罢，她一剑刎颈。鲜血飙出数米高，将戏台顶棚挂着的白幡染红！ “好！！！”一道齐刷刷的叫好声在五人背后响起。 许纯良他们再次回头。 八仙桌后，多了一个个腐朽的土坟。一个挨一个，如同巨大的坟场。 而那些牌位则变成了一块块青石墓碑，它们杵在土坟前，静静肃立。【看】着戏台上倒下的青衣， 以及趴在她身上哭泣的花脸…… 一个个童男童女拿着漆黑的条盘，在墓碑中穿堂过境，为它们放下蜡烛与元宝。 那些蜡烛一被放下，便会快速燃烧，仿佛有人在吸食它们一般。而那些元宝，则像是春晚舞台上的饺子一般，一个个轮番消失！ 刚刚那声叫好声，就是那些墓碑喊出的声音。兴奋，愉悦，冰冷！ 他们在看戏。 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可是，墓碑上为什么会有我们的名字？ 难道我们早就死了？ 第54章 美人脸 不对啊！我是不会死的。 我怎么可能死？ 许纯良嘴角上扬，升起一阵笑意。 而那个刚刚被拉入小队的小旗，哭了…… “我明白了，我早就死了……” “樊城的十万人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那是一场灾厄，所有人都无法控制的灾厄。朝廷体恤我们，为我们造坟，还请了最好的戏班子为我们唱戏……” “陛下英明！！！” “这个坟墓是我的。” “冬暖夏凉，风水极佳！” 他走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前，荒坟自动裂开，他躺了进去。 “是吗？我们早就死了吗？”许纯良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腐朽溃烂， 血肉腐黑，露出白骨。 “不可能！我是不死的。”许纯良喃喃自语，随后看到陈格也呢喃着向自己的坟墓走去。 “不对！这是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 许纯良想起那位一直在激发人恐惧的竹夫人，连忙对陈格喊道： “陈格？你干什么？你别害怕！你忘了那位竹夫人了吗？你越怕，他们越厉害！” 陈格转头看着许纯良，眼睛里全是迷茫。 “许小旗？你怎么也在这里看戏，你也死了吗？你说什么恐惧？我不恐惧啊？还有竹夫人？她是谁？我不认识她啊…… 算了，不重要，我早就死了，世间的一切与我无关。陛下为我们这些死于灾厄的人请了鬼戏，我回坟里要看戏了…… 那里暖暖的，很舒服。还有元宝和蜡烛可以吃，人吃饭，鬼食蜡。我最喜欢吃蜡烛了，许小旗，你也去坟里看戏吧。外头风大，不舒服。” 说完，他走到了自己的坟前，土坟自动裂开，他躺了进去。 然后便刮起了风。 那风阴冷，刺痛。吹起一团团灰黄的土。 那些土，来自荒坟。 许纯良开始觉得有些冷，很想去一个暖和的地方。他看向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坟墓。 同时，看着自己墓碑前的蜡烛，他突然觉得好香！ 肚子好饿…… “也许躺进那个坟墓里会很舒服……，陈格不是说了吗，坟墓里冬暖夏凉的。吹不着风。” “不对！我没死！” “我是不可能死的！” “不，我死了。樊城有了灾厄，所有人都死了。” “不！我能死亡回档！我是不死的！” “不…… ” 渐渐的，许纯良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 他时而觉得自己是永远不死的，时而又觉得自己早已死亡。 “听人说过，人死之前对时间的感知会瞬间拉长，即便只是一秒，也能像看电影一样看完自己的一生…… 甚至还会做出很长很美妙的梦，去弥补遗憾。难道？ 我这是这梦中？ 我在梦里死了又死吗？对了，我是一个穿越者。也许在穿越的那一刻我就死了……” 许纯良双眼中完全被迷茫覆盖。 他迈步朝自己的坟墓走去。 他来到了坟墓之前，伸手抚摸着冰凉的墓碑。 唰！ 一刀刀芒闪烁，许纯良将墓碑切成了两半。 再一刀斩下，面前的坟墓也被他劈开。一团腐朽的尸骨出现在他面前。 腐朽的鱼龙服，腐朽的头发，腐朽的白骨。 许纯良哈哈哈大笑：“我的骨头，可不会腐朽哟……，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月荧境只是我的表象，不是我的根本。我知道了，迷惑，或者是迷惘。这便是你的力量。” 他转身看着戏台上的两个唱戏的。 低端的诡异吸食人血肉，高端的诡异吸食人身上虚无缥缈的东西。许纯良心底生出一道猜测。 青楼中的青瓷鬼吃人血肉，墟界中的诡异佛陀编织人的敬畏。 郭家庄的钩秤祭献死亡来取悦高天之上的那位【死亡】，竹夫人吞噬人的恐惧…… 这便是他们的规律。 而眼前这两位唱诡戏的诡异，在捏造人的迷惘。 许纯良一刀斩开史勤的坟墓，将躺在其中的他拉了出来，然后是陈格…… 扬起手腕上挂着猩红秤砣的左手，许纯良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们四人一人一巴掌。 冰冷死意瞬间将四人从迷惘中叫醒。 看着身边破开的坟墓，几人不由的开始颤抖。 “好了，先报仇吧，去杀了他们！”许纯良指着眼前的戏台。 史勤四人飞扑上去。 噗呲！噗呲！ 简单，高效，那二人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死亡了。 “小良，他们是活人！”史勤惊讶的提着手中的头颅。这两个唱戏的，身上没有一丝诡异之气，也没有一点武功。 他们是两个普通的唱戏人。 “什么？快退！”许纯良高喊一声。 史勤连忙从戏台上落下。可陈格三人却反应慢些。 那戏台猛的合上了台前的幕布。像一张大嘴一般，将陈格三人生生嚼碎。一道道惨叫声从戏台中传出…… 听着噶吧噶吧如同嚼排骨一般的声音，史勤一脸后怕。 他不怕死，但是被一个戏台子生生嚼了的死法，实在让他脊背发凉。 许纯良面无表情的看着巨大的戏台。想要寻找它的破绽。 片刻之后，嚼骨声消失，几人身后的坟地消失，戏台开始变化。 它变成了一颗比联排别墅还要大的人头，确切的说，是一张美人脸。 精致的彩妆，华美的面容，闪亮的头饰。 不知是哪一位戏班子名角台柱子的脸。她紧闭双眼，看起来漂亮又可爱。 许纯良死死看着她的眼皮，那大小如同两扇大窗的眼皮正在涌动。 一只只或大或小的手掌印在眼皮内不停往外推着，似乎想要推开这扇心灵的窗户。 ‘那是……，手吗？’许纯良喃喃自语， 突然，一张脏兮兮的枯手从她左眼眼角伸出，在四周艰难摸索着，紧接着它的下方又认出一张洁白的小手儿来，如同婴儿手掌般大小，它也在艰难的上下摸索之后，与那只枯手一起，各自拉住上下眼皮，用力一分！ 她的左眼睁开了。 史勤四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许纯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眼眶中纠缠不清的无数只手。然后，她的右眼也被大手拉开，从中伸出一条条大手。 第55章 原来我的脸撕下来长这样啊? “还好它没有身子没有脚，要不我么跑都跑不急……”陈格看着她紧贴地面的半截脖颈儿，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然后许纯良看到她站了起来。 在她断裂的脖子处，一条条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赤脚从中伸出。 杂乱无章的踩在地上。 她用她长满手臂的眼睛【看】着许纯良。竟然有些十分诡异的美丽。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 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她唱了一句凄婉的【梁祝】戏词，数百条赤裸大长腿迈开，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散！” 许纯良一声令下！早已无比相信他的史勤四人各自掠出，四散开来。 只留下许纯良一人面对着美丽的她。 许纯良本能的将手中黄铜小刀划向自己的脖子，但遂即警醒过来。 这些小秤砣教给自己的用杀害自身激活【死亡】力量的手法太过强大，他竟然只用几个时辰便已经习惯。 可是使用这些手法后，他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自身变化。 这又让他有些警惕。 短短半天时间，他开始无视死亡，甚至因为他人的死亡而感到愉悦。 这种情况不对劲！ 恐怕那死亡钩秤将小秤砣给自己，目的并不是喜欢自己身上的【死亡】之意那么简单。 它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 虽然不知道它的目的，但许纯良还是本能的停止了用黄铜小刀割脖子的动作。 他不退反进，月荧级灵气运转全身，一刀斩出。 嗷呜！ 诡虎啸天！ 他的手段可不止自残！ 周身闪烁着月光的三头诡虎从刀锋前跃出，低频的声波震的他身后的土坟纷纷炸开。 许纯良持刀与比房子还大的美人儿脸撞在了一起。 啪！ 巨力加身，他虎口的皮肤裂开，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骨。 胳膊上的血肉也裂开一道道钧瓷一般的冰裂纹。 许纯良不顾疼痛，残忍一笑。他挡住了她的冲击！ 她的力量对自己日晕级别的骨骼无用。 他不知道的是，在佛门墟界中他用死亡之吻杀死的那位白骨佛陀，不仅境界无比的高强！ 更是修习了传说中五千年前炼体最强的佛火锻骨经。一身骨骼的坚硬远比其他同境界强者。 即便只是一根小拇指的指骨，他对许纯良全身骨骼的改善也是不可想象。 虽然面板标注的是【日晕境】，但实际上他骨骼的强大还要远超当下专门炼体的日晕境界高手。 甚至很多不修体魄的丹曦境都不如他的骨骼坚硬。 可以说，许纯良在佛门墟界中得到的好处，要远比吞下佛女珍珠的李白衣还要大！ 只是许纯良对这些事情不了解，没有感知罢了。 黄铜小刀片片碎裂，许纯良无奈淡笑，后撤一步与美人脸拉开距离，他将黄铜小刀刀柄丢在地上。 看到自己庞大的身躯被许纯良阻住，美人脸脸上出现一丝怒气，脖颈儿下的大长腿快速后退，随后再次朝许纯良撞来。 看着像大卡车一样朝自己撞来的美人脸，许纯良不由想道：‘这家伙的力量是迷惑，不会自己也很迷糊吧？怎么横冲直撞的？’ 他再次后撤三步，不理史勤几人让他闪开的劝告话语，身体弯曲如满弓， 然后啪的一声把自己射向美人脸。 一个是身体比房子还大，颈下生百脚的美人脸，一个是正常人类大小，身材清瘦，面容清秀帅气的人类少年。 如蚍蜉撼大树一般，撞在了一起！ 疼！无比的疼痛！ 血肉都要碎掉的疼痛传入许纯良的身体中。 他的拳头，他的手臂，他的半个身子，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入了美人脸的下巴。 将她白皙圆润的下巴撞的血肉模糊。 他用他的骨头切开了她的血肉。 许纯良右手上的血肉片片碎裂，他却哈哈大笑。 血肉碎裂，全身骨骼坚韧不碎！这是一种病态的强大感。 他再次后撤，随后像钉子一样，把自己钉入了美人脸的下巴中， 双手抓住她下巴上被自己砸开的裂缝，许纯良用力一撕！ 他将她的面皮扯开，然后看到了一张全的脸。 那张脸上再无油彩，面颊上长满淡黄色的点点肝斑，下巴发青，竟是一张男人的脸。 “哦……” “我明白了。戏子嘛，当然天生就是戴着面具的。” 许纯良再次探手，用力一撕！ 呲啦！鲜血四射，男人脸被撕开，下面露出来一张长满了皱纹的老人脸。 “你是洋葱吗？”许纯良再次出手。 呲啦！ 呲啦！ 呲啦！ 每撕开一张脸，下面总会出现不同的面庞，而它们的眼睛，却永远是相同的那些胳膊。 它们挣扎着，摸索着，看起来无比诡异。 “纯良，你，你的脸……”史勤惊恐的声音传来，许纯良回头。 他的脸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每一个裂缝下面都有一张脸。就像眼前的戏楼美人脸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每张脸都一模一样，是他许纯良的脸。 许纯良突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痒，他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抓， 一张血肉模糊的面皮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什么？”许纯良抬起手看着眼前的脸皮。 “哦，原来我的脸撕下来长这样啊～” 一阵剧痛从面皮上向下渗透，然后就是舒服的冰凉，许纯良没忍住打了个舒服的冷颤。 “你，你的脸！！！”史勤再次颤抖。 “怎么了？”许纯良回头，史勤将自己的刀丢给了他。示意他用刀做镜子看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血污，甚至无比的光滑。 比原来光滑多了！ 他的皮肤变得油光滑嫩，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的脸变了。 变成了一张光滑美丽，精致的美人脸，黑色的鬓角紧贴在脸颊上，额顶是又黑又亮的深邃美人尖。 一对儿双眼皮睁开，里面有无数只小手。 “这是怎么回事？”许纯良一惊，毫不犹豫反手一刀，将自己的面皮切掉。 甩干刀上的血再看，他看到他脸上的血液快速被血肉吸收，他的脸再次变成了一张美人脸。 美丽、妖艳、阴柔、精致。 “我是谁？” 第56章 人厨子 许纯良开始思考，他感觉自己属于许纯良的认知和记忆在快速消失，转而有一些混乱复杂的记忆碎片开始占据他的脑子。 许纯良毫不犹豫一刀抹掉了自己的脖子。 翻滚在地。 许纯良，卒。 …… “小良哥，你快看，看中间那个牌位。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陈格的声音传来，许纯良皱起眉头。 默默思考。 牌位，土坟，手臂，人头，面皮……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破局的关键又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迷惘？既然它的目的是占据我们的身体，开头的牌位、坟墓和诡戏又是为了什么？ 没道理啊！ 不理会背后放在八仙桌上的黑色牌位。 许纯良迈步朝戏台前走去。 戏台上唱戏的二人对许纯良的到来毫无反应，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许纯良翻身上台，站在了舞台中央。 他仔细的观察着四周。 戏台左侧，是一排黑色长条板凳，板凳上空无一人。却又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其上方传来。 许纯良凝神静听，二胡、琵琶、扬琴、唢呐…… 各种声音应有尽有。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乐队在不停演奏一般。 戏台右侧，挂着一张水墨画。水墨画里画了一个戏台，戏台上站了满满登登的人。 花旦、青衣、红脸、白脸，还有高矮胖瘦各不同拿着不同乐器的乐师。他们的脸都是灰黑色的，看不清模样。 许纯良盯着那幅画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儿诡异。却又说不上来。 看了数息之后，他终于知道诡异的来源在哪里了。 这张画太亮了。 它仿佛会发光。 不！它就是在发光。 黑白相间的水墨画上，用晕染的黑色画着几根点缀舞台的蜡烛。 许纯良分明看到那些蜡烛在燃烧，在闪烁。 在蜡烛的照耀下，许纯良终于看清了画中人的脸。 正是刚刚被自己一把一把剥开的那些面皮。 “会是你吗？”许纯良伸手向山水画摸去。 一股冰凉之意传入手中，许纯良的手无比诡异的伸进了那幅画中。 冰凉、麻木、纯粹的不祥之意。 突然，许纯良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然后是更多的手，他们抓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拉入画中。 许纯良用力向后一拉，将手从画中拔出。他的手上多了些脏兮兮的手印。 想起戏楼变成人头后眼皮下钻出的那些纠缠不清的手臂，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许纯良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我早就死了……” “樊城的十万人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那是一场灾厄，所有人都无法控制的灾厄。朝廷体恤我们，为我们造坟，还请了最好的戏班子为我们唱戏……” “陛下英明！！！” “这个坟墓是我的。” 戏台下传来那位小旗的声音，许纯良转头，看到他走到刻着自己名字的墓前，荒坟自动裂开，他躺了进去。 许纯良正要出手阻拦，瞬间心有灵犀一般转头， 看向身边的那幅画。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缓缓在画中浮现。站立在戏楼的人群角落里，灰暗、渺小。 一点都不起眼。 但许纯良还是认出了他。 “这么说……？” 从戏台上飞掠而下，许纯良落到那一片荒坟前，一刀劈开荒坟，果然，坟中躺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 他身体略胖，怀抱一个琵琶。 “破坟！把所有坟墓中的人都挖出来。”许纯良飞扑向身边的其他坟茔。 青衣、花旦…… 他将一个个坟冢的死尸都挖了出来。 包括写着他名字的坟茔也被他随手挖开，将里面的枯骨移出。 再次掠上戏台，果然，那幅画中的人影只剩下了一个。 那是一个长着俊俏面孔的女子。她坐在一张条凳上，面露诡异的微笑。 许纯良再次伸手入画，感受着其中的冰凉与麻木。 一双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疯狂的把他向画内撕扯。 许纯良反手握紧那只手，用力一拉！ 一双白皙无血色的手被他从画中拉出。只看手，便知道它的主人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 “给老子出来！” 许纯良再次用力，画中人便被许纯良撕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你是谁？你为什么拉我的手？我是谁？”女子一脸迷惘。 许纯良正要说话。心中一惊， 连忙向后急撤。 在他拉着那个女子落在地面上时，戏台子砰地一声合上了嘴巴。 它变成了一个人头。 只是这一次，人头的面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白色的血肉在缓缓蠕动。 许纯良转头，那些被他和史勤从坟墓挖出来了人们不知何时都站在八仙桌前，双目迷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身上没有一点人气，也没有一点诡气。 只有呆滞和迷惘。 许纯良叹息一声，一刀切掉了身边女子的头。 她摔倒在地，脖颈儿断口处没有流出一丝血液。 “杀了他们！”许纯良冷酷下令。史勤几人毫不犹豫举刀便杀。那些迷茫的身影很快被无人杀光。 只剩下变成无面头颅的巨大诡异立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戏曲声消失，唱戏人也消失了。 一切变得无比安静。 许纯良提刀上前，体内灵气疯狂运转，一刀斩下。 月华如匹练。 将眼前巨大的头颅劈开。 腐烂、腥臭的血液流了一地。 一道白光飞起，属性点增加100. 看着地面上逐渐显化的那张被劈成两半的画卷。许纯良一脚踩下，将它踩成碎片。 迈步向前走去。 史勤三人连忙跟在他身后。迈步走入无尽的黑暗。 前方，便是尸林血海。 …… 许纯良终于再次站在了酒池肉林的楼前。 他看到了传说中的人厨子，也看到了血池尸林。 此时灯火通明的酒池肉林不再，转而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一座巨大如湖的血池中央，无比肥胖的人厨子坐在一张巨大的染血案板上，手拿一柄巨大切面刀，正在处理着一具被剥的干干净净的正在挣扎的人。 许纯良凝神看向那个人， 随后瞳孔一缩，那人的手臂好长，身上还闪烁着阳光一般的金光。 尽管和旗官金俊不是很熟悉，关系也不好，但许纯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樊城斩妖司旗官，日晕级高人，金俊。 第57章 杀人如宰鸡 日晕级斩妖司旗官，已经被抓了？ 一巴掌甩在金俊的后脑上，金俊还在挣扎的身体瞬间便不再动了。 就像是被打了一棍子的鱼一般。 人厨子将刀一横，轻轻切开金俊的肚脐，伸手就把他的大小肠和胃给拽了出来。 随手朝外面的黑暗中一扔，他一抬手从头顶拽下来一根黑色铁钩。 用铁扣钩住金俊的脚踝，顺手在用刀在金俊的脖子上一划， 鲜血从金俊白皙的大动脉中喷出，射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入下方血池。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处理一个金俊竟然没有给自己身上沾上一点血液。 杀人轻松如宰鸡。 许纯良向血池上方看去。 白花花的一片，全部都是赤裸的人尸。 他们被一根根从天穹之上垂落下来的铁钩钩住脚踝，像死猪一般掉在半空中。 人厨子手一招，黑暗之中，一个活人被扔了过来。 那人身上闪烁着阳光一般的光芒，他努力运转灵气，可是一条缠在他额头的红线却轻易将他困住，让他的努力全部变为无力的挣扎。 人厨子笑呵呵的看了许纯良等人一眼。像每日见面的邻居一般打了个招呼：“你们别急哈，等我处理完他们再招呼你们。” “毕竟是给陛下入口的东西，还是要讲究一些的，最起码肠子和胃得掏干净。不然将来宫里知道了，即便陛下英明神武不怪罪我，娘娘也不会饶了我的。” “这做菜啊，就是要讲究原材料和干净。” 他低头看着落在他身前案板上的丹曦境高手，忍不住称赞道：“好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就比如你。丹曦境高手，一身血肉早已被灵气浸润。最是适合刺身。可惜啊，要给陛下炼丹。可惜啊，可惜。” 他随手勾断了那人头上的红线。 禁锢被毁，那位丹曦境高手身体一抖，运起一团太阳般的光明，就要砸向人厨子。 却被人厨子一巴掌拍中了后脑勺。 于是他与金俊一样，瞬间失去的对身体的控制，翻着白眼摔在了案板上。 人厨子一边如法炮制，一边转头看向了许纯良。 笑着说道：“这食材啊，总是越鲜活越好的，当然，你也不错。” “能发现锦鲤池的漏洞，还破掉了如意戏楼的迷惘。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其实我也觉得你很牛逼。 可惜啊，你生在了这个樊城之中。樊城，樊笼，这城市的名字很不吉利嘛，你说你没事儿生在这里干嘛？” “只能拿来炼丹了。呵呵…… 不过你别担心，我保证你能被陛下吃下去，为陛下的寿元贡献一份力量。也算是为你本来就还算精彩的人生增加一份精彩了。你不用谢我。” 许纯良缓缓后退， 却发现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影。 他们身材高大，面覆红盖头，身上缠满了红色丝线。 那些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了他的身躯。月荧级的灵力瞬间变得无比晦涩。如同蜡油一般堵在经脉中不再流动。 许纯良用力挣扎了一下，根本挣扎不开。 天空中瞬间落下三根铁钩，勾住史勤几人的脚踝便把他们吊在了血池上方。 他们的衣服瞬间碎裂， 一道刀口出现在脖子上，鲜血潺潺流出，落入下方血池。许纯良看着渐渐不再抽搐的史勤，一双眼睛瞬间红了。 他曾想过史勤会像之前发生的那样为他挡刀而死，会因为某项被人疏忽的细节而死。 然后被他自杀复活。 却从未想过史勤会如此窝囊的死去，在自己面前，丝毫不受自己控制的死去。 而他连自杀回档复活他的能力都没有！ 无力，无奈，难以置信。 复杂的情绪在许纯良心中汇聚。他努力的感受着死亡，回忆自己一次次共鸣死亡，从而激发死亡之吻，甚至高天之上【死亡】本体的目光的那些经历和感受。 可是他失败了。 史勤突然死亡的荒谬情绪压抑了一切其他感觉。而身上困着的红线又压制了他所有的灵力。 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看着史勤不断滴血的脖子，许纯良想起了二人之间的那些经历。 ‘小良，这些银子你拿着……’ ‘小心……’ …… 许纯良双目变得通红，他死死的看着那肥猪一般的人厨子。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人厨子此时已经死了。 “别着急，等一会儿就轮到你。”人厨子看了许纯良一眼，对他身边的红盖头喊道：“那个逃跑的瞎子还没找到吗？” “哼哼～”伴着一声冷笑，阴柔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出：“那瞎子手段颇为诡异，不过……，会找到他的。” 说完，红盖头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只留下许纯良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死亡。 死亡，才有机会。 一缕黑暗悄然出现，它像一条阴冷的蛇一般朝许纯良游了过来。 待黑影攀爬上许纯良的腿时，陈瞎子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哎……”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人厨子？” 陈瞎子的声音很是焦急。 “办法，有！告诉我半个时辰前在哪里能找到你，然后杀了我！杀了我就有！”许纯良面色冰冷的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什么？杀了你？这是什么办法？” “怎么可能？！！”陈瞎子的声音更加焦急。 “想赢，告诉我半个时辰前你的位置，然后立即马上就杀了我！”许纯良面无表情，再次冷淡的说道。 “好！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在………” 陈瞎子叹息一声，从黑暗中走出。 许纯良看到了他，人厨子也看到了他，头顶红盖头的血浮屠也一样。 所有人都看到了顶着一颗纸人头颅的他。 “怪不得头被我取下来都还能跑。原来是黄鹤楼的纸人术。有点儿意思。你这瞎子学的还真杂。”十名血浮屠出现， 将许纯良与陈瞎子包围在中央。 陈瞎子手提白幡，对血浮屠的话理都不理一句。 他看向许纯良说道：“希望你真的有办法，否则我们就在那该死的狗皇帝肚子里相见吧。” 说完， 他狠狠将手中白幡向地上狠狠一插。 第58章 城隍庙 白幡上的【天上人间】四个字瞬间消散，黑色的笔划出现，龙飞凤舞的跃出了另外四个字： 【后会无期】！ 四字一成，一柄漆黑的墨刀出现。 血浮屠盖头飞舞，想要拦住墨刀，却意外发现墨刀竟然径直飞向了被红线捆住的许纯良， 墨刀轻易穿透许纯良的身体，将他泯灭。 在死亡一瞬间，一个疑问出现在许纯良心中： “这么出其不意的强大一刀，为何不用来斩人厨子？没用吗？” …… 黑暗过后，许纯良睁开眼睛。 “小良哥，你快看，看中间那个牌位。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陈格的声音传来。 许纯良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默默回忆着刚刚在血池肉林看到的一切。回忆起那些如死鸡一般被吊在天穹下的人，那连丹曦境高手都会被封住的红线。和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红线镇压，看着史勤等人被吊上天空的景象。 他不再犹豫。 被同化就被同化吧，总比死了好。 他面向正在唱戏的舞台，舞台上那青衣悠扬的唱词缭绕在耳边。 “见新人不由声声惊诧，好一枝春雪冻梅花。你看他，粉腮泛霞，云鬓堆鸦，双眉蹙蹙翠黛画，恰似那姮娥女帝降寻常百姓家……” 许纯良提起刀，刀刃向内，缓缓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噗呲…… 他脖子上的皮肤本能的跳起一颗颗鸡皮疙瘩，紧绷的皮肤瞬间被豁开一条寸长的口子，皮肤崩开，红色的肉轻轻一蹦，变得外翻，鲜血流出，喉管也遂即被割开。 疼痛侵袭着许纯良的意识，但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愉悦！欢快！ 有一种不可描述的的情绪在他的四周震颤，震颤覆盖了诡戏台在内的所有空间。 于是…… 戏台上唱戏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明明还相互站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嘴巴一开一合的唱着凄婉的戏词。 可她们都没有了声音。 一条条裂缝凭空出现在她们的喉咙上，切开她们的皮肤，血管，脂肪，喉咙…… 然后是骨头，脖子。 她们的头飞了出去。 戏台中，那幅挂在戏台右侧墙壁上的画发出恐怖的悲鸣！无数双手从画中探出，挣扎，恐惧。 它们扭曲在一起，开始畸变，血肉脓包将它们包裹，逐渐失去了手该有的模样。它们开始恐惧，它们共用的一个脑袋和无数张脸皮也开始恐惧！ 它们想要逃跑。 诡戏台瞬间便合上了，它变成了那张美人脸。 无数畸形的手臂和大腿从它脖子下伸出，疯狂的在地上拨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想要逃走。 两道裂缝出现， 一横一竖。 以它的鼻子为中心。 带着深深的恐惧和后悔，诡戏台死去。 许纯良拔下了插在喉咙上的黄铜小刀，转头看向面色惊恐的史勤等人。 尽管他控制了自己刚刚仪式的方向，但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 “你们现在立刻退去，千万不要靠近目标方向。金俊已经像猪一样被抓了杀掉了。这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斗争。” 看着欲言又止的史勤，许纯良的脸十分平静。 “勤哥，回家去吧，看看嫂子和孩子。如果今夜所有人必须死的话，我相信她们更愿意和你死在一起。” 说完，许纯良转身，月光包裹双腿，极速的向北方的黑暗中奔去。 他的目标，是城北城隍庙。 陈瞎子现在正藏在那里。 才跑出两条街，许纯良在街心站定，抬头看着眼前的黑暗。 黑暗中，有清脆马蹄击地的声音。 随后，一匹比楼房还高的扬州瘦马从黑暗中奔出。她身上挂着破碎瓦片编制成的瓦甲，手提一根两丈长的木杆。那木杆上满是血污和未甩干的血肉。 看着许纯良，她迷茫的眼神中出现一道仇恨之色。随后再次被迷茫侵占。 她奔跑了起来，快如闪电。 尖锐的木杆随手一抖，发出嗡嗡的破空声，她朝许纯良冲刺而来。 “我真没时间陪你这么玩耍啊……”许纯良呢喃一句。 横刀在自己脚腕上一切。 噗呲，一道鲜血喷出，他的脚筋被自己割断。 扬州瘦马恐惧的叫了一声，四只马蹄瞬间被突然出现的裂缝切断。 摔倒在地。 许纯良再次奔跑了起来，从扬州瘦马身前撞了过去。日晕级的骨骼坚韧如刀。 他以自己做刀，将扬州瘦马切成了两半。 他头都未回一下，继续向城隍庙的方向冲刺。 接下来的几个巷子中，许纯良遇到任何诡异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一招自残的方式和诡异来一个相互伤害。 力求最快的杀伤对方。 他终于来到了城北。 站在庙街上，许纯良迷茫了。因为庙街上根本没有城隍庙。 他站在黑压压的居民院子间，不得不低声喊叫道：“陈瞎子，陈瞎子？” 喊了三声以后，一个极小的声音在他脚下响起。“我在这儿呢，城隍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低头一看，许纯良发现在旁边居民院子的墙角处，有一块青砖被掏了一个洞，洞中是一个火柴盒大小城隍庙。 此时，城隍庙的神像下，坐着一个比火柴大不了多少的小人。 他手拿白幡，上书【天上人间】四个大字，头上却顶着个纸糊的脑袋。 “快出来，我有话问你。” “出去不安全，我也找你很久了，你进来。”陈瞎子的声音响起，一张黄符从庙中飞出，初时极小，然后瞬间变成了巴掌大，落入许纯良手中。 “把这黄符贴在胸前。”许纯良闻言照做。 唰！ 他也变成了一个火柴大小的小人。这才看清了城隍庙的样子。 小庙很小，却五脏俱全，雕刻的十分细致。不知是哪位高人的佳作。 两侧是无头的英武武士，中间是一位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鼠头城隍。 许纯良顾不上思考城隍爷的头为什么是一只老鼠头，连忙看向了纸人头的陈瞎子。 “前辈，时间紧迫，我们不说那些不重要的事情。” “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引动那些过境阴仙？” 第59章 人魂香 “阴仙？你想用它们驱虎吞狼？”陈瞎子瞬间明白了许纯良的想法。 人厨子熬血大阵已成，有血池尸林加持，又有十位一体的血浮屠守护，根本杀不死，想要破坏这早晚熬杀全城人命的熬血大阵，或许只有远远超出人类武者境界的阴仙才能搞定。 可是……，陈瞎子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将自己的纸人头一不小心抠了个窟窿。露出空洞洞的内里。 这才犹豫着说道：“阴仙过境，为的就是拘魂，想要引动阴仙，只能用人魂的气息来吸引。制作一根人魂香由人拿着在它们前方奔跑，就可以将它们带到想去的地方，可是今日有熬血大阵在，所有死去的人魂都被封入了那血池中，它们此时正在在城中胡行乱走，毫无规律可言，根本找不到它们的。” “而且，就算见到了我们的速度也不行，手持人魂香的人会瞬间被极速的它们追到的。只要追到，违背了别想别说别呼吸的三条定律，就会瞬间死亡！ 这个计策有成功的想象力，但是没有执行性的。” 陈瞎子在城隍神像下坐下，将自己的纸头靠在墙上。接着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早已没有了翻盘的可能，你既然找到了这里，就与我一起藏起来吧。这城隍庙有信仰之力包裹，应该能护着我们度过这次熬血大阵。” 听了陈瞎子的话，许纯良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圣母，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比很多坏人还要坏。 因为现在的他简直会为死亡疯狂的欢愉。 但是，他又是一个愿意为了救某些人而毫不犹豫自杀回档的家伙。 所以他不想在这里等。樊城中，还有他自认为应该为之努力去争取一下的人。 比如说那个曾经拦在自己身前帮自己挡刀的史勤一家人。 “不行，我要试一试。”许纯良坚定说道。 “前辈，请你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搞得到人魂香？” 陈瞎子抬头，用自己的纸人头看着许纯良，定定的看了半天。这才好奇的问道：“你不怕死？” 许纯良摇头：“死有什么可怕的。” “我没有从你的口中听出任何恐惧和谎言，你没有骗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陈瞎子震惊的摇晃着自己的纸人脑袋。 似乎脑袋有些痒，他又忍不住挠了挠，将脑袋抠出一个大洞。 这才再次认真的问道：“你有办法让那些阴仙不追上你？” 许纯良点头道：“我保证。” “好！既然你不怕死！那我这老家伙也只能不怕死了，陪你死一死吧。怎么说我也是一只夜游神，怎么能怕死呢。” “夜游神？那是什么？”许纯良好奇问道。 “哈哈，果然吸引了你的好奇心。小子，这次事件背后是皇帝想要以一城之人的性命炼丹，然后吞下去延寿用的，这个事情你了解吗？”陈瞎子若有所指的说道。 “嗯，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看？如果你活着出去的话？”陈瞎子问的无比认真。 许纯良想了想，然后同样认真的说道：“皇帝的命并不比任何一个平民的命高贵。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既然我们这位皇帝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亡，那如果我活着出去了，就必须去请他去死一死了。” “好！你的认知我很喜欢。小子，想杀皇帝，可不简单。深宫大内，那些没了卵蛋的太监们可个个都是高手，血浮屠杀人于无形。可不好闯啊。” “如果你想杀皇帝，那你就需要更强的境界，更锋利的刀。所以你需要加入夜游神。” “夜游神，就是斩妖司之后的组织，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外号，并获得相应的能力，而我的外号，就叫【先生】。” “如果你解决了这次的问题，就去辛县，去哪里找一个叫【赌徒】的人。跟他要一枚游神宫的宫令，你就拥有了参与游神宫选拔，进入夜游神的机会。” 辛县，赌徒。 许纯良在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 想要改变这个诡异的世界，他就必须提高自己的实力，神秘莫测的陈瞎子能力很出众，既然他的力量来自游神宫，那他也要去看一看。 “当然，我要提醒你一下，拿到游神令进入游神宫之后，只有两个结果。成为拥有带代号的夜游神，或者……，死亡。” 许纯良一笑，死亡…… 呵呵…… “好了，闲话说完，我来制作人魂香。你等我一会儿。很快。”陈瞎子一把拽下了自己的头。 然后将它撕碎， 白花花的纸屑像雪花一样被他向空中抛洒开来。 铃铃～ 无头的陈瞎子手中多了一只破旧的黄铜道铃，被他摇的叮当作响，听的许纯良一阵烦躁。 他虽然没有了头，可依旧有一道神秘的念咒声从他断掉的脖颈儿处传出：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佩临轩；今臣关告，遥达九天。急急如律令～～” 许纯良看向他的脖子，发现断口处的血肉早已发黑干涸，显然这具身体早已经死了。 伴着神秘诡异的念咒声，一直被陈瞎子靠在背后城隍鼠头神像上的白幡上的四个大字天上人间瞬间消散，变成了四个全新的大字： 心有灵犀。 四字成，咒声断。 陈瞎子的身体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攥住了一般，开始向内收缩。 他身上的道袍瞬间碎裂，露出发青的发红的，长满尸斑的身体。 身体不断向内收缩，逐渐化作了一只手臂长的蜡烛。 蜡烛顶端，在他原本的脖子处，有一截枯黄的稻草做烛芯。 那稻草长着一个小人脸的模样，双眼是瞎的。它看着许纯良缓缓说道： “孩子，别难过，其实我半天前就死了。血浮屠杀了我的肉身。只能以元神草婴或者，咱用这具身体藏身。 以后不管是修兵解之身还是夺舍，其实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将自己炼成人魂香，也算是我作为夜游神为这永远不安宁的黑夜最后奉献一次吧…… 记住，你一定要去找赌徒，成为夜游神……” 第60章 请叫我无常 “这人魂香只能燃烧半个时辰，而且火焰不能熄灭。记住，你找到那些阴仙后要立即点燃它，然后用人魂的香气吸引他们跟着你。” “你就是它们的引路人……” “记住我的话，别想、别说、别出声……”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将他们引到人厨子那里之后，你要立即将我给你的那符箓贴在身上。否则你也是必死……” 陈瞎子死了，他将自己的尸体和元神炼成了一支名为人魂香的蜡烛。 握紧人魂香，许纯良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他控制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 死亡，奔赴死亡。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又多么令人愉悦…… 显然，陈瞎子的奔赴死亡，给某些存在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愉悦。 许纯良难以抑制的笑着，笑出了眼泪。 他来不及去想这是不是腕间的猩红秤砣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他必须抓紧时间。 于是他咧着嘴巴无声的笑着，随后冲出了小小的城隍庙。一把揭掉身上的黄符，他瞬间变大，往迷途的阴仙那条巷子冲了过去。 他走后，靠在神像上的白幡无火自燃，化作灰烬消散在城隍庙中。 酒池肉林， 人厨子随手将丹曦境界的老者肚子切开，然后将他的肠肚拔出丢入黑暗。伸手将他像死猪一般挂起，人厨子看了一眼奔跑的许纯良。 看到他手中的蜡烛，人厨子想起了些什么。 “是人魂香，他想把那些拘魂阴仙引过来。有意思。”顶着金丝珍珠红盖头的血浮屠无声出现，丢下一句‘我去把他带回来’之后， 便再次消失。 人厨子摇摇头，手中切面刀一翻，刀口向内，拎起自己肚子上的一层肥肉，毫不犹豫的割下了一块。 然后往血池中一抛。 那块血淋淋的肥肉在下落间四散开来，便扯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光屁股小孩儿。 他们跌入血池，浑身浴血，随后爬出，原本光洁白皙的脸上和身上都长满了白的的畸形脓包，看起来无比诡异。 他们蹦蹦跳跳的看着人厨子。 “去，拦住那个家伙，带他回来见我。”人厨子指了指许纯良的方向。 “呵呵，呵呵，好的好的。”小孩儿们应了一声，一个个灵活的游出血池，往许纯良的方向追去。 …… 许纯良一刀斩断了眼前的一只灯笼诡，同时一个翻滚，速度不降反增，极速往前冲去。 然后…… 他便死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瞬间被无形的刀刃切开，碎成了数块。 零碎尸块上方，出现了几条若隐若现的红线。 头顶红盖头的血浮屠自黑暗中走出，不屑的一脚踩下，将人魂香踩成碎片。 …… 许纯良睁开眼睛。 ‘是谁？’ ‘在我毫无警觉之下杀死了我？’ 没有时间多想，他再次冲出，那只灯笼诡再次出现，从黑暗中飘出朝他撞了过来。 许纯良依旧一刀斩出，随后身体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快速向后退。 然后…… 他又死了。 身体被切成碎块。 …… 许纯良睁开眼睛。 ‘究竟是谁？？？’ ‘连照面都不打就能杀死我？’ ‘是诡异？还是血浮屠？’ 许纯良再次冲向那只灯笼诡，面对向他撞来的灯笼诡，许纯良一个急停。 任由灯笼诡撞向自己， 他手中刀瞬间反握，刀刃朝内，狠狠戳入了自己胸口。 尖利的黄铜小刀发出锵的一声，卡在了他坚硬如铁的日晕级胸骨上。连刀尖都撞弯了。 艹！ 许纯良暗骂一句，随后看见了一条细线。 红色的细线。 “血浮屠？”他疑问出声。 红线停止在他眼前十公分处，一道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居然认得出我们血浮屠？有些见识，咱家倒是对你产生了兴趣了…… 你手里拿的那根蜡烛是人魂香吧？夜游神那个瞎子？应该是他了……，这城中再没有别人有这样的手段了。 说说吧，陈瞎子为什么这么相信你这个月荧级的小子。甘愿献出自己苟延残喘的老命。你又是如何发现我们的线的？ 还有，你为何自杀？” 许纯良没有说话，右手瞬间抬起，一刀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噗！ 黑暗中的血浮屠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指缝中留下殷红的血液。 他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一道道红丝线顺着他的躯干游到他脖子的伤口处，将伤口自动缝合。流血停止。 他惊奇的笑了。 “有意思，有意思……，你竟然可以差点儿杀死我。” “如此诡异又有效的能力，怪不得夜游神的瞎子都相信你。你也是游神宫的？你的代号叫什么？”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血浮屠，他没想到，自己这自残一刀竟然没有杀死这个死太监。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此招无非是杀不死那一看就血条极厚的人厨子。没想到连这位身材高大的死太监也杀不死。 这就有些难搞了。 看来只能再来了。 许纯良毫不犹豫手上用力，彻底割断了他自己的脖子。 在他死去的同时， 十位围着许纯良的血浮屠同时脑袋掉落，死的干干净净。 …… “只能用那一招了！” 许纯良一脚踹开撞向自己的白灯笼。 刀口一翻，唰的一下削掉了自己的双腿。 他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四周，血浮屠们也同时腿一软，大腿齐根而断，坐在了地上。 红色丝线游出，朝他们的短腿爬去。 想要替他们重新将断腿接上。 “好诡异的能力？你是游神宫出来的夜游神？你代号是什么？” 许纯良呵呵一笑， “我叫无常，索命的无常。” “什么？游神宫还有这样的代号？”血浮屠不由一惊。 作为大雍皇帝的秉笔太监，他知道很多秘密，自然知道神秘的游神宫中出来的夜游神的能力都与他的代号有关。 代号就是能力。 这人竟然叫无常，传说中地府专门索命的无常，那他的能力会是什么呢？ 许纯良提刀，再次一刀斩出，这一次，是他握着人魂香的左臂。 第61章 胖娃娃 许纯良的手臂其根而断，同时换来的，是十名血浮屠的一双手臂也跟着断裂。 “不可能！” “你只有月荧级，即便是来自游神宫拥有代号的夜游神，你也不可能这么强！” 血浮屠变得无比惊恐，他开始感到害怕了。 许纯良的诡异手段和代号，真的开始吓到他了。 “我来自皇宫！你敢杀我？” “杀了我，人厨子不会饶了你的！” “别杀我！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是一个太监，饶了我，我也是个可怜人啊！”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我有很多钱，我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许纯良的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起来…… “呵呵……”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怕了。” “你只是知道你要死了……” 许纯良抬起黄铜小刀，一刀刺入自己的肚子，随后缓缓拉开。 伴着血浮屠惊恐的叫声，十名血浮屠的肚子都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后整个腰部便断成了两半。 许纯良呵呵的笑了起来。 果然，在他加重了血浮屠的伤势之后，自杀的力量就放大了。 上一次自己割开脖子，血浮屠脖子上露出的裂缝比自己还小。 如今，自己断一臂他们断二十臂，自己腹部切口，他们直接断腰。 碾压！ 疼痛如钱塘江大潮一般一波一波侵袭着他的心神。许纯良却得意的笑了。 他提起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淡蓝色的声带出现在空气中，不断颤动着，许纯良的声音从其中沙哑的传出：“你，死！” 血浮屠终于连接上了自己的双腿，也用红线勉强连上了自己被斩为两段的腰部。 他毫不犹豫分散开来，向四周的黑暗中逃去。 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奔跑的他觉得脖子一凉。红盖头飞起， 他看到一具无头无臂膀，裹满红线的身体正在疯狂往前跑。 “怎么没有头呢？”他心中一片疑惑。 随后感觉到下坠，他的头掉在了地上。 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天空之上。十根铁钩落下，钩中他的脚踝，他身体上的 红线瞬间消散，如拆线的毛衣一般揉成一团落在了地上。 他赤裸而残缺的身体被铁钩吊着，钩向天空。 许纯良捡起自己的胳膊，将它按在肩膀断口处，断口极速愈合。 然后是双腿。 他再次站了起来，迅速往那条街的方向奔去。 才靠近那街，许纯良便感觉到一阵阵阴风，身体不由感觉到冰冷麻木。 以及不祥的黑暗。 这是阴仙特定的气息。 许纯良心中一喜，随后脑袋便爆了。 “呵呵，无常。” 在彻底死亡之前，他听到一声极为不屑的笑声。 那笑声嗜血、残忍，还带着一些烟熏火燎的奇怪气息。 许纯良，卒。 …… 装好自己的双腿，许纯良在原地站定，背负起双手。 他高仰着头颅，让下巴呈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声音空灵而不屑。 “出来吧。” “呵呵……” “呵呵，呵呵……”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前方的黑暗处传来嘈杂的呵呵声，一个个只有小腿高的肥胖畸形小人从其中蹦出， 在许纯良面前站成一片，好奇问道。 许纯良没有说话，一刀斩向自己。 “呵呵，这一招对我无用。” 当许纯良切开自己的脖颈儿时，面前的小人们异口同声的开口了。 他们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一条缝隙，随后头颅被瞬间切掉。 可是，本该死亡的身体直挺挺的站在街道上，任由长满畸形脓包的头颅滚落到了地面。 他们的头颅像一颗颗皮球似地在地上滚动片刻，随后翻着眼皮看向许纯良。嘴巴一开一合，呵呵声再次出现： “呵呵……” “用杀戮自己的方式伤害敌人，很新奇的方式。” “但这样的方式可杀不死我哟。” 说话间，那些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纷纷弯腰，在地面上随便捡起一颗头颅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他们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许纯良拔刀，接着又一次照着自己的脖子狠狠一割！ 噗呲！ 他的头颅飞起。 眼前那些小人儿们的头颅也再次飞起。 鲜血飙出数米高。 可在许纯良的意识逐渐融入黑暗时，他再次看见那些小人儿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头颅。 “呵呵……” 许纯良，卒。 …… 吗的！ 听说别人穿越都是爽死的，我穿越是难死的？ 伸手将自己的腿装好，许纯良十分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从穿越过来第一天起，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连慈善的佛陀都成了无比诡异的存在。 如今还碰上了一堆怎么杀都杀不死的畸形小人儿。 许纯良有些无奈。 吗的！杀不死是吧？我还就不信了！ 许纯良心中生出一团戾气。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然后按照第一次的路线朝那条街奔去， 再次感受到阴仙的气息，许纯良的速度不减反增，落在地面的右脚狠狠一踏，将坚实的青砖地面踏出片片龟裂， 借着这一脚的反冲力，他向左侧快速一滚。 “呵呵……” 一道笑声出现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许纯良回头，看到一个浑身长满脓包的巨大裸体胖子站在黑暗中， 一只满是脓包和肥油的诡异大手悬空摸在他刚刚头颅所在之地。 “反应还挺快。”那胖子呵呵一笑，一双长满瘤体和脓包肥油的大腿向下一蹲，随后高高跃起，融入黑暗。 他像巨山一般破开空气，发出嗡嗡的空气爆鸣声，朝许纯良砸了过来。 许纯良没有再用黄铜小刀切割自己。 将人魂香别到腰后，双手握紧黄铜小刀，许纯良一刀斩出。 嗷呜！ 诡虎啸天！ 三丈猛虎宛如实质，咆哮着朝胖子扑去。低频而沉闷的虎啸声响彻天地。 胖子身上的瘤体开始颤动， 一颗颗蓝黑色的血肉瘤子掉下，变成了刚刚许纯良见过的小人。 而当刀光切中胖子时，他的庞大的身体根本就躲不过！ 可是！ 在刀光触及到他皮肤时，一阵呵呵笑声响起。 胖子庞大的身躯竟然像一盘珠子一般散开，化作一个个小巧玲珑，长满瘤子的小娃娃。 那刀光便从他们的身体缝隙间瞬息穿过…… 第62章 陈瞎子说我有仙缘! “呵呵……”小人们同时呵呵一笑，伴着下落的过程，他们再次融合成一体，变成了那个拥有巨大瘤体的胖子。 许纯良向后飞赴，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脚被胖子抓住，然后便是一记巨力扭甩。他被胖子抡圆了丢在了一旁的青砖墙面上。 背部紧紧贴在发霉腐朽的墙上，许纯良却笑了。 看着胖子，许纯良笑得无比痛快，却没有一丝声音。他嘴巴开合间，无声的对胖子说道： “陈瞎子说的没错，我这个人有仙缘的……” “怎么回事？” “他被摔傻了吗？” 胖子再次伸手抓向贴在墙边的许纯良，却看到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自己眉心。 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并屏住了呼吸。 【别看，别想，别呼吸。】 否则，死。 许纯良清楚的记得陈瞎子给他交代过的一切。 胖子伸向许纯良的手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冰冷，麻木，黑暗。 他身体周遭的黑暗变得浓郁，环境也开始腐朽褪色，像一张老照片一般。 脚下的青砖长出白霉，随后快速脱落，变得无比斑驳。 一滴冷汗出现在胖子的额头上。 他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任务，他的任务从来都不是诛杀许纯良，而是阻止他靠近那群迷路阴仙。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强迫不想】，便是想。 于是被许纯良的那一声诡虎啸天吸引到注意力的迷路阴仙们，看到了他。 地面开始震动，那一群高高低低的身影迈着机械的步子，出现了。 一只黑色的纸鹤从胖子头顶飞过，胖子毫不犹豫散开身体，变成一只只小娃娃向四周奔逃。 然后阴风吹来，小娃娃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站在了原地。 身高三米，瘦如麻杆，面上覆【仙】字的阴仙来到了他们身前，它们身上的破布条随意飞舞，无意间碰到了小娃娃们，于是他们便泯灭了。 化作飞灰飞起，落入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阴仙面部布幔上的那个仙字中。 它们只是经过，然后便继续的往前走去。 不知要去向何方。 许纯良静静等待着。他的背后冰冷麻木，阴风阵阵。地面不断震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面前没有了动静。 于是他连忙睁眼。 “！！！” 他的面前有一个【仙】字。黑紫布条飞起。 许纯良，卒。 别看，别想，别呼吸！否则，死！ …… “娘的，他们没走？？？” 许纯良紧闭双眼站在墙边。屏住呼吸，不看，不思。 他努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那些女菩萨，玩偶、阿朱、葵司…… 接着开始回想自己穿越以来杀死过的那些家伙，纸鬼，佛陀……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外不再冰冷。外面也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之后，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眼前空无一人，黑暗也不再那么拥有侵略感。 长出一口气，许纯良坚定的朝街角走去。 果然，那些阴仙们再次站在了原地。他们直挺挺的站在街心。许春良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许纯良。 于是…… 许纯良，卒。 …… 再次睁开眼睛，许纯良无声的哈哈大笑！ 站在街角，不去向那街中看一眼，许纯良甚至转了个身，背对着那条街。 他掏出陈瞎子以自己的尸体和草人元神炼成的人魂香，掏出藏在靴子里的火折子。 伸手点燃了人魂香。 他不去想自己背后带着一群什么样的存在。 迈步向酒池肉林的方向跑去。 【不去想】这件事正常人根本办不到，因为人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一件事时，就会愈发忍不住去想一件事。 这是本性，是无法抗拒的一种心理惯性。 但许纯良办到了。 在点燃人魂香的那一刻，许纯良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记忆的深处。 那里有一片只有依靠死亡才帮他留住的一片记忆碎片。 那块碎片既不是影像，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段融合了包括五感在内的感知记忆。 裂开的高天，无尽的丹曦与行星，破开的天地深渊，和其中那位黑暗、冰冷、寂寥，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庞大瘤体。 高天之上的存在。 【死亡】。 只有去思考这一位的模样，许纯良才能做到不去想其他人的存在。 背后的【仙】失去了感知，身前的酒池肉林也让他遗忘。 他像机械一般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酒池肉林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忘记了正常人应该如何走路。 来到一个用土坯垒成的土墙前，他没有绕开，也没有掠起翻越， 就那样一步，两步，像是看不见土坯墙一般撞在了墙上。 土坯墙被他撞出了一个人形的洞。 而在他背后，数百阴仙摇摇晃晃，循着人魂香的气味，跟在他身后散乱的往酒池肉林的方向走去。 直线，笔直的直线。 他们像一个横冲直撞的坦克群，撞开眼前一切阻拦自己的建筑，往酒池肉林走去。 在这条路线上的一切诡异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它们尖叫，恐惧着，逃跑着。 坐在血池中的人厨子看向了许纯良。他先是满脸的不相信，随后便化作了无比的狠戾！ 他的声音穿过小半座城传到了许纯良的耳中。 “小子！你确实有本事！” “但你以为这些过境阴兵就能破坏我的熬血大阵？” “我能让它们拦在那条街中，就能再次拦下它们！” 说完，他再次一抬左胸垂下的肥肉，从中掏出一只粘满了绿色锈迹的陶埙。那陶埙上阴气缭绕，一看就来历不凡。 人厨子大嘴一张，将那个陶埙含在口中，然后用力一吹。 “呜……” 低沉的哭泣声从陶埙中传出，樊城上空的熬血大阵开始旋转。 一条条白猪一般的尸体从天空中缓缓落下，阻拦在了许纯良的必经之路上。 天空的黑色铁锅开始沸腾。 人厨子身下的血池也开始沸腾。森森血气飞起。 变成浓郁的血雾，缓慢而有力的朝四周蔓延。 第63章 我看到了【死亡】 血雾漫过的地方，所有从天空中降下的尸体都会被染红，然后一条条白色的虫子从放干了血的尸体上爬下， 蛄蛹着往血池的一侧爬去。 它们在血池旁团成了一个球，然后像雪球一般，虫子越来越多，雪球越来越大。 只留下森森白骨散落在地面上。 天空上方，一张张凄惨恐惧的脸死嘶吼着，痛苦的嚎叫着，在穹顶同样团成一团。 它们像一片灰黑色的云雾一般，相互纠缠在一起，痛苦，嘶吼。 这些脸出现后，许纯良手中的人魂香便失去了对阴仙的吸引力，他们纷纷站定，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突然出现的那些人脸。 那便是人的生魂，三尸延寿丹的三味主料之一，人魂。 阴仙们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天上的人魂。齐齐抬起双手指向天空。如港片中的僵尸一般。 他们额顶的仙字发出旋风一般的吸引力，想要将天穹之上的人魂全部吸入其中。 可覆盖在天穹上的铁锅中出现一条条长满黑色鳞片的四爪蛟龙，那些蛟龙的尾巴焊在铁锅上，一张张嘴巴咬在一起， 将人魂困在它们的身体之间。 一时间形成了僵持之势。 人厨子停止了吹奏，他收起陶埙，再次大笑起来。 “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就你能想起来运用这些鬼仙？我人厨子一脉传承万年，不知为多少伟大帝王炼过这三尸延寿丹。你以为我们人厨子会考虑不到有人想借阴仙搞事？ 你以为其他人就没有借过阴仙搞事吗？ 都在锅里了，你们再怎么反抗也是无用，不过就是烹饪时溅起的一朵油花儿而已。 虽然烫手，但是无伤大雅。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 ” 伴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多的虫子从放干了血的尸体上落下，爬入虫子雪球中，越来越多的人魂出现，在天空中不断嘶吼。 血雾蔓延，向外覆盖。 血雾过处，隐藏在房间中，还未被诡异杀死，也未被吊在天地之间的活人都会瞬间毙命。 鲜血顷刻间通过鼻子眼睛嘴巴毛孔流出，随后血肉溃散成虫。魂魄飞起…… 血雾很快弥漫到了许纯良的脚前五步处。 人厨子看向许纯良，血红的眼睛中闪烁着残忍的光。 除了给皇帝陛下做饭是快乐的之外，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便是看这些‘入了锅的聪明人’努力挣扎之后发现根本无用之后的反应。 有的人会愤怒，无能狂怒。有的人会疯狂，有的人会哭泣。 每个聪明人最后的反应都不相同，他很想知道许纯良的反应是什么。 可许纯良却依旧像什么都忘记了一样迈步前行，走成一条直线。 好像他根本没有发现眼前正在向他蔓延的血雾，也没有发现跟在他背后的阴仙们全部停住了脚步一般。 他迈步，踩向面前的血雾。 “疯了吗？也正常。”人厨子呵呵一笑。 前几年在另一座城市搞出熬血大阵时，他也见过一个疯了的孩子，周身闪烁着自爆的光芒冲向血雾，但那些都是徒劳。 在熬血大阵中，他就是操控一切的王。 他就是神！ 少年人总喊着莫欺少年穷，总喊着人定胜天，以为有一点天赋和运气就能掀翻这天地。 可笑。 他残忍的看着许纯良，他终于迈入了血雾。 他该死了…… …… 许纯良不知在何时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如同机械一般随着他的执念往前。 心神却全部沉入了记忆深处，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那片记忆有些模糊，又残存着无尽的恐怖。 暗金色的脓液，无尽的触手，沸腾的黑暗。 以及无比混杂的视线，他再次看到了血腥味的甜蜜黑暗，品尝到了无比混杂的感觉：甜、猩、疼痛、割裂。 他迈入了眼前的血雾，也在这一刻抬起了头。 他睁开了双眼，看着头顶漆黑的天穹，那是一口巨大的黑锅。 黑锅之后，才是真正的天空。许纯良的目光透过的黑锅，看到了天穹之后。 这一刻，高天之上的某位存在，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有些熟悉，也有些……，好奇。 没有人可以直视它！ 于是它往下看了一眼。 许纯良的五感再次融合在了一起，触觉、味觉、视觉、听觉……，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底的旋涡，被狠狠的扭曲在一起，许纯良往高天之上【看】去。 目光所及，黑锅如纸张一般被他的【目光】瞬间破开，天地之间裂开一道漆黑的裂口， 许纯良再次【看】见了死亡。 在他四周，那些散落一地的白骨纷纷站起，他们看着高天之上的那位，纷纷张大了嘴巴。 许纯良哈哈大笑。 他感觉到了力量，一种熟悉的力量。 这一刻，面板上的死亡之吻和解脱两个选项，全部变成了百分之百。 他那张变成一个深邃血肉旋涡的脸转头，看向了不可一世的人厨子。 他伸手，握住了身边一个骨架，像捏保龄球一般捏住了它的头颅，五指塞入了它因为血肉腐化消失后面部出现的空洞中。 捏着那颗头颅轻轻一甩，骨架上多余的骨头被甩掉，变成了一杆光秃秃的森白脊骨刀， 许纯良对着呆滞看着自己的人厨子随手挥刀。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人厨子反手一刀刀切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个小娃娃从他身体上落下， 掉入血池中，然后四散逃开。 但他们在同一时间被黑暗泯灭。连尖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然后人厨子便死了。 同时，被天空中黑龙们困住的那些人面人魂也都抬头看着穹顶之上，随后张开大嘴，不停的笑了起来，它们本能开始取悦高天之上的【死亡】。 那些黑龙们同样仰头看着天空，它们的嘴巴裂开，一直裂开到了尾巴上。 森白如鱼排一样的骨头茬子都跟着它们发出鹤鸣一般的笑声。 随后，在许纯良一刀斩出后，它们纷纷笑着死去。陷入无边的黑暗。 而那些面部覆着【仙】字白幔，从出现便展现出不可一世的阴仙们 ，纷纷跪在了地上。 第64章 效用兵 可高天之上的那位却连看都没有看它们一眼，他只是看了许纯良一眼。 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裂缝弥合，【死亡】离开。 随着死亡的离开，天空中那些生魂从天上落下钻入【仙】字布幔，随后阴仙们凭空消失。 许纯良身边，血雾落地，化成血水，缓缓渗入地面。 白虫子在人厨子死去的那一刻便全部死亡，变成了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的五花肉。 而那些白骨，同样全部散架，碎裂一地。 许纯良脸上的旋涡再次旋转，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他感觉自己非常的疲惫，他想睡觉。 于是他就那样侧身一道，睡在了身边的人类骨骼中。 沉沉睡去…… …… 玉壶从睡梦中醒来，尽管她无比的疲惫，身上也无比疼痛，但她还是醒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非常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砍了自己一刀一样。 想了半天，她这才想起许纯良说让自己睡觉的那一幕。 她嘴角上扬一笑，只觉得这一记长刀中有浓浓的关心在里面。 身上盖着的是厚厚的柴火，她向四周看了看，馒头，以及馒头旁边写在地上的字。 “城中出事，藏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好的。”玉壶点点头，随后发现那人并不能看到之后，不由一笑。脏兮兮的一张脸，笑起来却如同春风解冻般，流露出一种极其单纯的美好。 “咕咕……” 她的肚子响了起来，饥饿侵袭了她。她连忙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然后不由想到：“公子他不知道饿了没。” 这一想，她便忍不住开始担心， 于是她推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柴火，捧着那几个馒头走出房间，走出满是尘土的院子。 看着院外如同废墟一般的城市，玉壶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娘，快跑啊，城里出事了死了好多人！听说闹鬼了，死了好多人！这里不能再呆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夫人一脸尘土的从她身边经过，对她说了一句后便连忙往城外走去。 玉壶看着如同废墟一般的城市，摇了摇头。 “不，我不走。” “我要去找公子。” 迈出一步后，她想了想，连忙跑回家，拿起一根柴火在院子里写下一行字： “公子，玉壶不是不听话，玉壶担心你，玉壶去找你了。” 写完，她握紧那只柴火，咬了咬牙，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逆着本就不多的逃亡的人流。 往城中走去。 越走人越少，越走越恐怖，越走越心凉。 玉壶看着身边的一切，口中不断呢喃着：“公子你在哪儿？” “公子你别死啊……” 她看见了无数破碎的尸体，看见了人身马体的诡异死尸，看到了遍地白骨。 这些东西都远比她在青楼中看到的那些恐怖的事物要恐怖的多的多！ 但一向胆小的她，却生出一种难言的力量。 “公子还在等着我去救他！我不能害怕！我要去救公子！” “公子一定饿了……” …… 不知走了多久，玉壶来到了一片白骨森森之前，她颤抖着，哭泣着，爬上了那片如坟墓一般的白骨上。 “公子！” “公子！！！” 她虚弱的喊叫着，不时摔倒，然后再次爬起来，继续向前…… …… 好累，好疼，好疲惫…… 好黑。 许纯良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疼痛的。好像有人把他的所有皮肤撕掉，然后用镊子一点一点镊走他所有的脂肪，再用小针将他所有的神经线从身体中一点点挑起拿出， 然后再将他的血管分离，骨头一一拆掉捏碎，然后再次重新用蛮力捏好后把他重新组装了一样的疼痛难忍。 疼痛过后，是饥饿，是干渴。 然后他再次陷入困顿，直到他听到一个柔弱哭泣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公子……” “呜呜，你死了吗？呜呜……”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感觉有东西塞入了自己口中，于是开始他咀嚼。 …… 玉壶将自己馒头给许纯良喂下，又从一个破损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清水喂他喝下后， 开始帮许纯良清理身边的骨头。 她想让许纯良睡的轻松一些，也舒服一些。 …… 樊城之外。 吴妈抱着孩子艰难的走在出城的小路上。 她很疲惫，也很饿。怀里的孩子已经哭的睡着了。 吴妈抬头看了看前面被人称为望夫柳的柳树，心中提起一股劲儿。迈步向前走去。 望夫柳位于樊城南四十里处，人们习惯在这里送别友人亲人，然后再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到了望夫柳下，就是真正的离开了樊城。吴妈看着怀中失去了父亲爷爷奶奶的孩子，心中不由一酸。 一家人就这么死了。 只剩下她和这个年幼的孩子。昨晚隐约听到什么熬血阵，什么为皇帝陛下续命的字眼。 那些东西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赶紧离开这座城，为她夫家留下这唯一的血脉，让夫家的姓氏可以艰难的延续下去。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旺夫柳了。到了那里就算是离开樊城了。 这一切也都过去了。 吴妈加快了步伐，她准备在望夫柳下给孩子喂奶，自己也吃一点干粮。 突然，她感觉脚下的地面有些震颤。 轰隆隆的。 地震了吗？ 吴妈一双不算漂亮的眼眸中出现了一道迷惘。 然后她看到了…… 在望夫柳后，冲出来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战马上坐着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将军。 他身披黑色铁甲，铁甲的缝隙中闪烁着猩红，手中提着一杆银亮长枪。 紧接着，一匹匹战马出现，战马上坐着一个个目光冰冷的汉子，在他身后排成一排，稳稳站定。 冷冷的看着远方的樊城。 从出现到站定，黑压压的马群除了马蹄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竟然再也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 吴妈看着那一个个目光冰冷，面上刺着黑紫【效用】的兵士，本能的有些害怕，想起昨夜听到的那句【为皇帝陛下续命】，她心底升起一阵本能的恶寒。 第65章 小刀 她跪在了地上，将怀中的孩子护在双臂下，抬头问道：“将军，能不能留孩子一条命？他只有四个月，没有记忆，也什么都看不懂，听不明白。” 嗡！ 一道破空声瞬息而至，吴妈与怀中只有四个月大的小孩儿被钉入了土里。银亮长枪插在地上，尾部繁复华丽的篆刻花纹不停的抖动着…… 那马上的将军冷冷的看着四十里外的樊城。随后缓缓抬起了手。 “樊城出现灾厄，为了大雍的安定，为了陛下。” “效用军听令。” “屠城。” “樊城周边四十里，不留活口。” …… “左翼队，随我向东城门杀入！” “右翼队，随我从西城门杀入！” “后翼队，随我……” 一声声将校号令响起，骑黑马穿黑甲的效用军兵分六路，或直取城门，或游走清野，踩起无尽烟尘，往樊城杀去。 一时间煞气纵横，喧嚣如雷。 在专业的杀戮机器面前普通人犹如种在地里的庄稼一般，被成片成片的收割。 …… 许纯良终于醒了过来，看到眼前脏兮兮的小姑娘，许纯良笑了笑道：“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还有，你的病好的好快。” “呜～～～！” “我以为你死了。”看到许纯良醒来，故作坚强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纯良也不哄她，左右看了几眼，知道是小姑娘帮他清理了身边的人骨，忍不住笑了笑。 暗运灵气，发现丹田中的灵气已经可以运转自如之后，许纯良站起身来张望着。 城中一片废墟，除了他与小姑娘貌似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趁乱离开了还是都被人厨子杀光了。 摇摇脑袋，他只记得自己意外召唤出了【死亡】，然后两刀杀死了所有人。 至于具体【死亡】的模样与高天之上的景象，他又一次遗忘了个干净。 好笑的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许纯良伸手拿起那柄脊骨刀，随手拉起还在哭泣的小姑娘，指了指家的方向说道：“走吧，离开这里，回家拿些东西我们就离开这樊城。” “对了，你了解我们这个地方吗？知不知道辛城怎么走？” 看小姑娘懵懂的挠了挠头，许纯良不再纠结，迈步朝前走去。 才走两步，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伸手捏住了他身上破烂衣衫的下摆。于纯良微微顿了一步，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去。 本来战战兢兢的小姑娘看许纯良没有打开自己的手，偷偷露出一丝单纯的开心笑容。 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被父亲卖入青楼受尽苦难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笑的如此单纯。 “离开樊城后，我还有事，就不带着你了。你今天能跑到这人间地狱中来找我，我很感激，但是这个世界靠感激是没有办法活人的，小姑娘，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跟着我会有危险。 等离开樊城，我会给你一些钱，你去想办法自己讨生活好不好？” 在往家中走去的路上，许纯良硬着头皮对小姑娘说了一句。 艺名为玉壶，本名不知为何的小姑娘紧紧捏着他的衣角，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许纯良身后一言不发。 从小受尽苦难的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欠她任何事。没有任何人对她有任何责任。 尤其是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公子。 父亲都选择不要自己，公子不要自己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她松开了许纯良的衣襟，站在了原地。面前是断壁残垣，身后是累累白骨。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一张清纯的小脸上留着两行晶莹的泪。 许纯良停下脚步，回头，好奇的看着小姑娘，不明白她为何不走了。自己明明承诺了要答应她离开樊城的，她不是一直表现的很害怕吗？ 看许纯良看向自己，小姑娘努力的让自己笑了一下，在心中暗暗跟自己说了一句坚强，然后对许纯良说道：“公子去办自己的事情吧，小刀不耽误公子了。” 许纯良诧异了一瞬，随后微笑道：“你的本名叫小刀吗？很好听的名字。” 小姑娘点点头，认真的说道：“玉壶是青楼给我的名字，我不要。那个男人给我起的名字我早已经忘了。我看公子腰后别着一柄小刀。所以以后我就叫小刀了。” “还请公子要记得小刀的名字。公子对小刀有救命之恩，小刀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的。” 说完，她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许纯良磕了个头。 许纯良正要伸手将她扶起，便听到了马蹄踏地和人们痛哭逃亡的声音。登高一望，便看见了正在奔马追杀普通百姓的黑甲效用军。 伸手将跪着的小刀拉起护在身后，许纯良喃喃自语：“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疯意不了解啊……，狗皇帝既然能用一城人炼丹，那就一定有防止走漏风声的备选计划。” “看来这些屠杀城民的黑甲军人，就是狗皇帝的备选计划了。” 看到效用军们手中长刀肆意切割在逃跑的平民身上时，许纯良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种被杀戮取悦的感觉又一次萦绕心头。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秤锤，许纯良决定带小刀离开。 但随即便在原地站定。 一队十人骑的骑兵从巷子中窜出，死死盯住了他。 可能因为他身上穿的也是朝廷制式斩妖司玉龙服，那些骑兵并未第一时间出手，为首的骑队小队长看着许纯良。 随后缓缓抽出刀说道：“灾厄侵袭樊城，为防止灾厄扩大，为了大雍的安定。陛下有令，樊城屠城。” “你自裁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面无表情，似乎在说一件很随意的事情一般。 “小刀，闭眼。” 许纯良松开捏着小刀肩膀的手，一步迈出，手中脊骨刀随手一劈。 “嗷呜！” 诡虎啸天。 “反抗者，死！”那骑队队长对许纯良的反抗毫不意外，胯下战马瞬间启动，十人骑瞬间组成一个冲锋阵营。 一团黑色的煞气融为一体，化作虚幻的锋锐之刀，狠狠向许纯良的刀锋撞来。 第66章 吉祥物 黑白无常 爽！ 愉悦！ 欢乐！ 看着手中的脊骨刀轻松劈开眼前这些兵家军人的盔甲，许纯良的心中无比愉悦。 自从第一次去往郭家庄之后，许纯良就一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认知中。 这个世界实在太恐怖，他的力量毫无生存能力。 直到此时与这个十人骑小队碰面的时刻，许纯良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月荧级的实力，显然在普通人中已经是个高手了。最起码做一个斩妖的队长是没有问题的。 再加上他被系统升级过的诡虎刀，以及日晕境的骨骼。在面对同为月荧级兵家带领的效用军小队时，他强的离谱！ 看到许纯良一刀一个，轻松杀死了自己的战友，排在阵型最后的那位兵家不但没有害怕，一边吹去自己脖子上的小哨，一边疯狂的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小哨尖锐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其他骑兵的注意，一时间城中哨声此起彼伏，一队队骑兵朝许纯良的位置冲了过来。 一刀斩死那个吹哨的骑兵，许纯良站在马尸身上，随手扔掉脊骨刀，提起那位小队长的黑色刀锋。 一股煞气从刀柄中钻出，顺着手臂进入许纯良身体内。却瞬间消失无形。 本该令人疯狂的煞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手握黄铜小刀，一手持黑色刀锋，许纯良残忍一笑，朝巷子尽头朝自己冲锋过来的那十五匹战马迎了过去。 他的瞳孔开始悄悄变黑。 足足一吨多重的战马朝他撞来，他抡圆了黑色刀锋，一刀劈下，伴着虎啸，排在最前方的一骑连人带马被许纯良一刀斩成两半，随后许纯良快速旋转起来…… 杀戮，愉悦的杀戮。 他的黄铜小刀碎裂了，黑色刀锋折断了。于是他徒手将扑向自己的那名兵家撕成碎片。 他感觉自己很有力量。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死亡】看过他几眼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潜在变化。 此时的他虽然只是月荧级，可展现出来的杀伤力却远远高于他的级别。 他的每一击都像是被加上了特效一般，会给予敌人极高的伤害。 小刀藏在一个青砖墙的墙角，透过指缝看着许纯良大杀四方宛如魔神的模样，不但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公子好棒！公子好厉害。 不断有兵士从四面八方赶来，许纯良越杀越爽。 渐渐的那些以煞气强化内心，只知道杀戮而不知道害怕的兵士们开始感到害怕，他们开始后退。开始想要离开。 手持银枪，骑着高头大马的效用兵头领终于来到， 他静静地看着一拳将一名兵士的头打飞后，手中银枪一抖。 嗡！ 银枪破开空气，朝许纯良的后背直刺而来。 “公子！”一直在角落里悄悄看着许纯良的小刀连忙跃起，本能的想要给许纯良挡下那破空而来的恐怖银枪。 却看到杀疯了的许纯良低头对她笑了笑。 然后转身，右臂伸直，张开了右手。 他竟以肉掌去拦那根银枪！ 噗呲！ 银枪钉入许纯良的手臂，然后斜着插入地面。射进砖石中足足十多寸。 而那出枪偷袭的头领也已骑战马飞速奔来。 他的身体上闪烁着太阳光一样光晕。向许纯良提示着他的等级。 日晕级。 许纯良狠狠将手一甩，被穿透的右手瞬间被暴力撕开，无名指与中指之间分开了一个被狗啃过一般的糊烂缺口。 他用那只伤手瞬间捏住银枪枪柄，完全无视其中的滔天煞气，以掌运枪。 以枪作刀，长枪在青砖地面挑起一道深邃的巨大裂缝！ 他使出了一记诡虎裂地！ 轰！银枪被甩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朝奔袭而来的日晕级将领头顶甩去。 看着许纯良枪头上的月光，日晕级将领一脸不屑，周身闪烁着太阳般的光晕，竟然丝毫不理会许纯良斩向自己的一枪，伸手从战马身上捞起一个一米长的战锤，提在手中朝许纯良的头砸了过来。 日晕级战力碾压月荧级，他头顶还有战盔护体。以一阵头脑眩晕换掉许纯良。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作为一位心思冷静，习惯理性思考的兵家。他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看也不看砸向自己头部的一枪，手中战锤破风，抡向许纯良。 啪！ 银枪砸在了他的头上。将领只觉得视线瞬间变黑，身上失去了劲力。 …… 许纯良一枪将冲向自己那将领的头颅抡爆，顺带着将他左半边肩膀直至腰间也都一枪抡成了糜烂的血肉，然后毫不犹豫将手中长枪一甩，将背后想要去偷偷杀死小刀的兵家钉在了地上。 那些一出现便一直如割麦子一般屠杀樊城民众的屠夫兵家们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一双双腿开始发软。 不顾各自小旗的吆喝命令。不知是哪个兵士率先喊了一声‘妈呀’，于是他们开始逃窜。 许纯良眼中的黑光缓缓消散。 看着身边被自己杀成一片尸山的黑衣兵士。 许纯良想了想，随手捡起一把刀被自己斩断的黑锋战刀，在一旁的青石地面上刻下了几个大字。 【杀人厨子者，无常。】 写完，他还不忘在字的旁边画了两个微妙微翘的图像。 左边一袭黑衣，身材又瘦又长，面覆黑色布条不见面目，身边飘着铁链，手持一柄黑色的哭丧棒，头戴尖锥高帽，上书【天下太平】，还不忘从嘴巴中吐出一条长舌。 右边一位一袭白衣，同样身材高瘦，面覆白色布条不见面目，手持一柄巨大的白色招魂幡，头顶尖锥高帽上书【一见生财】，口中同样口吐长舌。 小刀脏兮兮的脸好奇的看着许纯良画的画，她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子画的这两人看起来好吓人，他们是什么？” 许纯良笑了笑，抬头望天，幽幽说道：“他俩是一对儿为这个世界的仙佛带来幸运的吉祥物，别看他俩长得吓人，其实很吉利的，你看他们一个说一见生财，一个说天下太平。” “多吉祥啊。” 第67章 去辛县，找赌徒 “吉祥好，吉祥好。”小刀开心的拍了拍手接着问道：“公子是其中的哪一个？” 许纯良想了想，指着手持黑色哭丧棒的黑无常说道：“我这个人财运一向一般，还是做这为天下送太平的黑无常吧……” “走了……” 说完，他率先往前走去。 小刀懵懵懂懂的看着白无常，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公子是黑无常，那小刀能做白无常吗？” 说完，她咬了咬牙，从一旁的死人身上剥下他们的黑色血衣，缠在了将那个可怕的人钉在地上的银枪枪柄上。 随后，她双手抱紧长枪，奋力往外拖拽。 可许纯良一枪射出是何等的巨力，丈二长枪钉入地面足足有一半。以她的体力根本无法拔出。 许纯良站定，回头看着她。 “你想要那支枪？” 小刀咬了咬嘴唇，随后坚定说道：“公子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小刀想要在将来帮公子，就必须活下去。小刀想学枪！” 许纯良点点头，转身来到银枪前，轻轻用力，将银枪从地下拔出。交给小姑娘。 小刀双手握枪，只觉得那枪沉重到自己根本拿不动。但她还是强忍着身体中的疼痛和无力，硬生生的握紧了长枪，好让它不至于掉在地上。 一团冰冷的煞气从长枪中钻入她的身体。让她原本看起来无比单纯的脸上多了一些冰冷的意味。 许纯良弯腰在那个被自己斩死的将领身上摸了摸，果然，在他腰间摸到一个金属盒子。 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名为《将校诀》的兵书。扫了一眼，看到上面讲的是兵法和修炼方式后，他将那本将校诀放在了小刀的肩膀上。 随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银枪中的煞气不断钻入小刀的身体中，刹那间便治好了她身上遗留的病痛，也让她感觉到了力量。 她将将校决咬在口中，艰难的将银枪拖在地面上。跟着许纯良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白无常，小刀心中对手中银枪默默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叫无常枪了。” …… 再一次刨开灶台，许纯良松了一口气。昨夜从玉华楼搞来的银票和金子还在。 他将那些银钱分成两份，给小刀肩膀上背一份，给自己背了一份。 随后一起出城。 走出城门，看着满地平民被屠杀后留下的死尸与战火，许纯良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死亡，大面积的死亡。 带给他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转头看了一眼郭家庄的方向，随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望夫柳下，许纯良站定，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此时脸已经洗干净，也换了一件他的粗布衣服。尽管没有精致妆容，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但小姑娘还是展现出来一种罕见的明媚。 她不是特别漂亮，却单纯如水，灵气如精灵。 尤其是手中拖着的那杆枪给她带来的那股隐藏在眉宇间的肃杀冷意。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灵动果决。再无一丝许纯良初见她时的可怜气。 “公子要走了吗？”小刀咬了咬嘴唇说道。 “嗯，我要紧事情要办，就不带着你了。小刀，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许纯良笑着说道。 煞气充盈全身的小刀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眼眶湿润，想要流下两行热泪。但还是被她忍住。她笑了笑，笑的很难看。 “那小刀就祝公子一路平安，万事亨通。” 说完，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小刀会永远记得公子，日后公子若是有事，小刀不管多远，一定会赶去相助公子。” 说完，她抱着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望夫柳下早已没有了许纯良的身影。她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无声流下。 ‘公子走了，公子也不要小刀……’ ‘妈妈死了，妈妈不要小刀了，爸爸把小刀卖了，爸爸也不要小刀……’ ‘妈妈是好人，公子也是好人。小刀要靠自己！小刀要成为公子一样的人……’ 小姑娘再次对着刚刚许纯良站立的位置磕了三个头，随后抱着自己的无常枪，一路向东走去。 她没有回头。 …… 望夫柳向南十里后，许纯良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大路，右边小路。看了看大路上被战马踩出的痕迹，他转身进入小路。 小路在林间，有些荒芜，许纯良也不在意，一路上边走边看，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孤独。 辛县找赌徒。 陈瞎子留下的这几个字在他心中不断缭绕着，许纯良静静思考着有关陈瞎子的一切。 陈瞎子是不是好人，他不知道。 但是陈瞎子足够强大，也足够神秘，手段层出不穷，这个他知道了。 游神宫，游神令，夜游神，附带能力的称号。 这些字眼在他心中不停闪烁，当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许纯良下定了决心，去辛县，找赌徒，进游神宫。 想要杀穿整个世界，灭掉所有诡异的东西，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饶恕诡异和那些混乱的仙佛，是神的事情。而许纯良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神。 看到太阳下山，天渐渐黑下来时，许纯良在林间找了一片草地，点燃了一团火，就地坐下。 拿出随身干粮，用一根树枝串起来在火上缓缓烤着。 白面馒头刚刚烤出焦黄的模样，许纯良身侧的小路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捏下一块馒头塞入口中，许纯良转头朝树林中看去，人影摇晃，黑暗中走过来两个身影。 那两个身影在距离许纯良十米的时候站定。似乎是观察了他片刻后，这才缓慢的从黑暗中走出。 借着火光，许纯良看出那是两个年轻道士。 左边一位面容娇美，身材娇小，身穿一套青色道袍，手提一个黄铜铃铛，一看便知是坤道女冠。 右边一位长相普通，却胜在身材高大，腰背挺拔，手提一柄包裹着黑布的剑，看起来也气宇轩昂。 二人看到许纯良，便一同抱拳行了个道礼说道：“这位公子，天色已黑，林中阴冷，能否让我们也一起烤烤火呢？” 许纯良捏着一块馒头塞入口中，和煦一笑…… “不能。” 第68章 道爷 那女坤道听到许纯良拒绝，不由诧异，再次抱拳行礼道：“公子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这荒山野岭……” “不能。”许纯良再次冷冷回了她一句。 且不说这世界上他见过的那些的佛道都如此诡异。单单是这荒郊野外，又是黑夜。许纯良便不想多事。 虽然他不会死，但也不喜欢那种突然被人阴死的感觉。 “师妹，算了。”那高大道士看许纯良实在不近人情，也不生气，拉着女冠往道路的另一侧走去。随后在不远处同样点燃了一团火后坐下。 看到许纯良在吃馒头，女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骄傲的看了许纯良一眼后随手打开。 一抹幽香从葫芦中飘出，在空气中缭绕不散。 她仰着脖子给白白的手心中倒了两颗圆滚滚的丹药，对高大道士甜甜说道：“师兄，给，我们一人一颗，吃了就不饿了。” 许纯良也不理她不只是炫耀还是其他的莫名举动，将馒头吃完，便坐在火堆前闭目养神。 那女冠见许纯良不理自己，无趣之下便不再说话，吞下丹药后，看师兄已经闭上眼睛，于是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事，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繁茂的树叶洒在许纯良的头顶时， 许纯良甚至有些意外。 那一对儿师兄妹模样的道人竟然没有坏心思吗？ 他看着对方用脚铲起黄土将昨夜取暖的火焰掩埋时，愈发产生了这种奇怪的心思。 ‘或许是我想多了。’于纯良自嘲一声，不再看那对师兄妹，再次从包袱中拿出一块馒头，捡几根干柴放在火灰上，准备烤个馒头吃吃。 等他将馒头吃完时，那对儿师兄妹已经离开。 伸手抓起两团土将火焰压灭，许纯良背着包袱，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又走了半天，小路逐渐宽阔，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许纯良再次看见了那一对儿师兄妹。 此时，那对师兄妹正在路边帮一个腿部受伤的老人进行包扎。 只见高大道士捏住那受伤老人大腿处的一处穴位，女道姑手持黑色绷带将伤口紧紧包裹之后，从怀中掏出昨夜她吃下去的那瓶丹药，给受伤人倒了一颗。 老人一脸感激，口称不该浪费仙人的仙丹，随后毫不犹豫将那颗散发着香味的丹药吃下。 顷刻间，他一脸惊喜的叫道：“不疼了！不疼了！” “我感觉我浑身都好有劲儿啊！” 他开心的站起来蹦了蹦，然后跪在地上便给两个道士磕起头来。 “感谢仙人赐仙丹，感谢仙人赐仙丹。不知仙人是哪个仙家道观的，下次路过一定去观中烧香…… ” 道姑故意看了许纯良许纯良一眼，随后背负双手颇为骄傲说道：“我们是兄妹来自浮云观，家师抱丹真人。刚刚给你吃的可是我师傅亲手炼制的十全丹，不但能治好你的伤，甚至还能帮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 听了女道姑的话，那老人不由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称感谢仙人。 许纯良默默记住了浮云观抱丹真人的名号，心中对这个道观产生了些好感。 此时恰好是饭点儿，行人们纷纷在路边拿出干粮开始生啃。许纯良也在道旁一棵树下坐着，再次掏出一个馒头准备啃。 “喂，你老啃馒头不嫌难吃啊？”女道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许纯良抬头，看见那道姑拿了个咸鸭蛋站在自己身前。 “那位老丈为了感谢我们师兄妹，送了我与师兄几颗鸭蛋，给你一颗吧？” 许纯良摇摇头，微笑：“谢谢，不用。” 善意再次被拒绝，饶是道姑脾气挺好，也不由有些生气，她跺跺脚说道：“你不会觉得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真是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伸手将咸鸭蛋塞入路旁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手中，再也不看许纯良一眼。 转身回了师兄身边。 许纯良呵呵一笑，拿起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吃了下去。 吃完稍歇息了片刻，行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起身继续往前走，许纯良也站起身来，跟在人群中慢慢向前。 对着身边坐在驴车上的老人抱了抱拳，许纯良开口问道：“老丈，我们这条路往前走去的是哪里啊？” “这条路啊，一直往前走是七里庄，过了七里庄是睢阳镇。那对儿道爷所在的浮云观，就在过了七里庄三十里外了。我前些年路过过一次浮云观，还在观中借宿了一宿。 那观里的老神仙，别提有多神了…… 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仙风道骨，老汉我也不懂，不过啊，我真的再没在别的地方见过那么神仙人了…… ” 老人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迷醉，看的许纯良不由一怔。 “那浮云观真的这么仙啊？厉害！”想起昨夜两位道人的举动，和他们今日在路上帮人包扎伤口的熟练模样，许纯良不由对这个浮云观产生了好感。 ‘或许道士也不全是诡异的，就像我们武者其实走的就是堂堂正正的一条路，没有什么奇怪的修炼方式。’ ‘这个浮云观名声这么好，应该是一窝好道士。’ ‘嗯，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好便好，不好便不好，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定去往辛县的路线，早日找到赌徒，拿到游神令。’ 想到这里，许纯良再次问道：“老丈，您一看就是常年走南闯北的，小子跟您打听一个地方，叫辛县。您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人抬起头想了半天，随后才摇摇头说道：“没听过。不过……” “不过什么？”许纯良连忙问道。 “你应该去问那两个道爷，老朽觉得即便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师傅，同门师兄弟什么的应该也会知道。” “这些道爷常年走南闯北的，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游方道士嘛，兴许他们会知道呢。” 许纯良点点头，看向了那两位在人群中颇受欢迎的男女道士。 决定再观察观察再说。 即便至此时他们的表现都还正常，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凡是跟仙神相关的东西，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第69章 浮云观 天渐渐黑了，行人们围成一团，点燃一团篝火，有人弄起一口锅子，捡了些野菜。 那高大道士说让众人等一下，然后提剑钻入了黑暗的林中， 不多时，他提着一只被切掉了头颅的野兔，一只一米半长的野猪从林中走出。于是行人们的情绪被调动到了高潮。 众人十分默契的开始给自己找活干，捡柴火的捡柴火，削木碗的削木碗。 许纯良拗不过众人的邀请，与众人坐在一起，美美的吃了一碗野猪肉荟叶菜。 吃完饭后，许纯良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等待着毒发，却发现他除了有些撑肚子之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难受。 于是他终于肯承认，那一对儿道士可能不是坏人，自己可能是有些精神过敏了。 于是他暗自决定，等路过浮云观的时候要去浮云观中上炷香，然后询问辛县的方位。 深夜，行人们渐渐倒在火堆旁入睡。 许纯良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 而那对儿道士师兄妹则自告奋勇的要帮大家守夜。 今夜天阴，乌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以至于天特别的黑。 微风吹过树林，发出一阵阵的沙沙声，仿佛有不知名的诡异从其中走过一般。 时间渐渐流逝，人们愈发睡的深沉。 闭目养神暗运灵气流转的许纯良感觉自己有些困了，于是他打算睡觉。 这时，黑暗的树林中出现一团团红色亮光，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许纯良睁开眼睛，看到是那位女道姑在摇铃铛示警，于是他抬头看向树林。 树林中，是一团团红光，红光下，是一颗颗瞪着眼睛的头颅。 ‘什么鬼东西！’许纯良双目一瞪，却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诡气。 “啊！” “打劫的！！！” “爷爷们饶命啊！” 身边行人们乱作一团，有人下跪，有人想逃跑。 许纯良打眼一看，发现那些头颅下方确实隐约间有脖子和身体之后，这才确定这些东西身上没有诡气的原因。 他好奇的看向那一对儿道人。 “我是浮云观抱丹真人坐下弟子清然、明月，你们还不速速退去！！！” “哈哈哈哈～～～” “好笑，狗道士什么时候还管得着大爷我们抢劫了？” “钱财留下，粮食留下，女人留下，其他人可以活命。” 林子中，一道粗野的声音从其中传出。 “哼！找死！”名为明月的道姑从怀中倒出一颗黑色丹药吞入腹中，随后双目闪烁着红光冲进了林子。 “哎呦！” “靠！” “小心！这小娘们儿好猛！！！” 一阵阵叫唤声后，那些头上顶着火把的响马土匪开始崩溃逃跑。 一场闹剧自此结束。 小道姑骄傲的从林中走出，许纯良看她的道破下摆破碎了几片，身上还沾染了一些鲜血。 不由得对小道姑和浮云观的印象更加好了一些。 许纯良对着小道姑笑了笑，发出了一些善意。 看到许纯良的目光，小道姑傲娇的哼了一声，把头向天上扬了扬，随后没忍住看着许纯良笑了笑。 许纯良再次善意一笑，在火旁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问路的事情先不着急，等到了浮云观再说…… 经此一事，行人们愈发对道士道姑二人尊敬有加，第二天一早，众人便一起吃了饭，谈笑着往前方走去。 只用了半天时间，他们就来到了七里庄。 在七里庄中，许纯良花了点儿随身携带的铜钱，美美的在村口面档中吃了一碗面，随后便跟着着急往下走的人群继续往三十里外的浮云观走去。 上午行人们在路上已经与两位道士约定好了，今夜就要睡在浮云观中了。 许纯良想早点知道辛县的位置，自然也没有一意见。 一行人共计近三十人，浩浩荡荡的在欢声笑语中往浮云观走去。 “要说这浮云观呐，那真是神仙呆的地方呀……” 许纯良身边，驴车上的老人李老汉看众人这么喜欢那对儿道爷，曾经去过一次浮云观的老人也跟着心中骄傲至极。 他美美的吸了一口烟袋锅子，然后接着说道：“大前年我曾经路过一次浮云观，还进去上香了呢。” “老爷爷，浮云观供奉的是哪位神仙啊？”一个小孩儿好奇的问道，年龄越小越天真，就越发的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是一个很威严又很慈祥的神仙啊，叫什么什么来着……” “哦，对！好像是叫老君，太上老君…… ” “老君爷是炼丹的嘛，浮云观的道爷也是炼丹的，当然要供奉老君爷了……” “我可见过一位跟仙人一样的道爷，他头发和眉毛都白了，一张脸却细嫩的跟个小闺女一样，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还有呢，我还在浮云观看见一个老大老大的药田呢……” “咱们的田里种的都是粮食，道爷们的田里种的可都是香气喷喷的药呢，我记得……，好像有的药都成精了！长得跟个人一样！” “后来我就在想啊，会不会吃了那像人一样的药，就能成仙人了呢…… ” 李老汉说的眉飞色舞，众人听的眉飞色舞。 许纯良跟在人群中，看到那小道姑明月一脸骄傲的看着他，不由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在一群人的说说笑笑中，三十里路终于在天彻底大黑之前，走完了。 “诸位乡邻，这里就是听鹤亭了。” 站在一个雕刻着仙鹤衔灵芝的亭子前，小道姑明月指着亭子对众人说道：“听鹤亭，就是我们浮云观的第一大美景了，想传曾经有仙人再次得到仙鹤衔来的万年灵芝，吃了以后就羽化登仙了。 后来为了纪念他，专门修的这个听鹤亭。我站的这个位置就是当年仙人常站的位置……” 众人闻言大为震惊，许纯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听鹤亭后面。 夜色之下，一个古朴的道观立在不远处。 墙面斑驳，底蕴悠长。 两个白灯笼挂在门前，在黑夜中为人指明了方向。 明月道姑指着灯笼的方向，骄傲说道：“大家快看，那里便是我们浮云观了……” 第70章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许纯良随着人流来到浮云观前，抬头看着高大门楣上的牌匾。 上写三个大字：浮云观。 这个牌匾很老旧，斑驳，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一看便知道，这浮云观应该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似是听到了众人来访的声音，黑色的大门被人从其中打开，伴着木门特有的吱呀呀的开门声，许纯良突然有一种巨大诡异张开了嘴巴的感觉。 心底自嘲一笑，许纯良看着从浮云观中率众走出的白发道士。 与李老汉说的一样，这位道人白发白眉，一张脸却细嫩的如同婴儿一般。担得起那个仙气飘飘的形容词。 他一脸微笑，双臂抬起对着众人做了个环揖。随后才开口说话。 声音洪亮清澈，仿佛有回音一般在门下缭绕着。 “贫道浮云观首座抱丹子，见过各位。天色已晚，贫道已经吩咐童子们打扫了客舍，准备了饭菜，还请诸位随我来。” 说完，他转过身来，大大方方的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于是众人一起进入道观，随后道观的门缓缓合上…… 食堂中灯火通明，一排排木桌上放着黑瓷碗黑瓷盘黑瓷小碟，许纯良迈入食堂中，看到每个小瓷碟中都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丹药。 “诸位，贫道还要炼丹，就由我的徒儿明月招待大家吃饭，贫道先告辞了。” 抱丹真人再次作揖，随后在众人一声声的‘老神仙慢走’中飘然离去。留下道姑明月带着一群童子招待众人。 菜是简单的素菜，以及夹杂了不知什么杂粮的馒头，和一碗用红豆煮出来的稀汤。 许纯良只吃了馒头与素菜，喝了一碗红豆汤之后，便闭上了嘴巴。 对那一颗众人认定是无上仙丹的东西看都没有看一眼。道姑明月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待众人吃完饭后，童子上前将碗碟收好，随后离开。 许纯良看着这一切正常的道观，心中却不由泛起嘀咕。 这一切实在是太正常了…… “公子，这是您的客房。”看着转身离去的童子，许纯良环顾这间木质厢房。 散发着清淡香味的简单原木家具，薄薄的棉被，一桌一椅，一床一油灯，便再无他物。 没有优待，也没有薄待，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他和衣在床上躺下，打算好好睡一觉。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这一夜，连日里精神紧绷的许纯良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上下无比的疲惫。 扭了扭胳膊腿，进行一个简单的拉伸，他从房间中走出。进入同样原木搭建的长廊中。 迎面的童子见到他恭敬行礼，随后迈步离开。 许纯良微笑点头，听到走廊外有声音传来，于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廊外，是一位道童带着众人游览浮云观。许纯良索性加入了队伍，听着小道童清朗的介绍声，在观中游览起来。 “此处是讲经阁，师傅会在这里为我们讲经……” “此处是老君殿，香客们供奉老君的地方，各位如果想要祈福的话，可以来这里为老君上香。” 许纯良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殿中的老君像。 慈和，高大，仙风道骨。没有一点诡异模样。可许纯良看着烟雾缭绕中的太上老君，却不由眯起了眼。 神， 可不会是这么慈和的样子。 抱着双臂看着人们恭敬的为太上老君上香，许纯良不由想起高天之上的黑暗。 如果世间真的有太上老君的话，他猜他的模样一定很可怖……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目光。 面上不动声色，许纯良悄悄向那道目光看去。 ‘嗯？没人？我感觉错了？’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棵观景冬青树，绝对不可能有人。 许纯良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可能有什神经敏感了。 “诸位请跟我来，我们去看一看我们浮云观的药园，在药园中，我们栽种了近万棵灵药……”在小童的带领下，许纯良等人一起往药园的方向走去。 药园占地面积很大，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药材，其中却空无一人。并没有许纯良想象的尽是道童游走其中的忙碌模样。 站在药田前，许纯良耸了耸鼻子，眼中闪过一道冰冷。 这药田，怎么闻都有种生魂的味道。 在看那些在凡夫俗子的惊叹中，一个个长着人形的药材，许纯良怎么还能不明白。 这浮云观也是一处魔窟！ 以人为肥料，种灵草的魔窟。 许纯良回头看向远处的老君殿，心底不由喃喃自语：“老君啊老君，如果天上真有你这位神仙的话，你是不是也在用人做肥料，种你的灵丹妙药呢？” “不……，以人为肥料，是我小看老君了，如果你真的存在，起码也要用仙来做肥料吧……” 许纯良再次感受到了有目光在看着自己，转头，他再次看到了一棵树。 这次这棵树是一株躯干上长着一张人脸的枯树。 许纯良定定的看了看它，随后转过头，继续欣赏眼前的药园。 如果猜测的不错的话，把自己这些人带到了这药园中，等于让肥料自己长腿跑到了田里，戏肉无论如何也该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道爽朗的笑容响起， 抱丹真人手拿一柄鲜红的拂尘，带着三十余位徒弟，从老君殿的方向朝众人走了过来。 一边走，他一边哈哈大笑着： “哈哈哈哈哈……” “各位居士看过了我们浮云观的药田，觉得如何啊？” 李老汉闻言连忙从众人中走出，看着人们充满羡慕的看着自己，李老汉十分骄傲的直起了自己的腰，学着道士的模样朝抱丹真人抱拳施礼，随后恭维道：“这药田中飘着仙气呢。” “老汉我光是闻一闻这田里的药香味，都觉得自己飘飘欲仙，仿佛能多活几年呢。” “是啊是啊，光是闻一闻都觉得很香很提神呢。” 众人无不出言附和。这时，一道极为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呵呵，飘飘欲仙？老道士，怪不得你用人尸种药，原来生魂的碎片吸收下去，还能让人有升仙之感吗？” “有这个本事，你怎么不学那人厨子去给皇帝炼制续命丹？狗皇帝还不为你搞来上好的肥料？” 第71章 老君相 许纯良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由一愣，尤其是那帮被道士邀请来看药园的同路行人。 众人闻言纷纷怒视许纯良。 “娃儿，可不敢胡说，老君爷听见了会生气的。”与许纯良还算熟悉的李老汉连忙劝诫道。 可其他人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怎么能在仙人道观中胡说？哪里有人尸？我怎么没看到？不就是仙人种的仙药长得像人吗？你怎么能这样胡说？” “就是！他有问题！我早就看他有问题了，在路上仙姑给他咸鸭蛋他都不吃，昨晚在食堂仙姑好心给我们的仙丹他也没吃！他就是来捣乱的！”一位个头矮小，长相猥琐的汉子在人群中大声嚷嚷道。 “就是，就是。他肯定有问题，仙人们还不把他驱赶出去。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吃仙人的，睡仙人的，还要说仙人的不好……” 众人忍不住鄙视着许纯良。 许纯良也不在乎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隔着人群看着那位仙风道骨的抱丹真人。 面对许纯良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抱丹真人笑了。他手中浮尘一甩搭在臂弯中，口中宣称一句无量寿福，这才笑咪咪的看向众人，依旧是一身的飘飘仙气。 “诸位居士莫急，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不过过眼浮云，且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 “如此以来，世间自然便没有了纷争恼怒，过眼浮云，且由他去吧。” 他再次一甩拂尘，对身边左侧的明珠道姑说道：“明珠，这位居士并不理解我们浮云观，道法自然，理解是对的，不理解也是对的，不如你就送他离开吧。” 抱丹真人的一番话，让众人都忍不住闭眼细品，仿佛其中隐藏着什么大道理一般。 再看向许纯良，眼神中的鄙视便愈发多了。 看到明珠来到了自己身边，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许纯良不由一怔道：“你们真的让我走？” 道姑明珠只是再次伸了伸自己的胳膊，作出了请的动作。 ‘让我走？难道我真的误会了？’ 许纯良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往浮云观外走去。 他走的很小心，可想象中的攻击却一直没有出现。一直到他在明月的陪伴下走出浮云观，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看着道姑明月对自己作出一个请便的动作，然后关上了浮云观的大门后，许纯良开始更加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我搞错了？这个道观就真的像他们表现的那样仙风道骨？没有任何问题？是我神经过敏了？’ 他摇了摇头，顺着大路向前走去。 连询问去辛县的路线问题都放弃了。 走了半日，天渐渐黑了，许纯良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在路旁坐下，点燃一团篝火，从包袱中掏出一个馒头。 等将馒头烤热了吃完，他觉得有些困，然后便很自然的躺在篝火边睡着了。 等他睡着之后，身后的树林中，出现一团团如萤火虫一般的亮光。那亮光血红血红，又圆滚滚的，像是一只只红色的眼睛，又像是一颗颗圆滚滚的红色丹药。 许纯良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对着树林中轻声喊道：“道长既然深夜来访，就不要装神弄鬼了。” “出来吧。” “无量寿福。”一道清亮的道号响起，那些红光动了。 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圆球黑影从树林中飞出，悬浮在许纯良身前三米处。 白发白美，面如幼儿，正是抱丹真人的头颅。 随后，又有一颗颗头颅从树林间飞出，像气球一般漂浮在许纯良的四周，一双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许纯良随手从篝火中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柴火握在手中，这才笑着问道：“既然没打算让我走，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漂浮在许纯良面前抱丹真人的头笑了，他十分客气的说道： “居士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听明月说居士年纪轻轻便已经修到了月荧级的武道境界，贫道甚是惊奇，所以特意追来看一看居士。” “那你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 “居士不必着急，贫道看居士天赋异禀，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不如随本真人一同回浮云观，本真人愿意收你为关门弟子，赠你无上丹道，未来羽化而登仙……” 抱丹真人的表情无比虔诚，如果不是他只有一只头颅的话，许纯良差点儿就信他是个好人了。 “我对修道没兴趣。”许纯良再次摇头。然后好奇问道：“你们是人是诡？” 人不管再诡异，杀之都没有属性点，诡，杀了就能加点。 在樊城那夜他杀了不少人和诡异，此时属性点已经到了1800，即将达到升级条件。 他在内心祈祷着这些深夜飞出头颅的家伙都是诡异。 抱丹真人一愣，显然没想明白许纯良为什么在这个关头问如此不重要的问题，为了让许纯良跟自己回去，他还是跟真诚的说道： “居士是觉得我浮云观的手段诡异？其实这是道门的无上手段，我们是向往仙道的人。” “那可就太可惜了。”许纯良无声叹息一句。 “我对你们用人种药的修仙手段不感兴趣，不会跟着你们回去的。” 话音刚落，他发现面向自己的抱丹真人停止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并转过了头颅。 将圆球一样长满白发的后脑勺朝向了自己。而其他头颅也都一样，缓缓旋转，将后脑勺朝向了他。 它们就那样平静的漂浮在了虚空中。 四周出现了沙沙声，许纯良凝神一看，只看到一个个没有头颅的身躯，正在用极快的速度穿过树林与道路，朝着他的方向倒退着飞快走来。 一具穿着青色道袍，手持血红拂尘的身躯来到抱丹真人的头颅下方，伸手将头颅自空中摘下，随后安在血肉模糊的脖子上后。 抱丹真人后脑勺的头发分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许纯良瞳孔一缩！ 老君相！ 他的后脑勺，长着一张酷似老君雕像的血肉之脸！ 第72章 仙，不是这样修的 而他的眉心，则用鲜红的笔画写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字迹： “敕令！” 老君相睁开双眼，眼睛中竟是大大小小重叠在一起的瞳仁。那些瞳仁都注视着许纯良。 “本想赐你成为老君的分身，你却辜负了这仙缘，那就只能切掉你的双腿双手，埋入田中，为老君种药了。”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是不会杀死你的，小小年纪就能成为月荧，废掉你的意识，只保留修炼的本能，埋入田中，你就能源源不断的为我们园里生产最好的肥料……” “不像那些普通人，只能杀死沤肥，生产力低下。” “呵呵呵呵呵呵呵……” 抱丹真人的老君脸虽然在笑，声音却无比冰冷。 手中血色拂尘一甩，拂尘中伸出五条鲜红细长的细线，直刺许纯良……篝火下的影子。 钉钉钉！ 两条线射中影子的腿，两条线射中影子的肩膀，还有一条线射中了影子的头。 许纯良感觉有一股燥热又奇异的力量，瞬间按住了自己的头颅肩膀与双腿，让他想动却不能动。 就像是那五个方位上被压下了五座大山一般。 道门，果然手段诡异！ 许纯良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抱丹真人，想知道他下一步的举动。 “切去他的左臂。”抱丹真人冷冷说道，于是同样后脑勺头发分开，露出一张无比女性化的老君面庞的道姑明珠手持长剑从人群中走出。 她手腕一翻，唰！ 一剑斩断了许纯良的左臂。 “哎呦！” “哎呦！” …… 刹那间，哎呦声此起彼伏，抱丹真人惊奇的发现，自己和所有弟子的左臂与许纯良一起全都掉了。 抱丹真人拂尘前再次伸出几根红线，将自己摔在地上的胳膊拉起来，链接在自己的肩膀上，红线自动钻入断口处，将胳膊缝合。 随后迈步上前，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手段？” 许纯良呵呵一笑，却没有说话。 “嘴硬！看我把你种入园中之后，你还是不是这么嘴硬。” 他不再看向许纯良，反而低头看向了许纯良在地上的影子。 “太上老君敕令，封影固身，急急如律令！” 伴着他口中咒语，血色拂尘中伸出一根根血线，像虫子一般悄然探出，射在地面上，将篝火照耀下的影子缓缓包裹。 许纯良只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数千条虫子悄然爬过一般，冰冷，痒麻。 随后，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仿佛有了实质一般，被血色拂尘的血线包裹起来，从地上提起。 而他的身体也同样漂浮了起来。 就像是刚刚看到的那些头颅们一样。 “回去。”抱丹真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向后转身，一张张老幼不同、男女不同的老君脸朝前，开始用倒退的方式快速钻入林中。 而许纯良也随之一起，被无形的力量托着往浮云观的方向飞了回去。 再次回到浮云观，灯火通明，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生魂味道，很显然，那些相信浮云观中都是仙人的行人们，已经全部成了肥料。 许纯良还没来得及好奇，就看到了他们被做成了什么样的肥料。 不得不赞叹，手段很原始。 人尸切片砸碎，用枯黄的稻草堆积，搅拌均匀，其上苍蝇飞舞，蛆虫爬行。 很有农村拾粪堆肥的气质。 除了那一颗颗被削切干净了皮肉的骷髅在肥堆中显得有些突兀。 “你们……，还真是修的一手好仙！接地气。”许纯良没忍住赞了一句。 收起神通，重新变回正脸看人的抱丹真人一脸笑容，十分骄傲的回答道：“是吧？你也这么认为？” “贫道也觉得我们浮云观这一道传承实在是天地正宗。脚踏实地，一点儿都不像他们那些邪修。对不对？ 我们堆肥，种药，炼丹，食气，供奉老君，走的是堂堂正正传自上古的练气士的辉煌路子， 平日里还不忘兼修医道，为周边百姓治病驱邪，干的都是积富气，攒气运的修仙正路，不可能修不成仙对不对？” “三花聚顶，羽化而登仙。我早晚会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花聚顶，羽化而登仙！” “三花聚顶，羽化而登仙！” 随着抱丹真人的笑声，那些站在黑暗中的道士童子们也都癫狂的挥舞着手臂，口中不停重复着羽化登仙的梦想。 许纯良不屑的看着他们，缓缓说道：“你们的道，错了。” “生不了仙的。” 尽管因为影子被捆住，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许纯良还是十分的不屑。 就成仙而言，许纯良觉得自己比抱丹真人他们懂的多的多！ 最起码，仙和神，绝对不会是老君殿中那个泥塑金身的模样。 仙佛神，不可被描述、不可被定义，不可被记忆，甚至不可被直视。 抱丹真人他们在后脑处修出一个人人可以看到，可以看清的老君脸，这道，错了！ 连小小的地府拘魂阴仙，都不可想，想之即死，能看到甚至能复制的老君脸，会是什么仙？ 世间或许真有神灵名为老君，但也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 “什么？你说我们的道错了？” “不可能！” “我修的是无上大道，怎么会错？” “内外丹道，食气成仙，模仿老君，窃得大道！我浮云观先辈前前后后修炼了千年数百代，怎么会错？” 许纯良不屑一笑：“仙人还能模仿？” “怪不得我说狗皇帝怎么不用你去炼丹，你这丹道与人厨子那三尸续命丹比，差的远了！” “还内丹外丹？狗屁的丹！你说你浮云观修炼千年，可有见过有人羽化登仙的？没有吧……” “抱丹子，你们从根子上就是错的！” “你永远也成不了仙！无论你杀多少人，炼多少丹药。仙，不是这样修的！” …… 抱丹真人的脸上开始变得阴晴不定，修炼近百年，他虽然保持了鹤发童颜，一脸的仙人气象，但一直没有出现的那些羽化登仙、三花聚顶的描述，让他潜意识里早已有了一丝不敢确定的怀疑。 “那你说，怎样才是修仙？” 第73章 来自仙人的秤砣 “那你说，仙是怎么修的？” 看到抱丹真人那一向淡然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癫狂之意，许纯良呵呵一笑，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从今夜看到他们的后脑勺都有一张老君脸的时候，许纯良就知道，这家伙修仙早就修癫了。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像仙人。 比如说穿的仙风道骨，比如说把自己弄的鹤发童颜，比如说他们后脑勺那一张张的老君脸。 癫子，是最容易被人忽悠瘸的。 “告诉我！什么是修仙！” 抱丹真人的身体旋转，用后脑勺看向了许纯良。 他的头发再次分开，那张苍老的老君脸瞪大了眼睛，用他无数只瞳仁看向许纯良。 许纯良呵呵一笑道：“你没见过仙，我可是见过的。” “仙，就是佛。佛即是魔。” “仙人，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仙风道骨，那些东西不过是普通人的美好想象罢了。” “仙就是佛，仙就是……，佛？” “仙人并不是仙风道骨吗？难道我真的错了？” 抱丹真人那张老君脸上出现了迷惑，他的无数只眼睛都开始迷茫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许纯良看着发癫的老君脸，不由想起自己在佛窟中记下的那段心经，于是便开口念了出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 念完，看着眼神愈发迷惑的老君脸，他笑着说道：“我曾进入佛窟，在其中看到过真佛，轮回路，以及奈何桥。那其中有恐怖，有诡异，有轮回，唯独没有慈悲与传说中的佛气。” “佛并不是高大寺庙里满身金光的模样，更没有漫山遍野的慈悲。佛有的，只是无法抗拒的强大。” “而在佛境中，我悟出了这个道理，佛就是仙，仙就是魔。他们只是一种高于普通的出尘，是一种强大的境界。是一种自由……” “是……” “绝不是你以为的仙风道骨，所以……” “你错了！” “仙，不是你这么修的！” “不！！！”抱丹真人怒吼一声，黑暗中的所有徒弟也都随之怒吼！ 他们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须发皆张，一个个怒视着许纯良。他们每个人老君脸上的无数只眼睛都怒视着许纯良。 “那你说，仙是怎么修的？你…告…诉…我！仙，是…他…妈…的…怎…么…修…的？” 三十多个人头看着许纯良，异口同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着许纯良。 许纯良只是笑笑，再不说话了。 他现在一动不能动，他必须让对方松开自己。 “说！什么是修仙？仙又是什么？”抱丹真人的头向前平飞，飘至许纯良的面前。 许纯良依旧是那一道不屑的笑容。 “不说，我就杀了你。不！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把你栽种进药田。让你助我成仙。” “你成不了仙，因为你从根本就错了。”许纯良善意的提醒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他妈的对的道路！”抱丹真人那张老君脸彻底疯狂！ “我的左手呢？带回来没？”许纯良问道。 “手！他的左手呢？谁带回来了？”抱丹真人连忙问道。 “师傅，在这里！弟子一直随身携带着。”道姑明月端上来一只刻有复杂纹路的木盒子。打开之后，许纯良刚刚被砍下的胳膊就在其中。 许纯良看着自己的手腕，笑着说道：“看见我手腕上的小秤砣了吗？它就来自一位仙人。” 轰！所有头颅都看向了盒子中的手臂。 明月伸手拉开袖子，看到如同生长一般，寄生在皮肤上的小秤砣。 猩红，小巧，却冰冷不祥。 隐隐有深海一般的黑暗的血腥味在其中翻腾。 只是看上一眼，抱丹真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阴寒。他伸出手指，触摸向小秤砣。 “我劝你别摸。”许纯良的声音幽幽传来。 抱丹真人手一颤，停在虚空中，然后缓缓收回，他看向徒儿明月。 随后一脸和善的说道：”乖徒儿，来，你摸摸。“ 明月：…… “嗯？”抱丹真人的脸上升起一道不耐烦的冰冷。 “是，徒儿这便出手。”道姑明月连忙低头，随后小心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向小秤砣。 冰冷，麻木，浓郁的不祥。 她的额头上生出一道冷汗。 “快点！”抱丹真人怒喝道。 “是。”道姑明月连忙轻应一声，咬牙将手指触摸到了小秤砣上。 一瞬间，她的双眼变成了猩红。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就是这种感觉……” “我看到了一个……” “它好强大！” “好冷！好热！我觉得我充满了力量！” “我想杀人！” “我想杀人！” 明月的一头黑发瞬间变红，红的像血一般。她后脑勺的老君相自动闭合，一双妙目中留下了鲜红的血液。 在她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贯穿式的破洞。 一股黑血从其中流出。 可是她的身体明明有了如此严重的致命伤，她的气势却开始变得无比彪悍。 “杀！” 她暴喝一声，系在腰间的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 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在抱丹真人诧异的眼神中，割向了她自己的脖子。 哧……！ 锋利的长剑划破油皮，随后划破脂肪，血管，喉咙…… 她的头依靠着仅剩下一层的后颈皮，耷拉在了肩头。 哧！ 又是一声爆响。 围观的三十余道士童子的头瞬间全部被无形的黑线隔断，掉在了地上。 只有抱丹真人和许纯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抱丹真人在明月割向自己脖子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瞬息间便想起了许纯良断臂后所有人的胳膊都离奇断掉的一幕。所以他在那一刻便瞬间收回了裹着许纯良影子的拂尘， 并用拂尘的线钻入了自己的脖子。 然后在脖子被切断的瞬间，操纵拂尘将切掉的脖子重新缝合。 一瞬间的微操，精细的令人咋舌。 第74章 撒豆成兵 “不对！” 瞬息间，抱丹真人就感觉到了不对，他手中浮尘一甩，直刺许纯良脚下！ 但为时已晚。 “嗷呜！” 一声低沉却震耳欲聋虎吼出现，他甩向许纯良的拂尘丝全部后撤，而他本人也感觉自己的心神不由一颤， 许纯良的手中多了一柄黄铜小刀， 一刀插入了他的眉心，并用力一扭。 一个血洞出现在抱丹真人慈眉善目的脸上。他惊诧的闭上了眼睛。 随即， 脑后的老君脸一闭一睁，他面上的血洞中竟然伸出一只只绣花针粗细的小手，那些小手像触须一样相互纠缠在一起，互相握住对面被搅烂的皮肤，相互用力一拉！ 被许纯良捅出的伤口便愈合了。 而在人群中，一个刚将头颅捡起来放在脖子上的童子白眼一翻，眉心出现一个莫名的血洞。摔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哈～” “贫道乃是太上老君下凡，分身无数！” “你可杀不死贫道！” 抱丹真人大笑一声，头颅瞬间从脖子上拽断飞起，像气球一样窜入黑暗。 而其他童子和道士则调转身体，用老君相的一面朝着许纯良扑了过来。 许纯良不屑一笑，右手抬起，将手指按在了自己的眼球上，然后用力向内一按！ “啵儿！” 一声轻响，像是气球被扎破了一般，许纯良的右眼眼球，爆了。 而与之一起爆掉的，还有围攻向他的那些老君脸。 他们的头，全部炸掉了。 弯腰拿起木盒子里的左臂装在自己肩膀的断口处，许纯良迈步走出院子，朝抱丹真人的方向追去。 路过老君殿，许纯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勾着他的意识，让他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老君殿中一眼。 随后不由的身体一震，一种极其荒谬的危险感觉从老君殿中传出。 老君殿中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许纯良却感觉到其中有着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殿中蠕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一般。 他毫不犹豫将黄铜小刀放在了自己脖子上，准备一有什么动静就把脖子切块。 在他举起黄铜小刀的瞬间，黑暗变得平静， 那道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觉消失了。 许纯良看了那大殿一眼，转身往药田的方向走去。 迈入药园，许纯良便听到一阵阵的诡异笑声。 “呵呵……，你来了。” 黑暗中，各种人形药材站在田间，像一只只恐怖的厉鬼看着自己一般。 许纯良毫不犹豫将黄铜小刀捅入了自己的肚子，从左至右狠狠一切。 鲜血喷射间，所有的人形药材齐腰而断，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散发出一种腥甜的幽香。 如云雾一般散落在许纯良的周遭。 “呵呵，这一招在这里可不管用。”抱丹真人的声音出现，许纯良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圆球。 是抱丹真人的头颅。 此时他的头颅上已经没有了面孔，无论是人脸还是老君脸都已经消失， 变成了一个红白相间的，圆滚滚的血肉丹药模样。一条条如同丹纹一般的肉缝以极其不规律的姿态生在那颗肉球上， 散发着一缕缕腥甜的香味，他的整颗头就是一颗巨大的丹药。 肉缝开合间，抱丹真人的声音从其中传出。 “小子，你说那些仙气飘飘的东西不是仙？那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仙人啊？” 伴着它的话，它的丹药皮肤上冒出一个个青春痘大小的脓包肉瘤，那些脓包逐渐透明，其中隐约隐藏着一张张癫狂的人脸。 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每一张脸都只有青春痘大小，许纯良却诡异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它们的脸。 许纯良甚至看到了道姑明珠与那位和自己聊过天的李老头。 “怎么？我还不像仙人吗？”那肉缝再次开合，抱丹真人脸上的每一颗痘痘都开始开合，它们异口同声的询问着许纯良：“我还不像仙人吗？”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算仙人的话，我让你看看我的仙术。” “撒豆成兵～！” 肉质丹药面上的所有脓包肉瘤飘飞而起，落在了药田中。 每一颗脓包肉瘤落下，都有一棵灵草快速生长，变成成人大小，并长出一张木质的脸。 它们的脸，正是许纯良在脓包中看到的那些面孔。 “怎么样？撒豆成兵，是不是仙家法术啊？” “你还说我不是仙人？” 许纯良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 他提刀向前斩去！ 嗷呜！诡虎啸天。 低沉的声波席卷整片药田，他一刀便斩开了七八个木质身影。 八道谁都看不见的白光飞起，属性点增加28点。 许纯良眼前一亮。放弃了用小秤砣教给自己的那些诡异招式瞬杀抱丹真人的想法。 他跃入药田中，开始和那些木质身影缠斗。 属性点+2. 属性点+5. 属性点+…… 看许纯良被自己撒豆成兵拦住，那颗血肉丹药哈哈大笑。 他落入药田角落的一个平常用来放水的黑色瓷瓮中。瓷瓮上方覆盖一层用来遮阳的雨布，四周贴了四张祈福的黄符，黄符上书敕令风调雨顺万物生长。 自它钻入大瓮中后，一张同样写着敕令风调雨顺的方形黄纸从远处飞落，盖住了瓷瓮的瓮口。 一阵阵猩红的烟气从瓷瓮缝隙中流出。 片刻过后， 啪！ 一声脆响，一颗巨大的的脑袋从瓷瓮中钻出。 他明明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却将自己的头发梳成小孩儿朝天揪的模样，苍老的满是皱纹的面颊上画着两片鲜红的圆圈，一张老脸涂上厚厚的粉白，如恶鬼一般， 眉心以极其繁复的字迹写着一道血符：敕令-风调雨顺。 看到陷入重围的许春良，他‘嘻嘻’笑了起来。一道尖利而苍老的幼稚声音从他的喉咙中传出： “好玩儿好玩儿，你被我的撒豆成兵困住了吧？知道我的仙人手段了吧？” “我还有更仙人的返老还童呢……，你看我现在不就返老还童了吗？” “嘻嘻……” “还有你说的三花聚顶。你看我的三花聚顶怎么样？” 第75章 三花聚顶 “你看我的三花聚顶怎么样？”道姑明月的声音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黑色瓷瓮的瓮口处，又一只香瓜大小的畸形脑袋从其中钻了出来，她的额头上写着敕令·长生不老四个字。 看模样，正是已经死去的道姑明月。 “哈哈哈哈～！还有我呢！” “三花聚顶，此乃成仙大道也……” 又一个只有香瓜大小的头颅从瓷瓮中钻出，顶着一张老君殿雕塑太上老君的脸。 这张脸最为神奇，它已经不是血肉组成的面容，生冷、僵硬，完完全全就是个缩小版的雕塑。 啪！ 啪！啪啪！ 四道清脆的响声响起，瓷瓮的下方破开四个豁口。 一双婴儿胳膊和婴儿腿极不协调的从缺口处钻出。它站了起来。 婴儿腿脚，瓷瓮身体，一男一女一雕塑三颗头颅，看起来无比诡异。 许纯良在收割属性点的同时看了它一眼，也不由心底一惊。 这个玩意儿，实在太过诡异，有点儿墟界中见到的那些诡异的味道了。 “喂，你说，我现在像不像神仙呢？” 它的三颗头颅张大了嘴巴，用力一吸，药田中飞起点点绿光，落在了它的三张大嘴中。 随着绿光流入口中，刚刚还十分白皙的手臂和大腿的皮肤在这一刻开始皴裂成老树皮的模样。 血色的拂尘飞来，编织成一条飞天臂上飘带一般的轻盈飘带，在它老树一般的手臂间飞舞着，竟然托着它飞了起来。 “太者，大也。上者，尊也。高真莫先，众圣共尊……” 明明是无比庄严神圣的咒语，从它那三张嘴巴里以三种声音念出，竟然生出了一种谁都无法形容的诡异感。 看着一刀将最后一个木质人斩碎的许纯良，它诡异的笑了起来。 “小子，我还要感谢你助我成仙呢……” “师门典籍中记载的这三花聚顶的方法实在诡异恐怖，我总觉得与传说中的成仙不同，做好了准备也一直不敢练。连这胎中仙瓮都扔在这药田中不敢多看。” “今天遇到你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成仙就是这样！” “贫道我悟道百年，今日才懂得什么是真！” “原来这便是真呐！哈哈哈哈哈……” 黑色的瓷瓮缝隙中钻出阵阵浓郁的黑暗，将它包裹。 随后瓷瓮向内开裂，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瓷瓮彻底碎裂。 抱丹真人的三颗头颅下，早已没有了身体，变成了一团完全包裹在黑暗中，隐约蠕动的奇异事物。 “今日贫道成仙，就借你的命助我羽化飞升吧。” 黑暗如血一般从抱丹真人的身体外流出，染黑了虚空，他朝许纯良扑了过来。 …… 许纯良一刀斩死眼前的木人，一脸满足。 这一趟浮云观来的太值了，他该升级了！ 意念一拧，所有属性点瞬间清空，属性面板上，许纯良的等级瞬间一跳，变成了日晕境。 而更令他惊奇的是，日晕级后，他的骨骼等级随之一变，变成了丹曦境。 调出面板，许纯良看着自己当前的状态。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属性点：0 境界：日晕境（升级丹曦境需属性点）（当前骨骼境界：丹曦境）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敌人）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0.5%。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0.5%。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升级至日晕级 ‘死兆加身？是小秤砣教我的那些诡异手段吗？之前面板上怎么没显示？’ 正在许纯良美滋滋的看着面板上更新的资料时，自觉已经成仙的抱丹真人朝他飞了过来。 药田中的所有灵药纷纷破土而出，朝抱丹真人飞去，一种如同呓语般的呢喃声从灵药的身体中发出， 宛如玄奥的道经一般在天地间回荡。 黑暗开始退散，药田上方的正片世界就像是被一盏来自天空之上的巨灯打上了一层薄薄的绿光一般。 黑暗的世界变成了一种荧光色的绿。 连天空中的乌云都开始闪烁着一种诡异的绿色乌光。 灵药们飞起，在抱丹真人的背后顷刻间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雕塑。 一个毛茸茸的，由绿植组成的太上老君雕塑。 老君雕塑的嘴巴张开，一段玄奥的咒语传出。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许纯良感觉有一种很重的东西压到了他的肩膀上。 体内的日晕境灵气瞬间凝固，巨大的压力压的他坐在了地上。 抱丹真人的三张脸上一哭一笑一悲悯，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许纯良说道：“小子，今日我将成仙，你将拥有无上功德。” “我还有最后一步，需要你的帮助。” “道经上讲，三花聚顶，内外真丹，如今我已有了三花聚顶，内丹也早已修成。就借你的身体，炼个外丹吧。你也随着我鸡犬升天吧，成为我的一部分，与我一起做仙人，你不用感谢我。” “木，生火。” 他背后的灵药老君双手一动，比划了一个极其繁复的手印。 于是许纯良的身上燃起火焰来。 那火焰以丹田内的日晕境灵气为根，以肉体骨骼为柴，顷刻间烧的无比旺盛。 火焰瞬息间便吞噬了许纯良。 他的身体向内坍缩，骨骼上竟然流露出一个个金色的梵文。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还深具仙佛骨。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哈哈哈哈！道爷我今日必成仙！” “火，炼魂！” 灵药老君双手再次一动，许纯良感觉意识一阵眩晕，一种不知从何处产生的吸力出现，朝他的意识席卷而去。 第76章 糯米 一团蓝色的火焰出现在许纯良的瞳孔中， 然而下一刻，许纯良的双眼瞬间变成了黑色，蓝色火焰熄灭。 一团黑暗从他的眉心喷出，如同黏腻的沥青。 黑暗、冰冷、麻木、甜腻、苦涩、热辣。 混合着多种感知的味道覆盖了整片药田。绿色毫无抵抗力的褪去，黑暗瞬息间重新夺取了世界。 这是一种全新的黑暗，整个药田都因为它的出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在清水里倒入了一团漆黑墨水一般。 许纯良身体上的火焰缓缓熄灭。 一个恐怖的影像出现在许纯良的头顶。 生锈的钩秤、山峦般庞大的三头诡异巨虎，以及层层叠叠如高天一般的黑暗。 许纯良看着天空之上出现的层层叠叠的黑暗，笑了。 轰隆隆！ 黑暗的阴雷在天际间响起，他看到天空中的云层越积越厚，如同一片黑暗的天宫铺在天上。 一只同样长着三颗头颅的巨大诡异老虎从黑暗天宫中跃出。 那老虎身体高大，长着黑白黄三色相间的皮毛，最诡异的是，本该长着凶悍虎头的脖子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三颗人头。 一黄、一黑、一白，都是许纯良的模样。 一道十分玄妙的感觉从那诡虎虚影中钻入许纯良的心中。许纯良的心底出现了一道关于三花聚顶的信息…… 他哈哈大笑，无比癫狂的说道：“抱丹子，你说你那是三花聚顶，你看我这个三花聚顶怎么样？” …… 飘飞在天空中的抱丹真人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变重，他的三颗头颅都感觉到了压力。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碾压，他不可抵御的向地面上落去。 看着许纯良头顶的虚影，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仙佛。 “我果然错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他的黑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一条条瓷器般的细小裂缝出现，他即将崩溃！ “不！修炼的源头是相信！相信相信的力量！我的三花聚顶是真的。我就要成仙也是真的！他是我的外丹！我要吃了他……” 伴着他狂信的话语，抱丹真人的三只嘴巴越张越大，层层叠叠的牙齿在他的三颗头颅中生长出来， 他的三张嘴巴彻底裂开，呈十字型分别裂开至脑门喉咙和面颊。 三张面部像三只打开的花朵，疯狂朝许纯良飞了过去。 “我吃了你！” 他三口张开咬向许纯良周身的黑暗。 许纯良抬头，一双充满癫狂疯意的眼睛看着正在疯狂撕咬的抱丹真人。 就像是在看一只肥胖的死蚕。 “抱丹子，你看我这个三花聚顶怎么样？”话音刚落，许纯良双眼中生出无尽的疯意，他伸手成爪，在自己的脖子两侧用力一撕！ 皮肉被撕开，两道参差不弃的血口出现， 紧接着，他的脖子一左一右像吹气球一般蹦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头颅。 左侧为虎头，右侧也是虎头。 同时，许纯良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额头上缓缓划过，血肉绷开，鲜血喷涌，三条横向的血肉伤痕缓缓出现，紧接着是一条竖线伤痕。 他在自己的额头上用指甲写下了一条血肉伤痕组成的王字。 诡异、不祥的气息笼罩着正在撕咬他的抱丹真人。 许纯良低头，他的三颗脑袋都张开了嘴巴，他咬在了抱丹子的三颗头颅上。 血肉纷飞，丹香浓郁…… 成仙的抱丹真人，死。 …… 许纯良打了一个饱嗝儿，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看到自己化身成为一只巨大的三头老虎。站在云层间朝着黑暗的天空咆哮。 阴雷滚滚，在他身边疯狂扫过。 而天空之上，是一片层层叠叠的黑暗…… 再醒来，他躺在一片荒芜废墟上，地面满是疮痍，不远处的老君殿和其他建筑早已全部崩塌。 看着自己身体上破碎的衣服，和衣服下结实有力的身体，许纯良有些懵逼。 “发生甚么事了？” “我怎么有些撑？” “抱丹子呢？飞升了？” 他只记得昨夜自己砍完那些木鬼后升级，看到抱丹子头顶生出三颗头颅，诡异的朝自己飞来的景象，却完全想不起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想不起来他便决定不去想，随手撕去身上破碎的衣衫，他往坍塌的老君庙方向走去。他要给自己找一身衣服，顺便再找些钱财。 路过老君殿，许纯良不由一愣。 高大的老君雕塑没有了头颅，看脖子上的断口痕迹以及雕塑肩膀上的那些痕迹，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般。 “什么东西嘴这么大？”许春良向四周看了看，打了个寒颤绕过坍塌的大殿，往前夜水果店的那片房子的方向走去。 在房间中，许纯良找到了了几身干净的青色道袍，于是毫不犹豫的脱去破碎的裤子，将那些衣服里里外外穿在自己身上。 很快，他变成了一个出尘的少年道人模样。 从废墟中找到一柄普通的精钢剑提在手中，再从房间中搜刮出一些碎银子带在身上，许纯良悄悄离开了满目疮痍的浮云观。 顺着小路径直向东去了…… …… …… “师傅，再往前走八十里路就是睢阳县了，不用再这么紧张了吧？应该没什么劫匪响马了。”张妮儿小跑来到师傅身边，看着正在指挥着镖头们用马车牛车组成防御阵势的师傅刘振憨说道。 “妮儿啊，这你就不懂了，不过也不怪你，你毕竟是第一次走镖，不懂这些也正常。” “我们福远镖局行走大雍，讲究的就是一个镖镖必达，虽然你爹总说混江湖，做镖局讲究的是人情世故，但是走镖总是免不了打打杀杀的。 世道不好活啊，把好人都给逼成了土匪，更别说这世道中多的是天生坏种。即便你爹他把我们惯走的几趟镖线上的关系打得通透，但是每一次出来，都会遇上一些不长眼的来找事情的。” “所以说啊，只要没进城，哪怕是在城门口休息，我们该扎营也得扎营的。” 看到镖师们已经将马车牛车围成了一圈，刘振憨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从背后拿出一个麻袋，打开，里面是白灿灿的糯米。 看到师傅拿起糯米。张妮儿不由一阵心疼道：“师傅，你又用糯米画线啊？这东西真能防的住诡异？还有这地方荒郊野外的，真的会有诡异吗？而且杀诡异靠的是武功，用糯米有什么用……” 第77章 高跷 “呵呵，有用没用，撒上也是个心安嘛，师傅又不浪费，等明天一早赶路的时候，我们再把这些糯米收起来不就是了，等回了镖局，淘洗淘洗师傅还能给你做炒糯米饭呢。每一次你不都吃的很香吗？” “啊？你原来给我吃的糯米饭都是从外面用过带回去的啊……”想起小时候最爱吃师傅做的糯米饭，张妮儿不由有些犯恶心。 而这时，一道沙沙沙的脚步声出现。 整个镖队的十几个镖师都不由自主转头看了过去，神情间颇为戒备。 只有张妮儿这个没有走镖经验的姑娘一脸的好奇。 她转头看向小路的尽头，然后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帅的道士。” 迎面走来的自然是从浮云观中离开的许纯良，兴许是这条路上的活人都被浮云观的道士沤了粪了，两日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活人。 这让许纯良心情变得颇好，甚至还十分友善的在十米外对着略有戒备的看着自己的众镖师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看天色已晚，又心知这些镖师们必然没有什么问题，他便在众人三十米外坐下，同样点燃了一堆篝火，从怀中拿出一个兔子腿在火上烧烤起来。 张妮儿看着身边身体有些紧绷的师傅，忍不住问道：“师傅，那不就是一个小道士吗？你怎么有些紧张。” 刘振憨笑了笑，看着自己这个武道天赋不错，长相也不错，却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女徒弟，心中不由一阵亲昵。 他没有孩子，自然将既是老板也是兄弟的结拜大哥的女儿看作自己的亲女儿，于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着自己的行走江湖的经验。 “妮儿，你知道行走江湖最需要戒备的四类人是什么吗？” 看到张妮儿一脸好奇，刘振憨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小姑娘在身边坐好，从怀中掏出一个白铜锅眼袋，美美的抽了一口。 这才缓缓说道：“女人、乞丐、佛道、小孩儿。” “确切的说，是单身的女人、乞丐、佛道、小孩儿。这些人啊，没问题是没问题，一旦有问题，那可是可怕的紧呢。” “一旦着了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起早些年的一些经历，刘振憨不由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 “我看那小道士没问题，长得那么好看，能有什么问题？”张妮儿笑着说了一句，不时的偷偷看看许纯良。 看许纯良从怀中掏出一只兔腿烤来吃，她心中不由好奇，他是没有别的干粮吗？ 看了看镖局车上的干粮袋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去给那少年道士送上一个。 待镖局众人吃完饭，天也彻底黑了。 张妮儿和衣靠在马车后，双手轻拂着放在腿上的长剑，不时的偷偷看一眼三十步外的许纯良。 此时的许纯良靠在道旁的一棵大树上，双目紧闭，闪烁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很帅气的面容照成一片红润，远远看去，愈发的出尘。 张妮儿怎么看都不觉得许纯良是坏人，她想不明白师傅对这个帅气的小道士为何会那么警惕。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师父他们把人想的太坏了。’单纯的小姑娘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她想站起来去给那少年道人送一个斗篷，好让他没有面向火焰的后背可以暖和一些。 这趟出门儿她还是懂得了一些行走江湖的道理的，比如说在野外刮起风来的时候，面向火焰的一面身体是热的，背对火焰的身体是冰的。 听师傅说月荧级以上的高手基本就达到了寒暑不侵了，可是那少年道人看起来和自己也差不多大，应该最多也就是出凡巅峰吧。 张妮儿正要站起身来，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嘴巴被人瞬间捂住。 “屏住呼吸，不要出声。”师傅刘振憨的声音传入耳中，张妮儿一惊，一双杏目瞪圆，顺着刘振憨伸向林子的另一只手往一旁的林子中看去。 “铃铃～” “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从树林中传出，张妮儿隐约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黑暗林子里。 那清脆的铃铛声就是从它的身上发出的。 “铃铃～” “铃铃～” 那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借着火光，张妮儿看见了一张白皙美丽的脸。 ‘好美的脸，好高的女子。’ 张妮儿仰着头，看着那张足足有四米多高的脸，一脸惊叹。 那张脸极其美艳，涂着浓浓的彩妆，就像高门大院里的小姐一般精致。 “别看了，快闭上眼睛。”师傅的声音传来，可张妮儿还是本能的向那张脸下的脖子看去。 她的脖子很正常，并不是她想象的脖子一米长的恐怖模样。 精致的锁骨，被华丽宫裙挤出惊人弧度的胸围，纤细的腰，和……断掉的腿。 张妮儿身体一颤，瞬息间生出了透体而出的冷汗。 那身高四米的女子，一双大腿齐根而断，而血肉模糊的断口下，插着两根三米多长的木棍。 那木棍上用血红的颜色刻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繁复花纹，透露出一种阴邪的神秘。 与张妮儿去逛庙会时见过的那些踩高跷的人一模一样。 她的大腿根处，绑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 伴着她迈出的步子，不时发出‘铃铃’作响的声音。 “呵呵……”那女子看着张妮儿轻声笑了笑，随后从树林中迈出。 看了一眼插在人群中央的福远镖局的镖旗，她点了点头道：“找到正主儿了，交出你们的货物，还有这个漂亮的小妮子，看在漂亮妹妹的份儿上，我饶你们活命怎么样？” 她对着刘妮儿笑了笑，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 刘妮儿惊奇的发现，她的舌头竟然像蛇信子一般，细长，分叉。在舔嘴唇的时刻不停的颤动着。 刘振憨看来人能交流，不是那些恐怖的诡异，心底稍安，他颤抖着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说道： “女，女侠。” “福远镖局路过贵宝地冒犯了女侠，心中深感愧疚，二十两，不！五十两孝敬银钱还请女侠收下。为我福远镖局留条小道便成。“ “呵呵……” 第78章 你们杀你们的，我问个路 “呵呵……” 锯断双腿用木杆做腿的女子笑了，她伸出右手一点， 她的手指前戴着如同清宫妃子手上保护指甲的那种护指一般的尖锐指套。 那指套通体透绿，看材质像是珐琅。 一点绿光从她指尖飞出。 “咄！” 作为福远镖局总教头的刘振憨眉心多了一个洞，一股黑色的乌血从洞中流出。 刘振憨手中的银子摔在地上，人也摔在地上。 十几名镖师毕竟江湖经验无比深厚，他们啪唧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紧贴地面，不敢再抬头看上一眼。 “师傅！”张妮儿抱住了师父的尸体，一脸痛恨又带着呆滞的目光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美丽面庞，一时间有些懵。 她懵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她本能的看向许纯良的方向，想要得到一些潜意识里或许存在的帮助。 然后，她看到…… “沙。” “沙。” “沙。” 许纯良用脚扫起一团团泥土，覆盖他点燃的那团篝火。 看张妮儿和高跷女都转头看向了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福远镖局遇到的死局，并没有激发他任何的同情心。 在许纯良心中，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粮食就是用来吃的，诡异就是用来杀的。 而镖局，显然就是用来让人打劫的。 人不能因为同情兔子就去打死狮子，因为狮子也有自己生存的权利。 物竞天择，达尔文法则，在任何生命与生命之间都有存在的意义。 他站在泥土上踩了踩，将火星彻底踩灭。以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燃起大火，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包袱，迈步朝福远镖局走去。 镖师们跪了一地，显然被高跷女弹指即杀人的威猛和她恐怖诡异的模样吓破了胆子。 张妮儿一双眼睛充满了希望，她湿漉漉的看向许纯良。 希望这个出尘的少年道人可以出手救下自己和镖师们。甚至杀死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为师傅报仇。 她心中不由想起在集市上听说书人讲过的那些有趣的武林侠侣故事。 镖局少女接班人送镖的路上遇到打劫，随后被偶然经过的少年侠客所救，然后二人一起游戏江湖，奇遇不断，那不正是此时正要发生的故事吗？ 可惜，生活不是剧本，她也不是主角。 许纯良特意绕了远一些，以向那位以高跷代替双腿的诡异美女表示自己并没有掺和他们之间那些破事儿的想法。 看着许纯良的背影，张妮儿眼中终于流下来泪水。 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师傅口中的江湖险恶，然后，她看到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站住了。 他回头了。 许纯良笑着走了回来，站在众人三米外，拱手作揖打了个招呼道：“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个事儿。” “请问诸位有没有人知道去辛县的路线。” ‘辛县？’ 包括高跷女在内，所有人脑子里都生出一个问号。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如此剑拔弩张的状态下问路，他是看不懂一二三四吗？ “请问，诸位有没有人知道去往辛县的路线呢？”许纯良再次作揖问道。 高跷女目露寒光，瞪着许纯良问道：“你是不是在找茬儿？” 她抬起手指，尖锐的护指前端出现一团闪烁着阳光质感的绿色光晕。 “没人知道吗？”许纯良笑了笑，接着说道：“那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我，我知道……”一个跪在地上的镖师抬头说话：“总教头怀里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有大雍大部分要道要县的标记。道爷想找的辛县应该就在那张地图上面。那是他的尸体。” “多嘴！” 一道绿光闪烁，那名镖师的头颅瞬间爆炸。 许纯良站定，回头，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死亡再一次取悦了他。 他旁若无人的走过跪在地上的镖师，往躺在张妮儿身边的刘振憨尸体走去。 “站住。” 高挑女看着许纯良，一条蛇信从唇间吐出，轻轻颤动着，发出诡异的血光。 一团绿光从她指尖射出，闪烁着太阳光晕般的光芒，向他脑门儿射去。 “不要紧张。你们该怎样就怎样，我只是拿个地图，你们继续，继续。”许纯良弹指击在那团代表着日晕境的光晕上，轻松将它击散。 随后迈步来到老教头的身边，蹲下来在他的胸口处摸索起来。 果然，他摸到了一个羊皮纸。 张妮儿看到许春良一指弹碎了高跷女指尖弹出的光晕，看着高挑女面上升起的忌惮之色，她心底一阵激动，悄声对许纯良说道： “你能救救我们吗？我愿意以身相许……” “呵呵，你想多了。”许纯良打断了她的话。甩了甩手中的羊皮纸，他站起来笑着说道：“反正这老爷子都死了，一张从别的地方也能搞来的地图你就想让我出手，不合适。” “而且，以身相许……，你咋还想占我的便宜呢？” 说完，他抬头看着一脸警惕的高跷女，笑着问道：“对了，纯粹好奇，问你一句。” “你是人是诡？” 高跷女笑了，她笑的十分妩媚，宛如黑夜中绽放的一朵玫瑰花般动人。 鲜红的蛇信舔了舔嘴唇，她笑着问道：“是人，怎么样？是诡，又怎么样？” “让你装神弄鬼了这么久，老娘早烦你了。敢管我们缚柴脚的闲事，找死！” 说完，她细长的木腿在地上一点，快速向后退了七八米，落在林间。 然后用鬼魅一般的声音说道：“请山神！连这个装神弄鬼的小道士一起，全部杀了！货物带回去。” 树林间，嘈杂的‘铃铃’声响起，走出一个个四米高的男女。 他们与之前那个高跷女一样，无论男女，个个浓妆艳抹，衣着华贵，双腿自大腿根处斩断，血肉中插着一根长达三米的木棍。 一个个黄澄澄的铃铛挂在大腿根部，发出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伴着一声凶厉的‘请山神！’。 他们站在林间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第79章 山神笑 别看他们站起来时候看起来无比硬朗高大，可当他们开始跳舞时，他们的身体就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在两根细长高大的木杆上不断摆动着。 许纯良看在眼中，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世看到那些商店店庆时在风中不断摇摆的气球人。 “山神笑，神入鬼出阳神到～” “山神怒，横眉怒目天地摇～” “山神乐，心肝在口眼在手～” “山神悲…… ” 伴着他们口中鬼叫一般的唱词，一缕缕黑气从他们靓丽的衣衫中流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相互抱着对方的臂膀，只只留下最中间的两个人以高跷踩地，其他人的身体甩开， 在山林间不断的舞动着。 许纯良将那张羊皮纸叠好放入自己怀中，看着身边跪倒在地如待宰羔羊一般的镖师们， 笑着说道：“还不逃命？坐在这里等死吗？” “还是等着天上掉下来一个神仙来救你们的命？” 被许纯良一句话点醒，跪在地上的镖师们这才像梦醒了一般，四散跑开。 许纯良眯眼，自信的看着他们。 果然，他们已经逃不走了！ 不知何时，天上的星空消失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被一股浓郁的黑暗笼罩。 仿佛成了一片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一般。 而那些奔向黑暗的镖师们，突然像疯了一般跪在了地上，无论他们身处黑暗的哪一个地方，他们同时扭转了身体，一张脸瞬息间变得惨白，眼圈也变得极黑。像是大厂的程序员一样黑！ 他们朝着黑暗中的一处不停的磕头。 而许纯良的左侧，抱着师傅没有逃跑的张妮儿也一样。 她跪在地上，不停的对着那处黑暗不停的磕头。一张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纯良准备离开，可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中仿佛灌了铅一般，变得极为沉重。根本抬不起来。 一道飘渺的，细微的感应出现在他的脑中，伴着高跷们不知何时变得虚无缥缈的歌声，引着他往那处黑暗中看去。 那是一团极其庞大的黑暗。 浓郁，宏大，透露着极其冰冷的不祥。 许纯良看着那团黑暗，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这就是山神吗？”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然后，他看到那黑暗似乎在向自己靠近，黑暗逐渐以一种看得见的清晰出现在他的眼中。 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你很难理解，浓郁的黑暗原来也是有细节和颜色的。 冰冷的不祥压在许纯良的心上，让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片宏大的黑暗。 他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片巨大的黄土坟墓。坟高如山，山前有一根石柱，那是它的墓碑。 墓碑上书，山神之墓。 山神，是一片坟。确切的说，是坟墓中的存在。 许纯良看见那坟在蠕动。 “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多诡异的东西！妈的！早知道不来问路了。我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许纯良在心中暗骂一句。 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他的膝盖不由自主的想要弯曲，他的双手想要打开然后拍向地面。 他的身体正在缓慢的，无法自控的想要跪下，去朝拜那个黑暗的土坟。 许纯良分明看到，身边跪着的张妮儿嘴巴已经彻底撕裂了，她嘴巴两侧的皮肉像被人用蛮力撕开了一般彻底撕裂。 露出洁白的槽牙和鲜红的舌根。 她已经跪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到她的死亡，许纯良没来由的嘴角上扬，想要大笑。 他再次被这莫名的死亡取悦了。 许纯良发现，在他感知到张妮儿的死亡，并因为她的死亡而不由自主的开心时， 身体上的沉重感和压迫感便会瞬间消失。 ‘我明白了！’ ‘你虽然自称山神，但你和真正的神差远了。’ 许纯良看向那个正在蠕动的坟墓，黑色土坟缓缓裂开，隐约有一颗长满了黑色瘤体和触手以及黑色骨质面甲的头颅从裂缝中钻出。 一道震慑心神的笑声出现在许纯良的心中…… “嘿嘿……” 一瞬间，许纯良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跪下。于是他强迫自己去思考死亡，身边张妮儿的死，身边镖师们的死亡。 还有前日刚被他杀死的抱丹子的死。 以及，被人厨子杀死的那些樊城人的死亡。 他会想着所有见过的死亡，于是他的嘴角越升越高。 他不可抗拒的，无比欢乐的跃入了被死亡取悦的欢乐中。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张开嘴巴，欢笑起来。他像疯子一样欢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压住了高跷女们口中的山神怒歌谣，也刺破了笼罩这片空间的黑暗。 “哈哈哈哈……” “死亡！死亡！” “它们都死了，哈哈！他们都死了！” “佛陀死了，佛女死了……，奈何桥下的人体蚰蜒也死了……” “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在许纯良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下，他的脖子左右两侧再次生出两颗头颅。 中间是他自己的头，额头上血肉裂开，一个用肉缝形成的王字出现在他眉心。 左侧是一颗黄色的虎头，右侧是一张黑色的虎头。 许纯良感觉自己身体上充满了力量。 那黑暗坟墓对自己的压制完全消失。 他冲向那黑暗的坟墓，却扑了个空。 身体穿黑暗而过，仿佛那黑暗的坟墓只是从另一个世界投影到自己身边的一般。 于是于纯良调转身型，向正在跳山神舞的高跷男女们扑去。 …… “怎么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看着手提长剑，头顶生出三颗头颅的许纯良从黑暗中走出，正在跳舞的高挑女惊呆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从山神的虚影中完好无损的走出。 从来没有人能做到！ 即便是金刚境的高手，在他们召唤出山神虚影之后，也会化作一只跪在地上的死尸。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这个小道士为何会如此的强大。 可即便心中疑惑，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弹了弹手指。 将一团团绿色光晕射向许纯良。 第80章 请山神 闪烁着太阳光晕的绿光来到许纯良身前，许纯良右侧的黄色虎头嘴巴张开，轻轻一吸，那些光晕便进入了虎头的口中。 他轻轻将绿光咽进喉咙中。 高挑女不惧反笑， 杀了他！ 她高呼一声，于是那些正在跳舞的高挑男女扑向许纯良。 嗷呜！ 一声虎啸，第一个扑向许纯良的高跷男子身体瞬间炸裂。血肉碎裂，掉在地上。 连腿上插着的木棍也被这一吼击碎。 下一瞬，许纯良双手前伸，他的双手纤细白皙，可在高挑女的眼中却犹如一对儿透着煞气的虎爪一般， 极其凌厉的撕破了一个同伴的身体。 许纯良一爪一颗心脏，一剑一具尸体，犹如跳入兔子窝的老虎一般。 将那些跳舞便可围杀金刚境高手的高跷人一一杀死。 高跷女毫不犹豫转身，向树林中逃去。 她崩溃了，她怕急了。 她朝自己的村子跑去，只要跑回村子，回到山神的怀抱下，什么样的人都杀不死她。 不理会其他正在围攻许纯良的兄弟姐妹，脚下的高跷抡的飞起，她毫不吝啬自己的灵气，钻入树林。 许纯良杀人越多，便越开心。 尽管这些看起来像诡异多过像人的家伙杀了之后不会给他带来一点属性点。 但他们凄惨的死亡还是让他不由的愉悦起来。 他一剑横扫，太阳光晕闪烁，围杀他的所有高跷人被斩断了高跷。随后被他一一割断了脖子。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受着身边香甜的死亡，他肆意的笑了起来。 然后，他心意中多了一个点。 那是一个充满恐惧的点，对死亡的恐惧。那是逃跑的那位高跷女。 许纯良迈步走出树林，朝那女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葛家村， 一脸油彩的村长葛大爷坐在高高的凳子上，看着村外。 今天是村子里孩子们出门打猎的时间。那些过路的镖局没什么强大的力量。 想来此时孩子们已经成功了，正在提着货物回来的路上。 想到那些金银财宝和粮食布匹茶叶，穿着一身寿字锦袍的葛大爷便开心的笑了起来。 葛家村自从十代以前意外流落到这个山野中的村子，见到了山神大人，依照山神碑上的法子切断大腿，给腿上装了木柴棍，成为缚柴脚之后，便过上了好日子。 他们可以穿最好的衣服，涂最美的油彩，拥有强大的力量。 在这乱世中过的无比逍遥，这是葛家的福分。 看了看自己从小就被切断的大腿，和大腿下用黄杨木削切出的高跷，葛大爷开心的笑了起来。 与如今的好日子相比，断两条腿算什么代价。 只要能变的强大，生完孩子，完成传宗任务后把那东西切了他觉得都没什么问题。 回头看了看村后那个宛如大山一般的坟墓，葛大爷开心的笑了起来。 伸手拿起放在身边的顶级好茶碧螺春，他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听说这茶叶，可是京城那些大人物都要省着喝呢。 这一切，都是托了山神爷的福。 等他死了，这一切的福气将传给他的儿子，他儿子将代替他将这福气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突然，他抬头看着村子外的小路，他听到了一些bang bang bang的杂乱声音。 那是高跷慌乱下砸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 ‘出事了？’葛大爷皱起眉头，从高凳上跳下，他身材矮小，可身子下面的高跷却足有五米多高，让黑暗中的他看起来极其高大。 从后腰处掏出一个羊皮面红木杆的拨浪鼓，他在手中bang bang bang的摇了起来。 随着拨浪鼓的声音传出，村子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一个个面覆华美油彩，或老或少的男女从高大的竹楼中走出，高高低低的朝村口冲来。 “大伯，出什么事了？怎么敲起鼗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面上用油彩画着黑张飞像的男人冲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往村外看去。 很快，葛大爷身边便站满了人。 他们阴沉着脸看着村外的林子。 踩着高跷的女孩一脸惊恐的从林中跑出。 看到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口，便是委屈的哭腔：“爷爷，我们，我们遇到狠人了……” “兄弟姐妹们都死了！都死了……” “什么？”原本一脸忧虑中带着些慈眉善目的葛大爷瞬间眉毛竖立，一脸煞气。他愤怒的问道： “什么样的人杀了他们？你们没有召唤山神吗？” “召唤了，山神虚影已经覆盖了那里，可是，可是那人从虚影中走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杀人。他，他有三个头颅。” “三个头颅？三头六臂么？” “他还是神仙不成？” “妈的！他在哪儿？找到他，杀了他！” 葛大爷身后，众人群情激愤。他们蹦蹦跳跳的，仿佛在跳着诡异的舞蹈一般。 葛大爷的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平静，他抬了抬手，于是那些正在跳舞的人停了下来。 看着漆黑的树林，葛大爷轻声说道：“那人就要来了。” “请祖祭台。” “杀三牲六畜，带……，童男童女！要一岁以内还没切腿的！”葛大爷咬了咬牙，随后看向身边的张飞脸，缓缓说道：“老二，去，把你儿子抱过来！我们葛家不能软蛋。” 张飞脸脸上一震，他咬了咬牙，点头应是，转身飞快的跑向自己家中。 片刻之后，他抱出了一个四肢齐全的娃娃。 同时，一个用黄色竹竿扎好的巨大祭台从村子中推出，在祭台的正上方，左右对称挂着两个巨大的招魂幡。 左侧招魂幡上书：黄鹤相随。 右侧招魂幡上书：长眠天界。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纸人纸马。 最下方，有一个用竹竿并排扎成的一个巨大祭台。 祭台上有一只生满绿锈的铜鼎，其中插三只比人还高的巨香。 铜鼎前是三牲六畜：牛、羊、猪，马…… 从左至右一字排开。 张飞脸咬着牙，将自己的儿子放在猪马之前，看着小孩儿伸手去摸那死去的猪头，他含泪转过头，不再去看那孩子。 第81章 红伞 许纯良顶着三颗头颅从林子中走出。 来到了葛家村村前，他抬起了手中的剑，直指站在人群中的那个高跷女孩。 对这一群切断大腿，用木柴做腿的高跷人视而不见。 他只想杀死她，去享受那种被死亡取悦的愉悦感觉。 葛大爷站在人群最前面，他脚下踩着五米多高的高跷，居高临下的看着长着三颗头颅的许纯良。 “你还敢追到我们村子里来？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孩子！那可是一个个顶好顶好的好孩子啊！你怎么忍心杀死他们？” “我们不过是想要抢你们的东西，你把东西给我们不就是了？再不济你展现出你的高人来历，孩子们不就不抢你了吗？” “他们又有什么错？你怎么能杀死他们呢？你这个刽子手！” 葛大爷双眼通红，怒视许纯良。他的话让所有葛家村的人都怒视着许纯良。 许纯良没有理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剑，朝高跷女孩儿走去。 他的道袍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色，身上满是血腥味，宛如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摄魂使者。 “你该死！” “敢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请山神爷出来和你谈一谈。” 许纯良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剑诡异一撩，一缕闪烁着阳光的血光自剑前斩出，径直斩在那个高跷女的身上。 噗呲！ 高跷女身上的护体绿光被血光瞬间侵袭，她的身体，断了…… 许纯良这才看向葛大爷，愉快的笑了。 他的笑容无比纯粹，没有任何嘲讽他人的意思，他完全就是被那个女子的死亡取悦了。 “我？” “叫我无常吧。” 许纯良想起了自己在樊城中画在墙上的黑白无常，笑着说道。 “无常？好！无常！” “请山神！” 葛大爷高声呼喊了一句，随后将自己的高跷腿高高抬起，一棍子踩死了自己的侄孙，然后再一次抬起落下，木质的高跷腿插入那个趴在牛头前好奇的看牛鼻子的小姑娘的天灵盖上， 将她的头死死的钉在了竹竿组成的祭台上。 “山神笑，神入鬼出阳神到～” “山神怒，横眉怒目天地摇～” “山神乐，心肝在口眼在手～” “山神悲…… ” 全村人都开始跳舞。 如同气球人一样，他们的身体像失去了骨头一般，在祭台前的火光中跳着诡异的舞蹈。 青铜鼎中，三根巨香瞬息间燃烧完毕。 轰隆隆！ 天空中打起了阴雷。黑色的乌云瞬间凭空生出，挡住了天上的月亮。 乌云与葛家村后面的大山坟包连接在了一起，不断有轰隆隆的声音从坟包中传出。 “无常！敢杀我葛家庄的人，你死定了！”葛大爷的声音从祭台前传出，笑的恨意十足。 许纯良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腿中灌了铅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葛家村后的巨坟，和它上方的那黑色的乌云。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弯折，想要跪倒地上去。 ‘不！我不能跪。’许纯良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道，他反手将剑钉在身边的地上，想要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噼啪！ 一道黑色的闪电自天空中劈下，劈在那个宛如山包一般的巨坟上， 巨坟裂开了一道裂口。 伴着葛大爷手中那个拨浪鼓的极速甩动声，一个穿着华丽官服的巨大尸身从裂缝中爬出。 无比庞大的威压从他身体中喷发而出。许纯良甚至没有看清它的脸！ 许纯良瞳孔一缩，硬挺着的丹曦境骸骨膝盖瞬间碎裂，他向地面跪去。手中的长剑也在同一时间碎裂。 他感受着死亡， 那些他所有见过的死亡，然后疯狂发笑。 可是那些有限的死亡给他的力量，却根本无法对抗那来自坟中巨尸所带来的强大威压。 他不可避免的摔倒在地，肩膀上的两颗虎头瞬间爆炸！ 紧接着， 他感觉自己的头在变大，脑子发胀！ 他的头真的在变大！ 只是一瞬间，他的脑袋便变得比原本的大小大出三倍。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无比透明，一根根暴起的血管如同蚯蚓一样在头皮下攀爬。 许纯良咬紧牙关，抬头望向那个巨尸。 然后哈哈大笑！ “你弄死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 “死亡令我愉悦！” “或许我自己的死亡，更能令我愉悦！” “来！弄死我，或者等我弄死你！你这个本来就死去了的东西！” ‘等等！’ ‘本来已死去，那它为什么还活着？’在脑袋被巨大的压力压炸的一瞬间，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 死亡回档。 许纯良张开眼睛，哈哈大笑。 他确实感受到了无边的快乐！ 死亡，那种充斥着疼痛、绝望、黑暗、回忆、甜美等无数种神奇味道的东西萦绕在他的唇舌之间，给他带来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欢愉。 原来不只是别人的死亡能给他带来愉悦。 他自己的死亡也是如此，甚至更加美味！ 嘴角上扬，满脸笑容，许纯良提剑斩向那个高跷女， 葛家村人再次祭献童男童女，开始跳起那诡异的舞蹈。 许纯良丢掉了手中剑，伸手捏爆了自己肩膀两侧生出的那两只虎头，肆意的笑着，抬头看向那座黑色的巨大坟包。 他在等待着它的出现。 它再次出现了。许纯良伸出双手，用力抱着自己不断变大，即将爆炸的脑袋，用尽全力的压制着它的涨大，然后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华贵的官服，悬挂在胸前的巨大珍珠项链，以及官服上面…… 它，没有脑袋。 本该长着一颗脑袋的肩膀上方，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黑色木杆，木杆上方，是一面血红的，撑开的纸伞。 它的头，竟然是一面血红色的纸伞。 ‘竟然是一把伞？’ ‘和称仙一样？’ 伴着这两道疑惑，许纯良的脑袋再次炸掉。 许纯良，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持剑不停狂笑的许纯良，葛家村的人懵了。 葛大爷看了被许纯良追杀回来的孙女，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 “就这？” “一个只知道笑的癫子？” “杀死了所有人？？？” 第82章 气运之子 “大伯，这样的人还用的着咱们请山神？我自己上去就把他杀了！” 张飞脸看着许纯良不屑说道，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他伸手入怀，再掏出双手时，他的指尖上挂满了一颗颗生锈的棺材钉。 一团明亮的阳光将他的身体包裹。 踩着将近五米的高大高跷，他朝许纯良冲出。十指一抓，十道闪烁阳光的黑光笼罩许纯良。 “呵呵～” 许纯良三张脸同时一笑，额头上的王字痕无比狰狞。 那些黑光在他身前半米处全部泯灭，被他身体上笼罩的死亡愉悦全部熄灭。 “请山神！” “快！ 看到这一幕的葛大爷不再犹豫，他高高跃起，一对尖锐木杆做的高跷腿凶狠落下，将童男童女死死钉在祭祀台上，同时，凄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山神笑……” 许纯良哈哈大笑，抬头看着裂开的坟墓， 以及坟墓中走出的巨大身躯，他的头再次涨的极大。 许纯良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颅。 他右手探向左手，伸手握住了手腕上的那个小秤砣。 冰冷，清凉。 他正在涨大的头瞬息间变成了原本的模样，一缕极其癫狂的气息顺着手掌钻入他的心中。 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他抬头看着巨尸上方那巨大的红伞， 笑着说道：“呵呵……，你听……，死神来了。” 许纯良身后的天空上，一团远比巨尸土坟还要黑暗出无数倍的黑暗出现。 许纯良看向那黑暗，伸出了左手。 在他的手腕上，红锈色的小秤砣闪烁着血光，将许纯良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黑暗中，隐约有一个黑色的木杆横贯天际。 一根根生锈的铁钩自黑暗中悄然落下， 然后瞬息间穿透每一个葛家人的胸膛，无论他们跳的舞有多癫狂，都会在铁钩子出现的一瞬间死去， 胸口滴着血液，然后被拉入高天之上。 许纯良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死亡的气息将他淹没。他品尝着每一个人的死亡。 恐惧的情绪凭空蔓延，许纯良知道，那股情绪来自于面前的红伞巨尸。 他害怕了。 他巨大的尸身和他的红伞头颅都害怕了。 他想要钻入巨坟中将自己掩埋起来，但为时已晚。一根无比巨大，像天上弯月一般的巨大弯钩出现，轻易的刺破了他的胸膛。 黑色的血从他的胸膛中滴出， 化作洪流。 一道简单而疯狂的情绪从天空中的巨称中流出，那黑色的血液飞起， 从天空上划过一个如同彩虹一般的完美弧线，浇在了许纯良的头顶。 一瞬间，许纯良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疯狂之意从那黑血中钻入他的身体。让他无比的冰冷。 “@￥@￥#%…………@q#……#……&辋寕雩冖黉……” 繁复的信息化作诡异的音节自天空落下，进入许纯良的意识中，尽管它杂乱无章，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可许纯良还是听懂了它的意思。 “忍住，这血对你有好处。” 于是许纯良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源源不断从巨尸中流出的血液浇灌在他的身体上。 冰冷不祥的诡异气息不断涌入许纯良的身体，让他逐渐变得困顿，于是他沉沉睡去…… 黑血成湖，他飘荡在湖中。 巨大的秤杆横贯在天穹之上，其下有无数铁钩，每一个钩子上都挂着一具死尸……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纯良从沉睡中醒来。 他身体上的青色道袍此时已经被黑血染成了黑色，变成了一身极其纯粹的黑色道袍。 他的头发变得又黑又亮，仿佛用最好的焗油膏做了个焗油一般。 在他身边，扔着一把红色的破伞。 那张伞的气息很平常，没有任何诡异之气，但许纯良还是从各种眼熟中认出了它， 这是那个古尸的脑袋。 伸手拿起红色破伞，许纯良向四周看了看，随后摸出了那张羊皮地图。 很不幸，羊皮地图已经被黑血污浊，看不清任何字迹，许纯良只能将羊皮地图丢到一边， 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往林外走去。 …… 在许纯良离开半天之后，一个面带笑容的少年来到了葛家庄外。 他头戴一顶华贵而破旧的貂绒帽，额头贴着一张上书‘敕令洪福齐天‘的宝符。 上身穿一个披麻戴孝的白色丧衣，白衣白裤，脚上穿着一双散发着森森诡气的红色绣花鞋。 站在已经成为了废墟的葛家庄前，他愣住了。 “黑坟破裂，葛家庄空无一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的机缘呢？我的遮天伞呢？” “那可是不朽仙佛！谁能杀的不朽仙佛？” “难道是某位不朽仙佛来到了这里？” 君莫看着裂开的巨坟，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极为难看。 想了半天，他决定看一看此处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在怀中摸索了半天。他掏出一个装着尸油的小瓶，五个刻着不同字迹的铜钱，和一个绿锈铜镜。以及一张染血的红盖头。 将红盖头盖在头顶，遮住自己的面部之后，他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尸油，让绿莹莹的火焰笼罩了自己之后， 这才将三根小木棍插在面前的土里，然后将那枚绿锈铜镜支在小木棍上方。 随后，他默念几句奇异的咒语之后，将铜钱往外一抛。 五枚铜钱毫无规律的散落在铜镜上，然后开始旋转。 幽光闪烁， 他面前出现一片银幕一般的光亮。光亮中一片黑暗。 君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片黑暗。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三头身影来到葛家庄，看到葛家庄人杀死童男童女，看到山神裂开坟墓走出。 看到那模糊身影的头变大。 君莫努力朝那模糊身影看去，想要看清他的脸。 然后，一道他从未感受过的危险气息出现。 银幕瞬间炸碎！ 五枚铜钱迅速腐朽，随风而散。绿色铜镜破裂。 君莫脸上的染血盖头也瞬间破裂，随风飘走。他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 满脑子的难以置信！ “他是谁？为何有不朽仙佛之气为他护身？不让我探查他的容貌？” “我可是多宝剑客！” “气运之子，谁能抢我的宝贝？” 第83章 幸福了三千年 许纯良走在一个小溪旁，溪水潺潺，像一条系在大地身上的银亮飘带，从远处一片林子中流出。 许纯良脚下已经没有了路，他迷了路。 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有人就会有路，所以他只能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想要找到一条走出大山的路径。 天空阴沉沉的，却不黑，层层叠叠的白云悬挂在天上，将正午的阳光遮住，也让自己变成了一种难看的灰白色。 许纯良腰系长剑，将红伞用绳子绑住两头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远处的林子走去。 走近一看，竟是一片桃林。 点点粉红桃花缀在树上，如枝头雪，如星如雨。 许纯良用力吸了一口林间清甜的空气，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变得安宁了许多。 许纯良默默走在林中，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连体内的灵气都变得运转如意了许多似的。 于是许纯良沿着溪水与桃林，默默往桃林深处走出。 不知走了多久，许纯良来到了一座大山前面，并在桃林与水流的尽头看见一个只容得下一个人出穿过的石缝。 石缝中隐隐有光，和阵阵幽风。 许纯良没来由的想起前世学过的那首诗词……，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 ‘桃花源嘛？’许纯良挠了挠头，在心中喃喃自语一阵。随后举步迈入石缝中。 入目一片黑暗，除了远处的如针眼一般的明亮之外，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许纯良如今的五感早已灵敏无比，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进退自如。他感受着那股微弱的风，向远处的明亮走去。 黑暗中很安全，并没有许纯良想象中隐藏在黑暗里的诡异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许纯良终于来到了那处亮光处，亮光外，竟然又是一片桃林。 许纯良走入林中，随后便听到远处传来一些不太清晰的说话声， 有人！ 他心中一喜，循着声音走入桃林，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此地的桃林与山那边的一样，都看着粉嫩的鲜桃花，许纯良走在其中，听着愈来愈清晰的儿歌声，心底一片平静。 “你拍一，我拍一，你家有个大傻逼……” 他走出桃林，然后看见了一个美丽的村子。 阳光自天空厚厚的云层缝隙中撒下，金黄，粗大，宛如一柄光之利剑从天穹中射向人间，又像是一个金光的通天塔，给向往天上神仙处的人们一个登天的阶梯。 阳光下，是完全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的美丽村子。 平心而论，许纯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乡村。金黄色稻草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稻草垛，零零散散坐落在山中，却与山势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房子。 一条条不算笔直，却四通八达的小径。以及更让人欢喜的，每个人都在欢笑的人们。 在阳光下赤裸着臂膀，用长满坚实肌肉的胳膊扬起稻米的汉子在笑， 围坐成一团，嗑着一种许纯良从未见过的巨大干过核的老太太们在笑，即便她们已经没有几颗门牙了。 拄着拐棍儿的老头在笑。 围在一起做游戏的小孩儿们在笑，笑的无比欢乐。 许纯良看向身边一个从桃林中走出的，满脸笑容，浑身上下满是奶香味的女子。 她抱着最多有三个月大的婴儿，不停的逗弄着他，令许纯良惊奇的是，连那只有三个月大的婴儿都在不停的笑。 这地方，好像不笑犯法一样。 许纯良没来由的吐槽了一句，随后也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尽管现在只有死亡能够真正的取悦他，但入乡随俗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他笑了，笑的无比真诚。 这一笑，似乎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 每个人面上都挂着无比真诚的笑容，哈哈笑着，看着许纯良。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抱拳，对着一边欢笑一边朝自己迎上来的村民们打了个招呼。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在野外迷路了，误入贵村……” 他话还未说完，人群中便再次爆出了欢乐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无比开心的事情一般。 他们围着许纯良转着，看着，满面欢喜。笑的无比真诚。 每个人都十分开心。于是许纯良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外乡人，你好啊，哈哈哈哈哈…… ” “你是道士吗？你的衣服好像村子里旧书上写的道士啊……，哈哈哈哈哈……，你会法术吗？哈哈哈哈哈……” “我们村子啊，哈哈哈……，叫桃神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我们已经藏在这里幸福了三千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桃神说幸福就是每天都开心的笑着，每时每刻都开心的笑着……，我们在这里活了三千年，笑了三千年，可不就是幸福了三千年吗？” “哈哈哈哈哈哈…… ” 在各种哄堂大笑中，许纯良终于听明白了这个村子的来历。 与所有世外桃源一样，三千年前，一群乡民为了避祸，来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片桃林，据祖上上桃林中有桃神，桃神护佑这个村子。让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能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据桃神村中人所说，他们都没有见过桃神，却完全相信桃神的存在。 因为自从他们这些人住在这里后，便过上了真正幸福的生活。 风调雨顺，人丁兴旺，平安喜乐。 没有诡异，没有打仗，也没有灾祸，他们过的无比幸福。 他们幸福了三千年。 除了生孩子的时候有时候会生出痴呆儿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烦恼。 当然，想在这个村子里幸福的活下去，想要这份三千年的幸福继续下去，去幸福下一个三千年，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八个规矩。 许纯良想起那个不停欢笑的大姐口中的八个规矩。 不由得挠了挠头。 规矩一：任何时候，都必须永远欢笑。 规矩二：夜晚必须待在家里。 规矩三：必须永远敬畏桃神。 规矩四：可以和别人的妻子偷情，但是不能被发现。 第84章 囍囍囍 第五条：…… …… 第八条：所有人身上必须带一点红色。 大姐说完，原本打算给许纯良身上放了一片桃花瓣。然后却突然撤回了手。 让原本还有些防备的许纯良有些愕然。 “我还说你这道人穿着黑色道袍，要给你放一片花瓣儿来守规矩呢，这才注意到，你的背上还背着一只红伞呢。” “有红伞就行，好大的红色呢，这可是守了规矩了……” “嘻嘻嘻……” 许纯良这才发现，原来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片红色，却又各不相同， 花瓣，胭脂，男男女女，每个人都有。 就连正在看着他不停欢笑的缺牙老太太，眉心也都用胭脂描着一片红色的小花。 许纯良笑了笑，正要跟大姐问路，却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那乐曲古朴欢喜，每一个音调中都充满了喜庆的意味，一听便是谁家有好事儿了，不是结婚便是生孩子吧。 看大姐笑着看过去的目光，许纯良也跟着微笑转头，然后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送葬队伍。充满了喜庆感觉的送葬队伍。 一个全是红色，所有人面部挂笑的送葬队伍。 招魂幡是红色的，花圈是红色的，孝袍子也是红色的。 甚至！ 许纯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孝子身上，还用黑色毛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囍字。 他们并没有送葬人该有的悲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笑，甚至也没有哭声，抬着棺材的人在笑，捧着红色灵牌的人在笑。抱着五果盘的人在笑。 所有人都在笑！！！ 许纯良看向身边的人们，发现他们也在笑。 他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大姐，好奇问道：“大姐，村子里这么开心，这位老人是喜丧吗？难道他活了一百岁吗？” 大姐哈哈大笑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喜丧，是喜丧。我们村子里只有喜丧，所有事儿都是喜事。” “死了的叫李大敢，今年21岁了，你看那个哈哈大笑捧着灵牌的小孩儿没，那就是他的独子。哈哈哈哈……” “21岁便死了，哈哈哈哈……” “我们笑的很奇怪对不对？哈哈哈哈，因为我们好开心呀，我们必须得幸福的笑，不能坏了村子里的规矩……” “小伙子，你也笑啊…… 哦，你笑着呢……” “哈哈哈哈哈……，你笑的好开心啊，你真的天生就适合在我们村子里生活……，哈哈哈哈哈……” 大姐开心的笑着，仰头大笑着， 所有人都开心的笑着，仰头笑出了泪。 许纯良却觉得心底一片冰寒。 尽管那位21岁便死亡的李大敢的死亡成功取悦到了他，但他还是内心冰寒。 看着人们笑着、闹着，将李大敢刻着‘囍’字的红色棺材用锦被包裹，埋入身后的桃林中，许纯良的心底就愈发寒冷了。 桃神，一直笑，就是幸福吗？ 你在谋取什么呢？ 他看向那片粉色的桃林，桃林中香气飘飘，没有任何诡异之气。 许纯良叹息一口气，在大姐欢笑着的邀请下，往她家的院子里走去。 今夜，许纯良要住在大姐的家里。 大姐的院子很大，打扫的非常干净，没有一点儿灰尘。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院子里，让许纯良感觉非常的舒服。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从屋中迎了出来，她先是开心的喊了一声妈妈，随后便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眼睛中并没有传统女子的那种羞涩。 她不停的笑着。 许纯良知道了她的名字。 锦瑟。 很好听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的名字。 许纯良很好奇，但也没有冒昧询问。 …… 天黑了，名为刘大花的大姐做了一锅香喷喷的桃花饭，许纯良吃了两碗，只觉得无比香甜可口。 随后，他便被安排住进了东厢房。 房间打扫的十分干净，里面有用不知什么木头做的简单家具。 一床薄被，一盏油灯。简单，干净，令客人无比舒适。 许纯良在床上躺下，摸着手腕上的小秤砣，静静思考着那强大的钩秤的用意。 他什么都想不到，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钩秤这样的存在几乎无敌，尤其是许纯良看见它轻易杀死葛家村的那位以红伞做头的山神之后，许纯良愈发确认了这一点。 转身拿起那杆红伞在手中看了看，许纯良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强大之处。 ‘难道它就真的只是一个伞？那山岳一般的无头尸体只是把它当作临时的头颅？像陈瞎子的纸人头一样？’ ‘可是，那夜里它可是遮天蔽日啊？’ 许纯良将体内日晕级灵气导入其中，却得不到任何反馈。于是只能放弃。 或许这些疑惑，等拿到游神令，进入游神宫后才能有机会知道吧，他喃喃自语，随后眯上了眼睛。 踏、踏、踏， 一阵十分轻柔的脚步声出现，来人在门外停下，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似乎有些犹豫。 许纯良心中疑惑。 ‘锦瑟？’ ‘她来干什么？’ 门外的人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推开了门，悄悄进入了许纯良的房间。 许纯良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他要看看小姑娘想要干些什么？ 小姑娘关上房门，然后吹灭了许纯良没有熄掉的油灯。 随后，许纯良感觉一个冰凉青春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许纯良一把推开她， “你干什么？”他震惊问道。 黑暗中的锦瑟面色羞红，咬了咬嘴唇后轻声细语的说道：“锦瑟想要一个孩子。” “妈妈说当年她也是这么做的。” “锦瑟就是她和一个意外进入桃神村的外乡人生的。妈妈说外乡人是读书人，那天晚上说了什么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妈妈觉得好听，便给我取名为锦瑟。” “妈妈还说，如果嫁给村里人，会生出那种痴痴傻傻的怪物的。我不要生怪物。公子给锦瑟一个孩子好不好？” 她再次朝许纯良抱了过来。 许纯良连忙推开了她。 尽管许纯良的一颗心早已扭曲的不像样子，但他依旧做不到去成为借种的工具。 第85章 你坏了规矩了 无论如何，许纯良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必须无时无刻表现‘幸福’的村子！ ‘锦瑟，这不合适！’许纯良认真说道。 “吼吼吼吼……”一道憨厚的诡异笑声，从院外传入了院子里。 “你坏了规矩了！” “谁？”许纯良转身看向屋外，看向声音的来源。黑暗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肉体趴在院外，他的个头儿极大，即便是趴在地上，也比两米的篱笆墙要高，他的脑袋极大，光秃秃的，一双眼睛眼距极宽，颇有些糖妞的气质。 ‘这是……，唐氏儿吗？’ ‘如此巨大的畸形唐氏儿，看来这村子避祸三千年近亲结婚的基因已经足够变态了。’ 许纯良看着篱笆墙外那张大头，好奇的问道：“我坏了什么规矩了？” 那大头人用两只呆滞的眼睛看着许纯良，口水流的老长，他缓缓说道： “你坏了规矩了，你坏了规矩了……” “吼吼吼……” “我要告诉村长去，说你坏了村子里的规矩了……” “吼吼吼吼……” 许纯良想要追出去，却被身后锦瑟一把抱住，他转过头，看见了浑身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微笑的锦瑟。 小姑娘努力让自己的嘴角提起，好保持一种极其难看的笑容。 她用颤抖的压的极低的声音对许纯良说道：“别追他，也别管他，你快跑，趁着黑夜一路向东，向东就跑出去了。” “你坏了规矩了，村子里容不下你了。” “那痴傻儿记性不好，但他会一直重复你坏了规矩这句话的，很快村子里的人就会来寻你，他们会杀了你的！” 说完，她笑着把许纯良的东西放入他的怀中。 许纯良呵呵一笑，接过自己的包袱，伸手将小姑娘推入房间，随后拉上了房门。 这才转头看向篱笆外。 现在走，已经晚了。 篱笆外，有三只比常人头颅大出三倍的唐氏头，脏兮兮的，流着口水，正探头看着院子里的他。 似乎在帮助谁盯着自己一般。 他们口中不停的重复着：‘吼吼吼，你坏了规矩了，你坏了规矩了。我要告诉村长去。’ 许纯良抱住了胳膊，好奇问道：“喂，你说说，我坏了什么规矩了？” 而那三颗头颅却不理会他的询问，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停的重复着口中的话。 房中的大姐走出房间，尽管她眼睛里全是担忧，可嘴巴却依旧保持着习惯性的笑容和笑声，让她的一张脸看起来极为别扭。 “哈哈，哈哈哈哈……” “小伙子，哈哈，是我对不住你了……，哈哈哈哈……” “我没想到，哈哈，我这么漂亮的女儿白送你都不要……，哈哈哈……，我害了你了，哈哈…………” “规矩里有一条，哈哈，不能拒绝女里女人的好意，哈哈，因为她会不开心的……，哈哈，不开心，就要受到惩罚……” 大姐努力的笑着，她笑出了眼泪。 许纯良摇了摇头，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他索性连面子上一直保持的微笑都停止了，静静地看着篱笆墙外的三个巨大的痴傻儿，默默等待着。 他要看看，这隐藏在桃神村能把他怎样了。 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遵守的，是给不守规矩的人破坏的。 就像边界永远是用来突破的，阻挡一切的膜永远是要被捅破的一样。 反正他不死，即便这村子真的有什么狗屁桃神，他也不怕。 就算打不过，逃也能逃走。 于是他默默的等待着。 很快，伴着轰隆隆爬动的声音，又有两只巨大的痴傻儿爬了过来，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老汉。 其中一人还穿着喜庆的红衣，一看就是今天送葬队伍的一员。 他们将锦瑟家的院子围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汉们张口大笑，随后才出声问道：“听说有人坏了规矩了。” “哈哈哈……，我一猜就是你这个外乡人。哈哈…… ” 人群中，一个拄着硕大龙头拐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袍子，肩头用补丁补着一块血红色的布，一张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死死盯住许纯良。 许纯良耸耸肩，愈发得满不在乎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是用来对内约束自己的，不是对外管理别人的。我只是意外路过你们村子的外乡人罢了。你们的规矩，管不了我。” “哈哈……” “哈哈哈哈……” 院子内外升起了欢快的笑声。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着看着许纯良。 “哈哈，这么些年，每一个路过村子的年轻人都这样，哈哈，看不上我们的规矩，觉得自己的规矩才是规矩。” “都是打的轻！” “你坏了村子里的规矩，惹怒了伟大的桃神，为了不让来自天界的桃神怪罪你。我们要用规矩惩罚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惩罚你！惩罚你！代表桃神惩罚你！”老人们异口同声的边笑边嘶吼着。 癫狂，神经质。 随着他们的嘶吼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 “带他去见桃神！哈哈……”肩膀上有血红补丁的老人大手一挥，率先转过头往外走去。 “见桃神，见桃神。”老人们挥舞着手臂，异口同声的喊叫着。 而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则是欢笑着将许纯良围了起来。 有两个年轻人一人拿了一个枷，二话不说便朝许纯良的脖子上锁来。 “滚！” 许纯良一双眼睛瞬间变冷，他冷冷的看着那两个面目憨厚，却笑的十分残忍的年轻人。 “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挺倔犟，痴傻儿，他想反抗呢。”少年人大声吆喝了一句，随后快速向外退去。 所有年轻人一瞬间便离开了许纯良周身三丈之内，他身体四周瞬间被清空。 轰隆、轰隆、轰隆…… 伴着一阵地动山摇，那宛如小山一般的唐氏儿朝许纯良扑了过来。 他们的身体上竟然闪烁着太阳光一般的血光！ 他们竟然每一个都是日晕级的肉身！ 第86章 桃神 “哈哈哈哈……，小心！”被许纯良锁在房子里的锦瑟和她妈妈大叫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没有出剑。 只是伸出自己的双手，耀眼的光晕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伸手，握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痴傻儿。 随后腰部稍稍用力，丹曦境界的骨骼如同一只杠杆，他以脚尖为中心，狠狠一甩。 身如小山一般的糖氏痴傻儿便被他丢出了院子。 同时，他左手也拉住了一个痴傻儿。 身体旋转如陀螺，许纯良伸手，回手，伸手回手。 将一个个痴傻儿丢出了院子。看的那两个准备给他戴枷锁的年轻人不由得呆住了。 所有年轻人都呆住了。 在这个闭塞的村子中长大，那身如小山，力大无穷，冲动起来会身上发出血光的痴傻儿就是他们心中的战力之神。 他们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像许纯良这般彪悍的家伙。 于是……，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呵呵一笑，看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们怎么都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你看，你们也坏了规矩了。” 他话音一落，那些年轻人脸上的呆滞变成了恐惧，他们左右看了看彼此，然后连忙哈哈哈大笑。 “你胡说！” “我们没有坏规矩，我们一直在开心的笑着……”一个年轻人笑的几乎比哭还要难看的说道。 许纯良耸耸肩，朝门外走去。 那些年轻人连忙给他让开路。连那几个被他丢出门外的痴傻儿都颤巍着往后退了几步，以示臣服。看来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许纯良在门外站定，对年轻人们说道：“带路吧，去看看你们的桃神。” 于是，在锦瑟母女复杂的眼神中，许纯良和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往村外走去。 漆黑的道路上，点燃了许多火把。 火把蜿蜒向前，在大地上照出一条宛如火红长舌一般的大路。 路的尽头，正是许纯良来时路过的那片桃林。 在强颜欢笑的年轻人的包围下往桃林走去。 ‘桃林中有古怪吗？为何我来时没感觉到？’ ‘是它太高级？还是说这些村民在故弄玄虚？’ ‘奇怪的规矩，幸福了三千年的传说。近亲结婚却生出肉身日晕境的痴傻儿。’ ‘连青年暴毙都要当作喜事来办的诡异习俗。’ ‘这村子……，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许纯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能跟着众人，一起穿过村子，来到桃林中。 夜晚的桃林看起来极其诡异。 火把照出的火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黑暗压制一般，微弱如萤虫。 而桃花与绿色的树叶此时就像是一团团包裹在一起的黑暗，在更加黑暗的树干间，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怖的阴郁意境。 而更加恐怖的，是桃神村村民们不知是真开心还是假壮胆的诡异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许纯良前世曾听闻过一个叫做哭喊的诡异教派，据说深夜的时候他们的教众会聚集在一起大声哭泣。 他和女朋友偷偷出去开房时曾在半夜里听过。 把女朋友吓的直往他怀里钻。 此时听着身边这些村民们的笑声，许纯良不得不承认， 这些笑声比那诡异教派的哭声听起来还要更加恐怖！ 穿过一条火把路，许纯良在众人的围观下来到了桃林深处。看到了一棵与其他桃树不同的诡异桃树。 许纯良上下打量着它。 它足足有五米粗，枝干漆黑如同手臂，一片片桃叶向天空中用力支棱着，展现着它强大的生命力。 在桃树周围，一排排，一片片，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棺木。 每一个棺木上，都写着白日里许纯良见过的那个【囍】字。 这些棺木有的还无比的新，有的早已腐朽破败。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事情是，这棵树上竟然在别的桃树都开花的时节，结满了桃子。 那些桃子大大小小，在火光的照耀下，有红有青。而它的树叶，也有绿有枯，甚至有一条树枝上没有留下一根树叶。 它兼顾了一棵桃树的春夏秋冬。 无比复杂，又无比和谐。 “哈哈哈哈哈……外乡人，你坏了规矩了，必须让桃神作出选择。桃神如果原谅你，那那就可以离开。” “如果桃神不原谅你，哈哈哈哈……，那你就得像他们一样，被吊死在桃神树上，为我桃神村千年祈福，哈哈哈哈……” 肩膀上有血红补丁的老村长笑着说道。 伴着他的话语，刚刚还在哈哈大笑的桃神村村民全部闭上了嘴巴，他们看着许纯良。嘴角上扬，无声的笑着。 许纯良这才看到，眼前这棵巨大的树上，细密的树叶间，竟然还隐隐约约用麻绳悬挂着一些尸体。 他们统统被一条上吊绳挂着脖子，吊在树干上。 最诡异的是，即便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嘴巴也都纷纷上扬着，露出一种看似很幸福的笑容。 就和此时站在他四周，保持着无声笑容的村民们一模一样的笑脸！ 许纯良突然觉得，这些村民们好像死人啊…… 死人……，死亡。 美妙的死亡。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他笑了起来。 死亡总能取悦到他，无论是真正的死亡还是虚假的死亡…… 他看着桃树上吊着的那些死尸，看着身边一个个张开了嘴，无声假笑，明明活着却像是死了一样的行尸走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死亡，原来死亡不止是有肉体上的死亡。 像桃神村的这些活着却不如死了的村民，又何尝不是一种死去呢？ 许纯良看着大桃树哈哈大笑。 伴着他的笑容，时空好像凝固了一般，他身边的所有人开始褪色。就像是一幅彩色照片被人调成了黑白色一般。 时空间只剩下他与桃树还有颜色。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中。 “愚蠢的人类，你在笑本桃神吗？” “本桃神来自西天王母蟠桃园，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本桃神？” 第87章 你们很爱笑吗 巨大的桃树【看】着许纯良。 尽管桃树没有面容，但许纯良还是感觉到了它的目光。 桃树上，那些吊在桃树上的死尸们，无论原来面向何方，此时都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脖子，纷纷看向许纯良。 他们张开嘴巴，牙齿与牙齿僵硬的撞在一起。 “嘻嘻……” “哈哈哈……” “吼吼……” 各种诡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纷纷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 一种奇异的愉悦感随着这些笑声出现在许纯良的心底，就像是在一块巨大的麦秸垛上点燃了一团火焰一般。愉悦的感觉瞬息间吞噬了许纯良。 这是一种完全与死亡带来的欢愉不同的一种欢愉。 许纯良的嘴角有些疼痛，伸手一摸，他的嘴巴已经随着自己的笑声渐渐裂开了。 ‘不！我不能再笑了！’ 许纯良强迫自己将嘴巴合拢，但那种愉悦中隐藏着一种极其虚无缥缈的力量。那股力量让他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受控制的往那棵大桃树下走去。 树干上垂下一条细嫩的桃枝，在许纯良面前挽成一个圈。 许纯良大笑着伸手将枝条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后打开了双臂。 桃枝收紧，许纯良的脖子被狠狠勒紧。 他心甘情愿的被吊了起来。 一颗成熟的桃子从树上落下，许纯良张开嘴巴，不受控制的将那颗桃子吞入腹中。连桃核都没有浪费。 难以言说的欢愉从这颗桃子里钻入他的体内，让他像大夏天一口气喝了一瓶可口可乐一般打了个饱嗝儿。 随后许纯良便感觉自己的意识与一个极其庞大混乱的意识融为了一体。 ‘哦，原来是这样……’ 他有了一丝明悟，他看到了桃神的来历，以及她的期待…… 但随即，他的意识陷入愉悦的混乱，彻底消散。 他死了。被欢愉死了。 …… “你坏了规矩了。” 院外，痴傻儿的声音传来。 许纯良一阵恍惚，看着篱笆墙外痴傻儿巨大的头颅，他陷入沉思。 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块儿。 ‘又是这种感觉，遗忘的感觉。’ ‘这桃神究竟什么来头。’ 许纯良转头看向村外的桃林，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仿佛那个巨大的桃林完全不存在一般。 “你坏了规矩了，你坏了规矩了……” “吼吼吼……” “我要告诉村长去，说你坏了村子里的规矩了……” 唐氏儿看着许纯良哈哈大笑，随后转头往黑暗中跑去。 小姑娘锦瑟连忙抱住许纯良，将他留在屋子里的东西给他，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别追他，也别管他，你快跑，趁着黑夜一路向东，向东就跑出去了。” “你坏了规矩了，村子里容不下你了……” “他们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是啊，哈哈哈……，你快逃吧。都怪我，让你坏了规矩……，可是，你怎么会看不上我们锦瑟呢……，哈哈哈……”锦瑟的母亲笑着从屋子里走出，对许纯良说道。 噗呲！ 许纯良一剑捅入了锦瑟母亲的肚子，她那一脸笑容的脸因为疼痛而消失。 许纯良却没有看她，转头看向了村外的桃林。 桃林中一片安静。 “对不起。”许纯良看了一眼满脸难以置信的锦瑟，正要一剑斩了她，却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对，保持对痛苦的感知，你做的很好。哭！继续哭！”许纯良故意用染着她妈妈的血的手亲昵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好让她心中的痛苦可以更多一些。 看难过的锦瑟和受伤的母亲都已经没有了满脸的笑容，许纯良转头，提剑看着从村中各处提灯走来的人们。 和篱笆墙外，不知何时趴在地上好奇看着自己的三个痴傻儿。 许纯良没有动，静静等待着人们将自己围住。 拄着硕大龙头拐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一脸幸福的微笑，来到许纯良身前两米处，边笑边说道： “哈哈哈，小伙子，你坏了村子里的规矩了……” “呃……” 插在他脖子里的精钢剑把他剩下的话全部堵住，许纯良十分习惯的将剑柄拧了个十字。 一寸宽的剑刃十分轻松的将老头的脖子剜掉了一大半，让他的脑袋耷拉在了肩膀上。 看着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失去了笑容， 许纯良哈哈哈大笑道：“老头子，你笑啊？你怎么不笑了？” “你坏了规矩了……” 许纯良再次看了一眼桃林的方向，发现桃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之后，他愈发开心。 老人群中那个穿了一身红衣的老者走出，指着许纯良的鼻子大骂道： “哈哈哈哈……大胆！” “外乡人敢在我们桃神村行凶！哈哈哈哈……，孩子们，哈哈哈哈……，将他绑起来，送给桃神当肥料……” 哧！ 许纯良一剑斩断他的手指，看着他强忍疼痛还要努力保持微笑的模样。许纯良感觉有些愤怒。 于是他将手中剑一把插入了身边的土地里，然后伸出左手在众人面前，将五指打开。 看着个个保持微笑的桃神村村民，许纯良右手缓缓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你们很爱笑吗？很欢愉吗？” “我今天必须要告诉你们，什么事儿都笑，是不对的！” 咔吧！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起，许纯良反方向折断了自己的手指。 咔吧！咔吧！咔吧…… 一阵咔吧声响起，围着他的所有人同一时间左手一疼，随后发现自己的手指全部断掉了。 但即便十指连心的疼痛侵袭着他们的心脏，他们依旧保持着一脸的笑容。 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得死，所以他们必须得笑！ 许纯良握住了自己的无名指。 轰隆隆！ 一道雷声响起，天空中出现一团乌云。 所有人心中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道虚无的愉悦感。 于是除了许纯良，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许纯良将自己折断的手指掰正，转头看着桃林的方向。 此时的桃林被一片浓郁的黑暗笼罩。 一滴滴粘稠的，黑暗的桃胶融合在一起，像黑色的浮沫一般，凝聚成一团。 在桃胶后面，那棵巨大的桃树站了起来。 第88章 你错了 桃树的树身抖了抖，于是桃神村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停止了大笑， 他们像机械一样学着许纯良的样子将左手放在面前，然后用右手将自己被凭空折断露出骨头茬子的手指掰正。 他们的伤口处流出拥有淡淡血腥味的桃胶，那些桃胶如瘤体一般包裹了他们的伤口。 一瞬间，他们的伤口便好了。 连被许纯良捅穿了肚子的大姐和剜掉半个脖子的老人也是如此。 桃胶覆盖了他们的伤口，帮他们治疗好了身体。 他们敬畏的跪在了地上，不再理会许纯良，同一时间张开嘴巴，哈哈大笑。 笑声穿过许纯良，穿过村子来到桃树前。 于是桃树在这无比欢愉的笑声中颤抖着身子，像是在跳舞一样。 许纯良也不再理会这些可怜的村民们。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接下来，就是去桃神那里验证一下了。 他提剑走出锦瑟家里的院子，迈步往桃树前走去。 那种莫名的欢愉再次来到了他的身体中，许纯良伸手捏住了左腕上的小秤砣。 一股冰冷的杀意通过指尖传入他的心神，那抹莫名其妙的欢愉便消失了。 许纯良来到了桃树下，看到了它四周摆放的一圈圈的囍字棺木，也看到了那些正在看着自己大笑的死人脸。 他用左手拔出了自己的剑。 小秤砣不停的向他传输着冰冷的杀意，许纯良一剑斩出。 嗷呜！ 诡虎啸天！ 三头诡虎宛如实质，冲向桃树。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距离许纯良最近的三个棺木突然立起。 棺盖瞬间打开，三个身穿写满金色囍字寿衣的枯骨从中走出，平伸着双臂跳向三头诡虎。 轰！ 诡虎碎裂，那三名枯骨却只是颤了颤！ “嘻嘻！” “哈哈！” “吼吼吼……” 诡异的笑声响起，桃树下平躺着的棺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猩红的棺材盖同时打开， 一个个身穿红衣写金色囍字的枯骨从棺材中跳了出来。 它们看着许纯良，一张张骷髅嘴巴咧的巨大，笑着朝许纯良走来。 许纯良提剑横在自己的脖子前，感受着和剑刃给皮肤带来的冰凉。 随后一剑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疼痛，冰凉，愉悦！ 自从学会了这一道名为死兆加身的招式后，他越来越习惯用剑割开自己的喉咙来达到瞬间团灭敌人的目的。 同时，每一次敌人的瞬间死亡，总能为他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感。 那数百骷髅一瞬间全部头颅落地。 一道道白光飞起，进入许纯良身体中。 属性点+10。 属性点+50。 属性点+…… 许纯良哈哈大笑，如同发疯了一般。 他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桃树，脖子两侧冒出两颗虎头。额顶血肉分开，肉质王字出现。 他的身体外出现一团团宛如实质的黑暗。 这团黑暗与桃胶形成的黑暗相比虽然极小，却更加纯粹，也更加阴冷。 许纯良用自己的六只眼睛看着桃树上吊着的那些死尸，然后再次提剑。 精钢剑捅入他自己的腹中，缓缓切开了他的肚皮，许纯良结实的皮肉被割开，露出其中鲜红的血肉。 强忍着疼痛，从左到右， 他用力一切。 疼！疼！疼！ 前所未有的疼痛侵袭着他的身体和意识，也说明着他此时面对的敌人的强大！ 但好在这一招一如既往的有效。 许纯良的肠子顺着腹部的切口流了出来，他伸手一把将它们揽住，随后囫囵塞了进去。 然后毫不在意的抬头看向桃树上的那些死尸们。 果然， 死尸们的身体齐腰而短。 只剩下一根根细嫩的树枝捆绑着它们的脖子，将它们仅剩的上半身吊在桃树上，像一个个熄灭了的灯笼一般。 伸手用腰带将自己肚子上的伤口扎紧，许纯良再次提剑遥指眼前的桃树。 “呵呵……”一道轻蔑的笑声响起。 时空再次好像凝固了一般，许纯良身边的一切开始褪色。身边的时空再次变成了那一幅黑白色的照片感。 桃神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中。 “你在挑衅本桃神吗？” “本桃神来自西天王母蟠桃园，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本桃神？” 许纯良狠狠斩出一剑，三头诡虎飞出，朝桃树冲去。 一片桃花飞起，落在三头诡虎的身体上，随后桃花枯萎。 看似为实体，实则为刀势的三头诡虎竟然笑了。 伴着诡异的笑声，三头诡虎毫无反抗之力的泯灭了。 “呵呵……”桃神再次轻蔑一笑，许纯良惊奇的发现桃树上的所有桃子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个粉白的人头。 这些人头全都没有天灵盖。 粉色的脑浆在颅顶颤动着，发出同样轻蔑的笑声。 那种虚无渺茫又无比诡异的喜悦再次出现在许纯良的心底。 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种身体失控的感觉再次出现。 桃树上伸出一根细嫩的树枝，朝他的脖子像灵蛇一样卷来。 在身体失控的前一刻，许纯良再次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小秤砣捏在手心。 冰凉的杀意一震，身体被控制的感觉消失。 可许纯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那根树枝卷住了他的脖子。 于是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些无比混杂的意识。 ‘欢喜三千载……’ ‘蟠桃树、西王母……’ ‘吸食欢愉，再次登天……’ ‘原来是这样！’ 许纯良心中有了明悟。他呵呵一笑，一直握在左手中的精钢剑一翻手插进了他的下巴里。 日晕级的灵气瞬间将他整个头颅炸掉。 许纯良，卒。 …… “吼吼吼……，你坏了规矩了……” 痴傻儿的声音在墙外响起，许纯良摸了摸锦瑟的头， 伸手拿起自己放在身边的红伞背在背上。随后走出院子。 “你坏了规矩了，我要告诉村长去！” …… 一切就像第一次发生的一样，许纯良被众人带着，来到了桃神树下， 不等老村长说话，许纯良转身看着巨大的桃树淡然说道： “你错了。” 桃树无比平静的站在那里，对他口中的话毫无反应。 许纯良也不气馁，他背负双手，随后再次淡然的说道： “我是高天之下的先知，我知道你的一切，我来告诉你，你错了！” 第89章 欢愉不纯粹，便是纯粹不欢愉 “你大错特错了！” “取悦欢愉的确是一条升仙之路，但你收集欢愉的路子走错了。” “那高天之上的存在，不会因为你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收集了这三千年的欢愉便【看】到你。” “因为你看到的欢愉，全部是虚假的。” 话音一落，整片桃树林都颤抖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树枝摇摆，树叶与桃花纷飞。 许纯良继续说道：“他们的欢愉全部是虚假的，你要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笑，那他们的笑便是习惯性的假笑。他们身上生出的欢愉感便是虚假的欢愉感。” “高天之上的那位什么样的欢愉没见过，它只会被极致的欢愉所吸引，岂会被你这一盘看似精美实则无味的小菜吸引？所以我说，你错了！” 桃林开始震颤，许纯良面前的所有桃树都开始颤抖。桃神村村民们便纷纷跪了一地。口中不停笑着，对着她不停的磕头。 桃花纷飞，在许纯良眼前组成了一位身高十丈的美丽女子。 她双目紧闭，通体粉红，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粉红桃花纱。如菩萨一般低眉看着许纯良。 尽管她没有说话，许纯良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继续说道： “我会给你证明我先知的身份的。我知晓你的一切。” 许纯良撑开了背在背上的红伞，举在头顶，看到桃神那桃花瞳孔不由一缩，他心中暗笑着看着桃神缓缓说道： “你应该是有眼力的，这柄纸伞的不凡你应该看的出来。不是先知，哪里能以我现在如此卑微的实力执此伞来见你。” “你是西王母蟠桃园中唯一一棵蟠桃树结出的桃子的桃核，意外掉落人间，想要回到蟠桃园是不是？” 桃神看着许纯良，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眼神终于变得无比复杂。原本什么都不信的意识出现了松动。 许纯良继续笑着说道。 “天上蟠桃树，根系深扎世界之中，以万民万物的欢愉作为养分，结蟠桃。食之可得三千寿。故名欢喜三千寿。你本是一枚被吃剩下的欢喜的核，被人随手从天上扔下来的。你想回去，成为高天之上那些不可说的存在，但你又不知道怎么回去。” “对不对？” 桃神美丽的面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中出现了敬畏。 世间确实是有西王母与蟠桃园的传说，但真正的西王母并不是神话中那个慈眉善目的西王母，蟠桃园也不是仙气飘飘的神仙地，这少年能一口道出【欢喜三千寿】，让她不得不在心底怀疑，许纯良是不是真的是个先知。 “你想学着那天地间唯一的一棵蟠桃树吸食欢愉结蟠桃对不对？” “你错了。” “你学了一个四不像。” 许纯良抬头望向天空，借着很不屑的说道：“如果简单的模仿就可以成仙，那这升仙路也太容易了。” 桃神终于绷不住了，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无比冰冷纯粹： “痖蓣…… ” 她的音调古怪，但许纯良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说我错了，那什么才是对的。” 许纯良呵呵一笑，回忆着他见过的那些东西组织语言，表面上却一脸不屑的直视着桃神那双眼睛。她的眼睛里有无数粉色的桃花瓣不停旋转，于是许纯良周围的所有人都开褪色。 那种身体被控制的感觉再次出现， 许纯良面带微笑，依旧一脸不屑。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种感觉一般。悄悄捏了捏手腕上的小秤砣。杀气瞬息间抵消掉了那些冰冷。 他知道桃神的意思，如果他能扛住她的控制，那他才有谈的资格。如果扛不住，那他便不是先知。 因为两万余次的死亡回档，他早已不知害怕为何物。 双目直视桃神的眼睛，他无比不屑的说道：“法不可轻传，升仙路是那么简单就能让你知道的？呵呵……” “跪下！” 桃神看着许纯良，笑了。 整片桃林都开始笑了。 欢愉之力将许纯良包裹。 “哈哈哈哈哈……”许纯良哈哈大笑，面色突然变得无比癫狂，犹如神经质一般。 可突然之间，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止了自己的笑容。一张脸变得无比淡然。 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随后接着说道： “你的欢愉，控制不了我。” “因为他不够纯粹。”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那些诡异的存在，结合前世看过的那些拥有丰富想象力的天马行空的修炼方式，随后缓缓说道： “天地之间有仙气，此气乃万物万灵之心气。恐惧、欢笑、焦虑、紧张、痛苦……，它们的情绪即是仙气。” 许纯良回忆着自己在墟界见过的那些佛陀，他们用棺材钉钉入天灵盖做戒疤，用人虫子替换自己的肉变肉身佛。似乎走的是痛苦的路子。 而秤仙，则纯粹是在用无数人类的死亡做祭献，来取悦高天之上的那位死亡。 至于那些千奇百怪的诡异们，它们无论是食人肉身，还是制造恐惧，似乎都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许纯良索性猜测这些东西就是在依靠啃食人类来修炼。 看桃神的面色逐渐认真，许纯良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他乘胜追击。 “你得到的欢愉不纯粹，那便是纯粹不欢愉。靠它们，你永远都成不了仙。” “跪下！” 桃林停止了颤动，每一棵桃树都看着许纯良。 一只只粉色的，或大或小或圆或扁的眼睛看着许纯良。它们连在一起，仿佛一个长满了眼睛的巨大怪物。 每一只眼睛都很愤怒，看得出来，许纯良三番五次的喊出‘跪下’。真的刺激到了这位来自高天的桃树。 一道道诡异的笑声此起彼伏，许纯良知道自己原本打算靠嘴炮来解决桃神村问题的想法落空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出现了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确实不好忽悠。 于是许纯良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本来看你给了这一伙乡民三千年的安稳生活，想跟你讲讲道理，没想到你却如此不通道理，那恰好，我也精通一些拳脚。” 第90章 痛苦的愉悦 许纯良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撕开一个王字，随后提剑割开了脖子两侧的皮肤。 两只虎头从血肉中钻出。顷刻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力量。 可下一刻，他三颗头颅上的三张脸都不由自主的嘴角上翘，开始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有数片桃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便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的三颗头颅同时被一片桃花破开眉心，粉嫩的桃花将他的天灵盖掀开， 露出他的三个正在狂笑的脑花。 “嘻嘻……” “哈哈……” 整个桃神村都开始狂笑，许纯良惊奇的发现，连那些摆放在巨大桃树周围的红色囍字棺木，都在不停的开合着，仿佛大笑一般。 于是在死亡之前，许纯良转头看向桃神村。 他惊奇的发现，所有东西都在笑。老头在笑，婴儿在笑，桌椅板凳也在笑。 ‘艹！’ ‘神经病！’ 大骂一句，许纯良再次死亡…… …… “你坏了规矩了，我要告诉村长去。” 院外传来了痴傻儿的声音，锦瑟一脸担心的抱住许纯良。 噗呲！ 一根坚韧的，以丹曦境骨骼为主体的手穿透了她的身体，捏住了她正在砰砰跳的心脏。 疼痛与麻木侵蚀着她的意识，她看向眼前正在哈哈狂笑的许纯良，一脸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借种不成，这个好看的哥哥为什么就要出手杀了自己。 许纯良一把捏爆了锦瑟的心脏，接着哈哈大笑， 他的眼神有些癫狂，心意中只剩下桃神之前杀死自己的那几朵桃花，以及此时被锦瑟的死亡所带来的愉悦。 尽管他心中无比的痛苦。 他痛苦的看着锦瑟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他有些愧疚。 “哈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笑着冲出房间，与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大姐相遇。 随后他一脸痛苦愧疚的迎向大姐，左手快速探出，一拳打穿了大姐的身体。 他再次狂笑，双眼中却多出了一些浓郁的化不开的痛苦！ “不！” “哈哈哈哈哈哈！” “杀！” 许纯良转身冲向篱笆墙外看着自己的痴傻儿们。 杀戮！ 疯狂杀戮！ 许纯良仿佛一个魔神一般，他放弃的剑，只以双手杀人。 他撕开了痴傻儿，撕开了肩膀上有红色补丁的老人，撕开了老人院子里吃剩饭的狗！ 撕开了只有一个月大的婴儿。 他欢笑着被痛苦吞噬。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杀光了村子里的所有人，许纯良看了一眼面板，发现死亡之吻和解脱依旧未被点亮，可是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死亡的愉悦和杀死无辜之人的痛苦所包裹。 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玫瑰色。 许纯良有些癫狂的看着远处正在不断抖动的桃林，和飞速飞向自己的桃花瓣。 随后双手一翻，狠狠将自己的头颅击碎！ …… “你坏了规矩了！” “你快走，不要追他，往东一路出村子。” 锦瑟将许纯良的行李抱起，放入许纯良怀中。 许纯良满眼痛苦的看着锦瑟，轻声说道：“对不起。” 随后，他一把将锦瑟抱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清甜的嘴唇。 清凉，清香，甘甜。 是人生的味道。 许纯良哈哈大笑，然后双臂用力向内狠狠一抱。 嘎吱吱！ 锦瑟的胸骨被许纯良一把抱碎。 许纯良双眼中流出两道泪痕，嘴角却不停的笑着。 他再次走出房门，开始徒手屠杀！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我已经如此愧疚了！为什么还是不够！” “再来！” 许纯良一拳打爆自己的胸膛！ …… “你们坏了规矩了，我要告诉村长去！” 院外是痴傻儿轰隆隆跑开的声音，许纯良却置之不理。 他满眼痛苦却欢笑着看着锦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锦瑟，我想开了，你想要个孩子，我又很喜欢你，我愿意给你一个孩子” ”来，我们到这里来。“ ----省略各位正人君子不爱看的五千字----- 噗呲！ 锦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许纯良，她不明白，这个刚刚还无比温柔的男人， 为什么突然出手杀了自己。 “为，为什么……” 她呆滞的看着许纯良，随后死去。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仰天哈哈大笑。 “我艹，为什么还不够！” “为什么？” “我还不够痛吗？还是我对死亡的感知还不到位？？？”许纯良看着高天。高天却全无反应。 似乎某位‘亲人’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一般。 于是许纯良冲入人群。 杀戮！疯狂的杀戮！！！ 当村子里再次连一只活鸡都没有的时刻。 许纯良再次挥拳打死了自己。 …… “锦瑟，你是个好姑娘！” 看着眼前青涩漂亮的小姑娘，许纯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不理会村长带着所有人围着自己，许纯良再次抱住锦瑟，对着她深深一吻。 他用了抱着锦瑟。 他的嘴巴里有了一股铁锈味的甜。那是锦瑟被他再次抱碎胸骨，顷刻间死亡时喉咙中涌出的鲜血。 许纯良吞下那口鲜血。 然后哈哈大笑！ 一种极致的愧疚和痛苦充斥着他的心脏。正在疯狂的吞噬着他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燃烧一般！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恨不得杀死自己的痛苦和欢愉，宛如有一万只蚕在缓慢啃食心脏般的寂寥。 他对死亡的理解更加深刻。 那是一种无奈，无力的无奈！死亡带来的不止有解脱和愉悦。还有很多他至今还未理解的东西。 死亡，无比的伟大和恐怖。 面板上，死亡之吻与解脱全部被点亮。 “够了！” 许纯良痛苦的笑着，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睛里，一剑捅入自己的眉心。 …… “吼吼吼……” “你坏了规矩了……” 院外的痴傻儿声音憨厚，身边的小姑娘一脸担忧。 许纯良睁开眼睛，双目漆黑。 他转头看向村外的桃树。 随后一步踏出。 仿佛身前有一个透明的阶梯一般，许纯良在闻声赶来的桃神村村民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向天空，朝远处的桃林走去。 他的瞳孔漆黑，再无一丝眼白。 他的精神愉悦，无比痛苦的愉悦着…… 第91章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许纯良来到桃林前，他的瞳仁完全变成了黑色，却依旧能从中看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情绪。 痛苦的愉悦，在远远超出正常人情绪的平静中疯狂波澜着。 或许超凡脱俗总要付出代价，有人是身体上的畸形，有人是心理上的变态。 许纯良此时就处于这两种极致状态的叠加态。 他的意识明明在身体中，却仿佛完全脱离了身体，悬空冷冷看着自己的肉身一般。 他张了张嘴巴，喉咙中吐出一道没有任何意义的嘶吼声，这嘶吼声虽然低沉，却无比癫狂，让桃林中的桃神身体不由一颤。 桃神不解的看着许纯良，用它的一百多双眼睛。 许纯良伸出双手捏住了脖子两侧的皮肤，然后缓慢的、用力的向两侧撕开。 他的皮肤发出不情愿的撕裂声，然后是血液喷出，肉筋崩坏。 两颗虎头从肩膀上生长出来。 他用指甲抠破额头上的皮肉，在额头上用血淋淋的疤痕篆刻出一个王字。 “你……，死…… ！”许纯良看着眼前的桃林，冷声说道。 桃花纷飞，在许纯良面前十米处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她一脸不解的看着许纯良问道： “为什么？” “我又没有惹你，甚至我的子民还好心的接待了你。” “你只是坏了规矩，但那些规矩也是给凡人们准备的，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很显然，感受到了许纯良身体中磅礴的死亡规则之意，桃神怂了。 许纯良提起青钢剑摇了摇头，声音痛苦又无比冷静：“你惹到我了，而且惹了很多次……” “因为，我坏了规矩了……” 说完，许纯良毫不犹豫一剑斩出。 “不！” 桃神的一张俏脸迅速衰老，她惊叫着，满身桃花迅速凋谢。然后毫不犹豫向后逃去。 一棵棵桃树从土中站了起来，朝许纯良斩出的那一道黑光拦去。 但黑光宛如虚幻，轻易的穿过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在瞬息间死亡。 桃神满脑子的不解和恐惧，她实在是怕了，在她与那些桃树子民们的玄妙联系中，她看到了恐怖的死寂。 那是远超记忆中蟠桃树的强大存在。 远超愉悦的一种真神！ 她毫无留恋的向西逃去，可跟在她背后的那一道黑色的刀光在冥冥之中联系到了她。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除了反抗，别无选择！ 于是她在原地站地，仇恨的看了许纯良一眼。 无数根须从她身体中钻出，瞬息间插入地下，包裹在无数埋在地下的尸骨上， 她的头发和身体变成了树干树枝，每一颗手指头都变成了一只桃子。 随后她疯狂的笑了起来。 她的头顶生出一片粉色的黑暗，那黑暗中有一个看不清的东西正在不停的蠕动！ 哧……！ 黑色刀光斩在了她的树干上。 宛如天地间出现了一个空间裂缝一般。 她存活了三千余年的身体瞬息间被割成了两半。 她的树干化成了嘴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喜悦，也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欢愉。 于是她放肆的大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路子错了，桃神村的村民们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与高天之上的那棵蟠桃树所收集的欢愉，完全是两回事。 这样的欢愉，是无法成仙的。 她抬起头，看着高天之上，回忆起在那棵桃树上的生活。 随后，她被许纯良那一刀斩中。 黑暗，一片黑暗，许纯良张开双臂，等着白光加身。 可是在这一刻，时空仿佛停止了一般。 桃神村上方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层层叠叠的黑暗出现。 许纯良漆黑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粉红色，他抬起头，看见了高天之上。 他的鼻子眼睛耳朵皮肤在这一刻瞬息间消失。 只剩下一双粉红色的眼睛，看着高天之上那棵似乎扎根在世界深处的奇异大树。 那棵树的根须极其细长，从天空之上垂下，许纯良看见它们神神的扎在一个个人类的头顶。 那些人类无一不是笑容满面，又无比的强大。 而高耸入黑暗的大树上方，则生长着一个个如同美人屁股一样的粉色桃子。 那些桃子每一个都有卡车般大小，在高天之上不停的欢笑着。 许纯良眼角上翘，忍不住开始发自内心的笑。 他告诉自己必须停下来，却根本控制不住，一种诡异的规则通过那棵大树的根须朝他射来，让他整个人被凭空滋生的愉悦完全覆盖。 他想提刀砍死自己，却发现连自己的刀都在笑！ 他的身体在笑，他站立的土地在笑，他的衣服在笑，他的手掌也在笑。 除了……，他背在背上的红伞之外！ 所有的事物都在笑！ 看着桃神化作一只美人屁股桃子飞起，朝天空落下。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开始畸变，仿佛想要变成一棵桃子一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必须要想办法阻止目前的这种被动状态！ 他想要控制心神去思考高天之上的死亡，可他愉悦的心情根本无法控制！ 于是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狂笑着，伸手摸向了背在背上的红伞。 此间的一切事物，只剩下这一把伞不笑了，那机会，就在这一把伞上！ 一只右手以无比慢的速度，无比别扭的姿势朝伞柄探去。 许纯良的身体已经开始畸变， 他的三颗头颅都变了又大又圆的桃子， 他的屁股也变成了一颗大桃子， 在他的肚子也不可避免的变成桃子时，许纯良终于握住了伞柄。 他轻轻一捏。 啪…… 被笑声淹没的时空里，出现了一道清脆的雨伞打开的声音，一只血色的红伞被打开。 许纯良的身体停止了畸变， 随后红色飞起，竟然越变越大，顷刻间化作一片巨大的红云。 遮挡了桃源村的天空。 于是天空之上的那个裂缝消失闭合。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恢复本身的模样。 他开始感知肉体上的疼痛，以及身体之外的冰冷。 他的耳朵回来了，嘴巴鼻子也回来了。 天空上的红云消失，那柄红伞落下，许纯良伸手将他们接住，然后转头看向地面上桃神留下的那半截桃木。 第92章 桃源村 在看向桃树的那一刻，许纯良发现自己的记忆再次开始缺失。 意识中所有关于那棵巨大桃树的信息在顷刻间开始变得模糊。 看了一眼面板，确定回档点已经更新到了高天裂缝弥合之后，许纯良毫不犹疑一拳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轰！ 他将自己的脑袋打爆。好让自己能够记下关于天上蟠桃树的一切。 许纯良，卒。 …… 再次睁开眼睛，满意的看着意识里关于蟠桃树的记忆，许纯良收起红伞背在背上。 随后开始打量起那棵半截桃树桩。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色道袍片刻后，许纯良对这桃树有了安排。 一棵三千年桃树树神留下的残躯，许纯良觉得用它的树心来做一个桃木剑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运起青钢剑，蹲在那棵大树前，毫不犹豫的开始切割开来。 “小道爷，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来桃树林里挖桃树桩子呢？”不知挖了多久，拄着拐杖，肩膀上补着一块红补丁的老村长来到许纯良身边，好奇的问道。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老人，他发现老人终于不笑了，而且，他的眼神清澈，表情真实，似乎没有任何伪装的样子。 “哦，这是桃神答应要送给我的。”许纯良一边切割桃树一边忽悠道。 “呵呵，你这小道爷真会开玩笑。”老大爷拍了拍许纯良的肩膀，从后腰拽出了自己的烟杆，转头对跟着他的几个背着锄头的村民们说道：“你们别看了，小道爷不过是来挖个死掉的桃树桩子，不是来偷桃子的，快回去睡觉吧。” 看那几个村民们离开了，老大爷美美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坐在一旁看着许纯良说道：“哪有什么桃神呢。” “桃神只不过是祖先们为了让我们桃源村的村民们好好藏在这里过日子的说辞罢了。” “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桃神。” “道爷路过我们桃源村的事情出去后可不能跟别人说啊，桃源村人没有纷争之心，只想在这桃花源里过些普通人的安稳日子，种种粮食，生生崽子。” “道爷挖完了树桩子便离开吧……”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老人，然后后知后觉。 想起自己刚刚瞬息间开始缺失的记忆，许纯良明白了过来。 那些东西不可直视、不可描述，也不可记忆。 随着桃神的消失和高天之上蟠桃树的出现，整个村子里所有人关于桃神的记忆在不知不觉间全部被篡改。 所有人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也不知道它留下的那些奇怪的规矩村子里人还会不会记着遵守。 许纯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月牙亮堂堂的挂着天空，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许纯良摇了摇，继续弯下腰接着切割桃树。 他从树干中切出一根三尺长的黑色桃木剑。将剑别在腰间，许纯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桃源村的村子，转身走入桃林， 找到桃花源与小溪，他头也不回的进入小口，彻底的离开了这个梦一样的村子。 当许纯良再次找到一条林间的小路时，如果不是他的腰间挂着一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桃木剑，许纯良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关于《桃花源记》的诡异的梦。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大太阳，许纯良迈步往前走去。 在酷热的太阳下走了一个时辰后，许纯良听到了一阵喜气洋洋的乐器吹奏声。 那声音太过喜庆，以至于让许纯良在暖洋洋的大太阳下生出一身冷汗。 自从前日见过桃神村的人们用喜庆的姿态对待家人的暴毙后，许纯良就对这种充满喜气的乐曲生出了一些恐惧。 抬头看向道路的尽头，他惊奇的发现有一个打扮的花花绿绿的中年妇女和一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拉着一车土坯，身边跟了三个乐手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三名乐手一人手持唢呐，一人吹笙，一人拿锣。欢天喜地的吹着。 而那两个拉车的中年人虽然一头的汗水，却无比的开心。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似的。 在三人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同样穿着花绿衣服，打扮的特别喜庆的中年男女，他们将一个老人围在中间，不停的说笑着。 ‘盖房吗？那是该开心一些。’ 许纯良想了想，站在路边，想要请几人先过去。 没想到的是，这一队人马在他身边时竟然停了下来。 三名乐手停止了吹奏，中年妇人拉着胖男子擦着脸上的汗，喜气洋洋的朝他走了过来。 “道爷好。”胖男子对着本能握住剑柄的许纯良鞠躬。 许纯良点了点头，那胖男子接着说道：“道爷好，今天是给我母亲修祭骨窑的好日子。路遇道爷更是天大的福分。能不能请道爷移步，在我母亲的祭骨窑前为我母亲祈福半日。以求我母亲来世能生在富贵之家。也好圆了我这独子的一片孝敬之心。” 许纯良皱了皱眉头，他不是道士，自然不会念经祈福。他甚至连祭骨窑这个东西也是第一次听说。 “祭骨窑？那是什么东西？你们这里的习俗吗？”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道爷不知道祭骨窑？那道爷修的是什么道？”胖汉子一脸诧异。 他满脸堆笑着转头看了看被女人们围着的母亲，这才转头对许纯良解释道： “想来道爷不是我们本地人，对祭骨窑不了解，祭骨窑，又称老人洞、儿子洞、福气洞，是我们这里给年龄大的父母们修建的好地方。 用道爷们的话讲，就叫洞天福地。 今生住祭骨窑，来生享齐天福！ 我们为母亲找了一块风水宝地，今天就是把母亲搬过去住的。从今天起，我每天给母亲的福地门前垒一块福砖。 一块福砖能吃一顿大鱼大肉。 每吃一顿，就放一块砖。百天之内，为母亲封上宝地风水洞，为母亲留存住这辈子的好福气……” “今天是母亲进洞的日子，有幸遇到了道爷，还请道爷前去观礼呢……” “保佑我母亲福气绵长……，当年我小时候，母亲和父亲一起亲手把爷爷奶奶送进了老人洞，我记得母亲笑的和今天一样开心呢……，都是福气哩……” 第93章 独臂瞎琴师 “都是福气啊，呵呵……” 听闻这位即将被亲儿子送入祭骨窑的女人也曾将自己的公婆亲手送入其中，许纯良发现自己的内心之中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甚至还有些想笑，于是他呵呵笑了起来。 伸手狠狠在自己的脑袋上打了一拳，许纯良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狰狞。 ‘许纯良！你变了！你应该感到悲哀的！’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你不应该如此毫无波澜！秤仙对你的影响实在太重！不能再这样了，不能……’ 许纯良握紧了自己的手中剑。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胖男子。 他的眼睛里满是挣扎，他想杀人。 哧！ 他一剑插进了自己的左手。 任由疼痛侵袭着自己的心神，猩红血液顺着手指流下，滴在被鲜血染成黑色的道袍上，许纯良压抑着自己的杀意。 ‘必须早日到达辛县，找到赌徒。拿到游神令。’ 想到这里，他拔出了插在手掌上的剑，手掌一翻，剑尖插入了胖男子的肩头，胖男子痛呼一声，一缕鲜血从他肩头飙出。 “你知不知道辛县怎么走？”许纯良冷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冰冷狠厉，其中隐藏着怎样不可言说的恐惧。 胖男子双腿一软，身下一热，不由得尿出来几滴。他啪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道爷饶命啊，辛县我没听过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 ” 听到他那聒噪的哭声，许纯良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闭嘴！”他手腕一抖，一剑扇在胖男子那长满肥肉的脸上，将他半张猪头般的肥脸扇成乌青。 正要继续询问有关辛县的消息，只听到一道无比凄厉的惨叫响起： “儿啊！” 那打扮的花花绿绿、即将被送入祭骨窑的老太太一张长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心疼，她颤颤巍巍的朝许纯良二人走了过来，一脸恨意的看着许纯良。 “你这道人，为什么要打杀我儿？我儿这么好！” “你个杀千刀的死道士……” “我跟你拼了！” 她的表情无比癫狂，仿佛谁抢走了她最重要的宝贝一般，狠狠的盯着许纯良，一张满是枯皮的老嘴用力仗着，露出她只剩下三颗的黑黄门牙。 似乎想将许纯良生吞活剥了一般。 许纯良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什么母不贤子不孝，什么祭骨窑他统统不再去想，一言不发的走入林子，再也没有看几人一眼。 那老人老人看着许纯良的身影消失在林子中，不屑的吐出一口老痰，这才转身心疼的抱着脸早已被剑打肿的胖男子，又是抱又是亲，不停心疼的念叨着…… “我的好大儿啊，让妈看看你的脸…… ” “我的好大儿啊，我们走吧，吉时快到了，不能耽误了进福气洞的时间，妈还要给你和我的好孙儿谋福气呢……” …… 许纯良在林子中独自走了七天，这才看到一条大路。 好些日子没见着活人，即便是他，此时看着大路上的人车马羊，也难得的露出来一脸笑容。 大路前方不远处有一间飘着炊烟的木楼，门前有一个巨大的招牌，招牌上写着一个巨大的酒字，吃了七天干粮和烤兔子的许纯良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长出了七八张嘴一般的饥饿难受，于是便快步往那木楼处走去。 木楼有三层，门前是一片用夯土垫出来的厚实土地，平整干净。左侧停着五辆马车，右侧拴着二十多匹毛色各异的大马。 闻着熟悉又陌生的马粪味儿，许纯良呵呵一笑，抬脚迈入木楼。 一个黑瘦少年笑着朝他迎来。 “道爷里面坐。咱们福满客栈能吃能住，还有上好的美酒，道爷快快请进…… ”少年一边老练的招呼着许纯良，一边用一双并不惹人讨厌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前坐下，许纯良随手将那柄青钢剑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掌柜背后木墙上挂着的桃符餐单，他笑着说道：“上酒，上茶，有卤牛的话切上一斤，再给我好好上一碗热腾腾的糊涂面。” 等黑瘦少年说了声‘好嘞’转身离去之后，许纯良这才开始打量客栈中坐着的人们。 厅中摆了十多张饭桌，此时并未坐满。 左侧是几个袒胸露乳的江湖豪杰，在许纯良看向他们时狠狠瞪了一眼，随后便开始继续喝酒吃肉。 许纯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其他人。 靠窗处坐着一个白面书生，头戴逍遥巾，手拿白纸扇，一壶酒，一盘茴香豆，正在一人独酌，看到许纯良看向自己，他微微一下，抬了抬手中的酒杯，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白面书生邻桌，坐着三个身穿皮甲的男子，他们气势彪悍，身材高大，一人挎刀一人挎剑，还有一人手中拿着一柄极其夸张的黑色大戟。 黑色戟把上雕刻着如血管一般的纹路，让那根大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而在他宛如双开门冰箱一般的后背上，插着六根同样黑色篆刻血管纹路的短戟。漆黑的戟尖并不尖锐，看起来却无比凶悍，他们三人的气质统一又熟悉。 许纯良瞳孔微微一缩。 ‘兵家！’ 这些家伙冷血嗜杀，即便是平民也能毫无负担的屠杀，很可怕。 看了那三人一眼，许纯良转过头，去看厅中的其他人。 大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位闭眼的青年，他盘膝坐在木质地板上，膝盖上平放一张焦尾古琴，看他的模样，许纯良猜测他应该是一个瞎子琴师。 只是令许纯良诧异的是，那瞎眼琴师竟然只有一只胳膊。 独臂瞎琴师？ 独臂瞎眼，这也能弹琴吗？ 许纯良不由一愣。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纯良的目光，那独臂瞎琴师转头对着许纯良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后便低下头颅。 仅有的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身前的古琴，温柔的如同正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瞎子！没有眼睛还可以弹琴，可是只有一只手臂，也能弹琴吗？” “哈哈哈哈哈哈…… ” 一道粗野的声音响起，引起一阵阵大笑。 第94章 辛县七鬼 许纯良转头一看，发出肆意笑声的几人正是那几位袒胸露乳的豪杰。 无奈的摇了摇头，许纯良伸手拿起黑瘦小二刚刚拿起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喝下那口掺了水的酒，许纯良便看见黑瘦小二来到了那几位豪杰身边。 他笑的十分诚恳，笑声对几人说道： “各位好汉，你们喝了十壶酒，吃了十斤牛肉，三十碗面条，八斤驴肉，三十斤肉骨头，总共六十七两银子，您看……，谁付一下钱。” 一个面颊上有蜈蚣般刀疤的汉子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滚你丫的，老子还没吃完饭，你来掺和什么？我们辛县七鬼还会差了你的酒钱？” “滚你丫的！” 说完，他一巴掌甩在少年的脸上。 尽管脸已经被扇肿了，也吐出来两颗槽牙，那黑瘦少年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诚恳的又说了一遍： “各位好汉，你们喝了十壶酒，吃了十斤牛肉，三十碗面条，八斤驴肉，三十斤肉骨头，总共六十七两银子。几位大爷自然不会不付钱，小的冒昧了，等各位大爷走了的时候小的再来取。” 说完，他笑着往后走了几步，丝毫不在意自己嘴角正在流淌的血液。 那汉子正要发怒，却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位是那瞎眼独臂琴师，一位是许纯良。 他恶狠狠的瞪了正在走向自己的许纯良，随后再次转头，嗤笑着看着瞎琴师说道：“怎么，老子问问你独臂能不能弹琴你还生气了？” “想找事儿？” 那独臂瞎琴师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壮汉，只是转头‘看’着许纯良，随后好奇问道：“你找他们有事？” 许纯良点头道：“是的，我听说他们是辛县七鬼，所以想问问去辛县的路该怎么走。” “好的，你先问，我等一等。”瞎琴师再次笑了笑。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看瞎琴师后退了一步，许纯良抱拳看向那几位以及站了起来的汉子，丝毫不在意他们此时一脸嚣张怒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的模样，许纯良缓缓说道： “这位大哥，我的来意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能不能跟小弟行个方便，给小弟指一指辛县的方向，当然，如果能画一张地图的话，小弟感激不尽。” “我画尼玛！”那汉子一脸怒气，蒲扇大的巴掌毫不犹豫的朝许纯良的脸抓了过来。 一团月光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将他的手掌照的仿佛会发光一般。 似乎下一刻就要捏爆许纯良的面皮一般。 许纯良伸出左手，他的手白皙细长，没有任何光晕闪烁，直勾勾的朝那只闪烁着月光的大手迎去。 壮汉脸上露出不屑又残忍的笑容，以他月荧级高手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许纯良此时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显然是没有修为的模样。 用一张纤细肉掌硬接自己的强悍一掌，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下一秒，许纯良的手必然会被他一把捏碎！ 他已经看到了许纯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不过他不在乎。 哈哈大笑着，他的手掌与许纯良接触。 许纯良随手接住了他的手掌，左手捏着他的尾指轻轻向左侧一掰。 咔嚓。 汉子的尾指从第二个指节处被掰断，露出其中白森森的骨头。 一道惨嚎声出现在大厅之中，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许纯良。 所有人都看出他没有使用灵气，仅凭肉身强度便轻易接住了月荧级的一掌，并随后反击重创对方。 此子实力深不可测！ 一时间，大厅中所有人心中不由升起这样一道念头。 “大哥！” “找死！”围坐在一旁的六名大汉极为默契，瞬息间拿起武器，三柄长剑三柄大刀遍布许纯良的周身要害。 许纯良面无表情，右手探出，五指连点，数颗闪烁着太阳光晕的光芒如流星般点在几柄武器上。 啪！ 几柄精钢打造的武器如麻花一般掉在地上。 大厅中一片寂静。许纯良微笑着收回左手问道：“怎么样？现在能告诉我去往辛县的路线了吗？” 大汉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连连点头。“能，能！” “小二，能不能借几张纸笔？”许纯良转头看向黑瘦店小二。 “当然，我这就给公子送来。”店小二连忙从账房处拿起几张草纸，和用来记账的毛笔来到许纯良身边，在许纯良的示意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一人一张，给我画去辛县的路线。”许纯良幽幽说道。 许纯良温柔的伸出右手，捏住了大汉被自己掰断的手指，轻轻将他的白骨指节抬起，重新插进了他参差不齐的血肉中。随后，他拍了拍大汉的肩膀，用一种上司鼓励下属的温柔语气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对了，同时画，谁也不许看谁，有一个不一样的，死。” “公，公子，只有一只毛笔，没法同时画啊……”大汉双眼通红，为难的看着许纯良，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许纯良再次笑起来的时候，他生出了满头冷汗。 “就你们这智商，还行走江湖？” 刀光闪过，大汉手腕上的血管被挑断，猩红的鲜血从寸长的伤口处喷出。 许纯良指了指酒碗，脸色煞白的大汉瞬息间心领神会，连忙端起酒碗，将手腕中喷出的鲜血接入碗中。 “对嘛，做事情要学会变通。快画吧。” 许纯良指了指那几张纸，辛县四鬼连忙拿起纸张，各自伸出手指，蘸着自家大哥手腕中喷出的鲜血，连忙在纸上画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数息后，许纯良捧着七张用鲜血画好的地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辛县距离自己这里还有约么六百里路，中间隔着一个名为泗水城的大城。距离并不是很远。 将七张地图折好放入怀中，许纯良转头看着站在一侧的独臂瞎琴师，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到瞎琴师十分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辛县七鬼不由一颤。 第95章 吃好喝好 “既然辛县七侠想看看在下弹琴，在下作为琴师，有人想要听琴，在下即便是死也要弹一弹的。” 瞎琴师睁开眼睛， 让看着他的辛县七鬼不由一颤。站在一侧的许纯良双瞳也悄无声息的一缩。 他的眼皮内没有瞳孔，原本应该是眼球的地方，各自放着一颗雕刻的极其繁复花纹的棋子，一黑一白，一阴一阳。 他用两颗棋子看着辛县七鬼。 辛县七鬼此时几乎快要尿出来了。他们惊恐的看着以棋子做眼睛的瞎琴师，怎能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嚣张又一次踢到了铁板。 七鬼中排行老大，刚刚被许纯良折断手指又割开手腕动脉的魏明同毫不犹豫便跪在了地上。 啪啪啪的磕起头来，他每一个头都磕的极其实在厚重，只用了两下，额头上便流出血来。 “不，不听了，您不要跟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一般见识。我们不听了，真的不听了。” 他啪啪啪磕了十几个头，然后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所有银钱放在桌子上，转身想要离开。 “噔～！” 一道琴声响起，辛县七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僵。 他们的身体竟然瞬息间失去了控制。 他们明明想要驱使身体迈步逃离，可身体却在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像机械一样向后一步步后退着， 最后盘坐在瞎琴师身前八步处。 他们明明无比恐惧，可是在耳朵中的琴音的驱使下，他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变成一脸灿烂的笑容。 他们终于看到了瞎琴师是如何弹琴的。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可他那只只有五指的手掌竟然在他摸向琴弦时，在尾指处分出一只婴儿手掌大小的娇嫩小手。 那小手不断拨弄着琴弦，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琴音。 伴着琴音逐渐高亢，他们忘记了自己曾经对瞎琴师的挑衅，也忘记痛苦与其他一切记忆，变得恬静，淡然。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论是琴师的棋子眼眸，还是他独臂之上的两只手他都不觉得奇怪。 他真正诧异的是，明明他与场中其他人也都听到了琴音，可真正被控制的，却只有辛县七鬼。 ‘诡异的手段。’许纯良赞叹一句，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看黑瘦店小二已经毫不在意的给自己上了牛肉和面，他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塞入口中。 面条入口，他明白了这个酒楼生意如此好的原因。 美味，在任何世界里都是值得追捧的美好之物。 吃面之余，许纯良悄悄打量着四周的人们，那白面书生依旧一副自然随意的状态，一杯酒，一颗茴香豆，他闭目倾听着耳畔的琴音，美好的就像是在前世一般。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他睁开眼睛笑眯眯的看了许纯良一眼，手中折扇轻轻打开，潇洒的在胸前轻轻摇曳着，将他鬓角的两缕长发吹起，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潇洒。 许纯良看了一眼他的折扇。 白纸折扇上画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那黑色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不停向那黑色中探去。 许纯良眨了眨眼睛，从吸引中挣脱，在书生诧异的眼神中转过头，看向那是那个兵家，对于大厅中此时发生的一切，三位兵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冰冷平淡，不停的端起酒杯倒入口中，似乎只有眼前的酒食可以吸引到他们。 在一眼掠过其他看热闹的食客，许纯良不再乱看，开始低头认真对付自己的那一碗面和牛肉。 等许纯良吃完那碗面，招呼着店小二再给自己新做一碗时， 瞎琴师那一曲琴音便弹完了，他什么都没有说，手臂前袖袍一抖，将自己的两只手藏入袖中，轻轻站起，对着所有人弯腰施礼，随后便转身回到了大厅深处的那处黑暗的角落里。 再次盘腿坐下，将焦尾琴放在双腿上，似乎刚刚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一般。 辛县七鬼满面笑容，他们粗野的面庞上此时再也没有了任何戾气，彼此欢笑有爱的看着对方，随后转身，七人很自然的排成一列，朝大厅外走去。 他们的所有钱财和武器都留在了摆满残羹的桌子上，黑瘦店小二笑眯眯的从账房处走出来，在钱财中数出六十七两银子放在一个白色盘子中，随后将剩下的银子放入一个黑色盘子中。 白色盘子交给账房，黑色盘子放在瞎琴师背后的黑暗中。随后他再次满脸堆笑着招呼起客人来。 许纯良吃好喝好，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 随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无论这客栈是不是黑店，瞎琴师又有什么样的诡异秘密，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过路人，如今有了去往辛县的路线，他首要的任务便是去往辛县找到赌徒，获得游神令。 他站起时，那三位兵家也站了起来。 那位持黑戟的壮汉兵家手腕一翻，背在他背上的一只短戟便出现在他手中， 许纯良生出一种被厉鬼盯上了的冰冷感觉。 他看着那三位兵家，有些不解。 “你屠杀过很多兵家。”大戟兵家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神冰冷的接着说道：“从你肩头的血煞来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血煞？”许纯良看了看自己的左右肩头，肩头之上，空空如也。 “血煞只有被点燃，才能被非兵家之人看到。呵呵……”大戟兵家明明在笑，一张脸却无比的冰冷。 团团杀意宛如实质，直指许纯良。 在他左侧，那位不知何时将腰间陌刀拔出的兵家刀刃一翻，狠狠搁在自己的大腿外侧，鲜血飙出，流入他腰间的一卷竹简兵书之上。 兵书中飘起三个许纯良从未见过的古怪字符。 那字符悄无声息的飞起，朝许纯良的肩头落下。 许春良拔剑斩向那三个字符，却发现自己的剑前灵气竟然无法伤害那字符分毫。 于是字符便穿过许纯良的剑，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双肩上。 轰！ 一团血色的虚幻火焰自许纯良肩头升起。 第96章 血煞之火 猩红又虚幻的火焰如同大山，竟然瞬息间自许纯良的肩头升起，然后在他的头顶凝成一团无比汹涌的火焰。 像一棵巨烛。 虚幻的火焰穿过三层木楼，在旷野中闪烁着血腥的红光。 一瞬间，连天空之上的白云都被照成了火烧云一般。 这一刻，大厅中的所有人都震撼的看着许纯良。 包括那位早已闭上眼睛的瞎琴师，他睁开双眼眼皮，用自己的那两颗棋子眼睛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火光，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血煞化烛火，火光照耀天穹，连云彩都被染成了血色。这少年，得杀死过多少兵家……” 而黑瘦店小二则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淡定，他的黑脸被吓得通红，抱起账房中的银子，转头便往屋后跑去。 三位兵家冰冷的看着许纯良，大戟兵家右臂向后猛拉，身躯仿佛一张拉满的大弓一般。 嗡！ 他狠狠一甩，那根黑色短戟发出破空之声，朝许纯良狠狠射了过来。 短戟上黑色血管状纹路疯狂蠕动，竟然在许纯良提剑拦向它的时候猛的一颤，向左侧平移了十公分。 噗！ 黑色短戟插在了许纯良的腹部，将他的肚子搅出一个砂锅大小的血洞。 许纯良低头，看着自己的肠子被那短戟射成数段血肉模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嗡！ 又是一根短戟射来， 钉在了他的肚子中央，将他的胃彻底射穿。 然后是左肩，右肩，左大腿，右大腿。 看着自己破布娃娃一般的身体，感受着不断侵袭着意识的无尽疼痛，想起那日在斩妖司中看到兵家用人命祭祀兵书唤醒人舌头说话的手段，许纯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杀死兵家还能红名。你们这些兵家的手段还是诡异奇妙。” “我刚吃的两碗面，还没消化呢。你就给我打出来了？” 许纯良伸出双手，缓缓握住了钉在自己腹部的两根黑色短戟，仅仅是这一握，那钻心的疼痛就让许纯良不由的一颤。 人总说心如刀割般疼痛，许纯良此时便真正感受到了这种钻心的痛苦。 黑色短戟上犹如血管一般暴起的黑筋摩擦着他肚子上的豁口，给他带来一波一波钻心的疼痛。 许纯良在笑。 尽管他无比疼痛。 一双眼睛冰冷的看着三位成品字型将自己包围的兵家，许纯良笑着将腹部的黑色短戟拔了出来。 左腹处的那根短戟挂住了他的肠子，他毫不在意的狠狠一拉，将那一截肠子从肚子里拔了出来。 随手将那两根短戟丢在地上，许纯良呵呵直笑， 他抬起双臂，不顾肩头的疼痛，握住了双肩上的两根短戟。 然后狠狠一拉！ 噗呲～！ 两根短戟被他拔了出来，连带着他肩膀上破碎的骨骼。 森白中染着鲜红的碎骨片掉落在地上，在黑黄色的木地板上冒着一丝丝热气，许纯良的身体不由一颤。 他抬头看着大戟兵家，尽管此时已经站不稳了，但他还是笑的无比灿烂。 “你这……黑戟……确实不错。” “扎在身上确实很疼啊…… ” “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着，将双手中握着的两根短戟调转，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哈哈，让我告诉你，黑戟怎么插在最疼，怎么插能插死人。”他将戟尖缓缓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并不尖锐的戟尖刺破他再次被鲜血打湿的破烂道袍，刺入了他白皙的胸膛。 大戟刺破了他的肺泡。许纯良明显感觉到了胸口漏气的感觉。 他哈哈直笑。 任由自己吸入的空气从肺部的破口处流出。他的双手狠狠一拧，他的肺叶就像是被缠在旗杆上的旗帜一般，瞬息间被卷在了大戟上。 三位兵家惊恐的低头，他们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因为在他们的胸口，出现了两个透明的洞，然后，他们的胸骨、心肺、血肉，开始随着那个透明窟窿旋转。 扭曲，他们的胸口出现了两个血肉漩涡。 似乎有两个虚幻的大戟穿破了他们的身体，随后疯狂旋转带动了那些血肉组织一般。 “你，你究竟是谁？”大戟兵家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许纯良，不死心的问道。 许纯良呵呵一笑，拔出插在自己胸口的两根大戟。 看着身体逐渐崩溃的三位兵家，许纯良幽幽说道：“你们可以叫我无常。” “无常？” 大戟兵家想起了兵部传来的那个隐秘狙杀令。 【樊城天灾，有代号无常者，屠宫中御厨人厨子，屠樊城十万平民。屠效用军三万。大雍兵家人人得而诛之。】 “无常，竟然是无常……” 大戟兵家严重的不解化作释怀，他缓缓向后倒下。 和另外两个兵家同时死去。 许纯良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燃烧的虚无火焰，他能明显感觉到，随着眼前三位兵家的死亡，他头顶的冰冷火焰在这一刻茁壮了一丝。 ‘血煞么……’ ‘我以后是不是就成了所有兵家的靶子？真正成了这大雍朝的公敌？’ 他嘴角不由自主的升起，似乎是被三位兵家的死亡所取悦，又似乎是期待着大雍所有兵家的死亡。 面北而战，看着大雍朝京城的方向，许纯良喃喃自语着…… “狗皇帝，希望你活得久一些。我会去京城找你的。” “相信亲手杀死你，一定能为我带来无尽的欢乐…… ”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血洞，转身就想离开木楼。 “嗡……” 一道琴音出现。 许纯良转过头，不解的看向瞎眼琴师。手中握着的黑戟不由自主的向自己的脖子探去。 但随即他便停了下来。 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一团团黑气从琴弦前飞起，落入许纯良的伤口中。 他断裂的肠子开始相互弥合，身体上的血洞快速消失。 瞎琴师在治疗他。 许纯良细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出现不适感后，他默默的等待着。 他相信等这一曲结束，瞎琴师会给他一个答案。 第97章 我说，你听 痒。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钻入皮肤之下疯狂游走一般的痒。 随着琴音出现的那一缕缕黑气冰凉又燥热，甜蜜又苦辣。附着在许纯良的身体断口处，许纯良感觉自己破碎的骨骼在生长，所有细胞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彼此纠缠在一起。 于是他皮肤上的破口呈现出一种被胶水粘合之后的紧绷感。 在极致的痒感之下，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脱离了身体一般漂浮在自己身体上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时的诡异抽搐着。 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瞎琴师独臂上的十指落下，按住了面前的琴弦。 琴音停止。他抬头，用自己的一双棋子眼睛静静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意识回归身体，悄然睁开眼睛，同样平静的看着瞎琴师。 二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许纯良开口：“为何帮我？” 瞎琴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我是琴师，我只是想弹琴，于是便弹琴了。没有什么帮不帮的。” 许纯良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丢掉手中的两根黑戟，转身准备离开。 尽管瞎琴师确确实实出手帮助了自己，但这个世界实在太过诡异，他不可能只因为对方一次举手之劳的善意就亲近对方。 “等等。”看许纯良要走，瞎琴师再次开口。 许纯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瞎琴师。 “你顶着这么大的血煞火焰，简直就像传说中万年前烽火戏诸侯的狼烟烽火一般，任何兵家都会注意到你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兵家都已经开始以你为圆心集结了。” “你有方法帮我压制吗？”许纯良看着瞎琴师。对方摇了摇头道：“抱歉。如果你只是杀死过十个八个兵家，我还能想办法用琴音帮你遮盖。但你杀死的兵家实在太多了。我做不到。” 看许纯良再次转身准备走，瞎琴师看了看躲在墙角处打开纸扇轻轻扇着，一脸好奇的白面疏生，他再次盘腿坐下。然后拨动琴弦。 嗡…… 许纯良发现自己向外迈出的腿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开始随着琴音向瞎琴师的方向走去。 就像不久前的辛县七鬼一般，他心中不由一阵焦急。 这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力量，虽然从未遇到过，但许纯良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就像是他遇到红伞尸与桃神等存在时感觉到的种诡异力量一样。 这些力量可以操纵别人的身体。 ‘我不能让他控制我！我必须马上想办法挣脱！’ 许纯良强行扭转自己的意识，顺着手臂上的血管朝手腕上的小秤砣蹭去。 可就在这时，琴音竟然化作了一种神奇的语言，尽管许纯良从未听过，但他还是在瞬息之间听懂了琴音的意思。 “别挣扎。我没恶意。” “你身上这么大的狼烟，又说自己叫无常，你应该是从樊城杀出来的吧？” “我是陈瞎子的朋友。你既然能从樊城杀出来，应该见过陈瞎子。当然，如果没见过也没关系，你不要反抗，我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樊城与陈瞎子，许纯良停下了意识的挣扎，任由那琴音控制着自己在瞎琴师面前坐下。 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沉浸入了那美好的琴音中。 而二人身侧，那位白面书生一脸好奇的看着二人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琴音再次化作信息，进入许纯良的意识中：“此处人多耳杂，我说，你听。” “你身上的血煞狼烟我无法为你遮挡，但你背上背的那只红伞似乎可以。你切记走出此地身边再无旁人之后，打开红伞罩在头顶试一试，如果可以，你便藏身在东方三十里处的那个小镇子里。那小镇名为常册镇，是此地的一处粮食买卖场，来往人口很杂，什么人都有，到那里你便安全了。” 说完，琴音便变成了纯粹的琴音，许纯良闭着眼睛，静静欣赏。 一曲琴音毕，瞎琴师按下琴弦，用一张铺在地上的黑布将焦尾琴包好，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从木楼中离开。 许纯良面上保持着微笑，同样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他的头顶着如小山一般的血色煞气狼烟，日晕级灵气灌注双腿，瞬息间离开了大路，往路旁的林子中冲去。 转眼间，他的身形已经消失。 可树林中那无形无质的血色火焰，还是如同靶子一般标记着他的位置。 在许纯良离开之后。白面书生从角落中走出，重新回到了他刚刚坐着的那个桌椅前，伸手在面前的瓷碟中拿起一颗软糯的茴香豆塞入口中，轻轻用舌头与牙齿将绵软的茴香豆捻开，随后他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口中的绵软余韵。 等口中的香味全部进入腹中，他这才不舍的睁开眼睛。 将手指纸扇在桌面上铺开，他用手指在一旁的酒杯中点了点。随后用酒水在纸扇上写起字来。 无色的酒水滴在浓郁的黑上，化作无形的字。 京城，皇宫，御马监。 正在喝茶的大太监张方身体突然一颤，然后身体抖如筛糠，他的双眼眼珠子不受控制的朝左右狠狠转动着，直至瞳仁全部藏在左右面颊之下，眼眶中只剩下眼白之后，这才停止了颤抖。 随后， 他像一个木制机械一般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一侧的书桌前，提笔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段话： “樊城无常现身，欲去往辛县。兵家引燃其身上血煞，狼烟如山。” …… 站在密林中，确定自己周身四处没有任何人影之后，许纯良伸手拿起背后的红伞，用力撑开举在头顶。 他肩头上的血煞狼烟竟然瞬息间偃旗息鼓，消失不见。 那只红伞依旧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轻松的将他头顶的血煞之火完全掩盖。 许纯良松了一口气，连忙举着红伞往瞎琴师说的那个常册镇奔去。 …… 客栈中，白面书生写完那一行字后，再次用手蘸饱了酒水，想要在纸扇上画出许纯良的模样。 第98章 返老还童 在他提起手指的一瞬间，许纯良撑开了红伞。 于是白面书生的脸上彻底迷茫起来。 他努力回忆着许纯良的模样，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仿佛有一个橡皮擦钻入了他的脑袋里，随后毫不留情的擦掉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许纯良长相的记忆一般。 于是他只能停下，呆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纸扇。 御马监中，张方身体再次一颤，意识回归。 看着眼前白纸上写的那句话，他连忙伸手将白纸卷起，夹在胳肢窝下，往皇宫深处跑去。 一路上，无数小太监和小宫女看到这位老祖宗都乖巧的跪在地上行礼，张方却像没看见他们一样，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穿过一片竹苑，走过一汪大湖，终于来到一个由无数黑甲兵家拱卫，用黑石打造的大殿前。 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他双手将白纸托起，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大殿中说道：“启禀陛下，白纸扇传回消息，发现樊城无常踪迹。” 大殿中悄无声息，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静悄悄的。 作为宫中最有权势，最不可一世的大太监，张方此时却像一只无毛的鹌鹑一样乖巧，他乖乖的跪在地上，双手托起白纸，静静等待着。 大殿中， 一个穿着青衣，面留三撮清风须的清癯道人盘腿坐在一个黑色蒲团上。 他双目紧闭，双手手指掐合欢手印，薄薄的嘴唇正在不断开合着默念无声道经。 殿外传来张方的禀报，他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毫不理会，轻薄的嘴唇不断开合，似是不将那道经念完便不会停止一般。 随着他的嘴唇开合，他身下的黑色蒲团竟然一分为三。 与之同时分开的，还有他的身体。 以脖子为中线，他的左边身躯来到了左侧的黑色蒲团上，右边身躯来到了右边的黑色蒲团。 而他的惨白的脊柱则顶着他仙风道骨的头颅，直挺挺的立在中间的那个蒲团上。 他依旧在不停的默念着心中的道经，似乎他根本没有感知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一般。 随着他身体彻底一分为三，他口中一直默念的道经终于有了声音，急迫又狠厉的声音从他薄薄的唇中砸出，竟然变成了一颗颗血红的字迹。 那些字迹落在他的脊柱骨上，化作一个个半透明红色符箓。 等他彻底将道经念完，他的脊柱开始分裂，一根根白骨质的蠕虫从脊柱中钻出，伸向左右两个蒲团上的肉身。 它们张开了嘴巴，一口一口咬在左右肉身的血肉上，发出咔咔咔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随着它们吃下的血肉越来越多，那些骨质蠕虫便变得越来越肥胖，就像一个个臃肿的白蚕。 等两侧血肉彻底吃尽之后，坐在中间的脊柱头颅下，白蚕般的蠕虫已经结成了一个白色大茧。 道人继续念着那晦涩的经文，黑雾从蒲团上升起，将白色大茧缓缓染黑。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黑面道人踩着极其生硬的步伐从他背后的屏风中走出。 他手捧一个金漆碗来到他的身前，伸手从碗中拿起一颗血丝萦绕的丹药缓缓塞入他的口中。 道人将丹药咽下，于是那变成了黑色的大茧开始软化，变成了柔软的肉体。 胳膊、手指、锁骨、胸膛…… 一具极其细嫩的身体出现在他的头颅下。 他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新身体，无比欣慰。 尽管他清瘦的脸上长着皱纹与暗黄的老年斑，但他的身体却无比的年轻！ 作为大雍的皇帝，他如此辛苦的修炼，派人厨子去屠杀自己的臣民，追求的便是这个神奇的境界。 返老还童。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面前那个长相一模一样，行动却无比生硬的道人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可下一刻，他新鲜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苍老。 一颗颗黑色的老年斑从皮肤中生出，他结实饱满的胸膛开始变得松软，平坦的腹部也变得软塌塌的。 “不！” 他痛呼一声，欣慰的面容变得无比愤怒！ 他竟然恨恨的看着眼前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 “为什么！” “为什么！” “朕贵为天子，口含天宪出生，为什么不能完美的长生？” “气运！气运！都是气运！气运害朕啊！” “为什么不能返老还童？” “难道朕真的要将魂种移栽到你这个木偶身躯中吗？用这具冷冰冰，号称万年不腐的阴沉木雕刻的身体来存活吗？” …… 片刻之后，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在阴沉木人偶的服饰下披上青色道袍，他挥了挥手，阴沉木人偶拿起金漆碗离开。 一个个长相俏丽，却将脸蛋儿涂成森白，并在面颊上涂上两个圆圆的红印的宫女走入大殿，她们利索的撤去所有修道的器具，搬来巨大的金色龙椅。 为青衣道人换上一身玄黑色的龙袍。戴上悬挂珠帘的平天冠。 清癯的老道人瞬息间变成了一个威严的皇帝。 他轻轻用苍老的手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于是俏丽宫女迈着小碎步往大殿外移去。 不一会儿，大太监张方被宫女迎了进来。 张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卷白纸，将自己的屁股撅的老高。 “启禀陛下，白纸扇传回消息，发现樊城无常踪迹。” 俏丽宫女双手捧起那卷白纸，检查无误后捧至皇帝陛下面前，与另一名宫女合作，将白纸徐徐打开。 “樊城，无常？” 皇帝陛下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后轻声说道： “哦，是那个杀死人厨子的家伙。朕知道了。” “这事儿还来问我？” “治天下……当崇大体，若朕事事躬亲，要汝等有何用？” “派血浮屠去辛县，杀了便是。”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锤，轻轻敲在身边的一个玉磬上，于是轻灵的嗡鸣声响起。 “铮……” “退下吧，朕心系百姓，这天下有无尽事等着朕去关心，这些闲杂事物，你等自行处理就好……” 张方乖巧磕头，跪在地上倒退着往大殿外退去。 他不会提醒皇帝是他曾经说过再有无常的小心第一时间禀报，他只会无条件的执行皇帝陛下对无常的狙杀令。 于是， 三十名身裹红线的血浮屠在黑夜中悄然离开了皇宫。 第99章 少年 许纯良将红伞顶在头上，伸手解开系着头发的头绳，将自己那一头漆黑如死亡般的头发打散随意披在肩上。 再将那柄用桃神残躯削切成的桃木剑往背后一插，整个人的气势便瞬间变化成了一个清新俊逸翩翩少年。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红伞，暗赞一声，随后迈步走出密林顺着大路往常册镇走去。 刚离开不久，林间传来一阵十分细微的沙沙声，十息之后，高大的树木后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皮甲男子。 他蹲在许纯良刚刚站立过的地方，伸手捻起一根被踩断的草茎。 不一会儿，又一阵沙沙声响起，一个脸上长着巨大白色胎记的兵头从树丛中走出，同样面无表情的来到他的身边。 “老九，怎么样？这是不是那个燃起血煞狼烟的家伙留下来的？”白色胎记兵头看着他手中的草茎问道。 皮夹男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或许是，或许不是。都有可能。我们速速去见将军，看将军怎么看吧。” 说完，二人身上竟然伸出两条触手般的黑线，那黑线斜斜刺入二人头顶的树枝上方，随后快速将二人拉起，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荡去。 …… 天渐渐昏暗起来，许纯良走在弯弯曲曲的乡道上，陷入西边云彩中的太阳，将白云照成了一片血红的颜色，他背对那片血云，头顶血色红伞，终于来到了常册镇前。 “好繁华啊。” 看到常册镇中喧闹的人影，来往的人畜，许纯良不由一怔。 眼前常册镇的繁荣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比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夕阳的余晖下，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带着随从，指挥着苦力们将一个个麻袋装入大车之上，苦力们喊着有力的号子，消瘦但结实的身体上暴起一根根细长有力的肌肉，然后背起一个个麻袋。 光头的厨子手拿一个巨大的木勺，从冒着热气的汤锅中舀起奶白色的热汤，倒入一旁用来煨煮食材的砂锅中，同时用热情和善的口音招呼着来往的客人：“羊杂烩麻食。又香又辣，暖腹暖心的热麻食……” 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童，拿着个白纸花追逐打闹着。如果不是那白纸花一看就是从坟头上拽下来的话，眼前的一切完全可以用美好来形容了。 许纯良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热热的麦子味，看来瞎琴师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一个粮食集散地。 他迈步走过正在装粮食的粮队，谢绝了羊汤摊位老板的招呼，往镇子中央走去。 他想找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公子，您是来买粮食的吧？”站在街头正张望时，一个机灵的声音在许纯良背后响起。 许纯良转头，看见一个约莫八九岁年纪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灰色打满补丁的衣服，却洗的干干净净，一看便是常在街头讨生活的样子。 “嗯。”许纯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少年仰头看着许纯良，一双眼睛漆黑清澈，看起来极为诚恳的说道： “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在我们常册镇做粮食生意，您可千万不能急，要不要我帮您找一个住的地方？然后给您讲讲我们这里做生意的规矩？” “嗯……” 许纯良扭头看了一眼镇外，他隐约听到了一阵阵马蹄踏地的轰鸣声。心知必须快点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于是许纯良看着少年说道： “也好，你带路吧，找一家中等的住处，干净一点，然后你在给我讲讲你们镇子的地形和规矩。当然，报酬什么的都好说。” 少年人一脸欢喜，连忙作出一个请的动作，率先往一旁的巷子中走去。 许纯良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暗黑的巷子，迈步跟在少年身后，缓缓走入巷子。 “公子，我带您去这家客栈进了这个巷子左拐就到了，您别看这道街不在主街，但它离主街很近，附近的几个大粮行离得都不远，您想做生意的话是很容易的……” “也就是看公子面善，我才带您去他们家的，一般人我都……” 少年在前面喋喋不休，许纯良却一言不发，而他的手却悄悄摸向后腰，握住了自己藏在衣襟里的青钢剑。 少年迈步走入黑暗，随后在原地站定，刚刚那一脸的实在相瞬间消失，变成了一脸与年龄极为不相符的狠厉。 他冷冷的看着许纯良。 在他身后，站着四个足足有一米八高的彪形大汉。 随着许纯良在原地站定，伴着衣角破空的声音响起，许纯良的身后也站了四个同样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汉。 他们手中拿着牛角尖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死死盯着许纯良。 许纯良无声的笑了。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死亡的取悦而发自内心的快乐。 尤其是眼前那少年人眼睛里的狠厉快要溢出来的时候，他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笑了！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不像神！ 所有生命体都活成了它不该是的样子。 “打劫？”许纯良保持着笑容问道。 “小爷我从不打劫，只是做生意。”少年人耸了耸肩。随后极其有派头的抬起右手，凌空轻轻点了点手指，指了指许纯良的方向。 他身后的壮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麻袋，随手丢在了许纯良的脚前。 少年这才呵呵一笑，眼睛里的狠厉微微收敛，他笑着说道： “你是来常册镇买粮食的，恰好小爷我是卖粮食的，这一袋粮食就卖给你了。” “三百两银子，这袋粮食你拿走。” 许纯良摇摇头：“我没有三百两。” “当然，就算我有，我也不会拿来买你这袋粮食的。三百两，够在一般的城镇的青楼里找两个好姑娘了。我在你这儿买一袋儿粮食，我不就亏死了。” 少年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狠厉，他冷冷一笑，也不废话，迈步后退。 站在他身后的四个壮汉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提着牛角尖刀朝许纯良走了过来。 第100章 包打听 天终于黑了。 许纯良叹了一口气，别在后腰上的手轻轻抽出，将他藏在衣襟中的青钢剑提在手中。 他同样没有任何废话。 他的剑能杀诡，杀神，杀武道高手，自然也能杀这些不长眼的拦路劫匪。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明明身上没有任何气息运转。你怎么能杀死他们？” 看着黑暗中头顶血色红伞，手持青钢剑一剑斩杀八名壮汉的许纯良， 少年人眼中的狠厉彻底变成了不可思议。 他不断后退着，一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不受自己的控制。 许纯良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翘，他无声的仰头笑了起来。 死亡总能给人带来恐惧，这些恐惧是一顿死亡愉悦大餐上必不可少的佐料。 在这种愉悦的影响下，他丢掉了手中的青钢剑，迈步上前伸出手指， 五指捏成一点，他将五指点在少年那紧张的胸口，随后五指张开。 少年人那孱弱的身躯就像是豆腐一般，在他张开五指的作用下皮肉被轻松撕开，张开一朵血红的血肉之花。 许纯良再次无声大笑。 可下一瞬间，他停止了所有笑容，转头看向镇外。 借着天空上极其微弱的月光，许纯良看到镇子外的兵家们。 黑暗中，一匹匹高大的骑兵和步卒站成一排，像一只蜿蜒数里的巨大怪兽一般，将镇子盘在了它的身体中。 凶神恶煞，杀意滔天。 在镇子大路前，一匹高头大白马上，坐着一个将军。 他身材极其高大，白眉白发，穿一身脏兮兮的白甲，手持一杆粗重的长枪。 那长枪木杆殷红，一看便是长期被鲜血浸润的模样。 在他面前，三米处，放着一个黑色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罐子，此时在八仙桌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面上涂着浓重油彩的男人。 男人正在跳着一种极其诡异的舞蹈。 他的关节就像是被什么硬物固定着一般，艰难的舞蹈着。 “日月盈昃！” “秋收冬藏！”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玄奥的号子从他口中喊出，他的身体伴随着舞蹈流出一道道鲜红血液。 随后，一个站在地上的步卒从人群中走出，将手中拿着的那根断草递给矮小男人。 那矮小男人手指一弹，那根断草飘在了他的头顶。 他张口，轰！ 一团火焰飞出，那断草便瞬间被点燃。化作一缕飘渺的青烟。 青烟凝聚不散，矮小汉子一边继续喊着那诡异的号子，一边对面前的步卒点了点头。 步卒转头看了白发将军一眼，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便伸手一挥。 军阵裂开一道缝隙，几个步卒拉着用麻绳捆成一串的平民走了出来。 他们个个面色凄苦，却无比懦弱，只知道颤抖。 那步卒自腰间抽出匕首，拉过为首的一个妇人，一把扯开了她身前的衣襟。 于是妇人白花花的身子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尽管她的身材无比丰腴，可这些凶悍的兵卒竟然没有一人脸上露出淫秽表情，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那步卒一刀捅入她的胸口，一个巴掌宽的刀口出现，鲜血淋漓。 可那些鲜血竟然诡异的飞起，飘入盘旋在空中的青烟中，将青烟的一部分染成了血色。 “不够。”矮小男子轻声说了一句，于是在众平民的颤抖中，步卒再次拉过一个平民，如法炮制。 直到青烟彻底化成了血烟，矮小男人口中的号子这才停止，那血烟化作一根根纤细的线，那些血线落下，将八仙桌和青花瓷瓶的所有边缘笼罩。 矮小男人脸上露出一道欣喜，他不顾身体上的疼痛，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对白马上的白发将军恭敬说道：“将军，包打听已经准备好。将军可以问了。” 白发将军点头，轻轻一夹马腹，白马向前几步，他站在了八仙桌前。 一开口，竟然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这威严煞气的白发将军，竟然是一个女将军。 她轻声问道：“包打听，那血煞狼烟滔天的人，是用什么手法隐藏住了自己。” 八仙桌上，那青花瓷瓶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般。 跪在地上的矮小男人身体抖如筛糠一般，他咚咚磕了两个头，这才连忙说道：“将军，包打听虽然号称无所不知，但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它害怕的东西还是存在的。您问的这个问题或许牵扯到了那些被他害怕的存在。” 白发将军点了点头，并未迁怒于他，再次看向青花瓷瓶。 “包打听，我问你，那血煞狼烟滔天之人，叫什么名字？” 八仙桌上，青花瓷瓶的瓷盖子被血色烟气线条顶起，将那盖子顶的如同人嘴巴一般不停的开合着，一个声音的分不出男女老幼的奇怪声音随着盖子的不停开合，对白发将军说道： “不知。” “不知？？？！”白发将军双目一瞪。 “不知。”青花瓷瓶再次说道。 白发将军抽出了剑。 “你这将军，别急嘛。”又一道声音响起，竟是青花瓷瓶下的黑色八仙桌的桌腿不停的在地面上跳着，像嘴巴开合一般的开始说话。 “那人用了一个不能提及的存在为自己遮挡了一切信息。我们打听不到他的信息。附近的包打听没人敢说。” “将军已经用人命血祭，我等自然要给将军一个答案，不如将军换个我们能回答的问法，或者问点别的？” 白发将军沉吟片刻，随后剑指眼前的常册镇轻声问道： “那血煞狼烟滔天之人，究竟在不在这个镇子？” “在。”黑色八仙桌利索回答道。 “很好。” 白发将军狠狠一挥剑，正要说话。一个肥胖的身影踉跄着从镇子里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马前。 “将军，我是常册镇里正，不知将军…… ” 他话还未说完，白发将军手中剑便已经重重的劈下。 噗！ 他的头颅旋转着飞起，一双凸起如死鱼眼的眼睛里充满了呆滞的不可思议。 他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将军竟然不听自己说一个字！ 第101章 草龙 一剑斩了里正的头颅，白发女将军面色平静，她剑指常册镇，好听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出很远…… “常册镇有灾厄发生，为了大雍的长治久安，为了大雍的百姓，为了陛下。跳荡军听令。屠镇！” 话音一落，她身后的步卒腰间伸出一根根血色的细长触手，那些触手瞬息间钉入镇子里的木杆、房檐上，将那步卒高高荡起，他们提剑落入人群，随后开始血腥的屠杀。 鲜血横流，甜甜的血雾随风飘扬。 “呜！！！” 那跳舞召唤出包打听的矮小男子跪在地上，双手在嘴巴前比出一个喇叭的模样，然后狠狠吹出道苍凉的号声。 围着镇子的所有兵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瞬息间双目赤红。 他们骑马冲入镇子，见人就杀。 很快，镇子外围已经是死尸遍地。 而那位白发女将军，首当其冲，手持长枪，一枪捅出，枪尖上便串了三个壮硕的苦力。 那三名苦力来不及求饶，她长枪一抖，三人的身体便碎成数块。 鲜血夹杂着碎肉扑在她的脸上，她兴奋的哈哈大笑。 许纯良也在笑。 站在混乱的街道中央，感受着镇子外围那浓郁的死亡。 许纯良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那些死亡正在不受控制的取悦着他，让他忍不住抬头哈哈大笑着。 他就那样站在不断慌乱奔跑的人群中，手持一柄血色大伞，哈哈大笑着。 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正当他打算提剑杀人时，他左侧的巷子里，传出一阵即便是他也会感觉到心悸的气息。 转头一看，他看到了一条龙。 一条狰狞抖动的龙。 黑暗中，一个比镇子里楼房还要高的龙正在盘旋飞舞。 它不停的上下盘旋着朝许纯良的方向飞来，让许纯良不由警戒起来。 待那长龙自巷子中飞出，许纯良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它竟是一条用麦秸杆扎成的草龙， 草黄色的狰狞龙头下方，是一根细长的木杆。 木杆下，站着一个浑身赤裸的老爷子。 ‘舞龙吗？’许纯良在心中呢喃道。 他看着那老爷子手持木杆，将那个用麦秸杆扎成的狰狞龙头舞的上下翻飞，心中难得感觉到了一次安宁。 这安宁传达到了许纯良身边所有人的心里。 于是慌乱的人们停止了奔跑，他们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口中喊着“龙神啊，保佑我们。” 并在同时为那个舞龙队伍让开了一条道路。 许纯良看着那三十多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手持木杆，将头顶草龙舞的上下翻飞，从自己身边游过，心中的杀意变得少了一些。 那舞龙队经过了许纯良，朝镇子外围的跳荡兵飞游荡而去。 一个跳荡兵腰间触手飞出，钉在路边酒馆高高竖起的旗杆上，将他的身体高高荡起， 随后他双手握紧陌刀，狠狠朝舞龙队的龙头落下。 许纯良分明看到，那麦秸杆扎成的草龙竟然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那些草黄色的麦秸杆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条条枯黄的触手，轻飘飘的飞出。 只是与那跳荡兵接触了一下，那家伙的身躯竟然瞬间变成了麦子一般的黄色。 紧接着，他哗啦啦一声碎裂开来，结实的身躯瞬息间变成了一粒粒黄澄澄的麦子从高空中散落而下。 一股温热香甜的麦子气味飞入许纯良和他身边其他人的鼻子间。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们不由得露出陶醉的神情，许纯良却感觉到有些反胃。 他屏住了呼吸，好奇的看向那些麦粒。 他能感觉到，那些麦粒是活着的。 因为他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欢愉！ 这一切太诡异了！ 草龙与人接触，竟然能将人体化作一颗颗麦子，而那一颗颗麦子却是活人！ 他竟没有死亡！ 许纯良甚至能品尝到他的惨号！ 可跪在地上的人们却只感觉到了香甜，他们陶醉着，不由自主的扑向那跳荡兵化作的麦子，一把抓起，疯狂的将跳荡兵化成的麦子塞入口中，用力咀嚼着。 纯粹的麦香在唾液的作用下化作麦芽糖，他们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香甜！ 品尝着那跳荡兵在众人的嘴巴中惨嚎着，许纯良的嘴角终于上扬，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那跳荡兵终于死了。被众人一人一口给嚼死了……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取悦。 草龙还在向前，不可一世。 所有跳荡兵在接触到它身体外飘荡的麦秸杆触须的瞬间，都会不受控制的化作充满香味的麦粒掉在地上。 然后被跪在地上的常册镇人一把把抓起，塞入口中狠狠嚼碎。 吞咽入腹。 白发女将军伸手打了个手势，于是所有跳荡兵停止了攻击。 他们缓缓后退，摆出一个诡异的阵势。 一字长蛇阵。 轰隆隆，轰隆隆！ 在他们以白发女将军为阵头成阵的一瞬间，天空上出现了一团团狰狞的黑云。 黑云如棉被一般盖住了天空之上的月亮。 整个镇子彻底黑了下来。 一个庞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东西在黑云中蠕动着。 一股股不祥的血腥味从黑云中传出。 许纯良透过伞沿，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意味。 ‘那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包括许纯良。 这个思绪一浮现，许纯良便惊奇地发现，黑云中的东西变得更加凝实，无比狰狞。 而他身边那些趴在地上如同猪狗一般啃食人麦子的镇民们，在这一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抬头惊恐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 他们张开嘴巴，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原始而厚重的吼声。 整个常册镇，除了还在舞龙的那三十余位赤裸汉子，以及摆成长蛇阵召唤天空中那东西的跳荡兵们， 就只剩下许纯良一个人还站立在地面上。 于是他也自然而然的暴露了出来。 长蛇阵中，白发女将军平举自己的长枪遥指许纯良，用她那标志性的清脆声音对舞龙的人们说道：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目标，不如我们彼此就此罢手如何？” “屠镇令取消，我只杀他。” 第102章 你们兵家天生不爱笑 舞龙的人们回头，看到了鹤立鸡群哈哈大笑的许纯良。 他们犹豫了一下，随后转身，草龙飞舞，朝镇子一侧退去。 而跪在地上怒吼的人们，也在这一刻获得了自己身躯的控制权。 他们毫不犹豫的跟着草龙往镇子外的方向跑去。 许纯良一个人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着天空之上正在缓缓蠕动的恐怖存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松开了一直握在左手中的红伞。 可那红伞却像是有一种奇异牵引力一般的飘飞在他的头顶。 帮他遮掩住了身体上的滔天血煞狼烟。 也遮住了乌云中那东西穿出来的诡异威压。 许纯良一边低头肆意的笑着，一边用空出来的左手自背后拔出他那柄用桃神残躯削切成的桃木剑。 随后他抬起头，任由满头那漆黑如墨的散发披在脸上，透过遮面的发丝，他看着街道尽头的白发的女将军。 “你们要找的人确实是我。出手吧。” “看样子今日我肩头的血煞狼烟，要更茁壮一些了。” 说完，许纯良浑身激荡着日晕级的光辉，整个人像剑一样杀向一字长蛇阵。 嗷呜！ 诡虎啸天！ 低沉而高频的虎吼自剑前斩出，却被黑云之中那东西发出的威压轻松抵消。 白发女将军眼中露出一道不屑。 他们的阵法传自大雍皇宫秘藏，可以沟通一位名为兵仙的神灵。 神灵现身，连草龙都能镇压，区区一个武者，即便有那红伞护身，也只是找死。 可下一息，她便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 许纯良看普通招式无用，便毫不犹豫调转剑头。一柄青钢剑，一柄桃木剑同时翻转，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噗呲！ 他的剑穿透了自己的肚皮。 于是他面前长蛇阵最前面的一面步卒瞬息间腹部裂开两个大洞。 鲜血夹杂着脏器从那两个巨大的豁口中流出，只剩下一片皮肉与森白的脊柱还保持着完好无损。 看着那些步卒们伸手将自己流出体外的肠子一把撕断，随后伸手自头顶黑云中扯下一团团胶质一般的黑暗事物抹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 于是他们的伤口便瞬息间弥合。 许纯良不急反笑，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双手握紧插在腹部的两柄剑上，他正要用力扭动。 灵气运转下，他从桃木剑中竟然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情绪。 ‘哈哈！’ ‘哈哈！’ ‘吼吼吼！’ 那是熟悉的笑声，那是欢愉的力量。 瞬息间福至心灵，许纯良松开了我在青钢剑上的右手，任由那柄剑插在他的腹中。 他狂笑着，将自己的两只手全部握在了桃木剑上。 体内日晕级的灵气像潮水一般流入桃木剑内。 这一刻，除了他的笑声，桃木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欢愉。 由死亡点燃的欢愉传入了桃木剑中，于是桃神追求了三千年也没有真正触及到的欢愉，在她被许纯良杀死变成桃木剑之后，彻底感受到了。 哈哈、吼吼吼的笑声在常册镇上流淌起来。 一种极其诡异的力量以许纯良为中心，向四周四散开来。 许纯良脚下踩着的金黄色的麦子们笑了。 他左侧的木制旗杆笑了。旗杆下装酒的酒瓮也笑了。 连被跳荡兵们撞裂，洒在地上的羊汤和羊杂都笑了。 切成薄片的羊肝上裂开一个个如同人脸一般的裂缝，它们一起哈哈大笑着。 笑声感染了周边的一切。 那退至镇子边缘的草龙连忙又再次舞动起来，金黄色的麦秸杆如触须般飞舞着，抵抗者天地间的笑声。 可是舞动它的终究只是普通人， 当那三十余位赤裸汉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时，所有在草龙庇护下的常册镇的人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刻，只剩下乌云之下的跳荡兵们没有笑。 许纯良一把拿下飘飞在头顶的红伞，将它合上重新插回自己的背部。 轰！ 如山一般的血焰狼烟飞起，将整个常册镇照的通明。 也将长蛇阵上空的黑云边缘照出一种宛如晚霞一般的红光。 许纯良那一头披散的黑发在血焰狼烟中不断飞舞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站在血海中的魔神。 他肆意的笑着，他身边的一切都在肆意的笑着。 那血焰狼烟翻腾着，似乎也跟着他笑起来了一般。 许纯良看着眼前面色凝重的白发女将军，边笑边说道：“你怎么不笑？” “哦。” “我想起来了，你们兵家天生不爱笑。” 说完，他双手握住桃木剑，狠狠向前一劈。 一道粉色的剑芒从桃木剑前斩出，许纯良眼前的世界仿佛出现了一道粉色的裂缝。 白发女将军一声怒吼，她非但不退，反而一声令下，胯下白马马蹄烈烈，竟然率众以一字长蛇阵朝许纯良撞裂过来。 她的身体上燃烧着太阳一般的光晕， 枪尖前出现了一枚太阳！ 丹曦境界！ 她，是丹曦高手。 同一时间，她身后的亲兵身上也开始闪烁阳光！一枚枚太阳一般的光晕将他们的身体笼罩。 她的亲兵竟然是一个个日晕级高手。 他们像割麦子一样朝许纯良那一道粉色的剑芒扑了过来。 然后与粉色剑芒相撞。 白发女将军那一直保持严肃的脸上在这一刻布满了笑容。 她和她的兵士们，也收到了欢愉的影响，不由自主地开始开心起来。 可那欢愉并不影响他们挟着宏大的势能撞向许纯良。 于是伴着轰隆隆的声音，许纯良的桃木剑与铁枪撞在一起。 嘭！ 铁枪崩碎。桃木剑纹丝不动。 可白发女将军身上包裹的太阳光夹杂着她身后那一团团日晕光芒还是撞在了桃木剑上， 强大的力量和势能透过剑柄传导到了许纯良的身体上。 于是他日晕级的肉身瞬间碎裂。 “吼！” 白发女将军怒吼一声。如狮子吼一般，许纯良手臂上的血肉像碎瓷片一般落下。 潮水般的疼痛侵袭着许纯良。 许纯良难受至极！愉悦至极！ 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臂在这一刻只剩下了闪烁着太阳光辉的洁白骨骼！ 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103章 血玲珑 只剩下骨骼的左手离开桃木剑，他大笑着弹出手掌。 五根森白的指骨张开，以大手印手法，一掌拍在白发女将军身下白色战马的面部。 啪！ 他的手掌印进了白色战马的面骨上。 一种无比强大的感觉萦绕在许纯良的心中，让他忍不住用蛮力将那匹比他还要高出一米的巨大战马的头颅顺势狠狠按在了地上！ 轰！ 坚实的青砖地面被白色战马的头砸出一个圆形的坑。 许纯良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按着马头，抬头对着早已从战马上跃下的白发女将军哈哈大笑。 他肚子上插着自己的青钢剑，鲜血不停的从创口处流出，他的双手上没有一丝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他的头顶燃烧着如山一般的血煞狼烟。再配合上他此时如同癫子一般的疯狂笑声。 状若疯魔。 “疯子。” 白发女将军的脸上终于有了冰冷以外的表情。 她怒喝一声“杀！” 所有跳荡兵高高飞起，手中陌刀斩向许纯良。 许纯良再次双手握住桃木剑，哈哈大笑着将桃木剑再次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极致的疼痛伴随着一种难以言表、不可名状的愉悦从伤口处钻入他的意识。让他的嘴角笑的更加肆意。 两道裂缝出现在他的嘴角。如同来自哥谭的小丑一般，他嘴上的笑容愈发夸张！ 而以他为中心，除了处于长蛇阵阵眼的白发女将军外，所有人的肚子上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他们的腰在这一刻全部断了。 而他们的脸上，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巨大的豁口自嘴角裂开，一直咧到面颊的尽头，露出他们森白的槽牙。 他们哈哈大笑着死去。 死亡的气息升起，让许纯良更加愉悦。那种愉悦触及灵魂，让原本就在大笑的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跟着大笑起来。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笑，他手臂上残破的血肉疯狂大笑着向前蔓延， 转眼间将失去皮肉包裹的白骨手掌重新包裹。 他的双手回来了。 白发女将军双手持长枪，一脸凝重的看着许纯良，脆生生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许纯良哈哈大笑着说道：“是你要来杀我的，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无常。” 说完，他提剑斩向白发女将军，粉色的剑气斩出，剑气下死去的兵家们尸体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发女将军连忙抬头，看向天空。 她一把丢掉了手中的铁枪！ 一条黑色的光柱从天空中落下，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是云中的那东西？’他心中闪过一道明悟。 周遭的时空在变慢，粉色剑气在飞翔中逐渐消散。 于是狂笑的兵家尸体们停止了笑容，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张张死人脸上生出敬畏的表情。 许纯良眼睁睁的看着白发女将军笼罩在黑光中，黑云中的那东西落下，竟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人脸蜘蛛。 它越落越小，竟然在落到地面高度时， 变成了一个只有人脸大的人面蜘蛛。 它像面具一样抱住了白发女将军的脸。 白发女将军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剪刀。 生锈的剪刃，漆黑的柄，就像是最穷苦的山村中最穷苦人家传了几辈人的那种老剪刀一样。 普通、随意。 她翻转剪刀，将那柄生锈的剪刀插进自己的面颊中。 噗！ 剪刀从左边脸插入，右边脸插出， 鲜血流出，竟然将那个抱脸人面蜘蛛扎在了她的脸上。 她与人面蜘蛛的鲜血融为一体，那人面蜘蛛开始扁平化，像一个满脸的纹身一般，印入她雪白的脸上。 她的气息开始攀升！ 一种皇者的恢弘气息从抱脸蜘蛛纹身中流出，钻入她的身体。 她瞬息间晋级，到达皇极境界。 她再次在身后一抽，一柄农家常用的锄头被她从后腰处拽出。 双手抓紧锄头的木柄，她翻转锄头，竟然将锄头狠狠的锄向自己的天灵盖！ 咔嚓！ 骨裂声响起。 那个生锈的锄头像锄地一般，锄进了她的天灵盖。 鲜血混合着脑浆从伤口处流出，将她被黑色纹身铺满的面部染的面目全非。 脑浆流过之处，她的皮肤再次变化，竟然变成了一道道金色的硬皮。 就像是许纯良前世看电影中的十八铜人一般。 ‘金刚！’ 许纯良的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武者境界。 金刚境界。 ‘这是什么法门，竟然如此诡异！’ 看着全身被脑浆覆盖，随后身体彻底化作赤裸金色的高大女将军，许纯良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她的脑浆多的就像不要钱一般竟然可以覆盖她的全身。 也没有去欣赏这从未看见过八尺赤裸金身女将军的诡异性感美感。 脑子中只是不断猜测着眼前女将军所用的诡异法门。 “呵呵呵呵呵……”似乎是猜到了许纯良的想法，此时化身金身八尺夫人的女将军呵呵大笑起来。 她看着许纯良幽幽说道： “能逼我请仙入体，还使出这七圣刀定神，达到传说中的金刚境界，你真的不愧是屠了樊城的无常。” 说话间，她金色的拳头猛的朝许纯良砸来。 许纯良同样出拳，迎着金身八尺夫人的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不是他飘了。 难得遇到传说中的金刚境，他想试一试，对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硬到坚不可摧。 噗！ 就像是有人一拳砸在西瓜上一般的声音出现。许纯良的身体如同西瓜一般的炸了！ 哪怕他手中还握着桃木剑。 一拳之下，许纯良，卒。 …… 呼…… 许纯良长出一口气，看着四周在草龙召唤下往镇子边缘跑去的常册镇镇民们。 他随手收起头顶的红伞，任由满头黑发在血焰狼烟的吹拂下漫天飞舞。 他缓缓抬起头颅，将手中的青钢剑随手丢在地上，随后伸手抽出了背上的桃木剑。 看着街道尽头的白发女将军， 许纯良笑着说道： “在下无常。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一字长蛇阵中，白发女将军冷冷的看着许纯良，淡然说道：“我当是哪个魔头，原来是屠了效用军那群废物的无常。本将血玲珑。” 第104章 砍头 “本将血玲珑。”白发女将军血玲珑话音一落，许纯良哈哈笑着，一脚狠狠踩在地面上那些金黄的麦子上。 将地面踩出一个脸盆大的坑。浑厚的反震力将他像炮弹一样射出。 在所有跳荡兵们不屑的冷面下，他狂笑着伸手撕开了脖子两侧的肉皮。 熟悉的令他牙酸的疼痛出现，他再次伸出手指，划破了自己的额头，血淋淋的王字出现，伴随着他冲到血玲珑身前三十米处时，左右两颗虎头从脖子上伸出，狰狞的看着眼前的血玲珑。 他再次三花聚顶。 嗷呜！ 一声虎吼从左侧一颗头颅上传出，许纯良伸手握住了背后的桃木剑。 “嘻嘻。” “哈哈。” 诡异的笑声从桃木剑上传出，以许纯良为中心，所有人都开始笑了起来。 无法控制的愉悦在他们心底升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除了血玲珑。 许纯良看着 血玲珑，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无法被欢愉影响。 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桃木剑翻转，他一剑割在自己的脖子上。 伴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难以言说的疼痛。桃木剑狠狠将他右侧脖子上的老虎头颅割了下来。 许纯良甚至发现自己原本圆融自如的三个视角中，有一个视角在翻滚。 然后他便在那个翻滚的视角中看到了自己诡异的模样。 一身黑色道袍上满是鲜血，两颗写着王字的头颅，脖子右侧还有一个拳头大的豁口。 ‘娘的，三花聚顶之下这么丑？’许纯良心中忍不住呢喃一句。 这些思绪都发生在一瞬间，随着那个被切掉的老虎脑袋的视角彻底陷入黑暗。许纯良的全部视角再次看向眼前的跳荡兵们。 以血玲珑为中心，六百余位跳荡兵在许纯良切掉右侧虎头的一瞬间，他们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刀口。 从右至左，凌厉的一刀切掉了他们的脖子， 让他们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看血玲珑的脖子上也飙出一道血光，白皙粗壮的脖子被砍开了一般，许纯良乘胜追击， 他毫不犹豫再次提剑斩向自己左侧的那颗虎头。 噗呲！ 伴着令他近乎昏厥的剧烈疼痛，许纯良一剑将自己左侧的虎头砍了下来。 于是又有六百余位跳荡兵被斩掉了头颅。 而血玲珑的脖子上，完好的另一侧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她那张白发白眉的英气头颅一滚，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任何人的头被人从脖子上砍下来都会死，血玲珑也一样。 当血玲珑的头颅掉在地上时，许纯良不顾两侧脖子上的疼痛，他哈哈狂笑着，身体上闪烁着太阳般的光晕，随后一脚重重的踩下。 噗！ 他一脚踩砸血玲珑的头颅上，将那张还算好看的英气面容踩成一塌糊涂。 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逐渐消散的黑云，心中松了一口气。 果然，作为阵眼的血玲珑一旦死去，这个召唤不知名存在的长蛇阵便算是废了。 许纯良哈哈大笑着朝那些还活着的跳荡兵们冲了过去。 他一步一个血印，手中桃木剑每一剑斩出，都有粉红色的剑气飞出，随后轻松让几名跳荡兵们跳着死去。 他头顶的血焰狼烟越来越高， 逐渐照亮了整个镇子。 连百里之外的人都能看得到那滔天的火光。 三十里外，一处密林中，抱着焦尾琴正在走路的瞎琴师睁开眼皮，用自己的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眼睛看了一眼许纯良的方向， 暗叹一句真是个疯子，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五十里外，白面书生看着那滔天的火焰，努力回想着许纯良的容貌，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模样。 ‘真是个邪门的家伙。无常，无常！难道你真的是夜游神？’ 许纯良终于杀死了最后一个跳荡兵，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不停磕头的矮小汉子。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留着小的的命吧，小的可以为大爷召唤包打听。任何秘密小的都能帮大爷打听出来。” 此人正是不久前为血玲珑在阵前用包打听探出许纯良位置的那个矮小汉子。 “哦？是吗？”许纯良一阵心动。 “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赌徒。”许纯良收起桃木剑。 矮小汉子嘴角抽了抽，对许纯良说道：“您有没有和那位赌徒相关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许纯良想起自己之前看到他召唤包打听时看到那位跳荡兵手中拿出的那根断草。 矮小汉子看许纯良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 “想要让包打听说话，必须要用与想要问的秘密相关的东西做引子，比如刚才血将军想要确定您的信息，就拿出了您踩过的断草。” “您若想要知道那位赌徒的位置，就得给我一个跟赌徒相关的东西。” “衣服、头发，甚至他站立过的地方的一把土，都可以。” 许纯良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这样啊，那也行，你现在招来包打听，帮我问问这个伞的来历和用途。” 许纯良伸手从背后拔下红伞。 伸向矮小汉子，矮小汉子连连称是。 他从自己头顶拔下一根头发，在红伞上蹭了蹭，然后左右看了看。 片刻之后，他拖来一个装满粮食的麻袋，又从一个死去的跳荡兵身边拿起了他的断刀和刀鞘。 将断刀插入刀鞘，他恭敬的将它们放在麻袋上， 然后开始跳起那个诡异的舞蹈，口中还不断念叨着那个许纯良听不懂的号子。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 轰，他口喷火焰点燃那根头发，头发化作青烟盘旋在断刀之上。 伴着矮小汉子口中的号子， 许纯良脚下那些兵家的血液开始飘飞逐渐染红了那一缕青烟。 青烟化作血烟自空中落下，变成一根根血色的细轮廓线，将断刀与麻袋包裹。 矮小汉子再次对着许纯良磕头道：“大爷，您想问的事情，现在可以问了。” 第105章 商量 许纯良看着眼前的断刀，眼中一片好奇， 他敏锐的感知中可以明确的感知到，此时的断刀和那个装满粮食的麻袋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一种区别于人类和诡异的神秘生命附着在断刀和麻袋上。 应该就是那个血色的线条。 于是许纯良伸手在矮小汉子震惊的眼神中，将那柄断刀拿了起来。 他伸手抠了抠断刀上的红线，发现那红线竟是一种虚幻的存在。没有实体，处于一种看得到摸不到的状态。 “包打听？你是谁？”许纯良好奇问道。 断刀不停在刀鞘中有节奏的跳动着，发出一种如金属敲击声一般的诡异音色： “包打听就是包打听，还能是谁？我就是包打听。” “哦，那我问你，你知道到手中这红伞的来历和作用吗？” 断刀再次跳动，与刀鞘撞击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它再次回答道：“红伞来自一个巨坟，但进入巨坟前是什么？包打听没看到。不知道。” “还有，包打听似乎从那大坟碎裂吼出现的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伞的名字，那人称这个伞叫天机伞。” “至于作用嘛，目前来看，它能遮掩气息。” 包打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天机伞吗？’许纯良心底重复了一句，然后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关于此伞的信息吗？” 断刀弹跳，老实的回答道：“没了。” 许纯良想了想，再次问道：“包打听，召唤你出来就必须那么麻烦吗？” “能召唤包打听的人，必须是阴时阴刻出生，并与包打听签下契约成为所有包打听的奴隶的人才能召唤包打听。仪式是必须的。” “哦。”许纯良看向矮小汉子，眼中杀意升起。 兴许是感知到了许纯良的杀意，包打听连忙说道：“你无需杀他。” “你身上有令包打听恐惧的力量，从今以后关于你的一切都无法从包打听这里得知。你大可放心。” 许纯良眼中的杀意消散，跪在地上的矮小汉子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我没办法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我以后如果想要找你打听事情，怎么才能找到你？” 许纯良再次问道。 “哒哒哒、哒哒哒……” 断刀开始狂跳，不停的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 数十息之后，哒哒哒的声音停止，包打听的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 “想要找我，就必须找到他们这样的人，以人类生命为血祭来与我交换秘密。” 说完，血色烟气消散，断刀和麻袋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许纯良看着手中的断刀，想了想后将它丢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矮小汉子，轻声说道：“记住包打听的话，永远不要透露任何与我有关的消息，否则我会把你永远的送入无尽的死亡中。” 说到死亡，许纯良再也忍不住了。 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数千位跳荡兵和血玲珑的死亡，给他带来了无法言语的喜悦。 刚刚在和包打听沟通的时候，他一直在努力的压抑着。 此时包打听离开，他提起死亡二字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开心大笑起来。 他撑开红伞，遮掩了头顶的血焰狼烟。转身往捂着草龙的常册镇人的方向走去。 他再次撕裂了自己的脖子，两个老虎头从脖颈处长了出来。 这些用草龙将人变成麦子的家伙，似乎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哈哈哈……” “哈哈……” 许纯良狂笑着冲向努力舞动草龙的常册镇人们。 “我们可以谈一谈。” 舞动着草龙的赤裸老人连忙喊道。 许纯良站定，背负双手。 “好啊。我们谈一谈。你想怎么谈？” 老人继续舞动着草龙，让草龙上的金黄麦秸杆尽可能的舞动开，保护着他们的身体。随后斟酌着话语缓缓说道： “我们保证不把您的信息告诉别人怎么样？” “任何人都不告诉。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卖粮食的人。今天这个事情对我们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我们常册镇人全都与人为善，从不惹事，我可以保证，约束所有镇民，不泄漏与您相关的任何信息……” 许纯良摇了摇头， “不行。” ”你说了不算，我要与它谈。” 许纯良抬头，看着在众人头顶不断舞动着的草龙。 十分神奇的是，当许纯良说出那句话时，草龙下方的木杆尽数断裂，那个本来由人驱动才能不断飞舞的草龙在这一刻竟然彻底活了。 它像真龙一般盘旋着。 众人脚下的黄土在这一刻飘飞而起，天地间黄土弥漫，宛如起了沙尘暴一般。 麦秸杆扎成的金黄草龙眨了眨眼睛，在黄土弥漫间盘踞成一团， 一只巨大的龙头底下，黄澄澄的双目盯着许纯良。 “人，你要与我谈什么？” 许纯良手持桃木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淡然说道： “我要你保证这个镇子上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泄露与我有关的信息。” “吼！！！” 草龙震怒，它死死的盯着许纯良，一张嘴巴一开一合，威严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 “人，你在威胁我？” 许纯良呵呵一笑，对草龙的愤怒毫不在意。 桃神、山神、称仙，甚至死亡。 他早已见过很多仙佛，早已知道这些东西是可以沟通的，也是可以杀死的。 如果不是许纯良还保留着根本的人性，他一定会毫不犹疑的使出各种方法杀死眼前这些常册镇的居民们。 那样显然效率更高，也更有性价比。 可许纯良毕竟骨子里还是一个来自于蓝星的人类。 不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的颠，他的身体中也存在着被他自己称为高贵的人人性光辉。 他现在还做不到为了隐瞒自己的信息去杀死一个城镇的百姓。 所以他对草龙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当然，如果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修仙之法的草龙能沟通的话，我们就是在商量。” “如果你不能沟通的话，那么我就只能和你来一些更加深层次的交流了。” “比如，我也可以喊喊我家大人来跟你谈？” 他提了提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小秤砣。 第106章 小草龙 轰！ 许纯良话音一落，盘旋在众人头顶上方的草龙竟然轰的一声燃起一团火焰。 火焰从它的双目中点燃，瞬息间从头至尾席卷全身。 然后明火消失，只剩下那一根根如触须般伸向四周的麦秸杆前端燃起点点火光， 就像是一条用点燃的线香扎成的舞龙一般。 它狰狞的盘旋在许纯良上方。 一些虚无缥缈的黑色云彩出现，笼罩在它火红的身躯上下，它用它那一双用近百根火点组成的眼睛凌厉的看着许纯良。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它双目中流出，化作麦子、黍米、稻米，以及两种许纯良认识却叫不出名字的粮食。 那些粮食自它着火的双目中流出，随后在它与许纯良身前堆砌成五个小小的谷堆。 许纯良的六只眼睛同时不受控制的看向那五个谷堆，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出现一种无比沉重的感觉。 不！ 那不是沉重！ 是厚重！岁月的厚重！ 一种独属于粮食的香味从那五个谷堆中飘飞而起。飘入了许纯良的三颗脑袋的三个鼻子中。 在这一刻，除了许纯良，所有闻到这香味的人们都跪在了地上，他们不断用额头碰触着湿冷的泥土地面，跪拜着头顶那个似乎代表着粮食力量的草火龙。 许纯良也被这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岁月之力和功德之力的力量所感染。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幻觉。 就仿佛是参与其中，又仿佛是旁观者一样，他看到了浑身赤裸的古老先民跪在地上，在一条龙的指引下种下第一颗麦子…… 而后，是人类种下粮食，粮食跟着四季生长，随后反哺人类的重复。 不停的重复，一代又一代，许纯良看着那不断重复的时光，却并不觉得无聊。 ‘是粮食养育了人类。’ ‘我不该如此对给人类带来粮食的龙如此不敬！’ ‘它是我们人类的先祖！’ 一道声音出现许纯良的心中，让他不由自主的，情愿的弯曲了双膝，想要跪倒在地上。 向那位给人类带来粮食的龙，向古老的先民们致敬！ 幻觉中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粮食的增多带来了部族的建立，也带来了战争，于是幻觉中出现了杀戮和死亡。 ‘死亡！’正要跪下的许纯良嘴角不受控制的开始上扬。 他笑了起来。 即便是幻觉，那些足够真实的死亡还是取悦到了他。 许纯良的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左手，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手腕上的小秤砣。 冰凉、腥甜如同血液的一样的味道从指尖传入他的身体中。 于是他眼中的幻觉像一面被子弹击中的镜子般片片碎裂。 眨了眨眼睛，许纯良惊奇的发现，飘飞在空中的火草龙早已变成了麦秸杆草龙的模样，那些火点早已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它眼中流出的那五个谷堆，也同样消失不见。 除了身边那些跪在地上的常册镇平民们，没有任何痕迹能显示许纯良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 出于对粮食的尊重，许纯良并未用力去捏手腕上的小秤砣。 他不断笑着，用自己的三花聚顶看着草龙说道：“你真的想让我喊别的人来和你谈谈吗？” 小秤砣上飘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血腥气。 一股极淡、却无比阴冷的死亡意味便笼罩在了许纯良的身上。 他原本就漆黑如墨的头发在这一刻变得更黑了。 浓郁、阴冷的黑将他披在肩头的长发染成了黑夜的颜色。 草龙身体外萦绕的烟气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它身体中抽了一下一般，开始向内收缩。 它身体上用来扎麦秸杆的草绳也开始崩断。 “老子认输了！” “不！” “是我，我认输了！” “真的！” 一个听起来无比稚嫩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许纯良看向草龙，隐约间从它巨大的黄麦杆身体中看到一个娇小可爱，只有他手臂长短的可爱黄色草扎小龙。 那小龙的模样有点儿像许纯良前世在恐怖电影中见过的那些扎小人的草人一般，用黄草扎成，又可爱又诡异。 一串问号出现在许纯良的头顶。 “这是你？”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住嘴！” “不是，大哥！大爷！我求你了！您千万别出声说话，我还要震慑我这帮信徒呢！” “您捡起一粒麦子，然后您想说什么您在心里想就行，我就能听到了。” “要是让我这帮信徒知道我还是个巴掌大的小龙的话，他们可就不信我了。” 那道娇小可爱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 许纯良犹豫了一下，伸手捡起一粒麦子握在手心，随后在心中想道：“就这样？” “对！对对！” “大爷真聪明！就是这样，您就这样握紧它，然后有什么话跟我在心里说就行。我们表面上就表现出现在这种剑拔弩张就行。” 许纯良面无表情，继续在心中想道：“也不是不行，可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许纯良看到小草龙竟然伸出三个指头的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草头，一脸呆萌。 似乎许纯良提出要好处的行为有些烧了它的cpu一般。 于纯良面色一黑，张口说道：“你跟我装是吧？信不信我……” 话未说完，小草龙脸上的呆萌表情霎那间消失。 它连忙用本体给许纯良做起揖来。 “大爷！大哥！大爷哥！我错了！” “我不该演你！您千万别再说了。” 许纯良这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民们，没好气的在心中想道：“你这家伙有点儿聪明，又聪明的有限。” “能想出隐藏自己幼小本体来骗这帮镇民的法子，还能不懂我说的好处是什么？你是觉得我很傻吗？” “快说，我帮你隐瞒，顺便饶你性命，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小草龙一脸苦意，它用商量的语气对许纯良说道：“我用密法将镇民心中关于你的记忆全部消散好不好？” “这样你的行踪就全部被遮掩了。你就安全了。” 许纯良无声的摇了摇头，在心中说道：“切，你又跟我耍心机，这是原本的价钱，杀了你们我照样能隐藏自己的一切。我要的是多余的好处。” 第107章 大爷哥!你着相了啊! “多余的好处，多余的好处。” 小草龙的脸上有些焦急。 它抓耳挠腮的看着许纯良。打量了一眼许纯良头顶的红伞，又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桃木剑。还有他手腕上那个令它心悸无比的小秤砣。 它心知普通的东西根本入不了许纯良的法眼。 这个发现让它更加焦虑。 它本来也没什么太多的宝贝。 于是它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许纯良，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说道：“大爷你想要啥？” 许纯良在心中道：“我想要什么？我听说有个三岁小孩杀死一条龙吼抽了龙筋给他爸爸做腰带。要不你也把你的龙筋抽了给我做腰带吧。” “哈哈哈哈…… ，大爷您真会开玩笑，您的腰那么粗，我才这么短，我的龙筋也不够给您做腰带的呀，换一个，换一个。” “短我不介意，我用力拽拽，应该能把它拽长，再说了，紧点系着还不掉裤子呢。”许纯良故作阴冷的心道。 “嘿嘿嘿，大爷您一定是看我小，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咳！”许纯良咳嗽了一声。 啪叽！ 小草龙本体跪在了地上，它用草扎的眼睛中流下两行麦粒组成的泪水。 鼻孔前流出两条用米糊组成的鼻涕。 “大爷别急！我知道给您什么了！” 它身体猛的一颤，然后像打湿了身体的哈士奇一般猛烈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伴着它身体的极速抖动，一些草屑从它的身躯上散落开来。 变成了一个虚幻的龙形印记，那印记闪烁起一道火红色的光，出现在许纯良面前。 “大爷哥，这个草龙印记是用我本体做成的，您将它收入掌中，未来在我逐渐变得强大的某一天，如果您需要我，您就可以通过这个印记来呼唤我。” “别的咱不说，虽然咱打架不怎么行，但是帮您运点粮食，解决上一些人口的饥荒问题，还是没一点儿压力的。”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小草龙抖擞精神，显得很是骄傲。 许纯良看了一眼镇子中央的那些粮食，由人变成的粮食，没好气的在心中想道：“就这样的粮食？” “用人变成的粮食？” “大爷哥！你着相了啊！” “天地轮回，人吃粮食而生，死后化为腐朽，再被草木所食，陷入循环之中，再次变成粮食。” “人与粮食，又有什么分别？” “我的神通不过是加速了这件事情的进度嘛，再说了，在我们登仙者的眼中，这大地上的万物不都是我们运作的工具嘛，您怎么还跟工具动起感情了？” 小草龙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缕不解。 它着实不能理解，登仙者为什么会在意那些人类。 许纯良没有回答。 他伸手握住面前那个火色的草龙印记。手心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抬手一看，他的手心中多了一个像是被烙铁烙出的火红色龙形印记。 转眼间，那印记消失。 许纯良却明确的感觉到了一缕与小草龙若有若无的联系。 “行，这个好处我要了。现在你来解决他们记忆中我的痕迹吧。” “好的，大爷哥，我这就办。”小草龙的脸上出现一道拟人化的笑脸。 他讨好的笑看着许纯良说道：“为了更好的让他们忘记大爷哥，还请大爷哥配合我一下。” “行。”许纯良心道。 “那我就得罪了，大爷哥千万别怪我。”小草龙对着许纯良再次作揖。 然后它身体一抖，一点火光从它口中飞出，随后盘旋在天空上的舞龙草龙双眼中瞬息间流出一道火焰。 火焰迅速蔓延它的全身，它再次变成了火草龙的模样。 它的双眼中再次流出了五谷。 于是跪在地上的常册镇民开始不停的磕头。 “龙啊～！” “龙啊！” 古怪的声音从火草龙的口中传出，许纯良看到一缕火焰从火草龙口中喷出，朝他径直射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拦截，接着便听到了小草龙那贱兮兮的声音：“大爷哥！别反抗，这火焰徒有其表，没杀伤力的！” “陪我演一下，您表现出惊恐的模样！” 于是许纯良脸上变得无比惊恐！ 轰！ 火焰喷在许纯良身上，许纯良只感觉身体上暖暖的，香香的，果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大爷哥你作出被击飞的动作，只要你向后飞出五丈，我的幻觉就能完美的让他们看到你被我击杀的样子。同时我会悄悄篡改他们的记忆。他们眼中你的模样会变化成一个阴郁的灰衣老道。然后被我击杀。” “任何人来问都问不到的。” “至于这些兵家的实体和血液，他们都会变成粮食。” 轰！ 又是一团火焰飞出，撞在许纯良身上，许纯良惨叫一声向后飘飞。 他看到那些跪在地上的镇民们的眼神先是震惊，随后是无比的佩服，紧接着变成茫然之后，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小草龙说的话已经完全实现，于是他打折扣伞往镇外走去。 伴着他的步伐，一点点火星从火草龙身上飞出，落在镇子的每一处土地上，每颗火星落下，都会点燃一片尸身，于是镇子中所有的尸体竟然在火焰中化作了黄澄澄的粮食。 金黄的麦子，燥热又香甜的麦香。 许纯良伴着麦香走出镇子，并决定以后只要不是快饿死了，就绝对不要再吃麦子制品了。 等他的身影在道路的尽头消失后， 盘旋在常册镇上空的火草龙身体上的火点才彻底消失，重新化作金色草龙的舞龙自天空中落下， 一道威严玄奥的声音出现在所有常册镇镇民的耳中。 “邪神已经被我消灭。常册镇的日子再次变得平安。” “地上的粮食就是我对你们坚定信仰的回报。现在带着这些粮食。装车，我们离开常册镇。不！不只是离开常册镇！” 小草龙想起某位顶着红伞的可怕身影，连忙改口道： “我预感到大雍国即将被邪神霍乱，我的信徒们应该永享富足与安宁，所以我们要离开大雍国，去往北方，去往与世无争的草原……” “我会保护你们的…… ” “只要你们信仰我…… ” 第108章 大头黑影 两只眉毛浓郁的连在一起，像一个‘一’字一样横贯在眉心的林七习惯性的皱着眉头，将手中的水烟袋凑到嘴边，美美的吸了一口。 闭目感受着搅合着野蜂蜜和劣质烟草混杂在一起的美妙香味，林七难得的舒了一口气。 看着不远处围坐成一团的林家班诸人，听着几个年轻小伙子和自家小花旦的笑闹声，他习惯性皱着的眉头也不禁散开了一些。 一辆放满了沉重戏箱的牛车，一个放着锅灶和杂物的手推车，四个围座在火堆旁的大小伙子，和一个面容娇美却性格泼辣的花旦，就是他这个小小林家班的所有家当了。 此时四个小伙子正在和那泼辣花旦一起分食他们从树林中掏出来的野蜂房，尽管藏在蜂蜡中的蜂蜜嚼起来总觉得有些涩口，但这难得的甜味还是让这些习惯了穷苦的年轻人开心不已。 戏班虽小，却温暖和睦。 再次吸了一口水烟袋，将散发着浓郁野蜂蜜味的烟气憋在胸口一息之后，林七这才缓缓的将肺里的烟气不舍的吐出，满足的将水烟袋放在一旁，林七伸手从怀中掏出七颗被摸的油光水滑的古老铜钱。 习惯性的将那七颗铜钱在手中数了两遍，不多不少，正好七颗。 看了一眼天边即将消失的晚霞，林七默念一句道爷保佑，随后用他粗糙的手指将七颗铜钱在车辙上摆成七星模样，看七颗铜钱安安稳稳的躺在车辙上一动不动，林七这才安心。 “老三你们停一停，难得打到一个有蜜的野蜂窝，咱们可不能浪费，去车里拿两个黄馍馍烤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吃烤黄馍馍蘸野蜂蜜。” 听到班主说要吃黄馍馍，四个小伙子连同那位花旦都一脸诧异的抬头看向林七，老三惊讶的说道：“师傅，您这是……，不过了？” 林七呵呵一笑，接着说道：“这孩子，让你们吃黄馍馍还有那么多的意见。是的，今天不过了！快，去取两个，不！取三个黄馍馍。边烤边说。” 看到师傅来真的，老三欢呼一声冲向手推车，从锅灶下面的一个麻布袋子中小心的掏出三个拳头大小的黄馍馍，然后开心的往火堆旁跑来。 待他和另一个小伙子一起用木棍插着黄馍馍放在火光上方小心翼翼的烤起来时，老三这才好奇的问道： “师傅，怎么今天舍得吃黄馍馍了，这可是好粮食啊。” 林七给火堆中填了一块柴，这才指着面前道路的尽头笑着说道：“我们就快到辛县了，不到一百里的距离，在这路上还有好几个富裕的庄子，说不定就能好好的唱几台大戏。有我们赚的……” “沙、沙、沙……” 正在说笑的几人突然听到背后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 早已习惯在野外行走的众人还是不由身体一颤，火光照耀下，林七的额头上不由沁出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他强迫自己不要害怕，心中不断默念着小时候在道观里出家时记住的那几句模棱两可的道经，然后扭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缓缓回头。 随后他整个人不由一颤，身上的冷汗瞬间将衣服打湿。 他背后影影绰绰的黑暗林子中走出一个模糊又诡异的身影。 黑暗而消瘦的身躯，头顶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圆圈。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形象，让林七不由想起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以来见过听过的那些诡异的东西。 ‘碰到脏东西了。’林七心中呢喃一句，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放在不远处车辕上的七颗铜钱。 黑暗中，七颗铜钱摆成北斗七星的模样，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幽幽的光。 ‘没反应？不是诡？还是说这脏东西太厉害？’他的身体再次一颤，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当作柴火准备填进火堆的木棍，警惕的看向那个从林子中走出来的身影。 “各位打扰了……”清脆爽朗的人声从那黑影巨大的头颅中传出，伴着脚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那黑影在林家班众人的颤抖中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还会说话。’林七心中更加害怕。 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木柴扔向那黑影。然后迅速翻身，有些苍老的身体竟然无比矫健的在地上一点，来到了牛车旁，他手腕一抹，那摆成七星状的七颗铜钱被他夹在手指中。 一个翻身，口中默念一句复杂咒语，七颗铜钱翻转，竟然在他面前飘飞起来，如北斗七星一般在他头顶组成一个小小的七星阵，发出淡淡的星光。 七条星光链条自铜钱外圆内方的方口中落下，点在林七身体的七处窍穴上。 他警惕的看向那个黑影。 啪！ 木柴砸在了黑影身上，然后弹开掉落在地上。那黑影停下了脚步。 “站！站住！”林七感受着身体中的星变级力量。色厉内荏对黑影警告道。 果然那头颅巨大的黑影似乎被他身上的星光唬住，不再向前迈步。 “你想干什么？”林七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移动，将林家班的几位年轻人护在自己身后。 “老伯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那大头身影再次说话。 “我只是想跟您问个路。” “问路？” “是的，问路。所以各位不要紧张，我真不是坏人。”那大头身影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你要问什么路，就站在那里问吧。”林七一步不让，小心说道。 他曾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唱戏时，听人讲过，北方有精怪从林子里走出，询问别人自己是人是仙，只为讨口封，如果答错了，就避免不了一死。 眼前这个头颅巨大的脏东西虽然问的是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万一和那讨口封的有什么关系呢？ 出门在外，他不得不警惕。 “好吧。”那黑影叹息一声，丢出一个软塌塌的影子，那影子掉在火堆旁，竟是一张白纸。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白纸上不停闪烁着红光，像一汪流动的血液一般。 第109章 不信则无? 老三看了一眼紧张的师傅，强忍着心中滔天的恐惧，伸手拿起那个看起来无比吓人的纸张。 照着火光低头一看，他开口对林七说道： “师傅，是一张纸，画着线，写着字。但我不识字，看不懂。” 林七正要说话，那脏东西再次说话了：“嗯，那是一张地图，这位老丈您不要紧张，各位一看就是常年走南闯北的江湖人，我只是想问问，地图上的辛县怎么走，我现在又处于什么位置。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你是说你是人？”林七看着那长着巨大头颅的身影震惊说道。 “当然，我当然是人了。难不成还能是鬼不成？”黑影没好气的说道。只是问个路，却被人一直这么防备。黑影此时也十分生气。 林七看着那摇晃的大头，心中更加不安，他连忙说道：“好的，我这就给您看路线，您稍等。” 说完，他探头看向那张纸，看了几眼后，他强迫自己笑着对黑影说道： “您这张地图没问题，是去往辛县的路。您现在在这个位置在这里。” 他拾起火堆旁的一颗黑炭在白纸的路线上方处点了一下。然后又以那个黑点为起点画上一条黑色细线接着说道：“您这张地图只画了大道。我们现在在大道西侧的一处小道上，大概在这个位置。” “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前面是王家庄，再前面是李家寨。一直走，自然就到了辛县了。” 黑影中那人‘哦’了一声，小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是我偏离大路了。’ “谢谢各位了。”那身影再次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要从黑暗的林子里走出来一般。 林七连忙将手中地图一卷丢向那黑影，同时急速说道：“您收好地图，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行。” 黑影停下，伸出细长的手臂接过那张纸，再次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们在怕些什么。’ 随后转身沿着林子边缘往道路前方走去。 林七长出一口气，他刚刚放松下来，却发现那个快要再次融入黑暗的家伙停了下来。 他再次紧张起来，却听到那黑影的大头中再次传来清爽的嗓音：“你们的黄馍馍再烤可就要糊了。” “哎呦！” 因为惊吓一直将黄馍馍放在火上烤的小伙子惊呼一声，心中恐惧竟然被浪费了粮食的心疼瞬间驱散。 他呆滞的看向自己手中的黄馍馍，却发现黄馍馍早已烤的焦黄，正是最美味的时刻。 众人再回头，却发现那个大头黑影早已离开。 林七松了一口气。口中默念咒语，让飘飞在头顶的七颗铜钱落下。 用右手将铜钱一一接住，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将七颗铜钱摆成七星阵模样。 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连忙催促道：“太吓人了，赶紧吃，吃完轮着休息，老三，你先和我一起守夜。” …… 许纯良看着手中地图新画的那条路线，知道自己之前离开常册镇后确实是迷路了。 此时看着被修正的路线，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在非科技世界的无奈。 饶是他现在一身本事，甚至能屠杀数千兵家，可单凭一个小小的迷路，就能让他彻底无语。 想起前世去哪里都能导航，精确到米的北斗定位系统，他站在漆黑的夜空中感觉十分的无奈。 ‘话说他们为什么那么怕我？我长得这么帅，一看就是一个好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红伞，十分不解。 正要沿着林七指的路往前继续赶路时，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不由叹息一句：“哎……，我真是个好人。” 叹息完之后，他的脚尖点在地上，整个人飞掠而起，朝林七他们的方向掠去。 …… “给，一人一块黄馍馍，赶紧吃吧。” 林七掰开烤热的黄馍馍，在那块野蜂房上蘸了蘸，然后塞入口中。 热的有些烫嘴的黄馍馍被野蜂蜜沁的无比香甜，他满足的闭上眼睛，吝啬的感受着口中黄馍馍带来的幸福感。 “沙、沙沙……” 沙沙声响起，林七和林家班的几位不由得同时一颤。 ‘又来？” 林七睁开眼睛，在心中怒骂着，同时忍不住转头看向他放在不远处的七颗铜钱。 然后一颗心悬到了喉心。 他的身体彻底被冷汗浸湿了！ 那七颗明晃晃的铜钱，此时在黑暗中竟然闪烁着浓郁的血光！ 如同七颗红宝石一般。 ‘脏东西！厉害的脏东西来了！’ 林七颤抖着转头，僵硬的脖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艰难的扭动着。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沙沙声的来源处。 黑暗的树林中，树枝不断规律的摇动着，有一个不可明状的黑暗东西在其中蠕动着。 林七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黄馍馍。 他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眼睛从那黑暗上移开，可他的一双眼睛却完全不受控制的死死盯着那团黑暗。 似乎黑暗中有着什么拥有极强吸引力的东西一般。 “嘻嘻……”一道听不出男女老少的诡异笑声从黑暗中传来。 于是坐在火堆旁的其他几位林家班人也都不受控制的抬头看向那处黑暗。 他们同样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黑暗，和不断规律摇摆的树枝。 “沙，沙沙……” 沙沙声不断传出，诡异的笑声萦绕在几人耳中。 “你们说，我是人还是仙呢？”那道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七瞪大了眼睛。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觉得这一切都怪他自己，是他想起了世界上有讨口封的东西。 于是那些讨口封的东西便从黑暗中找了过来。 ‘我不该想的！我不该想的！’ 他不由想起小时候在道观中修行时师傅说的那句话…… ‘世间诡异，信则有，不信则无，世间神灵，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开始混乱的喃喃自语着……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 他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假的，不停的在心中默默加深着那东西是假的的定义。 可下一刻，那道声音再次从黑暗中传出： “嘿嘿，你快说，我是人还是仙呢？” 第110章 道爷护我 林七的身体不由的一颤。 他和伙计们惊恐的睁开眼睛，看着林子间那片黑暗。 林子间的那东西移动着，将树枝碰撞的沙沙作响，林七的一双眼睛不由的睁的极大。 他想要翻身去摸那七颗闪烁着血光的铜钱，却发现在极致的惊恐和周遭逐渐变得阴冷的环境下，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失去的行动能力。 甚至连他身边的篝火都开始向内收缩，似乎是被林子中的黑暗所压抑侵蚀了一般。 ‘不！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诡异信则有不信则无！神灵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不停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随后不再去想眼前黑暗中的藏东西是不存在的这个不可能相信的谎言。 他开始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有诡异便一定有神灵！神灵护我！道爷护我！” “道爷护我！道爷护我！”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是孩童时跟着师傅在那间破烂不堪的道观中祭祀的那个无头神相，口中不停默念着‘道爷救我’的话语。 他感觉那股自树林中传出的黑暗似乎有些松动，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恢复了行动力。 猛的一个翻身，林七来到车辕前，身后一抹，将那七枚放射着血光的铜钱捏在手中，口中连念咒语。 七枚铜钱飞起，在他头顶结成七星阵法，那七道星光从铜钱内口中流出， 灌入他的七处窍穴中。 他再次跃回，摆出一个迎敌的姿态，对着林子中的黑暗警告道：“速速退回去！” 那片林子停止了晃动。 林七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间，尖锐的笑声从黑暗中传出，那道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出现，变得非常高亢： “嘻嘻…… ” “你说说，我到底像人还是像仙啊？” 黑色的树林凭空分开，一个身影无视林七身上闪烁的星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它没有不久前问路的那个‘脏东西’的身材那么诡异，正常人类高低，正常人类的身材比例。 只看轮廓，它简直就是一个正常人。 被压抑的火光闪烁下，林七隐约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它背对着众人从黑暗中走出，一头漆黑的头发披头散发的罩着它的后脑勺，然后盖在它的胸前。 一张白色的布被它囫囵的披在身上，林七不由自主的往它的腿部看去。 随后，林七不由一惊！再次出了一身冷汗，它身上披着的那件白布下面，有一双惨白惨白的赤脚。 赤脚的方向正对着他，十二根脚趾珠圆玉润，没有沾染一点泥土，正对着他和林家班的所有人。 ‘这是它的正面。’林七心中闪过一道明悟，随后便看见眼前人的黑发像窗帘一般向两侧拉开，露出一张描眉画眼的瓜子脸。 那张脸的主人笑着，再次问道： “你说，我像人还是像仙呢？” 看到对方竟然是长着一张人脸，林七心中的恐惧没来由得退去了许多。 他一把抓住一根燃烧着火苗的木棍，提棍朝着眼前的女子抡了过去。 “你是人！你他妈的是人行了吧？” “装神弄鬼！长十二根脚趾了不起啊？” 呼！ 星光般的灵气自七颗铜钱中流出，附着在燃烧着火焰的木棍上，狠狠甩向眼前的女人。 那女人面上的头发瞬息间将面庞彻底覆盖，然后几根黑色的头发飞起，迎着木棍撞了过来。 林七之感觉手腕一麻，手中的木棍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便惊恐的发现一缕黑色的头发像是长蛇一般朝他的喉咙射了过来。 ‘我要死了！’他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那缕黑发在他的喉咙前停了下来，林七惊恐的看向那个黑发覆面的女子，却发现它转过了自己的头颅，看向左侧的黑暗。 林七身后传来了徒弟老三颤抖的声音：“师，师傅，那大头黑影又回来了。” 林七心有灵犀的扭头同样看向左侧的黑暗。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影子。 此时那个身影刚刚走出黑暗，在他身前篝火的照耀下，勉强可以看出它的模样。 细高的身材，巨大的头颅，正是不久前和他问路的那个恐怖的身影。 那身影迈步，从黑暗中走出，林七他们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当林七看到那个他以为是大头脏东西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之下时，心中不由升起一个想法： ‘原来他不是脏东西啊。’ ‘那个大头也不是头，竟然是一把伞。又不下雨，他为什么要执一把伞？’ 他心中还在思考，就感觉到脖子前的那缕随时取走性命的阴冷似乎消失了。 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脖子前的那缕长蛇般的黑发早已消失，那个用黑发遮面的身影转身看着那个打伞的身影，满头黑发像一条条长蛇一般无声张开，静静地对准从黑暗中打伞走出的许纯良，像极了一个做好了攻击准备的狮子。 … 许纯良一手执红伞，一手抽出桃木剑，看着站在林七身边的黑发女子，她的头发一缕缕纠缠在一起，像一根根黑色的长蛇，许纯良微笑着，惊喜的看着她的那些头发。 然后好奇问道：“呃……，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人是鬼？” 听到许纯良的问话，那人不由一愣，随后像是被激活问话模式一样，她看着许纯良问道：“你说，我像人还是像仙呢？” 许纯良迈步向她走来，站在了她的面前。丝毫不理会她那些剑拔弩张的发丝，他甚至伸手拨开了一缕离林七很近的发丝。 “我看你像鬼。”许纯良笑着说道。 林七几人不由瞪大了眼睛，他们震惊的看着许纯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挑衅眼前这个明显是诡异的家伙。 黑发女诡异没有说话，她的头发破开空气与黑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径直射向许纯良。 一些头发射在了红伞之上，被无情的弹开， 但更多的头发则像一根根黑色的钢针一般，扎破了许纯良的皮肤，钉入了他的血肉中。 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下，许纯良白皙的皮肤瞬间被鲜血染红，变成了粉色。 第111章 多出来的一万属性点 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入了皮肤中，阴冷和疼痛夹杂在一起，侵袭着许纯良的精神。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疼痛让许纯良忍不住嘴角一咧，身体上的血肉都忍不住跟着颤抖了起来。 可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些头发穿透了他的皮肤血肉，却在他丹曦境的骨骼前停了下来。 他坚韧异常的骨骼，就像是一个强大的内装甲一般，轻松的拦住了那些头发的恐怖袭击。 这种病态的强大感，给许纯良带来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哈哈大笑着，为皮肤血肉中的疼痛，也为他强大的骨骼。 握在右手中的桃木剑感受到了他的欢笑，于是更加强大的愉悦感被桃木剑激活。 在许纯良身侧不远处，那些本来被黑发女诡异身上的黑暗压制的的火焰摇曳着，就像是笑起来了一般。 伴着许纯良的笑声，黑发女诡异惊叫一声，她所有的头发像是碰触到了火焰一般快速向后退去， 尖叫着缩回她的头皮中， 紧接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黑发女诡异竟然毫不犹豫的往树林中退去。 许纯良一声冷哼：“想走？”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人是鬼呢！” 他右手中的桃木剑狠狠一挥，一道粉色的剑光自桃木剑前飞出，径直斩向黑发女诡异。 她尖叫一声，满头黑发再次出击，迎向粉色剑光，身体同时以更快的速度向树林中退去。 树林瞬息间分开，想要将她带回林间。 哧！ 剑光斩在黑发上，尖锐坚韧的黑发瞬间断裂，化作溢散的黑气散落一地。 粉红剑气穿过黑发，终于还是斩在了她的身上。 又是‘哧’的一声，粉红剑气斩开了她笼罩在身体上的白布，将那匹有些脏兮兮的白布斩开一道半尺宽的口子。 借着火光，许纯良依稀看到了一团纠缠在一起黑发。它们杂乱的纠缠在一起，发丝之间还纠缠着腥臭不堪的污垢。像极了那些堵塞在下水道里的头发一般。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腔处的透明窟窿，以及窟窿中那些恶心诡异的头发，她想愤怒， 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开始上扬。 她腹中的那些纠缠的头发在喜悦，极致的喜悦着。连带着她也不受控制的喜悦起来…… 她从未如此快乐过，她不想逃了。 她看着许纯良提着那根诡异的桃木剑来到她的身前，将那柄桃木剑从自己张开的嘴巴中捅入，再从后脑勺中捅出，她感觉不到恐惧和疼痛， 她只感觉到喜悦，似乎那柄奇怪的桃木剑中有什么魔力一般，她无比期待那柄剑能多捅自己几下。 于是她看着许纯良拔出桃木剑，然后对准她的眉心捅了进去。 她哈哈大笑着， 然后死去。 许纯良拔出桃木剑，随手从女诡异的身上撕下一片脏兮兮的白布，擦掉桃木剑上沾染的不知是脑浆还是脏污的污秽，随后看向已经死去的女诡异的身体。 撕开的白布下，一团团在无声的笑容中尽数死去的黑发碎成一段一段的， 一缕缕黑气从断裂的头发间散开，然后消散不见。 一缕白光自黑发中飞起，飞入许纯良的身体中。 ‘果然是鬼。幸好是鬼！’ 许纯良赞叹一句，这才下意识看向面板。 从浮云观开始，他一路行来，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诡异了。 ‘娘的，好久没有收到过属性点了。’他赞叹一句后打开了属性面板，随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 在属性面板上，他的属性点足足有一万多！ ‘不应该啊！这诡异也不强啊？怎么可能加这么多属性点？’ 许纯良看着面板，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有了这些属性点，他能轻松突破到丹曦境界！成为真正的高手。 ‘难道，是桃神？’ 许纯良回忆着自己从浮云观斩杀抱丹真人后遇到的所有人， 血玲珑和跳荡兵们都是兵家，斩杀多少都不会长一点属性点的。而葛家庄死去的山神，严格意义上讲是被自己召唤过来的称仙杀死的，跟自己的关系很小。 除此之外，被自己杀死的这些东西，除了眼前刚刚死去的黑发诡异，那就只有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桃神。 许纯良回忆着杀死桃神时的细节，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有白光飞起飞入自己精神之中后， 他再次陷入了怀疑。 ‘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忘记了什么吗？’ 不理会想和自己说话却不敢的林七等人，他就那样站在黑发诡异的尸体前，静静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记忆深处那团最黑暗最庞大的东西，是等闲不能碰触的高天之上的死亡。 许纯良看向另一团比较小的黑暗，随后想起了它的来历。 这是与那棵根植在世界，根须插入无数狂笑人脑的大树的记忆。 当时他借用死亡的力量杀死桃神时，明明做好了准备接受白光的出现，那棵高天之上的大树便裂开了天地看向了他。然后他的眼睛里便只剩下了它。 ‘难道是它更改了我的记忆？’ ‘不！它不会刻意更改我的记忆，是我当时抬头看着它，我的眼睛里只有它！所以便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我当时明明看了一眼回档点的！紧张之下却没有看属性点的数量吗？’ ‘是了，当时白光应该是出现了，只是我的注意力全部被它所吸引，五感消失只剩下注视它的眼睛，然后便对身体之外的所有变化都没有看到。’ ‘等我借用死亡回档挣脱它之后，却忘记了再去看一眼我的面板。这些天以来再没有杀死过诡异，以至于我从未看过一眼属性板，竟然任由杀死桃神而获得的奖励白白仍在面板上这么久。’ ‘我还真是暴殄天物啊！要是早早升级成丹曦境，我的骨骼说不定就到了皇极，击杀血玲珑应该是不费劲的。’ ‘看来以后要时不时的仔细看一眼面板了。’ 想到这里，许纯良就要点下等级后面的加点按钮，而这时，林七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 “道爷，谢谢您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戏班子没什么好多戏，这些腊肉是我们在后蜀国唱戏时买到的，一直没舍得吃，您的救命之恩林家班无以为报，就请您吃了这腊肉吧。” 第112章 丹曦境 许纯良转头，就看见林七手中托着一条颜色通红的腊肉看着自己有些讨好的笑着。 许纯良摇了摇头，拒绝了林七。 他来自物质极度丰富的蓝星，虽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父母也从未在食物上亏待过他。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便是斩妖司的小旗，属于有‘编制’的公务人员。生活水平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所以林七他们看成是宝贝一般的腊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看到林七身后几个小伙子，甚至那位花旦都在用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看着这块腊肉，许纯良想了想笑着说道： “老丈不用客气，既然老丈把这块腊肉送我了，那我就做个主吧。” 他接过那块腊肉，一股松香味便钻入了鼻腔，很香。 许纯良笑着在火堆旁坐下，然后把手中的腊肉递给了那位叫做老三的小伙子。 “小兄弟，这个腊肉你给大家做了，大家一起吃吧。” “道爷，这怎么行呢。”林七连忙制止，许纯良却笑了笑不再解释。 这肉与其让自己这个不缺吃穿的家伙吃了，不如大家一起吃掉更好，他心中可没有什么自己比别人高贵的丑陋潜意识。 对着老三说了一句‘还愣着干啥，快弄啊。’之后，他便一手执伞，一手拿起一根柴火添入篝火中。 态度十分的亲和。 小花旦魏蝶飞借着火光偷偷看着许纯良还在微微渗血的侧脸，心中没来由的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侠客怎么看怎么高大帅气，一颗芳心偷偷的不停在胸腔中泵动。 她的胆子一向比较大，此时的许纯良非但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生出一种慕强的感觉。心中不由生出想与许纯良深度交流一下的想法。 江湖儿女，玩的就是一个洒脱。 看对眼了，一起去小树林中钻上一遭，然后各自分开，相忘于江湖，都是很随意的事情。 她在林家班子唱戏十二年，从小姑娘唱到现在，也去了不知多少地方，这些事情也不是没干过，性格泼辣的她从来都是敢爱敢恨。 于是她便有意无意的往许纯良的方向靠了过来。 “咳。”林七的咳嗽声传来，她下意识的看向班主， 只见平常里总是让着她的林班主竟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不要瞎搞！ 她泼辣的回了个‘要你管’的眼神，再次往许纯良的方向挪了挪屁股。 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钻入许纯良的鼻子，许纯良转头看了她一眼。 “道爷，您吃黄馍馍。这黄馍馍蘸了野蜂蜜了，可甜了。”魏蝶飞将自己啃过一口的黄馍馍送向许纯良的嘴唇。 许纯良手腕一翻，手中本打算添入篝火的木柴拦住她的手前。 “不用，你们吃吧，我在跟你们问路前已经吃过东西了。” “哦。”魏蝶飞呵呵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用一双妙目好奇的看着许纯良头顶的那个大伞，再次好奇问道： “道爷，这天又不下雨，您怎么总打着一把伞呢？” “蝶飞，够了！”林七严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魏蝶飞的话，看许纯良看向自己，林七连忙拱手行礼道：“道爷，抱歉，班子里的年轻人没规矩……” “还请道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行走江湖多年，林七深知这些江湖高人大武者的怪癖，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 别说打着一把伞了，就算肩膀上再长出一颗头颅来，也不是不可能。 像魏蝶飞这样问东问西的，万一问到什么不该问的。惹来这个手段高明却无比恐怖的家伙生气了，自己这帮人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想起刚刚许纯良的皮肤被那团诡异的黑发扎成筛子却还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他实在害怕魏蝶飞乱说话激怒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道爷。 “没事儿。”许纯良看了魏蝶飞一眼，随后呵呵一笑站了起来。 “那诡异一死，你们也安全了。这样，我还要赶路，你们慢慢吃。” 说完，许纯良转身便往黑暗中走去。 林七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本想说他们也是要去辛县的，如果许纯良怕迷路的话他可以带路。 当然，他的目的是能在与许纯良顺路的时候获得许纯良的保护。 可惜，这些想法被魏蝶飞破环掉了，许纯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瞪了魏蝶飞一眼，林七一把夺过老三手里那块刚刚切开的腊肉说道：“吃什么吃，都已经吃了黄馍馍了还吃不饱吗？” “我先收起来，等过年时候再给你们吃。” …… 许纯良走在黑暗的小路上，确定左右前后都没有人之后，他停下脚步，在路边的土堆上坐定，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面板之上。 看着等级背后的加号，他狠狠一点。 丹田中散发着太阳光晕一般光芒的灵气向内一缩，随后瞬间变得通红。如太阳一般耀眼。 一个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光与热的小太阳出现在许纯良的丹田中。 许纯良只感觉丹田与经脉一瞬间被填满，炙热却舒服的灵气游走在身体中，他变得愈发有力量。皮肤也变得无比晶莹剔透。 同一时间，他的骨骼也开始发生异变。 一条条金色的佛门符文竟然在他的骨头上散发着毫光，不断吸收着他丹田中的丹曦灵气。 金色符文越来越多，一个盖一个的出现，竟然将他的骨骼染成了金色。 铛！ 一声类似寺庙钟声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的眉骨上，随后，许纯良【看】到，他皮肉下的眉心骨中央， 突然多了一个极其细微单薄的金色坐佛印记。 随着这个坐佛出现，那些印在他骨骼表面的金色符咒开始朝他的骨头深处钻了进去。 很快，所有金色符咒全部隐入骨骼深处，他的骨头再次变成了白色。 一种通明的强大感明确的出现在许纯良的身体中。 他站起身来， 看着自己晶莹剔透的双手，忍不住呵呵直笑。 面板上的境界已经变成了丹曦境。而骨骼境界更是上涨到了皇极。 第113章 救救我 “天怎么还没亮啊？”许纯良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又看了看四周。 四周一片黑暗，连不久前隐约可以看见的树林都消失了。脚下的土路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石板路。 许纯良的脚踩在石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音。 他往后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隐约感觉前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他快步往那东西处走去。 可当他走近一些，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时，他的瞳孔不由一缩。 那东西他见过，是佛。 他曾一刀斩碎夜明珠后攀爬过的那个看不见头颅的佛。 之前那个与悬崖等身，看不见头颅的巨佛，此时只有9米高，它的头颅处依旧一片黑暗，仿佛是被谁一剑斩去了头颅，又仿佛是有人用宛如实质的黑暗将它的头颅包裹了一般。 感受到许纯良的到来，那巨大的佛动了。 它艰难的扭动着身躯，伸出放在大腿上比出恬淡手印的大手。它的手伸的无比艰难，许纯良隐约看到，那佛像的胳膊与大腿连接处，竟然隐隐约约有无数丝线在其中被拉长。 它身体上的动作，似乎是被人用针线死死缝起来后固定在那里的。 伴随着石头与石头之间咔咔的摩擦声，一些石屑与粉尘窸窣落下，那无头大佛艰难的将被针线纳在腿上的左臂平伸而出。 石粉散落，巨大的手掌带着灰污向许纯良按了过来。 许纯良下意识的伸手拦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身体一般， 好在那手指停在了他身前半尺处。 许纯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大手。 那大手明明是由石头雕刻而成的，可手指上的细节却无比真实。 连指甲盖中的月芽儿都栩栩如生。 ‘怎么有一种活人手指的感觉？’许纯良心底升起疑问，可下一刻，伴着咯吱吱响的声音。 那根手指点在了许纯良脚前的石板上，手指钻入石板，划下笔直的一条线。 这无头佛像在写字。 许纯良凝神看向那些线条。 他从未见过这种用长长短短的竖线组成的文字，但许纯良却明确的看出了那些痕迹是字的事实，也奇异的明白了这些字的意思。 可这些字里透出的意思，却让他如同掉入了冰窖一般难受。 “救救我……” 一股寒意从许纯良灵魂中生出，他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皮看向佛像头颅处的那片黑暗。 ‘是你吗？’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起在梦中奈何桥上见过的那个长着蚰蜒头颅的佛陀，和那些用人体钉在一起做人体蚰蜒的桥下诡异。 这个念头一出现，许纯良发现佛陀头颅上的黑暗竟然开始狰狞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黑暗中不断蠕动着想要爬出来一般。 ‘不对！我不能想！’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我这会儿又在哪里！不能看，不能想！’ 他努力想要闭上眼睛，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似乎有一双透明的手用手指捏住了他的眼皮，硬生生让他眼睛睁开了一般。 一阵诡异的咚咚声响起。 许纯良无可奈何的看着那黑暗中的东西一点一点的从大佛相脖子中钻了出来。 诡异的佛音响起，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情绪在消失。 爱慕、肉欲、食欲…… 一切欲望似乎随着这突兀的佛音开始消散。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跪下，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拉着他想要双手合十！ ‘不！不能这样！’ ‘我不会拜你！’ 许纯良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通红。 他毫不犹豫将注意力看向记忆深处那块略小一些的黑色记忆团。 他看到了那棵巨大的桃树。 于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喜悦在他身体中出现。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伴着他的笑声，他身后的黑暗中同样传来一阵阵笑声，那些笑声无比洪亮。 紧接着佛相脖子上方的黑暗中蠕动的东西便停止了动作，并缓缓的退了下去。 似乎被什么东西吓住了，又似乎是幻觉一般，那片黑暗再次化作了纯粹的黑暗。 许纯良看向地面的字迹。 ‘救救我……’ 那三个字每一个都划破了石板路。 许纯良感觉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 “道爷，道爷……”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悠远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 “嗯？”许纯良一脸冷汗的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大亮，在没有了刚刚看到的无尽黑暗。 他转头一看，便看到了长着标志性一字眉毛的林七。 “老丈？”他诧异的打了个招呼，随后连忙朝四周地下看去，没有‘救救我’那三个字，也没有什么石板路。 更别说什么九米高的佛陀相。 ‘是梦吗？’他在心底呢喃一句，然后看向林七，眼神中有些疑惑。 林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道爷，不好意思，我看你盘坐在那里，身体不停的颤动着，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便自作主张喊醒了你，你没事儿吧？我没耽误你吧？” “没有，我还要谢谢你呢。”许纯良站起身来。 他没有去探究刚刚那个梦究竟有什么意思，以及那个求救的佛陀是否真的存在。 无论它存在与否，它遇到的问题都不是许纯良能解决的。 索性还是不要再想。 “老丈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许纯良好奇问道。 林七一边从一旁的车里掏出一块用麻布包着的黄馍馍递给许纯良，一边笑着说道：“不瞒道爷您，其实我们段时间的目的和道爷您一样，也是要去那辛县的。” “辛县的有钱人不少，在那里唱戏，我们能多挣一些赏钱。” 许纯良沉吟片刻，便笑着说道：“既然我们的方向一致，不如就一起同行怎么样？荒郊野外的，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林七开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刚刚自作主张拍醒许纯良的举动，获得了这位强大的道爷的好感。 从这里到辛县的这近百里路，他应该不用考虑夜宿时的安全问题了。 第114章 麦场唱戏 “林班主，您去过辛县吗？”走在牛车一旁，一手执伞的许纯良看着身前的林七问道。 “怎么没去过，我去过辛县好几次呢，要说辛县呐，可真是个好地方，嘿嘿嘿……，等你到了地方就知道了，好玩儿的很。” “好玩儿？怎么个好玩儿法？”许纯良精神一振，好奇问道。 而前面提着鞭子赶牛车的老三和后面两个推车的小伙子也都竖起了耳朵。 就连一直偷偷看许纯良的小花旦魏蝶飞也看向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林七。 “小道爷想听，我就给小道爷好好讲一讲。这辛县呢，虽然说是个县城，但却是方圆三百里内最有钱的地方了。当然这也没什么。 我说这辛县好玩儿，却是另有原因。这个地方，简直就是有钱男人的天堂呢。据说五千年前，这辛县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从那个时候，辛县人就特别的爱玩。 吃喝嫖赌，所有能拿来玩儿的东西辛县人都要玩一玩。只要新鲜有趣儿，就一定能卖座。我们这些唱戏的下九流啊，总要来辛县停一停的。 因为只要唱得好，那就一定能挣到钱。” “那老丈你可要发了。”许纯良说了句好听的话，让林七忍不住开心起来。 “发财倒是谈不上，不过到了辛县一定能多挣几个钱那倒是真的，到时候不说给这几个大小伙子挣些钱去那烟花巷里见见世面，最起码县外那些靠着二两皮肉挣钱的半掩门儿们，我还是能给小子们安排一下的。” “这些家伙跟着我走南闯北的，也是受了大苦了。” 听到烟花巷和半掩门儿，老三几个大小伙子不由吞了口口水，卯足了劲儿的拉着牛车往前赶，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对这些事情最是敏感。 “当然了，小道爷这样的人物到了辛县，那一定是要去最好的青楼的，我那时在辛县唱戏时候听说啊，那烟花巷里有五楼十二宫，总共十七个天下扬名的大小院子，其中更有环肥燕瘦各种好姑娘无数，不管小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在那里都能找到最好的……” “啧、啧、啧。” 说到这里，饶是脸上已经长出许多皱纹的林七也不由激动起来，他双眼中闪着炽热的光，口中不由唱起一句戏词来。 “去年今夜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看着林七的模样，许纯良也跟着笑了起来。 男人和男人之间拉近距离的方式就是如此简单，只要一起聊一点与快乐相关的话题，很快就会变得无比熟悉。 “师傅，你咋能这样跟道爷说话呢，你真是个假道士，道爷是出家人，不能去青楼的。”拉着牛绳的老三转头看着师傅说了一句，同时扭头看着许纯良讨好的笑了笑。 “你懂个屁，老子我真的当过道士，还有，道士不是和尚，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道士是可以结婚生子的。”林七伸手在徒弟的后脑勺上轻轻抽了一巴掌，随后歉意的看着许纯良。 “让道爷看笑话了，我这徒弟没规矩。” 许纯良摆摆手示意没事，同时好奇问道：“林班主还做过道士呢？” 林七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小时侯没爹没妈，在一个没有名字的破道观里长了几年，后来师傅死了，我出来后就进了戏班，其实算不上做过道士。” 许纯良点头，却没有细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和经历。萍水相逢，对方的所有过去都与自己无关。 就这样，在林七的刻意逢迎下，几人沿着小路往辛县的方向走去。 等到下午天擦黑的时候，几人来到一个庄子前。 庄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站在堆着麦秸垛子的场中，林七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林班主。”许纯良好奇问道。 林七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儿，随后招呼着老三他们几个在场中搭起了戏台子。 唱戏的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要试试唱几句，此时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要他们开始唱戏，庄子里的人就会赶过来看戏。 就算挣不到银子，挣几个铜钱，几个杂粮馍馍，也是很划算的。 打台子的事情很简单，无需许纯良帮助，林七他们几个把戏箱在平地上铺平，在用一个巨大的被单一盖，一个简易的戏台子便搭成了。 “小道爷，您在一旁休息，我们先唱两段。”林七招呼了许纯良一句，随后从一旁的戏箱中拿出一个不知用什么皮做成的二胡抱在了怀中。 “唱戏喽……”他先是吆喝了一声，然后右手一扯，二胡的弦子被他拉开，一道悠扬又幽怨的声音从琴弦间响起，在漆黑的夜空下飘出好远。 而那个一直不爱说话的小伙子则拿着一块儿被摸的锃亮反光的木头儿块。用一根同样锃亮的木棍敲的梆梆作响。 许纯良左右看了看，随后选了个松软的麦秸垛子坐了进去，红伞悄无声息的被他推入被压的实实在在的麦秸杆中，依旧罩着他的头颅和肩膀。 他伸手从背后拽出桃木剑，轻轻抚摸着温热的剑身，感受着剑身中不断传出的微微喜悦。 “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 戏台上，小花旦脸上抹着简陋的油彩，咿咿呀呀的唱着许纯良没听过的曲子，而那位被唤做老三的小伙子，竟然也在脸上涂满了油彩，扮着一个许纯良没有见过的脸谱，在戏台上辗转挪腾，唱着洪亮的唱词。 许纯良笑了笑，转头，随后眼神不由一凝！ 又古怪！ 麦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约莫二十多个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他们坐在黑色的长条凳上，无声的看着戏台上唱戏的人们。 许纯良压抑着心中的波动，看向林七几人。 却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是突然出现的一般。台上的小花旦唱的无比开心，台下拉二胡的林七也是一脸笑容。 很明显他们因为自己的戏曲招来这么多观众这件事情十分的开心。 第115章 怪事 许纯良决定按兵不动。 他静静地躺在麦秸垛中，悄悄看着戏台下的那些人们。 尽管台上唱着的戏在许纯良眼中并不怎么精彩，可许纯良却看到那些庄民们看的很是尽兴。 他们并不像许纯良想象的那样面无表情，反而跟着林家班的演绎不时的作出惊叹，开心的动作。 就这样，台上人唱戏，台下人看戏，小孩子在人群中跑来跑去，追逐打闹。 所有人都无比开心。个个红光满面。显然林家班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愉悦。 许纯良躺在麦垛中，紧紧握着桃木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等待着预料之外事件的发生。 可一直到了半夜，月亮爬上中天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突然，音调一转， 戏台旁的林七手中的二胡拉的有些幽怨，戏台上的小花旦竟然坐在地上幽幽的哭了起来。 许纯良一惊，就要握剑起身， 却发现早先下了戏台的老三手中拿着一个铜锣当作盘子，往台下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各位好心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戏班人不容易，赏几个吧。” “叔叔阿姨，大哥大姐，给口饭吃吧。” ‘原来是讨钱。’许纯良心中有了明悟。 他忍不住看向那些乡民，果然，他们伸手入怀中，或是掏出几个铜钱，或是掏出一个馍馍。放在了眼前的铜锣中。 也不知是林七二胡拉的太响，还是乡民们手上放东西小心，他们把铜钱和馍馍放进铜锣中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当许纯良看到有一个员外模样的老人从怀中掏出一锭小儿拳头大小的银子时，不由心中一震。 ‘这庄子才不过几十户人家，竟然这么有钱？’ 他看了那老人一眼，发现他慈眉善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后，便不再多想，再次卧进麦垛中，许纯良静静地看着林七他们继续唱戏。 收到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林七他们也无比开心。于是原本打算收完钱就结束的他们鼓起劲儿，再次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许纯良感受着桃木剑上的温暖，听着小花旦那婉转悠扬的唱词，只觉得十分的舒服。 于是他抱着桃木剑闭上眼睛，不知何时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没有做任何梦，那恐怖的无头佛陀再也没有出现…… 等他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照屁股了，许纯良伸手握住被自己插在草堆中的红伞，瞳孔一缩！ 草堆！ 不是麦垛吗？ 他提着伞站了起来，长着一字眉的林七九睡在自己左边，而面容俊俏，脸上还涂着油彩的小花旦就睡在自己右边。 可这都不是值得意外的。 真正令许纯良震惊的是，他们并没有睡在麦秸场中， 在许纯良身后，那个被他靠了一夜的麦秸垛子，其实是一个长满了绿色杂草的老坟！ 他和林家班，就睡在一个巨大的坟地里。 在距他约莫五米的位置，老三抱着一个破烂的石碑睡的香甜。 “别睡了！快醒醒！”许纯良轻声喝道。 一旁的小花旦揉了揉满是油彩的眼睛，睡眼惺忪的说道：“小道爷，再睡会儿吧，昨天晚上唱戏唱的太晚了……” “呃……” “好困。”另一侧，林七也睁开了眼睛，随后不由一颤。 他连忙打开装着昨夜收来的钱的小木箱子。 身体一抖，那小木箱掉在地上，从其中掉出一把纸钱，和几个用锡纸叠出的纸元宝。 “啊！！！！” 此时小花旦也终于清醒，她看着掉在地上的纸元宝和身边的坟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七掏出怀中的七颗铜钱顶在头上，警惕的看向四周。 可坟地中干干净净，并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 他看了一眼大伞执剑，一脸平淡的许纯良，用试探的问道： “走？” 许纯良点点头，林七连忙上前狠狠捏了一把小花旦的人中，将她从昏迷中叫醒。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坟堆，将睡在坟茔间的几个伙计全部拍醒。 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一群人背上行李，拉着牛车，小心翼翼的往坟地外走去。 一步，两步，步步无声。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无比安静。 许纯良一手握剑一手执伞走在最后，淡然的看着四周的坟墓。 微风吹过，绿色的坟头草轻轻摇晃着。像是在对许纯良招手一般。 可在头顶炙热的阳光照耀下，这些坟头无比安静，并没有任何异常。 就这样，林七开路，许纯良压阵，几人一步一步离开了那片坟地。 等眼前在没有坟墓，出现一片平坦的土路时，林七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喊一声“跑！” 随后快步往前冲去。 而小花旦和老三几人，也都快步奔跑着，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许纯良跟在众人身后，脚步不快不慢，恰好跟着他们的步伐，顺着土路往前赶去。 不知走了多久，在小花旦气喘吁吁的吆喝声中，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小花旦连哭带笑的往许纯良怀中钻去，许纯良轻轻一闪，闪过她的投怀送抱。 然后笑着说道：“先别急着占我的便宜，你们不觉得那里不对吗？” “不对？”林七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随后接着说道：“没什么不对啊。” “道爷觉得哪里不对？” 许纯良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诸人，随后淡笑着说道：“你们看看我们现在一共有几个人。” 林七抬起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 “一，二、三……” “六、七、八、九……” “嘶………………” 林七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看着身边的人们。 他不由连连后退。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九个人？” “多出来的是谁？” 戏班子原本一共有六个人，林七、小花旦、以及四个大小伙子。 再加上一个许纯良，他们本应该有七个人。 可是此时面对面站着的他们，加起来一共有九个。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事情。 真正诡异的是，许纯良和林七他们此时明明知道多了两个人，却不知道多出来的是哪两个！ 第116章 你吓到孩子了 “这可怎么办呢？”小花旦不由哭出声来。 林七与其他人同样面色变得极不好看。 此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包括许纯良在内，九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却看不出究竟多了谁。 许纯良皱着眉头，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林七，小花旦，老三，小改……，他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也记得每一张脸。 在他记忆中，第一晚上从树林中走出时，他明明只看到了六个人，可此时看着眼前的八个人，他觉得每一张脸都在那天晚上见过一样。 他记不清那天晚上看见的六个人都是谁了。 似乎巴掌脸在那天晚上都见过一样。 许纯良握住了桃木剑。看着众人中明显是领头的林七。 “林班主，你仔细看看他们，究竟谁是后来出现的。” 林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瞪大眼睛，凝神从众人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 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他们的名字…… “蝶飞，老三，小改……” 他念出了所有人的名字，双目中更加迷茫。 他不自信的说道：“小道爷，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怎么觉得……，我们戏班子一直以来就是八个人呢？” 许纯良开始运转自己丹田中的灵气，小太阳一般的丹曦流出一股灼热的气，顺着经脉流入手臂，随后流进了桃木剑中。 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笼罩了诸人。 许纯良看着眼前的林家班，笑着说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缠上了林家班子。” “立刻离开，否则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 听到许纯良的话，林七心生恐惧，可嘴角却开始不由自主的上扬。 桃木剑中流出的喜悦让他根本无法自控，他深知感觉如果真的被许纯良斩杀，那也是一件无比值得快乐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转头一看，老三和小花旦笑的无比喜悦。 “嘻嘻……” “哈哈……” 老三和小花旦同时开口，声音就像是一个人一般：“你这打伞的怪人，哈哈哈……” “三脚猫的功夫，哈哈哈……，还想杀人？” “奇怪，哈哈……，老子为什么一直在笑……” 说完这两句话，老三和小花旦便闭上了眼睛，宛如死去了一般。 一片片黑色的尸斑从他们领口之下的脖子中钻出，并瞬间覆盖在了他们还沾染着油彩的脸上。 只是他们的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而刚刚还警惕的看着他们的林七双目一瞪，他的眼神由苍老变成了妩媚，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般，同时，他有些苍老的声音变得清脆，与他们二人刚刚说话的声音一致。 “打伞的怪人，我跟你做个游戏怎么样？找出我是谁，我就放你活命好不好？” “游戏，必须做哦。” 说完，林七脸上的表情一僵，保持着微笑脸，一片黑色尸斑出现，这时，放在他怀中的七颗铜钱自动飞起，闪烁着血色的红光。 红光从外圆内方的空洞中泄出，笼罩了林七的七处窍穴。 于是那片黑斑被止住。 但同一时间，除了林七与许纯良二人，所有人笑着张嘴说话了： “哈哈……，我怎么这么快乐……” “是你吗？哈哈……，还是这个游戏还没开始我就快乐了……” 许纯良嘴角上扬，体内磅礴的丹曦灵气涌入桃木剑。 枯木逢春。 剑嵴上开出一朵粉色的桃花。 于是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哈哈大笑。包括被七颗铜钱护住的林七。 不！不只是人！ 林七头顶的七颗铜钱就像是真正拥有了生命一般。铜钱内那个方方的口变得歪斜，就像是在笑一般。 它们原本不会笑，可当许纯良手中的桃木剑开出花的时候，它们被一种诡异的规则赐予了笑的器官和对喜悦的感知。 于是七声金属声响起，它们笑了起来。 八位林家班子人员也在狂笑着： “哈哈！哈哈哈……” “我不要再笑了！” “这是什么力量。” 他们无比惊恐，却无比开心。 他们因为开心而恐惧。那两个藏在人群中的家伙也感觉到了恐惧。 于是它们朝众人来时的路逃去。 他们边逃边笑，边笑边喊：“快救救我们，爹爹，这游戏一点儿都不好玩。” “爹爹，我好怕。” 许纯良狂笑着，感觉自己意识中似乎有一层纱被撕开了一般，他瞬间记起了那夜在小路上遇见林七时六人的模样，也区分出了多出来的两个人是谁。 于是他打着天机伞，手持开花桃木剑，迈步往那两个逃跑的家伙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着急着追杀。 看样子它们背后还有人，那可都是属性点，不能浪费。 他缓缓迈步，桃花盛开下，他所经过的所有事物都不由自主的笑着。 花草树木，松鼠盘蛇。无一不在狂笑。 许纯良再次来到了那片坟地。此时还是烈日当空，可坟地中却有些阴冷。 白色的雾气笼罩在坟地上，让本就阴森恐怖的坟地愈发看起来惊悚无比。 许纯良却毫不在意。他随手一剑劈出，粉红色剑气闪烁，劈开了左侧一个长满杂草的坟茔。 “出来吧，让我看看你们。” 坟茔裂开，露出其中黑色腐朽的棺木和棺木中发黑的枯骨。 “嗯？”许纯良看了一眼那枯骨，再回头，他的身边站满了人。 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的佝偻老太太，昨夜给了一锭银子的富贵老爷。 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儿。 以及一个个面色乌青的年轻人。 他们参差不齐的站在许纯良的四周，将他死死包围。 除了两个不停狂笑着躲在富贵老人背后的小童，其他人都没笑。 桃木剑的喜悦，对他们无用。 “你吓到孩子了。”一个双手低垂在黑色袖子中的青面男子看着许纯良，幽幽说道。 “我们看了戏，也给了钱。孩子们只是无聊玩一个游戏，你就这样吓唬孩子？” “会点儿武功了不起啊？” 第117章 黑白无常? “游戏？” “你们很喜欢玩游戏吗？”许纯良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眼前的人们笑着说道：“也好，那我也和你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那青面男子好奇问道。 “就玩一个我一个人包围你们一群人的游戏吧。”许纯良伸手捏住了自己脖子左侧的皮，随后狠狠一撕！ 呲啦！ 一道巴掌宽的裂口被他撕开，随后是右侧。 两颗比拳头略大的虎头从他的脖颈儿两侧伸了出来。 随后，他伸手探出手指，用指甲狠狠划开了自己的额头，用伤口在额顶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王字。 他的气息开始疯狂暴涨！ 血腥、煞气、以及冰冷从他的三颗头颅中涌出。 许纯良用自己的六只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们。 在升级成为丹曦境之后，再使用出三花聚顶这样的招数，他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 似乎不需要使用死兆加身这种自残的招数，也不需要使用桃木剑里的欢喜感觉，自己便可以无比的强大！ 于是他将桃木剑塞回了自己的后背。 嗷呜！两颗虎头同时怒吼出声，许纯良探手，一把抓住了那个刚刚质问自己的青面男子的脸。 男子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被长了三颗头颅的许纯良抓住。他连忙说道：“不！不要！” 许纯良用自己的三个脑袋看着他，呵呵笑道：“不就是玩个游戏嘛，你怎么还怕了？” 他五指用力，生生捏爆了青面男子的头。 黑气溢散，旁人看不见的白光飞入许纯良的身体中。 属性点+5. “太少了，有些没意思。”许纯良说了一句众人听不懂的话，随后哈哈大笑着：“你们这群诡异，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等着拥抱死亡的欢乐吧！” 许纯良跳入人群，如同狼入羊群。 丹曦境界在三花聚顶的加持下，他像一个王者一般。 坟茔中生出的诡异没有一个能拦住他一掌，他们脸上的青色终于不再是平淡，而是惊恐。 他们向坟茔中逃去。 那些长满了荒草的坟茔一个个打开。许纯良却毫不在意， 他一拳一拳的砸开坟茔，将隐藏在其中的棺木和尸骨砸碎。一缕缕白光飞起，飞入他的身体中。 属性点不停的增加。 “小伙子，我们知道错了，不玩了，不玩了。”满头银丝的慈祥老婆婆跪在许纯良面前，不停的磕头求饶。 许纯良呵呵一笑，一拳砸碎了她的脑袋， 她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一条条黑气飞散，白光飞起，落入许纯良身体中， “大哥哥，你们别杀我们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满脸单纯颜色的小童跪在地上，向许纯良求饶。 许纯良哈哈笑着，用两个手掌捧住了小童白皙可爱的脸。 “你们不是知道错了，你们只是知道怕了，乖。死亡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死亡是一件无比令人喜悦的事情。” 他双手轻轻一提，将小童那张可爱的头脸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随后轻轻捏碎。 白光飞起，属性点再次增加。 许纯良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疯狂杀戮着。 渐渐的，所有坟茔被他们砸碎，所有诡异被他们杀死。 许纯良与身边头戴白帽，手持白幡的女子对视一眼，然后得意的哈哈大笑。 许纯良对她说道：“这一伙坟地中生出的家伙，看完戏竟然敢用纸元宝付钱，实在是该死。”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同样哈哈大笑道：“是啊！看戏不给钱的人最该死了。我们杀的对！” “对了，那些唱戏的一定害怕极了，我们赶紧回去找他们吧。” 许纯良点头，他哈哈笑着说道：“你说的对！过瘾过瘾，我们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我们黑白无常为他们讨还了公道。” “对对对！你是黑无常，我是白无常！我们黑白无常给他们讨还了公道！我们快回去吧！”对面的女子应和着许纯良。 两人一起像癫子一般笑着，往林七他们的方向跑去。 回到林七他们身边， 十七人的戏班子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们呼吸匀称，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黑无常，我们快叫醒他们吧。”白衣女子站在许纯良身边笑着说道。 “你怎么总叫我黑无常？你不应该叫我的名字吗？”许纯良看向身边的女子，一脸奇怪。 “我喜欢叫你黑无常，就像我喜欢你叫我白无常一样。”女子抖搂着手中的白幡，一边癫笑一边说道。 “好吧，白无常，你开心就好。” 许纯良来到林七身边，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将昏迷的林七叫醒。 林七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许纯良，一脸诧异道：“小道爷，我怎么突然睡着了。” 许纯良笑了笑，一边伸手拍醒小花旦和她身旁同样模样俊俏的女子，一边笑着说道：“刚刚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你们便昏过去了。不过不用怕。我和白无常现在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了。” “你们十七个人都安全了。” 林七眼底闪过一道极为隐晦的迷茫，但随即便变的无比清醒。 他一脸感激的看着许纯良和他身边的白衣白幡女子，无比诚恳的感谢道：“老头子实在是太感谢您二位了。我们相遇这么久，您二位已经出手救过我们林家班子十七口人这么多次了。实在是无以为报了。” 白衣女子哈哈一笑道：“你何必这么客气，这都不叫事，赶紧起来，趁天还亮着，我们赶紧赶路吧。” 林七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赶路要紧，您二位急着去辛县呢，我们赶紧出发！去辛县！” 于是，许纯良与白衣女子一起，与十七个人的林家班同路，一起往辛县的方向走去。 …… “这辛县呢，主要就是一个好玩儿！” “我们林家班上次来辛县的时候，可是大赚特赚呢……” “等这次到了辛县赚了钱，我就给大伙儿都多分一些，你们这些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们拿着钱可不要去瞎玩，买点儿有用的东西，要真憋不住了就去找半掩门儿，可千万别去烟花巷啊……” 第118章 彩戏师，神仙索 “那烟花巷五城十二宫虽然好玩，可小道爷您肯定去不了，您身边有这位白无常娘子伴着，哪里需要去烟花巷啊，小老儿我可不敢带您去烟花巷。” 牛车旁，林七抖搂着自己的一字眉，得意洋洋的对许纯良讲述着辛县的美好。 而许纯良却皱起了眉头。 辛县，我和白无常去辛县干什么来着？ 对啊，我去辛县干什么来着？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他看向一旁的白无常问道：“白无常，你说，我们去辛县干什么来着？” 白无常眨了眨眼睛后说道：“我们去玩儿啊。” 她伸手抚摸着许纯良的脸，一脸宠溺，一看就极爱着许纯良。 “傻子，你看你又犯病了，总是记不住事儿，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许纯良一愣，他呆呆的看着白无常，一脸震惊：“我叫黑无常啊。我还能叫什么？” 白无常一脸怜惜，她伸手捏了捏许纯良的耳垂，手法极其轻柔。让许纯良感觉十分的舒服。 “傻子啊傻子，你可真是个傻子啊。黑无常一听就是绰号，怎么可能是名字呢。再说了，如果你叫黑无常，我叫白无常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巧了。” “哪有人恰好一个姓黑一个姓白，然后又叫同样的名字呢。” “要是这样，有人喊一声无常，我们岂不是都要答应。” 许纯良眼中的不解更甚，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头颅，感觉自己忘记了好多东西。 连名字都忘记了。 “怪不得白无常叫我傻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我可不就是傻子嘛。” “不管了，傻子就傻子吧，反正我活的好好的。还有白无常这样的好女人陪着我，傻就傻吧。” 他决定不去再想，跟着白无常笑呵呵的往辛县走去。 一连走了两日，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 林子边缘有一个矮小的竹楼，竹楼前有一个白幡，白幡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站在林子边缘，林七看着道路尽头的低矮城池，恭敬的对许纯良和白无常说道：“小道爷，前面就是辛县了。不如我们在这里喝一点酒，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往辛县走。” 许纯良伸手放在额前，用手掌盖住浓烈的天光，看着远处的辛县，开心的蹦跳着对身边的白无常说道：“白无常，白无常，我们到辛县了，我们到辛县了。” 许纯良的声音吸引了竹楼中坐着的人们，听到他的话，几个壮汉脸上露出了一脸不屑。 “呸！一个傻子。” 而酒楼角落，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看向了许纯良和白无常。 当他听到白无常喊许纯良黑无常的时候，他无声的笑了。 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草编篓子丢在竹楼外，他手指一弹，草编篓子的盖子便掉了。 一根小孩儿手臂粗细的红色绳子从草篓中钻去，像蛇一般飞翔天空。 绳子很长，转眼间就飞到了云彩之上。 所有人都被这根绳子所吸引。 “这是传说中的彩戏师，神仙索。”林七抬头看着那根红绳，一脸羡慕。 “神仙索，飞入云，向天升，乘之可升天门，偷蟠桃……” 听到偷蟠桃，许纯良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可是他努力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眼前这个神仙索很好玩儿，他很想看一看。 白无常和戏班子里的很多人都一脸惊叹的看着神仙索。 尤其是看到神仙索直勾勾的飞入云霄，并且下方的绳尾已经从草篓中钻出的时候，他们忍不住拍手赞叹着： “真好玩儿，真好玩儿！” 它们就喜欢好玩儿的东西，他们干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好玩儿。 好玩儿才能开心。 像许纯良桃木剑中斩出来的快乐，就是虚假的开心，只有好玩儿才是真开心。 戏耍许纯良，也是一种十分好玩儿的事情。 白无常一边拍手看着神仙索，一边用余光看着许纯良。 当她看到许纯良呆呆的看着神仙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一切更好玩儿了。 于是她得意的乐了起来。 神仙索越飞越高，不一会儿，竟然在天空之上盘旋了起来。它绳头钻来钻去，悄咪咪的自己把自己绑成了一团。 随后……，啪！ 一声爆响，神仙索绑成的绳团竟然炸了。 宛如烟花一般，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朵红色的线头大花。 那大花缓缓散开，从天空之上落下。 白无常他们忍不住鼓起了掌。 这实在是太好玩儿了！太有趣儿了。比看戏好玩儿多了。 雪花一般的红色线头自天空中落下，像下雪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些线头。 自高至低，回到了地面。 他们的外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高大的身影。 他们拿着不一样的武器，却顶着一顶顶相同的红盖头。还有细细的红色丝线缠着他们的身体。 那位弄出神仙索的彩戏师站起身来，呵呵笑着走出竹楼。 一根根红线从他裸露的皮肤下钻出，紧紧包裹着他的四肢和躯干，他背后升起一片红色镶嵌金丝的红盖头， 将他无须白皙的头脸盖住。 随着他迈出步子，他的身体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转眼间变成了十个相同的高大身影。 他们和其他那些身影一起将许纯良和林家班子所有人围住。 “呵呵……”彩戏师化作的十个身影同时开口，声音却只是一个人的，那声音无比尖细，一听就是个太监。 “咱家还当杀死人厨子和小金子的无常是个什么英雄，原来竟然是一个傻子和一个臭女人。” “人厨子和小金子真是废物至极，死了就死了，还让本官专门跑一趟这该死的辛县。坐在这荒郊野外吃灰。” “两位无常，陛下有命，张方老祖宗特意下令，务必送你们去死，所以，你们乖乖出来受死吧。” 伴着他不阴不阳的笑声，一张张红盖头高高飞起，遮天蔽日。 红盖头每落在一个人头上，那人的头颅便掉了。 转眼间，除了许纯良一行人外，竹楼内外的所有人便全部都死了。 第119章 我不跟你玩儿了 许纯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红盖头们，只觉得十分熟悉，却记不起来他们到底是什么。 ‘他们是谁呢？’ ‘人厨子和小金子又是谁？我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他努力的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却发现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的过去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模糊。 他握紧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头，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 白无常看着他哈哈大笑，无比开心的说道：“黑无常，这些人是来杀我们的，我们一起出手，杀死他们，然后再去辛县，好好玩个够！” 许纯良点头，他的腹部亮起一个太阳般的红印，一双有些呆滞的眼睛看向那些血浮屠们。 而身边的白无常则早起抡起手中的白色招魂幡朝那群红盖头扑了过去。 面对如此强劲的敌人，她不知为何却无比开心。 手中的招魂幡荡起一条条鬼影，扫向一个血浮屠。 那名血浮屠身上飞出一根红线，竟然无视招魂幡荡起的鬼影，在她腰间绕了个圈，系了一个死结。 死结系成的瞬间，那血浮屠的身影竟然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与白无常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白无常转身，他跟着转身，白无常突进，他也跟着突进。 他的动作完全复制的白无常。 紧接着，那名血浮屠身边的九位血浮屠身上也同时探出一条红线，毫无阻拦的便系在了白无常的腰上。 他们同时共享了白无常的动作与速度。 “无常，姻缘红线已经签订，月老已经注意到了你，挣扎无用。” 十名血浮屠同时出声，他们头顶的后盖头同时飞起，迎风便长，轻松盖住了白无常的头。 下一刻，红盖头一转， 白无常的头被红盖头包裹着掉在了地上。 红盖头飞起，露出她保持着笑容的脸。 那十位血浮屠同时开口说道：“咱家还以为无常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呢。” 他们同时扭头【看】向面色有些呆滞的许纯良，异口同声的说道：“难道这白无常只是幌子，你这个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无常。” 听到他们的话，许纯良只觉得更加熟悉，他疑惑的用拳头打了打自己头：“我才是真正的无常？我才是真正的无常？” “奇怪，为什么这么熟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正当许纯良满脑子迷雾的时候，白无常的声音在血浮屠的身边响起： “嘻嘻……，盖着红盖头的太监。还说自己身上的红绳是月老的。好笑好笑，好玩儿好玩儿，比那个傻子还要好玩儿……” “好玩儿！” “好玩儿！真好玩儿！” 许纯良闻言看向声音来源处，却看到白无常被拧掉的头颅正在地上说话， 它一边说话，一边向一只蜘蛛一般快速往它还站在地上的尸体处爬去，许纯良看向它头颅的下方，然后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断手。 那断手连接它断掉的脖子，五指做足，像蜘蛛一样爬上了尸体。 随后钻入短颈处，白无常的头颅回到了它的脖子上。 她伸手将没有完全摆正的头颅扭动一下彻底放好，接着看向身边的层层叠叠的血浮屠。 “一体化十身？这法门可不错。好玩儿好玩儿！” 她笑嘻嘻的看了许纯良一眼，接着说道：“傻子，这可比你撕开脖子长出两颗丑陋的虎头当三花聚顶要高明的多了。” “你看人家玩的多高端，切去烦恼根，就能多长九个身体，手段还这么诡异，造型也这么奇葩。你在看看你。” “他们比你好玩儿，我要跟他们玩儿，我要去京城，跟狗皇帝们好好玩儿，我不跟你玩儿了。” “我们都不跟你玩儿了。” “呵呵呵呵……” 伴着开心的笑声，白无常的身体变了。 林家班中的人的身体也变了。 一团团如同素描纸上铅笔画出的线条一样的排线出现，将他们的身体覆盖。 许纯良只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一片天地在变化，比如说刚刚还无比绚丽多彩的颜色，随着那些人身体上的线条越来越多，整片空间也变得灰暗起来，就像是被人用铅笔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线条一般。 黑色线条越来越浓郁，于是顶着红盖头的血浮屠们开始紧张。 他们身上的红线和红盖头疯狂的朝那些已经变成了黑影的存在射去。 却全部扑了个空。 许纯良看着这一切，心中无比震惊，眼前这些黑影，同样有些熟悉。 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当黑色浓郁到极致的时候…… “呲啦……” 就好像一张纸质的画卷被画者随手撕碎一般的声音出现。 许纯良的脑子一沉，记忆瞬息间发生了变化。 而他眼前的世界也同时发生了变化，那些由白无常和‘林家班’人变成的黑影，瞬息间全部变成了血浮屠。 他们头顶红盖头，高大的身材上缠满了红线。 在这一瞬间，许纯良明白了一切。 但下一刻，许纯良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开始模糊。他记忆中关于白无常的信息在缺失。记忆正在修正。 虽然这个过程极慢，与【死亡】和【蟠桃树】他们带来的那种记忆的快速缺失完全不同。 但却依旧不可逆转的出现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管心中剧震，许纯良扫了一眼面板的回档点，随后毫不犹豫一剑捅进了自己的丹田。 位于他肚子里的那个丹曦被桃木剑一搅，瞬间炸裂。 轰！！！ 伴着摧枯拉朽的爆炸，整片时空碎裂开来。 许纯良，卒。 …… 一切回档。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血浮屠，许纯良笑着伸手， 撕开了自己的脖子。 随手探出手指，他在自己的额头上刻下深可见骨的疤痕，王字出现，许纯良再次三花聚顶。 所有血浮屠看着许纯良，齐齐出声：“无常，你斩杀人厨子，破坏陛下的计划。今日你必死。” 许纯良看着眼前这些早已被那些黑影融入，篡改了记忆的家伙，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第120章 我竟然看走了眼 不等眼前的血浮屠把话说完，许纯良直接上大招。 桃木剑一转， 他一剑切掉了脖子左侧的那颗虎头。 之前在樊城时，他与血浮屠对上过，深知这些家伙的手段诡异。 这些代表着大雍皇宫的家伙绝对不止于自己想象的那些手段，尤其是他们之中还有那些诡异的黑影的时候。 许纯良知道自己不能有一分犹豫。 否则万一再次被那些东西悄无声息的修改了记忆，他可能会做一辈子的傻子！ 噗呲！ 伴着左侧虎头的掉落，在他身边的近百位血浮屠的头在红盖头的包裹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他们身体上的红线像蠕虫一样疯狂延伸，想要穿入掉下去的头颅的断口处。 许纯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再次调转桃木剑， 随后狠狠割掉了自己右侧长出的那颗虎头！ 噗呲！ 又有近百个头颅掉了下来。 “嘻嘻……”诡异的笑声响起。 “我竟然还看走了眼！” “有趣！有趣！” “原来你才是最好玩儿的！” “跟你相比，那皇宫中梦想着长生的狗皇帝有个屁的意思。” “我决定了，以后我还是要跟你玩儿。” 约莫有奖金额两百个血浮屠同时说话，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合二为一。 每十个人走在一起，重新成为一个，随后黑色的线条再次出现。 许纯良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再着一次你的道！” “你还真觉得你能戏耍一切？” 他伸手握住了左手手腕，血腥冰凉的癫狂气息瞬间钻入他的身体中。在他头顶，一团浓郁的黑暗出现。 层层叠叠的云盖在许纯良的头顶，让站在云下手持天机伞的许纯良看起来就像一个从黑暗中走出的魔神。 许纯良双目冰冷的看着眼前逐渐被黑线覆盖的家伙们，以及那些还没有死去的血浮屠们。 轰隆隆！令人心悸的阴雷声在他头顶响起。 一个又细又长的黑色钩秤悬挂在了天穹之上。 那些黑线生物身体上黑线的增加停止，以许纯良为中心，方圆五百米之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滴答。” “滴答。” 如同下雨一般，黑暗空间中出现了嘈杂的滴答声。 黑色浓稠的血滴如下雨般滴了下来。 黑血滴在红色的天机伞上，将天机伞染成黑红色。 黑血滴在许纯良的脚面上，他脖子上被自己切开的伤口快速愈合。 那些血浮屠们惊恐的喊着：“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它是你召唤出来的吗？怎么如此恐怖！” “不可能！这不是人能召唤出来的东西！不可能！” 伴着那道声音，许纯良福至心灵，他松开手上的天机伞，然后闭上眼睛彻底敞开了心扉。 血煞狼烟瞬间飞起，却被天空之上称仙那无与伦比的威势压制。 许纯良抬头，看到了那些被一根根铁钩子挂着胸膛，悬挂在天穹上的死尸。 即便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他还是会被这个寂静又诡异的画面所震撼。 许纯良看见那个身材巨大的无头尸体无声移动，高高的垂在他身体的上方，紧接着，一团黑血从他胸口的伤口中流出。 如泼墨一般，盖在许纯良的头脸之上。 那滔天的血煞狼烟被轻松浇灭。许纯良转头看向那些血浮屠和黑影们。 他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个高大的，用无数肢体组合而成的怪物。 它有三十多双眼睛和一百多条手臂， 他所有的肢体就像黄山上的野草那样插在一团漆黑的脓液中， 一条条触手在脓液中钻进钻出，拉着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它的肢体。 一个巨大的绿色脑花被数百根血管般的触手链接着，漂浮在那团脓液的上方。 它没有看许纯良，它的三十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称仙。那些不能称为嘴巴的裂口开心的笑着： “好玩儿！” “好玩儿！” “真好玩儿！” “横贯在天空之上的巨称，称量人间的死亡，死亡原来也可以拿来玩儿。” “真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嘻嘻……” 伴着诡异的笑声，许纯良看到它朝着天空中的称仙张开了那些触手和肢体，完全打开了自己。 它狂热的对称仙喊道： “快快快！快杀了我！让我也玩一玩死亡，你是死神吗？还是说你之上还存在着别的死神？” “我听说关于神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只是我们认知事物的臆想？” “这句话是真的吗？好好玩儿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死了，快！快！快！” 它不停的催促着天空上的称仙。任由那些挂在铁钩上的尸体们滴下黑色的污血，将它的身体完全淹没。 而还活着的血浮屠们头顶的红盖头纷纷飞起，为他们阻拦着从天而降的血滴， 他们一起往后退去。 一根根生锈钩秤从天空中落下，毫无阻拦的穿透了红盖头，接着轻松钻破血浮屠们的胸膛， 将他们缓缓吊起。 而那个畸形生物的巨大脑子中，凭空出现一根钩子， 那钩子穿透了那一堆脑花儿。 将正在喊着‘快、快、快’的它高高吊起。 许纯良抬头看着它被铁钩子带入天穹之上，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发现白无常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的。 似乎他正在杀那些坟茔中的诡异的时候意识便被悄无声息的修改了一般。 要不是血浮屠们突然出现并引起了它的兴趣，自己怕是永远都会以为身边有一个白无常，然后和她一起走南闯北，最后被她彻底玩成傻子。 那样的话，怕是死亡回档都救不了自己。 许纯良不由一阵后怕！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看来即便是能死亡回档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因为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迷失。 一股说不上来是阴冷还是温暖的意识出现在许纯良头顶，五根钩秤带着它上面的尸体从天穹上落下。 像上次一样轻轻擦了擦许纯良的头顶。 随后黑暗消散，称仙消失不见。 第121章 辛县 称仙离开了， 当许纯良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站在了那破碎的竹楼前， 称仙那片阴冷黑暗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血浮屠和那些会修改人记忆的黑影们。 许纯良看了一眼被血浮屠们杀死的尸体， 随后快步离开。 辛县就在前方，马上就要到了。 他一边仔细回忆着从樊城出来之后的所有经历，一边默默的往眼前的城市走去。 头顶如山一般的血煞狼烟已经被称仙用黑血浇灭，他便重新将天机伞扎好背在背上，然后将自己那一头墨水一般的黑发胡乱扎起，在头顶上随手扎成了一个随意却潇洒的丸子头。 配上他早已脱胎换骨的身体，白皙的皮肤，猩红的嘴唇，漆黑的眼眸，整个人看起来便只剩下两个字可以形容。 潇洒，贵气。 可如今的许纯良早已对容貌不甚在意，他将桃木剑胡乱挂在腰间，径直走入进城的人流中，然后默默排队。 与樊城一样，辛县有着用长满了苔藓的黑色石头垒成的坚固城墙，和守在城门口盯着过往人群的官差衙役。 在城门前，许纯良配合的交了五颗铜钱作为进门费，便进入了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城市。 刚走进辛县，许纯良就看到了辛县与樊城的不同。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樊城差不多，可道路却显得更加宽敞，整齐的黑色石头切割成块铺在路上，踩在上面有一种难得的踏实感。 道路两旁的建筑也都尽可能的盖的更高，仅仅是一楼的层高都会超过七米，有一种难得的敞亮感。 商人们站在门前，用欢快的声音吆喝着，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而许纯良身边行走的人们，也都满脸笑意，似乎十分的愉悦。 许纯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率先吸引了在路旁招呼客人的客栈老板，站在门前的他先是上下打量了许纯良一眼， 一双看不出来人武力高低却能轻松看出来人是否有钱的眼睛从头到脚迅速扫过许纯良。 很多有用的信息便出现在他心底。 扎成丸子头的头发很乱，但是很黑，说明营养很好。 皮肤白皙如凝脂，一张脸和裸露在黑衣外的脖子白的看不见一点瑕疵，莫说瘊子，就连一个常人脸上常见的黑痣都看不见，说明这人的父亲或者母亲有一个人一定极美！ 身上的衣服漆黑，像道袍，衣服的材质很好，却很旧。看样子是很久没换了。 腰间别着一柄做工粗糙的木头剑，看不出有什么奇特，背后背着一把伞，和一个包袱。也看不出什么奇特。 而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有点儿脏兮兮的黑色布鞋。 尽管许纯良身上的衣服很旧，也没有穿戴什么很富贵的衣服，但以识人为生存技能的掌柜的还是在心中生出一个答案。 眼前这个少年人，非富即贵！ 于是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位公子，看样子是赶路赶了很久吧，不如去我们店里歇息一下。本店后厨一直烧的有热水，房间也收拾的干净。” 他躬身做出请的动作。 许纯良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眼，点了点头。 胖掌柜心底欣喜，面上却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连忙转身将许纯良引向路边的客栈中，许纯良抬头看了一眼，来福客栈，很普通的名字。 他记住这个名字，迈步进入客栈里。 进门，是一个摆了十五张松木桌的大厅，此时虽不是饭点，却依然有四五桌人在大厅中坐下，或是喝酒，或是喝茶。看起来极为闲适愉悦。 进门的许纯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但他们也只是转头看了许纯良一眼，点头笑了笑后便开始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并不像许纯良想象中那样充满恶意，也没人挑事。 这个辛县，似乎与他去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 “公子是先开间房洗漱一下，还是先吃饭？”胖掌柜笑着问道。 “先开间上房吧。”许纯良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胖老板，随后很随意的问道： “附近有没有售卖成衣的店铺，有的话安排人帮我去买两套内外换洗的衣服。外衣要黑色，内衣要白棉。” 他说的理所当然，胖掌柜也听的理所当然。似乎这样的服务要求一点也不奇怪一般。 胖掌柜一边将本就微躬的腰沉的更低，一边答应着。 他心中不由赞叹着自己的判断力。 这位帅的不像人的公子哥，果然是来历非凡。只有那些晗着金玉出生的贵人，才会在吩咐人办事的时候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一边喊店小二带着许纯良去二楼甲子一号房住下，一边笑着往院子里走去。 买衣服这种事情，还是让自家夫人跑一趟为好。 不一会儿，夫人拿着钱买回了许纯良要的成衣，胖掌柜用一个干净的木盘子端着，来到许纯良的房外。 “公子，衣服买来了，是给您放门口还是……？” “门口。”房内许纯良丢下两个字。胖掌柜连忙应是，将木盘托着衣服在门前放下，随后悄声离开。 房间内， 许纯良站在巨大的木桶中，看着自己赤裸白皙的身体。 目瞪口呆。 经历了如此多惨烈的战斗，他此时却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一道疤痕。 而且，站在热水中，他发现自己洗澡时竟然搓不下哪怕一片灰尘。 仿佛他的身体是不会沾染脏污一般。 此时他已经泡了半晌，木桶中的水却还是无比的清澈。 ‘算了，不想了。’ ‘这世界已经够诡异了，身体受伤没有疤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只是以后就少了搓澡这件事能给我带来的愉悦感了。’ 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迈步走出木桶。 丹曦境灵气微转，身体和头发上的水珠瞬息间蒸干。 他就那样赤裸着走到门前，伸手打开房门，再捧起地上那一盘衣服，转身回到房间。 关门，穿衣。 不一会儿，他便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锦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第122章 再见斩妖司 看着迈步从楼上走下的许纯良，胖掌柜和站在一旁帮忙的夫人眼睛都不由得直了。 换完衣服的许纯良一扫刚才的风尘仆仆，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般。 尽管他头顶的长发依旧是潦草的丸子头，并用房中拿来装饰的毛笔随意的别了一下。 可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混合着自信与微微癫狂的气质却让他整个人与整间客栈看起来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等胖掌柜招呼，他媳妇儿已经笑着朝许纯良迎了过去。 “公子您下来了，要不要吃点饭，我们店里的云雾茶和八珍菜做的都是辛县一绝，您要不要尝尝。” 许纯良笑着点了点头，不理会其他食客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目光，往临街的窗前那个桌子走了过去。 “就八珍菜和云雾茶吧。掌柜的，您要不忙的话也一起坐坐？我跟您打听点事儿。” 胖掌柜连连直笑，招呼小二上茶上菜之后，先是礼貌告罪，随后在许纯良身前坐下，态度无比恭敬。 “公子有什么想打听的尽管直说，姓蔡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有一双好眼睛，只要是在下见过的，又是公子问到的，在下一定说。” 许纯良笑了笑，看着店小二端来一个茶盘。 茶盘上放着一柄紫砂西施乳，两个茶杯，又快步端来了一个烧水的桌面炭炉。 “蔡掌柜好品味。”他赞叹一句，伸手拿起西施乳为二人倒上茶水。 蔡掌柜看他拿起茶壶时露出的细长手指和倒茶手法，心中更加确信这是一位极有来历的少年公子。 于是态度愈发诚恳，他连说几句‘不敢当’后，看许纯良拿起茶杯，他也才笑着拿起茶杯，和许纯良一样轻轻啜饮。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在下就是想问问，掌柜的可在辛县听过一个人，这人名叫赌徒。” “赌徒？” 胖掌柜愣了愣，一双精明的眼睛变得有些迷惘。 “赌徒……”他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个还真没有听说过。”他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道：“赌徒二字一听就是外号，公子可有他的名字？兴许在下听过他的名字……” 许纯良笑了笑：“我也没有他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掌柜的，我听人说辛县人爱玩儿，辛县是一个极其好玩儿的城市。” “既然是这样，想必辛县一定有很大的赌场吧？” 他决定去赌场看一看，或许那里能找到赌徒也不一定。 听到赌场，胖掌柜下意识的看了站在柜台处的夫人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盯着自己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和语气对许纯良说道： “公子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想必公子也知道，自古黄赌不分家的……” “公子想要去赌场，只要去烟花巷就可以了……” 许纯良点点头，就要起身， “行，我去烟花巷看看……” “别别别……”胖掌柜连忙拉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公子，现在还早呢。太阳这么高，烟花巷还没营业呢……” 作为烟花巷的常客，许纯良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尚是中午，像烟花巷这种主要在夜晚作业的工作场合，还没有开门营业呢。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 恰好此时店小二用条盘端来八个菜，正是店里最出名的八珍菜，许纯良索性坐下来，准备吃了饭再说找人的事情。 看菜上齐，胖掌柜借口要招呼客人，便站起身来，留下许纯良一个人吃饭。 八珍菜，又名八碟珍。 四冷四热，颜色鲜艳，看的许纯良食欲大动。 拿起筷子，许纯良夹起一片酱卤牛肉塞入口中…… 正吃着饭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抹熟悉的色彩。抬头一看，一阵恍惚。 窗外的街道上，两个身穿孔雀尾色鱼龙服的年轻人正在经过。 他们腰间挎刀，头戴黑色纱帽，一身华丽合身的鱼龙服配上他们挺拔的腰背，看起来无比威风，路边的人们都不由向他们投去敬畏的目光。 正是斩妖司的小旗。 许纯良的眼里闪过一道怀念的目光。 那也是他曾经的身份……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两位年轻人转头看向许纯良。发现对方是一个差不多年龄却无比帅气贵气的少年人后，两位斩妖司小旗友好的对着许纯良点了点头。 许纯良回之与微笑，两位斩妖司小旗点头走过。 他们二人离开，回忆着他们身上的少年气，许纯良想了很多。他想起在樊城斩妖司时的自己，想起在佛门墟界中与李白衣之间的少年情谊，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了，他开始有些病态，开始不由自主的沉迷于死亡给自己带来的愉悦。 也沉迷于在死亡回档中斩杀那些恐怖的东西，来满足自己日益癫狂的内心。 他喜欢这种病态的强大，这是不对的！ 端起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云雾茶，许纯良不由想道：‘这才过去多久，我怎么变得这么癫了？’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死兆加身要少用。用死亡取悦自己就像是在吸毒！’ ‘接下来杀敌最好还是用武技。’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劝诫自己千万不要对【死亡】和称仙产生依赖。 一顿饭吃完。 他跟胖掌柜打了个招呼，决定出去转转。看看这个好玩儿的城市，也放松一下自己的快要发癫的精神。 他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中。 正如林七所言，辛县很好玩儿。 还没走几步，许纯良便听见了锣鼓喧天声，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流开始循着锣鼓声往前挤去。 难得的人气包裹着许纯良，让他感觉十分舒服，于是他索性放开身心，任由人们挤着拥着，一起往锣鼓的方向赶去。 许纯良的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八六。 这让他在这个物质供应很是贫乏的世界里，足足高人一头，所以即便是在人群中，许纯良还是通过拥挤的人墙，看到了那锣鼓喧天处的事物。 看着那处地方，许纯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又是舞龙吗？” 第123章 我大抵是病了 跳跃，翻转，挪腾，欢呼…… 伴着喧天锣鼓声，一个用明黄色的布和红布纳成的舞龙在一群喜气洋洋的人的操弄下，在人群上空辗转飞舞。 穿行在人们热闹的欢呼声里。 人们追逐着它，目光喜悦却不狂热。 很有许纯良前世在蓝星时看到的那些地方耍社火时的单纯愉悦。 许纯良随着流动的人群来到舞龙外围，近距离看着他们表演。 不时有上身赤裸的精壮汉子手拿一根黑铁火铳一般的东西朝天空射出一个个轰鸣的爆裂声，引起周围人们的欢笑与尖叫。 锣声、炮声、鼓声、尖叫声，虽然无比吵闹，却给许纯良带来了难得的安宁。 他微笑起来，喜悦却不狂热。 与周边的人们一样。 这个舞龙就只是普通的舞龙，没什么诡异的气息，也没什么令人心悸的力量。只有那么一丝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盛世繁华。 待舞龙的人们走过，许纯良再次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场景。 一群踩着高跷的人从远方走来。 他们身高约3米，身穿着花花绿绿宛如唱戏一般的服装，脸上涂着红红绿绿却有些土气的妆面。 许纯良心底一震，习惯性的摸向腰间的桃木剑，随即又再次放松身心，自嘲一笑。 他看到那些踩着高跷的人，并没有像葛家庄祭祀山神那样锯断双腿将木棍插入血肉中。 他们只是像普通人一样，用绳子和布条将那些长长短短的棍棒绑扎在自己的小腿上，然后高高低低的走在人群中。 为人们表演着一些动作。 有手持关刀的武将，有手拿折扇的文人，还有背后插满旗子的不知名神只。 他们摆着手从人们自发让开的道路间走过。 “这辛县人，果然好耍！” 许纯良想起死去的林七说过的话，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句。同时对林七能在辛县中靠唱戏挣到钱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看到高跷队后面竟有一个巨大的移动舞台在人们的拥护下【开】了过来。 “好家伙！这么大的阵仗，一般的戏班子可撑不起！”看着舞台下方密密麻麻的精壮大腿，许纯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个仿佛会开动的巨大平台下方，竟然不是许纯良想象的车轮，而是由一个个裸露着精壮大腿的青年汉子抬着走过。 许纯良能清晰看到他们破衣烂衫下露出的古铜色的肌肉大腿，和他们如痴如醉听戏的面部表情。 如果他们的脸上是如同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般麻木痛苦的话，许纯良反而会觉得这一切可能会显得正常一些。 而平台之上，正在演着一场才子佳人的戏剧。 尽管许纯良一点都不喜欢戏曲，但还是能很随意的看到这个戏班子的精细程度和远超林家班子的服化道水平。 身边传来卖糖人的叫卖声，犹如置身在一个巨大庙会中的许纯良忍不住朝他走了过去。 卖糖人的身边蹲了四五个小孩儿，他们吞咽着口水，贪婪的看着木棍上黄澄澄的糖人。 有龙，有鱼，有长满触手的诡异生物。 看着那个惟妙惟肖，长满触手的糖人模样，许纯良终于觉得这个世界回归了一些正常。 他用三颗铜钱买走了那根触手糖人，随后笑着将触手塞入口中，品味着它的甘甜。 他不由嘴角上扬，诡异的笑了。 在他笑了两秒时，许纯良突然一愣，连忙将口中的糖人拽出。 拿在手中一看，那糖人分明是一个可爱的兔子模样。哪里有他一丝刚刚看到的触手的痕迹。 许纯良连忙转身看向那个卖糖人的。 果然，插着糖人的木棒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狰狞的怪物，小龙、小鱼、小兔子……，他画的尽是些可可爱爱的小生物。 许纯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又发癫了。’ ‘这可不行！’ ‘你必须克制了。’ 他在心底警告了自己一句，然后便再次听到了锣鼓喧天声。 抬头，他看到了一对儿狰狞又带着可爱的舞狮，在人群的喝彩声中跳上高高的木架。 开始作出各种憨态可掬又极其危险的动作。 许纯良的注意力被那对儿舞狮吸引，他再次将长满触手的糖人塞入口中，一边吮吸着触手上流下的糖水带来的甘甜， 一边欣喜的看着舞狮表演。 只有现场看舞狮，才能感受到那种身心上的震撼。 许纯良跟周围人一起鼓掌，一起赞叹。 他看到舞狮那红金相间的布匹下，伸出一只只脏兮兮、如蚰蜒脚一般的手臂。 每一个舞狮下都有数十只手臂。 也不知那只能容纳两人的舞狮下为何会藏下那么多人。 他再次心中一惊，忍不住伸手摸向桃木剑。可下一瞬，舞狮下方的手臂消失，四条穿着与舞狮相同颜色裤子的腿出现在狮子皮下。 许纯良摇了摇头，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知道，自己又发癫了。 ‘我大抵是病了！病的很严重！’他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 随后再次欢笑起来。 喧闹的人群是如此好玩儿，他才不要在意这些事情。 再说了……，有病的是这个诡异的世界，他许纯良才没有病呢。 许纯良微笑着站在人群中，人群流向哪里，他便走向哪里。快乐的不亦乐乎。 等他肚子饿的咕咕叫时，他便来到路边的饭摊上要了一碗做的极辣的面，吃的无比欢快。 他皮肤白皙如凝脂，长得又极帅，再加上被辛县人欢愉的气氛影响，脸上一直带着一缕微微带了一丝癫意的微笑。 这让他即使是坐在了粗陋的面摊里，也不由吸引了很多路过人群的目光。 一些大胆爱玩儿的女子向他投来暧昧的眼神，许纯良却毫不在意。 他豪迈的吃着眼前的面，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一般。 天渐渐黑了， 许纯良跟身边一个明显比较富有的游人打听了一下方位，随后迈步往烟花巷的方向走去。 五城十二宫，烟花巷里最有名的十七个青楼。 许纯良带着无比的期待，在夜色中走入了被暧昧和狂热淹没的烟花巷。 第124章 老蚌 白玉盘一般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洒下清凉舒爽的光。 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在月光下，清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更加修长的黑色影子。 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个足有六层楼的高大木楼前。 他的皮肤白皙如玉，月光与楼中粉色的灯光洒在他的面上，将他原本极其好看的面容照的愈发邪魅狂狷。 此人正是看过表演又吃完了面的许纯良。 烟雨楼门前，年过三十却满身风韵的前头牌弄玉惊讶的看着站在三步之外的许纯良。 一时间有些恍惚和犹豫。 看眼前男子的面容和气质，她甚至有些无法确定将这个男子引入烟雨楼后他与头牌姑娘究竟是谁在玩谁？ 如果让这五楼十二宫的花魁们看到眼前的男子， 怕是向来明争暗斗的姑娘们，会忍不住想要为他打起来吧。 弄玉忍不住在心中想到，随后迈着轻盈又妖娆的步子走向许纯良，并大着胆子搂住了他的胳膊。 毫不吝啬的将自己长的堪称是畸形的丰腴挤在许纯良有些微微冰凉的胳膊上。 带着一丝不可明状的煞气的凉意透过本就纤薄的衣服传入她的身体。 让她不由打了个舒服的冷颤。 尽管身体有些失控，她还是十分职业化的与许纯良打着招呼。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可有想见的姑娘，弄玉帮公子安排，定能让公子满意。” 许纯良的嘴角不受口中的向上微微翘了翘，心中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喜意，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弄玉那紧致丰腴的屁股，然后在弄玉羞红了脸的时候笑着对她说道： “相见的姑娘已经见到了，我看弄玉姐姐你就不错。不如去你的房间，我跟姐姐一起好好喝两杯？顺便聊一些爱聊的话题，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弄玉半真半假的拒绝道：“公子就别拿奴家开玩笑了。” “奴家不过是一个老去的残花败柳，怎么能入了公子的眼呢。” 许纯良搂着弄玉，一边走入烟雨楼，一边笑着说道：“以姐姐的身姿风韵，我猜这里一大半的男人都是为姐姐来的，不过是他们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才装出那一副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兴许心中都和我一样，对姐姐一见倾心呢……” “嘻嘻……” “公子可真会说话，就凭公子这几句话，奴家可一定要给公子找一个好姑娘呢……” 许纯良不置可否，他来烟雨楼又不是真的来寻欢的，口中要找这个弄玉，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老蚌败火的奇葩说法，完全只是觉得弄玉姑娘一看就是烟花巷的老人，和她打听一些关于赌场和赌徒的消息，会更加的方便。 任由弄玉揽着胳膊，许纯良进入了烟雨楼大厅，并迅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在大厅角落，一个白面书生震惊的看了刚刚进门的许纯良一眼，随后连忙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入了身边姑娘的脖子间。 用粗鲁的呼吸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震撼与不安。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还活着？’ ‘我不是已经给宫中去了消息了？’ ‘他身上被点燃的血煞狼烟怎么熄灭了？是被什么东西隐藏了？还是他有浇灭血煞狼烟的秘法？’ ‘那日在他附近的可是血玲珑的跳荡兵！难道血玲珑放过了他？或是没有发现他？’ ‘还是说……，他杀死了血玲珑？？？？！！！！’ ‘不可能！血玲珑有宫中密法，可召唤兵仙上身，又身具神秘的七圣刀定身术，只要拖到兵仙上身，她就是无敌的存在！他不可能杀死血玲珑！’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拥有能隐藏或熄灭血煞狼烟的方法。’ ‘可是……’ 余光看到许纯良被弄玉扶着上了楼，白面书生连忙伸头在身边姑娘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于是姑娘搀扶着他穿过大厅，往楼后错落有致的院子方向走去。 进入姑娘的院子，他借口自己洁癖严重，要求姑娘再去洗个澡。 等姑娘无奈的离开后，他连忙展开画满黑色线团的白纸扇，用桌上的酒水开始在白纸扇上写写画画。 …… 京城， 与一个漂亮宫女睡在一张床上的大太监张方身体突然一颤。 犹如机械一般站起，来到房间的书桌前。 随手摆开顶级的贡品宣纸，蘸饱了墨水，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 那宫女先是一愣，紧接着像是相信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身体像筛糠一般疯狂的抖了起来，她连忙闭上了眼睛，面向墙壁，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墙面。不敢向张方的方向看上一眼。 生怕自己看见什么知道了便必须死的秘密。 张方写了几句话，随后睁开了眼睛。 看到纸上的文字后，他将白纸用蜡烛点燃成灰，看了一眼面向墙壁的乖巧宫女，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用他那标志性的阴柔声音轻声说道： “知道你乖巧，没想到这么乖巧，好了，你可以活着。” “去吧，今夜这里不需要你了。” 宫女连放在一旁的外衣服都不敢穿，连忙离开墙壁，闭着眼睛摸索着往屋外走去， 等她出了屋子，便不由流下了惊恐后怕的泪水。 趁着黑暗，她连忙往自己的屋子中跑去，回到黑暗冰冷的房间，她将自己包裹进被子里。 一声不敢出，不停的颤抖着。 …… 张方确定四下无人后，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漆黑的盒子。 在盒子上滴下一滴血后，那盒子便化成一片黑暗。黑暗将张方的房间覆盖，于是再无一丝光芒与气息流出房间。 看到一切准备就绪，张方这才从抽屉一个锁着的锦盒中拿出两张情报。 将它们点燃，丢入桌子上那个看起来装饰性作用远高于实用性的铜盆中。 奇异的是，当那两张写着黑色字迹的纸张烧完，铜盆上却没有任何字迹可言。 满意的解开身边的黑暗， 张方正要回床上睡觉，却听到皇帝寝宫的方向，传来一声无比愤怒的嘶吼。 那嘶吼疯狂、阴冷，又透露出一种极致的恐惧。 张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眼神中闪过一道隐藏极深的不屑。 他知道，那个该死的想要长生不老的家伙，又失败了。 第125章 辛县赌徒 烟雨楼，白面书生看着白纸扇上突然出现的字迹，毫不犹豫合上扇子，丢下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径直离开了小院。 他避开灯火通明的烟花街，将自己消瘦的身影隐藏在鳞次栉比的楼房后。 在黑暗中快速往城外赶去。 他或是一脚点在某个饭馆后院的水缸上将自己的身体轻轻荡起，或是突然隐藏在随风招展的旗幡后面。 躲过了所有可能看到他的人影。 他的心里十分紧张，速度便尽可能做到了最快。 他终于来到那漆黑的长满了苔藓的城西城墙前，月光打在斑驳的黑石城墙上，为本就不太平滑的黑石涂上了层层叠叠的黑色影子。 黑影套黑石，仔细看去，每一块黑石上似乎都长满了黑色的狰狞饿鬼。在朝着他呲牙咧嘴。 白面书生长出一口气，然后爬上了黑石城墙。 他像一只灵巧的壁虎一般，紧紧贴着墙面，将自己隐入阴影，翻身出城。 他如此果断迅猛的逃离辛县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的扇子上展现出来了两行字。 一，跳荡兵被屠于常册镇外，血玲珑卒。 二，前往辛县的三十位血浮屠命烛熄灭。 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对许纯良的恐惧。 …… 在辛县城东的一个麦场上，隐约有三道声音传来。 “老方，干什么呢？到你了……” 一个高约三米的巨大麦秸垛子中，卧着三个气质不俗的男人。 尽管他们一个个穿着不俗，此时却都像南墙根慵懒晒太阳的市井无赖一般半坐半卧在麦秸垛中。 他们身边各自扔着一个面袋子大小的麻袋，清幽的月光照耀下， 隐约可以看到有金光闪烁。 这三人竟然各自随身带着一大包金子。 此时那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暗红色儒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看着城西发愣。 听到身边的人喊自己，他这才转过头。 哈哈一笑，看了身边各自伸手在麦秸垛中捏着一根麦秸杆的男人。 “哈哈，老李，老张，老子我走神儿是为了让你俩作弊，好赢我一把，否则你俩就是求神拜佛，今天晚上也要亏的兜裆布都不剩一条。” 说话间，他伸手随意的捏住了一根插在麦秸垛中的麦秆， 然后开心的说道：“好了，老子已经选好了，老李，你喊三二一，我们一同拉出来。谁长谁赢，我赌一百两黄金……” 对面的老李深吸一口气，双眼不知不觉因为激动充血而变得通红。 “老方，还是特么的你会赌，竟然能想到来这麦秸垛里拽麦秸杆比长短赌输赢的！” “娘的，麻将骰子牌九老子我玩不过你，这抽麦秸杆全凭手气的事儿，我还就不信了……” “三，二，一！” “哎呦！！！” “妈妈的！怎么这么短？” “一定是老子激动了，手劲儿用大了，把这根倒霉的麦秸杆拉断了。” “一百两黄金给你，来来来！接着玩儿……” …… 点燃了至少十根红烛的房间中，灯光暧昧又温馨，让坐在房间中的许纯良感觉到十分的舒服。 “公子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一起坐坐？”弄玉招呼着青涩的小姑娘在许纯良面前的桌子上放上一壶温热的茶水和六盘造型精致的瓜果后，笑盈盈问道。 许纯良嘴角上扬，邪魅一笑，伸手一揽，便将弄玉揽入怀中。 他看着脸庞弄玉那不由自主变得有些微红的小巧耳垂，忍不住轻轻吹了一口气，看到那个小巧的耳垂在快速变红， 许纯良这才笑着说道： “我不是说了嘛，我就喜欢姐姐。” 弄玉无意识的咬了咬自己丰润且有些肥嘟嘟的嘴唇，柔声说道：“公子别这样，还是让奴家给您找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吧。奴家已经老了。” “还有，其实奴家早已经不接客了。” 许纯良笑着松开她，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伸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上了一杯温热茶水。 看弄玉拿着茶水不喝，许纯良也不勉强，他伸手拿起自己眼前的茶杯，倒上茶水后缓缓喝下，这才笑着说道： “姐姐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和姐姐这样有见识的女子一起聊聊天，打听一些事情，并不是贪恋你的身子。你也别想太多。只是聊聊天就好。” “当然，一会儿聊完了，钱少不了你的。” 说话间，许春良从怀中拿出一把胡乱折叠在一起的银票。 这些银票是他从那些被他杀死的血浮屠身上摸出来的，面额都不小。 他随手从其中摸出一张，扔给了面前的弄玉。 弄玉还来不及体会因为许纯良口中那句‘只是聊聊天，并不是贪恋你的身子’那句话给自己带来的直觉上的不爽，便被银票上那一千两的字迹和清晰的大雍京福票号给狠狠的震撼了一下。 大雍京福票号，遍布大雍朝各个城市，据说背后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九王爷的资产。 这样的银票，可以在大雍任何城市中换来一千两足银。 而许纯良刚刚怀里塞着好大一摞！ 看着许纯良随手将那摞银票捏吧捏吧重新塞入怀中，弄玉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即便是那个据说为巨富的辛县县主，也不会随身携带着么多银票吧。 这少年人，气质这么好，皮肤也这么好，还这么有钱，难道是皇亲国戚？ 用一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那张银票叠好塞入自己的胸口，并小心的整理好胸部将那张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夹好，弄玉这才诚恳的看向许纯良。 “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奴家知道的一定事无巨细的告诉公子。” 她微微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 “奴家不知道的，一定想办法去为公子打听。” 许纯良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态度，他看着弄玉问道：“这辛县中，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赌徒的人？” 弄玉一愣，随后苦笑。 许纯良的心沉了下去。 “不瞒公子，辛县人真的很喜欢玩，来往这里的人也都是喜欢玩的人。” “所以辛县的赌博业真的很发达。” “而这个城市里被人叫做赌徒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第126章 赌徒行踪 许纯良面色平静，接受了这个答案。 赌徒，喜欢赌的人都会被人叫做赌徒。 一个这样喜欢玩的城市里，有一千个人被叫做赌徒，一点都不奇怪。 就像前世每个班里都有一个班花一个班草，一个胖子一个逼哥一样。人多了，便什么样的人都不少。 于是他换了一个提问的方式：“这些赌徒平常都聚在哪里？有没有什么人行事特别奇怪的？” 弄玉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接着说道：“奇怪，那倒是真的有。” “城北有个姓史的，听说为了赌博，不但刨了他们家的祖坟，挖出祖宗的陪葬物给卖了，而且还事先与人打赌，说他的父亲不会因为他挖祖坟而被他气死。” “结果……” “结果什么？”饶是许纯良见多识广，此时也被此人行径给彻底孝住了，一时间有些好奇。 “结果他父亲理所当然的被气死了，他输掉了卖掉陪葬物的所有钱，然后为了翻本，他把自己母亲卖给了一个来辛县卖货的货郎，听说那货郎就喜欢老的……，他把自己的两房媳妇儿也都卖了……”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竖起大拇指赞叹了一句牛逼。随后便排除了这人是陈瞎子口中的那个赌徒的可能性。 夜游神，不至于这么没品。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奇怪，或者出名的赌徒？”他继续问道。 “还有个把母亲买药钱赌了的？”弄玉试探着说道。然后便看到许纯良摇了摇头。 “那城西李员外家的儿子把自己家里的房产、庄子、铺子、好地全输光了……？” “额……，有一个小伙子赌输了好多钱，欠下巨额债务，他妈为了帮他，去酒楼帮人家传菜，一天挣了五纹钱，给他让他生活，后来城里人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心疼他可怜的母亲，便帮他募捐了很多钱帮他还债，我还给他妈妈捐了五两银子呢，不过……” “不过什么？”许纯良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不过他拿着那些能抹平他赌债的钱又去赌博了，把那些钱全输光了，然后他就自杀了。” “他妈妈先是哭瞎了眼睛，然后在一天晚上跳进了院子里的枯井，听说死了半年才被人找到，肉都化没了……” …… “像这种丧尽天良的出名赌徒就不要提了吧。”许纯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觉得自己要找的赌徒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有没有逢赌必赢的？或者赌品特别好的？” “逢赌必……赢吗？”弄玉思考着，随后眼前一亮道：“还真有一个！” “逢赌必赢！大家都叫他赌神呢！”许纯良闻言精神一震，连忙看着弄玉问道：“哦？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不，他喜欢去哪里？” “他……，死了。” “死了！？” “是的，他死了，他在城里最大的必赢赌坊中出老千被抓住了，然后就被剁掉了四肢，养在瓮中做宠物。平常就放在必赢赌坊的正中间用来警示那些想要出老千的人。 可是去年他死了，听说是种在瓮里的身体生了很多蛆虫。那些蛆虫吃掉了他的五脏六腑。然后他便死了。” “尸体就扔在城北三十里外的乱坟岗中。” “不提他了，还有呢？有没有什么爱赌，又赌品好的人？”许纯良再次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于是便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 莫名其妙的愉悦心情从桃木剑传入他的手中。 让他本来有些诡异的沉重心情变好了一些。他再次看向弄玉。 “公子容奴家想一想。”弄玉微微皱起自己好看的眉眼，显然是用心思考着。 片刻之后，她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有了！” “一位姓方的先生！很符合您的说法！” “他爱赌，又赌品极好，而且他还十分会赌！” “十分会赌？怎么个十分会赌法？”许纯良提起兴致问道。 “他不拘泥于普通人赌博的牌九、麻将、骰子这些东西，也从来不在意输赢。赢了就拿钱，输了就给钱，从来不动怒。” “他会和人赌街口接下来走出的人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孩童，是车还是马。” “他会和人赌一个月后某一天的天气。也会赌某位着名的花魁最喜欢的，姿势。”弄玉说到这里，脸不由一红，她悄悄看了许纯良一眼，发现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之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他最出名的一次，是和人赌他身上到底穿了多少衣服。” “于是他在烟花巷正中间便脱光了他的所有衣服……” “他真的好白啊……” 许纯良咳嗽了一声，将弄玉的注意力从‘白’上面唤了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平常喜欢在哪里出没？”许纯良有种预感，自己要找的人或许就是这个家伙。 “他？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们都喜欢叫他老方。” “他并不局限在赌坊中赌博，他行踪不定，哪里都去。” “不过你要是想要见到他的话，可以在三天后去县主府门前，到了那里你就能看到他。” “县主府？”许纯良有些不解。 “是的，县主府，三天后正是十五，每月十五，老方都会在县主府门前的一个糖水铺子里坐上一下午。” “他去那里干什么？” 弄玉脸上闪过一道疑惑和猜测，随后摇了摇头笑道： “谁知道呢。起先人们还怀疑他是想要杀死县主。可似乎不是。县主从他面前走过他都不看对方一眼。” “他只是每月十五就坐在县主府门前的那个糖水铺子里，要一碗桂花红豆沙，然后静静地坐一下午。” “嗜赌成性的他在十五这天绝对不赌，风雨无阻，他永远都会在那一天待在那里。” 许纯良怔了一下，接着问道： “他长什么样子？我怎么能知道哪个人是他？” 弄玉笑了笑，看着许纯良那张好看的脸说道： “他与公子一样，都是无比显眼的人，当公子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知道他是他了。” 第127章 必赢赌坊 与弄玉问了问方向，许纯良便离开了烟花楼， 尽管此时弄玉的表情很明显的暗示着他如果想要留下来夜宿定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许纯良还是十分利索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今夜原本明朗的月亮早已消失，天空不知在何时开始下雨。 许纯良迈出烟花楼的大门时，烟花楼前的青石板路上已经有了一滩滩的清透积水。 看了看天，尽管自己身上的气息可以轻松隔绝雨滴，许纯良还是习惯性的打开背上的红伞撑在肩头，帮自己挡住那些自天而降的雨滴。 他朝必赢赌坊的方向走去。 尽管三天后他大概率可以在县主门前的那个糖水铺子中遇到那个大概率是赌徒的人。但他还是想看看传说中会让无数人迷失的赌坊。 他走过积水的台阶，走过站有穿着轻纱美女招呼的阁楼，走过因为下雨而早已没了行人的小巷。 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楼前。 举目望去，十分气派。 大而空且燃烧着巨烛的木质门廊上方，用草书写着四个大字，必赢赌坊。 牌匾下面，是铺着三指厚的软绵地毯，许纯良踩上去的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穿越回了蓝星一般。 奢华、舒适、大气。 只是一个门厅，就给许纯良带来了一种极其舒适的感觉。 也无声的告诉着许纯良，这个赌坊背后所代表的实力和他接待人群的定位。 ‘想不到这个疯子一般的世界还能有这样的城市和赌坊。’许纯良心中暗叹，迈步向那个大开的门厅处走去。 门前站着两个身穿黑色短打的壮汉，许纯良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实力。 能用两个月荧级高手看管赌坊的大门。 很豪气！比樊城斩妖司还要豪气。许纯良大大方方的从两名壮汉之间走过，迈入赌坊中。 赌坊的布局很大气，一进门，便看到了一排排巨大的赌桌。 穿着富贵的人们或坐或站的围着一张张赌桌，有人面红耳赤，有人沉着冷劲，还有人假装沉着冷劲。 看着这些人，许纯良感觉到一种有些熟悉但又不熟悉的情绪。这股情绪中有喜悦，但喜悦却不多。是一种极其混杂的情绪力量。 一个长相娇美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女子先是对着他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优雅又热情的声音便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 “公子您好，必赢赌坊欢迎您。不论您想玩些什么，必赢赌坊都必将满足您。” 她作出一个请的动作，把许纯良迎向大厅深处的柜台。 “公子，在必赢赌坊，无论是牌九、麻将还是其他您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玩儿法，我们这里都可以安排。” “您只需要换一点筹码。”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柜台前。 许纯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都没看一眼便丢给了身边女子。 “一千两？” 面前女孩儿微微诧异，却足够专业，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柜台中负责换筹码的小厮。 于是很快，一盘用金属和玉石打造的筹码便出现在许纯良面前。 许纯良连看都没有看那筹码一眼，转眼看向喧闹的大厅，看了片刻后， 他丢下一句拿着筹码跟我来后，径直往一张比大小的桌子前走去。 桌子前的美女荷官看到许纯良身后跟着的女孩和她手中的木盘，便十分专业的请许纯良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公子，我们这一桌的玩法十分简单，您只需要根据您的想法买大或者买小就行。”荷官对许纯良介绍道。 许纯良点点头，对身后的女子说道： “你来帮我下注，输了算我的，赢了分你一半。” 说完，他也不理会那女孩儿面上的惊讶，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起身边的那些赌徒来。 任由赌局开始，许纯良看到侧面站着的那个消瘦的男子一脸紧张，将手中写着三十两银子的筹码搓了又搓，口中似乎还喃喃自语了一番，然后才放在了一旁的【小】字上。 而在他身边，一个坐在椅子上，不修边幅的大哥却随意的拿起盘子中的筹码，吹了口气放在了大上。 许纯良身边的女孩儿看向他，想从他眼中看到答案。 她有些惶恐，不知道该替许纯良下多大的筹码，又该下大还是下小。 “我说了，你随意。哪怕这一盘定输赢也行。”许纯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随后再次开始观察赌场中的人。 女孩儿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试探着捏住了一个一百两的筹码。 当她看到许纯良真的没有看她的时候，这才明白这个气质奇特又无比帅气的公子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会输还是会赢。 于是她心一狠，在盘子里捏了两个一百两的筹码，放在了一旁的小上。 “买定离手～！” 美女荷官轻声吆喝了一句，随后伸手开始摇骰子，身体的晃动带动了她胸口的晃动。她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许纯良，却发现他正在心不在焉的观察场子里的其他赌客。 ‘他的心不在这场赌局上。’荷官心中猜测一句，然后十分职业的将骰盅放好。 接着微笑开盅。 五五六，大。 那位压了大的大哥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而压了小的消瘦男子却面色一白，显然心理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至于许纯良，他输了二百两银子。 荷官和替他押注的女孩儿一同看向许纯良，却发现许纯良依旧没有看眼前的赌桌。 他的目光正在看着隔壁桌子。 荷官与女孩儿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伸手将筹码分好，赌局继续开始。 许纯良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那个捏着筹码不停的搓啊搓的消瘦男子。 这一次，他拿着两个三十两的筹码。依旧是不停的搓，不停的喃喃自语。 随后，他再次将筹码放在了小上。 从他的身上，许纯良感觉到了紧张，期待，惶恐等多种情绪混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有些熟悉。就像死亡那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般。 许纯良不由得想要感受一下。 于是他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着那种情绪。 第128章 赌局的味道 帮助许纯良下注的女孩儿看了许纯良一眼，发现他闭上眼睛之后， 便犹豫了一下， 想了想，她拿了一张百两银子的筹码，再次压在了小上。 而一旁刚刚赢钱的那位大哥，也拿出了两百两的筹码，再次压在了大上。 片刻之后， 一一二，小。 消瘦男子高兴的蹦了起来。 而输了钱的大哥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许纯良，则依旧紧紧闭着自己的双眼，细细感受着身边那些情绪的变化。 愉悦、放松、期待，以及更多的纠结、痛苦、焦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情绪。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极其敏锐。 就好像是多了一个他不能理解的器官一样。 他隐隐有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他的五感似乎在相互纠缠着，努力想要融合在一起的感觉。 身边的那些情绪似乎有了味道。 甜蜜、苦涩、酸、辣、阴冷……，好多种奇妙的味道被他看到，被他尝到。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像他曾经品尝过一样。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赌桌前，明明处于这个喧闹的环境中，却又像是抽离开了这片空间一般。 跳出又融入，向内又向外。 他沉迷进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中。 赌局在继续，却似乎与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流动，那个清瘦且无比在意赌局的家伙先赢后输，输掉了自己所有的银子，随后惨白着一张脸从一旁一个袒胸大汉前签字画押了两百两银子， 然后再次加入到了押大小的赌局中。 许纯良品尝着他的情绪，尽管他的情绪无比苦涩，却给许纯良带来一种极为清爽的回味。 而那位对输赢都不在意的大哥身上，有一种许纯良说不清楚的清爽味道，像一杯茶，淡雅又微苦，苦后还回甘。 许纯良闭眼【看着】那些味道，只觉得心神舒爽。 荷官的味道是甜的，帮他押注的姑娘的味道是热的。热辣滚烫的。 他细细品味着这一切。 不知何时，许纯良感觉身边姑娘的味道由热变冷，变得极其冰冷的时候，他不由睁开了眼睛。 看了身边女孩儿一眼， 却发现自己木盘中的筹码只剩下一个三十两的筹码。 女孩儿【味道】的变化，恐怕就与输了大量的钱财有关。 许纯良看了她一眼，果然，她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刚刚已经给您赢了很多钱，但是……” “又输了？”许纯良笑着问了一句，却毫不在意，他看向荷官，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随口问道： “有没有什么压小赢大的方法？” 美女荷官指着桌子上几个写着一、二、三……的圈圈，笑着解释道： “赌桌上还有一个规矩叫围押，比如说您押一，就代表您猜接下来会摇出三个一这样的骰子。押中的话，一赔一百五十倍……” “有点儿意思。”许纯良笑了笑。 看向身边的小姑娘问道：“你多大？” “十六。”小姑娘有些不解，但还是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好，这把我来押。” 许纯良伸手拿起木盘中那三十两银子的筹码，放在了一上。 “您确定要这么押吗？押定离手。”美女荷官低声问道。 “我确定。”许纯良摆摆手，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用灵气作弊，只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细细品味着周边的情绪变化。 他能明显感觉到，对面美女荷官身上的情绪味道发生了变化。 由甜变成了淡淡的苦，还有一丝丝涩味。他知道，尽管发生摇出三个一的概率极低，但是荷官的心情还是被自己给整紧张了。 因为他自从坐在这个赌桌上之后行事便一直看起来都极为奇怪。 这让他看起来就有些过于高深莫测，所以他唯一一次亲自下注，便让美女荷官心中出现了极大的压力。 此时这个淡苦带涩的情绪味道，正是压力的味道。 美女荷官强迫自己冷静，心中却不由升起巨大的压力。可多年来的职业生涯还是让她做到了表面平静。 她摇起骰盅，骰子在其中哗啦啦的响着。 她努力竖起耳朵听骰子落下的声音，却发现自己平常训练的极其敏锐的耳朵因为紧张的缘故变得不再那么灵敏。 周围的看客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一般，同时屏住了呼吸。就连那位一直不在意输赢结果的随意大哥，此时也随着她的动作变得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他死死看着荷官的手，似乎在期待这一把骰子的结果。 所有人都被这个三十撬四千五百的赌局吸引。 此时场中只剩下许纯良一人还是那样无比随意的闭着眼睛。就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终于， 啪！ 骰盅荷官拍在了木桌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它。 荷官却把一双妙目看向了许纯良。发现他依旧闭着眼睛，她不由好奇问道：“公子不睁开眼睛看看？” 许纯良微笑，却依旧闭着眼睛说道：“不看了，你起盅吧。” 他觉得这会儿自己身边的情绪味道复杂又有趣，美味中带着无尽的变化，他【看】在眼中只觉得无比有趣。 相比于看输赢，这些味道反而是更加值得看的。 “好。” 美女荷官的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蹦跳着，她打开骰盅。 缓缓移开。 她看到了一个红点。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开始快速的跳。所有人的心都开始快速跳。 许纯良觉得自己身边的味道变得浓郁而纯粹。那是一种代表着紧张的咸。 随后咸味更重。因为众人看到了两个红点。 “不会吧。”一直保持洒脱的大哥瞪大了眼睛，看着缓缓移开的骰盅，不由喃喃自语着。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看着那两个红色的一点，无比震惊。 轰隆，窗外打了一声雷，雨下的更大了。 可所有人就像是没听到那声雷一般，死死的盯着荷官即将移开的骰盅。 轰隆，又一声雷声响起，众人伴着雷声欢呼。 然后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许纯良。 “老弟，牛啊！一出手就憋了个大的，赌神啊！”洒脱大哥拍着桌子，赞叹着许纯良。 第129章 【死亡】翻身 一堆筹码被美女荷官推到了许纯良的面前。 许纯良没有睁眼，他只是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在桌子一旁轻轻叩了两下，丢下一句你继续下注后， 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帮他找看筹码的小姑娘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看他依旧不睁开眼睛，便只能再次拿起一张百两银子的筹码，放在了小上面。 于是赌局继续。 接下来的赌局，无论输赢，许纯良都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再出一声。 可围坐在这个赌桌上的所有人在下注之前，都会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想从他那张好看却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点答案。 连那位对输赢极不在意的大叔也一样。 众人总是不时用着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双目紧闭的许纯良，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许纯良什么都没想，他此时就像是坐在满汉全席前的慈禧太后一般，只顾得上细细品味那些来自情绪的不同味道。 不！那不是味道。 他终于记起了这些【味道】里不时传来的熟悉感像什么了！ 他想起自己初遇称仙时，被称仙虐的生死不得时第一次抬头看到高天之上的【死亡】之时品尝到的感觉。 那些不可名状的滋味…… 甜、腥、刺痛、刺耳、割裂，以及很多当时明明存在，他却没有品味到的力量。 那是【死亡】的味道，那是神的感觉。 他的心中闪过一道光亮，他努力的想要抓住它，可那道亮光就像是一个飞在白色纱窗外的白色蝴蝶一般。 无比的模糊，触不可及。 但他终究看到了它的轮廓。 心中也便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死亡是无比复杂的规则，他看似是纯粹的黑，但其实代表了天地间很多东西的终结。 所以死亡的味道才会是混合了味觉、视觉触觉、甚至冥冥之中的感知等【东西】的奇异味道。 就在许纯良想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面板上，死亡之吻与解脱两个隐藏技能后方的百分比瞬间跳动。 由0.5%跳到了5%。 瞬间涨了十倍。 高天之上，无尽的黑暗中，层层叠叠的丹曦与星河后面，没有任何物质的世界里，长满暗金色触须的巨大【死亡】，翻了个身。 在它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无数沉睡或者说停止着的意识，因为它这一个翻身睁开了眼睛。 它们惊恐的看向【死亡】，不可名状的虚幻身体在这一刻被恐惧赋予了形状。 那些形状无比诡异，又无比正常。每一个都处于合理和不合理的叠加态。 那些形状无比大又无比小，当你没有看向它时，它小的仿佛不存在的草履虫一般，可当你看向它的时候，它又仿佛比大的没有边界。 它们都拥有着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形态，它们都拥有着人类意识无法理解的模样。 可这一刻，它们都在颤抖。 它们将自己的无数颗头向下又向上低伏，因为在它们眼中【死亡】那有形的身体无处不在。 它们将自己的无数条腿弯曲，作出跪拜的模样…… 。 可这一切都与许纯良无关。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复杂的冰冷和甜蜜包裹。 随后停止。 耳边无形无的质音被拉长，就像一根被柔韧的巨力拉开的钢丝一般，每一个音节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品味到的情绪味道也是一样。 每一种味道都变得无比丰富敏感。 就像是他剥去了自己舌头上的皮层，又重新生长出一层从未品味过任何味道的新味蕾第一次接触到一粒盐一样。 美妙的味道像花儿一般在他舌尖上绽放。 这一刻时间无比的长，又无比的短。 正当他想要细细品味的时候，他不受控制的睁开了眼睛。 纠缠在一起的五感瞬间分开。那种玄妙的感觉消失。 看到许纯良睁开眼睛，那些在下注之前总是习惯性看他一眼的赌客们都不由停下了准备下注的手。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这一刻，地面上的许纯良和高天上的死亡的处境出奇的一致。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影响到了所有围在他身边的家伙…… “公子，您要亲自下注吗？”一旁的女孩儿强压着心底的激动问道。 这一段时间，她谨慎下注，又帮许纯良赢了五百多两银子。 许纯良转头看了看宽敞明亮的赌坊，随口问了一句：“老方今天没来吗？” 女孩儿一愣，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来赌坊上班不久，并不知道什么老方。 正在发牌的荷官连忙接过话头说道：“老方先生赌博不拘泥于任何形式，他来不来赌坊，要看他的心情。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许纯良点点头，站起身来。 身边的女孩儿连忙端起装了价值五千多两银子的木盘。想要跟着他离开，帮他兑换成银票。 许纯良却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赌桌，伸手接过装满筹码的盘子，随手压在了6上。 笑着对女孩儿说道：“你不是十六嘛。刚刚押了一次豹子一，中了，我试试你的运气，看看押个豹子6你能不能中。” 看着女孩儿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只觉得心里有些病态的爽。 面无表情，心中骂了自己一句‘许纯良你又发癫了！’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要是赢了，那你运气好，翻三十倍，你就发了，这些钱全送给你。” “要是输了，那是你运气差，一毛不剩，你今天帮我押注等于一毛没挣，不过那也不怪我都是你的运气不好。” 说完，他在女孩儿粉嘟嘟的脸蛋儿上捏了一把， 转身肆意的大笑着离开，像极了一个癫子。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围在这个赌桌前的人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一边从怀中掏出银子毫不犹豫的压在了六上， 一边无比同情的看着那个不知是什么情绪，却早已哭出声来的女孩儿。 那个刚刚用自己的手抵押来三十两银子的瘦子咬了咬牙，说了一声拼了之后，将三十两银子押在了豹子六上！ 第130章 辛县无诡异 走出必赢赌坊时，雨已经停了。 白玉盘一般的明亮月亮再次挂在了天空上。许纯良想了想，再次绕路来到烟花巷。 他并不是为了嫖宿青楼，只是今日白天想起了自己在樊城做斩妖司小旗时的日子，此时此地的月亮和烟花巷与必是彼地是如此相似，让他生出一种勾一个隐藏在烟花巷里的诡异出来杀一杀的想法。 一脚踩碎面前雨水中的月亮。许纯良走在烟花巷上。 此时已是后半夜，街巷上基本没有人。只能从那些灯影闪烁的窗户外听到屋中传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音。 那些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让他不由得觉得有些燥热。 就像刚刚品尝那些情绪味道时，味觉被无限放大了一般，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体的其他感知似乎也被放大了一般。 他突然觉得很空虚，有一种原本就在他身体里的情绪被这些声音激发，然后疯狂生长。 如同老房子着火，如同烈火烹油。 那情绪无比强大，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让自己心甘情愿死亡回档了六次还是八次不停做白骨骑士的女诡异。 比如自己前世电脑e盘中标着日语听读和技术提高资料的文件夹。 比如自己喜欢的那几个女明星，原本模糊的她们的名字跳入了他的记忆中。 大蜜，圆圆，若楠…… 这种情绪汹涌的像潮水一般，想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许纯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就好像他身体内的细胞和激素们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疯狂的流动着，然后借着身体中被放大的情绪和感知，混合在一起来影响他的意识。 一旦这些本能的激素和情绪控制了意识，那就是纯粹的疯子。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从身体中抽离了一般，静静地像个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焦躁的身体。 他像分裂了一般，一半是冰冷的海水，一半是岩浆般的火焰。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依旧无比平稳的迈出一步一步，安静的走在街道上。 他静静地等待着诡异的出现。 以他在樊城斩妖司时的经历，烟花巷内，五十步之内，必有诡异出现。 他走了两百步，也没有任何诡异出现…… 许纯良有些不解，他只能继续往下走去。 一直走到了来福客栈门前，许纯良身边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诡异，甚至连一个疑似诡异的状态都没有。 在这样的世界里，漆黑的深夜独自行走却没遇到任何一个诡异，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客栈的门已经关上，只留了一个能让一个人出入的小门。 许纯良透过小门向大厅内看了一眼。 账房柜台处点了一个白色的蜡烛，蜡烛火焰如豆，在黑暗中轻轻摇摆着。 白天一起喝过一杯茶的胖掌柜正站在柜台前，用手掌撑着脖子一下一下点着头打盹儿。 许纯良轻声轻脚的走了过去。 轻轻拍了拍胖掌柜。 “哟，公子，您回来了。”胖掌柜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来人是许纯良后，无比惊喜。 “掌柜的这么晚还看着门呢？城门已关，应该也不会有人进来住吧？”许纯良好奇问道。 他隐隐有个预感，胖掌柜其实是在等他回来。 胖掌柜笑了笑道：“我看公子是第一次来辛县，想着公子走时也未交待晚上回不回来，就等了一会儿，谁成想还等睡着了。” 他呵呵笑着，不以为意。 许纯良连忙帮忙将门关上，锁好，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 “下次可千万别等我了，万一我在外面留宿了，您开着门等我可不安全。” “还是要小心一些。” “不安全？不会～！”胖掌柜似乎是来了精神，他大大咧咧的笑道：“我们辛县很安全的，没有贼人！” “县主为了让来玩儿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可是让衙役们狠狠打击了那些干坏事儿的家伙呢。抢劫、小偷小摸这种事儿，我们这里不能说没有，但是真的很少。” “毕竟来玩儿的人多，哪怕不像我这样开客栈，在街上买个糖人，背个棍子卖糖葫芦，也能养活一家人的。” “为了让更多的人来玩儿，我们得照顾好大家来玩儿时的体验感不是？” 提起辛县的治安，胖掌柜明显很骄傲。 许纯良听完大为震惊。 一是他发现辛县的县主和居民们的服务意识好高，竟然能在这个人吃人、诡吃人、神吃人的世界里想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种思想超前的好像一个种田流的穿越者。 二是他从胖掌柜口中听到了一个隐约的令他震惊的信息。为了确定这个信息，他拉着胖掌柜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好奇问道： “听您这意思，辛县只要没有坏人就安全了？你们不怕那些诡异的东西吗？” “诡异的东西？那是什么？”胖掌柜一脸呆萌。 “诡异的东西……，就是那些吃人的诡，还有莫名其妙的东西啊？你没见过吗？” 听了许纯良的话，胖掌柜哈哈大笑：“我发现你们这些外乡人都喜欢拿这个开玩笑吓唬我们。” “这个世界哪有诡，我们辛县人都没见过。” 许纯良沉默了。 尽管不理解，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刚刚一路上没有被任何诡异骚扰。 答案很有可能是……，辛县没有诡异。 ‘这是一片净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许纯良对辛县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一路走来，他真的是走路都能撞到诡异。所以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遍地都是奇奇怪怪的诡异和莫名其妙的修炼者。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或许还有自己没有看明白的一面。 有些东西，在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他想起白天看到过的那两个年轻的斩妖司小旗，不由生出疑问： “是因为他们？辛县斩妖司这么牛吗？” “或是因为赌徒？”他想起陈瞎子那些诡异的手段。 “又或者是那位县主？” 许纯良对辛县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第131章 一切正常 天一亮，辛县的街道上再次热闹了起来。 揉杂着肉香和面香的包子味道从窗户钻入许纯良的房间。许纯良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虽然他如今即便是不睡觉也能保持很好的精力。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每天都要固定睡上三个时辰左右。 他似乎在刻意的保持着普通人该有的行为习惯。 打开门，店小二不知何时已经给他的门外放了一盆清水。他端盆入屋，习惯性的洗了把脸，随后走到一楼。 和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许纯良迈步走出客栈，往热闹的人群中走去。 他要再次好好转一转辛县，好看看这个城市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诡异。 街上像昨天一样热闹非凡。舞龙舞狮，踩高跷，敲着腰鼓奔跑而过的队伍，在街边搭台唱戏的戏班子。 整个城市随着太阳的升起再次进入了狂欢。 许纯良双手抱在怀中，像一个巡视自家田地的老农一般缓缓走过热闹的人群。 他认真的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每一个玩耍的人。想从他们欢笑的脸皮下看到一张不同的脸。 可是他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看到。 舞龙舞狮的是人，那花花绿绿的龙和狮子中，也没有隐藏什么诡异的存在。踩高跷的也是人，他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仪式和力量。 除了在街上转圈巡逻的那些身穿鱼龙服的斩妖司小旗们，似乎这个城市中连武者都没有一般。 实在是太诡异了！ 许纯良从满面笑容的卖糖人的手中接过那个长满触手的糖人，他将手中的糖人举高，对着天空上的太阳，上午的阳光温暖明媚，像青楼中最美丽的花魁那醉人的笑。 拉成金丝的阳光照射在糖人上，许纯良只感觉它闪烁着阴冷且冰凉的气息，而那一条条用糖浆作成的狰狞触须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许纯良似乎看到它蠕动了一下， 甚至有一根触须缠上了他的白皙的手指。 听着身边游人欢快的喧嚣声。看着透过糖人照在脸上的黄光，许纯良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他一口咬掉了它伸的极长的恐怖触手。 冰凉坚硬的糖块儿进入口中，被他的唾液融化，浸润成一口透人心脾的甜。 许纯良眨了眨眼，手中的糖人重新变成了兔子模样。而那缠绕在手上的触手则变成了一缕因为融化而流在手指间的糖。 ‘呵呵……’ 他无声的笑了笑，伸出自己粉红而健康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手指上的糖。 与他迎面走着的两个正玩的开心的少女，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画面。 身体不由一紧，臀大肌也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收缩了一下。 彼此对视一眼，她们本能的再次看向许纯良，却发现那个无比好看的黑衣少年竟然早已转身，顺着人流往前方走去。 她们向许纯良追去，几步之后却发现许纯良的踪迹消失了。 他隐入在人群之中。 …… …… 许纯良再次闭上了眼睛，随着眼前视觉的消失，他的身体再次变得无比敏锐。 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甚至视觉，都随着他闭上眼睛而变得活跃起来。 那种昨夜才刚刚品尝过的味道被他闻到、看到、品尝到。 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无法形容的大海中一般。 以粉色腥甜为主基调的欢乐在他周围像浪潮一样汹涌澎湃着。 许纯良不由在想……，他的身体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灵敏。 他努力的思考着。 ‘别动，这些血对你有好处……。’他记起那日在葛家庄前称仙用山神血浇灌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随后又记起前日他再次唤出称仙时，称仙再次用山神血浇灭了他肩头的血煞狼烟时的画面。 ‘是因为山神血吗？’许纯良在心底猜测着，却没有答案。 他索性不再思考这些本就没有答案的东西，继续品尝着这些奇怪的味道。 他在街上转了一天，一直到天渐渐黑下来，欢乐的人们各自散开，回家的回家，去青楼的去青楼后，他这才睁开眼睛。 摸了摸丝毫不饿的肚子，他再次朝必赢赌坊走去。 进入赌坊，昨夜帮他下注的女孩儿第一时间便迎了上来。 “公子。您来了。”女孩儿微笑着和许纯良打招呼，许纯良却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一丝苦涩。于是他笑着问道： “昨天晚上输了？” 女孩儿点点头，笑的很难看。 显然是想起昨夜从自己手中溜走的那五千多两银子。 “输了就输了，今夜你再替我赢回来。”许纯良再次从怀中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拍在女孩儿手中，率先往昨夜比大小的那个桌子前走去。 看到他来临，赌桌边的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路，为这个昨夜让人印象深刻的家伙让出了最好的位置。 荷官还是昨天那个美女荷官，而那位有些邋遢却从不在意输赢的大叔也坐在一旁。 许纯良对着大叔和荷官点了点头。 “兄弟，你来了？昨天晚上看你下那两把真过瘾。有趣，有趣。”大叔笑呵呵的和许纯良打了个招呼。随后指着身后站着的那个美丽的女人对许纯良说道： “昨天看你把几千两银子交给一个赌坊的女人随意耍着玩儿，老哥哥我看着眼热的很呐。这不，今天我也带了个漂亮姑娘，本来想着像你那样让她拿着钱替我豪赌，我自己在这儿感受你那种视金钱如无物的云淡风轻呐。” “结果没想到，真坐下来了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啊。” “兄弟，哥哥我佩服你。”他抱拳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许纯良谦虚的笑了笑，说了一句我也是瞎玩之后，替他去换筹码的姑娘便端着刚换好的筹码走了过来。 许纯良目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弄玉口中那一眼就能认出的赌徒，于是对女孩儿说了一声照旧后，便再次闭上眼睛。 他的五感自然的纠缠扭曲在一起。他感受到了赌坊中的情绪。 “押大押下，买定离手～。”耳边传来荷官悦耳的声音，许纯良嘴角上翘，笑了起来。 第132章 桂花红豆沙 耳边不时传来人们赢钱或输钱时发出的情绪失控的声音。 许纯良却浑不在意，他细细感受着这些情绪，回忆着昨夜那只飞舞在窗户纸外的蝴蝶。 可他依旧只能十分模糊的看到那蝴蝶的模样，却看不清任何细节。 【死亡】究竟是什么呢？ 思考的时间瞬息即逝，一直到窗外传来鸡叫，许纯良才睁开眼睛。 他双目通红，眼睛里满是疲惫。 这一夜，他将自己融入环境中，尽可能的品味着身边的所有味道，然后去回想前一夜对【死亡】的感悟。 却一无所获。 死亡之吻和解脱后面的触发百分比依旧是5%。没有一丝变动。 他摇摇头，心情有些沮丧。看到昨夜帮助自己下了一夜注的小姑娘正在用同样疲惫而同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眼晴中满是‘请示’的意味。 他没有去看盘中有多少筹码，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只是丢下一句‘这些筹码都给你了。’之后，便转身往赌坊外走去。 他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实验了将自己置入情绪的海洋中也确实无法抓住那只蝴蝶。这让他有些失落。 可当他再次出现阳光下，看着东方升起的那个红彤彤的太阳。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太阳总会照常升起。他面板上死亡回档的次数还是无限。 他有无数的机会去探寻。 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他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在他背后，追出来的小姑娘看着盘子里三千多两银子的筹码，咬了咬嘴唇。 …… 许纯良开始呼呼大睡，他一直睡到天擦黑才睁开眼睛，来到客栈一口要了壶茶和一桌八珍菜。他独自一人慢慢享受着眼前的美食。 门外再次走过两个结伴而行的斩妖司小旗。他们微笑着与路旁的人们点头致意，走过许纯良。 许纯良呵呵一笑，将杯中热茶饮下，随后转身回了房间。 他心中因为无法触摸到那只蝴蝶的隐隐焦虑彻底消失，他再次沉睡过去。 当鸡叫的声音再次传来，许纯良睁开眼睛。 …… 从客栈中出来时，已经过了正午。 街上的人群依旧喧闹，欢快的人们围着一个个舞狮舞龙，看的不亦乐乎。 许纯良低着头，慢慢的走着。 走过繁华的街道，走过飘香的面馆，走过喧闹的戏台。来到一条宽大而寂静的街。 街上很干净，青色的石板被切成一米见方，整整齐齐的铺在能同时容纳四列马车并行的街道上。 街上难得的没有商贩，也没有那些喧闹的人们，安静的有些可怕。 可许纯良并不在意这些。他走在道路两旁的银杏树下。步履缓慢，每一步都仿佛用精准的尺子量过一般。 不差一丝一毫。 他来到一个糖水铺前，跟面色慈祥的老人要了一碗小吊梨汤。 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人欲言又止的为许纯良上了糖水，随后便重新坐回了那个放着小风箱的炉子旁。他没有拉响风箱。只是静静地看着炉火上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那个小锅。 小锅中赤色翻滚，隐隐有黄色的小星星在其中翻滚，那是一把干桂花。 他要烧好这一碗桂花红豆沙，因为一会儿会有人来点一碗桂花红豆沙。 尽管这碗红豆沙在他面前放到凉也不会被喝上一口，可老人还是习惯了用最用心的方式将这一碗红豆沙煮好。 万一……，他喝了呢。 …… …… 许纯良喝下第二口小吊梨汤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男人。 他身材挺拔，满面微笑，眉宇间却藏着浓郁到一眼就能看到的悲伤。 他一张脸清瘦刚毅，头发却早已花白。明明年龄不大，却有一身矛盾的暮气。 他走在街上，许纯良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 赌徒！ 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因为他有一种和陈瞎子很像的神秘气质。 尽管他外形上并没有陈瞎子那种手持白幡的诡异模样。 “老叔，桂花红豆沙。两碗。”他进门，对坐在风箱旁的老人打了个招呼。 “两碗？”老人诧异一下，却没有多问。低头从一旁拿出两个洗的极干净的老瓷碗。小心的盛了两碗，抬头，他看到老方坐在了窗前的桌子一侧，正对着那个要了一碗小吊梨汤的少年对面。 他将两碗红豆沙端了过去。 许纯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方，看到他将两碗红豆沙中的一碗推到了自己面前。 许纯良也不客气，低头拿起白瓷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豆沙绵密，桂花清香，很不错。 于是他一口一口，将那碗红豆沙吃了下去。 待红豆沙吃完，许纯良抬起头，却看见老方的一张脸正对着窗外，有些忧郁。 不知在看些什么。 一股浓郁的，纯粹的忧伤情绪以老方为中心，向四周散发着。许纯良轻易便感受到了它。 于是许纯良决定先等一等，等老方的忧伤情绪消散再说。 时间很长，他等得起。 ……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老方。 他的瞳孔很黑，黑的无比纯粹。皮肤有些黄，却充满了健康的血色。 他面无表情，整个人却泛滥着痛苦和忧郁。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看着街道中间那个用青砖盖成的高大门楼和院墙。 许纯良知道，那是辛县县主的家。 时间一秒一秒流走，老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不知过去了多久，‘吱呀～。’木头与木头因为旋转挤压而产生的呻吟声从那高大的门楼处传来。 许纯良敏锐的发现眼前老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他的目光也不由得随着老方看向那个刚刚打开门的门楼。 朱漆大门向内打开，一辆素雅的轿子由四个健妇抬着平稳的从那黑漆漆的门洞中走了出来。 她们身材低矮却健壮，脚步十分稳定。 轿子后面跟着十个眉目清秀，身材健硕的男子，他们护卫着轿子走下门楼，顺着街道往糖水铺子的方向走来。 老方屏住了呼吸。 第133章 血肉骰子 那轿子中坐着的应该是个女子。许纯良看着轿子那用素雅的青布遮挡的窗子上纤瘦的剪影猜道。 ‘难道是赌徒喜欢的女子？’ ‘县主的女儿？县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或者是那女子不喜欢赌徒？不应该！赌徒身上的魅力如此强大，应该会很招女子喜欢才是。’ 许纯良看着轿子猜到。 那四名健妇抬着轿子路过糖水铺，许纯良便看到一直匀速前进的轿子停了下来。 紧跟在轿子旁的一个老嬷嬷面无表情的走入糖水铺，她看都未看老方和许纯良一眼，径直来到正在烧火的老人旁。 将手中精巧的食盒打开，她从食盒中拿出一只更加精巧的白瓷碗。 “要一碗桂花红豆沙。”她冷冷的说道。 “好，好好。”老人小心翼翼的接过碗，用黑铁勺子舀了一碗红豆沙，随后小心翼翼的递给那面色冰冷的嬷嬷。 嬷嬷将红豆沙放入食盒。在一旁的桌子上放下一块瓜子大小的碎银子。丢下一句‘他们的钱也付了。’之后，依旧没有看老方和许纯良一眼，提着食盒便走出了糖水铺。 许纯良看到她的手很稳，一看就是武技高手。 许纯良知道，她在替老方和自己付钱。所以他心底更加好奇。 他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老方。看他双目中压抑着无比浓郁的情感，面无表情却无比痛苦的看着轿子，看着青布上的倩影。 “姑娘，红豆沙买好了。”老嬷嬷对着轿子施礼说道。 “叩、叩叩。”清脆的指节叩击木料的声音从轿子中传来。 “是。” “起轿，回府。” 老嬷嬷轻声说了一句，于是那个被十名少年人保护着的轿子在宽阔的街道上平稳的掉头，往县主府大门缓缓走去。 老方因为抿紧而不由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就那样克制的，痛苦的看着那个轿子往县主府走去。 走入大门，走入黑暗，随后彻底消失。 老方那一张写满了痛苦的平静的脸却没有转回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县府那紧闭的大门，看着，看着。 许纯良没有说话，静静地陪他坐着，等待着他平复心情。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许纯良看到老方转过头来。 他看了一眼面前早已凉透的红豆沙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许纯良。 “你跟我来。” 老方率先走出糖水铺。许纯良连忙站起，跟在他身后一同沿着寂静无声的街道往外走去。 走出县府的街道，走过不再喧闹的主街，许纯良停了下来。因为在前面引路的老方停了下来。 许纯良微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方。 老方面无表情的看着许纯良微笑。 老方依旧面无表情，许纯良感觉他身上那股痛苦的意味在消散。于是许纯良止住了笑容。 他看到老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有些恍惚。 今日本是农历十五，天空上的月亮应该很亮才对，可是不知何时浓郁的黑暗遮住了天空上的月亮。 许纯良身边没有了一丝光线。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那个平静却透露着忧郁的老方变了。 老方身上原本颜色素净的儒袍子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锦袍。尽管此时天无比的黑，他们二人身边是无尽的黑色。 可许纯良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穿着的花绿的衣服，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花绿色吸引。 “你说你找我几天了。”老方用陈述句的口气对他说道。 许纯良凝神看着他身上的花花绿绿，那些花花绿绿好像是文字和图案，他努力看向那些图案，只觉得无比的熟悉。 一万、两万、九万…… 东风、南风、北风…… 他身上那锦袍根本不是衣服，是一副麻将牌。 可许纯良并不觉得诡异奇怪，他抬头看着老方的脸说道：“是的，我是来找你的，赌徒。” 看着赌徒脸上那奇形怪状的血肉，许纯良非常自然的解释道：“我来自樊城，是陈瞎子让我来找你的。” 这句话说完，他才感觉到诡异和怪诞。 诡异的是老方那张令人一眼难忘的脸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个血肉组成的骰子。 此时面朝他的骰子是五点。 怪诞的是，许纯良即便到了此时，也没觉得人长了一张血肉组成的骰子脑袋有什么奇怪的。 仿佛人就该长那个模样一般。 许纯良伸手摸了摸自己同样变成了血肉骰子的脑袋，笑着对老方说道：“陈瞎子说你在辛县，让我找你讨要一枚游神令，我要去游神宫。” 他话音一落，就发现月光不知何时又洒在了他的肩上和身上，身边的黑暗仿佛开玩笑一般，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面前的老方还是老方，没有什么长着肉骰子脑袋的赌徒， 也没有花花绿绿的麻将牌衣服。他的手摸着的也不是变成了骰子的脑袋。而是自己头顶的黑发。 许纯良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怪诞与诡异。 ‘难道我又发癫了？’他不确定刚刚看到的那些景象，是自己眼前又出现了幻觉还是赌徒原本就是那个模样。 所以他决定先不问。反正目前来看，赌徒还没有什么恶意。 “樊城？陈瞎子？”随着老方口中呢喃着陈瞎子的名字，许纯良【看】到他身上浓郁的那散不开的忧郁似乎消失了。 “你跟我来。” 老方再次往前走去，许纯良连忙跟上，他们一起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广场上。 四下无人，老方在广场边上的磨盘上坐下，并示意许纯良也坐了下来。 看许纯良那大大方方的模样，老方心中赞许，随后轻声问道：“听说樊城出事了？效用兵想要屠了樊城？然后效用兵还死了？怎么回事？陈瞎子呢？他屠了效用兵吗？” 许纯良张了张嘴，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对老方说了实话：“效用兵们不是陈瞎子杀的，陈瞎子……，他应该是死了。他把自己……，做成了人魂香。” 第134章 白月光，两句话 “陈瞎子死了？！” 老方死死的看着许纯良，想从他脸上看到许纯良在说谎。 可许纯良的脸上写着的，只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和他看不懂的莫名其妙的笑意。 “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他从喉咙中挤出一缕生冷的声音。 许纯良抬头看了看月亮，不由自主的回想着刚刚自己看到的老方那个以血肉骰子做头颅的模样。 他慢慢开始讲述自己与老方的相遇，以及樊城中发生过的事情。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老方一张脸逐渐变得严肃认真。 “狗皇帝！”他怒斥一声，随后肩膀却不由耷拉下来，整个人变得有些松垮。 他同样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没有说话。约莫过去一柱香的时间后，老方这才低下头看着许纯良。 “我确实有一枚游神令，既然陈瞎子想让你加入游神宫，你也表现出想去的意愿。那我可以给你。” “不过……” 他顿了顿，不等许纯良说话， 他接着说道：“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许纯良心中不由想起白天见过的那个轿子，是与轿子中的人有关吗？ “本来以我的性子，如果你是在赌场中遇到我，你与我赌一场就行了。” “可惜，你下午去糖水铺子去找我了。” “这可能也是缘分，所以你就替我跑一趟县主府吧。” 老方淡然的说道。 “县主府，去干什么？是找轿子里的人吗？”许纯良低声问道。 “你很聪明。” “我想你去县主府见她，也就是轿子里的人，然后帮我带两句话给她。” “好。什么话？”许纯良答应下来。 从樊城到辛县，他经历了很多，游神令必须要拿到，所以尽管县主府可能是这座城市最危险的地方，他依旧毫不犹豫。 老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手绢，温柔的拿在手中看了看后将它递给了许纯良。 许纯良双手接过那手绢，看到手绢的角落里绣着一朵小巧精致的青梅。 “你明天去县主府中，找到县主夫人。拿这个手绢给她看。” “两句话，第一……”老方的眼睛有些疏离，有些委屈。尽管他此时一张脸上满是刚毅，可许纯良依旧能感觉到这个强大的男人心情里的委屈。 “你知道的，我是好人，我不是坏人。所以不要那样对待我了。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所以请你下次出现买桂花红豆沙的时候，能不能自己来买。我就坐在窗前，我想看一看你的样子。” 许纯良点头，示意他自己记住了。 于是老方开始说第二句话。 “十年了，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你了。十年见不到你，我脑海里却都是你的模样。可是……，我越想越模糊了。我什么都记得住，却逐渐记不起你的模样了。所以让我见你一面吧，见一面就好。让我重新记起你的模样。好让我忘的慢一点。” 说完，老方不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那里有白白的月光。 许纯良点头，缓缓说道：“我现在就去帮你办，办完去哪里见你？” 老方将自己的视线从月亮上移开，看着许纯良说道：“还是明天白日再去吧，现在她已经睡了，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总是睡的很早。” “对了，她叫青梅，你见到她，就说那两句话是方凡让你说的。” 许纯良点头，记住了赌徒的名字。 他同样看向了月亮，道：“如果你想聊一聊的话，你可以跟我说。” 老方笑了笑，笑的无比寂寥。 “聊？我才不要聊，我和陈瞎子是朋友，和你却不是。我们在交易，你替我做事，我付你报酬。很合理。不需要聊。” 许纯良点点头，看着几乎被忧伤浸透的老方，想了想说道： “既然你不想聊，那不如我们去赌…… ” 老方笑了，他轻声说了一句‘有意思。’随后率先往黑暗的巷子中走去。 “想赌，那跟我来……” 许纯良跟在老方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形下月光拉出来的悠长影子，只觉得老方也是足够的可怜。 这个男人，显然是被那个自己即将要去见的女人给操作了。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存在的话。 他跟着老方来到了必赢赌坊。 看到老方前来，赌场中很多人都熟络的与他打着招呼。 “老方，一会儿赌一局……” “老方，听说你赢了老蔡他们一人一千多两金子……” 看着老方意气风发的模样，许纯良不由想起他的游神代号……，赌徒。 陈瞎子真的会算命，赌徒也真的很爱赌。 两人在大厅中的一张桌子上面对面而坐，老方坐北朝南，许纯良坐南朝北。 随着他们二人落座，很多人都不由围了上来。用一双双炽热的眼睛看着老方，就像是在看偶像一般。 而与老方对面而坐的许纯良，自然也就被很多人注意到。 “这不是那个来了就丢下钱闭眼睛的少年吗？他怎么会和赌神老方坐在面对面？”一个人认出许纯良，震惊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而在他旁边，从赌大小桌子上跑过来的那位大哥有些震惊的猜测道：“我说他怎么一上牌桌就闭上眼睛呢，是不是他是一个很厉害的赌博高手，和我们坐在一起时觉得我们不配与他赌，所以才闭上了眼睛？” “他那天可是押中了豹子一呢！” 邋遢大哥的话让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将目光从老方身上移到了许纯良的脸上。然后人们这才发现许纯良的气质竟然那么的特别。 他穿着很普通的黑色衣服，表情却肆意而平淡，一双眼睛平静如湖水。 一看就很有气势。 “赌什么？你来定。”老方笑着说道。 许纯良左右看了看，看到了那个为她下过两夜注的女孩儿，他朝女孩儿招了招手，于是女孩儿连忙跑到他身边。 “公子。”她打了个招呼。 许纯良点点头，他这才对老方说道： “我不太擅长赌博，不如就让她替我吧，简单一点，比大小。摇骰子就行。” 第135章 其实我也是个疯子 “好啊，那就玩玩。”老方转头，看向前夜里许纯良坐过的那个押大小的桌子。 那个负责摇骰子的女孩儿依旧坚守在自己岗位上。老方招了招手，于是那女孩儿便走了过来。 “方先生。”她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 老方看着许纯良笑着说道：“我亲自出手的话，这小姑娘一局都赢不了。既然你选择了代言人替你赌，我也选一个吧。” 说完，他对一旁的侍者说道：“替我拿一万两银子的筹码。” 看使者点头离去，他看着许纯良笑道：“我在辛县所有的赌场都能随意支取一万两银子。只要这姑娘能赢，那这一万两银子你大可以赢走。” 许纯良嘴角上翘，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把折的并不整齐的银票。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银票必然是比一万两多的，多多少，我不知道。总之你出多少我便出多少。姑娘，数一万的银票去换筹码吧。还是第一天说的那样，输了和你没关系。赢了你拿一半。” 除了赌徒以外，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然后又用羡慕的眼光看向那个姑娘。 两万两银子的赌局，不但能作为【手】参与其中，甚至还有机会抽一半的利水。这在无比爱玩儿的辛县也是第一次。 “公子，我不要，前夜那些钱我已经花不完了。”女孩儿坚定的许纯良说了一句，然后连忙打开桌子上那一叠银票。 看了看面值，从中抽了两张。 围观众人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一张五千两，那么厚一摞，会有多少钱？人们不由在心中猜测着许纯良的来历。 等那姑娘端着放满筹码的木盘来到许纯良身边时，赌局开始。 “输完或天亮之前不要叫我。”许纯良交待一句，随后闭上了眼睛。 老方好奇的看着许纯良的脸，片刻之后，他说了一句有意思，随后便靠在了椅背上，伸手在桌面上扣了扣示意赌局开始。 随后他开始观察许纯良。 许纯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在意，他再次开始感受周遭如潮汐般不断流动的情绪。 妄图从那些情绪中再次触摸到那只可恶又可爱的蝴蝶。 他的五感很轻易的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然后他便品尝到了周围那些五颜六色的情绪。 许纯良对面，一直在观察他的老方眼底闪过一道不可察觉的震惊。 他看出了许纯良在干什么。这是连他这位拥有称号的夜游神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是怎么做到的……。’ ‘观察情绪……。’ ‘五感凝结成一，感知升级，生命层次超脱……’ ‘那可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触摸到了仙佛的权柄，成功之后，便是登阶。他才刚刚到达丹曦境界……’ ‘更过分的是，这里如此吵闹！’ 老方忘记了眼前酷爱的赌局，他微微张开嘴巴看着许纯良，陷入了难以抑制的震惊当中。 一个丹曦境界的武者，竟然可以在赌坊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轻易进入那个传说中的状态，然后去观察情绪。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天才！ 老方不由陷入失神中。 这一刻，赌局不再重要。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 许纯良【看】着眼前一团团情绪，品尝着它们的味道。他努力回忆那夜想到【死亡】时的心境。 然后他看到自己说不清楚是前是后，是左是右的方向上，出现一枚黑色的骰子。 那骰子漂浮在没有边界的虚空中，散发着一缕缕阴郁的黑气。 他下意识的朝那缕黑气游去。 冰凉、难过、又甜又涩，是一种有些熟悉的情绪。 ‘是赌徒，他在哀伤。是为了那个女子吧。’他想起那个轿子。 随后许纯良又被一团粉色的情绪吸引。他朝它游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被人摇醒，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人都无比惋惜的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姑娘。 从他们的目光中许纯良就能猜到答案， 他和她输了，他的一万两银子。 看身边的姑娘双眼通红，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许纯良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道：“输了就输了。钱嘛，都是王八蛋。” 他再次从怀中掏出银票，却听到老方的声音传了过来。 “算了，不堵了，你跟我来。” 说完，老方率先往大厅内部走去。许纯良连忙起身，跟在老方身后。他们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中。 老方招呼着许纯良坐下，随后黑暗再度降临。 许纯良发现对面的老方再次变成了血肉骰子头身穿麻将牌的模样。 “本来想让你帮我办点儿事的，现在我改变了主意。”骰子上的红点跳动间，老方的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 “游神令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给你……，不过……，你真的想加入吗？” “你可知道，无论是陈瞎子或者我，或是任何夜游神……”老方那张骰子脸上出现一抹诡异的笑意。 “游神宫的夜游神，可都是疯子……” “疯子吗？”许纯良一愣，随后嘴角上扬，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恰好，其实我也是个疯子。”他诚恳的说道。 老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他连忙说道：“呐，这是游神令，给你。” 一张铜绿色的牌子从麻将牌中飞起，飞向许纯良的手。 许纯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入手冰凉，凝神看过去，只见令牌上用一种自己看不明白的字体篆刻着一个字。 可尽管看不懂，许纯良心中还是明白了那个字的意思。 【游神令】。 尽管一个字到他心意中就变成了三个字，这无比荒诞又无比诡异，但许纯良却接受了这种荒诞。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足够荒诞。 翻过另一面，许纯良看到一个奇异的建筑的雕刻形状。 第一眼像塔，第二眼像井。 可闭上眼睛，却又完全记不起他的模样。 就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便是自己，可闭上眼睛时，却无法在心中思考自己的模样。 有一种电脑视觉建模错误的奇异感觉。 第136章 县主府 “将你的血滴一滴在游神宫的图案上。”老方的声音传来。 许纯良点头，然后在老方有些震惊的注视下，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胸口的的皮狠狠一撕。 新鲜又刺骨的撕裂疼痛从胸口传入心中，许纯良只觉得非常的爽。 他呵呵笑着，将巴掌大的游神令塞入皮中，随后笑着伸手将那块被撕的参差不齐的皮拉展，将游神令盖住。 随后，他很随意的从衣角撕下一条细细的布条，借着指甲的帮助，将那块皮重新缝合好。 然后还用手拍了拍。 拍完之后，许纯良一愣。一个黑暗中闪着红光的地图出现在他的心意中。 当然，他发愣并不是因为这个地图。 ‘特么的，我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后知后觉的，他想起自己撕开皮肤把游神令按进去这个方法似乎有些不像好人。 抬头看向老方，老方的表情十分给了他答案。 “你就是天生的夜游神！”老方的脸由骰子重新变回人脸模样，对着许纯良赞叹着说道： “我刚刚还担心你能不能适应游神宫那都是疯子的环境，现在……，我有点儿担心游神宫……” “不知道那些家伙，能不能适应你……。” …… “你走吧，离开辛县，去你该去的地方。” 周遭的黑暗消失，他们二人再次回到那个空旷的房间中。老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寂寥，他再次回到了那种有些丧丧的感觉。 许纯良用手按了按胸口刚刚缝合好的皮，奇异的痛感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那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一边体会着这火辣辣的疼痛，一边缓缓对老方说道：“我答应了你去帮你带几句话，那便一定是要去的。哪怕我已经拿到了游神令。” “我这个人，说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办的。” “……” “天黑之前，我会再回来。” 说完，许纯良转身离开，只留下老方坐在那个宽大的靠背椅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逐渐失焦。 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空已经大亮，太阳悬挂在东方的树梢上，向辛县的地面上洒下柔柔的黄光。照的所有人都很舒服。 许纯良穿过逐渐热闹的街，回到客栈。 他将自己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衣。随后迈步往县主府的方向走去。 县主府外的那条街依旧很安静，即便有来往的行人与叫卖者，人们也会在来到这条大路上时，本能的压低自己的声音，给予他们尊重至极的县主大人一个安宁静心的早晨。 许纯良来到这条街时，昨日吃过糖水的铺子已经开门。 老人佝偻着腰，在火炉前推着风箱。许纯良迈步走入糖水铺。再次坐在了昨日的窗前。 “大爷，给我一碗糖水吧。” 老人抬头看了许纯良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给许纯良端来一碗小吊梨汤。 “大爷要没事的话，不如坐下来聊一聊？”许纯良邀请道。 “好……，好……”老人从锅中舀一碗开水，在许纯良面前坐下。 他的脸上长满了深邃的皱纹，像一朵开败了的老菊。 “公子想问老方的事儿吧？”老人开门见山道。 许纯良点头，解释道：“嗯，老方想让我帮他给昨日轿子中的女子带几句话，我在进府之前，想跟您打听打听。”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老方和那位县主夫人是旧识，后来县主夫人嫁给了县主，深居简出的，老方就来我这里看她，只是总是看不着……” “县主人怎么样？”许纯良看向县主府，只觉得这县主府是一个低伏在地面上的一只巨大怪兽。 “县主，是好人啊……”出乎预料的，老人十分认真的赞叹了一句。 “没有县主，就没有辛县这么好的日子。” 在老人口中，县主为辛县带来了如今这人人欢愉，还都能挣到钱的好日子，是县主带着人们发展娱乐事业，吸引人们的来访，是县主带着斩妖司的人们在很多年前清理了诡异们，给了辛县以安宁。 总之，县主牛逼，县主万岁。 许纯良点头，看向县主府，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吱呀……”木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许纯良回头，看到县主府紧闭的那道门打开。 一只穿着青色绣花鞋的脚率先从门槛内迈出。 紧随其后的，是身穿藏蓝色花布衣裙的，昨日的那个嬷嬷。 嬷嬷手中提着精巧的食盒，走出院门，来到糖水铺前。 “要一碗桂花红豆沙吧。”老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看了一眼许纯良。许纯良报之以微笑。 她继续看着许纯良，许纯良报之以微笑。 她一直看着许纯良，许纯良报之以微笑。 …… 一直到老人给她装好红豆沙，她才转移了目光，不再看许纯良，转身往县主府中走去。 在许纯良快要喝完他的小吊梨汤时，县主府的大门再次打开。 那位老嬷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糖水铺走来。她对着老人微微点头，随后来到许纯良身前。 她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微笑的许纯良。 “公子，小姐有请。” ‘小姐？不是夫人吗……’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随即站起身来。 他跟着老嬷嬷，走入了县主府。 县主府内很大，格局也很明媚。木质的阁楼，宽阔平整的地面，绿树红花，气质有种透着丰盛的质朴。 只会让人觉着主人很有品味，并没有什么让人感觉阴暗的地方。 一路上，年轻却并不十分妖艳貌美的侍女们看到许纯良时也会微笑行礼，她们落落大方。从侧面给人一种主人并不好色的感觉。 许纯良扭头看了一眼那几位托着盘子的侍女，发现她们扎在后脑勺的头发是那么的黑，那么的……，灵活。 就像一根一根触手一样随风招展。 ‘控制住！你又发癫了！’他在心中提醒了一下自己。 许纯良默默观察着县主府，脸上挂着淡然的笑。 他被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室中。 巨大的窗户前垂着宛如仙女衣裙一般的白色窗帘，被从窗外吹入房中的微风轻轻拂动，带来窗外那一缕缕淡甜的梅花香味。 老嬷嬷面无表情的对着许纯良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于是许纯良站起身来，观察着这间布置极为考究的屋子。 第137章 诡异 通透的格局，并不丰富的布置，让这间会客室显得又大又透。 即便是前世在蓝星见过不少顶级酒店和豪宅布置的许纯良也不由得真心赞叹。 正当许纯良抬头看着悬挂在北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时，一道轻快灵巧的步履声从许纯良背后传来。 转头，许纯良看到一个明媚的少女。 这一瞬间，许纯良甚至以为对方是穿越者。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裙，身材苗条，面目白皙。她的五官并不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最令许纯良觉得熟悉的，是她的发型。 她没有像这个世界的其他女性那样梳起复杂的盘发，而是随意的用一条细细的白色麻布将自己黑亮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 这样的女子，让老方魂牵梦绕，成为辛县人尊敬的县主夫人。似乎很合理。 只是……，她是不是有些小。 ‘十年前，她才多大？’ 许纯良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心中很好奇。 他还未开口，女孩儿便先说话了：“是老方让你来的吧？” 许纯良点头：“他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你说，我在听。”女孩儿微微抬了抬下巴，却并不给人那种用下巴看人的不尊重感。她的动作浑然天成。 许纯良却并不为这种浑然天成所动，他只是重复着老方的话…… “他让我带的第一句话是……” “你知道的，我是好人，我不是坏人。所以不要那样对待我了。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所以请你下次出现买桂花红豆沙的时候，能不能自己来买。我就坐在窗前，我想看一看你的样子。” 女孩儿点点头，依旧是那一副明媚模样，并开口问道：“第二句呢？” “十年了，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你了。十年见不到你，我脑海里却都是你的模样。可是……，我越想越模糊了。我什么都记得住，却逐渐记不起你的模样了。所以让我见你一面吧，见一面就好。让我重新记起你的模样。好让我忘的慢一点。” 许纯良说完，便直勾勾的看着女孩儿的脸。他想从她的脸上看到痛苦和难过。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种表情，才能慰藉老方那颗似乎很忧郁的心。 所以在看到女孩儿的脸上依旧很平淡的时候，他不由说了一句：“老方很忧郁啊。” 女孩儿定定的看了许纯良一会儿，随后笑了。 “你真是个好人。”她给许纯良发了一张好人卡，随后接着说道：“好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为了老方。” “为了老方？”许纯良好奇。 “是的。为了老方。” “你能不能劝劝他，离开辛县啊。我真的快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什么意思？”许纯良眼中升起一道八卦色彩。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是啊，快瞒不住了。我帮我姐姐瞒了他七年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要求见面。可无论我和我姐姐长的再像，老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我姐夫总说要我不要再瞒着老方了。可是姐姐说了，要是老方知道她已经死了，老方也会死的……” 许春良竖起了耳朵 。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寻常又凄美的故事。 赌徒老方与明媚女子青梅相遇于江湖。 老方喜欢赌，青梅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于是她就和老方赌博。 她从不拘泥于普通的赌博形式。一人拔一棵路边的草比谁的草根长也可以赌。 随手夹起一筷子米饭，也能赌它是单数还是双数。 她的天马行空让赌术精湛的老方也有些难以应对。于是基本不输的老方开始像普通赌徒一样按概率输掉赌局。 但也让他更深层次的明白了赌徒这个称号的意义。 他觉得她对他意义非凡。他爱上了她。 可她却在某一天嫁给了辛县县主，永远的离开了他。 原因，只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她知道，她死了，他就不会独活。为了让他活下去，她就策划了每月十五去门外买红豆沙的习惯。 她每月只出这一次门。 每次出门，她都坐在轿子中，不说话、不出声，只用敲窗框回应老嬷嬷。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她用这种方式缓解老方的思念。 一直到她真的要死了，她从远方接来妹妹，让她替自己去吃这每月一碗的红豆粥。 这便是她爱老方的方式。 “他既然让你来帮他带话，说明他还是信任你的。你能不能帮帮我，劝他离开这里。” “离开辛县，去哪里都行，去拥抱全新的生活。” “我的形体与我姐姐越来越不像了，即便是隔着纱窗将来也能看出来的。” “还有，我觉得他真的不会再局限于隔着纱窗了。他已经快疯了。” “如果他知道了姐姐早就死了，他也会去死的。我答应了姐姐，骗过他，不让他死的……” 女孩儿看着许纯良，面上的表情依旧明媚，却写满了祈求。 许纯良有些为难：“如果让我帮老方去杀了谁，我真的很擅长。” “可是劝他离开这种事情，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入手啊……” 他想起老方昨日坐在糖水铺床前时那一脸的忧郁。 “你和他赌！”女孩儿眼中闪烁着光。 “赌？” 许纯良想起昨夜才和老方赌过，他输的一塌糊涂。 没有人能在赌局上赢过想赢的老方，因为他是赌徒。 “对！赌！但你不能和他赌牌局、骰子那些常规的赌博，你得赌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影响不了的东西。” 小姑娘看着窗外的云，看着窗前被风拂动的窗帘。 “比如说风什么时候会停，云什么时候会散，花什么时候会开……” “你帮帮他吧，他不该死。我姐姐说他应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 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许纯良狠狠的眨了眨眼睛，他又出现幻觉了。 在他眼睛里，少女扎着马尾辫的后脑勺上，睁开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眼睛。而她的洁白的裙子不知何时变得脏兮兮、破烂不堪的，一根根黑色的触手调皮的从裙子中钻出…… 第138章 青梅怎么会谢呢 ‘这是幻觉！许纯良！你真是越来越癫了！’他再次提醒自己。让自己不要乱想！ 许纯良离开了县主府，他在糖水铺子里要了一碗桂花红豆沙，端着它往必赢赌坊走去。 老方还在那里等着他。 许纯良来到了必赢赌坊，略一询问，便知道老方就在那个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于是许纯良往那间房中走去。 “她怎么说？你见到她了没？” 当许纯良推门走入房间中时，老方连忙朝许纯良迎了过来。 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死死的看着许纯良的脸。 许纯良定定的看着老方，道：“老方，我们再赌一把吧。” “嗯？赌？赌什么？”老方一怔，显然不太理解许纯良的意思。 “赌……”许纯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四处看了看，看见屋角石盆中种着一株青梅树。 他突然想起，整个必赢赌坊都种着青梅树。 想起那片没有交出去的手帕上绣着的那株青梅，许纯良便说道：“不如就赌这青梅吧。” “青梅……”老方的眼睛中出现一抹苦意。他呆呆的说道：“怎么赌……呢。” 许纯良在老方对面的桌子上坐下，将手中端着的那碗红豆沙放在了桌子上。 他看了一眼那株青梅，接着说道：“就赌，一柱香内这必赢赌坊中的青梅都会凋谢吧。” 老方呵呵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意：“小子，你昨夜跟我赌了一夜，我都没有出手，你就输了一万两银子。” “这青梅长的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谢呢？” “你不会又想给我送钱了吧？不用！我有钱……” “我知道了，是她不愿意见我对不对？你不用哄我开心的。” 许纯良摇了摇头：“不。” “我只是想再和你赌一把。” 老方停止了笑容，他再也不笑了，变得无比认真。 “好，赌什么？” “这一次不赌钱。”许纯良郑重的说道。 “好，你想赌什么？”老方愈发认真的问道。 “一柱香内，如果赌坊中的青梅谢了，你离开辛县。永远不要回来，如果青梅不谢……”许纯良犹豫了一下。 “如果青梅不谢……，呵呵。”老方再次笑了。 他无比认真的看着许纯良：“我从不拒绝别人邀请的赌局。不想输的时候也从来不输。” “既然你想赌 ，那如果青梅不谢，你输了，你就一定要去游神宫，成为夜游神。守护这个世界。” “好。我答应你。” “如果我输了，我就一定加入游神宫，成为夜游神。”许纯良认真回应道。 “好！”老方拍了拍手。房门打开，一个荷官走了进来。 “点一柱香。”老方吩咐道。 很快，一个香炉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点燃。一缕青烟飞起，在二人面前飘渺不断。 许纯良看着那缕香，双目失焦。 他看向面板。 面板上，解脱这个隐藏技能是点亮的。虽然只有5%，但它就是被点亮了。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使用【解脱】。死亡规则技能，解脱。 他准备在那根香熄灭前，对赌坊中的所有青梅，使用【解脱】。 解脱死意之下，所有青梅必然死亡，凋谢。这是任何生物无法拒绝的规则之力。 也是许纯良第一次不以杀人为目的使用它。 ‘死亡不仅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他心中有了一丝明悟。霎那间，只觉得纱窗后面飞舞的那只蝴蝶清晰了一丝。 老方静静地坐着，他静静地看着墙角那株腊梅。 许纯良也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香炉。 他发现飘渺的青烟不散，轻轻飞起，随后在一定高度后降落。青烟柔软，像一朵小小的云， 那云在桌子上那碗桂花红豆沙上轻轻缠绕了片刻， 随后悄无声息的飘向老方的脸。 它像一团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老方的脸颊。 它就那样不停的飘过老方的脸，在他的下颚线上轻轻滑过。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青烟就萦绕在老方身边，像一个不舍的恋人。 老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 许纯良看那柱香就要烧完，于是做好准备，准备发动解脱。 可是…… 不等他激活【解脱】，他惊讶的发现，屋中出现了一缕轻柔的风。 那风吹过香炉，吹过那碗桂花红豆沙，吹过老方的脸，吹过他眼角的泪。 吹在了那株青梅上，吹在了必赢赌坊所有的青梅上。 然后……，青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了。 所有的青梅都凋谢了。 许纯良满脸震惊，他连忙闭上眼睛，想要去看周遭的情绪。可他只能看到老方身上传来的灰败的、苦涩的悲哀。 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睁开眼睛，看着同样睁开眼睛的老方。 老方瞪大了双目，一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一道微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在他唇齿间回荡着。 许纯良认真听着，只听到几个心灰到极致的字眼…… “青梅怎么会谢呢……？” “青梅怎么能谢呢……” 许纯良张了张口，还是说出那句话：“你输了。” 老方点头：“我输了，我真的输了。” “可是……，青梅怎么会谢呢？”他转头看向房间的一侧，那里有一株枯萎的青梅，那里是县主府的方向。 “我会遵守赌局，离开辛县。”他十分认真的对着枯萎的青梅说了一句。 像是承诺，像是告别。 随后，他艰难的转过身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他弯下腰，端起许纯良从县主府门前带回来的那碗桂花红豆沙。 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随后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十年了，我都忘了这碗你爱喝的桂花红豆沙是什么味道了……” “好甜啊……，我果然还是不爱喝。” 他呢喃着，痛哭着，再次舀起一勺自己口中因为太甜而不爱喝的桂花红豆沙，就着滴入勺子中的眼泪，吞入口中。 他将那一碗红豆沙吃的干干净净。连碗都小心翼翼的舔了一遍，可许纯良却不觉得恶心，他静静地看着吃红豆沙的老方，看着他身后那株枯萎的青梅。 心中犹如潮水般翻腾。 他明明没有感觉到青烟中有【人】的存在，可青烟那烟雾缭绕的模样，似乎其中真的隐藏了一个人一般。 这一刻，许纯良对死亡的理解再次有了一丝深入。 ‘死亡，死亡！’ ‘这是死亡的另一面。’ 第139章 整座城好像诡异了 ‘分离，不舍，爱意，欺骗，自我欺骗……’ 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悟在他心中萦绕着。 在他头顶，遥不可及的高天之上，没有任何物质的黑暗中。 一直在沉睡的暗金色死亡睁开眼睛。 远远的【看】了许纯良一眼，疯狂的笑声从它身上传来。 一瞬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东西，惊恐的吼叫起来。 …… 许久之后，许纯良睁开双眼。 面前的老方已经收拾心情，变回了那个潇洒赌神的模样。 他拍了拍许纯良的肩膀，丢下一句‘我走了。’随后便转身走出必赢赌坊。 许纯良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看着必赢赌坊面前走过的舞龙队伍。 老方叹息一口气，随后用平淡而不舍的口气说道：“多好的一座城啊。” 说完，他迈步走入人群，许纯良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走过满是游人的街，走过卖糖人的摊位，走过县主府，走出辛县城，走入荒芜的路，最后消失不见。 许纯良感觉自己有些饿，又有些困，于是他转头往来福客栈走去。 他避过围在街心看舞狮的人群，想从路边无人处走过，没走两步，他便停了下来。 在他前方五米处，拥挤了一大群人。把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伸长了脖子朝人群内部望去，许纯良也不由好奇。 ‘能让辛县人这么好奇。’ ‘这是又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 于是他也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看了过去。道路中央，坐着许纯良一个‘熟人’。 其实也不算熟，只是许纯良在他那里买过两个糖人罢了。说来也巧，每次许纯良买的都是龙或者兔子，可当许纯良拿起的时候，那些糖人就会在许纯良眼中变成长满触手的怪物。 此时，许纯良再次发癫，眼睛里出现了幻觉。 在他的视线中，那个卖糖人的坐在人群中央，正在用很熟练的动作吹着糖人。 金黄色的糖浆被他裹在一根青碧色的细竹签上，然后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肚子吸成一个巨大的球。 他将竹签塞入口中，开始欢欢吹气。 一根狰狞的黄色触手便从糖浆中伸了出来。 细长，灵活，金黄。 长满肉疙瘩的金色触手随着他吹入的气体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狰狞。 许纯良开心的笑了。 吃过他几个糖人了，第一次看到他吹。怪有趣的。 更有趣的很快就出现了，又一根一根触手从糖浆中伸出，很快，一个奇怪又丑陋的触手怪物被吹糖人的吹了出来。 他笑着将那个糖人递给了一旁流着口水的小女孩儿。 “这个小兔子糖人给你，你看你就像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卖糖人儿的亲昵的对小女孩儿说道。 “小兔子～！” “小兔子～，耳朵长长三瓣嘴～” “爱吃萝卜和青菜～” 小女孩儿开心的拿着那个长满触手的怪物糖人，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围观的人们不由开心笑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笑的无比开心。 如果许纯良此时双眼不是盯着那个小女孩儿手中的糖人的话，他一定能看到他周围的人们面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一致。 每个人都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就好像同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玩具娃娃一般。 看到卖糖人儿的又开始吹糖人，许纯良狠狠的摇了摇头，果然，那个卖糖人吹的并不是什么诡异的触手怪物，而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可爱小猪。 ‘我又陷入幻觉了。’许纯良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提醒自己注意一点，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去。 前方又是一大群的人们，高矮胖瘦都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人群中的舞狮。 令许纯良觉得诡异的是，往常需要被大人们架在脖子上来看表演的孩子们，今天都站在地上，没有一个大人选择架起自己的孩子。 这也导致了孩子们都看不到里面的舞狮。 于是孩子们努力的伸脖子，伸脖子！ 或许是他们太努力了，他们的脖子就像面条一样变长了。 他们的脖子越变越长，每一根都有两米长，撑起他们小小的头颅，绕过挡在他们面前的大人们，好奇的看着人群中的舞狮，看到了舞狮们高超的表演。 他们开心的笑了。就像一根根插在地上的豆芽菜一般，他们摇摆着自己长长的脖子。 而人群中间的舞狮们，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黄绿相间的明媚颜色。 他们就像是一幅被擦去了颜色的蜡笔画，只剩下污浊的黑白色。他们失去了原本制作精巧的狮头。 原本狮头部位只有一张脏兮兮的白布。 几个轮廓分明的人脸在白布上撞来撞去，似乎是想从白布中钻出来一般。 而在白布之下，是一只只赤裸的，沾满污泥，结满厚茧子的反关节手脚。它们用手背或脚背着地。 充满了混乱与污浊的意味。 围观它们的人们看的津津有味。欢笑着像一个个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许纯良狠狠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随后眼前的事物开始重回它原本的模样，色彩鲜艳、上下翻腾的舞狮。 被架在父亲肩膀上，手拿糖葫芦看表演的孩子…… 没有什么脏兮兮的舞狮，也没有豆芽菜一样的孩子。 一切都是幻觉！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许纯良，你不是人厨子那样的怪物，更不是血玲珑那样的屠夫。’ ‘这是多么快乐的一群人呐，他们不是怪物！你可千万不要发癫！不然杀死了这些人，你会疯的！’ 许纯良松开了握在桃木剑上的手，认真的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睡觉睡的太少了，我的精神紧张了？’ ‘或者是因为老方的那件事给我带来一些精神压力？’ ‘我得赶紧回客栈睡觉！’ 他连忙朝来福客栈的方向冲了过去。他不再看周围的人，因为他只要看，就会觉的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 好像随着老方离开，整座城都变成了诡异一样。 第140章 细思，极恐! 许纯良回到了来福客栈，一楼大厅中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人正在吃饭。胖掌柜站在柜台前，看到许纯良连忙欣喜的迎了过来。 “您回来了？”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许纯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掌柜的。 还好，掌柜的没变化，依旧是那个可亲的模样。许纯良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我饿了，要一套八珍菜，一碗手擀面吧，让后厨快些，我吃完好好睡一觉。”他交待胖掌柜一声，然后在靠大厅内部的桌子上坐下。 并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窗外的道路。 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窗外道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在他眼中都无比诡异！ 每个人都在笑，可每个人的笑容都一模一样。每个小孩儿都伸长了脖子，像一根根朝天杵着的豆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说明这座城市里都是诡异。 或者都在往诡异变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不能再看！因为再看下去他会忍不住杀人，忍不住屠城！ 尽管朝廷给他安排的罪名是屠城，但许纯良从未屠过城。这很重要。 八道菜与面条一同端上桌，许纯良将自己的头埋在餐桌上，吃的不亦乐乎。 好在，眼前的菜与面条没有产生幻觉。不然的话他怀疑自己可能都吃不下去。 吸溜一口面条，许纯良抬头便看见胖掌柜嘴巴张开，略微发黑的嘴唇中伸出一朵食人花一样的触手。 他连忙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不敢再看胖掌柜一眼。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吃完了一桌丰盛的八珍菜，许纯良连忙站起，径直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 回到房间，他关紧所有窗户，在床上躺下，开始数数。 等他数到第六百七十一的时候，他沉沉睡去。 …… …… …… 许纯良走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上，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隐隐约约无比粗大捅入天穹的朱红色柱子，什么都看不到。 “人呢？有人吗？” 他喊叫着，尖锐的声音让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开始翻腾。回声不断在他四周响彻。 许纯良只能迈步往前走，一直走。他看到白雾后隐隐约约有一个巨大的肥胖身影坐在地上。 他朝那身影走了过去。 一尊比山还要高的大佛坐在许纯良的面前，它慈眉善目，气质恢弘。 许纯良静静地站在大佛前，努力看向它的佛头。 “你敢直视我佛？” “你心不诚！” “为何不跪？” “你心不诚！” “跪！跪！跪！跪！……！！！” 伴着一道道震彻心灵的怒吼，四周的白雾散去，许纯良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佛殿中。 面前是那个比山还要高的木质佛陀，四周是一个个大大小小，或慈悲，或狰狞的菩萨罗汉。 他们站在一个个佛龛中，嘴巴一开一合，不断怒斥着许纯良。 伴着它们的声音，他们木质的身体上，因为时光侵蚀而变得斑驳的各色漆面开始往下掉。 就像一片片巨大的雪。 许纯良抬头望向那尊大佛的头，这些佛像中，以它面容上的漆面掉的最狠。 “跪！跪！跪！跪……！！！”伴着罗汉菩萨们震慑人心的怒吼声。它脸上的漆面一大片一大片的掉了下来 。 就像是流泪一般。 很快，他面容上的所有漆面都掉了，露出其中黑漆漆的脸。 那张脸根本没有人面的模样，竟是一个黑色的蚰蜒头。 一根根黑亮的触须在佛头上肆意甩动着，不可一世。 它低头看着许纯良，音波像洪水一般从它口中倾泻而下…… “即见如来，为何不拜？” 那些罗汉们菩萨们也重复着它的声音。 “即见如来，为何不拜？” “即见如来，为何不拜？” “跪！跪！跪！跪……！！！” 许纯良不屑一笑，伸手自腰间一摸，桃木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给我滚！”桃木剑一翻，一道粉红色的死意从剑前斩出。 “你敢对我佛不敬！！！” “我佛必将镇压你！！！” 混乱的怒吼声几乎将许纯良淹没，随后伴着像无数玻璃粉末被巨力按压在一起摩擦的刺耳声响起，佛殿连同佛陀们一同碎裂。 在那刺耳声中，许纯良隐约又听到了那一句无比虚弱的呓语…… “救救我……” “救救我……” 许纯良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他听到窗外传来无比热闹的声音。那是锣鼓的声音。 推窗一看， 许纯良瞳孔一缩，随后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他跟自己强调着，可此时通透的精神和屋内毫无变化的环境在无声的告诉着他，这不是幻觉。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赤脚往一楼走去，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走在楼梯，掌柜的并不在柜台前，一楼也没有一个客人。 许纯良环视一周，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于是他往紧闭的大门口走去。 透过大门上的窗花，许纯良看见了黑压压的人。 于是许纯良重新上楼，关上自己的房门，穿好鞋，将桃木剑拿在手中，天机伞背在背后，然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 “吱呀……” 木头与木头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吸引了站在楼下的黑压压的人们。 他们抬头，无声的笑着，一双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许纯良。 …… 你有没有，同时被一万人对着，看着你无神的笑？ 许纯良可以保证，此时这些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来的诡异，来的恐怖。 这种恐怖不是那种血淋淋的直给的恐怖，而是一种越想越恐怖的恐怖。 细思，极恐！ 远处的锣鼓队还在疯狂的敲，只是敲锣鼓的人手里拿的不是鼓槌，而是自己的头，他敲的也不是鼓， 而是用刀割开了自己肚子上的皮，然后让旁边的人帮自己用力把肚皮扯平拉展。 然后他抡起自己的头敲在自己的肚皮上。 一具无头人，让别人帮自己拉开肚皮作鼓，以头为槌，用头敲鼓。在他旁边，是他以头为槌，用头敲锣的伙伴。 “咚、咚、咚咚锵……” 他们就这样敲出了无比欢乐，又无比洪亮的锣鼓喧天声。 而在他们四周，是抬头傻笑着，看着许纯良的围观者们。 细思，极恐！ 第141章 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许纯良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狠狠闭上了眼睛。 “我一定是又发癫了！” “一定是的！” “我前几天已经仔细探查过了！这个城市无比正常！人们那么欢乐！这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人间净土。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这么邪门？” “我发现不了，难道赌徒也发现不了吗？”他意识中出现了老方那张长着骰子面孔的脑袋。 深呼吸一口气，许纯良再次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 窗外，依旧是那一幅诡异的画面。 锣鼓队用自己的头作鼓槌在敲鼓，围着锣鼓队的人们抬起头，用一种标准化的笑容看着许纯良。 他们像地里的庄稼一样整整齐齐，一圈一圈，抬头笑看着许纯良。就像一片长着人脸的向日葵田，而许纯良就是那个太阳。 许纯良在心中强迫性质的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都是幻觉，真实的世界一定是人们在看欢快的节目，他们抬头看自己，一定是想要邀请自己一起下去看锣鼓。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称仙和死亡影响了我，我有些癫的太严重了！’ 许纯良微笑着看着楼下那些欢笑的向日葵们。大声喊道： “你们好！” “你们的锣鼓敲的真棒！” 伴随着他的话音，他看到那正在敲锣鼓的无头人转身，他手中抡圆了的头颅在对着自己笑。 而那些向日葵们也朝着许纯良笑了起来。 楼下的街道上传来了欢乐的笑声，氛围愉悦的就像是进了迪士尼一样。 许纯良松了一口气，还好。笑声很汹涌，说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不行！我这样太危险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辛县。’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紧的桃木剑。默默在心中说道： ‘再不离开的话，我或许真的就彻底迷失在我的幻觉中了。我会忍不住想要屠城的！’ 他想将桃木剑插进自己的腰间，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离开！我必须现在就离开！’他提着剑走出房间，顺着楼梯来到一楼。 大厅中依旧没有人，客栈老板和跑堂的都不知所踪。许纯良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伸手拉开门。 ‘吱呀～’ 他打开了客栈大门，接着看到那些县民们一起缓缓的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们淡淡的笑着，笑的无比标准化。 许纯良也淡淡的笑着，笑的无比真诚。假装自己没有发癫，就是一个很喜欢笑的路人。 许纯良笑着站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只是看着自己笑，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之后，他愈发确定了这些人的诡异笑容是自己的幻觉，于是他走入人群，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无数诡笑的人们，穿过用头颅敲肚皮鼓的无头人，他已经可以看到黑石垒成的城墙和城门。 阳光洒在城墙上，照射出一片片极其不规则的阴影，那些阴影微微闪烁着，就像是一张张斑驳的人脸。 许纯良看着城墙上那些脸，只觉得它们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啊～～～～！” “呜～～～～！” 痛苦的呻吟声传来，许纯良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天地似乎有些晃，就像是地震了一般。 下一刻，黑色的城墙开始在地面上移动起来，它像一条用黑石垒成的巨大长蛇，在地面上缓慢而坚定的游走着。 不时有黑色的石块从它身上掉下来，掉落在地上那些傻笑的人的身上。 将他们砸倒在地。 可是他们即便被砸成了肉泥，也依旧在笑着。 许纯良也在笑着，他要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很正常】的感觉。他从两个对着自己笑的人身边走过，朝那不停蠕动的城门处走去。 他终于来到了城门前。 城门两侧，站着两个身穿鱼龙服的斩妖司小旗，他们与城中的其他人一样，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许纯良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入城门黑漆漆的门洞。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门洞两侧那漆黑斑驳的石墙。墙上的砖石仿佛变成了活物。 它们就像是糖人一样，变成了一根根黑色的触手，他们蠕动在一起，彼此纠缠，湿乎乎能够拉丝的粘液随着它们之间的摩擦，往地上滴了下来。 “啪！” 一滴粘液滴在许纯良的肩膀上，他转头笑着看了一眼。 腥臭的黑色粘液粘在他黑色的衣服上。 ‘这一定还是幻觉，这一定是一滴水。’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石头上总会有冷凝水滴落，就像南方的回南天一样。 许纯良估计这滴幻觉中的粘液应该是一滴冷凝水。所以他决定不去管它。 他迈步走出城门。城外豁然开朗。 明媚的阳光从天空中撒下，照射在远处地面上蓊蓊郁郁的绿色树林中。 一条笔直的土路从脚下延伸而出，朝远方的树林流去。 微风吹过，路面上细如面粉的黄土被扬起，让大路显得有些不太清楚。 许纯良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幻觉消失了。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那些诡异的东西了。 地面就是地面，不会有一张诡异的笑脸突然对着自己笑。 树林就是树林，不会突然挥舞着树枝跟自己说话。 幻觉消失了，于是许纯良回头。 看向背后的辛县…… …… …… …… 辛县一如既往的，像刚才自己看到的那样诡异！ 城墙依旧是那个黑色的石头长蛇，门洞中依然有无数触手在彼此纠缠。 一滴一滴拉着丝的黑色粘液从它们之间滴下，滴在地上。 许纯良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那滴自己以为是水的东西，腥臭、粘稠、漆黑中闪烁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光。 那不是冷凝水。 许纯良的眼睛冰冷了下来。 他看着辛县，陷入思考。 ‘我觉得这个城市出现幻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老方走后吧？’ ‘老方在时，它们隐藏的那么好？’ ‘所以它们想让老方离开，或许不是老方看到她就会因为她姐姐死了而自杀？’ ‘而是老方看到她时，就会看穿她们的谎言？’ 第142章 再入县主府 许纯良想起自己刚进入辛县时买到的那个长着触手的糖人。想起那些反关节的舞狮，想起脖子长的像一根根畸形豆芽菜一般的小孩儿。也想起他在县主府见到的那个令他觉得很舒服，却长满触手的女孩儿。 他再次转头，远方的树林和大路依旧无比真实，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而当他看向辛县城池的时候，一切就变成了诡异模样。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真好！ 有病的不是他。 是辛县。 有病，就得治。 许纯良闭上眼睛，下意识的让自己的五感合而为一。他再次【看】向辛县。 具象的诡异消失，他的【眼】前再次变成了情绪的海洋。 只是现在整座城池的颜色，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颜色。深邃的粉黑。 许纯良试着品尝了一口那些情绪。 阴冷、冰凉、恶心！！！他很不喜欢那些味道。 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在诡异的拉高，就像是飞到了天空之上一样。仿佛有人在城池之上的天空中给他装了一个可以观测情绪的监控一般。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黑粉色的情绪以旋涡流动的方向缓缓涌流着，汇入了旋涡的中心。 许纯良睁开眼睛，默默计算了一下城市布局。 ‘那是县主府的方向。’ …… 许纯良将桃木剑再次插回了自己的腰间，迈步朝城门走去。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来到城门前，满脸标准化笑容的衙役拦住了他。 他平伸着右手，嘴巴一开一合，还伸手指了指他身后那个不断开合着嘴巴的屎黄色癞蛤蟆。 许纯良恍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从怀中摸出三个铜钱放在他手中。 看着他将铜钱丢入癞蛤蟆口中后便让开了路，许纯良十分礼貌的对着他笑了笑，随后迈步走出湿露露的城门。 一进城池，许纯良再次看到了那些无比欢快的标准的脸。 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正在街道中游走着的，欢快的舞龙舞狮。 这些舞龙舞狮全都脏兮兮的，诡异畸形的。可是辛县的人们仿佛没有发现一般。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长在田野里的庄稼，保持着固定而统一的笑容。看着那些为他们表演的人们。 他们真的很欢乐。 许纯良穿过人群，拒绝了路边大声吆喝着邀请他进门休息的客栈老板们，然后穿过喧闹的街。朝县主府的方向走去。 与他设想的不同，辛县的人们没有任何人出言拦他。 他就这样毫无阻碍的来到了那条街，那个喝过两次小吊梨汤的街道上。 这条街依旧很冷清，仿佛辛县的热闹都与这条街无关一样的冷清。 许纯良看了一眼糖水铺子，然后便看到了那个在风箱边不停抽拉风箱的老人。 “咯……噔！” “咯……噔！” “咯……噔！” 木板因为风力而开合，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在同样是木板制作的风箱上。在寂静的街道上县的无比摄人心魄。 老人的头上布满了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 他不知何时脱去了衣服，露出他干瘪苍老的上半身。 他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黝黑而干燥的皮肤包裹着苍老的骨头，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可以塞进灶炉里的柴火。 可即便他是如此苍老，推拉着风箱时却如同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咯……噔！” “咯……噔！” “咯……噔！” 风箱的木杆一进一出，带动着他的胳膊一前一后。许纯良突然有一种很确定的感觉。 这烧糖水的老人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了。 他还能烧风箱，完全是因为风箱自己想动，然后带着他来动罢了。 他就像是一个劣质游戏里一个只会固定动作的npc一样。 许纯良站在糖水铺子的窗前，静静地看着他。 “吱呀……”熟悉的木门声响起，许纯良回头，看见那个身穿蓝色布袍的老嬷嬷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珠子似乎都不会动一般。 许纯良死死盯着她的脸，然后便看到她的脸皮开始变化，尽管那张脸皮保养的很小心，但他还是从那脸皮上看出来，那是一张没有生气的脸。 就像是从死人的脸上剥下来，然后戴在另一种东西的脸上一般。 许纯良隐隐从她的眼角和眼珠子接触的地方，看见一条快速掠过的细小黑色触手一般。 那嬷嬷来到许纯良身边。她照旧向老人要了一碗红豆沙。 然后转头看向许纯良。 许纯良看到她毫无表情的脸下，隐约有一根根游蛇一般的东西撑着她的脸，让她的嘴巴一开一合。 随后许纯良便听到了熟悉的老嬷嬷的声音。 “公子您来了？小姐有吩咐，您来以后就迎您进去见她。” “嗯，我来了，我也很想快点见到你家小姐呢。你们家小姐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家伙。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呢。” “所以，带路吧……，越快越好。”许纯良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真诚。 老嬷嬷做了个万福的动作，接过红豆沙装入食盒中，转身带路，她走路的姿态还是像以前一样优雅。就像是在滑动一样。 上一次许纯良还以为这是县主家的嬷嬷素质高的缘故。 现在看来，用触手走路的话，可能只能这么滑着走吧。 许纯良看了一眼她蓝色裙子的下摆，无声的笑着。跟在她背后走进县主府的高门大院。 伴着背后传来的‘吱呀’声，县主府的大门再次被关上。 像上次一样，老嬷嬷在前方带路，许纯良跟在她背后。穿过种满绿树的廊道，穿过雅致的风雨连廊。 迎面走来一队长的并不是很美，却十分欢乐的侍女。 她们各个身材高挑，头发黝黑，黑的像墨一样。 许纯良看着她们白纱做成的侍女服，细细的看过去。 果然，她们一根头发都不掉。 因为她们的头发真的是扎根在头皮上的，一条条细蛇般的黑色触手。 许纯良笑的更开心了，尤其是他再次来到那间雅致的会客厅里的时候。 第143章 肥胖的男飞天 许纯良再次被带到了那个明媚而宽大的会客室中。 “公子请稍等，小姐一会儿就会过来见你。”老嬷嬷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些血管一样的触手支撑着她的嘴巴一开一合，看在许纯良眼中有种极其诡异的虚假感。 就像是一个塞满了电线的娃娃在开口说话一般。 许纯良点点头，任由她离开。 他开始重新观察这间会客室。 明明城外的阳光明媚，可今天这间会客室却显得有些黑暗，似乎天空之上的空气被扭曲了一般。连阳光落在这里时都被吞噬了。 黑暗之下，许纯良觉得这间房子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疑惑的转过头，随后瞳孔一缩。 那些上次过来看在眼睛里觉得很舒服的原木色家具悄无声息的变成一个个腐朽的器物。如流沙一般点点细碎的木屑不停的流向地面，而原本挂着日出东方山水画不知何时消失了，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篆刻着一位佛门飞天的巨大浮雕。 那飞天是那么的奇葩，诡异！不似传统飞天。 许纯良前世去过敦煌，见过那些篆刻在石壁上美的不可方物的飞天们。她们衣裙飘逸，衣带当风，凌空翱翔。 面容精致，身体纤瘦圆润，是人类对天上女仙最好的表达。 而此时县主府会客室中墙壁上的这个浮雕飞天，却无比肥胖高大，许纯良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胡茬。 而他赤裸的上身肩臂处，缠绕的那个本该无比飘逸的彩带，也变成了一条狰狞的触手。 可即便如此，许纯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代表的事物。 他就是佛门飞天。 因为他正在跳舞！ 他正在作出一个个纯粹的、无比和谐的飞天舞步，他肥胖的身体无比灵活，动作也极其到位，他就像一个极其肥胖又灵活的……，人类顶尖舞者…… 而那根象征着飘带的黑色触手，也柔软无骨，飘逸飞翔，就像是一根迎风招展的黑色肉质飘带。 许纯良静静地看着他在墙上跳舞，甚至不由得嘴角上扬，想要为他鼓掌。 他跳的真的很好。 “踏、踏、踏……”清脆的脚步声响起，许纯良转头，看到了那日那个让他很有好感的姑娘。 她出现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她的马尾辫消失了，她把头发盘了起来。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变了，她白色的纱裙下，不再有探出黑色触手，自腰以下，她的大长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卵。 或者说肚子。 一条肥嘟嘟、有些明显q弹气质的黑色肚子。就像是蚂蚁或马蜂的肥大肚子一样的肚子。四排拳头大小的白色圆点点缀在那个肉肚子上，让她的肚子看着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许纯良扫过她的肚子，看向她的脸。 她的脸也有了些变化。 尽管她妆容精致，可许纯良还是发现她的眼距诡异的比上一次见到时变的宽了许多。 以至于让她看起来有些糖。但又不完全很糖。 ‘就叫她半糖虫女吧。’许纯良给她安了一个很符合她气质的外号。 半糖虫女惊喜的看着许纯良：“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谢谢你！帮我送走了赌徒。我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她演的很真，以至于许纯良差点儿就信了。 许纯良淡然的看着她，缓缓开口。似乎他是在边想边说，以至于他说话慢吞吞的：“我觉得不是我做到了，应该说是你做到了才对。至于你姐姐……，她真的存在吗？” “你俩该是一体的才对。为了骗无意识中压制了你的赌徒离开，你们下了如此大的一局棋。跨越十数年，用真情耍的赌徒团团转……，甚至他现在还在为【你姐姐】可能的死亡而无比的悲伤……。” 许纯良再次想起了赌徒那张潇洒又忧郁的脸，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但是用感情套住赌徒那样的男人，实在是有些……，该死。 伴着许纯良的话，半糖虫女的表情开始变化。她不再是那种很明媚的模样。 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层的乌云，遮住了阳光，也给地面带来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些黑暗覆盖在她的脸上，让她原本有些糖的面容看起来有种阴晴不定的感觉。就像动画片里隐藏在黑暗中的反派。 “你在瞎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疯……”她停止自己想说的话，死死的盯着许纯良的脸。 她的眼睛开始迅速上翻，只剩下纯粹的眼白看向许纯良。紧接着，一点浓郁的黑色在眼白正中间出现，快速长大。 就像是重新生长出一对眼睛一样。 那双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清纯、可爱，湿漉漉的，像林间小鹿的眼睛。 任何男人看到这双眼睛，都会喜欢上她的主人。 半糖虫女的气质随着这双眼睛的出现迅速变化，像御姐，又像少女，两种独特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她看着许纯良说道：“你是怎么猜到的？对了，现在我是青梅。” 伴着她的话，辛县中所有枯萎的青梅树，瞬间焕发了生机。 “咕咚、咕咚……” 许纯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当半糖虫女说自己现在是青梅的时候，许纯良感觉她瞬间变得可爱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意被粉色的爱欲包裹，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痛从心底生出。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对方。 看到许纯良眼中的变化，半糖虫女骄傲又矜持的笑了起来。她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胜利。 “你已经爱上我了，你不会再怀疑我了。”她笑着对许纯良说道。声音飘渺，仿佛神的呓语。 许纯良感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粉色，甜甜的爱意，他好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眼前的女孩。就连她那巨大而肥硕的虫肚子似乎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要为她奉献一切。 然后…… 然后…… ……………… 他哈哈大笑起来，充满了愉悦。 随后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那种爱意瞬间消失，就像是连续看了三十部小日子的爱情片一样，他变得宛如圣贤一般。 他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半糖虫女，像是在看一条丑陋的虫子，他缓缓说道： “我这个人，不谈恋爱的。” 第144章 女王 “咚、咚、咚咚锵……” 许纯良突然听到了喧闹的锣鼓声。 此时县主府外，原本清净的街道上突然站满了人和舞狮舞龙的队伍。 那些只知道在街头看表演傻笑的辛县居民们不知何时被那些街头表演的队伍带领到了县主府外。 他们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往县主府的高墙内看了过来。 小孩们站在人群外努力的伸着脖子，他们的脖子就像一根根豆芽菜一样伸得老长，终于高过了围墙，于是他们笑嘻嘻的看着围墙内的景致，看着站在窗前的许纯良。 而那些大人们似乎无法把脖子像皮筋一样伸长，所以他们只能憋红了脸，努力的伸啊伸，伸啊伸。 却怎么也无法变长。 “咚！”锣鼓队那个用自己头敲自己肚皮的家伙重重的在肚皮上敲了一下。 于是有人反应了过来。他伸手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拽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用力向上拔。 人能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的飞起来？ 当然不能！ 所以在他的努力下，他拔断了自己的脖子，他的头带着血红中透着森白的脊椎，越升越高。 他的脊椎就像是一个骨质的蜈蚣一样，不断生长着，一直到他的头超过了县主府的高墙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他笑嘻嘻的看着站在窗前的许纯良。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无比开心的事情。 更多的大人模仿了他的动作，于是一根根骨头树桩一样脊柱被拔出，他们用头颅笑呵呵的看着许纯良。 而许纯良看着眼前的半糖虫女，好奇的问道：“能不能帮我解惑一下，辛县里，还有活人吗？” 半糖虫女微笑着扭头，看着高达五米的围墙上那些高高低低挤压在一起的人头，用特别肯定的语气说道：“当然，你不看他们都笑的那么开心吗？” “我们辛县存在的意义，可就是为了开心才这么好玩儿的呀。” 许纯良也转头看了看围墙上密密麻麻的令人恐怖的头颅。很认可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些东西，确实挺好玩儿的，让人看起来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呐……” 他穿着黑色又合体的儒袍，皮肤白皙没有一丝皱纹，头顶的头发虽然有些凌乱，不是特别的一丝不苟，但还是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优雅气质。 而此时他看向围墙外的人头的目光又充满了欣赏的意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来辛县旅游的游客。 这些高高低低的人头就好像不是恐怖的人头，更像是可爱的郁金香花朵一般。 他这样的表情，让身边的半糖虫女不由得发愣了一下。 “但是啊……，人不该拿来这样玩儿啊。” “哪怕是猫猫狗狗、花草树木都不该这样被拿来玩儿的。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许纯良微笑着，诚恳的向半糖虫女和站在院子里的人们说道。 不知何时，那个穿着蓝衣的老嬷嬷和那些侍女，以及一个个青年男子站在了院子里。 他们都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许纯良。面上的笑容和围墙上的那些头颅们一样，统一而标准。 就像是从一个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人偶一样。 “你说我们这样做的不对？”半糖虫女开口问道，她和院子里所有人一起开口问道。 “你凭什么说我们这样做的不对？”墙上垒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头颅们一起笑着问道。 “你看他们多快乐啊……，你怎么能说我们做的不对呢？你是什么意思呢？”半糖虫女指着那些头颅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他拿起了腰间的桃木剑。 “快乐，又是快乐。” “其实我见过和你一样操纵快乐的人，但他的方式，虽然比你要笨拙一些，但是很显然，她比你做的文雅多了。” “你这个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虽然有些糖，但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你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没品位了。” “你即便是骗着他们，或者杀了他们，也不至于这样呀……” “你把他们做成了虫子……” “把辛县做成了虫巢……，对了，你是怎样骗过赌徒的？” 半糖虫女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许纯良的问题，她只是好奇的看着许纯良：“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们伪装的明明很好。” 她确实不解，她能骗得过赌徒，却骗不了许纯良。 许纯良提剑砍向院子里的那些人，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突然能看到他们身上的那些破绽的。 似乎……，还是从山神的血液再次浇到自己身上后发生的？ 他不太确定，也不需要确定。 粉红色剑气化作一弯巨大的月亮，粉色月亮飞出窗户，径直飞向院子里的人。 他们惊恐的发现，他们根本躲不过这一剑。 粉色月亮就要笼罩他们，他们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笑的无比欢乐。 而这一刻，许纯良身前的半糖虫女，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的不是自己面部原本就睁开的眼睛，而是在她的身子下方，那个q弹黑暗的虫肚子上，那一枚枚白色反光的亮点，在这一刻全部睁开了。 她的肚子上长着四排白色的眼睛。白色眼仁看着那枚粉色月亮，于是粉色月亮便消散了。 那种莫名其妙的欢乐和愉悦感觉，随着她的四排眼睛以一种神秘的通道流入了辛县所有人的心中。 所有辛县人都笑了。 县主府的围墙上，那些高高低低摞在一起的头颅一起看着许纯良，快乐的笑着。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的，层层叠叠的笑声从他们口中发出，巨大的声浪笼罩着辛县，甚至连天空之上的乌云都变成了粉红色一般。 那些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让他有些微微的头疼。 半糖虫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女王我啊，可是操纵欢愉的高手呢……” “你确定要用欢愉来对付我的子民吗？” 许纯良看到半糖虫女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厚了一些，就像是面前被放上一面很透明的防弹玻璃一般。 尽管依旧通透，却仿佛有了很重很重的质量。 第145章 你的桃木剑对我不管用的 当半糖虫女说自己是女王的那一刻时，她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纯良也终于明白今天她的气质为什么比之前糖了那么多了。 她的眼距在急速变宽，直至裂开一道缝隙，她的头从正中央的位置裂开成两半。 一根根黑色的触手在缝隙中挤来挤去，像是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黑色蛆虫。 那道裂缝很长，它蔓延到她的脖子上，然后继续向下，一道参差不齐的裂缝一直来到了她的肚脐处。 连同破裂的白衣一起，她胸腹间的皮肤很自然的撕开，露出其中滴血的肋骨。 一团团肉眼可见的增生在肋骨上快速滋长，那两排肋骨散开变长，代替大腿撑在地上，就像两排血色的蝎子腿。 她变成了一个血肉质感的蝎子。 许纯良将桃木剑重新插回自己的腰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虽然这样问有些不礼貌，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变成两半的【女王】的两个脑袋上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显然它不能理解许纯良在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的意思。 许纯良伸手撕开了自己脖子两侧的皮肤，任由两颗虎头从中长出，随后笑着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必须要知道的。 他的身形向鬼魅一样瞬息间低伏下去，双腿同时一蹬。 坚实的地面上瞬息间出现两个布满蛛网裂纹的坑，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像是炮弹一样贴着地面朝女王射了过去。 女王那裂成两半的脸上露出一道不屑的目光。 哄！ 许纯良撞在了她眼前那如同厚玻璃一般的空气上。女王身前的空气有了一种明显的扭曲。 而下一刻，她身下那二十多根肋骨组成的蝎子腿开始急速滑动，像很多条腿一样带着她急速退出了会客室。 “嘻嘻……”伴着诡异的笑声，她的身形迅速的消失不见。 “女王我呀，没有必要和你正面战斗的。” “你应该面对的是我的子民。” 伴着她的声音，她彻底消失不见，同时，许纯良看到那些笑嘻嘻看着他的身影动了起来。 院子里，那十几名男性奴仆的身体快速扭曲，他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向后一翻，用自己的后背朝着地面，同时四肢以反关节的姿态着地。 他们的头发自动散开，变成一根根细碎的黑色触手，那些触手贴在地面上，疯狂朝他的方向延伸过来。 而那些侍女们，则纷纷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当然，这个场面并不色情。 因为与衣服一同脱去的，还有他们的皮。 他们变成了一团团由黑色触手组成的，不停随风飞舞的诡异线团。 围墙外，辛县的人们都嘿嘿的笑着，嘴角流出口水，拥挤着朝围墙走了过来。 他们终于将县主府的墙挤塌了，他们迈着混乱的步子走了进来。 “你刚刚问我辛县的人们还活着没有，尽管很难令你信服，但是辛县的人们，是活着的哦～”女王的声音从一个黑色线团中传来。 许纯良看向她，却发现女王那诡异冰凉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嘻嘻……”又一声诡异的笑声响起，许纯良转头，看到另一个黑色线团组成了一张脸。 那张脸是纯黑色的，是一根根黑色的触手纠缠在一起形成的，只能从光线的明暗上看到她的轮廓。但许纯良还是能从她脸上明显的五官上看出， 她两颗眼睛的眼距有些宽，很糖！ 许纯良朝她扑了过去。 嗷呜！ 他的三颗头颅都发出诡异的虎吼。诡虎啸天！ 那张满是触手的脸愣了一瞬，许纯良便抓住了组成她的脸的那些触须。 入手冰凉，诡异，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知是情欲还是什么的诡异气息。 许纯良没有多想，本能的双手一撕。 那团触须被他随手撕开。 “嘶哈！！！”痛苦的嘶鸣从触手中响起，那团像人一样高的触须被许纯良撕成了两团。 狠狠的甩在墙壁上。 “嘻嘻……”笑声再次响起，半糖女的脸又出现在另一团黑色触须上。 “废物，看你长出三颗脑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有多猛呢，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我这里找事？” “你连一只工蝎都杀不死。” 伴着她的话，许纯良看到那两团被自己撕成两半的触手，竟然像一对儿情侣一样冲向对方。然后彼此相拥。合而为一。 许纯良没理会她的挑衅，而是伸手再次握住了腰间的桃木剑。微微用力，他把桃木剑拿在手中。 “又要用那柄剑了？我看你只拿了这一柄剑？” “没用的，那剑能斩出欢愉的力量，那确实很厉害，但是……，欢愉也是我的力量。我可以把你的欢愉送给每一个子民。” “所以你斩出的每一剑，都会是未来我变的更强大的底蕴……” “嘻嘻，等你死了，我会留着你这把剑的。” “嘻嘻……” “嘻嘻……” 半糖虫女的脸不停的在黑色触须间跳动着，随后出现在那些从围墙外挤进来的人们的脸上。 她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小孩儿那豆芽菜一般的脖子上，又会突然出现在某一个脊椎变得很长很长的人的脸上。 突然看到那些畸形的脊椎骨，许纯良不由一怔，他突然觉得自己手很痒！ 他这才记起，他曾经用过一柄很顺手很顺手的剑。 那柄剑是他从佛门墟界那些人虫子的身体中拽出来的。 于是他放弃了用桃木剑割自己的虎头来杀戮眼前这群人的方式。 他把桃木剑再次塞回了腰间，脚下狠狠一蹬！ 嗷呜！又是一记诡虎啸天。他朝那几个反关节趴在地上，围绕着自己疯狂转圈的男性奴仆们扑了过去。 “没用的，你杀不死他们……，嗯？”半糖虫女的声音传来，然后突然呆了呆。 她看到许纯良伸手抓住了一个男性奴仆的头。 因为他们是反关节，用后背对着地面的方式趴在地上，所以他们的脸就很自然的朝着天空。 于是许纯良的手指便很自然的扣进了他的眼眶中。 他像抠保龄球一样，抠住了他的头，然后缓缓用力，将他的脊椎从胸腔中抽了出来。 那动作，就像从腰间抽出皮带一样顺手。 又像是在抽一把剑一样潇洒。 第146章 姐姐妹妹 “哈哈～！” 当许纯良伸手从那个男奴仆的身体中抽出他的脊椎提在手中时，一种难以抑制的欢乐凭空出现，让他忍不住狂笑出声。 而那颗被他捏在手中的头颅上，一根根黑色头发一般的触手无意识的向四周探索着，然后本能的绕在他的手臂上。 一根黑色触手在他的皮肤上刺了刺后，突然像一条毒蛇一般弓起身子，接着猛的朝他手臂上一刺。 噗呲！ 那根触手插进他的皮肤，穿过血肉，想要钻入他的手臂骨骼。许纯良甚至听到了它愉悦的欢呼声。 它撞在了许纯良的手臂上，接着瞬间碎裂。 许纯良再次呵呵一笑，手中脊柱作剑，手腕一翻，狠狠插入了身边那个无头男仆身体中。 流火般的丹曦境灵气顺着脊髓剑流出，那男仆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一道其他人看不到的亮光飞起，属性点+100。许纯良眼前一亮，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几个已经冲向自己的其他男仆。 院子里，六名男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他们反关节踩在地上的四肢在狠狠在地面上一蹬，身体瞬间由极静化作极动！就像是六只趴在地面上的诡异蜘蛛一样，瞬息间，他们六个便将许纯良包围了。 一名男仆低趴在许纯良面前两米处，对着他呲牙咧嘴着，两名男仆落在了许纯良身后，一个趴在桌子上，四肢像钉子一样插入腐朽的桌面里，一个像壁虎一样贴在那个男性胖飞天浮雕的身体上，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剩下的三只，两只趴在左右墙壁上，一只倒挂在许纯良头顶，像一只焦躁的蜘蛛。 他们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血红无比。身体也像麻花一样不停扭动出诡异的姿态。 然后，他们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化作六道残影瞬息间笼罩许纯良的头、胸、下阴等六处要害。 许纯良没有躲避，他右手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头颅，随后以一个像极了动漫男主的姿态，将手中的脊髓剑狠狠朝地面一插！ 吼！ 伴着两侧头颅中传出的虎吼，数条黑色的裂缝顺着剑尖出现在地面上。 裂缝像一条条黑色长蛇，尾巴在许纯良脚下，而蛇头却诡异的离开了地面，从真实的地缝化作奇异的剑气，直刺那六名飞扑向他的男仆。 当剑气快要与男仆们相遇时，蛇头变成了虎头，虎头咬在他们身体上…… …… …… 六个光点飞起，属性点+600。 “哗啦啦……” “哗啦啦……” 许纯良瞬间杀死男仆们的动作，引发了一些奇妙的连锁反应。 那些推开院墙的辛县人们纷纷停止了他们前进的动作，他们全都在原地站定。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许纯良。 他们的嘴角上扬的愈发厉害。如果说他们最开始保持一致的微笑就像航空公司空姐们的标准化微笑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的笑容全部来自哥谭，与小丑一模一样。 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出现在他们的嘴角，伴着黑色的血液流出，他们的嘴巴撕裂到了耳根处，露出一颗颗或枯黄或焦黑的烂牙。 一道道腥臭的气味从那一张张嘴巴中传了出来。 而那些‘哗啦啦’的声音，正是从他们同样黑色腐烂的喉咙中发出的。 ‘他们的牙齿只有微笑时露出的那几颗牙齿是好的。他们早就死了。’在许纯良提剑杀向包括蓝衣老嬷嬷和那些女奴们化成的黑色触手线团时，许纯良的心中莫名的闪过这样道猜测。 ‘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赌徒？可为什么我能看透这些东西？’ ‘如果现在有人在观察我的话，会不会觉得我在屠杀这些无辜的县民？’ 许纯良一剑将面前的黑色触手线团斩开，然后发现它变成了两个。于是他再斩。 “没用的，她们不同于被你杀死的那几个废物，她们是杀不死的。”半糖虫女的脸出现在一个‘豆芽菜’的脸上，她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可当许纯良看向她时，那个豆芽菜的头上再次变成了嘴巴咧开到耳根处的小孩儿模样。 而半糖虫女的声音又出现在另一个脊椎被自己拔的老长的男子的脸上。 “她们是杀不死的，我也是杀不死的……” “嘻嘻……” “怕不怕？” 半糖虫女的声音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她的脸不停的出现在不同人的面部，甚至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神出鬼没，像是可以毫无凝滞的占据辛县任何人的脸一样。 许纯良索性停止了攻击。 他甚至丢掉了手中的脊髓剑，然后将手臂抱在胸前就那样站在了院子里。 “怎么？怕了？” 眼前那个被他斩成了六份的黑色触手线团聚在了一起，化作了半糖虫女的脸，她看起来很愉悦。 许纯良看着她，摇头笑道：“怕倒是不至于，只是有些不解。” “既然你这么厉害，全城人都是你的子民，为什么还要怕赌徒呢？” “难道他杀的死你？” “嘻嘻……”半糖虫女的笑声从许纯良背后传来，许纯良转头，发现化作巨大蝎子模样的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许纯良毫不犹豫的探出双臂抓向她的脸。 可惜，伴着这一抓，她的脸很随意的向左右两侧裂开，许纯良抓了个空。 “套我的话？” “你当我是傻子吗？”半糖虫女裂开的两个半张脸上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嘻嘻……”她的左半张脸突然笑了一声。 “等你成为我的子民，你就知道了……，其实我们是真的爱他的。是不是，我的姐姐？”她的左半张脸有些疯疯癫癫的对着右半张脸说道。 她的话音未落，如同一窝蜜蜂振翅的声音便出现了。 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方圆百米内所有辛县的县民们纷纷动了。 他们的皮肉像炸鳞的鲤鱼一样裂开一个个茶杯大小的口子，那些口子一开一合的，发出了蜂鸣的声音。 天空上的黑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们齐齐朝着许纯良迈了一步。 第147章 莫名的熟悉感 县民们一步踏出， 一种愉悦的，带着难以名状的阴冷意味的恐怖压力笼罩了许纯良。 …… …… 伴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许纯良看到自己的皮肤纷纷炸开，他的所有血肉都裂开了一个个茶杯一样的血口，血液疯狂的流出，他瞬间变成了一个炸鳞的血人。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皇极境的骨骼不堪压力发出的吱吱尖叫声。 钻心的疼痛足以令他疯狂，可是他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他细细品味着那直刺灵魂的疼痛，仔细聆听着四周县民们‘鳞片’颤抖而产生的蜂鸣。认真感受着那种带着愉悦感的阴冷意味。 想要找出那种熟悉感是什么。 他甚至分出一缕思绪，努力的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伴着他的一心多用，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是他的意识脱离了他的身躯，冷静的，淡定的飘在头顶后上方半米处，用疏离的视角淡然的看着他炸鳞的身体。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跟着县民们不停的开合着。 起先他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不配合，以至于血肉鳞片开合的节奏与方圆百米内县民们开合的节奏并不一致。 可随着那嗡鸣声越来越整齐，他每一片‘鳞片’的开合都有了节拍。 开…… 合…… 开…… 合…… 他的血肉像鱼嘴一样诡异的整齐的开合着。 而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没有作出丝毫的阻止，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一样疏离在这一切之外。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找到那种熟悉感了。 …… …… ‘我知道了！’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的意识朝身体不可避免的沉了进去。 而他身体上的‘鳞片’们也在这一刻与那数万县民彻底同频。 于是他沉入身体的意识发现他的血肉上出现了一道道诡异又神秘的纹路。 那些纹路但看无比玄奥复杂，连在一起时，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虫卵。 虫卵瞬间形成，许纯良感觉到有一点阴冷腥臭的的光点出现在他的心意中。那光点就像是一道符文，又像是一个极小的虫卵。 许纯良瞬间下作出决定，他的意识向内一缩，随后爆炸。 “嘭！” 在虚幻的虫茧即将包裹许纯良的头颅时， 他的头炸了。 半糖虫女的左右两个半张脸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是不解。 随后有一阵风吹过，将整个辛县都吹散了…… …… …… 一切回档。许纯良睁开眼睛。 “滴答。” 一滴腥臭粘稠的黑色粘液滴在他的肩膀上。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藏着游神令的那块皮肤，熟悉的疼痛给他带来了心灵的踏实感和自己还活着的生命感。 转转身，不再出城，重新走回了城中。 回想着刚刚死亡前记起的熟悉感，许纯良朝来福客栈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他眼中，街道上表演的人们和游玩的人们依旧是那么诡异，可许纯良却一副开心的笑容。 他用关爱的眼神看着身边将自己脖子伸长的‘豆芽菜’们。用好奇而友善的眼神看着那些脏兮兮恐怖的舞龙舞狮们。 也笑着拒绝了想要卖给自己长满触手的糖人的商贩。 他再次见到了来福客栈的胖老板。 看着胖掌柜嘴巴中不受控制的伸出的那个像食人花一样的触手口器，许纯良笑的更加友善了。 “哟，公子，您回来了。柜台上的那张银票是您留的吗？留多了，留多了。”胖掌柜嘴巴里的食人花胡乱飞舞着，与许纯良打着招呼。 许纯良笑呵呵的点头：“没留多，没留多，我就是去城门口送个朋友，想着让掌柜的帮我留房呢，所以才留下那张银票的。我还要再住一段时间呢。” “那可就太好了，您快快请进吧。”胖掌柜作出请的动作，许纯良看到他白白胖胖的手指前有一条猩红的触手不自觉的抖动着。 他就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东西一般，重新走回了大厅中。 大厅里，依旧坐着四五桌人，许纯良友善的笑着看向他们。 他看到人们都笑呵呵的，用标准的笑容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他看到他们盘子里的东西还是很干净的，并没有诡异的模样。 ‘还好，吃的东西真的是吃的东西。’ 许纯良开心的笑了，拒绝了胖掌柜给自己上一桌八珍菜的提议。许纯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闭目坐在床上，五感聚集在一起，那种能看到情绪的感知再次出现。 他淡然扭头，【看】了一遍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情绪。房间中没有人或其他活着的东西。 于是他睁开眼睛并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当他凝神看向左手手心时，手心开始微微变热，一个小巧可爱的火红色印记出现。 玄妙的感知出现，许纯良面前裂开一道虚无的缝隙。 缝隙那头，像镜子一样的画面里，出现了一群正在迁移的人们。他们风尘仆仆，他们热情洋溢。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幸福的表情。 他们正中间有一群赤裸精壮的男人。男人们手中捧着黄色的木棍。 木棍上方，是一个用金黄色稻草扎成的草龙。 当许纯良看见草龙时，整个画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了下来。 然后草龙便活了，一个可爱呆萌的小草龙从草龙背上蹦了出来。 “大爷哥，您这是在哪儿呢？怎么想起来找小弟我了？哈哈哈哈，是缺粮食了吗？” “大爷哥，缺粮食了你就说。小弟我别的没有，就粮食多！” “大爷哥，你要粮食不要，只要你开尊口，我这就给你送来……” “大爷哥……” 裂缝对面，小草龙一脸谄媚，像个话唠。 看的出来，它在很努力的用自己那一张因为小而有些丑萌的脸靠近裂缝，想要挡住许纯良的视野，不让许纯良看到它正在带着常册镇的镇民们迁徙…… “我不要粮食，我想让你过来给我帮忙……” “另外……，你这是要去哪里？” 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去哪？” “哪里也不去啊！” “大爷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草龙把自己的身躯盘了起来，挡住了裂缝的所有视线。然后才一脸诚恳的说道： “大爷哥，你想要我帮什么忙啊？” 第148章 应对方式 裂缝对面，小草龙把自己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乖巧的像一只宠物狗。 它在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身体吸引着许纯良的注意，好让他不要看到常册镇的人们正在迁移这件事情。 ‘上次在常册镇怎么没发现这条狗，不是，这条龙这么不正经……？’ ‘像条狗似得。’ 许纯良在心中吐槽一句，随后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我想请你来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对小草龙说道，以免吓到它。 但小草龙的反应很大，听到‘帮忙’，它先是十分控制不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幸灾乐祸，随后瞬息间隐藏了起来。 紧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大爷哥，我就是个只会搞粮食的小虫子啊～～～！” “您是不是搞错了……，您都搞不定的东西，我去难道不是送菜吗？”它像小狗一样摇起尾巴，力图展现自己的呆萌来求放过。 许纯良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后缓缓说道：“你别急，我不是叫你来拼命的。而且你可不是只会搞粮食的小虫子，你会的可不少呢……” “我可记得，你其实是一个很会获取人类信仰的小家伙。我让你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帮我，和一个家伙抢信仰。” “当然……，我不会亏待你的，抢来的信仰都是你的。” 裂缝那边，小草龙十分拟人化的伸出小爪子支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考虑着许纯良的话。 “大爷哥，我怎么觉得你在套路我？”它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许纯良一本正经，道：“这绝对是错觉！我怎么可能套路你？咱们可是哥们儿！你忘了我上次在常册镇配合你的样子了？” “话说你真的不是带着常册镇的人跑了吧？我怎么看你背后那些人走路的样子很疲惫？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哥们儿了？” 小草龙连忙用‘哈哈哈哈’的笑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并在此把自己的尾巴疯狂的摇了起来，就像风车一样，对许纯良强烈示好。 “我怎么会不把大爷哥当哥们儿呢，大爷哥那么猛的人愿意当我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大爷哥你说，在哪里？要我怎么做？别说是抢信仰了，就算是……，我这就过来帮忙！” “这才对嘛，快来这里，辛县。然后尽可能让这里的人信仰你……” 许纯良满意的抽回手心龙形纹路里的灵气，面前的裂缝消失。随后他躺在床上，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他冷静的分析着辛县所有的情报。 第一，辛县有大问题，这是自己经过死亡回档之后确定的事实。 第二，他因为不能理解的原因，在赌徒在的时候就可以偶尔看穿这个问题的伪装。赌徒离开后，因为不知道的原因，整个城市的伪装在他眼中消失了。 第三，辛县隐藏着一个隐藏极深的【女王】，这个女王可以隐藏进很多人的面孔中。 第四，女王的力量有一种也是【欢愉】，而且她吸收欢愉的方式，和小草龙吸收信仰的方式有些相似，这种相似不是表面上的相似，而是逻辑上的相似。小草龙用舞龙和神异手段获得常册镇人们的信仰。而女王则是在用表演激发欢乐，然后用一个隐秘的旋涡吸引他们产生的欢愉，同时将神秘的符文潜移默化的植入他们的身体。 第五，女王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奴役了整个辛县的人。可能是因为之前赌徒的存在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真正第一时间奴役的，是死亡回档前第一批围绕在县主府方圆百米内的人。 第六，女王和那些被她奴役的人之间，有着一种玄妙的联系方式，这种方式如果可以切断的话，应该会大大的降低她的力量。 第七，此时自己伪装成没有发现这个城市的问题，应该是可以瞒过女王的。女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第八，女王有一种可以让人爱上她的能力，自己险些中招，赌徒可能也因此而中招。 第…… …… 许纯良想了很多，也想的很细。 他不是不能直接召唤称仙出来杀人，他相信以称仙的强大绝对可以轻易杀死那位可以隐藏在任何人身体中的女王。 他不召唤称仙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可以看到那些诡异的画面这个体质究竟是好是坏，他害怕过于频繁的召唤称仙，会让自己越来越癫。 第二是他发现其实辛县中的活人其实还很多，女王的子民，只有她方圆百米内聚集的那些身体会像炸鳞一样张开的人们。 对于这帮人，许纯良还是想要救一救的。 从某种角度来讲，许纯良不是坏人，相反他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是斩妖司小旗，未来可能还会成为夜游神，斩妖司不是斩人司，所以他不会为了杀死女王而屠城。 至于小草龙，就是他思考之后决定用来对付女王的一道前菜。 待想明白这一切，许纯良缓缓睡着…… 等天快黑时，许纯良醒来，他拒绝了胖掌柜对于八珍菜的推销，再次离开了来福客栈，往烟花街的方向走去。 太阳的余晖下，那些诡异的舞龙舞狮以及游街场戏的已经收场，许纯良看着一个个带着诡异笑容的县民们结伴朝家的方向各自走去。 也看着一些成年男子笑呵呵的和他一路朝烟花巷的方向走去。 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如果许纯良看不出来的话。 他再次来到了烟雨楼前，一张嘴笑出标准八颗牙齿的弄玉看到了他，便笑眯眯的朝他迎了过来。 “公子又来了？上次一别，奴家可想念公子的紧呢。”她摇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将纤细腰肢上方和下方的两对儿硕果摇的像果冻一样轻颤。 她伸手扶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许纯良看着弄玉那双逐渐向两侧悄然分开，变得有些糖的面容。情不自禁的笑了。 看来自己走到城门下却没有离开，又转身拐回这件事，还是吸引了那位女王的注意。以至于她现在要上了弄玉的身，来试探一下自己。 弄玉的脸皮下那旁人看不到的蠕动的脸，不正是半糖虫女的那张吗？ 第149章 穿梭通道 许纯良笑的有些淫贱。 他伸手捏了捏弄玉那宛如天上满月一般的屁股。随后没有一点隐瞒的说道：“其实今天本公子都已经打算离开了。可我这一路上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没搞明白一样。” “一直都到了城门下了，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急着去赌场找老方，结果冷落了姐姐，这不，一想起来我连忙就回了客栈，一直等到天黑，就赶过来见姐姐了。” 弄玉脸皮下，半糖虫女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想判断他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却什么都没有感知到，于是她将自己的意识隐藏的极深，悄无声息的看着许纯良与弄玉打情骂俏。 “切，公子就别逗奴家了，今天公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奴家一定给公子找来。”弄玉抱着许纯良的胳膊，将他拉入大厅，随后习惯性的往二楼带去。 “别，先不去楼上，咱们大厅里坐坐。”许纯良目光从大厅里掠过，看着那些坐在大厅里的人。 果然，除了一半是那种脸上带着标准化笑容的人，还有一些人和自己一样，面容表情都是正常人模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和许纯良下午在客栈中猜测的一样。 因为赌徒的长期存在和突然离开，那位女王对辛县中人的侵蚀并不完全，甚至可以说节奏差了很多。 所以辛县中的县民应该有三种状态，第一种是死亡回档前出现在县府方圆百米内，那些脖子可以像豆芽菜一般伸长的孩子和能把自己脖子拔出来，脊椎变得老长的家伙。这些家伙会在女王需要的时候身体化作炸鳞状态，发出那种嗡鸣声来帮助女王侵蚀他人。 第二种是那些游荡在街道上，只知道用标准化的笑容笑呵呵的看着舞龙舞狮，买下糖人吃的人。这些常住在辛县的人们已经被侵蚀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严重一些就会变成第一种人。 第三种就是像自己这种，慕名来到辛县，还未被侵染一点儿的人。这样的人脸上还保持着正常人的表情，心态也还算是正常人，女王的力量还无法影响他们。 第二种人和第三种人，就是小草龙的任务。 只要小草龙用自己骗信仰的能力将他们骗出辛县之后，许纯良就可以开始他下一步的计划。 与弄玉一同在一楼坐下，许纯良将弄玉毫不客气的搂入怀中，然后大声吆喝着上酒。 “公子，奴家还是帮你找两个好姑娘吧？”弄玉扭了扭身子，多年不接客，此时被许纯良搂在怀中，她有些很不自在。 “哈哈……，姐姐真是……”许纯良像是良心发现一般松开了弄玉，随后笑着说道：“要不姐姐给唱个曲子吧。” 听到许纯良要听曲儿，弄玉连忙从许纯良怀中跳起来站在一边，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公子要听曲儿，不如奴家就给公子唱一段人面桃花吧。” 说完，她摆了个身段，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发现她眉眼中那股糖意消失后，不由在心底猜测道：“看来他们这些被侵染的人，在女王不下达指令的时候是不自知的。她们其实还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 五感用那种已经熟练了的方式快速合为一体，他朝弄玉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团浓郁的黑粉色。 就像热成像仪一样，此时黑粉色在他意识中呈人型的模糊模样，正在作出一个个唱戏的姿态。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它，却不去品尝它的味道。 因为这黑粉色就和他在城外看辛县时，那个将辛县笼罩的黑粉色旋涡的颜色一模一样。很显然，弄玉就是那个旋涡中的浓郁一点。 许纯良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 …… 他看到了笼罩在他头顶覆盖了整座辛县城的漩涡，也看到了……，一条条极细的线。 而距离他最近的一条线，一头连在头顶的漩涡中，随着旋涡的旋转，它就像是蚕茧上的丝线一样被缓缓抽走。 而线的另一头，连着弄玉的天灵盖。 她不断从四周吸收着欢乐的情绪，随后再被头顶的丝线抽走。 像一个人形的蚕茧…… 许纯良不动声色的【看向】四周，很多人的头上都有这样一根丝线。 那些丝线乍一看是线，仔细看过去却是一点点极细极细的比灰尘还要小的粒子。就像是一张图片无限放大后就是一颗颗像素一般。 就像前世蓝星上说光线其实是一颗颗粒子一般。 那些丝线其实是一颗颗极小极小的粒子。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把那个丝线剪断的感觉。 想剪短线，就需要剪刀，他闭着眼睛，用自己的五感四下【看】了看。他的身边当然没有剪刀。 可是他有手， 于是他就这样闭着眼睛站了起来，朝正在唱曲儿的弄玉走了过去。 弄玉呆呆的看着许纯良闭眼走来，然后伸手在她头顶凌空做出了一个撕扯的动作。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无实物表演大师一般。 伸手，一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紧空气，然后做出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然后，弄玉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就像是眼睛前有些很淡的雾气突然被风吹走了一般。 然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莫名的开心。 …… 许纯良【看】着自己伸手捏住了那根线，然后轻轻一扯，那根线便断了。 黑粉色的线就像一根有生命的虫子一般，尖叫着飞向天上的旋涡，疯也似得逃走了。 他正要转身去捏断相隔了两个桌子上的那个姑娘头上的线，便突然发现天空之上的旋涡开始快速旋转起来。 紧接着，一点黑色的星光以超出自己反应的速度从一根丝线上落下，融入一团黑粉色的情绪当中。 一股极其阴冷的愉悦气味出现在他身侧。那是半糖虫女的气味。 他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左侧那个正在陪酒姑娘一张笑脸突然变得很冷。 她的眼距逐渐变宽，熟悉的半糖气质出现。 许纯良得意的笑了起来。他找到女王穿梭的通道了。 第150章 送你们解脱 看到楼中的姑娘突然站起来，一双眼睛变得像死鱼眼一样死死盯着许纯良。刚刚感觉神清目明的弄玉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连忙朝那姑娘走了过去…… “哎呀～，怡欣，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给那姑娘使眼色，一边还不忘对许纯良与姑娘身边的那两位客人赔礼道歉。 话还未说完，她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随后一股巨力将她向后一拉。 她一个踉跄便摔在了许纯良身后的地上。不能理解的抬头看向拉她的许纯良。却看到了那名叫做怡欣的姑娘的头从中间裂开了一条极大的缝隙。 而那位总是声称要票自己的少年公子却无比淡定的看着此时这一幅无比恐怖的画面。 她想要呼喊楼中负责护卫的那些汉子，却惊恐的发现此时烟花楼中，除了自己和那位少年公子外，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奇异的恐怖。 他们迈着机械一般的步子向许纯良走来，脸上也挂着生硬又呆滞的笑容。 弄玉甚至看到有些人在走过来的路上，身体竟然诡异的扭曲了起来，仿佛他的皮肤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一样。 在这些人开始变得呆滞的那一刻，许纯良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用观察情绪的方式观察着他们。 他看到楼中那些正常的人们在一瞬间就与天空上方的旋涡建立了联系。数十根细线随着女王的出现，瞬息间自旋涡中落下，扎入了他们的头中。 ‘看来当女王降临的时候，她身边的人会瞬间被侵染，或者同化。’许纯良在心底默默总结了一句。他再次对眼前的半糖虫女有了更多的认知。 看到女王撕裂成两半的脸，他没有废话，脚下一点，他身体诡异的一闪，瞬息间便出现在一个向他扑来的壮汉的身边。 壮汉腰间挂着一柄宽背大刀。 许纯良左手很随意的便捏住了他的刀，同时右手反转，抠住了大汉的眼珠子和面颊。 他的手指尖传来一种抠爆了鱼眼珠子的爆浆黏腻感。 来不及细细品味，许纯良双手同时用力。左手抽出了刀，右手抽出了壮汉的脊髓。 弄玉感觉自己要被吓疯了，确切的说是她现在很想疯掉或昏倒，但因为许纯良刚刚掐断她头顶那条线的原因，她的精神有些过分诡异的清醒。以至于她无论如何都疯不掉也晕不倒。 好在许纯良看到了她的困境。 “你睡会儿吧。”当许纯良的声音传来时，弄玉只觉得一股劲风直击自己的后脖子。 嘭！ 许纯良将宽背大刀的刀背恰到好处的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弄玉只觉得脖子一疼，随后便昏了过去。睡的像个死人一样。 …… “你为什么能切断我和子民之间的联系？”半糖虫女的左半边脸好奇的问道。 许纯良只是笑，却并不理会她的提问。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朝半糖虫女杀了过去。 诡虎啸天，诡虎裂地，诡虎下山。 瞬息间三刀砍出，如太阳一般的灵气从丹田内滚滚流出，化作三只如同真虎一般的火红老虎朝半糖虫女扑了过去。 同时，许纯良手中脊髓剑也奋力朝一侧斩去。 他下意识的盯着面板上的隐藏技能，看到【解脱】和【死亡之吻】的激活百分比不知何时变成了8%。 “又涨了？什么时候的事？”他呢喃一句，同时心中有了一道星火般的亮光。 当脊髓剑斩在一个呆滞笑着冲向他的姑娘脖子上时，许纯良心中想道：“好好的人成了这只虫子的奴仆，浑浑噩噩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这是在送你们解脱。” 隐藏技能【解脱】后面的8%瞬息间亮了一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暂停了一般，许纯良的眼白消失，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黑占据了他的全部眼眸。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神一般，看着眼前那些只知道傻笑的人们。 以他的黑色眼睛为中心，他的五感再次旋转起来。一种美妙的晕乎乎的感觉笼罩了他。 时隔这么久，他再次感受到了死亡。 “我送你们解脱。” 他无比平淡的对他看到的所有人说道。 于是烟花楼中，所有面带标准化微笑的人们都由衷的笑了起来。 他们的嘴角开始裂开，他们露出了漆黑的烂牙，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期待。 啪！ 啪！ 嘭！ 就像是一根紧绷的钢丝被拉断，就像是钓到一条大鱼的鱼线被挣断，许纯良听到了一声声清脆的断裂声。 那些牵引在众人与头顶情绪旋涡之间的细线全部断裂。 包括半糖虫女头顶的那根。 半糖虫女的两张脸不可肆意的朝许纯良嘶吼道：“不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 话未说完，她裂开的脸便合而为一，重新变回了姑娘怡欣原本的模样。 然后许纯良周遭的所有人便随着许纯良这一剑，全部死亡。他们死的无比开心，他们获得了真正的解脱。 而许纯良，则被弄玉的纯粹的死亡所包裹，他开心的笑着走出烟花楼，往县主府的方向走去。 他能感知的到， 半糖虫女的本体并没有死。她刚刚只是用一点思绪控制了怡欣罢了。 许纯良看着【解脱】和【死亡之吻】后面的8%，不停的在心中暗示着自己‘我这是在帮他们解脱。’想要留住那冥冥之中的感觉。可变亮的8%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变灰。 ‘看来这个技能并不是我想着解脱的感觉就能卡bug拉成满概率的。’他在心底总结了一句，接着朝县主府走来过去。 “咚咚咚咚锵！” “咚咚咚咚锵！” 洪亮的鼓声响起，许纯良在街心站定，看着漆黑的街道上亮起的那四个宛如车灯一般的白色亮光。 街道尽头，两对儿白光摇晃着，甩动着朝许纯良缓慢的走来。 它们身边明明没有人，却有隆重洪亮的锣鼓声响起。 许纯良凝神看向那两对儿亮光，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来历。 那是两只舞狮，诡异的舞狮。 第151章 舞狮与糖人 两张脏兮兮的白布上，犹如装了四个探照灯一般射出明亮的光。那四道光两个为一组，伴着那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鼓声，活灵活现的闪烁着。 避过那四道光柱，许纯良隐约看到几张轮廓分明的人脸在白布上撞来撞去，似乎是想从白布中钻出来一般。 而在白布之下，是一只只赤裸的，漆黑的，沾满污泥，结满厚茧子的反关节手脚。它们用手背或脚背着地，指甲因为肌肉的萎缩显得干枯又锋利，狠狠的抓在黑色石板铺好的路面上。 将黑石板抓出一道道不规则的裂痕。充满了混乱与污浊的复杂意味。 它们欢快的蹦跳着，舞蹈着，像两只正在努力讨主人欢心的狗。 它们看起来明明就像是两个傻狮子在玩耍一样，速度却异常的快。许纯良还未眨眼，它们就已经从街口跑到了许纯良身前不到五米的地方。 然后它们就开始左冲右突，似乎是在给许纯良表演节目一般。 许纯良认真的看着它们的表演。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起来，他看起来很愉悦。 他笑着说道：“你们看起来很欢乐，但你们的快乐是假的，你需要解脱。” “我来送你们解脱吧。” 他左手宽背刀，右手脊髓剑同时斩出…… 心中默默感受着【解脱】的意味。 火红的诡虎跳跃而出，与左边的狮子撞了个满怀。而右手中的脊髓剑则是简单的劈出了一道红色光刃。 光刃就像月牙一般。 可这枚月牙，却让右边的这只狮子无比的警惕，它那些黑色干枯的手脚狠狠的抓住了地面，一双奥迪车灯一般的光源眼睛也透露出一种警惕情绪。 …… 县主府中，一间宽厅中，半糖女王与蓝衣老嬷嬷站在大开的窗前，她的左手边放着一碗凉透了的桂花红豆沙。 此时，半糖女王再次变成了那种一张脸分开成两半的蝎子模样，她用自己的两个半张脸静静地注视着黑暗的夜空。 她那两只眸子一粉一黑，其中倒映着许纯良与舞狮的战斗。 她的两个眼睛都没有看宽背刀斩出的诡虎，而是无比认真的看着脊髓剑。 当许纯良斩出那一道月刃时，连半糖女王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那想再看一眼那令她恐惧的力量，然后再作出决定。 …… 噗！ 月刃斩在右侧舞狮身上，舞狮发出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像极了惧怕死亡一般的惊恐叫声。 然后，它身上被破开了一道足有半米宽的口子。 露出白布下面混乱的身躯。 与许纯良想象的不一样，它白布下并不是什么拥挤在一起的人，而是一团混乱的血肉和触手纠缠在一起的东西。 此时正有猩红的血液从那口子中流出。 舞狮歇斯底里的叫着，抖动着。 然后它那一双明灯眼睛里出现了一缕十分拟人化的不解。 就像是在说……，‘所谓的令女王害怕的，能瞬间杀死所有人的解脱，就这？’ 而许纯良看着自己斩出的火红月刃，也有那么一丢丢气恼。他已经尽可能在心底体会那种关于死亡对于【解脱】的复杂意味了。 可技能后面那个灰色的8%，则在残忍的告诉着他一个现实。客观概率就是客观概率，并不存在什么主观情绪可以改变客观概率的可能。 他只能再次一手提刀一手提剑，与两个向他扑来的舞狮战在一起。 他一剑斩断了舞狮下面的四条手脚，可那狮子蠕动了片刻，便再次生出了四只极其混乱手脚。 …… 县主府， 半糖虫女左半张脸上的黑色眼睛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右半张脸。 片刻之后，她的半张嘴开合间，对右半张脸质问道：“我亲爱的妹妹，就这？你就被那样一剑吓回来了？” 右半张脸铁青着，她静静地看着天空之上的旋涡，随后缓缓说道： “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一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杀死他，他能够剪断我们与子民的联系。不要掉以轻心，别忘了他是赌徒的朋友。” 提到赌徒，左半张脸变了颜色。她不再说话，只是顶顶的看着天空。两个呼吸之后，她的两个半张脸同时开口说道： “让他们都去吧。杀死他。” …… 许纯良一刀将左边的舞狮斩成两半，又将右手中的脊髓剑齐根插入了右侧舞狮的身体中。 紧接着，他体内的灵气像不要钱一般涌来进去。 如潮水一般。 两道别人看不见的白光闪烁后，属性点增加了300 。 用力拔出脊髓剑，他再次看向街头，一个普通的身影正从那里走出，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的长相普通，丢在人群中许纯良绝对不会看他一眼。 他的衣着也很普通，他身上的衣服最多只值二十文钱，就连款式颜色也是那种十分普通灰败的样子。 他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空心竹签，左侧腰间也别着一把。 而他的右侧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锅。铜锅里亮晶晶的，还散发着甜味。那是一锅熬的很好的糖浆。 这些都无比的正常普通。 只有他头顶上插着的东西怎么看怎么诡异。 一根根黄澄澄的竹签上，插着一个个狰狞恐怖的糖人。而竹签的底部，就插在他的头顶、耳朵，以及肩膀的血肉上。 一股股血水顺着他的皮肤流下，滴在黑色石头铺就的街道上。 “公子，吃个糖人吧。”他像往常在街头叫卖时那样认真的对许纯良推销道。 他像往常一样认真的摘下一个拥有十条手臂十三条大腿的糖人朝许纯良丢了过来。 “再吃个蜈蚣怎么样？” 他又摘下一个黄澄澄的长着三条尾巴的糖人蜈蚣丢了过来。 “嗯……，有了蜈蚣，不如就凑齐五毒吧，五毒能助您驱邪祛病，祈求平安的，不信你看你背后的那个童子，他的肚兜上不就绣着五毒吗？吃吧。” 说话间，他又从头上摘下一条两头蛇，一只长着七只脚的壁虎，一个三腿蟾蜍，一条细长蜈蚣丢了出来。 那些糖人在朝许纯良飞来的过程中，像是被吹了气一样快速变大。 变得比小汽车还要大。 第152章 糖人不可以有意识 许纯良看着足有二层小楼大小，拥有十条手臂十三条大腿的黄色诡异朝自己跑过来。 本能的觉得有些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来源于对它身上此时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而是来源于一种来自蓝星，深扎在他记忆深处的恐惧。 “这么大一块糖，吃下去的话，应该会胖很多斤吧……”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这辈子的身材一直很好。 而在这个诡异身后，是五只造型诡异的巨大毒物。 蝎子、壁虎、蜈蚣…… 它们的身体黄澄澄的，乍看是糖，细看却是一条条胳膊、大腿、躯干、手掌……，它们是由撕裂的人体组成的诡异怪物。 许纯良挠了挠头，偷偷咽下一口口水。 这些怪物……，实在是太甜了。 一种熟悉的，令人不由变得快乐的甜腻充斥着他的鼻腔和唇齿之间，甜到发腻，甜到发出。 看着已经扑到自己身前三米处的怪物们，许纯良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并用一种十分认真的口气对自己说道：“这些东西只是闻着甜，吃起来一定是臭的。” “一定！” 伴着他的喃喃自语，第一个怪物终于朝他扑来过来，它的十条手臂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它们飞舞着，拦住了许纯良周身四处的空间。像一张甜腻的大网一般，将许纯良包围起来。 许纯良手中刀剑轻轻斩出，同时身体像失去了地心引力的吸引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就像是一个随风飞舞的塑料袋。 身体诡异的扭曲，从那些完全无法通过一个人的手臂之网中钻了过去。 同时，他的刀剑前各自斩出一道红光。 噗噗， 红光割裂了它的肢体。许纯良扭动着身体从它的破碎间钻出。 他没有分神去看背后被展开的糖人诡异，双脚在地面上同时一点，两个蛛网状的深坑出现，他化作一道残影，朝那五只巨大的糖人五毒冲了过去。 嗷呜！ 诡虎啸天！ 同样有二层小楼大小的火红诡虎被他一刀斩出，对着五毒糖人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 低频的声波出现，许纯良甚至看到五毒糖人们身上的人肉状糖浆荡漾起好看的波纹。 它们晶莹剔透，看起来甜腻诱人。 哗！ 似是扛不住音波的共振，冲在最前面的巨大蝎子碎裂成了宛如玻璃渣一般的糖浆。许纯良恰巧落下，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捏住一块碎裂的糖渣，随后很自然的塞入口中。 “嗯，很甜。” 许纯良赞了一句，然后看到那还活着的四毒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很明显的恐惧。 “嗯？” “这些糖人是有意识的？”许纯良诧异了一下，想了片刻，然后吐出了口中的糖。 他笑眯眯的看着还活着却明显被自己吓到的四毒糖人，很友好的说道：“你们可是糖人啊，糖人怎么能有意识呢？” “这样是不合理的。让我帮助你们回归到正常好不好。” “毕竟糖人是让人吃的，如果有了意识，吃糖人的人会觉得很恶心的。”他很诚恳的对四毒糖人以及那位捏糖人的人说道。 捏糖人的人有些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他一边用竹签再次从腰上的糖罐里蒯出一块指头大的黄糖，一边对许纯良问道：“你想杀了它们，原因竟然是糖人不能有意识？这样很不合理？” 他似乎很不能理解许纯良的脑回路。 很久以前，他就是替女王处理类似许纯良这样的入侵者的。 他遇到的所有敌人在意的都是糖人有意识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害怕的事情。像许纯良这样单纯的认为糖人有意识这件事不合理而要杀死它们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是啊，我认为美好的世界里，糖人就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吓人的。”许纯良的眼神有些许的迷离，他的目光看着城心的方向。眼神看起来有些失焦。 “还有你，捏糖人的。” “糖人这种东西还是小孩子吃的比较多一点，你捏成兔子，小猪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不好吗？” “为什么要捏成那种长满触须的诡异东西呢？你难道没想过有人看到糖人上有触须，会被吓一跳吗？” “就算没有被吓到，也会让正常的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是不是成了一个疯子了……” “你这样做买卖，是很不道德的。” “我又不是没给钱。” 许纯良越说怨念越大，于是他脖子两次再次长出两个虎头。 “你这样做生意，杀了也没有什么不对呢……” 一股血色的煞气从虎头脸上的虎须上流了出来。而许纯良的六只眼睛也在同一时间变的血红。 嗷呜！ 他的三颗头颅同时朝着卖糖人的怒吼了一声，邪气和煞气将他笼罩。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站在血雾中的三头疯虎。 不！他此刻已经确确实实的成了一只疯虎。 他不知何时丢掉了手中的宽背刀和脊髓剑，四肢着地，像一只猛虎出山般朝还活着的四毒和卖糖人的扑了过去。 他的三张大嘴都咧开到了耳根处，露出一颗颗明晃晃的牙齿。 血色煞气先是包裹了四毒糖人，于是四毒糖人被阴冷的煞气镇压，它们就像是被森林之王吓瘫了的食草动物一般，乖乖的趴在地上，然后看着拥有六颗红色眼睛的许纯良张开大嘴， 咬在它们的身体上。 当许纯良的牙齿咬碎它们的糖浆壳时，原本不应该知道痛为何物的它们被血煞煞气赋予了痛的器官。 于是它们无法抵抗的痛呼了起来。 包括捏糖人的。 他感受到了恐惧，以死亡和痛楚组成的恐惧，这一刻他只想逃走。 因为许纯良那三颗咬在糖人上的头颅给他带来的恐惧超过了女王。所以他毫不犹豫向后逃去。 他头也不回的朝城外逃去。 他看到身边黑洞洞的房子们就像是被人用蛮力给拉长了一般，变成了细长的条， 他听到身后的虎啸声似乎也变得尖锐。 他发现自己的头明明已经到了两条街外，可自己的脚却还依旧在原本的那条街上。 一切都像他拉糖稀时那样，不知被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拉长了…… 第153章 裂痕之美 “嘻嘻，卖糖人的，你这人不忠心呐……” 卖糖人的听到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眉心有些疼。 伸手一摸，他摸到了一个软软的，温热的，q弹的，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触感。 但他绝对能保证，这不是他的额头。 “嘻嘻……，卖糖人的。你是不是在猜你摸到了什么？”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是谁？”卖糖人的连忙向四周急看。 因为他快速的扭动了自己的头，于是刚刚摸到的那个东西从他额头处掉了下来。 皎月下，他隐约可以看到，那是一团红白相间之物，质地比较弹软，落在地上时像水球一样微微荡漾着波纹。 “嘻嘻……，卖糖人的，你还真笨呢，连自己的脑子的脑子都不认识……” “废话！” “脑子藏在脑壳里，哪怕是自己的也没见过……” 卖糖人的本能的反驳了一句，随后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他摸了个空。 他的头，从眉骨上方一指处，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削掉了。 “我说的没错，脑子掉了确实会死的。”卖糖人的发现自己的意识在不可避免的陷入黑暗，于是不由得吐槽了一句。随后彻底死亡。 “嘻嘻……那你可说错了。” “我当年被人切开又缝起来的时候，可是把脑子拿出来看过的。” “不说别的，这十几年来，为了不让赌徒发现我，女王大人可是把我的脑子锁在箱子里一直单独埋的很深呐……” 一个身穿露肩白色裙子的女孩儿凭空出现在他的尸体边上，她手中捏着一个黑白相间的脑壳儿，其中还滴着鲜血。 不理会两条街外的许纯良，她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上露出一道十分单纯的可爱表情。 她在卖糖人儿的身边蹲下，伸出同样布满了疤痕的右手，轻柔的捡起卖糖人的掉在地上的脑子，她将它塞回了卖糖人那空空的脑袋里，随后将左手中拿着的天灵盖给他盖上。 几根带着银针的丝线从他赤裸的。布满疤痕的胳膊上钻出，像是有一双灵巧的手捏着它们一般，那些针线快速飞舞着，将被她随手削掉的卖糖人的天灵盖重新缝了上去。 最后，她甚至十分认真的帮助他在眉心扎了一个蝴蝶结。 “嘻嘻，不好意思啊，被女王镇压了十几年没有缝人，手法有些生疏了，针脚不是很细密……” 她看着卖糖人的尸体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后她又单纯的笑了起来：“不过大家都是女王的子民，都是自己人，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介意了……” “真乖……” 说完这些话，她站起身来。赤脚跨过卖糖人的身体。 她的身体很诡异的散开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儿的零件，那些零件被拉的老长， 从她脚趾前的那个疤痕处裂开的大拇指率先来到许纯良身后，随后那些连接着她身体碎块儿的针线猛的一拉，她四散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了回去一般，飞也似得来到许纯良面后。 然后瞬息间组成了人的模样。 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许纯良背后一样。 她无声的笑着，伸手探入血色煞气中，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破开煞气，朝许纯良的头削了过去。 啪！ 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她布满疤痕的手腕。 许纯良的三颗头颅都转了过来。他的六只眼睛都像充血了一样，冷冷的看向她。 “不要那么凶嘛……” “只是开个玩笑，又没有割到。” “再说了，就算割到了，我再帮你缝起来不就好了。” “疼啊疼啊，就不疼了。” 她笑眯眯的对许纯良说道，同时，数十条针线从她裸露的胳膊、脖子、小腿上悄无声息的射出，像一条条看不见的蛇一般偷偷探向许纯良的身体。 噗、噗噗！ 她的针线插入了血肉。于是她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 “就这本事，还敢挑衅女王？” “给你两个选择，成为女王的子民，或者被我切成碎片。” 她羞涩的看着许纯良三颗头颅中的那颗人头，伸出自己粉红的、布满了疤痕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她用十分魅惑的声音对许纯良说道： “相比成为女王的子民这件其实有些无聊的选择来说，我更建议你选择被我切片。” “像你这么美的男子，当然是切片以后再缝合才能完全的展现出一种缺憾美……” “就像女王府中钧瓷一样，裂痕，才是美好……” “尤其是你那三颗头颅……，还挺有趣的。” “好了，时间到。” “我帮你选吧。”她娇媚的说道，随后全身用力！ “嗯？”她诧异的发现，那些扎入许纯良肉身和骨骼里的针线，拽不出来了。 许纯良肉身的坚硬，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到许纯良的三张嘴同时朝自己咬来，她本能的散开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血肉就像是一块被羽毛球拍奋力拍中的面团，一瞬间散成了一片。 在许纯良身前的街道上，她整个人散乱而庞大，仿佛把自己的肉化作了蜂群。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底那扰乱心智的煞气悄悄按下，理智回归己身。 “什么东西？这么甜？” 他从口中吐出一截黄色的糖浆指节，看向那个再次组成人形满身疤痕蹲在一侧高楼上的白裙女子。 “你也是县主府的？是人是诡？那个卖糖人的呢？”他好奇问道。 眼前人虽然手段诡异，但从外表上看，像人多过像诡，杀死人没有属性点，他不喜欢。 而卖糖人儿的吹出来的那几个糖人足足给他增加了一千三百点的属性点，他很喜欢。可惜的是卖糖人的那家伙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无论是卖糖人的，还是眼前这个满身疤痕的女子，他死亡回档前在县主府里都没有碰到，这又代表了什么隐藏的信息呢？ 许纯良默默在心底猜测着。 “嘻嘻……”眼前的女子诡异一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的那些疤痕有些明亮。看起来像个魔鬼一般。 “你的问题还真多呢……” “我该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 第154章 虎头也有脑花儿 白裙女子像一只蜘蛛一般蹲在许纯良左侧楼房的屋檐上。 她的身体看起来有些纤瘦，她的白裙子在夜风中微微摆动着，露出她布满疤痕的小腿。阴冷的月光打在她被黑发遮住的脸蛋儿上，让她的脸看起来参差不齐，她诡异的笑着，像一只可爱的小鬼。 “我该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 她低头看着街心的许纯良，似乎很想和他聊聊天一样。 “呵呵呵……” 许纯良突然笑了起来。 虽然在这样的黑夜里，他突然笑出声来好像很不合时宜。 但他还是感觉到无比愉悦，所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屋檐上的白裙女子，像是看到了最有趣的滑稽戏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算了，你还是什么问题都不要回答了。”他看着白裙女子说道。 “之前有个小家伙说我着相了，现在看来，我还真是着相了。” “其实像你们这样助纣为虐的家伙，是人是诡，又有什么辨别的必要呢……。” “你们这些家伙的唯一归宿，就是拥抱死亡。” 许纯良张开双臂，对着身前的虚空作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就像是在拥抱黑暗一般…… “只有永恒的死亡才能原谅你们……” 白裙女子低垂着头，她隐藏在黑色头发下的白皙小脸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随后两个含糊不清的字从她口中滑出…… “疯子。” 说完这两个字，她身体上的每一片肉都开始微微抖动，沿着她身体上那蛛网一般的疤痕开始开合起来。 她的血肉就像炸鳞的鱼一般张开。 空荡荡的街巷上开始升起一种无法看到的压抑感。 她的双脚狠狠一蹬，将脚下那片灰瓦踩成粉末，然后她的身体像利剑一样朝许纯良射了过来。 许纯良依旧呵呵笑着，伸出右手朝她的脸抓了过去。 就在他的手指触摸到她飞舞的头发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 许纯良看到一根根黏着血的细线，那些细线像蛛网一般连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碎片，将她散开的身体连接起来。 也带给她一种常人无法拥有的移动方式。 许纯良伸出的手掌并没有收回，他径直抓向手前的一根滴血的细线。 唰！ 风声响起，那根细线像弹簧一般猛的收缩，滑过许纯良的手指。 许纯良只感觉手指一凉，紧接着火辣辣的痛感从指尖传到了心中。翻手一看，右手食指尖端的一小片肉竟然被那根细线瞬息间切掉了。 只剩下被鲜血覆盖的指骨在黑暗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食指连心的疼痛让许纯良手背上的肌肉本能的微微颤抖，但许纯良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笑着转头看向白衣女子那张布满疤痕的手重组成功，出现在自己左侧虎头的额头前。 他看到她的指尖出现一根细针，细针以极快的速度划向虎头的额头。 他看到细针划开了虎头的额头，也看到写着王字的虎头天灵盖飞起。 他看到虎头中白森森的脑花。 “原来我这三花聚顶时长出的虎头还有脑花儿……”许纯良的思绪不由自主的漂移了一下。 而此时，他的手掌却早已不受疼痛影响的探向了白裙女子的小腹处，他摸到了她的白裙子。也感受到了她皮肤的冰凉。 她的皮肤很凉，凉的就像冰镇西瓜一样。 于是许纯良的手握成了爪子的形状，他将手插进了白裙女子的小腹。 噗呲！ 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白裙女子的脸上升起一抹诧异的同时，她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散开。血肉飞散，她的血肉就像乐高块儿一般以许纯良的手为中心，天女散花。 她散开的面部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可许纯良却视而不见的继续伸出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抓向了白裙女子小腹刚刚所在的那片虚空。 噼噼啵啵……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许纯良的右手上出现一条条无形伤痕，鲜血自伤痕中流出，紧接着他右手上的血手像是被无形的刀凌迟了一般掉在了地上。 他的右手便只剩下了洁白无瑕的骨头。 那如同鬼手一般的森白手骨握成了拳头。狠狠的握紧！ 许纯良再次呵呵笑了起来。不是因为手掌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而是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把什么东西。 那东西即像是一把头发，又像是一团凌乱的丝线。 他抓着那把丝线手腕狠狠一拧一拉，白裙女子那正在嘲讽笑着的散开的面部上出现了一团团极其复杂的表情。 有惊讶，有不解，还有浓浓的惊恐。 伴着许纯良的右手回拉， “嗡！”一条条滴血的丝线震颤着，发出如同蜂鸣的震荡声。 那一把丝线也被他拉入腰间。而白裙女子散开的血肉则不受控制的朝许纯良的身前凝聚起来。 因为许纯良将连接她血肉的那些丝线抓的就像一团乱麻，所以这一次她拼接在一起的身体看起来便无比的混乱。 她的鼻子出现在纤细的脖颈儿上，一根白皙的手指也直勾勾的杵在鼻子下方。 嘴巴长在额头上，一只眼睛出现在后脑勺。 她就像一个被天真的孩子胡乱装好的乐高积木一样，充满了混乱的想象力的美。 她惊恐的看着许纯良。 “你很喜欢把人切成碎片吗？我就和你不一样……，我喜欢用撕的……。”许纯良呵呵笑着，然后伸出左手。 “啪！” 他摘掉了她那个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脖子上的白皙鼻子。 “嗯！” “你的鼻子长得非常漂亮。山根很高，鼻头小巧，我知道很多女孩儿整容就是想要你这样好看的鼻子……” 他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像一个陷入自己世界的疯子一般。 然后，她长在嘴巴处的那个眼睛惊恐的发现这个疯子蛮横的扯断了她鼻子下面连结的那根滴血丝线，接着将她那美丽的鼻子丢在地上，很随意的一脚踩下。 “啪！” 伴着一种幻想中的疼痛，她的鼻子发出一种大肉虫子被踩爆的炸裂声音。 第155章 卿本佳人 “你的手指也很漂亮，你看，多白，多长……” “啪！”许纯良踩碎了她的手指。 “你看你的腿多长，比很多人的命都长，可惜了……”许纯良一把一把的摘下白裙女子腿上的血肉块儿，随后一片一片踩碎。 他脚下的黑色石板路上铺满了鲜红与惨白混在一起的血肉污迹，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就像是一幅充满艺术思考的抽象画。 他一点一点拆掉了白衣女子身上本就破碎的零件，并将它们一一踩碎。 他看着她身上仅存的一个眼睛和一个耳朵，无比温柔的说道：“你看看……”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他无比诚恳又温柔的问道，他无比诚恳又温柔的握住她一根黏着血肉的肋骨，然后用力一掰。 “啪！” 他将她最后一根肋骨扯了下来。然后像农人折柴火那样将那根肋骨支在地上，伸出自己的左脚踩在肋骨中间，手和脚同时用力。 “啪！” 伴着清脆如吃排骨一般的碎裂声，他将她最后一根肋骨折断，然后用脚将它踩碎…… 看着白裙女子仅剩的那点五官上流露出来的明显的惊恐，许纯良再次温柔的笑了。 “你看看，你说要把我切成碎片的时候多快乐。说那简直就是艺术品。现在轮到我把你拆成碎片的时候，你又这么害怕……” “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无比诚恳又认真的看着她。 “不管你是人还是诡异，不管你是女人还是女诡异……” “我总的觉得吧……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诡异……” “双标总是不对的……” “你不用一直点头，你的头上其实已经没什么零件了。而且你大部分器官已经被我踩碎了……” “所以你就算是支持我的观点，我也没办法放过你了。” “毕竟我只有让你去死的能力，却没有帮你把这些踩成碎片的破烂重新做成身体零件的能力对不对？” “什么？你说只要我放了你你就很感激了？” “好神奇，你没有最还会说话……” 许纯良伸手拆掉了她的下巴，丢在地上一脚踩碎，随后是天灵盖……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的，我只是想杀死你啊……” “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真奇怪……，你只有一只眼睛了，还能用眼神展现出这么复杂的情绪……” “那是看疯子的眼神吗？其实我不是疯子，我只是觉得你比较难杀，为了彻底杀死你，所以只能选择这样一个麻烦的方式罢了……”许纯良伸手拆掉她那只仅剩的充满复杂眼神的眼睛，然后一脚踩碎。 “其实我也觉得很麻烦的……，都怪你。”他继续对她仅剩的那个耳朵说道。 …… …… 县主府，蓝衣老嬷嬷站在半糖虫女身后，借助女王传过来的画面，她看到了许纯良一点一点拆掉白裙女子的画面，所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她长满皱纹的白皙皮肤下，一条条如同扭曲成一团蚯蚓的触手们蠕动着，颤抖着…… 半糖虫女的两个半张脸同时转头，看向了她。 “废物，他拆的是白裙又不是你，你怕成这样干什么？你哪怕拆成一千份也死不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怕什么？” 妹妹的声音冰冷的传了过来。 左侧那半张脸看了看蓝衣老嬷嬷，又看了看右侧的半张脸，呵呵笑了起来。 “你别骂她了，不管是谁看到这个疯子所做的一切，都会很害怕吧……” 说完，她也不理会她们，转头冷冰冰的看向天空。 头顶上黑粉相间的旋涡还在旋转，她的声音充满冷意，传入了旋涡之中。 “你们是脑残吗？当这是游戏？一个一个给我送？天都要亮了，你们要耽误明天的游客来欢乐的玩耍吗？还是说你们想等那些游客明天醒来之后，在出门的瞬间你们把他们全部杀死？” “长点脑子，一起上！给我弄死他！” …… …… 她的话音一落，黑暗的辛县中有很多东西都开始悄然移动…… 半糖虫女右侧的半张脸嘴巴开始开合，妹妹的声音幽幽的传出：“姐姐，天确实快亮了，我们还是用那一招吧。” “这个家伙很有趣，我觉得把他收作我们的子民，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可比白裙厉害多了。” …… “也好……” …… …… 许纯良一脚踩碎白裙女子的最后一个耳朵，旁人看不见的白光飞起，落入许纯良身体中。属性点+1300 。 满意的点点头，他呢喃一句：“你果然不是人……” 抬起右手，许纯良看着自己森白指骨中攥着的那团宛如活物的丝线。 那些丝线像一根根细小的触手一般颤抖着，扭曲在一起，一根线小心翼翼的抬起线头，缠绕在他的手臂边缘。 一道意识出现在他心意中。 “主人别杀我，我可以帮您…… ” “帮我？您想怎么帮我？”许纯良温柔的笑着问道，却让那团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那出现在意识中的声音愈发卑微。 “主人将我放在肚脐上，我可以自己钻进您的丹田，然后我就可以随着经脉钻入您的身体任何部位……，我就能帮您在很多时候控制身体……，哪怕像之前的那个主人那样，把身体切开，在战斗时散开成血肉之网都可以办到的……” “拥有了我，主人就像是拥有了神奇的血肉分身术一样……” “几乎可以说就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存在。” “……，当然，要是像主人杀前主人那样一点一点扯掉所有血肉然后一块一块杀死的话，也是可以被杀死的。” 那声音无比卑微的说道。 “呵呵……”许纯良笑了。他说了一句线团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的话。 “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好鸡肋的能力……，我本来就不可能被杀死。” “所以你这个诡异的东西，还是去死吧。” 许纯良伸出左手，准备用蛮力撕碎这些细线。 手腕上的小秤砣微微摇晃了一下，一道冰冷的气息钻入许纯良的手中。 “你想要它？” 许纯良诧异的看向手腕的小秤砣。 第156章 鱼嘴鳞片 看着手腕上的小秤砣再次摇摆了一下，许纯良若有所思的将右手中那一团丝线靠近了小秤砣。 “不！！！” “不要！！！” 那团丝线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它们颤抖着向后伸着，想要离小秤砣远一些，可小秤砣上仿佛出现了巨大的吸力一般，那些丝线不由自主的缠绕在了它顶端的孔中。 随后，它们不受控制的编织进了黄色的麻绳中。 许纯良感受到了一缕欣喜。 “真好看？”他诧异的问了一句。这是他刚刚从小秤砣模糊不清的意识中感受到的意味。 小秤砣再次摇晃了一下，似是在回应许纯良一般。 “你觉得好看就留着吧。”许纯良用只剩下骨头的右手手指轻抚了一下它，就像称妈用尸体轻抚他的头一样。 亲昵、温柔。 在他心中，挂在手腕上的小秤砣就像是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一样亲切。 轻抚完小秤砣，许纯良便抬起了头，看向了街道尽头。 他再次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锣鼓声，以及沙沙沙的脚步声。 街道尽头出现了一团团的黑暗，他凝神往那处黑暗看去。 他看到了白布舞龙，看到了手提黑色铃铛的白衣小女孩。看到了身高三米，手持黑色破伞，面部缠着无数黑布的瘦高身影。 那身影面部甚至还挂着一条白幡。 当许纯良第一眼看到那个手持黑色破伞的身影时，即便是他看过很大的世面，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太像了！ 他第一眼以为他是阴仙呢。 如果把他头顶的黑伞换成黑色纸鹤，把他面部白幡上的【奠】字换成【仙】字的话，他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阴仙。 但是即便他不是阴仙，它应该也很强！看形象就知道很强！ 许纯良心中对它的实力有了判断，但随即一个问号出现在许纯良的头顶，他不禁在思考。 ‘既然半糖女王手下有这么多恐怖的家伙，那上次死亡回档时在县主府中，为什么她没有把它们唤来？而是让那几个废物来对付我？’ ‘难道是当时老方刚走，她还没来得及把他们唤醒？？？’ 许纯良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他连忙看向属性面板，看向回档点。 如果现在还能回档到他走入城门那一刻，他想立刻自杀回档，然后去袭杀半糖虫女。 属性面板上，回档点已经重置，如果现在回档，他只能回到白天下午在县里观赏节目的时刻。 于是许纯良只能叹息一口气，无奈的看向那些从四面八方走出来的人们。 除了舞龙与奠字打伞的家伙之外，还有七八个奇奇怪怪一看就很诡异厉害的身影出现在许纯良四周。 而更让许纯良觉得可怕的，是他们身后那些正在黑暗中傻笑的人们。 那些看似是普通人的家伙，像一片片的尸体森林，将许纯良围在了中间。 许纯良正要出手，就发现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那种莫名其妙很像小龙收取信仰时的熟悉感再次出现，许纯良看到那些人影的皮肤纷纷炸开，他们的所有血肉都裂开了一个个茶杯一样的血口，血液疯狂的流出，他们的身体上就像是出现了一张张开合的鲤鱼嘴一般。 随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开始开合。 蜂鸣一般的声音出现，他们齐齐往前迈了一步。 天空上黑粉色的旋涡化作实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旋涡云彩，遮住了天空上的月亮。 整个辛县都暗了下来。 许纯良感觉到了上次经历过一次的压力，也听到了自己骨头因为不堪压力而发出的尖叫声。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抬头时五感扭在一起。【看】向天空之上的旋涡。 确切的说，他在看向自己的头顶。 与他想的一样，一根比常人头顶连接的线还要粗的情绪之线从旋涡中伸出，像一根触手一样径直朝他的天灵盖射了过来。 伴着它离自己的头颅越来越近，许纯良身上的血肉也在这一刻开始裂开一道道茶杯大小的裂口。 那些裂口也如同鳞片一样，像鱼嘴般开合着。 随着那根线越来越近，那些【鳞片】开合的节奏也与旁边的人们身上【鳞片】开合的节奏逐渐一致。 …… 县主府中，站在窗前的半糖虫女得意的笑了起来。 右侧属于妹妹的半张脸得意的说道：“他很快就会被我控制……，嗯？” “怎么可能！” 她震惊的看着许纯良伸出手，在自己空无一物的头顶之上，虚无的一捏，一扯…… …… 许纯良无视身体上那钻心的疼痛，认真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线，他像一个无实物表演大师一般伸出双手，迎着那看不见的情绪之线，双手一捏，一扯。 将那个即将射入自己脑袋的情绪之线扯断。 随后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 ”扯断了再给他一些就是了，何必如此慌张？”半糖虫女的左半张脸淡笑一声。垂落在巨大虫肚子两侧的双手像弹琴一样抬起，随后也像是一个无实物表演大师一般，在虚空中一勾一扯，接着轻轻一甩。 她的手速很快，甚至拉出了幻影。 …… 抬着头闭着眼睛的许纯良嘴角开合，无声的骂出了一句： “他妈的……” 随后握紧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丹田。 在他头顶，情绪之线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来，一个个精准的朝他的天灵盖射了过来。 根本扯不完…… 轰！ 爆炸声响起，许纯良砸在了自己的丹田上。 死亡回档…… …… “吃糖人了……” “可爱的糖人，好吃又好玩儿了……” “公子，买个糖人吧……” 缓缓睁开眼睛，许纯良看着眼前卖糖人的将一个长满触手的狰狞糖人递给一旁脖子足有两米长的小朋友，友善的笑了起来。 他看着围在卖糖人的旁边儿的那些各个都像个豆芽菜一般的小朋友们口中流出的口水，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子。 “来，本公子请客，给这些小朋友们一人一个糖人。” “不！一人一两个！” 他看着那些傻笑着看向自己的豆芽菜们，无比诚恳的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第157章 成佛 许纯良迈步走在充满欢乐的街道上。 他友善的与每一个遇到的人打招呼，看到小孩儿们想吃糖葫芦，他就给他们买糖葫芦，哪怕那些糖葫芦的竹签上插着的不是红彤彤的山楂，而是一个个与山楂一样大小的血淋淋的人头。 哪怕那些人头还在痛苦的呻吟着。 许纯良笑眯眯的看着一个刚刚将脖子伸长成豆芽菜的孩子将脖子收回，随后拿起那个【山楂】，一口将那个哭嚎着的山楂吞入口中，咬的血液四射。 他和善的笑着蹲了下来，伸手帮那个小童擦去他嘴角流出的脑浆。 “慢点吃小朋友，你看你嘴角上都沾上糖了。” 说完后，他笑着站起来，走入人群。 前面的人们正在开心的看着人群中的舞狮，许纯良走过去，沾了脑浆的左手十分自然的在身前拥挤的人的背上拍了拍，把手指上的脑浆顺手抹在他的衣服上。 看对方回头，他笑着问道：“大哥这是看什么呢？这么多人。” 那人用那种固有的，机械式的笑容回头看了许纯良一眼，随后笑眯眯的说道：“看舞狮呢。” “你看这两个狮子舞的多好，活灵活现的，刚刚他们还表演了上山呢……” “上山是什么？外乡人吧？你听我跟你说，看见那几个木桩了吧？上山就是跳上越来越高木桩子，就像上山一样……” 那人开心的给许纯良讲述着舞狮的一些文化，许纯良也听的十分开心。 哪怕在他眼中，那两个舞狮子分明就是自己死亡回档前杀死的那两个诡异的舞狮。 ‘呵呵……，一千多属性点呢……’ 许纯良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属性点在眼前蹦蹦跳跳的走过，心中十分的欣喜。 随后他又看到了将木桩钉入大腿的踩高跷，头顶白布的舞龙，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演方式。 心中十分开心。 就像是秋日里站在地头看着满地即将丰收的粮食的老农一般开心。 …… 县主府，半糖虫女惊讶的看着头顶上不断旋转的黑粉色旋涡，她的一双眼睛里倒映着正在请小孩儿们吃糖葫芦的许纯良。 左侧属于姐姐的半张头颅若有所思道：“他怎么那么开心，他提供的快乐情绪，可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啊。他昨天都打算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左侧属于妹妹的半张头颅不屑的笑着说道：“他能知道什么？赌徒都看不出我们的问题，他能看出？我看他就是个癫子……” “也不知道他来找赌徒干什么？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姐姐目光深沉。 “有什么可担心的，前十几年担心赌徒，现在又担心这小子。像你这样左担心右担心的，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佛？” “赌徒已经走了，他能翻出什么浪花？” “不用管这些旁枝末节，我们的重点是成佛！” 妹妹不屑的呵斥了姐姐一声，随后控制着身体，转身面向照壁墙上那个不断变换着舞姿的肥胖男性飞天，双手合十，恭敬行礼，口中喃喃自语着，念叨着任何人都听不明白的经文。 …… 天渐渐黑了，满街快乐的人们像是体内定了一个看不见的闹钟一般，所有人开始自发的离开。 回家的回家，去青楼的去青楼。 许纯良没有再去青楼，他跟着人流，往来福客栈走去。 两次死亡回档让他掌握了很多关于女王和他的子民们的情报，他不需要再去青楼进行更深层次的探寻了。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小草龙正在赶来的路上，他相信小草龙不会让自己失望。 “公子，您回来了？吃饭了没？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口中长着如同食人花一般血红触手的胖掌柜朝许纯良迎了过来。 “没呢，上个八珍菜吧，再要一壶云雾茶。好酒也上一壶，咱俩喝点。”许纯良笑着对胖掌柜说道。 “忙呢。”胖掌柜瞟了一眼站在柜台旁，同样嘴巴中长着巨大食人花触手的老板娘，看她瞪了自己一眼，连忙解释道： “那不行，那不行。有这么多客人呢，不能喝酒。您吃好喝好就行。” 说完，他伸手用自己长满绿色鳞片的胖手，那手中拿着的那张似乎是用人头发编织成的毛巾擦了擦木凳木桌，用自己那张长满食人花的嘴巴对着许纯良憨厚又残忍的笑了笑。 随后大声吆喝着让后厨给许纯良做八珍菜。 看着胖掌柜腆着脸笑着去逗老板娘，许纯良心中再次猜测道： ‘似乎这些东西在没有收到指令的时候，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着？’ ‘他们明明已经成了女王的子民，却不自知？’ ‘就像脖子能伸出两米长的小孩儿还会贪吃糖葫芦和糖人儿？’ ‘卖糖人儿的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捏的糖人其实都是诡异？’ ‘卖糖人的不确定，但是胖掌柜大概率是不知道的，他们实在是太生活了！’看着胖掌柜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捏了一把老板娘的大肥屁股，许纯良心中有了判断。 ‘真是想不明白啊！’ ‘他们就真的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活人一样……’ 许纯良看着面前的八珍菜，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感叹着。 ‘还好，这些菜还是菜，不是什么一盘子蚯蚓或者其他什么诡异的东西……，否则我真是装都不知道怎么装了。’ 他打开茶壶看了一眼，确定茶壶里泡的是绿色的茶叶而不是什么血淋淋的眼珠子后，满意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拿起筷子夹起一盘炒的脆脆的油菜花苗，美美的吃了起来。 一口菜一口酒，许纯良吃了很久。 等他将所有酒菜吃完，这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和胖掌柜打了个招呼迈步走向自己房间。 侧躺在床上，许纯良闭上眼睛，五感再次凝结，他静静地观看着客栈中的情绪变化。 四周的情绪不知在何时变得与他在赌场中时看到的不同了。 在赌场中他能看到各种情绪，而自从老方离开，自己看到整座城都变成了诡异的时候，城里的情绪便只剩下两种颜色。 黑色与粉色。 第158章 小草龙来了 许纯良没有去品尝那些缓缓流动的黑色与粉色情绪。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黑色与粉色纠缠在一起，随后被一根根细线牵引着流入天空之上的旋涡里。 不知看了多久，许纯良缓缓睡去。 这一夜，他没有再梦到求救的佛陀。他睡的很沉…… 第二日，许纯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随后笑呵呵的下楼，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随后告别满脸食人花触手的胖掌柜夫妻，再次来到街上。 他与昨天一样，笑呵呵的在城中逛着，看那用人皮做鼓头做槌的锣鼓表演，看脏兮兮又无比恐怖的诡异舞狮，看将木杆插入大腿的高跷。 他甚至又跑到县主府外的街道上喝了一碗桂花红豆沙。 他用一种游玩恐怖主题密室逃脱的心态在城中玩耍着，并觉得自己无形之间赚了很多…… ‘这简直就是一个声光电做到了极致的主题乐园。’ 当许纯良晚上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换个心态，世界果然变得美好了很多。 此时的辛县在他眼中不再恐怖，反而变得无比有趣可爱，他将自己当作了梦游仙境的爱丽丝。 在进行一场免费的游玩。 带着欢快的疲惫，许纯良枕着桃木剑沉沉睡去。 桃木剑感受到了他那纯粹的欢乐，于是一个常人看不见的通道出现，许纯良内心的愉悦欢欢流入桃木剑中。 就这样，许纯良在辛县城中游玩了三天。 当许纯良感觉有些厌烦的时候，这天晚上，他终于感觉到手掌心有些发热了。 将灵气涌入掌心，那道熟悉的缝隙出现，许纯良看到了小草龙那张努力睁大了双眼正在扮演萌物的脸。 它将自己的尾巴摇的飞起，努力向许纯良展现着自己的讨好。 “大爷哥，小弟收到你的消息就龙不停蹄的赶来了。今晚就在辛县城外。明天就能干您吩咐的事情了。” “您看，我可带来了两队舞龙呢。都是精壮的小伙子。” 它让开自己的身子，让许纯良看到站在月光下那些捧着草龙的精壮汉子。 “很好，辛县一直都很欢迎外来人的，你让他们明天进城的时候就说自己是来卖艺的就行。”许纯良不由想起来不知何时死去的林家戏班的那几位。 不由暗叹，林七他们几位即便不被那些黑影玩死，恐怕进入辛县以后也逃不掉成为女王子民的厄运。 这个世界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恐怖。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存活的。 或者说是他们遇到了自己，才开始触摸到厄运。 但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的现状是不合理的，疯掉的世界必须毁灭。那个以人炼丹妄图延寿的狗皇帝也必须死，而这将是他许纯良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就像半糖虫女一样，这些不正常的东西必须杀死…… …… 看许纯良似乎在发呆，小草龙趁机眨了眨自己努力睁大的眼睛，并十分拟人化的偷偷伸了个懒腰，然后它伸出两个前爪在自己那用稻草编织的脸上用力揉捏了一下，这才再次瞪大眼睛，并将嘴巴上翘到最佳角度，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萌一些。 它清了清并不存在的嗓子，随后轻声细语的喊道： “大爷哥，大爷哥？” 听到小草龙喊自己，思绪不知不觉飘远的许纯良回过神来，看向小草龙。 “嗯？” “大爷哥，您看我明天进城是去找你还是？” “不用来找我，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在黑暗的房间中，许纯良面对着裂缝，小声吩咐道。 听到自己不用去见许纯良，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小草龙立即开心起来。 它伸出小爪子顶在自己眉角，对着许纯良做了个憨态可掬的敬礼动作。 “我一定完成大爷哥的任务！请大爷哥放心！” 做完保证，他连忙关掉了与许纯良的联系。 …… 辛县城外，一处茂密的树林中。小草龙用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挺起的腰身一下瘫软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他像一条虫子一样懒散的在树干上扭了扭，随后悄悄看向树下。 树下，三十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或坐或卧的躺着，在他们身边，插着两个用金黄麦秸杆扎成的狰狞草龙。 小草龙想了片刻，随后身形消失。 而树下的那两个草龙的眼睛则瞬息间被无明的火焰点燃。 草龙无风自动，在树林间摇摆着尾巴，一团团黄沙飞起，让它们如同在腾云驾雾一般。 异动吸引了那些汉子的注意，他们连忙爬起，一个个跪在了地上。 “龙神呐……，保佑我们……” 伴着‘天地洪荒，日月盈昃……’的玄妙吟唱声，两只草龙微微低头，无比威严的看着地面上跪着的壮汉们。 “你们都是吾最虔诚的信徒，明日进了那座城，你们要展现我的威严，向他们展现对我的信仰……” …… 明媚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向地面上洒下温暖的光和热。辛县东门负责看守城门的门卒老改笑呵呵的从睡梦中醒来。 伸手推开身旁女人搭在自己干瘪的肚子上的雪白大腿，老改站起来穿上了自己的门卒服。 掏出几个铜钱丢在一旁的破木桌子上，胡乱抹了抹脸，老改离开了这个给自己带来了无尽欢乐的半掩门儿。 尽管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卒，每天辛苦的替县主看辛县的东门，可老改总觉得自己乐呵呵的，莫名其妙的乐呵呵的。 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在影响着自己一样。 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没几步便来到了东门。 “老改，昨天晚上美吧？那老娘们儿是不是挺能折腾的？”一个同样穿着门卒服的少年同样用笑呵呵的表情看着他。 “呵呵……，小伙子懂什么，去去去，开门开门。” “没看门外已经有那么多人想进来了吗？” 老改没有理会少年人的调侃，伸手打开了城门。 随后， 他与少年人与城门外的那些等待的人一样。 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159章 威武小草龙 “好壮观的龙啊……” 老改和身边的少年门卒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句。 明媚而金黄的朝阳，两条用不知稻草麦秸杆扎出的栩栩如生的草龙，以及草龙下那三十名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汉子。 无不震撼着站在辛县城东门内外的人们。 一种苍凉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感从那两条不断起伏的龙身上无形流出，让想要进出城门的人们统统挪不开眼睛。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闰余成岁……” “云腾致雨……” 苍凉的号子响起，那三十名赤裸的汉子开始游走挪腾起来。于是那两条草龙就像是金龙睁目一般活了过来。 老改瞪大了眼睛看着草龙翻腾着从城门中游入新县城。 甚至忘记了收取他们每人三文钱的进城费。 两条草龙进了城门，随后一左一右很自然的分开，伴着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号子，在辛县的街道上舞动着。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闰余成岁……” “云腾致雨……” 渐渐的，地上升起了本不该存在的黄沙，将两条草龙笼罩，让他们看起来宛如两条飞舞在天上的金龙。 “咕咚。” “咕咚。” 老改听到了一声声的‘咕咚’声，转头，他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都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似乎是收到了一种无比原始的召唤。激发了心底无比原始的信仰。 那种信仰苍凉、莫名，让人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湿，伸手一摸，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何时也已经泪流满面。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发现自己其实也早早的跪在了地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每天乐呵呵的特别傻，仿佛那条草龙才是世间真理一般。于是他重新站了起来，跟着那正在飞舞翻腾的草龙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并不快，却不由自主的坚定了起来。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其他跪着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迈着细碎又坚定的步子，追随着草龙的脚步，往前走去。 …… 草龙缓慢而恢弘的游走在辛县的街道上，那些精壮的汉子身上滴下一瓣一瓣金黄的汗水。 越来越多的本来欢喜的人们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好奇的看着那条与城中舞龙大不一样的，充满了恢弘感的草龙。 有人后知后觉的跪下，有人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龙啊～！” “龙啊～！” 他们跪在地上欢呼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于是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两条草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和追随。 …… …… 县主府，化作白衣少女模样的半糖虫女正在插花。 她手拿一柄剪刀，轻轻剪去花枝上多余的枝叶，然后将它插入粉色的钧瓷瓶中。 当很多人追随着草龙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抬头望向天空，她的双眸中倒映着草龙翻飞的画面。 “登阶者？有意思……” “抢人？我根深蒂固，你能抢来？” 她呢喃了两句，随后闭上了眼睛。于是那些游走在辛县城中，为人们带来表演的舞龙舞狮们，朝着草龙的方向游了过去。 …… 当两条草龙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时，他们遇到了辛县原本就有的舞龙。 无数辛县人围绕着广场，看着它们在人群中相遇。 装饰成锦缎模样，花花绿绿的龙身在与麦秸杆草龙同台时，显得有些浮夸且不庄重。但它们还是十分欢快的舞动了起来。 在它们身边。四对儿舞狮上下翻腾，俯伏在它们脚下，憨态可掬，为人们带来了难以抑制的欢乐。 而那些踩高跷的站在舞龙身后，翻跟头，舞大刀，十分的花里胡哨。 于是人们开心的笑了起来。 锣鼓队也来到了舞龙身后，他们撕破肚皮，扯下头颅，敲的邦邦作响。 影响着人们的心智，让辛县人跟着它们欢乐的笑着。 而两条草龙则是不停的翻腾着，苍凉的意味从它们身上无尽的麦秸杆中流出。 也吸引了很多人跪在它的四周，忍不住泪流满面，可这些流泪的人却并不悲伤，他们感受到的，只是感动。 热闹的氛围吸引着全城的人。 人们不由自主的走出自家的院子，往那个广场上走去。 来福客栈，看着满嘴食人花触手的胖掌柜夫妇相拥着往广场上走去。许纯良暗道一声到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走回自己的房间。 将桃木剑与红色都插在自己的背上，然后迈步走出来福客栈。 走到街角，他在早已没了老板的铁匠铺中挑了一柄极好的青钢剑，并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压在他的桌子上离开。 他穿过逐渐无人的街道，走向县主府。 当他来到糖水铺子所在的那条街上时，他将灵气涌入左手的小龙印记中，随后对着裂缝中正在骄傲的摇尾巴的小草龙笑着说道： “是时候了，拜托你了。” 说完，他撤回了灵气，关上了那道缝隙。 …… 广场上。 轰！ 正在黄沙中翻腾盘旋的草龙身上燃起一团火焰。吸引了那些正死死盯着花绿舞龙欢笑的县民们。 他们忍不住看向两条草龙，并叫了一声‘好！’于是花绿舞龙更加努力的翻腾起来。 可是这边，两团火焰瞬息间覆盖了草龙的全身。紧接着火焰消失，只剩下那一根根如线香般的麦秸杆前端燃起点点火光， 它们就像是两条飞舞的火龙。它们狰狞的盘旋在众人上方。 点点火光随着它们的飞舞，像无数火色的萤火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对面红绿舞龙下的舞龙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它们。 “哗啦啦～” 人们听到了一种流动的声音，点点火焰从它们的双目中流出，化作小麦、黍、稻谷，以及其他的粮食，那些粮食像流水一样在广场中堆成五个巨大的谷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些谷堆，然后心中生出了岁月的厚重！ 源自岁月的香味从谷堆中飘起。进入所有人的鼻子。于是所有的人们都跪下来，开始像当初常册镇镇民那样，不断用额头狠狠的磕向黑石铺就的坚实地面，跪拜着双目中不断流出粮食的草火龙。 第160章 糖人与白裙 “公子，你的桂花红豆沙。”老人端着一碗红豆沙放在许纯良的身前，随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风箱旁，一边习惯性的机械的推拉着风箱，一边好奇的偷偷看着许纯良。 他记得这个少年人。只是没想到这少年人也喜欢上了喝红豆沙。 ‘他来的可比那个人来的勤多了。’老人没来由的想起老方，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在缺失。比如说老方到底长什么样子，比如说老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做的红豆沙。 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机械的抽拉着风箱，像一只只剩下习惯的机械木偶。 许纯良喝了一口红豆沙，感受着口中的绵密香甜。那甜如爱情的滋味让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青梅怎么会谢呢？’ ‘我要你帮我带两句话给她…… ’ ‘我每日想她，却逐渐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老方那痴情至极又忧郁至极的话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涌上心头。 再想起辛县和县主府的真相，一种足以吞没精神的荒诞感钻入他的心中。老方的真心对应的是半糖虫女的骗局。辛县宛如桃花源一般的欢乐也是半糖虫女营造的虚假的梦。 她这个梦营造的甚至比桃神看起来还要恐怖的多。 许纯良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感受着缝在皮肤下的游神令给自己带来的疼痛，这才觉得世界温暖了一些。 如果这个世界全是这样疯的话，那就打碎它吧。 许纯良在心中跟自己说了一声，同一时间五感凝结在了一起。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个一直存在的黑粉情绪旋涡此时已经几乎凝滞。失去了它一直存在的缓慢旋转的动作，而那些从天而降的丝线也全都聚集在了小草龙所在方向的广场上方。 果然，他选择小草龙来帮助自己处理女王的子民，是正确的选择。 用信仰战胜控制，果然比蛮力杀死所有人更加高效。 许纯良满意的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汤匙。 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在红豆沙碗边摆成一条直线。随后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个其实早已经死去，只是机械的拉风箱做红豆沙的老人，径直往县主府走了过去。 一个熟人拦住了他。 他是他的熟客。 于是许纯良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快，他奔跑起来。 而那人只是从自己的头上，肩膀上，拔下一根根狰狞的长满触手的糖人。并将它们一一朝许纯良丢了过来。 那些糖人仿佛被人虚空吹了气一般，快速变大。 奔跑的许纯良伸手撕开了自己左右脖子处的皮。 尽管早已经习惯了撕开自己，但许纯良还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从脖子的左右两侧传来。 那疼痛让他忍不住颤栗，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两只虎头从脖子左侧钻出并跟着他的笑声一起哈哈大笑着。 血红的煞气从虎须间流出，许纯良改变了奔跑的姿势，他像一只猛虎一般趴在了地上，四肢并用，速度瞬间提高的一倍！ 他的三张嘴巴张的巨大，然后咬在那些糖人化作的诡异身上。 甜！腻，混合着死亡。 本不该感受到疼痛的糖人们感受到了疼痛，许纯良甚至感受到了它们的恐惧。 “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将那些扑向自己的糖人诡异撕碎。 一道道白光飞起，他体内的属性点不停的增加着。 ……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看到许纯良宛如疯虎一般撕碎了自己丢出的那个拥有十只手臂的糖人诡异，卖糖人儿的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在赌徒来辛县之前，他曾经杀过很多高手。也见过很多武者，从没有人能如此轻易的杀死他的糖人诡异。 他不停拔下身上的糖人，然后一一丢向许纯良。 可眼前人的三只头颅中都透露着令他胆寒的疯意，他几乎是一口一个糖人，将自己丢出的那些诡异尽数撕碎。 “快，快来人呐！” “白裙！黑铃！打伞的……，快来人呢！我挡不住他啊！” 他惊恐的嘶吼着，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后退去。 “嘻嘻……” “卖糖人儿的，你真是个废物。”一道轻蔑的诡异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他便看到一道白影从自己身边掠过。 白裙！ 白裙来了，他就放心了。 卖糖人儿的松了一口气，他向后快速退出数步，用竹签从腰间的糖罐中舀了一块糖，然后放在嘴边…… 紧接着，他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冲向许纯良的白裙。 …… “嘻嘻……，你长得不错，好像也挺有本事的。” “给你两个选择，一，成为女王的子民，我们的伙伴。” “二，让我把你切成碎片吧……” “放心，刚开始有些疼，但是疼啊疼啊，就习惯了。” 在许纯良身前，满身疤痕的白裙边走边说，随后在走到许纯良身前的瞬间，她的身体像死亡回档之前散成了碎片。 从她脚趾前的那个疤痕处裂开的大拇指率先来到许纯良身后，随后那些连接着她身体碎块儿的针线猛的一拉，她四散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了回去一般，飞也似得来到许纯良面后。 然后瞬息间组成了人的模样。 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许纯良背后一样。 她无声的笑着，伸手探入血色煞气中，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破开煞气，朝许纯良的头削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她笑的很残忍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惊愕的目光。 背对着她的许纯良只是像遇到熟人时那样随意的点了点头，她划过的刀片便划了个空。 来不及惊恐，她毫不犹豫再次散开身体。 白花花的裙子和血肉一样散开，她像往常一样化作了零碎。 可下一秒，她所有的血肉零件不受控制的感受到了一团蛮力的拉扯。 然后她的身体便十分混乱的组合在了一起。 耳朵出现在小腹上，鼻子长在了额头上，她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积木。 她低下头，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掌插在了她的小腹上，并且攥紧了拳头，抓住了稳固她身体的那团丝线。 她想四散逃开，却发现自己的肉身被那些线紧紧拉着无法散开。 第161章 再入府 “你怎么会知道抓那里……？”白裙面色难看的询问着许纯良。 许纯良呵呵一笑，眨了眨眼睛，尽管他此时三颗头颅都笑眯眯的，可白裙那张此时宛如抽象画一般的诡异面容还是被吓得颤抖了起来。 “你猜。”许纯良很淡然的和她说了一句。 随后空出来的左个手极快的在她身上摘了起来。 鼻子、嘴巴、耳朵…… 他没有再像那天晚上那样把她的血肉骨头一块块踩碎。只是用极快的速度将她的血肉摘了下来。 因为效率很重要。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很像阴仙的人从街道尽头打着伞走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提高效率。 于是他攥紧了手中的线，抡起白裙被他摘的有些散架的身体，狠狠将她抡在了地上。 数下之后，白裙变得支离破碎。 然后他抓着线团用另一只手狠狠一捋，将还挂在线团上的血肉像捋花生一般捋捋下来。 白光飞起，属性点+1300 。 随手将那团颤抖的线团触手凑到小秤砣旁边，果然，小秤砣抖动了一下，给许纯良传来一缕欢快情绪，那团线团便快速的被小秤砣吸收，编织进了它的挂线上。 伸出手指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小秤砣，许纯良抬头，警惕的看着那个打着伞从街头尽头像机械一般走来的高大身影。 白天看到他，才能看出他与过境阴仙明显的不同。 他身高三米，比阴仙矮一米，他手持黑色破伞，与过境阴仙头顶的黑色纸盒也有很大的区别。 当然，他身上也没有阴仙过境时，那种能让周遭环境都快速腐朽的极度阴寒之气。只是有些微微刺骨的寒气罢了，并不影响什么。 许纯良看着他面上覆盖的那个写着【奠】字的白幡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一个低配版阴仙。’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同时他又转头看向街道的另一侧，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提黑色铃铛的小女孩。也是死亡回档前在街上见过的。只是那夜女王突然使用了那个让人身体上崩开鱼鳞般伤口的手段，没有看到她们出手，并不确定她们有什么本事。 许纯良正要说话， “吱呀……” 木门声响起，县主府的大门洞开，蓝衣老嬷嬷板着脸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从门洞中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她，眼中露出好奇的色彩。 老嬷嬷就像是没有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一般，她迈着标准的步子，每一步都像是刻意丈量过一般，一步一步穿过众人，甚至走过许纯良，然后来到糖水铺子前。 “要一碗桂花红豆沙。”她像往常一样将食盒中的瓷碗拿出，并对干尸一样的老人吩咐道。 “好，马上……”老人干瘪的嘴巴开合了一下，随后坐在风箱前，开始拉风箱。 “咯噔～！” “咯噔～！” “咯噔～！” 清脆的风箱声在街道间萦绕着，让所有人都觉得此时无比的荒诞。 许纯良闭上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旋涡，发现它依旧凝滞着之后，便停了下来。他选择了等待。 “咯噔～！” “咯噔～！” 不知过去了多久，老人拉风箱的声音终于停止，他将红豆沙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碗放在桌上。 蓝衣老嬷嬷将红豆沙放入食盒，从怀中掏出一粒银瓜子放在桌上，随后慢慢走出铺子。 她来到许纯良的身前。 “我家小姐请公子进府。” 说完，她便转身朝县主府走去。许纯良看着她蓝色衣裙下露出的黑色触手，想了想，轻声说道： “这些人要不要一起进去。” 他指着假阴仙和卖糖人儿的几人说道。 蓝衣老嬷嬷停下脚步，转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许纯良一会儿，点点头，道：“那就请诸位一起来府中小坐吧。” 看到那些人都走入了县主府，许纯良再次微笑起来。 恐怖的半糖虫女，满府的诡异，再加上这几个不知道都有什么手段的奇异存在们聚在一起。 还真是无比难搞的挑战呢…… 他认真思考着，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这些家伙都不想逃开，好让自己把它们全部都杀了呢…… 这可都是属性点啊。 兴许能让自己达到皇极境呢。 许纯良的三颗脑袋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看到蓝衣老嬷嬷似乎在门洞中等自己，他索性加快了步伐，走入了那个恐怖的门洞。 依旧是熟悉的明媚布局，只是墙上和花丛中多了很多阴暗的阴影和蠕动的触手。许纯良坦然的和众诡异走在一起，穿过廊道和花园，来到了那日那个巨大的会客厅外。 看着挺着大肚子站在肥胖飞天浮雕下的半糖虫女，许纯良甚至还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半糖虫女走出会客厅，她的身体在许纯良眼中开始快速变化。分裂成两半的头颅快速弥合，如同蜈蚣脚一般的肋骨也收了回去。 那个长了四排白色圆点的虫肚子也消失不见。 等她完全走出会客厅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许纯良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模样。 她再次变成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简单质朴的白色衣裙，苗条的身材，白皙的面庞，不惊艳却非常舒服的五官，以及用白麻布轻轻扎住的黑色马尾辫。 她调皮又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你来啦？”她的嘴巴开合，柔柔的声音像溪水一般从口中流出。 流入许纯良的耳中。 “老方答应离开了吗？他没有怀疑什么吧？要是他知道我姐姐死了，他会难过的要死的。” 随着她的话语，许纯良眼中的诡异画面开始消散。 会客厅中的肥胖飞天浮雕再次变成了山水画，腐朽的家具也变成了简单又舒服的原木色家具。 而那个手拿黑色铃铛的女孩儿也变成了一个端着黑色净瓶的小侍女。 身高三米的假阴仙也瞬息间变成了一个个子很高的仆人。 一切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就好像许纯良之前看到的全部是幻觉一般。 少女好奇的看着许纯良，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第162章 别敲了! 许纯良摇了摇头，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切正常的明媚模样。 而那位据说是青梅的妹妹的姑娘，正在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老方当然没有看出来，你骗过了他。”许纯良看着女孩儿笑着说道。 “你可是真能骗啊，女王，连赌徒那样的家伙都能骗他十几年，还让他爱你爱的要死要活，所以现在骗过我的眼睛也很正常。” 他拿着自己的剑横在了他与女孩儿之间。 “公子这是要与青竹玩什么扮演的游戏吗？”女孩儿眼中闪过一道不解。 看起来楚楚可怜。 “还是说，公子的癫病又犯了。”她好奇的看着许纯良的眼睛，一双眼睛的眼距在不知不觉的变宽。 一道诡异的影响力悄无声息的渗透着许纯良， 让他有些恍惚。 尽管他确定自己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甚至自己还因此死亡回档了几次，但他还是开始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 那是语言与暗示的力量。 在走出樊城之后，甚至是从蓝星穿越过来之后，许纯良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发癫了。 毕竟穿越这件事用蓝星科学和逻辑来看就像是疯子的幻想。 而自己所在的世界又实在是疯癫到了极致。 这让他很难不对自我甚至整个世界都产生怀疑。 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生活在蓝星的自己犯了精神病之后的一种癫狂的想象。 又比如这个世界是真的，自己确实穿越了，但是这一切的诡异，疯狂的仙佛，以人炼丹的人厨子等存在，是不是自己因为穿越脑子受了刺激而产生的臆想。 毕竟神怎么可能那么癫？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坏？ 许纯良前世在蓝星亲身遇到的最坏的人也不过是那些在校园中霸凌同学的坏小子，以及在火车站骗人钱财的装可怜的家伙罢了。 而他了解的坏人，也都是在视频上看到的那些离他的世界有些远的坏人。 总体来说，他被蓝星那个安定为主调的世界保护的很好，所以对人性的恶认识的并不深。 这就导致了他在这个世界总会时不时怀疑自己在发癫的状态。 所以此时当女孩儿口中说出他是不是癫病犯了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 而半糖虫女瞬间便抓住了他的恍惚。 她急速的说着一些话，讲着一些故事…… 许纯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摸自己的记忆，然后想方设法往上面书写着什么。 而半糖虫女的声音还在他耳边不断闪烁着。 他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正在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林间小鹿一般。 “我们那时候多好啊，你那么爱我，我那么爱你……” “我们总舍不得离开对方。” 她的声音幽幽的钻入他的耳朵，篡改着他的记忆。许纯良听见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的跳了起来。 他似乎生出了一些难以割舍的爱意。 这种记忆被篡改的感觉让他无比的愤怒，生气。 他想起了在进入辛县之前被称妈杀死的那些可恶的黑影。它们拥有更高明的篡改记忆的方式。 与它们相比，此时半糖虫女的手法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尽管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些恍惚，但他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这手法，还想骗我？”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双目中已全是冰冷的杀意。 “你们，都该死！” 说完这句话，许纯良发现眼前的明媚的画面，美好的少女，它们就像一张镜子一样碎裂了。 它们再次变成了虫女和假阴仙的模样， 变得诡异，阴冷，荒诞。 半糖虫女的两个半张脸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何他能挣脱她的幻境。 而许纯良却已经飞速的扑向了她。 看到半糖女王的身体开始像败絮一样消失，许纯良毫不犹豫的拔出系在腰间的青钢剑。 双目瞪圆，他横剑切在左侧虎头的额头上。 哧！ 青钢剑划过虎头的额头，发出一道轻响。 虎头上狰狞的王字下面出现了一道血线，随后虎头脑壳便掉了下来。 所有诡异都不解的看着许纯良，可随后…… 哧！ 一声轻响，身高三米的假阴仙面上覆盖的【奠】字白幡莫名其妙的断了。 卖糖人儿的额头上出现一道血线，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脑花流了好大一滩，顷刻间死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两次死亡，都死于脑壳被切开。 提着黑色铃铛的小女孩手中铃铛出现一道深邃的刀痕。她惊恐的摇起铃铛来。 而那个本要化作败絮的半糖虫女分开的脸上的额头部位也都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只是她原本头裂开了都能活，许纯良这一剑【死兆加身】对她的杀伤力很低。 “丁零零……”令人头晕目眩的声音响起，许纯良感觉自己眼中的一切都开始散发出重影来。 看到整个院子里所有的器物的拐角和边沿都出现了一根根黑色的线条在跳起，然后想要凝聚成一团时，许纯良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伴着满口的猩甜和钻心的疼痛，他的精神终于勉强集中了起来。 三双不知在何时变得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手持黑色铃铛疯狂摇动的少女，许纯良一剑割掉了左侧那个早已失去了天灵盖的虎头。 他怒喝一声：“别特么敲了！” 噗呲！ 剧烈的疼痛和一个视角的翻腾让许纯良几乎想要晕过去，但他依旧用剩下的四只眼睛发狠的盯着半糖虫女和摇铃的女孩。 摇铃女孩惊恐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许纯良，洁白的眼珠子上出现一条条细蛇般的红线，将她的眼眸染成了红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一条血线出现在黑色铃铛和她的脖子上。 噗呲！ 黑色铃铛从中间断掉，掉在了地上。 而她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条血线，然后她的头像一个从货架上滚落的苹果一般，掉在了地上。 第162章 她的佛国 噗呲！ 半糖虫女的脖子上出现一道深邃的伤痕，那道凭空出现的刀痕甚至割破了她脖子上全部的血肉和骨头。 只剩下两片不到一指宽的皮连着她的两片头颅，将她两个半张脸挂在肩头，像两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可她那两个半张脸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许纯良，十分诡异。 她毫不犹豫向后退去，两排肋骨化作的十几个骨肢就深深插入坚实的地面，她像蜘蛛一样快速往后爬去。 许纯良双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蹬，脚下出现两团蛛网一般的塌陷，然后他飞掠起来，朝她正在后退的身体追了过去。 他身形正在掠过失去了头颅摔倒在地面上的假阴仙。 嘭！ 许纯良一脚垫在假阴仙身边的地板上，身体向下微蹲，卸去因为身体急速下降而带来的巨大惯性，同时体内灵气急速一转。 嘭！ 他身体像弹簧一般舒展开来，整个人像一只大猿一般掠起，朝半糖虫女的身形追了过去。 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左脚脚腕。 许纯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左脚，惊愕的发现了一双包裹着黑蓝色粗布的大手。 假阴仙的大手。 ‘他不是死了吗？’一道难以置信的思绪从许纯良心中闪过。 刚刚使用死兆加身割断自己虎头脖子的同时，他已经接收到了来自假阴仙的白光，这说明他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亡了的。 这这又是为什么？ 他来不及多想，手中青钢剑一翻，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一个血口。 噗呲！ 握在自己脚腕上的双手齐根而断。许纯良看都没有看它一眼，毫不犹豫加快了速度，追着半糖虫女的身影来到了后院。 随后他一个急刹车在原地站定。 仅剩的两颗头颅上的四颗眼珠子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 这个院子里，有一片森林。 而逃往这里的半糖虫女，此时就笑眯眯的站在这片森林当中。 许纯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森林，看向森林中的半糖虫女。眼睛里的杀意变得愈发浓厚。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见过很多死人。被人砍死的，被诡异杀死的，自然死亡的。甚至人厨子像杀鸡一样杀死的樊城普通人。他都早已见过无数。 但这他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里看到死去的人像森林一样站立在这样一片空旷的绿地上。 密密麻麻的赤裸尸体，黝黑而腐烂，整整齐齐的站在草地上，无数苍蝇像采蜜的蜜蜂一样趴在它们的身上，将他们完全覆盖，就像是给它们穿上了一层苍蝇盔甲，而这些覆盖了苍蝇的尸体整齐的站在那里，很像农人的玉米地。又像是一个死人军团。 这一幅画面，连最疯的精神病人都画不出来。 充斥着一种本不该属于真实世界的不真实感。 哒、哒、哒…… 一阵机械又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许纯良背后，许纯良右侧的虎头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被割掉了头颅的摇铃少女，失去头颅与双手的假阴仙，以及被他杀的干干净净的白裙站从外面走了过来。 不！不止是它们。 更多的完好的假阴仙和完好的摇铃少女以及白裙从院外走了过来。 而许纯良身前的那些死尸森林也开始欢欢转动。 它们机械的转过身体，用它们酱紫色的脸面朝向许纯良。 因为失水干瘪而显得特别大的眼洞，因为肌肉收缩而拉的极开的嘴巴，因为不时爬过皮肤的苍蝇，让它们看起来极为诡异。 可是这些本该痛苦的人，却上扬着干瘪的嘴唇，露出其中漆黑的参差烂牙，一个个微笑着，似乎极其愉悦的看着许纯良。 它们看起来很愉快。 它们和后来的假阴仙们一起，包围了许纯良。 欢快的气息和一股浓浓的类似死意的熟悉意味包裹着许纯良，让他忍不住嘴角也跟着上扬，就像那些死尸一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站在它们中间的半糖虫女此时脖子上的伤口处同样爬满了苍蝇。 她满不在乎的伸出自己洁白又纤细的手掌轻轻将自己几乎断掉脖子的头颅们扶正，随后用手指碾压在那些爬满了苍蝇的伤口处。 一种如同跳跳糖在口中跳动的噼噼啵啵的声音响起，那些苍蝇变成了一团团黑白相间的浆液。 那些浆液像胶水一样将她的伤口粘合，于是她的脖子再次变得白皙而细长。 许纯良甚至从她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些性感的意味。 ‘许纯良，我看你是真饿了！’ 他在自己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看向半糖虫女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他感受到了一种很像死意，但又不是死意的东西。 这些东西来自于眼前这个爬满了苍蝇的尸体军团，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究它的性质。 “城中的草龙是你控制的吧……” 许纯良注意到了半糖虫女的语气，她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疑问。 这说明她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许纯良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其实这样也好。民众们都去看舞龙了，就看不到我的根本面目了。”半糖虫女微笑着说道。 她的脸再次弥合起来，变成了最初时见过的那个少女模样。 “你觉得控制了城中的民众，就控制了我的力量？不得不说，你对我了解的很深……” “嘻嘻……” “但你了解的还不够喔……” 她伸手从身前的尸体上捻起一根污浊的头发，用自己此时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它说道：“我靠的确实是外面的民众来成佛。” “可我的佛国根基却不是它们。” 她吹出一口粉色的气息，那气息包裹了那根脏污的头发。 嘭！ 头发燃烧处粉色的火焰，随后它化作粉色飞灰，消失在她的手中。 而那些死尸军团们，竟然一个个开心的笑了起来。 包裹许纯良身后的假阴仙，铃铛女孩，白裙们也都笑了起来。 许纯良惊奇的看着眼前刚刚还站立的无比整齐的死尸们，发现它们开始活动身体。 在许纯良身前，一个有些肥胖的死尸抬起手，对着虚空摆了摆，作出了一个打招呼的动作。 第163章 极乐 许纯良分明看到那个身上爬满苍蝇的【人】，干瘪的嘴角竟然无比艰难的扯了扯，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与人打着招呼。 而在他身边一米处，那个同样浑身爬满苍蝇的瘦子竟然盘腿坐了下来，他同样保持着笑容平身双手，在身前的虚空中用手指拨弄着什么。许纯良感觉他的动作有些熟悉，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它们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不断作出不同的动作。 并各自保持着幸福的微笑。 许纯良皱起眉头，看着微笑的它们。 然后他感觉有些恍惚，四周的一切在这一刻开始褪色，变得虚幻。 一股嘈杂的，极其遥远的声音出现在远方，他努力的集中精神听着…… “水灵的菠菜……” “只因你太美～！” …… 虚幻的声音重重叠叠，许纯良感觉自己就像是闭眼站在一个巨大的菜市场中一般，周围全是嘈杂的环境音，似乎那些声音都无比熟悉，可当他凝神去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清。 他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自己双眼前不知何时变得无比黑暗。 随后他循着那股嘈杂的环境音，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光。 那光顷刻间朝他照射过来，他有一种被微风吹到了皮肤表层的感觉。 那是一种比情人的手还要轻柔过万倍的触摸感。 周遭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了清晰空灵的念经声，他的眼前也不再黑暗。 他的身边不再有那些无故乱动的死人，也不见了假阴仙和半糖虫女。他出现在一个巨大庄严的大殿前。 淡淡的香味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心中也随之生出一点虔诚的敬畏感。 身后左右全是雕刻着奇怪浮雕的石壁，许纯良凝神朝浮雕看去，看到了熟悉的飞天模样。 可当他转头去看别的东西时，就会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刚刚看到的画面里的所有细节和形象。 就像那些浮雕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又是这些虚假的东西吗？还是我曾经进入过的墟界？’许纯良在心底辨别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的顺着眼前的石壁往前走去。 耳边的念经声越来越洪亮，许纯良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却并不能理解它的意思。 也不做探究，他走入了深邃的走廊。 随后，他看到了一个金色的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极乐佛国。 …… ‘狗屁的极乐。’ 许纯良给它下了一个定义。 然后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剑。 入手没有了青钢剑柄的冰凉，而是一团的温热柔软，抽出来一看，竟是一个包裹着青色软玉的烟袋。 ‘有意思。’ 许纯良用右手握住烟袋的玉嘴儿，像握剑那样甩了甩，然后走入牌匾下的金色大门。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金色的，金色的大道，金色的篆刻了繁复花纹的浮雕墙壁，以及金色的雕塑。 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细节，以至于看起来无比真实。 许纯良看向眼前的第一个雕塑。 那是一个身材无比高大的金色小女孩儿，她手中提着一个金色的铃铛，正低着头微笑的看着自己。 尽管她明明就是一个金质的雕塑，可许纯良还是有一种它是活物的感觉。 伸手在金色雕塑那细长又感觉很有肉感的大长腿上捏了捏，入手的感觉也无比真实。 冰冷，坚硬，又似乎有一点金质的柔软。 许纯良点点头，正要从她身边离开，便看见她脚下有一个石碑模样的金碑，碑上只有四个大字，扶铃罗汉。 ‘罗汉？’ 许纯良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他越过扶铃罗汉的雕塑，继续往前走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材更加高大，用黄金雕塑的巨大执伞假阴仙。他同样等比例放大了很多，面上覆盖的金幡上也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而他背后的金碑上给他的封号，叫做轮转菩萨。 ‘菩萨？’ “有了罗汉和菩萨，也该有佛了吧…… ”他吐槽了一句，不再理会周围的其他雕塑，大步往大殿深处走去。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尊巨大的佛。 它通体金黄，似是由黄金打造，面容高耸入云，许纯良细细看去，便发现它的面容很熟悉。 它长着一张和半糖虫女一模一样的脸。 ‘越来越有意思了……’许纯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你准备好往生极乐了吗？” 一道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许纯良看到金佛的头微微低了下来，用一种慈爱又美好的威严声音像他询问道。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许纯良甚至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同时拥有慈爱、美好与威严。 这让他甚至有些佩服此时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半糖虫女。也让他想要再看一看，这虫女还能搞出些什么花样。 于是他开口问道： “什么是极乐？” 那金佛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赞许，她金质的嘴唇缓缓开合，那令人不由自主会感觉有些敬畏的声音再次从她唇齿间流出…… “我的佛国，就是极乐。” “佛国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许纯良再次问道。 “佛国就在本佛的掌心。” 这句话一出，许纯良便听到咔咔咔的金属碰撞声，就像是有无数齿轮在碰撞一般。 金佛的身体开始活动，一双双金色的手从她的肩头打开，像千手观音一般。 她的手密密麻麻的向许纯良伸了过来。然后在他面前摊开。 许春来那个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些手掌。 那些手掌中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些人影，于是许纯良凝神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手掌。 手心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空间。 一个身影穿着绫罗绸缎坐在一大堆金子中。在一面金子做的桌子上，那身影双手不停的在金质的算盘上拨来打去。 似乎在算自己究竟有多少资产。 许纯良又看向另一只手，在这个手中，一个微胖的男子嘴角带着笑容，站在一个极其体面的府邸前，他骄傲的挺起自己的肚子，和每一个路过府邸门前的身影打着招呼…… 第164章 解脱，是最残酷的心疼 ‘这些人好真实……’ ‘好熟悉。’ 许纯良有些疑惑的看着金佛的手掌。 她的每一个手掌中都有一个主角，每一个主角看起来都像是真正的人，快乐的人。 他们就生活在掌中，嘴角带着笑容，重复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比如那个打算盘的，就那样坐在那里一直打算盘，无比的欢乐。 许纯良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片刻之后，许纯良终于从他的动作中找到了自己心中熟悉感的来源……，如果把他周遭的黄金和算盘这些东西拿走，他不就是自己在进入这个佛国幻境之前看到的那个盘满苍蝇虚空拨弄手指的死尸吗…… 再看向那个站在豪华府邸门口不停的和人打招呼的胖子，不也是死尸吗？ 他看向那层层叠叠如同幻影一般的手，看着每一个手掌心里睁开快乐生活的人影，终于有了明悟。 这，就是那些死尸。 许纯良看向金佛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我说的没错，相比我一位故人来讲，同样是收取愉悦和快乐，你的玩儿法实在是低端。” “当然，就连修佛这套把戏，你玩儿的也是相当的没有水准。” 他想起了死去的桃神和自己在佛门墟界中见过的那些疯子，感觉半糖虫女和他们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没有水平。 “你对佛不敬！！！”听到他的话，那金佛的慈眉善目突然变得无比愤怒。 她的那些层层叠叠的手掌突然一合，朝许纯良按了过来。 每一个手掌都带着风雷，仿佛能把许纯良按成肉泥。 “对佛不敬？” “呵呵……” “我确实……，从未敬过佛，相反……，好像有某位佛总是钻入我的梦境，祈求我救救他呢……”许纯良想起自己做过的那几个无头无尾的梦，情不自禁的笑了。 “或许……，真正的佛现在正生不如死呢。或许他想让我彻底杀死他吧……” “等等！” 许纯良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很多。 他终于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后院，看到那些如同森林一般的死尸时，感受到的那股浓浓的类似死意的意味为什么有些熟悉了。 因为他曾在梦中看到那被蚰蜒夺舍的佛陀时，曾经感受过那种意味。 被夺舍的佛陀应该是生不如死在求死。而那些站在园中的干尸，好像也在求死！ 他们在求死！因为他们还活着！ 但他们生不如死！ 许纯良看着金佛朝自己罩过来的巨手，看清了其中正在不断拨弄算盘珠子的人影。 他仿佛看到他微笑着抬头看向自己，然后极致的欢愉中跟自己说…… “救救我……” “杀了我……” “让我……，解脱……” 解脱，解脱！ 这就是死亡的意义…… 许纯良无比愉悦的笑了，这一次无关死亡的取悦。只是他终于明白了【解脱】的意味。 面板上，【解脱】的释放几率瞬间跳动，变成了15%。并且无比漆黑，也无比的温暖。 漆黑的闪亮，那是关于死亡的黑色中，最温暖的一种色彩。 许纯良的眼眸也变成了那种微暖的黑色。 他抬头看着朝自己覆盖过来的无尽手掌，神色无比温柔。 时间仿佛被无极限的放慢了一般，那些本该顷刻间将他身体击碎的佛掌在这一刻变的极慢，仿佛停止了一般的极慢。 许纯良看着那仿佛无尽的佛掌中的身影们缓缓说道： “我曾在一个可怜的母亲身上悟出了死亡带来的解脱，并把它送给了一个极恶的诡异，那一刀名为解脱。” “今日看到你们，我再度想起了那一日的那位母亲。” “我知道你们还没死，你们还活在那已经腐烂了的身躯里，就像被毒瘾控制一般，沉迷在这诡异的东西给你们带来的所谓欢愉中……” “我知道她针对着你们的遗憾和所需，为你们铸就了一个虚假的极乐之梦。” “你们的痛苦被她隐藏，她为你们铸造了一个个看似幸福的佛国，可你们也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假的，便不该再存在。” “现在我要送你们安宁。” 看到佛掌中有很多身影缓慢的抬起头，无比痛苦无比恶毒的朝自己嘶吼着，许纯良呵呵的笑了。 “我明白的，人人都知道吸毒不对，但吸毒的人都很难靠自己戒掉毒瘾。” “所以你们此时面对解脱会仇恨我也是很合理的。我十分理解你们。” “当然，不管你们愿不愿意。” “死亡带来的解脱，向来都是最残酷的心疼。” “所以……” 许纯良抬起手，他手中那变成了烟袋锅子的青钢剑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所以……，再见吧。” “不用谢我。” 他轻轻对着漫天的佛掌斩出一剑。 …… 高天之上，层层叠叠的黑暗开始翻腾。满身暗金触手的死亡从睡梦中醒来。 它身上的无数只眼睛悄然睁开， 尽管此时它的身边充满了瑟瑟发抖的存在，可它却并未看它们一眼。它只是眨了眨睡意盎然的眼睛。 随后闭合了起来。 当然，所有瑟瑟发抖的存在都没有看到，它其中一颗眼睛朝远处看了一眼。 看了许纯良一眼。 …… 没有剑光，没有黑气，更没有声势浩大的雷声或地震的声音。 就好像是一个平凡的下午，平凡的村口处吹来了一道感受不到的若有若无的风。 许纯良眼前的极乐佛国世界环境便开始泯灭。 太阳重新出现在他头顶，他再次站在了县主府的院子里。 那森林一般的死尸全部消失，连一点渣渣都没有剩下。 仿佛它们原本就不存在一样。 只有环绕在许纯良身边，那浓郁的仿佛要化成水一般的死亡气息才能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半糖虫女呆呆的看着许纯良，她那一双眼距微宽的眸子不解的看着许纯良。 “它们在我的佛国里真的很快乐。”她可怜楚楚的对许纯良说道。 “你这个恶魔。” “我只是想让它们快乐的生活。” 许纯良点点头，道：“是吗？” “现在看来，你做的并不好。” “因为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快乐……” 说完，他感受着身边那浓郁的死亡，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干净的灵魂在向自己鞠躬行礼，随后一一消散。 他身边出现了沉重的死亡力量。可这一次他没有笑。 因为他一点都不愉悦。 他再次抬起剑，死气沉沉的对半糖虫女开口： “……” 第165章 小草龙挂件 “我也送你一刀吧。” 许纯良看着楚楚可怜的半糖虫女，轻声说道：“你不是挺能骗男人感情的吗，骗了老方，还想来骗我……” “我就送你一个吻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周围的死亡气息如同大风一般发出爆鸣声钻入他的口中。 下一刻，一种说不上是阴冷还是平静的恐怖气息出现在许纯良身上，黑暗将他的身体彻底包裹，半糖虫女的眼中失去了他的身影。 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气势和力量。 所有的光线在来到他身边时就会尽数泯灭，他仿佛一个黑洞一般。 半糖虫女瞬息间头部分开，她惊恐的尖叫着，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所以她的身体分成了两半，然后分成四半，再然后分成一根根黑色的触手。 那些触手毫不犹豫的往城外的方向冲去，连着院子里的其他人一起。 她用尽一切力量往城外奔跑着，甚至围着辛县的城墙都变成了一条条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手。 和那些女仆男仆化成的怪物一起，所有诡异生物朝城外奔逃着。 可下一刻，那些东西的身体就像是被从这个世界擦除了一般消失了。 许纯良没有理会虫女四散逃开的触手，他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旋涡，随后一剑斩出。 撕啦！ 就像是一双巨手捏住了那旋涡的边缘用力撕开一般。那黑粉相间的旋涡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于是所有逃出辛县城的触手们嚎叫了一声，然后身体从中间断裂。 紧接着，天空之上的旋涡再碎，然后活做一点点黑粉色的雨滴，从天空中落下。 一点点白光从新县城内外四面八方飞起，将许纯良的身体覆盖。 属性点疯狂增加。 许纯良没有在意那些属性点，他只是提着剑往院外走去。 来到那条熟悉的街道，他看到宛如实质的黑粉色雨滴穿过糖水铺子的顶棚，落在正在不停抽拉着风箱的老朽干尸上。 于是老朽干尸就如同一些缺失的部分被补齐一般，他的身体开始快速恢复着正常。 原本干草一般的头发变成了花白的模样。干尸一般的胳膊也快速变得圆润光泽有弹性。他似乎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他抬头看到了许纯良，老人友好的笑了笑。 他颤颤巍巍的端起一碗桂花红豆沙放在那个靠窗的桌子前，对着许纯良感激的笑了笑。 随后，他靠在那个即便是死去了也是伙伴的风箱上，闭目死去。 许纯良定定的看了看他，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探究老人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也没有觉得可怜或可恨，他只是无比淡然的从糖水铺子外走过，向无情的死亡一样走过。 他来到了那个广场上，看到还存活着的两条草龙，以及死了一地的辛县舞龙舞狮诡异们。 他看到了黑粉色情绪雨水落入辛县老百姓的身体中，看到他们脸上的傻笑消失，呆呆的站在街道上，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未知的幻境一般。 他看到来福客栈的胖掌柜夫妻俩口中的食人花触手消失。 许纯良没有打扰他们，他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两只草龙，然后无比淡然的迈步离开。 他照例走出了城门洞，看到城墙重新变成了黑石墙。 他径直往荒野中走去。 …… 站在一棵巨大榕树下的许纯良感觉掌心一热，他抬起手将灵气注入其中，然后便看到了裂缝之后的小草龙。 看得出来，小草龙已经带着两只草龙离开了辛县，此时正窝在一棵蓊蓊郁郁的树上。 “大爷哥牛逼！大爷哥威武！大爷哥简直就是世间真仙！” 小草龙一脸谄媚的蹲在树上，不停的赞扬着许纯良。 想起刚刚感受到的那个不知名却又无比恐怖的意味，小草龙真想给许纯良跪下。那是绝对能杀死它的力量。 “行了，别扯了。你这次干的不赖，我感谢你。” 还处于杀戮过后的贤者模式的许纯良诚恳对小草龙感谢道。 “不不不！功劳都是大爷哥的！大爷哥那是带着我来玩儿呢，哪怕没有我大爷哥处理那个满身触手的娘们也容易的很，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同样身处辛县的小草龙在最后一刻已经知道了敌人是谁，也感觉到了许纯良使用【死亡之吻】和【解脱】两个技能时的绝对强大。 自然明白自己的定位。 ‘本小龙就是挂件。’它对自己强调道。 “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会很麻烦。”许纯良再次感谢。随后很贤者的关掉了与小草龙的联系。然后坐在榕树下发起呆来。 死亡技能强大归强大，但也不是没有副作用。 就比如此时挂在左手上的小秤砣乖巧的就像个弟弟，不！就像个没有意识的死物一般。 而许纯良本人，也似乎出现了一种充分释放了所有精力之后的身心疲惫感，以及对什么事物都不感兴趣的贤者模式。 他缓缓站起身来，背着自己的东西，一步一步沿着小路往无人的森林中走去。 …… 小草龙确定与许纯良的联系已经关开后，不由心虚的出了一口气。 只觉得自己用草编织的身体被无形的冷汗浸的湿透了一般。 实在是太吓人了。 它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在辛县城中感受到的力量。 伸出小手擦了擦自己无形的汗，它连忙吩咐道： “你们已经经受住了本龙神为你们设置的考验，是最忠诚最有力的龙神的战士！你们必将拥有美好的生活！” “只要你们坚持信仰于我！” “现在，加快速度，追上迁徙大部队！” “我要带你们去往最美好的草原……” “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有与世无争的生活……，还能远离这些会给你们带来恐惧的诡异……” “快！快！快！” 它对舞龙师傅们吩咐道。 …… 县主府，当一切全都死亡消失之后，当许纯良离的足够远后。 那个明媚的会客厅中，墙面上的飞天浮雕微微动了动，随后开始跳起舞来。 当它灵活的跳完一支舞后。 它彻底消失了。 洁净的墙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第166章 山下草庐 “属性点，这么多了？” 许纯良看着控制面板上那一串长长的数字，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尽管此时已经快要天黑，可那一长串数字却给予了他比阳光还要明媚的光明。 就像一个穷久了的穷小子突然中了五百注头奖拿到几个亿的奖金一样神清气爽。 “升级，升级！”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加点升级。 丹田中的太阳瞬间向内缩小，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灵气如海啸一般凭空出现…… 许纯良紧紧盯着丹田中那个不断收缩的小太阳，直到它变成了一个无比小，仿佛比针眼还小的点之后，才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点开面板一看，许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属性点： 境界：皇极境（升级金刚境需属性点）（当前骨骼境界：金刚境）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敌人） 状态：三花聚顶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8%。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15%。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升级至皇极境 这一趟辛县城来的实在太值了，不但成功找到赌徒拿到了游神令，还发现了半糖虫女这个隐藏极深的东西，虽然杀死她许纯良废了很大的心力，但是从收获来看，实在是有些太值了。 不提升级到了皇极境，单说死亡之吻和解脱两个隐藏技能的随机几率都提升到了一个很大的百分比上，自己以后对敌应该就不用再喊称妈了吧。 毕竟打架总是喊人，感觉有些不太体面。 当然，遇到那种对自己来说无解的东西时候该喊人还是要喊人的。许纯良也不是那种整天矫情什么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亿万资产的癫公。这些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许纯良闭上眼睛，按耐心情细细感受着全新的境界与实力。 不知不觉的，看似一直很放松，其实潜意识却一直很紧张的许纯良躺在树下呼呼的睡着了。 这一夜他同样没有再做梦，一觉醒来天便已经大亮。 站在树下的阴凉处，许纯良再次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皮肤下藏着的游神令传来熟悉的轻微疼痛感，随后意识中那个代表着游神令方位的红光地图出现。 看路线，许纯良需要重新往南走，一路过了大雍的边境，再出那过一个名为坤国的小国，才能到达游神宫的所在地，天陈国。 ‘还挺远。’ 许纯良看了看路线，随后迈步往南走去。 …… ……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开心的唱着在蓝星时最喜欢的歌，许纯良腰系桃木剑，背着天机伞，迈着《功夫》中斧头帮老大那样的步伐，走在长满杂草的乡间小道上。 这个小路似乎平常没什么人走，所有有些荒废。长满了一丛丛翠绿的杂草。 那些杂草足有半米高，像一丛丛苍劲的细剑一样肆意的向天空的方向伸着，充满了不屈之意。 周围很安静，除了许纯良唱歌的声音和徐徐的风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尽管此时已经拥有了飞掠的能力，自己也能像电影里那些大侠那样高来高去的赶路。 但深知这个世界有多恐怖的许纯良并没有选择那种很潇洒的赶路方式，依旧是脚踏实地的走着。 不得不说，在离开辛县之后的许纯良一直是很开心的。 “终于找到大路了。” 走出满是杂草的小路，看着眼前足有两个马车宽的大路，许纯良的心情愈发的豁然开朗。 此时正是上午，路上已经有了一些赶路的行人。许纯良索性与行人们一起，按照他们赶路的速度一起往前行去。 只是许纯良现在的肤色气质愈发脱俗，哪怕他此时衣衫上沾着草屑，胡乱扎在头顶的头发也有些毛糙，但细看下来，他依旧像一只站在鸡群里的仙鹤，无比的引人注目。 连微笑，都让那些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生出一种不可靠近的高贵感。 他只能装作没有看到那些行人偷偷看向自己时小心翼翼的眼神，更对那几个偷偷看着自己的小娘视而不见。 就这样，随着他经过的小岔路越来越多，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增多。 而又随着他们的前行，有些人再走入岔路，随行的人们又逐渐变少。 终于，在走了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许纯良跟着行人们看到了一座长满了树木的大山。 而他们脚下的路，也像长蛇一般蜿蜒入山。 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草庐。有一口烧的漆黑的锅子用土石垒成灶火，冒着充满香味的热气。 微风将香味送到众人鼻前，许纯良细细一嗅，却发现是自己并未闻到过的某种肉食的香味。 赶路的人们和许纯良一样，都已经数天没有喝过热汤吃过热食，于是纷纷向那个草庐围了过去。 那是一种切的很粗犷的煮肉冲汤，肥肉多，瘦肉少，身材肥胖满身油腻汗水的胖老板招呼着行人们坐下，然后抡起手中的黑色切面刀啪啪啪的胡乱将那些肉切碎。 撒上一把许纯良没见过的绿色菜类粉末，然后舀上一碗煮的白白的肉汤。 递给那些行人后，他们不由吃的十分投入。 因为那些肉的卖相和庞老板有些油腻的模样，许纯良原本不想吃的。 可那锅中的香味就像是一个可以直击心灵的钩子，不停的钩着他身体内的馋虫，让他不由自主的朝胖老板的锅边走去。 然后…… 他要了一碗汤，并坐在了靠路边摆放着的桌子上。 他仔细的看着胖老板。 看着他用切面刀切碎一些肥瘦相间的肉，看着他用白白的肉汤浸泡那些肉。 看着他为自己舀上一碗漂着油花儿的汤。 一切是那么正常，正常的让许纯良心里有些紧张。 第167章 读书人 看着眼前冒着白色热气的肉汤。 点点不知名的绿色香料飘在白色的汤汁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许纯良默默等待着周围人吃下汤中的肉，喝干碗里的汤之后，这才有些相信此时自己眼前这碗汤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 ‘别太敏感，或许大多数情况下一切正常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主旋律。’他在心底跟自己提醒了一句。 自他从樊城出来之后，已经遇到了很多事情。 所有看起来祥和美好的东西到后来都证明只不过是一些诡异东西的障眼法罢了。 尤其是他刚刚经历了半糖虫女那个老阴货之后，产生了一种近乎美好ptsd的症状。 那就是怀疑一切看起来祥和正常的东西。 比如说这些普通的赶路人，比如说这个山脚下卖肉汤的草庐。 ‘或许只有这碗汤里钻出一根触手或者这胖子突然变成杀人越货的屠夫，我才会觉得这一切正常吧。’ 许纯良自嘲一笑，端起眼前的黑陶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碗是黑色的粗陶，看起来有些粗糙，明显制作工艺不达标，但是胜在结实。 他将碗放下，拿起一旁的竹筷，认真的看了看，竹筷还算干净，也没有突然长出新芽来，一切都很正常。 “喂！”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许纯良抬头，看到了胖厨子如小肉山一样的身体。 他满脸横肉的瞪着许纯良。 “我看出来你与众不同了，脸长的比女人都白净，气势比说书先生说的皇亲国戚都有派头。” “告诉你啊，我这虽然是农家烧制的粗陶碗，但也洗的很干净，筷子也是用绿竹一根一根削出来的，还专门用开水煮过，肯定是干净的。” “你要嫌脏你可别吃啊。” “一碗五文钱，钱我收过了，你不吃我也不给退的。” 胖厨子没好气的对许纯良说道。 “老板误会了，您这碗肉汤闻起来就很香，我只是没见过这个肉是什么，所以有些好奇，没有嫌弃的意思。”许纯良也不动怒，笑着解释道。 “能是什么肉，好肉。”胖老板嘟囔了一句，也没解释自己究竟用的是什么肉，转头回到了锅边。开始往锅下的炉火中添柴。 “这位公子，放心吃吧，这个店老朽路过这青铃山的时候是常吃的，老板看着胖，但还是很干净的。” “这肉确实是比较稀少的，公子没见过也正常，那是这青铃山的一种特产，也没名字，一种长得有点儿像猪的鸟儿的肉。很香的……” 一旁传来解释的声音，许纯良转头，看到一位穿着破烂儒袍，背着破书箱的老人。 老人是个熟脸，是许纯良那日从小路中走出，在大路上碰到的，听他与贩夫走卒们聊天，他是一个游学的学子。还是个童生。 许纯良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大的年龄了还只是个童生，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大年龄了还出来游学，但也从这三天以来同路的接触中，隐约能感觉到他是个有点迂腐但又还不错的人。 所以许纯良对他报之以微笑，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 又仔细看了一眼，对比自己杀死那些人人鬼鬼们，确定这玩意儿起码不是黑店里的人肉后，他塞入口中。 随后瞪大了眼睛。 这卖相并不好的山野肉汤，竟然真的很香。 他细细嚼着口中的肉，随后毫不犹豫对着胖厨子竖起大拇指。 本就在灶火边偷偷看着许纯良的胖厨子看到许纯良的手势，那满脸横肉的脸上瞬间多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他红着脸点点头，似是在回应许纯良的点赞。 许纯良不再犹豫，端着碗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许纯良看到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提着行李走入山路，于是他也站起身来，往山路中走去。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那位背着书箱的老人正在慢慢的走着。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有些累，许纯良便加快了脚下的步频，来到他身边，伸手托了一下他的书箱。 以许纯良的实力，这书箱在他手中宛如一片树叶一般轻，帮他托一下自然毫不费力。 书箱中的书很多，许纯良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什么微言大义之类的圣贤书。 看老人转头看向自己感激的点了点头，许纯良便好奇问道：“先生这背这么多书是要去哪儿？” 老人呵呵一笑，露出自己少了三颗牙的牙床。 “去哪儿？” “谁知道呢……，至圣先师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以前年轻时总想着行万里路，给自己设下了去这里去那里的目标，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半途而废。” “如今年龄大了，老了，又想着要行万里路了。” “这一次为了不半途而废，我索性便没有设定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吧。要是死在了路边，那就埋在路边，要是死在了河里，那就喂鱼吧……” 他呵呵笑着，无比洒脱。 可别的赶路人听到他的话，便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于纯良愈发好奇，他看着书箱中那些明显是圣贤书的古旧书册，低声问道：“先生洒脱，但是我看先生模样，既不会武，也不修道，真的时常走在外面，难道没有遇见过那些东西吗？” 他真的很好奇，他几乎走到哪里便在哪里遇到了诡异，可路上这些普通的行人们似乎又在无声的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其实很难遇到诡异一般。 “呵呵……，怎么可能不遇到呢。” “但说实话，遇到的也不多，也就……” 老人伸手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缓缓说道：“也就碰到了那么三四次吧。不过还好，每次我跑的够快。” “跑的够快？”许纯良一怔。他怎么看，都不觉得眼前的老人能快的过诡异。 老人不愧是读书人，仅从表情就看出了许纯良的疑惑。 他笑着解释道：“当然不是比那些脏东西跑的还要快了，路上这么多行人，我只要跑的比别人快就好了。” “呵呵……” 他看着周围结伴而行却大多彼此并不相识的人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大家都不认识，为什么要结伴而行呢……” “不就是赌自己比别人跑的快嘛…… ” “脏东西吃人，一次又能吃多少呢……” 第168章 王富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内卷！’ 许纯良在心底无声的自嘲一句。同时暗暗思考着为何别人行万里路都没有碰到太多脏东西，可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诡异甚至是桃神、半糖这种动辄用一村一城人修炼的东西。 ‘难道又是网络小说中那种无形大手？’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只觉得晴空之后的无尽高天后藏着一个偷偷注视着自己的神秘存在。 “其实……，相比于那些脏东西，我们更应该怕的是人啊……”身边的书箱老人从道旁的一棵山茶树上揪下一片嫩叶含在口中，咂摸着其中鲜嫩的苦意对许纯良幽幽说道。 “人？”许纯良微微一怔，跟着点头。 确实，无论蓝星还是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伤害都不可轻视。 尤其这个世界，用一城人命炼三尸延寿丹，感觉诡异都不太能做到…… “所以先生读书……，又有什么用呢。”许纯良看了一眼书箱中的微言大义，随后笑着问道。 书箱老人深深看着许纯良，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口气，转头看路，一步一步顺着山道向上爬。 他的声音伴着微微的气喘声，低沉又坚定的说道： “道理虽然在如今式微，但道理总是道理。” “我读了一辈子书，只读出一个道理……，人为什么能成为人？不是因为什么人为万灵之首的自娱言论，而是因为人在无数年的挣扎中学会了合作。把简单个体的力量像握拳一样握在了一起。” “而道理，就是公义，就是信任，就是把去拳头握在一起的道理。” 说着，他停了下来，用自己因为年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看了看许纯良，随后，他笑的像一个精神导师一般。 他伸手从一旁的树下捡起一根枯枝放入许纯良手中。 “折断它。”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手上也没用力，‘啪！’那根枯枝便断了。 老人呵呵一笑，拿来一把交给许纯良， “你再试试。” “啪。”许纯良折断了那一把树枝。随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书箱老人。 书箱老人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在树下找了找，他跑了三棵树，总共找到十五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木棍，抱着交给许纯良。 许纯良面色愈发古怪，他伸手艰难的捏着那一把比他手腕粗的多的树枝，再次毫不费力的轻松折断。 “呃……” 书箱老人愣在了当场，他长了三撮胡子的嘴巴张了张，然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圣贤书中说的那个抱成团的简单道理，在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少年手中，显得有些无力。 他那种给年轻人讲道理，灌鸡汤的情绪被树枝‘咔咔’被掰断的声音彻底打断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树下，抬头看着逐渐阴暗下来的天，一时间有些尴尬。 刚刚在许纯良问到他读书有什么用的时候，他在瞬息间就考虑到了要如何给许纯良讲清楚人与人要团结，道理是团结的基础这个圣贤大义。 怎么从举例子入手，怎么将简单的道理说的发人深省，怎么在讲完之后上高度，然后发宏愿，再适当带一下自己读书人的高人品格。 这些在瞬息间打好的腹稿被许纯良轻松折断的树枝彻底卡在喉咙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小兄弟看着白白净净的，原来还练过啊。” 他尴尬的说了一句，只觉得心中有些想好了的话卡在胸口，不吐不快。 此时太阳基本已经快要落入地平线，山道上逐渐黑了下来，于是同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有人在一旁点燃了篝火，许纯良便拿起一根刚刚被折断的枯枝走上前去借了个火。 随后将刚刚书箱老人捡来的木棍拢作一团，用火引燃。 “老先生怎么称呼？”许纯良笑着问道。 “别老先生了，我叫王富贵。”书箱老人脸红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那个让他几乎羞愧一声的名字。 别的读书人的名字起的都充满了典故，或是代表着高洁的人性，或是代表的远大的志向和期望。只有他，从私塾时期就因为名字被同窗们嘲笑。 许纯良忍住笑，一脸真诚。 “富贵，很好的名字。” 脸色刚刚还偷偷红了一下的读书人王富贵白了许纯良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想笑就笑吧。” “爹妈起的，我也没资格嫌弃。” 许纯良强忍着笑容，很认真的对王富贵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许纯良。跟王先生的名字差不多……” “噗呲。”他终归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吧笑吧。笑死你活该。”王富贵吹胡子瞪眼的看了许纯良一眼，随后伸手从书箱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就着火光读了起来…… 天色愈发暗了，赶路的众人三三两两一堆儿，借着篝火取暖。 很小声的聊天声从人们口中传出，随后被微风吹走。 许纯良在厚厚的杂草上躺下，也不管地面有些泛潮，眼睛半闭半睁，缓缓睡去。 似乎是托了王富贵的福，这一夜的野外夜宿竟然出奇的安静，别说没有诡异前来骚扰，甚至连一只野兽都没有出现。 众人一夜睡到了天亮。 当太阳光照射下来，让天空有些微亮的时候，许纯良睁开眼睛。 身边的行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许纯良伸手推了推枕着书的王富贵。 “嗯……” “天亮了？” 王富贵伸手擦了擦嘴巴里流出来的口水。 “那就接着赶路吧。” 卡许纯良伸手掏干粮，王富贵笑了笑，伸手拦住了他。 “不着急，再往上走，就能看见昨天你吃的那个猪鸟了，那东西真的跟猪一样，长着翅膀也不飞，很好抓的。省点粮食吧。” 许纯良点点头，与王富贵一起，跟着其他行人一起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去。 第169章 好山神 在向上走，许纯良真的在道边看到了一只长着翅膀和羽毛的猪样的鸟类。 更看到了一个路人用一把黍便将它骗进了一个简易制作的笼子中。 看着那路人将猪鸟杀死开始伸手分给旁人，甚至还给自己分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许纯良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富贵。 “你看吧。这就是道理。” 王富贵一边点燃一团篝火，一边用棍子将那块肉串起来。 “人困于野，分食肉。”这是从古至今都有的道理。他老神在在的说道。 看许纯良一脸的不相信，王富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小声对许纯良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这猪鸟这么好捕杀，还这么多肉，为什么人们不多捕杀一些拿出去卖？” “就算不卖也没必要给别人分，自己留着慢慢吃也是好的？” 许纯良点点头。这正是他的疑惑，前世那样的世界人们捕鱼都用绝户网，许纯良不相信这个疯了的世界里，人们会放着这么好捕杀，还肉又多的动物让它们在这山上乱跑。 这其中一定有隐藏很深的原因。 “嗯…… ” “当然。” 王富贵看着一个有些粗壮的汉子从行人中走出，并从怀中掏出一柄半条手臂长的黑色牛角刀。 看着他一刀捅死了一只猪鸟，随后又开心的扑向另一只的时候。王富贵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当然，这其中也隐藏着一些其他原因，比如说……” “这座青铃山中有这么一条流传已久的规矩，那就是除了此山山民之外，外来人杀猪鸟只能杀到够吃就行，千万不能多杀。” “多杀不详。” “多杀不详？怎么个不详法？”许纯良看向那个已经提刀杀向第三只猪鸟的汉子。并伸手握住了系在腰间的桃木剑。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许纯良低头，看到按着他手的人正是王富贵。 “小兄弟，是他先坏了规矩。你看着就好。” “这山上的猪鸟不坏规矩每一次路过都可以吃，让无数路过的人都遭受了益处。不守规矩的人受到惩罚，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许纯良觉得王富贵说的很有道理，便松开了握着桃木剑的手。然后死死盯着那个伸手杀猪鸟的人。 与他一样，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向那个人。 山路上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那人不屑的回头笑看了众人一眼，口中不屑的说了一句废物。 随后再次抬起刀。 一阵风吹过，他头顶的树上掉下一片树叶， 树叶轻飘飘的落下，像羽毛一般，晃啊，晃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片落叶。 许纯良也一样，他微微皱着眉头，盯着那片树叶，却在树叶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于是他闭上眼睛，观察着周遭的情绪。 四周情绪混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异常，每个人身上的情绪都很纯粹。并没有在辛县时一眼看到的诡异状态。 于是许纯良重新睁开眼睛，随后瞳孔一缩。 那片树叶落在了持刀汉子的脚前一步处。 “咔擦。”他踩在了那片树叶上。 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一些难以言说的巧合出现在许纯良眼中，让他无比的惊讶。 那片树叶似乎是有些太过青翠，以至于它有些丝滑。所以持刀汉子踩上去的一瞬间脚腕一软，便滑了一下。 他的身体像是失控了一般，如同痉挛一般微微一颤，拿着牛角尖刀的手腕打在了身体一侧的一条长着尖刺的枯枝上。 于是他‘啊’的叫了一声，手中尖刀从手腕上掉下。 ‘噗呲’一声，尖刀扎在了他的腿上。鲜血顺着腿便流了出来。 于是狼嚎一样的哭喊声从他的喉咙里撕扯而出，他抱着腿开始跳，并呼喊着四周正在盯着他的众人来帮他。 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动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似乎这时候才想起山里的那个规矩一样。 “你们别怕啊！这是意外啊！我就是滑了一下。我就是滑了一下啊！”他突然变得有些惊恐。 可当他看到众人与他保持距离的模样时，那满脸的惊恐又变成了一脸的狠意。 他一把拔出了腿上的尖刀，反手握在手中，任由腿上的鲜血潺潺流出，然后转身缓缓往山路上走来。 他走的很小心，每一步都只踩在自己刚刚踩过的脚印上。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越过地上的猪鸟身体，他终于回到了路上。 冷着脸丢下手中的尖刀，他一瘸一拐的来到自己自己刚刚的位置，伸手打开自己的包袱，从包袱边缘用力一扯。 ‘哧……’ 他扯下一条灰布，并用力将自己腿上的伤口捆住。 等鲜血逐渐停止的时候，他这才看着众人说道：“你们看，我都说了，那是意外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给了他底气，或者是自己包扎之后终于止住了血。他的脸色变好了一些。不再那么苍白。 周围人看他没事儿，也都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 许纯良还看到有人双手合十对着四周不停的祈祷着，似乎在祈求虚空中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东西保佑自己。 就算不保佑自己也最起码不要伤害自己。 许纯良转头看向王富贵，却发现王富贵拿起那块肉又烤了起来。并随手打开一本书，看着书上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王富贵看着许纯良笑了笑。 “不用担心。以我的经验，霉运只会找到他，不会牵扯别人，我们都很安全。” “霉运？” “是的，霉运。” “规矩里不是说了嘛，猪鸟多杀不祥，不祥不就是霉运嘛。” “这人杀了三只猪鸟，实实在在是多杀了。那他可不就不祥了嘛。不过你不用担心……” “这里的山神真的很好的，他能容许人们吃猪鸟，只要不多杀他就不管大家，所以他即便是惩罚也只会惩罚那家伙一人的。” “连家人都不祸及，你说，是不是比我们朝廷的连坐制还要好呢？” 第170章 怜悯心? 许纯良没有去评价王富贵口中的是‘山神’更好些，还是动辄玩连坐的朝廷更好些。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此时正被‘霉运’笼罩的汉子。想要看出他身上此时的问题。 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既没有明显的诡异怪物，也没有什么奇异的气息笼罩。他就像一个不小心被刀扎了腿的正常人一样。 一直到众人平复了心情，吃完手中分到的肉继续往山上走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什么事发生。 似乎他杀死的那三只猪鸟带来的霉运就是腿上受伤而已。 “这就结束了？”他伸出一只手帮助王富贵撑着书箱，小声问道。 王富贵摇了摇头，给许纯良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走慢一点，尽量离那人远一些。 “以我的经验，结束不了。” “小伙子，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制止他？”他看着许纯良低声问了一句。随后不等许纯良搭话，他接着用一种压的极低又能勉强听到的声音小声对许纯良说道：“知道多杀猪鸟就会倒霉运的人这里面一大半人都知道。你没看他们也都没说什么吗？” 王富贵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指的说道：“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啊……” 许纯良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王富贵身后，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所有人都似乎在窃窃私语的聊着天，但许纯良发现所有人都偷偷看着那个腿上有伤的汉子。 迈步看路的时候会偷偷看他一眼，与同伴说话时会看他一眼。 甚至打哈欠时都会看他一眼。许纯良看的出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出事。 而那个受伤的家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他恶狠狠的瞪向每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想用自己的狠意将那不知道究竟存在不存在的霉运瞪开。 再一次次将看向他的眼神瞪开后，他终于率先崩溃了。 “你们在看什么？啊？你们在看什么？” “你们为什么盯着我看？” “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恶狠狠的瞪着每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恶狠狠的骂着每一个看向自己的人。 可这些人在被他瞪的移开眼神后，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他。 当有一片树叶落下时，所有人都会忍不住看向那片树叶。然后屏住呼吸。直到树叶落在地上，惊不起一片尘埃。 当那人不小心踩在一条枯枝上，枯枝发出‘卡吧’的折断声音时，所有人停下脚步看着他。 然而总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看，我说吧，根本没有什么霉运。我好好的。” 那人看着脚下的枯枝哈哈大笑着。他压在心头的阴郁基本消失。他开心的看着众人。 一直小心翼翼偷看他的人们很多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或许腿上的伤口就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所以当太阳当空照，众人都来到山坡的一处平台上时，很多人都放松了下来。 许纯良与王富贵一起在一平台边上的一处巨大鹅卵石上坐下。 王富贵从书箱下面掏出一张烤的焦黄的饼递给许纯良。 “为什么不吃那个东西了？”许纯良指着平台外的猪鸟问道。 “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王富贵摇了摇头。 “又是规矩？” “不是……” “是害怕。”王富贵悄声说道。 许纯良没有再多问，接过那张烤饼，缓缓撕开塞入口中。 “呃……” “呃……” 一阵艰难的喘气声传来，众人转头，随后瞪大了眼睛，所有人看向了那个腿上有伤的家伙。 此时这人正捂着脖子，艰难的呼吸着，而他的脚下丢着一个猪屁股大小的黑色皮袋子，一团清水正从袋口流出。 显然，这家伙在喝水，然后呛到了喉咙。 在他一旁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农夫模样的汉子想要上去帮忙，可还没伸出手，就被他那农妇模样的同伴伸手拦住，并默不作声的拉到了一边。 “呃……” “呃……” “救我……” “救我啊……” 那人的舌头因为憋气不由自主的从嘴巴里伸出，伸的老长，像一个即将吊死的伥鬼。 他的眼皮也因此不由自主的上翻，黑色的瞳孔全部向上翻入了眼皮中，只留下布满血丝的眼白在微张的眼皮下不停颤抖着，颤抖着。 他用自己粗壮的胳膊用力的敲击着胸部，想要把卡在喉咙中的那口水敲出去，可他无论怎么敲，也无法解决掉喉咙中的那口水，于是他的胸部不由自主的凹陷了下去。 周围围观的人已经有人跪在了地上，他们不停的对着四周磕头。 “大仙，跟我没关系，有事请找他……” “山神爷爷啊，我很听话的…… ” “……” 他们不断祈祷着，并在言语和行动中与那人划清了界限。 连那个此时脸部涨紫，快要被憋死的家伙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强忍着难受，不停的磕头。 场中只剩下两个人没有跪，一个读书人王富贵，一个许纯良。 “这就是那霉运。” “跪没有用，坏了规矩就是这样。” “但没有走霉运的人，也是不用跪的。” 王富贵摸着自己的胡须，满脸自信的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圣贤书上没有教你怜悯普通人吗？” 说完，他迈步走出，绕过跪在地上的人们，往那个快要死掉的家伙身边走去。 王富贵伸了伸手，却没有制止许纯良，他只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在这世道上，怜悯无用啊……” “还有……，我是学法家的，讲究的就是坏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啊……” 跪在地上祈祷的人们尽可能的远离了那个触了霉头的家伙，以至于他的身边有一个四米宽的圆。 许纯良走入那个圆中，伸手拿起他掉在地上那把牛角尖刀。 随后，他左手抓住了那人头顶此时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同时伸脚踩住他的大腿。 手上用力一拉，就将正在磕头的他身体拉成了一个反折的弓型。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许纯良将黑色的牛角尖刀割向汉子的喉咙。 第171章 我中了 “哧……” 细微的，微不可察的刀刃划破血肉和气管的声音传入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随后他们看到了手持牛角刀，割破了汉子的脖子，却还在微笑的许纯良。 看到鲜血从汉子的脖子上如小溪般流下，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充满了惧怕。 “噗！” 一口血水从刀口处喷出，随后汉子伤口处张开了一个两指粗的口子。 “呼……” “呼……” “呼……” 森白的气管自伤口处一开一合，那汉子终于可以呼吸了。 片刻后，他的脸色不再发紫，翻上去的瞳孔也再次恢复正常。 尽管脖子处十分的痛，但他还是瞬息间明白了些什么，连忙跪在许纯良面前，捂着流血的脖子不停的对许纯良磕头。 “不用给我磕。” 许纯良让开了身子，他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跪拜。 当然，这并不是根本原因。 “给山神磕头吧。求他原谅。”许纯良淡然的说道。 看到那汉子对着大山开始砰砰磕头，许纯良用平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山峦，随后淡淡的说道：“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以后他会对你充满敬畏，不如这惩罚就到此结束如何？” 许纯良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用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然后，那些人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再次开始疯狂的磕头。 “仙人啊，这人是个疯子，我不认识他，只是碰巧同路。他不尊重您，我可不认识他啊……” “山神呐，这人不尊重您，您有惩罚就惩罚他吧…… ” “山神爷爷……” 他们连忙开口与许纯良撇清关系，似乎是害怕那个看不见的山神将霉运降到他身上一般。 许纯良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们，随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外圈的王富贵。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这些人就这么怕那山神？’ 王富贵也同样回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其意思不外乎就是‘这不过是一帮愚夫愚妇罢了，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呼…… ” 一阵风吹来，带来数十片树叶。 那风有些凌厉，以至于树叶飞卷间就像是几个绿色的刀片一般。 那些树叶飞卷着朝许纯良的身上袭来。 许纯良双目一瞪，丹田内那个小到极致的黑点轻轻一震，一缕常人无法感知的灵气像波纹一样以他为中心，循序席卷向那缕风，和风中的树叶。 “啪！” 就像是一个炮弹突然炸碎了一般。 那十几只树叶瞬息间炸成了碎末，然后像雪花一般落在了地上。 于是许纯良周围跪着的人们磕头磕的更加凶猛了。 许纯良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大山。接着轻声说道：“怎么？” “不愿意好好商量了吗？” 说话间，他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桃木剑。于是一种愉悦的情绪悄然间出现在许纯良的四周。 那些正在磕头的人们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开心。好像前生今世所有想象到的美事全部实现了一般。 他们跪在地上哈哈大笑，发自内心的愉悦着。 就连外围站着的王富贵，也像是疯了一般，他用力甩着手中的书册，不停的高喊着：“我中了！我中了！” “爹！娘！列祖列宗！孩儿中了！进士！进士啊……” “哈哈哈哈哈……” “孩儿我中了……” 许纯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忍不住嘴角笑了笑。 他看着身边不远处的那棵迎客松。此时那迎客松斑驳的躯干上就像是长了一张脸一般。 那张脸控制不住的笑着，却并没有声音。 也不知是桃木剑的愉悦赋予了它可以用来愉悦的五官，还是它原本就拥有愉悦的能力。 总之那棵本该有些狰狞的树此时不由自主弯下了腰，在不停的欢笑着。 许纯良看着它的脸，也看着它周围伙伴们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许纯良等人周围的所有树木上都长出了一张脸。 男女老少，什么样的脸都有，它们都不由自主的笑着，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同样笑着看着它们，随后用因为不由自主的愉悦，而变得有些疏离的口音问道：“怎么样？” “是好好商量一下？还是…… ？” 随着他体内的灵气不断流转，许纯良感觉到了一种渴望。 这个渴望来自他手中的桃木剑。 他感受到一种饥渴的情绪，手中的桃木剑就像是长了一张嘴一般，不停的对他输送着自己很饥渴的信息。 似乎想要他给它传输一些皇极境的灵气一般。 于是许纯良就从丹田中分出一丝灵气，注入了桃木剑中。 贪婪的吸力出现，那丝灵气瞬间消失。 “咔……”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桃木剑中传出，紧接着一团粉色的光晕便从桃木剑中钻出。 就像一个粉色的灯一样，挤压走了天空中散落的太阳光，用一团粉色的光照亮了许纯良的周身十米处。 所有处在这片光源中的人，物。都不由自主的愉悦的欢笑起来。 那些树木甚至开始不停的抖动，就像是在愉悦的跳舞一般。 连脚下的地面都裂开了缝隙，三道缝隙出现在地面上。地面上长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不停抖动着，欢笑着。 “商量？还是商量？”许纯良再次问了一句。 随后，他看到以他脚下的天然小平台为中心，周围所有的树木和荒草，全部弯下了腰。 就像是一个环绕着他的军队在向他表示臣服一般。 显然，那位山神并不打算出来见他这个过路人，只是在用这种方法在向他表示臣服。 “很好。” 许纯良笑着赞叹一句，随即撤去了桃木剑中的灵气，并将手松开了桃木剑。 粉色的领域不舍的消失，那些欢乐的余韵也紧跟着慢慢消失。 随着身边那个被许纯良割开了脖子而获得生命的汉子开始跪下不停的跟许纯良磕头。 其他那些农夫农妇们也都不由自主的调转了磕头的方向，开始对着许纯良不停的磕头。 “停下来！” “不准跪！” 许纯良很淡然的命令道。 第172章 姥姥庙 尽管许纯良一再表示自己是个普通人，但那些同行的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时不时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尤其是那个喉管被切开，随后又被许纯良随手用几根还算坚韧的麻草缝合的汉子，更是用一种‘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复杂眼神看着许纯良。 就连一向比较淡定的读书人王富贵，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也不再淡然，反而多出了很多复杂的意味。 “许公子，我必须解释一下。” 王富贵很认真的看着依旧伸手帮助自己扶着书箱的许纯良。 “我那会儿高喊我中了，并不是因为我渴望中进士。实在是因为那是我父母和列祖列宗的期望！” “我并没有那么强的功利心。” “我渴望的是走万里路……” 许纯良点点头，一脸诚恳的看着王富贵：“我明白的，你已经给我解释了十八遍了，我懂，我都懂。” 王富贵看着眼角隐隐有笑意死活压不下去的许纯良，无奈的咬了咬牙道：“你就是跟我装……，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你已经忍不住笑了。你就是那么想的！这老小子是个官迷，光想考进士。” “你笑出声来了许公子……” 终于，在许纯良的哈哈大笑下，王富贵放弃了说服许纯良。 只能郁闷的背起自己的书箱，矫健的不像一个老人一样，迈步往山顶走去。 他们即将来到这片山的山顶，根据王富贵所说，过了山顶就是一段难走的下坡路了，但只要过了山头下了山，一天以后他们就会来到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子。 那镇子里有热食，有热水，有客栈，还有身上烫烫的漂亮娘们。 在荒野中走了四五天的许纯良不由有些期待。 不多一会儿，许纯良站在了山头上。环视四周，却没发现王富贵儿口中提到过的山神庙。 “王先生，怎么没看见你说的姥姥庙？” 山神庙，又被本地人称为姥姥庙。据说这山神很早以前会化身一个老婆婆，跟路过的人聊天，聊的开心还会请路过的人去她家里坐坐。 起先人们以为她就是一个生活在山里的老人，后来发现数百年来都有人遇到过那个老婆婆后，才供奉她为山神。 在山顶为她塑了庙，立了神位。 总体来说，无论是古老的传说还是这山中现行的规矩，都说明这位姥姥其实并不坏，跟那些动辄食人性命的诡异来比简直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好人。 既然路过了这样一个好山神的家，许纯良倒是很想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好神。 “姥姥庙就这样。有缘人能看到。没缘人是看不到的。” 王富贵看着光秃秃的山顶，拱手行了个环圈礼，这才对许纯良说道：“姥姥兴许是觉得和你没缘分吧。” 许纯良想起自己在半山腰上曾经威胁过山神姥姥的举动，了然的点点头：“也是，兴许是姥姥觉得和我没缘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于是众人又三三两两的散开，找了避风的位置。分别点燃篝火，坐了下来。 许纯良正要生火，便听到一声含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嗯……，嗯公。” “喔给您把火拢好了。” “您在折里烤会儿火吧。” 转头一看，正是那个被自己割喉的汉子，他手中拿着两个包裹着灰色草木灰的鸡蛋，小心翼翼的看着许纯良。 “嗯公，这是我婆娘做的变蛋，很香的，给您吃。” 说完，他将变蛋往许纯良手中一塞，瘸着腿走向一边。蹲在地上重新给自己拢火。 许纯良没有邀请他与自己一起坐，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和自己坐在一起的话其实也不会自在。 将手中的两个变蛋伸手想要分给王富贵一个，不料王富贵却摇了摇头。 “这对农户来说，是真正的好东西，过年都不一定舍得吃。能给你，说明他是真的感激你。” “那是他对你救命之恩的谢礼，这样托了情谊的贵重礼物，我不能吃，我担不起。” 许纯良点点头，没有再推让，伸手敲开了鸡蛋。 一股奇异的咸香飘起，许纯良对着偷偷看自己的汉子竖起大拇指，那汉子立马开心的笑了起来。 待吃完鸡蛋和饼子之后，天渐渐黑了下来。 尽管此时已经是寒暑不侵，但许纯良还是下意识将身上的衣服裹紧，坐在火堆旁，静静看着周遭的一切。 赶路的农人们很多已经睡去，而王富贵正拿着一本线装书看的认真，他便看向了周围的树林。 在闪烁的火光照耀下，那些树枝后面的黑暗就像是隐藏了无数恐怖的生物一般，在黑暗后张牙舞爪。 那恐怖的画面，看着许纯良眼中只觉得非常有趣。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观赏一幅顶级大师绘制的黑暗系抽象画。 不知不觉间，许纯良习惯性的睡着了。 …… …… 许纯良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人全都睡着了。 眼前的篝火火焰也都变的十分萎靡不振，就像是被周围浓郁的黑暗侵袭了一般。 许纯良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冷，便伸手抱了抱自己。 他拿起身边倒霉汉子早早为自己准备的备用柴火给篝火中添了两根。 然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眼前的柴火明明被引燃了，可火焰却愈发小了。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压缩了这团火焰一般。 他惊讶的朝四周看去，想要知道是什么力量竟然连光线都可以压制。 出于本能，他先数了数周边的农人和王富贵的数量。 二十三个，不多不少，自己的记忆也没有被奇奇怪怪的东西侵蚀。 于是他开始向外围看去。 周遭黑压压一片，天空上也没有星星和月亮。自己睡着之前还能看到的周遭的斑驳树枝此时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浓郁的黑暗。 那黑暗像墨团一样，只有浓郁的黑，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许纯良却隐隐觉得其中有人。 这是一种本能的感知。 他握住了桃木剑。 “沙……” “沙……” “沙……” 一种奇怪的沙沙声响起，那浓郁的黑暗似乎摇晃了起来。 第173章 庙中闺房 “沙……” “沙……” “沙……” 伴着那道沙沙声响起，身前的篝火逐渐变的正常起来。星月再次出现在头顶，光亮重新绽放，周围的树影也逐渐清晰。 许纯良朝那片沙沙声看去，然后看到原本光秃秃的山顶出现了一座宏大的石头庙。 庙前有一个老婆婆拿着一柄比她还要高大的扫帚在扫地。那沙沙的声音正是扫帚和地面的摩擦声。 她扫的一丝不苟，她打扮的也一丝不苟。 与许纯良想象中的老农妇的模样不同，她穿着一身紫色镶金线的华贵衣服，满头的银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 没有一根发丝是散落的。 许纯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扫地，一动不动。 那老婆婆也一样，并没有抬头看许纯良，她只是轻轻地扫着地面上的落叶，一下一下，将它们扫到一旁的树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将地面扫干净了。 这才抬头看向许纯良。 四目相对，许纯良心中升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复杂。 婆婆可以不是婆婆，也可以是嫂子。嫂子也可以不是嫂子，可以是小妹妹。 那位拿着扫帚的老婆婆，她的脸上竟然奇异的同时拥有着老婆婆的睿智，小嫂子的娇媚，以及小姑娘的懵懂可爱。 许纯良从未在一张脸上看到过这样疏离又融和的气质。 她看着他，嘴角很自然的上扬，缓缓的笑了。 伴着她的笑容，她脸上的那三种气质便愈发浓郁了，睿智、娇媚、懵懂可爱融合在一起，在她的脸上是那样的和谐。 “许公子，寒舍已经打扫干净了，不如来坐一坐，聊一聊。” 她娇媚的对许纯良说道，并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那腰身，那气质，是许纯良前世在蓝星看过的所有当红女星都没有的气韵万千。 许纯良淡然的笑了笑，站起身来。 “姥姥邀请，许纯良自然不能不从。” “可惜纯良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 他笑着说道，就像是来拜访同事乔迁新居时一般随意。 “我临时邀请，公子临时做客，自然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公子肯赏脸，我就已经很荣幸了。” 许纯良发现她并没有自称姥姥，也没像寻常女子那样自称奴家，而是用‘我’来自称，心底不由对她的好感多了一分。 于是他朝她的方向走去。 但他踩在那青石板铺就的刚刚扫干净的地面上时，回头一看，刚刚还在他身边三三两两睡着的农夫农妇们已经消失不见，他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一片松树林。 有几只肥硕的猪鸟睡在其中。睡的鼾声四起。 他也不去探究，只是笑看着眼前的婆婆。 走近之后，许纯良发现她身上的气质愈发奇特。 “公子是不是好奇我脸上的气质？”那女子竟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点出了许纯良的疑问。 许纯良点头，也不隐瞒，道：“确实好奇呢。姥姥能拥有如此复杂又和谐的气质，我确实心中好奇的很呢。” “呵呵……” 女子将手中的扫把靠在树上，笑着说道：“只不过是另一种三花聚顶罢了。” “我做不到那种生生在肩膀上长出三颗头来的三花聚顶，便只能这样了。” “好在这样虽然没有血肉三花聚顶那么厉害，却能保持青春，也是一件值得女子开心的事情了。” “毕竟除了登阶者这个身份，我首要的身份首先是个女子……” “公子请进，我没有什么恶意。” “不过是在这无聊的登阶过程中终于看见一个同类，又确定公子心善，所以想和公子聊聊罢了……” 说完，她率先走入了那个石头做的恢弘庙宇。 “三花聚顶吗？” “好神奇的三花聚顶！” 虽然心中觉得她这种一张脸上拥有三种年龄段的表情神韵作为三花聚顶的形式听起来也很不靠谱，但许纯良还是觉得这种形式似乎比自己脖子左右各长出一张虎头来说要文明美观的多。 于是他看着前方女子摇摆的腰肢，跟在她身后走入了那间庙宇。 迈步走入庙宇，许纯良便发现了不同。 庙宇外是粗粝的石头雕琢成的大块砖石垒出的建筑，十分的粗放野蛮。而庙宇内部却处处透着精细与简洁。 平整的石头墙，朱红色的实木家具。明媚的烛火，洁白的纱帘。用粗布缝制的有些可爱的布娃娃。 甚至还有婉约的字画和淡淡的薰香味。 这不像是一个山神的庙宇，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只是这个闺房的装修风格有些割裂，给许纯良一种老年、青年、少年女孩爱好混搭的奇异感觉。 “很诧异是不是？” “觉得这里不像山神庙？” 女子就像是能猜到许纯良的想法一般，笑着问了他一句。许纯良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在登阶者这个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个女人。” “我首先是个人。”她强调了一下人的身份。 “人，是高贵的。我们与那些本性野蛮的诡异登阶者不同。我们要保持文明的高贵。” “所以要保持居住的文明，也要保持人性。” “不然……，会疯的。” 她转过头，妩媚的表情下，眼睛有些发红。 当她说出‘会疯的’这几个字时，嘴角还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会疯？”被疯字吸引的许纯良有些失神，所以并没有看到那一刻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是啊，越靠近道，就越靠近疯狂……，这是不可避免的东西。” “ 我在努力的远离那种疯狂。不让自己因为听到的那些呓语所迷失。这也是我为这座青铃山立下规矩的原因…… 只有立下规矩，并严格按照规矩执行，才能保证我被规矩所束缚。 才能让我留住自己的人性。 ”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像少女一样天真。 “呓语？”许纯良愣了愣，然后接着问道：“什么呓语？” “嗯？”女子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你没听到吗？那无处不在，又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呓语声……” “那神的呓语……” “让人无时无刻不想掉入疯狂的呓语，你没听到过吗？” “那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比我还疯呢？” 第174章 姥姥的变化 许纯良笑了笑，他确实没听到过什么呓语。但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看起来很疯吗？我怎么觉得我不疯？”他如此说道。 “呵呵……，孩子。”山神脸上的表情全部变成了老人的模样，她用一种很慈祥的眼神看着许纯良接着说道：“孩子，你知道吗？所有的疯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跟别人说自己不疯。” “对了，吃个糖吧孩子。你看姥姥粗心大意的，都没有好好招待你。” 她刚刚还无比矫捷的身体突然有些佝偻，颤颤巍巍的伸手从一旁的红木桌子上拿起一个麻草编织的小盘，盘中放着几块黑漆漆的糖果。 许纯良看了那糖果一眼，连忙摆了摆手拒绝。 “我从小不爱吃糖，您还是自己吃吧。” “呵呵，好孩子，年轻人哪有不爱吃糖的，我那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的小孙女就可爱吃糖了，知道你是在谦让。但是跟姥姥不需要谦让。”此时面容神态完全变成了老婆婆模样的女子慈祥的笑着，硬是伸手从小盘中拿出一颗黑色的糖，往许纯良手中塞了过来。 许纯良只能接住，并诧异的看到她刚刚还白皙纤细的手掌此时变成了布满老年斑的粗糙模样。 “来，孩子，你快坐下。好好陪姥姥唠唠。姥姥这些年呆在这山上，除了看那些猪仔子在山上跑来跑去，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人聊聊天了。” “多大了？” “叫什么名字啊？” “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有没有婚配啊？” “用不用姥姥给你说媒……？姥姥最爱给人说媒了……” 坐在宽敞的红木圈椅中，许纯良尴尬的被女子拉着手不停的询问着，有种过年期间走亲戚时遇到了一个血缘很近但常年不见的老亲戚的尴尬感。 他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自己手中被迫握着的那双长满老年斑的粗糙小手突然变得光滑细嫩，让他忍不住低头看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摩挲了一下。 很细，很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细嫩，十指细长的纤纤玉手。 许纯良虽然没有弹过钢琴，但他觉得自己手中现在握着的这双手如果在蓝星上，就一定是最适合弹琴的手。 只是…… 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冰冷是怎么回事？ 耳边老亲戚絮絮叨叨的亲切声音也没有了？ 他不由抬头，发现自己面前坐着的姥姥，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妙龄御姐。 她冰肌莹彻，风髻雾鬓，朱唇榴齿。 她用一种柔媚又带着点诡异的眼神看着许纯良握着的自己的手。 “公子～”一道带着嗔怪、娇羞、妩媚等多种情绪意味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紧接着她呲溜一下缩回了自己的手。 她满脸羞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坐着，然后回头俏生生的看着许纯良。 可是这个满脸羞涩的女子，口中说出的话确实充满了诱惑和暧昧。 “呵呵，公子看起来像极了正人君子，但做起事来却好无礼，奴家一个不注意，就被公子悄悄握住了手。” “少年人就只这点好啊。直来直去的，有种年轻男子特有的莽撞。” “想什么就做什么。充满了力量感。” “公子好坏……，奴家……，好喜欢……” 许纯良目瞪口呆。他明明听懂了眼前女子口中话的意思，但又感觉听不懂怎么回事？ 这特么怎么回事？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这女子也算大方，她只是嗔怪的看了许纯良几眼之后，便不再怪他【偷偷】握住了自己的手这件事。 “公子来自哪里？来的路上远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亲昵的女子？她们有奴家漂亮吗？” 许纯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很配合的说道： “那些都是庸脂俗粉，跟姐姐比可差远了。” “公子真有眼光。”女子从许纯良对面的圈椅上站了起来。她微微张了张自己朱红的唇。似乎是有些用力的呼吸了一下。 随后，她微微弯腰，双手按在椅背上，将自己丰硕的身材展现到极致。 ‘好大……’许纯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句。 ”奴家还在山下做姑娘的时候，就被人赞叹极美了，说是世间比我美的女子十分罕见呢。” “记得当年上山前，还有人来跟父亲说送我去宫中当贵妃呢…… ” “嘻嘻…… ” “对了，公子登的是什么阶？”她突然问道。 许纯良呵呵一笑。回答道： “其实对于登阶我了解的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我也碰到过别人跟我提过登阶者这个概念，但是我了解不多。” “说实话，哪怕是这个词，也是第二次从他人口中提到了。” 他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词，是从小草龙口中提到的登仙者，再听到，就是登阶了。 在他看来，登阶和登仙，应该是一回事儿吧。 他猜测或许佛门的成佛，也是差不多一回事儿，按照前世看小说的逻辑，无非就是追求生命层次变得更高更强的方法或者理论吧。 “才第二次听到？”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她裙子下的大长腿向前迈了两步，来到了许纯良背后，然后弯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吐气如兰。 香香的气味伴着她嘴巴的一开一合，吐出几个字来。 “公子好坏，没有情调呢…… ” “别的人看到美女之后，都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呢。” “算了，谁叫奴家是个好人呢，公子不愿意配合奴家，那就还是奴家配合公子吧。反正不管谁掌握主动，最后大家都得到了就很棒。” 尽管她的表达有些怪怪的，十分容易让人想歪。 但许纯良还是明白了她的本意。他淡然的扭头看着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俏脸。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再朝着许纯良的耳孔轻轻吹了一口气后，她接着说道： “其实登阶呢，是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的说法。” “这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但对每一个登阶者都至关重要。” “传说，从人到神，其实只需要九步…… ” 第175章 登阶九步 “从人到神，只需要九步？” 许纯良心中暗暗重复着这句话，思索其中的意味。 他不禁想起了桃神，小草龙，以及半糖女王。 还有那藏在记忆深处，不敢碰触的关于【死亡】和【蟠桃树】的隐藏记忆。 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话，那【死亡】和【蟠桃树】便是绝对的神。 而相对较弱的小草龙和半糖女王，应该就是此时御姐口中的登阶者了，至于桃神和更强大的称仙，许纯良不知道它们算什么。 尤其是称仙！ 他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隐藏在衣袖下手腕上的小秤砣。感受着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冰凉意味。 称仙的强大堪称无解，可它也在努力的用杀戮取悦着高天之上的【死亡】。 那么强大的称仙到底算什么呢？阶梯上的某一个阶段吗？ 他心中思索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听到耳边御姐的声音再次幽幽的传来。 “对于登阶，不同派系有着不同的称谓，像我这种占据山神之位，想要借信仰和神位双重力量登阶的，都称呼为登阶者。而那些修佛的诡异家伙，他们称为成佛。还有那些修道的，讲究一朝顿悟，羽化登仙。” “虽然疯了的大家彼此都十分鄙视对方的说法，但是像我还保持着自我，还没疯的人来看，其实都一样。” “从人到神，总共有九个台阶。但与普通人讲的那些武者境界没有太大关系。” 她看了一眼许纯良的丹田，然后若有所指的说道。 “武者那种纳气于身的方式，看起来很强，但是路却太难走了。如果套用登阶者的九个台阶理论的话，他们其实就一直都是在第一第二个台阶上艰难的攀登着。” “比如说出凡，星变，月荧，日晕，丹曦这几个境界，其实就相当于登阶者的第一个台阶。在这个台阶上，大家都是追求自身的强大。” “但区别就是，武者走完这第一台阶，就需要出凡，星变，月荧，日晕，丹曦五步，而这五步，就能卡死基本上十之八九的天才武者。” “能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到达皇极境界的武者，凤毛麟角！” “而登阶者，走这一步非常的容易，无论是修道还是修佛，或者像我这样的家伙，第一阶段，简单如迈步。” “而第二阶段，对应武者的修炼阶段，便是皇极，金刚，天象。” “在这一阶段，无论是武者还是登阶者，都拥有了一些类似使用情绪或规则的能力。比如你的愉悦情绪，比如我的霉运。这都是第二阶段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的本质不是让我们的战斗力变得有多强。而是一种提升。” “提升？”许纯良有些疑惑，似懂非懂。 “是的呢。提升。”身后御姐的身体更加低伏了，许纯良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两个冰凉软弹的事物在挤着自己。 只听到她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那些武夫们总是在追求杀伤力，仿佛能杀更多的人就是自己的本事。但其实，杀伤力是不过是登阶之后附带的能力，我们追求的不是杀伤力，而是生命层次的提高。” “就好像人可以轻易的碾死蚂蚁，折断树枝。点燃森林。这些轻易碾压低生命层次生物的能力、杀伤力，只是自己处于高生命层次的一些微不足道的附带能力。” “而人与蚂蚁相比的寿命，思考，对世界的更高认知，才是根本。登阶者，求的应该是这个……” “第二阶段者，或是拥有了使用情绪的能力，或是拥有了使用规则的能力，但根本上，确实更清楚的认知了自己，和世界。” 听了她的话，许纯良不由想起自己在必赢赌坊中第一次闭上眼睛，五感凝结为一，然后看到周围人甚至整座城市的情绪流向的能力。 那算不算一种全新的认知自我，认知世界？ 他不确定，但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那第三阶段呢？” 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第三阶段……”身边御姐的脸色有些复杂。 疑惑，期盼，激动，气馁，复杂的情绪笼罩在她的脸上，显示着她的不解。 “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姿态认真，又十分迷人。 “我模糊的从那呓语中获得了一些指引，那个声音跟我说第三阶段是对规则的深入理解和使用。就像武者的仙佛那样。” “可我已经可以很深入的使用霉运。但是我总觉得自己还不是第三阶段……” 说话间，她的手上长出了老年斑，声音气质也向着老人变化，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眨眼间，她的状态重新稳定，固定在御姐模样的状态上。 “后来我又猜测是规则，所以我给这座山上立下了规矩，也赐下了福音。可是我依旧有一种我无法真正进入第三阶段的感觉……” “是不是我猜错了呢？” “你说呢？公子。” 她双目有些失焦，显然是陷入了久久得不到结果的思考中。 许纯良也不由自主的陷入思考中。 他想了很多，比如小草龙的舞龙，和它能将生命体变成粮食的能力。比如桃神的强制欢笑，以及女王的新县和她的佛国。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又没有什么联系。 他感觉自己抓住了，但又无法清晰的说出那是什么。 桃神自称桃神，女王自称女王，小草龙自称神龙。 再联想到陈瞎子所提过的，游神宫每一位夜游神，都有自己的称号。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称号？”他思索着说道。 “称号？”身边女子失焦的眼神瞬间聚在了一起。 “什么称号？你能跟我说说吗？” 许纯良犹豫着，然后接着说道：“或许不是称号。” 他想起桃神村，想起常册镇，也想起了辛县。这几位登阶者，她们都有自己的领地，作为自己登阶的根本。 比如桃神就在桃神村耕耘了三千年。 “或许还有一种路线，是建立自己的领地。” 第176章 斩三尸 “领地，领地…… ” “我好像在那令人疯狂的呓语中听过这个词。” 身边的女子重复着这句话，陷入了思考。 许纯良也陷入了思考。 但他思考的不是领地或者领域，而是称号。 陈瞎子说游神宫每一位夜游神都拥有称号，比如老方的赌徒。比如陈瞎子的先生。获得称号，就会获得相应的能力。 尽管陈瞎子那夜死掉了，但是他花里胡哨的能力还是给予许纯良十分深刻的记忆。 那是在过境阴仙身边都能活下来的人。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相比领地那种圈地自嗨的玩法，称号似乎代表着更加深刻的力量，或者说位阶。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仙佛也是称号。是能力与地位和力量体系的绝对指称。 他想不太清楚，但感觉自己似乎想对了。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到了游神宫之后再去论证，所以他没有和身边的女子提出自己这个想法。 好在身边的女子此时完全沉浸在了领地这个词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许纯良诧异的发现，身边的女子再次变化。 她趴在自己背后的身体变得纤细矮小，头也跟着同比例缩小。 衣服甚至都随着这个变化变成了粉红色的女童服装。 不知不觉下，身边的女子变成了趴在椅子上还需要垫脚的一个小姑娘。 “咦？大哥哥？你怎么在我家呢？”背后的小姑娘伸手抱着一旁的布娃娃，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她的眼睛很大，长得也很精致，有种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小萝莉的感觉。 此时小萝莉正睁着自己可爱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不等许纯良回答她，她先甜甜的笑了。 “我知道了，是奶奶和小姨请你进来的是不是？”她左右看了看，伸手捏着自己头上小包子一样的发髻，然后天真的说道： “呀，奶奶和小姨真是的，请大哥哥进来了却不知道跑哪里了。” “不过没关系，奶奶说小妞妞也是大姑娘了，大姑娘是可以自己招待客人的。” “小妞妞给大哥哥倒茶。” “大哥哥吃糖。”她抓起一颗黑糖有些不舍的递向许纯良。 许纯良一边在心中感叹着【这三花聚顶跟自己的血肉三花来比可算是病的不轻】。一边笑着对小姑娘说道： “哥哥不爱吃糖的，你自己吃吧。” “真的呀。那小妞妞自己吃了。”小姑娘将手心的糖果塞入自己口中，一边开心的吮吸着甜甜的糖浆，一边向许纯良单纯的笑着。 “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小姑娘天真的赞叹道。 许纯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瞬间想起她那老人的形态和御姐的形态，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他开始有些不习惯了，左看右看，想要离开。 这位姥姥虽然一直很善意，但这种不时的变换一个人格的状态，让他有些不适应。 好在，小姑娘糖还没吃完，她的身体再次变化，变成了那个脸上同时拥有着三种表情的三花聚顶的状态。 她用三种微笑和谐的看着许纯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让公子看笑话了，我修练的这个三花聚顶，修出了三种人格，她们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希望没有吓到你。” 许纯良笑了笑，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看小说时看到的那些传说，心中不由一动。 眼前女子感觉到了许纯良的变化，于是开口问道：“公子是想起了什么吗？” 许纯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慢慢的，斟酌着语句，小心的说道：“我听过一个关于修仙的传说，和你的状态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既然是探讨，我告诉你，你自己判断，好不好？” 面前的女子看许纯良面色凝重，于是点了点头。 许纯良接着说道：“你这个三花聚顶的状态不太像三花聚顶，但是与我听过的一种修仙手段很像，这个手段，叫做斩三尸。” “斩三尸？”眼前女子一震，脸上的三种表情分别带来了三种不同年龄段的震惊。 “是的，斩三尸，又称斩三尸神。” “斩三尸来自道教传说，想成仙，必须斩三尸……” “当然，我理解的不多，但我看你的三种状态，和斩三尸有些相像，你可以去找找相关的信息，看看有没有可以参考的。” 女子脸上的三种表情不由的同时颤抖了起来。 她开心的笑了：“斩三尸，斩三尸！” “有趣，有趣！” “感谢你啊，公子，虽然不能确定你说的对不对，但是好像很有道理呢。” “我会去打听的，我会去找道家典籍的，你给我指了两条路。真的感谢你呢……” 许纯良也笑了笑，回道：“你不做恶事，在这山上立规矩，送福音，是我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好的登阶者，能给你带来一些思考，是我的荣幸……”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那女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她连忙站起，笑着对许纯良说道：“感谢公子今日来做客，以后有机会再路过青铃山，还请公子一定来坐坐。” “当然，祝你早日登阶。”许纯良由衷的祝福道。 “也祝公子早日登阶。”女子抱拳，大大方方的向许纯良行了个礼…… 然后她与许纯良一起走出了石头庙。 “公子沿这个方向走三十步，就可以回到你同行的那些人的身边了。” 她指了平台外一处漆黑的小路给许纯良。许纯良点点头，笑了笑，然后走入黑暗。 待许纯良离开后，女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面上同时升起三个疑惑的表情。 她不停的呢喃着。声音复杂又混乱。 “他说的好有道理，领地，领地或许就是第三阶的关键，我必须好好研究一下。” “三花聚顶还是斩三尸？好复杂，又都好有道理，不行，我必须得慎重的研究一下……” “他给我的感觉好恐怖啊！！！” “好像他可以轻松杀死我一样……” “嘻嘻……，他好帅啊，不知道有没有看上我……” “小姨，你再说什么啊？小妞妞怎么听不懂啊……” “孩子们，别说了，丢掉那些虚幻的欲望，我们一家人，一定要登阶呢……” 第177章 人间的道理 许纯良走出姥姥庙前的平台来到一条小路上。 周围是一片虚幻的黑暗。除了脚下的路，他什么都看不到。 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将自己的感知调整到可以感受情绪的频率。 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只有背后有一团无比混乱的情绪。他朝那团情绪望去，然后看到了一株巨大的情绪之树。 树干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那是一团具象的由白色的肉和红色的骨头包裹在一起的枝干。 而在枝干上方，则十分自然的分出三个岔。那三个岔上流露出不同的气质。 有带着温暖慈祥之意的大树冠，带着妩媚傲娇的中树干，和带着稚嫩可爱的小树干。 ‘这便是你的情绪具象化吗？’许纯良心中想道。 他没有尝试品尝那棵情绪之树的味道，睁开眼睛，他静静地往小路的尽头走去。 身体两侧是无尽的黑暗，可那黑暗并不纯粹，许纯良凝神往黑暗中看去，其中隐隐约约有不知是枝条还是触手的东西在黑暗涌动着。 仿佛可以感觉到，又仿佛不存在一般。 许纯良没有去探究那些是什么东西，径直往小路的尽头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二十九步，三十步。 果然，当他迈出三十步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团光亮。那是众人点燃的还未熄灭的篝火。 回头一看，背后的黑暗早已消失，重新变成了辽阔而空旷的山景。 ‘有趣。’ 他环视一周，笑了笑，不再探究，迈步来到自己的那团篝火旁，拿起几根干柴填入其中。 这一夜，他没有再睡觉，而是双目失神的看着眼前的篝火，默默思考着登神九阶和称号、领地之间的关系。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登仙路，登阶者……’ ‘我的路又是什么呢？’ 许纯良陷入迷惘之中。 等周围的人陆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是没想明白。 “许公子，一夜没睡吗？”王富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许纯良的思考。 “睡了，又醒了。”许纯良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思考，站起身来。 当他看到从云海间逐渐升起的太阳时，豁然开朗。 ‘许纯良啊许纯良，你真是……。’ ‘什么路不路的，什么登阶不登阶的，你的目标是将这些疯了的家伙全部斩死，缔造一个清净的世界。登阶不登阶的根本就不重要。’ ‘他们追求的是莫名其妙的生命层次提高，杀戮能力只是附带。而你和他们恰恰相反才对！’ ‘你的目标是杀光这些疯了的仙佛，诡异，以及登阶者，那么对你来说，提高杀戮能力才是根本目的，至于有没有登阶，具体登了多少阶。那都是附带的结果。’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认准自己的目标，然后义无反顾的朝目标的方向走下去就好。’ 他想明白了自己的路，那就是杀死一切疯疯癫癫以害人为提高手段的家伙们，来获得属性点，然后逐渐提升自己的武者等级。 那女子不是说了吗，武者杀伤力强大，但是升级太难，所以后面那些触摸到第三阶段，第四阶段的等级根本到达不了。 可他不一样，他有面板，能加点，理论上来看，就像是升级游戏一样，只要他杀的够多，肝的够狠，他早晚能把自己杀到不可知境界之上。 甚至，不可知后面有没有境界，有什么境界。都可以由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许纯良一双眼睛中不由得升起一缕杀意，悄悄的观察着朝阳下的山巅。 ‘许纯良！打住！你不是杀人机器！’ ‘这个山神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坏山神！你不能为了属性点杀她！尤其是那傻乎乎的小姑娘！’ ‘否则你不就和那些为了本能吃人的低级诡异们一样了吗？’ 他默默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按捺下心底的杀意。 “王先生，趁着天色尚好，我们下山吧。”他连忙跟王富贵打个招呼。 王富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观日出的想法，连连点头，于是很快，二人跟着其他农夫农妇们一同往山下走去。 …… …… “恩公，前面就是我们村子了，您可一定要赏脸啊！我把我婆娘养的那只鸡杀了给你吃。那只鸡养了三年了，老肥了。” 在大路一侧，那个腿上和喉咙上都有伤口的汉子刘八斤拉住许纯良的胳膊，诚恳的邀请许纯良去他家中做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因为感受到了刘八斤的真诚，许纯良也只能无比真诚的拒绝着。 在下山的路上，因为腿部有伤的刘八斤的殷勤对待，许纯良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姓刘名八斤，名字来源很简单，出生时异常肥胖，足足有八斤重，所以就叫八斤。 刘八斤就住在这条岔路尽头的刘家村，他很想报答许纯良的救命之恩，而他报答的方式也非常简单。 就是想把自家养了三年的老母鸡杀了给许纯良吃。 “八斤啊，你不容易。那老母鸡已经养了三年了，更不容易，所以还是不要给我吃了，你好好养着它。另外，以后千万不要那么莽撞了。” 许纯良想要再次拒绝他的好意。 最终，刘八斤还是瘸着腿，三步一回头的走上了岔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纯良笑了笑，心底升起一片温暖。 “许公子，这就是人间的道理啊。” “被人帮助了便要感恩，连最莽撞的农夫都知道这道理，这是人的天性，也是我们读书人想要教化天下的道理啊。” 一旁，王富贵感慨着说道。 许纯良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顺着大路的方向向前走去。 王富贵连忙提了提肩上的书箱，紧跟着他的步伐，与逐渐变少的同路人们一起往前走去。 过了山，还是山。 很快又过去了三天，就在许纯良与王富贵身边的行人再次变少的时候。他们二人来到一座高耸的山脚下。 微风从林间吹来，吹的许纯良的头发向后飘起，露出他愈发精致的面容。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王富贵昂着头，惊叹的看着眼前的大山。 这是一座宏伟的如同一柄孤剑般的巨大山峰。静静地挡在许纯良与王富贵的面前。 “许公子，这山，怎么看着有些恐怖啊？” 第178章 山林间 眼前山上的树木十分茂密，将天上还算浓烈的阳光遮挡的七七八八。站在山脚下看去，山林间的路几乎像是黑夜一般。 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许纯良看了看身边的其他行人，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做。 是绕过这山？还是走进那片黑暗。 正当他悄悄观察着四周时，一阵不太清晰却很有韵味的歌声从山中传来。 他不禁竖起耳朵，然后便听清了那歌声。 那是一个男子用奇异的地方口音唱出来的山歌，许纯良隐隐约约可以听清楚他口中的歌词。 “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鳞；清水照出妹的脸，龙王立马请媒人……” 顺着山歌的方向看过去，许纯良看到漆黑的林间小路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点顺着小路不紧不慢的走了下来。 待那黑点走的近些，便看出来他是一个穿着短衣短裤的青壮汉子。 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肩上挑着一根磨的十分光滑的木杆，木杆两头插着两捆整齐的柴火。 而在他的腰间，别着一把磨的雪亮的柴刀。 他欢快的唱着山歌，似乎是在呼唤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妹妹’。 看到站在山下的许纯良等行人，他嘴角十分自然的上扬，露出一种山区农人特有的憨厚笑容。 两只白色的蝴蝶从山林间飞起，绕着许纯良的头脸飞了一圈后，落在了樵夫肩头挑着的木柴上。 头抵着头，轻轻扇动着翅膀。 “白云堆里捡青槐，惯入深林鸟不猜。无意带将花数朵，竟挑蝴蝶下山来。” 王富贵看到樵夫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捋着胡须吟了一首诗。 他大声吆喝了一句“樵夫去得，秀才也去得。”之后，便哈哈大笑着迈步往山林中走去。 ‘这老王，颇具浪漫主义情怀。’ 许纯良在心中赞叹一句，同样笑着看了一眼樵夫那一脸憨厚的笑容。跟在王富贵身后走入了山林中。 走入林间小道，才真正的感受到那种太阳光几乎全部被遮挡的感觉。 身边那每一棵都足有三十米高的树木称得上遮天蔽日，将周遭的环境染上一层浓郁的黑色，许纯良看向四周树木之间黑色缝隙，心中不由自主的渲染了一幅那其中定有无数眼睛看着自己的幻想。 他凝神往树林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清脆的鸟鸣声从四周传来。 如果不去在意那颇有恐怖氛围的黑暗的话，单听声音，这山林给他的感觉十分放松。 空气也甚是清新。 说来神奇，或许是这个被人踩出来的山路上没有长树木的原因，尽管两侧的树林中十分黑暗，但众人脚下的路却恰到好处的被暗暗的天光照射着。 尽管没有直射的太阳照在众人身上，却也能看的清楚脚下的路。明暗程度，很有夏日里黑云笼罩的阴天的感觉。 有些压抑，又不算恐怖。 走在前面的王富贵兴致很高，他甚至从道路一旁的野花中伸手拔下一根开的很漂亮的白花，扎在了自己稀疏的发间，然后转头问许纯良自己够不够好看。 许纯良不由得哼起那首‘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山林间的蝴蝶很多，不时便会有一两只白色或彩色的蝴蝶从众人头顶飞过。而两侧黑暗的山林里，鸟叫的声音愈发洪亮悦耳，似乎是在欢迎着这一群走入山林的客人一般。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一阵很有节奏感的‘咯吱’声从众人背后传来，许纯良转头，看到了一幅他怎么都想不到的画面。 那是三对儿抬着人上山的滑竿儿。 滑竿儿，又叫肩舆。是前世蓝星大夏特有的一种交通工具，广泛应用于各大山区的景区中。一般由两根竹竿和一个竹椅为主体组成。 有钱人嫌爬山累，便付钱让人用滑竿托着他爬山。他只需坐在竹子做的躺椅上，听着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便能轻松的来到山顶。 在蓝星上，曾经有很多人讨论过这件事究竟是有钱人的压迫还是你情我愿的商业行为。许纯良曾经还在论坛上发表过自己的看法。 此时看见着仿佛是从蓝星穿越过来的东西，许纯良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个恍惚，让他看向滑竿儿的眼神便有些冒昧了。 那一列的滑竿总共有三个，走在最前面的是由两个精壮汉子驮着的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阴沉男子。 他身穿一身青色的锦袍，手拿一柄黑骨折扇，一双剑眉下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许纯良。 而在他身后第二个滑竿儿上，则坐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年轻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眉目清秀，面目白皙，有些男生女相。 要想俏，一身孝，他本就面目清秀的很，再配上他身穿着的一袭白衣，愈发显得整个人在这阴暗的山路上如同一颗蒙尘的明珠一般，光彩夺目。 而在他后面的那个滑竿儿上，坐着一个手拿纸风车，屁股下面像是钻了蚂蚁一般，不安分的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约莫有三四岁，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看来看去，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行人们。 而在滑竿一侧，则跟着二十几个利索的下人。有长相普通却看起来机灵的丫鬟，也有背着杂物箱子的小厮。 以及一个腰间配双刀，膀粗腰圆，气质彪悍的皮甲汉子。 不需有大见识，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一伙人来历不凡，出身高贵，不可招惹。 属于那种看一眼都可能被上来按住脖子捅一刀的大人物。 而有些失神的许纯良，目光此时很巧不巧的就盯着三个滑竿儿中间的那个滑竿儿发呆。 尽管他看的是滑竿儿，但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他在看滑竿儿上的人。 在周围那些赶路人都乖巧的低下头的衬托下，许纯良看起来十分的无礼。 滑竿上的人也是这样感觉的。 “放肆！” 一道阴冷的仿佛从地狱中出来的声音从第一个滑竿上无须男子口中传出。 紧接着，他身边小心翼翼服侍着他的那个丫鬟气质立变。 “这么好看的眼睛却非要乱看，挖了吧。” 第179章 三尸??? “这么好看的眼睛却非要乱看，挖了吧。” 无须男子声音一落，那丫鬟瞬间变得无比阴冷，似乎就连气质都变了一般。 她脚下一踩，就要射向许纯良。 “慢。” 清脆的声音响起，半躺在第二个滑竿儿中的身影轻声喊了一句。听声音，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与此同时，她搭在滑竿光滑竹子上的手微不可察的抬了一下手指。 前后三个滑竿儿，六名抬滑竿儿的精壮汉子明明没有看她，却在瞬息间得到了指令。 就像是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系统操作着他们一般，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并很自然的弯下膝盖，单膝跪在地上。 那女子正要从滑竿儿上下来，第三个滑竿儿上早就坐不住了的小男孩儿便快速的从滑竿儿上翻身跳了下来。 然后在身边几个丫鬟小心的守护下，奶声奶气的喊着：“姐姐，我要去抓蝴蝶。” 白衣女子同样从滑竿儿上翻身而下，纤细的身形竟然无比流畅，一看便是练家子。 她左手一探，将小男孩儿揽入怀中，笑着对他说道：“这里有些危险，可不能去随便抓蝴蝶。等到了山上的道观再抓好不好。” 好不容易将小男孩哄好，她这才看向垂首站在自己身前那位个头极高的无须中年人，一张脸上生出无比自然，却有些虚假的笑容，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大伴，这人显然是失神了，并没有故意冒犯我的意思，而且今天我们是来上香的……” 那无须男子听了她的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动了一下作为回应，随后接着说道：“小姐的意思老奴明白。但规矩就是规矩。” “他冒犯了小姐，就要受到惩罚。” “这样，紫苏，不用挖他的眼睛了，十个巴掌，告诉他什么叫做规矩。” “是。” 那位气色阴冷的丫鬟看都没看白衣女子一眼，脚下一点，一团尘土飞起，她快速朝许纯良射去。 “紫苏！停下！”白衣女子呵斥一句。 但那丫鬟像是没听到一般，她甚至在凌空的状态下，左脚在右脚脚面上一点，速度变得愈发快。 嗖的一声便出现在许纯良面前。她静静地站在许纯良身前一步半外。 一动一静，展现出极强的武学修为。 “喂。” 她喊了许纯良一声。 许纯良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疑惑的看向眼前的紫苏。眼神中出现了几个问号。 “你有什么事？”他不解的问道。 “哼！装模作样！晚了！” “你敢直视我家小姐面容，犯了大不敬之罪。” “本来应该挖掉你的眼睛的，但我家小姐心善。所以管家老爷发话，十个巴掌。我现在要开始了。” 说完，她伸手向许纯良的手伸了过来。 “啥？” 许纯良有些诧异，他刚刚走神有些太严重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误会。 可眼前的紫苏可不管他是不是误会，她的手甩出了残影，径直往许纯良的脸上甩了过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她青色的衣袖在手臂的极速甩动下拉成了一条线，她的手掌像鞭子一样拉直。径直朝许纯良的脸甩了过来。 而站在许纯良一旁，头上还带着野花儿的王富贵脸上生出一道惊慌的表情。 情急之下，他的表情甚至才刚刚做出来，并未完全展开。 可是，他表情展开的速度甚至都跟不上紫苏的这一巴掌。 她那纤细的手指就要抡到许纯良的脸上。 许纯良瞬息间，双目变得冰冷。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只是失神了一下，眼前这个丫鬟模样的人就要扇自己？ 所以…… 人有的时候比诡异还要该死？ ！！！ 他有些飘忽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这个念头。 ‘许纯良，你真是癫了。这个关头你不想着拦下她的手，却在想人是不是更该死这样的哲学问题？我看你是疯了。’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的耳中。 ‘就是，许纯良就是疯子，不然他为什么能看到辛县人变得那么恐怖？说不定那都是他的幻觉。’ ‘事实上说不定就没有什么女王也不一定！’ 又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另一侧的耳中。 许纯良不由得瞳孔一缩。 在这一刻，许纯良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一分为三，统统从身体中出离了出来。 在身体的正上方俯视着正要被紫苏扇中脸的身体。 他惊恐的看向左右，然后看到了一老一小两个人，飘在一侧看着自己。 “你们……，是谁？” 他有些惊恐的看着对方。 “呵呵呵呵……” 那老人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说道：“许纯良，我看你真是疯了。我就是你啊！” “是啊，我也是你啊，许纯良。”那个小孩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斩三尸啊！” “不是你跟那个婆婆说的吗？想成仙就要斩三尸啊。” “你自己知道的修仙方法，自己怎么能不修呢？” “哦，不对，其实你悄悄修了，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们俩就是你修出来的呢……” “咯咯咯……” 一老一少的笑声在许纯良耳边不停的闪烁着。让许纯良的眼睛开始快速的变幻着颜色， 黑，白，黑，白…… 他的眼睛简直就像是机械相机的快门一般，快速闪烁起来。 “我斩了三尸？” “不可能！” “我是许纯良，斩三尸是我前世看小说时看到的！我根本不会什么斩三尸！” “你们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 他看着一老一少说道。 “哈哈哈哈…… ，许纯良，你还不懂吗？你还不悟吗？” “你跟他们不一样啊！” “你不死，你是穿越者……，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你只要想到了，就得到了！是不是很厉害？你比神灵还厉害呢！” “你再想想，我们是幻觉吗？” “我们是你的三尸！我们就是你啊……” “是啊，是啊，你不死，爷爷是未来的你，我是过去的你。” “你再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咯咯咯……” 许纯良感觉十分的迷茫。 他觉得十分吵闹，于是他张开嘴巴。 大声喊道：“你们给我闭嘴！” 第180章 死太监 “哈哈哈哈……” “他让我们闭嘴，他还是这么搞笑。” “让我们闭嘴，不就是让他自己闭嘴吗？” 一老一少两个许纯良哈哈大笑着。 许纯良只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一样。 可突然间，三个许纯良同时闭上了嘴巴。他们同时低头，看着下方自己身体前，那张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的手。 “你说的对！有的人，比诡异还该死。”老人许纯良嘴角上翘，露出一种慈祥又诡异的表情。看着那只手说道。 “杀人不好，不如……，我们把他做成玩具好不好？”小孩儿许纯良低下头，一双眼睛像动漫中的小孩儿那样瞪的圆溜溜的。嘴巴开合间，原本洁白整齐的牙齿变成了一颗颗尖利明亮的小牙，闪烁着刀子一样的光芒。 不等许纯良反应，老人许纯良笑了一声。 “呵呵……” 一道诡异的笑声从许纯良口中传出，紧接着，他丹田深处的那个黑色的小点微微震荡了一下。 “扑通！” 就像是一声心跳一般，许纯良身边的空气伴着这声心跳瞬息间变得粘稠。仿佛空气变成了水，又变成看不见的泥土一般。 厚重的阻力出现在紫苏的手前。 于是她的手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紫苏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变成了慌张。 “小姑娘，大爷我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想扇我的脸呢？” 许纯良伸手搭在紫苏的手腕上，用老人的语气开口问道。 当然，他的声音依旧是少年人的声音。 “我，我……”紫苏感觉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嘭嘭跳了起来，她正想解释些什么，却听到许纯良接着说道： “你给我闭嘴！”许纯良看着左侧的老者许纯良说道。 “不管你是不是我，是不是真的出现了斩三尸，你不能说话。只能我来说话！” 看着捏着自己手腕，却扭头朝左侧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的许纯良，紫苏觉得更害怕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惹到了一个大麻烦。 喝止了左侧还想说话的老者许纯良，又转头瞪了一眼右侧拼命捂着嘴巴眨眼睛表示乖巧的小孩许纯良，许纯良这才满意的转头看向紫苏。 随后他接着问道：“我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扇我巴掌？” “我……，我，我……” 紫苏吞吞吐吐的，她想要转头看向身后那位恐怖的大太监，可身体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其实我知道的，你想扇我耳光，其实是没有原因的……，不久前有人跟我说过人与蚂蚁的关系。人不介意踩死蚂蚁，因为他很随意的就可以踩死蚂蚁。” “而你，很随意的就想要扇我耳光，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想对与你就是一个蚂蚁？” “尽管你看起来只是一个丫鬟。” 许纯良松开了紫苏的手，呵呵笑着，抬头看向了她身后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他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个死太监。 该死的……，太监。 所以他笑着说道：“我知道，她的底气就是你，死太监。” “太监们都该死。” 在许纯良正说话的时候，被他松开了手腕的紫苏毫不犹豫脚下一点，快速向后退去。 她转眼间已经后退了数米。 “我让你走了吗？”许纯良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朵里，她不由一惊，随后发现那身处几米外的许纯良双腿微弯，然后身体竟然瞬息间向前射出了数米，转眼间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紧接着，她只感觉自己的脸一疼，体内流转的灵气像被冻住了一般。顷刻间失去了控制。 而在其他所有人眼中，他们只看到紫苏想要后退，甚至已经后退了将近五米。 可看着那死太监正在说话的许纯良只是身体微微一晃，逃到五米外的紫苏便出现在他的身边。 被他随手捏着脸提在手中。 许纯良的手指很自然的便钻入了紫苏的眼睛和嘴巴里。像捏保龄球一般捏住了她那个还算好看的头颅。 “许公子，不要啊……” 许纯良身边，王富贵一脸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的手指抠入紫苏的眼中，看着鲜血和眼珠子爆浆流出来的混浊液体顺着她洁净的面皮流出。 看着张嘴嘶吼着，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痉挛颤抖的紫苏，王富贵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要和他们讲道理啊……” “你怎么有这么迂腐的朋友，还是个狗血圣母，这样的人就应该先杀掉。”老人许纯良蹲在路旁的一棵枯树旁，斜眼看着王富贵，不屑的对许纯良说道。 而小孩儿许纯良则悄无声息的爬到了王富贵的肩头，一张笑脸相迎笑嘻嘻的歪在他左肩上，嘴巴抿成一条线，轻轻的对着王富贵的胡子吹气。 似乎只要许纯良答应一声，他就会一把拧断王富贵的脖子一般。 许纯良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你们都给我消停一点儿。” 说完，他手臂轻轻一拉。 “噗呲”一声，紫苏的头颅被他从她的身体上拔了下来。连带着她鲜红的，微微抖动着像蜈蚣一般的脊椎，从她的胸腔中抽了出来。 “魔鬼！” “你这个魔鬼！” 那白衣女子震惊的看着许纯良，口中不由得的怒骂着他。 而同一时间，站在队伍边缘，腰系双刀的壮汉一个闪身拦在了白衣女子身前。 腰间双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中，一上一下，以两个奇怪的角度对准了许纯良，小心的戒备着。 “她只是受命想要扇你十个耳光，你就伸手拔下了她的头颅，朋友，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那个白面无须的死太监声音愈发阴柔冰冷。伴着他的话，那二十多名小厮和丫鬟在路上摆开了阵势，有人拿剑，有人持刀，一个个阴冷的看着许纯良。 只要有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向许纯良进攻。 “各位……，我这位朋友虽然出手重了些，但先不讲道理的人是……这个姑娘。” “大家讲道理，不要……打打杀杀……” 第181章 尸神观，耍社火 王富贵颤抖着从许纯良身后走出，他尽可能的离紫苏的尸体远了几步，然后颤抖的说道。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 “呵呵……，想不到，这家伙迂腐归迂腐，倒还够朋友！许纯良，路上偶遇的朋友都这么够意思，你可以啊。”老人许纯良依旧蹲在地上，用赞叹的语气看着王富贵说道。 而小孩儿许纯良也从王富贵的肩上爬了下来，悄悄的走到了那白衣女子的身边。 他手脚并用，轻飘飘的爬上了她的肩膀，然后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她那张女扮男装的脸。 一双小手下意识的向白衣女子平坦的胸部比划着，似乎有些好奇那里为何那么平庸。 “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讲道理？” 白面太监连看都未看王富贵一眼，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后，他手中的折扇微微抬起，指向许纯良。 “清水清来清水清，清水照见鲤鱼鳞；清水照出妹的脸，龙王立马请媒人……” 正当白衣女子一方的诸人无比紧张的盯着许纯良时，那刚刚不久前才听到的打柴人的山歌声再次响起。 从山上幽幽的传来。 或许是那山歌声太过自在动听，众人的剑拔弩张在这一刻微微放松了许多。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穿着短衣破衫的樵夫挑着两捆柴火从山上走了下来。他腰间同样别着一柄明晃晃的柴刀，边走边唱，怡然自得。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了许纯良身后。 蹲在枯树旁的老人许纯良和趴在白衣女子肩头的小孩儿许纯良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他们二人一同盯住了他腰间的那柄砍柴刀。 樵夫来到许纯良的身边，低头看着他手中提着的紫苏的脸，一脸可惜。 他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太监和随从们一伙儿。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他就像寻常不知轻重的村夫一样站在许纯良和太监诸人之间，将肩膀上的柴草往地上一放，随后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没什么事何必动刀动枪呢。” 因为他笑的太过憨厚，甚至给人一种有些实在的到了傻子的那种状态。 可无论谁都不会把他当傻子，因为他就站在手提一条鲜血淋漓的脊髓剑的许纯良的身前不到五步处。 那太监慎重的看着樵夫腰间那柄刀。 随后脸上的严肃变成了和善的笑容，他抱起拳头十分恭敬的对着樵夫行了个礼，接着开口问道：“可是尸神观的教众？咱家刘直有礼了。“ 樵夫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就是这山上的樵夫，观里的仙人看得起我们，给我们这些农人发了一把柴刀，并允许我们在山上打些枯柴卖钱，顺便在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跟着观里的仙人一起耍耍社火罢了。” 听了他的话，白面太监表情愈发恭敬，他再次抱拳对着樵夫施礼后说道：“您竟然是血社火的一员，在下实在是失礼了。” “实不相瞒，在下是韩王府中的大太监刘直，这位是王爷的掌上明珠，明珠郡主，那位是王爷唯一的小世子，这次郡主和世子是专门受了国公的命令，一起来尸神观中给盘陀神烧香的。” 他指着白衣女子和那三四岁的小童给樵夫介绍道。 随后，他又指着许纯良阴柔的说道：“没想到，我们正要上山，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冒昧的盯着我们明珠郡主看，明珠郡主体恤他不懂事，只是下令扇他几个耳光，他竟然敢动手杀人。” “呵呵……，我这下更认同你的话了，许纯良。这人张口便能颠倒黑白，实在是该杀！人啊，有的时候就是比诡异更该死。” 老人许纯良不再看那樵夫，他背着双手，抬头看着两只正在飞舞的蝴蝶，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你闭嘴，谁该杀，谁不该杀，我说了算。你不要吱声。” 许纯良看着他说道。 看到许纯良转头对着一棵树说出了这样的话，所有人看向他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王富贵嘴角抽了抽，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了看那空无一人的树，心中叹息了一句，抱拳对樵夫说道：“这位……，先生。” 他用‘先生’来称呼樵夫。 “这几位来自国公府的大人物说话有失偏颇，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这位朋友……”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随后摆了摆手指，暗示对方许纯良的脑子有些不太对。 “我这位朋友只是看到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后不由自主的发了一会儿呆，这位总管便下令要扣了我这位朋友的两只眼睛。” “而这位死去的丫鬟上来速度很快。可能……，也许……，我这位朋友情急之下以为她要扣他的眼珠子吧。” “对，就是这样。” 王富贵捏紧了藏在背后的手指，定定的说道：“这世间最重要的是道理。一切都是因为王爷府先不讲道理的。” “所以，我的朋友除了下手……重了些，并没有什么过错。” 名为刘直的太监双目一瞪，看着许纯良手中那还在滴血的脊柱，以及瘫在地上的无头女尸，开口骂道： “你管这叫下手重了些？？？” 王富贵讪笑了下，不敢去看许纯良手中的脊髓剑。想起书上说的道理，想起自己从小头悬梁锥刺股背过的那些圣贤书。 他咬牙说道：“《礼记》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 “先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想挖他的双眼为来，我这朋友抽她……，抽她的脊髓为往。有来有往，这便是道理，这有什么问题？” “呵呵……” 听到王富贵的话，老者许纯良呵呵的笑了。 他上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王富贵身前，虚幻的身体挡住了王富贵，同时回头笑着对许纯良说道：“这家伙挺能掰扯的，大爷我喜欢他。” “呵呵……” 大太监刘直也笑了。 他的脸越笑越冷，他直勾勾的看着王富贵说道：“我是尊重尸神观，却不是怕你们。难道你们不懂这个道理？” 第182章 她一定很疼 尽管心中给自己打气了很多下，但当刘直用阴冷的眼神看向自己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自己身体内澎湃的血液瞬息间冰凉了下来。 他本能的想要移开与之对视的眼睛，可刘直那双阴冷的眼睛里，就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一般。 吸引着，吸引着他不停的注视着他的眸子。 冷汗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皮肤中不断涌出，他的嘴唇甚至开始颤抖。 上下槽牙之间，因为那骨子里传出的冷意，开始不停的‘戈、戈、戈’的彼此撞击起来。 “你看把娃吓的，都发抖了都，这死太监真讨厌。”老者许纯良呵呵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他的手中甚至多出来一个黑陶模样的酒碗，酒碗中似乎还有波光粼粼的酒液一般。 “他帮你说话，你却不帮他吗？”他看着许纯良问道。 看许纯良不理自己，他又自言自语道：“也罢，还是我来吧。” “谁让我其实就是你呢。” “呵呵，大爷我真是个好人。” 说完，他将陶碗中的酒液吞入口中，长满皱纹的脸像充气的气球一般膨大，变成两个圆圆的球。 随后，他噗的一声朝王富贵喷出了口中的酒水…… 刚刚还在不由自主颤抖的王富贵感觉自己的身体似是被一汪暖和的酒水包裹了一般，瞬息间心中的害怕和身体上的颤抖全部消失。 他怒目看着太监刘直，眼睛里多了些莫名的不屑。 “呸！” “死太监！” 莫名其妙生出的胆气支撑着他伸手从背后书箱中抽出一本名为《子曰》的泛黄书籍。将书籍双手捧着，他怒斥刘直道：“死太监，爷爷我可是读书人！” “先贤曾说过，狗宦误国！” “你这个狗宦，今日还敢骑在我的头上？不怕我状告京中大儒，将你剥皮充草吗？” 看到王富贵没有被自己的眼神吓到，甚至敢开口继续骂自己，刘直眼睛里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可当他听到狗宦误国四个字，刘直一张脸瞬间变的惨白。大雍禁止宦官干政，太监们只能加入血浮屠或其他王公的秘密组织。狗宦误国四个字如果传进京城，他难逃一死。哪怕他没有干出任何与这四个字相关的事情。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节因为握拳的巨力看起来有些发白。 他慢慢抬起脚，想要往前踏出一步。 可当他的余光看到那位樵夫伸手摸住了腰间的柴刀时，他那一身怒气瞬息间消失，一张脸上竟然生出了些笑容。 他竟然笑了。 抱拳对着樵夫再次施礼后，他轻声说道：“算了，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们鲁莽了，我们没有道理在先。这位公子出手杀死我们的小丫鬟也是应有之义。” “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他甚至微笑着抱拳对许纯良行了个礼，很礼貌的说道：“这位公子，对不起了，但人死为大，可否允许我将她的尸首合二为一，带回去下葬？” 许纯良低头看着手中提着的脊髓剑。 “小子，他骗你呢，这人一看就是小心眼儿，什么死者为大，一个丫鬟他才不会在乎。他就是想欺你！不答应他！把他们全杀光！用手撕碎他们！撕碎他们！” 不知为何，刚刚还像个和蔼老大爷一般站在王富贵身前的老年许纯良突然双目变得血红，他愤怒的对着许纯良咆哮着，想要他答应自己撕碎了刘直一群人的要求。 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一般。 许纯良没有理他。 他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坏笑着蹲在白衣少女明珠郡主肩膀上的小孩儿许纯良。 那孩子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不由有些害怕。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坏笑，轻飘飘的从明珠郡主的肩膀上跳下，四脚着地，像个蜘蛛一样快速爬到了许纯良的脚下。 随后，他像个小狗一般昂起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哥哥，哥哥，我是乖孩子，你别瞪我 ，我会害怕的。” 听着耳边一老一少两个自己叽叽喳喳的话，许纯良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于是他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看到他的举动，周围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古怪。 但许纯良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他突然微笑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刚刚拥有自己机器身体的ai一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微笑了一下。 他尽量笑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然后看向了樵夫以及其他人。 “呵呵……” “抱歉啊。” “一时没收住手，把她的头拔出来了，她一定很疼……” 他将自己插在紫苏眼眶和嘴巴中的手指拔了出来，用自己那一双尽管沾着血腥，却依旧细嫩洁白的手温柔的捧着紫苏那已经凉透的脸庞，捧到与自己头等高的高度。 微笑着，看着她流血的眼眶，温柔的道歉： “实在是抱歉啊……，这位姑娘。你一定很疼，我出手太重了。”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帮你把头在装回去的。我这就给你装。” 说完，他蹲了下来，一只手扶着紫苏那血淋淋空洞洞的脖子腔，一只手捏着鲜红的像蛇一样的脊椎，一点一点。 像对待初恋女友一般轻柔的，将她的脊椎塞回了她的脖子。 在脊椎全部塞进去后，他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轻轻扭了扭，好让她的头与身体形成正常的比例。 “你们看，这不就装好了吗，回头拿针线一缝，再把血洗掉，不就跟原来没什么两样嘛。” 他微笑着对刘直和明珠郡主等人说道。 刚刚一直保持着镇定的明珠郡主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整个王府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在这一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尽管身处王府之中，见惯了倾轧和死亡，但许纯良这种玩法，他们哪怕在天天死人的王府中也没有见过。 相反，那位农人打扮的樵夫，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却多了些欣赏。 “好，既然你们两方都没什么意见，那么此事就此结束吧。” “至于这具尸体……” “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便留在我们这山中吧。种田的那里最近总有野鸟来吃稻米，留她做个稻草人也是很不错的。” 第183章 斩了三尸便成仙 尽管自己已经杀过很多诡异，和很多人，但许纯良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人。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刘直诚恳的向他道歉，并表示他拔出紫苏的头这件事并不重要之后，他也很大方的饶恕了他们。 毕竟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杀掉明珠郡主这一群所有人嘛。 没有道理，也没有属性点赚。 这样的话就会很亏。 所以他和善的笑着点头同意了对方的和解请求。 并且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不在意并原谅的对方的冒犯，他甚至还微笑着点评了一下对方坐着的那个滑竿儿。并解释了自己当时发呆真的是看到滑竿儿觉得新奇而已。 虽然明珠郡主脸色惨白的一再表示自己信了，并且大方的要将自己坐那个滑竿儿包括抬杆的汉子一并送给许纯良，但许纯良还是十分友善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许纯良作为善良的人的行使准则。 于是，在樵夫和许纯良的注视下，明珠郡主一行人坐在滑竿儿上，逃也似的飞快的朝山上奔去。 之后，而那位樵夫则是和许纯良笑着打了个招呼，挪了柴火，伸手抱起紫苏的尸体挑在担子的一头。再次唱着山歌朝山下奔去。 不一会儿，幽暗的山道上再次剩下许纯良王富贵以及与他们同路的那些行人。 不提王富贵，那些其他的行人们是真的害怕许纯良。 于是很快，路上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王富贵背起书箱，然后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许公子……”他犹豫着。 “王先生但说无妨。”许纯良瞪了一眼趴在王富贵大腿上伸手撕扯着他衣服上补丁的小许纯良，随后笑着说道。 “许公子，你我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其实是把你当了朋友的。作为一个读书人，有些话我就直说。” 他不由自主的大腿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道： “许公子，除恶，杀人，是该有的道理。” “但是虐杀……” “不好。” “尤其是把人的脊骨抽出来，再塞回去这种举动，真的有些病……，有些并不好。”他努力组织着措辞，以免自己说出一些伤害了许纯良的话。 “那些人固然可恶，但许兄弟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控制一下自己的心，或许会更好一些。” “我曾经读过一本杂书，书名我已经忘了，不过那书中的一个道理我一直记得，那里面说，无论读书人与武者，又或者是修仙修道修佛之人。一定要保持自我的本心。” “那书中说无论是读书还是修道，最终都不可避免的会变成癫人。” “这种人获得了力量，却失去了自我。这样并不好。” “许兄弟实力强大，但是刚刚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显然已经有了一些癫人的迹象。还是要慎重啊。” 许纯良正要点头，就听到身边的老年许纯良大骂道： “狗屁！” “这个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我刚刚还夸他是个好朋友呢！狗屁！” “这哪里是好朋友，好朋友会说自己的朋友在发癫吗？” “再说了，我们这哪里是发癫？我们这是极高的修仙境界！我们这叫斩三尸！” “他根本不懂，这是无上大道！斩了三尸，我们一分为三。就成仙了！” “道门有一气化三清，那就是斩三尸之道，佛门也有过去现在未来佛。其实也是斩三尸之道。” “小子，由一化三！三为万物，此乃大道也……” “小子，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不然你永远都没法成仙！” 老年许纯良喋喋不休的说着，许纯良却只是笑咪咪的看着他。一直到他逐渐闭上了嘴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许纯良时，许纯良这才笑着说道： “老小子，不管你是谁。你很急啊。” 老年许纯良一把捂住了嘴巴，然后摇头说道：“我急了吗？我没急啊！” “不信你问那小家伙，我急了吗？” 趴在王富贵肩膀上正在坏笑的小孩儿许纯良连忙摇摇头，一张脸变得极其乖巧。 “你看，小家伙都说我没急。” “呵呵……，你俩一回事儿，再说了，你越解释就越说明你急了。” “你急了……” 他笑呵呵的说了一句，随后不再理会两个幻觉。看着王富贵笑着说道：“王先生说的很对，我那样确实不好。以后尽量避免。” 面对一个在害怕至极的时候还要梗着脖子帮自己说话的人，许纯良一直很有耐心。 “嗯，许兄弟往心里去就好。你们那些愚夫愚妇都被你吓跑了，却不知道如果刚刚没有你，他们就会像蚂蚁一样，被那王府中的下人因为挡路而随手杀死几个，或是随便踢几个下山去都有可能。” “哎……，子啊。” “何时你的道理才能真正的帮助这片大地回到规矩的怀抱呢。” 王富贵抬头看着头顶巨树缝隙中撒下的微光，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许纯良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像以前一样伸手帮助王富贵扶着沉重的书箱，二人一同顺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当他们遇到第五个唱着歌从身边走过的樵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于是他们二人索性就在一棵巨树下扫开了枯叶，点燃一团篝火坐了下来。 火焰舔着并不干枯的树枝，将树枝舔出浓烟。然后映照出微黄的火光。 照亮了篝火周围不到一米的黑暗，背后的树林中是无尽的黑暗。 此时倦鸟归巢，四周再也没有了鸟叫的声音，除了木头燃烧时发出批驳声，周围安静的就像一间无人的教室。 “怕不怕？” 许纯良笑着问了王富贵一句。王富贵拍了拍手中发黄的书籍，笑着说道：“有它就不怕。” “书中不但有黄金屋和颜如玉，还有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些东西只要不怕，就不会有。” “当然，就算真的有，这不是还有许兄弟你嘛……”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话音未落，二人周围的树林中，多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绿光。 那些绿光有大有小，有远有近。 就像是一颗一颗的眼睛。 第184章 三尸的行为模式 王富贵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双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圣贤书。借着火光不停的朗读着书籍上的文字。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他由默念变成了朗读，可在两人身前，他们点燃的那团篝火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一样，不断的缩小，缩小。 以至于火光越来越暗，他几乎连书上的字迹都看不到了。 可王富贵的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手中的书籍，就仿佛他还能看见那些文字一般。 他按照自己的记忆背着书上的内容。 “这老小子……” 老人许纯良蹲在了篝火对面，看着许纯良说道：“这老小子整天拿着本书在这儿装模作样呢，他书上的内容早就背过了呀……” “你看他吓的，还真以为读书就能驱散这些东西呢。” “这些东西……，哎，你看这火小的。” 他笑了起来，像一个冬日里正在烤火的老农嫌弃篝火太小一般，他弯下腰，嘬起嘴唇，对着此时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轻轻吹了一口。 “呼…… ” 刚刚还快要熄灭的火焰瞬间变得通红。篝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刚刚以为萎缩至两人背后的光亮像流水一般瞬间扩大流出，瞬间照射了两人身体外两三米的距离。 让那些随着黑暗悄悄来到两人背后的绿光飞快的逃开。 只是他们逃的太快，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什么东西。 光亮变亮，王富贵再次看清了书籍上的字迹，于是他再次开始大声朗读起书上的文字。 许纯良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黑暗，与那些绿光对视。 安静的观察起来。 那绿光轻飘飘的，像会发光的蒲公英，又像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萤火虫。 许纯良随手捻起一颗烧的通红的炭火拿在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 看着木炭被自己吹的通红，他的手指皮肤也不由的发出呲呲的声音。 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进入手指，给他带来微微的刺痛。可体内的皇极境灵气瞬息间便抚平了手指上的伤痕，也泯灭了那一丝难得的痛感。 许纯良不由有些遗憾。 随着实力的快速提升，他对痛苦的感知力也变低了，这让他失去了一些愉悦的理由。 叹息一口气，许纯良手指一弹，手中炭火嗖的一声飞入黑暗。 就像是一颗出膛的曳光弹，炭火拉出一条火红的光线，击打在一颗绿光上。 ‘砰。’ 许纯良的意识中出现一道幻听的声音。然后便看见那团绿光化作了碎屑，然后消失。 那声音其实并不存在，只是他看到绿光炸开而自动产生的想象。 看着那团绿光炸裂，许纯良立刻看向面板。 很遗憾，没有属性点增加。也就是说这些绿光要么不是诡异，要么没有生命。 看向身体左侧那个蹲在自己脚边像一只小狗一般好奇的看着黑暗中的绿光的小孩儿许纯良。 许纯良轻声说道：“是不是想要捉一只过来玩？” 小孩儿许纯良连连点头。 “哥哥说的对，就是想要抓一只来玩。” 许纯良再次笑了，笑的像个哄骗小朋友的怪叔叔。让小孩儿许纯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体。并向老年许纯良的方向缩了缩。 “想玩，那就去抓一只吧。” 他话音一落，小孩儿许纯良嗖的一声便窜了出去。 ‘看来他们俩的行动需要我的允许。’ ‘没有指令无法行动？’ ‘不对！’ ‘老头儿白天吐酒帮王富贵，刚刚把火吹大，都是自己行动的。’ ‘或许是小朋友比较没有主心骨？’ 许纯良正在思考着，小孩儿许纯良便从黑暗中奔跑了回来。 他四肢着地，飞速的踩在树叶和树枝上，速度极快的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一团绿色的光被他咬在口中，他开心的笑着。 ‘真是小孩子心性，什么都往嘴里放？也不看干净不干净？’许纯良在心底分析着小孩儿许纯良的行为模式。 而正在读书的王富贵，余光看到一朵绿光飞快的从黑暗中朝自己的方向贴着地皮飞了过来。 吓得不由一颤，连忙大声背起书来。 “看。” 小孩儿许纯良在许纯良身边一个急刹停了下来。伸手从口中掏出那团绿光。 火光下，那有些毛茸茸质感的绿光快速融化，随后消失。 可许纯良还是看清楚了它的模样，那是一团像是水汽又像是丝绒的绿色物质。浑身长满细细的绿毛。 ‘似乎是死物，就像是山间的雾气结成了团？’ “你看它消散了，再去抓一只来吧。” “不，一只不好玩，多抓几只来玩。”许纯良对着一脸呆萌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嗯嗯嗯。”小孩儿许纯良连连点头，他扭了扭脖子和肩膀，像一只小兽一般，刺溜一下跳上了许纯良身前的一棵大树。 手脚并用，像小猴子一样爬上了黑暗中，紧接着，他嘴巴里咬着四朵绿光毛球，头朝下，屁股朝上，快速的爬了下来。 兴许是害怕绿光毛球再次被火光消融。他恰到好处的在光亮与黑暗的边缘停下。 身体以一种违反了重力定律的姿态在垂直地面的树干上坐下，盘着小腿，伸手从口中拿出一个小绿毛球，用自己白嫩的小手把玩起那绿色的小毛球。 很神奇的是，在黑暗中，那绿色小毛球充满了弹性。 无论他是撕扯还是用口中的尖牙去咬，那毛球光团就像是橡皮一般，被他撕扯出各种形状。 于是小孩儿许纯良便那样乖巧的坐在黑暗与光亮的边缘，把口中那三四朵绿光毛球都拿了出来，像个刚刚获得新玩具的孩子，尽情的玩耍着。 ‘这些东西，确实没有生命。’ ‘还惧怕火光，那这种惧怕，可以解释为本能。’ 因为斩杀了绿光毛球并不会带来属性点，许纯良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他对火团对面的老年许纯良说道： “老年人觉少，你肯定睡不着，晚上你守夜，看着火，别让火灭了，我睡一觉……” 第185章 先把它的腿打断 看到许纯良竟然睡了过去，原本还在害怕的王富贵不由放下心来。 他努力的读着圣贤书去对抗困意，但还是无可避免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高大树林下的小路依旧像阴天一般灰蒙蒙的，但总算是能看清远处的路，身边树林中也没有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 而那些吓人的绿光，也早已消失。 只是…… 王富贵看着眼前依旧着的旺旺的篝火堆陷入了沉思。 ‘怎么……，烧了一夜还这么旺？许公子添柴了？’他好奇的看了一眼依旧在睡觉的许纯良。 感觉到王富贵的注视，许纯良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赞许的看了一眼蹲在篝火旁的老人许纯良，又一脚将趴在自己脚边睡觉的小孩儿许纯良踢开，他笑着说道：“天亮了？那我们赶路吧。” 身处剑山之中，才感觉到剑山的高大。 两人一前一后缓慢的走着，再次路遇了三个从林中走出的打柴人后。时间已经到达了下午。 而他们二人也来到了山腰的一处平台上。 “休息会儿吧。”许纯良看着一脸汗水的王富贵说道。 坐在一块青石上，许纯良接过王富贵递给自己的饼，好奇问道：“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却立志要行万里路，不怕死在路上？” 王富贵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许纯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摇摇头，目光有些失焦。 “当然怕啊，不过在家里，该死的时候不也就死了吗？” “我读了一辈子书，却发现书上的道理明明很明白，可这些道理本身就像是迷了一层雾气一般。” “仿佛这些道理在我们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一般。” “其实我想看一看，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道理变得像迷雾一般。” 他一连说了三个一般，显然他十分的迷惘。 “哦。”许纯良哦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一阵山歌传来，许纯良和王富贵都不由得转头看向山歌的方向。唱歌的人来自山下，就在他们来的方向。 一个黑色小点正快步从山下走了上来。 他的速度很快，比王富贵爬山的速度要快出几倍。所以没一会儿，他的身影便已经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背着锄头的农人。他头顶包着一块粗布毛巾，满脸皱纹。皮肤黑的发光。 显然是一个常年在土地中劳作的农人模样。 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一起看向了他肩膀上的锄头，和锄头后面用草绳吊着的……，稻草人。 那稻草人，栩栩如生的。 目力相对没那么好的王富贵微笑着看着农人，双手抱拳作揖，对着农人打了个招呼。 那农人笑呵呵的回应了一个笑容。 随后快步从二人身边走过。口中依旧唱着那嘹亮的山歌。 王富贵终于看到了挂在锄头上的稻草人。 于是他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个稻草人。 一张嘴巴张啊张的，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是…… ” “那是…… ” “那就是个稻草人。”许纯良看着紫苏那张栩栩如生的脸强调道。 他没什么可说的，人是他杀的，甚至人家的脊椎都被自己拽出来然后又塞回去了。 所以人家被一群农人做成稻草人，似乎还是自己更残忍一些，农人们，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许纯良吞下口中的饼，率先站了起来。 “没道理！没道理！” “看一眼就要被挖掉眼睛没道理，死人被做成稻草人更没道理！” “这世界，为何这么没道理？先贤啊。你们看不到吗？” 王富贵呆呆的看着农人锄头上悬挂着的稻草人，看着紫苏的身体随着农人的步伐一晃一晃的，不由得喃喃自语着。 “或许你口中的先贤也是这般没道理吧。” “而且，王先生，感叹和怒骂是改变不了这些没道理的道理的。如果你看不惯这些，那你应该去砸破它。而不是怒骂。” “毕竟……” “骂，解决不了问题，讲道理，也解决不了问题。” “想要别人听你讲道理，或者遵从你的道理，你最起码得先把它的腿打断。” …… 当天色再次黑了下来时，王富贵咬了咬牙，他看也不看周围黑暗中的那些绿色的光球，眼睛里满是大无畏的神色。 “我决定了！我不再做什么行万里路感悟道理的屁事了！”他看着许纯良说道。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 “走再多路，看再多道理，解决不了道理落在地上的问题。” “我要把先贤的道理执行下来。” “所以我也要拥有强大的力量。” 他看着许纯良，认真的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告诉我如何拥有力量。” 许纯良看着黑暗中正在与绿光毛球玩耍的小孩儿许纯良，摇了摇头：“抱歉，我帮不了你，我的力量，你学不会。” “孩子，你不实诚啊。” 老人许纯良不知何时出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看着许纯良说道：“你那些诡异的本事无法教他，起码诡虎三刀和斩妖司的修炼功法可以教他吧？” 许纯良摇了摇头。 “那些功法完不成他的目标，没有意义。” “哎……，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的直来直去，却不知道等你们像我一样老了，才懂得有很多时候给别人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老人许纯良叹息一句，便不再说话。 而王富贵听到许纯良说并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之后，便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天亮时，两人继续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往山顶走去。 山上的树开始逐渐变得稀疏，路也愈发陡峭。许纯良知道，他们快要登顶了。 在绕过一片黑色的石头后，许纯良看到一个巨大的青石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雕塑。 在看到雕塑的一瞬间，许纯良瞳孔一缩。 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那雕塑的模样尽管是第一次看到，但他还是觉得它有些在哪里见过些熟悉的痕迹。 第186章 盘陀 许纯良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黑色雕塑。想要确定自己看到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是一个漆黑的雕塑。似乎是用烧焦的巨木，或是黑色泥石作为原材料雕成的一个莫名神只。 许纯良看向他的头颅，那是一张表情复杂的脸。他皱着眉头，眼睛里插着两柄剪刀，两行鲜血从眼角流出，似乎极度痛苦， 可他的嘴角却夸张的上扬着，几乎裂开到了耳根。好像在肆意的大笑一般。 数道逼真至极的伤口在他的脸上狰狞的外翻着，还有一个巨大的锄头，凶悍的镶嵌在他的天灵盖中， 一张脸上同时拥有着极端的痛苦和愉悦。可许纯良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张脸。 所以……，那熟悉感又来自于哪里呢？ 他看向他头顶的锄头，插在瞳孔中的剪刀，和脖子上砍入一半的菜刀，以及钉进手臂的杀猪刀。 记忆一阵恍惚，终于记起了这熟悉感的来源。 血玲珑。 那个在常册镇外看到的跳荡兵首领，身高两米的女将军。 她曾经将跳荡兵们以军阵召唤出来的一个巨大人面蜘蛛融入自己的身体，然后用锄头砸入自己的天灵盖，鲜血流出后变成了金色，将那人面蜘蛛困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而后，她进入了金刚境，轻易秒杀了自己一次。 “别想了，就是那血玲珑。她那日所用的诡异方法与这雕塑的模样很像。” 老年许纯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雕塑的左侧，慈祥的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这种方式虽然看起来诡异，但是却异常强大，与你那死兆加身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我觉得你可以学一下。” “当然，用的时候还是要慎重，我老人家可看不得咱们的身体被你破碎的太狠。” “呵呵……”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已经跑向了雕塑之后大殿方向的小孩儿许纯良。 “年龄小就是好，一天到晚光想着玩儿，看什么东西都新鲜，看什么东西都想咬两口。” 许纯良连忙转头，随后便看到小孩儿许纯良正倒吊在远处黑色大殿的一个横梁上，一张嘴张开到了耳根处，正在用自己的尖牙啃着一旁的黑色石柱。 “别咬了。”他低声训斥道。 一旁，王富贵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许纯良，见他先是对着左侧的一片虚空低声说着话，又对着远处空荡荡的大殿喊着‘别咬了’，一时间觉得这个路上偶遇的谈的年轻人竟然病的如此重。 可惜自己只会读书，不会看病，帮不了这位朋友。 他觉得内心有些遗憾。 看着眼前的雕塑身上插满了农具，他愈发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太过诡异。 正当二人各有心思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从大殿中传来。 王富贵连忙凝神细听，却只听到一阵含糊的呓语，并不能听的很清楚。 …… 大殿中，明珠郡主带着弟弟跪在一个用金子塑造的雕塑前。 这雕塑与寻常庙宇中仙佛的座像不同，是一个诡异的躺在巨大祭台上的赤裸人形。 看模样，他与外面广场上的黑色雕塑相同，只是头顶，眼睛，脖子上插着的农具全部消失，只留下一条条狰狞的疤痕。 可荒诞的是，尽管他的身体上布满了血淋淋的疤痕，他的表情和姿态却无比舒适，似乎在睡觉一般。 在明珠郡主一旁，那位白面无须的太监刘直抱着一个檀木盒子与一个穿着白色麻衣的老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白色麻衣老人正在对明珠郡主和小世子讲话。 “两位此时祭拜的便是我们势神教的二神，盘陀。” “盘陀神原来与我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农人，他用七圣刀插入自己的身体，感受最纯粹的痛苦，然后用痛苦共鸣高天之上掌管【痛苦】的神明。盘陀因为痛苦而死亡，可神明因为他的痛苦而感觉到了愉悦，于是将自己的力量分给盘陀，盘陀在死亡七天后复活，拥有了神的痛苦之力，于是他也成了神灵。” “所以我们尸神教即供奉痛苦之神，也供奉盘陀为二神。是他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教会我们如何能进入神的殿堂，面见神，接受神的恩赐。” 明珠郡主尽管心底无比震惊，可从小接受了无数礼仪训练的她还是保持了表面的平静，但她身旁的小世子却因为害怕开始瑟瑟发抖。 刘直看了小世子一眼，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他先是对着麻衣老人抱拳行礼，然后走过跪着的明珠郡主和小世子，来到盘陀睡像之前缓缓跪下。 他打开手中抱着的那个古色古香的盒子，从中拿出一个满是铁锈的菜刀，恭敬的捧在手掌中。 “这次王爷找来当年盘陀神用的那柄菜刀，命我代王爷为盘陀神供上。希望盘陀神能为世子与郡主赐下力量。护佑她们二人。” “而我，将效仿盘陀神，为您奉上最极致的痛苦。” 说完，他毫不犹豫调转刀口，将那柄菜刀斩在自己的脖子上。 “噗呲！” 那菜刀轻易的斩开了他的脖子，夹在他的血肉之中。 猩红的鲜血顺着刀口流出，他眉头皱了皱，随后保持了平静。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头皮，显示出他此时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盘陀相平静的躺在那里，对他以刀斩颈的痛苦没有任何表示。 “不够吗？”刘直呢喃一句，伸手，一旁的麻衣老者递过来一柄剪刀。 他深吸一口气，将剪刀缓缓平举，对准了自己的左侧眸子。 “请盘陀神赐下力量。” 他将那柄剪刀缓慢的，平静的插入了自己的眼珠子里，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眼球轻轻爆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 可他依旧平稳的跪在那里，仿佛那些疼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可即便是这足以吞噬他的疼痛，盘陀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请盘陀神赐下力量。” 他再次伸手接过了一柄剪刀。 一旁的麻衣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他的自残行为视若无睹。 第187章 糖果 就在刘直再次将剪刀捅向自己仅剩的那颗眼眸时， “嗡……”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出现在大殿中。 就像是原本有些昏暗的大厅中打开了一盏隐藏的红灯一般，整个大殿突然被染上了一层浓郁粘稠的红光。 紧接着，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刚睡着时有人在耳边含糊不清的呓语，又像是站在繁华的集市外，听到了集市内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长，搓扁，扭曲。 周围一切的景色都变得抽象了起来。 脖子上插着菜刀，眼睛里插着剪刀的刘直感觉到了无比强烈的痛苦。那些痛苦几乎将他的意识扯碎。 可不可避免的，他的心底出现了一股难以理解的欢乐， 于是他保持着平静的脸，笑了起来。 他的嘴角上扬，疯狂的笑着。 他知道，他成了！ 众人的视线开始扭曲，他们眼中的世界变成了血色与白色的混合世界。 然后，他们看到眼前的盘陀睡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但众人不由的开心起来。 麻衣老者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在树林中砍柴的樵夫，田地里锄地的农夫。厨房中切菜的农妇…… 整座山上所有的农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机械化的扭头看向了山顶大殿的方向。然后虔诚的跪拜了下去。 盘陀像坐了起来，眼睛中的迷茫消失，他平静的扫过明珠郡主，小世子，麻衣老人的脸，然后将眼神固定在了刘直的脸上。 刘直由衷的开心起来。他说： “请盘陀神赐下力量。” 他没有说请盘陀神将力量赐给郡主和世子。这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是他的痛苦取悦了盘陀，力量当然应该赐给他。 盘陀神抬起手掌，朝刘直探去。 刘直面上不由得生出了狂喜。而一侧跪着，一脸虔诚的麻衣老人，不由得流露出了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盘陀现身，这是他作为神侍也从未拥有过的待遇。 在他们各自复杂的目光中，盘陀的手终于来到了刘直的面前。 然后停了下来。 “雩隳……”难以理解的口音从盘陀眼睛里传出。随后他站起身来，往大殿外走去。 刘直的眼睛里全是震惊，他顾不上身体里足以摧毁他意志的疼痛，转头震惊的看向大殿外。 而麻衣老人也连忙站起身来，跟在盘陀身后，小步快跑走出大殿。 …… “小家伙，快别啃了。不对劲。” 许纯良听到呓语声的第一时间便呼喊了倒吊在大殿房梁上的小孩儿许纯良。 小孩儿许纯良就像是一只野猫一般，手脚并用，瞬息间爬了回来，然后藏在他的身后，探着脖子偷偷往大殿的方向看着。 而老年许纯良也从黑色雕像前跳开，站在许纯良身边，好奇的看着不断发出呓语声的大殿。 他们都能感觉到，有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了那个看起来寻常的大殿中。 只有背着书箱的王富贵傻乎乎的站在雕像前，看着许纯良有些警惕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刻， 王富贵耳中的呓语声变得更重了，他看到远处的大殿开始扭曲，散发出猩红的光。 那些红光狰狞，灼热，仿佛有无数烧的通红的小针轻轻贴在他的皮肤外，做好了随时扎入他皮肤的准备。 他逐渐听清楚了那些呓语的声音。 有活人掉入深海，腥咸的海水顺着口鼻灌入肺部，将肺部挤爆的噼叭声。 有人脚踩在密实的腐叶上，从而挤爆了隐藏在腐叶下那些充满了浆液的虫子的尖叫声。 有雨水滴下，敲击在脑门儿上的空灵声。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一瞬间大了三圈，紧接着又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瞬息间干瘪。 …… “啪！” 许纯良听到了一声犹如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的五感便开始扭曲。 不知何处出现的冥冥指引吸引着他低下头颅，往天上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种很诡异感觉，他明明控制着自己低下了头，却不可避免的看向了天空，站在他左侧的老人许纯良苦笑一下，融入了他的意识，而小孩儿许纯良也一样，在他低头的瞬间脸上充满了恐惧，紧接着同样消失不见。 许纯良看到……，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层浓厚的，血色的云。 那血色极其浓郁，明明什么都看不透，却仿佛有一个庞大的东西在其中蠕动着。蹦跳着。 “那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思索着…… “难道是这个头上镶着锄头的家伙？” 在这个莫名的想法出现后，许纯良看到那云中的东西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 一根血红的，粗壮的木杆从血云中探出，那木杆又粗又长。带着无尽的血腥味，和痛苦的滋味。 那种痛苦似乎有传染性， 刚一出现，许纯良便同样感觉到了痛苦。就好像有无数那一在啃食他的神经一样。 可许纯良却笑了。 他哈哈的笑着，任由那痛苦凭空施加在自己身上。 仿佛那是世间最甜美的糖果。 …… 大殿内，麻衣老人等人震惊的看着盘陀像站起身来，随后一步迈出 ，站在了许纯良身前。 然后一动不动，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神侍，这……，是怎么回事？”刘直再也无法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他震惊的看着盘陀像此时血红的身影。以及抬头望天的许纯良。像个上课时被罚站的孩子一样无辜。 “我……，不知道啊……” 麻衣老人也失去了一向的淡定。他呆呆的看着盘陀的背影，同样不知所措。 …… 木杆后，是一个长满了铁锈的铁器，正是锄头的模样，它生锈的锄头此时正镶在一个长了七只眼睛的腐烂巨脸上。 许纯良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静静地看着它的七只眼睛。 那七只眼睛就像是从别人的头上摘下来胡乱放在自己脸上一般，摆放随意，却透着一种神奇的和谐。 第188章 不正经 “你……，是谁？” 许纯良与血云中探出的巨大头颅同时开口问道。 巨脸一愣，七只眼睛中发出奇异的目光，随后它再次说道： “不重要……”他用巨大的七只眼睛，饱含欣赏之意的看着许纯良。 “你很特别……，我感觉到了你的潜力。” “你有资格成为我的神侍。” “你当为我的神侍。” 它并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向许纯良强调了这个事实。 说完，它藏身的那团血云分开了一块儿凝结成了血雨自天空中落下，朝许纯良的头上，肩上泼了下来。 那血雨来的迅猛，来的狂放，来的势不可挡，不容拒绝。 许纯良呵呵笑着，似乎是因为身体上正在感受的痛苦，又似乎因为这个头顶锄头的家伙正在说的话， 他笑着说道：“去你妈的。” “神侍？你也配。” “没有谁可以做我的主人。” 尽管他知道此时悬挂在天上的诡异东西应该是一个神，或者是一个接近神的东西。 但以他的见识，这样的东西，放在神的大本营中，绝对是个小角色。 放到西游记里，最多能算上十万天兵天将里的某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天兵吧…… 说话间，许纯良从背后抽出了天机伞。 ‘嘭’的一声打开。 不等他用天机伞遮挡自己的头脸，许纯良感觉到一向没有任何动向的天机伞上生出了一股突兀的力量。那力量恰到好处的挣脱了他的手。滴溜溜的飞起，化作了巨大的血色天幕，遮挡住了天上落下来的雨，也遮挡住了天上的血云。 可这还不够，血色的天幕仿佛很讨厌有东西覆盖在自己的上方，许纯良此时扭曲的五感甚至感觉到了一抹愤怒与……，不屑。 它蠕动着，旋转着，甩出一滴滴红色的鲜血。 如同硫酸滴入棉花中，噼啪的炸裂声响起，天上的血云瞬间被血点腐蚀出一块块斑驳的孔洞。 紧接着，那巨大的头颅开始嚎叫起来。 只是…… 许纯良听着它那难以名状的嚎叫，却隐约感觉到那极致的痛苦背后，似乎隐藏着无比浓郁的，难以掩饰的…… 愉悦？ ‘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这么不正经吗？’ …… “我也……，不知道啊。” 麻衣老人呆呆的看着盘陀神的背影，惊奇的看着他伸出血淋淋的大手，往许纯良的头顶上摸去。 “抚顶！” “这是抚顶！”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激动的重复着。 “这是抚顶！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盘陀神选中了他！他将是最强大的神侍！盘陀神正在通过抚顶的方式赠予他力量！” 麻衣老人激动的想要跳起来。他甚至一改之前平淡如水的模样，拉住了刘直的手。 而刘直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却充满了憎恨。 这个在上山路上杀死了自己随身侍女的家伙，还有这样的仙缘？ 最重要的是，这仙缘……，似乎是我争取来的吧？ ‘他在抢我的仙缘！’ ‘如果没有他，这时被抚顶的人，就是我了！’ 他完全忘记了脖子和眼睛上传来的钻心疼痛，心中只剩下了憎恨与嫉妒。 悄悄隐藏在他身后的明珠郡主和小世子，则是好奇的看着许纯良，她们二人对许纯良并没有什么意见。 甚至明珠郡主还觉得许纯良很帅。 此时看到那个帅哥正要被仙人抚顶，明珠郡主心中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开心。 可下一瞬间，他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们的视角里，就在盘陀神即将将那张代表着力量和大手放到许纯良的头顶时…… …… …… 许纯良伸手拍开了他的手。 甚至还顺手从背后取下一把伞，很不屑的戳了一下盘陀神的胸口，似乎是想要把盘陀神推远一些。 他的表情还有些不屑与嫌弃。 而盘陀神，却痛苦的嚎叫了起来，似乎他用伞戳到的地方特别疼一般。 麻衣老人和刘直，惊呆了。他们在这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他这表情，有些享受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不正经吗？” 许纯良心底有些疑惑，可头顶上的天机伞依旧旋转着，有更多的鲜血飞出，泼在正在疯狂嚎叫的巨大头颅上。 他痛苦又兴奋的嚎叫着。 那些痛苦和兴奋有很强的传染力，许纯良也感受到了疼痛。 啪！ 他的天灵盖上凭空出现了一道三指宽的血口，一个虚幻的半透明锄头出现在那里。 他的眼珠子啪的一声便炸了，虚幻的剪刀插在其中，两行血泪从其中流出。 然后是虚幻的菜刀，杀猪刀，锥子…… 他几乎瞬息间便被七柄农家常见的工具重伤。 从未感受过的极致痛苦几乎淹没了他，也在不断向他强调着他还活着。 许纯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痛苦带来的愉悦，是这么极致。 可下一秒，老人许纯良从他身体中钻出，站在一侧，他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茶缸子，穿着一件同样破旧的跨栏背心，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许纯良额头上的那个虚幻的锄头，然后这才慈祥的看着许纯良说道： “孩儿啊，你懂了没？” “蛤？”正在狂笑的许纯良不由一愣。 “啧啧啧……”老人许纯良啧啧了两声，一脸感叹：“孩儿啊，我看你真是癫的不轻。” “你说我到底是真的吗？” “斩三尸斩出个老头儿版本的自己，这合理吗？” “如果我合理的的，你想到了我便出现了，那你可以思考一下，你是不是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如果我不是合理的，那这东西……” “噗。”他喝了一口茶缸子里的水，随后伸手捏住了许纯良天灵盖上那柄锄头的把。 用力一拔，他竟把那个虚幻的锄头拔了下来，随后，他丢掉茶缸子，两只手握住锄头柄，反手将锄头砸入了自己的脑门。 没有任何鲜血流出，但半透明的锄头就那样卡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他隔着锄把，笑嘻嘻的看着许纯良说道：“如果我是不合理的，那你所看到的这一切不合理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第189章 我分不清?我分的清! “什么？？？”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老头版本的自己，脑子逐渐变得混乱，甚至忘记了他身上此时正在感知的离奇疼痛。 不！ 他已经不疼了。 因为老人许纯良正在伸手一件一件摘掉他身上的那些东西，然后再一件一件插在自己身上。 过程随意且自然，仿佛那些东西本来就该在他身上一般。 可许纯良对这些东西全不在意， 他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中。 ‘这些都是真的？我的疼痛是如此真实！我的愉悦也是……’ ‘对！这些就是真的！哈哈！我能死亡回档，我早晚杀光他们！！！’ ‘不！不对！’ ‘死亡回档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还有属性点加点？这东西没有科学道理啊……？这，又不是游戏……” “能回档，能加点…… ” “还有那些仙佛！佛陀怎么可能被夺舍？又怎么可能总是钻入我的梦中向我求救？我是个什么东西……，996的社畜罢了……” “不对！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佛陀了。” “再说，从科学的角度讲，怎么可能有佛陀？” “那些信仰，不过是人们为了对抗内心的虚无营造出来的偶像罢了。他们只是想象！” “还有……，他！和他。” 他看着身边身上插着锄头剪刀的老年许纯良，和一旁一脸惊恐的小孩儿许纯良。双眼逐渐变得清醒。 “我只是和姥姥庙里那个人格分裂的东西提了一嘴斩三尸，他们就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我想到就有了，逻辑在哪里？这不就是一个疯子的臆想吗？” “天呢！难道我是疯子？” “不对啊！我前世很健康啊？” “上班知道加班，下班知道洗脚，饿了知道吃饭，还喜欢看小说刷抖音，每月三千八，每天笑哈哈。我能有什么毛病？” “我明明是穿越了。” “我没疯！我不可能是疯子！” “我只是分不清……”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他那诡异的逻辑在我科学的逻辑下显得十分没有逻辑。所以我才会觉得世界疯了，我也有些疯了。” “但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其实我没疯？？？” “对！我没疯！我怎么可能会疯！” “是这个世界疯了，我是被选中来治愈这个世界的，死亡回档就是证明。” “哈哈……” “哈哈哈哈……” 他的眼神逐渐癫狂，兴奋，闪烁着诡异的通红，他扫视过老年许纯良，扫视过小孩儿许纯良，然后扫过头顶的天机伞和天上的红云，以及红云了那个已经快要爬出来的巨大身体。 随后他的眼神逐渐清澈。 他认真的对老年许纯良说道：“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你也是真的存在的。” “因为我让你存在，你就存在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不重要。我也没有疯！” “我确定我没有疯！”他坚定的说道。 “你刚出现的时候说的没错，你们能存在，是因为我的不同！” “我确实是一个特别的人。我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的话让老人许纯良的脸上出现了恐惧，可恐惧之后，似乎又隐藏着些许欣慰。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了老人许纯良头顶的那个锄头，随后用力一拔。 “波儿～” 那个半透明锄头被他拿在手中，随后重新插入了自己的脑门儿。 熟悉的疼痛传来，他开始哈哈大笑。 一件一件，一柄一柄，他将那些半透明的东西插入自己的身体中。随后还伸手握住了头顶的天机伞。 他能明显感觉到天机伞颤抖了一下。然后乖巧的被他从天上拽了下来。 他将天机伞插入背后，这才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个正在红云中蠕动的家伙。 平静的说道：“你是自己退回去，还是我现在就想办法弄死你。” 伴着这句话，层层叠叠的黑暗出现在他身后。 黑暗中，是一个虚幻的巨大的怪物。 有横贯在天空之上，挂满了死尸的巨大钩秤，有山峦般高大，长着三颗诡异头颅的黑色巨虎。有一棵贯穿天地的巨大黑色桃树，以及它之上，似乎极其遥远又极其相近的黑色高天。一些暗金色的触手隐隐在那高天中翻腾着。 而最耀眼的东西，是桃树下安静睡着的，一个层层叠叠的，似乎像年轮，又像是洋葱一般。 拥有无限层数与厚度的……，睡着的许纯良。 …… “你是个什么东西？” 在那些黑暗出现的瞬间，天空之上的巨脸便尖叫了起来。 他怕了！ 他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 哪怕他没有害怕的器官和情绪。 这一刻，许纯良背后出现的黑色幻影给它带来了灵魂的震颤。 他想看清那些幻影，可就像许纯良记不住【死亡】与【蟠桃树】的模样一般，它竟然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意识一边溃散之余，一边在疯狂的遗忘着。 它明明看到了那些幻影的模样，可那些模样只是被看见，便产生了一种让人自动遗忘的力量。 这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奇异感觉。但它明白这感觉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怕了 ！ 它毫不犹豫往红云中退去。 它猛的一退，就像是后面有人猛的拽了它一下似的。 天空瞬息间变得清明了起来。 许纯良身上的那些透明的锄头剪刀悄无声息的消失，皮肤也重新变回了原本光洁的模样。 他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背后的黑色虚影瞬间消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站在他身侧的老人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悄悄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愉快的情绪。 “不好。” 老头儿许纯良突然向左侧看了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王富贵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连忙飞掠过去。 他手中再次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大茶缸。 吞下一口茶水，他噗的一声吐在了王富贵的脸上。 王富贵只觉得一阵清风吹来，他耳中的呓语瞬间消失，头脑也逐渐变得清亮起来。 缓缓睁开眼，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王富贵有些迷糊的说道：“我这是在哪里？” 第190章 麻衣 相比较王富贵的迷茫，站在大殿前的几人就只剩下懵逼了。 “盘陀神……，走了？”麻衣老人有些震惊的呢喃道。 相比于将谨慎刻进了自己骨子里的麻衣老人，刘直则更加直接，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许纯良，口中不断重复着连他都不愿信相信的话：“这是……，跑了？” 盘陀神被那个讨厌的少年人用红伞戳了两下，又瞪了几眼之后，便突然离开了。 那种离开他很熟悉，很多次当自家王爷瞪向别人时，那些人也会这样灰溜溜的，战战兢兢的离开。 但这一切，又实在太难理解了一些。以至于他现在十分的懵逼。所以他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就只剩下震惊害怕，以及隐隐的庆幸。 ‘幸好在上山的时候，活得有眼力了一些啊。’ 看到许纯良迈步越过广场朝大殿的方向走来，他身体一颤，连忙拉着明珠郡主和小世子退向一侧，并乖巧的低眉顺眼的低下头。 像往日里面见王爷时那样，一双眼睛乖巧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连看都不敢看许纯良一眼。 麻衣老人却没有这种觉悟，作为尸神教供奉，盘陀神的神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许纯良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现世的盘陀神会突然离开。 所以他拦在了许纯良的身前。 并且，随着他藏在背后的手掌悄悄弹了一下，一支插在大殿中的线香悄然燃烧，淡淡的绿色燃起，整座山上，高大的树林中，那些足以掩埋一个活人的腐叶下，一些白色的肉虫从睡眠中苏醒了过来。 它们蠕动着柔软的身躯，然后身体快速变成了散发着荧光的绿色。 它们快速变成了蛹，紧接着又变成绿色的飞蛾。自腐叶中爬出，朝四周混乱无序的飞了出去。有的飞上山，有的飞下山…… 山脚下，看着山顶的樵夫面上落下一只飞蛾，那飞蛾趴在他的眉心，六角的口器分开，一口咬在他的皮肤上。 随即，它的身体快速干瘪，体内 那仿佛有辐射一般的散发着绿光的体液顺着口器注入了他的额头。将他的额头染成了绿色。 越来越多的飞蛾扑了过来。落在樵夫的身上，瞬息间将穿着黑衣的樵夫变成了一个周身爬满绿色蛾子的身影。 因为飞蛾密密麻麻的趴在他的身上，让樵夫那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看起来很消瘦的身体胖了三圈。 接着，飞蛾们纷纷开口咬在樵夫的皮肤上，并将自己身体中的绿液挤入他的身体中。 樵夫变成了绿色。连眼珠子都变成了绿色。 可他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一般，呵呵笑着，然后迈步径直往山上走去。 与许纯良他们上山时的路不同，他径直走入眼前那又高又密的树林，无视树林的碰撞，以极其别扭的姿势，一步一步，快速而坚定的往山顶走出了一条直线。 与他相似的，还有很多人。 …… 许纯良看着眼前的麻衣老人，眼睛里有不解，也有好奇。 “这个爷爷没安好心。”小孩儿许纯良不知何时又一次倒吊在了大殿的房梁上，看着麻衣老人皱着眉头说道。 说话间，他还朝着麻衣老人甩了甩拳头。 可惜，麻衣老人看不到他。 而老者许纯良在许纯良吓退盘陀神后，就变得有些老神在在的。 他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个烟杆，此时正蹲在大殿一侧的房檐上，看着山下的方向，默默的抽着烟。 “你……，对盘陀神做了些什么？”麻衣老人看着许纯良认真的问道。 “盘陀神？” “你是说那个头上有锄头的家伙吗？”许纯良有些诧异，随后笑了笑说道：“没做什么啊？” “我们俩只是聊了聊天，然后他就回去了。” “回去了？聊聊天？”麻衣老人的声音很大。显然他并不相信许纯良的话。 “盘陀神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只是与你聊聊天？然后还离开了？说，你究竟对神做了什么？”他向前迈了一步，并伸出自己枯瘦的手。 握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许纯良低头，随后瞳孔一缩。 有些恶心。 这位麻衣老人的手上，没有皮肤。 他似乎是用一种奇怪的手法剥掉了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只留下了鲜红且微微干枯的肌肉，一条条蓝色的血管覆盖在皮肤上。 让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鬼手一般。 “你都说了他是神了，我能对神做什么呢？”出于礼貌，许纯良呵呵笑道。 说话间，他伸手握住了麻衣老者那枯瘦的手腕，一种冰凉，滑腻，就像是捏着一块没有皮的五花肉一般的触感从手掌中传来。 ‘这个世界，还真的是疯啊。’ 想起刚刚共鸣到的盘陀神的痛苦，许纯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同时手掌用力，将麻衣老人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拽了下来。 然后很自然的松开手，在麻衣老人身上那干净的麻衣上轻轻擦了擦。 把手上沾染的血污和油腻擦在麻衣上。 麻衣老人嘴角抽了抽，似乎用极致的痛感传到了他的身体中一般。 他定定的看着许纯良。随后微微躬身道：“客人恕罪，是我冒昧了。” “不过客人既然能与我盘陀神面谈，不如进屋为盘陀神上一炷香吧？” 说完，他侧过了身子，露出了大殿内的风景。许纯良不由看向其中。 这个大殿，与他见过的那些庄严的佛殿，道观什么的都不一样。如果说那些佛殿道观在尽可能的展现庄严与神圣的话，眼前的这个大殿简直就是在努力的表演邪恶。 它的墙壁上绘画着残破的尸体，沾满血污的锄头，以及身上、脸上，穿插着农具、板凳、铡刀等凶器的人类雕塑。 那些雕塑刻画的无比真实，就像真人一样。 而在这些雕塑的拱卫下，有一个躺在祭台上，浑身伤口的安详的睡像。 “我不信神，上香不合适吧。”许纯良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大殿前除了麻衣老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了四周。 他们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第191章 本能的恐惧 “嚓、嚓、嚓……” 那是一种赤脚走在落叶上的声音。 许纯良微笑着看向身后。浓烈的阳光洒在广场上的那个巨大黑色雕塑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黑暗至极的影子。 那影子无比漆黑，仿佛浓墨。许纯良隐约感觉其中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一般。 那些嚓嚓声越来越大。沉重的，整齐的，从山顶平台的四周传来。 “哎……”一声叹息从许纯良的左侧传出。正是老人许纯良。 他半蹲在众人身侧的栏杆上，眼神中满是好奇。 “我去看看。”倒吊在许纯良上方木梁上的小孩儿许纯良眼睛里都是好奇。他呲溜一声从木梁上跃下。身体像蜘蛛一般四角着地。 他用一种极其诡异又无比可爱的姿势爬上了那尊黑色的巨大雕塑头顶。然后眺望着四周的平台下。 他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他快速朝平台边缘奔去。 “咯咯咯……” 带着只有许纯良能听到的尖利笑声，他来到平台边缘，伸长了脖子向下看了一眼。随后他身体一颤。 用更快的速度朝许纯良奔跑了过来。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爬上爬下，而是迅速抓住了许纯良的裤脚，顺着他的大腿爬上来了他的身体，悄悄将自己藏在许纯良的肩膀后面。 直到此时，他才小脸惨白的小声说道：“好可怕啊……” 可怕？ 许纯良诧异了一下，随后他便明白了小孩儿许纯良究竟在怕些什么。 …… “嚓、嚓、嚓……” 随着脚踩落叶的声音愈发浓重，一颗绿色的头颅出现在平台的尽头。那是一颗在普通不过的人头。 他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梳着油腻又杂乱的普普通通的发型。睁着普普通通的无神的眼睛。 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唯一不普通的，是他长了一张绿色的脸。 散发着如同夜光棒一样的，散发着绿色荧光的脸。就连他的瞳孔也一样。 紧接着，就像是土地里长出了蘑菇，一颗一颗绿色的头颅从平台边缘涌出，伴着那越来越重的嚓嚓声，一个个绿色的人从平台四周，无视崎岖地形的控制，走了上来。 他们有的腰间别着柴刀，有的肩膀上扛着一柄锄头，有的手中拿着一柄剪刀。 或者板凳，斧头，铡刀…… 乱七八糟的工具，整齐划一的队形。 他们一个一个从平台外走出，汇成一条河流，将许纯良等人紧紧包围。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瞪着无神的绿色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无数的人，整齐划一，不说话，不搞事，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许纯良。 就那么站着，直勾勾的瞪着许纯良。 …… 直到靠的这么近之后，许纯良才看清楚他们身上的绿色荧光的神奇之处。 他们的皮肤全部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看向他们，隐约可以看到散发着绿光的半透明皮肤下，隐隐流淌的绿色血液和同样正在逐渐化作绿色的骨头和血肉。 不知为何，许春纯良觉得那绿色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肩膀上，小孩儿许纯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偷偷把指头缝缝开，悄悄透过缝隙看着大殿外的那群发着绿光的人们。眼睛里满是好奇。 老人许纯良再次叹息了一口气，他似乎停止了自己佝偻的身体，往左侧走了数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麻衣老人的身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双长着老人斑的苍老的手轻轻伸出，左手捏着麻衣老人的脖子，右手手指顶在他的胸口。随后，他狂笑了起来。 那狂笑的声音，居然与许纯良发癫时的笑声一模一样。 听到这笑声，许纯良逐渐相信，这一老一小两个家伙，真的是从他意识中分出来的两个东西了。 他给老人许纯良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再次转头看向围着他的绿色农人们，眼睛里愈发好奇。 不断有人从平台下走出汇入人群，让人群越来越庞大。 在不断增多的，绿油油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几个熟脸。 虽然皮肤全部变成了绿色，但还是有些熟悉的樵夫，以及背着锄头的农人。 “他们还活着吗？”许纯良转头看向麻衣老人问道。 “客人问话好奇怪。”麻衣老人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说道：“我们尸神教可是名门正派。这些人都是神的子民，当然活着。” “客人还是进去为盘陀神上香吧。” 他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苍老的脸上满是平淡柔和，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 “名门正派？”许纯良一愣，嘴角不可控制的上扬了起来。 他呵呵笑着，伸手指着自己周围密密麻麻的人们，用他难以理解的口音问道：“你管这个叫名门正派？” 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的看向了明珠郡主和刘直。 此时，一直保持着基本礼仪的明珠郡主已经是一脸的冷汗。看到许纯良的眼神，她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随后面色古怪的回答道： “尸神教确实是我大雍朝的名门正派。” “连中书省都发函认证过的名门正派。” 许纯良再次看向紧紧围着自己的那些绿色的人们。似乎是怕自己看不清楚，他甚至朝前迈了一步，来到了人群的边缘。 他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们。 一张张平凡的脸，有皱纹，有斑痕，那是风沙和岁月留在他们脸上的痕迹。就和这个世界无数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农人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他们的脸上和皮肤上都保持着统一的荧光绿色，以及统一的，木讷的表情。 许纯良仔细看去，发现他们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所有人都有些呆呆的。 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的机器一般，只知道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可即便如此，许纯良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实力上的害怕，而是来自基因的惊恐。 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毛毛虫，或是看到了一个皮肤中长满了蛆虫的活人一般。 本能的恐惧。 第192章 终于安静 这些人还是活人吗？ 许纯良在心中思考着，随后，他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在眼前那个满脸绿光，长满皱纹的老人的鼻子前试了试。 有呼吸，还活着。 可是……，他们为什么就像死了一样呢？ 活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情绪吗？ 这样的名门正派，怎么感觉如此奇怪？ “请客人入内上香。”正当许纯良继续思考的时候，麻衣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纯良猛的回头看向麻衣老人，紧接着，他听到了整齐的，洪亮的声音在他背后、四周轰鸣着传来。 “请客人入内上香。” “请客人入内上香。” “请客人入内上香。” 一道道鲜明的口音汇聚在一起，在许纯良的四周轰鸣着。 老年许纯良收回了自己笔画在麻衣老人心口的右手，用右手食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后再次把右手重新放在了他的心口前。他不屑的笑着，看向周围的人们。一双眼睛变得愈发猩红，充满了杀意。 小孩儿许纯良则放下了捂着双眼的手，他从许纯良的背后飞快的爬上了许纯良的肩膀。蹲在他右肩上，对着眼前不断重复着‘请客人入内上香。’话语的人群呲牙咧嘴，像一只凶狠的小狗一般。 而在许纯良身后不远处，并没有被人群注视，却依旧不可避免的被吓到了的明珠郡主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向后倒去。如果不是那个太监刘直，她感觉自己一定会被吓晕过去。 她一双美目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许纯良。却看到许纯良正在呵呵直笑。她心中愈发好奇许纯良的来历。 什么样的人，在面对如此诡异的一群人的注视和威胁下，会忍不住笑呢？ 同时，她又不可避免的在心中怀疑着，为什么这么诡异的尸神教，会被大雍定为名门正派呢？ …… …… 许纯良呵呵笑着，目光扫过一个个正在叫嚷的人们，随后将视线停在了麻衣老人的脸上。 他忍不住的，愉悦的笑着。 甚至白皙细嫩的面部皮肤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他嘴巴微微开合，在众人轰鸣的声音中，他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尸神教？盘陀神？” “是什么给了你们自信，让你觉得可以靠人多就能威胁我呢？” “还有，你们是什么狗屁的名门正派……” “给盘陀神上香是不可能的……，你们要实在喜欢上香，或许明年今日，我如果路过这座山的话，我可以给你上香。” 他哈哈大笑着，看着麻衣老人，眼睛里多了些杀意。 “哎……”麻衣老人叹息了一声，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依旧淡然，却多了些隐藏很深的冷漠。 他的声音淡淡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既然客人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请客人看一场我们尸神教独有的庆典，血社火了。” 话音未落，刘直身体一颤，他连忙低头说道：“神侍大人，此间事与我等无关，血社火这样宏大的庆典我们不配看。能不能容我们先退去。” 那麻衣老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与明珠郡主，以及那个年龄尚小，此时只知道傻乎乎像四处乱看的小世子。接着淡笑道：“客人既然入了此间，就稍安勿躁吧。” “今日有血社火的缘分，那就说明盘陀神希望你看这场血社火。” “所以客人还是好好看看吧，毕竟这血社火，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盘腿坐在了地上。 “咚！” “咚！咚！” 虚无的鼓声突然在四周响起，天空上的太阳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血液一般，变得又大又红，恍惚间，它仿佛离地面都变得近了一些。 在血红色阳光的照射下，整个平台与大殿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血红色与那些农夫农妇身上的莹莹绿光映照在一起，混合成一幅荒诞的，带着中式古风意味的赛博朋克抽象画。 在红光与绿光的交相照射下，盘陀神雕塑下黑暗的影子像是活了一般，如同流水一般流向四周。黑暗宛如实质，流过所有农夫农妇的身体，在他们红绿相间的身体上，留下了一条条黑色的轮廓线。 他们每个人身体上都有着三种颜色。 血色，荧光绿色，以及浓郁的黑色。 “咚！” “咚！咚！” 虚无的鼓声变得急促，许纯良看到那些人开始疯狂的摇晃。三种颜色开始扭曲。它们拉成一条条长长的细线，彼此像触手一般纠缠在一起。 不！ 那不是他们在摇晃。 许纯良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种头昏脑胀的感觉不知何时侵占了自己的意识，那种颜色扭曲，视觉混乱，全部都是因为自己意识的错乱。 他握紧拳头，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人伸进去了两根手指，然后疯狂的抠挖搅拌一般。 眩晕，疼痛。 “啊！！！！”凄厉的声音响起，刘直身后的明珠郡主痛苦的嘶吼着，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头颅。 似乎粉嫩的拳头并不能缓解她的头痛，她伸手抱住了大殿一旁的木柱。身体向后自然弯曲，然后瞪着血红的眼睛，腰部用力，狠狠的用自己的额头撞向那个血红的柱子。 “嘭！” 她洁白娇嫩的额头瞬息间变得通红，连此时视线有些混乱的许纯良都感觉有些疼。可是她就像是什么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再一次将自己的上半身向后弯曲了近四十度，然后再次狠狠将自己的额头撞在那根柱子上。 这一次，她的脑袋变得血肉模糊。 可这疼痛还是无法改善她的痛苦，于是她瞪着血红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当她看到大殿门前那两个造型诡异的如同石狮子一般的兽类雕塑时，她眼前一亮。迈步走了过去。 对准雕塑头顶那个半尺长的突出石刺，她瞪着眼睛，再次后仰，然后将自己的脑门狠狠的撞在了那根石刺上。 “噗呲！” 石刺穿透了她的脑门儿，从后脑勺处钻了出来。 无与伦比的疼痛侵袭了她的意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193章 骂社火 她的动作提醒了一直藏在她身后，不停的用脑袋麻木的撞向木柱的小世子，看着姐姐满面鲜血的露出笑容，他像是获得了某种召唤一般，机械性的往木柱旁走去。 “嘭！” 脖子上挂着菜刀的刘直一记手刀切在了小世子的脖子上，可那小世子白眼儿一翻，人却没有如愿晕过去，他再次迈步走向了那个雕塑。 “神侍大人，郡主死了也就死了，小世子可是我家王爷独子，要是死在了这里，你怎么给王爷解释？” 刘直一边强忍着想要割下自己脑袋的冲动，一边将小世子护在怀中，对麻衣老人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麻衣老人睁开眼睛，用那双只剩下血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吆喝起来： “惩恶扬善～～～” “风调雨顺～～～” “龙盘虎踞～～～” “国泰民安～～～” 他的声音很像是一种乡间俚语小调，还带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苍凉无比。 伴着吆喝，他缓缓脱去了身上的麻衣。露出自己血红的，没有一片皮肤的身体。他竟然剥去了自己脖子以下的全部皮肤。 在他的胸口处，鲜红外翻的血肉上，透胸插着一根生锈的九齿钉耙。 还有一柄镰刀切开了他腹部的肌肉，挂在他有些微微发黑的肠子上。 他伸手握住了有一头穿透进了大腿血肉中的黄色麻绳上，将它拉的笔直，随后大声吆喝道：“耍社火喽……” 随着他的吆喝声响起，站在许纯良左侧的一个农夫仰起头，大声吆喝道： “沟东张村七个队，为耍社火开一天会，有人往前拉耍耍，有人往后退唧唧，七八张嘴不配对，真是一村窝囊废！” 听到他的话，许纯良不由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而在他右侧，许纯良看到了一个身上满是红绿黑三色的大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长着一张染满了绿光又光滑的胖脸，和一个珠圆玉润的略胖身材。如果忽略她脸上因为务农而产生的风霜之色和此时渗透进皮肤内的莹莹绿光的话，几乎可以谈的上是风韵犹存。 此时，伴着那农夫的叫骂声，她走出人群，在许纯良身边伸手叉腰，一张绿油油的胖脸仰的很高，看起来十分的高傲。 “沟西村有两道壕，婆娘女子末长毛，快快把你们的沟填了，快快把毛长出来～耍场社火瞧一瞧～” “耍场社火瞧一瞧……” 伴着她的话音未落，她身后的人们也跟着附和了两声。 许纯良愈发觉得自己的头不疼了。 “正月初九大晌午，马家村子正吊孝～，一家人头上长驴毛，你骂我来我不气，因为你一家是驴生滴……” 又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指着那女子大骂了两句。 许纯良愈发好奇，他发现此时无论是骂人的，还是被骂的，都并不生气，反而一个个脸上还挂上了开心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血社火吗？难道这请神的仪式，还要用骂人来启幕。’ 反正无论如何，什么人来了也弄不死自己，许纯良觉得有趣，不由想着再等一等，看看这群人还能弄出什么样的‘惊喜’…… “这是谁化的妆没学精，鼻子眼睛也分不清；一脸红来一脸绿，女不女来男不男，活脱一个个潘金莲……”又有人从人群中走出，看着众人脸上的血红与绿色，笑着开口骂道。 许纯良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开心。 这开心既来自这些诡异的农人此时口中颇有趣味的‘骂词’。 又来自于此时周围众人热闹的愉悦感。 而伴着这些人有来有往的叫骂声，脱去了麻衣的老人身体上出现了一条一条血色的蠕虫。每一句骂声出现，就有一条蠕虫悄无声息的出现。 那些蠕虫彼此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他没有了皮肤的身体上重新长了一层血红的的皮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众人之间的骂战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老人身上的蠕虫变得密密麻麻，它们彼此交织在一起，你咬着我的尾巴，我咬着你的身体，织成了一片血红色的皮肤，紧紧覆盖在他的血肉上。包裹住了他身体上的耙子和镰刀。 待他拥有了完整的蠕虫皮肤后，他再次吆喝了一声。 “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 他喊了一声号子，于是刚刚还在彼此怒骂的农人们瞬息间闭上了嘴巴，纷纷转头看向了他。 “骂社火耍完了……” “耍耍血社火吧？” 他用疑问的口气下达了指令。 ‘原来刚刚那叫骂社火，名字倒是还挺贴切。’许纯良心底赞叹一句，愈发好奇的看向众人。 如果说那不明所以的骂社火是戏皮的话，这血社火怕就是戏肉了。自打上山之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血社火’这个词了。 “耍社火，扎快活喽……”满面红绿色的众人一同吆喝了一声，那个虚无的咚咚声再次出现。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他们，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饶是他早已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那些人一边喊着“耍社火喽～”一边将系在腰间的柴刀解下，将扛在肩膀上的锄头拿下来，将拎在手中的菜刀抡起来，将别在腰间的镰刀拽下…… 那些熟悉的农具在这一刻变成了凶器。而这些凶器砍向的伤者，却是他们自己。 一个人在你面前自残，你会感觉看到了一个神经病。 三个人在你面前自残，你会觉得自己可能站在精神病院里。 十个人在你面前自残，你会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那么一千人，一万人在你面前用农具自残，甚至是自杀呢？ 许纯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或许我是真的疯了……”他看着眼前的人们将锄头、剪刀、斧头噗呲一声插入自己的要害处，忍不住呢喃道。 “哥哥，好吓人，宝宝好害怕！”小孩儿许纯良将头埋在许纯良的肩膀上，再也不敢往外看一眼。 “呵呵呵……，这个世界好有意思啊……”老年许纯良拿出一个玉质的烟袋锅子，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将那口烟气贪婪的憋在胸口。 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部极具想象力的club电影。 第194章 哭声 看着眼前这令自己头皮发麻的景象，许纯良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他仔细的观察着众人，想要从他们的动作中找出他们行动背后的所求。 一切行动都是有所求的。比如说桃神营造桃神村的幸福环境，是为了收割桃神村人们的欢乐情绪。 这些人为自己施加了如此多的痛苦，又在求些什么呢？ 他注视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农妇，她大约有三十岁，眼角有些细密的鱼尾纹。她刚刚将一柄生锈的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左眼中，剪刀将那只还算明亮的大眼睛戳爆。流出一行猩红的血泪。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她脸上的皮肤在颤抖，像是痉挛了一般在颤抖。 这说明她很痛苦。 可同一时间，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很想笑的样子。她的神态让许纯良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肉体的痛苦，和不由自主的快乐。很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 许纯良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个老农，这老人已经很老很老了。许纯良甚至可以看到他此时散发着绿光的皮肤下那一颗颗被染成了黑绿色的老年斑。 他的武器是一柄闪亮的锄头，看的出来，这柄锄头被保养的很好，它有一掌宽，成人小臂长。锄刃因为常年锄地的缘故，被土壤摩擦出雪亮的颜色。 而许纯良几乎是亲眼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卸下扛在肩膀上的锄头，然后将那雪亮的锄头狠狠的砸进了自己的脑袋。 坚韧的锄头轻易的砸开了老人的额头，但神奇的是，尽管那锄头几乎将老人的头彻底凿穿，鲜血和脑浆从破口处汹涌的流出，可老人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致命伤一般，稳稳的站在许纯良面前。 甚至许纯良还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老人似乎变得更健康了。 随着锄头穿透他的脑浆，他满是皱纹的绿色皮肤变得光滑，干瘪的皮肤也丰润有力了许多。 似乎有什么许纯良没有感知到的力量融入了他的身体一般。 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可以看出，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揉杂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以及向往等多种表情。 这人正是那位王府太监刘直。 他一手捏着小世子的后颈不让他乱动，一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脖子上那柄切入了一半的菜刀。 他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祈求盘陀神降下力量时切掉一半脖子的举动，此时让自己和这些正在耍血社火的人看起来如出一辙。 甚至当他们同样自残了之后，刘直有一种自己的疼痛也在加剧一般的感觉。 他们的脖子上有刀，自己的脖子上也有。 他们的眼睛里有剪刀，自己的眼睛里同样插着剪刀。 按常理来说，这种区区致命伤的特点，是初识惊愕之下不疼，随后身体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足以摧毁自己的疼痛。再然后，便是人体自我催眠或失去意识后，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 好让自己不是那么极致的疼痛。 此时刘直本应该处于这种逐渐适应疼痛的状态。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疼痛开始变得极致了起来。就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一下一下挑开自己伤口处的所有血肉，并一点一点将肌肉和神经等组织小心分离一般的疼痛。 他觉得有些头晕恍惚，似乎听到了一个凄厉了的小孩儿哭声一般…… “啊～～～” “呜呜～～～” 那声音似乎很小，若有若无的，就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一般。 那哭声似乎有着什么魔力一般，一出现，便与他建立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努力的捕捉着那个哭声。 为了更加清晰的听清楚那个哭声，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小心的寻找着，捕捉着。 “呜呜～～” 幽怨的哭声钻入他的耳朵，不够清晰，却也听清楚了一些。 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一片没有光源的空间，空间中有无数猩红的血肉纠缠在一起，它们看起来像草地，又像是屠宰场的屠宰师傅们随意的从牲畜腹中抽出来的成团内脏。 那些内脏扑通扑通跳动着，像心脏一样。而他听到的哭声，就来自于那些跳动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自己无法理解那跳动原本应该出现的表现形式，所以那声音在自己耳朵里便变成了哭声一般。 那是更神秘的东西。 当刘直想到这些的时候，天地间多了一条不可名状的通道，将刘直与天空之上的某物连接在了一起。 那通道无比虚无，却让刘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感觉如此强大？’ ‘呵呵……，哈哈哈哈～’ 刘直惊愕的抬头，睁开剩余的那只眼睛看向那个通道，想要顺着通道看清楚那个高天之上的空间。 可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周遭的环境便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他的眼睛里。 嘈杂的绿色、血色、黑色充斥进他的眼睛，阻挡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于是他耳朵里的哭声便消失了。那个冥冥之中的空间也随着声音的消失快速坍塌。 他感觉那种强大的力量迅速流失…… 不，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是消失，而是他对声音的感知变弱了，他的注意力被周遭的环境吸引了，所以对那个虚无的哭声的注意力便不可避免的变小然后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刘直震惊的瞪大唯一的那颗眼睛看着天空，可天空上除了猩红的太阳，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一刻，刘直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懊悔。 可下一瞬间，他便顾不上懊悔了，他刚发现自己体内那强大的力量像雪一般消融时，耳朵里的哭声也开始瓦解。 他刚注意到哭声开始瓦解时，记忆中关于那片空间的影像也开始涣散。 他刚警惕到空间影像涣散时，他发现自己对于哭声的记忆都开始消失。 似乎那种强大的力量正在无情的离他而去一般。 于是他便顾不上恐慌了。 ‘该怎样留下这力量和哭声呢？’ 第195章 朴实又好客 ‘我干了什么？让这哭声开始消失？’ 刘直认真又快速的回忆着，思考着。 ‘哦！对！’ ‘是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太多奇异的色彩，他们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其实那哭声依旧存在！’ 他连忙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去寻找那道哭声。 “呜～” “呜……呜 ……～～～” 断断续续的哭声出现在他耳中，却比之前虚无缥缈了很多。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太听他控制一般，想要睁眼去看看天上，看看那方空间究竟出现了没有，又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不！’ ‘我必须战胜本能！’ 刘直细细的感受着自己痛苦，希望痛苦可以凝聚自己的注意力，果然，疼痛让他集中了精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耳朵上。 那呜呜声再次传入耳朵，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空间。 血肉树枝，血肉草地，像心跳一样跳动着…… 可那一切都看不清晰，让他想要睁开眼睛，抬头看个清楚。 ‘不！’ ‘不能睁眼！’ ‘睁眼之后这一切就会消失！’ 刘直对抗着自己的本能，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想要睁开眼睛的冲动。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我不能错过那力量，那是神的力量！’ ‘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焦急的思考着，随后福至心灵。 ‘对啊！’ ‘有办法的！我真笨。’ 他想到了办法。于是他伸手握住自己另一只眼睛上插着的剪刀，噗呲一声将剪刀拔出来。 他摸索着将那柄沾着自己粘稠血液和黑色眼球浆液的剪刀对准了那只想要睁开的眼睛，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它刺入眼皮。 噗呲！ 熟悉的疼痛传来。 他彻底失去了视觉。 可这一刻，他看的无比清楚。 天空之上的那方神秘空间，赤裸的展现在了他的意识里。 明明没有一丝光线，他却看清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不是什么血肉树枝或血肉草坪，而是一根根他从未见过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细线，细线彼此编织在一起，组合成类似血肉的组织。 它们似乎是一个整体，不断有颤动在其中流淌。 那流淌发出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哭声。 那条通道又一次出现了，刘直再次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于是他痛苦的，愉悦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神灵。 也明白了尸神教力量来源的真相，什么盘陀神，什么七圣刀，故弄玄虚！ 只不过是一帮矮小的虫子，在用痛苦凝聚精神，然后‘听到’【它们】的声音后，获得了同频的力量罢了。 并不存在窃取神灵力量，也不存在封印神灵力量于体内的法门。 彼此的强大与否，不过是看谁能同频更多【它们】的力量罢了。 刘直得意的笑着，然后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接收着那通道传给自己的力量。 …… ……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刘直，他感觉到了刘直正在变强的现状。 ‘痛苦换取力量吗？’ 他看刘直捅瞎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变得强大，便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许纯良就完成了五感凝集为一的动作。 他用自己观察情绪的方式观察四周，他【看】到了周围人的情绪。 并试着品尝了一口。 燥热、阴冷、苦涩、绵密、焦苦、嘈杂…… 无数味道、声音、触感融合在一起钻入他的口中，混在在一起，许纯良却无法判断那是什么情绪。 他不由自主抬头往众人头顶看去， 也没有看到类似新县丝线那样的奇怪通路。 眼前尸神教的众人联系他们【神灵】的方式，并不是通过情绪。 或者是通过了一条自己无法理解的通道达成了联系。 确定自己无法发现那个东西或那种通道。许纯良便睁开了眼睛。 他在麻衣老人不解的眼神中，抬手抱在胸前，给了麻衣老人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大概意思便是，你随意，怎么着都行，我接着。 “啧啧啧……”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从许纯良背后传来：“想不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看着挺低调，还挺能装的。” “小子，你长大以后这么爱装逼你知道吗？”老年许纯良拍了拍趴在许纯良背后不敢抬头的小孩儿许纯良问道。 小孩儿许纯良迷茫的抬头，然后便看到了周围那群自残的农人。 吓得他身体一抖，一张脸埋的便更低了。 许纯良没有搭理这两个家伙，只是微笑着看着麻衣老人和周围那些恐怖的家伙，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 …… 看到许纯良的表情，麻衣老人微微一怔，随后便笑了起来。 他赤裸的站起身来，将自己完全被蠕虫皮肤覆盖的身体大大方方的展现在许纯良面前。 “客人似乎是有些有恃无恐了。” 他看了一眼许纯良脚下，不知何时被老人许纯良搞晕了的王富贵，随后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许纯良的脸上。 “客人不愿意为盘陀神上香，我却愿意请客人好好看一看我们的血社火。” “毕竟我们尸神教其实就是一群农民。我们无比的好客，也无比的朴实……” “客人，您要瞪大了眼睛看哟。” 伴着他的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移动到了许纯良的脸上，包括了将自己的额头砸进兽雕的角上，本已经死去的明珠郡主。以及像刘直一样用剪刀捅穿了自己眼睛的所有人。 那些眼神呆滞，无神，又无比愉悦。 甚至还隐隐透着一缕很好客的笑容。 许纯良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上翘，很礼貌的微笑着。 他伸手在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像是一名拥有极高素质的看客，用最礼貌的语气说道：“那么就请吧。” “我正好很好奇，究竟什么是血社火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喧闹景区中的游人，眼睛里透着一丝好奇，又有着一点游人特有的矜持。默默的等待着。 “妈的！真是神经病！” “老子我早晚被你也染成一个癫子！” 老人许纯良抽出烟袋呼哧呼哧的吸了起来。似乎十分生气，又好像有些无可奈何。 第196章 熊孩子 他话还未讲完，就看到许纯良那若有所指的笑。 “你会被我染成癫子嘛？”许纯良呵呵笑着问道。 老年许纯良翻了个白眼，也不讲话，低头吭哧吭哧的抽着烟袋，似乎全部注意力都被烟袋锅子吸引了一般。许纯良也不纠缠，转头看向了身前的人们。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的目光。 而刚刚还都直勾勾看着他的所有农人，在顷刻间变换了一个阵型。 这个阵型很奇怪，当许纯良细看过去时，便能看到所有人在这一刻出现的细微变化，可当许纯良不去刻意观察的时候，那些身上插着农具的农人们又好像根本没有移动过一般。 就像是他们很多人都只是仅仅侧了侧身子，或是移动了一下眼睛的方向，人群便瞬间变得不同了一般。 不等许纯良作出反应，一声虚幻的鼓声响起，所有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踏！” 一步踏出，阵型立变。所有农人面朝着一个方向，形成了一条宛如军队，又像是黑压压的长蛇一般的队伍。 “踏！” “呜……” 又是一步踏出，许纯良便听到了密密麻麻的哭声。那些眼睛中扎着剪刀，头顶镶嵌着锄头，却一直保持着克制的农人们似乎在这一刻放弃了对身体上那痛苦的压抑。 他们的身体不停的痉挛着，一步一步从许纯良身边走过，只留下刺鼻的血腥味和阴郁的哭声。 许纯良依旧微笑着，淡然的看着他们，想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又在兑换着什么力量。 一个一个带着致命伤口的农人从许纯良眼前走过。 伤口千奇百怪，惨状却千篇一律。 有着那么一丝……流水线产品般的匠气。 “乍一看很震撼，但是细细品味时…… ，就会有那么一丝丝想要觉得，这个时代的劳动人民的创造力，似乎有些匮乏了……，这也没什么意思嘛……”许纯良在心底暗叹了一句。 “比如这些妇人们所有人眼睛上都千篇一律的插着的一柄剪刀……，就可以变换个方式，比如说从脸颊上插进嘴巴里，就更有视觉震撼力嘛……” 许纯良默默在心中说着，却引起了趴在他背上用小手捂着眼睛不敢看这一切的小许纯良的注意。 小孩儿许纯良悄悄探出头颅，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正从许纯良身前走过的那个妇人。 她皮肤上闪烁着莹莹绿光，身材消瘦，左眼中插着一柄刀刃磨的雪亮的剪刀。 她呜呜的哭着，慢慢迈步。 小孩儿许纯良眼睛里的害怕消失，转而升起的，是一种独属于熊孩子的好奇。 经常生小孩的朋友们都知道，小孩儿的手，有一种极端的快。他们可以趁着家长不注意，一把抓住妈妈的头发，也可以突然出手，捡起地上的蚯蚓就往自己嘴里塞。 这种能力甚至被很多网友定义为了概念能力。 此时，小孩儿许纯良似乎就觉醒了这种能力一般，当他眼睛里生出好奇的那一瞬间，他出手了。 肉乎乎的小手瞬息间像吃了橡皮果实一般伸出一米多长，没轻没重的握住了女人眼睛上的剪刀。 噗呲。 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在他握住剪刀的那一瞬间，本来只插进女人眼眶五公分的剪刀瞬息间向内再次扎了五六公分。 “嘶……” 女人本能的痛呼了一声，伸手便向自己的眼睛摸去，可下一瞬间，她眼睛上再次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便是空落落的虚无。 她眼睛里的剪刀，竟然凭空被拔了下来。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那柄剪刀，然后随手拔掉了一般。 紧接着，就在她愣神的那一刻，那柄剪刀在她眼中灵活的拐了个弯，‘噗呲’一声扎进了她的左脸中。 “呜……”突如其来的疼痛淹没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呻吟出声。 “哎……”许纯良正要制止，刚刚还趴在他背上的小孩儿许纯良却已经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跳下了他的肩膀。 只见他快速爬上了一个天灵盖中砸着一只锄头的农夫的肩膀上，腰部弯曲，撅起自己的小屁股，用力握着锄头把狠狠一拔。 “噗！” 那只锄头被凭空拔了下来，然后抡圆了半圈，狠狠锄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雪亮的锄头从右边太阳穴处砸入，从左边面颊上砸出，挂在农夫的脸上，配合他天灵盖上那个流血的大洞，看起来无比阴森恐怖。 “这熊孩子……，真会玩。”老年许纯良站在许纯良身边，抽着烟袋锅子赞叹着。没有一点想要制止熊孩子的意思。 许纯良也一样淡笑着，静静地欣赏着他伸手拔下一名高壮汉子脖子上的菜刀，然后砍进对方的肩膀上的动作，就像是在看一场沉浸式的恐怖片一般。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底用只有两个【三尸】能听到的声音赞叹着：‘对嘛，自然一些，才更有艺术性，那样千篇一律的，怎么能请来你们的神灵呢……’ ‘刚刚他可是莫名其妙就跑了呢……’ …… …… 在许纯良身后五步处，明珠郡主抬起双手按住了头颅前的石雕，随后她开始腰腹配合双臂用力，将自己钉在石雕竖起的利角上的头颅从石雕上拔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门儿有些痒，那个痒很轻微，却很深入。就像是从脑子里开始痒一般。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痒让她很难受，以至于让她放弃了王府中从小教给她的规矩森严，让她伸手朝脑门儿上挠了过去。 她将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捅入了脑门上那个将近半个头大的血窟窿中，摸到了自己被搅成一团，所以奇痒无比的脑子。 她用手指抓着湿糯温热的脑花，试着用手指挠了挠。 很解痒，很爽。 于是她忍不住大力的挠了起来。 噗呲！ 噗呲！ 伴着她越来越大的动作，她的脑浆混合着血液从脑门的伤口处崩出，溅的在了她的身上，地上。 可她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的脑浆也溅到了身边的刘直身上。 第197章 有点儿意思 对于身体上沾染了明珠郡主的脑浆这件事，刘直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此时无比兴奋，因为他【看】到了神，也感受到了【神】的力量。 自从他刚刚戳瞎了自己仅剩的那颗眼睛后，他便再次看到了那片空间，也再次与那片空间连接了起来。 一股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方空间中泵动而下，顺着他与那空间之间的虚无通道传了下来。 当麻衣老人说出‘血社火’三个字的那一刻，那些农人们身上流出的鲜血中有一些神秘的虚无之物飘飞而起，覆盖在了那根连接着他与那方空间的虚无通道上。 于是刘直【看】到的那根通道便开始具象起来，变成了一只无比粗大，又无比纤细的的狰狞血管。 那血管就像是一只巨大蚊子的血色口器从天空上直刺而下，插在了刘直的脑门儿中。同时反方向的，一口一口向他吐出代表着力量的污血。 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刘直得意的笑了起来。 “哈哈……” “嘿嘿……” “这是神的力量…… ” “强大，宏伟……” 他打开了自己的双臂。任由那些污血进入他的身躯中。 在他身边，即便是发现教民们身上的凶器莫名其妙的被拔下，又莫名其妙以各种离奇角度再次插入身体都不为所动的麻衣老人身上悄悄爬下一条血色的蠕虫，顺着地面上盘陀神雕塑的黑影，在他毫无感知的情况下钻进他的脚中。 在蠕虫钻入他脚掌的一瞬间，就像是一滴水掉入了高温的油锅一般。 剧烈的变化出现在刘直的身上。 他白皙的皮肤迅速畸变膨胀，迸裂开来，一个个裂口烂桃子一般的血肉泡泡从他皮肤下迸出。 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无比兴奋，他越来越强大了。 “我……，就是神。” “是的，我是神。” 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状态下，他的记忆出现了悄无声息的篡改。 关于自我的认知还在，可他的记忆中，有关刘直的一切全部被改变。 他不再是从小无父无母被人净身买入皇宫的太监刘直，也不是被皇帝陛下赐给王府的大总管。他变成了高天之上入世重修的盘陀神。 他所受的一切苦难，包括净身在内的那些痛苦。 不过是为了再走成神路，再次偷取痛苦之神的力量，成为真正掌控【痛苦】仙道的仙人。 他是盘陀神的过去与未来之身，是盘陀神唯一的过去与未来。 尽管在常人眼中，过去与未来是两个相对应，且永远不会相遇的概念。 但此时，他悟了！ 永远不会相遇的过去与未来是常人的过去与未来，而神，作为一切时间线上永远存在的存在，过去、现在、未来，便在成神的那一刻永远存在。 就像是一条首尾连接的毒蛇一般，永恒的存在着。 现在可以影响过去，过去又影响着未来。 这个道理奇妙无比，看起来就像是疯子的臆想，可刘直觉的自己在这一刻真的悟了！ 他在这一刻真的成为了盘陀神的人间现在身，所以他变得无比强大。 同时，他也拥有了盘陀神对许纯良莫名其妙的……，恨。 他睁开了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烂桃子一般的眼皮。眼皮上插着的剪刀早已被血肉包裹着拉扯到了一边。 此时血淋淋的破烂眼皮开合间，露出了其中由无数细小触手纠缠在一起的虚假眼球。 刘直用那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许纯良。 然后，他伸手向左侧正在挠头的明珠郡主肩膀上一搭。 明珠郡主瞬息间停止了挠头，她血肉模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紧接着，她同样伸手，搭在了她身边的一个胸口插着剪刀的农妇身上。 正在‘呜呜’痛哭的农妇同样身体一颤，然后快速伸手，搭在了她身边的另一个农夫身上。 就这样，一只只手臂抬起，按在了周遭人的身体上。 很快，大殿前所有正在耍血社火的尸神教的农人们，彼此和彼此用手搭肩膀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除了那位身上爬满了蠕虫做皮肤的麻衣老人和许纯良，所有人都连接在了一起。 刘直愈发的愉悦了，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一刻，所有被他用明珠郡主连接起来的人，都和他用手搭肩的方式成为了一体。 他拥有了他们的灵魂和血肉。 也拥有了他们正在承受的痛苦。 高天之上，一条条虚无又真实的血管伸了下来，就像是天空之上有一片覆盖了天穹的巨大血肉绿萝，在向地面探出一条条血管状的气根一般。 它们蠕动着，颤抖着，试探着，扎入了所有被手搭肩连接起来的人们的天灵盖上。 然后，无与伦比的力量从天空之上泵动了下来…… …… 当有人伸手搭向身边人的肩膀时，正在玩耍的熊孩子瞬息间感觉到的恐惧。 他的身体变得异常灵活，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扭曲出一个个绝非人体可以拥有的姿态，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从那些人身边钻出，重新回到了许纯良的脚下。 他再次像一条蜘蛛一般手脚并用爬上了许纯良的肩膀，然后将自己娇小的身体藏在许纯良身后，看着那些诡异的用手搭肩连接在一起的人们，轻声惊叹道：“好可怕啊。” “是啊，好可怕啊。” 老人许纯良收起了烟袋，悄悄看了许纯良一眼，下意识的往他身边站了站。 似乎靠近许纯良一些，就能拥有安全感一般。 许纯良没有看他，却不由得嘲笑着他：“怎么？这会儿不怕我把你也染的癫了？” 老人许纯良翻了个白眼，道：“都说了我们是一个人了，我俩都是你的三尸，你疯了我们自然也就疯了，怕也没用。” “没用也怕。”小孩儿许纯良探头说了一句，然后在老人许纯良看向他的瞬间再次缩回了许纯良的肩膀后面。 许纯良双手抱在胸前，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一根根已经具象了的血管。 呵呵直笑：“有点儿意思。” 第198章 癫 “有点儿意思。” 许纯良看不明白天上的东西在做些什么，却本能的觉得有趣。 看到一条血管就要伸入身边那个汉子的头顶，他好奇的伸手，摸向了那根血管。 他摸了一个空， 那血管似乎是介于虚和实之间，看得见，却摸不到。 他只能看着那血管插进了那汉子的头顶。 然后紧接着便感觉到汉子身体中的力量的疯狂攀升。所有人的力量都在疯狂的攀升。很快就到达了可以把许纯良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许纯良还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再次出现的血云，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他说的话麻衣老人没听懂，可此时已经自认为是盘陀神当下身的刘直听懂了。 他瞪着自己无数小触手组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许纯良，无比恶毒的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刚刚离开，只不过是不想与你一般见识……” “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你就……，准备迎接痛苦的洗礼吧……！” 伴着他轰鸣的咆哮声，那些被他用手搭肩连接着的人，开始移动， 它们就像是一个用人组成的巨大长蛇一般，数百人体组成了一个狰狞又巨大的蛇头，朝许纯良咬了过去。 嘈杂的哭声响起，男人和女人的呜呜哭声层层叠叠的朝许纯良三人笼罩了过来。 那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一种类似蛇鸣一般的嘶嘶声。 那嘶嘶声中蕴含着极致的痛苦，只是听到，就让许纯良产生了无比痛苦的共鸣感，可那钻心噬骨的疼痛下，许纯良却依然无比淡然的笑着。 “妈妈呀，好可怕！” 小孩儿许纯良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却悄悄在指尖留下一道细细的缝隙，悄悄看着许纯良。 而老人则又往许纯良身后挪了挪，似乎打算让许纯良保护自己。 许纯良只是双手抱着肩膀微笑着，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 “哥哥你不出手吗？”小孩儿许纯良小声问道。老人许纯良也不着痕迹的看着许纯良。 “出手？我为什么要出手？” “你们不是说了嘛，我是疯子。是癫子。” “我确实是癫子，能生出你们两个幻觉。既然我是疯子，那我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难道你们就真的不怀疑，其实自从你们两个出现以后，我就一只在找死吗？” 许纯良微笑着，淡然的看着那蛇头向自己吞了过来。却毫无反应。 “啊啊啊！” “要死了！” “好吓人啊！” 小孩儿许纯良一边喊叫着，一边偷偷看着许纯良，看许纯良确实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举动后，他‘啊啊啊’叫着，一双细小的小脚在许纯良身上一登，身体变快速射了出去。 紧接着，他一手拉着许纯良的肩膀，一手像橡皮一样伸出十数米长，抓住了一侧大殿的房梁，然后身体开始快速收缩，想要把许纯良拉到房梁上。 可许纯良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无论他怎么拉都拉不动。 “你快松开啊哥哥，真的会死的！” “妈的！” 小孩儿许纯良大声的吆喝道。 许纯良却转过头，笑嘻嘻的看着他，道：“松开？我为什么要松开？” “说真的，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们俩会不会跟我一起死呢……” “不过小孩儿哥，我必须得赞你一下，你这橡皮人一般的身体，真的很不错！” “说实话，如果我能用的话，我能开发出很多你这小孩子想象不到的用法呢……” …… “妈的！” “疯子！” “癫子！” “神经病！” “你就是一个癫子！神经病！” “妈的！”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成了你的三尸！” “妈的！” “癫子！” “癫子！” 看 许纯良确实一动不动，没有被小孩儿哥拉走的意愿，一旁的老人许纯良愤怒的骂了起来。 他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从许纯良背后走了出来，站在了许纯良的身前，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挺的笔直。 “咳咳……” 老人许纯良轻飘飘的咳嗽了两声，就像是所有老头抽烟过后嗓子又些痒的时候的那种咳嗽一样。 可当这咳嗽声响起时，那轰鸣的‘嘶嘶声’便诡异的被轻飘飘的咳嗽声压住了。 与之一同被压住的还有许纯良身上感同身受的钻心疼痛。 “哎哎哎……，谁让你替我压住这疼痛的，这多爽啊。”许纯良不满的吐槽了两句，让老头儿许纯良的身体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他一边伸出拿着手中的白玉烟袋锅子朝巨大人体蛇头点了过去，一边回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许纯良说道：“你是真的病的不轻啊！癫公。” 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变得无比巨大，比广场上的盘陀神还要高出许多。 他的皮肤上长出一团团暗金色的瘤体，可奇怪的是，那本该代表着恐怖、恶心、难看的瘤体，在他身上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谐，美好，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小可爱…… 他扎在头顶的白发自动散开，变成了一根根同样是暗金色的触手。 在他的头后无风自动。 一条黑色的，仙气飘飘却脏兮兮的飘带凭空出现，环绕在他身体的四周，将他苍老的身体托起。 挡在那巨大的人蛇头颅之前。 他手中的白玉烟袋锅子变成了一柄亮晶晶的黑色玉剑，只见他随手斩出一道黑色的剑气，就将那蛇头轻易击退。 老年许纯良骄傲的回头，俯视着许纯良。 他的脸上满是仙气飘飘的高人模样。 “我说过，你是最特别的，我作为未来的你，也同样是特别的。”老人许纯良呵呵笑道。 许纯良看着他那有些无敌的气韵，眼神中再次生出一些迷茫。 ‘这特么究竟怎么回事儿？’ ‘他真的是我的幻觉吗？’ ‘我会有这么猛？’ ‘这特么不合理啊？’ ‘难道这是我的幻想？’ 随着他的迷茫，眼前的画面开始闪烁起来。 不！ 是飞在他身前的老人许纯良和吊在房梁上的小孩儿许纯良开始闪烁起来。 它们就像是电压不良的全息投影一般，不断闪烁着，好像随时都能消失一样。 第199章 孩儿～，你别发癫 “别想了！” 仙气飘飘的老年许纯良转头看了许纯良一眼，大声说道。 许纯良被这一喝惊醒，从那种迷茫中反应了过来。 “对！”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喃喃自语，抬头看向老年许纯良。可下一刻，他再次一阵恍惚。 天空之上的老年许纯良在他眼中变了个样子，那些好看的，和谐的，仿佛天生就应该长在他身上，代表着大道、美与力量的金色瘤体一个个破开，从中流出肮脏的，腥臭的血污。 而那根仙气飘飘的黑色飘带，这会儿也变得更加脏兮兮的，一个个不知是火焰烧出来的，还是硫酸腐蚀形成的破洞在密布在那飘带之上。滔天的黑色魔焰在飘带上燃烧着。 一对儿肉翅狰狞的长在他的背后，不断的无意识的煽动着。 他手中的黑色玉剑变成了一个肉质与铜钱纠缠在一起的奇怪长剑，一剑斩出，一根根猩红的毛细血管和碎裂肉屑飞出，将那人体蛇头污染上一条条密布的血管和肉屑。 他一剑斩出，狂笑着回头，一张脸再也不是刚刚的那种仙气飘飘。 反而变成了一张看起来狰狞恶心的癞子头道人面目。满脸上，除了黑色的老人斑，便是一团团恶心的麻子肉球，和一对儿地包天，天包地，参差不齐咬合在一起的诡异牙齿。 许纯良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么是老年的我？”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了！ 因为颜值。 “不！不可能！” “这不可能是我！” 他狠狠的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眼。 果然，癞子头道士的形象消失，老人许纯良再次变成了那个仙气飘飘的半仙模样。 “孩儿～，你别发癫……”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幽幽传来，同时再次一剑斩出。黑色的剑气飘飞，将人体蛇头下巴上的那几十具插着柴刀、剪刀、斧头锄头的人体斩掉。 …… …… “怎么可能？？？！！！” 刘直与麻衣老人诧异的看着许纯良。 他们本来以为许纯良瞬息间就会被人体蛇头撕碎吞噬。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许纯良，本应该瞬息间死去才对。 可是，这个少年就那样淡然的站在那里，嘴角带着一点诡异的淡淡笑容，一动不动。 却给他们带来了一生难忘，也一生难以理解的印象。 许纯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前却有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凭空出现，那剑气似乎是一个站在虚空中看不见的人斩出来的一般，每一剑都能斩掉人体蛇头上的数十个人体。 如果不是他们几乎拥有着源源不断的尸神教农人身体作为补充，麻衣老人甚至怀疑那虚无的剑气能一剑斩开巨蛇的人体头颅。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麻衣老人陷入了沉思，作为【痛苦】之神与盘陀神的神侍，他深知此时血社火已经起效，盘陀神的化身已经降临人间，就在自己身边那个现在几乎已经不能直视的刘直身上。 无论是刘直还是尸神教的教众，此时都已经与盘陀神建立了联系。 那些自天上降下的气根血管为教众和盘陀神分身带来了无法形容的巨量神力。 这样的力量，怎么可能被一个虚空的剑气轻易斩开？？？ 这不合理！ 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可以与神来抗衡？？？ 麻衣老人一直平淡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些担忧。而下一刻，他面上的担忧消失了。 因为刘直动了。 一团团血肉从那些教民身上像蚯蚓一般爬出，顺着他们连成一条条线一般的手臂与肩膀流入了刘直的身体上。 然后在他的脚下纠缠成一个巨大的血肉王座。 王座形成那一刻，刘直便自动的坐了下去，他的屁股与王座融为一体，然后他的气势开始飙升。 “噗通。”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伸手从一旁的教众身上拔下一把菜刀。 “噗！” 他将菜刀捅入自己的胸口，然后狠狠拧了个十字。 宽背菜刀拧十字，轻易便切开了他胸前长满了瘤体的皮肉和骨头，露出其中那个硕大的，结实的心脏。 那心脏先是向外部尽可能的膨胀了一下，随后又猛的向内收缩。 “噗通！” 一道传遍了整座大山的心跳声便出现了。 伴着这声心跳，一种难以形容的影响从他的心脏中流出，无与伦比的痛苦出现在平台上所有人的身心上。 因为痛苦加身， 于是所有的教众都变得更加强大了！ 以至于那条红色绿色黑色相间的巨大人体巨蛇看起来都绿油油了许多。 他们惨嚎着，畸变着，痛苦化作实质的瘤体出现在他们的尸体上，也包裹了他们身上的剪刀斧头，给他们带来更加极致的痛苦。 无形的痛苦化作席卷的狂风，成为实质，朝许纯良卷了过来。 老人许纯良再次提剑就斩，却被许纯良拦住。 “别！” “痛苦这东西不用拦，我试试……” 听了他的话，老人许纯良再也没有了那仙气飘飘的模样，他大骂了几声癫子，然后收回手中玉剑。 “呼……” 实质的痛苦之风吹在许纯良的身上，让许纯良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对！” “哦哦！对！就是这种感觉！钻心的疼痛，噬骨的疼痛，仿佛令人灵魂想要出窍的疼痛……” “真的……，好爽。” “就像是死亡一样…… ” 他眯着眼睛呢喃着，然后打了个冷颤。一脸的震惊：“妈的，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要这样？” “搞的自己好像一个大反派一样……” 连忙收起了自己脸上那优雅又诡异的表情，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观察着此时已经坐在了血肉王座上的刘直。 此时的刘直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他确定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他是刘直。 “是什么呢？” 背后老人许纯良一剑一剑将变得更加强大的人体蛇头斩散，许纯良却支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熟悉感，怎么说呢……” 第200章 心脏 注视了刘直半天，许纯良也没想明白自己感觉到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曾经见过，却又突然忘记了一般。 这种感觉许纯良前世也经历过很多，他会突然觉得生活中的某一刻的时空画面自己似乎经历过或者见过，但仔细回想时又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以此时发现自己无法想起那熟悉感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便很随意的放弃了对它的追寻。 人要活得随意一些。 他对自己说道。 “噗通！”当许纯良的视线变得失焦的那一刻，刘直的心脏再次跳动了一下。 因为跳动的动作太过剧烈，它甚至跳出了刘直的胸膛，任由几根粗大的血管连接着，它漂浮在刘直身前，一下一下，噗通噗通的剧烈的跳动着。 一道道没有实质的痛苦之力以这颗心脏为媒介，像一圈圈透明的波纹，朝场中的所有人覆盖过去。 那些农夫身上的畸变愈发严重，一团团油漆泡泡一般的瘤体出现在他们的身上，一些颜色诡异的脓水顺着瘤体开始像下低落，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一般。 他们瞬息间，便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强大。 许纯良发现那些流下的脓液粘连在一起，让那个巨大的人体蛇头像是披了一层铠甲一般。 正当许纯良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时，那颗飘出来的心脏快速的膨胀了一下，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瞬间变成了原本三四倍大的模样。 紧跟着，它又突然的向内收缩。 “噗通！” 一道沉闷的心跳声出现，许纯良只觉的自己的心都跟着狠狠的跳了一下。 同时，他意外的发现，场中所有人的心跳，不知不觉间都与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变得完全一致了起来。 “噗通！” “噗通！” 许纯良的心脏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一起，极具韵律的跳动着。 随着那跳动声，他感受到的痛苦加剧了，他张开嘴巴，痛苦的嘶吼着。他不但嘴巴在张开嘶吼，他的鼻子也在嘶吼，眼睛也在嘶吼。 他的皮肤痛苦的嘶鸣着，张开了一条条嘴巴一样的裂口，朝着天空痛苦的嘶鸣着。 他所有的器官都被那心跳声赋予了痛苦嘶吼的能力。 随着这些嘶吼声，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变成了一张网一样。一片片等大的，鲜血淋漓的裂口在他身体上痛苦又张扬的叫着，将他的身体裂开。 刘直和麻衣老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可惜一刻，他们再次瞪大了眼睛。 …… 老年许纯良一剑斩开了朝许纯良扑过来的人体蛇头，黑色的剑气如同腐蚀性的液体，将人体蛇头上的一些人体腐蚀气化，听到背后许纯良身体上的嘶吼，他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 他先是无比紧张，随后便看到许纯良那正在嘶吼的眼睛里，竟然藏着一些压抑的，不显山不露水的愉悦。 这发现让他不由得十分气愤。 他暗骂了一声癫子，随后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团团黑色的雾气。 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体上一点，戳破了自己的一些血管，鲜血喷出，融入黑雾之中，那黑雾便变成了一团浓郁的黑云。 黑云飘下，落在许纯良的身上，于是那些痛苦嘶鸣的血口便瞬间愈合。 也将他身上那些痛苦的嘶鸣完全压制，彻底屏蔽。 做好这一切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藏在大殿房梁后的小孩儿许纯良。 “小东西，别藏了，装什么害怕？过来，你来拦住这些东西，我去灭了那颗肮脏的心脏。” 小孩儿许纯良吐了吐舌头，甜甜的笑了笑，随后手脚并用，向前一扑。 它像一只凶恶的布娃娃一般，从房梁上跃下，一双小手在虚空中胡乱摸索着，像是虚空中有一片看不见的阶梯一般，他快速爬到了许纯良身前。 先是讨好的对着许纯良笑了笑，喊了一声甜甜的哥哥，然后他含住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像所有爱啃手指的小孩子一样。 紧接着，他挺起自己的肚子，对着手指狠狠一吹。 “呼……” 虚无的吹起声出现，他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胖，像一只巨大的玩偶气球。 当他的身体比大殿看起来还要高大的时候，他骄傲的对着老人许纯良点了点头，双臂张开，挡在了许纯良的身前。 老人许纯良满意的点了点头，身上黑气仙气飘飘的一卷，像飞天一般朝那颗心脏飞了过去。 “轰！” 人体蛇头撞在了小孩儿哥的身上，被虚幻的弹力弹的向后急缩。 而另一边，在老年许纯良距离刘直的心脏还有一米时，刘直和麻衣老人同时发现了虚幻的它的存在。 “有东西！” 麻衣老人和刘直几乎是同时出声。 刘直毫不犹豫的将心脏抓了回来，快速的往自己胸膛中按去。 而麻衣老人身上则飞出了两条粉红色的蠕虫，它们瞬息间变成了两条虚幻的血色的蛇，朝老人许纯良的方向咬了过去。 “这年轻人，厉害！” 老人许纯良狂笑着赞叹了一句，同时身体上伸出两条由血管和血肉凝成的诡异触手，噗呲一声，插入了那两条张大了嘴巴的血蛇的口中。 同一时间，他手中的黑色玉剑变成了肉质与铜钱纠缠在一起的奇怪长剑模样，他一剑斩出，猩红的毛细血管像蛛网一样散开，连着一些猩红血肉，往刘直抓着自己心脏的手上罩去。 “中！” 他兴奋的叫着，一双瞳孔变得漆黑。无比的邪恶恐怖。 像是童话故事中的血腥魔神。 正将心脏塞回胸口的刘直直感觉手上被什么火辣辣的东西包裹了一般。但好在火辣辣的感觉也是痛苦的一种。 与他身体此时正在承受的痛苦如出一系，并未让他更加难受。 反而产生了一种难得的愉悦。 他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了一道兴奋的光芒。 因为这痛苦，让它再次获得了一些从天空上落下的痛苦之力。 “妈的，这死太监也是癫子？” 老年许纯良大骂了一句，任由刘直将那颗心脏塞回胸膛中，自己却抬头看向了天空之上。 第201章 半仙 “天上啊。”老年许纯良呢喃了一声。 再次一剑斩出，他手中的铜钱血肉剑唰的一声散开。一枚枚或金黄，或是沾满绿锈的铜钱在一根根血肉丝线的连接下，散开成一张巨大的网。 那张网像渔网一般将坐在血肉王座上的刘直罩住。 然后他奋力一拉。 一片片铜钱大的血肉被锋利的铜钱从刘直身上片下，掉在了地上。 铜钱飞回，再次变回了血肉铜钱剑的模样。 可刘直就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或许换个说法更加贴合他的状态，他似乎无比喜欢这疼痛的感觉一般，就那样大大咧咧的坐在血肉王座上，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心脏，一只手鲜血淋漓的朝着许纯良作出了个请的动作，缓缓说道： “很爽，再来。” “妈的！我讨厌癫子！”老年许纯良轻声骂了一句，气质立变。 他身上那些丑陋恶心的瘤体再次变成了暗金色，充满了邪异的美感，背后肉翅些收回体内消失，手中血肉铜钱剑也重新变成了黑色玉剑。 他看着用手护着自己心脏的刘直，不屑的笑了一声。 随后，黑色玉剑一剑斩出，黑色的剑气飘飞，径直斩向刘直的胸膛。 “噗！” 血肉与骨头同时飘飞，刘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可伴着这声嘶吼，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那一直存在的心跳声也变得愈发沉重。 紧接着，破碎的血肉和骨头上长出一条条血色的蛆虫，那些蛆虫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肉壁。再次挡住了他的心脏。 “越斩越强？还能自生血肉？” “强大的自愈能力，强悍的力量提升？” 老年许纯良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 “难搞啊……” 他转头看了看许纯良，笑着开口问道：“喂，孩儿，我记得你有伤害自己的器官，来达到杀死敌人的能力，叫什么来着？死兆加身对吧？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正站在那里看戏的许纯良不由一怔。 “借给你用？怎么借？” 这种力量还能借给他们吗？他深表怀疑。 “你只要答应借，我就能借到了。都是自己人嘛，借我用用，不吃亏的。” 许纯良皱起了眉头，认真的看着老年许纯良。 “我可以信任你吗？” “会不会我把技能借给你。将来你还要借更多东西？” “比如说其他技能？或者……，我的身体？我的身份……，我的……，命？” 不是许纯良太小气，而是这个世界实在太诡异，哪怕这三尸看起来和自己的关系很密切，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害怕。 防备一切，警惕一切，是许纯良在这个世界学会的道理。 “哈哈……，你这孩子，还怀疑你大爷。”老年许纯良讪笑了一下。 心中却不由感叹着‘不愧是我，如此警觉。’ 他一脸真诚的对许纯良说道：“大爷怎么会骗你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是嘛。咱都自己人，我怎么能骗你呢。” 许纯良同样愈发认真，他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坐在血肉王座上的刘直，缓缓的认真的说道：“我该信任你吗？” 老年许纯良真诚的笑了起来。 “你当然要信任我，不信任我，你还能信任谁呢？” 在二人身后，用自己庞大的气球身体挡着人体蛇头的小孩儿许纯良也回头看向了他们，眼神中明显有着期待。 许纯良摇了摇头， 道：“我只信任我自己。” 话音一落，老年许纯良脸上多了一抹苦笑。 “不过……” 许纯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缓缓说道：“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相信我自己，就是相信你……，吧。” “那我就把这项能力借给你吧。” 老年许纯良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那种停滞很细微，又很机械化。 就像是我们在看视频时视频突然卡帧了一下那种停滞。 然后，他便接着很自然的笑了起来。 “你愿意……，相信我？”他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但情绪却兴奋了起来。 “嗯，我愿意相信你……，一次。”许纯良笑着说道。 “就把死兆加身借给你吧，就……借一次。” “今天过后，就不借了。” 许纯良很认真的说道。 “一次，就很好了。”老年许纯良呵呵的笑了。 他的身体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不再看许纯良，转身微笑着，看向了刘直和麻衣老人。 在这一刻，麻衣老人和刘直也看到了他。 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苍老邪异，一身暗金色瘤体的老年许纯良。无比震惊 。 “这是……？” “这是！！！” “半仙………………” 麻衣老人一脸震惊，他身上的皮肤颤抖着，蠕虫也颤抖着，嘴巴一开一合，震惊的呢喃着：“半仙，半仙……” “他竟是半仙……” “快！杀了他！”麻衣老人对刘直命令道。 “……” “……”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转头向刘直看了过去，刘直正在微笑，他笑的很诡异。 此时他的身体变得十分高大，所以他看向麻衣老人的眼神，是俯瞰的。 “你是我的神侍，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你能命令我？”他冷冷的问道。 “我错了！”麻衣老人这才突然想起此时刘直对自己的认知是盘陀神的分身，神不容亵渎，所以他无比认真虔诚的向刘直道歉。 他的认真赢得了盘陀神的谅解，所以刘直再次转头看向了老年许纯良。 “半仙…… ” “算什么仙……？” “没有真正登上第三阶梯，算什么仙……” 听到刘直的话，站在后面的许纯良不由一怔，他不由想起了那个人格分裂的山神姥姥给自己讲的那些话。 第二阶梯，是对情绪或规则的有限利用，也对应着武者的皇极、金刚、天象境界。 而第三阶梯，姥姥猜测是对规则更深入的利用和掌控。 现在听盘陀神的意思，老年许纯良这个三尸之一，似乎是在第三阶梯的边缘触摸吗？ 那他自己又是什么？处在第几阶梯呢？ 许纯良又迷糊了。 第202章 疼痛 想不明白，许纯良决定不再去想。 反正自己不死，在漫长的岁月和无数的回档之后，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秘密，在他面前都只是一本等待翻阅的书。 于是他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刘直和老年许纯良身上。 此时刘直正玩味的看着老年许纯良，口中的话充满了不屑。 “半仙？凡人真的是有意思。仙就是仙，哪来的什么半仙？” “那不过是凡人对仙神的幻想罢了。” “吾手持痛苦之剑，赐予你感受痛苦的能力。” 说话间，刘直手中再次出现了一把菜刀，他将菜刀放在了自己的腰部，随后呵呵一笑。 “哧！” 他将菜刀插入了自己的肚子，鲜血涌出，锥心的疼痛传入他的心中，可他却残忍的笑了起来。 “你们，与我一同疼痛。” 当他残忍的笑声传入许纯良的耳朵中时，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低头一看，他的肚子上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刀口。 粉红色的肠子从刀口处流出，在此时有些微黑的天空下冒着热气。 许纯良咬紧牙关，感受着那新奇的疼痛，然后伸手将流出来的肠子重新塞回了肚子里，甚至他还拔开那道刀口，用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肠子间的走向。 而另一边，老年许纯良肚子上也出现了一道刀口，但他肚子中流出来的不是肠子，而是一根根黑漆漆的闪着暗金色的触手。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刀口，一脸惊喜。 许纯良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在疼痛。 也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在真的惊喜。 像个神经病一样。 而小孩儿许纯良也一样，他像大气球一样的肚子上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刀口，一些气体极速的从刀口中冲出，将撞向他的人体蛇头吹到了平台边缘。 一些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人体被撞散，掉入了山体之下…… …… …… “你居然弄疼了我。” “呵呵……” “哈哈……” “好真实的感觉。” “好疼！” “好爽！” 他欣喜的抬头，长满暗金色瘤体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看着面色诧异的刘直，兴奋的说道：“快快快！再给爷爷来一下。” “这次……” 他低头在自己身上看着，然后将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左手。 抬起手，他看着左手食指说道：“不是说十指连心嘛，来来来，找个钎子插指甲，或者直接拿锤子把指头一个一个砸碎。” “来来来！” “一定很爽。很疼，很真实。” “快他妈砸呀！” 刘直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作为自视为盘陀神的他，第一次对自己拥有的痛苦之力产生了一点怀疑。 在他此时共享的不知有多久的记忆中，所有人面对自己带来的痛苦，都只会有无限的恐惧感，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老一少。 为何对痛苦如此的……，享受？ 他们是传说中的变态吧？ 尤其是那个老家伙，他怎么那么期待？ 难道疼痛能令他感觉到……，很爽嘛？ 手中拿着菜刀，刘直有些懵。 “快啊！你怎么不出手？”老年许纯良期待的看着他，看他扭扭捏捏的，老年许纯良鄙视的看着他。 “你怕了。” 刘直双目一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会怕？” “你怕了。”老年许纯良无比淡然的说道。他用的是陈述句，只是描述自己看到的事实。 “艹！” “我不信你能承受一切痛苦！” 刘直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插入肚子中的菜刀狠狠向内用力一捅，然后从右至左，用力一拉！ “呼哧……” 一道巨大的裂口出现在他的肚子上。 粉红色的肠子，和一些五颜六色的液体从刀口中流出，纠缠在他的肠子上。 “啊啊啊啊！！！” 他用力的嘶吼着，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之上，因为过于厚重而显得有些紫黑的血云中，伸出一根根触手模样的气根，瞬息间突破了空间的阻隔，插入了刘直的身体中。 也插入了他从腹中流出的肠子里。 极致的疼痛再一次席卷而来，许纯良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他平坦的腹部再次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刀口，刀口从右至左，几乎切开了他全部的腹部。 粉嫩的肠子和内脏在刀口中轻轻蠕动着，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掉出来。 许纯良伸手撕下一片沾血的衣襟，用小刀将肚子伤口两侧捅出几个小孔，用那块刚撕下来的布条将自己的肚子缝合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老年许纯良。 他的腰部有一片巨大的刀口，比许纯良的刀口要严重的多。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他。 他此时就像是一个被顽皮的孩童捏断了身体的玩偶，上半身在天上，下半身在地上。 如果不是有一截焦炭一般的黑色脊椎骨和一片被扯的老长，长着一片片暗金色瘤体的皮肤连着的话， 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已经彻底分家， 一团团黑色与暗金色的触手在下半身和上半身之间漫无目的的伸缩着，似乎是想要找到另一半身体，好将彼此连接在一起似的。 伤的如此致命，老年许纯良却在愉快的笑。 许纯良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比自己捏着桃木剑的时候还要愉悦的多！ “哈哈……” “好疼啊……” “哈哈哈哈哈……” “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啊……” “你的痛苦之道真是个好东西，我好想要啊……” “你借给我好不好？” 他认真的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血云请求道。 血云无比平静，可许纯良却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那血云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般。 没有得到回应，老年许纯良并不恼怒，他再次低头， 在他低头的瞬间，许纯良眼中的他变了。 仙气飘飘的黑色飘带再次变得脏污不堪，他背部也再次出现了那一对血肉翅膀。 美丽的暗金色瘤体也变得污秽扭曲。 那柄仙气飘飘的黑色玉剑微微一抖，变成了血肉与铜钱彼此纠缠的血肉铜钱剑。 第203章 卒 一条由血管、碎肉和奇奇怪怪的组织粘液组成的类似触手的东西从他破口袋一般的腹腔中钻出，像一条游蛇一般钻出，径直插入了他掉落在地面的下半身中。 随后，那东西开始向上收缩，像是从水井中提起一桶水一般，慢慢的，一下一下的将他的下半身吊起。 很快，他的下半身再次接驳在了身体上，并且自动对准了彼此，没有一丝别扭的地方。 ‘看样子这家伙还有两种战斗状态呢。’ 许纯良心中暗自分析着。 这位老年三尸，平常里是那个闲出屁的老大爷模样，但是真正出手的时候，可以变成长着暗金色瘤体仙气飘飘的模样，也能变成现在这个背生肉翅怎么看都无比邪恶的东西。 看来自己没有癫，最开始那一刻也并不是错觉…… ‘等等！’ 许纯良瞳孔一缩。 ‘他说我只要想到了，他就存在了。我是特别的。’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我在那一刻出现了幻觉，把他看成了这个长着肉翅手拿血肉铜钱剑的家伙，于是他就拥有了这个状态和能力……？’ ‘天呢！’ ‘难道有问题的真的是我？’ ‘我先出现幻觉，相信了他有这样的状态，于是他便有了这个状态？’ ‘这不科学啊？’ ‘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科学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 许纯良眼睛里再次出现了迷惘，他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 刘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年许纯良，一脸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年许纯良可以如此轻松的便扛住了那足以令强大登阶者都死亡的疼痛。那可是规则的力量。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老年许纯良竟然敢抬头向天上的红云提出想要借走痛苦能力的要求。 这实在是太侮辱他了，哪怕他提出的对象是天空之上的那个自己。 所以他沉浸在浓郁的痛苦之余，出奇的愤怒了。 握着菜刀的右手松开，他对着正在与小孩儿许纯良对撞的人体长蛇招手。 于是那些人身上的瘤体和插入体内的斧头、剪刀等凶器一一飞了起来。 然后…… “噗！” “噗！” “噗！” “噗！” 那些凶器像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插在了他的身体中。鲜血和脓液流出。 他痛苦的嘶吼了起来。 “啊啊啊啊！” 他痛苦的尖叫着，鲜血和脓液滴在地上，聚成一滩粉橙色的怪异血湖。 天空之上的血云也跟着沸腾了起来，一个庞大的，看不清轮廓的巨大身影在血云中挣扎着，蠕动着，翻滚着。 似乎他的疼痛也在这一刻传到了血云中的某个东西身上。 然后，血云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缝隙中有一只狂笑的眼睛。 刘直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他抬起头，看着那只狂笑的眼睛。他们因为痛苦连接在了一起。 他身体上的痛苦开始变化，变成了另一种奇异的东西。 他身上的气势开始再次攀升！ 天地间出现了血色的龙卷，龙卷以刘直与天上的眼睛为中心。一种极其恐怖的气息从刘直的身体上流出。向四周散开。 那是一种不似人间的力量。 许纯良见过类似的力量。 如果……，这个力量再强上一千倍，不，一万倍的话，或许就有称仙所展现出来的气势了。 当然，如果和蟠桃树以及高高在上的那个【东西】比的话，他就像自己脚下的蚂蚁一般。 许纯良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那似乎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与自己纠缠很深的东西，在无尽的高天之后，可他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了。 只记得有关那个【东西】的记忆，像茧一样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并且自己谨记着一条记忆，就是不要轻易去碰触那个记忆之茧。 因为这种感觉，他看向此时气势无比强大的刘直时，眼睛里没有恐惧，更多的是饶有兴趣的感觉。 就很有那种身价千亿的大佬，看着一个存款破千万的普通有钱人开着一辆百万级的保时捷在自己面前装13的感觉。 蛮有趣的。 血色龙卷旋转，带着无比强悍的气流从刘直身边向四周涌流，刘直身上的所有凶器在这一刻同时从左向右一转。 深入血肉的凶器们划破了他的皮肤，切开了他的血肉。 切断了他的骨头。 将他的筋肉扯成皮筋状…… 剧烈的疼痛四射。 四周的空间都仿佛被割裂一般。 “疼！好疼！” “哥哥救我。” 许纯良背后，一直无法被其他人看见的小孩儿许纯良瞬息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艰难的向许纯良伸出了手，然后身体片片碎裂。 碎的比面粉还碎。 就好像……，在钢铁侠面前化成飞灰的小蜘蛛一般，只是他是血肉粉末，不是飞灰罢了…… 不知道怎么的，许纯良心底一抽，似乎心中空了一块一般。 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却发现自己的拳头在碎裂。 他的身体在碎裂， 他的一切都在碎裂一般。 “哈哈……” “呵呵……” 天空之上传来了笑声，许纯良抬头，看着同样在碎裂的老年许纯良。 老年许纯良此时已经从那种半仙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再次变回了普通老人的模样，他脸上有些恨，又有些解脱…… “还是要死了吗……” “让你早早跑路，你就是不跑，你个癫子……” “是不是就是想试试我们俩的能力？玩脱了吧？” “我们就是你啊…… ” “这下大家一起死……” “可惜……，我好不容易借来了死兆加身，还没用过呢…… ” 他拿起手中的旱烟袋，凑到嘴边，想要美美的吸一口，可烟袋锅子碎成了粉末…… “更可惜了……” “最后一口烟都没吸到……” 他呢喃了一句，紧接着碎成了粉色的血肉粉末…… 许纯良哈哈大笑着，直勾勾的看着一脸残忍的刘直，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随后紧随其后变成了粉末…… 三个许纯良，卒。 …… …… 第204章 你顶不顶的住? 刘直得意的笑着，解开了一直按在胸口的手，露出其中正在肆意跳动的心脏。 他打开双臂向天空的方向作出拥抱的动作，好让那些令他又难过又愉悦的痛苦更多的进入他的身体中。 他觉得自己无比强大。 可下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红云中的东西身体猛的一颤，快速的切断了与刘直之间的联系，它感觉到了难言的恐惧。 它毫不犹豫的往高天之上逃去，只留下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刘直不解又惊恐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身下的血肉王座快速腐烂消失。 可它才刚刚逃了几步，便感觉那那股令他恐惧的力量出现在整片世界中。 “不！！！”他惊恐的嘶吼着…… “啪！” 如同一切被瞬息间冰封，然后又被无与伦比的蛮力砸碎一般。整个世界瞬息间变成了粉尘，彻底消失…… 一切瞬息间回档， …… …… “妈的！我讨厌癫子！”老年许纯良轻声骂了一句，他身上那些丑陋恶心的瘤体此时正在变成暗金色，周身上下的邪恶逐渐变成了充满了邪异美感的模样，手中血肉铜钱剑也瞬息间变成了黑色玉剑。 他看着用手护着自己心脏的刘直，不屑的笑了一声。 黑色玉剑斩出，剑气飘飞，径直斩向刘直的胸膛。 血肉与骨头飘飞，刘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那一直存在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也变得愈发沉闷。 紧接着，他破碎的血肉和骨头上长出一条条血色的蛆虫，那些蛆虫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肉壁。再次护住了他的心脏。 “越斩越强？还能自生血肉？” “强大的自愈能力，强悍的力量提升？” “难搞啊。”老年许纯良看着天空上的红云呢喃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许纯良…… “喂，孩儿，我记得你有伤害自己的器官，来达到杀死敌人的能力，叫什么来着？死兆加身对吧？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许纯良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呆呆的。 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心脏，一只手握着腰上的桃木剑，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这种空空的感觉，来自于刚刚小孩儿许纯良死在自己的面前的感觉。 尽管他一直觉得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出现的太过诡异，也无法确定自己心中对这两个【自己】的感觉。 但是刚才看到小孩儿许纯良死在自己面前，化作血雾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愤怒。 有一种自己被人杀死的感觉。 尽管他常常被人杀死，但看着【自己】被人杀死，还是第一次。 此时听到老年许纯良跟自己借死兆加身的能力。他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行！借给你了。” “这个能力借给你一天。但是你一定要保证，你要搞死这个死太监，还有藏在红云里的狗东西。” 他看着天空上的红云恶狠狠的说道。 “孩儿啊，搞死这死太监应该不难，但是……”老年许纯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红云，布满暗金色瘤体的苍老面庞上闪过一缕难色。 “你还真会为难老人家。那东西，很难杀的。” 许纯良发现，老年许纯良说的是很难杀，不是杀不死。于是对老年许纯良的实力愈发好奇，也对它与自己的关系愈发迷茫。 他确定，自己不召唤称仙，应该是没有实力和云上的那个东西搞事情的。 看老年许纯良又要提剑上去干，许纯良想了想，开口说道： “老爷子，你要不要先变成正常人，吸两口烟？” …… …… 老年许纯良都要冲出去的身体一下停住，有些好奇的看向许纯良。眼睛里尽是不解。 许纯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呃……”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怕你别把自己搞的挂掉了，临死前想要抽一口烟又抽不上的话，怕你老人家带着遗憾走。” 老年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随后，他的身形出现在刘直与麻衣老人的视线中，逐渐变得凝实。 他不再看许纯良，转身微笑着，看向了刘直和麻衣老人。 在这一刻，麻衣老人和刘直也看到了他。 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苍老邪异，一身暗金色瘤体的老年许纯良。无比震惊 。 “这是……？” “这是！！！” “半仙………………” 麻衣老人一脸震惊，他身上的皮肤颤抖着，蠕虫也颤抖着，嘴巴一开一合，震惊的呢喃着：“半仙，半仙……” “他竟是半仙……” “快！杀了他！”麻衣老人对刘直命令道。 “……” …… “你一个神侍，有什么资格命令本神？” …… “半仙？真正登上第三阶梯，算什么仙……” 刘直看着老年许纯良，眼睛里尽是不屑。 …… “吾手持痛苦之剑，赐予你感受痛苦的能力。” “哧！” 他像上次一样，将菜刀插入了自己的肚子，鲜血涌出，锥心的疼痛传入他的心中，可他却残忍的笑了起来。 “你们，与我一同疼痛。” 许纯良再次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他的肚子上再次被豁开了一道口子。 伸手熟练的将从腹部流出来的粉色肠子塞回肚子里，许纯良看着一脸享受的老年许纯良连忙说道： “死兆加身已经借给你了，快用吧，别搞到最后没机会用。” 老年许纯良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他一脸满足，口中不断呢喃赞叹着。 “你说的对，好不容易借来的能力，还是要用一用的。” “不然的话，万一真出一点意外没用上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后悔死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刘直，手中黑玉一般的长剑抬起，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你这一招残害己身，将痛苦共鸣给别人的招式很过瘾。” “甚至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疼痛。” “着很棒。” “作为报答，我也有一招死兆加身。不知道你顶不顶得住。” “你的手不用再护着你的心脏了。” 第205章 太监狠辣 “不知道你顶不顶的住。” 老年许纯良有些喋喋不休，许纯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话。 老年人嘛，唠叨一些也正常。 ‘难道等我老了会变成一个爱唠叨的人？’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完全不相干的想法。并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 作为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人，他不相信自己老了以后会变成这样。 所以老年许纯良一定不会是自己，起码不会是老了的自己。 许纯良心底有了判断。 “废话真多。” 坐在血肉王座上的刘直已经不耐烦了。 他拉着自己肚子上的菜刀，像回档前一样，狠狠向内一插，然后从右至左，狠狠的将自己的肚子切开。 深邃且巨大的裂口出现在他的肚子上，他满腹的肠子顺着那道巨大的裂口流出，像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蠕虫般，滴答着腥臭粘稠的粘液，垂在他的裆部和大腿之间。 他痛苦的嘶吼着，天空之上的血云中，一根根触手模样的气根瞬息间垂下，插入了刘直的身体和肠子里。 许纯良的肚子上再次出现了巨大的裂口，他一遍用手扶着肚子，将自己的肠子和内脏纷纷塞回去，一边对老年许纯良大声吆喝道： “快别扯淡了，弄他！” “不然以后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借到任何东西！” 许纯良的语气很严厉，态度很坚决。 刘直和老年许纯良，甚至是此时乖乖的跪在地上的麻衣老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坚决。 刘直和麻衣老人奇怪的看了许纯良一眼，他们不明白许纯良口中话语的意思，也想不通【再也不借给你任何东西】这样的威胁有什么用。 但他们还是将注意力迅速收回，聚焦在了老年许纯良的身上。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老年许纯良的改变。 此刻的老年许纯良气质大变，他再次变成了背生肉翅，手持血肉铜钱剑的模样。并且停下了自己的喋喋不休。 他没有看许纯良，也没有从体内伸出那能将断裂的身体重新连接在一起的血肉触手 ，只是飘在那里，淡然的看着刘直和麻衣老人。 几息之后，他突然说道：“娃儿，我再最后说一句。” 不等许纯良说话，他突然极其热血的说道：“尔这卑微如草芥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今日就让你爷爷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伤己及人！” 话音一落，他手中血肉铜钱剑猛的一抖，目标却不是眼前的刘直和麻衣老人。 血肉铜钱剑瞬息间在他身前散开，然后向后席卷。 明晃晃的铜钱在一根根赤红血管与肉丝的纠缠下散开如雨，尽数朝他自己笼罩过来。 “哗！” 那些铜钱像飞镖一样镶嵌进了他的身体中， 一个个以一个极其平缓的角度斜插着没入皮肤下，稳稳插在皮肤与血肉之间。 一缕缕黑色的血液顺着铜钱破开的小口流了出来。 这一剑，展现出他极其高超的铜钱剑操控能力。但除了许纯良，没有任何人有心情惊叹他的操作。 因为场中除了许纯良，所有人的皮肤上都破开了一道道小口，一缕缕鲜血从小口中流出。 就像是皮肤下埋了一片片虚幻的不存在的痛前一样。 “这是……” 刘直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老年许纯良为何也会和自己相似的招数。 麻衣老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惊讶的发现那些蠕虫形成的皮肤下，也出现了一片片铜钱大小的缝隙。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能在血社火仪式召唤下，拥有蠕虫包裹之力下伤害到自己，甚至直接割裂了代表着盘陀神纯粹痛苦之力的蠕虫之皮，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对方这个伤己及人的能力，要高于盘陀神。 那是高于盘陀神所在的阶梯之上的力量！ 所以他再也顾不上尊重刘直了，他连忙大喝道：“快弄死他……” 话还未说完，他感觉到身体上再次一疼，身上的蠕虫之皮像一片片蝴蝶一般飞了起来。 不，不止是蠕虫蠕虫之皮。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头顶都变得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有人突然揭掉了自己所有皮肤一般。 他连忙看向其他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血呲拉糊的血人，以老年许纯良为中心， 所有人的皮都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包括此时有盘陀神力和盘陀神分身在身上的刘直。 所有人在一瞬间被莫名的力量剥掉了身上的皮。 恐惧，在山顶平台上无声的飘起，包括麻衣老人在内，所有人都恐惧起来。 正在不停撞向小孩儿许纯良的巨型人体蛇头一瞬间散了开来，他们全部变成了没有皮的人的模样。 鲜血淋漓，漫天的肉皮像蝴蝶般飘飞，在许纯良头顶和四周形成了一个诡异又透着奇异的浪漫感的皮肤蝴蝶群。 “啊啊啊啊！” 刘直痛苦的嘶吼着，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而这宛如凌迟一般的痛苦，又让他在瞬息间与血云中的存在链接更深。 于是他身上出现了一片片像蝌蚪一般的游走的血红肉质，那些肉质彼此纠缠在一起，在他身上变成了一片片难看的皮肤。 痛苦、火辣、清凉…… 多种奇异的感觉随着那些蝌蚪的爬过而出现，刘直觉的自己的意识就像是分成了无数份一般。 他毫不犹豫抬起右手。 他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巴前。 一直在悄悄看着他的许纯良先是目光有些不解，然后瞬息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睛里闪过了一道佩服的目光。 ‘果然，能干太监的，都是狠人！’他在内心赞叹道。 刘直果断的张开嘴巴，牙缝中满是鲜血的惨白牙齿张的巨大，朝自己失去了表皮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咔擦！” “嘎吱！” “噗呲！” 令人牙酸的诡异声音传来。 他一口咬断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手腕处传来疼痛的感觉，许纯良低头，发现自己手腕处多了一个参差不齐的伤口。 而右手却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愈发赞叹刘直的狠辣与聪明。 因为老年许纯良拿着血肉铜钱剑的右手，也随着他这一口，齐腕而断，掉在了地上。 第206章 巨大心脏 “你这娃儿，不愧是能去做太监的狠人。”老年许纯良赞叹的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丝毫不吝啬对刘直的欣赏。 他失去了皮肤的身体变得血淋淋的，没有一缕皮肤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明显的慈祥。 在他赞叹刘直的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暗金色瘤体出现，他的身上长出一片片皮肤，重新变成了手持黑色玉剑，身披黑色飘带的半仙模样。 尽管那柄血肉铜钱剑和血手断手还掉在他的脚下，可他的右臂上此时却依旧有一只握着黑色玉剑的手！ 他的两种战斗形态，竟然不受客观控制！ 在许纯良的观察中，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柄黑色玉剑瞬息间扎入了他的胸口。 “噗呲！” 许纯良莫名的感觉自己胸口一抽，一道触及灵魂的疼痛出现在他胸口。他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胸前平平整整，没有任何伤口。 但那依旧存在的刻骨疼痛，却在他的潜意识中不停的向他强调着，他的心脏受伤了。 而以他为中心， 刘直，麻衣老人，以及密密麻麻的农人们，在同一时间都感受到了那股刻骨铭心的疼痛。 他们都本能的低下头，并看到了自己流血的胸口。 “呵呵……” 老年许纯良的笑声传来，只见他手腕一拧，黑色玉剑被他拧了一个凶残的十字。 他的胸口被剜出了一个圆形的空洞，许纯良再次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愈发难以忍受的疼痛。紧接着，一种心脏空空的诡异感觉传来。 他确定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着，可那种‘自己早已没了心脏’的感觉却萦绕他的心头。 他没有看自己的胸口，而是继续看着老年许纯良，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种先插后拧的凶残手法，实在是太熟悉了……。 此刻，除了许纯良，大殿前的所有人胸口上都多了一个透明的血洞，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老年许纯良的心脏碎裂而碎裂了。 “厉害！” 刘直感觉到一阵眩晕， 在他的认知中，心脏碎了，人便死了。 所以他向后倒去。 所有人都向后倒去。 他双目有些失神的看向天空的方向，看着血云中那方空间。心中满是不解。 ‘我就这样死了吗？’ ‘不对吧？’ ‘我可是盘陀神的现在身。未来的盘陀神，怎么可能会让现在的我死去？’ ‘我死去了，他不也就消失了吗？’ 他发现自己理解不了过去现在未来三身的关系。 也再没有时间让他理解了。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身体向后倒下的失重感。 似乎是瞬间，又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发现那种身体摔在监视地面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血一般的血云…… 他呆呆的看着那片血云，心中再次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 …… 老年许纯良笑呵呵的看着众人倒下，开心的看向许纯良。 “孩儿……” 刚刚张口，他发现许纯良瞪大了眼睛。 下一瞬间，他瞳孔一缩，也不由怔住，只觉得自己刚刚消失的心脏开始幻觉一般的剧烈收缩起来。 他们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所有人都已死去或正在死去，他们在倒下，但当他们倾倒到一个角度的时候，便同时停了下来。 那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所有人以三十五度角的巨大倾斜度停在那里，就像是一片松散的麦地被一阵疾风吹过，然后被人拍了一张照片，将它们倾倒的瞬间固定在了相片中一般。 那些本该死去的人，就那样极度不符合重力规律的斜在了那里。 同时，他们胸口血洞处的鲜血、脓液以及污浊的碎肉开始回流。那些碎肉彼此挤压在一起，胡乱的拼凑着。 然后拼凑成了一个个难看的心脏。 那些心脏都无比畸形，比刚刚学雕塑还未入门的小朋友随手用泥巴和稻草捏成的心脏还要难看畸形。 但不可否认的是，哪怕再难看，再不像，它们也是一颗颗心脏。 “噗通！” 许纯良听到了一道洪亮又整齐的心跳声，虚幻，又有力。 周围，整座大山都无比的安静，那些一直存在的，又些嘈杂的环境音消失了。 虫鸣鸟叫，风吹山林，一切的声音都被这心跳声给压住了，消失了。 仿佛那种声音在面对这一道心跳声时，都感觉到了恐惧一般，自顾自便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连本该无意识的山风都隐藏了起来。 正在捂着自己心脏部位看的小孩儿许纯良呆呆的抬头，小脸上瞬间出现了警惕的表情。 老年许纯良也飞了下来，握紧了插在胸口上的黑色玉剑，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们都感觉到了恐惧。 …… …… 许纯良的眼睛眯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胸口处长出巨大心脏的刘直，看着所有像被风吹弯了腰的尸神教农人们。 他看着他们那难看而有力的心脏。 “噗通！” 所有心脏又一次跳动了一下。 许纯良无比细心的，自信的看着那些心脏。 他看到它们跳动时，周围有一些极其细微的血色粒子在小心的跳动着。就像是一个个微小到极致的小跳蚤。 顺着这些血色粒子，他看到了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 一根，两根，三根…… 无数根。 那些血色锁链无比的隐蔽，如果不是他曾经在辛县发现了无感扭曲之法，能看到情绪之海的话，他绝对无法看到那些锁链。 他顺着那无数根锁链看向它们的尽头。 这一根根血色锁链自红云之上垂下，并在红云中彼此交织在一起。 许纯良隐约在红云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一颗同样有些丑陋的巨大心脏。 隔着雾蒙蒙的红云，他努力朝那颗心脏看去。 那是一颗巨大的，腐朽的心脏。许纯良能看到它身上有无数黑色的，腐烂的，干瘪的像手掌一样的东西彼此纠缠交织着爬来爬去。 每一个手掌的食指上，都牵着一根虚幻的血色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正是许纯良周围的人们。 第207章 孩儿啊!你着相了 那些手掌们同时食指向内扣了一下。 于是一道道血色的泵动顺着锁链流下，传入心脏中。 “噗通！” 又一声心跳声传来。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难以言说的亢奋出现在他的心中。让他感觉有些眩晕和疼痛。 “噗通！” “噗通！” “噗通！” 心跳声开始加速，于是许纯良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哥哥……，我好难受！”小孩儿许纯良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然后他往许纯良身上一跳，抱着许纯良的后背，将头埋在他的后背上，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将那能控制他心跳的声音隔绝在双手之外。 老年许纯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些血肉模糊的血洞中，随着那些心跳声不断的出现，一个同样丑陋，四不像的心脏出现。一根根小巧的暗金色触手纠缠在一起，团成一个暗金色的拳头大小的心脏。 那心脏包裹着黑色玉剑，与玉剑结合在了一起。 并开始缓缓跳动。 他也感受到了与许纯良一样的难受。 但他并不着急，反而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呵…… ” 他顺着许纯良的目光看向了红云之上。 “虽然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但我能猜到，有一个东西在云中控制着这些家伙对不对？” 他并没有看许纯良，但他口中的话显然是对许纯良说的。 “那个东西能再给他们造心脏？甚至还能给我造心脏？”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刚刚那一剑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那疼痛让我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我正愁没有了心脏，不能再爽一次呢……” “死兆加身，真的很有意思呢……” 说完，他一直握着黑色玉剑的手掌再次一拧！ “膨！” 那个刚刚生成还没跳两下的暗金色心脏便再次爆炸！成了一片片血色碎屑。 许纯良心脏处再次传来了那极致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却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所有倾斜着的人们身体一颤，胸膛中再次出现的心脏同时爆炸！ 他们再次往地上跌去…… 可下一瞬息，他们跌向地面的身躯又一次停了下来。 许纯良看着红云中的心脏再次探出红色锁链，那些人的胸口中，又一次血肉纠缠，出现了一个个难看的心脏。 “呵呵……” “小孩子们真调皮。”老年许纯良轻声喝骂了一声，眼睛里多了一些疯狂的癫意。 他手腕翻转，手中玉剑斜斜斩出，黑色的剑罡闪过，他竟然一剑将自己的身体斜着自胸口的方向上下劈开， 看着他用黑色飘带艰难的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胸膛以上的部分不至于掉下来的样子，许纯良心中不由闪过一道不合时宜的想法。 ‘还总骂我是癫子，就你这举动，怕是在所有人眼中也都是癫子的模样……’ ‘妈的，他这癫样，不会真的是老年的我吧？’ 在他四周，所有人的身体都像老年许纯良一样，自胸膛出凭空出现了一道深邃的裂口，上半身和下半身彼此裂开。 可他们的身体依旧那样倾斜着站在那里， 就像是时空被暂停了一样，虽然身体被切成了两半，但他们依旧那样站在那里。 老年许纯良的眼中闪过一道迷惘…… …… 许纯良眯着眼睛，再次看向天空中的血云。 那个心脏影子变得更大了。 也更清晰了。 似乎在老年许纯良的两次出手中，它离地面又近了一些一般。 许纯良突然有一种感觉， 那血云中的心脏就像是一个婴孩儿…… 而血云就是它的母体，或者是它的卵。 它似乎在趁着这个机会，在出生。 或者说……，在降临。 他并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那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对，也或许不对。 然后，他从那心脏上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在那个由手掌交织组成的巨大心脏的中央，突然有一个手掌张开了。 而在那个手掌的中央，有一只黑色眼睛。 许纯良在一瞬间，与它产生了对视。 在这一刻，许纯良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只是一道目光，便让许纯良的意志受到了重创。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碾压。 生命层次的碾压。 ‘它没有在降临。’ ‘他无须降临。’ ‘他只是在玩耍……’ 许纯良心底生出了一个荒谬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刚刚想到的【降临】是一个笑话。 这东西的生命层次，本来就不是生活在地面上的自己可以想象的。而降临到他们所在的地面上，就像是让自己跳进泥坑，不！甚至是粪坑一般的感觉。 哪怕人跳进泥坑可以随意的虐杀、碾碎泥坑中的蚯蚓。 但人又怎么会为了虐杀蚯蚓而跳入泥坑呢？那根本无法带来任何愉悦感嘛。 泥塘唯一能带来的愉悦，或许是将坐在泥坑的上方，随意像泥坑中的某个蚯蚓丢出一点力量，为这个蚯蚓穿上装甲战衣，配上纳米机器人，看着它在泥塘中称王称霸的来的快乐吧。 这一猜测，让许纯良变得无比恐惧！ 发自灵魂深处的感觉到了极致的恐惧！ ‘我们都是蚯蚓嘛？’ ‘那血色的锁链，是它丢下来的小玩具？’ ‘那我挣扎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也出现了崩溃的意向。 在他左侧，一直努力用黑色飘带系住自己被斩断的身体的老年许纯良身体闪了闪，几乎消失。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真正的惊恐。他仿佛猜到了许纯良此时的心态，于是他连忙对许纯良喊道：“孩儿啊！你可不敢瞎想啊！” “那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你害怕？” “你想想你见过的那些真正恐怖的东西？” “他连跪在那些东西的脚下谄媚的资格都没有！” “孩儿啊！你着相了啊！” 焦急的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许纯良心中闪过称仙与蟠桃树的模样。 瞬息间，他的意识变得无比稳固，一旁变得虚幻无比的老年许纯良也瞬间凝实了起来。就连他用死兆加身残破了的身体，也在瞬息间变得无比完整。 老年许纯良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208章 锁链 “孩儿啊！你着相了啊！”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中。 想到称仙和蟠桃树，许纯良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缕莫名其妙的愤怒。愤怒的对象，是自己。 ‘是的，我着相了。’他很认真的检讨道。 一个不会死的人，因为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而产生恐惧，陷入对自我认知的否定，这就是着相。 想到这里，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双眼直直的看着红云中的那只眼睛。 “呵呵…… ” “哈哈哈……”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看着那只眼睛，不屑的，肆意的笑着。笑声中充满了挑衅之意。 …… …… 由无数手掌握在一起的心脏，飘在红云中，用张开的那只手掌心的眼睛静静地与许纯良对视着。 它的每一根手指都在不自然的痉挛着，似乎一直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伴着这频繁的痉挛，那些血色锁链再次从云中落下，连接在所有被死兆加身斩断了身体的尸神教农人身体上。 那些人的身体上生出一片片肥油一般的瘤体，瘤体流动间像浆糊一样糊住了他们被斩断的身体。紧接着他们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再次站起来的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只是一个个站直了身体，在许纯良身边围了一圈一圈， 他们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却并不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静静地，痛苦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并没有看他们，不知何时，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们一起仰着头，三张脸同样眯着眼睛，用相同的眼神，一起与红云中的眼睛对视着。 六只眼睛都无比冷漠，又充满了愤怒。 在这种愤怒下，似乎一直十分胆小的小孩儿许纯良都变得不再胆小了。 他甚至张开了嘴巴，露出一只那白森森的两排尖牙，对着红云中的巨大心脏做出了呲牙的动作。 像是一只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尾巴的小狗。 还挺可爱的。 …… 尽管哪怕只是与那只眼睛对视都让许纯良感觉到了极致的痛苦，让他几乎想要自己杀死自己。 可这一次，他没有再产生任何自我怀疑的迷惘与气馁的感觉。 他任由那痛苦在自己身体和心意中肆虐着，并保持着自己眼睛里的愤怒，直勾勾的看着那只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举动吸引了一老一小两个许纯良的注意，于是他们都不由的扭头，好奇的看着他。 只见许纯良艰难的对抗着身体中的痛苦，将两只握紧了的拳头举到了头顶的方向，然后…… 他的两个中指从拳头前伸了出来…… 对着红云中那只巨大的心脏比画了两个标准的后现代问候。 并同时微微张口，吐出来一个字。 “艹。” 老少许纯良同时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肆无忌惮的他。 即便他们也像许纯良一样愤怒，却从没想过，可以像许纯良这样，率先挑衅。 毕竟那红云之中的东西，相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说，对于周边那些此时正在瞪着他们的人来说。 它的名字， 叫神明。 朝神明比两个中指，那可比用眼神挑衅神明要过分的多了。 “轰！” 红云中的那只巨大的心脏动了。带着漫天的红云，它向下压了下来。 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海，正在从头顶落下一般。 “哗啦啦！”心脏上一张张手掌打开，露出其中一颗颗黑色的眼睛。 那是无数只手，和它们手掌中无数的眼睛。一条比其他人更粗的血肉锁链从最中心的一只眼睛中探出，径直朝许纯良射了过来。它的速度极快，瞬息间便传过来雾蒙蒙的红云，像一条从天空中甩下的巨大鱼线，径直朝许纯良的身上甩来。 看着那条越来越近的锁链，许纯良感受到了更加浓郁的痛苦。那些痛苦化作实质，变成了一条条血肉状的虫子， 在他的皮肤上啃食起来。 他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只是脸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个锁链中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力量。如果被他锁住。 那么他将会死。 老年许纯良毫不犹豫的飞起，拦在了许纯良的身前。小孩儿许纯良也犹豫了一下，随后对着天空开始呲牙。 他呜呜的叫着，展示着自己的凶狠。 许纯良笑了笑，伸手拉住了从自己身前飘过的黑色飘带，稍一用力，将老年许纯良从半空中拉了下来。 “还是我来吧。” 他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腾空而起。 老年许纯良的眼中闪烁一道诧异，看着许纯良身体中正在疯狂流转的灵气，他犹豫了一下，手掌一翻，手中使出一个奇怪的手印。 那只黑色的仙气飘飘的飘带瞬间飞到了许纯良的身边，像一只有自我意识的游龙一般，绕着许纯良仙气飘飘的飞舞了起来。 于是许纯良的身形似乎变得飘逸了起来。好像他不是再像武者那样靠灵气御空，而是像仙人一样，黑色飘带荡起一些奇怪的东西，在托着他飘飞一般。 看许纯良诧异的看向自己，他将黑玉剑也同时抛向许纯良，同时笑着说道：“都说了是自己人了，你借我死兆加身，我借剑给你，我们不分彼此嘛……” 许纯良摇了摇头。 “彼此还是要分的。”说完，他伸手拔出了一直系在腰间的桃木剑。 并一剑点在黑玉剑的剑尖上，借着那一点之力，他原本就轻飘飘的身体快速向天空的方向射去。 速度极快！ 他握紧了桃木剑，灵气尽情涌入…… 愉悦的感觉瞬间被激活。 他忘记了身体上此时无处不在的痛苦，尽情的欢笑了起来。 他的嘴巴肆意上扬，尽情的咧开到了耳朵的下方，他的眼睛在笑，他的双手在笑…… 他每一根飘飞的黑色头发， 都尽情的笑着。 这一刻，许纯良再次被愉悦淹没。 “哈哈……” “哈哈哈哈……” 无比癫狂的笑声从许纯良口中、身上、所有器官中传出。 他迎上了那个从云中落下的锁链。 第209章 是不是哪里不对 许纯良看着那条红色的锁链。它十分的神奇。 血管、肉质、脓液，这三种东西纠缠在一起，扭成一个个闪烁着金属般光芒的链环。 许纯良甚至看到了一些血肉在落下的时候发出来一些像一般人仿佛眼皮跳动时的颤动。 ‘这些锁链是活着的……’他在心中默默有了结论。 ‘它们是活着的……痛苦的……血肉。’ ‘活着的，就该开心才是……’ ‘开心是每个活着的东西都该有的情绪。’ 正在狂笑的许纯良想到了这里，于是那条马上就要被桃木剑斩到的锁链便开始笑了起来。 一张张蚕宝宝一般的红色面庞出现在那一个个锁环上，它们不由自主的狂笑着，并嘶吼着。 似乎它们同时拥有了两种感知，一种是自己本来就拥有的痛苦，一种是许纯良刚刚给它们带来的愉悦。 极致痛苦并极致愉悦着，所以它们又苦又乐的笑了起来。它们又苦又乐的卷在了桃木剑上。 许纯良感觉到了巨大的力量， 那力量拖着他，往红云的方向拉去。 可下一瞬间，狂笑声响起，那卷在桃木剑上的每一个血肉锁链便彻底活了过来，它们彼此挣脱开了彼此的联系，成了一个个像被蛮力拉开的铁环那样的扭曲红丝。 纷纷狂笑着从桃木剑上脱落了下来。 有些落向地面，有些不可避免的落在了许纯良的身上。 不断有链条卷在桃木剑上，接着不断彼此挣脱开来。于是那个粗大的锁链就表现出了一种不断前进，同时不断崩溃开来的诡异画面。 一条扭曲的血肉红丝落在了许纯良的肩膀上，他好奇的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一条血色的蚕。 它肉嘟嘟的，身体无比扭曲，由纤细的血管和类似肌肉肉丝一般的组织组成，一张人脸出现在那血蚕的一端，并痛苦的尖叫着。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它，并感觉到了熟悉。 他几乎在瞬息间便想起来这熟悉感的来源。 佛门墟界，人虫子，那个身体上血肉全部变成了白虫子朝自己飞来的和尚，每一条虫子也都有一张脸。 只是白虫子的脸是一个个一模一样的俊俏和尚脸。 而此时自己身上这个正在狂笑的血蚕，它的脸上有着一道道看起来很熟悉的血肉疤痕。 额头、眼睛、面颊…… 许纯良怎么看都觉得那些疤痕很熟悉。 当他看到第三条狂笑的血蚕时，便彻底想起来了这些虫子脸面熟的来源。 这脸，不正是那个盘陀神雕塑上的农具拔下来后带着疤痕的脸吗…… ‘原来你们的修炼方式，都差不多呢……’ ‘只不过它拜的是佛，你求的是什么痛苦罢了……’ 许纯良伸出没有持剑的左手，捏住了一只正在扭曲狂笑的血蚕，然后用力一捏。 ”波儿！“ 一声脆响，那只由血管和肌肉组成的虫子被他捏爆了。 可即便如此，它还是不断狂笑着，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极致的愉悦一般。 许纯良同样狂笑着，挑衅的看向天空：“看来你的痛苦之力，不如我这纯粹的愉悦呀……” “或许是因为，装神弄鬼的你，并没有拥有真正的痛苦。” “你也不过是一个登仙者罢了……” “只是不知道你登上了第几个阶梯…… ，我说的对不对？盘陀？” 他看着那只用无数手掌捏成的巨大心脏，没有猜测，只有陈述，陈述事实的陈述。 伴着他的话语，红云变了。 地面上正在疯狂感悟着自己看到的东西的刘直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他刚要说话，意识便瞬间毁灭，消散的什么都没有剩下。连‘不要’的想法都没有生出，便彻底消亡。 紧接着，他的眼睛从脸上挣脱了出来，他的双手也从手腕上掉了下来，然后两只手掌像两只老鼠一般，快速沿着他的身体爬到了面部，彼此纠缠在一起，变成了手背贴合在一起，正反面都是手心的一只奇怪手掌。 两道裂缝出现在手掌的两个手心中， 那两只飞起的眼睛，嗖的一声钻入两个手心中。 紧接着，它像一只拥有着极速的蜘蛛一般，快速的顺着连着他身体的那条虚幻锁链，快速的爬了上去。 瞬息间，它融入了那个手掌心脏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随着它的加入，红云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 许纯良诧异的发现，在那只巨大的心脏后面，出现了一个更加巨大的身影。 那个身影很奇怪。 它拥有巨大如山一般的的头颅和宽大的肩膀，以及同样巨大的胸部，但腰部以下，却是非常纤细娇小的臀腿。 就像是一个大卡车后面拉了个小轮胎一样的诡异比例的人影。 这个人影，正是不久前那个要收他为神侍的头顶锄头的家伙。 他从红云中走了出来。用自己腐烂巨脸上的七只眼睛，冷冷的看着许纯良。 而那个巨大的心脏，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他的胸膛中。 许纯良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起那本该最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心脏是何时被他收回的，甚至此时他都有一种感觉，似乎记忆里的那个心脏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关于心脏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自己不努力去想，就想不到似的。 ‘又是这种诡异的感觉。’许纯良恼怒的想道。 “我本来已经放过你了。” “但我并不是怕你。只是给【它们】面子。” “你不会觉得我是怕你了吧？” 那拥有七只眼睛的家伙并没有说话，可许纯良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这些意思。 许纯良耸耸肩，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没有和这些东西谈判的习惯，杀得了，就杀。 实在杀不了，就跑。 嘴炮什么的，意义不大。 就跟学医救不了国一样，嘴炮，也治愈不了世界。 只有死亡才可以。 “既然我们彼此并没有给双方造成什么过大的损失，不如我们就这样算了……” 许纯良再次从那七只眼睛里收到了一道信息，然后他不由得一怔。 都打成了这样，算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210章 三花三尸 “算了？” 许纯良呵呵笑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尸神教农人们，看着他们身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和瘤体状的污秽。 随后抬头看着盘陀那七只眼睛，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它们。 “咳咳。” 老年许纯良轻声咳嗽了两声，朝许纯良迈出一步，然后笑声说道：“那个…… ，孩儿啊，要不……，算了？” “这东西太厉害了，咱们打不过啊。” “其实……，能让一个已经站在了天上的东西服软，你已经很厉害了，我们没有必要和它拼命吧…… ” “再说了，那神侍不是说了嘛，它们尸神教，是名门正派来着。名门正派，不就都是好人嘛……” 老年许纯良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在呵呵直笑的许纯良，意味深长的解释着。 看许纯良不理自己，他给小孩儿许纯良使了个眼神。 小孩儿许纯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把抱住了许纯良的大腿，用力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萌一些。 “大哥哥，我们不打了好不好，咱就放过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好不好…… ” 听到小孩儿许纯良的话，老年许纯良眼中闪过一道赞许。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说呢？年轻人好面子，不能说打不过，就得说放过他！’想到这里，老年许纯良认同的点头说道：“小家伙说的对，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们不过是一帮只知道自残来获取力量的农民罢了。你可是斩妖司出来的官员，怎么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听我的，饶了他，好不好？” 说完，他笑呵呵的看着许纯良。 可许纯良依旧抬着头，呵呵笑看着盘陀的七只眼睛，一言不发。他的身体像一柄笔直的力量，死死的钉在地面上，直视着盘陀。 一团粉色的烟气带着一缕极淡的桃花香，在桃木剑前三寸的地方缓缓流动着，并伴随着他的笑声，微微抖动，像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小蛇。 看到许纯良的笑，红云中，盘陀的七只眼睛变得阴冷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发怒，巨大的身体在红云中微微抖动着，长了七颗腐烂眼眸的巨脸朝着许纯良的方向微微降下了一些距离。几乎要冲破包裹着他的红云。 “你很不服气？”他用自己的七只眼睛愤怒的看着许纯良，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的呢，我很不服气。” 许纯良一边狂笑着，一边又十分平淡的说道：“我很不服气。” 那条属于老年许纯良的黑色飘带在他身体外飞舞着，然后像壁画上的飞天那样缠绕在他的双臂臂弯，黑色的清气出现，托起他的身体往天空的方向飞了起来。 他此时的感觉十分奇怪，盘陀的目光让他身心疼痛，似乎有无数痛苦自肉体和灵魂中凭空生出，不断侵袭着他的身体，几乎让他想要自杀死去。 但同时，随着他体内灵气不断的流入桃木剑中，又有难以压制的愉悦在他的身体中肆意激荡着，让他的灵魂和身体不由自主的狂笑着。 他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狂笑，就像是拥有着自己的灵魂一般。 同时，他又感觉自己无比的愤怒。 那愤怒来自哪里？他感知不到，但他却本能的愤怒。 就像是一位君王，被自己的臣民欺辱了一顿，然后臣民说因为某些事我不想再欺负你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这种感同身受的愤怒。 让他几乎想要爆炸。 他抬起左手，伸出自己的食指，在白皙如玉的额头上狠狠挖了下去。 横，横，竖，横！ 他用食指切开了自己额头上的血肉，一个狰狞的，深可见骨的王字出现。 他黑色的头发飞舞了起来。 紧接着，他捏住自己脖子上的皮肉狠狠一撕。拳头大的创口出现，他疯狂的大笑着。 “哈哈哈哈…… ” “我很不服气！” “所以你来，杀了我！” “或者让我杀了你！” 血肉模糊的狰狞虎头从脖子两侧钻了出来。这一刻，三花聚顶。 血气、桃花气、以及黑色飘带上散发的黑气，在他身体外团成了一团混沌粘稠的诡异气息。 他空出的右手向后一抹，将天机伞持在左手，朝盘陀的方向飞了过去。 …… “这……！” “这怎么行呢？” “打不过啊！” 地面上的老年许纯良震惊的看着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许纯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天上那个恐怖的东西已经释放了【善意】，为何许纯良还要上去蛮干。 ‘难道他真的是个癫子？！’ ‘妈的！老了老了，还这么命苦！’ 他低声骂了一句，看了同样看向自己的小孩儿许纯良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意思。 于是他们二人一起点头，紧接着身形消失。 正在飞向红云的许纯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那红云和其中的盘陀似乎有着极其强大的威严，自己仅仅只是飞向它们，就像扛住了一座泰山一般。 那压力让他飞的很慢。 突然，他感觉身体上的压力轻了许多，就好像有人帮助自己一起扛起了肩上的担子一般。 正怀疑间，许纯良听到了左侧传来了老年许纯良的声音。 “孩儿啊，你说你咋就不听老人言呢？” “让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能安享晚年。“ 他转头，却没看到人。 “嘻嘻……”又一道亲昵的笑声在右侧响起。 “大哥哥在找我们吗？”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从右侧虎头中传出，许纯良困难的扭着脖子，用无比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右侧虎头。 以往那个狰狞的让他自己都不敢多看的虎头，变得有些…… ，可爱。 湿漉漉圆滚滚的大眼睛，粉色的鼻头，以及有些傻乎乎的表情。不正是小孩儿许纯良那张脸老虎化后的模样吗？ 他连忙看向左侧，果然， 左侧虎头此时苍老而慈祥，甚至还有些秃顶。 “没办法，你死了我们也会死，三尸三位一体，你是主导，只能帮你了…… ” 老年许纯良虎头说话间，暗金色的瘤体从他的秃顶虎头上涌出，并快速蔓延向许纯良的身体。 第211章 跑了 暗金色瘤体快速覆盖了许纯良，他体内的灵气快速变化，变成了一种暗金色的液体。 伴着所有灵气的变化，许纯良的双手全部变成了暗金色。 “哈哈哈哈…… ” 感受到那前所未有的强大，他愈发愉悦，朝着红云的方向，他大喊一声：“杀！” 天机伞和桃木剑在胸前交叉成十字，紧接着他狠狠朝天空的方向一劈。 黑色的剑气，粉色的愉悦，和一团从天机伞上流出，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色光芒，向三道瀑布一般朝天上的红云处涌去。 “疯子！” “疯子！” “他该死！他在挑衅我！” “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想想那团黑色影子里的东西……” 在这一刻，面对许纯良的攻击，盘陀神的七只眼睛，诡异的争吵了起来。 他那个手心插着一颗黑色钉子的手掌朝三色光瀑迎了过来，而指甲中插了无数竹签的另一只手却伸手拦向了那只手掌。 他的一颗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许纯良，可其他眼睛却混乱的讨论着。 似乎在这一刻他分裂出了七个人格一般，正在因为许纯良的突然爆发而激烈的讨论着。 “轰！” 三色光瀑与那个钉着钉子的手掌撞在一起，盘陀神痛苦而愉悦的嘶吼了起来。 似乎这一道攻击给他带来了难得的痛感，那些痛感又令他无比的快乐一般。 “我不要与你为敌。”盘陀脸上的一颗眼睛尖叫道，它甚至自己在眼眶周围生出了几只手指一般的足，快速波动着往那张巨脸的后面爬去。 “找死！”那只一直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许纯良。似乎恨不得立马将他杀死。 “你闭嘴！”又有三只眼睛怒骂道。 然后，它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无意与你为敌。” “我这就离开。” 说完，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狠狠拽了它一把一般，它快速的往红云深处退去。身体瞬息间变得无比模糊。 同时，那些从红云中射下，连接在尸神教教众身上的链条也都纷纷收回，瞬息间回到了红云中。 整座山顶空间都因为它的快速转动而颤动了起来。 仿佛地震一般，微微摇晃着。 许纯良努力向红云追去，却发现那红云离去的逻辑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由近至远，而是他此时难以理解的离去，或者说消散。 靠飞着去追，有种根本无法追踪的感觉。 “妈的！” “走？？？”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难以言表的愤怒在许纯良心仪中升腾了起来，他无法接受这种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被人支配的感觉。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留下点什么吧！” 他毫不犹豫翻转桃木剑，看着正在离去的红云，一剑插入了自己的左眼。 “痛！” 钻心的疼痛从眼眶处传来，他感觉自己的视角少了一个。左眼处变得漆黑虚无。那里有种一切都消失了的虚无感。 可伴着这种虚无，许纯良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桃木剑快速吸取着他眼眶中的血液，并源源不断的为他注入愉悦。 他狂笑着，用仅剩的右眼看向天空。 正在消失的红云似乎抖动了一下，并发出了一道惨厉的哭嚎声，然后它便以更快的速度离去着…… 就在许纯良将天机伞捅向自己的右眼时，那片红云就像是一滴红墨汁掉入了清澈的湖泊中一般，瞬息间消散了…… 许纯良失去了它的踪迹，于是他只能停了下来。 “呵呵……” 伴着一声慈祥的淡笑声，左侧的虎头很自然的回到了许纯良的身体中，老年许纯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许纯良身侧。 “咯咯……”右侧虎头也笑了一声，随后消散，小孩儿许纯良趴在许纯良的肩膀上，好奇的看着红云消散的天空，似乎在疑惑那东西消失的方式。 “没想到，它那么害怕你。” “难道你还有些我不知道的秘密？”老年许纯良好奇的看着许纯良，随后伸手将自己的一颗眼球摘下，慈祥的笑着，塞进了许纯良空洞的眼眶里。 许纯良发现左眼眶中的虚无和疼痛瞬间消失。他的左眼又能看见了。 而老年许纯良则盯着一个带着血窟窿的眼眶，笑眯眯的看着他，看起来无比诡异。 “不用心疼我，我们终究是三位一体的，我可以没有眼睛，你不能没有。”老年许纯良笑着说道。 许纯良定定的看着他，脸上癫狂的笑容逐渐消失。 老年许纯良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面上慈祥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剩下趴在他背上的小孩儿许纯良那纯真的笑容逐渐消散，变得有些惊恐。 许纯良将桃木剑插在腰间，天机伞插在背后，并一把扯开了系在胳膊上的黑色飘带，丢给了老年许纯良。 然后伸手探向自己的左右，他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老年许纯良的那颗眼球。 酸涩感从眼球上传来，许纯良却毫不在乎，他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捏着那颗眼睛，然后轻轻用力。 一种空虚的，抽离的感觉从眼睛根部传来，似乎有一些小小的触手在紧紧的抓着他的眼眶一般。 但许纯良还是用力一拔！ “波儿！” 那只眼睛被他从眼眶中拔了出来。黑暗和虚无再次占据了他的左眼。 他看向手中那只眼球，几根暗金色的细小触手在眼睛后面奋力探索着，似乎想要找到扎根的地方，可它们无论怎么探索，也找不到可以扎根的血肉。 许纯良将那枚眼球丢给了老年许纯良。 “以后不要再试图用你的东西来替换我。”他十分认真的说道。 老年许纯良讪笑了一声，将眼球重新塞回了自己的眼眶，然后呵呵笑着飘向地面。小孩儿许纯良也悄悄从许纯良肩膀上爬了下来，飘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许纯良。 他的眼神，有些害怕。 许纯良没有看他，灵气运转，缓缓朝地面飘去。 不是他太警惕，也不是他不识好人心。 而是在这么一个世界上，任何好心的举动，都要小心。 第212章 压力 还在蓝星的时候，许纯良就听过一个名为特修斯之船的哲学问题。 一条永远航行在海面上的特修斯之船，只要一块木板损坏了就会立即被替换成新的部件。那么在无数年后，所有的配件都被换了一遍之后…… 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如果用所有被换下来的初始的那些部件重新打造成一条船，那是这艘船是特修斯之船，还是那艘被换了所有部件的船是特修斯之船呢？ 如果自己的所有身体部件都换成了别人的，那到了那时候，自己是老年许纯良，还是自己呢？ 会不会，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被借走，而别人的东西，又一件一件替换了自己，从而悄无声息的变成真的自己。 甚至连自己都发现不了呢…… …… 在许纯良的思考中，地面上那些身体上插着农具的尸神教教众一个个摔倒在了地上。 老年许纯良和少年许纯良惊讶的发现，它们身上插着的那些农具就像刚才的红云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就连他们身体上的那些被农具切开的伤口，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纷纷消失了…… 在所有人的伤口消失的那一刻，那个伫立在广场上的巨大雕塑，悄无声息的改变了模样。 它不再是头上插着锄头的盘陀神模样，转而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子，甚至它不再是黑色的石头，转而变成了白玉的模样。 小孩儿许纯良好奇的看着她身前那个【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牌匾，小脸上满是不解。 一个农户睁开了眼睛，他满脸皱纹的脸上写满了迷茫。 诧异的看着自己和周遭的环境。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谁？”他看着眼前同样刚刚睁开眼睛的农妇问道。 那个不知做了多少年他妻子的女人也是一脸的诧异和迷惘。 “我是谁？” “我是县主簿曹主簿的女儿曹小怜。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我的手怎么会这么粗糙？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老的老妇人震惊的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和臃肿的身体，一脸的难以置信。 越来越多的人醒来，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迷惘之中。 他们惊诧的看着周遭的环境和周遭的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诡异的一幕，终于将许纯良从自己的思考中惊醒。 他诧异的看着周围的人们。然后逐渐明白了这一切。 这些人，都是被尸神教从别处拐来的人们，他们不知被什么手段转变了他们的思想，让他们被植入了农人的记忆，组成只知道干农活，耍社火的农民们。 此时盘陀离开之后，他们的记忆重新复苏，也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许纯良看了看那个变成了白玉菩萨的雕塑，和背后大殿上已经重新变成【观音庙】的牌匾，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看向那位麻衣老人，发现他身上的那些蠕虫化作的皮肤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消失。 此时他正全身赤裸的呆滞的躺在一个六米高的观音像下，身体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皮。 可即便如此，许纯良还是惊诧的看到，他，不！她是一个尼姑。 盘陀不但改变了他的记忆和认知，甚至改变了她的性别。 在她身后，是睡着在地上的明珠郡主，以及她的弟弟小世子。而那位名为刘直的太监，则躺在大殿前的地上，身体破碎的像一团碎肉。 只有刘直彻底死亡的世界，达成了…… 许纯良想起那个从刘直身上爬起的蜘蛛手。瞬间明白了一切的缘由。 他成了盘陀的一部分，并跟着红云一起离开了。 至于盘陀神是怎么将这些人骗拐过来，又怎么搞成的尸神教，他理解不了，也不想再去探究。 只是下定了决心，下次再遇见那家伙，一定要将它彻底杀死！ 没有理会那所谓的郡主和世子，许纯良将王富贵拍醒，随后率先往山的另一面走去。 老年许纯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边，而小孩儿许纯良也不敢说话，他同样三步并作两步，在许纯良身边快速往山下走去…… …… …… 天无比的黑暗，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 甚至连乌云都没有。 只有一层压抑的纯粹的黑悬挂在许纯良的头顶。 让他感觉压力无比的巨大。 低头向脚下看去，许纯良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他竟然站在了一片漆黑的水面上。 四周全是镜子一般的漆黑水面，深不见底，也看不见边际。 ‘我不是和王富贵在镇子上喝了几碗酒吗？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许纯良疑惑的想道。 然后，他看到黑暗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凝神看向那里，却发现除了深邃的黑暗的水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就好像是明明感觉有目光在某处角落看着你，但当你转过头后，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 可当你不再看向那个地方后，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便会再次出现。 所以，即便脚下黑暗的水中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许纯良还是感觉其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着自己。 ‘什么东西？ 他心中闪过一道疑惑，下一刻，许纯良发现水底有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东西在浮现，并朝自己冲了过来。 一种没有痕迹的，无形的感知连接上了他。 让他不由自主的往水下看去， 并不由自主的沉入水中。 无法言说的压力淹没了他，阴冷的黑水从他的嘴巴、鼻孔、耳朵中钻入，然后肆意的往他的身体中灌入。 一只巨大的，坚硬的黑暗巨手捏住了他的双腿，将他往水下的深处拉了进去。 他奋力挣扎着， 却发现自己的反抗毫无作用。 那只巨手和水下的影子，似乎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力量的层次，根本由不得他反抗，于是他毫无抵抗力的被那只巨手拉进了水中。 头顶黑暗的天光已经完全消失。 他的四周全是阴冷的黑水，和随着下沉带来的越来越强大的压力。 第213章 菩萨无相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肺里填满了阴冷的黑水，那些冰凉的水冲入了他每一根气管，每一个肺泡，让他的肺几乎快炸裂开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握着自己的大腿的那只手。然后握起拳头砸向那只漆黑的手。 他一拳砸空，紧接着便发现头顶的黑暗变成了光亮，似乎是黑夜的天幕上出现了一个太阳一般。 借着那光亮，他终于看清了握着自己大腿的那只手的模样。 那是一个白色的，坚硬的巨手。脱光波光闪闪，许纯良隐约可以看到那巨手的手指上斑驳痕迹。 ‘石雕？’他诧异了一下，然后便隐约看清了黑水下方那巨大的影子的模样。 那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巨大菩萨。 慈眉善目，手持一只三层楼高的巨大净瓶。正抬起头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无尽的痛苦。 不等许纯良反应，那玉雕菩萨的慈眉善目瞬间消失，变的无比凶残。她怒目圆瞪，杀气腾腾，一张玉石雕刻的嘴巴张的巨大，似乎想要将许纯良吞入腹中。 可下一刻，一片片玉石雕成的胡须模样在她下巴上长了出来，她那飞云一般顺滑的头发，也变成了一个个佛陀肉稽。 她变成了男人模样。 一条条肌肉虬结的手臂在他身后打开，有的手臂上盘着一条凶厉的黑蛇，有的手臂上拿着一只漂亮的少女头颅，有的手中拿着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对着他怒目而视。 “千手观音，无色无相吗？”许纯良心中闪过前世看过的菩萨无相的说法。 他正要凝神看向他的身体下方，便突然看到那菩萨的脸快速的变成了一只猴子，然后又突然变成了一个少年的脸。 那张脸看起来无比的熟悉，可许纯良却想不起那是谁的脸。 它实在太巨大了，以至于他看清了它的每一个五官，眼睛、鼻子、眉毛、嘴巴，却想不起来这五官组合在一起的这张脸是谁的脸。 那张脸无比的痛苦，又无比的迷惘，它看着许纯良，困难的张口： “…… 救救我……” 听到这句熟悉的【救救我】，许纯良心中一震！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数次了！ 突然，他感觉那个捏着自己大腿的玉石巨手突然松开了自己，于是他连忙朝水面的方向游了过去。 在浮出水面的瞬间，他朝黑水中的那个巨大的菩萨相看去，然后心神俱震！ 他终于知道那张五官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因为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可以看到。 那菩萨相的脸，正是他自己的脸。 “呼……”他钻出水面，艰难的呼吸起来…… 浑身冰冷的许纯良一把推开身上厚重的被子，艰难的呼吸着，他瞪大了眼睛向身下看去。哪有什么深邃的黑水，更没有什么巨大的拥有自己面容的巨大玉菩萨。有的只是被他汗水阴湿的棉褥子，以及棉褥子下面坚实的木质床板。 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罢了。 一把推开身边的窗子，窗外坐着的正在抽烟袋老年许纯良，而小孩儿许纯良则倒吊在屋檐上睡的香甜。 感觉到许纯良的动作，老年许纯良转头看向他。 “怎么？睡不着了？” 许纯良狐疑不定的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又凝神感受了一下隔壁房间，此时王富贵正在隔壁睡的香甜。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东西？”老年许纯良愣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 “你是做噩梦了吧？” “这很正常，普通人都会做噩梦，而修炼者就更能做了。” “这不稀奇。你本来就很癫嘛。”他呵呵笑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就是因为许纯良比较癫才出现的东西。 “好吧。”许纯良沉吟了一声，关上了窗子，重新躺在了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头顶的房梁。 又是噩梦，又是佛门。他静静地回忆着自己做过的噩梦。 似乎在从佛门墟界中走出来后，他已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做有关佛门的噩梦了。 那一声声熟悉的‘救救我’，似乎在透露着什么信息。 “难道真的佛陀被夺舍了？” “可是向我求救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或许是我精神太紧张了，这一切只是梦？” “要不要找一个庙宇问一问？” 他想了很多，越想越睡不着觉，于是再次推开窗户，翻身出去与老年许纯良坐在了一起。 正在看月亮的老年许纯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将自己的烟袋锅子递给了他。 许纯良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抽烟。 “抽吧，我们三位一体，我会的你就会。”老年许纯良呵呵笑道。 许纯良看了看他，于是将那只白玉烟袋接了过来，却没有抽，只是将燃烧的锅子靠近自己的鼻腔，轻轻闻着从锅子中飘出的烟气。 透过烟气，他看到将近三十栋房子外，黑暗中趴着一个十分隐蔽的身影。 正当他想要凝神看清那身影时，小孩儿许纯良无声的笑着，倒吊在房梁上快速爬了过来。 他轻手轻脚的从房梁上落下，站在许纯良手中的白玉烟杆上，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像熊孩子一样的光芒。 “哥哥，哥哥，你看那黑影，跟死人一样。” 他手舞足蹈的，很是活泼，丝毫没有看到老年许纯良看他踩在自己的烟嘴上露出的杀人一般的目光。 发现自己的目光吓不到小孩儿许纯良，老年许纯良叹息了一口气道：“那人在偷偷观察你。” “已经观察了半夜了。” “哦？”许纯良笑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左眼眼眶有些痒，于是便把手伸进早已结痂的眼睛孔中掏了掏，将眼眶中的血痂抠掉。 “我是不是快长眼睛了。真痒。”他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小东西，去，看看他在偷看些什么？” “顺便看看他长什么模样。为什么要偷看我。” 话音未落，小孩儿许纯良四肢着地，像一只小狗一般，飞快的掠过一个个木楼的青瓦。 悄无声息的向那个黑影射了过去。 第214章 地十七 尽管至今都想不明白两个【三尸】的存在逻辑，但许纯良已经确定了他们切切实实的拥有武力，也必须要依附在自己身边存活之后，便不再在意那么多了。 甚至他已经开始慢慢习惯用他们两个旁人看不见的能力来帮自己做一些事情。 比如此时。 小孩儿许纯良飞速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黑影的身边，并且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注意。 他静静地趴在那片黑暗中，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然后悄悄的看着远处那间客栈。此时目标正一个人坐在窗户上，也不知大半夜在发什么疯。 想起对方的身份，黑影心中不由有些害怕，将自己的身体更加压低了一些。 心中不由趟过了许纯良的资料。 许纯良，远樊城斩妖司小旗。隐藏在斩妖司这支英雄队伍中的败类。 在樊城出现灾厄的情况下，屠杀了想要遏止灾厄的正义之师，效用兵。还用无比卑鄙且残忍的方式杀死了陛下专门从京城派遣至樊城的血浮屠。 然后又在大雍北部最大的粮食买卖基地常册镇亮起屠刀，屠了善良的常册镇镇民，甚至将前来支援的跳荡兵杀的一干二净！同时用毒计杀死了那个兵家中着名的女将军，血玲珑。 据说，血家老祖因此几乎发疯。直面常年修道的皇帝陛下，要求大雍必须将此人缉拿归案…… 一次次惨绝人寰的屠城屠镇，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让他看向许纯良的身影时，心中不由升起无尽的恐惧。 他感觉身体突然有些冷，就好像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边一般。 身体一颤，他连忙看向身边，好在身边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自己吓自己真可怕。’ ‘明明没有人的。’ 他在心底呢喃了一句，随后再次看向许纯良的方向。 月光下，许纯良伸手掏了掏自己此时正在长眼睛的右眼孔洞，然后笑着和老年许纯良聊天。 这一番举动，看的黑影无比的恐惧。 他惊异的看着只有许纯良一个人的窗户，在心中分析着关于许纯良的信息。准备将它们形成情报。 ‘此人有极其严重的幻视幻听，或人格幻想，这几日的跟踪中，时常能看到他对着周遭的空气说话。’ ‘出于警惕，地十七并未靠近对方百丈内，所以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另，此人十分癫狂，平日无视身体所受损伤，甚至十分享受。’ ‘根据数日观察，此人与一名年老书生同行，其目标似是为了离开大雍朝，前往坤国，具体目的：不详…… ’ 地十七静静的分析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孩儿好奇的坐在了他的背上，好奇的看着他的后脑上。 他名为地十七，来自大雍朝官方组织，天罗地网。 是一名优秀的大雍暗线上的守护者。 而这个监视许纯良的任务，是他们这些默默散布在整个大雍朝的天罗地网们一个月前就已收到的任务。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机缘巧合下遇到许纯良，更没想到自己可以追踪了这人数天也没有被发现。 小孩儿许纯良好奇的看着他的后脑勺，似乎想要通过【看】的方式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纯良要他来看看这人什么样子，又在看些什么。他便只能看看。 可这人除了长了一张普通的脸，穿着普通的黑衣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细看的。于是他便觉得有些无聊。 他很想打开这人的后脑勺，【看看】他在想些什么？ 可许纯良并没有给他打开这人脑袋来【看看】的指令，他不敢，也不能…… 他只能做许纯良允许他做的事情。 ‘那么，你在偷看什么呢？’他从地十七的背上走了下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在他身边蹲下，然后好奇的看着他的侧脸。 想了想，他调转方向，和地十七保持了相同的角度，往前看去。 他看到了坐在窗前的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 ‘哦，他在看哥哥和老东西。’他认真的想道，并记了下来。 随后，他手脚并用，快步朝许纯良爬了过去。很快便来到了许纯良的身边。 “哥哥，哥哥……” “他穿着黑衣服，黑头发，长这个样子。”他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并同时解说道：“两只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只嘴巴…… ” 老年许纯良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目瞪口呆，表情有一种似乎是不能理解自己小时候那么蠢的情绪。 “他在看…… ，他在看哥哥你和老东西。”小孩儿许纯良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哥哥没说让我用其他办法看 ，所以我没法看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啦。” 他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你有办法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许纯良抓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小孩儿许纯良无视老年许纯良正在对他疯狂眨动的眼睛，得意的笑着说道：“那当然了，想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很简单嘛。” “只要把他的脑袋切开，把脑子拿出来翻开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 “……” “……” 许纯良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小孩儿许纯良，只当他是童言无忌。人脑子那么神奇的东西，怎么可能像翻书一样翻呢？ 那还不如把那家伙抓过来审问一下呢。 或者找包打听来问问？ 许纯良想起在常册镇时候见过的那个可以召唤来包打听，让桌子板凳坛子说话的那些东西。 只是包打听不是自己能随便召唤出来的东西，必须有那日那个汉子那样的，拥有特殊血脉，并与包打听签订了契约的人才能召唤。 所以自己只能用一个办法了。 他看向了老年许纯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 老年许纯良看着他，也微微笑着，不说话。 片刻之后，就在小孩儿许纯良昂起的头好奇的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第四个来回后，老年许纯良放下烟袋站了起来。 “我去去就来。” 他一步迈出，便站在了地十七的身边。 第215章 什么都不说 地十七突然看到许纯良似乎在看自己这个方向。 “糟糕！！！” “他不会发现我了吧？” “应该不会！我们之间间隔了最少三十栋房子，我又完全隐藏在这浓郁的黑暗中一动不动，他不可能看到我。” 地十七小心的将自己的脑袋紧紧的贴在黑色的瓦片上，潮湿又青涩的苔藓味钻入他的鼻腔，给他带来了一些安宁的感觉。 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仅仅只是朝自己的方向看了看，自己就生出了如此大的恐惧。 果然是个恶魔。 …… …… 面对这青苔屏息一段时间之后，他悄悄抬起头，朝许纯良的方向悄悄看了一眼，接着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个可怕的人已经没有在看自己这个方向了，他似乎在看着自己头顶的房檐，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檐不知在笑着说些什么。 ‘这人，好疯，好可怕啊。’ 他在心底轻叹了一句，然后很突然的听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声。 “呵呵，小伙子……” 地十七猛然一惊，连忙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周遭是一片黑暗，除了天地间柔软的微风，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我太紧张了吗？十七啊十七，你也有被人吓到的一天。’他自嘲一笑，然后再次趴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黑暗中，他看到了屋檐的轮廓，看到了一侧围墙下黑色如刀的竹影，看到了竹影一旁的石井。 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按理说他应该放心才对，可是他总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那就是身边的虚空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悄悄的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智慧，慈祥，还透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疯意…… …… 他趴在那里，再也不敢看向许纯良的方向，只是本能的屏住呼吸，并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感知的那个眼睛的方位。 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 ‘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他在心中想道，然后便本能的顺着黑暗往屋檐下滑去。 他的身体上出现了一层鱼鳞一般的黑色鳞片，那些鳞片快速的覆盖了他的全身，并分泌出一股股无色无味的粘液。 那些粘液让他像游鱼一般，悄无声息的下滑，没有一丝声音。 他顺着黑暗来到了屋檐一侧，找到了粗大的木柱，然后顺着木柱下滑。 他安全的滑到了地面上，悄然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我的幻觉。’ 尽管心中是这样想的，他却不敢再上房上去盯着许纯良，于是决定先向后退出镇子再说。 他的身体诡异的一抖，就像一条旱地里的鲶鱼，身体拧出了诡异的姿势，借着这一抖，他贴着地面极快的向前一扑，瞬息间便从这团黑暗中跃入了前方的一团黑暗。 就像是在黑影间跳跃一般。 紧接着，他的身体再次一抖，他向前突进了数米，站在了一棵枣树的阴影下，整个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就这样，他不时的身体一抖，或是猛的将身体诡异的弯折，弹开，借助身体的动作，将那些诡异的动作化作强大的动能，在月亮下的黑影里，不断跳动着，越跳越远。 等他的心跳像锣鼓一样快速跳起来时，他已经来到了镇子外面。走入一片高大的树林中。 树林下无月，几乎全是黑暗，地十七进入其中后，就像是回到了水中的游鱼，速度愈发的迅捷。 他即便是踩在枯枝上，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向背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人跟着自己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快速往树林深处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已经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中。 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一棵巨大树木的树杈上方后，他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在树杈上坐了下来。心情逐渐平复。 ‘妈的，太吓人了。’他在心中叹息一句，身上的鳞片消失，重新变回了黑色的衣服。 然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就仿佛是梦中的呓语，又像是微风吹过身边的树枝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只是那些沙沙声混合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打招呼一样…… “呵呵…… ” “年轻人，你跑的挺快啊。” “老人家可追了你好几步呢。” …… 地十七身体一颤，瞬间身上满是冷汗。大脑在这一刻像被电击了一样变得一片空白。 身体本能的向下一翻，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树。 “别再走了，老头子真的不想追了。” 那声音再次出现，于是地十七发现自己身上本该出现的黑色鳞片并没有出现，而他也没有从树杈上翻下去。 一根无比纤细的枯枝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在了身下的树杈上。 而树枝的另一头，是一片隐约有暗金色闪过的黑暗。 “我问，你答，配合一下老人家，好不好？”那黑影用商量的语气与他聊着，可地十七却清晰的感知到，如果自己不如实回答的话，他会很惨。 所有他义正严辞的说道：“你想什么呢？” “作为堂堂大雍朝天罗地网中的地王，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的来历？” “我忠于大雍朝廷，忠于陛下和国师，也忠于中书省。我是不会把我奉命来跟踪恶魔许纯良的目的告诉你的！” “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一个字！” “更别想从我大雍朝血浮屠、七斗米道，以及贼配军的包围下逃出大雍！血家老祖花了很多钱，做出了很多承诺，所以大雍朝的边境，现在就是一个天罗地网！” “你这个恶魔。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一个字！” 地十七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树枝，义正严辞的像一个战士。 “呵呵……”那黑暗中传出一道笑声。 “你还真是个硬汉子。竟然不打算告诉我一个字。” “那你一定不会告诉我血浮屠来了多少人，贼配军和七斗米教又是什么来历了对不对？” 地十七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看着那片暗金色的黑暗，双眼中满是赤诚的忠心。 “是的！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宫中派出了三千血浮屠，更不会告诉你，贼配军的老大叫杀心凤，拥有金刚境的实力…… ” 第216章 恐怖不在于危险本身 地十七终究还是死了。 死的很安详。 当他发誓赌咒说自己绝对不会透露一点关于大雍朝对许纯良的包围信息之后，老年许纯良承诺了不会伤害他。 然后在他疯了似得向林子深处逃去时，浑身布满暗金色瘤体的老年许纯良变成了长着肉翅手拿血肉铜钱剑的模样，然后一剑将他斩成了碎屑。 像漫天飞舞的樱花一般美丽的散开。 其过程没有一点痛苦。 …… “所以说……，现在的大雍朝中，已经有了一个十分凶险的包围圈？他们甚至还把我形容成了一个无比邪恶，动辄就会屠城的大反派？” 客栈中，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老年许纯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呵呵……” “可不是嘛。大雍朝的官方通报里，你不但是屠杀了樊城的恶魔，还屠杀了常册镇，已经是大雍朝近十年来最大的魔头了，啧啧，三千血浮屠，七斗米道，完整建制的贼配军，再配合那个所谓的天罗地网，小子，你完了。这些人带来的危险，可不比尸神教差啊。”老年许纯良笑呵呵的，丝毫没有一个被死亡包围了的人该有的觉悟， “尤其是那七斗米教和贼配军，按照那小子的说法，极其恐怖！他们好像各自拥有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能力……” 老年许纯良坐在房间的宽背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对许纯良说道。 “妈的…… ” 许纯良暗自骂了一句，开始低头收拾东西。即便他从樊城出来之后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包括且不限于桃神村，辛县这样的大凶险之地，此时想到有了这么多人遍布在大雍朝的国土上，随时准备杀死自己时，还是不由得心生恐惧。 被一个国家盯上并准备杀死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压力大增了。 他本能的想要逃跑。 “别着急，小子。” “危险的恐怖不在于危险本身，而在于你的慌乱。”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带着丝丝让人平静的力量。于是许纯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 一直趴在房梁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孩儿许纯良也从其中探出头，偷偷看着老年许纯良，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讲些什么。 “让我们先来冷静分析一下，敌人的优势，和我们的优势都有什么呢？” 老年许纯良拿起烟袋锅子，缓缓的吸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去往南方的天陈国。而大雍朝，越往南就会越繁华，越繁华人也就越多。” “无论是三千血浮屠，还是那个什么贼配军，如果像之前在北方那样，他们或许还能像对待樊城和常册镇一样，轻易的拿起屠刀屠城。可到了南方。他们不敢的。” “南方那些大宗族的力量，是不允许他们那么干的。” “所以其实我们需要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其实可以排除掉贼配军和血浮屠，只剩下在南方拥有很大的影响力的七斗米教就可以了。” “当然，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南方繁华，人也十分繁多，无论敌人再多，但你就一个人。就好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海水中一般。” “你融入人海，谁又能找得到你呢？” “只要你稍微修改一下你的形象，别让你那么出众就好了。一个男人，皮肤比女人都好，这就有些太出众了。所以你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帅一些。然后再适当的增加一些身份上的包装，咱不就可以彻底的远离那些人的注意了嘛…… ” 老年许纯良的话让许纯良平静的下来。他放下了正在收拾的东西。坐在床沿，静静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第二天， 早早起床读书的王富贵读完书，在房间中等啊等，等啊等，却没有等到许纯良来喊自己。 等他来敲许纯良的门时，发现许纯良早已人去楼空…… …… “公子，想买些什么？随便看看？” 格物书局，店小二陈云看到走进店中的年轻公子笑着招呼道。 这位刚刚走进书局里的公子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也长着一张有些普通的脸，却依旧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出尘之气。 一看，就是个常年读书的人家。 果然，那少年公子一开口，要的东西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想要一个结实轻便的书箱，在要一套《大学》，一套《中庸》，一套……” 许纯良回忆着自己在王富贵书箱中瞥见的书和用具，一一向店小二提道。 “好嘞，一套《大学》，一套《中庸》……，一个书箱……，公子这是打算去游学？”陈云一边快速的从堆积成山的书册中挑出一本本书籍，一边热情而好奇的招呼道。 “是啊，夫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想明白书中的道理，就一定要行万里路，看看这天下的道理。”许纯良学着王富贵的语气，酸里酸气的对店小二说道。 “您这位夫子对学生的要求真是严格啊。”陈云不由得对许纯良投来了不知是虚假还是真实的佩服目光。 “这些年还能坚持游学的读书人已经很少了，公子能下决心去游学，陈云在此提前恭祝公子能成功行走万里，读一读天下这本最难得的书。” 同样作为读书人，却只能在这书局中做个店小二的陈云真挚的对许纯良祝福道。 “我也是年轻气盛罢了，或许没走出百里，就被脚下磨出的血泡和肩上生出的茧子吓回来了吧。”许纯良羞涩的笑道，然后伸手接过了陈云拿出来的书箱，试着往自己背上背了上去。 很轻便，也很结实。很适合游学。 “就他了。”许纯良从怀中掏出自己特意换好的零碎银子和一些破旧的铜钱。 然后，他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学子。 在一个无人的巷子中将桃木剑压在书箱底部，又用墨汁将血色的天机伞涂成黑色绑在书箱上方后，背着书箱的他便再与之前那个俊俏道人的模样没有一丝相像了…… 第217章 雨中带刀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走在杂草丛生的乡间小路上，此时相貌平平风尘仆仆的许纯良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低配版的宁采臣。正走在去往兰若寺的无比恐怖的山路上。 四周刮着的是无情的野风，尖利刺剑一般的杂草狰狞的刺向一切可以刺向的地方。不时划过他露在脏兮兮衣袖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微微隆起的血印。 天空是阴沉的，仿佛随时想要下雨的模样。 许纯良像普通人一样用手掌遮着目光向天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加快了脚步。 扮成书生的模样以游学的姿态离开那座书局已经有一个月了。 说来也神奇，不知是大雍朝南部比较安全，还是书生的身份就是比道士比较不太容易惹事，他真的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离奇诡异的事情。 甚至连普通的那种小诡异都没有遇见一个。 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道士有些太招人恨了，才会一直那样。 当然，在睡梦中被佛陀求救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两次，每一次都让他出了很多冷汗。 在他身前，小孩儿许纯良跑的很快，他像一只撒欢儿的小狗，在草丛中上蹿下跳的，有时蹲在草尖上好奇的看着两只蝴蝶交尾，有时趴在地上看一条阴冷的游蛇吞下一只可怜的青蛙。 而老年许纯良，总是以一种极其悠闲的姿态飘在他的身边，手中的烟袋锅子就从未放下来过，也不知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哗……” 果然，许纯良的判断是正确的，没一会儿，大雨倾盆泼下。落在许纯良身前身后的地面上，砸出一团团铃铛大小的泥花。 许纯良早已撑起天机伞挡住了头脸，然后静静地走在雨中。 大雨落下，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像是不存在一般，雨滴穿过他们的身体落在地上，仿佛他们只是许纯良的幻觉投影一般。 南国多雨潮湿，路上总能看到沟河成群，此时的许纯良早已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也习惯了两位【三尸】这诡异的状态，所以并不在意。 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习惯性的加快了步伐顺着脚下的路往前跑去，他已经隐约看见了一片低矮的建筑，打算去那里躲躲雨去。 大雍南部虽然富裕，但也无法做到连乡间小路的路面都铺上石头，所以没一会儿，那坚实的路边上便满是稀泥，一踩一个泥坑，为了更像一个普通人，许纯良索性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将鞋底上的泥水甩掉提在手中，赤脚踩在路上，一步一打滑的往那片灰色的房子方向赶去。 走着走着，他耳朵一动，却依旧保持着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一脚踩入泥中，身体还随着惯性打了个出溜。 一直不紧不慢的老年许纯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身后。 小孩儿许纯良更是一脸好奇，他高高的站在一根在暴雨中都保持直挺的粗大茅草上，向他们刚刚来时的方向看着。 看了两眼后，他一把跳到天机伞上，用一双赤脚勾住伞面，倒吊在许纯良面前，一脸邀功的笑着：“哥哥，你猜后面来的是什么？” 许纯良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依旧保持着艰难的步行方式，缓慢的往前走着。 “是两个好看的人。”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背了七把刀，女的拿着一把剑。” “他们好潇洒的…… ” 许纯良仿佛没有听到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一般，他认真的看着脚前的路，一步一个泥坑，洁白如雪的脚霎那间被泥水侵染，然后在抬起间又被溅起的大雨瞬息间冲洗的干干净净。 在他身后两里处，两个年轻男女正在快速疾行着。 两人看起来都十分的年轻，却流露出一种森然的气势。 左侧的男子身高约一米七，有些娇小，却背着七柄狰狞的黑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杀气腾腾。 更厉害的是，此时从天上落下的瓢泼大雨，明明可以瞬间泼湿一切，却在他头顶一米处时瞬息间被看不见的刀气劈开，像水幕一般流向他的身体两侧。 没有一滴雨水能落在他的身上。 而脚下的泥水也会被一股无形的刀气轻易破开，露出稀泥下方还未被雨水浸湿的干燥土地，他就那样在满是泥水的小路上破开了一条干净的临时土路，行走间一滴泥水都沾不到自己的身体上。 而在他右侧，那位和他一样高，身材苗条，一袭白衣的女子，就更过分了。 她简直就像一个仙女一般。 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团轻盈的白光，那白光就像一团轻飘飘的云一般，将她的身体一米内外全部包裹。 所有雨水在下落时，都会被那光晕很自然的排开。 而她的双脚，则根本没有踩在地面上，她甚至没有迈步，似乎有一阵风托着她一般，推着她轻飘飘的在雨中前行着。 “表哥，前面有人。” 轻飘飘如仙女一般的女子轻启朱唇，对背着七柄刀的男子说道。 “一个冒雨赶路的书生罢了。看穿着还是个寒门，不用理他。”男子如刀一般冷厉的眼神看了许纯良一眼，瞬息间对他的身份作出了判断。 “正事要紧，十二家约定的聚会时间已经快到了，我们尽快赶路，免得耽误了族中的大事。” 说起族中大事，白衣女子的脸上也多了些凝重。不见她作出什么动作，她身上的白光瞬间大盛，速度顷刻间快了三分，二人很快就追上了一身泥水的许纯良。 冷漠的看了许纯良一眼，他们两人自然分开，一左一右从许纯良的身边掠过，只给许纯良留下两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啧啧啧…… ” “这年轻人。” 老年许纯良看着白衣女子飘飞间隐约展现出的浑圆臀部，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而许纯良则十分的诧异，一直到二人的身影钻入那片建筑，彻底消失后，他才好奇的看向老年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那刀气森森的家伙就不说了，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可那女子……” “这个世界，还有看起来这么正常，甚至有些像女仙的东西吗？” 第218章 奇怪的村子 “呵呵……” “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 “仙气飘飘，其实你也可以的。” 说话间，老年许纯良的形象快速变化，黑色玉剑凭空出现，他的脸上身上爬出了一个个暗金色的瘤体包。那条黑色的飘带也自他身后凭空出现。瞬息间打开，宛如变身一般，他变成了那个仙气飘飘的邪异半仙模样。 即便是此时有大雨倾盆，那些雨也像是不存在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丝毫不影响他的高人模样。 “你这邪性大于仙气。不作数的。” “刚才那个女子身上可是散发着纯洁的白光，而且行走的方式还是飘飞的模样。” “那种仙气，看起来才正常，你这……，一看就是异端……” 许纯良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然后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异端？” “我说她才是异端！” “孩儿啊，经过了这么多，你怎么还看不清呢。” 老年许纯良有些鄙视的说道。 “形象是什么就那么重要吗？看起来很仙就仙吗？” 说话间，他手中的黑玉剑变成了血肉铜钱剑，人也变成了那个邪气飘飘，背生肉翅的模样。 “你说，现在的我是邪恶的，还是正义的？” “现在呢？”他不断在仙气飘飘和邪气诡异，以及普通老头间变换着，像一个不断切换的电影切片。 “我明白你的意思。”许纯良看着远处那因为大雨而看着十分模糊的低矮房屋。想起了往日见过的零零总总。 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他不再看老头儿和熊孩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泥水，快速往前方奔去。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许纯良脚下的路终于从泥路变成了石板路。 清水冲走了脚上的泥巴，他的脚重新变得白皙，当他稳稳的踩在湿露露的青石板上时，一时间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眼前的庄子上没有一个行人，所有的房屋全都紧闭着。许纯良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子。 这是一个由石头和木头为主体造的小房子，窗户很小，用一种很薄的青色的布贴在木杆上，透过青布，隐约能看到房间中有身影晃动。 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您好，小生是从北方过来游学的学子，恰逢大雨，能否让小生进去避避雨。”许纯良用王富贵特有的那种酸气对着小房子打了声招呼。 话音一落，房间中那个身影似乎晃动了一下，却并未有任何回应。 许纯良等了等，看里面的人并未给自己开门的意思，只能抱拳行礼，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 他来到第二个房子前，透过同样贴着青布的窗子打了个招呼，他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房间中的身影同样没有说话，既不拒绝，也不同意。 仿佛房间中没有人，或是房间中的人没有听到他的招呼声一般，于是他只能继续往前走。每走过一个小房子，他都会十分礼貌询问，然后在得不到回应后继续往前走去。 “呵呵……”老年许纯良站在暴雨中笑的十分愉悦。而小孩儿许纯良则是撅起小屁股，神出鬼没的在那些小房子间钻进钻出。 随着他的钻进钻出，他的脸色越来越怪。只是看到老年许纯良诡异的笑容之后，他本能的选择了闭上嘴巴。并没有告诉许纯良他看到了些什么。 于是许纯良冒着雨穿过了整个村子，也没有叫开一家人的房门。 …… …… “这地方很奇怪啊。” 许纯良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和一侧窗子上明显在移动的影子，对倒吊在一旁房梁上的小孩儿许纯良笑着说道： “明明每个屋子里都有人，却没有人请我们进去坐坐，哪怕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雨。” “我一个学生，不，学子。只是想要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避避雨，他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许纯良话音未落，就感觉眼前这个房子里的身影似乎微微抖了抖。于是他接着说道： “或者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习俗？” “比如……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说话间，他将手按在了身前的木门上。一股冰凉的，阴冷的触感出现在他的手心。 同时，他感觉到似乎有很多目光在自己背后悄悄的看着自己。 可当他疑惑的转头看回去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目光就像是幻觉一样。 “咦？” 许纯良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 “老东西呢？” 老年许纯良明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可他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消失了。 不知是把自己藏了起来，还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没有再跟在自己身边。 总不能是走路走累了，去哪里休息了吧？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决定继续往前走。 尽管此时这个村子明显有些诡异，他却生不出一丝探究的心思。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处在奇怪的状态下，又或者是在害怕些什么。 他完全都不在意。 …… 他来到了村子的另一头，看到了一个高大建筑。 与那些低矮气闷的建筑相比，这个建筑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最重要的是，它不像其他房子那样紧紧关着门，而是像开门迎客一般敞开着。 轰隆隆。 天边响起沉闷的雷声，倾盆大雨似乎没有在短时间内停下来的意思，于是许纯良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恰到好处的欣喜，他来到门前，看着有些黑洞洞的院门，恭敬说道： “您好，小生是从北方过来游学的学子，恰逢大雨，能否让小生进去避避雨。” 门内无人回应。于是许纯良往门内走去。 “你别这么看我。”许纯良一边合起天机伞，一边对小孩儿许纯良说道：“它门开着呢，开门就是在迎客，下这么大的雨，我进去避一避雨，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说完，他迈进了门内，然后看到了一个鼎，黑色的鼎。 鼎中有香，儿臂粗的香。 顺着香冒出的烟气向后看，许纯良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神像。 第219章 哭泣的村民 那神像慈眉善目的，穿着一身道袍，似乎是他不认识的道门仙人。 而更令许纯良诧异的是，殿中，是有人的。 还是熟人。 在黑鼎左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独臂瞎子，正是曾为许纯良指过路的独臂瞎琴师。他闭目盘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那只焦尾琴依旧放在双腿之上。 他似乎睡着了，安静的坐在那里，对许纯良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实着他此时还是个活人。 许纯良没有与他打招呼，在黑鼎的另一侧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放下书箱，然后随手脱去了身上湿漉漉的外衣。 片刻之后，他在身前点燃了一团火。并用几根木棍撑起衣服挂在火堆前。 这才从书箱下面拿出一个撕开了的饼，一边烤火一边小口吃着。 自从他开始扮演游历学子以来，他便坚持做到了始终如一的按照普通游历学子的生活习惯来生活。绝不会因为身边人少或者身边无人就放松一刻。 天渐渐黑了下来，暴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门外一直哗啦啦的下个不停。似乎老天爷要将天上的水全部倒在地上一般。 许纯良吃了饼，看了一旁的小孩儿许纯良一眼，他连忙对着自己点点头。 许纯良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那瞎琴师确实在自己进来之后保持着一直的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一样。 老年许纯良依旧没有回来，许纯良也不着急，他从墙角拾来几根明显是之前在此停留过的人剩下的干柴塞入火堆中，随后闭上了眼睛。 周围只有哗啦啦的雨声，让人听了想要来一个高质量的沉睡，可许纯良和黑鼎对面的瞎琴师却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同时闻到一些熟悉又诡异的味道。 微腥，微甜，还夹杂着腐木和铁锈的味道。 像是被水泡烂了的木头，中还夹杂着血液的味道。 ‘谁家的棺材被雨水泡烂了吗？’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念头儿，紧接着就发现一直存在于耳边的雨声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似乎大雨在一瞬间就停下了。 ‘南方的雨是这么停的吗？’许纯良在心底疑惑道。 “大哥哥……，那个人，那个人不见了…… ” 小孩儿许纯良拉着许纯良的袖子，指向黑鼎的另一边。原本坐在那里睡觉的独臂瞎琴师不知何时消失了。 许纯良心底不由一震，这才对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出言帮过自己的瞎琴师的实力有了更清新的认知。 他正要说话，看到殿外原本因为下雨而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不觉的变得清亮起来。 月亮出来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地上，反射在大殿中，在黑色大鼎和那道袍身向上映照出一圈若有若无的光晕。 让整个大殿看起来多了些神秘的气息。 …… …… “沙……” “沙……” “沙……” 一阵轻微又清晰的脚步声在院外传来，不等许纯良说话，小孩儿许纯良手脚并用，嗖的一下便爬出了大殿，趴在了墙头上，然后一脸惊恐的转头看着许纯良。连连摆手。 许纯良压低声音，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哥哥，好多人。他们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 “嗯？”许纯良心中一紧，轻手轻脚的一步迈出，来到小孩儿许纯良身边，和他一起在墙边探着头往外看。 不用指引，借着月光，许纯良看到了很多人。 看样貌和穿着，那都是些很普通的村民。 看着这些人，许纯良突然觉得其实所谓的南方比较富裕，也只是相对而言。 从身材来说，这些人都有些形容枯槁。细胳膊细腿，个头儿也普遍不高。 虽然一个个都穿着衣服，没有出现像北方一些农村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穿的囧状。但衣服也都破破烂烂。打着些黑色的补丁。 那些低矮的建筑中，不断有人推开门，从房中走出，然后彼此三三两两的并作一排，往这个道观走了过来。 “哥哥，他们要干什么？” 小孩儿许纯良捏着许纯良的衣角，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些人们。 “别说话，看看再说。”许纯良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的压低了身体，将自己的脑袋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那些人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本以为这些人会进入自己所在的这个小道观，可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在道观前约十米的距离前一个个停了下来。 那些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逐渐聚集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墙。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的时间，所有人从房子里走出的人都来到了那里，相互拥挤着，开始手舞足蹈的跳舞。 他们手拉着手，跳着，蹦着，逐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 将整个小道观围了起来。 ‘这是？’ 许纯良的眼睛里多了些疯意，他嘴角上翘，无声的笑着，他知道，自己似乎又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纠缠到了一起。 那些人不断的蹦跳着，旋转着。 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一行行眼泪从他们的眼角流了出来，顺着脸庞掉在地上，与湿漉漉的青石地面混为一体。 许纯良皱了皱眉头，然后闭上眼睛。 眼前被黑暗占据，他的五感再次凝结成一。 然后，他听到了无比洪亮，痛苦的哭声。 “呜呜呜……” “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那些漆黑的不断手舞足蹈的影子中传出，震慑着他的心灵。 那些哭声就像是一道道海浪一般朝他袭来，然后被一道白色的墙拦住，就像拍在了沙滩上一般逐渐消散。 ‘这？’ ‘这不是在风险，这是在攻击。’ 许纯良心中有了明悟，他睁开眼睛。 那些不断转圈哭泣的人们，一直保持着与道馆围墙十米的距离。绝不越雷池一步。 而自己身后的那个黑色的大鼎中，那只粗香不断冒出淡蓝色的烟气，缓缓飘入那个身穿道袍的神像胸前，然后缓缓消散。 就像是被神像吸走了一般。 许纯良眼神一阵恍惚，感觉头有些微微的晕。身体也跟着在墙头摇晃起来。 第220章 道门墟界 “哥哥，你怎么了？喂，哥哥。”感受到他变化的小孩儿许纯良连忙伸手拍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像幻影一般穿过了许纯良的身体。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小手，一时间不能理解，究竟是自己变成了虚体，还是许纯良变成了虚体。 许纯良狠狠的摇了摇头，然后就听到了无比嘹亮的哭声。 “呜呜呜……” “～神呢！” “～神呢～” 是那些村民们的哭嚎声。他们含糊不清用方言呼喊着许纯良听不清楚的神明的名字，然后不断跳着难看又诡异的舞蹈。 哭声化作浪涛，狠狠的，一次一次的朝许纯良所在的小道观扑来。 而一道金光，则不停的从许纯良背后传来。 许纯良转头，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 悄无声息间，小道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一道青光自天穹中洒下，像激光一般射在眼前的黑色大鼎上。那黑色大鼎就像是被突然被涂上了颜色一般， 黑色快速褪去，然后眨眼间变成了金色。 化作一只纯金的大鼎。 而鼎中原本缓慢燃烧的香，却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巨大烛台。 烛台高耸入云，其上闪烁着看不清楚的混沌金光。 那些金光正是拦截着哭声的东西。 而许纯良更是诧异的发现，自己和小孩儿许纯良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书箱身边。 依旧盘坐在地上，就连自己正在火焰边炙烤的衣服也没有重新穿到身上。 就好像自己刚刚看到了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唯二改变的，只有消失了的瞎琴师，和此时变成了金色的鼎。 他正要细细探究，却发现自己身下的青砖快速变大，转眼间由一巴掌宽的青砖变成了一个十米见方的巨大玉砖。 自己就像一个道人一般，盘坐在那玉砖之上。 那些村民哭泣的声音消失，他出现在一个巨大的玉质平台上，头顶是白色祥云般的烟气，身边是巨大的金鼎和金鼎上方燃烧的巨大蜡烛。 一道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出现在他耳中，凝神听去，似乎是道经。 “虽有至明，而有形者不可毕见焉。虽禀极聪，而有声者不可尽闻焉。虽有大章竖亥之足，而所常履者，未若所不履之多。虽有禹益齐谐之智，而所尝识者未若所不识之众也。万物云云，何所不有，况列仙之人，盈乎竹素矣。不死之道，曷为无之？” 那声音十分飘渺，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自耳边消失，这种感觉让许纯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处在了什么环境中。 ‘墟界。’ ‘又是墟界。’ 他喃喃自语道。 在樊城时进入佛门墟界便毫无征兆，这次也是一样。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处在了全新的环境里。并且毫无感知。 许纯良深吸一口气，按下莫名想笑的嘴角，向四周自信看去。 瞎琴师不在，那个穿着道袍的仙人雕塑也消失了。 只剩下他和呆滞的小孩儿许纯良。 随意指了个方向，许纯良给小孩儿许纯良下达了指令 “去那儿看看。” “好嘞！”小孩儿许纯良手脚并用，像蜘蛛一样快速往他面前爬去。 许纯良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小孩儿许纯良的速度一直都很快，在他手脚并用之下，那十米见方的玉砖他瞬息间就能掠过三四个，所以许纯良很快就看到他的身影变得像米粒儿一样大。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的空间一闪，紧接着小孩儿许纯良便一脸疑惑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呦。”他惊呼一声，抱住了许纯良的大腿，然后用小手揉捏着自己撞疼了的额头。 “怎么回事？”许纯良眉头微皱。 “我不知道啊。”正在揉捏额头的小孩儿许纯良一脸迷惑。 他明明在快速往前跑，眼前也一直什么都没有，直到他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身影，焦急的向那身影冲去的时候，却不知怎么回事就跑到了许纯良的身后。 “我一直在往前跑，可跑着跑着，就撞在了你的身体上。” 看到许纯良有些疑惑，他连忙说道： “我绝对没有拐弯，我真的是用直线来前行的。” “我保证！” 他举起手信誓旦旦的说道。 许纯良愈发的疑惑了，想了想，他又重新指了个方向，道：“你试试往这个方向跑。” “嗯！”小孩儿许纯良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在胸前做了个用力加油的动作。然后再次手脚并用，快速往前跑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一往无前的奔跑。而是一边跑，一边不时的回头看向许纯良。 “哥哥，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这一次应该没问题的。” “我看着你跑，就不会无意识的拐弯了。” 他高兴的喊道，并在许纯良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小。 看到他的身体再次变成了米粒儿大小时，许纯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哈哈……” “哥哥，我已经～离～你～很～远……” 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遥遥传来，变得断断续续。也十分微小，几乎不凝神认真听，就根本听不到的程度。 可下一刻，许纯良瞳孔一缩。 他听到了小孩儿许纯良无比欢快而洪亮的声音。 “我离你很远了！你看我走的是直线吧？” 那声音，就在他的背后。 紧接着，坚实的撞击感出现，小孩儿许纯良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明明已经离你很远了……” 小孩儿许纯良一脸震惊和不解，他明明一直在向背后望着，确定自己在物理距离上离许纯良越来越远。 可为什么？ 突然就会撞在许纯良背上呢？ 这不合理啊？ 许纯良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揉了揉小孩儿许纯良的头，重新指了一个方向道：“没关系，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你再慢一点，往这个方向走。” “对了，倒着走试试。” “好！我这就去。” 小孩儿许纯良再次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面对着许纯良，快速向后倒退而去。 第221章 试验 他这一次走的很慢，并一直看着许纯良。 可当他眼中的许纯良逐渐只有米粒儿那么大时，许纯良喊了一声‘停。’ 他，站在了那里。 然后深呼吸。 许纯良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好了，现在你慢慢转身，接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许纯良静静的等待着，并凝神静听。 看着小孩儿许纯良缓缓转身，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然后…… 他听到了小孩儿许纯良的哭声。 “呜呜呜……” “哥哥……” “我看到了你的后背。” “好可怕啊！” 小孩儿许纯良的哭声在他背后传了过来。 他震惊的看着远方那个米粒儿大小的小孩儿许纯良，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好的，你不要怕，也不要动。” “就站在那里。” 说完，他缓缓转身。 当他看到站在自己背后不到二十公分处，正在颤抖的小孩儿许纯良时，他的心底不由自主的跟着颤抖了一下。 转头再次看向远方。 那个米粒儿大小的身影，依旧在远方站立着。 “究竟远处那个是你，还是现在这个是你呢？” 许纯良伸手摸着小孩儿许纯良的头发，心中满是不解。 “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过去。”许纯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脚边的书箱。迈步快速往小孩儿许纯良的方向冲了过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小孩儿许纯良的身后不远处，已经可以看清楚他一根一根的黑色发丝。 转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金色的大鼎下方，那个书箱此时也如同米粒儿大小一般。静静地放在自己刚刚站立的那块玉砖下。 而小孩儿许纯良，站在自己这个地方回望，却是完全看不到的。 许纯良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砰砰跳了起来。 体内灵气逐渐放缓，他在小孩儿许纯良身后三米外停下。 然后以极慢的速度，一边往前挪，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一切都无比正常。 脚下是坚实的白玉巨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那白色的祥云般的烟气，也依旧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许纯良一步迈出，仔细观察……，没有任何异状。 他继续向前。 足足两米的距离，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越来越近的小孩儿许纯良，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终于来到了小孩儿许纯良的背后。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许纯良伸手。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小孩儿许纯良移开了死死盯着书箱的眼睛，疑惑回头，然后满脸惊喜。 “哥哥。”他开心的伸手，想要爬上许纯良的大腿。 “别动。”许纯良连忙警告道。 确定小孩儿许纯良不会乱动之后，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因为他俩彼此看到对方而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在小孩儿许纯良身前的一米外，许纯良也没有看到金色大鼎和自己的书箱。只有空旷的玉石地砖…… ‘距离还不够吗？’ ‘或者是发生了变化？’ 他回头再次看向来处，金色的大鼎下，几乎模糊不可见的书箱，和此时变成了米粒儿大小的小孩儿许纯良，就在他来时的地方站着…… “呼……” 许纯良深深呼出一口气。 “你转回头去，还能看到那书箱吗？”许纯良轻声问道。 小孩儿许纯良连忙回头，然后呵呵笑着说道：“可以啊。它就在我眼前，迈一步就能摸到呢。” “嗯。” “好的，我知道了，你站着不要动。” 许纯良小心的叮嘱着他，同时向前缓缓迈了半步。 此时他距离小孩儿许纯良只有半米。四周的一切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再次向前迈了半步，几乎与小孩儿许纯良平齐。 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许纯良的心还是忍不住快速跳动了起来。 他的书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呼……”他再次缓缓吐出一口气。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慢慢回头。 当他彻底转过头的时候，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在他的来处，除了那个无论站在多远都能看到的巨大金鼎。和他放在金鼎下面不远处的书箱外，他看到在米粒儿大小的小孩儿许纯良身边，站着一个稍大一些的米粒儿。 在经过一瞬间的本能恍惚后，他知道了那米粒儿的身份。 那是他自己。 …… ‘这世界也太他妈的癫了……’ ‘我在无比遥远的地方，看到了我自己？’ 许纯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洗礼。 这个世界的不正常，总是一次次在他适应之后，再突然从某个地方猛的跳出来给他狠狠一拳，并将他打的晕头转向。 伸手拉着同样一脸呆滞的小孩儿许纯良，他俩一步迈出，便再次来到了书箱边。 “来，我们再试验一下。” 许纯良拉着小孩儿许纯良，朝刚刚自己转回来的地方走去。 他一步迈出，然后回头，发现自己真的只是走了一步，并没有去到那个遥远的地方。 就真的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 “呵呵…… ”他笑了笑，指着书箱说道：“来，这次你站在书箱边上，我来试。” 说完，他灵气一转，身体变得极为轻盈，并迅速往远方掠去。 脚下的玉砖被他快速掠过，很快，他在小孩儿许纯良的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小米粒儿大小。于是他的速度渐渐变慢了起来。 他看到了小孩儿许纯良的背影。 他来到了他的身后。 转身，确定自己还没有回到鼎下，依旧站在遥远处时。 他转身看着坐在书箱上的许春来那个，轻声喊了小孩儿许纯良一声：“喂。” 小孩儿许纯良身体一颤，连忙转身。紧接着便看到了许纯良。 “哥哥。”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许纯良向小孩儿许纯良伸出手，招呼道：“来，握着我的手。” 小孩儿许纯良连忙伸手，捏住了许纯良的手腕。 柔软，冰凉，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真实的触感。 ‘这一切是真实的！’ 许纯良确定的重复了一句。然后转头。朝自己背后那个遥远的方向看去。 第222章 事已至此 遥远处，金色鼎下，小孩儿许纯良依旧像米粒儿一样坐在书箱上。 “呵呵……” 他笑着，手上猛的用力一拉。 书箱上的小孩儿许纯良飘了起来…… …… ……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和面前空空如也的书箱。许纯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本该被他拉入怀中的小孩儿许纯良消失了。 手上的触感也在自己用力一拉的那一瞬间，失去了。 就像是一个冰凉的小手在他用力一拉的那个瞬间，消融消失了一般…… 那种感觉十分诡异，他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 可他来不及多想了，他必须先找到小孩儿许纯良，然后再来验证自己的内心所想。 于是他赶忙向前迈出一步。来到了金鼎和书箱前。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小孩儿许纯良。 果然，他并没有消失，只是朝他的前方移动了一些距离。 许纯良松了一口气，暗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小孩儿许纯良招了招手，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分析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 ‘第一，我确确实实进入了墟界中。听这周围环境音，应该是一个道门墟界。’ ‘第二，我此时应该在某一种循环中，这个循环的中心就在我脚下。或者在这个金鼎的旁边。无论朝任何方向走，当我走过那个临界点后，我就会回到起点。并且这个循环不可逆。’ ‘第三，这个环境暂时还没有看到危险性。’ …… ‘我得再试一试……’ 许纯良看向四周，远方全是白色的云雾，看起来仙气飘飘，可许纯良却从中看到了阴沉的恐惧。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本能的感觉那些云雾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心中有所警惕，他移开了眼神，看着坐在地上正在玩自己的脚丫子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别玩了，我们还得再试一试。” 片刻之后，两人背对背，各自朝前快速行去。 …… “再试一试，这次往这边走……” ……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纯良和小孩儿都疲惫的坐在了地上。看着对方的表情都有些无语。 他们试了很多遍，无论朝那个方向奔跑，最终都会重新回到金鼎下方。 “哎……” 许纯良叹了一口气。伸手摸向一旁的书箱。 小孩儿许纯良看见他的动作，眼睛里闪出了好奇的光。 在他心中，许纯良是很神秘的，自己的这个【本体】似乎拥有着他和老头儿都不理解的神秘。这也是他每次看到恐怖的东西之后，总要第一时间趴在许纯良身后的原因。 在他简单的小心思中，似乎只要和许纯良待在一起，自己就可以永远安全的活下去一般。 此时看到许纯良伸手摸向书箱，他心底充满了好奇的期待。 ‘一定是书箱里藏着什么宝贝，能破开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迷局。’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然后……，他看到许纯良拉过书箱，取出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大学》，紧接着从大学下取出一个砂锅大小的包袱。 小孩儿许纯良愈发好奇。 他在猜测那是个什么样的宝物，会不会像那个能让人愉悦的桃木剑一样。 他看着许纯良解开包袱，露出其中黄色的牛皮纸。 ‘到底是什么呢？’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着许纯良轻手轻脚的拨开那个叠的很讲究的牛皮纸。 他看到了…… 一只烧鸡。 是的，许纯良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个金黄色的烧鸡，那烧鸡外表金黄酥脆，在金鼎下闪着一种美好的食物特有的油香光泽。 它很肥大，也很嫩很润。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很肥，很香。 小孩儿许纯良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解。 ‘难道这是什么我没见过的法宝？’他呆滞的看着许纯良伸手撕下了一只鸡翅膀。并朝自己的手中塞了过来。 小孩儿许纯良：“？” 只见许纯良将那只鸡翅膀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抱起剩下的那一部分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满嘴流油的说道： “你是小孩子，吃根鸡翅长的高。” “至于为什么我要拿一只鸡出来吃……” “其实也不过是……” “事已至此，总要先吃饭的。” 烧鸡特有的香料味混合着肥油与鸡肉产生的复合香味在许纯良口中绽放。让他产生了一点难得的心满意足。 甚至觉得这个出不去的世界都美好了一些。 用力吸着鸡骨缝中的一缕香香的鸡肉，他抬头看向一旁的金鼎。 似乎……，这金鼎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而且它上面的花纹也变得凝实了许多。 此时这个金鼎不再是刚刚进入这片空间时的模样。 一条条无比真实的金蛇，金龟纹路篆刻其上，还有一些许纯良不认识，但却本能的感觉到强大玄奥的符文缠绕其中。将整个金鼎衬托出一种出尘又高贵的气质。 于是他放下手中吃剩下的鸡架，指着一旁的金鼎对正在把玩那只鸡翅膀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哎，别玩儿了。” “要不去鼎上看看？” 小孩儿许纯良将鸡翅膀别在腰上，抬头看了看金鼎。 “我……，我不敢。”他向后退了数步，连连摇头。 “不敢？” “你感觉到了什么？”许纯良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鼎。金鼎上方那只散发着金光的火烛，此时已经被一片白色云雾淹没，就仿佛一根插入了天空的柱子。 看着天空之上的云气，许纯良隐隐有些不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走不出去？白色云雾之后又隐藏着什么东西？它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些没有头绪的问题涌入心头，让他十分疑惑。 “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就是不敢。本能的不敢。”小孩儿许纯良认真说道。 许纯良理解了他的说法。便不再强迫他。 “那你在这里等着。看好书箱。” “我上去看看。” 说完，他迈步向金鼎的一只脚走去。 “别别别，哥哥，我跟你一起。”小孩儿许纯良的手腕一抖，小手像皮筋一样伸长，卷住书箱高高提起，然后他快速朝许纯良跑去。 第223章 黑色的包 来到金鼎脚下，才真正感觉到了金鼎的雄伟。只是一只金色的足，就需要三个他来合抱才能将其围住。 他没有看小跑着来到他身边的小孩儿许纯良，伸手握住了宛如金色柱子一般的鼎足上凸起的花纹。 那是一条金蛇纹样身上的一片蛇鳞。 入手冰凉，又有些柔软坚韧，许纯良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像是捏住了一条真的蛇一般。 可当他认真去感受时，手中的触感又完全变成了真实的金属质感，那种冰凉柔软的感觉也彻底消失。 ‘幻觉吗？’ 他心中疑惑着，并一点一点往上爬去。 顺着那条盘在鼎足上的金蛇，他缓慢而坚定的往上爬着，而小孩儿许纯良似乎十分害怕鼎上的空间，但又不愿意离他太远，于是他的两只手都像皮筋一样伸得老长，一只手捏着许纯良的衣角，一只手拿着书箱，而他自己就像是牵着风筝的线一般，连接在许纯良和书箱之间，在距离金鼎一些距离的空中，慢慢随着许纯良像上方平移着。 许纯良爬到了那条金蛇的七寸上。 当他伸手握住金蛇七寸上的那只金色鳞片时，他甚至感觉到金蛇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是幻觉吧？’ 他在那个鳞片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接着向上爬去。 他爬过了冰冷狰狞的蛇头，看到了它镶嵌着绿色宝石的眼睛。 ‘都说佛门最富裕，没想到道门也这么有钱。’许纯良赞叹了一句，强压下自己想要伸手扣掉那颗绿宝石的贪念。伸手握住了金蛇上方那只金龟的尾巴，将自己的身体荡了上去。 当他爬到金龟背上时，那只刚刚被他爬过的金蛇身体微不可察的轻轻抖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的向鼎下蛇行而去。 而许纯良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继续往上爬着，缓慢而坚定。 又爬了不知多久，他爬过了那只金龟。来到了一处像文字又像是小孩子涂鸦的血红符文前。 正要伸手抓向那个符文。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动了一下。 转头，看到小孩儿许纯良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并不停的对着他摇头。 似乎在劝他不要伸手去摸那片符文。 许纯良无声一笑，伸手，握住了那片血红符文。 然后向上攀去。 周遭的金色快速褪去，只剩下血红色的符箓，空间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血红的迷雾，又像是打上了一层血色灯光一般，快速变色。 可许纯良却没有任何感知，他像是没有看见这一切一般，继续往上爬着。 小孩儿许纯良看着自己拉着许纯良衣襟的那只手和许纯良一起在那片血色符箓前消失，一种阴冷、黑暗、虚无的触感包裹了自己的那只手，无比恐惧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喊了一声‘哥哥’。 他咬了咬满嘴的尖牙，身体像皮筋一样快速收缩，拉着小小的身体和书箱一起朝许纯良消失的地方钻去。 然后他就来到了许纯良的身边。 与许纯良一起站在了一个飘着淡淡雾气的黑暗的树林中。 “这是……”小孩儿许纯良一脸惊恐的看着四周。 他不明白，明明他们在金鼎上攀爬，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周身之外全是刚刚那只手感觉到的那种阴冷黑暗，他不由得恐惧起来。 “别怕，有我在。死不了。” 许纯良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微笑着，淡然的看着四周黑暗的树林。 对许纯良而言，有变化，说明有生机，这才是最好的。 只有像刚才那种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抖走不出去的困局，才是他这种不死的人才最害怕的东西。那象征着牢笼。 四周十分安静，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树叶落下的声音。 此时四周处于一种完全状态下的安静。 就像是连时间都被静止了一样。 许纯良一手牵着小孩儿许纯良，一手将书箱拿起，背在了背上。 然后他抱拳轻声说道：“小生是前来南国游学的学子，误入此地，不知是否有打扰到的地方。” 他说话间依旧酸气十足，很有王富贵的风范。 似乎在本能中，许纯良对这种扮演的细节充满了偏执的坚守。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此时无比寂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可黑暗的树林对他没有任何回应。 已经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所有事物都一动不动，像是一片被暂停了时间的空间一般。 “我们去看看。” “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物。” “我记得我摸向那个血色符箓时，你提醒我不要摸，你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 “只是本能吗？” “感觉到害怕？”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爬上血色符箓的时候，周遭的金色快速褪去，变成了血色，可当时的我对此似乎没有任何感知？” 许纯良不断的和小孩儿许纯良交流着。 可是此时如果有人隐藏在树林里看着他的时候。只会觉得他在和一旁的空气说话。 并不时的向空气询问着什么。 这幅画面无比的诡异。 即便是在这诡异的树林中，也是无比的诡异。 许纯良的脚前出现了一条小路。小路两旁长满了不知是黑色还是绿色的利剑一样的草。 许纯良甚至不能确定，是自己决定往前走后脚前就出现了小路，还是自己看到了这条小路之后才决定往前走的。 总之他的脚前有了路，于是他便往那条路上走了过去。 他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的小孩儿许纯良突然指着远方开口说道：“哥哥，你快看。” 许纯良顺着小孩儿许纯良的手势往前看去，然后两眼一黑。物理意义上的两眼一黑。 在黑色的树林中，他看到了更加浓郁的黑暗。同时心底生出了一种难以压制的烦躁和恐惧。 而那片浓郁的黑暗，一个黑色的如小山般巨大的……方形的包。 即便此时距离它还有些遥远，但许纯良还是能够隐约的看到，那个巨大的方形包上和它的四周，似乎插着一根根黑色的长剑。 同时有一些黑色的细线，在长剑间缠绕着…… 第224章 糯米铺地 看着远处因为黑暗而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的东西，许纯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孩儿许纯良。 “你害怕吗？” 小孩儿许纯良的脸色很奇怪，他此时依旧保持着一只手向前指着的动作。脸上却挂着愉悦的表情。 听到许纯良的问话，他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怕。” “我觉得这里很好玩。” “我喜欢这里。” 许纯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小孩子都不怕，他就更不用害怕了。所以他决定走近一些看看。 很自然的，他的左手下垂张开，小孩儿许纯良的手便很自然的伸出，与他的手掌握在一起。 两人一起往那处黑暗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许纯良停下了脚步，与小孩儿许纯良一起低头看向脚下。 不知不觉间，脚下的那条小路已经消失，那种拥有坚实反馈的地面触感变成了一种带着颗粒感的绵软。 就像是踩在了大颗粒的沙子上一样。 低头，许纯良瞳孔一缩。 不知什么时候，他脚下的土路和路旁的杂草消失了。他脚下是一种看起来无比黑暗，又无比细密的东西。 踩在那些东西上，他的脚会不由自主的向下塌陷，并被那些东西埋住。 弯腰，伸手，他将手探入地面，入手有明显的颗粒感，他抓了一把地面上有些冰凉的东西放在眼前。 他看到了…… 一把糯米。 洁白的，清香的，颗粒分明的，糯米。 ‘谁会把这么多糯米放在地上呢？’许纯良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等等！糯米？道门墟界？糯米铺地？’他心中一震想起了些什么。于是他不再看脚下厚实的糯米铺地，拉着小孩儿许纯良快步往前走去。 他来到了第一个黑色的长剑前。 直到距离足够近，许纯良才看清了长剑的模样。 长剑无柄，通体黑色，细长尖锐，那长剑不知究竟有多长，许纯良看它剑尖插在地面上的糯米中，留在地面之上的依旧有一人都高。 而那一根根缠绕在剑端黑色方形铁疙瘩处的细线，靠近看去，则是一根细长的，鲜红的线。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那根无柄长剑，只觉得它看起来不太像剑。 剑，没有这么厚。 眼前这个插在地面上的黑色物体，它是一个柱体，而非长剑那种宽体薄胎的模样。 他凑近了些，避过顶端的红线，小心的绕了一圈…… ‘这不是剑，这是……钉子，钉棺材的钉子。’许纯良心中升起一个离奇的答案。但他的本能告诉他，他的猜测是真的。 糯米铺地，棺材钉围绕，还缠着无数的红色细线，再联系自己此时处于道门墟界中。许纯良隐隐有了猜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块黑暗的方形，大概率是一个巨大的棺木。 一道毫无痕迹，虚幻，朦胧的联系便吸引着他抬起头，看向了那块浓郁的，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方方正正。 可许纯良却隐约有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僵尸么？” 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穿着清宫官服，整夜里蹦蹦跳跳，被九叔拿着桃木剑和黄符死命里欺负的那些可爱的形象便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这个念头一起，许纯良看到那片方形的黑暗微微向上一抖。 从进来就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的黑暗树林中，出现了第一道声音。 “咚。” “咚咚。” 那是一种沉闷的木头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不行，那东西感觉到了我的思绪，我唤醒了它！不能再想！不能再想！’ 此时的许纯良早已不是起先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不看，不想，不呼吸！】，不要与对方产生联系，就是避免意外的最好方法。 于是他本能的想要闭上眼睛，可他突然发现，无论他如何使用本能，或者是用力驱动着自己的眼皮合起来。 都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眼皮完全不受他的控制，用力的睁开着，就像是有四只有力的手分别扒着他眼睛的上下部分，同时用力的向下或是向上，将他的四只眼皮扯开到最大，让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看着那片黑色一般。 同时，他本能的想要转身，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他的心跳变得极速，一直保持着易容状态的脸上那些压着眼角和其他的隐秘修饰物纷纷掉落。让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同时，他的表情变得无比亢奋激动。甚至有些狂热的看向那黑暗。 浓郁的黑暗缓缓蠕动着，他逐渐看清了黑暗的本质。 那是一个插满了棺材钉的巨大棺木，一片片腐朽的木头在同样腐朽的棺材钉的固定下，被无数红线缠绕着，悬空挂在糯米铺地的地面上方。 ‘不行！’ ‘我不能在看了！更不能再想了！’ 许纯良咬紧牙关，恶狠狠的在心中说道，同时伸手向自己背后的书箱摸去。 他无比艰难，又无比坚决的，握住了藏在书箱下的桃木剑。 这一次，他捏住的是剑尖，坚硬的触感传来，许纯良毫不犹豫，手掌向内一按。 “噗！” 桃木剑尖锐的剑尖刺穿了他的手，钻心的疼痛带着无与伦比的喜悦朝他心中袭来，在桃木剑极致的喜悦中，他挣脱了那棺木中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控制，昂起头，肆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他的虚发皆张，身体内本被压抑的灵气开始快速流转起来，带动着那些愉悦的感觉更加快速的流遍全身。 他无比癫狂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身边的那根棺材钉也缓缓旋转着，将它头顶的红线绷紧了一些。 所有的棺材钉都在旋转着，于是那些本就紧紧缠绕着那个棺木的红线在同一时间收紧，像裹粽子一般，将黑色棺木死死勒住…… 于是那‘咚咚’的响声便消失了。 ‘它们，是镇压那东西的工具。’许纯良狂笑着，心中有了明悟。 第225章 迷路 没有再看那棺木，许纯良坚决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无论棺材中藏着些什么，哪怕它是属性点，许纯良也决定先稳一手，在这林子中看看再说。 毕竟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此时其实身在金色大鼎上的红色符箓之中，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都还不一定。 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打怪升级上。 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他们重新回到了小路上。 两侧依旧是又黑又高，且没有任何声音的黑色树林，他们二人一言不发的往前走着。 周围，黑暗的空间与同样黑暗的树林形成了一幅用不同浓度绘画而成的抽象画，似乎有无数张牙舞爪的东西在树林中对着许纯良阴暗的呲牙咧嘴。 许纯良看了看那黑暗，却并没有感觉到真正的有东西存在。 似乎整个树林中，他真正感知到的东西也就只有刚才那个棺木。 黑暗世界，寂静无声。 除了许纯良和不停好奇的看向四周的熊孩子，什么都没有。脚下的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在这种无声又没有任何景色起伏变化的世界中，似乎连时间的刻度都消失了。许纯良一直沿着脚下的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只是当他再次感觉到肚子饿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伸手朝书箱中一摸，许纯良满脸错愕。 书箱中的饼，馊了。 书也变得枯黄，不知经过了多久的岁月。 “我们这是走了多久？连书都发黄了。”他将那张坏掉的饼丢在地上，看着它被小路一旁那利剑一般的黑草快速淹没，有些诧异的说道。 可他没有得到小孩儿许纯良的回应。 低头看向他，只见他呆呆的看着左前方，表情很是奇怪。 许纯良顺着他的眼睛朝左前方一看，紧跟着瞳孔一缩。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依旧是浓郁的方形黑暗，一根根无柄利剑一般的棺材钉，以及密密麻麻的像大网一般缠绕在黑暗上的红色细线。 “我这是……，迷路了？” “是因为夜里的路太难走了？还是因为……，别的？” 他犹豫了一下，将桃木剑再次拿在手中，然后无声的笑着，重新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他的脚下再次出现了一条小路，也不只是他走在了原本就有的路上，还是因为他选择了这个方向，从而有了这条小路。 他顺着小路走入黑色的树林。继续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往前走着。 饥饿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他不知又一次走了多久之后，这才再次停了下来。 他再一次出现在糯米铺地之前。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棺木。 “看来这让人走去，走能走到必须走到的地方，这种手段，怕是道门的法子吧……” 他无声的笑着，和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当然，如果此时有人偷偷看他的话，会发现他向左侧低着头，正在和自己虚张开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对哦，和我们在玉石平台上有点像。” “在玉石平台上我们朝哪个方向跑都会跑回起点，只能往金鼎上面爬。可到了这里，我们朝哪个方向掉头，最后又都会重新回到这个棺材附近。” “好像有一种东西在控制着我们，让我们必须按照他定义的路往前走才可以。” 小孩儿许纯良挠着头，像个聪明的孩子一样说道。 可下一刻，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无比愉悦，他好奇的看着远处的棺木，呢喃道：“我觉得那个棺材很有意思。” “哥哥，我们去棺木那里玩好不好？” “你觉得棺材有意思？”许纯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能理解这熊孩子的脑回路。 “是啊，感觉很好玩啊。” “像探险一样。” 小孩儿许纯良这一刻的语气真的就像所有跟父母商量着想去游乐园的孩子们一样。 只是他想去探险的地方，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接地气。 嗯，相对更接地府一些。 用前世的形容方式的话，很阴间。 许纯良呵呵笑着，只觉得他十分可爱。 他握紧了桃木剑，笑着说道：“既然你想探险了，那么我们就去探险吧。” “呵呵……” …… 一大一小两个人，迈步走出林间小道，踩在了白色的糯米上。 糯米铺地产生的那种宛如踩在沙滩上的奇异脚感让许纯良感觉非常的舒服，这种舒服在桃木剑的加持下，让他的心情愈发愉悦。 当他走过第一个缠绕着红线的棺材钉后，他感觉自己的四周变得更加阴冷了一些。 然后他便像第一次时那样，紧紧的盯着那个黑色的棺木，可这一次，那种冥冥之间的连接感并未出现，他也没有听到那种额头撞向棺木的咚咚声。 ‘或许是这些红线捆绑的更紧了一些。让它没有办法挣脱吧。’许纯良心中猜测着，走过第二根棺材钉。 在他背后，地面上的糯米蠕动着，将他踩出的脚印掩盖，恢复成原本什么人都没有来过的模样。就好像是将他的脚印吞噬了一般。 许纯良走过第三根棺材钉，然后是第四根。第五根。 再往前走，棺材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很多地方他甚至需要他扭转身体，作出一些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动作之后，才能顺利的从棺材钉和红线间穿过。 但他毫不在意，就像是一个正在努力爬山的攀登者，任何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他坚定的走向那黑色的棺木。 并真的走到了它的面前。 近距离观察下，许纯良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棺材上并不只有紧裹的红色的线，还在前后左右六个面上，各自贴着一张早已失去了原本颜色，无比腐朽的符箓。 而那棺木，也早已破破烂烂，就像所有经历过无限岁月的腐木一样，斑驳，腐烂，甚至已经穿透。 只是顺着那些穿透的缝隙往棺木中看去时，但他只能看到浓郁的黑暗，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微腥，微甜，夹杂着腐木和铁锈的复合味道钻入许纯良的鼻腔，让他觉得鼻子有些痒。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棺木。 一动不动。 第226章 帮我 只有站在棺木面前，才能真正感觉到它的庞大。许纯良甚至有些怀疑，究竟有多大的身体，才能配的上眼前这个巨大的棺木。 又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实力，才配的上这么大的阵仗，用如此多的糯米和棺材钉封印在这里。 双目紧盯着眼前腐朽棺材上缝隙中浓郁的黑暗，许纯良没来由的想道： ‘既然能镇的住，为什么不杀死呢？’ 一道不知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被其他东西控制之后的连锁反应，许纯良抬起手向棺木摸去。 ‘我为什么要抬手？’ ‘是我自己想摸它吗？’ 看着自己的左手缓缓抬起，向眼前的棺材探去，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紧接着，他眼中闪过警惕的光芒，强行控制着身体，本能的想要将手停下来。 可不管他意识是如何做想的，他的手完全不受控制的探向棺木上离自己最近的那张腐朽的符箓。 这种手完全不受控制的状态，只有在前世睡觉前看了那串用英文字母加数字的神奇网站时才会发生。 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许纯良这已经不只是多少次出现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了。 不等他说话，小孩儿许纯良瞬间出手，冰冷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的手触摸到那张符箓前阻止了他的行动。 ‘呼……’ 惊恐之余，他送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 他在棺材缝隙中的黑暗里，看到了一只奇怪的眼睛。 那只眼睛很大，却无神。 干瘪的眼球中没有一丝有任何思想的痕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许纯良本能的感觉到，那只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生机和念头，它是死去的。 可当许纯良想要移开自己的眼睛时，却发现他的眼睛完全不受控制的看着那只眼睛，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锁链锁住了眼神一般。 “咚。” “咚咚。” 那种沉闷的木头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再次出现，许纯良发现眼前的棺材又开始像第一次遇见时那样抖动。 似乎有东西想要从棺材中钻出来一样。 ‘他在控制我。’许纯良看着那只眼睛想到。 “为了安全考虑，我不能让它控制。”仿佛在说废话一般，许纯良缓缓开口对自己说道，也对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因为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棺材中的那只眼球，所以许纯良都没有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左手已经悄无声息的再次按在了眼前的棺材上。 白皙的手指正捏着那张腐朽的符箓，并十分自然的将它揭下。 ‘嘶啦～’ 清脆的声音响起，传入许纯良的耳朵。许纯良这才发现棺材中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也发现了自己的手上出现的那张符箓。 “糟糕！被控制了！”许纯良惊呼出声。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他手中的符箓‘嘭’的一声无火自燃，化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焰。 紧接着，贴在棺材其他五个面上的符箓也像是连锁反应般，瞬息间自燃，眼前的棺木开始快速抖动起来。 许纯良再次看到了那只眼睛。只是这一次，那只眼睛不再像死鱼眼一般毫无生机。 它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眼睛中闪烁着疯狂又智慧的光芒。 “退！跑！” 在变化发生的那一刻，许纯良本能的向后退去。并将桃木剑护在自己胸前。 “咔擦。” “呜……” 一道清脆的咔擦声后，伴着刺耳的破风声，许纯良身侧的一根棺材钉极速飞起，扎在了棺材上。 就好像一根钉子被人用力按进豆腐中一般，它轻松的插在了那个棺材上，将原本已经张开了一些的棺材钉了回去。 “嗷～～～”一声阴冷惨厉的嚎叫声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破风声响起，许纯良惊讶的看到一根根比它个子还高的棺材钉飞起，然后一根根扎在那只巨大的棺材上。将本要破碎的它钉的密不透风。 那只眼睛中闪烁着仇恨的目光，然后逐渐暗淡，再次变成了那种毫无生机的模样。 紧接着，许纯良发现自己脚下的糯米开始流动，它们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彼此纠缠在一起往棺木的方向流去，然后分出六团自地面上拱起，化作六个崭新的符箓，再次贴在了那个棺材上。 看到棺材重新变得安静。许纯良长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危机解除了。 可是，即便如此，该怎么离开呢？ 许纯良沉思着。 很明显，这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无论是眼前这个钉满了棺材钉的棺材，以及紧紧缠绕着它的红线和铺地的糯米，甚至是周围那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的黑暗树林，都是这坟墓的一部分。 自己只是一个误入这坟墓的一个意外罢了。 而坟墓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个黑色棺木中镇压的东西。 ‘靠走，是走不出去了。’ 许纯良想起白玉广场上那些诡异的经历，和刚刚在黑暗树林间行走时每次都要走回棺材旁的经历。 “所以，怎么出去呢？”他喃喃自语道。 “帮我……” “帮我……” 微不可察的声音响起，许纯良身体一震，看向四周。 除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小孩儿许纯良，周围什么都没有。 小孩儿许纯良此时一脸呆萌，正好奇的看着那只重新变得崭新的棺材。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他连忙转头看着他，脸上堆起他特有的笑容。 许纯良好奇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小孩儿许纯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奇怪。” “帮我……” “帮我……” “帮助我，你就能出去。” “小居士，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那声音再次出现，苍老，虚弱，又无比平静。许纯良猛的抬头看向前方。 他已经找到了那声音的主人。 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的棺木……，下方的白色糯米形成的那张人脸，十分诡异的是，那些糯米明明平铺在地面上，那张糯米人脸本应该朝着天空。 可许纯良还是有一种感觉，那张糯米人脸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许纯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然后轻声问道：“帮你？” “你是谁？我要怎么帮你？” “为什么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 第227章 米道人 “你想出去，不是吗？小居士……” 白色的糯米上下微微抖动着，带动着那张糯米形成的人脸十分人性化的作出属于人类的微表情。 在黑暗中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我是想出去，可你还没说你是谁？我又能帮你些什么？”许纯良看着那张大米形成的脸，认真的问道。 “我是谁？呵呵……” “一万年了……，终于有人问我一声我是谁了。” 那糯米人脸露出了一道明显有些疲惫的表情，许纯良甚至感觉它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慈和了许多。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奇怪。 有一种和一堆大米讲话的诡异感觉。 那糯米人脸还在说话。 “我是米道人。” “奉师父之命，在此看守。守着这位……”糯米人脸顿了顿，似是忘记了棺材中人的名字，又似是不想告诉许纯良它的身份。 “我奉师父之名，在此看守这位，人皇兵解尸仙。” “人皇？兵解？尸仙？”许纯良怔了一下，这三个名词分开来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组合在一起之后，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是的，人皇兵解仙。正是这棺材中镇压的东西。” 米道人的声音有些唏嘘，他缓缓跟许纯良讲述着棺材主人的故事。 故事很曲折，又很奇葩。 但前世看过很多小说的许纯良却并不觉得意外。无非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人类皇者，在征服了天下之后又祈求长生，希望将自己的英明神武和无上权力永远攥在手中的曲折故事。 在米道人口中，棺材中的那个东西曾经无比的强大，拥有着无上的权力和令人折服的魅力。 然后在看到死亡临近前变得堕落，害死了很多人，用无数人的人命为代价祈求修道成仙。 然后在无法求的大道之后，又转向了更诡异的炼尸之道，借用一国的强大资源，将自己练成了最强大的僵尸皇帝。 然后又借鉴道门兵解之道，将自己兵解成仙。 因为他身负人皇之气，同时既是僵尸，又是兵解仙，所以便成了万年以来最强大的邪物。几乎登上了仙阶。 在他打算用一国的子民为代价助力自己登上更高台阶时，米道人的师父带着他和他的师兄弟们出现了。 他们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将那个人皇兵解尸仙封在了这个棺木中。并自成一界，形成了这个朝任何方向走都只能走到中心的黑暗树林。 “师父将自己的灵魂熔炼进了那三千六百根本命棺材钉中，布下繁星大阵。大师兄抽出自己的所有骨头，和本命青木炼成黑木棺将他镇压其中。二师兄和三师兄将自己的所有血管抽出，炼成镇心红线…… ” “而我，修的米符道。为了能彻底镇杀他，我以生化逆转道法将自己转化成这万斤糯米铺地，这才配合师傅和师兄弟们一起将那人皇尸镇压…… ” 米道人的声音变得十分唏嘘。许纯良能感觉到，讲起那场惨烈的战事，他变得十分痛苦。 “既然你们已经将他镇压，我又能帮你什么呢？我没什么本事的。”许纯良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 “你能帮到我。” “既然上天让你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你一定能帮到我。”米道人连忙说道。 许纯良没有回应他的期待，而是转移了话题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米道人的糯米人脸焦急又认真的问道。似乎害怕因为自己不配合，而让许纯良不愿意再帮助自己。 “一个困惑而已。”许纯良缓缓说道：“这种人走着走着，就会回到原点的法门，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 “很简单又很复杂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但你明不明白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米道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看你的脚下。” 许纯良闻言低头，只看见自己脚下踩着的糯米开始流动起来。一个巴掌大的圆形出现在他脚下，园中出现了两条鱼。 那两条鱼头尾相连，不断游动着。那是一只太极阴阳鱼。 “太极？”他不由自主轻呼出声。 “太极？” “有趣的叫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游鱼符阵称为太极，但听起来似乎十分玄妙。” “这个游鱼符阵，便是你永远只能走到中心的原因。其中道理很玄妙，我无法给你讲的太清楚。” 米道人说话间，那只【游鱼符阵】快速消散，变成了一个用米粒儿围成的迷宫。 “以游鱼符阵为根基，可以打造出生生不息的阵法，这阵法就是你走不出去的原因。” 伴着米道人的解释声，许纯良想起那个玉砖广场。 ‘或许那玉砖广场的运行逻辑也是如此……’他在心中猜测道。 片刻之后，米道人停止了讲解，一脸期待的看着许纯良。 “所以……，我能帮助你什么？”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米道人那张糯米人脸上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他缓慢的说道：“万年以来，我们终于用繁星化仙大阵化掉了这人皇大部分的仙力和尸气……，我要你帮我，帮我杀死它。” “只要你帮我杀死了它，繁星化仙大阵就会自动解开，你可以获得自由，我也可以获得自由了……” “那时候，我好为师父和师兄弟们……，收尸。” 说到这里，米道人看起来十分痛苦。 “收尸？”许纯良一脸疑惑。 “是的，收尸……”米道人缓缓说道：“其实除了化作繁星大阵的师父以及化作棺木的大师兄，其他师兄弟原本都是活着的……” “ 只是万年以来，为了吸走人皇兵解尸仙的尸气和戾气，活着的师兄弟们或是被戾气损毁了神志，变成了魔物。或是被尸气化去了全身灵气，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活尸…… 如果不是我的米符道情况特殊，最是能镇杀邪祟之气，我怕是也早就失去了神志，变成活尸了……” “你帮我杀死它，既是帮自己找到离开这里的路，也是帮这个世界除掉一个隐患。会获得世界庇佑的……” 第228章 小葫芦 “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很难杀。”许纯良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他看着米道人那张白糯米组成的脸，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我真的很想出去，离开这里，但是我真的不是它的对手。” “呵呵……” “小居士，我既然出来见你，就自然有能帮到你的办法。” “以你的实力，先去杀死我那些已经成了活尸和魔物的师兄弟们，拿走它们体内形成的尸丹与魔珠。那些东西与那人皇兵解尸仙同源，只要有了它们，自然可以轻易杀死它……” “到那时，你就能看到离开这里的路了……” “你的师兄弟变成的魔物与活尸？我怎么没有看到它们？”许纯良回头看着四周的黑色树林。 他在黑色树林中走了很久，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看到过。 “因为它们曾经也属于繁星化仙大阵的一部分。就像我和师父它们一样，变成了这些诡异的东西。不专门指引给你，你是看不到的。” “去吧，杀死他们，让他们安息，帮助重新获得伟大的宁静。” “拿着这颗糯米，我会在你需要的时间帮助你。” 一粒白色的糯米飞了起来，凌空飘在许纯良面前。许纯良伸手将他握在手中。 “去那里。”手中的糯米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个有些虚无的方向出现在许纯良眼前。 他点点头，往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许纯良脚下的小路消失，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比其他树木要矮小的多的一片片灌木丛。 靠近看着，无论是枝干还是树叶上，都长满了一根根像狗牙一般的小刺。 淡淡的腥味从这些狗牙小刺上传出，不断钻入许纯良的鼻腔中。 许纯良凝神看向灌木丛深处，隐隐约约在浓郁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满是荆棘刺的矮小身影。 “就是这里，往里走吧。注意不要被尖刺划伤。这些尖刺中有浓郁的尸毒……”糯米粒颤动着，传出米道人的声音。 他正在提醒着许纯良不要碰触那些狗牙刺，却惊奇的发现许纯良伸手用手指捏住了一片两面都长满了尖刺的叶子。 “我靠！你会变成人尸的！不是说了不要去碰那叶子吗？快抓一把土塞进嘴里！”米道人的声音无比焦急。 而许纯良只感觉指尖一疼，紧接着便是麻木的冰冷感入体，顺着手指快速流过自己的全身。 随着冰冷感的掠过，他的身体快速麻木，失去了知觉。 “呵呵……” “果然很毒。你没有骗我。”许纯良看着手中的米粒儿说道。然后在它震惊的眼神中，手腕用力，将早就准备好的桃木剑从下巴下面插入。 “噗呲！” 桃木剑钻出他的天灵盖。许纯良笑着死去。 小米粒儿呆呆的从许纯良手中落下，一身的失望之意。 然后……，整个空间像玻璃一般碎裂。一切回档。 …… 许纯良再次站在了灌木丛前，看着眼前拦路的灌木。 “就是这里，往里走吧。注意不要被尖刺划伤。这些尖刺中有浓郁的尸毒……”米道人的声音从小米粒儿中传出。然后被许纯良的动作震惊的停了下来。 他看到许纯良拿起桃木剑，一道粉色的剑罡斩出，将他身前三尺宽的灌木丛尽数斩断，并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约一寸的沟壑。 “这么搞……，也行吧。”米道人将卡在喉咙中要说还没顾得上说的话吞咽了回去。并看着许纯良走入灌木丛。 走了大概二十步后，许纯良停下来，再次拔剑一斩。 于是他面前再次多了一条三尺宽的路。许纯良迈步…… 巨大的棺材前方，白色的糯米从地面上涌起，像是泉眼一般彼此摞在一起，越来越高，然后化作了一个正常人大小的白色糯米人影。 他那张糯米人脸十分不自然的抽了抽，无比怪异的朝许纯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瞬间崩塌，重新化作一颗颗米粒儿掉在地上，与铺在地上的那些糯米重新融为一体。 …… 灌木丛中，在小糯米粒儿的指引下，许纯良来到了黑暗深处。 看着眼前这些诡异的长满了小葫芦的灌木丛，许纯良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你小师弟在这里吗？怎么看不到他？”他好奇的问道。 “他就在那里啊。” “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不过你要切记，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你就要立即行动，快速来到它的背后，用你的剑捅穿它背后的伤口。” 小糯米粒儿蠕动了一下。一道淡淡的米香钻入许纯良的鼻腔。 许纯良微微皱眉，在米香中，他闻到了一些陈旧的味道。但是想到米道人化作糯米已经有万年之久，出现腐朽的味道也很正常，便不再深究，转而看向了眼前这片黑暗的灌木丛。 此时，灌木丛在他眼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些长满了尖刺的灌木彼此纠缠在一起，那些细碎的冗长的树枝，就像是人的血管和神经一样，快速搅成一团，变成一个人形的树枝团。 同时那些两面都长满了尖刺的树叶也像飞蛾一般飞起，在树枝团上一片一片的落下，像鱼鳞一般编织在一起，覆盖在树枝之外。 转眼间，它们变成了一个矮小的道童模样。 如果忽略掉他那满身狰狞的尖刺和诡异的树叶模样的话，他简直就是一个可爱的道童了。 许纯良看着它身上那个用树叶编织成的黑色破布道袍，随意的抱了抱拳。 “嘶…… ”阴冷的嘶吼声从小道童口中传出，许纯良看着它向背后一掏，拿出一个葫芦。 那葫芦的形制十分特别，许纯良凝神看去，只见那只五升矿泉水瓶大小的葫芦，竟是由无数个血肉质地的小葫芦组合在一起而形成的。 “这是我的小师弟，我们都叫他小葫芦。那只葫芦是它的本命法宝。你切记！” “不要让葫芦口照到你，否则你会被无数葫芦吸成碎片的。” “想办法绕到它的身后，它的背后有一道无法合拢的伤口，那是尸丹所在。展开那道伤口拿出尸丹，它就会死。” 耳边传来小米粒儿的提醒，它不知何时爬到了许纯良的耳垂前。 许纯良呵呵一笑，张开双臂，任由小道童将葫芦口对准了自己。 第229章 千年蝉 “不要让葫芦照着你！会死的！” 当米道人的声音传来时，许纯良看见对准了自己的葫芦嘴张了张，紧接着，那无数个对准了自己的小葫芦同时扭转了下方向，它们都张开了自己的葫芦嘴儿，并死死的对准了许纯良。 无数诡异的牵引力笼罩在许纯良的身上。 阴冷，邪恶，又透着隐隐的诡异仙气。 然后便是无法形容的吸力。 包括最大的葫芦嘴中传出的巨大吸力和无数小葫芦嘴中传出的稍小一些的吸力，全部笼罩在许纯良的身上。 耳边的米道人还在气急败坏的叫嚣，可许纯良却听不到了。 他所有的五感，听觉、视觉、触觉、嗅觉……，统统被那无数个葫芦所吸引。 然后……，许纯良感觉自己碎了。 无数个葫芦口对应着无数个许纯良的细胞、器官，用各自的吸力轻松将他粉碎…… 许纯良，卒。 …… 两眼一黑，再次睁眼，许纯良站在长满葫芦的灌木丛前。 “他就在那里啊。” “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不过你要切记，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你就要立即行动，快速来到它的背后，用你的剑捅穿它背后的伤口。” 米道人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纯良再次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带着陈旧感的米香。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背着葫芦的小道童。 “快！不要让葫芦照到你。” “这是我的小师弟，我们都叫他小葫芦。那只葫芦是它的本命法宝。你切记！” “不要让葫芦口照到你，否则你会被无数葫芦吸成碎片的。” “想办法绕到它的身后，它的背后有一道无法合拢的伤口，那是尸丹所在。展开那道伤口拿出尸丹，它就会死。” 米道人的声音传来，小道童也在同一时间伸手取下了背后的葫芦。 慢慢对准了许纯良。 许纯良手持桃木剑，嘴角上扬，肆意的笑着。 他看着小道童的背后，轻声说道：“动手。” 然后，在小米粒儿震惊的眼神中，抱着葫芦的小道童身体莫名其妙的痉挛了一下，然后身上那些绿色树叶形成的鱼鳞道袍和皮肤片片碎裂。 它艰难的回头，看到自己背后凌空飘着一个腥臭的血肉尸丹。 那正是它体内形成的尸丹。 此时它的背上有一个凌乱的伤口，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的插入了它背后的伤疤，将那枚尸丹硬生生拽出来了一般。 在它的意识逐渐消散时，它听到了一声十分虚幻的笑声…… “嘻嘻…… ，真好玩。” 那是小孩儿许纯良的笑声。 他右手捧着那枚气息诡异的尸丹，像邀功一般朝许纯良跑来。 可许纯良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后，那个正在消散的小道童。 就在刚才，小道童死去的那一瞬间，他惊喜的发现小道童身上飘起一道白光飞进了自己的身体。 而属性面板上也多了两千三百四十三点的属性点。 ‘这小道童竟然被视作了诡异！能加点！’ ‘更神奇的是，这小东西杀死的诡异，是算作我杀死的！能给我加点！’ ‘这么说……，他和那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老东西……，真的都是我？’ 许纯良在这一刻有些懵。 一直到小孩儿许纯良顺着他的腿爬到他肩膀上，将那颗尸丹塞入他手中，他这才从那种懵逼的状态中醒来。 尸丹入手，气息冰凉麻木，与他用手指去捏那些尖刺时感受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尸丹更温和一些，不会瞬间让它半个身子麻木掉。 许纯良没有理会尸丹，而是带着期待看向那个葫芦。刚刚回档前那葫芦传出的吸力给他的感觉十分强大。 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第一时间让小孩儿许纯良悄无声息的在它背后偷袭它的弱点的话，他没把握一次就搞定它。 所以如果可以拿到那个葫芦的话，自己怕不是就无敌了！ 看到那只葫芦掉在地上，许纯良连忙朝它走了过去。 “没用的，这东西与小师弟早已经是同命相连，小师弟死了，它也就死了。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米道人的声音响起，许纯良却并不理会。他弯腰拾起葫芦，发现它比刚刚自己看到时小了很多。 竟然在瞬息间，由原本五升矿泉水瓶子的大小快速变成了巴掌大小。 看着葫芦表面密密麻麻像花纹一般的小葫芦，许纯良并不理会米道人的喋喋不休。 他伸手将小葫芦塞入怀中。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小葫芦死了没有，以后有没有用，能不能用，米道人说了不算。既然他杀死了小道童，那小道童的小葫芦就是他的战利品。哪怕以后真的搞不活它。放在家中当个摆件也是好的。 只凭它身体上那些此时像纹样一般的密密麻麻的血肉小葫芦，这就是一个足够漂亮的艺术品。 盘它！ …… “你别用手捧着那尸丹，它会悄悄同化你的。你找一片布，布中装上脚下的土，然后把它塞入其中包起来吧。” 走在黑暗的树林中，米道人善意的提醒道。 许纯良闻言，伸手将身前的衣襟撩起，撕下一块，弯腰抓了一把土倒在里面，然后将那颗阴冷的尸丹装进其中包裹了起来。 果然，再次拿起那个装着土和尸丹的布包，他不再能感觉到什么冷意了。 将布包塞入书箱，许纯良看着四周黑暗的树林，道：“接下来去哪？” “往那个方向走。”米道人声音响起，许纯良再次感觉到了一个隐约存在的方向。 面前的尖刺草地自然散开，分出一条泥土小道。 “他是什么人，能力是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你提前跟我说一下。别等到了再说。很危险。”许纯良迈步走上小道，同时轻声警告道。 “…… ” 米道人顿了顿，随后声音缓缓从小米粒儿中传出…… “接下来我们要见的，是我最神秘的师弟，或者师妹……”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师弟还是师妹……” “他的名字，叫千年蝉。” 第230章 笑与蝉鸣 “千年蝉？”许纯良品味着这个名字。以及他\/她那神秘的来历。 “亲师弟，朝夕相处的，你不知他是男是女？那他的力量又是什么？是入魔还是变尸？”许纯良接着问道。 “他……，入了魔。但他的弱点是什么……，我不知道。”米道人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只能说，他很神秘，隐藏的很深，你一定要小心。” “师父当年说过，他可是最有可能成为仙人的存在……” …… 在米道人的指引下，带着一种解锁神秘游戏的心态，许纯良走过深邃又千篇一律的树林，来到一处黑暗的，与其他树木明显不同的树林中。 这些树木粗壮，高大，还生长着又黑又厚的叶片。 就像一株株被染黑的梧桐树一般。 站在黑色的梧桐树林前，许纯良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树林。 “在这个林子里找一只蝉，应该很难。你有什么办法？”许纯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米道人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有一个办法，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米道人的声音响起，十分犹豫。 许纯良将右手中的桃木剑握紧了一些。他无声的笑着说道：“你既然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就是打算告诉了我。” “呃……。” “也是。” 米道人被许纯良噎了一句，却不生气。他接着说道：“我之前讲过，我的师兄弟们都化身成器，融入了整个繁星化仙大阵中。用自己的力量炼化着那人皇尸仙的尸气和魔气。” “那些尸气和魔气本是同源之气。如果你想快速找到千年蝉的话，有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切开你的身体，将那颗尸丹塞进体内。” “只要你拥有了尸丹的力量，你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将尸丹融入体内吗？”许纯良摇了摇头，迈步走入梧桐树林中。 并仔细的看着每一棵树。 树上长着宽大的叶子，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许纯良甚至隐约感觉，每一片树叶和每一条树木枝干后，仿佛都隐藏着一只拇指大的蝉。正在透过黑暗悄悄观察着自己一般。 “千年蝉，千年蝉……。”许纯良喃喃自语。 “既然是蝉，怎么不叫呢？”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一般，他的话音还未落，耳边就出现了蝉鸣的声音。 “吱…… ” 狂躁、刺耳，那声音就像是一颗生锈的钉子，瞬息间钉进了许纯良的耳朵里，然后顺着耳朵往他的脑子中钻去。 让他烦躁，心态爆炸。 似乎一瞬间，连黑暗的树林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吱…… ” “吱…… ” “吱…… ” 更多的蝉鸣声响了起来，于是便又成框成框的钉子倒进了许纯良的脑子。 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双黑色的闪着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它们除了叫，什么都不做。 只是不停的叫着，就几乎令许纯良痛不欲生，狂躁不已。 一种难以压制的自毁情绪在许纯良身体中升起，让他忍不住拿起桃木剑，朝自己的眉心处捅去。 “快！别犹豫了！快纳尸丹入体！不然你会死的！”米道人焦急的劝说着许纯良。 许纯良却微微侧头，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此时正无比好奇的抬头看着树上的那些黑色眼睛的小孩儿许纯良悄悄点头。 “嗯！”得到指令的小孩儿许纯良瞬息间飞掠而起，四肢并用爬上一旁的黑色梧桐树。 然后嘴巴中叼着一只蝉落了下来。 许纯良终于看清了那蝉的模样，于是他不再抵抗心中的自毁之意。一剑捅入眉心，意识瞬间归于黑暗。 他的身体向下摔倒，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然后快速溃散…… …… …… “我只能说，他很神秘，隐藏的很深，你一定要小心。” “师父当年说过，他可是最有可能成为仙人的存在……” 耳畔是米道人的喋喋不休，许纯良却沉思起来。 ‘眼睛样的蝉？’ ‘是真实的吗？’ ‘它的身体并没有颤抖，为什么会有蝉鸣声传出呢？’ ‘还有，那蝉鸣声竟然会勾起我自毁的情绪。是魔珠的能力，还是千年蝉自己的力量？’ ‘米道人不停的劝我将尸丹纳入体内，是好心？还是阴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许纯良冷静分析着，并丝毫不耽误的朝那片黑暗梧桐树林走去。 在梧桐树林前，他停下脚步，伸手从本就已经撕烂的衣服上撕下两个布条，凝成紧密的布团塞入耳中。 “聪明的行为。但是无用。” “千年蝉的鸣叫不是你不想听就听不到的。” “想要抵抗他的影响，并找到他的弱点，只有纳尸丹入体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劝你现在就把那包裹着尸丹的布包拿着，并在第一时间纳入体内。” 米道人在一旁不厌其烦的劝说道。 许纯良没有理会他，抬脚迈入了黑色梧桐树林间。 他右手紧握着桃木剑，体内灵气流转，注入桃木剑中。 “吱……” 当蝉鸣声响起时，他被桃木剑中的愉悦淹没，于是他也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 蝉鸣声和狂笑声交相辉映，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更强大一些。 只有声音才能压制声音。 这便是许纯良的破局之道。现在看来，还挺管用的。 …… 巨大棺材下，平静的铺在地面上那庞大的糯米之海突然颤抖了一下。米道人的糯米之脸凭空出现在地面上。 此时，那张看起来阴森恐怖如抽象画的巨大面庞，通过那一粒小糯米听到了许纯良笑声。 于是它那张糯米形成的脸也不受控制的嘴角上扬。 作出了小丑般的恐怖笑容。 从糯米之脸的中央开始，每一粒米都被那莫名其妙的愉悦所感染。于是那些米粒儿都被赋予了愉悦的器官。 从正中间的那颗米粒儿开始， 一颗颗糯米哈哈不受控制的愉悦着，无声的大笑起来。 这种愉悦蔓延的很快，转眼的功夫，整张脸上的米粒儿都开始无声的狂笑。 第231章 蝉鸣 越来越多的米粒儿开始狂笑。糯米人脸上多了一道十分拟人化的焦急。 只见在棺材周围，一些糯米极速跳动起来，它们彼此交织在一起，变成了八只由糯米组成的人手。 米道人的声音极速又含糊的吐出。 “莲花。” “三山。” “心剑……” 伴着几乎同时出现的口诀，那八只糯米手极速作出反应，凌空捏出几个复杂的手印。 手印成型，被它们围在中心的巨大棺材微微一颤，七根插在它上面的棺材钉嘭嘭飞起，然后由红线牵动着，快速朝地面插下，在糯米铺地的地面上插出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 糯米人脸轻轻一颤，脸上无声的笑容快速消失。那些被赋予了笑容器官的米粒儿也快速消散化为飞灰。 整片地面上，多了一块儿直径足有十多米的米粒儿残缺口。 就像是一片整洁的雪地上被人泼了一大滩开水一般，无比的丑陋难看。 好在那缺口四周的米粒儿快速往中间流动着，转眼间便补齐了那块缺失。让整个棺材下方的糯米铺地看起来重新完整了起来。 人形的糯米道人再次出现。他目光复杂的朝许纯良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身形消散，满身的糯米像被突然割开的米口袋一般，快速往地面上流去…… …… 疯狂的笑声和蝉鸣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无比嘈杂的噪音。 许纯良紧紧捏着桃木剑，体内灵气疯狂运转，带动着那难以压制的愉悦，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块儿粉色的屏障。 粉色之外，便是浓郁的黑色。而那黑色中，是无限的，无比嘈杂的蝉鸣声。 黑色的蝉鸣声将粉色包裹，并努力的向粉色侵染过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瓶子里，一团黑色的墨水包裹着一团粉色的墨水一般。黑色无比庞大，而粉色无比浓郁。 它们彼此交织着，试图将对方同化。 许纯良看明白了这种侵染与对抗，并决定加大力度。 他狂笑着将桃木剑朝自己的左手手心狠狠一插。 “噗呲！” 坚硬的桃木剑刺破掌心，带着鲜血和白色的骨茬儿，从手背处钻出。鲜血流入桃木剑中，像是某种催化剂。点燃了喜悦。 在这一瞬间，许纯良开始更加癫狂的狂笑。他周围的粉色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一些粉色的气息像是尖刺一样刺入周围的黑暗，接着快速向其中注入愉悦的力量。只是一瞬间，粉色就向外坚决的扩散了三米。 粉色触及之处，如同阳光照到了初雪。黑暗快速消散。将周围的黑色梧桐树染成粉色。 也将隐藏在这些梧桐树中那些眼睛一样的蝉染成了粉色，注入了疯狂的愉悦。 一只只粉色的眼睛般的蝉抖着半透明的翅膀从树干和树叶后面掉落在地上，然后颤抖片刻之后，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有了这些笑声的和鸣，许纯良感觉自己愈发愉悦。 于是粉色的气息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往外涌去。 看着粉色不断的侵染黑色，无边黑暗中的蝉鸣变得更加焦躁。它们奋力的嘶鸣起来。 视觉里的黑暗像是布匹一般被一片片撕裂，粉色与黑色的边缘，是一片宛如战场的黑粉色。黑色与粉色交织在一起，你浸染我，我浸染你。 彼此交织，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切成了两半一样，一半是浓郁的愉悦，一半是阴冷的狂躁。 在他身边，小孩儿许纯良紧紧捏着他的衣襟，跟着他狂笑着。 他的身体在许纯良眼中由实体变成了一种类似粉色果冻一般的半透明模样。然后快速拉长。像一个粉色的长条气球。 它的身体不停摆动着，与那充斥满了蝉鸣的黑色撞在一起。将一片一片黑暗击退。 一只只黑色的眼睛鸣蝉在它的撞击下快速变粉，然后掉在地上，紧接着就开始狂笑。 可以看到一个粉黑相间的面，像个半透明的气球不断变大着。侵蚀着黑暗蝉鸣的势力范围。 ‘这像是一种污染。’愉悦之余的许纯良在心中想到，却毫不犹豫的用愉悦继续浸染着对方。 粉色气息越来越大，不断挤压着黑色的范围。 一些正在蝉鸣的黑色被撕碎，并快速变成黑色。 …… 棺材下，米道人的脸再次出现，它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的方向。由糯米组成的脸张开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怎么可能！’ ‘它竟然抵得过千年蝉的蝉鸣？’ ‘那种力量，他怎么可能拥有！’ ‘不过还好，现在他对抗的，还只是在泥土中沉睡的千年蝉的梦境。当他侵染了太多蝉鸣之后，千年蝉就会醒来。到那时，他一定会将尸丹纳入体内的。’ …… ‘是时候了。’ 许纯良向前迈了一步。 伴着这一步迈出，以他为中心，那些变成了粉色的眼睛的狂笑声也同时向前一压。 黑暗中的蝉鸣猛的一滞。然后快速消散。 许纯良惊奇的发现，无论是粉色中的那些眼睛鸣蝉，还是黑暗中的。都像是被秋风吹过的枯蝉一般，像落叶一般掉在了地上。 它们艰难的、眷恋的鸣叫了一声，随后消散成灰，没了踪影。 ‘我这是……，赢了？’ ‘可是魔珠在哪儿？’ 许纯良看向四周，仔细的寻找着。此时黏在他肩头衣服上的小米粒儿没有出声，像是死了一般，一言不发。 许纯良将插在手心的桃木剑拔出来，在衣襟上随便擦了擦血液，正要再次将它别在腰间时。 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蠕动。 猛的低头，他看见身前三米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泥土旋涡。 黑色泥土旋转着，塌陷着，裂开了一个井口大的黑洞，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漩涡中升了起来。 看着这个身影，许纯良终于明白米道人为什么会说他很神秘，不知道他究竟是师弟还是师妹了。 她长着一张十分俊俏的脸。 皮肤白皙，五官无比美艳。妖娆又圣洁。 而她的赤裸上半身，却十分的平坦。 没有什么女性特征。 看脸，她是个极致美女，看身体，他是个健康的男人。 第232章 土下 不等许纯良说话，随着面前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俏丽面庞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许纯良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被拉长。 身边的梧桐树一下就变得极其细长，树冠仿佛已经伸到了天空中。就像是哈哈镜中的世界一般，一切被扭曲，拉长。 许纯良看到自己和她之间那三米的道路，一瞬间变得极其细长扭曲。 自己明明刚刚还站在她身前不远处，欣赏着她宛如鬼魅妖邪一般美丽的身躯，下一刻就离她极其遥远。 ‘好神奇的能力！’ 许纯良在心中赞叹了一下。然后就感觉胸口一疼。 一种特别空的感觉出现了。 他错愕的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破碎，胸口也破碎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洞。 一只黑金相间的虫子从那个洞中爬出。 许纯良认得那个虫子。在他老家人们叫它知了猴。通常都会在夜晚时把它们抓回来炸了吃掉。 当那只知了猴从胸口爬出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加严重。 紧接着，他的肚子上传来了一个个点状的疼痛。在他震惊的注视下，他肚子上的皮肤微微隆起，就像是有一个个细小的手指头在皮肉下面将他的皮肤顶起一般。 他看到一对对黑金色的螯足从自己的皮肤下探出，切开了他的皮肉，然后一只只三角形的口器快速啃食着那些伤口周围的血肉，将伤口啃成一个个指头大的血洞。 然后一只只知了猴从中爬了出来。 ‘这些知了猴吃空了我的内脏……’ ‘它们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然后觉得脑门儿一疼，紧接着他的思绪开始迅速消散。 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把他的脑子吃了一样。 一只知了猴从他的眉心钻了出来，流着血污的空洞后，他的脑壳中空空如也。 “妈的！等老子从这里出去，一定狠狠吃三天炸知了猴！”许纯良骂了一句，随后意识消散。 许纯良，卒。 …… …… 当一切回档之后，许纯良的眼睛里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看到自己身边那些粉色的蝉都掉在了地上缓缓消散。许纯良毫不犹豫，脚尖一点，整个人像利剑一样射出。 他瞬息间出现在三米之外。 在他脚还没落地时，那块地面上出现了那个泥土旋涡。 残忍一笑，许纯良双手握剑，不理会被穿透的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狠狠将桃木剑朝泥土旋涡中插了进去。 剑尖传来实在的反馈感，告诉他他插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嗷！！！” 一声尖利的，不似人声的声音从泥土中传出，紧接着整片土地都像海浪一般翻涌起来。 许纯良感觉脚下的土地像是地震了一般，整块地皮都翻涌起来。 “土下还有东西！”小孩儿许纯良惊呼一声，身体快速拉长，像皮筋一般，一只手抓着许纯良的手臂，一只手探到了一旁的大树树冠上。 紧接着，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像是弹簧一般收缩。 拉起许纯良的身体往那棵树的树冠上荡去。 飘在空中的许纯良顺着自己的剑往身体下方看去。 浓郁的漆黑中，他看到地面像滚水一般翻涌着，黑色尘土飞扬，化作漫天烟尘。遮挡了他的视线。 漆黑混沌的模糊不清中，隐约有一个无比巨大的轮廓在泥土中疯狂蠕动着。 那尖利的嘶吼声正是从它的身体中传出。 “嗖！”十三只黑漆漆的眼睛睁开，黑色的诡异的光在那十三只眼睛中流转着，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那眼神，与他回档前在那个看不出男女的人的眼睛中看到的一样。 “这特么……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当与那十三只眼睛产生了对视的同时，许纯良再次出现了诡异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昏昏沉沉的，思绪就像是被泥土闷住了一般，有些流转困难。就好像一切都开始逐渐变慢了一般。 紧接着，他又发现四周的一切在变长，变细，逐渐扭曲。 就像是回档时见到那女子时一样。 “这反应……，她和它，是一体吧？”这个念头一出，许纯良中那东西的轮廓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如海浪般翻滚的泥土中，一只巨大的怪物从中爬出。 它有十二只头颅，每一个头颅都是知了猴头的模样，而在那知了猴头的中心，是一种冰冷黑暗的眼睛。 许纯良看到的那十三只眼睛，有十二只就来自这些知了猴的头部。 而在那十二只头下方，则是像蛇又像触手一般的脖子。 那些脖子抖动着，带着这些明显拥有知了猴气质的头颅不断在泥土中舞动着，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而剩下的那只最大的眼睛，正长在它那巨大的蝉肚子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许纯良看。 而那个回档前看到的不男不女的赤裸身影，则是它巨大身体上一处像树一般的隆起。此时已经被许纯良捅穿了头颅。 很明显，她是它的一部分。 就像是伪装一般，作为它平日里假装是人的模样与人相见。 泥土的翻腾带着无数黑色烟尘飞起，模糊了许纯良的视线。许纯良只看到那十三只眼睛在快速上升。 朝着自己的方向笼罩过来。 身体上没有传来空空的感觉，许纯良知道，这一次对方没有使用那个用蝉偷偷吃空自己内脏的手段。 或许是因为自己插死了她。或许是因为自己那一剑让这个东西太过生气。 以至于它想要生吞了自己。 那十二根蛇脖子下方，张开了一张比山梁还要庞大的黑暗腥臭的巨嘴，透过巨嘴，许纯良看到了无数黑色的牙齿。 它们毫无规则的生长着，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绞肉机。 一根根倒刺一般的黑金色角质尖刺在牙齿之后的喉咙中狰狞的朝着许纯良张牙舞爪。 许纯良知道，如果自己被咬中，那这次的死亡将无比的疼痛。 “快！” “拉着我躲开！” 他对已经爬上了远处另一棵树的小孩儿许纯良大声喊道。 第233章 饿与馋 听到许纯良的呼唤，小孩儿许纯良的两只手同时伸长，一条以极快的速度抓向许纯良的胳膊，一条抓向更远处的一棵黑色梧桐树。 在那张山峰一般的巨口将许纯良笼罩时，他的手也同时抓住了许纯良的胳膊和那棵树。 他正要用力！ “吱！！！” 一道无比洪亮，几乎能将天都震塌的知了鸣叫声从那腥臭的巨口中传出。同时一条条细长的触手瞬间从黑洞洞的喉咙里射了出来，缠绕在许纯良的腰上。 小孩儿许纯良感受到了极大的拉扯力。 他的胳膊被轻易拉断，碎裂成了一片片虚幻的能量，散落在虚空之中。然后他便看见许纯良被那个巨大的嘴巴吞噬。 “哥哥！”他惊呼一声，身体快速向巨口射去。 “吱！！”又是一道蝉鸣声，洪亮而凶厉的音波像波浪般瞬间传向四周，让小孩儿许纯良的身体几乎崩溃……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长着十二个知了猴头却拥有诡异巨口的东西摇摆着往泥土中褪去。 …… 远处，棺材下。 铺在地上的糯米们蠕动了一下，随后彼此纠缠在一起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米粒组成的人形米道人站在棺材旁，震惊的看着许纯良与千年蝉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这才是千年蝉的本体吗？竟然如此恐怖！万年前我看到的那个不男不女的身体，竟然只是它身体上一个用来伪装自己的东西？” “拥有这么大的身体，他应该也能抵抗的了这人皇身上的魔气吧……” “哎……” 他叹息着，糯米组成的眼球中闪烁着难言的遗憾和纠结。 可下一刻，他的眼神变成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看着小米粒儿传回来的模糊画面，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 许纯良的眼前一片黑暗，身边是无比辣眼睛的混沌的腥臭味，身体上也传来了火辣的疼痛感。 左大腿，右脚，右小腿，左腰凳多处地方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告诉他此时他的身体已经是破破烂烂。 可他依旧没有死。 强烈的疼痛侵袭着他，可他却忍不住的狂笑着。 他的血液不停的流淌，将整个桃木剑都染成了红色。他忍不住狂笑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疼痛和麻木的愉悦在他心中滋生，这种愉悦让他恨不得更痛苦一些。好让自己能更愉悦一些。 于是他忍不住伸出破碎的左手，用早已失去了血肉，只剩下指骨的手指，狠狠划开了脖子的两侧。 于是两颗血肉虎头从中钻出。 这一刻，许纯良三花聚顶。 体内的皇极境灵气疯狂流转，他因为血肉破碎而裸露在外面的骨头则闪烁着一种难言的暗金色。 这种无比强大的感觉让许纯良更加愉悦。他的三张嘴巴不由得同时上扬，在三双眼睛的加持下，他的眼前不再黑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自己此时身边三米的情况。 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正卡在那怪物的大嘴中。 左侧大腿被一根倒钩一般的暗金色角质尖刺穿透，右脚也是如此。他几乎是被数根尖刺给钉在了那张巨口中。 许纯良满不在乎的笑着，伸出自己早已没有了血肉的左手，用金刚境的手骨握住了大腿上的那根尖刺。 尖刺的微微晃动撕扯着他被穿透的血肉，带来了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痉挛着，他却毫不在意的用力一掰。 “咔擦！” 那根尖利的倒钩尖刺被他掰断。 “吱…………”伴着刺耳的蝉鸣声，巨嘴的主人开始剧烈翻腾起来。 许纯良伸手握紧一旁的尖刺将自己固定好，然后再次用力一掰。 他一下一下，掰断了所有刺在自己身体上的尖刺。 然后获得了自由。 身体的伤口上不断传来足以吞噬他意识的疼痛，他却毫不在意的笑着。 两张虎头的眼睛中满是猩红的煞气。他死死的盯着那些被自己掰断的倒钩利刺下方。 那里，隐隐有土黄色的血液流出。随着颜色诡异的血腥味越流越多，一种特别的血腥味飘荡开来。 一时间竟然压住了千年蝉巨口中的其他味道。 那血腥味闻起来微微腥甜，又夹杂着一种泥土的味道和树木的汁液味，还有一种许纯良从未闻到过的冰冷味道。 此时那味道钻入他的三只鼻子中，让许纯良的意识里突然生出两道极其割裂的感觉。 其中一道感觉，是饥饿。 另一道感觉，是嘴馋。 饥饿的感觉来自他自己的人脑袋，而嘴馋，则来自于他脖子两侧的老虎头…… “不不不！”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啃食它的…… ” 许纯良莫名的想起自己在白云观中第一次三花聚顶失去意识后醒来时肚子里撑撑的那种感觉。 ‘也不知那时吃了些什么！’他在心中吐槽一句，然后连忙将双手向身下一撑。 因为就在刚刚他走神的一瞬，他的身体已经低伏下去，那两只虎头也偷偷伸出了舌头。甚至左侧的虎头因为离得更近一些，在许纯良双手撑住地面的时候，左侧虎头的舌头悄然一卷，竟然舔到了一片土黄色的血。 “快吐出去！” “我是不能允许自己吃这玩意儿的 ！！！” 许纯良匆忙警告着，并毫不犹豫的抡起桃木剑朝左侧虎头斩去…… …… …… 可下一秒，一种极其独特的味道顺着左侧虎头的舌头钻入了许纯良的意识。 “轰！”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瞬间爆炸到了无限大，又一瞬间缩小了回来。 难以用语言形容，甚至从感知上都说不清楚究竟是难受还是爽的感觉便吞噬他此时的理智！ 意识中的饥饿感和馋嘴的感觉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意志。 “我……” “好饿啊……” 他的三双眼睛看着千年蝉口中破口处的那些汁液。然后变得通红。 穿越了前世今生对知了猴的馋意，让他彻底放弃了对意识的坚守。 ‘妈的，我难道要吃掉这只巨大的知了猴吗……’ 主体意识在这一刻沉沦，许纯良三颗脑袋的嘴巴同时张开！！！ 第234章 这个疯了的世界 许纯良还拥有着自己的意识，甚至还主导着自己的意识。 只是此时他的意识已经十分情愿的变成了食欲。 思绪可以被控制，但食欲和情绪却不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脱离了身体一般，高高在上的漂浮在自己此时长了三颗脑袋的身体上方，静静地看着它朝身下的千年蝉肉体上扑去。 这是一种很离谱的感知，却真实的存在着。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像倒塌的柱子一般直勾勾的向下倾斜，尖利的虎齿从嘴唇间探出，狠狠咬在身下流淌着土黄色血液的肉上，将一片片土黄色和泥黑色的血肉轻易撕下，他看到自己早已失去的血肉的双手狠狠将骨头手掌插入那些血肉中，抓起一把把紧实冰凉的血肉。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结实而粗暴，一根根青筋在皮肤下像触手一般游走着，将自己白皙的皮肤撑起一条条邪异的隆起的线。 他甚至还十分冷静的思考着…… “笨蛋，长了三颗头都不知道动脑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撕开它的血肉，钻进它的身体中，将它啃穿吗？” “死亡回档前，它可是用知了猴啃空了你的内脏呢……” 这个念头一起，许纯良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探出双手，捏着那个被他啃出来的脸盆大小的伤口边缘，用力向两边一撕！ 伴着呲啦作响的声音，一个半人高的口子被撕开，许纯良钻进了那个裂缝中。 三张嘴巴全都裂开至耳朵下方，露出其中血红色的喉管，它们狠狠的朝自己所有能咬到的地方咬去。 “对，就是这样！咬死它！” 许纯良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声的鼓励着。 看着自己那平坦的腹部，和三张嘴巴不断开合间吞入腹中的血肉，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四周一空，然后就听到了小孩儿许纯良的叫声…… “哥哥！你没事儿！太好了！” 轰隆隆的震动声传入耳中，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将对方给咬穿了。 他连忙朝地面上看去，只见原本平坦的黑色土地此时就像是一块被巨手抓过的碎布一般，看起来无比混乱。 而一个巨大的，看不清楚轮廓的黑色身影趴在那片布中，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而自己的身体此时正趴在它的身体上，三颗头颅仰的老高，正在做仰天长啸状。 “死了？”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念头，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在回归身体。 下一刻，他再次掌握了自己的身躯。 “呃……，好撑！”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有吃撑了的感觉，也有一种冰冰凉，混合着厚重感的能量在自己体内流转着。 这种能量和灵气不同，它走的不是灵气游走时的经脉路线，反而是顺着皮肤从肚子处向外缓缓流淌着。 许纯良突然感觉自己肚子上的皮肤有些痒，低头一看，他的六只眼睛同时瞪大！ 像六只铜铃！ 破碎的衣衫下，那能量汇聚之处，他看到自己的肚子上长出了一只核桃大的瘤体包。 这个瘤体包…… 是暗金色的！还有些诡异的仙气飘飘…… “这？？？” “这不是那个老头子黑剑半仙状态下身体上长出的那些暗金色瘤体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 “这种能量的感觉不是从千年蝉的血肉中吸取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 “他只是我斩三尸的想象，我想到他他才存在的！这不可能！” “空间是永远存在的！时间是一条从前向后的线！” “如果他真的是未来的我！他身上的暗金色瘤体就是从今天我吃了这千年蝉之后而长出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我看到老年的他在前，吃到这千年蝉血肉在后……” “他也不过是我的想象罢了。他不可能是真的未来的我！！！” “难道……，这个疯了的世界，连时间都不是一条线？” “那它会是什么呢？？？” 许纯良迷茫了，他再次陷入了一种认知的怪圈，逻辑的混乱中。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未来的我……，那么，他又是谁？？？”他抬头看向正在开心的和自己打招呼的小孩儿许纯良。 许纯良对自己的过去有清晰的认知。 他叫许纯良，来自蓝星，是个穿越者。他小时候很乖巧，在春蕾幼儿园上的小班和中班，在金蕾幼儿园上的大班。整天只知道和女孩儿小朋友一起玩，甚至还尿过裤子。 爱喝哇哈哈ad钙奶，爱吃一种扎了很多孔，撒了白糖的饼干。夏天喜欢一件衣服都不穿，抱着一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他清晰的记得很多那个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童年，绝对不是这个熊孩子的模样！ 所以，这一切逻辑并不能自洽！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世界。” 他陷入了迷茫之中。 “你在干什么？” “怎么在这时候发起呆来！” “快醒醒！” “它还没死！！！” 隐隐约约间，许纯良听到了米道人的呼唤。 他用力甩了甩头，并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眉心。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失去血肉的两只手上重新长出了白嫩的血肉。而身体上那些伤口处也悄然愈合。 只是在那些伤口愈合处，他能隐约看到白皙的皮肤下流动着一道道暗金色的涟漪……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 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蛮力从他脚下传来，他的身体像石头一样被那蛮力从千年蝉的身上甩了下去。 回头，他看到千年蝉巨大的身体从泥土中飘飞而起，它缓慢的，坚决的飞起。 在它的身体周围，黑暗的空气被它缓缓移动的身体压出一声声炸药般的爆鸣。 许纯良甚至隐约看到了一些空气像玻璃一般碎裂的感觉。 它脱离了泥土，飘在了地面之上，就那样低垂着，无声的悬浮着…… “快！” “快杀了它！！！” “马上就来不及了……” 米道人的声音变得无比惊恐！ 第235章 撑死 一团混沌的黑色尘土缓缓包裹了千年蝉那巨大的身体。让它悬浮着的身躯看起来有些模糊。 许纯良瞪大了自己的六只眼睛，凝神向他看去。 肩膀上米道人的声音愈发焦急。 “快……，快杀了它！” “就用你刚才的那个方法，钻进它的身体，从内部杀它，吞食它的血肉……” “轰隆隆……” 许纯良隐隐听到了有雷声作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空中依旧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什么云彩。 可他确定自己听到了雷声作响。 再次凝神静听，他找到了雷声的来源。那道轰鸣声来自千年蝉…… 此时千年蝉闭上了自己那十三双眼睛，他的身体似乎缩小了一些。 在一个刹那间，许纯良看到它身上发生了极其神奇的变化。 一只只透明的蝉翼在它身体的所有部位血淋淋的探出，土黄色的血液从那些蝉翼探出的地方洒落。 那些蝉翼尖锐而破碎，并瞬间变成了黑色。 一些飘逸的像香火迷烟一般的黑色烟气缭绕在那些蝉翼周围，将它的身体轻轻托起。 原本巨兽一般的身体快速向内收缩，变成了一个戴着黑色甲壳面甲的人的模样。 一张由无数蝉翼组成的飘带在他 一柄黑色的，由甲壳、血肉以及黑色蛆虫混合在一起的粗大的诡异拂尘被它抱在怀中…… 它的身体并不是一直保持着那个模样，那些黑色的蝉翼不时抖动着，像一只只拥有自我意识的甲壳虫一样爬来爬去，却又诡异的维持着人形的模样。 就连那只巨大的拂尘前段那些彼此连接在一起组成丝线的黑色蛆虫，也不断飘逸蠕动着，散发中诡异的仙气飘飘的感觉。 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大从它身上无意识的流出，仅仅只是注视着它，许纯良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速。并且本能的生出了畏惧的感觉。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它，不明白为何它能在一瞬间变成这样一副看起来诡异又感觉异常强大的模样。 “千年蝉，呵呵……，千年蝉。” “怪不得师父说你是师兄弟中最容易踏上仙阶的存在。土下为虫，出土生羽，羽化而登仙…… ” “没想到，在这繁星化仙大阵中，万年以来，你吸了那东西的魔气，虽然泯灭了你的良知和意识，却给你带来了近乎仙人的力量……” “你现在不应该叫千年蝉，而应该叫万年蝉了吧……” 米道人的声音很复杂，许纯良从其中听到了很多情绪。 但他来不及去探究这些情绪。因为他感觉此时人形的千年蝉面颊下，有一些眼神看向了自己。 仅仅是一个对视，许纯良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的痉挛起来。 他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暴起，撑起他白皙的皮肤，像是皮下爬了一条条黑色的蜈蚣。 而他的三颗脑袋也开始涨大，变成了原本的两倍大小。他的皮肤被撑成了半透明的颜色，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素馅的薄皮大包子。 在他的六只眼睛开始充血变红时，他毫不犹豫向后快速退去。 小孩儿许纯良瞬间感知到了他的想法，细长的手臂瞬间拉长，握住了许纯良的手臂，随后手臂开始猛的回缩，将许纯良快速向后拉去。 眼睛里的世界因为自己快速的移动而被逐渐拉长，扭曲。 许纯良看到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开始变宽变长，十分的光怪陆离。而同一时间，一种虚幻的，嘈杂的声音传入了他与小孩儿许纯良的耳朵中。 就仿佛他们突然走进了一个嘈杂的菜市场。 又仿佛是在炎热的夏天，突然推开了家中客厅外隔音很好的玻璃窗一般。 “吱……” 是蝉鸣的声音。 那手拿血肉蛆虫拂尘的道人身体上所有的翅膀开始同时震动。传出了那诡异的蝉鸣声。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的重了一些，低头一看，自己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一片片暗金色的瘤体，让他原本苗条俊朗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 那些瘤体伴着蝉鸣的节奏，微微颤抖着，生长着…… “不行！” “必须阻止这个声音。”他一把抽下别在腰间的桃木剑，体内灵气流转，激发了那愉悦的感觉。然后便肆意的笑了起来。 可这一次，他的笑声并没有阻挡住蝉鸣。 嘈杂的蝉鸣声依旧像魔音贯耳一般，疯狂的朝他耳朵中灌注着。让他的身体加速畸变着。 “必须……，不能……再听了……” “你给我停下！” 桃木剑快速一翻，他割下了左侧的头颅。 死兆加身。 玄奥的规则力量出现！ “哧！” 千年蝉的脖子诡异的一歪，似乎是被人拧断了脊椎一般的将头垂下。 一道刀口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可下一刻，一根根黑色的蛆虫肉芽从伤口处爬出，彼此纠缠在一起，快速将他脖子上的伤口重新连接在一起，并用拉力将脖子重新扶正。 他依旧那样飘在空中，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残忍一笑，不顾脖子左侧那足以吞噬他意识的疼痛，再次将桃木剑抬起，向右侧的虎头上切去。 可下一瞬，他停了下来。 在他的身体正面，千年蝉平举着手中的拂尘。而拂尘前端那些用蛆虫组成的细线，一根根扎在他的身体中。 并用无比强横的拉力，控制住了许纯良的身体。 紧接着，那种冰冰凉，混合着厚重感的能量从拂尘中流出，开始全方位的朝他身体中灌注而来。 “这是…… ？” 许纯良瞪大了眼睛。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暗金色瘤体从他的皮肤下钻出，将许纯良撑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壮。 “他想撑死我！” 许纯良顷刻之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却无法反抗，因为千年蝉的力量无比强大。 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抵抗的。 这些能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好东西，是助力人成仙的好东西。 可对普通人来说，一滴也足以弄死一个人。 许纯良不能动，只能接受。 在他头昏脑胀时，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很久没有出现的老人许纯良。 第236章 孩儿啊，你要相信 许纯良感觉自己要被撑爆了。那些能量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在他的皮肤、血肉和骨骼上撑起一个个暗金色的瘤体。 他看着眼前虚幻的老年许纯良，看着他飘到自己身前，慈祥的看着自己。 与此时如同异形一般的许纯良相比，他仿佛是富裕庄子里刚刚吃完晚饭出门儿遛弯儿的老大爷。状态自然又随意。 许纯良看见他的嘴巴一开一合，随后听到了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孩儿啊。” “你咋成这样了……” “你看你肿的……，都没有人样了…… ” 许纯良想要张嘴，可他一张脸上扎满了拂尘的细丝，那些细丝用蛮力控制着他所有的肌肉，以至于他想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你不用说话，在心里想我就能听到了。”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再次传来。 于是许纯良在心中想道：“老东西，你跑哪里去了…… ” “我一直在你身边呀……”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嘛……” “呵呵…… ” “孩儿啊，你又着相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你想到了斩三尸，我和小家伙就出现了……，你想到了三花聚顶，那虎头就长到了你的脖子上……” “你想想，这合理吗？” “我跟你说过的，你是不一样的……” “你要敢想，要相信你想到的……” 老年许纯良笑着对许纯良说道，并伸手摸了摸许纯良的脑袋。 许纯良看着他的身体和血肉拂尘重合在一起，看着他身体宛如虚幻，从千万根拂尘丝线中穿过，然后虚无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他扎满了血肉丝线的眼睛变得又迷茫又清醒。 “相信我想到的，我是不一样的…… ” “我想到什么，什么就会出现……” “可是，我该想到什么呢？” 他看着老年许纯良那虚幻的脸。 “是不是该想……，你来帮我战斗……。” “我记得你是半仙之体…… ”他在心中犹豫着想道。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逐渐清晰了。 “我记得，你两种状态中的一种，便是浑身长满了这暗金色的瘤体…… ” “这本来就是你的力量…… ” 想到这里，许纯良发现老年许纯良的脸上多了一缕十分慈祥的笑容，可他隐约从这笑容中，看到了一点隐藏很深的阴郁…… 于是他继续想道：“你是我的未来身，他是我的过去身…… ” “所以，这本来就是你的力量，所以也是……” 老年许纯良脸上慈祥的微笑消散了，他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看着他头顶出现了一团黑暗浓郁的云彩。 云彩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翻腾一般。 在许纯良的头领不断旋转着。 许纯良终于笑出来了，似乎那云彩中的东西压住了拂尘的丝线，让他短时间内拥有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他微笑着对虚幻的老年许纯良说道：“所以，这本就是你的力量，所以也是…… ” “我的力量！”他无比坚定的说道。 “轰隆隆！！！” 阴沉摄魂的雷声从许纯良头顶的黑云中传来。 许纯良身上扎满了的血肉拂尘的丝线纷纷断裂，他飘了起来。 他身上的那些瘤体流动着，在他的面部和肩部等地方，堆积成无比繁复又玄奥的暗金色瘤体符文，将他整个人衬托的仙气飘飘。 与此同时，许纯良发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柔和又阴冷的气息从身体中挤了出来。 他的意识跌落到地面上，稳稳的站在地面，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此时都将目光注视向了天空中那个许纯良。 而那个许纯良轻飘飘的飘在半空中，一双眼睛十分淡然的低垂着，他周身叠满了那种暗金色瘤体化成的符文，腰间还有一根黑色的飘带，仙气飘飘的在他腰间缓缓流转着。 尽管看起来无比诡异，可依旧有浓浓的邪异的仙气充斥着他的身体。 让他看起来就如同传说中的神只。 而那原本不可一世，满身蝉翼的千年蝉，此时与他比起来，简直就像厕所中的蛆虫。 甚至，仅仅是面对着此时的许纯良，他便已经展现出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具象的，他身上不断流转的蝉翼不断颤抖着，崩溃着。他的面甲消失，露出一张看不出男女的美丽的脸。 只是这张脸此时无比的卑微。 它朝他跪了下去。它的拂尘也变得萎靡不振，拂尘前端那些组成丝线的蛆虫颤抖着，崩溃着…… 那个许纯良双目低垂，像菩萨一般，慈悲又冰冷的看着千年蝉。 仿佛玉质一般的嘴唇轻启，四个字从他口中传出。 “行尸走肉。” 话音一落，他便来到了千年蝉的身前，玉质的左手平伸，缓缓按在了千年蝉的头顶。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他，看着他突然从菩萨的神态变成恶鬼一般的模样，看着他双臂紧紧抱着千年蝉的身体，以防止他逃跑。 看着他嘴巴裂开到耳朵下方，然后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千年蝉那张美丽的脸上。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将玉质的手插进了颤抖的千年蝉的身体中，并轻易的将那个身体撕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然后不知在其中掏着什么。 他听到千年蝉痛苦的嘶吼着，求饶着，然后被自己咬断了脖子……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将它那张好看的脸吞入腹中。 他听到它扇动着全身蝉翼发出的尖锐的蝉鸣声…… “轰隆隆！！！” 天空上的黑云愈发浓郁，雷鸣声也愈发响亮。 许纯良眼中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可能是因为意识出体的缘故，他感觉有些困，想要睡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他躺在一棵漆黑的梧桐树下。 小孩儿许纯良正蹲在他的身边，一脸好奇，又一脸惧怕的看着自己。 他感觉自己很撑，很撑。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此时早已没了上衣的他皮肤白皙，腹部平坦，似乎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 身上也没有什么暗金色的瘤体和符文。 他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237章 碧水镜 “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纯良看着身前混乱的地面。 自己身体上没有暗金色，也没有伤口，桃木剑插在一旁的泥地里，沾染了一些黑色的泥土，而书箱早已破碎成一片，尸体散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他眼前也没有什么仙人般的千年蝉，更没有那个强大的长了十三只眼睛的大知了猴。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你终于醒了。”米道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许纯良转头，看到那颗掉在地上的米粒儿。 不知为什么，它不再在许纯良的肩膀上站立了。很明显，它离他有些远。 “千年蝉呢？” “它不是被你杀了吗？”米道人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奇怪。 好在许纯良此时的心情十分跌宕，并没有听出它问题。他站起身来，伸手将小米粒儿捏在手中，看向远方。 “接下来去哪里？” 他没有问千年蝉遗留下来的魔珠在哪里，米道人也没有说。 “往那个方向走，一直走，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鹤师妹。”米道人指引着方向。 顺着米道人指引的方向，许纯良脚前那些黑色的尖刺草自动分开成一条小路，他一边踏上小路，一边好奇问道：“贺师妹？姓贺吗？有什么能力？” “不是姓贺，是仙鹤的鹤。”米道人强调道。 “师妹原本姓什么叫什么我们早已忘记，古有传言仙人乘黄鹤飞升。而师父恰好有一本仙鹤道经，就让身体最轻盈的鹤师妹拿去练了。并给她赐名为灵鹤。期望她能修成仙鹤经，化自身血肉为仙鹤，也好驮着师父一同登仙……” “把人修成仙鹤？你们师父，还真是什么都会呢……”许纯良怔了怔，不再说话，尽管从千年蝉这明显不是人身的背景看他们师父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事实出发，能带着自己的所有徒弟一起化身大阵，以自己的生命为磨磨碎那个传说中的人皇兵解尸仙。 这位早已化作大阵一部分的师父，是个值得敬佩的好道士。 见许纯良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的米道人也不再言语，于是许纯良一手捏着小米粒，一手牵着别人看不见的小孩儿许纯良，往鹤师妹的方向走去。 路上，许纯良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悄悄看向小孩儿许纯良， 在心中问到：“刚刚杀千年蝉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老东西？” “老爷爷？他不是悄悄去哪里玩了吗？” “我没有看见他啊…… ”小孩儿许纯良眼中一片迷惘。这迷惘，让许纯良心底不由一震。 ‘他没有看到老东西？’ ‘那我当时看到的老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是我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他仔细回忆着在当时对阵千年蝉时发生的一切，却突然发现那一切越来越恍惚，那些本该清晰的记忆明明存在，却有种看不清楚的感觉。 只记得自己与千年蝉打得难解难分，其他的却渐渐消散了。 ‘我的记忆……，在模糊。’ ‘为什么？’ ‘是我自己……’ 他突然发现，他看不清楚自己意识被推出身体后时看到的自己的模样了。仿佛那个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不！那就是我本人！不管那种状态是什么！那就是我！”许纯良在心中无比坚定的默念道。 随着他的默念，那个人的模样在记忆中变得清晰，他再次看到了那人脸上身上堆满了暗金色瘤体符文的样子。 “相信相信的力量！” “我不能再迷惑了！”许纯良在心中暗自警告着自己，并迈着坚定而轻盈的步子，走入黑暗的树林。 在他行走中，他没有发现，当他的注意力从思绪中转移时，他记忆中那个面覆暗金色瘤体符文的模样，再次模糊了…… 似乎那种形象不可以被人记住。也不该被人记住一般。 连他自己都不可以！ …… 棺材下，米道人的糯米人脸再次出现。 这张脸上先是无比的恐惧，然后逐渐变成了疑惑。 糯米组成的嘴巴微微启合，他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好糟糕的感觉。” “我似乎经历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可是……，我在恐惧什么呢？”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努力的回想着，甚至想伸手插进自己的脑袋里看看自己遗忘了什么，又在害怕些什么。 可是下一刻，他连这些疑惑都忘记了。所有关于暗金色瘤体符文许纯良的记忆全部消散。只记得许纯良一剑插入土中，将千年蝉激怒，然后钻入千年蝉的嘴巴里，从内向外攻破了千年蝉的身体，并杀死了他。 …… 身边的树林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黑暗。 甚至隐隐有些潮湿的感觉。 “鹤师妹当年仙鹤道经练至七转，已经修出了几乎完美的鹤身。在建立繁星化仙大阵时，她坐镇水星位，师父还将一面碧水镜法器赐给了她。你感觉到的水汽，应该是那面碧水镜法器变成的湖泊传出来的。” “本来这碧水镜平日里应该是一面镜子。可随着鹤师妹化去的尸气越来越多，彻底死去之后，碧水镜没了主人掌控，就彻底变成了一汪湖水……” 小米粒儿蹦蹦跳跳的从许纯良指尖跳起，再次跳到了许纯良的肩部，在他耳边为他解释道。 “法器？碧水镜？”许纯良记下了这个名字。 从一片高大黑暗的树林间绕出来之后，一片无比宏大的水域拦在了他的身前。简直如海域一般。 广阔的海域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铺在地上，波澜不惊，即便此时身处这片无比黑暗的世界中，许纯良还是能从眼前这巨大的水面上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绿。 “这便是碧水镜吗？怎么这么大？”许纯良好奇问道。 而他肩膀上的小米粒儿也同时发出了米道人的声音：“怎么会这样？碧水镜怎么变得这么大？” “以前，它也就一个小湖的模样啊？”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凝神往湖面上看去。 第238章 仙缘 湖面很广，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许纯良低头看向水面，完全看不到底。 就好像这片突然出现的湖根本没有底一般。 小孩儿许纯良好奇的蹲下，把手探入湖面，可他的手并没有在水中引起一片涟漪，似乎是他的手在这一刻变成了虚幻。插入水中，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灯光一般，根本无法让水面受到一丝影响。 许纯良见状也蹲在了地上，伸手探入水中。 入水冰凉，一道清透舒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被母体包裹一般舒服，让许纯良产生了一种想要跳下水的感觉。 心中一惊，他连忙抽出手，看向身边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伴。 “师妹，这湖水好凉，但好舒服，我感觉我体内的灵气都跟着澄澈了许多呢。”许纯良一脸惊喜的对女孩儿说道。 “真的吗？许师兄，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师父跟我们提过的碧水仙湖呢？如果是的话，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传说中可以带人飞升成仙的仙鹤了。” 女孩儿纯净的脸庞在这一刻同样变得无比惊喜，身上那白色的道袍也因为惊喜缓缓蠕动着，散发着仙气一般的光。 许纯良用力点点头，伸手抚平了自己身上的灰色道袍，然后用手将自己头顶的混元巾。让自己看起来愈发郑重。 随后，他朝地面跪了下去，身边的女道士也连忙随着他一起跪在地上，然后二人一同对着大湖磕了三个头。 “弟子上清道许羽翼，携师妹鹤问心，奉师命寻访仙山福地，今日有幸来到此间福地，还望仙人垂怜…… ” 身边的女子用轻灵的声音跟着他重复着他的话，两人一起磕头，抬头，磕头，抬头。 如此三次往复之后，再站起身时，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大湖的尽头升起，将这方黑暗的世界照的清明透亮。 许纯良这才看清这方大湖。 湖水的颜色很深，绿的发黑。看在眼中隐隐有些瘆人。 一些宛如云烟一般的雾气在平静的像镜子一般的湖面上轻轻飘过，又给整片湖面笼罩上一种宛如仙境一般的感觉。 许纯良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人，转头一看，发现还有三四名行人站在自己身后，也都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的湖面。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是寻访仙山福地的人吗？’他心中闪过一道疑惑，却不去细想。转头再次看向湖面。 借着温暖火红的朝阳，他看到湖面深处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那是什么？’他伸手握住了鹤师妹的手，指引着她一起往那黑点处看去。 黑点起先如米粒儿般大小，然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那是一艘木舟。 身后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许纯良凝神看向木舟，发现这个舟，没有船夫。 木舟通体黑色，不见一丝瑕疵，一眼望去仿佛一团黑玉。转眼间，木船来到湖边，静悄悄的站立在湖边。 紧接着，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诸位有缘人，请上黑玉仙舟。” “诸位有缘人，请上黑玉仙舟。” 空灵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身后那几人伸手推开许纯良和鹤师妹，翻身上了船，得意的笑着，喊着：“哈哈！我们终于找到仙境了，上了这仙舟，渡过这仙湖，我们就成仙了。” “我们要成仙了……” 他们欢快的叫着，笑着。 而那道空灵的声音还在继续重复着。 “诸位有缘人，请上黑玉仙舟。” “诸位有缘人，请上黑玉仙舟。” 许纯良认真听了听那声音，这才想明白那黑舟上传来的声音为何有些熟悉。他惊喜的对鹤师妹说道：“师妹，你听，这仙舟的声音和你好像。” 鹤师妹羞涩的笑了笑，她拉着许纯良的手说道：“师兄，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他们都已经上了那仙舟了，我们也快上去吧？” 许纯良看着黑玉色彩的木舟，又看了看大湖深处那仙气飘渺的模样。 尽管心底好像有一个早已遗忘的声音在提醒着自己要小心，却还是点了点头，跟着鹤师妹一起上了木舟。 于是湖水轻轻浮动，黑玉仙舟平稳的往湖心飘去。 在岸边看那黑舟，只觉得木舟十分的狭隘，可上了黑舟之后，许纯良这才发现其实黑舟无比的宽广，它简直就像一个楼船一般，有甲板、有船楼。 众人站在船上十分的松散。 许纯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憧憬着成仙之后的美好，而是小心的，警惕的观察着楼船中的一切。 脚下的甲板并不是他以为的一块块长方形的黑色木板拼接在一起成为甲板，而是一片一片黑色的像羽毛一样形状的玉质材料彼此覆盖着，像绸缎一样铺在地上。 踩在脚下，脚感有些柔软细腻，感觉十分舒适。 许纯良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回馈，往不远处那条看起来无比细长，通天的桅杆旁走去。 鹤师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他们二人来到了桅杆前。 与甲板一样，这桅杆同样是用黑玉一般的羽毛形状的玉质组成的，又细又长，直耸入天，还拥有着优雅的弧度。许纯良伸手在桅杆上轻轻拍了拍。 入手冰凉，柔软。就像是摸到了一片黑色的绸缎。比南国最好的绸缎质感都要好。 ‘等等，南国？绸缎？什么是南国绸缎？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个东西？’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随后那道疑惑瞬间消失。他继续用手抚摸着眼前的桅杆。 “师妹，这仙舟果然非同一般，仅仅轻轻触摸着它，我都感觉我体内的灵气运转更加轻灵快速了呢。” 一旁的鹤师妹连连点头：“是啊，师兄，我们真的找到了仙山福地了。师父说这就是仙缘。等着仙舟游到了仙湖深处，说不定我们就能见到那可以带着我们飞升成仙的仙鹤了呢。” 许纯良的脸上多了些虔诚的期待，他抬头看着高耸如云的黑色桅杆，憧憬的说道：“是啊，师父很早以前就说我们有仙缘。师妹你修的是仙鹤道经，今日又恰巧来到了这里。” “我有一种感觉，这是你的仙缘。” 第239章 南天门的仙气 “我的仙缘…… ？” 鹤师妹的脸上闪过一道迷惘。她走向甲板一边，看着黑舟行驶下没有一丝波纹的碧绿湖水。 过了许久之后，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韧。 “这不是我的仙缘。”鹤师妹坚定的说道。 “我修炼的是仙鹤道经，我的修行目标是修成仙鹤，驮着师父一起登临仙界。而不是自己坐着仙鹤飞临仙界。” “许师兄，这不是我的仙缘。” 她再次坚定的说道。 看到鹤师妹如此坚决，许纯良不再说什么，他笑了笑，和鹤师妹一起看着舟外平静的湖水。两人一起陷入了呆滞中。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哈哈……，我成仙了。” “我成仙了。” 惊愕的转头，许纯良看到那些比自己早上舟的几个人在黑色的桅杆前不断蹦跳着。 他们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仔细看去，原本平整的布料早已消失，变成了与脚下黑舟甲板那样感觉一般的黑色羽毛衣服。 他们尖锐的嘴巴朝天空开合着，愉快的喊出：“我成仙了，我成仙了。” 然后张开黑色与血色相间的翅膀，用那长满了腐肉和黑色羽毛的翅膀轻轻扇动着，翩翩起舞。 他们的腿无比的长，又细又长，优雅的点在地上，彼此交错着，跳出欢快的舞蹈。 它们扇动翅膀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头顶闪烁着一点点萤火虫般的红色星点。淡淡的烟气从那些星点中流出，形成白色和猩红相间的云雾。 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宛如仙境。 那是一根根黑色的线香。 似是感受到了许纯良师兄妹的目光，它们同时转头看向了他们二人。并停止了正在跳舞的动作。 一个个用愉悦的，幸福的眼神看着许纯良二人，时间仿佛定格。 鹤鸣声从他们喉咙里传出，他们开心的对许纯良两人说道：“我们都成仙了，快来和我们一起跳舞啊。” “你们也会成仙的。” 说话间，他们再次跳起舞来。 当鹤师妹开心的松开他的手，跑向那群人后，许纯良后知后觉的心底一抽，心脏停跳了一拍。 “这些人明明早已不是人的样子，为什么我却不觉得奇怪呢？” “就好像人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鹤师妹和它们一起跳起欢快的舞蹈，许纯良配合的笑了笑，静静地看着鹤师妹张开她长满羽毛的翅膀，用尖锐的嘴巴对着天空发出愉悦的鹤鸣。 她身上那些黑色的羽毛看起来油光闪亮的，每一处都闪烁着优雅的光芒。 那三根被她衔在口中的黑色线香前闪烁着星空一样的光芒，并像流水一样流出白色和黑色相间的祥云，在她优雅的身体旁聚散不停，如同天界的仙鸟…… “师妹比它们跳的好多了。完全就是传说中天界的仙鹤嘛。” 许纯良由衷的在心中赞叹道。 “不对！！！” “师妹明明是人，怎会是仙鹤？她的仙鹤道经现在才练了十年，刚刚入门而已！” “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修成了仙鹤身？”许纯良突然在心中想道，紧接着，他身体再次一颤。后知后觉： “他们不是人的模样。人应该是我的模样才对，我和他们已经不是同类了。为什么我对此竟然毫无警觉？没有生出本本能的恐惧？” 许纯良惊恐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弯下自己修长的脖颈儿，用长在脸颊两侧的黑漆漆的眼眸看着自己同样黑漆漆的身体。 “我身上好多羽毛啊。” “我好美。” “还有我的腿，又细又长，如此优雅…… ” 他看着自己的仙鹤身体，由衷的赞叹着。 “不对！！” “这不对！！” “有修的是《上清金丹术》，又不是《仙鹤道经》，我怎么可能变成仙鹤？？？” “这有问题！！！” 想到这里，许纯良连忙大叫道：“大家快别跳了！” “这一切都有问题。” 可是随着自己喉咙的颤动，一道无比悠扬的鹤鸣从他的喉咙中传出…… 他愈发慌了，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慌乱填满，他惊恐的叫着。 “你也成仙了，你也成仙了。”那些仙鹤愉快的朝他跳了过来，拉着他一起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许纯良的意识瞬间完全被愉悦填满，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忘记了身份，也忘记了师父和师妹。他变得无比轻盈，无比幸福。 不断的跳跃着。 跳跃着。 伴着它们的舞蹈，它们身下的黑色玉舟也轻轻的动了。 它黑玉一般的身体微微抖动着，张开了三双彼此嵌套在一起的黑色翅膀。黑色的羽毛参差不齐的在翅膀的血肉间胡乱插着，像一团乱箭射在借东风的草船上一般。 那根黑色细长的桅杆也开始抖动，然后以一个优雅的弧度弯折起来。 一只硕大的鹤头从云中探下，用自己的三只眼睛幸福的看着许纯良一行人。 她张了张口，口中传出与鹤师妹一模一样的声音： “师父，你终于来了，徒儿我早已修成了仙鹤道经，修出了仙鹤道体。” “徒儿这就带您和师兄弟们一起升仙。”说完，它那三双诡异的翅膀狠狠一震！从镜子一般的大湖中站了起来。 翅膀再震，她朝着天上的朝阳飞了过去。 湖岸渐渐变成了一条线，接着变成了一片模糊。巨大的湖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许纯良扇动着翅膀，在巨鹤身上跳着欢快的舞蹈，他的四周逐渐被黑云般的轻气所包裹。世界逐渐变得不同。 他们来到一片黑暗之中。 许纯良突然觉得胸口很闷，有巨大的压力从四周朝自己的身体压了过来。仿佛是溺水了一般。 正当他无比疑惑时，鹤鸣声再次响起： “师父，您是不是感觉压力很大？别怕，这是上天庭必须经历的一部分。这里便是南天门。” “南天门的仙气如水一般，它会将您的身体化作仙肌玉骨。帮您斩断过去。让您真正的成仙。” “你还要张开嘴巴，大口吞噬这仙气啊……” 闻言，许纯良幸福的笑着，开始大口吞咽那冰凉的仙气。 第240章 心魔 “好冷，好撑 。像是被灌满了一般。” “这就是成仙吗？” 许纯良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身体内外都被那冰冷的仙气包裹。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大家都一模一样，生着细长的鹤腿，优雅的身体，黑色的羽毛和尖细的嘴巴。没有人有什么奇怪的样貌和动作，所有人都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充斥在大家身体外的如水一般的黑绿色的灵气。 “等等！”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许纯良眯住眼睛看向四周，仔细的观察着。他下意识的放慢了吞咽那灵气的节奏。 ‘究竟是什么不对呢？’他仔细的看着四周。身下是无限放大版的黑鹤，如同海中的巨舟，又像是飞天的神船，那是驮着他们飞升天庭的神鹤。 也是自己的徒弟，鹤问心。她修成了仙鹤道经，变成了仙鹤，所以专门来驮他升仙，现在他正在吸入仙气，成就仙身。这没什么问题。 身边这只稍微较小一些的黑鹤，是自己的师妹，名叫鹤问心，是师父给她取的名字，她修习了师父亲传她的仙鹤道经，此时终于变成了仙鹤，这是她的福报。 而那几只离得稍微远一些的黑鹤，是他的徒弟…… 似乎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许纯良愈发的疑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无比混乱。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 “这仙气！好眼熟啊！” 此时师妹和徒弟们正在吸入的仙气，是黑绿色的，就像他刚开始见到那面大湖里的水一般。 他张开口，吞下一口仙气，感受着仙气的粘稠与口感，冰冷、刺骨，解……渴。 许纯良心中生出一个诡异的猜测！ “这不是仙气，这是湖水。” “我们也不在南天门前，我们在那面大湖中。” 当迷惑是一团线时，身在迷局中的人什么都看不明白。可当迷局被找到一个线头儿时，那所有的谜题就会快速被解开，一个一个展现在人的面前。 许纯良屏住呼吸，不再去喝包裹着自己的水，他尖锐的鹤嘴开合着，对身边的黑鹤师妹，身下的巨大黑鹤淡然说道：“我不可能即是你的师父，又是你的师兄。” “就像你不可能同时是我身下的这只巨大的三只眼黑鹤。又是我身边这个正在贪婪吸收湖水的小黑鹤。” “你说是吗？鹤问心？” “还有……，我想起来了。” “我也不是什么上清道许羽翼，我的名字叫许纯良。” “天性纯良的纯良。” 他自顾自诉说着，那些正在贪婪的吞噬着周围仙气的黑鹤们，同一时间停止了喝水。 它们像是被同一个人控制的木偶一般，令行禁止。 然后，它们同时转头，用自己黑色的眼眸，静悄悄的看着许纯良。 “你在说什么呢？师兄。”娇小的黑鹤看着许纯良问道。 “您在说什么呢？师父。”巨大的黑鹤低下头，用自己的三只眼睛看着许纯良说道。 “道友，成仙在即，仙气灌体之下，产生了心魔吗？”那几名本不该出现的路人对许纯良说道。 “对！师父！您是在羽化登仙的时候出现了心魔了！那些混乱的想法在侵蚀你的道心！它们在阻碍你成仙！”三只眼的巨大鹤头嘴巴开合着，对许纯良说道。 她的声音无比空灵，在周围不断震颤着，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不停钻入许纯良的意识中。 “心……魔吗？”许纯良再次疑惑起来。 心魔，他是听说过的。无论是前世的小说，还是今世的传说，都曾提过这个修炼中常见的问题。 那些修炼成仙的高人们，无一不是斩杀了外邪之后再斩心魔。先卷赢了敌人，再卷赢了自己之后，这才成为真正的仙人的。 所以自己此时在成仙之际，遇到心魔岂不是也很正常？ 许纯良的心中满是迷惘。 ‘到底……，什么是真的？’ ‘我就是是师父，还是师兄，还是……许纯良？’ ‘我正在成仙，这些身份……，都是我的心魔？’ ‘那么……，我究竟是谁？？？’ ‘那些穿越前的记忆，都是臆想吗？’ ‘还有人厨子，樊城，桃神……，游神宫……，这些都是我的幻想吗？’ “是的！那些都是你的幻想！” “我的师父。” 巨鹤的头颅低垂下来，闭上三只眼睛，亲昵的在许纯良身上轻轻蹭着。 “师父，那些都是你的幻想，就连师妹和许羽翼的身份也是你的幻想。” “其实这南天门前只有我和师父。”巨鹤的声音变得愈发空灵，也愈发悲伤。 “他们是你的幻觉。你那些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过去，也是你在升仙这一刻产生的幻觉。” “道可道，非常道！” “师父，一弹指的瞬间，就能渡过千百个岁月。您只是站在了这南天门前，便生出了无数生命幻想。” “那就是你的心魔。” “徒儿没想到，师父的心魔竟然如此之大！” “可是，师父你努力了万年，真的要被这不足百年的生命记忆所迷失，失去真正的自我，也失去生命所执吗？” 耳边不断传来巨鹤的声音，许纯良愈发疑惑。 他刚刚想清楚的身份认知再次崩塌。似乎真的有一个努力了万年，只求成仙的身份在等着自己认清自我一般。 “那些都是假的？” “只是我的幻想？” “可是！” “可是！” 许纯良伸手拿起桃木剑，对巨鹤说道：“这你又怎么解释？” “这柄剑！” “这是我用一颗落入凡间的蟠桃种子长成的桃神树根做成的，它能证明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并不是心魔的幻想。” “你看，只要注入灵气，它就能让我们都愉快起来。” 说完，许纯良向桃木剑中注入灵气，并忍不住狂笑起来，看着同样开始狂笑的巨鹤，他不屑说道：“证明不了吧？就这你还想骗我？” 巨鹤身上飞下一根羽毛，落在桃木剑上，桃木剑快速变细，变短，变成了一根造型古拙的木簪。 “师父，您境界太高，心魔实在是太厉害了。” “它哪是什么能让人愉悦的桃木剑啊，它就是您随身万余年的一根普通的簪子啊！” “那让人愉悦的力量，不过是您升仙时，向四周弥漫的愉悦感罢了……” 第241章 为何? “是吗？我的幻觉？” “原来这种令人大笑的力量，本来就是我的吗……？” 许纯良将变成了发簪的桃木剑插入自己的头发，然后继续想道： “可是……” “可是，我还有两个别的人格。他们说他们是我的三尸。” “可他们去哪里了？我怎么看不见他们了？” 他朝左右看着，并将五指张开，无声的摸索着。想要拉住小孩儿许纯良总会乖巧伸过来的手。 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拉住。 那个总是劝自己不要发癫、爱抽烟袋的老人家也没有出现。 “他们，也是我的心魔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心魔啊。”许纯良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生出了幸福的憧憬。 “这么强大恐怖的心魔，渡过去后，我就能成仙了吧？” 他张开嘴，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噬周遭那黑绿色如湖水一般的仙气。 那些仙气流入他的体内，流淌在他的身体中。 “师父，你终于悟了！你终于悟了！”“嘻嘻～”空灵而邪异的赞美声响起，拥有巨大身体的巨鹤低下头，用自己红彤彤的血肉丹顶在许纯良的脸颊上蹭了蹭。给许纯良脸上留下一片难闻的腥臭味。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冰冷。全身都是冰冷了。 “好冷。”他呢喃道。 “冷就对了。”巨鹤嘻嘻笑着说道 ：“仙界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又无比的温暖。” “万物负阴而抱阳。师父，冷，其实也是热啊！” 听了巨鹤的话，许纯良果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热。 不！ 不是身体在变热，是他胸口处一直有一块地方是热的。无论多少冰冷的仙气流入体内，都没法将那一块肉同化成冷冰冰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纯良本能的伸手摸到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确实很温热，甚至血肉摸起来都比其他地方要硬许多。 他疑惑的看向巨鹤的眼睛：“徒儿，你说，师父这胸口这块肉，怎么就没法被仙气同化呢？为何如此温暖？” 巨鹤眨了眨自己的三只眼睛，笑着说道：“师父修炼千年，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仙气同化的。请师傅坚持一下。等那块肉也被同化后，自然就成仙了……” “一切过往的不好的东西，都将离师父远去，那些心魔，也便都消散了。” “徒儿在这里先祝贺师父马上升仙…… ” 许纯良欣慰的笑了笑，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徒儿啊。你说错了啊。” “嗯？”巨鹤的眼睛中闪过疑惑的表情。然后看到许纯良伸手捏着自己胸口的皮，接着像撕方便面口袋一样随手撕开。 “噗！” 鲜血流淌，许纯良朝那道血口中插入两根手指。 他咬紧牙关，对抗着伸手入血肉的剧烈痛感，捏着那块温热，狠狠一拔。 血液被周遭的灵气快速冲刷至一边，露出那块温热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个铜绿色的牌子，一面用巨鹤看不明白的字体写着一个字，一面篆刻着一个像井又像塔的奇异建筑。 游神令。 许纯良呵呵笑着。将那个本该是冰凉，此时却感觉火热的牌子重新塞入自己的皮肤下，并随意的将撕开的皮肉按住，将它包裹在血肉下。 强大的自愈能力快速反应，他的伤痕收缩在一起，不再滴出血液。 “你欺骗人的方法真的很强，甚至比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很奇怪的改变人记忆的影子还要厉害。” 许纯良看着巨鹤赞许的说道。 伴着他的声音，周遭的一切开始快速的变化。 那些又像仙气又像湖水的气息彻底变成了冰凉的湖水，而代表着师妹和那几位行人的仙鹤，在这一刻彻底溃散。只剩下那只依旧驮着自己的巨鹤。 只是巨鹤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变成了一个直立着很像人的一只鹤。看到她的模样，许纯良心底也不由跟着一震。 他见过盘陀神那样身上插满农具和凶器的模样，也见过和尚将棺材钉砸入脑门儿做戒疤的恐怖。更见过人体蚰蜒和佛音女童等各种诡异的形态。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像道士的鸟儿，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穿着一身仙风道骨的，合体的红色道袍，手中捧着一面湖绿色的镜子。 长长的道袍下，一双长满了鳞片的鹤足轻飘飘的踩在水中。 这一切还都不是最诡异的，真正诡异的，是她的头脸。 当许纯良看到那张脸时，连见多识广的许纯良都愣住了。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就像自己幻觉中看到的鹤问心师妹一样。只是……，这样的脸只有半张。 她左半张脸是好看的鹤师妹的俏脸，右半张脸是黑色的长满羽毛的鹤脸。有一只黑色的独眼在那半张鹤脸上开合不止。 再加上鹤师妹脸庞上的两只眼睛，她总共有三只眼睛。 而这一切还都不是最怪异的。 真正怪异的是，此时被他戳穿了一切的鹤道人，没有任何的恼羞成怒，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捧碧绿镜子，对着许纯良作出了一个施礼的动作。 许纯良看的出来，这个动作，代表着她在道歉。 因为同一时间，她的三只眼睛都无比清澈的，流淌着混合着血液和不知名粘液的泪水。 周围黑绿色的湖水正在散开，许纯良和她很快来到了水面之上。 “哥哥……” “你终于出现了。” 远处传来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许纯良回头，看到了远在湖岸边的小孩儿许纯良。 ‘原来刚刚我不是被她驮到了天上，而是拖入了湖水中。’许纯良心中暗叹一声，看向流泪不止的鹤道人。 “为何？”他轻声问道。 为何骗我？ 为何流泪？ 为何不动手？ 有太多为何想问。 “为何？”鹤道人眼中闪过一道迷惘。 “为何呢…… ” …… “呵呵……” “万年转瞬而逝，师父也真的死了。” “为何我还没练成仙鹤道经，师父就死了呢？” “为何师父这样的好人要被人皇尸拖死呢？” “为何师父死了，我却练成了仙鹤道经呢？” “我也想知道，为何啊…… ” 第242章 求死 “欲骑鹤舞九天外，却恨仙缘已断离。 ”鹤道人轻启朱唇，吐出一行许纯良从未听过的诗。然后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她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面颊上的女孩儿脸和鹤脸彼此纠缠着，时而你吞噬了我，时而我挤占了你。 但令许纯良错愕的是，无论那些面部器官如何相互侵占，她的脸上永远保持着拥有一张女儿脸，半张鹤脸的状态。 就像是一个畸形的，不断运转的阴阳鱼一般。 “你想不想成仙？”她淡然的问道。 “成仙？还是骑着你上天吗？” “那不愿意。”许纯良很直接的拒绝了她。 不是他不想成仙，而是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骑鹤飞升的好事。 或许无数年前会有，但现在这个世界……，绝对不存在那样的成仙方式。 “个人有个人缘法。” “你不想，那说明这仙缘与你无关。” 听到许纯良的拒绝，鹤道人并不生气，她再次抬起胳膊，将那面碧水镜藏在袖子中，对着许纯良作揖行礼。 她将自己的头深深低下，弯腰九十度，十分认真的请求道： “贫道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许纯良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这几位师兄妹们。倒是挺喜欢请人帮忙的。 “我想请你……，杀了我。” 说话间，鹤道人盖在双臂上的袖子向两旁散落，露出她长满了羽毛的胳膊。 在她翅膀一般的双手间，此时那面碧水镜缓缓收缩，变成了一柄黑绿色像玉一般的剑。 她双手捧起那柄剑，将它向许纯良胸口送来。 随着她的动作，许纯良发现二人身下的黑色大湖也紧跟着她的动作缓缓向上抬起，巨量的湖水不断向上倒流着，然后汹涌的涌入那柄剑中。 许纯良眼中看到了一幕十分诡异的画面，那种诡异甚至超过了鹤道人提出让自己杀了她给他带来的诡异感。 他看到那天量的湖水，以一种既快又慢的诡异速度，顷刻间流入了那柄剑中。 它们明明流的比溪水都慢，却在鹤道人将剑碰到他胸前时，全部流入了剑中。将那柄原本还有些黑绿的剑，硬生生浇灌成了黑色。 变成了一把黑玉剑。 很眼熟的黑玉剑。 许纯良再次瞳孔一缩。 ‘妈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老东西手中的那柄剑，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柄剑的原身还是一面镜子。这……’ 他呆滞的，迷茫的，下意识的伸后，握住了鹤道人送进自己手中的长剑。 入手冰凉，且无比的沉。仿佛将整片湖都捧在了手中。 “噗呲！” 伴着一道鲜明的痛感，许纯良低头，看见黑色玉剑切开了他手掌上的皮肤，猩红鲜血流出，瞬间被黑玉剑吸走。紧接着，黑玉剑那极致的重量便消失了。 一种十分顺手的感觉出现，就好像那柄剑是自己的手指，手臂一般的感觉。 ‘它是我的剑。’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这样一个认知，仿佛这柄剑前世今生未来都是他的剑一般。 可许纯良知道，这种感觉不对！ 因为它实在是太荒谬了！ 带着这种荒谬，许纯良抬头看向鹤道人，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下，低着头，将自己如同缝起来的后脑勺对准许纯良。 她的意思十分明显。 请，杀了我。 许纯良用力握了握剑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想死？” 作为死亡的代言人，他知道很多关于死亡的意义，比如死亡之吻，比如解脱。 但是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求死的原因，她明明如此强大。虽然在许纯良看来，她并未成仙。 可是如果她能摆脱这个世界，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她将是最容易成仙的存在。 “是的，我想死。”鹤道人十分认真的说道。 “为何？”这是许纯良第二次对她问出为何。 为何求死？ 为何是我？ 为何赠剑？ 为何这剑会在之前就提在老年许纯良的手中？ 太多为何，但他最想知道的是……， 为何求死？ 对待想要拥抱死亡的强者，许纯良本能的认真起来。 “因为想死。”鹤道人淡然说道，听的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低着头的鹤道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许纯良的无语，她继续说道：“师父说我一定会成仙。他将来一定要坐着我飞入天界。” “可师父已经死了。” “你师父死了你就要死？这……”许纯良本能的反驳了一句，却有些说不下去。 确实，有些人是为执念而活的。 看得出来，鹤道人所执，便是他的师父。 “其实……，我很愿意带着师父的遗志成仙。为了师父活下去也不错。” “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吗？”鹤道人抬起头，三只眼睛不再漆黑，而是泛出一种沾着黄色的血色。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从她身上流出。 “如果不是师父教过我阴阳两极之道，我以仙鹤道经镇压尸气至极而生出生气。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只只知道杀戮的死鹤罢了……” 说话间，她那半张鹤脸开始快速腐化，黑色的羽毛斑驳脱落，其中没有一点血肉，露出一根根尖锐的骨刺。 “你看，我的鹤身，是死的。” “那人皇兵解尸实在是太强大了。即便我修出了半具仙鹤身，也无法压得住它…… ”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的意志很快就会被它全部污染。” 说话间，她那张漂亮的人脸上生出一条条黑色蜈蚣一样的痕迹。 “所以请你杀了我吧。那柄碧水剑，就送给你了。它才是你的缘分。”说话间，她再次低下头颅，将自己的后脑勺对准了许纯良。 许纯良伸手按住了她的头。 “哎…… ”他叹息了一口气。心底生出无比寂寥之意。 “你是第一个真正向我求死的人。我不知你在求解脱，还是在求别的什么。但是……” “我愿意赠你死亡。” 说完这句话，许纯良的双眼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高天之上，某位存在翻了个身。 第243章 柯基小狗 在天空之上死亡翻身的一刹那，许纯良一剑斩出。 黑色的玉剑，黑色的剑罡，很自然的引动了鹤道人身上的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狰狞的从她身上站了起来，迎着黑色剑罡，朝许纯良身上涌去。 鹤道人脸上闪过一道痛苦的表情，她努力的控制着那些东西，想要用自己的本能和理智压制住它们，好让它们乖乖的和自己去死。 可下一刻，在‘活’的本能下，那些东西瞬息间吞噬了鹤道人的意志。她的三只眼睛全部变成了脏兮兮的颜色。 一道浑浊的，腐臭的强大气息出现在她的身体中，并凶残的朝许纯良席卷而去。 “壳壳壳！” 宛如骨头碎裂一般的机械碰撞声响起，她那鹤人相间的身体开始扭曲出各种奇异的姿态。同时一团血肉从她肩膀上探出，混合着骨渣和碎裂的血管，快速形成了一个肌肉虬结的鹤颈。 鹤颈前端，角质和骨骼纠缠在一起，变成一根闪烁着寒光的剪刀。 “咔擦！” 那剪刀以一种离奇的角度朝黑剑上剪去。 而在这时，看到鹤道人意识被吞噬前那一刻流露出的复杂表情，许纯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难过。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因为他人展现出来的情绪而产生的感同身受。 平心而论，许纯良是 一个同理心很强的人。 他前世电影看小说都会因为主角或配角的遭遇，而因此感受到悲伤难过，或为他们兴奋开心。 只是到了这个疯魔的世界上后，他将自己的同理心锁了起来。 可在这一刻，这种被压抑的情绪因为鹤道人的一个表情而彻底解开，像河水一般汹涌的流淌了出来。 这种感同身受的难过，让许纯良从心底生出一种寂寥的意味。 “她不过是求死罢了，你们怎么能不允许呢？” “你们……” “有什么资格？不允许一个求死的人去死呢？” “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他看着那柄剪向黑玉剑的剪刀。 高天之上，层层叠叠的黑暗顷刻间打开，刚刚翻了个身的死亡睁开了眼睛。 它感受到了许纯良身上传过来的那种寂寥。 并感同身受。 于是他那无数双拥有无比纯净黑暗的眼睛中，多出来一种寂寥的哀伤情绪。 这个情绪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然后像潮汐一样从它的身体处向外汹涌推去。 “啊！！！！”恐怖的尖叫声响起，那些同样在高天之上，距离它极远又极近，俯伏在它之下的存在，迅速被这种寂寥覆盖。 它们瞬间死亡，又瞬间复活。 顺着死亡的眼眸，那些寂寥的哀伤化作了实质，顺着它的眼光来到了许纯良的身上。 那些实质充斥着许纯良，然后顺着黑玉剑往鹤道人的身体上压去。 鹤道人身上那些属于【尸】的东西感觉到了恐惧。于是它们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鹤道人的身体，争先恐后的向远处逃去。 可下一刻，许纯良的剑从鹤道人头顶插入，臀下捅出，将她原本就死去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无形的剑罡出现在所有逃跑的东西的头顶，将它们一起钉死。 随后，那个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目光通道随着死亡移开了眼眸而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璀璨却又只有许纯良能看到的白光纷纷飞起，涌入许纯良的身体中。属性点瞬间增加。 他没有去看面板上增加了多少属性点，而是双手捧起黑玉剑，好奇的看着手中的剑。 从黑玉剑上，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似乎黑玉剑突然开始害怕自己了…… “你很害怕。”许纯良看着黑玉剑说道。黑玉剑颤抖了一下。 “汪。”一声狗叫声传来。许纯良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到黑玉剑变得有些虚幻，而他的脚下，则多出了一条诡异的小狗。 这只小狗通体黑色，拥有着柔软的，像玉质一样的毛发。个头儿矮小，长着一对儿浑圆的屁股。 如果忽略掉那个从它脸中间伸出来的一尺长的黑色玉剑剑刃的话，看模样，它明显是一只涂黑了的柯基犬。 此时，这只柯基正谄媚的，微微颤抖着蹲在他的脚边，不停用自己肥嘟嘟的身体在他身上轻轻蹭着。显得乖巧无比。 在表示着臣服与亲密的同时，它还不停的用自己那一双水汪汪的贼眼，不停偷偷看着许纯良。 看许纯良看向自己，它眼睛里的聪明伶俐快速消失，很自然的将恐惧隐藏，变成了一种类似哈士奇的憨傻模样。 “你是这柄剑？” 许纯良蹲下来看着它问道。 “汪，汪汪！” 柯基叫了两声，并亲昵的用自己的头在许纯良腿上蹭来蹭。 ‘这都是什么鬼……’ ‘电锯人？’许纯良翻了个白眼，不再和这只装傻的黑玉剑纠缠， “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丢下一句话，许纯良转身往早已干了的湖边走去。 “汪，汪汪！” 柯基小狗叫了两声，欢快的跟在许纯良脚下，一起往湖岸边走去。 …… “哥哥…… 你没事儿实在是太好了。” “这只狗是咱们的吗？” 小孩儿许纯良看到许纯良之后无比惊喜，他先是和许纯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看到了柯基小狗，开心的蹲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它浑圆屁股后几乎不存在的尾巴。 柯基小狗毫不客气的朝他的腿咬去，却咬了个空。 “嘻嘻，真好玩儿。哥哥，以后让他跟着我一起玩儿好不好？”小孩许纯良开心的问道。 “呃……，只要老家伙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许纯良想起老年许纯良那满身暗金色瘤体，仙风道骨手提黑玉剑的半仙模样，不置可否的说道。 经过这几天这些奇异的经历，他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原本以为三尸是自己的幻觉，现在突然又有一种它们是各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的感觉和很多奇异的论证。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逻辑上项目明白，所以他只能暂时就这样糊涂的走着了…… 第244章 尽头 “汪汪～” “小狗狗，吃手手～” 耳边是熊孩子和柯基小狗打闹的声音，许纯良转头看向掉在地上的小米粒儿。 看的出来，小米粒儿是看不到熊孩子和柯基小狗的存在的。 ‘我真是越来越疯了，早晚自己把自己癫死！’许纯良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对小米粒儿说道：“走吧，解决了，下一个我们去哪儿？” …… 接下来，在小米粒儿的指引下，许纯良在黑暗树林间走来走去，利用米道人提供的情报，杀死了三名被侵染的师兄弟。顺利拿到了它们的魔珠和尸丹。 “接下来这一位，是最恐怖的一位，也是我诸多师兄妹中，最难缠的一位。” 站在黑暗树林中，看着远处那片雾蒙蒙的黑暗，米道人缓缓说道：“他叫纸道人。顾名思义，他修炼的道法，核心是纸。” “纸人，纸甲，纸楼……” “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米道人的声音越来越细微，许纯良却不为所动，他只是随手将小米粒儿从自己肩膀上弹了下去，然后迈步走向那处雾蒙蒙的黑暗。 左手拉着熊孩子，右脚边跟着柯基小狗，他走的十分怡然自得。 通往那处黑暗的路，竟然异常的平整。那些黑色的杂草似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漆黑的平整的土地。 只是走在这路上，许纯良都能感觉到接下来将会遇到的目标的不同。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许纯良对这个满是黑暗和寂静的世界已经认知的很深刻了。 一般来说，米道人那些死去的师兄妹们所在的片区周围都是黑暗的树林和利剑一般的杂草，以及确定行走方向后才会出现的小路。 没有生杂草的地方许纯良只见过两处。 一处是糯米铺地的棺材四周，一处就是黑玉剑化作的巨大湖水处。 这两处，都给许纯良带来了无比凶险的感觉。 可以说，只要是不长草的地方，就很凶险。而此时，许纯良又一次站在了这样不长草的地方。 脚下，柯基小狗微微低伏着身体，狗脸前探出的利剑闪烁着黑玉一般的光芒。警惕的看着远处那片雾蒙蒙的黑暗。 身边，熊孩子一脸好奇，眨巴着双眼，对那处黑暗跃跃欲试。 许纯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确定自己的状态良好之后。他轻声说道：“走吧。” 说完，他坚定的迈出一步。 那片雾蒙蒙的黑暗明明看起来很近，但真正走向它的时候，却有一种望山跑死马的感觉。 走在平坦的路上，许纯良竟然走出了一种’疲惫‘的感觉。 自从他从樊城走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可是此时，他却觉得脚下的这条路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 两侧一直都是同样的黑暗，脚下是同样的平坦。 却一直走不到尽头。 许纯良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想把那种疲惫感从身体中赶出去。他在道旁坐下，开口问道：“你们俩有没有感觉不对？” 熊孩子乖巧的帮他捏着小腿，同时认真思考道：“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却一直走不到地方。这很奇怪。” 柯基小狗也连连点头。 “是啊，这道门，真的是很擅长这些东西啊。” “永远走不到尽头，让人迷失方向感的东西。” 许纯良感叹着，伸手握住了柯基小狗的腰。柯基小狗身体一颤，眼睛里满是恐惧，然后便乖巧的变成了黑玉剑。 许纯良抬起黑玉剑在身边的地上刻了一道印记，然后将黑玉剑丢向地面。 黑玉剑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变成了柯基小狗，四肢快速跑动躲到了熊孩子身边。然后一脸讨好的看着许纯良，谄媚的笑着。 许纯良没有理会它，只是重新站了起来。并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之后，许纯良再次停了下来。他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 “果然，又是这样。”看着脚下地面上那一道痕迹，许纯良对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总是这样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一遍一遍。走不出去的玉石平台，走不出去的黑暗树林。走不出去的路。” “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很好玩吗？” 他下垂的右手微微张开，柯基小狗颤抖了一下，很自觉的变成了黑玉剑的模样，飞入他的手中。 而一直挂在腰间的桃木剑，也不知何时被他握在左手中。 体内磅礴的灵气疯狂运转，他将两柄剑插入了地面。 轰！ 一黑一粉两道剑罡插在地面上，他脚下那条宽敞的路面，竟然张嘴笑了起来。 一道道裂缝出现在地面上，变成一张张诡异的笑脸。 那些脸愉悦的笑着，嘴角张大、撕裂至耳朵下面。然后整张脸便碎了。 连带着那条路，以及路边的黑暗，一起片片碎裂，变成蝴蝶一样的白色纸片。 许纯良看着脚下的土地化成一张纸卷，然后碎开的模样，心中有了结论。 ‘原来是将纸卷成路面，然后像跑步机一样做成了一个巨大的卷。再结合两侧一成不变的黑暗，脚动地面动，就像行走在跑步机上一般……’ ‘怪不得都说佛门好吃懒做，道门是一帮发明家……’ ‘能在这个时代用跑步机的原理作出这样的路，撑得起发明家这个外号了。’ 看到纸卷碎裂，地面重新变成尖利草地和小路的模样，许纯良将桃木剑重新别到腰间，又将柯基小狗丢在地面上，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去。 他迈着大步，肩膀向左右有些夸张的抖动着，走出了一种类似古惑仔上街打架时六亲不认的步伐。 脚下的小路快速向前蔓延，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那处雾蒙蒙的黑暗前。 “哇～” 看着黑暗中的东西，小孩儿许纯良不由发出赞叹的声音。 “汪汪～” 看着黑暗中的东西，柯基小狗也不由得叫了两声。 “道门……，有意思～” 看着黑暗中的东西，许纯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许纯良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道门的神奇。 第245章 纸山 看起来很黑的白。 这便是两人一狗眼中所看到的景色。 许纯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此时他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这是一片纸的世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粹的白，可自己的意识却在不停的告诉着许纯良，他看到的颜色是黑色的。 白色的纸，形成的黑色世界。 这就是眼前这方黑暗给许纯良带来的第一感知。 而在这个感知之后，许纯良看到的，不是自己记忆中电影里那些纸人还魂所营造的诡异阴森气质，反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恢弘的道门大气。 他看到了…… 用白纸折成的巨大山峦，高大的迎客松，刻着来者解剑的巨石，以及层叠树木之后的恢弘殿堂。 这是一片用白纸筑成的道家名山。 “哥哥，这座山好有趣啊。”小孩儿许纯良伸手抱起柯基小狗，看着白纸巨山对许纯良说道。 “那我们进去玩一玩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有趣的东西了。” 许纯良笑着回应道。 “汪汪～”柯基小狗讨好的对着许纯良叫了两声，谄媚的摇了摇尾巴。 于是两人一狗迈步踩在了白纸上。 周围的一切伴着这一步迈出，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一张只描了线的图画被一张无形大手悄无声息的涂上了恰到好处的颜色一般。瞬息间变成了活的一般。 白纸折成的路边被涂上了厚重的赭石色，变成了坚硬的石板路。 树木花草被涂上五彩斑斓的颜色，变成了充满生机的树林。 站在枝头的小鸟身上有了颜色，于是许纯良耳畔便有了鸟叫的声音。 一缕淡淡的颜色飘过许纯良的脸，于是他感觉到了风…… 仅仅是一瞬间，许纯良眼前的世界便充满了生机，面前是一条蜿蜒的盘山路，身边是蓊蓊郁郁的树林。耳边是虫鸣鸟叫和山风拂面的轻柔。可许纯良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一般。 似乎一切本就应该如此似的。 “哗啦啦～” 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一只灰鹤从许纯良头顶飞过，直奔山顶的方向。 “咚～” “咚～” 悠扬的钟声从山顶传来，进入许纯良的耳中。 许纯良呵呵笑着，与小孩儿许纯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睿智的光芒。 “真的好有意思啊，哥哥。”小孩儿许纯良有些雀跃的说道，他甚至伸出手，接住了一个正在绕着他飞翔的白色蝴蝶。 “它看的到我呢。” “而且……，从白纸世界到这个真实世界，我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感觉便出现了。” “好自然啊。” “是啊。”许纯良一脚踢开因为害怕而咬住了自己裤腿儿的柯基小狗。伸手捏住一片从旁边树上落下的柳叶，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捻了捻。 绿色的汁液粘在手指上，独属于绿色植物特有的青草涩味钻入鼻中。 “从白纸到真实，一切过度的如此自然。” 许纯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静等了数秒。 再次睁开眼睛，身边依旧是绿树成荫、山峦叠嶂，鼻尖萦绕着青草的香味。 山间的微风吹动他的发梢，带来微微发痒的感觉。 依旧是那么真实。 许纯良想起鹤道人的那句【为何】，不由自主的心底一软，迈开脚步往山上走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上山去玩一玩吧。” 山路陡峭，走起来却并不费力，许纯良一手牵着熊孩子，一边跟着柯基小狗，欣赏着两侧山林中的美景，缓慢的往山上爬去。 山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山风与虫鸣伴着他们，缓慢上行。 大约走了十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一块巨大的青石。 青石高约五丈，通体黑绿，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屹立在一段更加蜿蜒的山路前。抬头望去，上面刻着四个苍劲的大字。 “来者解剑。” “腰解剑吗？哥哥？”熊孩子的脖子像豆芽菜一般拉长，好奇的朝解剑石后面看去。 许纯良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桃木剑，摇了摇头。 “不解。” 说完，他绕过那颗石头，往山路上走去。 柯基小狗看了看许纯良的背影，看到他并没有看自己，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恐惧便消散了许多。 它压低了嗓子，对着解剑石“汪汪～”的叫了两声。 看解剑石没有回应自己，它似乎十分生气。忍不住对着那块巨石呲牙咧嘴起来。 可它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柯基小狗有些恼羞成怒，于是它跑到解剑石前，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它抬起后腿，对着解剑石噗噜噜尿了一泡尿。 然后便摇着尾巴朝许纯良追了过去。 “文明一些，不要到处乱尿。”许纯良很应付的呵斥了它一句，然后便不再多言，继续往山上走去。 又走了近百米，两侧的树木变成了清脆的竹林。一片片竹叶像剑一般，凌厉的向四周的空气中刺着。 许纯良踩着石板台阶，一步一步走入竹林。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许纯良停下脚步，对熊孩子和柯基小狗询问道。 熊孩子和柯基小狗连连摇头。 “好吧，可能是幻觉吧。”许纯良加快脚步，穿过竹林。 然后看到了一间矮小的竹楼。 楼前有一方很小的池塘，池塘左侧是一片开垦好的菜地，里面种着萝卜和茄子。菜地左侧有一个竹亭。 许纯良走向竹亭。 竹亭中放着一个棋盘和两张椅子。以及一黑一白两个棋盒。一粒粒黑白分明的棋子放在棋盘上，似乎是一个残局。 当许纯良看向棋盘时，对面的竹椅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瘦的老人。 他看着许纯良，脸上升起和煦的笑容，缓缓说道： “小伙子，你也喜欢棋局吗？” “不如跟我下一局棋怎么样？” 听到声音，许纯良抬头看向老人。 对面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表情中还充满了期待。 很显然，他很希望和许纯良下一局棋。 许纯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棋局。 随后摇头，道：“抱歉。” “我不会。” 第246章 棋局 对面的老人似乎没有听到许纯良的拒绝声，他满脸笑容，对着许纯良再次问道： “小伙子，看的出来，你也喜欢棋局。” “要不要和我下一局棋？” 许纯良直勾勾的看着老人的脸，与他对视着，然后认真的说道：“我不会下棋，所以……” “小伙子，看的出来，你也喜欢棋局。” “要不要和我下一局棋？” 那老人无视许纯良拒绝的话语，竟然再次开口问道。 “神经。” 许纯良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亭子。只是当他背对着竹亭时，看似随意的他精神悄无声息的紧绷起来。 可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出现，随着他转身离开，那个出现在竹椅上的老人悄无声息的便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站在池塘边，诧异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竹亭，许纯良不由的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触发性事件？怎么有一种在玩游戏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再次往竹亭中走去，果然，当他站在棋局旁，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时，那位老人再次出现，并用那毫无变化的和煦的笑容看着许纯良说道： “小伙子，看的出来，你也喜欢棋局。” “要不要和我下一局棋？” 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不由自主的停住。 他低头看向小孩儿许纯良：“你会不会下棋？” 熊孩子连连摇头：“哥哥，我是过去的你，你是未来的我啊。” “现在的你不会下棋，过去的我怎么可能会下呢？” “要是老爷爷在这里，可能会下棋也不一定吧。”熊孩子用猜测的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老爷爷去哪里了？好久没见他了。” “那算了，咱俩都不会下，那就走吧。” 许纯良转身打算离开，然后便感觉到柯基小狗咬住了自己的裤脚。低头一看，柯基小狗不断扭动着自己的屁股，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 “汪汪～” 它十分人性化的骄傲的叫了两声。 “你是说……，你会下？”许纯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汪汪～”柯基小狗再次骄傲的叫了两声。 不等许纯良说话，他小跑到棋盘边上，咬起一颗黑色棋子，舌头一卷将它放在了棋局中。 “一步好棋。”坐在竹椅上的老人脸上闪烁着赞叹的光芒。紧接着，他伸手拿起一颗白子放入棋局中。 就这样，那老人与柯基小狗开始你来我往的对弈。 留下许纯良与熊孩子在一旁面面相觑。 “大哥哥……，你这条狗，它……，真是好狗啊！”看着柯基小狗面露思索之色，然后用舌头卷起一颗棋子将其精准的放在棋盘的一角，小孩儿许纯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听到熊孩子的夸赞，柯基小狗得意的抬头对着他笑了笑，并十分傲娇的扭了扭自己浑圆的屁股。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在一旁的栏杆上坐下，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一人一狗下棋。 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飘飞到老远…… ‘这特么…… ’ ‘不会又是幻觉吧？’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和一只头上伸出一截黑玉剑的狗在下围棋。这特么是正常人能看到的画面吗？’ ‘难道我真的癫的厉害？’ ‘可是……，这个山川是纸世界变得，这个我是分得清的。说明下棋老头儿也是纸道人变出来的。’ ‘所以下棋老头儿和我没关系，不是幻觉。’ ‘那狗呢？狗是黑玉剑变得，黑玉剑是那枚碧水镜变得，碧水镜是……’ ‘所以……，碧水镜自己本身会下棋？’ ‘这特么，怎么好像又合理又不合理的？’ ‘还有，这黑玉剑为何会出现在老头幻觉手中，在尸神教的时候，我还没有得到黑玉剑才对！’ ‘还有那个人！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家伙……’ 他迷茫的思考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却得不到任何结论。 …… “呵呵……，小伙子！你很厉害啊！” “原来这个棋局还能这么破解！老家伙我服了！” 在许纯良正迷茫的时候，坐在棋局另一侧的老人笑着站了起来，一脸佩服的对坐在他对面的许纯良说道。 正在胡思乱想的许纯良被老人的招呼声唤醒。 然后他诧异的看到，自己并不是坐在竹亭一旁的栏杆上，而是坐在棋局一旁的竹椅上，面前的棋局上摆满了黑色和白色的棋子。 他感觉自己手中有一个圆润光滑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颗黑色的棋子。 他看看手中的棋子，又看看对面的老人，再低头看看面前完全看不懂的棋局。眼睛里的迷惘更甚。 ‘这是……，我下的？不是狗下的吗？’ 他低头看向趴在他脚边正在打鼾睡觉的柯基小狗。 此时柯基小狗明显睡的十分香甜，两个浑圆的屁股随着它的呼吸微微颤动着，还有一个透明的鼻涕泡随着它的呼吸不停的变大，缩小，变大，缩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纯良瞳孔猛的一缩！ 他确定自己不会下棋！他确定刚刚下棋的是柯基小狗。 可此时看到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一件事，刚刚的棋局，是他下的！ “呵呵，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小伙子，你赢了。”老人看着他笑着说道。将他从迷惘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作为奖励，这本珍珑棋局谱就送给你了。”对面的老人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本枯黄的薄薄的册子递给许纯良。 “不！不用！”许纯良开口说道。 可他的声音却在从喉咙中喷出的瞬间，变幻了音调，变成了一道十分惊喜的声音：“啊？谢谢！能得到前辈的珍珑棋局谱，晚辈实在是太荣幸了！” 他心底无比震惊，本能的想要后退，离开这个地方，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的身体开始紧绷起来，腰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向着老人弯下，双手也不受控制的朝老人很有礼貌的伸了过去。 十分恭敬的接过那本黄色书册。 他的嘴巴自然上翘，露出一抹代表着开心的笑容。 仿佛他的身体此时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个被他用手柄操控的游戏人物，在完成游戏后进入了不受玩家控制的结算页面一般，愉快的接受着自己的奖励。 第247章 桃花迷阵 “不行！我不能让这些东西控制我！” 许纯良用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他甚至无法转动自己的眼珠子。只能乖乖看着自己微笑着伸手，从那老人手中接过那本泛黄的书册。 冰凉的触感从那本珍珑棋局谱进入手中，许纯良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在获得身体控制权的第一刻，他毫不犹豫丢掉那本书，并伸手拔出了腰间的桃木剑。 一剑斩出，下棋老人应声而碎。 “呼……” 许纯良长出一口气，拄着桃木剑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身体上一片冰凉之外，并无任何异状。 他缓缓向后退出数步，站在竹屋前看着竹亭。 竹亭中空无一人，棋谱也变回了自己刚来时的残局模样，那些本该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棋盒中。 除了那本被自己丢在了地上的棋谱和自己手中的剑，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许纯良低头看向柯基小狗。 感觉到许纯良的目光，柯基小狗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连忙讨好的笑着，小跑着来到许纯良身边用自己的肉嘟嘟的身体不停的蹭着他的腿。 一脸贱相。 “汪汪～”它摆了摆自己肉嘟嘟的屁股。 许纯良只能看向熊孩子。 “刚刚是怎么回事儿？” 熊孩子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对许纯良解释道：“刚刚哥哥明明都打算走了，然后却突然对着狗狗自言自语了几句，接着便坐在了棋局前……” “奇怪的嘞，哥哥嘴上说自己不会下棋，问小狗是不是会下棋，想不想下……” “然后哥哥开始坐在那里下棋，并且还下赢了，那个老爷爷直夸哥哥下的好呢。” “什么？”许纯良回头看向竹亭，看着竹亭一侧那比手指还要纤细的竹条栏杆，眼中愈发迷茫。 ‘我不会下棋啊？怎么可能下赢那个老人？更关键的是，我明明是坐在一旁的竹条栏杆上胡思乱想呢，又怎么可能坐在那里下棋呢？’ ‘难道还有另一个我？？？’ 他想起老头儿和熊孩子，也想起那个将自己意识推出身体，却记不住模样的杀死了千年蝉的家伙。 ‘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复杂？’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种想要变大的趋势，难以忍受的昏沉和疼痛在脑袋中奔跑着，搅动着，让他想要大声嚎叫出来。 可他紧紧闭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还保持着那种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微笑。 带着微笑和疼痛，他绕过那一方小池塘，来到竹楼面前。 竹楼不高，也不大，仅有一层，许纯良一眼便看清了其中的一切。 一张竹床，一方竹桌，一张竹椅，竹楼再无其他大的家具。 看着竹桌上放的棋谱，许纯良心中猜测道：“这房间或许是那下棋老人的房间。” 走进去转了一圈，确实没有触发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后，他拿起那本棋谱看了看。 棋谱发黄，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 《珍珑棋局谱》。 许纯良打开棋谱，瞳孔一缩。 棋谱上的字他不认识，可他却十分确定，这棋谱，他懂。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他明明不认识棋谱上的任何一个字，却懂得它们的意思，好像那些东西本来就在他的意识中一般。 甚至看到这一页，他就能想到下一页上面写的是什么。又应该如何与后面几页提到的定式做配合…… 他连忙丢掉棋谱，看向竹亭中。 果然，被他丢进竹亭的棋谱早已消失不见。 许纯良连忙调出属性面板查看自己的状态，果然，技能栏上多了一个名为【珍珑棋局谱】的能力。 “你x的，真邪门啊。” 仔细检查了一遍竹楼内外，再没发现什么异状之后，许纯良再次来到竹亭棋局前，他在竹椅上坐下，棋局对面的老人却没有再出现。 就好像他完成了一次【游戏】之后，相应的npc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一般。 无奈，许纯良只能带着熊孩子和柯基小狗一起离开竹屋，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去。 “踏、踏、踏。” 布鞋落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出竹林，许纯良来到了一片开满了花的桃树林。 他在树林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那些奇诡的树木。 之前在竹林中发生的事情太过吊诡，以至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时也不由自主的谨慎起来。 这些桃树十分低矮，黑色的长满树瘤的躯干张牙舞爪的向天空中斜刺着，像极了民间跳大神的神汉。 恍惚间，许纯良觉得那些树干变成了扭曲在一起的黑色的人的手臂。桃花则变成了一片片长着人面的肉片。像生鱼片一般的肉片。 眨眨眼，幻象消失，桃林重新变回桃林的模样。 许纯良看向熊孩子，熊孩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这就是一片桃林啊。” “哦，这就就是一片桃林啊。”许纯良重复了一句，迈步走入桃林。 鼻腔中恰到好处的出现了桃花的香味，浓郁、猩甜。 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柔软，长满了绿色的芳草。他甚至能感觉到鞋底下方那些坚韧的草透过鞋底传来的细微的刺脚感。 “这纸道人，做的东西都很真实。”他在心中夸赞了纸道人一句。并逐步深入桃林。 预想中的攻击和意外并未出现。 甚至连想象中最简单也最烦人的走不出的桃林迷阵都没有出现。 许纯良就那样七拐八拐，从桃林中走了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片桃林如果从天空上向下俯瞰的话，其实是一片无比巨大的棋局。而他在进入其中的瞬间，就本能的按照那仿佛刻进了他骨子里的珍珑棋局谱对每一步都进行了规划。 以至于桃林中那些隐藏的死地，都被他无比轻松的躲过。 轻易的便走出了纸道人留下的桃花迷阵。 但凡换做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强大如京城皇宫中的阵法供奉，或者游神宫最擅长阵法棋局的夜游神烂柯，也无法在得到珍珑棋局谱后如此简单的走出桃花迷阵。 第248章 李白衣 走出桃花林，许纯良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一层细密的冷汗一般。 再看着那开满桃花的桃树，他不由得一阵后怕。 尽管什么可怕的东西都没有遇到，可他还是隐约有一种感知，在这片美丽的桃林 中，似乎隐藏着许多无比恐怖的东西一般。 “咚……” “咚……” 耳畔再次传来清脆的钟声，吸引着许纯良和熊孩子一起抬头看向遥远的山顶。 看着晨光下仿佛笼罩在金光中的山尖，许纯良隐约有种感觉，只要登上了山顶就能见到那位神通广大的纸道人。 而真正的危险，或许很快就该出现了。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间残破的庙。 远远看着那个庙，许纯良隐约感觉有些奇怪的熟悉。 …… 当许纯良走入桃林时，有一群人正在这座纸山上苦苦挣扎着。 桃林中的某处，与许纯良在暴雨中打过一个照面，身负七柄狰狞黑刀，低雨不沾身的少年公子，与一袭白衣，手持发光长剑的少女，此时正背靠背惊恐的看着满是落花的四周。 他们再也没有了那日与许纯良在雨中初遇时的潇洒模样，各自美丽的脸上此时堆满了惊恐。 少年公子浑身是血，此时早已拔出了身上的七柄刀。 森森刀气将他与白衣少女笼罩，抵抗着周围轻柔的，不断被风吹拂向他们的粉嫩花瓣儿。 “表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在竹林间休息，为何眨眼间便来到了这吃人的桃林中？”白衣少女身上白光散射，帮七刀男子分摊一些压力，并一脸惊恐的问道。 看的出来，此时她十分的疲惫。也十分恐惧。 “根据十二家共享的书楼中的资料来看，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墟界。”七刀男子有些疑惑的说道。 “可是，我们十二家明明在暗地用了三十万余贫民、奴户和坤国战俘打造了笼罩南国的扫尘巨阵，为何还会有墟界落入南国？”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桃花林又是什么墟界？” 七刀男子越说越疑惑，却没有任何答案。 “表哥，无论这是什么墟界，我们都不能再这样被动的防守下去了。这么多桃花，我们挡不住的！” “必须离开！” 白衣少女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桃林，咬紧口中银牙，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被咬了一口的饼。 可就是这样一块普普通通的饼，却让七刀男子大惊失色。 “表妹！姑父竟然将道恩饼给了你！姑父真的好宠你！”七刀男子眼中闪过一道隐晦的羡慕。 道恩饼，南国十二世家余家的镇宅之宝之一。据说是余家五千年前一位修道有成的先祖回家斩尘缘时咬过一口的一只饼。 仅仅是被那道人咬了一口，这块饼就出现了十分神奇的变化。 不但五千年不腐，还出现了趋吉避凶的神奇能力。通过一些神奇的道门手法，可以用这张饼来激发周围的天地灵气，从而获得一些相应的天地指引。 “表哥，你护住我，我来寻找生机！” 说完，白衣女子闭上了眼睛，并将持剑的右手向胸口一插。 “噗呲！” 阴凉的长剑刺入她饱满的胸部，一抹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她眉头微皱，松掉剑柄，右手食指前出现一点白光。 只见她的手指凌空急画，像鬼画符一般划出一道连笔的白光 。 相应的，她眉心的皮肤血肉崩开，出现一道由伤痕组成的血肉符箓。 敕令……，以气而灵，寻迹。 几个字龙飞凤舞，从眉心起，至喉心止，血淋淋的布满了她的整张脸。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那块饼，十分小心的在饼的边缘咬了一小口。 当她将那一小口饼嚼碎吞咽下去后， “啪！” 纤细的右手食指炸碎，那些血肉骨头飞起，在二人面前变成了一个极其小巧的血淋淋的道人模样。 “有意思！” 那血肉道人看了一眼四周，赞叹一句后直直飞入白衣少女面部的那个伤痕符箓中，用自己的血肉将那个伤痕填平。 于是白衣少女的脸上不再流血，她睁开眼睛，一双杏目极其阴沉的看向一处方向，随后苍老的声音从她未曾张开的嘴巴中传出：“天罡步法，左行二十一步……” 七刀少年连忙拉着她，按照她的指示快速往前行去…… …… 一处松林中，一群无比健壮的和尚护着一位白衣少年，小心翼翼的走在松林中。 他们各个赤裸着上身，露出满是肌肉的雄壮身躯，并在身体上插满了燃烧着的线香。 烟雾缭绕间，淡蓝色的烟气隐约间在他们的头顶凝聚成一个个狰狞的佛头，肥头垂耳，怒目圆睁，宛如寺庙中的金刚。 松树间，不时有松针凝聚而成的触手自地面中探出，并像灵蛇一般射向众人。 可每当它们即将击中那些和尚时，那些烟气佛陀便会张开嘴巴，一口将它们咬断。 “佛子，你小心一些。” 站在和尚群正前方的那位双腿纤细如圆规，上身却雄壮如阿诺的和尚双手合十对人群正中的白衣少年说道：“我们这次前来南国，名义上只是应国师的邀请配合血浮屠和兵家们一起，诛杀那恶魔无常。顺道在这不敬我佛如来的南国宣扬佛法的妙处。但归根结底，这些都是虚妄。” “只是因为佛子你说想来南国看看那位无常的模样，我们便来了。” “如今我们不小心陷入了这道门墟界，我们佛门虽不怕那些牛鼻子，但还是要小心一些。” 说完，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看向这位出身名门，却在游历时意外进入佛门墟界，获得了佛缘青睐却不愿意剃度的佛子。 李白衣。 看到壮和尚的欲言又止，李白衣抬手做拈花微笑状，并将体内灵气流转，导入眉心的佛珠中。 瞬息间，璀璨的佛光照在身边的和尚们身上。心经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于是这些和尚头顶的烟气佛头瞬间便凝实了三分。 感受到自己的强大，和尚们看向李白衣的目光更加虔诚，甚至露出了不惜为他去死的真诚目光。 第249章 陛下之令便是天命 看着和尚们的眼神，李白衣心底暗笑，表面上却依旧一副高冷的模样。 想起许纯良曾经跟他提过的那句逼王语录，他微微抬头，装出一副蔑视一切的表情，用下巴指着众人说道： “何须小心？何惧死亡？” “死亡，也不过是我们顺应了佛祖的召唤，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永远沐浴在佛光的笼罩下罢了。” “死亡对于你我，不过是可以戏耍的玩具。任何恐怖的存在都是我们佛光之下必定枯萎的花蕊，它们的出现是我佛对你我的考验，它们的死亡也必将让我佛愉悦。在我心中，这些刹那的欢愉，才是我们送给我佛最好的礼物。”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你们悟了吗？” 听到李白衣讲出的篡改过的许纯良装逼语录，这些明显修佛将自己的脑子修的不太灵光了的家伙看向他的眼神愈发虔诚。头顶用烟气凝结而成的佛陀也愈发凝实。 “好了，我们继续前进，砸穿这道门墟界。” “我突然有所感悟，佛祖给我指引让我来看那名为无常的家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到了这道门墟界的降临，砸穿这道门墟界，便是佛祖的法旨。” “阿弥陀佛。” 李白衣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喊了一声佛号。 看着和尚们变得更加起劲，李白衣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在心中偷偷呢喃道： “纯良兄，妹夫哥，我本来以为一回京城就做了千佛山佛子的我已经够能折腾了，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更狠！竟然闯出了个恶魔无常的名头……” “当然，我是不相信你会做出屠杀樊城一城百姓的举动的。所以我一定会帮你从大雍朝逃出去的！” “如果你在我找到你之前不幸被抓的话，我一定会代替佛祖降下法旨，将你定义为能回头是岸的可以挽救的恶徒的……，哈哈，哥们儿我对朋友绝对是够意思的。尤其是你……” “当然，我妹妹还是要嫁给你的……” “哈哈哈哈哈…… ” 他在心底狂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显得十分分裂。 不过仔细想来，能和许纯良成为朋友，分裂一些似乎才更加正常。 …… 同样在桃林中，三名红线裹身，头顶红盖头的家伙在艰难的行走着。 如果不是他们总能不时的各自分出九个分身的话，他们早已被从泥土中跳出来的桃子吃掉了。 …… 许纯良抬头看着眼前的破庙，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个破庙实在是太面熟了。 门楼高大，开着院门，门内还有一个燃着香的黑鼎。 如果不是它四周是一片荒林，而非低矮的村屋的话，许纯良简直以为它是自己在那个诡异的村子里住过的那个村庙。 他突然想起来，在进入道门墟界之前，那些诡异的村民正在围着那个村庙哭泣呢。 “也不知他们哭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攻破那间破庙？” 许纯良不由走神儿了一瞬，然后瞬间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那都不重要了。 他笑了笑，一脚踢在柯基小狗的屁股上。 “汪～” 柯基小狗委屈的叫了一声，然后迈着不情愿的步伐率先往破庙中跑去。 片刻之后，他转身跑出来，对着许纯良“汪汪～”的叫了两声。 很自然的，许纯良明白了他的意思。 “庙里……，有人。” ‘会是瞎琴师吗？’许纯良想起那位不知何时消失了的故人。迈步跨过半米高的门槛，走入院中。 黑鼎上的巨香正在徐徐燃烧，猩红的火点上方，有淡蓝色的烟气不断聚散着。 许纯良观察了片刻，然后看到了坐在大殿神像下的人们。 还好，不是瞎琴师。 而是一帮身披铁甲的兵家。 那些人显然也听到了许纯良的脚步声，正转头看向黑鼎之下。 当他们看到许纯良的脸时，不用人招呼，所有人都哗啦啦的站了起来，并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 许纯良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 “你们，认得我？” “所以……，你们并不是这纸道人捏出来的纸人，而是大雍朝的兵家？” 他看向人群后面那个手里拿着泛黄兵书的人。他认得这个兵书。很久以前，在人厨子出现在樊城时，他曾见过有兵家用人命祭书之后，扯出人舌头扔在兵书上，便能听到想要知道的秘密。 “你有这兵书，自然能召唤人舌头，也就能知道樊城的人不是我屠杀的。” “杀那一城人的人，是你们最尊敬的狗皇帝。” 许纯良用平淡的口气说道。 那人自人群中走去，许纯良看到他身后从大腿到后背处，斜插着一排黑色的长剑。 他手拿兵书，十分冷漠的看着许纯良。 “我们兵家忠于陛下，忠于大雍，并不忠于那些贱民。” “陛下说你屠杀了樊城，那便是你屠杀了樊城，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在他说话间，那些兵家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将许纯良围在中间。随时准备出手袭击。 “呵呵……” 许纯良笑了。 尽管对这个世界早已不抱希望，可他还是想要和这些人辩一辩。 毕竟他来自蓝星的那个世界，那个国家，对那只总是出现在救灾第一线，被称为最可爱的人的家伙们充满了敬意和亲近。以至于他本能的对这个世界与他们最相似的兵家们拥有着天然的信任转移。 哪怕他并不相信这些手中鲜血淋漓的兵家们，却还是想和他们讲一讲道理。 为蓝星上的他们，也为相信人间自有道理的王富贵，更为自己，与他们讲一讲道理。 “什么是国朝呢？”许纯良看着那个兵家问道。 “陛下，国体，便是国朝。”那兵家认真的回答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道：“国是他一个人的国吗？是那个动辄用数万百姓炼丹，然后只为一颗可以延寿三年的丹药的狗东西一个人的国吗？” 那兵家瞳孔微微一缩，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我等兵家，食陛下俸禄，效忠于我皇，只知陛下之令便是天命！” 第250章 食民之俸 “食君之禄？好一个食君之禄！”许纯良几乎被气笑了出来。 “你们食的是那狗皇帝的俸禄吗？狗皇帝每日躲在那深宫之中，该去死的时候不去死！却只知道用人厨子去炼延寿丹！” “他是种出了一类粮食？还是去矿山中挖出了一两银子？” “你告诉我，你食的哪一颗粮食，用的每一个铜板，甚至是你身上的铁甲，手中的兵器，哪一个不是那些你们瞧不起，可以随手杀死的普通人，辛辛苦苦从土地中刨出来的？” “而你，却觉得自己是在食君之禄？” “君，可曾有过一日劳作？” “且不说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君，单说那满朝文武，除了斩妖司辛辛苦苦在不停的斩杀侵扰民众的诡异，算是对百姓有所帮助，其他各位老爷们，又有多少人知道为民做主？又有多少人真正去生产了？” “可即便这样，皇帝和你们兵家竟然动辄屠城！樊城效用兵是这样，常册镇跳荡军也是这样！一言不合便屠城，你们当他们是什么？畜生吗？” 许纯良向前迈了两步，看着那个兵家的眼睛问道。 “这…… ” “这……” 那兵家握紧了手中的兵书，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喃喃自语道：“我们只是效忠陛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又有什么错？” 听到他的话，许纯良冷哼一声，愈发气愤道： “你们又有什么错？听命令就没错了吗？” “是有这样一句话，提着刀杀人的手有错，但刀没错！这句话我也认！” “但是，刀是没有任何思想的蠢物，你们是没有思想的蠢物吗？” “兵家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兵家，才是王公贵族的刀！你们为了听命，连人都不做了吗？” “你……，你……”那兵家再退两步，手中的兵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显然，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个道理。 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讲过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手中握着的刀，松了。所有围着许纯良的兵家们都偷偷看向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兵家首领。 他们习惯了视平民百姓为可以随意杀死的牲畜，习惯了为陛下发放的俸禄而效忠大雍。却从未想过，其实他们吃下去的米，花出去的钱，其实不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给他们的，而是那些牲畜们种出来的。 “你们可以屠一城，屠十城！” “可大雍一共又有几城？三十城？还是五十城？一百城？屠完了这天下的百姓，你们吃什么？吃你们的陛下吗？” 许纯良再进一步，看着那兵家的眼睛认真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兵家犹豫着说道。一身的气势全无。 他抬了抬手，然后向下一按。于是那些还在用本能围着许纯良的兵家们纷纷散开。 看着许纯良，他认真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虽然没有完全想明白，但也想到了很多道理。” “我们不会出手杀你，当然，如今你人在墟界中，能不能活下去，看你的本事，我们也不会救你。” “还有，我们贼配军不与你争斗，但你杀死了血家最有前途的小将军血玲珑。血家是不会饶了你的。” “你小心一些。” 许纯良想起自己在常册镇杀死的那个高大女将军，不在意的笑了笑道： “你们比血玲珑有人性。” “就饶了你们的性命吧。” 说完，他转身往破庙外走去。 “哧！” “哧！哧！” 数道破空声响起，几根红线扎入了那位手拿兵书的兵家身上。随着红线瞬息间绷直。 “膨！” 那面露愧色的兵家身上的铁甲瞬息间碎裂一地。与之一起碎裂的，还有他身上的四肢和血肉。 “哼哼～” “贼配军小将宋羽听从谗言，不忠陛下，不忠国体，当杀不饶！” 伴着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黑鼎之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身上裹着一根根细密的红线，将他的躯干和四肢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个绣满了金色纹样的红盖头顶在他的头顶。 那些杀死了兵书兵家的红线瞬息间飞回，融入他身体中的红线中。 伴着他的脚步迈出，他高大的身体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间变成了十个身影。 将许纯良和所有兵家包围其中。 血浮屠，老朋友了，许纯良嘴角微微上扬。 “你等贼配军，要谋逆吗？”十道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却像一个人在说话一般。 “属下不敢！是宋羽将军受恶魔无常蛊惑，属下等人只是遵循将军命令。”一位满脸煞白的贼配军低头说道。 “哼！”那血浮屠冷冷一哼，一道红线诡异从他腰间射出，自那个兵家眉心扎入，后脑勺捅出，瞬间便杀死了他。 “只知道甩锅的废物，咱家最讨厌这种人。” “你们听着，立刻出手，杀死这个…… ” “呃！” 那血浮屠不阴不阳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活着的贼配军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在那血浮屠散开的十个身影中的一个人身后，许纯良一脸不屑的拔出了柯基小狗化作的黑玉剑。 随着黑玉剑拔出，所有血浮屠身体上的红线碎成了一点点星光般的碎屑，散落一地，将黑鼎之下的石板地面铺成了红色。 而红线其中那个没有完整皮肉也没有完整下体的太监身躯，则开始快速崩溃。 第三次遇到血浮屠时，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的许纯良，斩杀他如同杀鸡一般。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以免一会儿再突然蹦出来一个血浮屠，哭着喊着威胁你们来找我送死。” “记住，好好用脑子想一想，什么是国朝！” “究竟是大雍朝的普通百姓构成了大雍，还是那个该死的狗皇帝构成了大雍。你们究竟是食君之禄，还是食民之俸。” 那些贼配军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脚下血浮屠的残躯，终于明白。 为什么许纯良刚刚会说【就饶了你们的性命吧】这句话。 本以为他在装逼，没想到他真的能随手杀死自己。 一时间，他们愈发开始认真思考起许纯良关于食民之俸的说法。 这个思考，在后来许纯良离开大雍之后，也产生了无比恐怖的影响力…… 第251章 七杀刀 那些兵家很快便纷纷离开了破庙，只留下许纯良一个人站在庙中，微微皱眉看着四周。 此时天光并不明媚，甚至隐约有些阴沉，就像夏日里天上突然有了厚厚的云层之后的那种阴暗。 身边黑鼎中燃烧的粗大线香顶上不断有蓝色的烟气升起，然后在升到与大殿等高的高度后缓缓下沉。不断在院子和大殿间缭绕着。 两侧有树，参天的树。那些烟气萦绕在树叶间，像一条条虚幻的触手。 斑驳的墙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像是什么人的题诗，许纯良下意识往那墙面前走去，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 似乎有什么人，在微暗的殿中看着自己似的。 可当他转头看向大殿时，大殿中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许纯良凝神往那片黑暗中看去，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神像的轮廓。 可那黑暗实在是有些浓郁，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看清楚那神像的模样。也再未感觉到什么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转过头继续观察那面提着字的墙，却再次感觉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十分细微，若有若无，就像幻觉一般。 可当他再次回头时，大殿中依旧一片黑暗，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眸。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他不去看时，就会感觉那处地方有人在偷看自己，可当他看过去时，却又感觉那目光消失了。 说来也巧，当许纯良凝神往大殿中的黑暗中看去时，天上的云彩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天光自天穹上落下，精准的洒在大殿顶棚的一处破碎处中，于是那道光便径直照射在了神像的脸上。 自上而下的光将那张脸照的无比诡异，又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蓝色的烟气凝而不散，在那束光与神像间缓缓流淌着，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异美感。 许纯良仰头看着它，总感觉它像是活着一般。 可他看了半天，那神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无其他变化。 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走进大殿中，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那是两个人的脚步，一轻盈急促，一沉重凌乱，显然沉重的那个脚步受到了严重的伤。 许纯良转头，看到了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雨中持剑仙气飘飘如仙女的白衣女子，以气势破开瓢泼大雨的七刀男子。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出现在了这里，又不知为何七刀男子受了那么重的伤。竟如此狼狈。 许纯良看着那个七刀男子插在腰上的三柄断刀忍不住在心底猜测着。 …… 因为有黑鼎的遮挡，从山路上急促往破庙奔来的白浅歌并未看见许纯良，她身上闪烁着轻盈的白光，帮助她拖着受伤严重的表哥，急急往山上奔来。 “表哥，你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白浅歌身上的白光快速流转，前行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转眼间便进入了破庙中。 她扶着表哥在院子一侧坐下，紧接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碧色的玉瓶。 “表哥，快吃白骊丹。我帮你把刀拔出来。”她将丹药塞入七刀男子的口中，看他皱眉吞下后，伸手握向他左腰上插着的那个刀柄。 “表妹，不要……。”七刀男子虚弱的说道。 “我身受重伤……，已经无法再压制七杀刀……，它们又吸了我血，此时杀气已经激活……，你会受伤的……” 伴着他说话的声音，他腰间插着的那三柄刀竟然蠕动起来。 黑色的刀身上长出一颗颗层层叠叠的尖利白色牙齿，在一根根黑色血管的连接下朝白浅歌的玉手咬去。 “不！”七刀男子脸上的虚弱更甚，他强忍着疼痛伸手握住了那个满是牙齿的刀柄。 “噗！” “噗！” “噗！” 血光四射，白色牙齿穿透了他的手，浓郁的血腥味散开。 于是连带着他身上的其他几柄刀也一并跟着极速颤抖起来。 “呃！” 他闷哼一声，向后倒下，沉重的身体带着身上斜插的刀往地面上撞去。 “不！” 白浅歌惊哭一声连忙将他抱住，于是他腰间的那三柄刀也十分顺利的插入了白浅歌的腹部。 “噗、噗噗！” 长满了牙齿的刀刃从她后背钻出，贪婪的吮吸着她鲜红的血液。并发出无比愉悦的呻吟声。 “表妹！你没事吧！快！快离开我！” 将白浅歌抱在怀中的七刀男子满脸焦急，手忙脚乱的想把白浅歌推开。 “表哥，没事！我没事的！” “你看，反正我已经受伤了，就让我把刀拔出来吧。”白浅歌皱着眉头，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和抽离感，一边安慰着表哥，一边伸手握住了两把刀的刀柄。 尖利的牙齿嚎叫着穿透她的手掌，带着一根根血管顺着手臂往其中缓慢的钻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袭着她，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作为南国十二家中白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她从未承受过如此残酷的疼痛。 可面对从小一起长大，让她爱慕至极的表哥，她还是硬扛着那嗜骨的疼痛，任由七杀刀上的尖牙带着黑红色的血管贪婪的钻入她的手臂里，并一点一点用力，将七杀刀往外缓缓的拔出。 同样一根根钻入了七刀男子身体中的血管被她拉直，她听到了令她头晕目眩的嘶吼声。怀中的表哥痛苦的呻吟出声，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恨不得替表哥去承受那份疼痛。 毕竟，表哥也是为了她才受得伤。 “表妹，快……松开。不要……管我了。” 七刀男子的声音愈发虚弱，一双眼睛中全是不舍和心疼。 “不！表哥！我不疼！”白浅歌温柔一笑，双手狠狠用力！ “噗！” 两柄黑刀被她用力从表哥身上抽了出来！ “嘶！！”阴冷的嘶鸣声响起，两柄黑刀上瞬间长出一条条黑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前端都长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牙齿，在白浅歌露出会心笑容的瞬间，像一窝马蜂似的，瞬息间钻入她的身体中。 …… …… 墙角的黑暗中，看到这一切，许纯良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252章 白家的饼 毫无防备下，白浅歌身体中瞬息间插入了数十条长满了牙齿的血管。 她身上的护体白光瞬间溃散，那些插入了她身体的血管开始快速吸血。在她身上发出‘噗’、‘噗’的像吸奶茶一般的声音。 七刀男子满脸紧张……，和心疼。 “表妹，你快松开刀柄！不然这些刀气会吸干你的！” “交给我！” “七杀刀与我血脉相连，我能镇压它！” 不知是太心疼还是太紧张，七刀男子此时说话再也没有了刚才因为虚弱而断断续续的情况。 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快了许多，他伸手快速向白浅歌手中的两柄刀抓去。 白浅歌面色苍白，连忙张开双手，好让表哥可以从她手中将那两个刀柄抢走。 七杀刀很强，连带着煞气也极重，确实只有血脉相同的表哥可以制服。 瞬息间，七刀男子便握住了刀柄，白浅歌心底一松，似乎感觉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 表哥很快就可以制服七杀刀，将插入她身体的那些【刀气】撤回，届时，她只要吃了白骊丹就会很快恢复。 可下一刻，当黑暗中的许纯良笑的更加愉悦时，白浅歌瞪大了眼睛。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表哥。然后头晕目眩。 表哥苏彻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健康，再也没有了刚才受伤时的满脸苍白。 他用复杂的表情看着白浅歌。 眼睛里充满了心疼、不舍，以及……，残忍。 “噗！” “噗！” 在一瞬间，苏彻的的两个侧肋处，总共伸出了五只黑色血管扭曲而成的手臂。 那些手臂一端连接着他的身体，一端连接着其余的无柄黑刀。 不！ 那些血管手臂并不是从苏彻的身体上钻出来的，而是由黑刀刀柄中探出，并凝聚成手臂，然后插入了苏彻的身体。 刀，是手臂的主人。 这一刻，刀成了思想者，而人，成了刀。 “噗！” 五柄刀同时从刀鞘和苏彻的身体上拔出，并尽数插在了白浅歌的身体各处。 苏彻的表情愈发心疼，他怜爱的看着白浅歌，口中的话语逐渐变得混乱不清，仿佛失去了逻辑。 “表妹，好妹妹……，你一定很疼吧。” “哈哈……，表妹，你别怪我，你不是也爱表哥吗？从今以后，你和表哥就是一体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别哭，表妹，表哥也爱你，表哥最爱的就是你了。” “从小……，表哥就想……吃了你呢。” 苏彻脸上的表情变得像孩子一样单纯，他无比认真的看着一脸震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白浅歌，并用尽全力疯狂吸取着白浅歌体内的血肉、灵气，以及生机。 很快，白浅歌娇嫩的皮肤变得苍老枯黄，满是皱纹。黑色如锦云一般的头发也枯白如草， 像一个濒死的小老太太一般。 “别害怕，表妹。你感觉到了吗？” “你已经与七杀刀融为一体了，从今天以后，你就永远在我身边了。” 一根根血管插在苏彻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臃肿高大了许多。血管将他与七杀刀，以及表妹白浅歌联系在了一起，让他感觉无比强大，又无比饥渴。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饥渴，只有吃掉一些什么东西才能解决。 看着此时如同濒死老人一般的表妹，他心中有了答案。 他想吃了白浅歌。 只有吃了她，才能解决这种饥渴。 于是他张开了嘴巴，他的嘴角轻易的撕裂开来，从嘴角到耳朵下方，然后又顺着脖子向下裂开。一直裂到了锁骨处。 露出其中层层叠叠的白色骨头。 一颗颗尖利的牙齿从七杀刀的刀柄中钻出，顺着他的血肉来到他撕裂的嘴巴处，层层叠叠的从他的上颚、下颚、喉咙、舌头上下……，所有裸露的地方伸出。 然后，噗！ 他将白浅歌的头一口咬断，如同磨盘一般的尖利牙齿彼此交织在一起，将那苍老的血肉尽数绞碎。很快，白浅歌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他获得了灵魂的满足。 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块被咬了一口的饼，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费尽心机，甚至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表妹，为的，不就是这一口被仙人咬过的饼吗？ 多年联姻下，白家与苏家每个人身上流淌的血都是一样的。 白家祖先留下来的宝贝，苏家子孙，也是能用的。 更重要的是，沉寂多年，一直无法完全炼化的七杀刀在白浅歌拿出那块饼的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他颤抖着，拿起那块饼，快速往自己的口中塞去。感受到那饼上传来的香味，七柄刀发出了愉悦的嗡鸣声。 “哧！” 一团黑金色的烟气从大殿上方飞来，顷刻间卷住了那块饼，然后像游蛇一般快速向后退去。 苏彻的七柄刀飞速卷起，一根根长着牙齿的血管像触手一般飞出，合成一张张层层叠叠的嘴巴，咬在那黑金烟气上。 痛苦的嘶吼声从烟气中传出，烟气与七杀刀纠缠在一起，彼此撕咬着。僵持着。 “哀嚎烟！张巡之？”苏彻怒目圆睁，瞪着大殿上方的黑暗，眼睛里满是痛恨和隐藏很深的戒备。 “呵呵……”一道不羁的笑声从大殿上方传出，许纯良终于看清了那个隐藏在大殿重檐歇山顶后面的人影的模样。 果然如熊孩子所说，那里藏着一个长相阴柔，吊儿郎当的白面公子。 看清这人的面容后，他又下意识的看向另外几个角落…… 刚刚在白浅歌和苏彻过来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贪玩的熊孩子就告诉他有四个人悄悄来到了这个院子中。 他想看看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什么。 “呵呵……” 伴着淡笑声，张巡之从大殿重檐歇山顶后走出，他平伸着左臂，宽大的衣袖像是鼓满了风一般张开，黑金色的烟气粒子翻滚成团，从其中探出，紧紧捏着那块被咬了一口的饼。 尽管此时七杀刀在疯狂的撕扯着他的哀嚎烟手臂，他却没有一点痛苦的模样。 “苏彻，你这个疯子，竟然吃了自己的表妹，就为了抢白家的饼。” “十二家同气连枝，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快快把饼松开，由我保管，他日出了这墟界再归还给白家伯伯。” 第253章 李家哭坟鬼 “张巡之，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杀死表妹了！” “表妹与我青梅竹马，我怜她爱她，怎么可能杀她？” 苏彻满脸悲愤，狠狠的瞪着张巡之，似乎就好像白浅歌真的不是他杀的一般。 “张巡之！分明是你看到表妹拿出了道恩饼，一时贪心触手偷袭杀死了表妹，还想把这个罪名推到我身上！你究竟要不要脸？” 他怒斥着，身上升起滔天的杀意。仿佛人真的是张巡之杀死的一般。 “哈哈，苏彻啊苏彻，从小我就觉得你小子阴险不要脸，但我还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不要脸。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把这件事抹过去了吗？”张巡之不屑的笑着，左袖中涌出的黑金气息变得愈发粗大浓郁，往七杀刀上卷去。 而这时，站在黑暗中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许纯良眉角微微一动，看向院子的东南角。 那里有一棵起码三人合抱的粗壮枣树，枣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了一个土包。 土包整体呈黑灰色，似乎年代已经非常久远，可许纯良明明记得他刚进来小院的时候，那里是没有土包的。甚至，是没有枣树的。 此时，那个土包中，正在隐隐传出一道道哭声，那哭声十分阴冷阴郁，仿佛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一般，仅仅只是听到声音，便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土包，该不会是坟墓吧？’ ‘可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呢？’ 许纯良看了一眼熊孩子，熊孩子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发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柯基小狗也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坟包出现的时机，却发现许纯良根本没有看自己，一时间，正在认真摇头的它不由得愣住了。似乎对许纯良不太尊重自己意见这件事有些毫无心理准备。 许纯良再次看向那个坟包，随后瞳孔一缩。 土坟前，枣树下，在他低头再抬头的瞬息间，又出现了一个跪着的白色身影。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正在哭泣的，披麻戴孝的男子。他身体僵硬，跪在地上，上身以一种极小的幅度随着哭声微微摆动着。 那幽灵一般的哭声，正是从他的嗓子中传出来的。 “呜呜……” 阴冷的哭声钻入耳朵，许纯良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与自己告别，然后被自己推入坟墓，填上黑色的湿漉漉的泥土…… 一股难言的悲伤因为这个画面从心中升了出来。 好在腰间的桃木剑中流出一缕愉悦的情绪，抵冲了这股悲伤，让他的情绪瞬间平复。 许纯良没事儿，场中的其他人却受到了那哭声极大的影响。 刚刚还一脸悲愤的苏彻流下两行热泪，与他争夺白家道恩饼的张巡之那张痞帅的脸上也升起了难看的表情。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正在哭坟的阴冷声音，没好气的说道： “李家的哭坟鬼，别特么哭了！死的是白浅歌，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在这儿哭什么丧呢！” 话音一落，那人便转过了头， 看到他的模样，许纯良瞳孔再次明显一缩。 无他，实在是太像了！太像那群恐怖的过境阴仙了。 那个跪在坟前的人转过身来时，并没有露出许纯良想象中的人脸。 他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将他的面容全部包裹，几根生锈的铁钉凌乱的透过白布钉在他的脸上。却并未流出一丝血液。 一条三指宽的白布条从他额前伸出，并自然的垂下，许纯良凝神往那白布上看去，却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字。 只能隐约看到笔走龙蛇一般的模糊字符。 那人终于完全转过身来，声音的、阴冷的声音从他那个裹满白布的脑袋中传出：“张巡之，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贱。” 一旁的苏彻看到他的模样，连忙笑着说道：“李兄弟说的对！张巡之不但贱，而且邪恶至极！他为了我姑父家的道恩饼，竟然触手偷袭我家表妹，将我表妹杀的死无全尸……” “甚至还想将这个偷袭杀人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李兄弟，十二家同气连枝，我们一同出手，杀死这个恶徒……，呃？李兄弟，你这是何意？” 与他一同目瞪口呆的，还有许纯良和其他所有隐藏在暗处的人们。 因为他们看到……，那位阴森恐怖的哭坟鬼，刚站起来没多久，便再次跪下了。 只是这次跪下的对象不再是枣树下的黑色土坟，而是手持七杀刀的苏彻。 “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从他脑袋中传出，他硕大的头颅迎着黯淡的天光往地面上撞去。许纯良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他面前那张白布上写着的汉字的模样。 【奠】。 祭奠的奠。 面对他缓缓磕下的头颅，苏彻满脸惊恐，他本能的想要闪躲，可站在大殿顶端居高临下的张顺之却哈哈大笑着，将他一直背在背后的右手伸出。 宽大的衣袖下，他的右手透露出一种极其不健康的污浊黑色。 可当他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时，那只原本还能看出是人的肉手的右手顷刻间变成了黑金色雾气龙卷，带着凌厉的风，一把穿过他与苏彻之间的距离，将他的身体捏住。 “呵呵，苏公子莫急，李家这哭坟鬼难得想给你磕个头，这可是天大的福分。怎么能躲呢？” 苏彻还要挣扎，一旁的哭坟鬼却已经跪在了地上。他的头咚的一声，敲在小院斑驳而坚硬的地面上。 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的心跳都伴着这一道声音，停跳了一拍。 苏彻刚刚还满脸惊恐的表情瞬息间呆滞。紧接着一张白皙俏丽的脸，虚幻的嵌套在他的面容上。 那正是白浅歌的脸。 此时她的表情依旧是极其复杂的，包含了痛苦和怀疑的混合体。 “我要跪的就是你，苏彻，不对，也不是你，我跪的，是被你吃掉的白浅歌…… ” “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小歌，她可是我异父异母，亲如一家的亲妹妹啊！” 阴冷的声音从李家哭坟鬼的脑袋中瓮声瓮气的传出。 他再次将自己的头朝地面上嗑去。 “小歌，你死的～好～惨～呐～！” “咚！” 第254章 给活人哭坟 “咚！” 重重的的磕头声传来，所有人的心跳再次停跳一拍。 白浅歌那张虚幻的脸上变得无比迷茫，她睁了睁眼，眼睛中闪烁着婆娑的泪水。 一道裂缝很自然的出现在苏彻的背后。 “咚！” 哭坟鬼再次磕头，他身后黑色坟包边上的枣树消失，同一时间，苏彻身体左侧的砖石地面破开，一棵细嫩的绿树快速从中钻出，然后转眼间变成了参天大树。 遮天蔽日的阴影将苏彻笼罩其中。 “小歌啊，我异父异母，亲如一家的妹妹啊，你死的好惨啊～” 伴着‘咚’、‘咚’的磕头声，哭坟鬼那幽灵一般凄惨阴冷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诉说着。 带着一种看不见的诡异力量，朝阴影中的苏彻笼罩过去。 苏彻并不想听到这声音，也不想承受他的跪拜，他的七杀刀分出两根长着牙齿的血管，噗的一声戳穿了他的耳膜。 可那幽怨的诉说声不断震颤着他四周的空间，连带着震动着他的血肉、骨骼，甚至是刀。 于是那些震动便将那絮絮叨叨又无比痛苦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意识里。 同时，张顺之那两只化作黑金色烟气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身体，让他被动的，不停的接受着哭坟鬼的跪拜。 于是他陷入了某种幻觉。 他看到自己躺在了家中，那是一张无比柔软的床，洁白的，干净的，充满了阳光香味的床。 床边站满了人，那些人都无比悲伤的看着他，一脸的爱怜与不舍。 那里面有他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 当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哭出声来时，他感觉四周开始变得无比黑暗。好像光芒在瞬息间消失了一般。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往日里看不起的下人们抬了起来。 嬷嬷们熟练的剥去他的衣服，然后为他换上阴森却富贵的，绣满了各种寿字和龟鹤图样的寿衣。 紧接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入一个巨大的，铺满了洁白棉被的棺材。 接着又有一帮人围着他继续哭泣着。那是亲人的哭泣。 无比悲伤，又无比阴冷…… …… 那些下人们抬起黑色的厚重棺材盖，拿着黑色的棺材钉朝他走来。 噗！ 一根棺材钉钉在他的右脚脚踝上。 他的右脚凭空呲出一团黑色的血，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冷漠的看着那些下人再次拿起一根钉子，并毫不犹豫的钉入他的右脚。 依旧没有疼痛感传来。 ‘哦，我的脚已经死了。’他没来由的想到。 那些人又将钉子钉进了他被平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上，于是他想到他的手也已经死了。 接着是肩膀。 ‘他们在干什么？是怕我尸变吗？’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紧接着是钉入脑袋，钉入心口…… “杖影摇曳喜从天，万里齐来寿八仙……”悠扬又诡异的号子声似乎从天边传来，他知道那是钉棺材时候封棺人喊的号子。 果然，几声咚咚声后，他隐约能看到的天光彻底消散…… …… 许纯良惊讶的看着黑鼎边的一切，这哭坟鬼出现之后带来的变化给他一种完全耳目一新的感觉。 尽管他看的出来，包括白浅歌、苏彻和张顺之在内，这些人都是认识这个哭坟鬼的，他显然也是来自一个他们都相互知道的家族。 仔细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所谓凌驾在整个南国之上的十二家。 可即便知道哭坟鬼必然是个人，他此时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因为伴着那哭坟鬼磕头和哭坟的动作，他竟然看到苏彻身后很自然的出现了一个坟坑，紧接着便是枣树自然长起，苏彻身上的生机快速消散，一口黑色的棺木出现，苏彻自己躺入棺木中，然后从脚开始，身体出现数个致命的血洞。 就仿佛有无形的钉子钉入了他的身体一般。 最震撼的是，苏彻就真的像是死了一般，被钉入棺材，然后埋入土中。 此时那个黑鼎旁，正有一块块凭空出现的黑色土壤，缓缓飞起，往黑棺上盖去…… 相信很快就会出现一个黑色的坟茔。 陷入震撼的许纯良突然眉头一挑，看向院外。 所有人都几乎同时看向院外。 那里多了一个红色的花轿。就和所有人结婚时迎亲的花轿一样的轿子。花轿两旁站着几个穿着红衣的壮汉，他们有人拿着绑了红丝带的唢呐，有人拿着瑟与笙…… 看到花轿，哭坟鬼的动作更快了，显然，他害怕花轿影响他的仪式。 “哔～哔～哔～” 悠扬而愉悦的声音响起，无比嘹亮的传进了破庙中，是花轿左侧那个拿着唢呐的汉子扬起了头，吹出了一曲百鸟朝凤。 那些拿着瑟与笙的人，也紧跟其后，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悠扬的乐声传入院子，压住了哭坟鬼的哭声。 站在大殿上的张顺之双手再次化作黑金色烟气龙卷，往那个轿子上抓去。 “嫁不出去的，你要救苏彻？他出手杀了白家妹妹，坏了十二家的规矩，你要帮他？”张顺之在出手的同时开口问道。 “叩叩。”两道敲击声从花轿中传出，于是正在吹奏百鸟朝凤的乐手们停止了曲子。 花轿的帘子自动打开，一个身穿嫁衣的丑陋女子从其中走出。 她身材臃肿，也没有像其他女子出嫁那样顶上红盖头，就那样大大咧咧的从花轿里走了出来。 看她臃肿的身体，许纯良甚至想起了前世在贴吧中常玩的那些梗。 什么正宗大飞柱，虎式坦克之类的。一时间让他有些怀念前世那个充满人文乐趣的时代。 “嘻嘻……”娇媚的声音从她那张大脸中传出，很有种乔碧萝殿下的奇异美感。 “张家哥哥都说了我嫁不出去了。我看到你们要弄死苏彻，不如行个好，让我嫁给他怎么样？” “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我结婚结的都是冥婚，嫁给他，他也是会死的……” “也不算坏了十二家同气连枝的规矩。” 第255章 跟死人结婚 “结婚？别的人都行，就他不行！” 哭坟鬼再次朝地上磕了个头，同时无比悲惨的说道。 伴着他磕头的动作，苏彻的身体彻底被坟土掩埋，七杀刀上伸出血管和牙齿快速回缩，那个被人咬过一口的道恩饼也彻底掉在了地上。 “嘻嘻～”那位臃肿的新娘被拒绝后不但不动怒，反而愉悦的笑了起来。 “看来李家哥哥不想我嫁给苏彻这个倒霉鬼呢。也是，我们乔家的女子都是命苦的人，只能配个冥婚，嫁给那些死鬼，李家哥哥作为一个哭坟鬼，天生就和我很配。李家哥哥是不是想娶我啊？” 她摇摆着肥胖的身子，一步迈出，下一步就站在了院子中。来到了哭坟鬼的面前。 “……” 尽管哭坟鬼什么都没有说，但站在黑暗中的许纯良还是从他身形的微微一动中，感觉到了他的恐慌。 “李家哥哥，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墟界中结婚，洞房，好不好……” 胖新娘衣袖微动，伸出她那仿佛五根小胡萝卜一样的肥胖手指，一把探出，朝哭坟鬼的身体下方掏去。并笑着说道：“至于这个不知被什么人咬了一口的饼。不如就当聘礼给我怎么样？” 听到她的话，破庙中的所有人这才突然发现，那块本应该在地上的道恩饼不知何时已经被哭坟鬼拿在手中，如果不是胖新娘出手，此时他早已将那块饼藏了起来。 偷鸡举动被发现，被白布包裹了脸面的哭坟鬼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沉闷且阴冷的声音从那块写了【奠】字的白幡下传出：“妹妹说笑了，我哭坟鬼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聘礼的事情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千年前家祖投水鬼胖猫老祖曾留下祖训，我李家男儿虽修鬼道，但必须睁眼看世界，凡是要聘礼的女人一概不能娶，哪怕是一块被咬过的饼，也是不能给的。” 说话间，他那同样包裹着白布的手指用力，将道恩饼缓缓往自己身体中拉去。 “睁眼看世界？” 听到这句话，黑暗中的许纯良忍不住朝哭坟鬼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能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拥有这样的认知，这哭坟鬼果然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即便是许纯良前世那个世界，明明可以轻松的睁眼看世界，但还是有很多男人无法做到这一点。 同样，他的这一番言论几乎震撼到了所有人。 张巡之站在大殿房顶，一脸震撼的看着哭坟鬼，口中有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着：“李家哥哥牛逼！哭坟鬼牛逼！” 他想起前年自己堂弟娶媳妇时的事情，送出去三十八万八的银子，总共拉回来的三床被子。用被子埋着自己脑袋哭的连声音都传不出来的那个夜晚…… “真男人，这才是真男人。李家哥哥，睁眼看世界，小弟我服了！” “我真的服了！” 他一脸激动，大步流星的朝哭坟鬼走来，那表情仿佛恨不得将哭坟鬼一把抱在怀中一般。 可当他来到哭坟鬼和胖新娘身前两米处时，原本缩回袖子中的两只黑手悄无声息的探出， “噗！” “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他的左手化作一团黑金色烟气，插入了胖新娘的肚子中，而右手，却被一张写满了寿字的白布挡住。那声仿佛割破布皮的声音，就是烟气插入白布时发出的声音。 “你！” “无耻～！”胖新娘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喜庆的嫁衣上有了个拳头大的破口，其中血肉模糊，不断有黄色的肥油和红色的血液从其中流出。 她毫不犹豫松开捏着道恩饼的那只手，头向下低，胸向内缩，手脚瞬息间抱在怀中，将自己的伤口捂住，也将自己本就肥胖的身体缩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紧接着，破庙院外的红色花轿门帘自动打开，从中伸出一条舌头一般的红毯。 红毯一卷，在花轿和她之间铺开，她的身体滚在红毯上，像个被大力抽射的皮球一般，快速滚入花轿。 那几位守在花轿旁的奴仆们早已抬起花轿，驮着他快速往山下跑去…… 与她一同快速急退的，还有哭坟鬼。 在胖新娘松开手指的一瞬间，他将一团鬼气打入了那张包裹着张顺之手臂的丧服中。 张顺之只感觉自己眼前那张写着寿字的白布顷刻间变得无比阴冷，而自己探入其中的黑金烟气则感觉到浓郁的黑暗和恐怖。紧接着，那张白布快速变大，将他包裹其中。 勉强挣脱开后，身前早已没有了哭坟鬼的踪影。 他气呼呼的跺了跺脚，迈步往山下追去。 黑暗中，许纯良笑的愈发欢乐，隐藏在黑暗中的他看到顷刻间一群看起来都很富贵的人翻脸翻脸再翻脸，笑咪咪的对着自己的盟友、表妹痛下杀手。又看到那几个隐藏在暗处，一直等到哭坟鬼带着那块破饼逃走之后才陆续离开，各自隐藏在暗中追过去的身影。 一时间觉得南国的这十二家实在是有趣。 ‘呵呵……，这是人性。’ ‘也不能全怪世界疯了，其实人扭曲起来……，比这世界疯多了……’ ‘好人，不，应该说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很容易被人弄死啊……’ 他忍不住对一旁的小孩儿许纯良吐槽道。 可熊孩子根本听不懂这些话，他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抢夺那块破饼啊？是因为它很好吃吗？大人们真奇怪，一块被别人咬过的饼都要争。好吃的不应该拿来分享吗？” 许纯良闻言哈哈大笑：“或许吧，如果不好吃的话，他们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许纯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来到那个被人跪出来的土坟前。 他伸手触摸着土坟一旁的粗大枣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为什么磕头哭坟就能把人送走？这是什么力量？” “是死亡吗？” “还是诅咒？” 许纯良细细感受着那棵枣树，想要从中找到哭坟鬼的力量逻辑。 第256章 可持续破防 五感自然凝结成一，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许纯良【看】到的世界再次变成了由情绪组成的世界。 就像他在辛县时感觉到的那样。 他看向身边的坟墓，看到坟墓中苏彻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一片黑暗，平静、阴冷、寡而无味。显然，他已经死的十分彻底。 他伸出手指，在坟墓的方向轻轻一捏，捻起一点黑色的坟土塞入口中，细心品尝。 泥土味、铁锈味、泪水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充斥了他的五感。 很复杂，却很低级。 和他曾经品尝过的死亡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甚至与他在辛县品尝过的那些情绪和欢愉的味道都无法比拟。 总体来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用橡皮泥和乐高堆出来一个看似真实的蛋糕，只能远观，却连尝都不能品尝一口。 因为它实在是太虚假了。 轻轻将口中的泥土吐出，许纯良转头开始观看周围的一切。 然后他心中一动。 这座庙，也是虚假的，是死的。 他看向坟堆旁的石头地面，然后看到了一片虚无的纸，层层叠叠的细线代表着那些纸的轮廓。 他看向斑驳的围墙，那些围墙也变成了白纸。 他看向大殿，看向大殿中那个被一缕阳光照着脸面的神像。闭着眼睛的脸上闪过不屑的表情。 他的目光穿过破烂的庙宇，穿过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石阶，穿过天上的云层，看着这个由白纸组成的巨山的山顶，脸上愈发不屑。 他发现自己有时候很笨。 总是忘记使用这个其实可以看穿很多东西的大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熊孩子和柯基小狗。 随后…… 他身体一震，心中满是恐慌。 瞬息间便从那种五感合一的状态中掉了出来。 看到他满脸震惊的模样，熊孩子关心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许纯良定定的看着熊孩子，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道：“没事儿。” “我们进去吧，这座山的主人想要跟我们玩个游戏，不！他想要看着我们玩游戏……” “面对这样的邀请，我们怎么能不配合呢？” 说完，他不再向熊孩子解释什么，绕过黑鼎，转头走进了大殿。 再次抬头看着面前站立在神台上的巨大神像，许纯良心中便没有那种它是活着的感觉了。 那一束阳光从天上落下，照在神像的脸上，让它看起来无比的森严恐怖，又带着一些诡异的仙气飘飘。 许纯良平淡的看着它，就像是在看一块豆腐。 片刻之后，他笑了笑，像一个提前准备了游戏攻略的玩家一般，翻身爬上神台，来到神像背后，伸手从它背在背后的右手手指上，拿下一个用石头雕刻成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尾指上。 当他做好这一切时，天上的云彩瞬间变得极厚，将那缕自天空上方洒下来的天光彻底遮挡。于是神像脸上的天光消失。 紧接着，神像的头颅自动向后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以那种恐怖片中常常出现的，面朝背后方向的诡异姿态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纯良。 “孩子，你找到了我留下来的机缘，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弟子。贫道曲经幽，修的是离经叛道，修道者逆天而行，就该离经叛道，你看到我的神像非但没有生出敬畏，甚至还爬上了我的神台，拿走了我的戒指，这便说明你也是个离经叛道者，你经过了我的考验。很适合修我的道……” “现在，从神台上下去，对着我的神像认真磕三个头，拜我为师，我赠你逆天机缘。” 听到逆天机缘，熊孩子惊喜的看向许纯良。 然后便惊愕的看见许纯良一脚踹在那神像的身上，将他从神台上踹了下去，摔的四分五裂。 “扯淡！” 许纯良低声骂了一句，跳下神台，在神像碎块中摸索着。很快，他找到一块青色的玉石。 玉石闪烁，变成了一本书。书名：离经。 许纯良很自然的将书反过来，看向背面，果然，背面上写着另外两个字：叛道。 “嗯，不得不说，光这本《离经叛道》，能想到正面写真的离经，背面写假的叛道。你就做的挺离经叛道的。” “有一种预判了我的预判的预判的神奇美感。” 随手翻开书页，许纯良认真阅读起来。 这一页上，写了一种很不正经的、离经叛道的修炼方法。 具体就是用魔门的态度修道法。建议修炼者用破防的方式破道心再塑道心。 书中的建议是，让修道者进入尘世，找一个人生挚爱，并与之结婚生子，子孙满堂。 然后，在修道者最幸福的时刻，出手杀死所有亲人，从而达到一种破碎道心的效果，待道心破碎之后，再想办法顿悟，领悟到万物有情而无情的道。 并且如果发现自己领悟不到的话，可以再次去找别的人生挚爱，将这个方法重复一遍，通过多重刺激来寻求心的破碎和重塑…… 一眼看去，很不当人。 许纯良看完那个方法，狠狠朝地面上的神像吐了一口口水。 “哼！” “就这？” “你都离经叛道了，不当人起来就这么简单？这放在网络小说里一般暗黑系的主角都不屑于干！” “这也就一般不当人吧……” 他蹲下来，看着贴在地面上的身上的半张脸，笑着说道：“你猜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 隐约间，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那半张脸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种好奇之色。 “都入市了，都不当人了，必须把破碎道心变成了一种可持续破防的资源啊……” “人生挚爱，都说了是挚爱了！肯定很难找到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你就破防一次，万一破碎不了道心怎么办？” “万一杀死她的时候她脸上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做的不到位怎么办？” “你不要这样看我，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的，毕竟有人天生面瘫，不适合做出那么复杂的表情的。表情不到位，我们破防的感觉会不会受到影响？那种痛的感觉会不会不到位？” 第257章 和尚 “表情不到位，它不就耽误大家破防了吗？” “那这人生挚爱不就白杀了？然后再去寻找第二个人生挚爱吗？那么好找吗？不限时吧！” “所以…… ” 许纯良一手拉着熊孩子，一手高高抬起，像个伟人一般指着天空说道：“我们必须把一个人生挚爱用到极致！” “争取做到可持续发展，不！是可持续修仙！可持续破防！” “比如，你可以做个牛头人的…… ” “夫目前饭听说过没？还是人生挚爱，怎么样，光是想一想就十分痛苦是不是？” “再加上三个女儿都是别人的怎么样？是不是更破防了？” “将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全部可持续化，你说，这道心是不是就被干的稀碎了……，我保准，不到百年，一定能让你太上忘情…… ” “…… ” 伴着许纯良喋喋不休的话语，地面上那半张神像脸的眼睛开始转起圈圈。 “停！” 它的半张嘴巴开合着，赞叹着，也制止着许纯良的继续发言。 “你果然是修炼这《离经叛道》的天才！” “少年，勇敢的往山上走吧！走到山顶，你就可以见到我的真身，届时，我会将我万年所修的离经仙道都赠送给你。带你踏上真正的仙路，到时，你将和为师一同破碎虚空，离开这个低级的世界，成为真正的仙人……”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许纯良带着熊孩子和柯基小狗一同转身离开，迈步离开了破庙。 等许纯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庙外后，被他踹散的神像再次飞起，重新复原。 得意的笑声响起，随后消散不见。 …… 李白衣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走在山花漫烂的桃林中，在他身边围着十多个精壮的和尚。 他们肩膀上插着燃烧的线香，烟雾缭绕间，凝聚成一个个烟气佛头，怒目圆睁，不停的张开嘴巴吞噬周围的桃花。 面对四周飞舞着，可以轻易杀死人的花瓣，他们毫不在乎。硬生生以无比强大的姿态，在桃林中啃出一条离开的路。 他们就这样走出了那座桃花迷阵。 可刚走出桃林，他们便在原地站住，十多位和尚同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小路上放着的那个花轿。 悦耳嘹亮的《凤求凰》吹响，娇媚的声音从花轿中传了出来。 “这位佛子哥哥长得俊俏。不知可曾婚配？” 仅仅是听到声音，便会有一种感觉，那便是这声音的主人一定很美。 李白衣侧耳听了听，却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开口说话。 那花轿中的人也没有打开帘子从中走出，只有似乎笼罩了这一片天地的娇媚声音继续问道：“哥哥可曾婚配？” “阿弥陀佛。” 站在和尚群最前面位置的那个肌肉老僧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合十，对着花轿说道：“这位女侠一看便是南国十二家的乔家女公子。贫僧千佛寺度明，受国师邀请前来南国猎杀魔头无常，并无与南国十二家作对的想法，我们佛门禁女色，不能婚配，佛子更是不行。” “还请乔家女公子就此退去，莫要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他日我等回了寺中，定会在佛前为乔家祈福…… ” 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有威胁，有台阶，不显山不露水的讲清楚了众人的来历和后台，也讲清楚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 作为世家子的李白衣瞬间对老和尚高看了许多，只是在听到【禁女色】几个字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嘻嘻……” “原来是千佛寺的高僧和佛子，本姑娘…… ” “更加感兴趣了呢。” 花轿的门帘自动打开，显露出其中的美妙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喜服，身材高挑的女人。 精致裁剪的红色喜服将她的身体衬托的无比丰腴美好，甚是诱人。 但当她的身材与她美妙漂亮的脸蛋对比时，还是显出了一种逊色。 那是一张极致的，美好的，充满了攻击力的美丽的脸。是一种扑面而来，硬要美到人的心里的美妙。 她眨着自己美丽的眼睛，扫过千佛寺的僧人，并用自己娇媚的声音赞道：“大师们的身体，都好健硕啊。” 话音一出，十几名僧人中，起码有三位瞬间红了脸。 他们不但面色潮红，赤裸的上身上爆出一根根青筋和汗水，甚至连头顶的烟气佛头也开始溃散。 明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夸奖，最多是带了一些暧昧，可他们却似乎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攻击一般。 不是他们无法抵抗女色，而是有一种难以抵抗的神秘韵味侵袭了他们的身体。 “女施主，你过界了。” 那位肌肉老僧向前迈出一步，来到所有僧人身前。 伴着他的步伐，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粉金混合的光芒，肩膀血肉中插着的线香也随之烧的更旺了一些。 青色烟气缭绕间，他头顶那个青烟佛头下方长出一个魁梧的胸膛和两只粗大的臂膀。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两个青烟臂膀向外打开，然后猛的朝内一扣，形成合掌之姿。 “膨！” 轰鸣声响起，无形波纹散开，那三位红脸的和尚身体一抖，皮肤下游走的青筋平复，溃散开来的烟气佛头也重新凝聚。 “默念《妙法莲华经》，不要停。“肌肉老僧对身后的和尚们交代一句，随后迈步往女子的身前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脚下的跨度也不大，可是当他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每一脚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邃的印记。 第一步时有三公分深，第二步便有了五公分深。 似乎随着他的脚步迈出，他身体上便背负了一座越来越重的山峦一般。 “膨！” 他踩在青石板路上，将青石板轻易踏碎。与此同时，猩红的血液从他肩膀上插着线香的血肉孔洞中流出。 顺着线香向上逆流。 而一些看起来很像肉质的物质经过血液的浸泡，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在线香上以增生的姿态生出， 沿着血液流过的方向向他的身体流去。 第258章 奇装异服小胖子 那些物质很快流到了肌肉老僧的身上，以极快的，像是发泡胶膨胀一样的速度快速堆积在他的头脸身体上。 那些白乎乎的，肉质一般的东西彼此堆积，在他身体外凝聚成一只肥胖、高大、庄严的大肚佛陀。 那些原本插在他肩头的粗壮线香被包裹在白肉之中，依旧在燃烧着，只是青色的烟气不再流出，反而在他的白肉中像血管一样若隐若现的流动着。 这本该无比庄严的佛身，此时看在嫁衣女子的眼中却无比的阴郁恐怖。 他依旧缓慢的、一步一步向嫁衣女子走来，赤裸的巨足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一个深邃的巨坑。 圆润的嘴唇微微上翘，带着些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女施主，你过界了。” 他再次对嫁衣女子说道，声音变得通透又无情，在山道间闪烁着响亮的轰鸣声。 “嘻嘻……” 面对巨大佛陀的审视，嫁衣女子非但不害怕，反而伸手在自己的肩部轻轻一解。 原本厚重繁复的嫁衣瞬间散开，一片片绣满祥云、飞凤的红布向下落下。她的嫁衣变成了一身暴露的，却又不失风情的红色纱衣。 那纱衣下，有她洁白无瑕的肉体。 肉体闪着白光，从红纱下透出，带着一种魅惑的光。 她仰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高大佛陀，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 一阵铃铛声响起。是她系在腰间和手腕、脚腕上的金铃。 铃声传入高大佛陀的耳中，他本要拍向花轿的大手便生生停了下来。一双原本毫无感情色彩的佛眼中，出现了代表着肉欲的粉色。 他庞大的身体就那样在女子面前跪了下来。 一个佛陀跪在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面前，这画面任谁看到后都会觉得诡异。 但嫁衣女子却像是本就预料到了这些一般，她只是轻飘飘的向左侧迈出一步，好让她与李白衣之间再没有佛陀和和尚阻挡。 看着紧闭双眼的李白衣，她娇美的眼眸扫过他额头上的那枚镶嵌在血肉中的珠子。眼中闪过一道流光溢彩。 “佛子，你说你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 蜿蜒的山路边，一棵茂盛的大树下，许纯良停下脚步，打量着身旁这棵看起来无比普通的大树。 一旁的小孩儿许纯良则仰着头好奇的看着他，似乎在分析他从破庙中走出后的奇怪表现。 许纯良轻车熟路的绕过树身，来到大树靠近灌木丛的一面前。然后弯腰，伸手，在树根处用手随意的扒拉了几下。 泥土翻飞间，露出土中长相怪异的像人一样的树根。 这也是他五感凝一之后，发现那人故意留下来，给【有缘人】挖取的【宝贝】。 当然，【有缘人】是不是真的有缘人，宝贝是不是真的是宝贝，还要等自己去到山顶见到那人之后才能判断。 “呵呵～”一道随意的笑声出现在许纯良身后，让他原本打算伸手拿起那根木头的手停了下来。 “不要乱动，那是我的机缘。”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许纯良索性站直了身体，并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到一个面带笑容的小胖子少年。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后约莫五米的位置。 许纯良侧头与熊孩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是谁？’ 来人头戴一顶华贵而破旧的貂绒帽，帽子上甚至还有一些黑黑的泥土粘在上面。 他的额头贴着一张上书‘敕令洪福齐天‘的白玉宝符。那玉质像羊脂一般，透明洁净，一看就是倾城倾国之宝。 可最令人咋舌的，是他上身穿一个披麻戴孝的白色丧衣，白衣白裤，脚上穿着一双散发着森森诡气的红色绣花鞋。 那绣花鞋明显有些小，他肥胖的脚丫子踩在鞋中，将它撑的几乎变形。 许纯良在一侧头一回头之间敏锐的发现，当这个人不在自己眼中的时候，他便是消失的。就仿佛不在这个世界中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那东西是我的。”穿了一身奇装异服的小胖子少年指了指树下的树根，对许纯良平铺直叙的说了一句。 “你的？写你名字了？”许纯良好奇问道。 “呵呵，你这个人，真调皮。”小胖子笑嘻嘻的一脸和善的说道，然后在下一刻，他的脸瞬间一板，道：“我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有问题？” 在他板起脸的一瞬间，他的气质瞬间由那种邻家调皮小胖子变成了一个可以轻易决人生死的顶级大佬。 尽管他身上此时没有展现出任何异象，却生生给了许纯良营造出了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 但好在，许纯良见过很多恐怖的东西，所以对他这种气势虽然有感觉，但感觉并不多。 就好像看过大海和黄河之后，再看任何汹涌的溪水，也只会觉得好看，却不觉得震撼。 “呵呵。” 许纯良微微低头，对一旁的熊孩子说道：“来，给我把那玩意儿拔出来。” 熊孩子开心的笑了笑，立马弯腰朝那根树根抓去。 小胖子看到许纯良并未被自己的气势吓到，又扭头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瞳孔不由一凝， “你在跟谁说话？” “装神弄鬼？” 拥有破视之瞳的他，能看破任何隐藏起来的人和物，如果许纯良身边真的有人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看到。 可下一秒，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喉咙中一般，让他产生了有一口气无法顺利的呼出来的感觉。 他看到，那个人形的小树根在土中动了动，接着破土而出，似乎有一个虚幻的手把它拔出来了一般。 紧接着，他看到许纯良伸手接过那个小树根，并用手在虚空中摸了摸。像是在摸一个透明的小孩儿，或者小狗一般。 “真的有人？”他疑惑了一下，伸手从丧服中掏出一片碧绿的草叶，塞入口中嚼了嚼后，将其中的汁水抹在眼帘上。 再睁眼， 他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259章 多宝剑客 “还是没有人？” 小胖子心底微微一震，一直以来对任何事物都波澜不惊的他心底生出一丝涟漪。对许纯良也生出了一些警惕。 然后，他本能的向自己的左肩。 他似乎有一种感觉，在自己的肩部好像趴着一个好奇的孩子，正在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观察着自己似的。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从触感和其他感觉上来看，他的肩膀上没有任何东西。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接触自己的丧服。 毕竟，这是从一处秘境中得来了，属于一位不朽仙佛的丧服。凡人，不可触之。 “别闹，下来。这个人很危险。”许纯良看着趴在小胖子肩头，正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他那张脸的熊孩子，出声制止道。 “哥哥，这个人的脸很奇怪。不是他自己的脸。是一层皮。真好玩，我想要。” 听到许纯良的召唤，熊孩子十分不满的说道。 听到许纯良一个人分饰两角，先用成人的口气对着自己的肩头说话，又用小孩子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巨大秘密，小胖子的身体终于实实在在的颤抖了一下。 他震惊的看着许纯良，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能看到我的秘密。” 许纯良招手让熊孩子赶快下来，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跑之后，这才笑着看向小胖子说道：“你这个人好不礼貌，上来就要抢我的树根，然后又直接问我的名字。你想知道我是谁，不应该先说你是谁吗？” 小胖子闻言不由一笑，心中的震惊也渐渐平复。 想起自己自出生后就拥有的洪福齐天，每次遇到危险都能化险为夷，甚至还总能获得好处的逆天运气，不由在心底自嘲一笑：“君莫啊君莫，好歹人们都称呼你为多宝剑客，气运逆天，任何秘境都不曾怕过，今日怎么看到这人就突然怕了？” “管他是疯子还是真的强人，又能和你的逆天气运去比较呢？” “还有，区区一个人形树根，不知名的宝物，只是心中有感，觉得有缘，也没有必要非得拿到手中。” “说不定，告诉了他你的名字之后，这人还会吓一跳呢。毕竟在大雍朝甚至整个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多宝剑客君莫的大名呢？” “那可是名门望族，、世家娇女追逐的对象，无敌诡异俯首称臣，甘为奴仆，甚至连天上的那些存在，都会另眼相看的人物啊。” 想到这里，他大大方方的看着许纯良说道：“也是，是我不礼貌了。” 他高傲的挺起自己有些微胖的胸膛，对着许纯良有些矜持，又有些骄傲的说道：“在下君莫，人称多宝剑客。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他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期待着从他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 以往那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都是那样的表情的。尽管仔细想来也没什么意思，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还是很享受那种震惊到别人的感觉的。 尤其是这种自己也感觉有些不一般的人听到自己名字之后的态度转变，实在是令他愉悦。 他有些期待的看着许纯良，期待着自己被爽到。 可一手提着那根人形树根的许纯良并没有被震惊到，因为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先是在斩妖司做一个拥有编制的公务人员，后来樊城事件后，他一直在独行奔波，从未与江湖人接触过。所以并未听过什么多宝剑客。 更重要的是，来自蓝星的许纯良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前世的一些影响，觉得自己斩妖司的公务人员身份还是比混江湖的要牛逼一些的。 虽然不至于瞧不起混江湖的，但也不会特别在意。 再着名的江湖人，能有自己誓杀的大雍皇帝牛逼？能有自己杀死的那些兵家将军、离奇诡异牛逼？ 所以他只能平淡的对着君莫抱了抱拳，十分客气又礼貌的说道： “久仰大名，在下张老五，在江湖上无名无姓，很高兴认识你，不过这个树根是我先发现的，我打算拿回家当柴火烧，就不跟莫大侠谦让了。” 莫问的嘴角抽了抽，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许纯良那一句【久仰大名】是很虚假的客气，又怎么会相信【张老五】这个一听就很敷衍的名字。 更别说什么拿回家当柴火烧的鬼话。 正要说话，他突然看到了许纯良背后伸出的黑色伞柄。只觉得那个普普通通的伞兵有种又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就仿佛那本来应该是他的伞，却被许纯良背在身上了一样。 ‘这伞？’ ‘为何给我如此心疼的感觉？’ ‘好像这伞本该是我的一样……？我丢失过什么伞吗？’ ‘对！是了，遮天伞！竟然在他手中。可是遮天伞在记录中，不应该是血色的吗？’ 他想起那日自己悠哉悠哉的赶到葛家庄，打算想办法获得那位埋在坟中，自号山神的不朽仙佛头顶的遮天伞，却只在那里一个裂开的巨坟的场景。 他依稀记起，当他用尸油、铜钱、铜镜等物【看】到葛家庄发生的事物时，看到的那个拥有三个头颅的影子。 ‘这人只有一个头，应该不是他。或者是他三个头的状态不是常态……’ ‘我记得……，那人身上拥有无比浓郁的不朽仙佛的气息，让人无法窥探。那么，他呢？’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纯良，想要看透他的秘密。 可在他的破视之瞳中，许纯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奇异的表现。 除了他刚刚像个疯子一样用两种声音自言自语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怪异的现象。 他扫过许纯良腰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桃木剑，又扫过他背在身上的黑色玉剑。 所有东西都普普通通。 ‘等等！普通！’ ‘好恐怖！’ 他看着许纯良手中的那个人形的树根，心中升起滔天波浪！ 普通！极其普通！普通的恐怖！ 他看到，刚刚在树下时给自己的感觉算得上是宝物的人形树根此时变得无比普通。 那是不是说明，其他看起来也同样普通的东西…… 其实一点都不普通？？？ 第260章 癫公子 看到君莫拿一双并不大的眼睛不停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许纯良下意识的伸手往柯基小狗身上抓去。 “别！大哥！” “我没有恶意！” 君莫连忙摆手对许纯良解释道，并且毫不犹豫的催动了他脚上的红色绣花鞋。 那双一看原本就属于某位小脚女子，穿在他脚上极其不合适的绣花鞋瞬息间在土地上拉出残影，带着他快速往后退去。 “大哥，都是误会，您别生气，我离你远远的……”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钻入了山林消失不见，只留下许纯良在原地不理解的挠了挠头。 “这人好奇怪。” 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然后侧头看向挂在树上，正像个树懒一样看着自己的熊孩子，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奇怪啊。” 小孩儿许纯良身体像个秋千一般，在树枝上一荡一荡的，他笑着回答道：“我觉得他挺好玩儿的。” “他身上有好多宝贝啊。” “宝贝？很宝贝的那种吗？”许纯良想起君莫身上的丧服和脚上的绣花鞋，以及他的自我介绍。 多宝剑客，听名字就知道有很多宝贝了。 “是啊，我感觉很宝贝啊。”小孩儿许纯良有些单纯的回答道。 “哦。” “那我们下次见他的时候找茬儿揍他一顿，然后抢他的宝贝好不好？” “好啊，好啊。一定很好玩！”小孩儿许纯良开心的拍着小手。二人对视着呵呵笑了起来。 在距离许纯良很远的地方，君莫藏在一个青石后面，一双眼睛中旋转着蓝色的旋涡，远远的看着许纯良。 看着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树自言自语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妈的，果然越强越疯。”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下面的石头有些发热，伸手在石头上掏了掏后，从里面拿出一块黑色的晶石。然后有些嫌弃的装进了他背后的一个口袋中，在抬头，许纯良已经离开了那个大树。 “娘的，老子得离你远一点。”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三颗铜钱往地上一抛。 “东方大吉？”解了卦，他不再犹豫，快速向东方走去。 …… “我们在黄金大鼎下面那个平台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对吧？我记得是这样的。爬上金鼎，然后来到那片血色印记时，我记得金鼎上也没有人。甚至我们进入到黑暗树林之后，走到那个巨大的棺材旁，见到米道人的时候，在黑暗树林中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其他时间，鹤道人，千年蝉、葫芦童子他们那里，也都只有怪物。” “为什么进了纸道人这座山之后就遇到了这么多人呢？难道我们进入后的墟界是金鼎玉石平台。而这群人进来的时候是直接进入到纸道人的这座山里的？” “那为什么我进入的不是这里呢？” 许纯良走在山间小路上，前后空无一人，他不断扭头和小孩儿许纯良说着话。来梳理着自己心中疑惑。 “是我特殊？还是纸道人这座山特殊呢？” 小孩儿许纯良呆萌的摇摇头，显然他并不能解释许纯良的疑问。 一切都没有答案。 许纯良就这样侧着头，有时是在对着自己的肩膀说话，有时是对着身边的树杈说话，有时是对着脚边说话。 他自己觉得很正常，可看在别人眼中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了。 当他来到一片粉色的花海前，并在花海边上蹲下，开始伸手挖花海的泥土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轻声喊着： “喂，这位癫癫的公子，你在挖什么呢？” “还有，你一直对着空气说话，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吗？” 许纯良闻言回头，看到一个红色的花轿。 这个花轿与他在破庙外看见的那个乔碧萝的花轿不同，显然不是一个人。 但想起那位乔碧萝肥头大耳的模样，他本能的有些反胃，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过了头，不再看它。 “哟，还挺个性。” 那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公子可曾婚配？要不要娶媳妇儿啊？” “嘻嘻……，我很好看的，我嫁给你好不好？” “公子莫要自卑，我不是不会嫌你有些癫癫的的。” 看许纯良不理自己，反而一直蹲在地上不停的挖着他面前的泥土，花轿中的人也不动怒，只是不厌其烦的询问着他：“喂，小公子，你回头啊，你考虑考虑。” “娶我绝对不吃亏的。” …… 许纯良将花海边缘那些粉色的花朵一一拔掉，然后开始挖那些黑黑的泥土。 伴着他的动作，泥土中出现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像蚯蚓似的虫子。 那些虫子的身体湿漉漉的，长满了一个个彼此嵌套的肉环，看起来极为恶心，可许纯良就像是没有看到它们的模样似的，不断扒开纠缠在一起的它们， 很快，他从泥土中拿出一根干瘪发黑的手指。满意的站了起来。 而这时，背后那个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花轿里的女子也闭上了嘴巴，似乎是在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手指。 约莫过了两息之后，看许纯良迈步要走，那花轿中再次传出声音： “喂！” “我陪了你这么久，你就这么走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这堆泥土里有个手指头的？那手指头是什么？宝贝吗？” 许纯良回头看了花轿一眼，也不接话，转身继续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那轿子看他离开，竟然轻轻跳起，然后轻飘飘的落下，在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情况下，跟着他的脚步一蹦一蹦的，却始终保持着数米的距离。 “哥哥，那个花轿一直在跟着你。” “之前听老爷子说花轿是娶媳妇时候用的，她是你的媳妇吗？” 小孩儿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许纯良没好气的说道。 “嘻嘻，我去看看。” 小孩儿许纯良的身体像皮筋一样拉长，明明他的脚还在和许纯良一起往前走，身子却开始向后飘着， 他将自己的头钻入那个不断跳动的花轿中。 第261章 阴间月老 片刻之后，熊孩子收回了自己的头。 贼兮兮的看着许纯良说道：“哥哥，这个女人和那个肥头大耳的不一样。” “这个女人很好看的。” “哦？”许纯良怔了一下，他听张顺之他们喊那个乔家女孩儿‘嫁不出去的’，还以为所有坐在花轿中的女人都是那个样子呢。 想来是她们每个人的花轿上都有各自的隐秘标记吧。 只是不知道这个家族人都坐在花轿中，修炼的又是什么力量。 许纯良不由好奇起来。 那位哭坟鬼修的是像死亡却完全不是死亡的很低级的东西，但表现和能力上却十分神奇有趣。 想来这十二个家族都有各自神奇的力量。 “公子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我长什么样子啊？”那花轿朝着许纯良跳了一下。 看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许纯良索性站在了原地，他一脸好奇的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花轿。 通体红色实木，足足有两米五高，两根用朱漆涂红的粗壮木杆齐腰部钉好，看起来十分柔韧。 繁复华贵的金色花纹密密麻麻的篆刻在花轿的方方面面，许纯良隐约感觉这些花纹不仅仅是装饰作用，应该还代表着一种力量。 看着红色帘子上金色的喜字。许纯良认真的问道：“我好像听说跟你们结婚了可就死了？你们家的力量是寡妇吗？你嫁过几次？是成为你的夫君的一瞬间就会死？还是要经过一些仪式什么的？” …… 桃花林畔， 身披红色纱衣的女子面露凄凉之色，对着紧紧闭着眼睛的李白衣说道：“佛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看过我之后，还会如此两眼空空。” 听到她的话，李白衣叹了一口气，他抬手在胸前做了个佛陀捻花微笑的姿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缓缓睁开。 “你这女子，怎么就如此纠缠呢……” “对你们乔家的法门就如此自信吗？” 伴着他说话的声音传出，他眉心上的佛珠发出金色佛光。更有细密嘈杂的念佛声在身边出现。 “色即是空。你当为红粉骷髅。”李白衣无比庄严的宣了一句佛号。于是那女子身上的红纱衣快速褪去。 刚刚还在媚笑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什么十分惊恐的事物一般，尖叫一声，身后的花轿帘子瞬间撩起，红毯像舌头一般伸出，扑向她的脚面。 可下一刻，李白衣身上的佛光大盛。 金色的佛光将女子和花轿笼罩其中，于是女子身上的血肉开始快速撕裂，掉落。 仿佛金光中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触手和牙齿一般，瞬息间将她的所有血肉咬掉，只剩下她身体中的骨头。 只用了三息，那女子就变成了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骷髅骨。 如果许纯良在这里的话，就能看出这骷髅与那日在佛门墟界中看到佛音女童时地上盘坐的那些佛骨骷髅是那般相像。 看女子已经‘顺利成佛’，李白衣不由再次露出慈悲的微笑。 看着身边依旧呆滞的那些肌肉武僧，他笑着击了击掌。口称【阿弥陀佛】。 话音一落，那些僧人便摆脱了控制…… …… “公子知道的还挺多呢……，嘻嘻～” “看来是已经做好了成为奴家夫君的准备了呢。” 花轿上的金色喜字和帘子一起飞起，露出其中坐着的女孩。 华贵的红色嫁衣，高挑的身材，和盖着盖头的脸。 许纯良看向小孩儿许纯良，熊孩子连忙解释道：“我把头伸进她的盖头里看过了，她真的很漂亮。” 得到解释的许纯良再次看向女子。道：“你别跟我嘻嘻哈哈的，我们两个不熟，我只是在与你探讨你们这种与人结婚的法门。我现在想请你讲一讲，你们真的是何人结婚之后男人便死了吗？死了后的他们会在哪里？你们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儿？” 想起地十七曾经提到过，这南国十二家十分强大，准备穿过南国国境线去往坤国的许纯良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十二家的力量。 所以他不等女子回答，又接着问道：“对了，还有那些十二家的信息，希望你把自己知道的一并跟我说一下，我会很感激你的。” “？”很显然，花轿中的女子很不认同许纯良的态度。 在她心中，许纯良不该这样和自己说话。 “你还真的是个癫子。是体会不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还是井底之蛙呢？我亲爱的夫君……” “我已经与你一起走了这一段彩头路，就等于我们成婚的仪式已经完成了。” “所以……，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快来揭开我的盖头啊，你不想知道你的新娘长什么样子吗？” 彩头路？许纯良一怔，不由往自己来时的路看去。他走的明明是青石板山路，跟什么彩头路有什么关系。 “婚礼是人一生中的大喜之日，婚礼中的迎亲路线的雅致叫法是彩头路。我们这里都是这么叫的。”顶着盖头的女子像是猜到了许纯良的疑惑，笑着对他解释道。 “我既然喊你叫夫君了，那么刚刚我们一同走过的路就是你迎娶我的彩头路了，你看那路的两侧，是不是开满了幸福的花朵呢？” 伴着她娇美的话语，果然在许纯良刚刚走过的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朵朵鲜花。 红的、粉的、紫色的…… 姹紫嫣红的花朵，长在了那本不应该长花的青石板路上。 “所以你刚刚一言不发的跟着我，用花轿一蹦一蹦的，其实是在做一个必须要做的仪式？这个仪式就是走花路？”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夫君真是聪明呢，嘻嘻……，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所以跟夫君说清楚了也没什么。” “其实只要是婚礼中相应的仪式，我们走过一段之后，阴间月老都会认定我们已经结婚了的。” “比如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拜天地、入洞房什么的，只有有一样，阴间月老都会给我们牵好线的，我亲爱的夫君哟……” 许纯良心中升起一个问号。 阴间月老，那是什么鬼？ 第262章 爱 “你是说，你只是和我一起走了一段山路，就和我之间有了姻缘？” 许纯良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嫁衣也遮不住劲爆身材的女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管怎样，对一个缠着要嫁给自己的女人，许纯良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礼貌。 毕竟嘛，如果在前世的话，许纯良确定以自己当时的条件，这样的女人自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 “对啊，我们走过了彩头路，也就相当于你已经迎亲了，当然就有了姻缘了。” “那为什么是阴间月老呢？月老的姻缘线，我是听过的，可你说阴间月老，我却是第一次听到，不如姑娘给我解解惑，为什么是阴间月老，难道月老已经死了吗？” 许纯良想起那些同样顶着红盖头的血浮屠们，曾经提过月老的红线…… “因为我们结的是冥婚，所以给我牵线的就是阴间月老啊。这个很难理解吗？” “哦。”许纯良不再纠结。 他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熊孩子和柯基小狗，确认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红线之后，他看向嫁衣女子再次问道：“你说我们身上已经有了姻缘，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姻缘红线啊？” “嘻嘻～” “夫君和以前的其他夫君果然不一样呢。” 嫁衣女子开心的笑了笑，然后骄傲的说道：“姻缘已成，红线自然是在的，不信你看。” 说话间，她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肢。 许纯良便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绳索在拉自己的腰肢一般，让自己的腰跟着扭了一下。 他伸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那根确定存在的线，看不到，摸不着。 “那也只是证明我们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嘛，并不能证明我们有姻缘了呀。”他再次笑着问道。 在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许纯良已经不是那个有任何异动就要拔刀相向的自己了，现在的他每当遇到这种诡异的现象之后，他更想仔细的观察这个世界。去发现这背后隐藏的东西。并找到它们的规律。 比如山神婆婆讲过的登仙阶梯，比如尸神教背后的盘陀神。比如此时那个隐藏在暗处的…… 阴间月老。 “夫君真的很轴呢。” “那就让奴家给夫君作出证明吧，嘻嘻……” “红线牵，姻缘成，夫妻自此成连理…… ”她用一种又像是歌唱，又像是念白的诡异口音说出了这句话后，伸手揭开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极美的脸来。 风髻雾鬓，淡雅脱俗。 美艳绝伦。 “哥哥，哥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真的很漂亮啊。”小孩儿许纯良看她揭开了盖头，开心的连蹦带跳的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没有理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女子的脸。 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那是一种被美丽硬控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子，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种状态不对，但身体和情绪却不受控制的对这还不知道名姓的女子爱慕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不爱她！我肯定不爱她！’他在心中艰难的告知着自己。 可另一个声音也同时在心底响了起来。 ‘我爱她，我好爱她，她是光，她是电，她是唯一的神话……’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的脸，仿佛那张脸上拥有世界最至极的美好和秘密。 他甚至想要成为她的奴隶。 只要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不！我不能这样！她的脸不对劲，她在用这张脸控制我！我不能看！不能看！不能再看了！’许纯良瞪大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转过头来不去看她。 可他的身体似乎很不情愿，它对抗着许纯良的意志，并尽可能的瞪大了双眼去盯着她的脸。 就像是一个终极舔狗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神一样不舍得移开。 她的脸看起来愈发美丽，许纯良的手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向那张脸摸去。 他的身体很想把她的脸捧在手心里。 “夫君懂了吧，这就是姻缘红线。”女子伸手迎上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入手冰凉，不似活人。 可许纯良却觉得十分美好。仿佛自己捧住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一般。 他张了张口，艰难的说道：“可是，我还没有看到那根线啊。” “夫君你着相了。” “姻缘红线就一定是线吗？” “或许是一种彼此爱慕的情绪，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牵连。总之你爱我，我爱你就是了。” 那女子同样伸出手，用自己冰凉的手摸着许纯良的脸。 然后是下巴，脖颈。 “真没想到，夫君的皮肤很好呢，比我还要白净的多。”女子伸手扯开许纯良最后的一件上衣，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皮肤笑着说道。 她的手指无比冰凉，就像是一根圆润的冰锥。 手指划过皮肤，在许纯良皮肤上激起一点点细小的疙瘩。 她的手停留在许纯良的胸口，轻轻画着圆圈。 ‘红线不是线，那会是什么？它又在哪里？’许纯良一边因为嫁衣女子的触摸感觉到无比的欢愉，一边又不停的思考着。寻找着红线的存在。 “夫君是不是越来越爱我了？” “我知道的，夫君一定是越来越爱我了。” 嫁衣女子的手掌按在了许纯良的胸口，隔着皮肤和骨骼感受着他的心跳。 许纯良一向平稳的心跳开始加速，内心也升起无尽的愉悦。 他想控制自己拒绝这种感觉，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全都被满满的幸福包裹。内心中只剩下充满了幸福的愉悦。 “我爱你，我愿意把我的生命都交给你。我愿意把我的爱全都给你。”他的嘴巴一开一合，不受控制的说出了这些根本不该他说的话。 “好的，那我可要拿走夫君的爱了。” 一道响亮的唢呐声从背后的花轿中传出，欢乐的曲子响起。场间多出了一种嘈杂的声音。 仿佛是站在闹市之间，又仿佛是一个古老的婚礼现场。 似乎身边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在恭喜着，在注视着。 “一拜天地～”一道悠远的声音响起。 第263章 这个疯子 “一拜天地。” 悠远的声音响起，许纯良的身体无比愉悦的对着天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许纯良开心的笑着，脸上生出两个好看的酒窝。他迷茫的看向四周。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七个男人。 这些男人样貌各异，却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红衣红裤红鞋，就像电视里拜天地的新郎。 这些人，全都闭着眼睛，胸口有一个血洞。 似乎是被人掏去了心脏。 “你们是谁？你们的心呢？”许纯良好奇问道，于是那些人都睁开了眼睛。他们一起看着许纯良。 “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她的夫君。” “我们的心也和你一样，都被她掏走了。你看，她的手就在你胸口，正带着你的心离开呢……” 那些人嘴巴一开一合，无比冰冷的说道。 “哦。” 许纯良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胸口有些疼，低头一看，一只白皙的手正在离开自己的胸口，手上鲜血淋漓，其中还捏着一个正在泵动的，鲜活的心脏。 ‘这是我的心脏，真好看。’许纯良心中嘀咕一句，然后才感觉到不对劲。 “心脏被掏了，我不就死了吗？”他呢喃一句，一旁的那些人便接上了他的话。 “是啊，你可不就是死了嘛，结了冥婚哪有不死的。我们都是她的死人老公啊，哈哈哈哈……”他们欢快的笑着。声音却无比冰冷，没有一点生气。 “是啊，我死了吗？成了这个女人的死人老公。” “可是……，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许纯良看了一眼面板，面板上的回档次数，还写着无限次。 “我没死！你们或许死了，但我没死。”许纯良十分确定的对那些人说道。 他伸手捏住了那个捏着自己心脏离开的手。 …… 乔思琳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 此时她的手无比苍白，皮肤上满是猩红的鲜血，手心中还握着一只正在跳动的心脏。 她正要拿走这颗心脏。 在她的胸口处，有一个狰狞的巨大裂缝，参差不齐的裂缝里，是她同样死去的内脏和心脏。 一根根粉色的触手扭曲成团，像一团猪肠子一般团在一起，将各种内脏牵引在上面，不断蠕动着。 在她的心脏上，内内外外还嵌套着七颗心脏，那些心脏比她的要稍大一些，一个个像洋葱一般包裹在她的心脏外面。一条条细小的粉红触手和增生物质连接着它们， 让它们与自己彼此共生。 那就是她与七个结了冥婚便死去的老公们的连接模式。 现在她正在取走许纯良的心脏，并打算将它一起塞入心中，让他与自己产生永远无法分开的联系。 可是！ 那个本应该陷入虚幻，从此以后只有自己才能召唤出来的身体，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是乔家存在数千年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无比震惊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变化。 几乎是瞬息之间，她便立即清醒了过来，一道充满了魅惑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对着许纯良凄凄惨惨的说道： “夫君，你怎么了？你不爱我了吗？你不想永远的和我结为一体吗？” 那个已经变得有些半实半虚的许纯良的身体微微抖了抖，脸上生出了痛苦的情绪，似乎正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 许纯良握着那个捏着自己心脏的白皙的手，并用力向后拉，想要将自己的心脏重新塞回身体中。 可就在此时，一道令他无比心疼的，可怜的，悠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夫君，你怎么了？你不爱我了吗？你不想永远的和我结为一体吗？” 这道声音出现的瞬间，身边那七个穿着婚服的死尸便瞬间变得兴奋了起来。 “我愿意！” “我愿意！” 他们兴奋的嘶吼着。并蹦蹦跳跳的往许纯良身边跳了过来，他们一起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同时用力，想帮助自己的妻子把许纯良的心脏夺走。 而许纯良在听到这道声音时，也不由得迷茫了一下。 他的身体想要松开手，却被他的意志完全控制，依旧紧紧的握着那个握着自己心脏的手，一点也不松开。 只是他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痛苦的情绪，因为他的身体和意志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带着这种痛苦，许纯良转头看向身边左下方，却没有看到熊孩子和柯基小狗。 但他依旧看着自己身体的左下方，轻声说道：“你俩还在那里看热闹吗？” …… 乔思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当她话音一落的时候， 她听到了之前夫君们的回应声，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他们的手。 一只只干枯的，腐朽成黑色的干瘪枯手凭空出现，一个个搭在她的手臂上。 巨大的力量出现，他们帮助她一起向后拉扯着许纯良的心脏。 果然，在他们加入后，她感觉轻松了许多。一抹得意出现在她脸上。 握着许纯良的心脏的手缓缓向她靠近，她胸腹上那张狰狞的裂缝在这一刻张的更大，一根根粉色触手向外蠕动着，像一团海草一般顺着她手臂的方向往许纯良的心脏上包裹过去。 一寸，两寸，三寸…… 最前面那根触手几乎已经触摸到了许纯良的心脏。 得意而妩媚的笑容爬上她的脸，她身体中那一团内脏也跟着愉悦的跳动起来。 下一刻，许纯良动了。 幅度不大，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用自己十分难看的表情对着左侧下方空荡荡的地方说了一句话： “你俩还在那里看热闹吗？” 乔思琳瞳孔一缩，眼睛里出现了一种饱含荒谬的情绪。 尽管她明确的知道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东西，但她还是发自内心的生出了恐惧。 她想起自己跟在许纯良身后悄悄观察他时，看到他时不时的对着身边空空荡荡处聊天的模样。 “这个疯子……” 看着许纯良目光所及处的空空荡荡，她在心底忍不住骂了一句。 第264章 连理 “这个疯子……” 话音刚落，乔思琳的脸上便多出来一道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本能的想要松开握着许纯良心脏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被许纯良攥的死死的，那只看起来白皙细腻，五指修长的手上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这让她心底有些紧张。 ‘为什么？无往不利的力量，在这个疯子身上总是出现意外？’ 然后也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哈哈……” 声音清脆，响亮，就像家族中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一样。 他们是家族的未来，他们充满活力，他们像一只只精力使不完的猴子。 她惊恐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是隐隐感觉似乎有风朝自己吹了过来。 她隐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在自己的身边，有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阴冷，肆意，懵懂可爱。 “汪汪～”她听到了狗叫声。 听声音，那只狗似乎有些顽皮，还有些矮小。正在许纯良的身后对着自己犬吠。 循着狗叫声看向许纯良的背后，她看到了一柄扑扑通通的黑色剑。 ‘剑在狗叫？幻觉吧？’ 她在心底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只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紧，纤细又不失肉感的腰部似乎在向内收，仿佛是被一个柔软的皮筋捆住了一般。 紧接着是臀部、大腿，以及同样丰腴的上半身。 可低头看过去时，除了身体上的凹痕，她却什么都没看到。 有一个透明的东西捆住了自己。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哥哥呢～”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不由得颤栗着。 “小狗，咬她！”她听到那看不见的孩子对着同样看不见的狗狗下令。 语气清脆随意的，就像是家中的孩童做游戏时让自己养的小奶狗帮自己咬人一样儿戏。 可就是这儿戏的感觉，让她生出了死亡的危机。 因为许纯良背后的黑玉剑飞了起来。 “唰！” 一声轻响，黑玉剑前斩出一道黑色剑罡，将那些握在乔思琳手臂上，帮助她对抗许纯良力量的手臂尽数被斩开。 空气中传来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黑色玉剑再斩，尖利的剑刃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精致斩向乔思琳握着许纯良心脏的手臂。 在黑色玉剑即将斩在她皮肤上时，她连忙说道：“你斩断我的手臂，他的手臂也会断！” 声音一落，黑色玉剑果然停下，静静的悬在她的胳膊上方。 看到黑玉剑被自己吓住，乔思琳愈发得意，她有些傲娇的说道： “姻缘线已牵，我们二人结成连理。斩我就是斩他，你敢斩？”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继续用力向外拉着许纯良的心脏，想要将那颗正在泵动的心脏塞入自己的身体中。 她体内的触手蜿蜒着攀上了许纯良的心脏。 “小狗！咬她！出了事我负责！” 那小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足以让她窒息的力量将她紧紧捆住，并向内不断收缩着。 一双透明的小手出现，捏住了她细嫩的脖颈儿。 同一时间，黑玉剑斩下。 “哧！” 她只感觉自己手臂上一凉，大脑紧跟着便一片空白。 她捏着许纯良心脏的那只手臂被轻易斩断，被许纯良捏在手心…… …… 许纯良看到那些红衣新郎们的手突然断掉，不由呵呵一笑。 他正要用力从那只白皙手臂中夺回自己的心脏，却突然感觉左手手腕一轻，紧接着便是令他有些享受的疼痛。 低头一看，左手手臂自小臂中间位置被莫名切断，鲜血直流。 他诧异的看看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对手。 紧接着，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当那些东西足够模糊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纸道人的世界。那嫁衣女子断去了一臂，小孩儿许纯良则变成了长长的橡皮人模样，像八爪鱼一样将她紧紧的捆着。 只是那个捆绑的姿态有些不堪入目，如果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 他们的姿态， 很日系。 而柯基小狗则蹲在她的脚边，一张嘴狠狠的咬着她的脚腕，一口也不肯松开。 许纯良突然有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他的身体上也捆着一个熊孩子，正在紧紧的勒着他的身体一般。 他的脚腕也生出了一种微不足道的疼痛，像是被小狗咬了了一般。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手中的跳动心脏，许纯良有些了然。 将心脏重新塞回胸膛中，许纯良将乔思琳那只断手丢在了地上。 “你这姻缘红线，还能把咱们的身体联系在一起？” “你受伤，我就会受到同样的伤害？” 他看向乔思琳的脸，当他们二人对视时，他感觉到了一种心痛。极致的心痛。 为乔思琳受到的伤害而心痛，为自己伤害到了她而自责。 “你们还不快放了她！”他的嘴巴不由自主的说道。 于是熊孩子和柯基小狗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她。 “汪汪～”柯基小狗对着许纯良叫了两声，并鄙视的看着熊孩子，显然在怪他。 小孩许纯良则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眼睛里满是担忧，作为某种特别的存在，他能看的出许纯良此时并不正常的状态。 “哥哥，你怎么了？”他伸手抓住了许纯良的裤脚。 可许纯良却不再看他，他认真的看着乔思琳，一双眼睛里有心疼，有自责，还有浓浓的震惊。 ‘不！我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许纯良想要闭上眼睛进入到那种五感合一的状态，找到那根看不到的红线，却发现自己的眼睛随着自己回到乔思琳的身边后再次不受控制起来。 ‘我不能再看她了！绝对不能再看了！我必须把眼睛闭起来！’他在心中怒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自己的头扭开，却徒劳无功。 他的身体亢奋着，无比兴奋的看着乔思琳，看着它的爱人。将汹涌的爱意朝乔思琳涌去。 第265章 心脏给我 ‘我不能再看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只要看到她就会陷入这么热烈的爱意中？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为什么感觉我已经是她的奴隶了？这怎么可能？阴间月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许纯良努力扭动着自己的脖子，他的额头上暴起一根根蚯蚓一般的青筋，断掉一只手的手腕高高抬起，血液不断在激动的情绪下往外疯狂喷薄着。 他的双眼死死的、炽烈的看着乔思琳的脸，眼神中爱意与愤怒不断升腾。 小孩儿许纯良顺着许纯良因为肌肉紧张而显得有些痉挛的腿爬上他的身体，一边不停的喊着哥哥，一边用自己的双手向许纯良的眼睛捂去。 尽管有些单纯，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许纯良的问题主要在眼睛上。 可当他的双手捂住许纯良的眼睛时，却由许纯良能看到的实体变成了虚无，许纯良的目光透过她洒在乔思琳的脸上，目不转睛。 “对了！有办法了！”焦急的小孩儿许纯良连忙伸手，捏住了许纯良的衣角， 然后乔思琪便看到许纯良的衣角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抓起往他的眼睛上蒙去。 尽管心中震惊，但乔思琪脸上依旧是一副蛮不在意的表情。 当许纯良的衣角遮住了他的眼睛时，许纯良的身体开始疯狂颤栗起来。 他的手和断臂蛮不讲理的一把拉住自己的衣角，将它狠狠扯下，然后继续用浓郁的爱意看着乔思琪，目不转睛。 似乎那个看不见的阴间月老的红线将他与乔思琪完全锁死，让他的身体不可抗拒的，想要一直看着乔思琪，直到天荒地老。 “把你的心脏给我好不好？” “把心脏给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乔思琪对许纯良娇媚的说道。 “不好！”许纯良在心中愤怒的说道。 可他的嘴巴和舌头却不受控制着笑着，对乔思琪回答道：“好的。” “我这就把我的心脏给你。” 许纯良的眼睛愈发狰狞，一根根红血丝像蜘蛛网一般在他的眼球上攀爬着，他在内心大声呼喊着不可能，但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将手抬起，他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探向胸口，像最坚定的爱人那样，触摸到了自己的胸膛。 “噗呲！”他的手指探入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心脏，抓住了那个因为激动和愉悦而不断跳动的心脏。 它将它紧紧握住，然后缓缓向外拉着。 比拳头还要大出三分，猩红的包裹着白色肌肉，穿插着紫色与红色血管的心脏被他轻柔的从胸口拽出，连着一条条粗大的血管和组织，朝乔思琪送了过去。 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像那些资深舔狗给爱人送花一般轻柔的，捧着他的心脏，朝乔思琪送去。 乔思琪笑的十分妩媚，她同样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衣衫和皮肤，露出胸腹之间的血淋淋的口子。 她美丽的肌体像破布一般向两侧分开，让那个血红而外翻的血肉口子张到最大，像一个不规则的嘴巴一般，露出其中缠绕着一颗颗心脏的粉色触手。 许纯良将自己的心脏送到了触手前。 “我……爱～你，我愿意……将我的……心脏……送给你～”他的身体痴情的对乔思琪说道。 乔思琪得意的笑了起来。 …… ‘怎么可能！’ 许纯良震惊的对抗着自己意识和身体中的爱意。心底却不由得恐惧起来。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必须得解决这问题！’ ‘那么首先，我得闭上眼睛！’ 他努力的想要将眼皮合上，可他的四只眼皮像是被四个看不见的钩子钩中了眼睛一般，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是我的眼睛，这是……，我的身体！’ 许纯良的思绪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快速流转着。 ‘对了！老东西说过，我不一样！只要我相信，就可以！’ ‘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相信……，相信的力量。’ ‘我可以闭上眼睛！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身体，我能闭上我的眼睛！’他不断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让自己看到这句话，相信这句话。 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 乔思琪看到了他的变化，本能的感觉到了害怕，她身体中的那些粉色触手毫不犹豫的往许纯良的心脏上缠去。 可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了一般，她明明在以最快的速度触摸向许纯良，可实际展现的速度却无比的慢。 许纯良闭上了眼睛，然后五感便缠绕唯一， 他愤怒的看向四周，他看到了乔思琪，她通体粉色，洋溢着一种阴暗又甜蜜的味道。 就像是一块无比邪恶的糖。 许纯良低头看着自己和她之间，想要找到那个连接着她们的红线。 可他却两眼空空。 她和他之间，并没有他以为的情绪之线。 ‘不是情绪？’ ‘那会是什么？’许纯良在心底疑惑的嘀咕道。 ‘看不见，那是不是就没有办法了？’ ‘不可能！’ ‘一定有办法！’ ‘相信……相信的力量！对，就是这样！’ 他再次对自己默默说道：“我相信我能看到。” “我一定可以看到！” 说完这一切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在他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变成了一团虚幻的银色。 那银色宛如一汪流动的水银，在他的瞳中缓缓流动着，朝乔思琪扫去。 他看到了诡异一般的乔思琪。 那是一个充满破碎感的女人，物理意义上的那种破碎。 她穿着一身好看又腐朽的嫁衣，披头散发，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布满碎瓷器一般的裂纹。 一双比乒乓球还大的眼窝中没有眼球，只有一双隐约流出污秽的血坑。 而从她破碎的胸口处，伸出九条血红色的锁链， 其中一条正锁在许纯良的身体上。 其他八条，有七条朝着一个方向，插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许纯良心中明白，那七条连接着那七位穿着血色婚服的干尸，是她之前结过婚的七个夫君。 那最后一条呢？ 许纯良顺着那条向倾斜的桥梁一般朝天空流去的锁链向天空上方看去。 第266章 向云端 ‘锁链之上是什么呢？’ 一种不知该不该出现的本能好奇出现在许纯良的心中，让他很自然的抬起头，顺着那条比其他八条都要粗一些的血色锁链往上看去，那里是天空的方向。 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只是那片黑暗中，仿佛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其中一般。 许纯良确定自己在那纯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远远看去，那个身影无比矮小，甚至没有他的脚趾头高。可当许纯良看到它时，它也看到了许纯良。 于是许纯良便明白了它的身份。 阴间月老。 它的模样与许纯良认知中的月老形象没有任何联系，但它就是月老。 它长着一张满是肥皂泡泡一般的血色眼睛，那些眼睛如同增生一般堆积在一起，覆盖着它在许纯良眼中仿佛指甲盖一般大的脸。 那张脸的下方，是一个穿着红袍子的佝偻身体。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许纯良便能感觉到一种苍老和腐朽，就像是那种无数个年过一百，本该死去又还未死去的老人聚集在一起之后散发出来的一般。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许纯良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开始跟着腐朽起来了一般。 他接着往下方看去，就看到无数锁链从他袍子下深处，射向无数远方。 其中一处，就是乔思琪。 许纯良呵呵笑了起来…… …… 乔思琪看到许纯良的眼睛变成了两汪水银的瞬间，便感觉到了害怕，她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她的身体与许纯良身体之间的血色锁链。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是姻缘红线？’脑海中闪过这道怀疑，但身体却依旧本能的后退着，然后，她看到许纯良用唯一的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两人之间的锁链，并用力往自己怀中一拉。 于是乔思琪便不受控制的扑向许纯良的身体。 “呵呵…… ” “哈哈……” 她惊恐的看到许纯良用一种疯狂的姿态开始狂笑，并伸手握住了那柄斩断了她一只手的黑色玉剑。 ‘他要斩断我们之间的锁链。我得赶紧逃！在他斩断锁链的一瞬间。’尽管许纯良从未表现出可以斩断血色锁链的能力，但当姻缘红线被具象后，乔思琪立即便相信了许纯良的能力。 “呛！” 黑玉剑斩在锁链上，轻易斩断了七根锁链。 乔思琪破碎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一脸惊恐的用自己那一双血洞眼睛看着许纯良。 她从没想过，许纯良抡起长剑的下一秒，斩的不是与自己的联系，而是她与之前那七位‘夫君’的联系。 ‘难道？’ ‘他想独享我？’ 她心中生出一个因为过于离谱反而觉得很有可能的诡异想法。 带着这种想法，她随着惯性扑入了许纯良的怀中…… …… …… 靠在许纯良的怀中，她眨着自己没有眼球的血坑眼睛，呆萌的看着许纯良。 一颗芳心一时间想了很多。 作为乔家的一代骄女，她已经结婚了七次，拥有了七位【死鬼】夫君。 虽然那七个家伙随着许纯良斩断了姻缘锁链而从她的感知中消失，但如果能获得许纯良这样优质的男人做夫君的话，她也是可以愉快的接受这个结果的。 毕竟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在家由父，出嫁从夫，年老靠子。 而她们乔家的女人，也是如此。 配冥婚的对象越强大，她也就越强大！ 而接触许纯良以来，连续出现的各种意外已经向她证明了许纯良的强大。 她热切的看着许纯良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口的另一条粗壮的锁链。 这条锁链是那么的独特，以至于只有许纯良握住它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它的存在。 她本能的顺着锁链往天上看去，于是她同样看到了天空之上的黑暗，和无尽黑暗之上的阴间月老。 ‘他要干什么？’ 她疑惑的看向许纯良，然后便感觉到一股巨力！ 许纯良狠狠的拉动那条锁链，借着锁链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那片黑暗的方向甩去。 他的身体快速向上，看呆被他丢在地上的乔思琪。 ‘怎么可能？难道他要？’乔思琪心中生出一道匪夷所思的答案，连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这个男人，真是个疯子。” 她仰起头，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许纯良，一时间连思绪都变慢了许多，甚至忘记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 黑云中的阴间月老低下头，用满脸的血泡眼睛看着正在攀爬的许纯良。 无数眼睛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看一个想要借着树木爬上天空的蚂蚁。 许纯良感受到了它的目光，于是笑的愈发欢乐了。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捏紧那根冰冷血腥的锁链，随后用力一拉。整个人便如同射出枪膛的子弹般猛的向上掠出一截。 身子下方的嫁衣女子越来越小，头顶的黑暗越来越大，他的四周逐渐没有了光。 反而多出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些东西隐藏在黑暗中似乎在偷偷窥视着他，可因为愤怒和癫狂而显得有些专注的许纯良却没有注意到他们。 他癫狂的笑着，一次一次高高跃起，朝着锁链的尽头不断进发着。 “阴间月老？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 他没有考虑阴间月老自己是不是打得过，只是肆意的想要抒发自己心底的憋闷感。 明明拥有不死的回档力量，明明是一个本应该爽死的穿越者，却掉在了这个疯癫的世界中，整日遇到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诡异事物。 让他的心变得既平和又疯癫。 不受刺激时，他是世间最高贵优雅的男子。 可一旦他收到了某些刺激，他就会变成最恐怖的疯子。 一个不要命，还不会死的疯子有多恐怖？ 或许只有那些经历过他的疯狂的东西才能切实的感知到…… 顺着血红锁链，许纯良穿过了飘渺的云层，来到了璀璨的星空中。 寒冷包裹了他的身体，他却报之以狂笑。 第267章 蛛王 握紧锁链，许纯良继续往那处黑暗上爬去，他感觉到一些奇异的风。 那些风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他一些皮肤和血肉，也引起了四周星空中一些东西的注意。 那些目光看到许纯良的身上时，许纯良也感受到了它们。 放眼望去，许纯良看到了那些东西的模样。 黑色触手组成的庞大人形，没有四肢和躯干，只有不断向四周探索的黑色触手轻轻伸缩着，像是在呼吸一样。 巨大的断香，漂浮在星空中间，不上不下的缓慢燃烧着，青色的烟气从它的下方断口处飘出，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飘向上方，然后在上方的尾端重新凝结成断香的模样。就那样不停的烧，又不停的生长着，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许纯良隐约能从那些烟气中看到一些跪拜的人影和听不清晰的祈祷声。 还有团在一大团黄色烟尘中，隐约可以看到三根石头蝎尾的庞大身影，以及身上不断飞出白色液体状流云，不时扑扇着翅膀的一只优雅的仙鹤。 只是当许纯良看向那只仙鹤时，心中便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在仙鹤背对着自己的另一面，它的身体不再那样优雅而仙气飘飘，反而是一团不断腐烂炸裂开来的烂肉。 那些烂肉蠕动着，牵动着它的肌肉和翅膀不时的煽动着。 似乎仙鹤是傀儡，而那坨没有完整形状的烂肉才是真正的宿主一般。 ‘那东西寄生了这只仙鹤。’许纯良在心中嘀咕道，他想要再看清一些，那仙鹤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翅膀一扇，快速的往天空的尽头飞去，转眼便消失在许纯良的视线中。 随着仙鹤的离开，许纯良刚刚看到的那些事物也都快速散开，向四周的天空中隐去，转眼间也都一一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根从黑暗中垂下的血腥锁链贯穿在天地之间，让星空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净。 许纯良笑了笑，继续往上方的黑暗处奔去。 黑暗中的阴间月老依旧保持着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模样，静静地低头，看着逐渐向他靠近的许纯良。 许纯良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甚至松开了不时握住锁链的手，身体和锁链垂直，在锁链上奔跑了起来。 很久之后，他终于来到了黑暗之中， 与刚刚热闹的星空不同，这片黑暗有种诡异的安静。就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存活其中似的。 但是当许纯良走过黑暗，站到了阴间月老对面时，又感觉四周似乎有很多东西，像幽灵一般漂浮在他的身边。若有若无，似真似假。 许纯良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吹出来的阴冷的气，在他的后脖子上吹出一个浅浅的窝。 也能感觉到它们伸出自己干瘪腐烂的手指，轻轻旋在他的头顶，似乎随时都会一指点下，穿透许纯良的天灵盖。 许纯良仿佛没有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一般，他没有向四处乱看，而是静静的，直勾勾的看向眼前的阴间月老。 “你好。” 早已停止了大笑的许纯良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些虚幻的围绕着他的东西似乎受到了惊吓，瞬息间全部消失。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黑暗，和许纯良身前的阴间月老。 面对许纯良的问好，阴间月老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继续用他那无数只红色的血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看他没有反应，然后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看他那一颗颗眼珠子，看他身上的红色袍子。看他佝偻腐朽的身躯，还有他身下的那些锁链。 此时二人的距离无比的近，许纯良可以更加清晰的看到阴间月老身上那堆叠的腐朽之意。 那种无数将死之人的身体堆叠在一起的腐朽感直击许纯良的心神。 给许纯良造成了一种精神上的巨物恐惧感。 量变引发质变，任何事物足够多时，都会给人带来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恐惧。 比如说团成汽车大小的蚂蝗和蛆虫，比如说人与人堆叠而成的活着的山。又比如现在许纯良看到的，这个无形中似乎堆叠了无数将死之人的腐朽之气的阴间月老。 就像是万丈的海浪压在头顶一般，让许纯良感受到了近乎崩溃精神的压力。 好在许纯良现在很抗压。 他微微侧了侧头，不去看阴间月老的眼睛，卸去了精神上的压力，并更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阴间月老和他身上的那些锁链。 每一根锁链就是一根红线，连接着一个女人。 许纯良从那些锁链上看到了很多女人，其中很多人，都是像乔思琪那样穿着嫁衣的女子。 而她们的身体上又分出一条条锁链，锁链的那一头插入黑暗中，连接在一个个穿着喜服的死尸上。 “都是乔家的人。”许纯良在心中猜测道。 许纯良顺着锁链一一看去，当他看到第七十二根锁链时，他的瞳孔不由一缩。 这根相比其他而显得更粗更红的锁链的另一端，插在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人的身体上。 而那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在许纯良眼中甚至不能称为是女子，更应该称之为蛛王！ 因为她身上伸出了无数锁链。像蛛网一样探入了她周身的黑暗中。 “她得嫁过多少次啊？！！”许纯良忍不住感叹出声。 “这冥婚怕是配了半个地府吧？如果有地府的话……” 许纯良抬起头，忍住心中的恶心，再次问道：“所以……，为什么要让她们滥用你的能力？” “你要把所有人都和你这些傀儡结成冥婚吗？” 尖锐的问题，却并未得到回应。 眼前的阴间月老像是一个封闭了五感的人，又像个死人一般，对他的提问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他身上如同深渊一般的腐朽之意，许纯良甚至怀疑他应该是一个雕像才对。 “喂？” 许纯良在阴间月老那无数双眼睛前摆了摆手，那些血泡一般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却没有任何情感回应。 第268章 拥抱死亡 不会吧？ 许纯良心底生出一个猜测。 死的？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位阴间月老貌似不是活着的样子。 但本能的，许纯良又感觉它没有死。 它应该是处于一种死和活着的叠加态。 既没有活着，也没有死去。浑浑噩噩的，更像是前世看小说时修真小说中常常提到的某一种道本身。没有思绪，没有情感，只有规则。 除了它本身代表的这个规则比较邪门之外，它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道。 “世界上的道本来就应该像你这样才对。”许纯良看着它夸赞道。 面对许纯良的夸赞，阴间月老依旧晶晶的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不悲不喜。 “只是……，还有些不对。” 许纯良伸手一招，一声狗叫声响起。 “汪汪～” 柯基小狗突兀的出现在他脚下，十分讨好的蹭了蹭他的腿。 许纯良没有看它，只是将自己仅剩的那只手轻轻一握。黑色玉剑飞起，恰到好处的被他握在手中。 “像这种无节制的，结过太多次冥婚的女人，怎么可以存在呢？” 长剑一抹，剑罡闪过，阴间月老身上的红色袍子被斩开，露出其中那个腐朽到了极致的身体。 许纯良看着他虚无的下半身分出的无数根红色锁链，再次一剑斩出。 唰！ 那个像蛛王一般的女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她猛的抬头看向天空，与许纯良水银一般的银色双目直勾勾的来了个对视。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般， 从出生就拥有的配冥婚的能力消失了。 她大叫一声’不！’，引来了无数紧张的婢女。或站或跪的围在了她的四周。 而她却无暇他顾，闭上双眼小心的感知着四周，却发现自己无数年来配冥婚找来的夫君全部失去了联系。 她，变成了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紧接着，她洁白无瑕的紧绷皮肤转眼间变得无比松弛，一条条比树纹还要深邃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 黑色的老人斑迅速出现。 她的力量顷刻间流逝的干干净净。 一种独属于濒死老人才有的气息在她身上出现。 “老祖宗！老祖宗！”跪在她身边的女子们无比紧张的哭喊着，仿佛天塌了一般。 接下来，以她为中心，所有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纷纷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与阴间月老的联系。失去了多年的积累。 并一个个被腐朽之意包裹，快速老去…… 很快，大雍朝南国十二家中，最神秘的乔家女全部离奇老去死亡的消息像潮水一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 许纯良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那根锁链在快速变淡，消失。 低头朝下方一看，那个与自己之间拥有血腥锁链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无比苍老的濒死老太太，正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他直觉的那个原本还喜欢的不得了的女子一下子变得无比恶心丑陋，甚至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正要提剑时，许纯良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有些痒，转头一看，那个断掉的手掌又再次出现在了手腕上。 显然是因为姻缘红线的断裂，因为姻缘红线出现的问题在被修复。 …… 再次看向阴间月老，许纯良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剑，最终还是没有斩向它。 尽管它的模样无比丑陋，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道和规则该有的玄奥神奇的模样。 但许纯良还是本能的觉得它是一个好道。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道，哪怕它显示的规则有些诡异和奇怪，又怎么能说是坏道呢？ 他想要放它一马。 “记住，以后要控制你的人，她们即便是想结冥婚修炼，也要博得别人的同意，不能再那样强抢男人。否则的话，我杀了你！”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送你去见死亡的。” 说完，也不管阴间月老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许纯良转身从黑暗中往下跳去。 在许纯良下落的过程中，黑暗中的阴间月老站了起来。 挺直了它一直佝偻的身躯。 一根根血色的锁链向四周快速探去。 虚无又真实。 而在它那无数双血泡一般的眼睛里，看着远去的许纯良，一抹笑容出现。 它身上的腐朽之意似乎随着那些锁链被许纯良斩断而全部消失，转而变成了一汪压抑了很久的生机一般，快速生发。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包裹着它的黑暗在星空中逐渐掩藏了起来…… 可离他越来越远的许纯良对此却毫无感知，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砰！ 许纯良落在地面上，脚上的布鞋被从天而降的冲击力砸成粉碎，露出他白皙细嫩的赤脚。 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蝎子，许纯良迈步往乔思琪走去，要去看她死干净了没有。 可在这一刻，高天之上，那个隐藏在无数日月与星空之后，似乎距离此地无尽遥远的深渊中，一直在沉睡的死亡突然睁开了眼睛。 它的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气恼。 难以形容的杀意从它无尽的身体中流出，顷刻间杀死了它身体外上上下下的存在…… 许纯良水银般的眼睛突然变黑。 然后抬头。 黑色的长发被无名的风吹动，毫无限制的散开在他的背后，他身上多了一身看不出材质的黑衣。 而手中的黑玉剑则变得愈发璀璨，浓郁的黑。 像是一抹无比干净的黑夜。 他看着天空上，那抹正在消失的黑暗，和黑暗中的阴间月老。 一种理论上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中的力量出现在他的眼睛里。沉静到仿佛不存在的意味从他身上流出，让所有感知到这个意味的存在都无比恐慌。 眼睛里带着笑的阴间月老就感觉到了这股意味。 他害怕了，他本能的想要带着自己的黑暗逃走。 可他的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的，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他张开双臂，打开身体，朝许纯良奔跑过来…… 就像是在，拥抱死亡…… …… 你有没有在某一瞬间，产生过想要拥抱死亡的感觉？ 比如在深渊前，有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第269章 黑色纯良 一种只有许纯良身体和阴间月老才能感知到的牵引出现在二人之间。 在阴间月老眼中，许纯良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化作了一团黑暗。 一条条波纹状的透明空间波浪出现在许纯良的四周，似乎是他的身体影响了周围的空间似的，荡出一圈圈好看的涟漪。 同时，许纯良身后多了很多的影子。 那些影子是一个个动作不同的许纯良，他们彼此嵌套在一起，便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人龙。 而人龙的龙尾处，是一片层层叠叠的高天。 黑暗的高天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有一只无比大又无比小的眼睛，正透过无数个许纯良组成的人龙，看着阴间月老。 那目光沉静如水，玄奥无边。 蕴含着无尽的道理。 “是您？” “这怎么可能？” 阴间月老满脸震惊的跪在了天空中，所有眼睛中都写满了皈依。 他呆呆的看着许纯良，和他身后由无数自身组成的长龙，眼睛里只剩下认命。 “～～～～”双眼赤黑的许纯良张了张嘴巴，传出一声没有意义的音节。并抬起了手。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阴间月老生出了无尽的恐惧，可他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他高抬起自己枯瘦的双手，一只只血泡眼睛高兴的爆开，在许纯良手下绽放出一个个血腥美丽的血肉烟花。 他藏在如同增生一般堆积在一起的眼睛下的嘴巴开心的裂开到极致，向着许纯良压下的手掌开心的欢呼着。 随后身体裂开，崩溃。 死亡。 他的脸上生出一道解脱的笑容。 白光飞起，落入许纯良的身体中，属性面板上的数字如同爆炸一般飞起。 同样，又有一道谁都看不见的黑光也跟着从他身上飞起，落在许纯良的身体上，然后沿着他背后那无数的自己向无尽远方的高天上传去。 杀死了阴间月老，许纯良看了看四周的空间，又低头看了看身体。 再次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没有人能听懂的音节。 他屁股向后一落，一个黑色的王座很自然的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玄奥的星光在王座上闪烁流转，仿佛这王座是一片夜空织成的一般。 黑色的发丝向四周散落，每一根都无比优雅，就像是不属于人间的艺术品一般。 他抬起双手，将两只手放在黑色的眼前，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仿佛这个身体极其陌生似的。 似乎是看了无数年，又似乎只看了一瞬间，他放下双手。 左手在身侧的黑暗中随意一抽，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本黑色的线装书。 随手打开，上面竟然写着许纯良的信息。 姓名：许纯良 年龄：17岁 属性点： 境界：皇极境（升级金刚境需属性点）（当前骨骼境界：金刚境） 技能：诡虎刀（诡虎下山、诡虎啸天、诡虎裂地）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敌人） 状态：三花聚顶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8%。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15%。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那本书上的文字竟然与许纯良平常可以调出来的属性面板一模一样。 只是在许纯良眼中是一个很有科技感觉的属性面板。而在他手中却变成了一本他能理解的书册一般。 看到属性点后长长的的数字，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看到当前骨骼境界为金刚境时，他的眼角微微下沉，似乎是有些不屑。 右手随手一抬，一片黑暗被抽离进了手中，化作一只毛笔，他在那本书上涂改起来。 他用一点墨水将属性点涂抹了一下，隐藏了属性点上最少七八位的数字。 又一把划掉了诡虎刀这个技能，镜重新写下四个大字： 天煞虎体。 随后，他又抬笔往三花聚顶的方向抹去。 可当他的笔尖即将触及三花聚顶几个字时，他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满是迷茫。 紧接着，手中的笔瞬间消散，代表着属性面板的书籍也散落成星光，重新落入许纯良的身体中。 漆黑的眼眸开合间逐渐泛白，他身后如人龙一般连接着高天的无数身影快速消散。 转眼间消失不见。 在眼眸中的黑色消失前的一瞬间，他手掌一推，然后许纯良的身体便开始从黑暗中向下掉落。当眼睛中的黑暗彻底被白色吞噬时， 他再次掉在了地面上沉沉睡去…… …… “南无阿弥陀佛……”耳边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念经声，将许纯良从昏睡中叫醒，他疑惑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好看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上下打量着。 那张脸十分面熟，剑眉星目，眉心还有一颗巨大的明珠，只凭这张脸，就能哄骗无数少女富婆哭着喊着要给他银子。 许纯良瞬间便想起了这脸的主人。 “白衣兄，怎么是你……？” “我是在做梦吗？” 许纯良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李白衣。 李白衣快速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怕许纯良看不懂自己的暗示，连忙说道：“妹夫……哥，是我是我，李白衣啊！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墟界中看到你。” “你放心，妹夫，虽然我现在已经被千佛寺供奉成了佛子，又奉主持之名来南国协助血浮屠追杀那位恶魔无常，还误入了这墟界中。” “但既然我遇见了你，我就一定会保护你的。” “追杀什么恶魔无常的事情根本不重要，墟界中我也能守护大家的安全，你们一定要放心。” 他对着许纯良不断的眨着眼睛，向他暗示着现在的处境。 许纯良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暗示，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肌肉老僧，认真说道： “白衣兄放心，我张振刀一定不会拖了你们千佛寺的后腿的，等出了这墟界，你们该去追杀那恶魔无常就去追杀，我张振刀绝不影响朝廷的大事。” 第270章 千佛千面 站在一旁的肌肉老僧翻了个白眼，显然被这两位不要脸的东西给雷到了。 他双手合十，低沉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看许纯良和李白衣都看向自己后，这才接着说道：“佛子，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白衣依旧笑眯眯的，脸不红心不跳，看着他问道：“大师，我不懂你的意思。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说话间，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 而许纯良也看向了老僧的头顶。 熊孩子悄悄趴在他的肩头，正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他头顶的结疤。 看许纯良看向自己，他讨好的笑了笑，垂下双手，放在老僧的脖子上。 只要许纯良一声令下，他就会尝试着扭断老僧的脖子。 将李白衣和许纯良的动作看在眼中，肌肉老僧的脸上多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接着说道：“佛子不要误会，度明没有别的意思。” “我们千佛寺既然将佛子请回寺中并供奉为佛子，自然与佛子是一条心的。佛子的朋友，便是千佛寺的朋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贫僧必须让佛子知道，千佛寺的和尚只是轴，但并不蠢。”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许纯良，双手合十，对许纯良恭敬行礼。 “这位施主，便是那号称无常的许纯良吧。” “贫僧度明，见过许施主。” 他的姿态十分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看到屠城之人的憎恶。 许纯良也是个习惯性礼貌的人，于是他也合起手，十分礼貌的对着肌肉老僧回了一礼。 而那些稍微站的远了一些，一个个肌肉虬结，肉上还都插着线香的和尚，也都一一对许纯良回礼。 同样，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仇视，只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出家人该有的淡然。 “佛子一定很奇怪贫僧的态度吧。” 肌肉老僧度明接着笑道：“千佛寺从未相信，是无常屠杀了樊城。屠杀樊城的，只会是那个早已不是人的皇帝的走狗搞出来的罪恶。他日他必将进入地狱，受永世烈火之刑。” 看到许纯良和李白衣都诧异的看着他，老僧笑得十分得意。而其他和尚，也都善意的嘲笑着李白衣。 “佛子一路装腔作势，说什么一定要帮助朝廷诛杀恶魔无常，却不知自己早已露出了马脚。更不知道的是，其实在离开千佛寺前，主持方丈就专门交待过我们，一定要在护卫世子周全的前提下，帮助许施主离开大雍朝。” “什么？”许纯良与李白衣同时一惊，看向度明。 “阿弥陀佛，贫僧刚刚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 说完，他看向许纯良，说了一句李白衣听不懂的话：“我千佛寺虽是佛门，又不只是佛门，我寺方丈，与赌徒是同一类人。赌徒北上，曾与我寺方丈一起喝茶。” “我寺方丈，代号白衣金刚。” 听到代号两字，许纯良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下藏着一块牌子，是加入游神宫的令牌。 加入游神宫后，每个人都会获得一个称号。 称号，代表着来历，也代表着阵营。 因为这些东西，许纯良本能的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方丈产生了些许好感，也对眼前的千佛寺和尚们有了些信任。 从陈瞎子到赌徒，他见过的两位夜游神，都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再加上他原本就打算加入夜游神的考虑，他天然的对所有夜游神感到亲近。 甚至许纯良有一种感觉，那位见过两面，出言指点过自己的独臂瞎琴师，看他的作派和气质，也很有可能是游神宫的一员。 只是他不知如何判断确认，便不好随便和人确认罢了。 笑着对度明点了点头。许纯良彻底放下心来。 于是小孩儿许纯良松开了一直捏着的度明的脖子，从他的头顶爬下，站在了许纯良的身侧，好奇的打量着李白衣眉心的那颗佛珠。 作为一个小朋友，他很喜欢这个亮晶晶的东西。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李白衣好奇的问道。 “佛子以后自然就懂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度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接着对许纯良说道：“许公子容貌气质出众……” 看李白衣看向了他，他微笑了下接着说道：“我我家佛子不成多让。” 李白衣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许兄长得帅气，皮肤还好，头发也黑，确实与我是大雍唯二的美男子……” 度明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是现在南国中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猎杀许公子，许公子顶着这张人人都能认出的脸，终归是不太方便。” 许纯良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来是有易容的，只是进了这墟界后被损毁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无奈说道。 书箱早已丢失，身上的早已破烂儒袍也不知为何变成了黑色。 “等等！” 许纯良突然一怔。 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抬头看向天空，阴间月老和那片黑暗早已消失，而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从天空中跃下时脸庞上呼呼刮过的大风。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黑衣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熊孩子，熊孩子连连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汪汪～”柯基小狗蹭了蹭他的裤腿，被他一脚踢开。 连话都不会讲，蹭腿有个鸟用。 想不通便只能不想，许纯良看向度明，道：“大师突然提起此事，可是有什么办法？” 度明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 “此本乃是我千佛寺入门秘籍，《千佛经》。佛语有云，千佛千面，佛本无相。施主可以尝试修炼。虽然施主不懂佛理，但修为高超，知晓连它个入门，虽不至于炼成千佛千面、佛本无相的境界。但也能改变自己的面容。让他人认不出施主来……” “这么神奇？”许纯良接过册子，看向李白衣。 “放心练吧，我就练过，现在已经有了四个相了……，很安全。”李白衣对许纯良保证道。 “只是我本来面目实在太帅，其他四个相实在难以媲美，所以我不愿意用……” 第271章 千佛经 小孩儿许纯良翻了个白眼，对这个额头上有明珠的李白衣的脸皮厚度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我抓紧修炼一下。我看这墟界中进入了不少来自南国十二家的人，以及血浮屠那些死太监，万一被认出来了也不好。” 说完，许纯良跟李白衣等人打了个招呼，带着《千佛经》走入树林。 坐在一棵大树后。 “喂。” “老家伙，你说方丈那老东西整天总穿着白色僧衣在那里装逼，是因为他有个代号叫白衣金刚的原因吗？”李白衣想起那个总是站在千佛寺那座香火繁盛的宏伟大殿前，一袭白衣做拈花微笑状，引得半个京城的富贵信女们不停头看的骚包和尚。 “还有，赌徒是谁？代号白衣金刚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他拉着度明问道。 度明脸上的笑容消失，重新变成了往日那种傻乎乎的呆萌模样。 “佛子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白衣金刚，我不知道啊。” “你刚刚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怎么转眼就开始说谎？”李白衣瞪着度明那张老脸恶狠狠的问道。 “佛子说的对，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贫僧怎么可能欺骗佛子呢。” “阿弥陀佛，到了晚课的时间了，请佛子让开，贫僧要带着他们一起上晚课了……” …… 许纯良在树前坐下，打开手中的经书。 “世间千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许纯良很快将整本经书翻了一遍，然后将书合起，闭目呢喃道：“这佛经好晦涩，也不知道我能记住几分？” 说完，他猛的睁开眼睛。 将书本翻到第四页。 看着上面熟悉的文字，许纯良张了张嘴，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卧……槽？” 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这本经书产生了一种过目不忘的状态。 明明那些文字又晦涩又绕口，似乎很难读懂的样子，可当他闭目思考的时候，就会生出一种【第几页的文字是什么，正着背怎么背，倒着背怎么背】这样的奇葩感觉。 就好像自己原本就背过了那本《千佛经》一般。 “不是说我不懂佛理，很难学习或记忆吗？”许纯良在心底嘀咕了一声。 ‘难道我竟然是个学佛的天才？’ ‘跟那些总是在我梦里和我求救的佛陀有没有关系？或者是我的金刚境骨骼？’ 他疑惑的思考着，却没有答案。 只有那本《千佛经》像是本就刻在他记忆中一样。倒背如流。 佛经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大体来说，很简单。就是一个【万物皆有所相，又万物无相】，这样一个无比辩证的哲学问题。 也不知道佛家是如何将这样一种哲学问题炼成一种神通的。 按照《千佛经》的说法，这个神通十分难练，又十分好练，和一种叫做【佛门悟性】的东西挂钩。 悟性越高，学的越快。 一般的和尚修个十年能修出一个完整的相。 而那种悟性极高的，比如说李白衣这种佛子，则在一年的时间内就可以修出三四种相。 但同样的，也有人哪怕打坐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相】的存在，连门都找不到，自然也就无法入门。 ‘不知道我能不能很快的学会一个相呢……？’ 许纯良有些怀疑， 但随即便不再多想，他将经书放在眼前，让小孩儿许纯良帮自己拿好，然后开始尝试修炼。 按照经书后面那些明显是前人修炼时留下的感悟文字，有人提到了一些激活佛门悟性的法门，比如说可以在心中观想【真佛】的模样。 观想到的【真佛】越具像，获得的佛门悟性便越高，学习《千佛经》也就越快。 许纯良盘好腿，像佛陀一样坐好，背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开始想象。 他第一个观想的，是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中坐在菩提树下的佛祖。 他努力回忆着那个佛祖的模样…… 片刻之后，许纯良睁开眼睛，叹息一口气。 ‘看来那个电视中的佛祖有些不真实，试试唐僧？’ 他观想着唐僧的模样，随后又尝试了一下心中的那位英雄，斗战胜佛。 可令他惊奇的是，尽管他心中明明有无比清晰的孙悟空斗战胜佛的模样。 他甚至具像到了孙猴子的金色毛发和齐天大圣那一身帅气逼人的行头，也无法真正的激活佛门悟性。 甚至连佛门悟性是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我真的一点儿悟性也没有？” 许纯良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伸手挠了挠头。 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功力的提升完全都是靠面板加点，从未真正依靠过自己的感悟，一时间竟有些气馁。 ‘或许我就是悟性不行，人得承认自己不行！’ ‘但还好，我还有加点。’ 他唤出了属性面板，然后不由一愣。 ‘天煞虎体？这是什么东西？’他发现面板上的技能发生了变化，属性点也似乎变得不同了。 ‘技能还会自己变化？’ ‘还是说我在某一刻疯癫的时候提升了诡虎刀这个技能，让它进化成了天煞虎体？不知道这技能有什么厉害之处没？’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先找找有没有《千佛经》这个技能，如果有的话可以用属性点提升一下。’ 他继续往技能下面看去，然后彻底死心。 属性面板上确实没有《千佛经》这个技能。 ‘要不算了，反正我也不死，出去和李白衣告别，继续独闯这龙潭虎穴吧。’ 他站起身来打算去和李白衣告别。 “等等！” “对对对！就是这样！” 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再次回到树后，在地面上盘坐了下来。 看了一眼小孩儿许纯良手中抱着的《千佛经》他闭上了双眼。 开始认真的观想起来。 ‘相信，相信的力量。’ ‘不就是几个噩梦吗？当时梦中那么真实，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第272章 快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 一道道沉闷悠远的吆喝声传入耳中，将许纯良从黑暗中唤醒，缓缓睁开双眼。 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雾，什么东西都没有。 “死人过桥，生人回避……”那道声音再次传来，许纯良循着声音低头，随后看到一条滔滔的黑色大河，和一条的横贯在河上的黑色宽大石桥。 石桥上，并排走着两行身影，那两行身影既沉重又飘忽，各自被一条黑色锁链锁着，坠着，一点一点往桥的尽头挪去。 锁链的尽头在白茫茫的雾中拖着地，发出苍凉的摩擦声。 顺着摩擦声，许纯良心念一动，身体便不由得往前飘去。 他落在那些身影旁边，好奇的往他们身上脸上看去。 这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都看起来木呆呆的，耷拉着眼皮，双眼无神的看着身前的背影，一步一步在穿透了他们身躯的锁链的牵引下，向前缓慢的移动着。 “这些……，是死人的魂魄？” “这里是……，奈何桥？” “我在佛门墟界中看到的那个幻境？”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熟悉的感觉。他伸长了脖子往石桥下的黑色河水中看了一眼，果然，一条条人体与人体缝合在一起的人体蚰蜒在黑色的河水中扭动着，并张开它们的嘴巴对着桥上的身影不停的嘶吼着。然后被黑色的浪头压下，又被浪花卷起，徒劳无功的对着石桥不停的发出难听的嘶吼…… 许纯良不再犹豫，心念催动下，他像是在看一场电影长镜头一般，快速顺着人流往前推进着。 那些死人的魂魄不停的撞在他的身体上，许纯良仿佛能够感觉到它们身上的冰冷。 转眼间，他穿过无数云雾，来到了桥的尽头，再次看到了那个立在桥头的佛。 磅礴的雾气在瞬息间消散，露出那个高大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金色的佛。 那是一个浑身涂满了金漆的佛陀，就像是寺庙中供奉的泥塑一样。只是这个佛陀无比庞大。仿佛耸立在天空中一般。 许纯良往他天空中的头颅处看去。看到了那本该是慈眉善目大耳垂脸的佛头处，长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蚰蜒头。 那蚰蜒头无比狰狞，黑色的腐肉中探出一根根黑亮的倒钩尖刺，倒三角形的口器中，正在咀嚼着一根强壮有力的人类大腿。 可无论这佛陀的模样又多么的不正常，许纯良看在眼中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这就是佛陀的模样。’ 他轻声呢喃一句，认真的，无比详细的从上到下，将佛陀的模样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确认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后，他闭上了双眼。双目前的一切霎那间变黑，消失。 一切成为虚无。 随后他开始在心中观想。 呼，吸，呼，吸…… 他眼睛里那无尽的黑暗中，随着他的呼吸，一点金光亮起，像呼吸灯一般，亮起，熄灭，亮起，熄灭。 随后越来越亮。 外部，随着他沉静的呼吸，在他身体四周三丈内，所有的小草和树叶开始随着他的呼吸不停的倒向他，再直起身来。 不停的倒下，直起，倒下，直起。 仿佛一群跪在寺庙里，对着佛像不停祈祷的善男信女。 …… “死老和尚，你说不说？你要不告诉我，我……，我就不回千佛寺了！” 李白衣对度明合上威胁道。 看肌肉老僧依旧不为所动，他瞪瞪眼狠狠说道：“不，我不但不回去了，我还要自立门口，搞个新千佛寺出来，自己做主持。到时候我也穿一身白衣，逢人就说自己是白衣金刚，不！不做白衣金刚，我说我是白衣菩萨……” “你别这样看我啊，千佛经里说了，菩萨是无相的，根本不是那也庸物们理解的女人相，我男人也可以自称菩萨……” 正说话间，他和度明都不由自主的回头，震惊的看向许纯良的方向。 其他几位身上燃烧着线香，头顶有烟气聚成佛陀相的武僧们，也都同时回头，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 “妹夫哥他是强……，可也不能这么强吧？学佛都学不过他吗？”李白衣看着许纯良的方向，眉心的佛珠发出一道柔软的金光，不停的喃喃自语着，眼睛里全是难以相信的色彩。 …… 呼…… 吸…… 呼…… 吸…… 那粒金光散开，开出一朵金色的莲花座，一个茁壮的金身佛陀坐在其中。 那佛像金光闪闪，充满了神秘感，只是看上一眼，心中便不由的生出一种浓郁的敬畏之心，同时又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它双手结印，每一根线条都如流线一般自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金色的袈裟上绘满了繁复的花纹，镶嵌着名贵的珠宝。 宝相庄严的坐在金色莲台上。 只是……， 这个佛像上没有佛头，那里一片黑暗，仿佛被一个黑洞吞噬走了一切。 许纯良看着佛像的脖子，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的纠结。 随着他的观想，一个丰满圆润的脸在那片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却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彻底出现。 就好像是黑暗中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奋力的撕扯着它，不让它出现在佛头上一般。 可许纯良观想的力量，却似乎又给他提供了无比强大的信念，让它皱着眉头，用尽全力的显化着。 胶着着。 终于，似乎是观想的力量占据了上风，那个佛陀终于从黑暗中撕扯了出来，出现在佛陀之上。 稳稳的固定住了自己的形体。 并露出了佛祖拈花时的微笑。 许纯良的嘴角也不由得升起一道笑容…… 金光闪烁，他的面容快速变化，虽然依旧还是原来的五官，却发生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让原本气质有些神经质的他变成了一个慈和的端正模样。这种模样给人一种看见了就会很亲近和信任的感觉。 一道佛韵从他身上流淌出来，将那些不断对着他跪拜的青草和树叶染成了金色。 不远处，肌肉老僧看到那金光，不由惊叹道： “第一相了？这么快？” 第273章 观想世界里的夺舍 “嘿嘿，那可是我妹夫哥，悟性很好的！”李白衣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许纯良的快速突破比他自己突破还要令自己高兴。 “佛子就是佛子，不但自己悟性高，交的朋友也都一样，厉害！厉害！”度明乐的李白衣的注意力不再在方丈身上，连连对他送去一道彩虹屁。 可下一刻，他们几人再次猛的回头朝许纯良的方向看去，眼睛里只剩下浓浓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 …… 许纯良盘膝而坐，双手舒缓的放在腿上，作拈花微笑状。 在他的观想世界中，有一个同样拈花微笑的金佛，盘踞在黑暗的空间中，不断向四周散射着柔和的光。 一呼一吸之间，许纯良与那观想之佛的频率完全同频，身上的气质也愈发慈和。 一阵风吹过，头顶树上，有一片不断朝着许纯良朝拜的树叶被吹落，飘飘悠悠的，像羽毛一般轻柔落下，恰到好处的落在了许纯良的肩头。 与此同时，观想世界中，那拈花微笑的金佛，肩头的金漆变的有些斑驳。 一片带着岁月痕迹的漆片从金佛身上脱落， 然后……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一片片金漆快速脱落，像雪花一般从金佛高大的身体上掉下，金佛开始快速的变得无比斑驳。 就像是那些人去楼空的寺庙中的那些佛像一般。 许纯良紧紧盯着那金佛，然后便看到它金色的袈裟上，那些繁复的花纹开始蠕动，变黑，而镶嵌其中的名贵珠宝，也变成了一颗颗眼睛。 粉色的佛珠变成了粉色的眼睛。 金色的金珠便变成金色的眼睛。 大大小小，各色不同。 它们在袈裟上咕噜噜的打着转，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一只黑色的倒刺在它的手指前向外刺了一下，紧接着快速缩回。 然后许纯良便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蚰蜒。 那只蚰蜒似乎是从佛像肚子中钻出来的一般，拥有着肥硕的身体和一根根倒刺一般的狰狞利足。 它的利足轻松的便刺入了佛像坚硬的佛身，并沿着它的身体快速往它身体上方爬去。 那佛像想要伸手阻拦它，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轻松的便绕过了它的手掌，顺着它抬起的手臂，从它的胳肢窝下方钻到了它的背后消失不见。 在许纯良以为它消失不见了的时候， 一颗巨大的蚰蜒头从佛像背后伸了出来，静静的悬挂在佛像那个慈和的头颅后面，虎视眈眈的看着许纯良。 而下一刻， 哇唔！ 它的嘴巴像山洞一样张开，一口咬在了佛像的头上。 佛头和佛的脖子便消失了。 许纯良看到它蠕动着，用力的从佛像的脖子处钻了进去。 于是许纯良的观想视角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黑色肥硕的蚰蜒钻入佛的肚子中，径直来到腹中最大的那块空间中，一口咬下它的心脏，并快速的吞食入腹中，紧接着是肝、肺…… 它将它的肚子吃空，然后身体开始增生，黑色的肉肢上分出一根一根黑色的触手，顺着佛像体内的血管向四肢处探去。 它的躯体则紧紧缠绕在佛骨上，一根根黑色尖利的倒钩利爪深深刺入佛像的脊椎骨中，与金色的佛骨融为一体。 随后，它原本仅仅只是肥硕，却称不上庞大的脑袋一瞬间膨胀了数倍， 从失去了佛头的佛颈处钻出。 像许纯良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狰狞的在佛像上甩动着。 一个被夺舍的佛陀便诞生了。 它静静的看着许纯良，许纯良也静静的看着它。 两人的呼吸逐渐同频。 …… 许纯良身体外，那些正在对他朝拜的青草一瞬间向外扩大了三倍，一根根青草低伏着身躯 ，将自己永不弯折的草茎紧紧贴在地面上。 而许纯良，则在这一刻瞬息间变得无比阴郁。 气质狰狞，仿佛是从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 “第……，第二相！还是号称最难修的地藏相？”肌肉老僧明度看着许纯良的方向，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白衣则不再震惊。 他想起自己和许纯良一起在佛门墟界中历险的经历，这才突然想起，这位许久未见的朋友那日在墟界中的表现是那么的神异。 那些仿佛未卜先知的走位，以及一次次的化险为夷。都向他证明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理。 许纯良是一个比多宝剑客君莫还要受天地眷顾的气运之子。 这样的人，修出地藏相，奇怪吗？ 不奇怪！ …… 许纯良用力的观想着，想要把原来那张慈和的佛头再观想出来。 可在这个被蚰蜒夺舍的佛头上方，却不再有佛头出现。 于是他尝试在不再看这个蚰蜒佛，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黑暗。 观想世界仿佛一片无比黑暗的无限空间一般，拥有无尽的黑暗，按照千佛经所讲，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一片空着的黑暗，然后开始观想。 于是他看着那片黑暗，重新观想那个金佛。 再来一次的情况下，他很快便成功了。 金色光点闪烁，一位坐在金色莲台上的金佛出现，与他之前观想出来的那个金佛一模一样。 这一次，蚰蜒没有再次出现。 它就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上金光一放一收，同样与许纯良的呼吸同频。 外界，许纯良的脸上像翻书一样翻了一页，再次变成了那个慈和的模样。 气质面相变化之间，如翻书一般容易。 …… 许纯良再次开始观想。 这一次，是他在梦中见过那个，被黑色海洋淹没的菩萨。 那个用白玉雕成的巨大菩萨。 许纯良依稀记得，自己在那个梦中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慈眉善目，手持足有几层楼高的高大净瓶。眼睛里满是痛苦。以及她后来变幻出的不同样貌。 怒目而视金刚相，慈眉善目菩萨相，满脸胡须凡人相…… 以及他一条条肌肉虬结的手臂在他身后打开时，有的手臂上盘着一条凶厉的黑蛇，有的手臂上拿着一只漂亮的少女头颅，有的手中拿着一根血淋淋的肋骨那种狰狞的千手观音相。 第274章 再次出现的求救 “等等！菩萨无相？” “对啊！菩萨无相！” “什么千佛经，并不是说佛有千相，而应该是无相才对！无相才有无数相！” 许纯良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只是随着他这一道感悟出现，他那个观想出来的金色佛陀竟然开始变化起来。 一点点白色出现在金漆佛身上，然后像白癜风一样快速在佛像金色的身体上蔓延开来。 那些白癜风不再是金箔质地，反而变成了白玉石一般的东西。 随着许纯良口中的呢喃越来越快，‘白癜风’蔓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转眼间就将金佛完全覆盖，变成了白玉质地，同时，他的模样也开始快速变化。 变瘦，变高，成了一个站立在莲花台上手持净瓶的白玉菩萨。 她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似乎，许纯良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其他两个观想之相上没有出现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这个白玉菩萨不再是他观想出来的东西，反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不知从哪里飞入他观想世界的存在一般。 她不停的开合着玉石雕刻的嘴巴，对许纯良无声的诉说着…… “救救我……”那道很久没有在梦里出现的求救声，再次从她口中出现。 许纯良猛的一颤，一脸震惊！ “救救我！” 伴着满脸的痛苦和迷茫，她对许纯良喊道。 “怎么救？”许纯良连忙问道。 看到他回应自己，那菩萨变得无比开心，她甚至不再那么迷茫，嘴巴不停开合着，对许纯良急急忙忙的诉说着： “司……空，司……命，司……色……” 她说的很流畅，可许纯良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似乎某些信息是被屏蔽的，又或者某些信息就像超声波对人耳一样，是听不到，理解不了的。 以至于他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理解不了的字眼。 紧接着，白玉之色开始缓缓褪去，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将她拉扯走了一般。 白玉菩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不再诉说什么，眼睛里只剩下祈求和痛苦，以及浓浓的迷茫。 “救我，救……我们……” 在她的脸上也逐渐被金箔侵占时，她再次对许纯良祈求道。 “好。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许纯良承诺道。 白玉菩萨已经无比斑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解脱的笑容，下一刻，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头一皱，一声轻哼。 许纯良看见她那颗白玉石左眼飘飞了出来，径直朝自己射来。 下一刻， 砰！ 那颗玉石眼睛扎入了许纯良的右眼。 …… 现实中，许纯良面前的空间突然出现一个旋涡，一个一半虚无一半真实的白玉石子突然出现，‘砰’的一声砸进了许纯良的右眼。 他的眼球瞬间爆浆。 红色的血和黑色的浆液从眼窝中射出。呈溅射状朝四周散射一片。 而那个石子却镶嵌进了他的眼窝中。 下一刻，溅射而出的浆液和血像是被局部时间倒流了一般，重新流回了他的眼睛里。 将那颗白玉石子包裹，消化。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 观想世界，许纯良同样眼球被砸碎，他的精神感觉到了疼痛。 却更多的感觉到了美好。 一道无比玄妙的东西出现在他的心中。 化成了两个玄奥的花纹。当他看向那两道花纹时，它的意思和名字便出现在心中。 无相。 菩萨无相的无相。 只是因为不完整的原因，这些花纹有些斑驳，有些断断续续的。 从这两个字中，许纯良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是那位白玉菩萨提前给自己的感谢，也是为了自己能更快的获得可以救下她的实力，而给予的馈赠。 以他现在的实力， 他可以借助这个无相，获得三十六个面容，也就是三十六相。 而其中最厉害的东西，是他现在还无法完全复制的…… 千手观音相。 也就是说，如果他将来足够有力量的话，他也可以像千手观音那样，在背后生出一千只手，拿起一千只法器…… 而现在，他可以拥有…… 六只手臂。 这特么！ 许纯良激动的从观想中挣脱了出来。 作为一个蓝星穿越者，谁特么能拒绝三头六臂？？？ 不管是孙悟空，还是哪吒三太子，又或者是火子哥，三头六臂一个比一个帅。 想到自己三颗虎头配上六只手臂，一手拿黑玉剑，一手桃木剑，再整上几个其他厉害的法器，吓都能把敌人吓死。 他盘腿坐在那棵树下，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 毫不犹豫的，他尝试了起来。 意识往眼睛里一沉，在无相两个符文上一点，果然，他的背后生出了四只手臂。 那些手臂非但没有他想象的没有皮肤，只有狰狞血肉的模样。 反而是如同白玉石雕一般，圆润匀称，线条流畅，灵动优雅。宛如菩萨的手。 一只手伸手抓起腰间的桃木剑，一只手抓住了想要跑去一边的柯基小狗。 许纯良满意的看了看它们，然后扭动着自己的脖子，伸手在脖颈上一撕。 脖子两侧的皮被他随手撕开，出现两道血肉伤痕，于是两颗虎头从其中钻了出来。 与之前相比，这两颗虎头愈发狰狞可怖，甚至还有一团团血色和黑色的烟气，随着它们的呼吸不断向外喷射着。 点点火星在顾盼之间从钢针一般的毛发间洒下，气势滔天。 以许纯良为中心，所有的青草尽数跪下。 …… 肌肉老僧呆呆的看着许纯良的方向，嘴已经开始打磕绊了。 “这……，这又是什么佛？” “我怎么从不知道有这种气势的佛？” 李白衣愈发骄傲。 “这可是我妹夫哥，真正的牛人。你们这群和尚还以为来帮助他给了他多大的情分一般。”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愿意接受你们的帮助，是妹夫哥给我李白衣面子。” 他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挺起胸膛，对站在他身边的和尚们说道。 度明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这么看，他真的是在给千佛寺我们面子。” “甚至我有一种离谱的感觉……” 他看向李白衣额头上的佛珠。说道：…… “我甚至感觉，这颗佛珠是不是原来想认他为主的，被他让给你了……” 第275章 邀请(感谢林理10086大大的催更符) 许纯良适应了片刻，便收回了身上的三头六臂，重新变回原本的模样从树后走了出来。 等他看到李白衣时，李白衣和度明连忙快步朝他迎了过来。 而其他那些在外围警戒的和尚们，也都好奇的看向了他。 “施主，不知你拥有了几相？”肌肉老僧好奇的看着许纯良问道。 “也就一相而已，这千佛经太难练了。我练来练去也就只有一相。”许纯良一脸诚恳，丝毫没有说谎的模样。 度明面上微不可查的怔了一下，随后热切的握住了许纯良的手，道：“公子能在片刻之间获得佛门悟性，并练出一相来，一看就是一位出色的佛门人才。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千佛寺呢，实不相瞒，我们千佛寺还有一个佛子的位置……” “喂喂喂。”他话未讲完，一旁的李白衣便嚷嚷着打断了他。 “怎么回事儿？千佛寺不是已经有佛子了吗？怎么到我妹夫哥这儿便又有了一个佛子的位置？我妹夫哥不能出家，妹夫哥回头可是要娶我妹子为妻的…… ” 李白衣一脸的不情愿，度明面露微笑，对着许纯良和李白衣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佛子莫急，其实佛子不知道，我们千佛寺，一直以来都拥有两个佛子席位的。” “只是一直以来，像佛子这样的人才实在太过稀少，这才导致我们只能立一个佛子。今日见到许施主，度明感知到了他与我佛之间有缘，这才斗胆向他发出邀请……” ”另外……”度明顿了顿，然后再次念了声佛号后说道： “另外，其实我们的另一个另一个佛子之位是俗家弟子位，不用守清规戒律的……” “既然有俗家弟子的佛子位，当时为什么不给我说？我也不想守清规戒律啊？！！！”李白衣瞪大了眼睛。 度明笑着对许纯良点了点头，这才笑着继续说道：“阿弥陀佛，佛子，当时你也没问，想必方丈他忘了吧……” 李白衣瞪了瞪眼，不再与度明纠缠，转头看向许纯良，以一种度明看不到的角度对许纯良使了个眼色道：“妹夫哥，既然度明这老家伙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还真可以做我们千佛寺的佛子了。千佛寺别的不说，老有钱了，你修炼的资源千佛寺都能给你搞定。” “是不是？度明大师？”他咬言砸字般的朝肌肉老僧问道。 “那是自然，只要施主加入我们千佛寺，那以后施主的修炼资源我们千佛寺包了！而且贫僧可以代我们方丈向施主承诺，有千佛寺在，大雍朝皇族绝对再也无法对施主造成任何生命威胁。” 说完，他期待的看着许纯良，满脸笑意。 那些在外围警戒的武僧们也都期待的看着许纯良，满脸笑意。从刚刚许纯良修炼《千佛经》时闹出来的动静，他们早已感知到了许纯良对【佛】的悟性。 千佛寺，最重悟性。 这也是体内有佛珠的李白衣能直接成为佛子的原因。 李白衣不停的对许纯良使着眼色，暗示他答应下来，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千佛寺的力量和资源，也知道度明口中那一句承诺代表着什么样的重量。 许纯良也笑了，他笑的十分诚恳。 伴着他的笑容，他的气质在李白衣和众僧眼中快速变化着。 他明明依旧是一身黑衣，一头黑发，甚至连五官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整个人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了一种慈眉善目的模样。 令众人感到无比亲切。 他对着众僧笑了笑，道：“抱歉。” “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们。” 看着肌肉老僧，他缓缓说道：“大师知道的，我与赌徒有约定，得先去天陈国一趟。” “阿弥陀佛，施主说的没错，是度明心急了。” 肌肉老僧看着许纯良，双目中满是震撼，从许纯良的脸上，他看到了一抹隐藏极深的，纯正佛气。 这是他在千佛寺那些老僧身上也很难看到的东西。 想起离开千佛寺时白衣方丈对自己交代的那些话，他心中愈发觉得许纯良重要，于是他再次恭敬的双手合十，对着许纯良承诺道： “阿弥陀佛，请施主放心，度明哪怕粉身碎骨，也定会送施主安全离开大雍朝。” “哼哼～”一声不阴不阳的笑声在众人背后响起，他们迅速转身，然后看到了一个周身缠满红线，头顶红盖头的高大身影。 血浮屠！ 许纯良伸手抓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柯基小狗。 而小孩儿许纯良也感觉到了他的杀意，身体悄无声息的拉长，缠向那名血浮屠。 “阿弥陀佛。” 度明双手合十对着那位血浮屠说道：“吕大伴，没想到您竟然离开了京城，来到了这里。” 看度明与那血浮屠似乎是认识，许纯良心意一动，小孩儿许纯良停下了动作，悄无声息的蹲在那血浮屠的肩头，好奇的看向他红盖头的下方。 “哼哼，度明大师都来了，咱家一个小太监，陛下的命令就是天，来这里不也很合理吗？”那血浮屠不阴不阳的说道。 “阿弥陀佛，吕大伴贵为宫中行走，自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是不知吕大伴突然出现在我们千佛寺众僧身边，又想做些什么呢？” 他肩头那些熄灭的线香快速点燃，升起一团团蓝色烟气。 那些烟气缭绕间，在他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烟气佛头。 强悍的气息从佛头中传出，以他为中心，地面上的青草纷纷趴在了地上。 “哼哼～。”那血浮屠再次哼了一声，然后用那种太监特有的不阴不阳的口音接着说道：“度明大师误会了。” “咱家对你们千佛寺没有恶意，相反，还是满满的善意呢……” “毕竟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在咱家离京时特意交代过咱家，要对你们千佛寺多多照应呢。” 站在一旁的许纯良诧异的看到，当那血浮屠说出这句话时，除了李白衣，其他和尚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老脸一红。 第276章 不对劲 脸上的红光悄然消失，度明看着血浮屠好奇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大伴来此有什么事？” “哼哼～” “自然是有事的。” 那血浮屠静静的站在那里，可众人却感觉到有一双隐藏在红盖头下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他的目光在许纯良脸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了，转而看向了李白衣。 “听闻翰林院李翰林家的公子拥有难得的佛性，白衣金刚亲自登入李家家门，将这位李公子纳入佛门，供奉 为千佛寺佛子，想必那位一朝登上佛门莲花座的佛子殿下，就是这位眉心长着佛珠的公子了吧…… ” 李白衣翻了个白眼儿，上下打量了下血浮屠那高大的身材，道： “关你屁事。死太监。” 话音未落。所有和尚都不由得身体一颤，身上的烟气瞬间都变得无比浓郁，那些烟气佛头一个个都愈发凝实。 并做出了保护李白衣的动作。 尽管全大雍的有识之士都知道皇帝陛下最信任的那群血浮屠是一群死太监。但是敢当着这群死太监面前说他们是死太监的，似乎只有李白衣一个。 所以千佛寺的和尚们都无比紧张。 就连许纯良都再次给小孩儿许纯良下达了指令，他再次拉长了身体，将血浮屠虚虚的缠绕起来。只要那死太监有任何异动，小孩许纯良就会在第一时间缠住他的身体。 “呵呵～” “佛子就是佛子，你们不用紧张。”那血浮屠冷哼一声，却没有做出什么其他动作。 “咱家本来就是太监，是陛下的奴婢，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胆子小的人太多，没人敢说，却传成了我们血浮屠都是小气鬼，不让人说……” “其实，太监就是太监，一帮活不下去了去宫中求生的人罢了，本来就是可怜人，又有什么能不能说的呢……” 那血浮屠说了两句后，声音便重新变得平淡了起来。 “太后娘娘让我们照顾千佛寺，那一些消息就必须跟各位共通一下。我来说与你们知晓……” “我们留在外面没有进入这道门墟界的人用密法传回来了信息，南国十二家中的乔家突发变故，上上下下一千八百六十九口人尽数惨死。” 他淡然的给众人讲述了这个恐怖的消息。 站在人群后的许纯良心中一动，想起他在阴间月老那些锁链下看到的人影。 自然也明白那些人的死亡，应该与自己用剑斩断了阴间月老身体下的锁链有关。 “根据星星门的推算，乔家的全灭，与这个道门墟界有关。现在其余十一家人人自危，你们也要小心了。我们血浮屠觉得，这道门墟界……，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是的，不对劲，我们总觉得，这座山后面隐藏着些什么。似乎有人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们……”血浮屠说了一句后，开始向后退。 “提醒已经送达，度明，佛子，希望你们能活着出去。” 小孩儿许纯良看了许纯良一眼，确定他要放他离开后，原本便虚幻的身体在这一刻更加虚幻。让那血浮屠轻易穿透了他的身躯后快速离去。 而他则重新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爬上了李白衣的肩头，继续好奇的看着他额头的那颗佛珠，似乎很想把它扣下来看看。 “佛子，施主，我们也上山去吧。我们小心一些。” 度明看血浮屠离开后，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似乎是被乔家离奇被灭的消息彻底吓到，他转头对众和尚说道： “布金刚铜人阵。” “是！”众和尚齐声应是，身体翻腾间，在许纯良与李白衣身边错落站开。 肌肉老僧度明在众和尚的阵法最前方站定，一身黄铜色的肌肉不断抖动着，展现着其中强大的力量，他目视山顶，轻声说道：“佛子，还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呵呵，求我。”李白衣贱兮兮的说了一句，然后在肌肉老僧回头前，连忙激发了眉心的佛珠。 于是晦涩的念经声响起，他眉心的佛珠开始散射着柔软的光芒。 金光洒在众僧身上，给他们头顶的烟气佛头染成了金色，一个个看起来怒目圆睁，气势磅礴。 而许纯良站在金光之中，也感觉浑身一轻，精神一震，整个人的状态好了很多。 “白衣，你这佛光可以啊。能让人变得很有精神啊。”他甩过去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李白衣贱贱的笑了笑，作为一名常年流连青楼的浪荡公子，他自然也明白许纯良的意思：“那当然，自从有了佛珠，我……，嘿嘿嘿……” 看气氛已到，许纯良再次用肩膀撞了撞李白衣，轻声问道： “刚刚那死太监提起太后和长公主，为什么度明老和尚脸红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许纯良也不能免俗。 听到许纯良的疑问，李白衣笑的更贱了几分。 他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许纯良，眼神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显然，那位名满京城的白衣金刚，似乎和皇帝陛下的妈妈与女儿，有些很神奇的关系。 那种关系在某些民间故事中很有市场。 两个人头对着头，不时偷偷看看肌肉老僧的背影，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一时间，许纯良再也没有了原本浪迹江湖那种杀伐果断的老练，反而多了些少年人该有的随性气质。 …… 君莫踩着自己的绣花鞋，悄无声息的走在茂密的树林中。 无论多么细碎的枯叶和细嫩的小草，都不会因为被他踩上而发出任何声音。 他就像是一缕空气，一团人形的烟气一般，静静的走在远离许纯良的树林中，并不时的从某一个树洞中，某一个草窝下，捡起一个发着毫光的宝物。 他就像是走入了秋日田野的农人，在收割独属于自己的累累果实一般。 当他在一个树下掏出一根人形的树根后，他有些疑惑的抬头， 看着眼前那个似乎突兀出现的破庙。 庙中有黑鼎，黑鼎后有一间高大的大殿。 一缕光从天上的云层间洒下，恰到好处的照在大殿中央那个神像的脸上。 “那里有宝物。”君莫心中升起一道小念头。 第277章 运气爆棚 想起许纯良，君莫的心底微微有些紧张，他看了一眼腰间。 洁白的丧服下，挂着一颗沁入了血色的玉珠。此时那颗玉珠无比寻常的挂在腰间，除了有些古色古香，并没有其他任何异样之色。 玉珠看起来正常，便说明没有危险。君莫微笑一下，抬腿往那座破庙中走去。 进入庙中，他无视黑色的大鼎和院中高大的树木，径直走入大殿，来到那个面上有一道天光的神像下。 如果许纯良在这里的话，会发现这座神像与他砸碎的那座神像一模一样。 君莫径直走到神像后，伸手探入神像中，在神像腹中不断抠挖着，片刻之后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书册上写着四个大字…… 离经叛道。 …… 桃林畔，一身鲜血的李家哭坟鬼从桃林中走出，再次来到了那个破庙前。 面上覆盖着的白幡已经破碎，只剩下半个奠字，失去了下方的【大】，剩下一半龙飞凤舞的酋字。 可即便如此狼狈的状态下，他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径直来到了破庙前。 进入院中，他没有去大殿里，转而来到了院子正中央的黑鼎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 咚！ 咚！ 咚！ 他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霎那间血肉模糊。 当白幡上的酋字完全被鲜血染红后，黑鼎下裂开一道缝隙，一团团阴冷的尸气从裂缝中喷出，一道同样无比阴冷的声音顺着那尸气自裂缝中流出。 “孩子……，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你万年……” 听懂了那话语中的意思，哭坟鬼一刻平静的心终于忐忑起来，一种介乎惊喜和不安之间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 “这是你我……的缘分，我送你成仙……机缘……” “快来与我同习百鬼道经，成就鬼仙……” 听到《百鬼道经》，哭坟鬼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来，他不再犹豫，身体像僵尸般向前一跳，跃入裂缝之中…… ……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桃林中、不同位置的破庙里、树林中。 似乎每一个跌入墟界的人在这座山中都获得了最适合的机缘一般。 每个人都听到了一个共同成仙的承诺，就连那些来自血浮屠的死太监们，也都十分幸运或不幸的，碰上了各种机缘。 有人在一座寺庙中，拣到了据说可以断肢重生，让太监枯木逢春的摩罗遗体。 有人在一座华丽又破碎的闺房中，看到一个不会腐朽的女子尸体，那尸体正在绣花，而她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绣满了娟秀文字的彩纱衣。 有血浮屠揭开了那彩纱衣，看到了能让人成仙的葵花仙典，而那葵花仙典又因为一些神奇的禁忌，无比的适合他这个身体残缺的太监。 向来无比团结的血浮屠们疯了。 不知是没拿到机缘的血浮屠先出手偷袭，还是拿到了机缘的血浮屠想要先下手为强，总之一场大战出现在原本打算 团结走出墟界的血浮屠中…… …… 山路上，千佛寺众僧将许纯良李白衣二人围在中间，小心的往山顶一步一步攀登着。 因为血浮屠的警告，肌肉老僧度明和众僧都十分紧张，他们踩着像李小龙一般的武者步伐，进退间左顾右盼，力图想要将所有的危险都提前规避掉。 淡金色的烟气佛头在他们头顶闪烁着，个个怒目圆睁，看向四周。似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一般。 而相比他们的紧张，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许纯良和李白衣却十分的随便。 久未见面的两人此时肩并着肩，不停的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让在队伍前面开路的肌肉老僧在紧张之余总是忍不住翻起白眼。 “妹夫哥，你真的很随意啊。” 李白衣不理会肌肉老僧看过来的诡异眼神，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许纯良的肩膀轻声说道。 “被大雍皇帝亲自下令围杀，还让白家那位久不出门的老祖宗亲自去了大高玄殿，打断了皇帝陛下的修炼，只为要陛下一个必杀你的承诺……” “难道你就真的不怕吗？” “这可是一个国家啊！跟咱们在佛门墟界看到那些人虫子可不一样。人虫子杀的完，那大雍朝的鹰犬，可是杀不完的啊。” “对了，我爹，是大雍翰林院的翰林，从某种角度讲，我爹也是大雍的鹰犬……” 许纯良看了一眼李白衣，尽管早已习惯了李白衣的不着调，可听到他说自己的爹爹是鹰犬，许纯良还是感觉很诡异。 他抬头看了看逐渐变得越来越近的山顶，笑着说道：“怕也没用啊。” “……”李白衣怔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没用就不怕吗？” 看许纯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接着问道：“妹夫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能回答的话我一定回答你。” “嗯……” “妹夫哥，你是不是会占卜？” “占卜？” “是啊，我总感觉你好像能掐会算的，就像咱们去年在佛门墟界中那样，你好像能预判那个黑暗中的东西，还有其他一些时候，我总感觉你就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 许纯良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占卜，我们这个世界的占卜都是怎么回事？” “能有多厉害？” “占卜这个能力不像武者等级那么清晰，倒是不会分出凡，星变，月荧，日晕，丹曦这些等级。但是大体上呢，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也就是最低等级，一般称为以微见着。这个阶段的占卜者，能通过烧龟壳、看落叶等形式，以小见大，见微知着，看到一些凶吉的示警。” “再向上呢，是观星，观星者，通过一些天象来获取信息，当然，这些信息通常都与国朝有关，通常这个级别的人，可以称为一个国家或者势力的供奉。” “再向上，就可以被称为神了，我听我爹说，这类人已经不能说是占卜了，更应该说他是在预测。或者说书写，他说出来的未来，就是必然会出现的未来了……” 看到李白衣不再说话，许纯良好奇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一等，第四等，那是什么？” 第278章 不成仙，毋宁死!(继续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第四等……，神之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李白衣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眼神变得有些空空的，很是敬畏。 “我跟我爹聊天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我爹的说法是，命运。” “命运？”许纯良愣住了。他不明白，明明是在说占卜，为何又要提到命运。 “是的，命运。只是说出来就听着很恐怖对不对？” “确切的说，是命运选择者。” 李白衣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高天之上。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我爹猜测说，世间早晚会出现一位真正的神明，他主导一切，选择一切。” “世界的走向在他眼前就是一本等待书写的故事，或者说是无数选择之下的选择题，他的选择决定了世界的走向。” “他不死，他永存，他至高无上。” “他坐在高天之后的无尽空间中，随意的看着我们所有人，然后在某一刻随意的修改我们世界的走向。他即世界。” “他即世界？”许纯良咀嚼着李白衣这四个字，只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似乎非常的吸引自己。而李白衣则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道：“是的，他即世界。” “只是想一想，就能感觉到它的伟大。” “那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啊。” “他每一次选择，就能让世界走向一个新的方向。世界的走向仿佛他手中的琴弦一般，被他拨弄出悦耳的音色…… ” 许纯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起自己一次次的死亡回档，不正在某些角度展现出一种了李白衣口中的选择吗？ 他有些羞赧的说道：“也没有很伟大啊。” 李白衣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也没有很伟大？” “也没有很伟大？” “你是不是对伟大有什么误解？” 李白衣看着许纯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吧，妹夫哥，” “你大概……，会是那种状态呢？” 许纯良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很厉害吧，确切的说，我根本没有占卜的能力。”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我可能是运气比较好。” “好运总是眷顾在我身边。” 他呵呵笑着，用脚踢开了地面上的一个草窝子，一个亮晶晶的石头剑从草窝子中掉了出来。 “你看，我就说我的运气比较好吧。” 他弯腰把那柄石头剑捡起来塞进腰间。 李白衣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也觉得，许纯良的运气似乎有些太好了…… …… 山顶，原本一脸痞气的张顺之率先爬到了山顶。 他青色的袍子上挂满了各色宝贝，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坚硬石板，腰间也多了一柄近乎透明的剑。 而他藏在袍子中，可以随时化作暗金色烟气的双臂上，也多了两个金色的手环。 看到山顶那个挂着巨钟的牌楼，他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藏起眼底的激动，张顺之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弟子张顺之见过师傅。” “自从在那破庙中受到了师傅的教诲，弟子便一路按师傅的指引，通过了师傅留下的考验，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此刻终于来到师傅身边，弟子心中倍感荣幸。” 说完，他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再次抬起头时，面前便多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看面相约莫有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瘦洁白，没有什么皱纹，身穿一身洁白如纸的道袍。静静的站在他身前三步处。 张顺之心底一震，以他的敏锐感知，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这道人是如何出现的。 “师傅。” 他连忙再次磕头道。 “嗯……” “你很好。”那道人看着他微笑道。 “对了，我传你的是什么道来着 ？” 张顺之一怔，不知道这位要带着自己成仙的师傅为何如此说，但想到仙道飘渺，都说向道之心要坚。本能的以为这是师傅对自己最后的考验，于是赶忙磕头说道：“师傅教给我的，是成仙大道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传你的具体是什么道来着？” 那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再次问道。 “啊？” 张顺之心中的疑问更甚，但他还是磕了个头道：“师傅在那庙中看弟子为人跳脱，性格飘逸，认为弟子最适合师傅所修的《九离不灭仙经》，我们师徒一起修习，定能共赴仙境。” “哦，对。《九离不灭仙经》。是这个经。你看为师这个脑子。” 白衣仙人上下打量着张顺之，满意的点头。 “你找来了九离珠，找来了焊火仙金，还找来了……，不错不错！这说明你这人不但悟性好，气运也高。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成仙……” “你随我来。” 说完，白衣仙人转头往那挂着金钟的牌坊方向走去。 张顺之恭敬的对着白衣仙人的背影磕了个头，然后快速跟着他往那牌坊前走去。 白皙仙人走过牌坊，身上闪烁了一阵仙光。 那道光照耀在张顺之身上，让他生出无比轻飘的感觉，似乎连体内的灵气流转都快速了数倍一般。 “这便是仙光！这便是仙人！” “哈哈，想不到我张顺之，也有成仙的一天！！！” 张顺之无比兴奋的在心中吼叫了一声，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狂喜，大步往那牌坊下走去。 “呃？？？” 一道柔软却无比强韧的推力拦住了他。 “这是？” 张顺之看着牌坊上涌现的金色光膜不由疑问道。 “这是仙坊，对了，乖徒儿，师傅忘了跟你说了，想入我仙门，就必须经过这最后一道仙坊考验。” “考验很简单。只要你全力钻入这道仙光中，成功渡过去，你便会真正成为我的弟子。” “当然，如果失败了，你会死。” “怎么样，小子，敢不敢？” 白衣仙人朝张顺之投来了鼓励的目光，目光中的意味很明显：我信任你，你可以的。 “敢！” “不成仙，毋宁死！” 张顺之无比坚韧的说道。 “好！” 第279章 都是假的 “不成仙，毋宁死！” 张顺之看到白衣仙人脸上闪过一道满意的神色，心下愈发笃定，这牌坊下的光幕定是师傅对自己的考验。 最后一次考验自己的向道之心。 从小他就听过很多这样的考验之说，有官员考验下属的，有皇帝考验臣子的，有师傅考验徒弟的。 似乎在大家的文化中，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考验，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张顺之心底不由暗笑。 师傅或许不知道，其实自己在生活中也是上位者，从来都是给别人设置考验的人。 这种用考验来增加难度，从而让被考验者心生敬畏的手段，他从小便轻松拿捏。 本以为这不过是凡人们的手段，没想到哪怕是到了师傅这个层次，竟然也会使用这样的手段。 看来仙人和凡人，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很相似嘛。 他知道，接下来的考验，一定会很难，但又能保证自己可以在脱了一层皮的代价下渡过。 这样才能让自己心生敬畏，又不至于丧失信心。 归根结底，考验是手段，不是目的。 “不成仙，毋宁死！” 他再次大声喊了一句，看着白衣仙人脸上鼓励的神色，他双手从袖子中探出，化作两个黑金色的雾气龙卷。 而那两个挂在手腕上的金环也化作金丝，镶嵌进雾气龙卷中，金色缠绕，让雾气龙卷更加的华贵，也更加的强大。 感受着双手处从未有过的强大感，他催动着那一双龙卷，狠狠一砸。 轰！ 金光闪烁，电闪雷鸣。 双手间传来剧痛。 张顺之紧紧盯着那牌坊下的金色光幕。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准备，此刻他还是不由得十分紧张。 咔～ 咔～ 咔～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那金色光幕上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 紧接着，‘砰’的一声，那道光幕彻底碎裂。 ‘这么简单？看来我真的变强了许多！’ 张顺之心底大喜，脸上却保持着沉稳之色。 作为南国十二家的公子，他深知上位者喜欢什么样的后辈。 果然，看到他宠辱不惊的模样，白衣仙人面上的表情更加愉悦。他伸直向张顺之伸出了手。 “孩子，你做的不错！” “我就知道，这道考验对你来说很轻松。” 张顺之连忙伸手握住了白衣仙人的胳膊，然后再次向地面上跪去。 咚！ 他的双腿跪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并逆着白衣仙人的手力向地面上磕去。 ‘嘿嘿，师傅应该用力扶起我了，毕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升仙的伙伴了。御下之道，不仅有考验，还要有恩泽……’ 张顺之慢慢的低头，心中不断的盘算着，等待着。 可预料之中的扶起并未出现，他感觉到师傅松开了自己的手，于是便只能将头颅向师傅脚下磕去。 “哼！” 一道冷哼声出现，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阴寒刺骨的气势。 张顺之呆呆的抬头，发现白衣仙人的气势立变，一张脸上再无仙风道骨，只剩下浓浓的阴寒，和失望之意。 “师傅？”张顺之有些不解的喊道。 “哼！你别叫我师傅，我没你这样的徒儿！” “一有事情就下跪！一有事情就下跪！我白衣仙岂能有这样软骨头的徒弟，这样的人又怎能突破天人五衰，成为真正的仙人，去和我一起叩开那仙门？” “你，不配做我的徒弟！” 剧变之下，张顺之惊呆了。 他的思绪在这一刻无比混乱，后悔，懊恼等重重情绪涌入心头。 下意识的，他再次向地面磕了个头，焦急的说道：“师傅，我这都是对你的尊重啊！” “哼！你还跪！” 白衣仙人大袖一甩，张顺之身上捡到的那些宝物便噼里啪啦的全都被一阵风吹下， 就连那个给了他强大的力量，无比适合他的一对儿金环，也被彻底剥离。 “你不配做我的徒弟！” 白衣仙人的声音传入耳朵，张顺之更加懊恼，他无比痛苦的抬头，看着白衣仙人，心中却彻底乱了。 没有什么失落能赶上他此时的心情，明明已经摸到了仙缘，却因为自己磕了一个头，一个称不上错误的小错误，就让自己仙缘全无？ 怎么可能！ 他陷入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后悔和懊恼。 这种懊恼几乎摧毁了他的心智。让他原本称得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彻底崩塌。 他不断对白衣仙人磕着头，想要唤回他对自己的期待。 可白衣仙人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好玩儿，好玩儿！” “真好玩儿！” “我体会到了师尊的快乐！” “哈哈哈哈哈…… ” “原来玩弄人心竟然如此快乐！” 看着张顺之那一脸不解的脸，白衣仙人缓缓蹲下，直勾勾的看着张顺之。 他身上的白衣在蹲下的过程中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由洁白熨贴的布匹，渐渐变成了层层叠叠折好的白纸。 不！ 不止是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头发，他的脸。 他整个人都在这种快速变化中，变成了一个完全由纸张组成的人。 “是不是不懂？” “哈哈哈哈……” 变成了纸人的白衣仙人像个疯子一般笑着，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无比愉悦的事情一般。 “傻子，都是傻子。” “哪有那么多仙缘，哪有那么多成仙路，不过是师傅的骗局罢了。” “你现在经历的，是我给你的骗局。” “那些机缘，那些宝贝，都是纸糊的……” “不信你看。” 纸人打开双手，张顺之错愕的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在快速褪色，绿色的树，泛黄的牌坊，青石地面。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橡皮擦擦过了那些色彩。 所有的事物都在变成纸张。 并可以随意的移动。 “这一切……，都是假的？” “宝贝是假的，运气也是假的？连仙缘也是？”张顺之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还不算笨，哈哈哈哈哈……” “太好玩儿了…… ” 纸人开心的笑着。 “怪不得师傅原来这么玩儿我们，他一定很开心吧？” “是的，一切都是假的，仙缘是假的，仙路也是假的……” “就连……，都是假的。” 第280章 逆天仙 “这？” “我草尼玛！！！” 突然发生的变化让张顺之无比愤怒，他甚至忘记了心中的后悔，只剩下足以吞噬自己的愤怒燃烧着他的心脏。 黑金色烟气张开他的广袖，化作两团龙卷，带着一条条金色的气刃往那白色纸人身上卷去。 一片白纸飘下，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飘飘然落在了张顺之与白色纸人之间。 白纸化作金光， 在二人之间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膜。 那光膜无比虚幻，似乎比一面金色的薄玻璃还要薄。却轻易的挡住了张顺之的攻击。 “哈哈……” “哈哈哈哈哈……” “果然，人在失望过后就会生出徒劳无功的反抗……” “有趣，有趣。” “哈哈哈哈……，嗯？” “又有下一个玩具来了，我不能陪你玩了。” 白色纸人转头看了一眼山下，随后打了个响指。 张顺之看着周边的白纸世界迅速的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嘴巴里只能发出‘咔、咔、咔’类似纸张一般的声音。 惊愕的低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的纸化，然后又有青石一般的颜色快速涂满他的身体。他变成了一个蹲在牌坊下的石雕。 一声沙沙声响起，张顺之看到周围的一切再次变成了刚刚自己上来时的仙风道骨的模样。 然后他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跪在了平台上。 “弟子岑心，见过师傅。” 他看到那位白纸人再次变成了白衣仙人的模样，仙风道骨的站在那红衣身影前， “嗯，你很好。” 听着白衣仙人用同样的对话方式和红衣男子打着招呼，窒息的黑暗和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这一切，竟然是这纸人的游戏。 他不受控制的，发自内心的恐惧起来。 …… 听着山顶上传来的钟声，许纯良停下脚步，闭目看着山顶，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李白衣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好奇问道：“妹夫哥，你在笑什么？山上有什么？” “山上有个大宝贝……”许纯良模棱两可的回复了一句。便继续看着山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有意思，有意思。” 赞叹了两句后，看到千佛寺的众僧都转头好奇的看向了他，许纯良友善的朝他们笑了笑， 然后接着说道： “各位大师，白衣。商量个事儿吧。” “阿弥陀佛，施主您说，如果能办到的话，我们千佛寺一定帮施主办到。”度明不紧不慢的点头，和他头顶的金色烟气佛陀一同看着许纯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让各位大师保护好白衣，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等我回来。可好？” “妹夫哥，你要和我们分开？”李白衣连忙拉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施主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们千佛寺保护了？”度明向前迈出一步，认真的看着许纯良。 “大师误会了。在下没有瞧不起千佛寺的意思。只是那山顶上的东西其实是在等我，大师们和我一起去，反而不太好操弄。” “而且，白衣对千佛寺的重要性一定比我想的还要重要吧？那血浮屠也说了，此地十分危险，大师还是先护住白衣吧。” “白衣，你们在这里等我，三天内，我会回来寻你的。” “如果这墟界直接破了，那我们就在南国前田舍镇向东南七十里外的一个拥有破庙的村子里见面。” “切记，此地危险，切莫胡乱相信什么机缘。” 说完，许纯良对着千佛寺的众位和尚认真抱拳，然后径直往山上走去。 待许纯良的身影转入一片树林，再也看不见后，李白衣与众位僧人对视。 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服气的神色。 “佛子，我千佛寺……”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李白衣打断了度明的话。 他看着同样怒目圆睁的众和尚说道： “我和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千佛寺，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不管妹夫哥说了什么，不管那上面有什么东西，我们千佛寺都要上去瞧一瞧。” “毕竟，我们千佛寺没有藏在别人背后受人保护的习惯。” 看到诸位僧人逐渐变得狂热的表情，李白衣心中暗笑，表面上却大义凛然的挥了挥手喝道：“诸位大师，我们出发！” 于是，众僧人选了个与许纯良不同的方向，快速往山顶爬去。 没走几步，拐过一片茂密的山林，众僧人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威严庙宇。 干净宽敞的石板路阶梯前，几百级石阶后，有一个红墙青瓦的庄严寺庙。 一阵阵青烟从庙宇中飘起，笼罩在寺庙上方。让那寺庙看起来充满了佛韵。仙气十足。 “哦？竟然有一座寺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度明双手合十，眼睛中闪过一道意外之色。 “嗯，既然有寺庙，我们这些僧人自然不能过庙而不入，必须上前给我佛磕头上香，诵经千遍……” …… 走过一片低矮无人的房屋，许纯良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是第三次经过这片房屋了。 按理说，自从看穿了这纸山的内在之后，他不应该再被迷惑才对，可在这山路上却出现了意外。 似乎有一种外来力量在影响着自己一般。 “哼！” 一把抓住柯基小狗，许纯良随手一披， 黑色剑罡自剑前飞掠而出，哗啦一声斩碎了四周的房屋。 一团团鲜血和断肢从废墟中流出。 许纯良再次冷哼一声，又是一剑斩出， 黑色的土壤和枯叶被剑罡卷起，铺在血液和断肢之上。让许纯良四周再次变成了干净的模样。 “好！” “好！” “好！” 一道赞叹声响起，那些被黑色土壤掩盖的木屋和断肢从土壤下翻起，组成了一个用破木材和断肢粗暴组合在一起的雕像。 “一言不合就斩碎一切，徒儿，你对《离经叛道》的理解更加深切了！” “就保持住这样的认知，你一定能成仙！” “乖徒儿，莫急，莫急，一步一个脚印，找到我为你留下的一切，当你爬上山顶时，你就会成为我真正的弟子，和我一起离经叛道，成为真正的逆天仙人。” 第281章 师尊的指引 听着那虚无缥缈宛如天边传来的声音，许纯良配合的露出了一种桀骜不驯的笑容。 并一点面子都不给的骂道： “去你x的！你这个老x！” “老子练个狗屁的离经叛道！” “如果为了离经叛道而离经叛道，那还能叫离经叛道吗？” 话音未落，他再次一剑斩出，黑色剑罡汹涌纯粹，斩在那片木材与肢体组成的雕像上。 雕像应声而碎，而那人的声音却依旧缭绕在许纯良身边。 “好！好！好！” “你真是为师的好徒儿，是为师所有徒弟中最有意思的一个。好玩儿，好玩儿！” “来来来，让为师送你一道大菜。看你这小子究竟能有多么离经叛道！” 伴着声音消失，那片建筑的废墟消散，连带着一旁原本茂密的森林中裂开一道缝隙，出现一条小道。 许纯良不屑的看了那小道一眼，转身继续往大路走去。 他并不想接受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尊】的安排。 看到许纯良没有选择自己打开的路，正在山顶开心的手舞足蹈的白衣仙人微微顿了顿，对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夸赞道：“你很好，真的很好！为师仿佛已经看到你成仙的那一刻了。” “随为师来，这里还有最后一道考验。” 行走间，他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轻轻打了个无声的响指。于是在许纯良行走的那座山道左右两侧，一些正在陷入仙缘狂喜的人们受到了【师尊】的指引。 …… 许纯良左侧的一片山包中，一身尸气的李家哭坟鬼从沉睡中醒来。 恍惚间，他听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声音。 “孩子，是时候醒来了。” ‘此山中还有一人，正在修习一种名为离经叛道的法门，此法门无比邪恶，更是我们《百鬼道经》的克星！一旦他修炼到极致，就会救醒万年前被我镇压的离经道人，到时候，我们师徒的鬼仙之路定会被他侵扰。” “快快快！快去杀了他！” …… 许纯良右侧，一片密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直起腰来，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袍，破破烂烂的，露出他满是肌肉，布满刀疤剑痕的左肩。 在他粗壮的左臂上，用脏兮兮的灰布缠着一柄粗大的黑色长刀。 听到了师傅的指引，他转过身来，露出真容。 靠近些看，这壮硕的身影，竟是一名长相颇为英朗的女子。她左侧头颅上的头发被尽数剃光，露出青色的发茬，右侧却留着齐肩的长发。 配上她的长刀和高达两米的魁梧身材，竟展现出一种极其神异的美感出来。 听到师傅告诉自己的话，她坚毅的眼神中瞬息间充满了杀意。 仰天像狼一般嘶吼一声，她将左手上捆绑着的长刀狠狠一甩，那重重的黑刀便快速往前方掠去，连带着她魁梧的身躯，也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方掠去。 …… “阿弥陀佛。” “佛子，想不到这道门墟界中，竟还有我佛门坐地金刚的一道传承。身为佛门中人，我等必须为传承佛道法门尽出其力。义不容辞！” “嗯！坐地金刚，这样的传承我们千佛寺不能视而不见，诸位大师，我们一同上山！” 李白衣抬头看着山顶的红日，率先走出那个庄严的寺庙。 …… 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许纯良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天。 刚刚还雾蒙蒙的山路刹那间变成了黑色。 “哥哥，那边有人。” 小孩儿许纯良爬上他的肩头，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许纯良向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无比纯粹的黑。以及黑暗中，似乎隐隐约约存在的东西。 那东西很高，很壮，但看不清模样。 “呵呵……”一道轻蔑的笑声响起，是女子的音色。 “很警觉，怪不得师尊说你会影响我们成就战仙之路。” “去死吧，小子，你的死亡可以助我成仙，这也算是你的运气。” 伴着话音，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响起，在黑暗中径直往许纯良身上射来。 黑暗中，许纯良索性闭上了双眼，于是他看清楚了那破风声后面的存在。 “好健壮的女子！好凶厉的刀！”许纯良在心中赞叹一声，随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看到许纯良只用一根手指迎向自己的刀，黑刀之后的女子眼中闪过被羞辱的残忍。 原本被黑刀带动的身体猛的一脚踩下，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深邃的龟裂的圆坑。刀借人力，人借刀势，让那柄黑刀飞行的速度更加快出了三分。带着凌厉的杀势直取许纯良面门。 许纯良面色平淡，将右手食指微微向左平移三公分，恰好挡在了那女子身前。 “叮！” 本不该属于人肉与刀碰触产生的金铁交鸣声出现。 从指尖开始，许纯良的血肉上出现一道道血痕，片片沙粒般的血肉自指尖散落，自指尖起，到第二个指节止。 血肉碎裂，只剩两节白森森的指骨，安静的，稳稳的拦在那足有两米长的黑刀前，犹如天堑。 一截指骨，一柄重刀。 极小对极大，在黑暗中达到了一种极具差异美感的平衡。就像是一幅充满了平衡与对比的科幻画作。 “有人想让我跟你打，我偏就不跟你打。” “这位……壮硕的姑娘，谈谈？”许纯良淡淡的对黑刀的主人说道。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甚至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对方一句：“嗯……，你的发型很酷，长相也很爷们儿，不是……很英武！尤其是你的刀！很有力！我很喜欢。” “你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是你的敌人，要不……，谈谈？” 黑暗中，黑刀的主人稳定的，用力的向前推动着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向前推出一丝一毫，这个用一根手指拦下了自己全力一击的年轻人，有着自己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这让心思单纯、信奉力量的她本能的对许纯良产生了一些好感。 她张了张口，用蹩脚的口音问道：“谈……？……什么？” “当然是谈和了。” 许纯良笑呵呵的回答道。 第282章 怎么可能有好事发生 “谈和……？”黑刀女子的脸上多了些不解的表情。 “我师傅说，你会阻挡我们成为真正的战仙。必须杀了你，才能成为真正的战仙。” “啊？哈哈……”许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甚至弯下了腰，也移开了点在黑刀前的手指。 看着许纯良的后脑勺，黑刀女子犹豫了片刻，没有斩下自己的刀。 尽管师傅说这人会阻挡她的仙路，但脑子里长满肌肉的她是非观无比的单纯。在她的认知中，战仙之路，必须要堂堂正正的战斗，才能真正的成为战仙。 此时偷袭，便永远也无法成为战仙。 “那师傅是假的。”许纯良十分随意的说道。 “假的？怎么可能？”黑刀女子满脸是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假的！是假的！”许纯良笑的愈发开心，他双手打开，比划着整片天地，很是愉悦的说道：“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你的便宜师傅是假的，他们的便宜师傅也都是假的。甚至这方天地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时出现在这片世界中的，又是如何进入这墟界里的，但这方世界真的是假的。这不过是一片用折纸形成的世界罢了。” “墟界？我们在墟界中？”黑刀女子再次一怔，有些傻傻的问道。 “啊？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墟界中？你以为这是哪里？”许纯良好奇问道。 “我……，我以为这是我探险的山呢……，奇怪，我怎么会进入墟界的……，我明明只是走出家门，去家门外的山上练刀而已，然后意外的遇上了隐藏在坟墓中的师傅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许纯良没有听清楚她后面说的话。 “好了，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显然，你没有我进入墟界进入的早。” “这方世界在我进来之前，只是一片折纸画。而折纸画的主人，叫做纸道人，是一个介乎活着和死去之间的疯子。我想，我们都掉入了他营造的一个游戏世界里了。在这个游戏中，他就是戏耍所有人的神……” 许纯良想起自己在竹林间遇到的，像极了游戏npc的下棋老人。也想起自己在这座山中经历过的点点事物。 “啊……，竟然是这样啊。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还能遇到一个指引我成仙的师尊？我连爹妈都没有，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村子里的人都讨厌我，说我是个大饭桶。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黑刀女子低下头，竟然对许纯良的话信了七分。 许纯良看着她如同铁塔一般的高大身体，和她平举巨刀的轻松模样，心中不由有些怀疑，她所谓的吃不饱一顿饭，可能会把她口中那个村子吃穷吧…… 按理说，这种心思单纯的人一旦相信了【师尊】的话，就会无条件的一直相信，像一头倔驴一般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可纸道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意外进入墟界中的黑刀女孩儿，除了心思单纯之外，还有他无法理解的浓浓的自卑和悲观主义情绪。 从小失去爹妈，以及从小吃不到一顿饱饭的她，从根本上就不相信美好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这也让她对【师傅】的善意和言语，总有着一些本能的怀疑。 不是怀疑师傅，而是怀疑好运。 这便是她有七分相信许纯良的理由。 就像许纯良在蓝星的日子里，从不相信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即便有甜蜜的好事出现，背后也一定隐藏着一些很深的恶意。 这也让许纯良前世在蓝星的生活修炼出了一种从未受骗的体质。令那位网恋被骗走八十万的大龄离异女同事无比羡慕。 此时，黑刀女子就像是异世界的许纯良一般，单纯 又本能的不相信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也就躲过了师傅的骗局游戏。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她放下了手中的黑刀，二人身边被她激发出来的深邃黑暗也瞬间消失，重新变成了那种宛如夏日阴天一般的灰蒙蒙的暗淡，而她则十分洒脱的放下了一切，用自己清澈且愚蠢的双眼看着许纯良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当然是……” “哼！” 许纯良接下来的话被一道冷哼声打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许纯良无比熟悉的阴冷。 “不愧是修炼《离经叛道》的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蛊惑力！”在二人身侧的树林中，李家哭坟鬼像僵尸一般走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便给许纯良二人跪了下来。 “……”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尽管知道这是李家哭坟鬼杀人的本事，但是一个陌生人上来就给自己跪下，这让前世习惯了人人平等、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许纯良还是本能的有些不适。 “李家的哭坟鬼，先别急着磕头。” “我不想杀你。” 许纯良连忙制止道。 “你认识我？你是谁？”正打算磕头的李家哭坟鬼不由一怔，连忙开口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也被一位神奇的存在，告诉你说有一门能成仙的传承，要和你一起成仙？”许纯良向一侧微微侧身，让开哭坟鬼的跪拜说道。 “你怎么知道？”李家哭坟鬼再次意外问道。作为南国十二家李家的哭坟鬼，他拥有自己该有的理智和耐心。 “呵呵，因为我也是某一个所谓即将成仙的家伙的传承者，当然，她也是……” 许纯良指了指黑刀女子，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的那个传承叫《离经判道》，呐，你看看。”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本一面写着离经，一面写着叛道的泛黄书册，随手丢给了哭坟鬼。 随意的像是给朋友分享了一本皇叔一般。 “啊？这是？” 李家哭坟鬼手忙脚乱的接过那本离经叛道，然后脸色难看的从孝服中抽出一本写着《百鬼道经》的书册。 看泛黄的程度，两本书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我的叫战仙经……” 黑刀女子伸手入怀，在她魁梧的胸怀中取出一本小小的书册…… 第283章 哭坟鬼崩溃(再次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这……，这，这……” “那，那，那……” 李家哭坟鬼看着眼前三本如出一辙的秘籍，状态很懵逼，明明已经满心期待想要成仙，却发现成仙只是一个骗局时。任何人都会陷入难以控制的心神崩溃。 这种崩溃，要比发现自己原来可以继承亿万富翁并且做好了继承的准备时被告知没有继承资格还要崩溃一亿倍！ 所以哭坟鬼此时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的状态就显得十分可怜。 这也是纸道人真正的愉悦之源。 山顶，白衣仙人站在牌坊后，指着牌坊上的金光说道： “好孩子，来，这是对你最后一道考验。” 他一边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孩子用尽全力往金光处撞去，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玩儿，好玩儿。” “原来在这个时候发现一切是假的就会如此痛苦啊。哈哈哈哈……” “不过这个离经叛道的东西，还有那个憨憨……，嗯？你怎么不撞了？”陷入某种愉悦状态的他看向站在金光前的少年人。 “师尊，你怎么笑的那么古怪？您怎么了？”红衣少年看向白衣仙人。 “跟你没关系，你没听说过修为越高越古怪吗？为师早已摸到了仙门，无时无刻不被魔念所扰。也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魔念。你根本不懂。” “快，通过最后一项考验，和为师一起修炼成仙之法……” “好！徒儿一定可以通过考验的！”单纯的少年被轻易糊弄过去，他握紧拳头对白衣仙人保证道，然后狠狠往金光上撞去。 “咚！” 他撞碎了金光，一脸欣喜的跪在了白衣仙人面前。 “嗯？你为什么要跪？” “这么爱跪，你成什么仙？” …… …… “这一切竟然是假的？假的！哈！假的！”看到哭坟鬼由懵逼状态转为了彻底崩溃状态， 许纯良与黑刀女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山顶那位白衣仙人悄然的打出的一个响指，一团早已被哭坟鬼吸入体内的尸气在他体内悄然炸开。 而许纯良早先捡到的那些宝物，人形的树根，闪烁着红光的宝石这些东西，也在第一时间炸开。 突然的爆炸给许纯良的身体炸出一团团血花，也带来了锥心蚀骨的疼痛。 同样，黑刀女子身上挂着的几根黑色宝物也同一时间炸裂开来。 哭坟鬼身上不断增生着白色布匹一样的腐肉，那些东西让他的身躯变得越来越高大。 转眼间，跪在地上的他已经比许纯良要高出半头。 “你骗我！你在骗我！这一切都是你们离经叛道的骗局！《百鬼道经》是真的！鬼仙之路也是真的！” “我一定能练就百鬼道体，成就鬼仙之位！” “你这个骗子！我要你死！” 哭坟鬼微微转身，将跪在地上的双膝对准许纯良，并狠狠的朝地面拜去。 “咚！” 他的额头磕在地上。许纯良和黑刀女子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停跳了一拍。 与磕头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他凄惨的哭泣声。 “啊啊啊～ ，你死的好惨啊～” 黑刀女子看到他突然给许纯良磕头，一时间显得有些呆呆的。她只见过村子里长辈死去之后后大家给死去的人磕头，这哭坟鬼突然给许纯良磕头，以她呆呆的脑袋和简单的经历根本无法理解。 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能把人磕死的力量。 歹毒，诡异。 当然，许纯良见过，而且很感兴趣。 他看了一眼小孩儿许纯良，于是黑刀女子突然听到了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稚嫩，还夹杂着一些阴森恐怖的阴冷笑声。 “嘻嘻～姐姐，你跟我来。” 与声音一同出现的，是她魁梧粗壮的腰部突然出现的巨力，她完全不受控制的被拉到了一边。 而许纯良则十分潇洒的负手而立，任由哭坟鬼对着自己磕头。 “咚！” “你死的好惨啊～～” 幽怨的哭声伴着咚咚的磕头声，许纯良被一股阴冷的风包裹，他背后的地面上也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 “咚！” 哭坟鬼再次磕头，许纯良身边左右两侧，裂开了两道缝隙。两只绿色的嫩芽从裂缝中钻出。 许纯良挑了挑眉，眼睛中的兴趣愈发浓郁。 不久前在破庙中看到哭坟鬼时，他还只能召唤出一座坟墓和一棵枣树，这才没多久，就能弄出两棵枣树了？ 他好奇的转了转身，看着身边两棵枣树快速生长，并仔细感受着身体上的感觉。 没有任何抗拒的，他任由哭坟鬼的声音钻入耳朵，也任由哭坟鬼不断的跪拜着自己，像跪拜死去的祖先一样。 他甚至下意识的打开了双臂，好让哭坟鬼那古怪的仪式中流出的力量可以更全面的浸透他的身体。 就这样，没有任何抵抗的，许纯良耳朵中那些哭声开始渐渐变低。 然后变得宁静。 他打开双臂，身体向后俯仰。然后便掉入了一个宽大且柔软的床中。 洁白纯棉的被子散发着阳光的香气钻入他鼻腔里，给他带来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床边也多了一些高高低低的身影， 许纯良看向他们的脸，只觉得那些脸都十分的熟悉，却认不出他们究竟是谁。只是隐约觉得，这些都是亲人。 在自己的窗前与自己告别。 告别即将死亡的自己。 他看到那些人脸上都强撑着悲伤的笑容，注目的看着自己。 有面容姣好的女子上前悲伤的握住他的手，并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睛里满是不舍。 他看到两个粉嘟嘟的小孩儿被那女子抱起，放在自己床边，让他们用肉嘟嘟的小手触摸自己逐渐冰凉的脸。 他看到人们开始哭泣。 他听到了悼词。 “呜呼哀哉！” “兄殆南方……” “泣而言曰……” 那悼词拗口古拙，让从小收到现代文教育的他听起来有些费解。 但随着那些悼词进入耳朵，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 从四肢开始，失去了知觉。 许纯良有了明悟：‘我的身体正在死亡。’ 第284章 权柄 当许纯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死亡时，他的身体便开始变得愈发轻飘飘起来。 他看到那些围在自己身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开始哭泣，然后那两个坐在自己床上的小孩儿也被人抱走，然后在抱着他们的人用手拧了一下他们的屁股之后开始哇哇大哭。 伴着哭声，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像一团烟雾一般，静静的看着人们围着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哭泣着。 紧接着是几个穿着黑衣的壮妇上前，开始脱去自己的衣服，为自己换上写满福与寿字的寿衣。 他看着自己被放入又黑又大的棺材，然后被钉上钉子。 一些很像死意但完全不是死意的东西从棺材中飘出，穿过许纯良，从他的意识中带走了一些什么东西，然后向许纯良头顶飘去。 许纯良好奇的抬头， 然后看到一片漆黑泥泞的大陆，以及被烟雾缭绕着的宫殿。 随着许纯良将目光望去那宫殿的方向，宫殿四周的烟雾便散开了。 露出一个无比高大，黑暗的阴森宫殿。而宫殿中央的房梁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 阎罗殿。 ‘竟然是阎罗殿？’ 许纯良一怔，下意识的往殿中看去。 殿中有一个紫袍身影，身材高大，头戴官帽，漆黑的爪子，抓着一个飘飞的竹简。 “爪子？不应该是手吗？” 许纯良缓慢的思考着，然后将自己的目光移向官帽下的脸。 “嗯？哪里来的老鼠？”看到官帽下那张巨大黝黑，长着尖利獠牙和细长胡须的脸，许纯良缓慢的生出一道疑惑。 “阎罗王竟然是一只大黑老鼠？” “这不是扯淡吗？” 他不由骂道。 然后便感觉到一股吸力。竟是那坐在阎罗殿中的大老鼠张开嘴巴，对着他狠狠一吸。 一道阴风出现，许纯良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化作一条细长的清冷烟气，往那老鼠口中飞去。 他看起来十分弱小，那老鼠却看起来无比强大。 鼠比人强，这种在这个绝对很正常的现象，让许纯良本能的感觉到可笑。 所以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哪怕他已经被那股吸力吸到了老鼠的口前。 因为一些跟死亡相关的规则力量，在他来到鼠口前的一瞬间，他只是心意一动，他便停了下来。 并且瞬息间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那群嫁不出的力量来源于那个奇怪的阴间月老。所以手段诡异。” “那他们这群哭坟的，看来力量都是来自你这只死老鼠了。” 许纯良无视了巨大老鼠咬向自己腰部的尖牙，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什么东西，敢来当阎罗王？” “一只死老鼠，你也配？” 他不受控制的开始生气，并且越来越气。 但许纯良丝毫不抗拒自己心底生出的这一团气。 因为即使是他自己，也生出了一种仿佛一个帝王被人偷去了部分权柄一般的被羞辱感。 这股被羞辱感支撑着他，越来越怒！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变成了纯黑，但许纯良却一无所知，时间在这一刻变慢，那对獠牙明明在以极快的速度咬向许纯良，却仿佛有无数空间叠加在它们前面一般，让它们的咬合变得无比的慢。 许纯良愤怒的看着那只老鼠，并用一种平静到极致，又愤怒到极致的语气问道： “谁让你来这儿做阎罗王的？” “你又从哪里获得了，操纵死的力量？” 一些黑色的粒子从瞳孔间跳起，顺着许纯良的眼角凝聚成一条好看的纹路，在末端化作一条黑色的触手，微微抖动着，像一条响尾蛇的尾巴。 那只穿着紫袍官帽的老鼠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整座阎罗殿中，空间开始发生震颤，一些满是绿锈的锁链飞起，朝许纯良捆了过来。 同时，它肥硕的身体抖动着，想要往后移，好让自己的眼睛可以看清此时场中发生的变化 。 许纯良感觉到了它的动态，所以变得更加愤怒。 他冷哼一声，于是一切变化都诡异的静止了下来。 “我在向你问话，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不回答？” 一种完全凌驾于大黑鼠之上的东西从黑色眼眸中流出，瞬息间压制了想要有所动作的大老鼠。 而许纯良的身体也自然的飘起， 居高临下的看着大黑鼠。 “吱～～！！”大黑鼠张了张嘴，对着许纯良嘶吼一声。 吱吱声入耳，化成了许纯良能听到懂的意思。 “我～是～阎～罗，掌～管～死～亡～的～神～明～”阴沉而机械的语意进入许纯良的意识，让许纯良愈发愤怒。 难以言表的怒意吞没了他。 让他没有注意到这大黑鼠声音中的机械，也没有注意到它与阴间月老相似，近乎机械的本能。 大黑鼠，也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许纯良没有看到这些东西，或者他看到了也不会在乎。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眼睛里一直平静如黑夜的黑暗剧烈的震动起来。将他身体周围的空间震颤的像波纹一样浮动。 越来越多的黑色粒子从眼睛里流出，变成一根根黑色触手，在他面颊四周像胡子一般轻轻甩动着， 当那些【胡须】足够多时，许纯良紧紧闭上了眼睛。 面板上，隐藏技能死亡之吻和解脱在瞬息间跳成了晶莹的黑色，宛如一颗颗黑玉字符。 可许纯良却没有使用这两个死亡技能中的任何一个。 他扭动着自己的脖子，伸出双手在脖子左右两侧的皮肤上狠狠一撕。 血肉被扯开，两颗狰狞的虎头从其中钻出，对着身体下方的【阎罗】大声嘶吼着。 同时，他身体两侧各自探出两只白玉石雕一般的手臂。 再睁开眼，许纯良已是三头六臂。 只是这种本该仙气飘飘的模样，在此时极怒的气势下，看起来无比狰狞，宛如来自高天之上的魔神。 嗡！ 他用六条手臂狠狠朝【阎罗】的身体上砸去。 极怒之下，只有最原始的打砸，才能发泄他那本不该出现的怒意。 只有粉碎对方，才能慰藉他因为被偷走【权柄】而产生的被冒犯的感觉。 第285章 李家 穿着紫袍，头戴官帽的大黑鼠本能的吱吱叫着，并不断拉扯着自己那近乎本能的死亡力量。 淡黑色的阴冷雾气像棉絮一样凭空出现，然后一团团朝许纯良身体上涌去。带动了无数的乱流。 可那些棉絮一旦来到许纯良身边，就会被他脸庞上伸出的那些仿佛胡须一般的黑色触手用力撇开。 如果此时有人有能力注视着这些黑色触手的话，甚至能从这些触手上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情绪。 嫌弃。 就像有钱人第一次来到有老鼠成群爬过的东南小国贫民窑中时的那种嫌弃。 而那些被它们撇开的淡黑色棉絮状物质，也在被他撇开的一瞬间出现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情绪。紧接着便快速消散。完全崩溃。 那种情绪，叫做自卑。 这是一种存在层级上的压制，不由主观影响。 大黑老鼠却像是没有发现这一情况似的，不断有黑色棉絮出现，然后快速涌向许纯良，然后被黑色触须撇开，并快速消散崩溃。 而许纯良对此毫不关注，他只是愤怒的用自己的六条手臂疯狂的砸在大黑鼠身上，原始的、野蛮的一把把撕下它的血肉，然后像垃圾一般丢在地上。 甚至就连脚下那片黑色的大地，也让他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他一次一次抬起脚，狠狠踩在黑色的泥土上，在那片土地上踩出一个个蛛网般的泥坑。 轰隆隆！ 整片大陆和大殿都不断颤抖着，仿佛被许纯良踩出了重影。 大黑鼠吱吱的尖叫着，脸上终于在痛苦的麻木之外有了其他的表情。 它惊恐的看着许纯良黑色的眼睛，似乎在这一刻才对他眼睛里的黑暗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于是，它打开了与某些人的联系。 南国天南湖，湖岸以东，有一个平静而原始的寨子。 整个寨子用黑色的泥土和瓦片堆成一个巨大的丘。有一个小小的门洞开在寨子面湖的一侧。 门洞上挂着一张匾额，靠近些可以看到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 南国李家。 如果不了解这个匾额所代表的含义的人，只会觉得这个寨子是一个盘踞在南国的落后小部落。 但所有有见识的人都知道，此处乃是大雍南国甚至整个大雍朝的一处禁地。 天南湖另一侧，一个独臂瞎眼的琴师迈步走上天南湖，刚走三步，他愣了一下，便停了下来，缓步向后退去，重新站在了天南湖畔的一棵老柳树下，静静的看着湖对岸李家寨子那宛如巨大坟茔的大寨。 “呵呵……，想不到，想不到。” 他盘膝而坐，随手将背在背上的焦尾琴拿出放在腿上，睁开紧闭的眼皮，露出自己一黑一白的棋子眼睛，他静静的看着李家寨子。 萧瑟的琴音响起，在湖面上如云烟般消散。似是庆祝着某些人即将到来的死亡。 李家寨子最深处，有一个漆黑如洞的房间。 房间很大，在正北方有一排黑泥堆砌的坟茔。坟茔前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 这身影的模样十分诡异，近看过去，他即便是跪在地上，看起来也是又细又长，足足有两米多高，身体上缠满了白色和灰紫色的粗布，连手上脸上都没有一点遗漏。 最诡异恐怖的是，他头顶戴着一个黑色纸鹤一般的高帽，高帽前压着一条白幡。 白幡上写着一个仙字。 如果许纯良和陈瞎子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觉得这人更像是他们在樊城时见过的那些过境阴仙。 当湖对岸的独臂瞎琴师拨动琴弦的瞬间，这人突然站了起来。 整个寨子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并不受控制的抬起了头。 在他们头顶，出现了一片别人看不到的黑色大陆，大陆中间，浓雾缭绕下，有一个黑绿色的大殿。 他们同时看向那个大殿。 一团团只有他们才能感知到的黑气被那大殿中的存在从他们身体中抽离了出去，让他们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恐惧。 南国李家雄踞天南湖三千年，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宛如过境阴仙的存在想要探究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意外的发现自己那强大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看】着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打开双臂，向天空中的黑色大陆亢奋的张开着， 他包裹在白布白幡下的腐烂嘴巴用尽全力张开着，然后将自己腹中的黑气用力向外呕吐着，喷发着。 他【看】到那片黑色大陆颤抖了一下，似乎被人打出了重影。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样的力量能将那片神的大地打的颤抖？’ ‘这怎么可能？’ 在自己存在了千年的意识全部消散的瞬间，他想起了那个惊悚的消息。 ‘乔家上下，尽数死亡，死亡原因，未知。’ ‘到了我们李家了吗？’带着这个疑惑，它的身体快速腐朽，与缠在身体之外的白布和白幡一起，化作黑气流入那片黑绿色的宫殿中。 …… 南国某处，七斗米道人看着自己阵营中那个李家笑死鬼突然的异变，连忙拿起腰间的瓶瓶罐罐开始挥洒。 白色和红色的米粒在他面前散开，铺成一面红白相间的墙。 默念咒语之后，他一咬舌尖，对着米墙吐出一口舌尖血。 米墙上的红米蠕动着想要形成字迹，却在一瞬间溃散…… …… 无数黑气涌入黑色大陆中，弥补着被许纯良踩碎的地面，也快速弥补着大黑老鼠的身体。甚至让它变得更加高大雄壮。 可许纯良就像是疯子一般，没有任何招式，不断用拳头狠狠的砸着大黑老鼠的身体，将它的血肉撕碎，然后看着它重新弥合，再撕碎。 同样的，不断碎裂的还有他脚下的土地，身边的阎罗殿。 黑色大陆也阎罗殿不断坍塌着，修复着，被许纯良这个强拆机器不断损坏着。 而在纸山中， 许纯良已经躺入了那个泥土裂缝中，黑色的泥土自然弥合，在他头顶堆成一个黑色的泥坟。 两棵枣树粗壮至极，像两个巨大的门神。 第286章 成佛真好玩 李白衣眉心的佛珠闪烁着柔软的金光，将千佛寺一行人照映其中，缓缓走在一个宽敞的石阶上。 这个石阶笔直的通向山顶，而在山顶之山，有一尊金光闪闪的百米巨佛盘坐在莲花台上，用慈和的微笑看着台阶上的他们。 “阿弥陀佛。佛子，佛缘就在山顶，我们快些，快些。” 肌肉老僧度明狂热的看向山顶的石阶，率先迈着小碎步往山上爬去，而其他和尚也都加快了脚步，无比虔诚的，狂热着，奔向山顶。 “如来道场众海，悉已云集；无边品类，周匝遍满；形色部从，各各差别……” 也不知是谁先念起了佛经，其余和尚也渐渐张开了嘴巴，应和着那人的声音，然后重叠在一起。 嘴巴开合间，包括李白衣在内，所有人的声音变得无比统一，像是从同一张嘴巴里说出的话一般。 他们的步调也变得完全一致，就仿佛是一个人在行走一般， 在石阶上踩出啪啪啪、啪啪啪的音调。 无比整齐，就像是军队在统一指挥下踩着正步一般。 一阶，一阶…… 越来越高。 他们来到了山顶，看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们来了。”大佛丰厚的嘴唇开合，空旷通明的佛音传出，让包括李白衣在内的众僧人都不由得跪了下去。 五体投地。 “弟子千佛寺度明（李白衣）拜见我佛。”李白衣等人虔诚的喊道。 “善。”那佛陀低下了头，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 周围升起含糊不清的念佛声。李白衣努力的想要听清楚那些声音的意义，却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只觉得一切祥和，其中隐藏着玄妙的佛意。 于是跪在地上的他愈发虔诚。 周遭的某处，变成了雕像和树木的【前人们】一个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默默的在心中怒骂着。 ‘又一个被骗的傻子。’ ‘哎，这骗局什么时候能结束。’ ‘让我死吧。’ ‘兴许这些千佛寺的家伙会有办法，能看破这东西的骗局……’ 他们不断怒骂着，祈祷着，却只能作为一个个石雕佛像，静静的看着千佛寺诸人。 “你们可愿成佛？”那佛陀看着李白衣众人问道。 “愿意，愿意！弟子向佛之心无比虔诚，求我佛成全…… ”千佛寺众人连连磕头，连带着有些不情愿的李白衣也被这种狂热包围、控制，身体不受控制的和他们一起不断的对那佛像磕头着，祈求获得成佛的机会。 “善。” “你等虽为我佛弟子，但仍需经过一项考验。” “九九八十一难，归为一难，名曰心难。” 他招了招手，于是众僧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门。门上有无数繁复流动的花纹，不时化作一个个佛像与金刚，在祥云间飞舞着。 “过得此门，赢得考验。你等将成佛。” “我要成佛！我要成佛！阿弥陀佛！”一名稍显年轻的和尚撕开自己的裤子，露出自己赤裸的身体，并用力拔掉了他肩上插着的那些线香。就那样狂热的嘶吼着，跳入那道门中。 很快，门后闪过一道金光，那和尚从中跳了出来。 他原本精壮的身体迅速变高、变胖，身下也多出一个金光闪闪的莲台。 莲台上生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随后化作金粉，均匀的落在他赤裸的身躯上，将他彻底染成金色。 他盘腿坐下，睁开眼睛，用闪烁着金光的眼睛看着李白衣众僧，道：“阿弥陀佛，诸位师兄，贫僧已经成佛了。” 看到他宝相庄严的模样，众僧再也按耐不住，一个个嘶吼着跳入门中。 很快，那些和尚从门的另一面跳出，也像之前那名僧人一般，化作了金佛的模样。 他们眼神平淡的看着彼此，古井无波的喊着：“贫僧成佛了……” 很快，门前便只剩下了李白衣和一身肌肉的老僧度明。度明狂热的看着那些成佛的师弟们。再也按捺不住，迈步奔向那道门。 可就在他来到门前时， 那门刷的一声消失了…… 这一刻，无论是李白衣和度明，还有那些已经成佛的和尚们，甚至是被化作纸人雕塑，此时只有思绪还在活动的【前人】们，也都生出了好奇之心。 ‘这东西又在发什么癫？’【前人】们不由在心中嘀咕道。 而肌肉老僧度明则好奇的看向巨佛。 那巨佛低下头，原本还慈眉善目的脸上生出无比厌恶的表情，他看着李白衣和度明说道： “你二人心不诚，不可成佛。” “你们……，走吧。” 当他的声音传入耳中时，李白衣和度明升出了无比难过的心情。 他们错过了成佛的机会。 于是度明率先崩溃：“怎么会？我佛抛弃了他的信徒吗？” “不可能！不可能？” 他痛苦的嘶吼着，握紧拳头，不断在自己的胸口猛砸着。 而李白衣，则表现出另外一种姿态。 他有些骄傲的抬起头，看着佛陀的脸，有一种女孩子加男生微信被拒绝破防之后独有的傲娇和委屈。 “哼，我本来也没有很想成佛，你不让我成就算了。” “还有……” “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装。” 四周，所有注视着这一切的【前人】都不由得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纸雕的脑门上生出三道黑线。 只觉得李白衣有种异于常人的强大。 “哈哈哈！哈哈哈！” “好爽！好有趣！” “哈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儿！” 那佛陀突然愉悦的笑了起来，他弯下腰看着老白衣和度明不断愉快的笑着。 “真好玩儿。” 伴着他的笑声，他金色的身体快速褪色，一片片洁白的纸屑从身上落下。 巨大的身躯快速缩小，变成了一个由白纸糊成的人的模样。 而那些宝相庄严的佛门和其他事物，也都快速褪色，同样变成了纸张叠成的东西。 看着懵逼的李白衣和度明，他伸手一指，那些还沉浸在成佛愉悦中的僧人们也惊愕的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光消失，变成片片纸屑飞舞开来…… 第287章 君莫的要求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些本已沉浸入成佛幻想的和尚们陷入了难以接受的状态中。他们不再有那种淡然如佛的气质，反而一个个变本加厉，痛苦的疯鸣起来。 他们的变化让本就无比开心的纸道人愈发愉悦，只觉得自己将所有人拿捏在了手心里，那种宛如上帝一般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自己就是昔日的师傅一般的病态愉悦感。 他疯狂的笑着，片片纸屑纷飞，在他身边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雪。 雪片落下，覆盖在众人身上，于是所有千佛寺僧人也都逐渐纸化，向一只只雕塑变化而去。 李白衣额头上的佛珠散发着金色的佛光，伴着一道宛如呢喃声的佛音，天地间的落雪微微一震，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可下一刻，纸道人冷冷一哼，一片片鹅毛大雪般的纸片落下，狠狠糊在李白衣的额头上， 将佛珠的光彩和声音全然覆盖。 于是众人再次不可违逆的朝雕塑快速变化着，天地间只剩下纸道人癫狂的笑声。 所有人们又一次陷入了绝望之中…… “哗……” “哗哗哗……” “哗哗……” 这时，一道脚步声在纸道人宛如发癫一般的笑声中隐隐约约的响起。 这道脚步声十分虚幻，就宛如闹市中的一声蚊子响，明明不该被听到，却意外的，诡异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包括了正在变成雕塑的李白衣等人和已经变成了雕塑的张顺之等人。 自然，这方纸之世界的主人，纸道人也听到了。 他意外的停止了笑容，欢欢低头，看着那个从山下绿林中走出的年轻人。 这个人……，很和善，也很诡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着他。似乎他天生就该是主角，又天生该被人遗忘一般，气质十分矛盾又和谐。 他身材微胖，有着圆圆的脸蛋。额头上贴着一张写了【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符。 他穿着一身白色孝服，仿佛是刚刚去给至亲奔过丧，然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赶来的模样。 他腰间挂着一枚玉佩，此时那玉佩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脚，一双极其不合脚，被他的胖脚撑的几乎变形的绣花鞋被他踩在脚下，众人甚至仿佛能听到绣花鞋不堪压迫而传出的哭叫声。 他就这样穿着一身极其不合时宜的衣服，踩着更加不合时宜的鞋子，带着一脸好奇，走出绿林，走入了这片白纸的世界。 “你们好。” 他十分有礼貌的和已经变成了雕塑的李白衣们打着招呼。 看到他的样子，很多知道他的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多宝剑客，君莫！’ ‘是多宝剑客！’ ‘我们有救了！’ 李白衣也看着他，心中无比诧异，也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妈的！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不但把老子这个佛子给吸进来了，还把这位气运之人也吸进来了？更过分的是！我妹夫哥也在这里！’ ‘一处秘地能同时拥有妹夫哥、君莫，以及我，这得多恐怖！’ ‘可怕！可怕！’ 正当他极其给自己贴金的胡思乱想时，君莫再次说话了。 他这个人十分神奇，只要他不故意发出声音时，哪怕他站在所有人面前，所有人也都会忽略掉他，似乎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可当他发出声音时，他又会瞬息间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主角。 此刻便是这样。 他说话了，李白衣便不由自主的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他。 只见他十分礼貌的抬头，看着飘在众人上方的之人，十分友好的摆了摆手，道：“你好。” 十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明明只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可那纸道人就像是被硬控了一秒一般停止和癫笑，并十分自然的低头，与他问好。 “你好，孩子。”纸道人友善的打着招呼。 君莫额头上的玉符闪烁着轻盈的白光，只是在这片白纸的世界中，显得并不显眼。 他接着说道：“你玩也玩够了，把他们放了好不好？” “作为报答，我允许你以后跟着我。像他们一样。” 说话间，他解开了白色孝服上的扣子，将自己的衣襟张开，露出衣襟内侧，那里挂着三个丑陋的布娃娃。 一个是黑色的长满了触手和眼睛的厉鬼模样，一个是浑身扎满了钉子和尖刺的小牛，以及一个以数十只人头和胳膊缝合在一起，口中咬着佛门降魔杵的蜈蚣。 “作为报答？你允许我以后跟着你？” “哈哈哈哈哈！” 纸道人很自然的被君莫逗笑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可以躲过自己监视，出现在白纸世界中的小胖子，心情十分愉悦。 爱玩游戏的同学都知道，玩游戏最快乐的事情是用能力和技巧轻松戏耍其他玩家。 而更快乐的事情，是戏耍其他玩家之后，突然蹦出来一个不服气，同时又很有能力的对手，然后自己稍微用力一点，就可以拿捏的对手。 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的愉悦加料一般。可以让自己更加快乐。 此时纸道人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此次的极致快乐会是那个学了离经叛道的家伙，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被那个哭坟鬼给磕头磕死了。 可没想到的是，原来能给自己惊喜的，是另一个学了离经叛道却被自己遗忘了的家伙。 他甚至还想让自己以后跟着他。 实在是搞笑。 搞笑便笑，于是纸道人十分愉悦的笑着，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万年的时间没有这么愉快过了。 他哈哈的笑着，却没有注意到，一些隐藏在白纸世界中的白光，从那张【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符中悄然飘出，然后顺着他的笑意留在了他的心里。 所以他笑着笑着，就觉得如果自己以后可以跟着君莫，就可以一直开心下去。 而这种开心，来的要比他费尽心机去戏耍这些人要高的多！ 所以…… 似乎从此以后跟着君莫也是很不错的？ 他很自然的便这样想了。 第288章 你师误你 “你让我……，跟着你吗？”他本能的问道。 “是，跟着我，我带你成仙。”君莫昂起头骄傲的说道。似乎成仙在他眼中，就和考上大学一样简单。甚至可以帮助别人一起成仙。 “成仙？可我已经成仙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纸仙人，这里就是我的仙界！” 听到成仙，纸道人愈发愉快，他打开自己的双臂，拥抱着这片满是白纸的世界。 一张张白纸飞起，在他身下身上像龙卷风一般尽情席卷着，让他看起来愈发的带有神仙气。 “不！你离成仙还差的远呢。” 君莫伸手挖了挖鼻孔，然后抠出一团不大不小的鼻屎，嫌弃的看了一眼后，屈指一弹。 那团鼻屎抛出一个令人嫌弃的抛物线，落在了李白衣变成的那座雕塑的衣襟上。 ‘尼玛的，君莫！老子捏死你！’从小也算锦衣玉食的李白衣心中无比恶心，他恶狠狠的瞪着君莫。却发现君莫满不在乎的对他的方向笑了笑，甚至还悄悄眨了眨眼。 被挑衅了的李白衣一把就握紧了拳头。 ‘嗯？’ ‘我的手能动了？’ ‘是这狗东西干的？’ 他试着握了握拳头，确实，他不再是那种不能控制身体的纸人雕塑模样，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也掌握了身体中的力量。 ‘原来这狗东西在帮我，这是不是说……，这狗东西其实也没把握对付这个自称纸仙人的东西？’ 李白衣心中立刻有了判断，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 离他身边最近的，自然是千佛寺的僧人们。 在远处一些，还有零零散散像雕塑一般的各色人等。 ‘狗东西想让我瞧瞧把这些人也都弄成人？’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李白衣冷静分析着自身的优势。 ‘嗯，在这个墟界中，我最大的底牌，是我妹夫哥。妹夫哥可以未卜先知，是神一样的人物，就凭他上山前专门要求我和老东西们不准上山就能确定，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这山上有着不对劲的东西，并且打算自己上来解决他。’ ‘可是……，妹夫哥，你说你三天就会解决他，你明明比我先出发，你在哪里啊？’ 他看着周围的纸人雕塑们，发现他们之中并没有许纯良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嗯，底牌不在这里，还好还好。’ ‘可是，大底牌不在这里的话，什么是我的第二底牌呢？’ ‘对！’ 想起自己引以为傲，甚至被请入千佛寺的大底牌，他再次开心起来。 ‘我长得很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种帅！所以白衣金刚才会亲自登门请我去做千佛寺的佛子。’ ‘可是……，在这里帅有什么用？’ ‘难道要用到我的第三底牌？？？’ ‘终究又要靠外物了吗？’李白衣十分不情愿的将注意力放到了眉心的佛珠上。 在他心中，如果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带来的力量仅次于他的帅气的话，那就只能是这个出现在眉心之后便让自己的帅气更多了些神气的佛珠了。 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平心而论，这颗佛珠为他增色不少。 想起自己在京城时，那些借口来上香礼佛的京城闺女们在看过方丈那骚老头之后，含情脉脉的看向自己的模样，李白衣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老子真帅！’ “我艹！你这狗东西在那干什么呢？” “老子费尽心机才把我的宝贝弹到你身上，就是看着你机灵点，能帮我把宝贝黏到其他人身上，你特么跟个二傻子一样在那里笑什么呢？” 君莫的声音出现在李白衣心意中，看他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因为自己帅气的长相和帅气的佛珠而选择来自己。反而是因为自己【看起来比较机灵】而随手选择了自己。 这让李白衣有些幽怨。 好在李白衣不傻，他幽怨的看了君莫一眼之后，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哼，还是妹夫哥好！” 然后，他便开始启动佛珠的力量。 温润的力量从眉心进入，不顾经脉内壁的尖叫，长驱直入，狠狠穿过经脉，来到了他的膝盖上。 然后。 那力量狠狠一戳，他腿上的皮肤像皮筋一般弹起，敲在自己身体外那层纸壳上。 君莫那个长相很像鼻屎的宝贝飞出，黏在了肌肉老僧的脸上。 ‘度明大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东西不是鼻屎。它能让你恢复身体掌控权。你回复后，把它传下去。’ 他一边用佛门密法联络着肌肉老僧，一边看向正在继续忽悠着纸道人的君莫。 “你离成仙还远着呢！” 君莫的声音并不大，其中的意思却震耳欲聋。 甚至吸引了场中很多纸人雕塑的注意。 “成仙！是超脱凡俗。” “即便真的站在了仙门之外，也会有无数人叩不开那仙门，而你，却只是弄出这么一个小小的领域，或者说国度，不过是踩在第五台阶上罢了。也敢自称为仙人？” 第五台阶？ 领域、国度？ 仙人？仙门？ 这些代表了修炼者未来追求奥秘的词汇，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同样震慑了纸道人。 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那些悄悄在他背后弹鼻屎的人们的行径。 “成仙者，根骨，底蕴、积累、机缘缺一不可。你的底蕴和积累都不错，根骨和机缘却差了一些。” 君莫淡然的看着纸道人说道。 “你胡说！师傅说我是万年难得的天才！根骨奇绝，怎么会根骨不好！”纸道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愤怒道。 “你已经存活了万年了吗？”君莫笑着感叹了一句。 也让纸道人发现自己好像是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一些秘密。但他毫不在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秘密便不能算秘密。 “嗯，或许万年前你确实根骨奇绝。” “但是……，你把自己的身躯全部遗弃，修炼成了纸人。你还怎么成仙？” “仙人仙人，你得先是人，才能成仙啊！” “你觉得，自己这个鬼样子，还是人吗？” “如果不是人了，靠你自己，还怎么成仙？” “你师傅，误了你啊！” 第289章 妙妙妙 “你师傅……，误了你啊。” 君莫的声音很小，很平淡，但语气中的惋惜却给了纸道人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出现，像闪电一般劈在了他的意识中。 “我师傅……，误了我？” “我师傅……，误……了我？” 飘在君莫面前的纸道人那用墨水点成的两只眼睛里出现了极其人性化的迷惘。他那用白纸折出的粗糙嘴唇，也不断呢喃着。一些万年前尘封的记忆出现在眼前…… “乖徒儿，你天赋异禀，是成仙的好苗子，为师最器重的就是你了。” “好徒儿，来，看看这本无名经书，为师观其上面记载的纸道，似乎蕴含着无上大道，是能叩开仙门的真正大道，你修炼了它，未来一定可以成为真正的仙人。” “哈哈哈哈哈……，好徒儿，你竟然真的悟透了这纸道，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转换成了纸人之体！妙！妙！妙！” “来，乖徒儿，把你原来的肉身给师傅，师傅亲手帮你安葬，也断了你回归肉身的念想，好让你全心全意叩仙门……” “从此以后你就叫纸道人吧……” “哈哈哈哈……” 熟悉的愉悦笑声在纸道人的心中回荡着，万年一降，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师傅当年看他舍弃了身体之后，会那么开心。 ‘难道……，师傅是故意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纸道人心中生出一道疑惑的想法，但随即便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纸人脸上、身上突然裂开一道道缝隙，像是被无数无形的裁纸刀切割了一般。 那些缝隙中，出现了一颗颗黑色的眼仁。 每一颗眼仁，看向一个人。 “手段不错！哈哈哈哈哈……” “妙！妙！妙！”他顺口说出了当年师傅夸奖自己时的口头禅。 “好玩儿！好玩儿！” 每一颗眼仁都从他身体上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带着一条条用纸随便扭曲成的触手，向它们的目标涌出，然后在所有人面前二十公分处停下。 他用一颗颗纸眼睛看着所有人。 “你先用言语唬住我，再偷偷用秘法救下他们？” “怎么？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打不过我吗？” 一片片白纸在整个山顶世界中飞起，并像雪片一般围绕着众人席卷开来。 李白衣毫不犹豫的盘膝坐下，眉心佛珠一暖，散射出金色的强光，一道宛如有千万个高僧同时诵经的声音出现在他方圆十米之内。 于此同时，所有千佛寺的和尚被佛光一照，顷刻间便从失落中惊醒，一个个在他身边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随着诵经声越来越大， 他们肩上原本被拔掉了线香的伤口处，自动钻出一根根血色肉芽。 那些肉芽像蛆虫一般彼此纠缠着，扭动着从肩头长出，变成了一根根比头颅还要高的线香。 紧接着，线香无火自燃，在他们头顶飘出一团团青色的烟气。 烟气缭绕间，一颗颗慈眉善目、肥头大耳的烟气佛头出现。 李白衣猛的睁开眼睛，眼皮的缝隙中，原本好看的黑色眼睛变成了发着金光的珠子。嘴唇分开，一个字轰鸣而出！ “护！” 一个金色的【护】字从他金色的嘴巴中涌出，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息间分裂为十几个护子，落入千佛寺诸僧身体中。 于是原本就肌肉虬结的诸僧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经文，将他们的身体照映成坚硬的金色。 “攻！” 又一个金字飞出，将诸位僧人的身体又照映出锋锐的金色。 随后，伴着肌肉老僧的一声佛号，千佛寺诸僧带着头顶的烟气佛头，嘶吼着朝纸道人扑去。 它们张大了嘴巴，握紧了拳头，用最暴力的方式，撕咬着，啃食着纸道人的身体。 与此同时， 所有被救下的人们，也都纷纷出手。 高大的血浮屠一分为十，头顶的盖头越飞越大，像一片片红云般往纸道人的头顶盖去。 张顺之恨恨的看着纸道人，一双广袖张开，双臂化作黑金色烟气龙卷，呼啸着吹动身边的白纸，往纸道人的双腿处抓去。 红衣少年呵呵笑着，然后面上手上的裸露皮肤开始溃烂，皮肤像是被硫酸灼烧过一般片片碎裂。 “膨！” 他的双手变成了一根根血色的肉丝红线，那些红线蠕动着，穿透了他身体四面八方的纸张，然后一声声‘噗露露’吸奶茶的声音出现，那些肉丝红线上出现一颗颗被吸取的球。 仿佛他在奋力吸干那些飞舞的纸张一般。 似乎是看这方山顶世界中的纸张太多，吸了片刻的他一声闷哼。紧接着又是一声【砰！】的声音出现。 他身上那服帖飘逸的红衣，竟然也都纷纷张开，然后炸成了一根根血色的肉丝红线。 连带着他的身体，头部以下，只剩下一根根直刺而出的红线。 似乎他这个人，除了头颅，全身上下原本都是肉丝红线一般。连他身上的红色衣衫，其实也是身体的血线织成的一般。 铺天盖地的肉丝红线像蠕虫一般，将他身体四周二十米内所有纸张和纸建筑尽数穿透，然后强行吮吸着。 一时间，整方空间中都传出了噗噜噗噜的声音。 其他的那些人，也都纷纷使出了看家本领，朝着身边的纸张，或是纸道人砸去。 与此同时， 君莫伸手从后腰处一摸，手中便多了一柄奇怪的剑。 那柄剑呈金红相间的颜色， 乍一看宛如仙剑。 可仔细看去时，却让人生出一种本能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是一柄由一条条增生血肉化成的丝线穿着一片片古旧铜钱绑成的三尺长剑。 一根根血肉丝线蠕动着，带动了那些铜钱不停颤抖着，发出好听的剑鸣声。 如果许纯良在这里的话，就能一眼看出，这柄剑曾经在老年许纯良半仙化成肉翅诡异状时被他拿在手中过。 而此时，随着这柄剑出现在手中，君莫身上也明显出现了一些满是血腥味的气息。 第290章 砸! 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君莫满身血腥气的往前迈出几步。 白色的孝服随风而动，让走在白纸世界中的他显得十分的潇洒灵动。 额头上贴着的【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牌发出晶莹的光芒。 那些光芒将他笼罩其中，用玄妙的运气将他包裹，让每一道飞向他的白纸都离奇的躲过了他。 他向前走了两步后，抬脚…… 伴着他抬脚的动作，一卷挂在他腰间的竹简自动脱落。 一根竹简飘下，像被人吹了一口气一般等比例变大，然后出现在他的脚下。 啪。 他用自己装在红色绣花鞋的小胖脚踩在了竹简上，像是登上了一阶台阶。 再迈步，他另一只脚抬的更高，由一枚竹简落下，越变越大，并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他的脚下。 就这样一步一步，他潇洒而嚣张越来越高，逐渐来到了纸道人的身边，与他等高的地方。 所有从纸道人身上飞出的纸张，都会在接触【敕令洪福齐天】玉牌的清光后飞向一边。完全接触不到他。 甚至纸道人身上那无数的眼睛，也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身影。 以至于他来到了他的身侧都没有发现。 看着纸道人的头颅，他高傲的说道： “不愿意跟着我？” “那给爷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血肉铜钱剑高高扬起，像个屠夫一般朝纸道人头脸上斩去。 …… …… 许纯良愤怒的嘶吼着，脖子两侧的虎头不断喷发着血色的煞气，再被他人头的鼻子吸入肺中。 这些煞气给他带来了暴戾的情绪，也带来了无尽的力量。他像是一个永动机一般，不断愤怒着，又不断攻击着。 无比暴戾，无比强大！ 六只手臂被他抡圆了，一拳一拳砸在大黑鼠的身上。 将他的紫色官袍砸烂，将他的帽子打飞。 只是不断有黑色的气息补充进来，补充着被他砸烂的身体，和官袍官帽。 身边的阎罗殿也是一样， 不时的被他砸塌，然后又瞬间修复。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分为了两个，一个无比冷静，一个无比暴虐。 冷静的他看着暴虐的自己，不断攻击着，也给他带来了极致的舒爽。 终于， 在他又一次砸碎了大黑鼠头顶的官帽后，黑气没有再出现。 冷静的那一个意识不由一阵喜悦。于是他的六只手臂抡的更快了！ 他六只拳头暴虐的砸在大黑鼠的身上，将它的紫色官袍砸的稀巴烂。像雪花一般散开。 露出其中长满黑毛和肿瘤一般的赤红色瘤体的身体。 面对那难看的身体，许纯良愈发愤怒。 他喉咙中不断嘶吼处难以理解的音节，然后六只手臂同时伸出， 左手拉住了大黑鼠的尾巴，许纯良从中感受到了似是而非的死亡气息，于是他的右手便愤怒的捏住了大黑鼠的头颅。 他的两根手指愤怒又自然的插进了大黑鼠的眼睛里，扣碎了它的眸子，手指深深的插进了其中。 背后那四只汉白玉石雕手臂则十分自然的抓住了大黑鼠的四肢。 然后…… 用力！ 大黑鼠发出了被许纯良暴揍以来最凄惨的惨叫。 愤怒的许纯良用自己的六只手臂，同时抓住了它的头尾和四肢。并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 将它撕碎。 这种杀戮方式，不像是在杀死敌人， 更像是一种古老又原始的处决方式。 五马分尸。 黑色血液泼下，将许纯良淋了个满身满头，许纯良却不觉得恶心。心中那种被羞辱感稍微轻松了一些。 黑色血液被他的身体快速吸收，他重新变得干净。 而大黑鼠的残躯，也快速变成了黑气，被他脖子两侧的虎头用力吸入了鼻腔。 许纯良感觉自己身体中多了些冰冷的意味。 一道白光闪烁，面板上的属性点再次暴涨…… 环顾四周，看到那个断壁残垣般的阎罗殿，和阎罗殿下承载它的黑色土地，许纯良再次愤怒起来。 冷静的意识和愤怒的意识在此刻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他愤怒的说道： ‘这里，不该存在！’ ‘这一切应该被砸碎！’ …… 哄！ 许纯良像炮弹一般射出，六只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阎罗殿阴森的墙壁上。 两只肉手血肉溃烂，露出其中森白的骨头，可许纯良却毫不在意的大笑着，继续往其他还站立着的墙上撞去。 他像一头蛮牛一般，用最蛮横的方式，带着粗暴的美感，肆意的撕碎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直到阎罗殿彻底消失，化作黑色的烟尘。 然后，他将目标对准了脚下的黑色土地。 ‘我要将你砸穿！’他愤怒的嘶吼道。 他缓缓蹲了下来，像一个在田间地头干了一晌的农活，准备蹲下来喝一口凉水的老农一样蹲了下来。 然后，他衣衫下的腿部肌肉开始收缩，丹田内的滔天灵气也都尽数往大腿和双脚中涌去。 黑色的衣衫下，他的大腿小腿臌胀起来，一块块肌肉像坟茔一般鼓的老高。 随后，他三颗头颅同时开始吸气。 深呼吸。 “哧！” 带着抽风一般的气旋声，他尽可能的吸入了更多的空气，然后…… “膨！” 像是一声炮响一般，他的身体朝着漆黑的天空高高跃起。 不断升高，升高！ 再升高。 直到身边只剩下无尽黑暗后，他到达了顶点。 然后他开始下落。 耳边传来呼呼的大风。 将头颅朝下，双脚朝上，他将自己的六只手臂全部前伸，握紧。 以自身做武器，像流星一般朝黑色大地上狠狠砸去。 他的手臂前与空气摩擦出了火焰，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愉悦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带着癫狂的笑声， 他‘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出现在黑色地面上，紧接着，一条缝隙出现。 又一条缝隙出现， 以那个黑洞为中心，黑色大地上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 裂痕一直蔓延着，直到黑色的大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 黑色大陆【嘭】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碎屑…… “轰隆隆！” 许纯良感觉身前一轻，从黑色大地下钻了出来。 然后， 依旧愤怒的他感觉到身体下方的某一处，有一个强大又讨厌的气息。 于是他微微调整方向，继续往那一处地方砸去！ 第291章 拼命 “给爷死！” 血肉铜钱剑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线，在君莫手中瞬间张开，化作一张镶嵌满了黄色铜钱的血肉之网，唰的一声将纸道人的头脸与上半身包裹。 金色的铜钱们插入了纸道人的身体。 一道道猩红的血液从那些伤口处流出。 “死！” 君莫再次低呼一声，狠狠一扯，纸道人的上半身便被他一剑搅碎。 脚下的竹简飘起，重新变成了卷起来的模样，挂在了他的腰间。 整个纸片世界中，所有飞舞的纸片开始缓缓落下。 像飘雪一般散开，铺在地上，再无一丝灵动之意。 李白衣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额头的佛珠不再发光…… 睁开眼睛，他藏起眼睛里的虚弱，缓缓站起。千佛寺的武僧们也在这一刻重新将他围在中间，护卫的严严实实。 其他人也都一一停下攻击的动作。 一分为十的血浮屠重新合二为一，然后愤恨的伸手从红线中抽出那个绣着《葵花仙典》的衣服，一把摔在地上。 想起那些被自己杀死的血浮屠同僚们，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那位身体化作无数血色血肉丝线的少年也收回了丝线，丝线重新编织成身体和衣服，成为了那个身披红衣的优雅模样。只是所有人偷偷看向他的眼神，却隐约藏着惧怕的模样。 张顺之收回了自己化作烟气龙卷的双手，负手而立，再次用痞子一般的眼神，观察着场中的人们。 他看了看李白衣额头的佛珠，随后转头看向了君莫。 “阁下想必就是多宝剑客君莫了，在下张顺之，多谢多宝剑客救命之恩。”张顺之率先抱拳谢道。 而其他人听到张顺之的话，也都确定了君莫的身份，一个个抱拳向君莫表达着谢意。 君莫胖乎乎的脸上不由升起一道羞红，似乎不是很擅长面对这种场面。 他正要说话，身体却猛的一颤，连忙低头。 腰间，那颗白色的玉佩突然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他下意识的想要移动，可脚下的红绣鞋却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一般，根本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而他腰间的玉佩不但发出了刺眼的红色，甚至开始变得灼热，滚烫。 并在下一秒轰然炸开！ 爆裂的轰鸣从君莫身上炸开，强烈的气波将所有人像砖头一般抛了出去。 紧接着，一道重如泰山般的威压出现，将所有人都重重的压在地面上。 包括君莫在内所有人都面露惊慌之色。 他握紧血肉铜钱剑，却根本无法砍出哪怕一剑…… “哈哈哈哈哈……” “妙！妙！妙！” “好玩儿，好玩儿！” “你们又一次给我带来了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那么好杀吧？” “乖徒儿们，为师逗你们玩儿呢？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儿啊？”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出现，众人发现刚刚落在地面上的白纸再次飞了起来。 甚至他们身子下方的整个山林，也都发出了轰隆隆响声。 “徒儿们，你们不是都想成仙吗？来，让为师好好教教你们。哈哈哈哈……” “看清楚了，什么是人间仙人！” 整座山都蠕动了起来，众人明明都站在山顶，却诡异的看到自己脚下的纸山站起来的动作。 并且，更加令他们恐惧的是， 他们仅仅只是【看】到那座山站了起来，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血泪。 而飞散在他们身边的那些纸片，前一刻还都轻如鸿毛，下一刻便重如泰山。 这种重于泰山是精神上的， 众人都有一种感觉，便是自己原本无比轻盈的意识上，突然压上了一片片无比沉重的东西。让他的意识也跟着凝滞，痛苦。 伴着这种痛苦，他们再次听到了疯狂又愉悦的声音。 紧接着，随着身下巨山的缓缓活动，山上山下的所有事物都开始褪色。 许纯良下过棋的竹林，众人杀戮过的破庙，迷失过的桃花林，在这一刻像是被漂白水漂白过的衣衫一般，开始快速褪色着。 整片空间都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块单色滤镜，只能看见白色的折痕，再也看不见真实的物体。 当所有颜色都消失的瞬间，大山彻底站了起来， 而原本站在山顶的人也很诡异的落在了地上，站在了大山的脚下。 “这是什么？”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有些憨憨的女声出现在众人耳旁，李白衣诧异转头，看见一个身材宏伟高大的黑衣女子。 她的衣服很奇特，似是为了方便，将左肩的衣服全部扯掉，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胳膊和结实的肩头。一头黑发剃掉一半，整个人充满了奇异的气势。 而更令李白衣震撼的，是她左手上用黑色布条紧紧绑在手上的一柄黑色巨刀。 “来不及解释了，这纸山的主人要杀死我们所有人。”李白衣瞪着流血的眼睛对她说道。 话音一落，君莫的声音跟着响起：“是！这鬼东西想要杀死我们所有人。所以……” “我们必须得拼命了！” “各位！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一起出手！”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从对方眼中看到坚决！ 突然被纸道人送至众人身边的黑刀少女看到众人这个人真坚定的模样，也坚定的点点头，仰头看着如山峦一般的纸道人。 一个注视，她双眼一疼，只觉得精神中受到了一记重锤。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汹涌流出。 “啊！好疼！” 她大呼一声不敢再看，只能低着头，握紧了手中的黑刀，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准备在那个穿着难看孝服的人喊出【三】之后一起出手。 作为一个武者，尽管她心思单纯迟钝，却深切的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此时就应该和这些不认识的人一同出手才是正道。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后，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小弟弟，你还在不在？”在君莫坚定的喊出【一】的时候，她轻声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弟弟你走了吗？”她再次问道，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第292章 拼?逃?(第三更，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三！” 听到君莫口中清脆的三，黑刀少女毫不犹豫怒喝了一声【杀！】，并猛的一下甩动手中的黑刀，朝那宛如巨山一般的纸道人射去。 在她左侧五丈处，李白衣犹豫了一瞬，看黑刀少女和千佛寺僧人都已经冲了出去，他便也不再犹豫，眉心的佛珠散射着璀璨的佛光，他身上也出现了一个拿着禅杖的僧人虚影，朝纸道人狠狠撞去。 而在他们二人东侧，君莫在喊出【三】的瞬间，微胖的身体瞬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身穿孝服的消瘦身影。 一个快速向外围逃去，一个嗷嗷大叫着冲向纸道人。 除了他们三拨人外，其他所有人都在君莫喊出【三】的瞬间，毫不犹豫向外逃去。 李白衣感觉到身边人影的稀少，忍不住回头一看，便瞬间破防，忍不住大声骂道： “我#你们###个##！” 听到李白衣的骂声，由刀带人，以刀势驭人势的黑刀姑娘诧异回头，当他看到那些刚刚还一脸坚决真诚的家伙已经跑出了近百米后，不由目瞪口呆！ 从小生活在山里的小姑娘见过最无耻的人也就是村头那个喜欢骗她野鸡的赖皮和村尾那个喜欢偷看寡妇洗澡的瘸子。 从未想过有人能做出这种前一刻坚决赌咒下一刻转身就跑无耻行径。 她一脸悲愤，然后狠狠的撞在了纸道人的身上。 “铮！” 金石交鸣声响起，剧烈的疼痛传入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骨头在这一刻一寸寸碎裂开来。 紧接着，她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向下跌去。 “要死了……” 她的双眼中闪过一道迷惘之色，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被哭坟鬼跪死的朋友。 是的，朋友。 在她被小孩许纯良拉走，然后看着许纯良的身体倒入那片坟墓中时，就把许纯良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还不知道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她喃喃自语道，然后便感觉到身体上一片温暖。 一团温润的金光笼罩着她，一声虚幻的念经声出现在心底。听到了经文，她感觉自己似乎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一般。 紧接着，她感觉一双消瘦的胳膊接住了自己下落的身体，有人把她抱在了怀中。 一抬头，在漫天飞舞的纸片中，她看到了一张好看的脸。 脸的眉心，有一颗亮晶晶的金色珠子。 “你真好看。”单纯的她下意识的称赞道。 这个被一群和尚保护的瘦小男子真的很好看，比村子里最好看的李二狗都要好看。就是太瘦了，腰都没有自己的大腿粗。 十分诡异的，黑刀女子心中闪过这样一道思绪。 “嗯，我知道我很好看。你很有眼光。” 李白衣赞叹的看着自己抱在怀里宛如抱了一个大黑木桩子一般的黑刀女子，用和她一样的语气赞道：“嗯，姑娘，你真健壮！” “吼吼。”黑刀女子奇怪的笑了一声。 “卧槽！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打情骂俏！” 一旁传来君莫的叫骂声，二人回头，便看到君莫那一半飞向纸道人的身体猛的绽放出璀璨的红光，然后砰的一声在纸道人身边炸开。 轰隆！ 一小块儿蘑菇云在纸道人腰间绽放，然后二人便看见纸道人那宛如巨山一般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山洞般的豁口。 “不愧是多宝剑客！自杀都这么有气魄！” 李白衣赞叹的看着那个豁口，然后脑子再次一疼，眼睛中再次出现两行血泪。 仿佛有无数根生锈的铁钉钉入了脑子中，并用力搅拌了一下一般。 黑刀女子也生出了一样的感觉。她【呀！】的一声嘶吼了一下，随后狠狠往地面上摔去。 李白衣一旁的千佛寺众僧也是一样，他们头顶的烟气佛头瞬息间溃散开来，一个个抱着头颅向后倒下，眼睛中留下一行行血泪。 而那些正在朝各个方向逃跑的人，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都出现了一个腰间有一个窟窿的巨山纸道人。 仿佛他们并不是在朝着远离纸道人的方向逃跑，而是在朝着纸道人的身边奔袭一般。 在看到巨大纸道人身体的同时， 他们脑仁一疼，眼睛中留下血泪，纷纷摔倒在地上。 就连君莫也是一样。 在摔倒在地上的瞬间，众人诧异的发现，明明已经跑出很远的他们，与李白衣众人就倒在一起。仿佛他们刚刚逃跑的距离完全不存在一般。 “呸！” “无耻！” 李白衣看着那些人吐出一口血水，不屑的说道。 “嘿嘿。”变瘦了一半的君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佛子兄别在意，其实兄弟我刚刚打算就是绕到他的背后出手的。” “我信你个鬼！” 李白衣翻了个白眼。 然后用自己不停流血的眼睛看向四周，并在心底暗自嘀咕道： “我的妹夫哥喂，就算你嫌弃我不听话，想让我受点教训，此时也该出现了吧？” “不会…… ” 他突然心底一抽抽。 这才想起此时面对的纸道人着实有些过于恐怖，妹夫哥虽强，但也没有强到能弄死纸道人的地步，一时间心底很是发怵。 ‘卧槽！妹夫哥！你不会看他太猛躲起来了吧？’ 他悄悄看着四周，只觉得哪里都有可能藏了个许纯良，又觉得哪里都不可能藏人。 “各位，刚刚已经试过了，逃是逃不掉的，看来我们必须得齐心协力了。请各位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跟这狗东西狠狠拼一把。” “或许那样，我们才有活命的可能。” 君莫的声音吸引了李白衣的注意，李白衣转头看向他，然后诧异的发现，刚刚已经清瘦了一半的他在这一刻再次变得微胖了起来。 “卧槽，胖子，你不会又一次一分为二逃跑吧？” 李白衣瞪着眼睛问道。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 尤其是黑刀女子，一双单纯的眼睛愤怒的看着这个提议拼一把却悄悄逃跑的坏人。 “嘿嘿，怎么会呢，再说了，刚刚已经证明了，逃，是逃不走的。” “不是吗？” 他看向那些在刚刚选择了逃跑的人们。 第293章 逃不掉 “你说的对，逃不掉的。只能拼了。呵呵，这玩意儿……” 张顺之依旧是那副痞子一般的随意模样说道，只是他口中的话，却让众人不由得心底发沉。 是啊， 逃不掉，可拼，就拼的过吗？ 所有人心中不由冒出这样一道想法。 一个连看都不能看的存在，怎么拼？ 似乎纸道人也感觉到了他们这道想法一般，随着这道念头出现在众人心中，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纸道人便更加愉悦的大笑起来。 “呵呵呵……” “哈哈哈……” “嘻嘻嘻……” 一重，两重，三重……，无数重诡异的笑声彼此交织着，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上。 众人被这诡异的笑声吸引，不由自主的抬头，然后看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 巨大的，宛如山壁一般的白纸人形躯体，一条条白纸触手在他脖子两侧散开，像披肩一般从山峦般的肩膀上垂下，触手的缝隙中，是一颗颗点着黑色的纸眼。 无数张嘴巴彼此嵌套着，在那些触手之间，在他的脸庞上，在他山峦般的胸口上，肆意的大笑着。 而在他山壁一般的胸口上，透过白色触手扭动间露出的缝隙，李白衣们看到了一颗用白纸折成的巨大心脏。 和心脏下宛如糖葫芦一般串在一起的，奇奇怪怪的丹丸。 他们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眼睛里不停的流着血泪，还不受控制的看向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那代表着世界最深沉的奥秘一般。 无比疼痛，无比难受，又控制不住的想去看。 一重一重看不见的潮汐撞在他们的意识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双腿一弯，朝地面上跪去。 “徒儿们，看着为师，哈哈哈哈……” 他身上的每一张嘴巴同时开合着，对众人说着同样的话。 “为师骗了你们，为师没有打算和你们一起成仙……，哈哈哈……” “但为师有一件事情没有骗你们，那就是为师真的快要成仙了……” “吼吼，嘻嘻……”那些嘴巴开合着，流出各种重重叠叠的诡异笑声。 “你们看，为师修了多少金丹啊！” 他胸口那些白纸触手缓缓打开，露出了心脏下那些糖葫芦一般的丹丸。 丹丸们缓缓转动，露出一张张人的脸庞。 这些连忙同样愉悦的笑着，似是想起了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一般。 “妙！妙！妙！” “仙！仙！仙！” 他打开双臂，向天空的方向抬起，似乎在拥抱天空一般。 君莫李白衣一行人也不由自主的抬起双臂，和他一起做出了相同的姿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我们会死的！” “火攻！” “火攻！” “纸最怕火！谁能放火，用火烧他！” 红衣男孩的身体再次炸开，变成一根根血肉细丝，像一只血色海胆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出自己身上的血丝，并痛苦的嘶吼着。 “我！” “我可以！” “可是我的身体不受我控制了，我无法做到点火的动作。” 另一个一直沉默着没怎么说话的兵家回应道。 “我帮你！”同样双手抬高做着拥抱天空动作的君莫回应道，只见他皱了皱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一个擤鼻涕的动作。 “哼！” 他狠狠一擤，一团湿粘的秽物从他鼻子中喷出，【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牌恰到好处的闪过一道光，让那团鼻涕飞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恰巧落在了那兵家的眉心。 被鼻涕扑脸，那兵家也不生气，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恢复了控制之后，便毫不犹豫的伸手从腰间拽出一柄短小的火折子。并将它咬在口中。 紧接着，他几乎同时伸手摸向胸口的另一只手抽出了一只短刀。 “噗呲！” 他将断刀刺入了自己的脸颊。 从左侧入，从右侧出。 于是鲜血顺着脸颊两侧的伤口从中间汹涌而出。 鲜血浸透了火折子，火折子上燃起了血腥味极浓的火焰。 甚至隐隐有冤魂嘶吼的声音从火折子中传出。 “呼！！！” 那兵家奋力一吹。 带着冤魂嘶吼的火焰像一条火龙般汹涌而出。 火龙点燃了一张纸，又一张纸，然后大火磅礴。 众人终于感觉到身体回归了控制。 “跑！”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然后众人便毫不犹豫朝四面八方逃去。 “分头跑！”李白衣对着千佛寺众僧吩咐道，并同时毫不犹豫朝远处逃去。 而黑刀少女犹豫了一瞬，接着狠狠一挥刀，人借刀势，以更快的速度向外逃去。 火焰在所有人背后燃烧着，他们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量， 反而有种无比阴冷的感觉。 紧接着便传来了纸道人那独具特色的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声音。 “徒儿们，为师不过考验你们一下，你们就不相信了吗？” “就这么点向道之心，怎么能成仙？” “呵呵呵……” “回来，为师还要带你们成仙呢。” 他身上燃烧着汹涌的火焰，可他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一般，看到众人都已经逃开。 他身上的所有眼睛一起眨着，聚焦在逃的最快的君莫身上。 君莫只觉得身体上一紧，腰间的玉佩瞬间碎裂，于是速度变得更快。 可下一刻，他发现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纸道人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像一座燃烧的大山一般。 所有人都看到了燃烧的纸道人拦在了自己面前，然后众人便又一次出现了他的脚下。 那火焰缓缓熄灭。 纸道人依旧一身洁白的站立着， 愉悦的看着脚下的众人。 “师傅。”君莫的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敕令洪福齐天】的牌子也闪烁着晶莹的光。 只见他谄媚的对纸道人说道： “师傅，您真的只是想考验我们吗？弟子一时糊涂，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弟子愿意跟随师傅一同升仙。” 看到君莫的样子，一旁的张顺之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巨大的纸道人磕头说道： “弟子愿意追随师傅，助力师傅成仙！” 第294章 谁先死，谁xx “弟子愿意追随师傅。助力师傅成仙。”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李白衣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这纸道人明显有些癫癫的，如果不可力敌也不能逃跑的话，或许哄着他玩是一个活下去的办法。 于是他伸手拉了拉一旁目瞪口呆的黑刀女子，朝地面上跪去。 “弟子愿意追随师傅，助力师傅早日成仙。” 带着千佛寺诸僧，李白衣无比真诚的说道。 “妙！妙！妙！” “好！好！好！” “师傅，原来你当年这么快乐吗？” “哈哈哈哈哈哈……” 他肆意的笑着，然后低头看着在地面上跪倒了一片的【弟子们】，得意的说道： “好！很好，既然你们都有成仙向道之心，那为师就满意了。” “这样，今后你们就跟在我身边，我教你们成仙。” 他那无数的眼珠子中都闪烁着一种混乱的痴迷，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 所有白纸触须都向天空的方向抬起，愉悦的舞动着。 天空上的云层都因为他的舞动而缓缓旋转着。 “呼……” 感受到他的状态，张顺之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君莫和李白衣无声的抱了抱拳。 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作为张家的第三代，他深知在这种危险境地中处出来的感情才是最珍贵的。 而这些人中，他最看重的便是神秘的多宝剑客与李白衣。 可当他看向李白衣时，却发现李白衣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 ？ 正要探究之际，他感觉有一记重锤敲在了自己的精神上一般。 在一瞬间，似乎有一根根粗壮的铁钉钉入了自己的脑袋一般。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脑袋，然后便在自己的头顶摸到了一根根触手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开口问了一句，然后脑袋和身体一起碎裂。 白纸触手缓缓收回，被恐惧笼罩的众人，听到了纸道人那疯癫的声音。 “哈哈哈……” “徒儿们，真爽啊！” “你们又被我骗了……” “哈哈哈哈哈…… ” “师傅啊师傅，怪不得当年你总是乐此不疲的骗着弟子们玩，原来是真的很好玩啊……” 听到纸道人的话，所有人都对他口中的那个师傅忍不住诅咒着。 很显然，这边实力强劲的纸道人能成为这么病态的神经病，他口中的师傅真的是功不可没。 “我骗你们的，哈哈哈哈…… ” 又有几根白纸触手落下，穿透了一名血浮屠和一名千佛寺的和尚。 “不行！真的活不成了！” 君莫目光灼灼的看向李白衣，道：“我听说千佛寺有密法，可以召唤天上的真佛助阵，你是佛子，可会…… ？” 听到君莫的话，所有人都看向李白衣，眼睛中满是期待。 李白衣十分沮丧的摇了摇头，道：“那需要《千佛经》修炼到极高层次才行。我加入千佛寺不到一年…… ” 尽管话未说完，众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时间更加沮丧。 “各位，大家都各有来由，可有什么请神降祖的办法，这个时候，不能藏着掖着了。” 君莫又看向其他人。 “哎…… ” 全身血肉都成了血丝，只剩下一张脑袋镶嵌在巨大血色海胆上的少年人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说实话，我们南国十二家虽然实力不错，但在绝对的强大面前，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就这位疯子的实力，把我家老族复活，也不过再次送我老祖死一遍罢了。” “是啊，在高山大海面前，一个小一点的锤子和大一点的锤子，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看我们还是等死吧。能死在这样的存在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另一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壮汉开口，声音却无比细腻，像是一个女子一般。 他缓缓在地上盘膝坐下，并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数十根白纸触手从天而降，将他狠狠钉在了地上。 “看来……，真的是思路一条了……”君莫喃喃自语道。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洪福齐天玉牌，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疯意。 他同样在地上盘膝而坐，然后看向其他人缓缓说道：“诸位，既然我们已经不能跑，也不能活了，不如玩个游戏怎么样？” “玩游戏？怎么玩？” 黑刀女子呆呆的问道。 她真的很佩服这些人的脑回路，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玩游戏。 “嘿嘿，很简单，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李白衣和很多人都好奇的看向了他。 甚至连千佛寺的武僧们，也都在确定会死亡的状态下，好奇他究竟想怎么赌。 “就赌……，谁先死，谁是煞笔怎么样？”君莫笑着说道。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君莫。 “哈哈哈！” “好好好！” “赌就赌！” 李白衣率先应和道。 紧接着，他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将自己的胸脯挺的老高道：“生死不过是我可以戏耍的玩具，这恐怖的存在也不过是我戏耍生死时必不可少的玩具。他的出现让我欢乐，他带来的死亡也令我安息，在我心中，只有霎那间绽放的快乐才是最值得珍视的东西。我存在的意义。如果因为追逐这些快乐而死亡，那我的死亡将充满意义！” 说完，他骄傲的看了众人一眼。 随后缓缓坐下。 一脸的高人风范。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也令他十分的爽！ ‘卧槽！我终于体会到妹夫哥当时在我面前装13时说出这句话有多爽了！哈哈哈哈！能在死前装这么一把，实在是爽！’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他看向君莫额头上的洪福齐天玉牌，认真的说道：“多宝剑客，马上就要死了，就不要作弊了吧。” “这种抽奖类游戏，你带着运气挂跟我玩，是不是有些不要脸了？” 君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从头上把洪福齐天玉牌揭下，将它塞入自己的口袋中，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李白衣说道：“这样行了吧？” “老子就算不用洪福齐天符箓，比运气，也照样能比过你！” “说好了，谁先死，谁煞笔！” 他认真的对李白衣说道。 李白衣嘴角抽了抽，认真的点头！ “好！” 第295章 妹夫哥救我(今日三更，感谢靓仔韬大大打赏的催更符) “你们……” 黑刀女子呆呆的看着李白衣，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要在如此无聊的事情上这样认真。 而这时，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在山中拉走自己的小孩子的笑声。 “嘻嘻……”一道有些阴冷又有些可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连忙左右看看，却依旧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正要说话，她便再次被李白衣的话吸引了过去。 “打赌可以。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你还有办法？你能招来真佛降世？”君莫激动的问道。 真佛降世，传说千佛寺方丈白衣金刚曾经使用过这一招，并轻松击退了一位无比强大的敌人。 “呃……”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有用的办法，但是具体有没有用，还要试一试才知道。” 说话间，李白衣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众人。 众人也同样目光灼灼的紧盯着他。 君莫用力握了握拳，给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千佛寺的众僧也用一种震撼的眼神看着他。 确切的说是在看着他眉心的佛珠。 方丈曾经说过，这枚佛珠拥有无限的潜力。可以使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或许，佛子想到了什么可以短暂借用这枚佛珠力量的法门？ 李白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怪物一般的纸道人，他大声喊道： “妹夫哥！！！” “救命啊！！！” …… …… 这一嗓子，让身边所有做好了准备并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人不由心气儿一松，目瞪口呆。 啥？ 这都是啥？？？ 君莫那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挂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肌肉老僧度明和其他千佛寺的其他武僧脸上都不由挂上些红色。与血浮屠提到皇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时相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不顾直视纸道人时的疼痛和精神攻击，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天空。 如同山峦一般的纸道人头顶，是漩涡一般的厚厚云层，可此时云层上方，隐隐约约有巨大的轰鸣声伴着震颤传来。 紧接着， 一道火光将云层漩涡砸穿，砸出一个巨大的洞。 就像是前世漫威电影中神奇女侠自太空而落，将大紫薯的天空母舰砸穿时的场景一样。 众人不由的觉得心底一震。同时凝神看向那道火光。 空气摩擦燃起的火焰中，隐约有一个上身赤裸的身影。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身影。 本来有些面露羞耻之色的李白衣震惊的看着火焰中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不是吧……” “妹夫哥，我只是随便试一试，你也用不着这样配合我吧？” “这个13，真的让你装到了。” 君莫自怀中掏出一根竹笋粗细的铜管，放在眼前朝着那火光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许纯良腰间的天机伞。 此时因为空气的燃烧，天机伞已经恢复了血红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没有任何区别。 ‘遮天伞？？？’ ‘是那个家伙！’ 他转头看向李白衣，嘴角有些抽抽，道：“白衣兄，你说的妹夫哥，不会就是这位猛人吧？” 李白衣骄傲的点了点头，道：“当然，不是我妹夫哥，我能把他喊出来吗？你也不看我们的敌人有多猛！” 君莫再次抬头，看着火光中的许纯良，心中震撼难掩。 ‘他怎么有六条手臂？还有三颗头颅？这是什么法门？三花聚顶？不像啊……’ 而其他人看向那火光的眼神，就更奇怪了。 黑刀女子开心的舞动着手中的巨刀，言语中却有些迷惘：“朋友，朋友！你没死！可你不是被埋在坟里了吗？怎么又到了天上？” 她不能理解许纯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上，却还是为许纯良活着这件事而感到开心。 “嘻嘻！”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 伸手一摸，她摸到一个看不见，却冰冰凉凉的胳膊。 “哥哥回来了。”那声音笑嘻嘻的说道。 黑刀女子心中升起开心的感觉，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许纯良，无比震撼。 地上，看到火光中的许纯良竟然狂笑着抡起六个拳头，头朝下，脚朝上，用极其粗暴原始的姿态往纸道人头上砸去，李白衣忍不住大声警告道： “别这么浪！小心！” “这狗东西很邪门！用武器啊！” 可狂笑着的许纯良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抡圆了自己两只肉拳和四只玉石拳头，带着来不及消减的愤怒，两颗虎头鼻孔中不断吞吐着黑色夹杂着血红的煞气，像一枚炮弹一般，狠狠的砸向了纸道人的头顶。 面对许纯良的势头， 纸道人先是一愣，然后竟然开心的说道： “好徒弟！你竟然还活着！” “妙！妙！妙！” “竟然想对为师出手！你的《离经叛道》修的很好！” “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身上的白纸触手自动上扬，像一条条伸向天空的巨蛇一般，朝许纯良迎去。 “躲开！” “不可硬上啊！” “用你的武器！！！” “遮天伞！” 君莫也大声嘶吼道，并伸手再次捏住了血肉铜钱剑，准备随时出手帮忙。 可许纯良依旧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狂笑着挥舞着拳头，用极致粗暴的，原始的方式， 狠狠的砸在那些迎向他的白纸触手上。 轰隆隆！！！ 即便此时是三头六臂的姿态，许纯良的身型与那些白纸触手组成的巨蛇比起来也宛如一粒沙子和一个巨人的差距一样大。 可他们的相撞，却传出了宛如火车对撞一般的轰鸣声。 紧接着，那些可以轻松杀死血浮屠和张顺之的白纸触手，竟然在与许纯良相撞的瞬间便碎裂成了雪花。 片片雪花飞落，是一只只白纸触手的残片。 众人仰头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不由一脸震撼。 “这人是你妹夫哥？怎么如此生猛？”身体分作无数血肉红丝的红衣少年震惊的问道。 李白衣只觉得自己又骄傲了几分，高高挺起胸膛，用力点了点头： “嗯！” 第296章 要不要一起(今天第四更，再次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许纯良瞪大了自己的三双眼睛，握紧了自己的六只拳头，看着朝自己射来的白纸触手，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哈哈……” 他依旧愤怒着，这种愤怒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看到一些【死亡】力量被大黑鼠窃取，虽然他已经用最泄愤的方式砸死了大黑鼠，也砸碎了他存在的那片黑色大陆，但那种被气到的感觉，依旧没有很大幅度的消散。 就像所有人那样，有一个狠狠的冒犯到了自己，就算狠狠的打了他一顿，抽上二十个耳光再向他的头上尿一泡，也只能说是报仇了，并不能立刻马上让自己消气。 许纯良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上。 而另一部分愤怒，则来自纸道人。 他在砸穿那层漩涡一般的云，看到纸道人的瞬间，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用纸营造出一片世界，然后尽情戏耍自己的东西。 没有人喜欢被戏耍，哪怕是被仙神戏耍也不行。 更何况…… “你不是神也不是仙。” 许纯良愤怒着对着纸道人喊了一句，并穿过了那些触手，用他握紧了的六只拳头，砸在了纸道人的头顶。 看着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许纯良，纸道人的一千多只 眼睛里都流露出了不屑。 他就那样昂起头，任由许纯良砸向自己。 轰隆隆！ 许纯良的拳头前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两只肉手上的血肉瞬间崩碎，露出森白晶莹的骨头，紧接着是小臂，大臂…… 血肉崩碎自拳锋开始，直至肩头。 露出他那一对儿从未碎过的双手臂骨。 可下一刻，一个宛如瓷片上的碎片一般的裂缝出现在他拳锋上，紧接着，那个碎片裂缝不断扩大，转眼间便遍布了他双臂的全部。 就连身上生出的四只汉白玉石雕佛手，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冰裂瓷器上特有的那种裂痕。 “哈哈哈哈……” 纸道人得意的笑了起来。 “乖徒儿，你还真是离经叛道的很呢！” “只是为师虽然爱玩儿，但实力可是一点儿也不拉垮啊……” “毕竟为师可是修了万年，并且吸取了那个东西身上很多的……，尸魔气呢…… ” “诸位徒儿，为了让你们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不！什么是真正的强大，就让你们看看为师的完全体吧……” 纸道人疯癫的声音传出，让所有人都不由一颤。 “什么？这还不是他最强的模样？” “已经不可直视了！他还能多么强大？？？” 众人震惊的看着山峦般的纸道人，和他头顶站立着的，此时六只手臂全部碎裂，宛如一个破碎木杆一般的许纯良。 “喂，佛子兄，你把你妹夫哥叫下来，似乎害了他啊。” 君莫看着许纯良腰后的天机伞，接着说道：“胳膊都没了，即便有血肉再生的法门，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这个癫子还有更强大的状态，看来我们还是得继续之前的赌约了。” “谁先死，谁煞笔！不过我估计，你妹夫哥得比咱俩都先煞笔了…… ” 白色的纸道人变化着，他用白纸雕塑凝聚成的巨大身体缓缓缩小，并不断有红色的血肉和黑色的气息从白纸的缝隙中钻出，然后像黏在地面上缓缓流动的泡沫一般爬上了他的白纸皮肤。 这种变化又快又慢，并无比坚决的进行着。 …… 六只胳膊尽数碎裂，许纯良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身下正在缓缓缩小却变得更加恐怖的纸道人，失去了愤怒的他不由本能的颤了颤。 “卧槽！这玩意儿这么大！这么恐怖？” “刚才我怎么没有感觉？” “还有，我的胳膊好痛！” “呃？？？” “我胳膊呢？” “算了，先去李白衣那里。” 他正要从正在变成血肉增生模样的纸道人身上跳下去，然后便看到小孩儿许纯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双手双脚抓在地面上，像小狗一般朝他跑来。 而柯基小狗也同样跟在他身边，一边汪汪汪的叫着，一边无比讨好的摇着尾巴。 转眼间，它们一人一狗便来到了许纯良身边。 “哥哥，你刚刚突然消失了，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许纯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哥哥，你胳膊没了。我来给你当胳膊吧。” 小孩许纯良的身体像气球人一样拉长，他将自己的身体部分压薄，变成了一个坎肩状的身体，手臂拉长变粗，变成了许纯良适合的长短，然后往许纯良肩头飘去。 许纯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不用。我有办法。” “走，我们先下去，站在这玩意儿头上我总有点本能的害怕。” 说完，看纸道人被自己砸出一个坑的头皮上也开始有血肉钻出覆盖，他双腿用力，从他头顶跳了下去。 下方随时都注意着他的李白衣正要与他打招呼， 却惊讶的看到他脸上的气质一转，煞气消失，脖子上的三颗头颅消失，重新变回了自己熟悉的模样。 而在他变成原本模样的瞬间，他赤裸的上身再次出现三对手臂。 只是这三对手臂与之前两只血肉四只白玉佛手时不同，全部变成了汉白玉雕刻而成的佛手。 这六只手臂造型独特，线条流畅，与他在千佛寺中的某个废弃佛龛中看到的一个名为千手千眼佛的佛像背后的断手感觉一模一样。 充满了神秘与优雅的色彩。 站在他身旁的静静守护的度明老僧也是一样，在看到许纯良肩头的佛手佛臂的瞬间，眼中绽放出无比震撼的光彩。 但那光彩随即便被他宁静的佛心压下。 他与众僧一起双手合十，对着许纯良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君莫也站起身来，对许纯良抱拳笑道：“大哥好，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 他尴尬的笑着，想起许纯良向自己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叫【张老五】时认真的模样，不由抽了抽嘴角。然后接着说道： “对了，我们在玩谁先死谁煞笔的游戏，大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第297章 我的剑怎么在你那里 “谁先死谁煞笔？” 许纯良怔了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看向肌肉老僧问道：“你们家佛子和这家伙被纸道人欺负疯了吗？” “怎么玩这么癫的游戏？还问我？我又不是疯子。” 尽管此时头顶纸道人带来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可君莫还是忍不住腹诽道：“卧槽，他还说我疯了，我再疯我也不会对着空气说话…… ” “妈的，癫子。” 心中嘀咕了许纯良两句，君莫面上却依旧笑咪咪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好了，不开玩笑，大哥，我们这群人里显然你才是最猛的，你说，我们怎么配合你。能从这里逃出去？” “逃出去？”许纯良反问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 想起外面那个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黑色森林，以及最终都会走到的百米铺地红线镇棺之处，无奈说道： “这个墟界可不止这一处纸道人的世界，这东西外面还有师兄弟呢。” “想要从墟界出去，只能先杀死这个东西，回到真正的墟界中才行。” “真正的墟界？嘶…… ” “我们竟然还没有身处在真正的墟界中吗？” 李白衣和君莫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小子，你是不是在哄骗咱家？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墟界？”一个头顶红盖头的血浮屠从人群中走出，看着许纯良不客气的问道。 许纯良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他连忙点头，讨好的笑着说道：“不敢瞒着大人。” “嗯？你认得咱家？”那血浮屠看他满脸的小人姿态，雄壮的腰背挺的愈发笔直，骄傲的说道：“既然知道咱家，就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告……” 话未说完，一只手捏在了他的红盖头上，将他剩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中。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传来，他想一分为十，却发现自己的功法和灵气似乎凝滞了一般。 “死太监，该死！” 许纯良捏着血浮屠的脸，五指用力。 “砰！” 红盖头下面的头脸被他捏成了一包血肉模糊。刚刚还努力抓向他胳膊的四肢便很自然的垂了下去，并不时像半死的鱼一般抽搐一下。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许纯良，许纯良淡然一笑，道：“死太监跟我有仇，遇到便杀了。” 说完，他看向黑刀女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看向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的纸道人。 “膨！！！”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许纯良就感觉自己的头颅猛的一涨，起码大了三分。 一行行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顺着皮肤像小溪一般流下来。 这一刻仿佛有一万根针插入了许纯良的脑袋里，并且疯狂的穿梭着，给他带来了极致的疼痛和本能的烦躁。 但他依旧睁大了通红的双眼，往变小了起码三分之一的纸道人看去。 纸道人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洁白如玉的颜色，如山峦般的身体上，生满了一片片柔软的，像舌头一般的猩红色的肉。 那些舌头状的肉呈鱼鳞状一片压着一片，组成了他的衣服，皮肤，脸面。 而原本垂在身上，被许纯良砸碎了不少的白纸触手，此时也完全被一圈圈肉环包裹，变成一条条像是巨大蚯蚓般的触手。那些触手们无意识的向四周漫无目的的飘散着，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许纯良看向纸道人的脸。 然后不由一颤。 与原本的人脸不同，此时纸道人的脸变成了完整的一片肉，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 完完全全、参差不齐的 一片肉，就像蹩脚的屠夫随手切出来的一般。 “哈哈哈哈…… ” 听到纸道人的笑声，许纯良循着笑声往纸道人的肩膀上看去，随后便看见一张长着四张嘴巴的怪异脸庞长在他的肩膀上，正在得意的笑着。 “徒儿，为师妙不妙啊？” 他看着众人说道。 “来，师傅送你们成仙！” “哈哈哈哈…… ” 伴着癫狂的笑声，许纯良看到他肩头的脸庞像是融化了一般自动变大，顺着肩头流下，逐渐覆盖了他的半个身体， 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快速融化，自大腿以下，那些舌头一般的肉片开始增厚增长。 然后化作一个个红彤彤的巨大触手，朝众人探来。 许纯良一把将手中的血浮屠尸体丢向那根朝自己射来的血红触手，同时两只汉白玉佛手臂伸出，在脖子上狠狠一撕，两只黑白红相间的虎头狰狞的从脖子两侧探出，他再次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模样。 “大哥！不能再蛮力砸了！” “用武器啊！” 君莫一边伸手抡起自己的血肉铜钱剑，一边大声的提醒着许纯良。 “对啊！” 许纯良反应过来，六只手臂同时活动。 一手拿住了桃木剑，于是那只手开始欢快的笑了起来。 一只手伸手抓向柯基小狗，于是那只手中多了一柄黑色玉剑。 一只手捏住了此时重新变成了血红色的天机伞，于是那只手变得仿佛虚影一般。 然后，他看向了李白衣，看着李白衣空空如也的手掌，他又看向了君莫。 看到君莫手中的血肉铜钱剑，他再次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怎么我的血肉铜钱剑在你手里？” 君莫看了看三头六臂的许纯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苦着脸说道：“大哥，抢宝贝也不能这么抢吧？” 许纯良伸手敲敲头，同时用一只白玉手臂下意识的伸向君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柄剑未来会是我的。” 话音一落，连李白衣都十分敬佩的看向了许纯良。 而离得近一些的千佛寺众僧，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 敢抢多宝剑客的宝贝，还敢这么霸道的抢，真的很猛。 君莫看着许纯良手中那杆血红大伞，想起自己在葛家庄外看到的那一大团血迹，不由认怂道： “好吧，大哥，谁叫我叫多宝剑客呢。谁叫我敬仰大哥你呢！” 说完，他把血肉铜钱剑放入了那只白玉佛手臂中，并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柄剑，就送给大哥你了。” 第298章 妹夫哥，我们一起出手 许纯良眼睛里一阵恍惚迷惘。 想起老头许纯良拿着血肉铜钱剑时的模样，心中不由再次一阵诧异。 ‘难道这柄剑就是这个时候到我手里的？’ 在他恍惚间，那只拿着血肉铜钱剑的汉白玉佛手快速变化，一些黑色的煞气出现在玉石手臂上，一些血包瘤体出现，然后炸开，流出一些腥臭的血液。 于是，许纯良六只手中便有了四柄武器。 天机伞，桃木剑，黑玉剑，血肉铜钱剑。 捏紧了剩下的两只拳头，许纯良向前迈出一步，随后又在原地站定，转头看向李白衣和千佛寺诸僧。 他笑着说道：“度明大师，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白衣一起出手就行。” 李白衣开心的点了点头，骄傲的挺起胸膛，道：“好的妹夫哥，我们一同出手，再现当年杀穿佛门墟界的英勇！” “你说，我们怎么配合！” 他看着许纯良的脸，却发现许纯良的六只眼睛并未与自己对视，反而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他心中。 “不会吧，妹夫哥。” “这不合适吧！” 他向后退了一步，可下一刻，他看见许纯良微微一弯腰…… 自己的脚腕上再次传来一道熟悉的握感。 “我艹你xx个许纯良！又拿老子当刀！” “我x x个xx！” “我…… ” 伴着李白衣的大叫声，在君莫黑刀女子以及千佛寺诸僧的注视中，李白衣眉心的佛珠流出金色的光晕，将他紧紧包裹，整个人像奥斯卡小金人一样金光闪闪。 而手中拿了五柄武器的许纯良，早已违反了重力规则，踩在纸道人的肉身上，身体与地面平行，向他的头部冲去。 握着桃木剑的手臂哈哈笑着，在它周围的那些肉片舌头便开始哈哈大笑，然后在桃木剑一剑插入纸道人表皮并割出一道伤口时，那些肉片舌头便开始哈哈笑着从纸道人身体上掉落了下来。 黑玉剑蛮横的斩出，每一剑都有黑色的剑罡飞出，那些剑罡只要接触到纸道人的身体，那一片的血肉就会变成乌黑色，然后开始缓缓枯萎。 而拿着天机伞的那只手用力一捏，天机伞自动打开，在许纯良头顶化作一只血红色的伞面，伞面打开的瞬间，纸道人看向许纯良的目光便出现了恍惚。 似乎许纯良从整个空间中疏离了出去一般，就像是一个全息投影投出来的幻影似的。 他整个人明明在那里，纸道人却感觉他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一般。 身上的触手甩动着朝许纯良的虚影插去，带着强劲的风压和威势，狠狠插在天机伞上。 噗！ 噗！ 噗！ 强力的穿透声响起，纸道人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那些触手不知为何在插向许纯良的过程中自动转了弯，插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 仿佛天机伞欺骗了那些触手的感知，让它们以为许纯良此时正在他的大腿上一般。 感知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纸道人冷哼一声，身上那种无法让人直视的威压瞬间变的更甚！ “啊！！！” “呜！！！” 连接着几声惨叫，除了许纯良和君莫以及此时被当作一把刀握在手中的李白衣外，所有人都被这道威压震的脑袋刺痛，目光涣散。 只能纷纷向后退去。 君莫嘴角流出一道猩红的鲜血，胖乎乎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却看起来愈发坚决。 被他收回腰间的【敕令洪福齐天】符箓自动飞出，重新扣在了他的眉心。 身上的白色孝服也开始快速变化，一根根干枯的黑色手指从白色孝服的缝隙中钻出，那些手指彼此扣在一起，快速将他的身体覆盖，甚至有一些手指还顺着他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脸，在他面前交织成一个手指面甲。 而在同一时间，他身上掉下三个用破布扎成的小布娃娃。 一个是黑色的长满了触手和眼睛的厉鬼模样，一个是浑身扎满了钉子和尖刺的小牛，以及一个以数十只人头和胳膊缝合在一起，口中咬着佛门降魔杵的蜈蚣。 在掉落出来的瞬间，三个布娃娃迎风便长，一个变成了身高三丈，满身触手和眼睛的黑色厉鬼，一个变成了浑身是生锈铁钉和黑色利刺的小山般的蛮牛，以及一个与许纯良曾在佛门墟界中见过的，很像人体蚰蜒的，巨大的人体蜈蚣。 它们一落地，便毫不犹豫的往纸道人身上撞去。 而纸道人身上那无法直视的威压，对它们仿佛不存在一般。 撕咬，拉扯，冲撞，他们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对待着纸道人。 而君莫也在这一刻完成了他的变形，在白色孝服的变化下，他完全变成了一个用手指甲胄覆盖的人。 而在他的右手中，握着一个一米五长的粗大手指。 那手指乌黑干瘪，指节上带着一个发着莹莹绿光的宝石戒指，断口参差，像是从某个干尸上硬生生掰下来的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截断指，却散发着无比凶厉的魔气。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让观者产生一种寒气滋生，亡魂丧胆的感觉。 君莫脚下的那些手指像握拳一样收起，然后狠狠一弹，于是君莫便被弹飞了起来。 在飞翔的过程中，他双手捧着那个粗大手指，叠在胸前。 那只干瘪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绿光闪烁间， 手指便蜷缩了起来。 随着君莫越飞越高，那根手指像弹人脑瓜崩一样狠狠一弹！ 只是它弹的方向并不是纸道人的脑门儿，而是一个男人最害怕的被弹的地方。 一米五长的干枯手指，带着劲风和魔气，在空气中弹出残影，朝纸道人的下身要害处狠狠弹去。 被许纯良握着脚腕，一下一下砸在纸道人身上的李白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赞道：“多宝剑客牛批！弹死他！！！！” 说完，他的脸狠狠砸在纸道人的身上， 将那一片肉舌头砸的血肉模糊。 “噗！” 他吐出口中不小心掉进其中的半截肉舌头，继续赞道： “弹……死……他！”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此刻，除了黑刀女子与另外三名还活着的女子，其他男性们。都感觉自己要害处传来一阵幻觉般的疼痛。 第299章 弹 “砰！” 带着所有人的幻疼，以及所有人的期待，那根蜷缩的紧紧的，带着强劲力量和魔气的手指在纸道人【人中】部位弹出了一道音爆。 然后便是巨大的炸裂声出现。 “哼…… ” “哈哈哈…… ” 纸道人癫狂的笑声传来。 “傻徒儿，为师是不是忘了跟你们说，其实为师的身体，早就修成了纸人之体？” “你这一招虽然气人，但对为师没用啊。” “哈哈哈哈……” 他大声的笑着，李白衣吐出口中的舌头，毫不犹豫的骂道：“哇！原来师尊竟然也是个死太监啊！为了成仙，男人也不做吗？” “那成仙还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他甚至转头看向了下方的肌肉老僧，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喂！度明老和尚，是不是成佛了也要变成太监，要是那样的话，我可不成佛～” “砰！” 他再一次被许纯良狠狠斩在纸道人身上，砸下一片片肉舌头…… …… “原来师傅的纸人之身，连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君莫飘在纸道人的【人中】前，双手紧紧握着那根手指。若有所指的说道： “还好徒儿是个极其孝顺的人，您既然当了我这一天的师傅，徒儿自然是要送给师傅一件礼物的。” “实不相瞒，弟子这跟手指武器，其实很猛！” “具体猛在哪里呢……？” “它带着一种神奇的规则，凡是它认为它弹到了的地方是存在的，那它就是存在的。” 说话间，君莫开始快速后退，并对许纯良同时喊了一声“退！” 许纯良本能的对他产生了一丝信任，于是毫不犹豫的用力一蹬，本已经爬到了纸道人肋下的他像炮弹一般快速后退。 纸道人先是一怔，紧接着那像被巨刀斩出的血肉无脸面庞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难受的表情。 他向后一弯腰，双手捂向下半身要害处，一声男人都能感同身受的痛苦嘶吼声从喉咙中发出。 “呜～～～！！！！” 紧接着，便是疯了一般的发狂。 “艹！” “艹！艹！艹！” “我要杀了你们！” “杀光你们！！！” 那些由肉舌头变成的触手快速向四周射去，转眼间便射穿了七八个躲在四周的武者。 黑刀女子看着朝自己射来的触手，单纯的脸上满是坚决，狠狠一甩左手重刀，斩在那根触手上。 一团黑夜包裹了她，她的刀变得极为凌厉沉重。 噗！ 她劈开了那根触手，又倒转刀头，劈开了另一根触手。 转眼间，她劈断了三根触手。 可下一刻，又有五根触手像一只大手般朝她射来。 笼罩了她身体上上下下的十数处要害。 “完了！” 她嘀咕一声，却依旧没有坐以待毙，反而迎着那五根触手，以一种赴死的姿态，朝着那五根触手狠狠斩去。 作为大山的女儿，即便是死，也要斩出最后一刀。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之际，一道熟悉的阴冷笑声出现，是那个看不见的孩子。 “你快走！不能在这里玩！这里危险！”她大声吆喝道！ “嘻嘻……” “姐姐是个好人。我来帮你。” 小孩儿许纯良嘻嘻笑着，一把捏住了黑刀女子没有握刀的右手。 冰凉的小手进入手中，黑刀女子突然感觉自己一直以来雄壮有余却无比沉重的身体瞬间轻盈了起来。 那五根笼罩了自己的触手，也在这一刻变得似乎漏洞百出。 她雄壮高大的身体向左狠狠一弯折，竟然做出了完全不符合人类武者身体该有的极限动作。 扭曲成了一个紧紧的球。球外伸着她长长的刀。 她非但没感觉到疼痛，甚至还觉得自己无比灵活。似乎想要旋转一般。 于是她旋转了起来。 伴着那个虚幻的小孩儿笑声，她旋转的像个陀螺一般，巨大的黑刀被旋转的她拖着，像盖伦似的，在她身体四周闪烁着刀弧。 五根强大无匹的触手瞬间被切断。 她兴奋的大吼一声，身体无比灵活的奔袭着，扭曲着，在飞射而下的触手间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一刀刀斩断那些本该无比强大的触手…… …… 许纯良看了一眼和黑刀女子手拉手玩的兴起的小孩儿许纯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和那高塔一般的女人玩耍。 ‘或许是单纯的人喜欢和单纯的人做朋友吧。’ 他在心中嘀咕一句，然后再次往纸道人身上冲去。 无论如何，这纸道人必须杀掉。 只有完成米道人的任务，才有可能离开这个墟界。他一直记得自己的根本目的。 六只手臂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没有武器的握紧了拳头，他脖子两侧的虎头愤怒的嘶吼着，接着高高跃起。 狠狠砸向纸道人的腰间，同时，他微微眯着眼睛，三张嘴不停的开合着，呢喃着…… “我能砸穿你！” “我能砸穿你！” “我能砸穿你！” 他不停的告诉着自己这个事实。 刚刚君莫那一击提醒了他。在不久之前，老东西曾经提醒过他。他与别人不同，他拥有相信的力量。 只要他相信，他就可以做到。 不知为何，他忘记了自己这个能力。 如果不是刚刚君莫拿一指提醒到了他，他或许永远都想不起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 但还好， 他想起来了。 “我能砸穿你！” “我能砸穿你！” 伴着他不断告诉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他看不到的变化。 握着桃木剑的那只汉白玉佛手上，正在狂笑的手臂上多了一个个正在大笑的树瘤。 树瘤们活灵活现的狂笑着，上面的树皮纹路变成了一个个笑嘻嘻的人脸。而汉白玉的底色也迅速变化，变成了一杆桃树质地的灰褐色手臂。点点桃胶在树瘤间流动着，仿佛它们笑出了眼泪，远远望去，那分明就是一杆没有长树叶和桃子的桃树。 拿着黑玉剑的汉白玉手臂也变了，一块块暗金色，仿佛带着仙气的瘤体在汉白玉佛手臂上出现。并将那只手臂变成了活人手臂的模样…… 第300章 咦? “我能砸穿你！” “我能砸穿你！” 伴着许纯良的喃喃自语，他那只拿着天机伞的手臂变得时而虚无，时而凝实。 而握着血肉铜钱剑的那只手臂上，则出现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洞，森森魔气从血洞中流出，萦绕在他身边。 被他拿在手中的李白衣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却发现自己似乎每一刻都在恍惚。 他这一瞬间震惊着许纯良身上的变化，下一瞬间又顷刻间遗忘。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不断抹除着他的记忆。 于是他就这样恍惚着，看着许纯良距离纸道人的腰部越来越近。 眉心的佛珠中有一道佛音传入心中，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明！ “不！我不能再看了！” “在这样下去我会变傻的！” 他紧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许纯良，然后便感觉到了巨大的震动。 即便有佛珠上的佛光紧紧包裹着他，他依旧感觉到了强烈的震颤和疼痛。 睁开眼睛，他发现周遭一片黑暗，身体也感觉到无比拥挤。同时在强烈的摩擦下，自己正在随着许纯良不停的往前移动着。 那些黑色的血肉不停狂笑着，显得无比癫狂！ “这是？” “砸进了纸道人的身体中？” “可是……，这纸道人也太颠了吧？竟然身体内的血肉也在不停的狂笑？” 李白衣诧异的想道。紧接着便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尸气，以及阴冷冰寒的魔气寒意。 如果不是有佛珠护身，他感觉自己能被这些魔气和尸气浸死！ 他下意识的往许纯良身上看去，然后……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 许纯良不断在心中重复着’我能砸穿你！’这句话，然后重重的的撞在纸道人身上。 桃木剑第一时间插在了纸道人的腰间，于是在桃木手臂的笑声带动下，那片血肉便开始狂笑，紧随其后的，是黑色玉剑和血肉铜钱剑。 它们同时插入纸道人腰间厚厚的血肉上。 桃木剑下切，血肉铜钱剑炸开。 在纸道人身上切开一道口子。 感觉到它的身体被切开，许纯良将黑色玉剑松开。 黑色玉剑瞬间变成柯基小狗，死死的抱紧许纯良的小腿不放开。 于是许纯良伸出两只没有武器的手，捏着纸道人被割开的皮肤边缘。满手滑腻的肉感，许纯良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三颗头颅同时张嘴，大声嘶吼一声。 两只手臂用力一撕！ “呲啦！” 纸道人的腰间被扯开一道一人高的口子。他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一只手自然低垂下来，很自然的抓住了柯基小狗的脖子，于是柯基小狗再次变成黑玉剑。 六只手臂五柄武器。 桃木剑与黑玉剑在前，一个切割，一个不断传播着愉悦。不停的切开纸道人身体之中的黑色物质。 那些黑色物质狂笑着被不断切开，许纯良挥舞着各个武器，漫无目的的在纸道人身体中搅动着，穿梭着。 他听到四周不断传来开心的狂笑声，也听到纸道人痛苦的嘶鸣声。 以及…… 一道若有若无的，奇怪的声音。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他不知道李白衣这是怎么了，也顾不得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希望可以给纸道人带来更深层次的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许纯良感觉身前一轻，清新的空气拂面而来。 他从纸道人腰部的另一侧钻了出来，耳边不断传来纸道人痛苦的嘶吼声，以及他腰部那个三人大小的黑色血洞中不断传出的血肉狂笑声。 以及……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咦？妹夫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吓人！” “……” …… 看了一眼李白衣，看他满眼转圈圈的迷糊模样，许纯良将他朝下方的千佛寺众僧丢了过去。 “保护好你们家佛子。” 说完之后，他反身顺着伤口再次钻入了纸道人身体中，随便选了个方向，他再次开始向深处钻去。 “可惜我没有玩火的能力。” “不然从内部烧了这家伙，可能能烧死他。” 许纯良在心中想道。 ‘等等！’ ‘相信相信的力量！’ ‘相信相信的力量！’ 他眼中精光闪闪，开始不断重复： “我能点燃他，我能点燃他。” “我能点燃他……”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并疯狂的向前冲去。 依旧是桃木剑与黑玉剑在前，天机伞与血肉铜钱钱策应切割，心中不断自我洗脑着。 一直到他再次感觉到了清新自然的空气和风，从纸道人的胸口处钻出时， 他也没有招来那足以点燃纸道人的火焰。 甚至连一点烛火都没有出现。 ‘看来我这一招相信的幻想之力，并不能凭空为我带来不属于我的力量。’ …… 君莫看到许纯良砸入了纸道人的身体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是个办法！” “你们三个，去，钻进他的体内去破坏！” 他大声对那三个正在撕咬着纸道人腿部的东西下令道。同时整个人再次下蹲，脚下的那些手指头也都蜷缩了起来。 “嘿！” “弹你脑门儿！” 他大喝一声。 正被许纯良搅动着身体之内，无比疼痛烦躁的纸道人本能抬手挡在了自己脑门儿前。 “嘿嘿。骗你的。” 君莫被指头面颊覆盖的脸上露出一抹贱兮兮的笑声，他的身体在高高挑起的过程中猛的一折返，转出了九十度的角，然后径直冲到了纸道人身体下半身的要害处…… “我弹！” 戴着宝石戒指的巨大断指被绿色荧光包裹，然后狠狠一弹！ “轰！” 音爆声响起，紧接着，天地间传出纸道人那痛苦的、羞恼的、愤怒的嘶吼声。 “我要杀了你！！！” 第301章 替命底牌 一弹成功，在纸道人身上那些触手和血肉快速朝他刺来的瞬间，君莫却未像之前那样快速逃开，反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些触手噗噗噗噗插在了他的身上，插穿了他身上的手指甲胄，插入他的身体。然后肆意的摧毁着。 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得意的笑了。 “逮到你了。”他看着纸道人那张没有面孔的脸笑道。 下一刻，那些将他身体紧紧包裹的手指纷纷张开，像一根根粗壮的草一般立起。紧接着乌黑的颜色从它们身上流出，顺着那些血肉触手向上反方向流去。 那颜色流的很快，转眼间就爬出了数米。 只要黑色流上去，那些触手便会快速耷拉下来，像是被人抽走了筋骨一般，再无一丝力量。 纸道人瞬间便发现这里的问题，并感觉到了这些黑气的恐怖。 他毫不犹豫切断了那些插在君莫体内的触手和血肉，并将君莫的身体狠狠的甩了出去。 可君莫却哈哈一笑，覆盖了满身手指的身体轰然炸开。 一根根黑色的手指夹杂着血肉像一汪泼出去的泥水一般，染在了更多触手和肉舌头之上。 点点黑色染在那些触手和肉舌头间，像一颗颗星星般绽放，然后越变越大。 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阴冷在那些地方出现，让纸道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更大的变化。 不可思议的心思在他心中绽放。 ‘难道，还要死在这次戏耍当中？’ …… “我艹，胖子把自己炸死了？不该啊！这家伙不是洪福齐天吗？”被众位千佛寺武僧护在中间的李白衣刚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就看到君莫的身体整个炸掉，不由开口道。 “多宝剑客号称多宝，又是气运之子，肯定还有别的替命底牌。”一旁的度明和尚轻声说道。 “替命底牌？这样炸了都能活？这么牛逼吗？” 李白衣不由震撼道。 “是啊，我们这个世界……”度明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开口，想了想后这才接着说道： “我们的这个世界，远比我们了解的还要神秘。” “替命底牌，对于多宝剑客这样的人物来说，有一两个很正常。” 李白衣闻言，立马伸手，亲切的搂住了肌肉老僧那结实的肩膀。 “嘿嘿……” 他贱兮兮的笑着说道：“度明大师，咱俩关系好不好？” 度明打量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佛子，实话实说，咱俩没什么关系。像你这样的人渣，如果不是方丈他执意说你能成佛，还给你立了佛子之位。像你这样的人在京城，贫僧不说见一次打一次，但退避三舍，当作看不见，还是很有必要的。” “呃……” 李白衣卡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看到其他千佛寺武僧面露笑容的模样，他伸手挠了挠头，然后毫不客气的把手放在肌肉老僧的头顶，轻轻抚摸着他的秃头，然后不再尴尬，反而脸皮很厚的笑嘻嘻的说道： “哈哈，你都说了，那是在我不是佛子的前提下嘛。我现在已经是佛子了，咱俩的关系是不是就变得很好了？” “还有，你们几个别笑，你们之前被骗的一位成佛了的囧样我可还记得呢。再笑等回了寺里我可要专门开一个佛会给寺里的大和尚小和尚老和尚们都好好分享一下了。” “当然，我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嘲笑你们，只是觉得你们当时的模样就真的像是成仙了一般，想必寺中那些渴望成佛的老和尚们一定很好奇成佛之后的感受，所以给他们分享一下嘛…… ”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笑他的那些武僧们都老脸一红，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连一向号称脸皮最厚的肌肉老僧度明，也跟着老脸一红。 “阿弥陀佛，佛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只要贫僧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的告诉佛子的。” 不是度明老和尚脸皮薄，实在是【成佛】时自己等人放浪形骸的模样太丢人。 “嘿嘿……，嘿嘿……” 李白衣笑了笑，搂紧度明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那替命底牌，咱们千佛寺有没有，那个…… ” 度明一脸迷惘的摇了摇头，道：“贫僧不知。” “不知？” “是的，不知，出家人不打诳语……，真的不知。” 说话间，趁着他背对着千佛寺其他武僧的时候，他悄悄对着李白衣眨了眨眼睛。 李白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替命底牌，千佛寺是有的。只是不能说。 “好吧，还当我们千佛寺多厉害呢，原来也就不过如此嘛，连替命底牌都没有。” 他装模作样的吐槽了一句，然后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头看向正在用一根根触手探入自己身体中的纸道人。 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妹夫哥怎么样了？” …… …… 许纯良眼前乌漆麻黑，一点光亮都没有。耳边除了纸道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声，就只剩下桃木剑四周那些血肉们不断传出的癫狂笑声。 他奋力挥舞着自己的六条手臂，意图在移动中给纸道人带来更加严重的伤害。 突然，他在狂笑声和嘶吼声中听到了一道道诡异的【噗噗】声，就像是竹棒被人用力插入了猪肉中的声音一般。 紧接着， 他胸前一凉，一种火辣辣的充实感出现在他的胸口。 伸手一摸，一根柔韧的血肉触手插在他的胸口，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三公分。 “还好，再偏移一点就捅爆我的心脏了！”他松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将那根给自己带来钻心痛苦的触手扭断。 灵气运转间，手腕一拧，那根触手被他轻松扭断，许纯良再次往前迈步。 可下一刻， 噗噗噗噗噗！ 数道噗噗声响起，许纯良嘴角微翘，笑了起来。 下一瞬间，十数根触手探出，凌乱的插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其中有一根插在他的脑门儿，搅碎了他的脑浆。还有三根从各个方向插入了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射成了一团碎肉。 “艹！” 许纯良低声骂了一句，随后身边的黑暗如同镜子般碎裂。 第302章 杀招 黑暗碎裂，许纯良再次站在了纸道人的血肉之中。 周遭依旧是那种乌漆麻黑的状态，许纯良却有些恍惚。 ‘已经很久……，没有回档了。’ 久违的死亡回档让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气恼。主要是气恼自己，在面对阴间月老和那只坐在阎王殿里的大黑鼠时都没有回档， 却在这个相比之下弱小不少的纸道人时被杀死。 该说不说，有些屈辱。 “呼……” 许纯良长出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向右猛的突进。 在他身后，一根根触手插入纸道人的身体，向他原本的位置插去。 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许纯良整个人旋转了起来。 天机伞被他随手撑开，火红的伞面张开足有两米方圆，被他挡在背后，同时其他三个拿着不同武器的手臂顺着身体的旋转，整个人如同一只正在城市地下打洞的盾构机一般，快速朝前方钻去。 他毫不吝啬的将体内灵气尽数往桃木剑中涌去。 于是原本只有桃木剑附近才会出现的血肉笑声快速蔓延，方圆数十米内，看不见的愉悦形成了一片区域。 那些血肉不断颤抖着，狂笑着。 像疯了一样。 米道人瞬息间便发现了自己身体中的奇怪变化，于是更多的血肉触手飞舞着插入了他的身体中，朝许纯良笼罩而来。 第一根触手凶残的穿透他的血肉，破开一切阻隔，狠狠的撞在了天机伞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根触手像是水柱撞上了钢板一般，炸裂成一片片破碎的血肉。而执伞的许纯良却没有一丝感觉。 天机伞轻松的替他抹去了那根触手撞来时带来的强大势能。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触手射向他的身体，都一一被他身后的天机伞拦住。 而出现在他正面的那些触手，同时也被他身体前如同钻头一般舞出残影的三道利器纷纷粉碎。 一时间，许纯良因为触手们的拦截而无法行动，纸道人的攻击也因为天机伞和三柄剑的拦截而无法对许纯良作出任何伤害，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 许纯良并不喜欢这种平衡。 尤其是他此时还待在纸道人的身体中。 空气不是很流畅，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浓的他感觉鼻子里面很难受。 就仿佛自己身处在一个满是污血的垃圾场中一般。 ‘我必须得做点儿别的什么事情。’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同时开始思考自己的能力。 有一个杀招他一直没用，但他不确定这一招对纸道人是否有用。 死兆加身。 那个以自身为武器，通过伤害自己来放大死兆来诛杀敌人的能力。 这是小秤砣教给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儿诧异。 ‘不对！我的双臂被纸道人的身体震碎了，小秤砣一直系在我的手腕上，那手臂都没了，它不会丢了吧？’ 许纯良连忙看向自己的几只手臂，然后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六只各色手臂上，确实都没有了小秤砣的身影。 ‘我艹！’ 他不由一阵焦急。 尽管小秤砣从来不说话，但许纯良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而且它还是自己召唤称妈天外飞仙的钥匙。 如果它丢了，自己以后怕是真的少了一个大杀器。 当然，还有一些许纯良不愿意承认的原因，在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中，他对称妈和小秤砣，是亲近的。 “兄弟，你在哪儿？”许纯良焦急的问道。 然后便感觉自己空着的那个拳头，依旧保持着汉白玉佛手模样的手臂上传来一道亲近的意味。 低头一看，他诧异的发现小秤砣就挂在那里， 铁质微锈的秤砣，用血色绳子编织的系带，此时正插在他那条石头手臂上，稳稳当当的挂在上面。 它无声的摇了摇，给许纯良传来了一道亲近之意。 “还在就好。” 许纯良放下心来，继续思考自己的对敌之道。 死兆加身不想用，他觉得应该杀不死纸道人。召唤称妈呢？ 许纯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小秤砣，感受着它身上不断传来的冰凉和血腥味以及亲近感。 还是选择放弃了这个可以轻松灭杀纸道人的方法。 他不是个矫情的人，但他不能保证如果称妈降临的话，李白衣这个千里迢迢想来帮自己的朋友会不会也被称妈挂到称钩上来放血。 所以他只能思考别的办法。 ‘那就只剩下它们了。’ ‘两个死亡技能，死亡之吻，解脱。’ 许纯良在心中无声的呢喃道。 看了一眼面板，死亡之吻的随机概率是8%，解脱的随机概率是15%。而且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可以翻到10倍，达到150%的溢出状态。 所以…… 保险起见，就是解脱了。 许纯良心中有了选择。 那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认为纸道人需要解脱，甚至让纸道人自己认为自己需要解脱才行。 当然，想要达成这一点，那就必须先出去。 想到这里，许纯良瞬间收回了自己身前的剑，也将天机伞重新合上，不再去阻挡那些恐怖的触手。 于是下一刻…… 噗！ 噗！ 噗！ 一根根触手从四周笼罩向他的身体，将他射成了刺猬。 感受到身体中的许纯良死亡的意味，纸道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哈…… ” “乖徒儿，你还真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 他狂笑着狠狠一跺脚，君莫那三只钻在他大腿中撕咬的诡异被他震了出来…… 正在艰难躲藏大于厮杀的众人，也都震惊的看向了他。 可下一刻， 他们所在的空间噼里啪啦的便碎掉了。 一切回档。 …… 许纯良睁开眼睛，毫不犹豫转身，顺着自己钻出来的血洞往后退去。 一根根触手插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当身前没有血肉阻挡时，许纯良前进的速度极快。 他手脚并用，两只没有拿武器的手掌撑在地上，像一条下山猛虎般，带着残影，快速往自己撕开的那道血口处钻去。 背后是不断射来的触手，他目光坚定，嘴巴不停的呢喃着…… “我还能更快！” “我还能更快！” …… 第303章 出现了!未卜先知 “我还能更快！” “我还能更快！” 在许纯良坚定的呢喃声中，他不停拍在地面上的双手用汉白玉玉石状的模样，竟然隐约缠绕上了一团黑白相间的煞气之风。 整个人也愈发低伏，一声声虎啸从他脖子两侧的两颗虎头中传出。 远远看去，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正在凶猛的奔向猎物的疯虎一般。 “嗷呼！！！” 一声虎啸响彻天地，地面上正在与那些触手缠斗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许纯良奔出的方向。 连纸道人也忍不住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极速退出了自己的身体。 “呼！” 许纯良从纸道人身体中窜出，不由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并毫不犹豫的将天机伞打开，挡在自己上半身头脸之后，但出乎他预料的，纸道人并没有出手攻击他。 于是天机伞托着他从天上落下，像挂在降落伞上的人一般，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降落。 配上他三头六臂，手持三柄各色长剑的模样，整个人飘然若仙，又宛如魔神一般。 “我艹，妹夫哥真的很会装。”李白衣嘴巴张了张，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而君莫，则看着许纯良手中拿着的血肉铜钱剑，眼睛里闪烁着不舍。 那是他的剑，但以后不再是他的了。 君莫像个被小朋友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小朋友一般，又无奈，又委屈。 “妈的，打又打不过，似乎还很有可能因为被他了救一命而欠他一个人情，这可真是……” 他喃喃自语着，看着许纯良在自己和李白衣之间缓缓落下。 “妹夫哥，怎么出来了？”他听到李白衣对许纯良询问道。 许纯良突然从纸道人身体中钻出，让这场几乎是纸道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瞬间休战，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当受伤的众人听到李白衣的询问时，也都将模样移向许纯良，想知道他停下来的原因。 “打不过，谈一谈。” 许纯良苦笑一下，并随手收起了天机伞。 伴着他收伞的动作，脖子两侧钻出的虎头自然消失，背上生出的多余的手臂也瞬息间消失。 他将桃木剑和血肉铜钱剑很自然的别在了腰间，只留下一柄黑玉剑插在眼前的地上。 就这样保持着手无寸铁的姿态，抬头看向纸道人。 再一次正视纸道人，他依旧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那种仅仅只是直视便会头疼欲裂的感觉。 仿佛有无数根生锈的铁钉随着他看向纸道人这一眼便钉入了他的大脑中一般，他的眼角瞬间留下了两行血泪。 可即便如此，许纯良依旧昂起头，将自己的双眼睁到最大，直勾勾的看着纸道人的肩头， 那里，有一张血肉舌头组成的一个难看的脸。 许纯良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感受脑子中的疼痛，好让自己可以做出微笑的动作。 他微笑着看着纸道人的脸，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和面容下痛苦的表情，努力的猜测着他为何会如此变态，片刻之后，他试探着说道：“谈谈？” “谈谈？” 听到许纯良的话，纸道人肩头的脸不由一怔。显然，他没有想到许纯良突然从他身体中钻出来后竟然是想要和自己谈谈。 这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他要谈谈？谈什么？这东西能谈吗？”君莫诧异的看着许纯良，想不明白他的想法，这个纸道人明显是疯的，他想不通究竟有什么可以谈的。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诧异，他们看着许纯良，像看一个疯子。 “有什么好谈的！” 纸道人冷哼一声，一道触手飞速从天上落下。 许纯良面露微笑，躲都不躲一下。 “噗！” 那根触手自许纯良脑门儿上贯穿而下，将许纯良死死的钉在地上。 许纯良，卒。 …… “谈谈？” 许纯良微笑着，任由眼角留下猩红的血泪，看着纸道人肩头的那张脸邀请道。 “有什么好谈的！” 纸道人声音阴冷的怒斥道，紧接着一道触手自他身上探出，用一种神出鬼没的轨迹飞速朝徐许纯良射来。 许纯良面露微笑，脚下微动，像散步一般朝前迈出一步。 他甚至依旧保持着抬头看着纸道人的脸的姿态，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躲过了这一道从天而降的触手。 “嘶！” 这一步迈出，几乎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最为兴奋的，是李白衣。 他呆呆的看着许纯良那闲庭信步的模样，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出现了！出现了！” “就是这样！”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判断敌人的攻击，让那神出鬼没的攻击瞬间扑空！” “而他却保持着闲庭信步一般的优雅！” “那天在佛门墟界中也是如此！那黑暗里的东西的攻击每次都被他随意的躲过！” “这不是神一般的占卜还能是什么？？！” “妹夫哥，好样的！！！” 他在心中赞叹着许纯良，眼睛里满是兴奋。 而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君莫眼中同样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和疑惑。 ‘是运气吗？好像不是！他不是和我一样的气运之气。’ ‘如果是我，将会因为运气而躲过这一击，而他，则是有一种提前预知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黑刀女子任由小孩许纯良坐在自己肩头，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黑刀，呆呆的看着许纯良，不能理解，为何许纯良会迈出如此随意的一步，便躲过了那么凌厉的一击。 …… 所有人都震撼的看着许纯良。 被他这一步彻底吓到。 下一刻，又一根触手飞速射下， 许纯良微笑的看着纸道人的脸，一动不动。 下一刻， “噗！” 许纯良，卒。 “怎么会！！！为什么不躲？？？”李白衣面色惨白，失声问道。 同样的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心中。 …… 一切回档。 “谈谈？”许纯良笑着问道。 “有什么好谈的！” 纸道人冷哼，那道触手飞速从天上落下。直刺许纯良面门。 可许纯良微笑着，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一般朝前迈出一步。 第304章 神算子 四周，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许纯良微笑着抬着头，一直看着纸道人肩膀上那张脸，并像散步一般，在纸道人脚下不时的迈出一步。 他的动作无比随意，又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这种美感，源自他与天空中不断落下的血红触手之间总是恰到好处的擦肩而过。 进而产生的一种仿佛预演过无数遍的奇迹般的美感。 那些触手一根根射出，收回，并被他一次次恰到好处的躲开，仿佛两人排演了一场最玄妙的戏剧。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极点。 李白衣双目失神的看着许纯良的身影，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演当中进行一般。那极速射出的触手，他总能提前一步预知！他拥有预知之力吗？” “还是别的？” “神一样的占卜能力？？？” 他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嘴巴越张越大。 度明和千佛寺众僧同样紧紧盯着许纯良，眼中只剩下震撼。甚至忘记了他们还需要保护李白衣。 头顶那些青色烟气形成的佛头变得呆呆的，似乎它们也拥有着思维，并且在此时被许纯良震撼到了一般。 黑衣女子手拉着小孩儿许纯良的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呆萌表情，耳朵里却不时传来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 “哈哈！” “哥哥好厉害呀！” “哥哥在和那些绳子跳舞呢…… ” …… 君莫黑色的瞳孔下，有一颗生着绿锈的青铜珠子缓慢旋转着，死死的盯着许纯良的动作。 随着他看到的信息越多， 他那张婴儿肥的脸也将嘴巴张得越来越大。 ‘这不可能！’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这是……，未卜先知！！！’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这不合逻辑……’ 谁又能想到，被认为是运气最好的人，判断另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时，却在用逻辑思考。 他死死的盯着许纯良，计算着他的动作，猜测他是如何躲过那从天而降的触手的。 只是越计算，许纯良的身影在他心中就变得越恐怖。 从以后必须躲着的一个人，慢慢变成了可以尽力相处的人，再变成了…… 大腿！靠山！ ‘反正大哥我已经叫了，我就是他小弟了！嘿嘿嘿……’他在心中暗搓搓的想道，并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宝贝，比较适合大哥的气质呢？ ……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许纯良此时却无比认真。 他计算着自己在数百次死亡回档中走过的路，并尽力作出闲情信步的动作。 没有人知道，此时看起来宛如信步的他其实正在与纸道人进行着另外一场战斗。 心理战。 他要通过自己这种奇迹的躲避，来让这个癫癫的纸道人相信，自己无比强大。 “第六百七十七步。”他在心中默念一声，随后向左踏出半步，并在此看着那道血色触手快速向自己的脑门儿上疾射过来。 他微笑着，躲也不躲一下。 “他怎么停下了？”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升起这样一道疑问。 “走了那么多步，却要死在这一步上吗？”他们猜测着，不明白许纯良为何要停下。 走了六百多步，躲过了血色触手六百多次袭击，已经没有人相信他躲不过。 那么他不躲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不想躲。 人们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然后震惊的看到，那只极速射向许纯良额头的触手，在许纯良眉心一指处，停了下来。 从极动到极静，展现出另一种对身体的极致控制，显得愈发有美感了。 许纯良微笑着，眼角流着血泪，保持着自信拿捏的姿态。 仿佛一切都在他控制中一般。 “什么？？？不可能！” “难道他能算到纸道人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疯子的想法，永远在变化着呢，他怎么可能能猜到呢？” 君莫再次震惊，却不知道此时许纯良心跳也停跳了一拍。 这一刻，他甚至想哭。 ‘终于停下来了。’他在心中轻声叹道。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自从他决定要【解脱】纸道人以后。 他每一步之后都会停下来，任由那自上而下射出的触手钉入自己的脑门。将他硬生生钉死在地面上。 为的就是这一刻。 让纸道人以为自己甚至能算到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纸道人感觉到恐惧。感觉到自己的强大。 好在，第六百七十七步之后，他赢了。 “你要谈什么？” 纸道人的声音传来。许纯良依旧微笑，张口准备说话。 “噗！” 那根触手插在了他的眉心，从眉心入，从脚下出。 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妈的！神经病！” 许纯良怒骂了一句，然后在众人难以理解的注视中，死亡…… “神经病啊！”李白衣和君莫忍不住大骂道。 黑刀女子震惊的发现自己手中一直牵着的那个小手，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预警，随着许纯良的消失而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谈谈？”许纯良微笑说道，然后迈出那重复的一步。 接着继续闲庭信步。 …… “第六百七十七步。”他在心中默念一声，随后向左踏出半步，并在此看着那道血色触手快速向自己的脑门儿上疾射过来。 他微笑着，躲也不躲一下。 那只触手在他额头上方一指处停了下来。从极动到极静。 “你要谈什么？”纸道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许纯良却随着他的声音向后退了半步。 他退的行云流水，退的毫无征兆。 “嘭！” 一声脆响，那根触手用一种极致的速度插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那血肉触手，甚至紧紧贴着他脸上的汗毛。 但好在并没有伤到他。 他就那样微笑着站在那里，依旧抬头看着纸道人肩膀上的那张脸。笑的无比平和，仿佛庙里的菩萨。 而在他四周，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不但能算出那根触手会突然停下，甚至能算出这疯子会再次出手？” “这怎么可能？” 第305章 你疯了 “你能猜到我要做什么？” 纸道人的声音幽幽的从上方传来，许纯良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恐惧的意味。 很显然，这个从看到时便感觉有些疯疯癫癫的家伙，终于怕了。 许纯良松了一口气，他依旧面不改色，用那一副微笑的表情看着纸道人，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我是不是能猜到你会做什么，这根本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纸道人弯下了自己的腰肢，像山峦一般的身体呈九十度弯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纯良。 “重要的是，我看到你需要解脱。”许纯良淡然的说道。 “我需要解脱？”纸道人肩膀上的那张脸怔了一下。随后不由露出一道不屑的笑容。 “谁说我需要解脱了？” “我快要成仙了，需要的是飞升，怎么可能是解脱？” “哈哈，你个疯子！你还真的是离经叛道！” 在他说话间，许纯良眼前的世界开始快速变化，纸道人巨山一般的身体开始迅速失去色彩，那些肉片和触手从肉质的模样快速干瘪，重新变成了纸的模样，紧接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画笔在纸人上快速着色一般。 他那巨大的身体重新变成了许纯良之前爬过的那个巨山。 而许纯良，此时却诡异的从山脚下来到了山顶上，站在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面前。 至于君莫李白衣他们眼中的世界，却依旧是纸道人巨山般的身体低下头在和许纯良说话，只是他们说了些什么，君莫众人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仿佛许纯良与纸道人明明站在他们面前，却被一层透明的玻璃隔离了起来一般，与他们不再在一个世界中了一样。 …… 那仙人微笑着，一脸的仙气飘飘，道行深远的模样，看着许纯良说道： “哈哈，你这个疯子，还真是离经叛道，你看，师傅我不是都要飞升了吗？” 许纯良上下打量着白衣仙人的模样，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开心，越笑越放肆，最后甚至捂着肚子，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一切，让站在他对面，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纸道人困惑不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 许纯良一边笑，一边大声吆喝着。 “什么原来如此？”纸道人皱眉。 许纯良停止了笑声，他站起身来，看着纸道人说道：“你疯了。” “所以你真的需要解脱。” “我疯了？笑话！”纸道人打开双臂，洁白而宽大的衣袖像两片蝴蝶翅膀一般打开。垂在他双臂之下，一条白色的飘带出现，像飞天胳膊上的飘带一般，仙气飘飘的绕过他的两条胳膊，将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托了起来。 他站在半空中，骄傲的看着许纯良，道： “我即将成仙，你却说我疯了。” “乖徒儿 ，我看你才是疯了吧？” 许纯良嘴角微弯，微笑着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可怜的意味。 这种意味瞬间激怒了纸道人，他那张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阴狠冰冷：“你那是什么眼神？可怜吗？” “我需要你的可怜？” 许纯良对他的愤怒和恶意完全无视，依旧一副很怜悯的姿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缓缓说道： “你疯了。” “我原本以为鹤道人是最疯的，却没想到米道人更疯。” “但我实在是想不到，你们这些师兄弟中，最疯的一个原来是你，纸道人。” “真不知道，当年你们那个该死的师傅，到底是怎么虐你的。竟然让你受到了如此大的精神创伤。” “你说你传我离经叛道，是因为你自己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离经叛道吧？” “你这个胆小鬼，明明恨死了他，却还不由自主的去学他，学他欺骗你那样，去欺骗那些可怜虫，给他们营造一个成仙的假相，然后在他们以为自己马上要成仙时再告诉他们被欺骗的真相，然后获得戏弄别人的快感。” “呵呵……，你师傅当年这样对你，你又这样对待别人，真的很爽吗？” “不得不说，你这个家伙，还真是被你师傅教的很变态呢。” “不！你胡说！你胡说！” “我师傅没有骗我！我就要成仙了！我修的是纸仙道术！我已经修成了纸人之体！仙气灌溉纸身，无桎梏，无孽债，元神与纸人合二为一，圆融通达……” “师傅说我是最容易成仙的一个，比他还要容易的多！” “师傅怎么可能骗我！怎么可能骗我！” “我就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哈哈哈哈哈…… ” 他像疯了一般诉说着，狂笑着，再无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这一切，让许纯良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同情。 “你知道的，你师傅骗了你。” “像骗了鹤道人那样一样。” 他幽幽的说道，并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死后还执念着要成为仙鹤，送师傅一起登仙的女子。 “我不知道你们师傅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很显然，你们都很敬爱他。” “但你，确确实实被骗了。” “仙人仙人，你得先是人，然后才能是仙人啊。” 很巧合的，许纯良说出了和君莫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你说什么？”纸道人那癫狂的眼睛垂下，冷冰冰的看着许纯良。一股让人血液凝滞的冰冷杀意笼罩了许纯良。 “你听到了的。需要我再重复吗？”面对纸道人的癫狂杀意，许纯良依旧满不在乎。 “你真的疯了。你也知道的，正常人，怎么会玩这么变态的游戏呢？”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成仙了的话，不应该每日勤加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吗？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以戏耍那些傻子来取乐呢？” “你是想，成为你师傅那样的疯子吗？” …… 安静！ 悄无声息的安静。 当许纯良说出“你是想，成为你师傅那样的疯子吗？”这句话后，纸道人便呆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许纯良。 嘴巴开合间，不断喃喃自语着…… 第306章 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师傅……，是疯子？” “我也疯了……？” 白衣仙人喃喃自语着，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怔怔的光，仿佛陷入了某种臆症当中。 他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眼神却空空的，没有任何聚焦的感觉。 似乎穿越了时空一般。 “师傅。”他看着许纯良的脸喊道…… …… 许纯良不由一怔，突然有了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 仿佛他掉入了一片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正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看着那一切一般…… 这是一片虚实相间的世界，头顶一般是漆黑的夜空，有一颗颗明亮的星星挂在漆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 而另一半是晴日，猩红的太阳向外喷发着热浪，光明席卷在天地之间。 而黑色的夜空与晴朗的白日之间，有一条彩虹般的天际线。 彩虹将天地分作两半，一半是白昼，一半是黑夜。 此时在彩虹的正下方，有一座雄奇的山峰。 山峰左侧是黑夜，右侧是白昼。 许纯良看着这一边是漆黑，一边是绿色的巨山，依稀觉得有些熟悉。 看了片刻之后，这才恍惚明白过来…… ‘这座山……，就是纸道人用纸做出来的那座山的原型。’ 正当他呆呆的看着这座山时，一阵对话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徒儿，这是一步好棋。” 那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竹屋，竹屋前有一竹子编织的躺椅。躺椅前是一方院子，院子中有一方小池塘。池塘边有一竹亭。 竹亭中，此时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边上一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一面坐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年轻人。 许纯良细细看着那年轻人的眉眼，只觉得十分熟悉，却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处看见过他。 这年轻人长得有些普通，颧骨略高，双眼微黄，气质却十分峥嵘。 此时听到老人的夸赞，年轻人连忙站起，一脸欣喜和恭敬，对着老人躬身行礼道：“一切都是师傅教的好。” “哈哈……”听到年轻人谦虚的话语，老人开心的捋了捋胡子。坐直了身体后说道： “乖徒儿，你与我学习农耕三年，后又学习书画之道，如今又在棋道上炉火纯青，你还想学什么呢？” 年轻人闻言连忙恭敬跪下，重重的在竹亭中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接着说道： “徒儿想和师傅修仙。” “修仙？呵呵……，徒儿啊，修仙可不是一条好路啊。你为什么想修仙呢。” “为师教你农耕，你便是遇到了再大的灾年，也绝对饿不死，甚至还能造福一方。为师教你书画之道，让你可以借此入仕，出将入相富贵一生也不在话下。甚至如果这两样你都不喜欢，还可以以棋道成一方名士，悠闲自在…… ” “这些都不好吗？” 老人疑惑的问道。 年轻人眼神坚定，对老人说道：“师傅教导之恩，徒儿永世都不敢忘。只是徒儿一心想要求仙道，还望师傅成全。” 说完，他再次坚定的给老人磕起头来。 额头撞在竹根铺就的竹亭地板上，只几下便磕出了鲜血来。 许纯良分明看到，在年轻人磕头的时刻，那慈眉善目的老人竟然在瞬息间诡异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无比邪恶，似乎隐藏着无数奇怪的意味。 可当年轻人抬起头来的瞬间，那老人的脸就会在刹那间变得无比慈眉善目。 变化之快，变化之彻底，就仿佛他们二人头顶用彩虹分隔开来的昼夜一般。 泾渭分明。 许纯良本能开口大声喊着，想要提醒那个年轻人：“你别跪了，快看他的脸。” 可惜，他的声音明明震慑了天地，可正在给老人磕头的年轻人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 就这样，在年轻人磕了十数个头颅之后，老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修仙的请求。 随后， 他教给了他一些打坐吐纳的法门，并将住竹屋留给了年轻人。 于是年轻人便每日坐在竹林间打坐。 竹林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如此反复了五次之后，年轻人的唇间与下巴上长出了黑色的长须。 于是许纯良愈发觉得这年轻人看起来极为眼熟。 却依旧想不起来他的身份。 这一日，年轻人正在打坐，许纯良诧异的发现那竹林上方有片片竹叶落下，彼此纠缠在一起，竟在林中变成了一具竹叶人。 竹叶人一步一步走出竹林，在来到年轻人面前时，变成了慈眉善目的老人模样。 看着闭目打坐的年轻人，他诡异的笑着。 眼睛里赤裸裸的展现着他的恶意。 贪婪，残忍，以及浓浓的戏弄。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年轻人睁开眼睛。 许纯良认真的看着他们两个的脸。 果然， 当年轻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老人脸上的诡异表情和恶意瞬息间消融，重新变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样。 “孩子，你是个修仙的天才！” 老人呵呵笑着，对着年轻人认真的赞叹道。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师傅，又得到了师傅的赞赏，年轻人十分激动。他再次恭敬的对着老人磕起头来。 …… “孩子，如今你的基础已经打好了，为师决定传你一道直指仙道的法门。从今天起，你修白纸道经，你的名字，就改叫纸道人吧。” 老人从腰间拿出一卷泛黄的书册。 少年人满脸恭敬的双手接过，翻开一看，随后震惊说道：“白纸道经？” 许纯良终于明白了…… 为何自己看这个年轻人总是如此熟悉，原来，这年轻人便是纸道人？ 那么…… 这老人，就是米道人、千年蝉、鹤道人、小葫芦他们的师傅？ 米道人口中那个传说中不惜断掉仙路，也要杀死人皇兵解诗仙的师傅。 鹤道人心中，即便自己死去，也永远不忘记要成为仙鹤，好让师傅可以乘着自己直抵南天门的师傅？ 可为何在纸道人这里，他又似乎看起来如此奇怪？ 在纸道人磕下头的时候，他脸上那诡异的表情，究竟是纸道人的幻想…… 还是昨日的重现？ 第307章 他有权利做上帝 带着疑惑，许纯良继续观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年轻人翻开白纸道经第一页时的激动，他看到一个背着小葫芦的小孩子来到竹林间挖竹笋。 他看到一个千年蝉从土中钻出，好奇的看了年轻人一眼后离开。 他看到双臂变成了灰鹤翅膀的小姑娘，煽动着翅膀来到年轻人的竹屋旁…… 他看到越来越多的道士来拜访年轻人，并亲切的喊他师兄或师弟…… 他看到竹子上的那些竹叶悄悄变成一只只阴暗的眼睛，悄咪咪的看着年轻人修炼。 他看到年轻人终于狠下心来， 将自己的身体切开，忍着剧痛，将自己的心脏连着喉管和脑干，一起从身体中掏出，然后甩在一堆白纸上。 他看到那些白纸沾了血后开始快速折叠，变成了纸道人的身体。 他看到老人出现，说要帮助纸道人处理掉身体，好让他道心更加坚定，随后便愉快的笑着，抱走了他的身体。 他看到纸道人越来越强大。 他看到他们一行人去追杀一个穿着皇袍身上插着数柄黄金剑的高大身影。 他看到一些道士和那拥有了新鲜身体的老人，血肉快速增生燃烧，变成了棺木和铁钉，将那皇袍身影镇入了棺木。 他看到…… …… 天上的彩虹破碎，黑夜彻底吞噬白昼。 老人的尸体上生出一根根树苗，随后化作了黑暗的森林。 而那生出鹤翅的少女，将手中的黑色镜子抛出，变成了巨大的湖泊。而她自己却沉入湖中…… 千年蝉也钻入了树林深处…… …… 他们变成了黑暗树林的一部分…… 随后， 一切破碎，许纯良再次与白衣仙人面对面站着。 白衣仙人依旧是那副眼神失焦的模样。 似乎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许纯良却有一种经历了很多别人的人生一般的感觉。 此时他心中生出数不清的疑惑。却没有答案。 ‘这位老人，也就是他们的师傅，究竟在干什么？’ ‘既然他能为杀死人皇兵解仙尸而死，那他为何还要戏耍这些徒弟？好矛盾！’ ‘或者说，其实这是纸道人心中的猜测？因为他疯了，所有他觉得老师傅当年在害他？’ ‘有可能！’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所在的世界，为什么天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是纸道人疯掉之后的幻想，还是万年前的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 ‘还有，他们明明是在一片草原上化作了这片黑暗树林，可这个树林为何会出现在道门墟界的一个黄金巨鼎上的一个血色符箓里？’ ‘这些都代表了什么？’ ‘这道门墟界，是如何出现的？’ 许纯良想了很多，却什么都想不明白。 当他看到白衣仙人的眼神逐渐清明，许纯良索性不再去想。 虽然此时疑问依然很多，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纸道人在这万年的意识延续中，真的疯了。 他觉得他敬爱的师傅害了他，甚至潜意识觉得他的师傅骗走了他的身体，并夺舍了他舍弃的身体。 那记忆中他看到师傅死前裸露的身体那么年轻时，本能的产生了对师傅的怀疑。 这都是许纯良感知到的信息。 现在，他需要用这些信息，让自己，也让纸道人相信。 他需要获得伟大的解脱。 于是许纯良微笑起来，他笑的十分友善，仿佛上辈子在电影中见过的天使一般。 “你病了。”他用最和善的语气对纸道人说出这句话。 “我病了？”纸道人有些呆呆的，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长长的回忆中一般。 “是的，你师傅是个疯子。” “他欺骗了你，祸害了你，也造就了你。” “你本该是一个富甲一方的院外，或者用棋道流传千古名声的弈士。但你在师傅的诱惑下选择了修仙，然后便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一条注定要疯掉的路。” 许纯良的眼神愈发柔软，他真的相信，如果那日竹林中那个年轻人不去选择走上修仙之道的话，他一定能过上短暂又幸福的一生。 “你是说，我当年选择修仙，也是师傅诱惑我的？”白衣仙人面露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一直觉得，当年是我求着师傅让他带我走上这条路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师傅诱惑的我？”他疑惑的问道。 许纯良十分自信的一笑，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看西游记时那些仙人伸手掐算时老神仙一般的模样。 然后用同样的表情，微微眯起双眼，左手抬在胸前，拇指不停在弯曲的手指间快速点着。 这一切作罢，他微笑着，用十分自信的语气说道：“你当时在那个水塘边的竹亭旁，给他下跪磕头的时候，其实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他那诡异的笑容了对不对？” 许纯良话音未落，白衣仙人面色一变，然后快速恢复了平静。 许纯良心底不由暗笑。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其实大概率是由真实发生的事物和纸道人心中的臆想结合在一起后产生的景象。 人的意识决定世界。 他会用自己的幻想和看到的事实结合，达成一种自我圆融的所谓真实记忆。 但实际上，每个人看到的同一件事，在记忆中却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既然纸道人相信这一切，就当它都是真的好了。 他要用这一切，送纸道人真正的解脱。 毕竟，在许纯良的眼睛中，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这是许纯良的主角世界。他行走在无数可以重启的世界里，他有权利做上帝。哪怕他的实力还很弱小。 此时，许纯良已经认定了。 纸道人疯了，他需要被解脱。所以他一定会被解脱。 “你的修仙之道，就是一场骗局。甚至还是你师傅并不在意的一个骗局。” “对了，他教过你下棋，你应该知道，有些棋路，叫做闲棋吧。” “闲棋？”白衣仙人一震，双眼中闪过一道疯意。 “是啊，闲棋。” “小葫芦以人炼丹是闲棋，鹤道人修的《仙鹤道经》也是一步闲棋，米道人身化白米也是闲棋。” “而夺舍你的身体，其实也是一次尝试，或者说，一步有些重要，又不太重要的……” 许纯良声音冰冷，无比残酷的说出定论： “闲棋。” 第308章 被偷走的名字 “不！我不是闲棋，我是师傅最优秀的弟子，我是最容易成仙的那一个……” “哪怕我舍弃了我的身体，修了这纸人之身，我也是最容易成仙的一个，师傅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白衣仙人不断呢喃着，眼中生出浓重的癫狂之意。 他突然抬头，面色狰狞的看着许纯良。 被他的目光注视到，许纯良有了一种全身上下都被钉住了的感觉。 仿佛他的目光化作了实质的钉子一般。 可许纯良依旧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微笑着，怜悯着，用一种明显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这道眼神成功的激怒了白衣仙人，他的表情愈发狰狞，左手抬起，径直抓向许纯良的头。 当他的手掌变大，如同五根触手一般握住了许纯良的头时，他冷冰冰的问道：“你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觉得我需要怜悯吗？” 即便此时自己的头颅随时会被对方捏爆，许纯良依旧微笑着，他保持着那种怜悯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纸道人。 “是的，在我心中，你需要被怜悯。哪怕你修为如此之高。你也依旧需要被怜悯。” 不等纸道人回答，许纯良接着说道： “你有多强大不重要，你师傅是如何骗你的也不重要，纸道人，重要的是，当你当年劈开自己的身体，取出脑子和心脏的那一刻，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 “你将自己的的身体变成了纸，将名字变成了纸道人。身体却被你师傅拿走了。连名字也被你师傅拿走了。” “你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吗？” 他怜悯的看着用手掌捏着自己头颅的白衣仙人，用最柔和的声音问道。 “我原来的名字？”纸道人的脸上彻底被迷茫占据。 “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我记得啊！可是……，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他捏着许纯良的头的触手手掌不知不觉的离开了许纯良的头，再次变成了手掌的模样。 抬起双手，他用一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停的揉搓着。 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唤醒自己的记忆，寻找到那个自己明明记得，却根本想不起来的名字。 许纯良乘胜追击，声音像幽灵一般在他耳边响彻着。 “你真的是纸道人吗？” “你以为你真的是你自己吗？” “你的身体被骗走了，你的名字被偷走了，你只剩下一片片看似强大的纸。可是，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纸上谈兵，到来皆空。” “你在纸上修仙，到来也是皆空啊！” 许纯良的话像一道晴空霹雳，劈在了纸道人心中，让他的眼睛瞬间变的通红。 “到来皆空吗？” 可下一刻，他那通红的眼睛再次被迷茫遮盖，他看着许纯良，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问道： “我的名字被偷走了，我的名字被偷走了？” “那我是谁，他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名字？” 许纯良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我看不到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所以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偷走你的名字。” “但如果大胆猜测的话，我想，或许你的名字中，拥有着可以成仙的运气吧。” “他不是在偷走你的名字和身体，甚至他可能不是在偷，而是在换，他想用你的名字和身体换走你成仙的可能吧。” “这世上有一种信念强大的人，他为了完成一个目标，会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成功可能性都归拢到自己的身前，然后来尽可能的寻求成功。” “你师傅教出了鹤道人，千年蝉，还有你。或许就是为了将所有成仙的可能性都堆积到自己身上，最终来求的成仙吧。” “他换走了你的名字和身体，说不定也从其他人那里，换走了一些东西也不一定……” 许纯良本来在胡扯，可说到这里时，自己却不由自主地瞳孔一缩，他甚至想要阻止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这个猜测，太恐怖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解决掉千年蝉之后，自己可能还要面对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 可心中是如此想的，他的嘴巴却不由自主的继续说道： “他拿走了你们身上最容易成仙的特质，换给你们一些看似强大，却永远也无法成仙的功法。然后你们还得感谢他。毕竟…… ” “都是你们求着他要跟他修仙的。” 许纯良的嘴角莫名生出一道不屑的笑容。自顾自说道。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明明仙门就在那里，我却摸不到，一点都摸不到。” “因为我能成仙的特质，被偷走了？” 白衣仙人不断重复着这些话，眼睛中彻底变成了迷茫。 “原来我根本成不了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抬起头，肆意的笑着。笑声重叠着，将空气都震颤了起来。 在许纯良脚下，整座青山也随着他的笑声震颤起来。 一切开始失色，像许纯良之前看到的那样。而许纯良面前那个迷惘的白衣仙人开始变淡，消失…… …… 站在巨山般高大的纸道人身下，看着许纯良与纸道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的君莫李白衣诸人突然一怔，李白衣抬头，竖起耳朵。 他看向君莫问道：“你有没有听到笑声？” 君莫凝重的点点头：“我听到了。你有没有感觉到震颤。” 他们二人同时看向自己的脚下。 地面微微震动着，仿佛地震要来临了一般。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肆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 循着笑声看过去，他们惊奇的发现，刚刚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的许纯良与纸道人，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那笑声，正是从纸道人的口中传来的。 此时，巨大的他仿佛一个疯了的战车一般。 身上的触手们同时向下方射来。 一道疯癫又残忍的怒嘶，宣告着他即将带来的死亡。 “哈哈哈哈……” “我的名字和身体被偷走了，我成不了仙了……” “我要你们跟我一起死！！！” 第309章 记忆消失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纸道人疯癫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脑子在这一刻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们本能的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之上密布如雨一般落下的血腥触手，心中升起阵阵恐惧。 “他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激怒纸道人？” “难道这样密集的触手落下，他也能躲过？” “这不可能！！！”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思绪都不可阻挡的被拉长，时间仿佛被放大里的线一般。 每个人都看着明明是极速，却仿佛无比缓慢的落下的触手，心中想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 君莫震惊的扭头看向许纯良，同时祈祷这道门墟界无法困住自己死亡之后的那一道残念，好让自己可以在墟界之外留下的复生纸人处复活。 李白衣同样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许纯良，默默在心中期待着，这个总能带来惊喜的妹夫哥，可以像之前那样神奇。 而有些憨厚的黑刀女子，则伸手将坐在自己肩头那个看不见的小朋友扯了下来，有些粗暴的护在怀中。并弯下了自己雄壮的腰肢，本能的想要靠自己的身体护住这个帮了自己数次的看不见的朋友。 那位满身红衣，可以变成海胆一般的血肉丝线球的少年，本能的炸开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体化成的血丝尽可能的向四周散开着，想要靠这种办法求得活命。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求得一丝生机。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 奇异的是，明明时间在飞快流走，头顶上如大雨般落下的血肉触手的速度也极快，并发出了轰鸣的破空声。 可众人还是听到了且听清楚了许纯良的声音。 他的声音缓慢，清晰，又有些低沉，甚至带着浓浓的怜悯意味。 与此时这方煞气磅礴的空间显得无比别扭。似乎这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 可他们依旧听清楚了许纯良的声音…… “你太痛苦了。” “尽管你表现的十分自大，可依旧隐藏不住你的痛苦。” “你用疯癫掩饰痛苦，用游戏隐藏你的悲哀。用憎恨掩饰你对你师傅的敬爱。” “你整个人都被你包裹进了不能成仙的痛苦之中。” “世间极致之苦莫过于此，人，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所有人都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包括纸道人在内，于是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 李白衣诧异的发现，许纯良的一双眼睛在这一刻变成了黑色。 黑的如同一块黑曜石做成了圆球，纯粹，黑暗。没有一丝杂质。却带着李白衣难以理解的温度。 那是死亡的另一种颜色。 此时，在众人看不见的面板上，隐藏技能后面的随机几率，变成了150%。 许纯良看着高大如山的纸道人，缓缓说道： “你当解脱，重入轮回，我以无常之名，赐你解脱之福。” “你，去吧…… ” 说完，许纯良抬手，一直蹲在他身边的柯基小狗高高跃起，变成了黑色玉剑，被他握在手中。 许纯良一剑斩出。 一道无比纤细的黑色剑罡从黑玉剑前斩出。 细小，无声，甚至有些弱弱的感觉。 但在这一剑前，天上落下的那些雨点般密集的血色触手，竟在这一剑斩出后，瞬息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止了下降的动作。 紧接着，它们开始泯灭。 与他们一同泯灭的，还有纸道人那高如巨山一般的身体。 包括君莫在内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眼中的震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呆滞。 完全的呆滞。 这是他们不能理解的一剑。 纸道人低下头，看着自己正在泯灭消失的身体，肩头那只疯癫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 他感觉到了令他舒服的黑暗，以及永远的宁静。 看着持剑看向自己的许纯良，他笑着回应了一句： “谢谢…… ” 随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阴凉却甜美的黑暗包裹，随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纸道人彻底消失后，周围的一切开始消散。 一直挡在四周的白色雾气般的东西消散。众人发现自己处在一处黑暗的树林中。 脚下有零零散散的小道连接着他们彼此。 众人本能的看向许纯良，然后不由一怔。 “结束了？纸道人呢？”血丝线少年重新变回了红衣少年的模样，面容上满是疑惑。 他疑惑的看着许纯良，又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接着问道： “纸道人死了吗？可是，他是怎么死的呢？” “我怎么好像……，在忘记什么？” 在他的意识中，关于许纯良刚刚那一剑的所有记忆都在悄然消失，仿佛那是他不该记住的东西一般。 甚至，他都不能发现这种消失。 在他说出自己好像在忘记什么这句话之后，他连自己在忘记这件事也忘记了。 只觉得一切十分正常， 许纯良杀死纸道人是正常的，纸道人被杀死也是正常的。 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他一样，所有人都忘记了许纯良杀死纸道人的方法。忘记了许纯良黑色的瞳孔和随意却恐怖的一剑。 除了君莫和李白衣。 在李白衣的脑袋中，佛珠面向脑子的另一面不断发出金色的光，照耀着他的脑花，帮他不断记录着关于那一剑的记忆。 而君莫的脑子正中心处，在他白色如豆腐脑一般的脑花中央，竟然插着一根小拇指粗细长短的毛笔。 此时那个毛笔不断向四周喷发着墨水，帮助他撰写着他正在失去的记忆。 在这个连自己记忆都无法掌控的时代，很多真正的强人，都有办法去守护自己的记忆。以免被什么东西偷走或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就当李白衣和君莫都要彻底记住那一剑时。 高天之上，巨大的，正在沉睡的死亡似乎感觉身体某处有些痒。 于是伸出自己暗金色的触手挠了挠。 君莫闹钟声的那根毛笔瞬间泯灭，就像纸道人被泯灭一样，悄无声息，毫无痕迹。 君莫的脸色在连他自己都没感觉的情况下猛的一白，然后那些记忆彻底消失，连带他曾经有那么一根镇在脑子里的毛笔这件事，都忘的干干净净。 第310章 救命之恩 李白衣呆呆的看着手持黑色玉剑的许纯良，恍惚的呢喃了一句： “我妹夫哥真牛比……” 随后，他一阵恍惚，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许纯良，随后陷入难以理解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看着他？” “他也没做什么事情嘛，只是挥刀杀死了那位纸道人而已。”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吧……” “那纸道人虽然厉害，但这位无常，可是能从云彩间掉下来，然后砸在纸道人头顶的人物啊。” “他杀死纸道人，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尽管在众人心中，纸道人依旧有一种无法匹敌的强大，但当许纯良用那看起来无比平常的一剑将纸道人斩的彻底泯灭的画面消失后。 众人便不再觉得能斩出那一剑的许纯良是一个特别恐怖的存在了。 恍惚过后，众人开始分神看向四周黑暗的树林。并用心分析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 许纯良双眸间的黑暗渐渐消失，重新变为了原本黑白分明的模样。 他深呼一口气，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随后警惕的看向四周。 在纸道人的回忆画面中，他看到了他们的师傅，便明白这空间中的一切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汪汪～” 一声胆小的狗叫传来，许纯良低头，看到柯基小狗蹲在自己的脚前，不停的甩动着尾巴。 看到自己看向它，柯基小狗脸上立刻堆起了十分人性化的笑容。 它讨好的看着许纯良，随后灵活的用自己不灵不灵的大眼睛朝一旁使了个眼神。 许纯良顺着它的眼神向左侧一看。便看见了身如高塔的黑刀女子。 以及拉着黑刀女子的手，正在左看右看的小孩儿许纯良。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对着小孩儿许纯良说道：“你给我过来。” 黑刀女子一愣，伸手挠了挠自己头颅左侧那片剃掉了头发的头皮，拖着自己的大刀奔向许纯良。 她的身体雄壮有力，此时奔跑起来虽然没有人借刀势时如同一辆卡车一般的凶猛姿态。 但也宛如一头发疯的凶象一般，声势浩大，轰然而至。 那声势不由吓了许纯良一跳。 他本能的握住了桃木剑开口问道：“你干什么？” 黑刀女子一愣，简单的脑袋根本反应不过来许纯良刚刚喊的是【自己的小朋友】。 她呆呆的看着许纯良，嘴巴张了张：“朋友，不是你喊我过来的吗？” 许纯良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却不想跟她解释那么清楚，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小孩儿许纯良的存在，于是只能讪笑着点点头，道：“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误会，误会。” “你冲过来的势头太大了，有些吓到我了。” 听许纯良说这都是误会，黑刀女子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起来。 她的五官很是平常，看起来甚至有些凶猛，可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憨厚异常。 “朋友，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她认真的对许纯良道歉道。然后突然想起来还没有介绍自己，连忙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大凤。你叫什么？” 许纯良知道她脑回路简单，自然不会觉得她无理，笑着摆摆手道：“我叫许纯良，你好啊，大凤。” 说完，他给小孩儿许纯良使了个眼色。 小孩儿许纯良嘻嘻笑着，在大凤耳边小声说道： “你好啊，大凤，我也叫许纯良，不过我是小许纯良。哥哥叫我了，我要跟着哥哥了。以后再跟你玩。” 说完，他伸手在大凤发青的头皮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轻飘飘飞起，落在了许纯良身边。 大凤张了张口，想要询问自己那个看不见的朋友小许纯良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同一时间，李白衣和君莫也来到了二人身边。 李白衣不断伸手揉着自己眉心的那颗佛珠，只觉得那里好像有些痒一样。 他走到许纯良身边，嘿嘿笑着，并上下打量着许纯良。 片刻之后，他伸手搂住许纯良的肩头，并伸出拳头在大凤的肩头砸了一下。 “喂，大凤，我是李白衣。” “朋友归朋友，咱们可得先说好，许纯良是我妹夫哥，我已经内定做妹夫了，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单纯的大凤一脸懵逼：“打他的主意，我打他什么主意？” “呃……”她的单纯让李白衣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讪讪的笑了笑，然后看向走到他们身边的君莫，以及正在走向许纯良的其他幸存者。 这其中有身穿红衣的那位诡异少年，还有几个兵家。以及两个女子，三位衣着华丽却狼狈不堪的年轻人。 不等君莫说话，那位红衣少年率先抱拳施礼。动作十分的光明磊落。 “无常兄，在下南国十二家赵家赵四维，感谢无常兄的救命之恩。” 话音一落，其他人也都一起行礼，抱拳的抱拳，做出万福姿态的做万福礼，纷纷道谢道： “在下…… 感谢无常兄的救命之恩。” 许纯良摆了摆手，表示不必放在心上。 红衣少年赵四维再次抱拳说道：“无常兄，实不相瞒，我赵家本接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要求江南十二家全力配合兵家与血浮屠以及七斗米教一起围杀你。” “今日赵某之命为无常兄所救，等出了墟界，定然会全力阻止家族，不让家族再参与对您的围杀。” 说完，他再次施礼，向后退了数步，显然并不打算与许纯良过多的打交道。 而那几位兵家也抱拳说道： “王虎林（张蒙喜…… ）拜见无常。” “前日在山中破庙，听了您对忠君还是忠民的理论，我等本已醒悟，今日又承蒙阁下救命之恩，待出了这道门墟界，我等必回国朝，将您那理论告知与更多兵家去听。也告诉他们樊城屠城的真相。” 许纯良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在意。 他没有屠樊城，也并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诬陷他屠城。 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这些兵家们会不会回去说服其他兵家也不重要。 因为他总有一天，会亲自去一趟大雍京城，去杀了那个该死的皇帝。 第311章 糯米粒 待所有人与许纯良打过招呼，君莫这才笑着走了过来。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许纯良顺手挂在腰后的血肉铜钱剑，他同样抱拳对许纯良表示了感谢之意。 “我们似乎还在墟界之中。看这黑暗的树林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不知大哥有没有什么信息可以跟我们共享的。” 君莫看向四周，双眼划过周围黑色的树林，只感觉其中有一些令人恐惧的莫名意味。 其他人闻言也都一惊，本能的做出了防护的动作。 许纯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反而开始低头在四周寻找起来。 片刻之后，他率先往前走去。 黑色利剑一般的利草在他身前自动分开出一条小路。其他人不明所以，连忙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往前走去。 走出十步之后，许纯良停了停，然后向左转弯，再行了十步。 看他认真的模样，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就连李白衣也不敢再乱说胡话，只能带着千佛寺众僧一起，头顶飘出巨大的烟气佛头，将许纯良的身后护住。 黑暗之中，许纯良走了很久。 他一直低着头，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并松了一口气。 于是所有跟在他身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向黑色草丛伸手，众人看到一粒白色的糯米从黑色草丛中跳起，落进许纯良的手中。 “这是？”终于有人产生了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位，是米道人。”许纯良如实介绍道。 话音未落，便看见红衣少年赵四维和其他几人面露恐惧，并迅速向后退了数步。 许纯良不由呵呵一笑：“诸位别误会，他没有危险。” ‘起码暂时没有。’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道： “我进入这墟界后率先看到的便是这位米道人，是他给我的指引，才让我找到纸道人这里的。” “米道人，别装了，快跟大家打个招呼，我找到更多帮手了。” “哈哈……” “好！好！好！” “竟然有这么多人。” 一道嘹亮的声音从许纯良手中传出，众人凝神一看，这才发现那粒糯米上竟然生出一张小小的人类的嘴。 正在开心的笑着。 “妹夫哥，这是什么？”李白衣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这是米道人身上的一粒米，你们可以将它理解为米道人的一个分身吧，有它给我们指引方向，我们才不会在这个黑色的树林中迷失。” “它和纸道人都是创造了这处黑暗森林的人的弟子。” “什么？他们还有一个师傅？”有人本能的想到了这个恐怖的问题。 “那得多恐怖！” 听到这句话，除了许纯良之外，所有人都本能的感觉身体一紧，背后生出一道寒意。 一个纸道人都那么恐怖，他们的师傅，该是怎样的存在，怕是真正的仙人了吧。 “诸位……，看样子是吃了纸师兄很大的苦头吧。”那粒糯米上的人嘴再次开合着说出话来。 “哎…… ” 它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纸师兄啊，你受苦了。”它的声音很是凄凉，却给众人带来一种极其怪异的不适应的感觉。 尽管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却也没见过一粒糯米发出如此让人痛苦凄凉的声音。 “诸位，我们不是坏人。”在悲伤了片刻之后，米道人的声音再次变得正常起来。 “你们见到的纸师兄，一定是疯的。它是被魔气与尸气侵蚀了心智……” 接下来的时间里，米道人同样给众人讲述了他们当年跟着师傅放弃登仙路，替天行道，一起追杀那位人皇兵解仙尸，并化作繁星大阵，一起镇压磨灭那人皇兵解仙尸的事迹。 听到它说他们师傅将自己的灵魂熔炼进了三千六百根本命棺材钉，大师兄抽出自己所有的骨头用本命青木炼成黑木棺，二师兄三师兄抽血管炼成镇心红线时。所有人都不由唏嘘不已。 一群已经触摸到仙门的人，却为了普通人类的福祉，心甘情愿的选择了死亡。 这让习惯了所有人都自私自利的众人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 “诸位，万年以来，我们终于用繁星化仙大阵化掉了这人皇兵解尸仙大部分的尸气和仙气……，我想请你们帮助我，帮我杀死它。” “这样的话，我可以重获自由。诸位也能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囚笼。” “我也好为我是师傅和师兄弟们……，收尸。” “我想送他们回山，将他们埋在那片竹林中，给他们安宁…… ” “呃……” “咳咳咳！” 就在纸道人的声音最为悲伤的时刻，一道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情绪。让他感觉有些情绪不能通达的不带劲感。 咳嗽的人是李白衣。 看到所有人都怒目而视的看向自己。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认真问道： “这位米道人前辈，冒犯了，冒犯了。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一下您。” “你说。”米道人声音重新变为了平静。 “你说你想替你的师兄弟和师傅他们收尸，这我能理解。可是……” “你既然想收尸，为什么还要让我妹夫哥过来把他们都杀死呢？纸道人被杀的连尸体都没了。你还怎么收尸呢？” “呃……”话音未落，所有人都不由呃了一声。 似乎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许纯良手中的糯米粒。 “哎…… 这叫我从何说起呢。”糯米粒的声音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无比的寂寥悲伤。 “你有这样的想法，确实不错。很多时候我也同样在想。要不要为了自己的自由，和替其他师兄弟们收尸的念头，而杀死那些明显吃了更多苦，死去了还要入魔的师兄妹们。” “可是……，那几位吸收魔气和尸气最多的师兄妹们，他们吃了太多苦了。” “我没有入魔困在这里都如此痛苦，他们被尸气与魔气侵蚀，人不人，鬼不鬼。他们应该要比我痛苦的多的多！” “或许，他们需要解脱……” 第312章 棺 不约而同的，米道人也说出了解脱这个字眼。 让许纯良也不由一怔。心思不由自主的飘逸起来。 ‘原来他也觉得纸道人需要解脱啊。’ 许纯良看向李白衣，悄无声息的给他使了个眼神。于是李白衣讪笑了两声，不再询问。 “好了，我们不提那些令人唏嘘的事情了，各位，我们所在的这处地方，也就是你们说的黑暗树林。就是完整的繁星化仙大阵了。 这些树木和利草其实也是我们师兄弟的意识所化，我们师徒众人多位一体，用游鱼符阵的原理圆融一体，自成一界。 我们只有打开黑木棺，彻底杀死那只人皇兵解尸仙，繁星化仙大阵才能彻底破掉。你们才能重获自由。 而我也能重获新生。带着师傅与众位师兄弟的遗骨，回到我们的山门中。” “众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可以合作。” 纸道人的声音幽幽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包括红衣少年赵四维在内，很多人都看向了君莫。相比与突然出现又有些神秘的许纯良，他们显然更信任这位多宝剑客一些。 而千佛寺的众僧却看向了李白衣。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李白衣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道：“妹夫哥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妹夫哥永远是对的。” 君莫也微笑着看向了许纯良，婴儿肥的脸蛋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看样子我们没得选，只有和米道人合作了。” 意见达成一致，所有人都再次看向了那粒代表着米道人的糯米粒。 “看样子我们有了统一的目标。”米道人的声音变得明显愉悦了很多。 “那么，也该让你们看一看，我们的目标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众人发现，围在他们身边的黑色树林分开了一道缝隙，一条能同时容纳四个人并行的小路，出现在黑色的草地上。 它出现的毫无征兆，就好像它一直存在在那里，只是人们没有看到，所有觉得它不存在一般。 看到这条路，君莫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许纯良。却发现他一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样子。 心底正要怀疑，又想起许纯良在面对纸道人触手直刺时那宛如未卜先知一般的六百多步，不由放下心来。 下意识的压缓了步伐，他退至众人身后，跟着众人的脚步，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往前方走去。 四周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周围那些整整齐齐的黑色树木。和树木之间隐隐约约存在的黑色藤蔓。 除了他们一行人，四周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什么声音出现。 他们就这样在米道人的指引下，一步一步，不停的走入黑暗。 在走出数十步后，君莫下意识的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身上不由冒出层层冷汗。 作为队伍后面的最后一个人，他发现自己背后的路面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同样黑暗的，看不清楚的巨大树木。 仿佛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入了这片草坪中一般。 ‘这地方真邪门。’他下意识的催动着自己身上的白色孝服，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悄无声息的跟在众人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之后，他听到了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很显然，有人被吓到了。 很多人。 …… 再次看到白米铺地，铁钉插地，红线镇棺的景象，许纯良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深深被那个巨大的黑色棺椁所吸引。 似乎有一种冥冥之中隐约存在的牵引，将他的注意力连接在了黑色棺椁上一般。 而其他人，包括君莫李白衣在内，也在看到黑色棺椁的瞬间，感受到了这种联系。 他们不约而同的，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巨大的棺木。 方方正正的侧面，浓郁的黑暗。以及极致的平静。 ‘这里面镇着一个恐怖的东西。’所有人心中生出了这样一道思绪。然后他们便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咚！” “咚咚！” 仿佛有一片陈腐的木头正在被人用额头奋力的碰撞着，那声音不大，却在宁静的黑暗树林中传出老远。 并给众人带来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和颤栗。 除了许纯良之外，所有第一次看到这片黑暗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的看向那片棺木。 黑暗在上面流动着，吸引着他们亢奋的眼神。 然后，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钉满了棺材钉的巨大棺椁，一片片腐朽的木头，在同样腐朽的铁钉的固定下，被一根根血色红线缠绕着，悬挂在白米铺地的地面上空，凌空悬挂着。 “这些红线，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好亲切。” 红衣少年赵四维看着缠绕在棺木上的红线，忍不住平伸出右手。 红色的衣袖自动向后退去，露出他雪白的手臂。 然后……，嘭！ 他的手臂炸裂开来，变成了一根根血红色的血管状丝线，不由自主的朝那些红线上绕去。 他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紧张，似乎想要控制那些血线不要上前去，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临！” 一道声音同时响起，红衣少年感受到的吸引力瞬间消失，手臂上的血线瞬息间散落开来，低垂在袖子中。 可众人却一阵紧张，因为他们听到的那声【临】，其实有两道。 一道来自许纯良手中的小米粒，一道来自众人身后。 众人诧异回头，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这是一个全部由白糯米组成的身影。等人身高，身上穿着白米拼成白色道袍。背着由白米组成的长剑，顶着由白米组成的发髻。 若不是他身上有明显的白米质感的话，与真人几乎无异。 看到他的模样， 众人不由一惊，连连后退。 “可紧张。我身上没有尸气和魔气，所以不会入魔。”那人笑着说道。 并十分潇洒的对着众人抱拳施礼。 “贫道米道人，见过各位居士。贫道有礼了。”他与许纯良手中的那粒米同时说话道： “其实大家早已见过面了。” 那粒米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众人脚下，与地面上铺地的糯米融为一体。 第313章 众人的选择 除了许纯良和黑刀女子大凤，看到那粒说话的糯米掉落在众人脚下的一瞬间。都不由瞳孔一缩，并开始暗自戒备。 能在纸道人的世界中安全存活下来的人，可能实力有限，但大多心思缜密。 看到那个由米粒组成的道人和那粒糯米同时说话，众人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们脚下那铺天盖地的糯米，怕是都能被这米道人控制。也就是说，这米道人的实力，并不比那个恐怖的纸道人差。 肌肉老僧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李白衣身前，也不见他身上有任何动作，肩头的线香便开始剧烈燃烧起来。一团团浓郁的蓝色烟气从香顶流出，给他头顶那个巨大的佛头快速续上身体。 粗壮的烟气胳膊，和他一样满是肌肉和八块腹肌的上半身，以及粗壮的大腿。 那个烟气佛陀站立在他身前，用高大门板一样的身体，将他与李白衣护在身后。 而千佛寺其它还活着的六位僧人也是一样，肩头的线香快速燃烧，浓郁烟气蒸腾而起，凝聚在头顶的烟气佛陀下方，快速变成又高又壮的烟气佛陀，它们背对着李白衣，肩并着肩，在他们之外聚成一个圆形的烟气佛陀高墙。 “厉害！厉害！” 无数道声音响起，准确的凝聚成一个人的声音。 即便是最统一的军队，也无法像这些声音一样如此完美的合而为一。 众人寻着声音震惊的看着四周。 只见那个由糯米组成的道人，开合着嘴巴，不断赞叹着。 更惊人的是，不止是他那用糯米组成的嘴巴和喉咙在说话，组成嘴巴的那些糯米粒也在说话。组成发髻的糯米粒也在说话。 所有组成他身体的糯米都在说话。 每一粒米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嘴巴不停开合着，认真的赞叹着：“厉害，厉害！” 甚至，被众人踩在脚下，厚厚的数以亿计的白色糯米，每一颗糯米粒上都生出了一张嘴。 这些嘴巴同时开合着，用统一的声音赞叹着千佛寺的和尚们。 “厉害！厉害！” 那数以亿计的嘴巴赞叹道：“当年你们佛门便无比的神秘强大，今日再次看到这样诡秘莫测的神奇手段，让我不禁想起了万年前的佛道盛景。” 米道人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呵呵笑了起来。 他的表情十分和善，一些米粒像被神奇的引力吸引了一般，顺着他的腿脚向上流动，在他的头上各个角度凝聚成一张张相同的脸。 好让所有人，都有一张自己的脸能直视他们。 他的笑声也十分和善，所有米粒儿一起笑着，传出友善的呵呵声。 没有一点纸道人大笑时那种疯癫的意味。 他呵呵笑着，然后说道：“我可不想隐藏什么。我没有骗你们。所以，你们看。我确实可以控制这些米粒。” 伴着他的声音，围绕着黑色巨棺的米粒一个个呵呵笑着，在地面上缓慢滚动着。 随后组成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 那张脸与米道人此时的脸一模一样。 “确切的说，它们就是我，我就是它们。” “正是因为这个特性，师傅才把最重要的镇压任务交给我，也正是这个特性，我才没有被人皇兵解尸仙那滔天的魔气影响。” “我对你们开诚布公。我真的很强大。并且对你们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如果我想杀死你们的话，会很简单的。” “呵呵……” 伴着他的话，一些米粒蠕动着，像蚂蚁一般快速爬起，迅速的覆盖在千佛寺诸僧唤起的那面佛陀之墙上。 顷刻间，在众人和千佛寺众僧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那些白糯米便完全覆盖了佛陀之墙。 紧接着，那些米粒儿又快速的落下，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与地面的白米铺地融合为一体。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仿佛是眨眼间的幻觉一般。 肌肉老僧和其它几位千佛寺武僧的面色极其难看。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们的烟气佛陀便与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系。 虽然这种失去联系的时间只有一瞬，仿佛幻觉一般，也完全让他们相信了，他们的强力防护手段，在米道人面前完全无用。 度明老僧苦笑了一下，站在身前的烟气佛陀快速消散，重新化为了线香的香柱，静静的杵在他们的肩头。 其他僧人也一样散去了烟气佛陀。 只是他们依旧不约而同的站在李白衣的四周，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有人想杀死李白衣，那便必须先杀死他们。 “呵呵……” “我真的没有恶意。你们不要误会。” 纸道人的声音再次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他平和又友善的说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也帮我自己，一起解开师傅他们留下的封印，放出人皇兵解尸仙，然后我们一起杀死他。这样我们便可以一起获得自由。” 他用自己的那些面庞，对准了站在四周的所有人。 用每一张脸上的诚恳笑容，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君莫同样淡淡的的微笑着，婴儿肥的脸蛋在笑容的扯动下，向上挤出两个如同苹果一般的肉球，显得有些可爱。 他看着许纯良和李白衣耸了耸肩。 道：“我没有什么意见，反正看样子，不拆了这棺材，这个黑暗树林怕是能成为我们的棺材。” 李白衣无所谓的笑了笑，并向着许纯良再次迈出一步，好让自己更靠近李白衣一些。然后才开口说道：“我看妹夫哥的。妹夫哥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于是，选择以君莫意见为重的赵四维众人，以及以李白衣为首的千佛寺众人，都一起扭着头，和米道人一起，看向许纯良。 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纯良同样微笑着，静静的看着米道人。笑容十分诚恳。 他静静的思考着进入这个黑色树林后发生的一切，也思考着自己心中的那几个疑惑。 许纯良看着米道人，米道人也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微笑，米道人也跟着微笑。 许纯良想了想后说道： “好吧。” “那我们就准备开棺吧。毕竟，我也只能相信你不是吗。” 第314章 肋骨钉，人手草 看许纯良也同意了米道人的要求，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米道人。 “我们该怎么做？”赵四维下意识开口问道。 “很好！”所有的米粒儿全部闭嘴，只剩下白糯米组成的道人的嘴巴开合着，对众人诉说着他的计划。 “解开封印的方式其实很简单。” “在诸位的努力下，繁星化仙大阵中的几处阵眼已经被磨灭。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用蛮力拔除这些钉子。” “蛮力？”赵四维的脸上露出一道诧异的神色。显然答案与他设想的并不相同。 许纯良不动声色的看着远处那个黑色的巨棺，并悄然向后退了数步。 出于某些习惯，他并不相信米道人的说法。 以他在这个世界拼斗已久的经验来看，当一切看起来很顺利的时候，一定有危险的东西在暗处偷偷注视着自己。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他眼中，那个黑色的棺木再次流动了起来。 尽管它上面的黑色无比纯粹，本不应该看到流动的痕迹。可许纯良依旧感觉到了它的流动。 一些物质流动着，形成了一只眼睛。 纯黑色的眼睛。 它静静地看着许纯良的眼睛，许纯良仿佛感觉到了一个旋涡，似乎正在努力吸收着他的意识。 紧接着，许纯良看到那个巨大的黑色棺椁竟然蠕动起来。 那些黑色的条形木板蠕动着，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肉，它们并没有许纯良初看到它们时那样的板正平正，反而以一种参差不齐的姿态咬合在一起。彼此摩擦着，蠕动着，纠缠在一起。 ‘米道人说的不错，这棺木果然是用肉做的？所以，它是木道人？” 下意识的，他又转头看向那些捆绑在棺椁上的红线。 并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嘴角上扬，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红线啊，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嘛。’ 在许纯良眼中，那些死死缠绕着黑色肉片棺材的红线，其实是一个人的身体极限拉长后，血肉骨头被拉成了丝的模样。 许纯良甚至能从那根丝的某一处，看到它被完全撕扯变形的嘴巴。 那根嘴巴开合着，然后发出丝线被完全紧绷后才能发出的‘铮铮’的声音。 他又看向那些一人高的棺材钉。接着心中一震。 果然，棺材钉也不是棺材钉。 而是一根根黑色的人骨。 许纯良无声的笑着，悄然迈出一步，来到距离他最近的那根棺材钉前。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是一根人的肋骨。 尖利，细长，满是腐朽的意味。 再转头看向四周的黑暗树林，他的注意力便瞬间被那些树木吸引。此时，这些黑色的树木的轮廓在许纯良眼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黑色的皮，斑驳的肿瘤，以及干干净净的身体。 和难看痛苦的五官。 一根根黑色的长钉钉在它们的身体关节处，将他们的手臂高高固定，于是那些手臂便变成了树杈。 密密麻麻，一具挨着一具，麻木，痛苦，又无比神秘。不知名的力量萦绕着它们，让它们成为黑色，并且万年不腐。也将它们的痛苦锁在了身体中。 许纯良明显能看到，它们一个个瞪着没有眼仁的眼睛，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不停的，无声的嘶吼着。 似乎在诅咒那些将它们做成了树林的人们。 这哪里是什么道门阵法，这分明就是一个坟场。 没有埋葬的坟场。 许纯良低下头，看向那些黑色的如剑一般的黑草。 它们一根根倔强的高耸着，朝四面八方直刺着，看起来无比锋利。 可恍惚间，许纯良看到它们变成了不断蜷曲着，伸直着，向四周抓来抓去的黑色手掌。 细密的草丛，竟是一只只被齐腕切断的手掌。 同样被一根根细小的黑色钉子钉着手腕，死死的钉在地上。 许纯良下意识的蹲下，伸手，握住了一只正在不停蜷曲，伸直，做着虚空握拳姿态的黑色手掌。 十指交叉，许纯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那只手掌的存在。 入手冰冷，阴暗，恶毒，痛苦。仿佛那只手中被压抑了浓重的痛苦和恨意一般。 许纯良想了想，伸手用力， 将它从地面上用力拽了起来。 他听到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看到那枚黑色钉子用力撕扯着它手腕上的皮肤，然后被自己用力扯断，拿在了手中。 那只手掌与他十指交叉，不断痛苦的蠕动着，尖利的指甲插进他的手背，将他白皙的皮肤抠开，鲜血从手背上流出…… 许纯良却满不在意的看着自己的手，仔细的观察着那只手掌。 这确确实实是一只人的手掌，只是那黑色，并不是因为腐朽的原因变黑，许纯良凑近了些，想要观察的更加仔细一点。 然后，他便看出了手掌的不同。 ‘好精细的道门！’ 他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这只手掌上的黑色，远看是纯粹的黑，近看却是一层一层，无比繁复细节的道门符箓。 它们像云纹一样一层一层，彼此覆盖，最后纠缠成纯粹的黑色。 光这一只手上的符箓，恐怕就不止上千个！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那些符箓，想要看懂它们的走势，却完全看不明白。 他不由的沉迷其中，然后不知不觉的嘴角上翘，笑了起来。 “妹夫哥……，妹夫哥……？许纯良……？” “你抓着……一把黑草……在这儿……笑什么呢？” “你看……看你的手，都被……这把……草刺破了。快……快快！快丢……掉！” 耳边传来李白衣若有若无的声音，许纯良不由一怔，转头，就看见李白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并不断用他的手拍着自己的肩膀。 “草？刺破了手？” 许纯良诧异了一瞬，连忙低头…… …… 手中握着的，哪里是什么十指相扣画满符箓钉着钉子的手掌。 那不就是一把黑色的坚硬如利剑一般的草吗？ 他诧异的回头看向身边那根肋骨。 那又哪里是什么肋骨，不就正是一只高大的尖利的等人高的钉子吗？ 第315章 破阵 瞳孔深处猛的一缩，许纯良缓缓抬头…… 黑色的树林还是树林，红线也还是红线，木棺依旧是木棺。 除了木棺上仿佛在缓缓流动的黑暗外，一切都没有什么怪异的表现。 ‘幻觉？’ ‘还是真的？’ 许纯良心中再次生出一道迷惘。但随即无声的笑了笑。 幻觉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不是刚刚迈入新县时的自己了，无论这些是什么东西，有恶意，就杀死它们，没恶意，就看心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李白衣和黑刀女子大风车关心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并将手中的黑色草屑丢掉。 也不管手背上潺潺流淌的鲜血，他看向侃侃而谈的米道人。 “他在说什么呢？”刚刚陷入了幻觉，所以他并未听到米道人都说了些什么。 “他在给大家指点，都拔哪些钉子。”李白衣小声回答道。 “妹夫哥，你算一算，这家伙有没有骗我们。我怎么感觉有些邪门？”李白衣愈发的压低了声音，对许纯良悄声问道。 许纯良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他们脚下的白米，笑着摇了摇头： “这家伙有没有骗我们，是不是邪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只能听他的，我试过了，如果靠我们自己走，无论走向哪个方向，最后的结果都是我们会走到这个棺木前。” “所以我推测，我们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只能听他的，弄掉这个棺材，还有……” 他顿了顿。 “还有什么？”李白衣连忙问道。 “还有，你也不用压低自己的声音，很显然这位米道人拥有化身为米的能力。他就在你脚边，你多小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能顷刻间用无数糯米将老和尚他们搞出的佛墙覆盖，就说明只要他想，他就能顷刻间杀死老和尚他们……” “你懂我的意思吧，我们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配合。” 似乎是听到了许纯良的话，正在和众人讲述如何破除繁星阵，也就是那些棺材钉的米道人转头看了许纯良一眼，并友善的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李白衣不由喃喃自语道：“我艹，他真的听得到。” “妹夫哥，这么看来，这次道门墟界，虽然看着没有咱们在佛门墟界中遇到的那些人体蚰蜒和人虫子佛那么诡异恐怖。但似乎从本质上看，这里还要更可怕一些……” 许纯良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身边那根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黑色长钉。幽幽说道：“呵呵，说不定，我们能看到比人体蚰蜒还要恐怖的东西也不一定呢…… ” “佛门诡异，道门……，也不遑多让…… ” 二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刻，那边米道人也跟众人说好了自己的安排。随后看向许纯良。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他脚下那些撑着他身体的米粒蠕动着，像是有一大群蚂蚁驮着他高大的身体一般，朝许纯良与李白衣移动了过来。 “两位，你们和众位佛门高僧们，就一起负责这十只铁钉吧。” 他用手一指，有十根铁钉下的米粒儿自动向外移动了一些，露出了黑色的土地。 许纯良点了点头，李白衣也跟着连连点头。 “好了，诸位，一会儿拔了钉子后千万要注意，只要拔出钉子，便立刻丢掉，然后快速后退。” “棺材里的人皇兵解尸仙只要感觉到封印松动，就一定会自己努力突破封印。” “根据我的计算，剩下的那些棺材钉和红线以及黑木棺的力量，可以中和掉他身上剩余的力量。” “到那时候，我们杀他就是易如反掌。” 米道人的话给了众人很大信心。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散开，按照米道人的指点来到了相应的位置。 许纯良也走到了两根铁钉的中间，并看着李白衣说道：“这两根离我比我近，交给我了。” “你们要记住刚刚米道人的话，一旦拔出钉子，就立刻丢掉并同时后退。”他难得的交待了李白衣一句。 “放心吧，妹夫哥，我们稳妥的很。”李白衣点头应道。千佛寺众僧也都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显然，刚刚米道人那一道白米附体，狠狠的震慑了他们。 “好了，诸位准备好了吗？听我的。”米道人的身躯一散，与地面上那些铺地的糯米融为一体。 紧接着一张巨大的白米人脸出现在地面上。 “我数三个数，各位同时拔起。”那白米人脸缓缓说道。 “现在，握住钉子。”众人闻言出手，同时握住了指定的钉子。 许纯良也一样握住了那两根钉子。 入手冰凉磨手，如同生锈铁器一般的触感。 ‘我刚刚看到的肋骨，果然是我的错觉吗？’他恍惚了一下。就看到自己双手中的细长铁钉变了颜色。 它们依旧呈现出一种黑色，却带着明显的腐朽，以及近乎黑色的暗淡血迹。 以及血迹下面，黑灰色的骨质感。 他手中的两根铁钉，再次变成了骨头的模样，只是这两根骨头，并不是肋骨的模样。 而是两截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碎裂骨刺。 “三！”米道人的声音传来，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甩开手中的骨刺，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粘在了那骨刺上一般。 根本无法甩开。 “二！” “一！” 米道人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带着无形的蛊惑之力。 让众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用力。 拔除了那些钉子。 “丢！” “退！” 无数糯米粒同时开口，传入众人耳中，许纯良看着手中重新化为钉子的两根棺材钉，用力一甩。 那两根生锈的铁钉瞬间从手上掉落， 他毫不犹豫向后急退。 其他人也是一样，包括君莫李白衣大凤在内，都丢掉了手中的棺材钉，各自向后方急退。 在退出一段距离后，许纯良戒备的看向那些被他们拔出的棺材钉，以及那个仿佛一直有黑暗流动的棺材。 …… 静！ 安静！ 宛如一切是虚无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着那个棺材。 第316章 为什么不救我 安静，黑暗。 所有人站在黑色的树林间一动不动，安静的看着黑色的棺木。 就连一直好像话很多的米道人，也在这一刻彻底闭嘴。 它甚至连自己原本用白米组成的人脸都散去了。就像一堆无知无觉的米粒儿一般平铺在地面上。 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许纯良再次看到了黑暗的流动。 在那个黑色棺木上。 那黑暗仿佛有什么污染能力一般，缓慢的顺着黑色棺木向外移动着。 坚定，缓慢。 像黑色的水银…… 一道充满了腐朽意味的气息，顺着黑色棺木流淌了出来。 那黑色棺木开始快速腐朽，仿佛被按下了时间加速键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腐化着。 紧接着是那些缠在棺木上的红线，也被那些流淌出来的黑色水银感物质侵蚀。 那些黑色物质顺着红线往外缓缓流动着…… “铮 ～” “铮铮！！！” 黑色棺木开始缓缓旋转，连带着那些一头系在棺材钉上，一头系在棺木上的红线也紧紧缠在棺木上。 那些红线被彻底拉紧。不断发出‘铮铮’的绷紧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着，并死死的盯着黑色棺木。 阴冷，沉闷，腐败，又带着些奇异的香味的气息缓缓散开，流入众人的鼻腔中。 ‘棺材中的东西和棺材与红线它们，在对抗。’许纯良盯着黑色棺木在心中想到。一种直觉的恐惧出现在许纯良心底。 甚至让他的身体隐隐有些颤抖。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后退。 不管棺木中镇压的到底是什么，是人皇兵解尸仙，还是米道人这群疯子的师傅，此时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恐惧。 伴着它们彼此之间的动作，那团黑色动了。 有一块纯粹的黑暗在流动间缓缓凸起，在棺木上形成了一只黑色的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看起来不太像男人的手，却又奇异的给许纯良带来一种强大的力量感。 那只手掌用一种僵硬的姿态，缓缓的在黑色棺木上向外推动着，就像是想要推开一扇门一般。 “吱，吱吱…… ” 难听的声音从棺木上传出。 “啊！！！！”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许纯良循着声音看去，看到那个向自己提出过感谢的女孩儿正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并恐惧的嘶喊着，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许纯良看向她的双手，却看到她的双手从指尖开始，有一抹纯粹的黑暗出现，那道黑暗像黑色水银一般，缓缓向上流动着，缓慢的覆盖了她的双手。 “咔擦。” 一声轻响，她的手掌齐腕而断，掉在了地上。 那双手五指抓地，用手指像一只蜘蛛一般快速向前爬动，转眼间来到了棺木前，并十分暴力的像裹着棺木的红线抓去。 “嗖！”一声轻响，两根插在棺木旁的棺材钉飞起，然后“噗！”“噗！”两声，将那两只手掌插在了棺木上。 与此同时，那女子尖叫一声，一双小臂上出现了两个实实在在的血洞。 仿佛有两根看不见的钉子插在了上面一般。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臂，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南国十二家的小姐，本身就拥有着诡异的力量。 她楚楚可怜的看向众人：“救救我，君莫公子。” “救救我，无常先生。” 许纯良看着她快速变黑的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她已经不能活了。 看君莫和许纯良都没有行动，她忍不住怒骂起来： “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为什么不救我？啊？为什么不救我？” “男人！！！” 骂完众位男人，她又看向大凤和另一个女子，楚楚可怜的喊道： “姐姐们，姐姐们救救我。” 听到她的呼救，大凤有些不忍，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我只会打架，不会救人啊。” 听到她的话，那脸已经完全黑了的女子，却不再慌张。 她的身体在这一刻通体变成了黑色，一双眼睛却保持了一种灰白、死寂的颜色。 她的嘴角仿佛出现了一种虚空向上拉的感觉，挂上了一抹很诡异的笑容。 身体像机械一般缓缓蠕动了一下，然后她开口说道：“会打架也能帮我的。” 那声音无比凄冷，带着恐怖的意味。也诡异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她的字里行间明明是请求，却有一股明显的，命令的感觉。 “你去把那些钉子都拔掉，就帮到我了。” 那女子继续说道。很明显，这个女子此时已经被某些东西同化了。 “哦，好的。”大凤的眼仁在这一刻也变得灰白，她应声说是，然后转身往身边的钉子处走去。 “哥哥，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帮帮她好不好？”许纯良的耳边传来了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扭头，就看到小孩儿许纯良伸出了长长的手臂拉向大凤的右臂，同时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不明白两人是如何建立的友谊，许纯良还是决定帮大凤这个单纯的家伙一把。 于是他轻声说道：“米道人，如果你再不出手的话，那我现在就破开那个棺材。” 他没有强调自己可以破开那个棺材，但很显然，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的米道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话音一落， 米道人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刚刚在协助师傅和师兄们在镇压它。” 说话间，一团白米顺着大凤的腿快速爬上了她的肩头，一粒稍微小一些的晶莹糯米被顶在最顶端。被推到了她的鼻尖前。 “嘭！” 一声轻响，那粒糯米炸开，化作一团晶莹的粉末被大凤吸入鼻腔中。 灰白的瞳孔快速变为原本的模样，大凤一愣，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根棺材钉旁，手掌可快要抓住了那根黑色的铁钉。 而自己的手臂上，也传来了好朋友那独有的阴冷感。 她欣喜的喊道：“好朋友，你来了？” 小孩儿许纯良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我来拉住你，你刚刚被坏人控制住了。” 另一边，那位全身被黑色覆盖的女子身上快速被白米铺满。紧接着，众人听到了如同蚕食桑叶一般的沙沙声。 循着声音看去，所有人都不由瞳孔一缩。 心神被恐惧淹没。 第317章 尸臣 “沙沙，沙沙沙……” 伴着蚕食声，那个女子迅速消失。 衣服、头发、皮肤、血肉、骨头。 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与此同时，米道人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各位，不要去看那个棺木。尽量先后退一些。” “否则一旦被那棺材里的东西同化 ，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众人看着被【不客气】的【吃】了个干干净净的那个女子，心底不由一阵惶恐。本能的往后退着。 “当然，各位也不用害怕我，她心神不定，被那人皇兵解尸仙占据了心神，成了他的尸臣，我没有办法才如此对她的，诸位只要守住本心，就不会这样。” 话音一落，米道人刚刚在糯米铺地上形成的那张脸悄然消失，重新变为了那种无比平凡的模样。 只是此时依旧踩在糯米上的众人心中都不由升起了无比恐惧的情绪。 生怕突然有一捧糯米粒爬上自己的身体，然后将自己啃食的干干净净…… …… 大凤此时是最害怕的一个。 作为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后知后觉的她直到那个女孩儿彻底被米道人啃食干净，才真正的感觉到害怕。 而这股害怕的情绪，让她对出言救了自己的许纯良无比感激。 对着默默后退的许纯良，她将从不持刀的右手放在胸前，弯下自己魁梧的身躯，对着许纯良行了一个大山的礼仪。 看许纯良依旧在默不作声的后退，并不回应自己，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同样学着许纯良的样子，和他一起往后慢慢退着。 一只冰凉的小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握住了她粗糙巨大的右手。 “姐姐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哈哈～”那个熟悉的有些阴冷声音传来，她再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很多。 想起这个看不见的好朋友说自己是许纯良的弟弟，她对许纯良的感激之情愈发浓厚，此时竟隐隐生出一种愿意为许纯良做出一切的心思来。 当然，这种心思与她女子的身份无关，并非女人对男人的爱慕。 而是一种…… 战场勇将愿意为主人效死，奉献一切包括生命的感觉。 大山的儿女，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她默默的在心中告知着自己，并将自己宽阔的身体横起来，拦在许纯良与黑色棺木的中间…… …… 许纯良看到大凤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和身躯挡住了自己与黑棺木之间的视线，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看了一眼大凤的背影，然后默不作声的往左侧踏出一步，继续看着那只在棺材上越来越具象的黑手。并默默往后退着。 此时那只手掌印在棺木上的痕迹已经愈发清晰，许纯良甚至可以看到它的掌纹。 ‘它快要突破了。’当那只手的掌纹越来越明显的时刻，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紧接着，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出现，如同拍在了许纯良的心脏上一般。 带着一道无比阴冷腐朽，又诡异的澎湃感，伴着那只手掌从黑色棺木的表面伸了出来。 黑暗，细腻，阴冷，又无比的浩大，正宗。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味在那只手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并泾渭分明的隔离开来。 许纯良终于看清楚了那只手。 神奇的手。 他甚至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它。 手掌是细腻又纯粹的黑，散发着黑暗阴冷的诡异气息。手背是高贵奢华的金，透露着浩大正宗的浩瀚之气。 宛如一件天地初生时就存在的艺术品一般。 它缓缓的从黑木棺中探出，将拦在它前面的黑色木材根根拍断，然后尽情的舒展着。 奇怪的是，它明明只是一只手，可在它尽情舒展的时候，却给许纯良带来一种仿佛看见了一个沉睡万年的人，在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一般的畅快感。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唉……” 这一刻，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的窒息感，许纯良甚至感觉自己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他心中不由大惊，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一声叹息，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如果它全部出来了，会怎样？ 所有人都惊恐的想到。 “唉……” 又是一声若有若无叹息传了出来。众人那种被扼紧了喉咙的感觉愈发严重。竟生出一种被镇压在了深邃海洋之下的严重窒息感。 “快捂上耳朵！！！！”众人脚下，无数米粒儿同时开口说道。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君莫身上的白色孝服自动打开，从中飞起两只如蚕一般的带血沁的玉塞。径直塞入了他的耳朵里。 前世看过考古纪录片的许纯良瞬间便认出了那两只玉蚕的来历。 陪葬品，玉九窍塞。 古时王侯死亡后，塞入身体九窍中的陪葬玉。 这两只玉蚕，就是专门来塞耳朵的。 另一边，李白衣眉心的佛珠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笼罩住了千佛寺所有的僧人。一道若有若无，玄妙莫测的佛语梵音便出现在众僧耳中。 于是众僧便一脸的如痴如醉，沉浸入那他们完全听不懂的佛音中，注意力完全被引走。 再也听不到那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了，于是，那种如同被大海压在身体上方的窒息感便消失了。 众僧如痴如醉，只有李白衣觉得十分尴尬，听到自己眉心不断外放的佛音，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肉大喇叭。 除了尴尬，毫无存在的意义…… …… “别怕，我来帮你。” 小孩儿许纯良 伸出两根手指，手指变得又细又长，塞入大凤的耳朵中，帮她挡住了那叹息的声音。 红衣少年赵四维则直接将自己的耳朵炸开，变成一根根血肉细丝，放弃的听的能力…… …… 这一刻，所有人都用自己的办法，屏蔽了自己听的能力。 而没有这种能力的人，许纯良明显看到，已经有人面色发紫，头部肿胀，胸口深深塌陷，显然已经死了。 而他自己，却没有使用任何屏蔽声音的方式，伸直侧着头，想要把那道叹息声听的更清楚一些似的…… 第318章 不要看它 他侧着耳朵凝神静听的模样，对比着那两个因为窒息而亡倒下的身影，看起来无比的诡异。 作为杀死了纸道人的存在，虽然众人因为某些原因都已经忘记了他是如何杀死纸道人的，但这依旧不妨碍众人心中对他竖起一起极其强大的标签感知。 这也让他的动作被很多总是悄悄注意着他的人看到，并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在干什么？’ ‘聆听那道叹息？’ ‘他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忍不住在心底想到。 看着许纯良伸长了脖子的模样，他们不由有些发懵。 许纯良却无视了他们的吃惊，只是伸长了脖子，一边努力的倾听着那道叹息声，一边不停的在心底进行着自我建设。 ‘我的身边没有水，也没有扼住我的脖子。’ ‘我不会窒息！’ ‘我不会窒息！’ 伴着这种自我暗示的力量，那股被捏住了喉咙，堵住了进气口的感觉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却也不会让他感觉到除了气闷之外的其他感受。 于是他分出更多的精力，去静静听着那道叹息。 “唉……” “唉…… ” 那叹息声不紧不慢，甚至有一些寂寥感。 并隐约在以一个相对平稳的节奏叹息着。 又好像是在喘气一般。 许纯良凝神往那只手背金色，手掌黑色的怪手上看去，只见它此时身上已经缠上了了很多红色的丝线， 那些线紧紧裹在它的手指上，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并快速拉紧，似乎在阻挡它作出伸展的动作。 但很显然，它拥有很强大的力量。 只要它想伸展，它就可以伸展。 伴着它像小狗下腰一样将五指向着手背的方向翘起，伸开。 那些缠绕在它身上的丝线纷纷炸开。于是有更多的丝线从黑色棺材四周飞起，缠绕在了它的五根手指上，并用力的向着它翘起的反方向拉去， 那些丝线很多，共同的拉力结合在一起，与它伸展的动作恰好达到了一种紧张的平衡。 于是它保持着五指微微朝手背上翘的动作，静止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许纯良都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那只手掌突然顺着丝线的拉力，猛的握紧了拳头。就像最强的武夫那样，将五指紧紧包在拳峰之下，握成一个实心的拳头。 于是那些原本死死绕在它手指上的红色丝线便被他攥进了掌中。只露出金色的手背。 “唉……” 又是一声叹息响起，紧接着那个握成金色拳头的手嗖的一声缩回了棺材内。 连带着那些被他攥在手心的血色丝线，也一同拽进了棺材之内。 那些连在丝线后的棺材钉不断抖动着，然后被根根拔起，一只只棺材钉极速的朝黑色棺材飞去。 许纯良竖起耳朵，隐隐听到了一道道惨厉的嘶嚎声。 ‘这些血丝，真的是活的。’他心中暗自嘀咕着，继续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着，并分出一道目光看向地面上的铺地糯米。 所有米粒儿就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动作。米道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伴着撕心裂肺的嘶嚎，那些红线和棺材钉被那只手粗蛮的拽着，拉进了棺材中。 诡异的画面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那些原本比人还高的棺材钉，在越接近棺材上的那个口子的时候，就会越小。 到最后的一瞬间，他们甚至只有成人指甲盖般大小。 而许纯良，在那些尖叫声中，再次陷入了恍惚和迷茫中。 那黑色的棺木再次变成了蠕动的黑色血肉块，而那些红线和血丝，也再次变成了不断蠕动的血管。 那些血管被用力往黑色血肉块被砸破的空洞拉动着，带着早已变成了碎骨片的那些棺材钉飞向那片深邃着黑暗的孔洞。 在它们来到空洞口的一瞬间，许纯良心底猛的一震。 他看到，那些棺材钉化作的骨刺和骨片，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个手掌的雏形。 尽管它们散乱无比，就像是一片杂物，可他依旧看到了一种轨迹，就在那些骨片骨刺飞入棺材中后，会聚成一只没有血肉的骨手。 ‘难道？这些骨头是它的手？它在召回它的骨头？不对啊！’他有些不确定的想道。 心底愈发疑惑迷惘…… …… “唉……” 叹息声再次弹出，许纯良却感觉到那股叹息中似乎带着喜悦。 嘭的一声响起，又一只黑色的手掌不知何时按在了血色血肉块组成的棺材上的另一处地方。 并将那些血肉块按的分崩离析，然后从中探了出来。 它像刚刚那只手掌那样，同样蠕动着，伸展着，好像沉睡了万年一般。 黑暗细腻、阴冷的气息传来， 这一次却没有那种浩瀚正宗的意味，反而多了些神秘和悠远，是完全不同于上一只黑金结合的手的另一只。 许纯良不由凝神朝这只手的手背上看去。 纯粹浓郁的黑色，像黑暗的夜空一般。还有一点点如同星光一般的星星点点，点缀在它漆黑的手背上。 仿佛它的手背就是一片宇宙星空一般。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手背，看到了黑暗中的星空。 于是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眩晕，并忍不住将意识朝那片星空中全力投放进去一般。 人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仰望星空，这一刻，这一思想性的认知被具象成了吸引力。 并轻松的将众人的眼光吸引到了那只手背上。 于是众人都感觉自己的意识想要离开自己的身体。 “不要看它！” 米道人的声音及时出现，却只有敞开了耳朵的许纯良听到了这个声音。 米道人瞬间想到了这个漏洞，于是一粒粒糯米飞起，在众人眼前变成一行大字！ “不要看它！”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等待新的变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使出各种办法，掏玉的掏玉，炸开眼睛的炸开眼睛，纷纷剪断了自己与那只星空手背之间的联系。 而许纯良，则依旧瞪大了眼睛，静静的看着那只手，和它周发生的变化。 再一次，一根根红色丝线飞起，紧紧缠绕在了这只新出现的黑色大手上。 第319章 镇压还是召回? “我不会窒息！我不会被吸引！” “我不会窒息！我不会被吸引！” 许纯良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着，这种相信的力量成功的减轻了那只新出现的手对自己的影响。 尽管他一直都想不到这个能力的来源，又意味着什么，但他已经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熟练的运用这种能力。 他瞪大双眼，紧紧盯着那只手背宛如黑色星空一般的大手。看到那些血色丝线一一捆绑在他的手上，看着它再次握紧，将那些丝线全都攥进自己的手掌中。并一把拉入棺材里。 看到那些丝线后面的棺材钉再次化作碎骨被拉入棺材中，许纯良愈发恍惚。 ‘难道这些骨头是它自己的骨头？’ ‘它在召回自己被抽离的骨刺吗？’ ‘可是……，哪里不对呢？’ 许纯良伸手握拳，用力的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梳理清晰自己的思路。 可很多信息集合在一起，却变得无比矛盾。 按照米道人所说，这些棺材钉应该是他们师傅的身体化成的才对。可他此时看到的一切，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棺材中那个东西，在用力将自己曾经丢失掉的骨骼拉了回去一样。 但这其中也有不对的地方。 比如那两只先后出现的手都无比硬朗结实，显然拥有着自己的骨骼。 ‘会不会……？那些都是我的幻觉？’ ‘真相就像米道人说的那样，这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繁星阵的平衡，这些红线和棺材钉其实在镇压他？’ ‘实施的情况，是那些红线缠住了那两双手，然后那些棺材钉飞起，并将那两只手重新钉回了棺材中？’ ‘只是因为我的癫病又犯了，所以我将镇压错误的理解成了召回？我听到的惨叫声，其实来源不是血丝，而是那两只手被棺材钉穿透后它们的主人发出来的？’ ‘这样猜好像很合理？’ ‘可是……，这些真的是幻觉吗？’ 他看着四周再次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人柱的黑色树林，和脚下那些不断蜷曲伸开的手掌，眼睛里的迷茫变得愈发深邃。 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怪诞和诡异， 他，真的分不清。 不去看那些努力伸缩着，甚至想要去触摸自己脚掌的黑色手指，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回了黑色棺木处。 此时，那些变成了黑色血肉块的东西不断蠕动着，似乎想要修补那两只手掌留下的洞。 可那两个洞就像是两个泾渭分明的黑色世界一般，无论从黑色血肉块上蠕动出来的肉芽有多么雄壮，在接触到它们的瞬间，都会被快速吞噬，消失殆尽。 并且，随着更多的肉芽被黑暗吞噬，黑色血肉棺木上的洞便变的更大了。 浓郁的黑暗又一次开始流动起来…… “唉…… ” 当那道若有若无，仿佛不存在，却又总能清晰听到的叹息再次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时，那些黑暗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流淌着。 顺着黑色肉块棺木的缝隙，像顺着墙角爬动的蚯蚓一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黑色血肉棺木也发生了更大的变化，许纯良分明看到那些肉片们开始像波浪一般波动起来，彼此牵引着，以一个缓慢的速度不断虚空滚动着。 伴着滚动，那些血管般的红线开始迅速的在棺材上缠绕，越来越多。 很快，棺材外被缠上了厚厚的一卷红线，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血色纺锤。 同样的，那些蚯蚓般的黑暗也在线与线的缝隙间缓慢又快速的流动着，试图填满任何一个缝隙。 很显然，它们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一场许纯良看不懂的战斗。 此时所有人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 只剩下许纯良瞪大了眼睛，努力伸长耳朵，去看，去听，去思考。 也不知是他一直分神在念叨着诸如“我不会窒息！我不会被吸引！”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尽管他一直在看在听，甚至在努力的思考着，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似乎那些仅仅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的神秘，在他眼中也并没有什么恐怖可怕的东西一般。 就这样，在所有人都封闭了自己的时候，他看着棺木中的东西和棺木与红线团不停的相互攻击着。 当许纯良看到那些黑暗的水银状线条快将血色纺锤棺木完全侵蚀的时候，一片棺材钉拔地而起，然后像出膛的子弹一般快速射向棺木。 然后轻易的插进了棺材中。 一道痛苦的嘶吼声响起，许纯良看到那些黑暗线条快速向棺材中退回。 然后再一次缓缓流出，一点一点侵蚀着血色的纺锤。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 你来我往…… 每当黑暗线条侵蚀了太多的纺锤时，就会有棺材钉飞起，插入棺材中，将黑色线条击退。可片刻之后，黑暗线条又会无比顽强的从那两个洞口处流出来，继续执着而顽强的侵蚀着那些东西。 随着它不断的侵蚀，一些血色线条腐朽消失，成片成片的棺材钉被吸入棺材中。而棺材上的洞也越来越大。 ‘或许事情很快就要有进展了。’当看到四周已经没有任何一根插在地上的棺材钉时，许纯良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果然， 在他心底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 他听到了一声与叹息不同的声音。 “噗通。” 一声心跳声响起。带着许纯良和其他所有人一起，心脏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沉闷，诡异。 仿佛传承亿万年的丧钟。 一种无比腐朽又堂皇的气息伴着这一声心跳声传播开来。 不但不难闻，甚至还有一种十分诱人的香味。 “噗通！” 又一声心跳响起，许纯良发现那个被黑暗几乎完全侵蚀的红线纺锤，像是顷刻间腐败了一般，碎裂开来，掉在了地上。 与它一同腐败的，还有一直自主蠕动的黑色血肉棺木。 此时的它就像一片腐朽破碎的巨大牛肉干，从空中掉在了地上，然后快速沉入糯米铺地之下，消失不见。 一个凌空躺在虚空中的金色身影出现在许纯良的眼前。 金色，是一袭华贵的皇袍。 第320章 又一声叹息 金色的衣袍，相互搭在一起，一只手背金色，一只手背星空色的两只手。 插在胸膛和背后的那十几根造型气韵古朴的长剑，无一不在向许纯良诉说着他的身份。 人皇兵解尸仙。 在许纯良的注视中，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然后便由凌空躺着的动作变成了直立在虚空中的姿态。 这也让许纯良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他的模样。 他躺下时无比平静，站起来后便显得俊逸非常。 一身金色的皇袍威严又华贵，还有种十分潇洒的气质。 十数只长剑无比诡异的插在他的胸膛上，甚至还不断的让他流出猩红的血液，他却没有因此而展现出一丝难过的意味。身体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颤抖。 许纯良忍不住看向了它的脸，然后不由一愣。 这位人皇兵解尸仙，没有脸。 在他飘逸凌乱的灰白发丝间，是一片浓郁纯粹的黑色。 仿佛是一张面具，又仿佛是一片虚空。 仔细看去，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 此时，那不断振人心魄的心脏跳动声和叹息声悄然消失，一粒粒糯米顺着众人的裤腿悄然爬上，唤醒了那些屏蔽了自己目光和听力的人们。 李白衣拿开贴在眼皮上的佛经，然后第一眼便看到了人皇兵解尸仙。 “我去，这么帅？”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接着小声嘟囔道：“真的很帅了，感觉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和我一样帅了呢！” “诸位！别犹豫了！杀了他！” “杀死他，阵法自然就解了，我们就能出去！” 米道人的声音响起，一粒粒白色糯米同时飘起，像洪水一般往人皇兵解尸仙身上扑去。 “哗啦啦！” 无数白米蠕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飘向人皇兵解尸仙的过程中快速组合，有的凝聚成一只巨手，有的凝聚成各种武器，更多的，则凝聚成了一条条活灵活现的白色触手狠狠往那身影上卷去。 许纯良又不由自主看向那些触手。 当他看清楚那些触手的模样时，一些奇怪的感觉出现在心中。 这是一种不亲眼看到，就绝对无法想象出来模样的东西。 充满肉感，又无比坚韧，并能清晰看到一条条细微缝隙的米粒儿触手，像放大了数百倍的章鱼足一般。 只是那本应该是章鱼吸盘的地方，米粒儿们却促成了一张张正在狂笑的脸。 真正让许纯良惊异的，就是这些面容。 有米道人的，有鹤道人的，也有纸道人的…… 以及更多的，许纯良没有见过的面容。 此时这些面容无一不是将嘴巴咧开到了耳朵的位置，正在不断的狂笑着，然后席卷向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 ‘这个米道人，有问题。’许纯良下意识的想道。 而此时，看到了离开希望的众人也都纷纷开始攻击人皇兵解尸仙。 “嘭！” 赵四维除了脑袋，整个人都炸成了无数根血色丝线，那些丝线被他的意念控制着，像一根根细小的钢针，快速往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四处扎去。 其他一些人也都纷纷操起各自的武器，一道道剑罡，拳风，或无比诡异的攻击，顷刻间覆盖在了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上。 一直偷偷看着许纯良的李白衣看他没动，于是便撇撇嘴挡住了自己那群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嗷嗷叫准备上去干的队友。 并分神拉住了一身勇武之气的大凤。 而君莫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满是绿锈只有巴掌大的青铜小弓，只见他拿出一根包裹了黄色符箓的小小青铜箭头，然后艰难的在没有弓弦的小弓处缓缓拉开。 随着他拉开的动作，青铜小弓竟然像吹气一般快速变大，那根原本只有箭头小箭后面也多出一条血色的箭身。 一道令所有人都神魂颤栗的威压在青铜弓箭上出现。 ‘这弓箭，能杀死我。’所有人心中都生出这样一道答案。这是生命的本能。 只见他缓缓移动青铜弓箭，指向了人皇兵解尸仙。却迟迟没有出手。 “射啊！” “射它的头！” 米道人洪亮的声音出现，并将自己那些长满人脸的触手狠狠卷在人皇兵解尸仙的四肢上，将它稳稳固定。 虽然，人皇兵解尸仙从出现到现在，除了从躺下变成了站起之外，一直都没有做过任何多余的动作。 伴着米道人的话，所有攻击都攻击在了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上。 米粒儿形成的巨手抓向它没有脸的头，各种武器斩在了它明亮的黄袍上。 一些触手卷向它胸膛的那些古朴的剑柄。 以及其他人的各色攻击，也都顷刻间来到了人皇兵解尸仙的身外。 而君莫，也不由自主地将青铜弓箭指向了它那宛如虚空一般的脸上。 “唉…… ” 正在这个无比紧张的时刻，那一声许纯良已经听过了数次的叹息出现。 只是这一次那声叹息不再是原本因为棺木隔着而有些若有若无的感觉，反而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就像自习课上安静的教室里，隔壁桌同学因为失恋而狠狠的叹息了一声那样清楚。 那叹息中夹杂着疲惫，也夹杂着无数众人并不太能听懂的情绪。 这声叹息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甚至包括没有耳朵的米道人。那些组成了各色攻击的糯米粒上，因为这声叹息的出现，被动的生出了一张张用来听的耳朵。好让那声叹息可以被米道人听到。 所有人的攻击都停止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在一次感受到了那股被扼住了脖子的感觉。 并且这一次，他们无比痛苦。 许纯良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他并未在脖子上摸到手的痕迹，也没有感觉到皮肤有被人捏紧下陷的感觉。 于是他再次开始进行自我心理暗示。 “我不会窒息！” “我不会窒息！” 果然，随着他不断的让自己相信自身并未受到影响之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顺畅了许多。 “抓紧攻击！不要被他影响！” 亿万颗糯米粒同时大喊，声音无比洪亮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耳中，并短暂的平衡了那道叹息声的影响。 于是所有人的攻击同时出手！ 第321章 师傅 “哗啦啦！” “轰！” …… 各色攻击席卷在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上，可他除了发出那一声叹息之外，再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任由那些攻击落在他的身上。 足以斩断人身体的剑罡，满是人脸的触手，各种各样足以秒杀强大存在的杀招再瞬间将他淹没。 君莫也松开了青铜弓箭那不存在的弦。 这一瞬间，仿佛有个猥琐的老头子按下了时间停止键一般。所有攻击都暂停了下来。 卷向人皇兵解尸仙胸前古剑的触手在即将触摸到剑柄位置悬在了那里。 赵四维身体变成的那些血红肉丝在即将触及它的身体外的五厘米处，停下。 那些猩红的剑罡，狂飙的刀意，恐怖的空攻击。 也都仿佛被定格在了它的身体之外。 只有那一杆拥有血色箭杆的青铜剑，以一种突破了时间的姿态，径直射向人皇兵解尸仙那张没有面孔的脸。 …… 所有人都不由得自主的看向了那只箭。 许纯良的感觉十分奇怪，他好奇的看着那根正在极速飞行的箭。 它明明速度极快，却给许纯良一种仿佛在看录像时被无数倍放慢的感觉。 这一刻，许纯良有一种非常准确的感知。 如果这柄箭是在射自己的话，那自己是可以躲过的。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许纯良心底一震。 他能躲过，意味着这个只出现一个手影便展现出了无比强大和神秘感的人皇兵解尸仙，也一定能躲过。 他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移到了人皇兵解尸仙的头颅方向。想看它会如何躲过这一箭。 是突然扭头？ 将头颅拧出不符合人体姿态的角度？还是身体瞬间移动到一边？ 甚至是像那些传说中最勇武的武夫那样，伸出自己那黑金相间的手，随意的将那根必死之箭握在手中？ 或者那张没有面孔的脸上突然张开一张嘴，将青铜箭头咬在口中？ 许纯良无比的好奇。 可是人皇兵解尸仙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伸手，也没有躲。任由那支杀箭射在自己的脸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眼睛里只剩下难以置信。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支箭穿过了人皇兵解尸仙的头颅。从他漆黑的脸上穿过。 那块仿佛是虚空一般的黑色面孔处，在青铜箭到达的瞬间，竟然真正的变成了虚无。 就像空气一般，任由青铜箭头穿过，然后射向不知何处的虚空。 在箭头消失的瞬间，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所有人的攻击都触及到了它的身体。 可下一瞬间，它仿佛融入了虚空，又仿佛只是一道虚幻的投影一般。 所有攻击都落到了空处，从他的身体上穿过。 这一刻，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李白衣看着许纯良问道。 许纯良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回到了自己身边的小孩儿许纯良。 这人皇兵解尸仙的状态与小孩儿许纯良有些像！ 似乎可以在实质与虚幻之间变换一般。 他明明无比真实的站在那里，却又能在攻击加身的时刻消失。让所有攻击落空。 这样的存在，是根本杀不死的！ 或者说，是很难杀死的。 很难想象，当年米道人的师傅是怎样带着他们师兄弟将这样一位存在困住，并组成了繁星化仙大阵将他镇压在那个用人体血肉组成的棺木中。 想到纸道人鹤道人他们甚至还吸走了它身上海量的魔气与尸气，许纯良心中更加震惊。 现在的它都如此强大，那么万年前的它得多么恐怖？ 而镇压了它的那位【师傅】，又该是怎样的可怕？？？ 许纯良回过头，再次看着身体重新变为实质的人皇兵解尸仙。 他静静的看着他如同虚无一般的脸，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到些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让许纯良不由有些恍惚。 “不要怕！” “他这个能力一天只能用一次！”米道人的声音传来，将许纯良从恍惚中唤醒。也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天只能用一次，就不存在杀不死的状态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米道人的话，许纯良看到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变得更加真实了许多。 那些原本垂在他面前的灰发开始缓缓飘动，像是有微风在轻轻吹拂一般，不再是原本那样纹丝不动的模样。 同样在动的，还有它身上金黄色的皇袍。 一条金色的，满身鳞片的龙形动物从皇袍上浮现，像世间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浮雕一般，沿着它的黄袍下摆缓缓游动着。 许纯良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条龙，并完全确定，它与自己前世记忆的那些五爪龙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扑通！” 那道心脏跳动声再次出现，所有人心中不由一紧。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哪怕是许纯良和有孝服护体的君莫也不例外。 紧接着，许纯良看见那些插在它胸前的古剑上出现了晶莹的血光。 然后，那些剑便活了过来。 它们像游蛇一般涌动着，然后看向众人。 是的，看！ 许纯良在那些剑上感觉到了目光，虽然它们并没有真的变成蛇，也没有生出真实的眼睛。 但众人切切实实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 这些目光中，满是杀意。 活的杀意。 ‘它正在活过来。’许纯良心中暗叹道。 “别怕！一万年了！它可以被杀死的！” “师傅早在万年前就说过！只用万年！它一定可以被杀死！” “出手啊！一起出手！” 米道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率先而动！ 一根七八米粗的触手从地面的糯米中钻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甩向人皇兵解尸仙。 同一时间，人皇兵解尸仙身后，一堆糯米蠕动着爬起，变成了一个等人高的身影。 白衣白鞋，白面白发，正是糯米组成的米道人， 他手持一柄糯米组成的法剑，口称“临、兵、斗！”三字真言，朝人皇兵解尸仙的后心插去。 “唉…… ” “徒儿莫急！” “是为师。”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中传出。 所有的糯米粒同时一震！ 第322章 今日飞升 “徒儿莫急，是为师。” 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所有糯米粒同时一震。 正在用剑捅向人皇兵解尸仙的米道人双手猛的一抖，那根插向人皇兵解尸仙后心的米粒儿法剑便瞬间散开，变成一团散乱的大米散落在地面上。 用糯米凝聚出身体的米道人震惊的看着人皇兵解尸仙，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口，随后十分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 ，师傅？” 人皇兵解尸仙缓缓转头，面上那团虚无的黑色缓缓流转，转换成一张有些苍老的脸。 笑着对米道人说道： “小七，你连师傅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许纯良两瞳孔一缩，这张脸他见过。 在纸道人的幻境中，纸道人称他为， 师傅。 ‘这人真的……，还活着？我这就见到了？’ 许纯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一种带着防备和期待的情绪突然落空的失坠感。 在他心中一直有着着那位师傅还活着大的怀疑，这墟界中的一切应该都是那位师傅的阴谋之类的念头。 他之所以在见到人皇兵解尸仙出现后一直无比谨慎，就是怀疑这位【师傅】一直悄悄隐藏在暗处，等待着他们所有人与人皇兵解尸仙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再出来捡漏。 却没想到在此时就见到了这个家伙。 “师傅！你还活着，这……，这……，这实在是太好了！” 米道人缓缓跪下，额头贴在了地面上。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问道：“师傅的头，怎么会出现在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上？” 看到米道人脸上明显的疑惑，人皇兵解尸仙得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 ” “运筹一万三千年，为师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我的傻徒儿。” 在狂笑中，人皇兵解尸仙抬起了双手，他缓慢的扭动着自己的手腕，看着一金一星空两只手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迷离之色。 “孩子，你看这身体，都么强大啊！” “这，就是兵解仙的身体！” “谋划三千年，又在这化仙大阵中蛰伏万年，甚至辛苦你们师兄弟替为师化去了这人皇兵解尸仙身体中的无尽尸气和魔气，只剩下仙气和皇气……” “你知道师傅等的有多辛苦吗？” “哈哈哈！” 他狂笑着，面上的表情十分诡异的跳动起来，一瞬间是喜悦，一瞬间是愤怒。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他的声音却依旧愉悦并缓慢的，对米道人和众人诉说着。 他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明明他低头看着米道人，背对着众人，可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都有一种在与他对视的感觉。 ‘佛陀无相？仙人也无相？’许纯良脑海中闪过汉白玉千手观音的影子。 “师傅，您是说，这人皇兵解尸仙，您一万三千年前，就开始谋划他了？” “他那时还未修炼兵解尸仙道吧？” 米道人的声音中蕴含着浓浓的迷惑。显然并不了解老人话里话外的语意。 “傻徒儿，你是真的很傻。” “呵呵…… ” “不过也是，如果你不傻的话，你也得像你师兄弟那样，去给为师吸纳他的尸气，呵呵……” “你们也很好奇对不对？正好！” “贫道修炼两万年，今日终于到了成仙飞升的日子，诸位道友今日作为观礼嘉宾，按照古礼，贫道也需要为汝等讲述贫道是如何飞升成仙的…… ” “而诸位道友，还有乖徒儿你，以及你们……” 他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四周的黑色树林。 当他目光扫过的时候，黑色树林和黑色剑草同时变幻了模样，真的变成了许纯良幻觉中看到的人体尸林和手掌杂草的模样。 “汝等都有祝我成仙之功。当与汝等分享吾之喜悦。” 说话间，那些人尸树林和手掌杂草都活了活来，它们狰狞的睁开眼睛，愤恨的看着人皇兵解尸仙。 “哈哈哈……，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你们的国师，不是你们的皇帝。” “杀掉你们做出先天扶乩化仙大阵的，是你们的人皇，现在他已经死了。” 当老人的声音传入那些人尸树林耳中时，那些狰狞的人尸果然停止了愤恨，一个个呆呆的看着他。 而米道人，则更加疑惑了。 “师傅，您怎么说自己是国师呢？您不是一心修仙，与我们在山上……？” “哈哈哈哈…… ” “傻徒儿啊傻徒儿。左右升仙的时辰还未到，让师傅给你慢慢解惑。” 人皇兵解尸仙伸出拥有金色手背的那只手，握住了插在胸口的一柄剑的剑柄。随手向外一拉。 “哧！” 一团鲜血飙出，那柄宛如活过来的剑被他拿在手中。 他手指一弹，那柄剑带着血光和黑光，缓缓往天上飞去。 “为师的身份很多，为师是天下第一的弈士，人称黄龙先生，黄龙十三式便是为师的独创。” “什么？黄龙十三式？”李白衣惊呼出声，看许纯良眼中的询问目光，李白衣轻声解释道：“黄龙十三式，是所有下棋人都要学习的一本棋谱，相传是两万年前一位棋道名家黄龙先生传下来的……，没想到，他竟是黄龙先生！” “可是……，没听说黄龙先生是修者啊？” 在李白衣的喃喃自语中，人皇兵解尸仙继续说道： “为师也是天佑一年的状元，官至天佑太师……” “当然，为师也是你们的师傅，星月门掌门。” “而所谓的国师，就是当为师看到这位雄才大略的人皇陛下之后，给自己的新身份……” “那年，你们在山中各自修行，为师冥思苦想，总觉得靠你们这群人，为师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仙……” “哪怕为师……” “已经夺舍了你纸师兄这个气运之子的身体和身份。” 说到这里，他诡异的笑着看了一眼君莫，让君莫不由的一颤，满身冷汗。 “什么？” “师傅夺舍了纸师兄的身体和身份？” 第323章 恐怖夺舍 “什么？师傅夺舍了纸师兄的身体和身份？纸师兄是气运之子？” “师傅不是说，纸师兄身体孽债太多，无法成仙，所以才传他能修成仙道的纸道书吗？”米道人不由惊呼出声。言语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记得，师傅最爱的就是纸师兄了啊……，甚至将自己最爱的的竹屋都留给了纸师兄，让他在那里修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米道人不停呢喃着，一双由糯米粒组成的眼睛变得无比迷惘。 而人皇兵解尸仙却并不理会他的迷茫，他伸出另一只手背上是星空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胸前的另一根古剑，然后才缓缓说道： “哈哈哈……，其实现在看来，为师说的也不错啊！” “为师这般雄才大略，夺舍了你纸师兄的身体和气运身份，不也没有修成仙人吗？” “那个废物身体……” “为师本以为拥有了他的身体和天地气运，就可以在修炼上一日千里，可没想到！即便是夺舍了他的身体，拿走了他的名字，成了新的气运之子，也依旧无法成仙…… ” “我到那时便明白了，一个人的气运，是不够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 ” “气运之子只能成为天下第一，却无法成仙，于是我就想……，既然一个人的气运无法让我成仙，那全天下的气运呢？” “我找啊找，找啊找。” 他将手中握着的那枚古剑拔下，再次手腕一抖，那枚剑便洒着血迹，带着血光与黑光朝天空上飞射而去。 当那柄剑飞走时，他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放松的表情，只见他的嘴角多了一丝愉悦的笑意。并缓缓说道：“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真正有气运的人。” “于是我便成了他的老师，我帮他成为王，然后一统天下，成为皇帝，而我，也成了大乾最神秘的国师。” “那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在好奇，为什么雄才大略的他，会拜我这个脸上永远覆盖着黑色面具的人为国师，哈哈哈……” “他们根本想不到，因为他的雄才大略全是我给他的，他的天下，都是我给他的……” “在他成为皇帝后，并将天下治理的路不拾遗之后，自然而然如我所想，开始变得迷茫，焦躁。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的向前，向前…… ” “这与我设想的毫无差别，于是我告诉他，一统天下，被尊为人皇，是人道，而人道之上，还有仙道……” “于是他开始搜罗天下的修仙之术，我则从暗中开始引导。想要助力他成仙……，好在他成仙之前，夺舍了他的身体。” “是的，这一次我没有操之过急。” 老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并抬起来自己的两只手握住了插在胸口的两柄古剑。 一金一星空两只手掌紧紧握住那两柄剑，并缓缓用力向外一拉。 两柄剑撕扯开他身上的金袍，露出他的胸膛。 当他们看到他赤裸的胸膛时，所有人都不由的一震。 ‘这就是夺舍吗？竟然如此粗暴！呵呵呵呵……，这个疯癫的世界，和我想象的，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呢……’许纯良看着人皇兵解尸仙胸膛上插着的一柄柄古剑，和古剑下宛如破布娃娃一般，用血色的线粗暴缝合在一起的身体，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起来。 他本以为所谓的夺舍，会像他前世看小说那样元神出体，然后用玄妙的方式占据另一个人的意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夺舍，竟然是粗暴的切掉原本身体的头颅和一部分身体然后把夺舍者的身体移植上去的手段。 这种似乎并不能叫做夺舍，反而叫人工移植手术似乎更加合适一些。 也不知道自己曾在梦中看到那被蚰蜒夺舍的佛陀，是不是也是如此被夺舍的，他的佛身是不是也和蚰蜒的身体缝合在了一起…… 许纯良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开始飘飞，并忍不住想象着，这样的夺舍是如何完成的。 他仿佛看见，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有一个满脸慈祥的老者笑眯眯的走到一个身穿金色皇袍身上插满剑器的人的身前，伸手扯下了他插在胸口上的十几柄剑，然后粗暴的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然后用力扯开，在他的身体上扯出一个深v领口一般的狰狞伤口。 然后再用同样的身体粗暴的扯开自己原本就缝合着的身体，残忍的将纸道人原本的身躯丢弃，然后将自己的头颅和一部分身体塞入新身体中，并随意用一把血管做的红线将自己的头颅和新身体缝合在了一起…… 他甚至有一种幻觉，自己的意识在那一刻分为了一体两面，一部分意识出现在老人的视角中，微笑着看着即将被撕开的身影。而另一部分意识，则出现在身穿金色皇袍的人的视角中，恐惧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老人，看着他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撕开…… 然后，当老人将自己的头和身体从纸道人的身体上撕下，并重新缝合在一起之后，两个视角融为一体，然后老人整理好金色的皇袍，伸手捡起丢在一旁的那些剑，重新一一插入了身体之中…… 这个视角让许纯良颤栗非常，也激动非常，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比神奇的体验。 …… …… 不管众人怎么想，占据了人皇兵解尸仙的老人却无比的得意，他再次将双手中的两根古剑丢像空中，然后继续用愉悦的心情对米道人说道： “介于之前的失败经验，我没有操之过急，因为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的夺舍，让气运之子的气运不再圆融了，这才导致我无法真正的成仙。” “所以这一次，为师愿意等！” 他抬手，用那只拥有金色手背和黑色掌心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正在如筛糠一般抖动的米道人的头颅。 然后才接着说道： “傻孩子，你还是这么胆小老实，为师教你这化身糯米的法门，还真是教对了，只有你能老老实实的替为师守到功成这一天，你是为师成仙的功臣！” 第324章 你与我一起成仙 被师傅亲昵的抚摸着自己的头，米道人却愈发惊恐了起来。 他明明拥有化身亿万、瞬息间压制千佛寺众僧的实力，此时却抖如筛糠。像一只即将被宰却早早认命的鸡仔，任由老人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 看米道人如此害怕，老人慈祥的笑了笑，不再逗他，收回手，他再次朝胸口上插着的古剑抓去。 “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就索性全部告诉你们吧…… ”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 “哈哈哈哈哈…… ” “我教他如何成为人皇，又如何开始修仙，都是为了小心一些，因为我害怕如果我在他刚成为皇帝的时候就夺舍他，会让人皇气运受损，而无法真正的跨过仙门的门槛……” “所以，这一次我要让我的目标先成仙！” “而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你们师兄妹们，都学习的专门的功法，来配合我做这繁星化仙大阵……” “什么？！！！”正在颤抖的米道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老人的脸，颤抖着问道：“连我们一个个学习的功法，也都是师傅早就谋划好的？” “我们的仙道，就是为了一场夺舍？” 米道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言语中的难以置信和恨意却越来越浓。 “我的米仙道，纸师兄的纸仙道，鹤师妹的仙鹤道经，以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化身棺木，红线的道法，都是为了这一次夺舍？” “师傅，你怎么可以这样？” 面对自己徒弟的质问，老人不但不生气，甚至还宠溺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颅。 然后，他才继续笑着说道： “你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你，你们这些配合我化身棺木、血线、糯米铺地的人是。小纸的纸人仙道，是我为了骗他的身体和身份教给他的，算是馈赠。” “至于你鹤师妹嘛，为师是真的想让她学会仙鹤道经，好化身黄鹤让为师骑鹤飞升的。” “可我后来想着，终究靠别人还是不如靠自己。为师也不能只依靠你鹤师妹他对为师的感情就把仙道之路完全指望在她身上不是吗。” “万一她修炼不成怎么办？万一她修炼成了只想自己逍遥，不想带为师成仙怎么办？” “这都是问题，所以为师想来想去，就让他们一起进入这繁星化仙大阵中，也好帮助为师吸走这人皇兵解尸仙身上的尸气，和众生怨气。” “众生怨气？那是什么？”米道人再次诧异道。 “呵呵，傻孩子，众生怨气，就是为师跟你说的魔气啊。” “为师又不会修炼魔道，人皇又怎么能炼出魔气呢。魔气，是为师取了个名字骗你们的。” “当年这家伙集人皇气运，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却越来越苍老。似乎天地之间有着人皇不能修炼仙道的规矩一般在遏制着他的生命。所以他四十五岁正当年的时候便要死了。” “为师为了保险起见，又教给他一门兵解修尸仙的法门。并让他用这一国之人殉命，来助力他成仙……” 他再次拔下两根古剑丢向天空。 那两根剑直溜溜飞起，径直刺向天空，与之前那些剑一起，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隐约的圆形。 圆心之中，隐约有阵阵风雷之声传出。 许纯良看着那个圆心，不由一阵疑惑。 ‘难道这剑心之内，真的有飞升的天门？’ “只是……，这傻子一样的人皇！”耳边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厉，不再那么慈祥。 “仙门已经在眼前，只需要用一国之人殉命即能成仙，他本来都已经死了，是为师给了他尸仙之道，为他续上这不死不生的性命。” “他却不愿意再听为师的话了！” “我真的不能明白。他为了为师宁愿去做不愿意做的人皇，去修不愿意修的仙道，为何却在这区区一国人命上，与为师做对？” “让为师不得不带着你们师兄弟们围杀他，并真的祭出这繁星化仙大阵？” “也不得不用成仙之法，将这些大乾国的子民们，全部炼成了大阵的阵基。” 他打开双臂，像神一样高举起一金一星空两只双手。金色宽松的袖子向肩膀处滑落，露出他一双金黑色（另一个星空黑色）泾渭分明的手臂。 随着他双臂展开，那些化作黑暗树林的人尸们，狰狞的蠕动起来，就仿佛有狂风吹过树林一般。 沙沙作响。 一时间，整个空间如同鬼蜮，而拥有人皇兵解尸仙身体的老人，就如同整个空间的皇帝。 一股奇异的皇气，在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上散开…… “唉…… ” 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再次出现，许纯良和君莫同时瞳孔一缩，悄无声息的看向人皇兵解尸仙的腰间。 这道让人听见就会产生窒息感的叹息，不是老人发出来的！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呵呵……” “好在历尽千辛万苦，两万年过去，为师终于要成仙了。” 老人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慈祥无比，他微笑着看着米道人。并向他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来吧，孩子，和我一起成仙。” 此时他身上所有的古剑都已被他拔下，并射向了天空中。 那些古剑在天穹上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圆形。 圆形中风雷阵阵，隐约打开了一个不断旋转的门。 可面对成仙的邀请，米道人却狠狠的摇起头来。 他甚至瞬息间散开了自己的身体，与地面上亿万颗铺地糯米融为一体。 下一刻，亿万颗白米同时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却无比洪亮。 “不！我不会和你这个恶人一起成仙的！” “不！你不是我的师傅！” “我的师傅是个好人，他在当年镇压人皇兵解尸仙的时候便死了！” “师傅当年给我的任务，就是镇压人皇兵解尸仙，直到它彻底死亡，现在，我要镇压你！！！” “你去死吧！” 一条条吸盘中满是人脸的糯米触手从地面上钻出，狠狠朝老人身体上甩去。 同时，米道人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中： “诸位，这不过是人皇兵解尸仙的骗局罢了！我们一起杀了它，这繁星化仙大阵自然也就破了！你们就自由了！” 第325章 你不是你 米道人声音未落，便已经停了下来。 那用糯米形成的巨大触手上，一些占据着吸盘位置的脸诧异的看向众人。 “你们怎么不出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他看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 “怎么了？”米道人诧异的问道，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于是他只能循着众人的眼神低下头，想知道众人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米道人形成的巨大触手。 在触手下方，那些本应该不停蠕动的铺地糯米此时一个个变得纹丝不动。 而他们脚下的糯米，却在这一刻瞬息间离开，以一种极致的速度向那只巨大触手涌去。 那些糯米在触手四周形成了一个糯米组成直径两米的圆环，然后停滞不前。 那些形成圆环的米粒不断震荡着，两两撞在一起，然后彼此重合，变成一个。 就这样，它们不停相撞着，并越变越少，然后尽数融入那个圆环中。 真正的令许纯良诧异的是，那些糯米一颗颗都长出了人脸。 那些人脸不断变化着，老人，小孩，婴儿，女子，老妇…… 在不断变化中，那些人脸逐渐趋同，并向着一个众人都无比熟悉的苍老的脸变去。 那张脸，与人皇兵解尸仙此时肩上缝合的脸一模一样。 ‘这又是什么道理？还有隐情？’许纯良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 米道人诧异的低头，然后看到自己那亿万白米化身不知何时竟然不受控制的全部涌向了自己的脚下，并且形成了一个圆环。 将自己紧紧的围在了圆环之中。 而那些本该如臂使指的化身，此时完全失去了控制和感知，仿佛它们与自己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他突然感觉那些米粒有些陌生。因为如果是自己驱使这些米粒的话，它们即便是形成了圆环，也不会这么小，这么矮，仿佛有无数米粒彼此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再仔细看去，他发现那些米粒儿上长满了老人的脸，那些脸很熟悉。 正是自己的师傅。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惊恐的将那条粗大的触手化去，重新变成糯米粒组成的道人模样，焦躁无比的问道。 “孩子，你还没想明白吗？” “我是怎么做到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清楚自己是谁？你真的相信你是我的徒弟，米道人吗？” “什么？？？？！”米道人的身体连连震颤，一些糯米粒从他的身体上散落下来。让他潇洒俊逸的道人身形有些涣散。 “哈哈哈哈哈…… ”人皇兵解尸仙的肩膀上方，即将成仙的老人诡异的笑了起来。 而那些围成圆环的糯米粒上的老人的脸，也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你要只是我的徒弟，那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能留着你活到现在并让你和我一起升仙，是因为为师喜欢你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别说了！你不是我的师傅！！！”米道人的脸上出现一道慌乱的表情。 他不停的摆动着双手，一粒粒糯米从他的手掌上掉了下去。 并在下落的过程中生出一张张老人面孔，接着融入了那个圆环中。 “你闭嘴！你给我闭紧你的嘴巴！！！”他惊恐的呵斥道。 “呵呵……，果然，愚笨，耿直，善良，猜忌，猥琐……，这些对成仙没有一点帮助的性格，幸亏我当年早早斩下了你，不然，我恐怕永远也走不到成仙的这一步！”老人脸上露出一道凌厉的杀意。 恨恨的看着米道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斩下了我？你究竟在说些什么？”米道人的表情愈发慌乱。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如浆糊一般混乱。 而许纯良听了它们的对话，心中不由闪过一道猜测：“他说斩了他？还提到了那些所有对修仙没有帮助的性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斩三尸？”他看了一眼身边旁人看不到的小孩儿许纯良。 “那它又是什么？不是三尸吗？”许纯良心底有些疑惑。 …… “我什么意思？你是真的很愚钝！” “不！确切的说是，我是真的很愚钝！” 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米道人说道。 “作为道门子弟，我虽然没跟你们任何人讲过道门斩三尸，可你们就没有听过吗？” “我这样一个立志成仙的人，连夺舍和骑鹤飞升的法门都一一试过了，怎么可能不去斩三尸？” “你，就是我的一具三尸！！！” “本想带着你一起跨过仙门，等成仙之后再重新吞了你，合而为一，现在看来，你是体会不到成仙那一刻的美妙了……” 说话间，人皇兵解尸仙用力撕开了他身上的金色皇袍，露出一具诡异又极具美感的男子身体。 美丽，是因为它无比结实，匀称，仿佛最具艺术感的雕塑家用黄金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诡异，是因为在这具艺术品上，两道狰狞的疤痕顺着左右肩膀呈v字型交叉在一起，将一片有些干瘪老朽的身躯和老人头颅，硬生生缝合在了这具艺术品上。 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将一具老人雕塑和男神雕塑摔坏后胡乱拼凑在一起一般。 此时，这个诡异的赤裸身体，打开双臂，看着米道人说道： “你不是米道人，你是我斩出的下尸懦米，你该归位了。” 说话间，那些形成了圆环的糯米人脸飘飞起来，化作一条条白色的线，那些白线又彼此交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织成了一片片白布。白布自动组合，成了一件白色的道袍。 微风吹动，白色道袍顺风飞起，落向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 “唉……” 一声叹息响起，白色道袍一颤，竟然顷刻间后退，重新落在了米道人的脚下，并瞬间崩溃，重新化作圆环。 “你干什么？”老人恶狠狠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人皇兵解尸仙的腰部，心中升起一道疑惑的思绪。 ‘怎么会有人在腰间长出一张年轻的脸呢？’ 第326章 下尸懦米 不！那不是人脸！当许纯良凝神往人皇兵解尸仙的腰部看去时，他的目光再次恍惚，原本焦点清晰的视线在对上那张好看的人脸时模糊了一瞬，紧接着变得无比清晰。当他再次看向那张脸时，它便变了另外一个模样。 那不是人面，而是一片死去的肉。或者说是一团蛆虫组成的东西。 那团东西盘踞在人皇兵解尸仙的腰间，不断蠕动着，却死气沉沉的。 那些东西蠕动着，组成了一张好看的人脸的模样。 无比痛苦，无比忧伤，然后再次开口，出声叹息。 “唉……” 在许纯良眼中，那叹息声也不再是叹息声，反而是一条条黑色的气。那些气化作触手，无知无觉的，在【叹息】发生的瞬间，向四周卷起。 有些卷到了虚空，有些卷到了人的脖子上。 许纯良看着那条卷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色触手，看着它虚幻又凝实的存在着，并无意识的收紧着。 许纯良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窒息感。 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又似乎被按在了深海之中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去使用那种心理暗示的手段去解决这种窒息感，反而伸出手，缓缓向那个触手握去。 入手冰凉，有着一种独特的虚幻和凝实，两种对立的感觉撞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滑腻的触感。 许纯良握紧那条触手，微微用力，便将它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 摘下来的瞬间，那种熟悉的死亡的感觉便出现在他的心头。 ‘这个触手是死的。’这个念头出现在许纯良的心中。 他再次伸手，捏住了自己身边伸长了舌头，进气比出气少的李白衣脖子上的那根触手，并将它解了下来。 入手冰凉黏腻，却毫无生气，似乎它卷中别人的脖子只是一种弹性收缩的本能一般。 许纯良再次感觉到那股死意。 于是他又伸手抓向吐着舌头向自己走来的君莫的脖子，他想要看一看，这团死去的东西【叹息】时甩出来的触手究竟为何有如此浓重的死意。 …… “你给我闭嘴！” “怎么还不死心？” 正在和米道人说话的老人低头恶狠狠的对着那块东西说道。 在众人眼中，那个长在腰间的好看人脸皱起眉头，一脸难过的表情。并继续叹了一口气。 “唉……” 一条条他人看不见的黑色触手顺着叹息席卷而出，卷向众人的脖子，卷向虚空，也卷向老人的脖子。 只是当那些触手快要碰触到老人的脖子时，就会像受惊的游鱼一般猛的颤抖一下，然后快速四散开来，躲过老人的脖子，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一般。 “我给了你不平凡的人生，让你成为受无数人敬仰的人皇，甚至还让你修仙……，你还有什么怨气？还敢有怨气？” “能让我用你的身体和国民升仙，那是你的荣幸！” “你，安心的去吧！” 老人皱着眉头对那片东西说道。他抬起那个手背上是纯粹金色的手，将手背按在了那团东西上。 “嘶！！！” “吼！！！！” 一道只有许纯良能听到的惨烈叫声响起，许纯良看着他手背上的金色像流水一般潺潺流出，缓缓将那团东西覆盖。 那些黑色的触手瞬间断裂，化作虚无的黑气，随后被地面上那些狰狞蠕动的手掌和四周的人尸树林吸收。 于是众人耳中的叹息声消失，脖子上的窒息感也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 老人不再看那张覆盖了金色的面孔，转头再次看向米道人。 “下尸糯米，你该归位了！” 随着他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团重新变成圆环的米粒再次飞起，连成细丝，纺成白布，化作白色道袍，披在了他赤裸的身体上。 一时间，整个人变成了仙气飘飘的神仙模样。 只剩下组成自己身体的糯米粒的米道人震撼的看着这一切，思绪变得无比混乱。 “我是师傅的三尸之一？我是下尸懦米？” “是师傅善意、猜忌等人格的集合体？”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着一般。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出生的模样啊？” “怎么会是师傅的三尸呢？但是，如果不是三尸的话，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我又凭什么被留下来呢？我应该像其他师兄妹那样成为繁星化仙大阵的耗材才对！” “下尸懦米，你小时候的事情，不过是我给你编织的梦境罢了。” “正常的孩子都有胎中之谜，三岁前是记不得太多事情的，你又有什么 特殊，连刚刚生出来的画面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下尸懦米，你该归位了！随我登仙！” 说话间，老人的头越变越大，竟然转眼间膨胀了四倍，像一个巨大的大头娃娃一般。 他那张苍老的嘴巴向后裂开，直到喉咙处，露出其中层层叠叠的黑色烂牙，和苍老猩红 的血肉。 “下尸懦米，归位！”他大喝一声，嘴巴在这一刻张到了极致大小。 “啊呜！” 他一口将米道人的头颅咬下，嘴巴被米道人的头撑的圆滚滚的，像是吞入了一根巨大的棒棒糖一般。 在他不停的嚼着嘴巴里的东西时， 失去了头颅的米道人身型快速缩小，一些糯米粒向上流动，在他断掉的脖颈上方重新变成了一个人头。 “不！我不相信！” “我是米道人，不是什么下尸懦米！” “你也不是我的师傅，你是那个邪恶的人皇兵解尸仙！” “我要秉持师傅遗愿，杀死你！” 说话间，一根糯米长剑出现在米道人手中，他口喊“临兵斗者皆”五字真言，糯米剑带着锋锐的气息朝老人的头颅斩去。 “呵呵……” “妙，妙，妙。” “斩三尸之道，果然玄妙！” 老人吞下口中那个米道人的头颅，看着那柄直刺自己面庞的糯米剑，夸张的夸赞起来。 “斩过三尸之后，便是合三尸之道。” “合道的方式有很多，而我选择的，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 “下尸懦米，你看我怎么吃了你。” 第327章 先苦后甜 一柄由懦米组成的道剑，能有多锋锐？ 许纯良心中没有答案，但他十分清楚，只需要对比纸道人那强大的纸触手，就能想象出这条正在刺向老人的剑会有多强大。 但许纯良绝对想不到，面对着这样一柄剑，那位此时看起来无比癫狂的老人，竟然只是张开了嘴巴。并任由那道剑锋通入了他苍老的喉咙中。 许纯良感觉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似的。 这是一种精神的本能，在放慢他看到的，令他感觉到痛的画面。 他甚至出现了幻觉般的痛感，想象到了那柄剑刺入自己喉咙，并将自己刺穿的感觉。 然后， 他看到老人那丑陋的嘴巴合了起来，像吃一根玉米面饼一般，将那柄带着滔天气势和锋锐的剑轻松咬住，然后嚼碎。 这一幕给许纯良和众人都带来了震颤心灵的冲击感。 “呵呵……” “我说了，你是我斩出来的下尸，你我本是一体，你根本伤害不到我。” “来来来，快快回归我的身体。” 人皇兵解尸仙修长的双臂悄然打开，老人的嘴巴也伴着这个动作张开到巨大，露出其中黑暗腐烂的牙齿，和一层一层衔接在一起，看起来无比诡异可怖的喉管。 他伸手向米道人抱去。 米道人惊恐的伸出双手拦向那双神秘的双手，然后毫无抵抗力的被它们紧紧抱住。 紧接着老人的嘴巴张开到一个十分夸张到恐怖的角度，然后一口狠狠的咬在了米道人的肩头，也不知是他赋予了米道人一些疼痛的能力，还是说被那双神秘的手抱住之后发生了一些突变。 随着他用力的从米道人肩头撕扯下一团米粒之后，米道人开始痛苦的嘶吼起来。 并且无比诡异的，在肩头那道缺口出现后，米道人的身体竟然开始迅速褪色。 白色糯米的颜色瞬间消失，那种米粒与米粒儿连接在一起的质感也快速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一片片黄色的皮肤。 在老人撕扯过的地方，原本米粒儿形成的断口开始流血。并出现了血肉模糊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又变成了肉身？这不可能！” 突然的变化，给米道人带来了无端的恐惧和震惊。 “嗯！还是这样吃起来会比较有感觉。”老人再次张开嘴在米道人血肉模糊的肩头咬了一口。 鲜血喷出，他闭上嘴巴用力嚼着，一脸满足。 “呜……”他甚至发出了一种极其满足的声音，就像干渴了两天的人，喝下罐装可口可乐时发出的第一道声音一样。 这道声音，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恐惧感。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过诡异吃人，也都双手沾满鲜血。 但是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形的生物，或者完全可以说就是一个人，在生生用自己的牙齿撕开另一个活着的人的身体，然后胡乱嚼一嚼吞下去。 这种堪比丧尸电影的画面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而最能感觉恐惧的，是米道人。 他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自己师傅用沾满血的黑色牙齿咬在自己肩头，然后狠狠撕下一块血肉。 看着自己白色的臂骨裸露在空气中，看着伤口处模糊的血肉因为疼痛不断颤抖着，他惊恐的发现，在自己拒绝了要和师傅一起升仙后，师傅竟然打算生生吃了自己。 这种被人生吃的恐惧，淹没了他心中的坚持和善良。让他瞬间认定了，自己就是师傅的下尸这个身份。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个血肉模糊的肩膀，并努力抗拒着疼痛，好让自己可以摆出一脸的笑容。 他难看的笑着对师傅说道： “师傅！我是你的三尸，我是下尸懦米，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愿意和你一起升仙。” “我愿意！” “您要相信我。” 他认真的承诺着，生怕师傅不相信自己。 正要咬断他那条手臂骨头的老人停了下来，用诡异的笑容看着米道人，问道：“你真的想起来了？相信你是我的下尸？” “也愿意和我一起升仙？” 米道人连连点头，颤抖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师傅，您要相信我。” 老人停顿了一瞬，然后灿烂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奇怪，不同于正常人笑的时候眼睛先向上翘的模样，反而是脸上的皱纹先向上抬，随后带动着整张脸的皱纹，一起向上，凝聚成一朵盛开的老菊花一般。 再配合上他满脸的血污，看起来无比的恐怖又诡异。 “为师相信你。”他看着米道人说道。 尽管米道人此时心中无比恐惧，但他还是强笑着，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师傅，连连点头。 可下一刻，老人的话让他宛如跌入了地狱谷底。 “既然你愿意随为师一起升仙，那就不要抗拒，好好看着。为师是如何和你融为一体的。” 他再次低头，嘴巴夸张的张开，咬在米道人裸露在外面的骨茬上。 “咔擦！” 米道人的手臂被他从身上撕下。 “别害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疼是正常的……” “别叫，这么多人看着呢，别给师傅丢人……” “凡夫俗子都知道的，先苦后甜嘛……” “等你和师傅融为一体，师傅又成了仙，不就相当于你也成了仙吗？” “呵呵呵……” “咔擦，咔擦！” 如同猛兽在争抢一只受伤的野牛一般，人皇兵解尸仙和米道人之间不停的发出撕扯血肉和吞咽的声音…… …… …… “妹夫哥，这玩意儿，真的能成仙？” “成仙者竟然是这个样子？” 李白衣看着人皇兵解尸仙低伏的身体，难以置信的问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道：“我也希望不是，但以我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理解，或许他还真的要成仙了。” “你没发现，其实我们看了这么久，明明将他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可真的回忆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吗？” “他那两只截然不同的手，移开目光之后，就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君莫，你说呢？”许纯良看向多宝剑客。 第328章 插手? “我？”君莫下意识的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对啊，我怎么没发现这个问题？’他下意识的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随后猛然一惊。 ‘怎么回事儿？我记得我脑子里好像是有一个宝物可以帮我记住会被遗忘的记忆的，为什么我会忘记我看到的东西？’ ‘难道这老东西就这么强大？可是……’ ‘不对啊？’ ‘我怎么连我脑子里那个宝贝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敲开脑袋把脑子拿出来翻看一下，自己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产生遗忘。 但随即便明白过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那个宝贝是一个绝对不能示人的东西，不能让旁人看到。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挂在许纯良腰间的自己的铜钱剑，他在心中强调了一句：‘尤其是许纯良。不能让他看到。’ 这一番犹豫，让他不知不觉又忘记了自己脑子原本有一件宝物辅助记忆这件事，以至于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去求证这件事…… 而此时，他只能连连摇头，并满面震惊。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们竟然一直在遗忘有关他的一切。” 看着老人再次张大嘴巴，一口咬在米道人血肉淋漓的腰部，撕扯后露出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森白骨茬，君莫不由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悄声问道： “你们懂不懂道家法门，他说的斩三尸我听过，但用这么粗暴血腥的方法合三尸，是不是有些邪门了？” 李白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并看了一眼肌肉老僧度明。 度明的眼眸中满是怜悯的神色，看到李白衣与自己对视，心知他的意思，便跟着摇了摇头道：“虽说佛门与道门竞争万年，但斩三尸之道一直是道门最隐秘的法门。千佛寺也只是知道道门有这个斩三尸之法，却不知具体手段。” “以往我们总以为万法皆通，会猜想斩三尸是不是和我们佛门千佛千面的道理有些相像，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合三尸之法，也称得上是煌煌大道，暗合真意。” “这还是煌煌大道？”听到度明的话，许纯良不由瞪大了眼睛。却发现刚刚还说这方法邪门的君莫在这时竟然点起头来。 “嗯……，大师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这确实很有些大道的意味。” “还有哪种吸纳，能比得上将其吃进肚子里来的透彻呢？” 许纯良被他们的认知所震惊，但转头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估计接触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远比自己接触的还要多，早已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疯癫的，是吃人的。 妖鬼吃人，仙神吃人，那人跟着吃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许纯良伸手扶住了桃木剑，并迈步往米道人的方向走去。 “妹夫哥你干什么？”李白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大凤也关切的看着他。 君莫瞳孔微微一缩，轻声问道：“你要出手？不管这米道人是不是他的下尸，他总是他的徒弟，虽然此时这老家伙收回米道人的手段有些邪门儿，但这也是他们师徒的事情吧？” 在他们的既往习惯中，旁人师门之内的事情，无论是打生打死，还是师徒乱伦，只要不危及旁人，总是不好插手的。 许纯良挣脱开了李白衣拉着的衣襟，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 他的声音却悠悠的传到了众人耳中。 “我不管什么仙神食人，妖鬼食人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以至于今日甚至看到了人食人的场面。” “但在我心中，这总是不对的！” “我从樊城走出来时，看到妖鬼食人就斩杀妖鬼，看到仙佛食人便试着斩杀仙佛，今日看到了人食人，那就要斩杀这个诡异的东西。” 起先，他的速度还只是比走路快了了一些，但当他开始说话时，他便奔跑了起来。 在奔跑中，两双汉白玉石雕刻的臂膀从肩头伸出。两只虎头也从脖子两侧狰狞的钻了出来。 无论是血肉铜钱剑还是黑玉剑全都自动飞入他的手中，与他一起悍勇无比的冲向米道人和他的师傅。 同一时间，他的警告声也传到了老人的耳中。 “住嘴！” 血肉铜钱剑随着汉白玉手掌的挥舞，唰的一声散开，一根根肉丝带着明晃晃的铜钱朝人皇兵解尸仙那强大的身体笼罩而去。 桃木剑也在同一时间挥出，粉色的剑罡飞舞，让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大笑起来。 “妹夫哥好帅！”李白衣双眼发光的赞叹了一句，并毫不犹豫跟着许纯良的步伐往前冲去。 他大声喝叫着：“妹夫哥说的没错！人吃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呢，老毕登！你给老子住嘴！” 说话间，他眉心的佛珠射出一团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然后极速往人皇兵解尸仙的方向冲去。 大凤紧跟其后，左手上捆绑的长刀轮出舍我其谁的气势，带动着她魁梧的身躯，义无反顾的往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上斩去。 她从小生活在大山下，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见过的最坏的人无非就是村子里那些爱偷看寡妇洗澡的闲汉。 此次意外进入道门墟界中，看到的人大多坏过了自己的想象。 所以此时对着正在吃人的老人，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君莫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口中不停喃喃自语着：“这老东西看着着实恐怖啊！似乎真的能升仙也不一定！真的要和他斗吗？” “我虽然能确保自己不死，但是……，这不划算啊，为什么要管别人师门里的事呢？不就是吃了自己的徒弟吗？” 似乎自我安慰有些不太管用，他忍不住看向了肌肉老僧，道：“你说是不是，大师？别人师门的事，不能管！” 度明没有看他，只是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猛然睁开双眼，身上早已熄灭的线香燃起点点星火。 “阿弥陀佛！” 第329章 你是中尸 “阿弥陀佛！”在度明念出佛号之后，千佛寺剩下的几名僧人也都跟着念出一声佛号。身上的线香纷纷点燃，一个个烟气佛陀出现在他们头顶。 紧接着，那些烟气佛陀猛的睁开眼睛，拖着长长的烟气尾巴，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上扑去。 它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超过了飞奔的李白衣和大风车的身影。 紧随许纯良身后，径直朝人皇兵解撞去。 “疯了，都疯了！”君莫呢喃了两句，又跟着犹豫了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柄锈迹斑斑的短铁棒。 他先伸出右手食指在口中轻轻咬破，脸上露出一道无比慎重的光，再次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指尖的鲜血涂抹向那根短铁棒。 当他的手指血液接触到铁棒上的锈迹的一瞬间。 那些铁锈活了过来，它们变成一根根铁锈色的触手插入君莫的手指，然后贪婪的发出噗噜噗噜宛如吸奶茶一般的声响，疯狂的吸食着君莫的血液。 君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他虚弱的说道。 那根铁棒抖了抖，瞬间变长变粗了数倍。棒身两侧生出两排黑色的触手，随后松开了他的手指。 两排触手不断抖动着，托着它漂浮在空中。 “去，弄他！”君莫无比虚弱的指着人皇兵解尸仙的方向。 那铁棒无比人性化的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像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一粒粒吸饱了血液的铁锈从它身上落下，并在脱落的瞬间变成了和它一模一样的生满触手的棒子。 然后像蜂群一般朝人皇兵解尸仙飞速掠去。场面极其壮观。 …… 许纯良冲到了老人身前，并将桃木剑和血肉铜钱剑同时往他身上卷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极速放慢，他看到老人松开了张到极大的嘴巴，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 并露出了一道无比诡异的笑容。 笑容亲切又无情。许纯良不知道自己为何能读懂这样的笑容，但他确定自己在对方的笑容中，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他心中闪过一道疑惑。然后便看到老人张开了嘴巴，并开始和他说话。 “孩子，你来了？” “万年轮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的中尸，懦心。” “什么鬼！”许纯良的瞳孔瞬间缩小到了极点，手中的三柄剑毫不犹豫用更凌厉的杀招朝对方斩去。 可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传来了刺骨的疼痛。 低头一看，他的上半身出现了一道道鱼口一般的伤口，破烂的仿佛渔网一般，很多位置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而右侧大腿上，他的衣服已经尽数破碎，露出了大腿，一个枣子大小的血洞出现在那里，围绕那个血洞，周遭的肌肉在不断的狂笑着。 而自己腰间，则有一个细细的剑痕，冰冷的意味不断从那处剑痕中往里钻着，给那道剑痕四周带来了浓郁的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惊恐的抬头看向自己斩出的那三柄剑。 血肉铜钱剑散开如花，笼罩着人皇兵解尸仙的上半身。那一枚枚或生绿锈或明晃晃的古钱，都插入了老人的身体中，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鱼口一般开合的伤口。 桃木剑插在他右侧大腿上，周围的血肉被愉悦浸染，正在咧开一张张虚无的大嘴，愉悦的大笑着。 而黑玉剑，则插在了对方的腰间。不断向他的身体内注入着冰冷的黑气。 三片伤痕，都与许纯良身上无端出现的伤痕相对应。 ‘这是怎么回事儿？’许纯良的眼神在两人身上的伤口处不断循环往复着。 ‘为什么我攻击了他，我身上也有了相同的伤口？攻击反弹吗？世上竟有这样的法门？那他岂不是杀不死？’ “这不是攻击反弹。”似乎感受到了许纯良的想法，停下了去吃米道人的动作的老人笑呵呵的对许纯良说道。 “那样的仙法确实有，但我们不会。” “你为什么要说我们？”许纯良抽出桃木剑，再次往老人那满是缝合痕迹的胸口插去。 他不想听对方说话，只想杀死对方。 “因为我们就是我们啊！我和你，就是我们，我们是一起的。”老人呵呵直笑，满是乌血的脸再次笑成了一朵菊花 ，并对许纯良直指胸口的桃木剑视若无睹。 “噗呲！” 坚韧的桃木剑刺穿了人皇兵解尸仙胸口v字型缝合伤痕最下方的v字底。 于是人皇兵解尸仙的身体和老人的身体一起大笑起来。 连带着那些代替线绳的血管也跟着大笑起来。 许纯良震惊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出现的洞穿和血肉的狂笑，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再次复制了老人所受的伤。 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伸手拔下了对方胸口的桃木剑。 “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是一体的。” “你是我的中尸，你叫懦心。你已经转世万年了。” “不！不应该说你在转世，其实你一直活着，只是你以为你死了，然后又转世罢了……” “每过百年，你的记忆就会消失，然后重新活一次。” 老人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既然你这样说，为什么我没有像米道人那样被你留在这大阵中？”许纯良本能的反驳道。 “呵呵……” “因为我也怕失败啊！”老人很自然的回答道。 “当年我成功斩了三尸，就让你这个代表着运气的家伙远远离开了我。以免我夺舍人皇失败后身死道消。” “有你在外面，即便我和米道人都失败了，我也不算真的死亡。” 他看了一眼因为疼痛正在颤抖的米道人，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下他，接着对许纯良说道：“但是好在，我们三个之间拥有着时间斩不断的牵绊。” “我是上尸，我叫懦尘子，你是中尸，你叫懦心，他是下尸，叫懦米。” “我们三位一体，今日正好一起成仙。” 第330章 请道友配合 “我是中尸，懦心？” “我已经存活了万年，只是一直在忘记记忆，所以以为自己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 “所以……，我其实是老牛，你不是嫩草？” “艹！” 许纯良的心中不由闪过许多念头，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你在骗我！” “我才不是你的三尸！” 他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和死亡回档的能力。 如果对方真有在自己意识中编造出前世那个光怪陆离的科技世界的能力，又能给予自己死亡回档这个近乎bug一般的金手指，那对方就是真正的神灵了。 而不是这个连成仙都这么费劲的东西。 许纯良不屑的笑着，他伸出食指插入了自己胸口那个血洞，并用力抠了抠，感受到那种无比真实的疼痛，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并且越笑越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谎言很真实！” “差一点就骗过我了…… ” “哈哈哈哈哈哈……” “还三尸…… ，你说，如果我是你的中尸的话，作为三尸的一部分，还能不能分出新的三尸呢？” 许纯良的话让懦尘子的脸上不由露出一道迷惑的光芒。 “你什么意思？”他诧异的看着许纯良，紧接着便听到一道冰冷而幼小的笑声。 “嘻嘻……” 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甚至给他脖子处带来了一道凉风。 他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里除了满脸痛苦的米道人的脸，什么都没有。 似乎那道笑声就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再次回头，他看到许纯良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好看到诡异的小男孩。 有些脏兮兮的夸大白色衣袍拖在地上，将它的手臂和腿全部笼罩其中，全身上下只有一张没有一丝血色却沾着点灰尘的白皙小脸露在外面。 黑色的头发随意的在头顶扎成一个小丸子。 那小男孩站在许纯良的身边，正在对着他嘻嘻笑着。 “老头儿，你说大哥哥是你的三尸，那我是你的什么？四尸吗？” “不对，还有那个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的老半仙，他比我厉害，所以应该排在我的前面，所以我是你的五尸吗？” “可是，我是哥哥的三尸我自己一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我是你的五尸的话，我应该也早就知道了才对，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你在骗我们吗？” “骗人可不是好宝宝。” 小孩儿许纯良很认真的对懦尘子说道。 “这是……，你的三尸？” “你竟然成功斩了三尸？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说你还有一个半仙的三尸，他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他？”懦尘子一脸激动的看着许纯良，问题像连珠炮一般吐了出来。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虚心求学的孩子。 “等等？你这就承认我不是你的三尸了？”许纯良一脸诧异。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了。 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依旧好好的，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看错了。”懦尘子微笑摇头，用那只手背上全是星空的手指了一下许纯良的身后。 “他才是我的三尸。” 许纯良回头一看，发现李白衣和君莫等人，一个个都呆滞的站在原地，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幻觉一般。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开口问道： “你竟然在瞬息间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觉？并且想让他们都相信自己是你的三尸？”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懦尘子随手丢开米道人的身体，像丢开一包垃圾一般。 随后在许纯良面前盘坐了下来。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小把戏。” “跟你能成功斩三尸来比，差的远了。” “来，小道友，跟我讲一讲，你是如何斩三尸的。我当年费尽办法也没有找到真正的法门。才使出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在我这傻徒弟心中种下了一颗让他相信自己是我的三尸的种子。” “但真要实事求是的算的话，他绝对称不上什么三尸。只能算外尸吧。” “如果不是找到了这人皇，我怕是永远也成不了仙了。” 他随手抹去嘴巴四周的污血，看着许纯良说道，笑容竟然无比真诚。 “什么？” “他不是你的三尸？那你为什么还要吃了他？”许纯良目瞪口呆。 “呵呵……，小道友着相了。” “他相信了他是我的三尸，我也相信了他们是我的三尸，他们不就是了吗？” 他伸手对着一侧那个羡慕迷惘的女孩儿招了招手，于是那个女孩便脚步虚浮的朝他走来。并跪在了他的身前。 然后，许纯良震惊的看到那个女孩从自己腰间拽出一柄细小的小剑，随后缓缓插入自己的眉骨，任由鲜血从眉心汹涌流出，她缓缓的，坚定的用那柄刀子切开了自己的头骨，随后用双手掀开颅骨，露出自己白红相间的脑子。 “这一刻，她和我都相信，她是我的中尸，懦心。她愿意与我一同升仙，我也愿意带着她一同升仙。” “这是她的福气。” 懦尘子对着许纯良笑了笑，然后低头，嘴巴缓缓张开，一条猩红的像蛇一般的舌头从中探出，轻轻一卷，将那女子的脑子便卷入了自己的口中。 他面上露出陶醉的笑容，一脸满足的吞下了那团脑子。 待他彻底吞咽干净之后，这才再次看着许纯良。 “当然，我这是小道，说出来徒增小道友笑话。像小道友这样的斩三尸之道，才是真正能成道的大道。” “我虽然马上就要成仙了，但依旧对道友这个法门充满了好奇。” “还请道友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他就那样坐着对着许纯良深深弯下腰，作出了个行礼的动作。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严肃： “当然，如果小道友觉得那是师门机密，不愿意告诉贫道的话，贫道也完全是理解的。” “那样的话，贫道就只能吃了小道友的脑子，通过炼丹的方式，将小道友的记忆找出来了。就像这样。” 他做出了个呕吐的动作，然后吐出一颗粉色的丹药。 许纯良分明看到，丹药中有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儿，看模样，就和刚刚被他吞掉脑子的女子一模一样。 第331章 求仙梦 看到那个从腹中吐出的丹丸中的小女人，许纯良不由觉得一阵恶心，并对这个世界的道门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他忍不住指着那颗丹丸问道： “你说这是丹药？还能从中看到她的记忆？” 懦尘子呵呵一笑，将自己的大手平伸，于是那粒丹丸便来到了许纯良眼前。 “你试试，吞下去就能看到她的记忆，那样你就知道，这次我没有骗你。” 他说了【这次没骗你】，许纯良却没有在意，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用试，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懦尘子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抬起那只手背上满是星空颜色的大手，对着许纯良做出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 许纯良静静的看着懦尘子的脸，一言不发。随后将眼神转移到了他手中那颗丹丸中的女子身上。静静的看了看。当他彻底记住那个女子的模样后，他又看向了一旁被啃食了半个身体，因为疼痛和精神崩溃，而不断颤抖的米道人。 并一直看了很久。 在懦尘子出现并啃食了米道人之前，他一直都在戒备着他。 甚至直到此刻，许纯良心中依旧对米道人有所戒备。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对米道人产生了一些同情。 看了米道人很久之后，他再次看向懦尘子，并缓缓的摇头道：“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如何斩三尸的。当然，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我只是看到别人出现了这种状态，然后便同样出现了这种状态罢了。” “呵呵……，你的表情上写满了不信。不过无所谓……” “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的。” 许纯良站起身来，六条手臂或握拳，或执剑擎伞，在他身边缓缓展开。 “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的，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来和你聊天的。我是来杀你的。” “布局万年，欺骗了那么多人……” 说到这里，许纯良的眼睛有些迷离。他看到了那个背着葫芦的可爱小道童，想象着他还活着时无比可爱的模样。 他看到了在竹林下方钻来钻去，发出愉悦叫声的千年蝉。 他看到了认真修炼，身体化为黄鹤，驮着师傅和师兄弟们一一飞向南天门的小女子。 也看到了在竹林间下棋的纸道人。 …… 他看到了很多幸福的人，但这些人的幸福，都在懦尘子的求仙梦中被他一一毁灭。 他看到这些人的人生，便不由的替他们感觉到不值与委屈。 为了别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便被操纵了万年。甚至死后还不断重复着送人入南天门的举动。那是什么样的爱？如果她们知道【师傅】一直在欺骗她们，她们又该如何的委屈？ 世界不该有这样的仙人，人也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许纯良共鸣了她们的人生，替她们感受到了痛苦，于是他的瞳孔也变得越来越黑。 以至于当他抬起头时，他的双眸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在他头顶，原本由那些古剑形成的圈上，出现了浓郁的，层层叠叠的黑暗。 那黑暗似乎跨越了无尽的虚空，凌驾在了墟界的天空之上。 期间有无数太阳和星河在黑暗中旋转，并撕开一道难以言说的裂口。 裂口中，沉睡着一个庞大如宇宙的暗金色事物。 此时当【他】出现的瞬间，许纯良将平视着懦尘子的眼睛抬起，看向了【他】。 而他也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的眸光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看向许纯良。 顺着这道眸光，许纯良的痛苦开始发生变化，变成了一种宛如实质的黑色物质。 以至于他瞳孔中的黑色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像沙漏中的黑色流沙，飞快，迅猛的顺着脸颊流下，然后在他身上流成一个黑色的袍子。 也将他的六条手臂染成了浓郁的黑色…… …… 懦尘子看着瞳孔变成了纯黑色的许纯良，不由心底一惊。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涌上心头。 顺着许纯良的眼眸看向头顶，他惊诧的发现，那数十柄从胸口拔出的古剑打开的那道天门，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仿佛被太阳晒蔫了的麦子。 但正在与许纯良对视的眼眸，以及层层叠叠的浓郁黑暗，和黑暗中的暗金色身体，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恐惧笼罩在自己上方。 那是一种比【仙】还要强大恐怖无数倍的感觉。 “你做了什么？” 他看向许纯良，却突然发现许纯良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袍子。 袍子是由无数的黑色流沙形成的，而每一粒流沙，都给他带来了极致的恐惧感。 面对这种看一眼就无比恐惧的感觉。 懦尘子非但没有想着逃跑。那一双苍老的眼眸中反而充满了好奇。 他细细的打量着许纯良的眸子和黑袍，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尽管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但眼睛里已经满是憧憬。 “这种感觉，如此强大。如此隽永，仿佛亘古不变的存在一般……” “我甚至连看都看不见…… ” “师傅说仙凡有别，我一直不懂，总以为到了那个阶段，凡便成了仙。”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真正的仙，我连看都看不到！” “哈哈！” “哈哈哈哈……” “师傅，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我追求的仙，在真正的仙那里，屁都不是！” “我要上去看一看！我要去看一看！” 他不再理会许纯良，也不再恐惧，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其癫狂的状态中。 那条被他脱掉了的金袍自动飞起，化作了一条金色的飘带，仙气飘飘的围着他宛如拼接在一起的身体周围。 并托着他往天空的方向飞去。 他对那个萎靡的天门剑阵看都不看一眼。再次舍弃了自己即将成功的【登仙】之路，去追寻更高更强的意义。 当他与天门剑阵齐平时，他腰间那些金色脱落。 那团生在在他腰间的东西再次组成了一张脸。 然后叹息…… “唉……” “你又来添乱！贫道今日要升仙，怎能分神顾你！” 第332章 脱了衣服去 “噗呲！” 在许纯良黑色双眸的注视中，懦尘子伸手狠狠一撕，竟然将自己的身体自肚脐之上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那个运筹万年才成功夺舍的身体，在这一刻被他弃之如履。 就如同他万年前放弃纸道人的身体时一样的果决。 于是那团本应该死去的东西和他修长的双腿失去了上半身的束缚，一同往地上掉了下来。 而懦尘子的身体，因为从腹部彻底撕扯成了两半，于是他腹中的肠肚便很自然的顺着腰下的巨大伤口处散落开来。 并在重力作用下，在飞翔的懦尘子身下拖出一条由散乱肠子组成的怪异尾巴。 配上他身边托着他飞起的金色飘带，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没有线的巨大风筝。 他飞过了天门剑阵，来到了高空中。并对那种自上而下的恐惧感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就是这种感觉，碾压！凌驾在精神与尊严之上的高高在上！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懦尘子开心的嘶吼着，并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看向四周。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该怎样看到你？”他抬起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 “是凡人的眼睛看不到你吗？”带着疯癫的呢喃意味，他抬起拥有金色手背的那只手，并竖起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伸向双眼。 “噗呲！” 没有任何犹豫，他将手指插入了眼眶中，坚韧的手指轻易挤爆了眼眸，混合着黑色浆液的血水顺着眼角缓缓流出。 随后他再次仰头看向天空。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刺破了眼睛依然看不到？”这一刻，懦尘子疯癫的声音中多了些焦急。 “是我的感知还不够吗？” “道典说过，凡人之眼又分先天之眼和后天之眼，凡人之耳亦分先天之耳与后天之耳！五感均有先天与后天之分！而先天五感，可看清世间万物。” “哪怕仙神也可以看到！” “我该怎么找回我的先天五感？” 在许纯良的黑色眸子中，懦尘子像一条人鱼一般拖着自己的肠肚飘飞在天空之上，喃喃自语着。 如果许纯良此时的注意力不是全部被【死亡】的眸光所吸引的话，他一定能听到懦尘子的声音，也一定能发现这位处心积虑想要成仙的家伙，是多么的聪敏。 他竟然只依靠一些无比简单的感觉和气息，以及万年前记住的道典中的话，就找到了【看见】死亡的方法。 当然，如果没有许纯良此时已经吸引了【死亡】的前提下，他即便拥有再正确的方法，也无法真正看见【死亡】。 但不得不说在此时，许纯良与死亡正在对视的瞬间，他如果使用了他想到的方式，像许纯良当时一样五感合二为一，便有极大的可能性去【看】到死亡。 这是一种运气， 就像是一个乞丐经过一间超市的玻璃窗，站在窗外就可以免费看到超市主人在电视上点播的付费影片一样的运气。 此时因为某些原因吸引了【死亡】醒来，并与自己对视的许纯良就是那个点播了付费影片的超市主人，而懦尘子就是那个揣着一个馍馍走过超市玻璃窗前的乞丐。 只要他睁开眼睛看向玻璃窗，就可以看到那场他原本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到的付费电影。 …… 懦尘子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所以当他想到时，他便立刻做到了那些事情。 “噗呲！” 他用两根手指穿透了自己的耳朵。 接着伸手插入自己血肉模糊的腹中用力一捏一拧，两根白森森的肋骨便被他拔了下来。 随着他将那两根肋骨捅向自己的鼻孔时，那两根肋骨快速变化着颜色和形状。 它们先是变成了半人高的黑色棺材钉，紧接着便越变越小，变成了两根手指长的铁钉。 他面无表情的将那两枚钉子塞入鼻孔，接着用手掌用力向其中一捅！ 噗呲！鲜血长流，他颧骨上的肉也因此不受控制的颤抖了数下，却一声不吭。 转眼间，他便毁掉了自己的视觉、嗅觉和听觉。只剩下触觉和味觉。 于是他张开嘴，伸出了沾满了鲜血的舌头。 并将鼻孔中那两枚铁钉抽出来，用力钉在了自己的舌头根部。并使用蛮力搅动起来。 喉咙中传来痛苦的嘶吼声，他“噗”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污。连着碎裂成团的舌头一起。 这一刻，味觉也彻底丧失。 只剩下触觉被毁，他便可以毁掉自己全部的后天五感。 触觉在于皮肤。 懦尘子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在生出一只先天之眼，也感觉自己对于【听】的能力在缓缓恢复。 甚至他已经可以通过那枚先天之眼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庞大浩瀚，神秘悠远，带着无法想象的强大气息和影像。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仙人真正的模样了。 于是他狂笑着伸手捏住了嘴巴里的两颗钉子，并在取出它们的时候顺势在自己嘴角上用力一划。 两道外翻的血口出现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从嘴角起，一直延伸到了脸颊处。 像极了电影中小丑脸上的两道伤口。 然后他随手丢掉了那两枚钉子，任由那两枚钉子掉向地面，并变成了两根白森森的肋骨。 而他则伸出双手，以一种极其决绝的姿态抓住了自己嘴角两道伤口的皮。 紧接着…… …… 呲啦！ 他无比用力的，无比决绝的，伸手撕开了自己的皮…… 从自己的嘴角，自己亲手割开的伤口处，像人类屠夫给小动物剥皮那样，狠狠的自己扯开了自己的皮。 鲜血飙出，难以理解的疼痛侵袭着他的意识。 可他却无声的狂笑着，将自己的皮从脸上向上下撕开，露出无皮的，血肉模糊的脸…… 然后是脖子，胸膛，以及手臂…… 他像脱衣服一般，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皇兵解尸仙的皮扯了下来。 包括那双看起来无比神秘的双手的皮一起。 像丢一件破衣服一般随手丢弃…… 第333章 【看到】 随手丢掉黏在手上的皮肤，懦尘子无声大笑。 此时他整个人只剩下半个无皮的身体，和拖在肚子下零碎的肚肠，被金色又沾满了血雾的飘带托起飞在天空中，像极了一个血色的恐怖主题风筝。 可他却愉悦无比。 因为在这足以吞噬灵魂的疼痛中，他真的感觉到了全新的五感。 一只虚幻的眼球出现在他血肉模糊的额头上，然后与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物质纠缠在一起，让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抬头看向天空，然后便看见了层层叠叠的浓郁黑暗。 那是他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美景。 黑暗中，无数仙女在其中起舞，并演奏着他听不懂的美妙乐曲。 那些仙女围在一个个不断旋转的太阳四周，不停的舞动着，然后变幻出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忍不住往那道似乎散发着无尽的不祥之气和强大之气的裂缝中看去。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巨大，悠远，低头坐在一个黑暗无比的宫殿中。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有些眼熟的黑色衣袍，衣袍向四周展开拖在地上，蔓延出无尽的黑暗。 “这便是仙吗？” “好强大！好……” 他甚至想象不到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仙。 只能凭着本能往那个身影的脸上看去。他想看清楚那张脸的模样。 可那张脸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打瞌睡，又似乎在沉思。 “仙啊……，让我看看您。”他张了张嘴巴，无声的嘶吼着。 或许是他的呼唤让那身影听到了，又或许是那身影只是恰好想抬头。他真的看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缓缓抬头。 …… “这？” 懦尘子不由一窒，意识中出现了滔天巨浪般的恐慌。 他本能的转开目光，朝地面上那个说自己斩了三尸的小道友看去。 当先天之眼的那道目光笼罩向许纯良时，他惊恐的叫出了声音。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没有了舌头，却在这一刻被某些化作了实质物质的恐惧赋予了说话的能力。 他看着地面上本该是黑袍黑眸的人影变成了一个无比宏大的，仿佛像宇宙一般大的诡异事物。 巨大的身体，无数暗金色的触手， 一颗颗代表着死意的眼睛。 那便是他眼中此时站在地上的许纯良。 而他刚刚看向那个宫殿时，宫殿中那个低头的身影抬起头来时，他的面容正是许纯良。 在懦尘子的天眼中，地上的许纯良和高天之上的死亡，换了个位置。 “这一定是幻觉！” “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在崩溃？我的意识在瓦解？”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要因此消亡吗？” 在这一刻，因为看到了死亡的本体，懦尘子瞬间便疯了。紧接着便是身体的快速崩溃与消亡。 这一切或许是幻觉，又或许是真实的，但懦尘子这一刻确是实打实的看到了许纯良曾经多次看见过的【死亡】的本体。 而向往成仙向往了一万余年的懦尘子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仙，或者真正的神。 像【死亡】这样的存在，无论他为他冠上了什么名字，【死亡】这样的存在，是不可直视的。 甚至连他从未看过一眼的仆从，那些阴仙们，看上一眼之后都无法再保持活命。 所以…… 在懦尘子真正如愿以偿的看到【仙】之后，他便死了。 一眼便死。 甚至他的意识都没跟上。 那个像风筝一般的身影顷刻间消亡消失。 那些被他脱掉的皮，挖掉的舌头，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以及人皇兵解尸仙的下半身，在那团东西仿佛解脱了一般的叹息声中，一同消亡，消失…… 正在颤抖的米道人身体微微一震，一直惊恐又麻木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带着解脱感笑容，随后，他的身体快速由血肉模样变成了原本那个糯米组成的身体，紧接着散落开来，变成了一大滩的糯米粒…… 而那个用古剑组成的天门剑阵，也像花儿一般瞬间枯萎，在天地间失去了痕迹。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出现了一道跨过去就可以【成仙】的仙门。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 一切干干净净。 …… 许纯良怔怔的看着高天之上的【死亡】，与它那毫无情感的眼眸对视着。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懦尘子的存在。 只是沉浸在【死亡】的眸光中。 他甚至感觉，自己在【死亡】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死亡】闭上了眼睛，于是他便清醒了过来。看到那道代表着高天的裂缝瞬间弥合起来。 消失不见。 许纯良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脑袋两侧的虎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身体四周的六条手臂也同样消失。 他惊喜的发现，自己被纸道人搞掉的原本属于自己的手臂重新长了出来。 并且变得更加白皙细腻。 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许纯良无比诧异。 ‘吗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皮肤现在怕是比京城最贵的花魁都要白皙细腻了……’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然后便听到了李白衣夸张的叫声。 ”我艹！“ ”我艹！” “你给我过来，老子杀了你！” “好你个懦尘子，你敢忽悠老子是你的中尸？老子堂堂千佛寺佛子，怎么可能是你这个牛鼻子的中尸？” “骗人骗到你佛子爷爷的头上了。” 听到【懦尘子】三个字，许纯良不由一怔，这才想起这个恐怖的敌人，可他看向四周时， 除了脚下那一摊散落的白色糯米，任何与懦尘子有关的事物都不见了…… “米道人，米道兄？”他喊了两声米道人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只能再次看向李白衣，道：“怎么回事？你也陷入幻境了？他跟你说你是他的三尸之一？中尸懦心？” 李白衣一脸诧异， “你怎么知道？” 许纯良耸耸肩：“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只是现在看不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升天成仙了……” 第334章 超度 “成仙？” “他真的成仙了吗？” 君莫的声音适时传来，二人转头，看到君莫那张满是婴儿肥的脸蛋上挂满了细密的白毛汗。 看到两人都看向自己，君莫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粉红色绣着鸳鸯的锦帕，一边后怕的说道：“妈的！差点儿着了这老小子的道！” “我记得刚的攻击一触及他的身体，我的身上便瞬间出现了同样的伤口。” “甚至我的宝衣都没有任何反应，我的肚子就被穿破了！” 君莫伸手解开身上的白色孝衣，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肚子。 肥嘟嘟、白乎乎，没有任何伤口在上面。 “幸好是幻觉，妈的，我当时真的以为是真的！以至于我差点儿就相信我真的是他的三尸了。他甚至说我的好运气是他带给我的！艹！差点儿就被他骗过了。” 君莫骂骂咧咧的四处看着。 当他看到那位被吃掉的脑子并炼成丹药的女子时，忍不住说道： “艹，这姑娘不会就是信了他的鬼话后被他吃了脑子吧？然后就助他成仙了？” “道门这些东西可真邪门儿！”他感叹了一句，然后看着许纯良若有所指的说道：“你可要注意了，据我所知，这次来围杀你的可是有道门七斗米教的人的。” “这些道人的手段太邪门了。防不胜防！” 说完，他再次后怕的看向四周，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话说，你们真的确定他飞升了？” “不会突然跳出来然后要吃了我们吧？” “哼哼，你那么胖，肥瘦相间的，还很有福气，要吃也是先吃你。胆小鬼。”李白衣鄙视的看着他说了一句，然后本能的往许纯良身边又靠近了些。 紧接着，他用十分狗腿的语气朝许纯良问道：“妹夫哥，你说说，那人是不是飞升了？” “他会不会突然跳出来要吃了我们啊？” “还有，他有没有骗你是他的三尸，你有没有被他骗到？” 这番狗腿至极的姿态，让刚刚从幻觉中挣脱出来正一脸后怕的千佛寺众僧不由一阵脸红。 许纯良没有回答李白衣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四周，片刻之后，此时那些同样不幸进入墟界还活着的众人都一一醒来，或一脸后怕，或一脸呆滞的看着四周。 但许纯良看的不是他们，而是四周那些依旧保持着人尸树林和手掌杂草的人们。 犹豫了片刻，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黑色玉剑，转头看向度明老僧。 “大师。”他轻声唤道。 “阿弥陀佛！”度明老僧连忙双手合十道：“许施主请吩咐。” 许纯良摇了摇头，这才有些唏嘘的说道：“大师或许也从那懦尘子话语中有所耳闻，这些人都是万年前大乾国的子民，不过是因为懦尘子的私心，便被做成了这人尸之林，永世不得安生。” “我虽有手段送他们解脱，但高低不过是送他们去死罢了……，怕是很难真正消解他们的怨气。” “不知诸位佛门大师可有办法，为他们超度。” “想来只要超度了他们，我们便也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法子。” 度明认真的点了点头，再次双手合十，在他身后，那六位武僧也都双手合十，对着许纯良行礼赞道：“施主慈悲。” 说完，度明看向李白衣：“还请佛子唤醒佛珠，助我等做一场菩萨法会，一起超度这些受尽苦头的人们。” 一直以来都有些玩世不恭的李白衣此刻的表情无比认真，他同样双手合十回了个佛理，然后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他整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一道庄严又伟大的气质。 一道玄妙的梵音响起，金光从李白衣眉心飞出，尽可能的向四周散射着。 同一时间，度明带着六位武僧也一同盘膝而坐，开始默念一道许纯良从未听过的佛语。 他们肩头再次烟气缭绕，只是此时那些烟气没有再凝聚成那种一看就战意磅礴的佛陀模样。 青烟一缕缕飞起，在众人头顶凝聚成了一个慈善祥和的菩萨。 那菩萨手持净瓶，眉心有一颗艳丽的红点。 许纯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位菩萨。只觉得她无比面熟，又无比生硬。 她与自己梦中见过的那个被囚禁在无尽深海之中，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千手观音无比相像，却少了一分活着的生机，以及真正的慈悲之意。 ‘这观音是假的？’他心中闪过一道念头。 随后便看到那观音伸手入烟气形成的玉净瓶中，用柳枝蘸了些水洒向四周。 于是整片空间中便下起了雨。 佛音传入那些人尸树林的耳中，于是它们脸上的痛苦逐渐消解，变成了有些幸福的模样。 李白衣身上的金光散射向四周，于是它们身上的黑色开始褪去，逐渐变成正常人睡着时的模样。 而那些雨水落下后，则让那些狰狞摆动的手指开始舒展，并缓缓散开，不再彼此像杂草一样纠缠在一起，一个个逐渐变得柔软…… ‘菩萨是假的，但他们的慈悲是真的。’ 许纯良看着千佛寺众人在心中赞叹道。同时不由想起前世经常看到的那句话。 力量体系只是被定义为正义和邪恶。但真正拥有正义或邪恶的，其实是力量的使用者。 修习魔功的不一定就是坏人，修习仙法的也有很多恶魔。 虽然在他看到的那些东西中，佛陀似乎被一只蚰蜒夺舍了，千手观音也被镇压在了一处深海的海底。但千佛寺的这些僧人们，依旧在努力的坚持着佛门该做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白衣金刚管教的好？ 许纯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度明曾经提起的，白衣金刚是个称号，与赌徒来自同样的地方这些话语。 游神宫的夜游神们似乎都是不错的人。 他不由得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在那里的皮肤下藏着一枚游神令，通过它就能找到游神宫。 他不由得有些期待。 可以在游神宫看到更多的陈瞎子赌徒一样的好人…… “游神宫，我会来的。” 第335章 离开墟界 “他们正在消失。” 许纯良身后，身材魁梧的像一座小塔一般的大凤震惊的指着远处的人尸树林大声说道。 众人也都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此时千佛寺众僧的佛音震荡在整片空间中，李白衣盘坐在众人之前，双目紧闭，眉心的佛珠不断散射出温润的金色光晕，将所有的人尸树林和手掌草地笼罩。 祛除了它们的黑色，然后它们便化作了光，一片片消失。 “一切都结束了。” 君莫的声音传来，许纯良深吸一口气，眼前闪过米道人鹤道人她们师兄妹的影像，又想起那个想成仙想疯了的懦尘子，点了点头。有些恍惚的说道：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君莫看着眼神恍惚的许纯良，耸耸肩笑了笑道： “许兄，按照墟界的惯例，此间一旦消散，我们便会离开这里了。通常情况下如果墟界中存活的人比较少的话，大家大概率会传送至一处。但以我们今日这种状态来看，我们大概率会四下散开。” “此番事了，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他抱拳对着许纯良认真的行了个江湖人常用的抱拳礼。 许纯良的眼神逐渐聚焦，看到他的动作，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做了个抱拳礼。 “许兄，此次墟界之行凶险万分，如果没有你，小弟肯定也活不到现在，等出了墟界，小弟一定竭力阻止家族，让老祖宗下令不再参与朝廷对您的追杀…… ” 那位可以将全身化作血丝用来攻击他人的红衣少年也走上前来，对着许纯良抱拳施礼说道。 紧接着，其他幸存者也都一一上前，各自与许纯良和君莫打着招呼。并相约出了墟界后的见面事宜。 正在众人相互寒暄之际， 一声洪亮的【阿弥陀佛】响起，众人发现最后一个人尸也彻底消散。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一股吸力。 “诸位，墟界即将消散，我们有缘再见。” 赵四维率先抱拳，其他幸存者也跟着一起抱拳。 许纯良看向小孩儿许纯良，此时他正蹲在大凤的肩头。 看到许纯良望向自己，大凤不由一愣，紧接着连忙伸出右手握拳，重重的敲击在自己的左胸上。 沉重的拳头在她坚实的胸膛上敲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认真对许纯良说道： “朋友，我回大山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叫人捎信到大槐树山。无论你在哪里，大凤都会过来帮忙的。” 听到大槐树山的名字，君莫瞳孔一缩，他下意识的想与大凤打个招呼，顺便打听一下大槐树山的具体位置，可浓郁的吸力在这一刻出现，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嘻嘻……” “姐姐放心，有需要了我会来找你的。等有机会了我跟哥哥会一起来找姐姐玩的。” 大凤再次听到了那个看不见的小朋友阴冷又亲切的声音，紧接着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了极强的吸力…… 许纯良同样感觉到了那股吸力，强迫着自己与之对抗的本能，他放松了身体，然后往李白衣的方向看去。 此时李白衣刚刚睁开双眼，眼睛里还尽是迷离。 看着他那此时因为迷离而显得有些单纯的双眼，许纯良没来由的笑了笑，对他摆了摆手，道： “白衣，走了。” “你妹妹是不是丑得很嫁不出去那种？哈哈……，要是有人要了就赶紧把她嫁出去。千万别给我安排，哈哈哈……” 看到李白衣瞪大了眼睛，他这才停止了笑容，认真的对李白衣摆了摆手。 “佛门很危险，保护好自己。” “我们有缘再见……” 话未说完，许纯良眼前一黑，只感觉身体四周满是虚无…… ……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遭的黑暗消散，一些朦朦胧胧的光亮出现在眼前。 “叽叽叽…… ” 清脆的鸟叫在耳边响起，许纯良轻轻甩了甩头。 视线逐渐正常，他凝神看向四周，随后瞳孔猛的一缩。 “黑鼎？又回到这个出不去的鼎下了？” “不对！” 顺着那道鸟叫声转头一看，许纯良悬起的心瞬间放下，同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出来了。 又回到了那个村子的道观里。最初始的地方。 此时他正躺在那夜躺过鼎下，身后是那个穿着道袍，慈眉善目的道门仙人雕塑。 温暖的朝阳从天空中散落而下， 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空气温润，微风不燥。一切恰如最美好的时光。 许纯良双眼扫过周遭的一切。然后看向自己的身体。 上身的衣服早已在战斗中毁坏殆尽，此时他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破烂的裤子勉强遮住要害。 腰间挂着三柄剑一把伞，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江湖卖艺的一般。 那个用来隐藏身份放着书籍和衣物的书箱早已在墟界中意外毁坏，所以他现在无奈的成为了一个近乎浑身赤裸又一无分文的穷鬼。 左右看了看，他决定先在破道观中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先找一件道袍之类的衣物裹身。 可当他前前后后将小道观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之后却连一片裹身的破布都没有找到。 于是他只能走出破庙，想要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能否在这个古怪的村子里讨到一身衣服。 但当他真正迈步准备走出道观时，许纯良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想起那天夜里村里人围着道观不停的哭泣并跳舞的诡异景象，他再次回头看了看这个本该处处透着诡异，此时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小道观。 一切都是无比正常。 正常的黑鼎，正常的神像。正常的斑驳的墙面…… 没有触手，没有缭绕的烟气。 ‘或许是有什么东西隐藏了起来。’许纯良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闭上双眼，扭曲了自己的五感，再次看向四周。 四周依旧一切正常。 没有奇怪的情绪味道，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一切都无比正常。 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邪门儿……” 看着正常的周遭，许纯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第336章 女儿村 再次里里外外将小道观检查了一遍，许纯良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于是他只能认为此处现在已经是一片正常的地方了。 于是他推开了道观的门。 随后…… …… “这特么……，是真的邪门了！” 站在门槛前的许纯良看了看门外，又转头看了看门内，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比进入墟界还要离谱的事情。 道观还是那个道观，却又似乎不是那个道观了。 因为道观外的村子，变了…… 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眼睛里满是迷茫之意。一时间不由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极其严重的怀疑。 在他记忆中，这个有些破的小道观是处在一个奇怪的村子的后方的。 村子里的路是有青石板铺成的石板路，因为潮湿多雨，很多石板的边缘都长着绿色的苔藓，以及常年被人走过时被鞋子摩擦出来的光滑路面。 而在石板路的两旁，是一个个用石头和木头造成的低矮小房子，房子的窗户很小。是用木杆和一种薄薄的青色布匹做成的。 而到了晚上，那些不给自己开门的村民会从那些小房子里走出来，穿着黑色的衣服，围着这个小道观不停的哭泣…… 这些记忆都无比的清晰且真实，没有任何被修改篡改过的意味。 可是…… 此时小道观外确确实实是一个村子，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村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这个村子的路是用一种白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很整齐，也很好看。 而它们的房子，也不再是那种用石头和木头做成的低矮房子，转而变成了一种好看的，白墙灰瓦的模样。 高高低低的房子，明亮的大窗户，与房子间青翠的树木相映成趣。 白石子路的另一旁，是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溪，清凉的绿水顺着白石子路蜿蜒而下，溪旁还蹲着三个婉约的女子正在用木质的棒槌捶打着湿润的衣物。 因为蹲着的缘故，三名女子的身段被挤的十分巍峨妩媚。 让刚刚在墟界中经历了各种紧张事务的许纯良都不由的精神放松了许多。 尤其是看到她们放下手中棒槌和衣物，彼此嬉闹着用手撩起水花的手彼此相戏的画面，愈发的显得唯美又诗意。 只是…… 这无比真实又美好的画面，让许纯良的心中愈发迷惘。 ‘这特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肩头，小孩儿许纯良正蹲在那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在他的手指上，拨弄着一个木质的小玩意儿。 许纯良没有询问他那小玩意儿来自哪里，只是有些迷惘的说道：“别玩儿了，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们进入墟界之前的村子的模样吗？我怎么记得我们之前在小道观外看到的村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孩儿许纯良听到他的话连忙将手中的东西往背后一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四周，紧接着也像许纯良一样迷惘起来。 他同样诧异的看看背后的小道观，又看看道观外的存在。 “哥哥……，好奇怪啊。” “我记得我们路过的那个村子是石板路和小石头房子啊……” “这个村子好美啊。” ‘看来我的记忆没问题！’许纯良悬起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墟界太邪门了。这才导致我被移动到了另一个村子里，只是恰好落在了一个很相似的道观里吧。’ ‘听说南国人信仰很多，或许恰好两个不同的存在信仰了相同的神仙，又建造了相同的道观吧。’ 许纯良在心中判断着，然后放下心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三位正在溪边嬉闹的女子本能的抬起头来。 看到三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想到自己此时只穿着一件勉强遮得住要害的破裤子，常年出入烟花巷，用卧底的方式探查诡异事件的许纯良不由面皮一红。 他一边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太害羞，一边伸手抱拳，用江湖人的礼仪对三女弯腰施礼。 “在下王富贵，误入……”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对面那三个女孩子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 …… …… “男人！！！” “有男人！！！” “姐妹们！村子里来男人了！！！” “快出来！别让他跑了！！！” 听到她们口中的话，许纯良不由瞪大了双眼，眼睛里满是诧异。 而下一刻，看到那些美丽的白房子一个个打开了门，从其中窜出一个个身材各异，长相也各有千秋的姑娘们时，他眼睛里的神色再次由诧异变成了迷茫。 ‘我这是……，进了女儿国了？’ 宛如前世神话故事中的女儿国一般，许纯良的四周顷刻间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姑娘。 她们气质各异，又都无比美艳。 一个个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眼睛里满是赤裸裸的好奇和占有欲。 那些炽热的眼神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纯良都生出了害怕的感觉。 “姐姐，他真好看……” “妹妹，他怎么不穿衣服？” “姐姐，你说这话真奇怪，不应该说他怎么穿着衣服吗？” “他好像是从庙里走出来的，是庙神送给我们的礼物吗？” “谁知道呢……” “有了男人，村子里又能生新的小姐妹了……” “他真好看，和他生出来的小姐妹一定很好看……” “嘻嘻，这次轮到我了，姐姐妹妹们，你们一定不会跟我抢对不对？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下一个来到村子里的男人就轮到我了。” “对啊，妹妹你放心，我们都说了下一次来到村里的男人轮到你就一定给你！但是这一次又不是下一次。这一次还是姐姐吧。姐姐一直想生一个小姐妹呢。” “这皮肤，又白又细嫩，比白姐姐还白呢……” 听着四周明目张胆的议论声，许纯良目瞪口呆。 作为一个正直的，脱离的低级趣味的，一心想要杀穿这个诡异的世界的人。 他觉得…… 也不是不可以。 第337章 衣服 误入女儿国是什么感受？ 在很多年前，许纯良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每个暑假都会看那个猴子。 为猴子的奇遇而欢呼，为猴子的反抗而雀跃。 年幼的他只看到了那只英雄的猴子，却没有看到那些在猴子的世界中出现过的各色仙妖。 直到后来长成了大男人之后，许纯良才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猴子的故事里出现过那么多的美女。 而最令许纯良充满美丽幻想的，就是那个女儿国了。 ‘如果我是唐僧\/猴哥的话，那女儿国的人都是……扶着……墙……’ 无数豪言壮语还萦绕在耳边。却没想到今天就真正的来到了一个女儿国。 身边是层层叠叠的莺莺燕燕，鼻前萦绕着各种胭脂的香味。 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许纯良不由有些恍惚。 于是他便陷入了一种有些懵懵的感觉中，被众女子拥簇着顺着白石子路一同往前方走去。 此时朝阳已经升到了树梢上方，黄澄澄的太阳洒下片片柔和的光，照在众人身上，许纯良只觉得一切都暖暖的。 “公子从哪里来的？” “公子饿不饿，我给你下面汤怎么样？” “公子可曾有婚配？” “公子…… ” 耳边不断传来叽叽喳喳的询问声，手臂和后背上更是不时传来弹软的挤压感。这些冒昧又不失暧昧的感觉，让许纯良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生的极为好看，在被【死亡】一次次注视过后，整个人更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漆黑如墨又无比顺滑的头发，白皙细腻看不到一丝纹理和斑点的细嫩皮肤，漆黑如婴儿一般的透彻瞳孔。以及此时赤裸的上身露出来的紧实肌肉。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跌落凡尘的精灵而多过一个正常的男人。 这种不属于凡人的美貌，给这个全是女人的村子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们有的人不断朝许纯良拥挤着，用自己弹软的身体故意或装作不经意的与许纯良的肩膀手臂碰触着，然后羞红着脸嘻嘻一笑。 有的人则站在了反射着朝阳的溪边，用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好让自己傲人的身材在阳光下变得若隐若现。 还有的女人则飞快的跑回属于她的白色院子，然后用精致的盘子端出几个点着红色梅花样式的精细糕点。 “公子，你一定饿了吧，尝尝我做的梅花糕。” 那捧着糕点的女子挤到许纯良身前，将那个如同白玉一般的精致盘子举高到自己的眉毛上方，对许纯良做出食用的邀请。 看到那盘好看的糕点，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吃过东西的许纯良不由馋虫大冒，本能的伸手朝盘子上抓去。 他的手指又细又白，与那个白色点缀红色的糕点组合在一起简直如同一个精致的艺术品。 看着他手上拿着糕点的样子，所有女人都不由得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好像看着美丽的他吃下美丽食物，就是一种极致享受。 许纯良抬起手，看着那颗糕点，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精致的糕点，一定很好吃。你说它是梅花糕，是用了梅花做原料吗？” 他看着白色糕点中间，由五个红色眼睛组成的梅花纹样好奇的问道。 “公子真聪明，就是梅花做的。而且我这个梅花可是很特别的，为了让梅花长得好一些，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公子快快尝尝吧？” “是嘛？怪不得我闻着这么香甜。”许纯良呵呵一笑，看到糕点上那五颗眼睛伴着他的笑声开始缓缓蠕动起来。 一条条绿色的触手像小树苗一般从糕点中钻出，顶着那五颗红色的眼睛，不断蠕动着，纠缠着。 许纯良张了张嘴，忍住了将这些触手咬断的冲动，随手将那枚糕点重新放回了那个漂亮的由白色触手扭曲成的盘子中。 “谢谢你，我现在还不想吃糕点。你们这里有没有衣服，我想讨要一件衣衫。” 听到许纯良的话，那些或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女子，或偷偷瞄着他的女子，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 而同一时间，一个因为瘦弱而被挤在人群之后的女孩儿高高举起了手，用足以压倒众人的声音高声喊道：“有！我家有！男人的衣服，我给你拿！” 说完，她也不管那些女子们对她的怒目而视，转身往道旁的一个白房子中跑去。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注视中，她捧着一个白色的衣袍来到众人之外。 在许纯良的注视中，那些紧紧围着他的女子们让开一条路，让那个瘦弱的女孩儿捧着衣服走了进来。 衣服很白，款式也很好看，是一种用立体手法裁剪出来的武士服的款式，并且非常齐全。 内衣裤，外衣，以及一根镶嵌着白石子的白色腰带。 看得出来那女孩儿对这件衣服很自信，她双手将它展开，好让许纯良可以看到更多细节。 看着眼前这件被少女展开，上面满是淡黑色血斑，以及斑驳刀口的破烂道袍，许纯良再次由衷的笑了起来。 自从离开辛县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道袍了。 “很不错的衣服。”他笑着赞道，并伸手接了过来。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孔，让他不由精神一振。 “那是，这件衣服是我用最白的桑蚕丝和最美的宝石织成的，就是想把它交给天下最好看的男人来穿。” “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男人，所以才拿出来给你的。” “我帮你穿上吧。” 许纯良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女子，看她说话间唇角随着嘴巴缓缓晃动的胡子，认真的拒绝了他。 “不用，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伸手接过她手中那个白色的衣服，随手披在了身上。也不嫌弃这件蓝色道袍上满是血污，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 并下意识与众女想要保持距离。 可他的身体前后左右都挤满了女子，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他有些严厉的说道：“你们能不能离我远一些，不要挤着我，我感觉……，非常的恶心。” 第338章 大手笔 “你们能不能离我远一些，不要挤着我，我感觉……，非常的恶心。” 许纯良话音一落，刚刚还无比嘈杂的村庄竟然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气质各异的，美丽的姑娘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同时闭上了嘴巴。然后缓缓转头，瞪着自己或大或小的眼睛，像向日葵一般，将自己的头微转着，一起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许纯良。 面对一群美女的直视，许纯良本能的感觉有点儿恶心。 因为伴着众女扭头的动作，他感觉自己似乎突然一阵恍惚，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同一时间，他眼中的世界正在快速褪色着。一种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以身前这个嘴角长着胡子的消瘦女子为例，她身上粉绿色的服饰瞬息间褪色，然后变成了脏兮兮，宛如破烂一般的衣服。而她头顶梳成两个包子髻的头发也悄然散开，变成了一头脏兮兮的，成撮成撮散开的头发。 透过那些发丝，许纯良能看到一些溃烂的黄色脓水结成的痂，以及一条条在头发间爬来爬去的小虫子和跳蚤。 许纯良好奇的看向她的脸，然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平心而论，无论这张脸有多难看许纯良都不会觉得恶心，但如今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恶心不恶心的问题了。 因为在此时许纯良的眼中，这个给自己拿来衣服的瘦弱女子，竟然变成了一个驮着背、癞子头，一脸麻子和胡子的老男人。 而以她为中心，那些同样无声的女子，也都一个个快速褪色，然后变成了与原本羊样貌完全不同的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穿着甲衣，有的穿着褥袍。但无一例外，那些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仿佛经历了无数年的风霜一般。 就这样，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在此时已经变成了石头和木头搭成的小窗户房子的村庄里，他们一个个木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意识一般，像一个个微风下被吹动的向日葵一般，摇摇晃晃的看着许纯良。 他们再也不是那些身材妖娆婀娜眼神灵动美丽的女子，转而变成了一群似乎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看到这群突然变得无比诡异的人群，许纯良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的剑。 黑玉剑入手冰凉，许纯良精神为之一振，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又再次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白墙灰瓦，小溪流动，朝阳温暖，以及围在他四周的，美丽的莺莺燕燕。 “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这么美，公子怎么会觉得恶心呢……”那个给许纯良送来衣服的消瘦女子眼睛里闪烁着嗔怪的光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她细腻的面庞和娇小玲珑的身材，心中不停剧震。 他猛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此时变得洁白干净的武士服，并伸手抬起衣袖仔细的闻了闻，除了淡淡的皂角味的清香，哪里有一丝的血腥味！ 刚刚自己闻到的血腥味，分明就是幻觉！ 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染血的道袍，而是一套裁剪细心，浆洗的干净挺括的白色武士服。 许纯良伸手抚摸自己腰间那个宽大的白布腰带上缝上去的白色石珠子。看着众女若有所思。 ‘又是幻觉？’ ‘还是真的？’ ‘我为什么总这样？我觉得是真的！’ ‘辛县后来证明那些幻觉都是真的，只是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让我看破了那些东西的本质。’ ‘在墟界中时也是如此。’ ‘所以刚刚我看到的那些也是真的！’ 他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缓缓睁开双眼。 果然，眼前的女子们再次变成了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 ‘所以……，是谁搞出了这样的阵仗？虚幻的女儿国？这有什么作用？又想获得些什么呢？’ 他对着眼前的驼背癞子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好看的女孩子呢，怎么会觉得恶心呢？” 话音一落，许纯良看到眼前的癞子头那张呆滞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十分机械化的笑容。 然后，许纯良便看到了此生最震撼也最难忘的画面。 一群身穿朽衣，面容枯槁，面色呆滞的老老少少们，在一瞬间从原本【摇晃的向日葵】状态，变成了嬉笑扭捏的模样。 他们的动作都无比机械，却又都异常标准。 无数的人，无数的面孔，无数的姿态。 一个看起来极其苍老的男人在许纯良面前，伸出满是指甲缝隙中满是黑泥的烂手，放在满是黄色烂牙的嘴巴上，作出无比娇羞的扭捏姿态。 一个头发花白，足有两百斤往上体重的肥硕大马，将自己两只猪腿一般粗壮的手臂极其别扭的别在身后，然后对着许纯良作出撒娇的动作。 一个满身肌肉和伤痕，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破皮甲的战士，双手向上捂着自己的面庞，将自己那能轻易踩死一匹饿狼的双腿在地面上跺的咚咚作响。并用自己粗糙如蛮牛一般的嗓子机械的喊叫着：“公子好坏，公子好坏！！！” …… 这种景象无比的割裂，又充满了一种无比猎奇的诡异美感。 把许纯良看的目瞪口呆。 眼前这群人的行为模式，给许纯良带来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它。 与桃神村那些遵守着规矩来生活的人们不一样，与辛县中的人也不一样。 这些人似乎是被人控制或是抹去了意识一般。然后被套上了一层美女的皮，以美女的身份在这个村子中生活着似的。 只是许纯良不知道他们是被抹去了记忆然后重新书写的活人，还是其他的一些模式。 他非常好奇，这些人背后在被什么样的人在操纵着。 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要得到些什么东西。 所以他想看一看，试试能不能找到他。 无论是谁，搞出这么大的手笔，都该死。 第339章 我一直都在 离开樊城之后，许纯良一直在下意识的总结着这个世界的诡异事件。 经过一次次的实践，他早已发现，除了那种十分低级的诡异之外，几乎所有大型的诡异事件背后都藏着一些‘大人物’。 下意识的，许纯良往人群深处看去。 层层叠叠的人们，每个人都形容枯槁，一脸疲惫，像一个个被控制的机械人一般。摇摇晃晃的，木讷的作出撒娇的动作。 这种画面，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恐慌感。 他看过每一个人的脸，想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些木讷以外的情绪。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微微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肩头，然后笑着说道： “这个地方很有意思。” “你觉得呢？” 小孩儿许纯良轻轻摇晃着自己的双脚，像所有坐在床上晃脚的小孩子一样，听到许纯良的话，他弯了弯脖子。 他的脖子便像橡皮泥一样诡异的变长，像一颗黄豆芽菜一般高高伸长，一直伸到比一旁的房子都要高的高度后，他开始好奇的向四周张望。 在张望了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对着许纯良喊道：“嗯，我和哥哥觉得一样，这个地方真的很有意思。” “呵呵……”许纯良看着他亲昵笑了笑。 这是很随意的动作，只是在旁人眼中，他仿佛是在对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肩头在说话一般。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就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所以那些围在许纯良周围的人，此时便开始用那种特有的木讷表情，惊愕的看向了他。 但许纯良对他们的表情毫不在意，他依旧歪着脑袋，对将自己脖子收回来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既然这样，你去四周看看吧。” 小孩儿许纯良用力的点点头，紧接着他赤裸的小脚在许纯良肩头用力一蹬，整个人高高飞起，像一只利索的猴子一般落在一旁的房顶上。 只见他双手双脚同时着地，接着用无比诡异的姿势快速往前爬去， 转眼间便钻进了白墙灰瓦的建筑群中，不见了踪影。 看他彻底消失，许纯良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老东西去哪里了。’ 念头刚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呵呵’声突然在身边响起，许纯良扭头一看，穿着大汗衫的老头儿许纯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依旧是那副邻居老大爷的随意模样，像老村长一般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所谓的站在潺潺溪水中央。 反射着阳光的溪水划过他的小腿，却无法沾湿他的裤脚。 许纯良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他确实是回来了之后，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旁若无人的问道：“老东西，之前的几天你去哪里了？” “呵呵……，小子，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啊。” “你杀死阴间月老，砸碎阎罗殿的大老鼠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啊。” 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从小溪间走出，他仿佛一个虚幻的投影一般，穿过围绕着许纯良的众人，来到了他的身前看着他说道。 “是吗？可是我怎么没看见你？”许纯良自然不相信他，于是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真的没看到吗？”老年许纯良诡异的笑着，然后接着说道：“你再认真想想，你真的没看到我吗？” “嗯？”许纯良一怔，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在墟界中经历的一切。 然后他便恍惚的发现，从他进入到墟界的那一刻起，老年许纯良似乎确实一直切切实实的跟在自己身边。只是他除了提醒了自己一次【相信相信的力量】之后，便再也没有帮自己任何一次忙。所以给予了自己一种他一直不存在的感觉一般。 而事实是，他和小孩儿许纯良一样，一直都待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甚至不让自己的目光可以正眼看到它一般。 从而导致在他的记忆中，老年许纯良从进入了墟界中后便一直不存在一般的感觉。 此时回想起来，却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老年许纯良就像是他身上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器官一般，比如说后腰处的一块无比寻常的皮肤。明明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只要你没有用手摸到它，没有人在那里插上一刀的话，作为主人的意识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甚至完全会忘记它的存在。 但它确确实实一直存在着，并在你伸手摸到它时让你想起来，他一直就在你的腰间。 所以在此时许纯良开始回想时，就意外的发现它真的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静静的陪着自己走过了在墟界中遇到的一切事物。 “哦，原来你一直都在呢。我还以为那个墟界里有什么东西吓到你了，把你吓得藏起来了呢。”许纯良随意的说道。 老年许纯良无声一笑，没有接话，转头看向许纯良身边那些正在用诡异的木讷 表情看着许纯良的人们。 “这些人，很有意思啊。”他轻声说道。 “你看他们看向你的表情，明显很惊愕，看来是被你对着虚空说话的模样给吓到了。” “明明很木讷，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意识，却还能对周遭的环境作出如此真实的反应！” “嘿！这手段很高明啊。” 他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这手段很高明啊！”许纯良同样赞叹了一句，然后眨了眨眼睛。 随着他眼睛开合间，眼前这些木讷的人快速转变这模样，就像游戏原画瞬息间被披上了一层层美丽的皮肤一般，再次变成了一村子的美女。 她们睁大了自己好看的眼睛，惊愕的看着许纯良。 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就像得了人格分裂一般。 “你能看出来这手段来自什么人吗？道门？佛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许纯良看着那个给自己抱来一身白衣的消瘦女子，对站在她身后，正饶有兴趣的弯腰看着她的头顶的老年许纯良问道：“会是道门吗？” 他想起自己身上这件沾血的道袍。 第340章 有一个锤子 老年许纯良笑呵呵的伸手从扮演着消瘦女子的癞子头肩膀上捏起一根头发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后随手丢在了一边。 然后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也不说话，就那样一直看着他。 数息之后，他认真的说道： “我是你的三尸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 “所以你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我自然也不知道啊。” 他看着许纯良，脸上带着一副特有的笑意。 许纯良也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却没有任何笑容。 于是他继续看着许纯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许纯良也继续看着他，眼神依旧直勾勾的。 老年许纯良便笑不出来了，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然后转开了自己的头。不再与许纯良对视。 看他转移了视线，一直没有笑容的许纯良便笑了，他看着老年许纯良脸上和脖子上的老人斑，缓缓的，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在骗我。但不知道你在骗什么。” “也不想猜你在骗什么，只要你自信你可以从我身上拿走一些东西，那你随意。”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看老年许纯良，转头看向他身边那个瘦弱的女子。 那女子正呆呆的看着他，眼睛里有不解，也有呆萌，还有浓浓的爱慕。 不解来自于许纯良一直对着虚空说话的疑惑，呆萌来自于她本身的气质，而爱慕，则是她源自【女子】身份的本能。 不得不说，被【死亡】的目光一次次笼罩的许纯良，实在是太好看了。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看到一袭白衣的许纯良而不沦陷的。他们这些自认为是女儿村女子的人们，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此时许纯良周围的莺莺燕燕们都在用相同的目光看着他。 不解又爱慕。 如果许纯良看不到他们的本质的话，那他现在一定很【幸福】！ 看着她们的眼神，想起他们原本的身份，许纯良不由得有些恶心。 任何一个男子，被一群穿着脏兮兮的朽衣，满身灰败，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围着，并用爱慕的眼神看着的时候，都会生出和他一样的恶心。 所以他便忍不住伸出了手。 慢慢朝眼前那个瘦弱的女子伸去。 他的手十分干净，在朝阳下甚至白的反光。 看到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瘦弱女子眼中的爱慕化作了幸福，她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凑向许纯良的手，并用力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将许纯良那张帅气的脸烙印进自己的心中。 “你要撕开她这张皮吗？”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果然啊，当你的手中有一柄锤子的时候，就会习惯性把所有问题都看成一颗钉子。” 在许纯良的手即将捏到她的脸皮时，老人许纯良的声音传来，让许纯良的动作为之一滞。他心中莫名的恐慌起来。甚至生出一种不想让老年许纯良再说下去的想法。 于是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老年许纯良。 开口询问，声音竟然无比的嘶哑：“什么锤子与钉子，你在说些什么？” 老年许纯良满意的看着他停下的双手，呵呵笑了笑，道：“我在说你习惯了使用杀戮来解决问题。” “你很擅长撕毁一切。用杀戮解决掉所有拦在你面前的问题。” “这很高效。”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些人是不该死的。” “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本来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他伸出自己满是老人斑的手，在自己的眼皮上轻轻从左至右抹了一把。于是许纯良眼中的美女们再次变化回了那种木讷的模样。 “你看，他们只是一群被人控制的可怜人罢了。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谁，却被人植入了一种我是女人的记忆和行为模式。” “这样的人，该死吗？” “你就这样撕开了他们被人缝在身上的人皮，让他们直面自己原本的身份。女人的认知和真实的自我相互碰撞后，他们会怎样？” 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问道。 “他们……，会疯，会死……”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生出，许纯良不由便是一惊。他惊恐的看着老年许纯良，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自从自己离开辛县之后，似乎越来越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了。 当你手中拿着一个锤子的时候，看见什么都像一颗钉子。 他确实对死亡回档和【死亡】有了一个过分的信赖。 甚至生出一种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任何诡异和神灵都是纸老虎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正常。 许纯良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让他越来越不像本来的自己。 想到这里，他再次一惊！心脏开始通通通通的跳了起来。 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不停的收缩着。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一切都有可能会发生。 如果自己的不停的被影响，越来越不像自己，那么有没有可能，突然的某一天，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他想起米道人，想起他在死亡之前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懦尘子的三尸。也想起了纸道人和他们师兄妹们被懦尘子操控的一生。 会不会，有一位无比恐怖的存在，也在偷偷操控着自己？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一片湛蓝，他却仿佛看到一片无比遥远的层层叠叠的黑暗。然后生出一道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与最开始时看到【死亡】之后就会把它遗忘不同，他现在已经可以隐约记起它的存在。 所以，会是它吗？ 如果是它，那根本连反抗都不可能啊。 许纯良越想越害怕。 但下一刻，他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害怕在消失，而这个令他无比恐惧的猜想也在跟着消失……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影响着他一般。 感受到这种变化，许纯良的双眼瞬间变的猩红。 “我不可能让你修改我的记忆！” 双手顺势向下，一只手抓住了桃木剑，一只手抓住血肉铜钱剑，紧跟着两柄剑同时一翻。 噗呲！ 两柄剑分别搅碎了他的大脑和心脏。 第341章 去家里坐坐(加更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桃木剑插入眉心，从后脑勺处穿出，并十分自然的拧了一个十字。 将许纯良的脑袋剜掉了一大半。 血肉铜钱剑当胸而入，在进入许纯良胸膛的瞬间炸开。一颗颗金黄色的铜钱向四周散开，然后在许纯良的背后如同仙女散花一般喷出。 跟着它们一起喷出的，还有许纯良胸腹间的所有脏器。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瞬息间震惊的所有人。 老年许纯良呆呆的伸出手按响许纯良的头颅，想要将他的脑袋保护起来。 可惜他的手还未碰触到许纯良的身体时，便开始从实质变向透明。然后轻飘飘的穿过了许纯良的脑袋…… …… 同一时间，许纯良周围的所有女子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动作，并呆滞的看着许纯良。 似乎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好看又神金的男人会突然选择自杀。 紧接着，以许纯良为中心，整个空间噼里啪啦的生出了一道道裂缝。像是一面巨大的玻璃被人砸碎了一般。 “啪……” 脆响过后，一切消失。 死亡回档。 …… “你要撕开她这张皮吗？”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耳朵，许纯良微微一怔，却没有停下摸向瘦肉女子那张脸的手。 他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入手温润，光滑，还有些独属于少女的脸的那种弹软。 手感十分真实。 完全看不出她其实是一个长着癞子头和一嘴烂牙的老人。 在瘦弱女子羞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不理会她的娇羞，许纯良微笑转头看向老头儿。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撕开她的皮？” “怎么可能，他们也是一群无辜的人罢了，我怎么可能那么狠毒。” 看到老年许纯良脸上那错愕的表情，许纯良不由一阵暗爽。于是他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我现在很依赖杀戮？就像一个人手里拿了个锤子看什么问题都像钉子？” “呵呵……，我才不会那样呢。” 许纯良的话令老年许纯良愈发惊愕，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想的话许纯良却可以那么精准的复述出来，一时间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感。 看老头吃瘪，许纯良心情不由变好，刚刚因为那种【遗忘】感带来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也不再去想那种被同化的可能性。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当下要解决的，是找到隐藏在这些【女儿】身后的神秘东西。 ‘也不知道小家伙去看的怎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他朝着小孩儿许纯良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后，便再次转头看向了眼前的姑娘们。 虽然明知道她们美丽面容之下其实隐藏的可能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或是一个满脸麻子的胖子，但看着她们美丽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许纯良还是有些叹服那些将她们组织在一起的人的能力。 最起码从审美和动手能力上，那些隐藏起来的家伙们还是十分出众的。 此时，那个刚刚被许纯良摸过脸蛋的消瘦女子正羞涩的看着他，双目含春，几乎要滴出水来，而其他女子则一脸嫉妒的看着她，恨不得能替而代之。 “公子去我家坐坐吧。”消瘦女子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对许纯良说道。 “噗呲！”一旁的老年许纯良忍不住笑了一声，看许纯良瞪向自己，他连忙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羡慕你的艳福。能被这么多【美女】喜欢，你也不算白活一次。可惜啊……，可惜……” “你这双眼睛啊……，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能看透一些事物的本质。” “这样也就失去了很多乐趣。唉……” 他像个哲人一样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太阳，然后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缓缓说道：“难得糊涂啊，太清醒了，就会得到与之相匹配的痛苦……” 许纯良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低头看着对自己发出邀请的消瘦女子，微笑问道：“去你家坐坐？干什么呢？” 消瘦女子不由一呆，显然没想道许纯良会这么问自己， 她那张娇小可爱的脸上很自然的升起一道红晕，然后用自己俏生生的双眼看着许纯良的眼睛。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那些围着他们的【女子们】看向她的眼神便更加嫉妒了。 有一种喜欢的大偶像被一个普女抢走的屈辱感和嫉妒感。这些眼神让许纯良愈发难受，因为他深深的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眼前的美女，而是一个个其他人…… 现在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他的，根本就是一群各个年龄段的男男女女，跟美女没有任何关系…… “公子要是不想去小妹家坐坐，不如去我家坐坐怎么样？” “那个就是我的房子，又高又亮，公子可以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一位个子很高拥有一双大长腿的女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笑眯眯的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和那位身披皮甲身材高壮的嘤嘤怪对上了号，于是他不由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 看许纯良连续拒绝了两个女子，其他那些女孩子立马兴奋了起来。 她们彼此拥挤着朝许纯良挤了过来，然后大方的对他发出了邀请： “要不公子去我家吧。” “去我家吧……” “……” 一时间，嘈杂的声音让许纯良有些难受，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些【女人】的真正面目，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了想要提剑将她们全部斩杀的凶残想法。 就在他伸手摸向桃木剑的时候，老年许纯良的笑声再次传入了他的耳朵。 “呵呵……” “小家伙传来消息了。” “那个房子里面有人。是两个身上背着米口袋的道士。就那个高房子里” 老年许纯良轻飘飘的飘飞到众人头顶，指着一旁的白房子的一处。” 许纯良转头一看，小孩儿许纯良的头从一座院子里伸出老长，像一根竹竿一般站在那里，正在对着自己的方向不断摆手。 第342章 猪仔 看清楚那所房子的位置，许纯良对着把自己脖子抻成了拉面的小孩儿许纯良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高个子女子。 “那就去你家坐坐吧。”他笑着回答道。 “呃？嗯！”那高个子女子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开心的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她伸手拉向许纯良的手，许纯良却摆手拒绝了她。只是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于是高个子女子只能有些失望的轻叹一声，率先顺着小溪往自己房子的方向走去。 许纯良看着那个失望的消瘦女孩儿笑了笑，低声说道：“谢谢你的衣服，我很喜欢。” 说完，他跟在那个高个子女子身后，一步一步往她的房子的方向跟着走了过去。 漫步间，许纯良看到原本围着他的那些女子虽然个个都露出的无比失望的表情，却并不吵闹，反而迅速接受了自己已经作出了选择的这个答案。竟然在他跟着高个女子离开后，一个个便很自然的散开了。 那三个许纯良最早看见的女子，甚至满脸失望的聊着天，重新回到了她们洗衣服的溪边，纷纷拿起棒槌，机械的捶打着河边卵石上的衣衫。 当许纯良不再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便一改之前的灵动，一个个无比机械的抡着手中的棒槌，一下一下敲击在湿漉漉的衣衫上，就像是在运行着一个不太占内存的简单程序…… …… “公子请。” 高个女子伸手推开了自己的院门，站在房门旁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然后便十分娇羞的笑了起来。 可许纯良却站在路旁，扭头好奇的看着她邻居的房子。似乎那个普通的白墙灰瓦要比自己好看很多一般。 ‘他在看什么呢？’ 高个女子好奇的想道，然后便不由自主的顺着许纯良的目光看向隔壁房子的上空。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个公子有些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和他同房后会生出什么样奇怪的小姐妹。会不会像他一样疯疯癫癫的。之前姐妹们同房后生出的小姐妹都会和她们的父亲很像，或许我会生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有些疯疯癫癫的小姑娘也不一定。’她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想到这里，她愈发期待与许纯良的同房。 虽然她心中一直对同房的过程感觉模模糊糊的，似乎什么都记不清一般，却还是忍不住期待着。 好像与这个漂亮的男子一起进入自己的房子之后，自己就会获得极大的快乐一般。 于是她再次对许纯良说道：“公子，请进屋吧？” 许纯良看着站在隔壁房子顶的小孩儿许纯良已经迈步来到他身边，正在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院子里的老年许纯良。 “哥哥，这里面有两个藏在花园里的道士，他们背着米口袋，还把自己藏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孩儿许纯良挥舞着脏兮兮的小手，不断对着许纯良比划着，示意那二人的隐藏的地方。 “你不是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吗？那就跟着这个女子进房吧，或许进了房子就什么都知道了。”老年许纯良将伸长的脖子收了回来。看着许纯良说道。 “嗯，说的也对。”许纯良点了点头。看向高个女子。 “姑娘先请。”他笑着说道。 笑容十分纯真，比顶针还真。 看的高个女子一阵心动。于是她迫不及待的率先进入院子。 许纯良看着她高挑婀娜的背影，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跟着她走入院子中。 院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干净又普通。 像极了普通村寨的模样。 泥土夯实的坚实地面，院子一角的水井，搭着草棚用来防雨的灶台。普普通通，又收拾的干干净净。 许纯良一边观察着，一边走到了院子中央。 “公子，你喝水。”女子伸手在灶台边拿起一个陶壶，给一旁的陶碗中倒了一碗水端到了许纯良的身前。 许纯良接过陶碗，然后便看见小孩许纯良从房顶跳了下来，落在了女子的肩头。并对他摆着手说道： “哥哥，哥哥。” “那两个道士背着他们的米口袋过来了。” 他看他用手指着墙角的灶台，便忍不住转头也看向灶台。 可他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他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小孩儿许纯良。 “他们就在那里啊。正在看着你笑呢，你看不到吗？”小孩儿许纯良嘟着嘴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瞳孔一缩，本能的感觉到有些诡异，忍不住再次看向灶台。 可墙角的灶台依旧空空荡荡的，连一根人毛都看不到，更别说两个活着的道士了。 “呵呵，想不到你真的看不到他们。看来这两个道士的法门还挺厉害的。”老头许纯良迈步走到了灶台上方，然后在灶台的一角蹲了下来。低头看着灶台边上，仿佛那里真的有两个人一般。 许纯良也向前迈出几步，在灶台前蹲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蹲在灶台上的老年许纯良，好奇问道：“你们俩是不是在骗我？这特么哪有人啊？” …… 时间拨回到半个时辰前，七斗米教负责圈养猪仔们的道士清风和明月正躺在草丛中打着瞌睡，然后便突然听到村子中传来了几声尖利的叫声。 “男人！” “有男人！！！” “姐妹们，村子里来男人了！！！” “快出来！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这熟悉的叫声，清风知道，那三个被下了咒，永远在村子的小溪旁洗衣服的三个猪仔又看到了进入村子的男人。 他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刚刚钻出地表的太阳，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谁啊，这么早就来到了猪圈。” “耽误老子睡觉。” 说完，他伸出脏兮兮的脚在一旁搂着米袋子睡的十分香甜的师弟明月的大屁股上踢了一脚。 “师弟，来猪仔了，你去看看。” 正在睡梦中的明月用手揉着自己的屁股，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可看的。师傅剪的纸人皮那么好看，我们这样道心坚定的道爷见了都拿捏不住。不管谁来了都会被轻松拿捏，然后精疲力尽……，我们只需要等来人选好了女人进了房子，我们再去把他做成猪仔不就行了。再睡会儿，再睡会，两个男人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第343章 一个名叫无常的恶人 尽管明月口中嘟囔着‘不看’，但当他的大屁股被清风再一次用力踹了一脚之后便瞬间乖巧的站了起来，然后背着自己的米袋子从草丛中走出。 他径直走向草丛左侧的围墙，并毫无凝滞的撞进了墙中，将自己的头从墙的另一面伸了出去，看向远处的人群。 他看到层层叠叠的猪仔们将一个男人围在中间，那男人似乎还没有穿上衣。 他感觉到了猪仔们的兴奋，于是有些好奇，便向一旁走了几步，然后抬脚……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阶梯出现在他脚下一般，他一步一步迈在空气上，然后走进了围墙里，又从围墙中走出，走入另一家的阁楼。 他越走越高，然后便看到了许纯良的模样。 “嘶……”看清许纯良面容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的往刚刚藏身的草丛中钻去，一边钻还一边大声的吆喝着，只是奇怪的是，他的声音似乎隐藏在另一个空间一般，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师兄，师兄，这次的猪仔很帅呢，很适合师傅留下的那张宝皮呢，你快来看看！” “要是把那张宝皮装出去，我们也就算是立功了吧？是不是可以跟教里说说，把咱俩调回去啊？” “即便不能调回总教，哪怕分到下面的村子里也不错啊，总好过在这里看一群猪仔装女人……” “师兄，我可听说那些分到下面村子的人快爽死了啊……，那些女信众为了能更加亲近神，都偷偷找师兄弟们祭献自己呢……，嘿嘿嘿……” 正把头埋在米口袋里打算再睡一觉的清风被他的吆喝声吵醒，气愤的将头从米袋子中拔出，瞪着一双三角眼冷冷的看着清风。 直到清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时，他脸上的冷意才瞬间消散，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意。 “是嘛，我也看看。” “要是真能把那张宝衣装出去，我们可真的就是立了大功了。” 说完，他同样背起身边那只米口袋，走上清风刚刚走过的那个看不见的阶梯。来到了高处。 “嚯～ ！” “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看来那张宝衣真的有主了，只要那张宝衣给他装出去，这窝猪仔们也就彻底算是成型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计划也就可以往下个阶段实行了，清风啊，我们这次看来真的是要立大功了！” 他夸张的赞叹着许纯良的容貌，显然很兴奋。 “行了！先不用看了。” “让他们先选选，等他进了房子，我们在动手。” “这些猪仔虽然大部分都是男人，但现在发自内心的都认为自己是女儿村的女人，一个个热情奔放之下又有点儿扭扭捏捏的，办事十分不爽利。” “我猜她们肯定还要像之前那样又是拉着人家唱歌，又是请人吃饭之后，一直等到天黑才会圆房……，我们不用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师兄，我在这儿看着这群猪仔天天都快憋疯了。不如我们两个直接出手，把他拿下算了，这样我们就能快点儿回总教安排一个美差了！”清风不情愿的催促道。 “回总教？安排个美差？” “呵呵……” 明月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米口袋上，一脸懒散的说道：“你想多了。” “现在回总教可不会有美差，送死的差事倒是有。” “送死？”清风整个人瞬间愣住，口中不断小声重复着：“怎么会送死呢？为什么送死呢？” “我七斗米教在南国的势力这么强大，连十二家都要给我们面子，谁敢杀我们？谁能杀我们？”他满脸不相信的神色。 “哼哼～”明月冷笑一声，闭着眼睛，将胳膊腿以及脖子都十分散漫的散开，在米袋子上彻底放松了身体后，这才缓缓说道： “那是以前，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我听玄雪师妹说，最近教中师兄弟们几乎已经全部出动了，他们和十二家的人跟着朝廷来的血浮屠以及贼配军一起，由贼配军老大杀心凤带领着来诛杀一个名叫无常的恶人……” “这么多人？三千血浮屠？贼配军？十二家再加上我们七斗米教，只为诛杀一个人？”清风闻言不由愣住，仿佛不能理解这样的阵仗，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喊道： “他干了什么？难道给皇帝陛下带来绿帽子？” “不对！”说到这里的清风突然面色一凝，满脸凶狠，一把薅住了明月的脖子。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玄雪师妹跟你说的？你怎么会跟玄雪师妹有联系？你干了什么？我跟你说过吧？玄雪师妹是我的！”说话间，他面红耳赤，一脸凶狠。 明月被他捏的面色发白，这才想起自己无意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于是他连忙解释道：“别冲动，别冲动！” “师兄我逗你呢。我早跟你说了我只对大道有追求，儿女私情我是不会在意的。哈哈……” “快松手，我真没联系玄雪师妹，其实是玄音师弟传来的消息。” “以后不准你用玄雪师妹开玩笑！我不喜欢！”清风认真的说了一句，甩开了明月的脖子。 明月在心中谩骂了一句死舔狗，你要知道你那玄雪师妹早跟老子滚了米袋子，不知道会怎么想之后，连忙笑嘻嘻的说道： “知道知道，为兄记住了。” “还是说那无常的事，我听说这人可是猛人，不但屠杀了整个樊城数十万口平民和替陛下探寻美食恰好游荡到了樊城的御厨和血浮屠的人，甚至还在常册镇内屠杀镇时，碰到了赶去支援的跳荡兵，并杀死了跳荡兵的主帅血玲珑……” “嘶……” “这么能杀？这是地下的阎王吧？”清风瞬间便被许纯良的威名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忘记了那个可爱的师妹，忍不住震惊说道。 “可不是吗，所以他叫无常啊！” “我听……教里的师兄妹们说，无常，就是专门在人间勾魂的阴神呐……” “你说我们这个时候回到总教，是会被安排到村子里传教，还是会被送去边境线……” 第344章 看不见的人 “当然是去边境线了……” “这样的猛人怎么会来到南国这边？哦，看来是想离开大雍了。可是……，这样的人要走就让他走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追杀呢？” 清风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明月躺在米袋子上看着天空，轻声说道： “那就不知道了，兴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位猛人可能真的睡了皇帝陛下的母亲吧……，不管怎么样，我们俩就乖乖的藏在这里。耐心完成好师傅的任务。不求立功，只要不出差错就好。” “一切，还是等那位无常离开南国后再说吧……” 正在他俩讨论这些八卦的时候，却不知道在他们一侧高约五米的白墙上，正有一个脏兮兮的小脸从围墙上探出，并好奇的看着他们。 那小孩儿看到他们后不由一阵惊喜，然后将自己的脖子和身体像生长的豆芽菜一般快速拉长。高高的耸立在墙头上方，然后对着远处不断摆手大喊着。 于是片刻之后，藏在草丛中的二人意外发现那位新来的预备猪仔竟然朝着他们隔壁的院子走了过来。 并在那个兵家猪仔的带领下进了院子。 “呃……” “师兄，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清风看着隔壁院子站了起来，并忍不住开始抓耳挠腮。 “干嘛？你不是说两个男人没什么可看的吗？要是咱手里还有坐忘符还好，一人贴一张就忘了他们猪仔的身份，只当是一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欢好，看起来还能有点儿意思。可是坐忘符上次已经用完了，你让我怎么骗过自己。”明月想起隔壁那位兵家猪仔高大健壮的身躯，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打算再睡一觉再说。 “嘿嘿，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嘿嘿。” 清风贱兮兮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探入自己的米袋子中，在里面伸手挖了挖。然后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留了一张 。师兄，我们去看看吧。” “等他们开始的时候，我们把这张坐忘符贴在掌心，你拉着我的手，我们就能一起暂时忘掉他们猪仔的身份了。” “然后美美的看一场……” 明月想到和师弟一起拉着手看猪仔们欢好的场面，不由打了个冷颤。 于是他也伸手在自己的米袋子中掏了掏，然后便跟着掏出了一张坐忘符，嘴里还不忘解释着：“哎～，你看巧不巧，我这儿竟然也有一张坐忘符，走走走，让师兄我陪你去看看。” 说完，他率先站起身来，背着米袋子径直往两个院子的墙上撞去。 那面由夯土和木材垒成的白墙宛如虚幻，他十分轻松的便穿了过去。 看着正在打量着院内布置的许纯良，他不由暗赞一声【果然很帅，适合师傅的那张宝皮】之后，便在灶火旁丢下了米袋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并将坐忘符捏在手中，以便随时将它激活。 不一会儿，清风也钻过围墙来到了他的身边，并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两人各自拿着一张珍贵的坐忘符，并做好了随时把他捏碎的准备。 …… “公子，喝水。” 他们看到那个兵家猪仔端着一个泥碗来到许纯良身前。 然后就发生了一幕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场面。 本该喝下泥碗中的水，然后伸手把兵家猪仔抱在怀中的那个帅气少年，竟然看向了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眼睛里还充满了疑惑。 紧接着， 那个帅气少年竟一脸好奇的来到他们面前蹲下，如果不是他双眼的焦点聚集在地上而不是他们二人身上，他们甚至怀疑许纯良看到了他们。 可这少年在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后，诡异的抬起头看向 了一旁的灶台。并且开始说话。 这番场面，诡异的就好像那灶台上蹲着一个人一般。 清风明月忍不住也顺着许纯良的视线看向一旁的灶台…… 灶台上虚空一片，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人。 “妈的，这是个癫子吧？” “他在看什么？”明月忍不住骂了一句。 清风也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不解。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句让他们震惊不已的话。 “你们俩是不是在骗我？这特么哪儿有人啊？” ？？？ 清风明月的脑门上同时升起三个问号。 “什么意思？” “你们俩？两个人？” “这里还有两个我们看不到的人？那两个人还能看到我们？” “不应该啊？来到这里的人不应该全部被师傅的人皮迷惑吗？” “还有这个人看不到我们，却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一瞬，清风明月两师兄弟心中闪过无数疑问，却没有任何答案。 但基于七斗米教的良好教诲，还是让他们两个人瞬息间便作出了判断。 敌人恐怖！ 速逃！ 带着这种认知，第一时间，他们两个便翻身起来，准备一左一右向外冲。 清风瞬间便抓住了自己的米口袋。 然后就在这一刻，清风和明月听到了两道阴冷的笑声。 “呵呵，小伙子们，别乱动。” “嘻嘻，哥哥真笨，连这两个丑道士都看不到。” 一个声音在灶台上，听起来像个苍老的老头子。 一个声音在兵家猪仔的肩头，听起来像个调皮的孩子。 他们二人心中一惊，本能的朝那两道声音的来处看去。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无论是放着泥茶壶的灶台，还是兵家猪仔的肩头，都没有人。 可他们却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老一小两双眼睛，正在那里幽幽的盯着自己一般。 …… 恐怖！ 惊悚！ 冷！ 诡异的感觉笼罩了清风和明月的身体。 在这个女儿村中，从来都是他们两个隐藏起来在暗地里偷偷看着别人。 今天却反了个个儿。 他们被别人，盯上了…… 出于这种认知，再看向许纯良时，两人就不觉得这个看不见自己二人的年轻人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猪仔了。 只觉得这人，来历不凡，深不可测！ 恐怖如斯。 他们呆立在当场，一动不敢动。 第345章 笑! 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黏在眼皮上方，他们二人却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而此时，那个好看的少年人又说话了。 “你俩让他们别动？怎么？他们两个想逃跑吗？”那少年看着灶台的方向问道，他们本能的再次看向灶台，却依旧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有意思。” “你们能看到，我却看不到。” “是我的问题吗？” 许纯良把目光从老年许纯良身上移开，再次看向灶台的一侧。然后向前迈出一步，并伸手拿出了桃木剑。 丹田中的灵气一转，独属于皇极境的金色灵气弧光在掌中隐晦一闪，便尽数涌入了桃木剑中。 以桃木剑为中心，一团粉色的剑罡像灯光一般柔软的涌出，笼罩住了整个灶台四周，剑罡逐渐转化，化作一种愉悦的物质， 散发着无比愉悦的气息向四周流淌开来。 仿佛一种无比强势的欢乐侵袭了整片空间，黑色的满是灰痕的灶火口竟然像人的嘴巴一样咧开，然后愉悦的笑了起来。 它被那种愉悦的物质赋予了笑的能力和器官，于是它欢乐的笑着，将灶台中的黑灰都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灶台后面的白墙，白墙上方的灰瓦。以及灶台旁的清风明月。 “哈哈～” “哈哈哈哈哈……” 清风明月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们看到自己的道袍在笑，身边的米袋子在笑，嘴巴也跟着在笑。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无数嘴巴笼罩了一般，纷纷咧开了原本不存在的嘴巴，不停的欢笑着。 他们弯着腰，惊恐的看着那个手拿桃木剑的帅气少年。 他们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甚至压根不敢生出反抗的想法。 似乎只要这样想了，他们就会立刻死亡一般。 于是他们只能笑着，不断大笑着，在狂笑中流下鼻涕和眼泪，以及深深的恐惧。 许纯良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却依旧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所以他觉得还不够，于是便将更多的灵气涌入了桃木剑中。 下一刻，笑声更甚，许纯良甚至可以从笑声中判断出两人的位置和动作，可在这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桃木剑上。 因为这根源自桃神遗体的木剑，竟然在这一刻发出了一根十分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嫩芽。 随着金色的灵气不断注入桃木剑，许纯良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根被他握在手中的木剑似乎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许纯良感觉到了它的细胞，每一个都无比干涸，像是太阳下面被晒干裂的河床。 它们疯狂饥渴的吸收着许纯良的灵气，然后逐渐变得丰润，圆满。 它们大声喊着还不够，还要再多一点，并不断像喝水一般喝下他的灵气。 然后， 那根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嫩芽便从剑刃一侧生了出来。 看到它后，许纯良毫不犹豫的加大了力度，丹田中宛如大海一般的金色灵气不断涌动着，顺着他的经脉，如同奔涌的河流，猛然冲入桃木剑中，一冲到底！ 于是那颗嫩芽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与之一同生长的，还有笼罩在许纯良四周的愉悦物质。 那些粉色的气息原本只笼罩了他身边两米处的空间，可是当那颗嫩芽生长的瞬间，粉色气息瞬间扩大，竟然顷刻间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其中。 于是那个端着茶杯站在不远处，用好奇羞涩的眼神看着许纯良的【大姑娘】，也跟着愉悦的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清脆，像铃铛一般。 “嘻嘻……” “嘻嘻嘻……” 然后，在许纯良继续加大了灵气的涌入之后，粉色气息更加扩大，竟然从院子中流了出去，并像一层薄雾一般，快速往整个村子中流去。 于是那些原本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女孩儿们，也都放下了手中正在习惯性做着的事物，跟着愉悦物质一起笑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笑，越来越多的建筑开始笑， 甚至连小溪中的鱼都开始笑了起来。 在许纯良的身边，清风明月狂笑着向许纯良伸出了手，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祈求许纯良停下来，他们想要求饶。 可一心观看着桃木剑的许纯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或者说处于隐身状态的他们，许纯良本来也就看不见。 他从桃木剑上感觉到了另一种愉悦。 这种愉悦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这让他十分好奇，于是本能的继续将自己的灵气向桃木剑注入着。 想要等一直到自己干涸，一滴不剩的时候再停下。 他很想知道，他能将这柄剑催化成什么？ 一棵树吗？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并跟着周围的愉悦感，愉快的笑了起来。 丹田中依旧像海洋一般的灵气之海猛的一转，从他身体中扩散开来。 嘭嘭嘭！ 他的皮肤上炸开一道道渔网般的血口，金色的水滴从那些血口中涌出，然后像水柱一般朝桃木剑上流去。 霎那间，以许纯良为中心，一种浓郁的愉悦感出现。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愉悦感。 在这道弥漫了整个村子的愉悦感下，所有的事物开始拉长，扭曲，越来越畸形，也越来越愉悦。 清风明月哈哈大笑着，他们的道袍也哈哈大笑着，他们的血肉也哈哈大笑着，到这一刻，连他们的骨头也在哈哈哈大笑着。 于是，伴着这笑声，他们脊椎上用符水和朱砂刻画的一道符箓在这诡异的愉悦中，被笑容击散，化作一团污血消失不见。 然后他们二人便从那种隐身的状态中掉了出来。 紧接着，身边那个高个子女孩儿的笑声也跟着变了。 “嘻嘻……” “嘻嘻嘻……” “哈哈！” “哈哈哈……” 她的声音前一刻还是银铃般的清脆，下一刻便变成了粗犷的，木讷的笑容。 与之一同变化的，还有她的身体。 穿在身上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碎裂开来，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赤裸身体。 可那身体扭曲着，在下一刻也跟着大笑碎裂。 露出那个许纯良见过的，身穿皮甲的高大身躯。 他粗犷的笑着，眼睛里也生出了笑意，笑意赶走了他脸上的木讷，于是他开始思考……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346章 梦醒 伴着疯癫的笑声，桃木剑上那根新芽长成了一条小拇指粗细的嫩枝，嫩枝上分开两片嫩绿的叶子。 而整个村子也随着这两片叶子的出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些或坐或卧正在狂笑的女子们的衣服开始破碎，露出充满诱惑力的身体。 紧接着那些光洁的皮肤纷纷破碎，露出其中形容枯槁面色木讷的人们。 他们木讷的笑着，然后眼睛里的木讷随着笑声逐渐破碎。灵动的眼神出现在瞳孔中，可紧接着，一些混乱的记忆涌入心头，让他们的眼神重新变得迷惘了起来…… 整个村子也像是被割破了原本的迷障一般，白墙灰瓦的建筑快速消失，用白色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也随即褪色。 整个村子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灰败、破旧的村子，形容枯槁眼神迷茫的人们，组成了一幅仿佛末世一般的抽象画面。 而许纯良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粉色的烟气快速回流，尽数流入桃木剑中，让剑刃处长出的那枚桃枝看起来愈发鲜艳明媚。 整个村子上弥漫的笑声在这一刻消失，霎那间变得极为寂静。 仿佛深夜中沉睡过去了一般，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 “你好。” 收起桃木剑的许纯良微笑着，看向面前抖如筛糠的清风和明月。并十分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做完这一切，他才接着问道： “你们是谁？” “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让好好的人在这里扮演女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心底对有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的性格这件事产生了怀疑之后，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礼貌一些。好通过这些行为模式可以对自己的性格变化有一定的约束。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番礼貌的模样，给清风明月两位道士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压力。 一刻可以轻松破掉师傅的女儿国的人，正在礼貌的询问自己一些问题。 这种割裂感让清风明月的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这一刻七斗米教中酷刑一般的教规被她们忘的一干二净。 清风率先精神崩溃，他将自己的头狠狠磕在脚下坚实的地面上，急忙说道： “我是清风，他是我师哥明月，我们是七斗米教的小喽啰。大爷一定要饶命啊！” “我对你们的命没兴趣，我只是在问，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些无辜的人聚在一起，还让他们迷失了自己？游戏？还是别的什么？你们想要得到什么？” 许纯良依旧微笑着缓缓问道，语气柔和，用词也没有一点锋芒。 明月悄悄按住了想要继续说话的清风，抬起头来看着许纯良说道： “我们是七斗米教的教众。” 看许纯良对七斗米教四个字毫无反应，他只能继续往下说道：“我们是奉我师傅叔阳真人之命，在此看管这些猪仔，具体为何这么做，我们师兄弟只是执行者，其中缘由并不了解。” “哦。”许纯良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已经重新变回自己原本模样的皮甲兵家。 此时的他眼睛中已经再无木讷，却无比的迷茫，嘴巴不停开合间隐隐传来一声声呢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军中执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村子里？’ ‘还有，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是一个女人……’ 想起梦中自己一次次的领着男人回家，然后与之亲近的梦境，皮甲兵家心中升起一阵阵难以言说的恶心和混乱。 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在梦中我为什么那么开心？我明明是个纯粹的男人？” “这不对劲！不对劲！” “那些女人又是谁？怎么感觉那不是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他混乱的思考着，一对儿砂锅大的拳头不停的捏紧，松开，松开，捏紧…… 而同一时间，整个村子也从刚刚的寂静又再次变得吵闹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在家种地吗？”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面熟？” “这是哪里？” “我记得我在家睡觉啊？” “……” 一声声或清晰或嘈杂的声音传入院子中，向许纯良诉说着他们的迷惘。 而很快，那些声音又逐渐变小，许纯良聪敏的耳力听到了无数嘈杂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十分嘈杂，却又无比清晰的远去。 很显然，那些被糊上一层美女人皮，不知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人们，在被欢愉的气息破碎掉了他们心中的迷障之后，纷纷选择了离开。 这个七斗米教叔阳真人用密法硬生生组成的女儿村，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就连许纯良身边这位皮甲兵家，也在几分钟的迷茫之后，快速理清了思绪，他似乎出于生存本能的将梦中女人身份的感知固定成了一场噩梦，然后毫不犹豫的想要选择离开。 对着许纯良抱了抱拳，他没有一丝留恋，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径直离去。 于是这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许纯良和清风明月。 “哥哥，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小孩儿许纯良双手着地，像个小狗一般爬上墙头看了看后对许纯良吆喝道。 许纯良点点头，心中不由有些开心。 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他又看了一眼蹲在灶台上的老头儿许纯良，用赞赏的眼神看了看他，道：“你说的很对！确实不需要对所有人都使用杀戮的方式。我现在感觉很爽。” 老年许纯良赞许的笑了笑，接着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清风明月二人。 “那些人不杀是对的，但这两位，却是实在该杀了。” 他的声音传入了许纯良的耳朵，也传入了清风明月的耳中。 话语中的意思，让二人不由一颤，连忙再次磕起头来。 “饶命啊！饶命啊！” “我们不是坏人啊！” “我们是被逼的啊！” “呵呵…… ”原本已经握住了血肉铜钱剑的许纯良轻声笑了起来。 “放心，我现在是不会杀你们俩的，我只是想，请你们两位帮帮忙。” 第347章 礼貌询问 “帮忙？我们能帮你什么忙？” 清风明月不由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闪过许纯良手持桃木剑，狂笑间便破除了整个女儿村的手段，完全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许纯良的。 “你们能帮的忙有很多。”许纯良再次礼貌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村子，你们那位师傅肯定不止一个吧？你师傅一定还有师兄弟吧？他们有没有弄出这样的地方？不如你们带我一起去看看？” “还有……，我想你们能帮我……，带路，去你们总教看看。我真的很有兴趣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教派，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 “女儿村，呵呵……，你们还真是不把人当人啊。” …… “你想……，你想？”清风和明月额头上流下一条条冷汗。他们震惊的看着一身血色道袍的许纯良，微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冷汗不停的从皮肤下涌出，清风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想灭了我们七斗米教？怎么可能？就为了那么几个猪仔？你要与我们七斗米教为敌？你是谁？” 许纯良认真的摇了摇头，看着清风的脸说道：“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想与七斗米教为敌。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了你们干的这些事，觉得很不合理，所以想要替你们做出一些改变罢了。” “我听人说你们七斗米教是南国的名门正派，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很不像名门正派的样子，我想我或许能帮帮你们。” 听到他的话，清风的面色愈发恐惧，他颤抖着看着许纯良：“你果然是来针对我们七斗米教的。你究竟是谁？” “嗯？”许纯良愣了一下。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觉得自己在故意针对他。好像他乖的就像一个在认真学习的小学生，而自己却是无故霸凌他人，仅仅路过就要抽小学生一巴掌的混混一般。 不解，当然就要询问，所以他好奇的问道： “你刚刚明明很害怕，现在却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我是个恶霸一般？你这是什么脑回路？是因为我比较好说话吗？” 他看着清风的眼睛，眼角升起一道笑意。 开始时，他的笑意很柔和，但笑着笑着，一股癫意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他的脸颊。 他癫笑着转头看向老年许纯良，道：“看来很多事情都不能太极端。否则就会变得奇怪。” “他以为我会杀他的时候，尿都快抖出来了，可当他觉得自己还有用的时候，就开始质问我了，甚至还隐隐生出一种……，我在找事儿的感觉。” “他甚至把我带入成了专门来找事儿的坏人，然后还生出了一些委屈感。” “这还真是很可笑啊。” 说话间，他的右手十分自然的垂下，挂在腰间的血肉铜钱剑很自然的一荡，落入了手中。 “唰！” 血色的肉丝张成巨网，金色铜钱像天女散花般散开，将清风笼罩在内。 一枚枚金色铜钱切入清风的身体，将他穿出一个个铜钱大小的血洞。甚至连他的头脸也不例外。 血色的肉丝不断蠕动着，然后收回了那些散开的铜钱，在许纯良手中再次化作剑的模样。 “好了。我也确实该礼貌一些，告诉你我的名字。” 许纯良看着变成了一滩碎肉的清风说道：“我叫许纯良，确实是无意间到这里的，并不是专门来找七斗米教的麻烦的。” 说完，他看向身上溅了很多鲜血和碎肉的明月，礼貌的问道：“你能帮我吗？带我去看看你们的总教，还有你师傅在其他地方搞的这些东西？” 明月听到‘许纯良’三个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身边散成了一滩烂肉的师弟却无声的告诉着他，他必须配合许纯良。 于是他连忙快速的点起头来：“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我师傅总共搞了五个这样的村子，他的本意是想通过给男人披上女人的皮，并用密法改变他们的认知，让他们成为女子，然后通过与男子的交合，来不断的修改认知，最后找到从阳变阴的法门。” “从阳变阴的法门？”许纯良忍不住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是的，师傅说万年之前，道门有名为阴阳符鱼的阵法。修炼之后不但可以做出没有尽头的阵法，还能修出源源不绝的灵气。是真正的成仙之法，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到那种法门……” “呵呵……，看来道门的法门也失传了不少啊。” 许纯良想起在墟界中走不出的金鼎玉石广场，和米道人画给自己看的阴阳鱼，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 …… “下面那个村子，与我们的一样。” “也是一个女儿村。” 站在一座种满了茶叶，满是雾气的小山顶上，面色苍白的明月指着山下的一座村庄对身边的许纯良说道。 “好，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许纯良交代了一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下了茶山。 …… “这就走了？”看着许纯良消失的背影，明月一阵错愕，他扭头向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看四周没有任何反应，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 然后，他的心脏开始急速的砰砰跳了起来。 ‘他没有留下人来看着我！’ ‘哈哈！真是自信！’ 开心的在心中吆喝了一句，明月毫不犹豫打开一直背在背上的米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伸出食指在齿间用力一咬，鲜血涌出。 他不顾疼痛，开始快速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一指抹开，晕染的血液化作一个狰狞的马头，又一指抹开，鲜血瞬间被拉长，血色的健硕马身跃然纸上。 他三下两下便在纸上 画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健马。 “天圆地方，律令九方，吾今下笔，风化鬼马！”一声奇奇怪怪的律令从他口中传出，紧接着那张画着健马的白纸‘膨’的一声便燃烧了起来。 第348章 做个好人? 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瞬间覆盖了一大片空间。 随后快速熄灭，一匹花花绿绿的纸马出现在明月面前。 他毫不犹豫翻身上马，不管它纸糊的身体是否能承受的住自己， 将体内的灵气毫不犹豫的涌入其中，催动着纸马往前冲去。 周遭的景色快速后退着，明月的嘴角升起一道笑容。 ‘终归还是让我逮到了机会……’ 而正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声。 “哦吼～，骑大马喽～！” 明月猛然一惊，连忙低头看向身前，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幻觉吗？’ 他低声呢喃一声，然后身体一紧，瞬息间停止了对纸马的灵气供应。然后身体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着一个浑身冰冷的孩子，此时那个孩子十分兴奋的在纸马上扭动着身体。 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顽皮…… “咦～？马儿怎么不走了？”一道阴冷又可爱的声音传入耳中…… …… “姐妹们！” “快出来！有男人！！！” “村子里来男人了，别让他跑了！” 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台词在许纯良耳边响起，伴着嘈杂的脚步声，气质各异的莺莺燕燕们从村子中跑了出来，并快速的将他围在了中间。 “公子从哪里来？” “公子生的好好看！” “公子可曾婚配？” 一道道娇媚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在许纯良心中却是一声声无比悲惨的哀鸣。 于是他礼貌的笑着，怜悯而愤怒的眼神掠过所有人的脸。 一一认真的，尊重的看着她们，然后开口。 “你们好，我叫许纯良。” 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抽出了桃木剑。粉色的物质再次从桃木剑前涌出。他双手持剑，将桃木剑狠狠插入了脚下的土地。 以他为圆心，欢愉的气息快速翻腾…… 围在许纯良身边的女子们欢笑着，愉悦着，身体外的衣服随着欢笑而撕裂，然后便是那姣好的皮肤…… 看着剑刃上长出的绿色枝芽，许纯良恍惚感觉这只桃木剑就像是长在了地里的一棵小树。 当所有人都恢复了清醒，错愕的看着不认识的对方时，那根枝芽上再次生出了一片嫩黄色的小叶子…… 恢复清醒的人们匆忙而惊恐的快速离去，转眼间整个村子都再次变得寂静了下来。 许纯良转头看向飘在自己头顶的老年许纯良：“他们在哪儿？” 老年许纯良指了指村子里的一个方向，呵呵笑着对许纯良说道：“那两个道士就在那里，但他们已经笑死了，没必要专门去一趟了。” 许纯良点点头，朝来时的茶山上走去。 刚上山，他就看到了一脸恐惧的明月，和站在他身边笑嘻嘻的小孩儿许纯良。 “你吓唬他了？”许纯良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没有！” “绝对没有！”明月连忙摆手解释道。 “哦，没有就好。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你带路吧……”许纯良微笑着对明月说道，说完后还十分自然的对他表示了感谢。 那声谢谢让明月身体再次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连忙朝茶山下快步走去。 …… 三天之后，一片长满了荒草的土坡上，明月颤抖着跪在了许纯良的身前。 就在刚刚，许纯良毁掉了他师傅的第四座女儿村，而他也彻底想起了自己对【许纯良】这三个字的熟悉感来源。 “你……，你是无常！”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子……” 他颤抖的看着礼貌微笑的许纯良，心中的疑问比土坡上的荒草还要多。 面对明月的疑问，许纯良依旧礼貌。 他耸了耸肩，并真诚的回答着明月的问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你们那个村子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是不是该带我去你们的总教那里看看了？” “南国第一名门大派的七斗米教总教……，路过了不去看看的话，我总觉得就跟没来过南国一般。” 作为来自蓝星的许纯良，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打卡意识。 “去总教，好，去总教。”明月呢喃了两句，看着许纯良的眼睛中的恐惧愈发浓厚。 然后他颤抖着，率先走下土坡，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几天之后，夜。 在明月的带领下，许纯良来到了一条河边。 天上无月，所以眼前的河也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只能闻到一阵阵潮湿的水汽不停的扑在人脸上，带来一点点河水独有的鱼腥味。 “你说这河流下方，就是你们七斗米教的总教？”听着耳边的波涛声，许纯良有些诧异。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到的是，这七斗米教的总教竟然会藏在河流之中。 “您误会了，七斗米教不是在河底，而是在河上。”早已麻木的明月指着河流涌去的方向轻声解释道：“那个方向下面有个天然溶洞，我们总教就在溶洞的后方。” “您真的要去总教吗？那里可不像村子里，由我们这些废物看管着，很危险的。” “我听说贼配军的将军杀心凤带了三千个血浮屠以及贼配军在追杀您。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用最快的速度逃往坤国吗？为何要节外生枝呢？” 他困惑的看着许纯良，不明白这个面上总是挂着礼貌笑容的男子为什么会这么选。又为什么会活得这么久。 难道是想做个好人？ 好人，在与许纯良接触的这几天中，通过对许纯良的观察，明月心中生出了一个令他难以理解的结论，这位令人心生恐惧的无常，似乎很想做个好人。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好人，是活不长的。 可他却似乎活的很好。这让明月十分不解。 许纯良正要回答他的话，还未开口，便听到了一阵吹吹打打的音乐声。 那声音欢快，愉悦，似乎在举行着什么喜庆的事情。 于是他好奇的转过头，看见黑暗中有一群人摇摇晃晃的朝河边走了过来。 第349章 嫁姥姥 看到从远处吹着喜庆的曲子走过来的人群，许纯良本能的向一旁的暗处一闪，转眼间隐藏在河流旁的一棵大树上。 而明月只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捏住了他的肩膀，于是本打算趁此机会跳入河中的他身体微微一颤，乖乖的任由那只小手将他拉到了树上。 于是他们便都隐藏在那棵树繁茂的树叶中，静悄悄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的人群。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些乐器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许纯良侧耳听倾着。 “有铜锣，有唢呐，有二胡，还有笙……”他听到了好几种熟悉的乐器。 而同一时间，那个黑压压的庞大队伍也越来越近。 吹着唢呐拉着二胡的乐队在队伍的首尾处分成两队，摇头晃脑的，吹出极其欢快的曲子。很像许纯良在别人结婚时听到的那种乐曲。 而队首的乐队后面，是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男人，他们手中持着五米高的竹竿，竹竿上方扎着一个个同样花花绿绿的布幡。那些布幡随风摇摆着，在黑夜中营造出一股无比诡异的气息。 而这些男人身后，跟了四对儿欢快的南狮。 它们上蹿下跳，追逐着一个蓝莹莹的布球，并在追逐中不断做出上下翻腾的动作。 再向后，有憨态可掬的童男童女八对，被身穿红衣，满脸皱纹脸笑成菊花状的婆婆抱在怀中，欢天喜地的跟着队伍往前走着。 而童男童女之后，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粗壮男人。 他赤裸着上身，露出自己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浑身肌肉因为用力而无比紧绷，一根根拉丝的肌肉线条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而颤抖着。 许纯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的背部，在他背上背着一个红木做成的宽大木椅。 ‘他为什么要背着一柄椅子？这椅子很重？他怎么好像看起来负担很重的样子？’ 这个男人明显非常的吃力，脸上却满是幸福的表情，似乎背上那个沉重的椅子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荣耀和幸福一般。 终于，在那个男人经过大树下时，许纯良看清了椅子中的事物。 并不由自主的瞳孔一缩，显然收到了极大的震撼。 同样，被小孩儿许纯良捏着肩膀的明月道士，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在那个红木椅子中，坐着一个婆婆，一个石头雕刻的，眉眼粗糙的婆婆。 看着壮汉身后，正在摇头晃脑的吹奏着乐曲的乐队，许纯良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好奇。 这是在干什么？ 深更半夜，大队人马，童男童女，鼓瑟吹笙。只为运送一个石像？ 又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他好奇的看向那个石头婆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眉眼。这个用石头雕成的石偶似乎经历了很长的时间，很多地方都风化了，因而变得十分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这个地方是眼睛，那个凸起的地方是嘴巴的样子。 看不清她的面容，许纯良便向身上看去。 这个只有一米高的石偶此时身上披着一件华贵的红色锦袍，而红色锦袍外面，还有用各色被单折成的长条层层叠叠的披在肩头形成的繁复花朵。 许纯良记得民间好像把这种披被单的行为叫做【披红】。或者搭红。 这种将红色被单折叠整齐披在人肩膀到腋下的行为，是民间的一种祝福和奖励，一般只允许最亲近的人来做。是对结婚的新人的一种祝福。 ‘所以……，是结婚吗？’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诡异的猜测。 这时，长长的队伍来到了河边依次排开，队伍首尾的两队乐手排成两排，站在被人踩出来的道旁，随着一更嘹亮的唢呐声响起，他们开始摇头晃脑的吹奏起来。 幸福而嘹亮的音乐响起，以两个唢呐为首，他们摇头晃脑的吹着，并不断以缓慢而匀速的速度，从河边到树下，从树下到河边，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一次一段曲子，一次一回磕头。 就这样，来来回回七次，乐手们这才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了道路的两旁。 像两排蹩脚的卫士，在护送着自己的王一般，歪着头看着站在树下，驮着婆婆石偶的肌肉汉子。 许纯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十分有趣。 他的眼睛来来回回的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想要看出一些诡异的人或物。 可除了此时的氛围有些诡异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无比的正常。 没有任何邪异之处。 那些举着幡的男人只是将幡插进了河岸边湿润的泥土中，那些抱着童男童女的红衣婆婆们，也都将孩子们抱的紧紧的，甚至有人还从怀中掏出了黑色的糖贻塞入了小孩儿的口中，然后亲昵的在怀中摇晃着。 并没有做出许纯良想象的，将孩子们丢入河中的诡异行为。 他们只是按照各自的身份，井然有序又有些散乱的站在道路的两旁，齐齐的看着背着婆婆石偶的男子。 面对众人的注视，背着婆婆石偶的男子面上的表情愈发骄傲。 他缓缓地扎了个马步，将背上的红木椅子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然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披了红布的红木椅子认真磕了七个响头。 等他抬起头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 “嫁姥姥喽！” “嫁姥姥喽～！” “嫁姥姥喽～～～！” 洪亮而悠远的声音传出，竟然压过了河道上呼啸的风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许纯良惊奇的看着这一切，而一直站在道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的老年许纯良也用同样惊奇的神色看着这一切。显然被这个深夜中的民俗行动吸引了浓厚的兴趣。 ‘嫁姥姥？没听说过啊。’许纯良在心底呢喃着，却没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道士明月脸上闪烁着的诡异的目光。 接着，许纯良与老年许纯良同时心有所感，扭头看向河流的尽头。 那里漆黑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当汉子口中那‘嫁姥姥喽～’的声音喊出第七声时，一只包裹着花花绿绿的锦布的小船逆着水流飘了上来。 第350章 马夫 看到那只船后，岸边的人们明显的开心了很多。 他们欢快的用方言喊着‘嫁姥姥’和类似祝福的话语，然后拔下插在泥土中的高幡，一个个来到河边，将那些高幡丢入了河中。 转眼间，黑色的河水翻滚着，将那些高幡极速吹向下游。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高幡总会在快要撞到那只逆流而上的花船时突然移开身体，躲过那只花船，然后继续逆流而下…… 很快，插在河岸边的高高低低的竹幡便尽数被丢入了水中。 那些抱着童男童女的红衣婆婆们站了起来。也抱起了怀中的孩子。 她们亲昵的伸手，摸着孩子们的脸。眼神中满是眷恋。 然后，她们往河边走去。 “童男童女，下水喽！”负责背婆婆石偶的汉子再次大声吆喝道。 站在树上的许纯良不由摸向了腰间的桃木剑。 而这时，一声狗叫传入耳中。 “旺～” “旺旺～” 低头一看，前几天一直乖巧的没有发出过声音的柯基小狗咬住了他的鞋，并不断的甩动着尾巴。 ‘狗还吃醋？’许纯良愣了一下，接着伸手凌空抓了抓。 柯基小狗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高高蹦起，黑玉剑落入了许纯良的手中。 握紧手中剑，许纯良看向河岸边。 此时，那些抱着童男童女的老婆婆已经来到了河边。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婆婆眼睛里流下两行热泪，她不舍的看着手中的孩子，用伤感的眼神看着她。 “孩子，婆婆舍不得你啊。”一声悲呼，几乎让闻者落泪。 “婆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喊着婆婆，好奇的伸出自己柔软的小手摸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用小指头擦拭着老婆婆脸上的泪水。 “孩子～，呜～”披着喜庆红袍的老人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然后，她眼神瞬间变的坚定，并咬紧了牙齿。 “童男童女，下水！”她坚决的喊了一声，然后狠狠的伸手！ …… …… 她伸出自己满是皱纹的，还长着老年斑的手，在怀中女童的头上用力一抓， 抓下了一小撮黑亮的胎毛。 然后，只见她一把将那撮胎毛塞进了自己的口中。翻着白眼狠狠咽下。 “我是童女！”她高声喊道。 神奇的是，随着那撮胎毛进入她的喉咙中，她的声音由苍老开始向稚嫩蜕变。 第一个字【我】字还无比苍老，可喊出【童】字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无比细嫩，简直和婴孩儿一模一样。 然后，她小心的将怀中因为被婆婆薅了一撮头发所有又疼又委屈的女童放在了地上。 “孩子，不哭，奶奶走了。”她用女童一般的声音对着哭泣的孩子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的翻身入水。 “咕咚～” 一声轻响，她沉入水中，身上喜庆的红衣在黑色河水中打了个漩儿，随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排在她后面的那些红衣婆婆也都如法炮制， 各自从怀中的孩子头顶薅下一小撮头发塞入口中，声音变成了孩童的样子，然后毅然决然的跳入水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她们做出的一切仿佛是原本就商量好的一样，每当有一个婆婆跳入水中，就会立即有一个刚刚举幡的男人快步上前将她留下的哭泣的孩子抱入怀中，然后毫不犹豫的走入黑暗，往她们来时的地方快速离去。 转眼间，地上哭泣的孩子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站在路旁不停吹奏着喜庆乐曲的乐手们，和那些丢掉了竹幡的汉子们…… ‘她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河中有什么？’ 许纯良的双眸变得冰冷，手中握着的黑玉剑也开始变得阴冷。 “唉……”树下道旁，一直好奇的看着这一切的老年许纯良叹息一声，眼中的兴趣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百无聊赖的无语神色。 他看了许纯良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悄无声息的迈步向前，一步一步来到河边，然后跳入水中，连一片水花都没有溅起。 而同一时间，那个花花绿绿的逆流船只也来到了河岸旁。 船上十分幽静，没有一个人影。 只有篷子下方黑洞洞的洞。漆黑无比，宛如一团浓墨。 “姥姥有福，嫁入仙门喽！” “享福不尽喽！” “百年好合喽！”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 “姥姥幸福喽！” “唇红齿白，永驻真颜喽！” 由那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汉子起头，站在路旁的汉子们附和，众人不断吆喝着诡异的号子。然后开始摆动手臂，甩动大腿，跳起一支无比诡异的舞蹈。 伴着舞蹈的动作，健壮汉子伸手将红木椅子抱了起来，连同椅子上的石像，一步一个脚印，往河岸边的那个船上走去。 他的额头上流下一道道汗水，脚步却无比坚定。 伴着唢呐愈发嘹亮喜庆的声音，他抬起脚，踩在了那只木船上。 “刘家后生好福气！做了姥姥的马夫，随姥姥一起嫁入仙门了！” “刘兄弟你好福气啊，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好福气，不能跟姥姥一起进入仙家享福了！我羡慕你啊！” “兄弟你放心的去，家中的母亲和妻子，兄弟我会给你照顾好的。你放心！” “刘兄弟你走好啊！我会时常带东西来的，到时候弄个纸船给你漂过去，你要记得收啊。” “刘兄弟把姥姥照顾好……” 各种各样的祝福声从众人口中传出，伴着嘹亮的乐曲声，显得十分和睦美好，就真如寻常百姓家嫁人一样美好。 许纯良看着这一幕，心中不解又阴冷。 看向那黑漆漆的河面和船只上那片浓郁的黑色，眼睛里生出一抹阴冷的意味。 终于，等那刘姓的汉子将怀中抱着的石偶和红木椅子在船上放好后，似乎无人掌控的船只轻轻一颤，离开了河岸。 顺着河流，往下游缓缓飘去…… 水面破开，老年许纯良阴着脸从下面迈步走出。 身上没有一滴水，人却无比的阴冷。 他来到许纯良身边，用满是杀意的眼神看了一眼道士明月，然后对许纯良说道： “你猜我在那下面看到了什么？” 第351章 河底 “你猜我在河下面看到了什么？”老年许纯良面色凝重的看着许纯良。 看到他的表情，许纯良心底一惊，不由用同样凝重的眼神看向河面。 一次要吃八个童男童女，应该是一个厉害的诡异。 翻腾的水面黑漆漆的，隐约有什么看不清轮廓的东西在下面不断舞动着。似乎是一条条又黑又长的触手。在黑色的水面下不断蠕动着，张牙舞爪。 “是什么？”许纯良嘴角不知不觉升起了一缕笑容。 老年许纯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意，随后缓缓说道：“那水下没有诡异……” 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做了个呼吸的动作。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力气说出来自己接下来的话一般。 “我没有在水下看到吃人的诡异，只看到了……，人类的恶意。” 他恶狠狠的咬着嘴里的每一个字，似乎有种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嚼碎了的感觉。 “什么？” 许纯良双目一瞪，脚下毫不犹豫的用力一蹬，他的身体在黑夜中化作一道隐隐约约的白色影子，朝漆黑的水面上砸去。 扑通一声，他像一个炮弹一般砸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将他的身体包裹，让他打了个舒服的激灵。然后他双脚一翻，朝水下钻去。 身下，是黑暗的模糊不清的轮廓，不断在水底蠕动着，像无数触手一般。许纯良奋力向它们游去，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是那些东西向他卷来，还是他向那些东西而去。 在游了两分钟后，透过漆黑的河水和模糊不清的视线，许纯良看到那些黑色触手前端，一个个白色的骷髅头在河水中摇曳着，瞪着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 在漆黑的水下世界，被无数长在黑色触手上的头颅直直盯着是什么感觉？ 许纯良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可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升起了一阵阵难以压制的怒意。 他用力一蹬，双脚将身后的河水发出宛如音爆一般的炸响，让他的身体快速向下方移动着。 然后他便看清了那些触手的真实模样，也明白了老年许纯良口中的【人类恶意】是什么意思。 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触手，而是一根根写满了奇怪符文的海带一般的黑色水草。 而水草的前端，紧紧捆着一个个森白的人类骨殖。 许纯良刚刚看到的那些瞪着他的骷髅头，正是这些骨殖的头颅。 有的已经完全腐朽，只剩下一颗头颅被水草缠着，对着水面的方向不断开合着嘴巴，那是水下的暗流涌过骷髅时产生的附加作用。 有的还很新，比如说刚刚那八个从河岸上跳下来的老婆婆们。还依旧保持着活人的新鲜感。 被不断有黑色符文游走的水草紧紧缠绕着身体，在水下不停的摇曳着。 许纯良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老婆婆，仔细的看着她的面容。 她的皮肤因为被河水泡了一会儿，显示出了一种与岸上不同的又白又肿的状态。甚至将原本她们脸上独有的那种苍老皱纹都完全掩盖，变成了一种恐怖的臃肿之相。 黑色的水草从她双耳间穿过，随后向下捆住了她的脖子和身体，将她整个人死死的缠在那根水草上。 红色的衣服和白色的头发随着水流散开，不断摇曳着，像一朵盛开在水下的惊悚的花。 许纯良的目光扫过幽深的河底，随后顺着那水草向上，看着她被水草紧紧捆住的小脚，看着她被水草勒紧绷断，以反关节姿态扭曲的膝盖，看着她被勒成了米其林轮胎人一般的胸膛。然后慢慢的移动到了她的脸上。 她紧紧闭着双眼，脸上还残存着惊恐的神色。 显然对水下那个要吃童男童女的水怪充满了恐惧。 却不知道水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水怪，只有一个用水草杀人的诡异阵法罢了…… “唰！” 一道暗流涌过，将那株绑着老人的水草快速朝着许纯良一荡。 于是老人的瞬息间前移了数十公分，然后诡异的停在了许纯良的面前。与他脸对着脸，无比的贴近。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了一起。 看着面前老人那张被河水泡的逐渐臃肿的脸，许纯良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将手中的黑玉剑斩出去。 可下一刻，他生生止住了这个冲动。 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怜而愚昧甚至有些伟大的死人，又不是真正的诡异，与一个可怜的死人置气，那不是他的作为。 许纯良心底暗笑一句：‘老太太死都死了，还挺会吓唬人的。’然后伸手打算将老人推开。 可下一秒，这个面对面的死人，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昏昏沉沉的光，并与许纯良的双眼直勾勾的对视着。 所有水草上，不管是还有血肉的新死尸，还是已经破碎的只剩下骷髅头的老尸骨，此时都睁开了眼睛。 死死的，无声的盯着许纯良。 一些黑色的物质顺着水草中符文缓缓流动着，流入了这些骷髅和人头的眼睛里。 于是这些眼睛在这一刻纷纷活了过来。 紧接着，许纯良就感觉自己所在的这片水域在快速的降温。一种独特的威压感压到了他的身体上，让他的皮肤有些隐隐约约的发痒感。 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的距离，然后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些不断在水流中摇曳的骷髅和人头。以及它们之下深入水底的黑色水草们。只感觉它们就像是一条条长着人头或骷髅的黑色长蛇一般。 “哎……” “我本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没想到这些黑色水草竟然还禁锢着你们一部分意识在其中。” “竟然让你们永世被镇在了这水底。” 许纯良张口在河水中慢慢说道，他的声音神奇的穿过水流，传入了每一个人头和骷髅当中。 听到许纯良的声音，那个距离他最近的老人神色变得狰狞了起来。它扭动着被水草死死捆绑的身体，不断蠕动着。 所有骷髅头和水草都同时蠕动着。 将整片河底都拉扯着震动了起来。 第352章 护教龙舟(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一团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黑暗，伴着这股震动从水底蠕动着爬了出来。 许纯良凝神朝那团黑暗看去，然后瞳孔猛的一缩。 一个巨大的黑色小舟出现在水底…… 这个有些矛盾的形容词出现在许纯良心中。 因为它真的很巨大，巨大的像现代都市中的摩天大楼躺下了一般的大。但同一时间，它又是一个小舟的模样。没有桅杆，也没有船楼，只有一个小小的像小舟一般的船体，只是这个小舟像房子一般大小罢了。 有一种小木舟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觉一般。 当那些骷髅和人头蠕动着，震动着，将它从水底的污泥下拖拽出来时，它便无法忽视的出现在许纯良的视线中，并吸引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许纯良忍不住看向那个小舟，看着它由无数赤裸的人体组成的船体，和那些种在人体腹部的黑色水草。 一根水草连着两个人。 一头漂浮在水中，随着水流摇曳如触手，一头埋在泥中，连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体小舟。 …… “呵呵……” 河岸边，树上。 看着汹涌的河岸上泛起的翻卷浪花，被小孩儿许纯良捏着肩膀的七斗米教道士明月笑了起来。 “他竟然唤醒的护教龙舟，那他不管有再大的本事，也该死了……” “呵呵……” 他得意的笑着，可下一秒，就再次感觉到了身边那双总是看不见的阴冷目光。 “你在说什么？”那个听过不知多少次的小孩儿的音色响起。 “什么护教龙舟？那是什么东西？” 感受着握住了自己脖子的冰冷小手逐渐变长，仿佛一盘绳子一般捆紧了自己的脖子，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的明月笑的愈发愉悦。 “我们七斗米教能成为南国第一大教，自然不可能只靠着藏在溶洞之后来苟活……” “护教龙舟，可是我们沟通了神灵，用无数南国百姓做材料，打造出来的护教宝船。哪怕是真有金刚天象境的高人过来，也得给我们乖乖的死过……什么？？？” “这不可能！！！” …… …… 当许纯良看着那个巨大的小舟的同时，组成了小舟的无数人体也都睁开了眼睛。 用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他们用力挣扎着，无声的嘶吼着，然后像游鱼一般摆动着身体。 他们伸出自己的胳膊，许纯良便惊诧的发现，他们的胳膊和身体之间竟然有一片片的黑色肉膜，他们统一的将胳膊向前伸出，接着同时用力一挥。 于是那个巨大的小舟瞬间脱离了地底，以极快的速度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 与巨大的小舟一同撞过来的，是震慑心灵的笑声。 “嘻嘻～” “哈哈～” “哈哈哈～” 那些组成了巨大小舟的人们，和每一根水草尽头漂浮的骷髅和人体一起哈哈大笑着。 那些笑容融汇在一起，竟然无视水源的隔离，像一团巨大的污染一般钻入许纯良的脑海中。 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浮躁感。 可常年发癫，总是时不时生出一种精神抽离感的他，这种级别的精神冲击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一般，毫无影响。 所以面对这极速冲过来的巨大小舟和轰鸣的笑声，他只是缓缓提起了手中的黑色玉剑，然后用十分低沉自然的声音开始说话。 他的声音很小，语速也不激昂，就像是在咖啡厅与友人聊天时那种淡淡的，缓慢的诉说一般的感觉似的。 可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骷髅和组成舟体的人们的耳朵中。 这些本已经死去了的人们，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老东西说的没错，你们不是诡异，你们是人类的恶。” “当然，这也不怪你们，因为你们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相比于彻底的杀死你们，我觉得你们需要的是另外一种死亡。” “你们需要解脱。” “而我，是向你们奉送这道解脱的使者。” 这一刻，许纯良没有再考虑什么自己会不会被死亡影响性格，从而潜移默化被什么存在夺舍的可能性。 他只是以一个好人的身份，对另外一群被欺骗，被欺凌的可怜的人们，提供他可以提供的，一些属于他的温柔。 他的瞳孔在这一刻变成了黑色。 可看在那些死去的人们的眼中。 这个本该令人恐惧的黑色竟然无比的温暖，宁静。 这些早已死去，又不得不在死亡中不断挣扎的人们，读懂了那只有死亡才拥有的安宁与温柔。 任何事物总有两面性。那给人带来大恐怖的死亡，又何尝不是对生不如死者的慰藉。否则又怎能有那么多人在最健康的时刻选择用死亡结束自己…… 带着宁静与温暖，许纯良将手中黑玉剑缓缓向身前一插。 碧水镜化作的黑玉剑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连以往会从剑尖斩出的黑色剑罡都没有出现一丝。 可随着这一剑插在虚无一般的水中时，以许纯良为中心，那些正在狂笑的骷髅们，老人们，一个连着一个，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闭上了嘴巴，停止了笑容。 他们眼中的黑色物质瞬间消失。捆着他们身体的水草发出惊恐的惨叫声，然后瞬间寸断成碎片，被奔涌的水流瞬间带走。 然后，那些骷髅、破碎的尸体便像是被无形的空气托住了身体一般，无视河中汹涌的水流，缓缓向河面上漂去。 那些组成巨大小舟的人们也是一样。 只有白色眼仁的眼睛中泛起黑色的瞳孔，让他们的眼睛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手臂与身体之间的鱼鳍状血肉快速消失，穿透身体将他们钉在一起的麻绳也纷纷散开。 那个用迅雷之势冲向许纯良的巨大小舟在即将撞上许纯良的瞬间，像一支蒲公英一般轻轻散开。 那些尸体就像是一个个轻柔的蒲公英毛毛一般，缓缓向河面上漂去…… 这一刻，在解脱之下。 所有本该死去却无法死去的人们。彻底的获得了解脱。 许纯良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扑击到他面部，给他带来的那种宛如婴儿小手一般抚摸脸部的感觉。 眼角悄然流下一滴泪水，与河流融为一体…… 第353章 我们去看看 “护教龙舟，可是我们沟通了神灵，用无数南国百姓做材料，打造出来的护教宝船。哪怕是真有金刚天象境的高人过来，也得给我们乖乖的死过……什么？？？” “这不可能！！！” “这也……，太恐怖了吧？” 道士明月震惊的看着翻滚的河水中，如同下饺子一般涌出的骷髅碎骨，和它们面上恬静的淡笑，心中刚刚建立起的骄傲瞬间化作一空。 他无比震撼的看着因为飘了无数骨殖而显得不再那么黑的河水，一边默默回忆着刚才观看水面时水上的动静。 水下明明…… 没有一点战斗的痕迹啊？ 怎么护教龙舟就碎了呢？这不合理。 护教龙舟可是七斗米教三千年底蕴上生长出来的一朵奇葩，就算是天象境界的高手遇到也会十分麻烦。 这个叫做许纯良的人，也太可怕了。 他呆呆的看着随河流流走，然后缓缓消失的骨殖们，然后便看到了缓缓从水中钻出的许纯良。 看着许纯良依旧平静，甚至保持了一丝微笑的礼貌模样，他心神猛的一抽，生出一种仿佛心脏被一只冰凉手掌握在手中的诡异感觉。 …… 许纯良站在涛涛河水上，没有选择上岸。也没有擦去身上脸上的河水。 他只是看了看明月，然后便转头看向了老年许纯良。 “我看到了，确实是人的恶意，与诡异无关。”他十分坦诚的说道。 老年许纯良依旧一副邻居老大爷的模样，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河岸的一块圆润的大鹅卵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自己的烟袋锅子。并十分随意的问道： “那你怎么想？” 许纯良怔了一下，随后再次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能用这么多人命造出这样一艘船的教派，是什么模样的。” 老年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许纯良，随后了然一笑：“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虽然这和你提过的樊城屠杀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终归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说完，他站起身来，迈步走入水中，站在了许纯良身边。 两人等了等，看见捏着明月脖子的小孩儿许纯良还蹲在树上看着河面呵呵傻笑，老年许纯良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小东西，你是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啊，你没看出来我们两个在等你吗？” 小孩儿许纯良一愣，这才明白哥哥和老东西站在河面上的用意。 于是他毫不犹豫将冰凉的小手一巴掌拍在明月的脑袋上，然后忿忿呵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你没看出来他们俩在等你吗？” 明月呆呆的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树杈，感受着头顶那懵逼不伤脑的敲击。听着耳中那个熟悉的阴冷声音，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一个人。 可在他即将要哭出来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变得轻飘飘起来，似乎那只冰凉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像提狗一样捏住了自己后颈的皮，将自己提了起来一般。 小孩儿许纯良提着明月道人跃入水中，笑着喊道：“哥哥，我已经教训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臭道士了，现在我们赶紧走吧？” …… 许纯良左右看了看，便看见河岸边上飘着一根刚刚被那些人丢下水的高幡。 此时用红绿纸张做成的幡面已经全部打湿碎裂，只剩下一根碗口粗的竹竿，被水流吹到了河岸边上，正随着水流一下一下的轻轻沉浮着。 他看了一眼小孩儿许纯良，于是小孩儿许纯良 极其有眼力见的将自己的胳膊拉长，然后将竹竿拖了回来。 满意的伸手在小孩儿许纯良的头顶拍了拍，许纯良迈步走上竹竿，脚下微微一点，于是竹竿像出膛的子弹一般，驮着他和明月一同快速往前射去。 很快，他便来到了河流的尽头，那个隐藏在山峰下的天然溶洞处。 进了溶洞，水流变缓，四周愈发黑暗，几乎到达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四周变得异常安静，除了水珠从头顶的石头上掉落进竹竿下的水面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或许是因为溶洞外的河下有护教龙舟那样的东西存在的原因，这溶洞中便没有了任何危险的感觉。 许纯良看着四周的黑暗。没有生出任何警觉的感受。 于是他催动着竹竿缓缓向前，默默的前进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纯良突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那声音似乎是水波在撞击船只的声音。 小孩儿许纯良也听到这个声音，于是他的脖子瞬间像豆芽菜一般拉长，脏兮兮的小脸穿过黑暗，随后又悄无声息的收回。 “哥哥，哥哥，你猜我看到了谁？” 许纯良心中已经猜到了前面的人是谁，但还是十分配合的问了他一句：“哦？你看到了谁？” “哥哥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刚刚那个抱着石像上船的人。” “他就在我们前面，怀里抱着那个披着红色衣服的石像奶奶，正在不停的说话呢。” “嗯？”许纯良不由好奇问道：“他在说什么呢？” 小孩儿许纯良怔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忘了。” “我再去看看。” 说完，他的脖子再次快速伸长，然后顷刻间收了回来。 速度快的就像是一只蛤蟆瞬息间探出了自己长长的舌头，轻松的卷住了飞过自己身前的飞虫，然后再次瞬息间收回口中一般。 “哥哥，哥哥，我听清了，他在给怀里的石像奶奶说好话。他说……” “姥姥啊姥姥，等你嫁入了仙门，可一定不要忘了驮你入仙门的马夫啊……” “他竟然在求一个石头，哈哈……，真好玩……” 许纯良闻言也不由一阵好奇，他加快了竹竿的前行速度，并轻声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对了，不要让他发出声音。” 他看了一眼明月，明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但依旧还是瞬息间被一只冰凉的拉长的小手捏住了嘴巴。 第354章 姥姥 竹竿快速向前，转眼间许纯良便看到了刚刚那条裹满了花绿布幔的小船。 黑暗之中，小船再没有了刚才的颜色，看起来黑洞洞的，像一团浓郁的抹不开的墨团。 脚下的竹竿在许纯良的控制下由极快变作极慢，瞬息间与小船的速度变成一致，达成了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 许纯良抬脚迈步，像散步一般走上小船。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以至于登上小船的他并没有引起小船的一丝丝震动。坐在船头的那个汉子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到来。 站在船上，便听到了那汉子含糊不清的嘀咕声。 “姥姥啊，我是你的马夫啊。” “等您成了仙，小的我就是仙人的马夫了。” “嘿嘿嘿，我那媳妇儿整日子说我没出息，跟村长的儿子还眉来眼去的，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这下可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 “你看他们当时看我的眼神，比看村长还要尊重呢。” “着可都是托了姥姥您的福。” 看着汉子的背影，许纯良莫名感慨，也对这个世界愈发的喜欢不起来了。 这男人表现的十分愚笨，但许纯良却并没有任何看不起他的感觉。甚至还十分的同情他。 因为许纯良知道，这种既没见识，又有些懦弱的愚昧表现，并不是这男子想这样，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按照更加健康的方式去运行。 这才让普通人活的如此没有尊严。 这个世界不该这样子。 正在许纯良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飞散开来时，小船微微一震。 许纯良不由皱起眉头，一股微不可察的味道顺着河面逆流而上，流入了许纯良的鼻子中。 这股气味，竟然让许纯良感觉身体发热，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生出一股不太好形容的心火。 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他破坏的那几个女儿村。 那些披着人皮的美女们…… “呵呵～”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纯良感觉身上一凉，清透的凉意从头到尾流淌而过，精神为之一震。 ‘这个七斗米教，手段如此诡异。’他暗骂一句，抬头看向船头处抱着石偶的汉子。然后瞳孔一缩。 因为此时的场面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那汉子竟然将怀中抱着的石偶翻了过来，然后将自己的大嘴张开，亲在了石偶那突出的嘴唇上。 他忘情的亲着石偶，口中的牙齿因为撞击纷纷掉落，可他仿佛没有感受到断齿的疼痛一般。将自己沾血的唇舌与粗粝的石头用力的摩擦着…… 他正要上前将汉子唤醒，却惊愕的发现，随着汉子不断和那个看起来只是普通石头的石偶的亲吻，他口齿间留下的鲜血竟然渗入了石偶粗糙的石皮中。然后像人体的血管一般，在石皮下流出一道道血管之网。 “噗呲！” 一声清透的，血肉和骨头被穿透的声音响起，一条暗红的石头舌头从那汉子的后脑处钻出。站着红白相间的脑浆，在黑色的后脑上尽情的蠕动着，如同一条诡异的蠕虫。 许纯良轻声叹了一口气，停下了准备上前救下那汉子的脚步。并默默的看着那石偶缓缓钻入那汉子的胸腹之中。 它就像是一个胎儿回归母体一般，蠕动着挤破了那汉子的皮肤和血肉，然后将他的皮肤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许纯良看到那壮汉的身体就仿佛一个被放气的气球一般，快速收缩，干瘪，变成了一团破布袋一般的烂皮囊。 紧接着，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从烂皮中探出，将汉子剩下的皮囊轻轻撕开，一个赤裸的女人从其中走出。 她低着头，黑色的头发像云雾一般散开，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赤裸的身体。 可即便这样，许纯良还是有一种感觉。 ‘这是个极美的女人。’许纯良在心中想道。 紧接着，仿佛是听到了许纯良的想法一般，那女子缓缓抬头，于是许纯良便看到了她的脸。 她真的长着一张极其好看的脸。 端正，美观，甚至隐隐还有一些神性在上面。仿佛是从庙宇中落入人间的神像一般。 只是她的眼睛里全是迷茫，没有任何灵动的意味。 她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身型不由有些晃动，似乎是不太适应这个美丽的肉身一般。 许纯良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这时，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波儿】的声响。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道红光。 紧接着又是一道红光亮起。 许纯良眯起眼睛凝神看去，看到了一对儿火红的蜡烛。 烛光摇曳，在蜡烛周边照出不断摇曳的黑影，像是一位位站在黑暗中的魔神一般。 “接亲咯～”一声清脆悠扬的吆喝声响起，紧接着，一颗颗红色的烛光在那两对儿烛光畔燃起。 血红的光驱走了溶洞中的黑暗。然后与更加浓郁的黑暗融为一体，在河流的尽头不断闪烁着，宛如幽冥鬼蜮一般。 给溶洞内带来一片无比诡异的幽暗氛围。 伴着红光，许纯良看清了那些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个穿着道袍，背着米口袋的道士。 和一帮穿着下人衣衫，抬着锣鼓，手捧唢呐的乐手。 “掌教接亲喽！”又一声悠扬的吆喝声从一名矮胖的道士口中喊出。紧随其后，锣鼓旁赤裸上身的汉子将手中的鼓槌狠狠抡在了鼓上！ “咚！” “咚咚！” 夹杂着杀伐之意的鼓声响起，那些乐手们像是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一般，吹奏起一个无比怪异的奇异曲子。 曲风中充满杀意，又无比喜庆。 还隐约有种让人想要跪下磕头的神性。 这曲子传入那女子的耳中。让她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 “哦，原来我是姥姥啊。”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呢……” 她低声呢喃着，然后打开了双手。 一条血色的喜服从道士手中飞起，落在了她赤裸的身体上。 当她穿上那件喜服后，许纯良有一种感觉。 她， 更美了。 第355章 变脸 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许纯良将手中的黑玉剑握的更紧了一些。 今夜看到的事物都很诡异，无论前世今生，他从未见过这个名为【嫁姥姥】的诡异仪式。 船头，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体，看向血色烛影中的道人们，阴柔又好听的声音幽幽传出：“你们谁是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无比魅惑，又带着一丝很圣洁的意味，声音传到岸边，让那些等在那里的道人们不由的身体一颤。 ‘这女子，不对劲。’许纯良不由在心中想道。 “这女子，确实不对劲啊～”老年许纯良不知何时迈步上前，蹲在了许纯良身前的船篷上，睁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个女子说道。 “你也感觉到了？但是，是怎么个不对劲法？”许纯良依旧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想道。 老年纯良听到了他的心声，却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东西拿捏不准，于是蹲在船篷上，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来来回回扫过，却又不靠近她。 仿佛是害怕太过靠近之后，会被她发现自己的踪影一般。 许纯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 对方看得到老东西？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说明对方很厉害。 他下意识的收缩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并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他们都看不到我。’ 小孩儿许纯良听到了这种暗示，他嘻嘻一笑，开心的说道：“哥哥不想被看到啊。那我可以帮忙啊。” 他向许纯良伸出了自己的手。 许纯良看着他的小手，诧异了一下，便微笑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一团冰凉阴柔的气息像流水一般顺着手掌流入手中，接着快速划过他的身体，覆盖了许纯良的体表。同一时间，相同的感觉也流过道士明月的身体。于是他们两人融入黑暗的身影彻底消失。 站立的地方变得空无一物，似乎彻底隐身了一般。 “很棒！什么时候有的这本事。”许纯良在心底赞了一句。 “突然就有了啊。”小孩儿许纯良一手拉着许纯良的手掌，一手捏着明月道人的嘴巴，昂着脏兮兮的小脸，无比骄傲的说道。 正在这时，许纯良觉得脚下的船只微微一震，转头一看，小船已经撞在了河边，搁浅在了河滩上。 而在此时，那些正在疯狂吹打着锣鼓乐器的乐手们情绪愈发饱满，他们疯狂甩动着自己的身体，将手中的鼓槌高高的抬到头顶，然后再狠狠的砸下来，在紧绷的牛皮鼓面上敲出洪亮的【咚】的声音。 狂热的乐曲让整个空间都显得不那么黑暗了，甚至有了一种神圣光明的意味。 岸上的人群们自动分开，一个面容清瘦，人高马大的道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他一走出来，许纯良便被他吸引走了目光。 这种吸引与众人对他的众星捧月无关，也与他头顶戴着的那个镶嵌了七颗明珠做北斗七星状的高冠无关。 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无比的耀眼。很自然的就成为了所有人的视觉中心。 他身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高人气息，就像一个普通人一般，没有任何强大武者的威压，却给人一种不能忽视，不得不重视的感觉。 许纯良忍不住上上下下看着他。 而这个人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贤妻终于来了。吾已等了你三千年了。” 三千年？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个问号。 “三千年。”那女子脸上露出了疑惑，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道人头顶的七星高冠，脸上露出思索和不解的神色。 “是的，吾已经等了你三千年了。”说话间，戴着高冠的他的脸皮竟然开始像变脸一样快速变换起来。 只是前世变脸的戏法变的是画出来的脸谱，而此时他面上不断变幻的，是一张张活脱脱的人脸。 这些人脸有的苍老，有的幼小，有的严肃，有的和善。 只是每一张脸都无比适合他这个身体，和这个高大的身体组合在一起时，都会产生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许纯良心中再次升起疑问。 他看的出来，那些脸皮都不是真正的人脸，也不是什么用人皮画出来的脸皮。 而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是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果用前世的词汇来讲的话，更适合被称为【精神印记】。 它们更像是一种感知或气质。 就像是我们记忆中的某位很熟悉的朋友或是明星的脸一般。在我们心中明明有一个清晰的感知。 他\/她就长那个样子，可当我们凝神细想她的面容五官时，却无法真正的在心中构想出她\/他真实的五官。 但同时，你又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到，他就长那个样子。 此时，那高冠道人面上不断变幻的面容就是这样的感觉。许纯良显然并不认识这些脸，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它们的感觉。 但有人认识这些面容。 看到那些不断变幻的面容，披着红纱的女子面上的思索逐渐消失，替代它的，是无比浓郁的激动。 “是你！” “是你！” “怎么会是你！” 她激动的看着那些不断变幻的面容，看着高冠道人的表情逐渐变得柔软，尊敬，亲昵…… 仿佛看到了陪伴了无数个岁月的朋友。 她还记得，自己还是一块石头的时候，是这个男子来到她身边，念叨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好一块顽石，却有些天地精灵之气蕴养在内，很适合做神像呢。’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不是顽石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村子的神了。’ 她模糊记得，这个身影将自己从一块黑色的河石雕刻成神像的模样，然后将自己搬运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中。并告诉村民，只要向自己祈祷，就能获得好运。 三千年来。每隔几十年，就会有一个头戴高冠道人来到那个村子，来给她上一炷香，再说说话。然后离开…… 她记得那些人的脸。 第356章 转世三千载 那些记忆中的面容，此时正在眼前这个高冠男人面上不停的变幻着。 三千年无聊的石像生涯，每日只能看见一尺庙门外那飘飞的落叶，吹过的清风，也一尺的阳光。 除了听那些愚夫愚妇的家长里短和朴素的梦想，她生命中最愉悦的时候，就是那个戴着高帽子的道人来和自己说话的时刻了。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却又对自己是那么的亲昵。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明白了。 “其实，一直都是你。”她看着高冠道人说道。 高冠道人微微一笑，面容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深情的看着红衣女子，笑着说道： “是的，其实一直都是我。” “我转世三千载，只为等您拥有……” 这时，蹲在船篷上的老年许纯良一把拽出来了自己口中烟袋锅子，狠狠的将烟袋锅砸在了自己的手掌中。认真的说道：“我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这女子，身上有一丝神气！” 他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红衣女子的背影，也看着那个戴着高冠的男子，一脸震惊的赞叹着： “大手笔！大手笔！” “好阴险！好阴险！” “这可比外面那个人舟要恶多了！” “这个教派，实在是不简单呐……” 许纯良被他勾起了好奇，老年许纯良却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之后闭上了嘴巴。 “看着吧，看比我给你说可有意思多了。等你看完我在告诉你怎么回事。” “啧啧啧……” “前有那位懦尘子，后有这位七斗米教的掌教。不得不说，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修道的更阴啊。” “为了成仙，这大棋一下都是万年万年的下呢。” …… 看老年许纯良不打算现在就告诉自己，许纯良撇了撇嘴，再次看向船头。 此时高冠道人已经伸手扶住了女子的手，将她扶下了船头。 那些乐手们吹的更加激动了，许纯良甚至看到他们的皮肤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面容也变得无比狰狞，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 可是他们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不断甩动着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脊椎都甩出了极其违反人体工学常理的角度，将那个喜庆又神性的曲子吹的激昂无比。 “走，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家。”高冠男子温柔的笑道。 话音一落，那些原本站立在两旁，捧着红蜡烛的人们瞬间分开，像两排行道树一样站在了黑暗中，用血色的烛光照亮了一条通往黑暗的路。 动作熟练的，就好像每个月都要来上这么一次一样。 “再前行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家了。” “我在那里为你准备了盛大的婚礼。” “为了安全，这里有些黑，你不要介意。” 高冠道人温柔的对红衣女子说道。 “嗯。” 红衣女子痴痴的看着他，双目中满是浓情。 他们二人一步一步的走入烛光中，那些乐手和道士围着他们，缓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许纯良也迈步走下小船，悄无声息的跟在众人身后，缓缓走入黑暗。 而那个花花绿绿的船只，就像是被人遗弃的旧物一般，孤零零的留在了岸边。 …… “慢一点，与那群道人保持距离。尤其是带着七星高冠那个。”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身上隐藏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说不定能看见你。” “你小心的跟着，看着，什么都不要做。然后你就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东西……” “哦？” “怎么个有意思？” 许纯良再次在心底好奇问道。 “先不说，你先看，说了就没意思了，你感受也不会那么深。” 老年许纯良将烟斗抽的通红，一边吐着烟气，一边像个散步的老大爷一般率先往前走去。 许纯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只能跟着他的节奏，看着前方那些人在烛影下摇曳闪烁的身影，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那种属于溶洞的潮湿的感觉渐渐消失。许纯良感觉到了清亮的夜风。 微风吹在脸上，让他的精神不由为之一震，脚步都跟着轻快了许多。 抬头望向前方，红烛的光亮逐渐黯然失色，前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挂着星星的夜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站在溶洞洞口，许纯良目瞪口呆。 他一把拉过被一直捂着嘴巴的明月道人，举着面前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建在山坡上。宛如放大了数十倍的重庆洪崖洞一般的巨大殿堂，震惊的问道： “这就是你们的总教？” 即便是来自蓝星最强大的基建狂魔，看到过无数世界高楼，许纯良还是被这个纯粹的古建筑群狠狠的震撼了一下。 建在一座大山上的层层叠叠的道殿。 和游走在层层叠叠道殿之间，捧着红烛的小道士。 以及用两排一人粗的红烛摆出的红毯路，都给许纯良带来了无比震撼的感觉。 豪奢，隆重，喜庆，神圣。 这是七斗米教总坛给许纯良带来的第一感觉。 而第二感觉，就比较离谱了。 “怎么感觉你们这里，时常会办这么隆重的婚礼一般？这些人，这些灯，这些巨大的红烛的摆设，这些乐手，都有种用过的熟练无比的痕迹。如果不是这高冠道人无比重视这场婚礼，那就只能是这里时常有人结婚了……” 听到他的话，明月道人瞳孔一缩，却没有说话。 许纯良也不与他多问，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个巨大的古建筑群，像一个误入其中既来之则安之的游客，认真的欣赏着可以欣赏的一切。 前方，高冠道人已经牵着那女子来到的了巨大红烛之下，走上了那条宛如从山顶那个大殿中吐出了一条无比长的舌头一般的红毯上。 “三千年前，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哪怕你只是一块黑色的河石，我也认定了，你就是我的道侣。” 高冠男子深情的看着红衣女子。 “所以我面对即将打开的仙门而不入，转世轮回三千载，只为与你成为道侣。” 第357章 转世掌教 听到高冠道人口中的话语，红衣女子脸上很自然的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伴着她的笑容，长舌一般的红毯两侧生出一朵朵鲜红的花，在红色的烛光照映下，整座大山都闪烁起幸福的氛围。 层层叠叠的建筑上，那些手捧红烛的少年道人在这一刻也都停下了脚步，他们整齐的转身，迈步，来到了同样燃着灯的栏杆前，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又无比的整齐，每一个人与身边人相距的距离都精准到极致，就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团体，又像是做过常年演练一般的熟练。 他们层层叠叠的站在栏杆前，双手捧起正在燃烧的红烛，将它们贴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也不用人指挥，便宛如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弯腰，对着高冠道人和红衣女子的方向大声喊道：“恭喜掌教道人，恭喜掌教夫人大婚！” 整齐的声音响彻云霄，又带着一种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神异气息。 让隐身站在大山前的许纯良都不由为之一震。随后跟着笑了起来。 这里实在是太有趣了。 “哥哥，我都没见过新娘子出嫁，我们走的稍微近一些好不好？”拉着他的手的小孩儿许纯良用力摇了摇许纯良的手，眨着一双呆萌的大眼睛，对着许纯良祈求道。 许纯良看了一眼蹲在道旁的大鼎前正在好奇观看着的老年许纯良，点了点头道： “那就稍微近一点吧，不能太近，老东西说咱们会被发现的。” 小孩儿许纯良开心的应了一声，一手拉着许纯良，一手捏着满眼震撼的明月的嘴巴，迈步走上了红毯。 身边是巨大的红烛，还有站成两排高矮胖瘦各自不同的道士。 许纯良从他们身边走过，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走到一处拐角无人处，许纯良示意小孩儿许纯良松开明月道人的嘴，然后好奇问道：“你师傅在哪儿？” 明月道人微胖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尴尬，伸手朝高山之上的一处屋檐下指了指。 道：“我师傅是那些拿着蜡烛恭喜掌教道人大婚的道士的一员。应该就在那个地方。” “啊？” 许纯良错愕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诧异的看了一眼头顶层层叠叠的屋檐。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本以为搞出那么多大手笔的你的师傅，起码也是这七斗米教的长老或者什么大人物，没想到竟然是站在角落里一个喽啰。” “呵呵……”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看来你师傅在教中的地位不高啊。毕竟……” “像他一样的，还有……” 许纯良扫了一眼山峦上层层叠叠的屋檐，和屋檐下躬身行礼祝贺掌教道人大婚的道士们。惊诧的说道： “像他一样的，还有六千多个……” 明月的脸上不由一红，然后抬起头倔强的说道：“七斗米教只有一个地位高的人，那就是转世重生的掌教道人。” “转世重生？那又是什么法门？能跟我讲讲吗？”许纯良不由一阵好奇。 “你不知道？”明月微微一愣，一双贼遛遛的眼睛里满是怀疑的表情，他诧异的看着许纯良，本能的以为许纯良在寻自己的开心。 直到他确确实实从许纯良眼睛里看到了不解，才明白原来这个神秘又礼貌的家伙确实对大名鼎鼎的七斗米教不甚了解，他在这一瞬，不由对许纯良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下意识的再次琢磨起初听【许纯良】这三个字时产生的熟悉感。 并耐心的给许纯良解释起来： “我们七斗米教的掌教，数千年来，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们称为转世掌教。” “时间过去数千年，第一任创立七斗米教的教主是怎么出现的早已不可考据，只知道首任掌教雄才大略，于农村之中创立了修道教派，并以当时村民为教派凑齐的七斗米为题，设立了教派的名字。” “自那之后，我们每一位七斗米教的教徒，都会背着一个米袋子，作为法器，也作为身份的象征。” 他拍了拍系在腰间的米袋子轻声说道。 “而唯一不用背米袋子的道人，就是掌教道人了。” 明月抬起头，看着与红衣女子一同走在红毯上，缓缓登山的高冠道人，眼睛里有羡慕，有向往，也有一些十分莫名的意味深藏其中。 “掌教道人，头戴七星高冠，转世数千载，只为成仙成神。我们七斗米教的道人，都是他的仆从。无论是修炼，还是建立女儿村，甚至在南国的各个村子里传教，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助力转世掌教成仙。” “而转世掌教成仙的那一天，也是我们七斗米教所有道人一起成仙的时候。” “一起成仙？你们还真敢想。”许纯良想起那位懦尘子，不由得嘲讽了一句。 即便聪明强大如懦尘子，也从未想过可以在自己成仙的时候帮助几位得力弟子成仙。 这七斗米教掌教，何德何能？ “你没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说吗？”明月道人用嘲讽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 “听过，但我不信。看来你也不信，不是吗？”许纯良耸耸肩，道。 “是啊，我是不信的。”明月叹息一声。面色古怪。 “我一个教中下层之中的下层，农人的孩子，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仙。我加入七斗米教，不过是向往成为拥有神通的人，然后借着七斗米教，成为一个能吃饱饭，能不被人想杀就杀掉的人罢了。” “不说这些。”他停顿了一下，道： “还是说回转世掌教吧。” “我们七斗米教的掌教道人很神奇的，据说从未有人见过掌教道人修道，可掌教道人的力量和智慧却无比强大。” “他只是每隔三年就要和一个外面村子里送来的【姥姥】成婚。然后那【姥姥】会在成婚的当晚离奇死去……” “就这样，三年和一个姥姥成婚，直到他老去，死去，在死去之前，掌教道人会指向南国的一个方向，告诉长老团说他会在那里转世……” 第358章 错了就要改 “真是转世？”许纯良诧异的问道。 “谁知道呢。”明月眼中闪烁着疑惑。 “或许是夺舍？我也不懂。” “道门那些弯弯绕绕的名词和规矩，师傅只是告诉了我们，却从不解释，这让我这个没读过书的农户怎么能懂。” “我甚至连字都不识。”明月自嘲一句，然后接着说道： “但不得不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相信掌教道人是真的一直在转世的。” “因为如果不是转世，真的解释不了每一任掌教为何都是那么的智慧，又那么的强大。还那么的……，可怕。” “你知道吗？”明珠的脸上闪过一道恐惧之色。 “每一任掌教都不多不少，只活六十载，无论他有多健康，都会在六十岁时突然衰老，然后死去。并指向一个方向，让张老团去找自己。然后……，当张老团顺着他的指引找过去时，真的可以看到一个刚刚出生就会对着他们笑的孩子。” “而且，每一任掌教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他们有时候在和姥姥成婚，有时候会去往刚刚【嫁过姥姥】的村子，找一块石头雕刻一下，告诉那些愚昧的村民说这个石头就是他们新的姥姥，有求必应的姥姥。然后，他会将那些有姥姥的村子一个一个转上一遍。或是坐在姥姥庙前和石头说说话，或是帮助石偶清扫一下它们身边的杂草和尘土……” 听到明月道人的话，许纯良的眼睛不由凝重了起来。 “你是说？” “几千年来，你们的掌教一直都在重复的做着这些事情？” 他指着此时已经爬上来半山腰的红衣女子说道：“用三千年的时间培养一个可以化作人形的石偶，并在此期间不断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在她心中种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然后在三千年后等她化作人形的时候，与她结婚，然后杀了她？” “数千年来，一直在重复这件事！并且形成了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收割模式？” 许纯良一脸震惊，他再次感觉到了道家修炼者的毅力。 无论这位掌教道人是因为什么六十岁时都会死去，又用了什么办法完成了重生，他能在数千年来一直干出如此枯燥的事情，便足以展现他的毅力和强大。 “可持续发展的收割模式？这个词总结的很好！”蹲在红色蜡烛上，正在用烛火引燃自己烟斗的老年许纯良转过头来看着许纯良。 “这确实是一场种植和收割。雕刻石偶送入村庄就是刨土埋下种子，每隔几年就去说说话，打扫打扫卫生，这就是锄草和灌溉。而嫁姥姥的仪式和传说……，就是收割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老年许纯良美美的吸了一口烟袋锅子，朝着红毯的方向美美的吐出一口烟圈，这才缓缓说道：“他不是在新婚之夜杀了她们，而是吃了她们。” “毕竟……，如果是你花了三千年的时间种出来一个美丽又好吃的苹果，你当然会选择立刻吃掉她，而不是一脚将那个美丽的苹果踩碎吧……” 老年许纯良嘿嘿笑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许纯良诧异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眯着眼睛认真想了想，然后再次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样做是不对的！” 老年许纯良笑咪咪的看着他，用一种淡然的口气笑着说道： “不对，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不对的事情多了。” 许纯良也跟着笑了起来，并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眼神看着老年许纯良，像是在对老年许纯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般，认真的说道： “不对的事情，就要改。” “这是十分简单的道理。” “对吧？” 老年许纯良的脸上升起一道赞许的笑容，他同样认真的看着许纯良，就像是看着自己一般，轻声说道：“是的，不对的事情，就要改变。这是十分简单的道理，可惜好多人都不明白。” “呵呵……”许纯良笑了笑。 “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自己知道了，就可以去告诉别人这个道理。” “如果别人听了道理却不愿意改呢？”老年许纯良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如果对方愿意听我的道理，我就跟他讲道理。”许纯良的语气愈发认真。 “如果他不愿意听的话……，我之前还听过这样的一句话。”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所以如果对方不愿意听我讲道理的话，我就给他看看真理吧。” 说完，许纯良松开了小孩儿许纯良的手。 尽管小孩儿许纯良还在尽力的握紧他的手，可当许纯良想要松开时，他的手便不受控制的，很自然的跟着松开。 连带着松开的，还有他一直捏着的明月的肩膀。 于是，那种包裹着他们二人，让他们可以隐形的阴冷快速褪去，许纯良和明月道人一前一后，突兀的出现在了红毯之上。 老年许纯良叹息的看着他，有些可惜的说道：“你不该现在松手的，我本来想让你等一等，看看这道人是如何吃掉这位【姥姥】的，也好让你知道他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许纯良摇了摇头， 看着身边那些不断恭贺着【掌教道人大婚之喜】的道人们看到自己之后脸上升起的惊愕表情，淡然说道： “我不想等了，哪怕他接下来做的事情牵扯到成仙的秘密，我也不想等这一刻了。” “这位女子，虽然是被他种出来的果实，但她毕竟不是一只没有意识的苹果。” “我不能看着她被吃掉。” 说完，他对着身边那些满脸惊诧的道士们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对着正在顺着红毯缓慢攀爬着台阶的高冠道人大声喊道： “喂～！” “那个戴着高帽子的家伙，停一停。我有一些道理想跟你谈一谈。” 他的声音很洪亮，在众位道人整齐洪亮的祝福声中传出去很远。传入了所有道人的耳中。 第359章 对话 “大胆！何人擅闯我七斗米教总教！” “敢对我们掌教道人无理！找死！” “你是怎么进来的？” 瞬息之间，总教的众道人便展现出了与清风明月二道士完全不同的气势与战斗素养。距离许纯良与明月道人最近的那些道士无需任何人下令，转眼间你退我进，在许纯良四周围成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并用严厉的语气怒斥着许纯良。 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众道人并不欢迎。 没有人会欢迎这种不告而入的访客！ 可下一刻，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从半山腰传了过来。 “哦？这位道友在我大喜的日子突然来访，却说要跟我谈一些道理。倒让贫道好生好奇。” 半山腰上，高冠道人和红衣女子一同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纯良的脸。 红衣女子面露疑惑，又有一些出嫁女子被人打断了婚礼时特有的愠怒，她微微皱着眉头，远远看着许纯良，想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 而高冠道人却依旧是那样一副淡然的神色看着许纯良，脸上还保持着十分礼貌的笑容。他甚至对着那些用阵法围住了许纯良的众道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紧张。 之后，他再次微笑着看向许纯良。眼神中有一些询问的神色。 似乎是在思考，许纯良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想要和他谈一些什么道理，又为何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来谈？ 那些围着许纯良，并从身后的米口袋中掏出了剑的道人们看到他的手势，便毫不犹豫的收回了手中的剑，并向四周散开，重新站成了两排。 只是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许纯良，随时防备着他的异动。 看到对方如此礼貌，许纯良十分满意。所以他也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沾血的道袍，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礼貌了一些。 他对着高处的高冠道人点点头，然后微笑，露出很标准的八颗牙齿。 讲道理嘛，总要更礼貌一些才好。 微微沉默了一瞬，他开口说道：“我要讲的道理很简单。你们七斗米教做了一些错事，我觉得应该纠正一下。” “哦？”一直面色柔和的高冠道人明显怔了一下。看向许纯良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 那眼神中有嘲弄，有疑惑，还有一些认真。 显然，许纯良这种不符合世界潮流的举动，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他保持了礼貌和修养，其他七斗米教的道人们却再也无法保持礼貌。 听了许纯良的话，众道士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们疯狂的笑着，眼睛里满是嘲弄。还有人则再次将手伸入了腰后的米袋中，显然打算随时从中拔出杀人的剑来。 “我们七斗米教可是南国最大的名门正派，协助大雍朝一起稳定国家，对抗坤国的大妖，给天下百姓带来安宁的生活。在南国，即便是十二家，也不敢说一句我们七斗米教做了错事，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我们这里找茬儿？” 一名下巴上长着三撮胡须的道人从人群中走出，看着许纯良严肃问道。 许纯良这才想起自己又一次忘记了先介绍自己，于是他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 “在下许纯良。是……” 他不由顿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介绍自己。 他原本习惯性的想说自己是斩妖司的小旗，却突然发现其实很久以前，自樊城屠杀之后，自己被大雍朝视为敌人，怕是再也无法用斩妖司小旗这个身份来介绍自己了。 而游神宫夜游神？ 他只是拥有了一张用作指引的牌子，还未真正加入他们，显然也并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顿住，尴尬的笑了笑。 “许纯良？”那为首的道人皱起眉头，暗自思索着。显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直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净面道士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两句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锵】的一声抽出了米袋中的剑，并大声吆喝道：“敌袭！列阵！” 伴着他的话，那些原本就虎视眈眈的众道士瞬间再次组成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 将许纯良围在中间。 那长着三缕胡须的道人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原来是屠了樊城，杀死数百血浮屠，斩杀跳荡兵血浮屠的无常……” “你如今被贼配军杀心凤，三千血浮屠，南国十二家和我七斗米教共同围杀，不但不急着去逃命，还敢偷偷潜入我总教之中，还大言不惭的说我们七斗米教做了一些错事，你，是何居心？” 听到这道人的话，许纯良诧异了一下，这才想起七斗米教也被朝廷邀请了一起来围杀自己的事情。 他满不在意的笑着摇了摇头，无视胡须道士和身边组成阵法的众道士的咄咄逼人。 继续抬头看着高冠道人说道： “我来这里与你们七斗米教参与围杀我无关。” 高冠道人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信。” “所以，你觉得我们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应该做出什么改变？”他好奇的问道。 “咦？”许纯良不由得注视着高冠道人的脸。 他发现在这一刻，高冠道人的脸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原本清晰的五官仿佛大夏天掉在了地上的冰激凌一般快速溶解，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事物。 紧接着，一些面容在上面不断变幻着。 就像是他刚刚对着红衣女子时那样。 有时是慈眉善目的男子，有时是憨态可掬的婴儿，有时是剑眉星目的少年。甚至偶尔还会跳出一张菩萨的面容。 忧愁，幸福，愉悦，感伤。 多种情绪在他面上变化着。 吸引着许纯良的注意力。 他的脸每一刻都在不断闪烁着，像变脸一样变成各式各样的脸，又好像每一刻都没有变化，总是那样一副融化了的冰激凌一般的模样。 让许纯良一阵好奇。 他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的脸，感觉自己的视角像是在这一刻分成了两个一般。 一个视角好奇的看着对方的脸，一个视角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并控制着他的嘴巴，礼貌的说出他想说的话： “你们做的第一点不对的地方，就是不该高出【女儿村】那样控制活人心神的地方。” 第360章 道法自然 “女儿村？他去了女儿村？”许纯良周遭出现了一些小声的议论声。 “对了，他后面跟着的那个小道士，不就是那谁的弟子嘛，那谁来着？想不起来了。” “叛徒！这个叛徒。” 一些人看向明月道人，眼睛里出现了些冰冷的意味。 感受到众人的恶意，明月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目光，他很想解释自己不是叛徒，只是被迫胁的，但嘴巴张了张之后便重新闭上了。 因为他知道，以七斗米教森严的规矩，自己的解释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他只能闭紧嘴巴，不去看那些道人们充满恶意的目光，同时不由自主的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位屠城又屠军的无常可以顺手屠了七斗米教。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明白是刚刚听到了无常的身份所以生出的想法，还是被众道人仇视后想要自保才生出的想法。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往许纯良的方向看去。 许纯良没有等道人们回应他，便接着往下说道： “你们做的第二点不好的地方，就是以人为的方式在那条河下作出诡异之事，还欺骗那么多村妇跳河自杀。这很不对。” “什么？他知道了护教龙舟的事情？甚至……，他看到了护教龙舟？那他怎么还活着？护教龙舟为什么没有留下他？” “不可能！护教龙舟一旦被看到，就必然会杀死看到它的人，并将其困入龙须之中，永世不得超生，他是怎么逃脱的？” 众道人再次议论纷纷，看向许纯良的目光愈发惊疑。而一直保持礼貌的许纯良，此时却像个没情商的愣头青一般，无视了众人的惊疑与仇视，继续平淡的诉说着。 “你们做的第三点不好的地方，就是那座用做做成的巨大小舟了，嗯……，你们叫它护教龙舟。自誉为数千年的名门正派，却用巨量人尸做护教法器，这很不好。” 他的话音一落，一直在半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高冠道人那张一直在变幻的脸突然定格。以一张严肃的，颧骨处长了一个黑痣的脸静静的看着他。 然后轻声说道： “那又怎样？这世界上的教派都是如此，妨碍我七斗米教是名门正派吗？道友，你是个好人，但是……，你着相了。” “人尸，兽尸，妖鬼之尸，甚至灵花异木，不都是尸吗？又有什么不同？” “今日是我与爱人大婚之日，贫道不想妄起争端，你退去吧。” 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让与他对视着的许纯良生出一种‘我好像真的在没事找事，好没礼貌’的感觉。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微笑着，继续诉说着：“你们做的第四点不好的地方，是欺骗。” 他的目光看向了与高冠男子携手而行的红衣女子，缓缓说道：“长达三千年的种植，收割，到最后的食用。这，大错特错。” “够了！”那高冠道人的声音瞬间提高，打断了许纯良接下来的话。 他的面容极速的变幻着，时而是正在哭泣的小孩子的脸，时而是苍老的痛苦的老人，时而是平淡威严的中年人。这些面容不断变幻着，一双眼睛却一直不发生任何变化。 只是阴冷的，仇视着看着许纯良的脸。 “哦，你不想让我说的那么细？” “好，那我便不说了。” 许纯良呵呵笑着，道：“但是，这些错误，得改。” “呵呵……” “哈哈哈……” 半山腰上，身材高大的高冠男子仰头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意，自然，又无比的不屑。 他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缓缓说道：“是不是我的平和，给你了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女儿村，护教龙舟，还有我们的婚礼……” “你觉得这些都是我们的错误？可是，什么是错误呢？我们只是杀死了他们，然后使用了他们，你就觉得又错了？” “苍鹰从天空中直击而下，尖利的爪子一把抓碎了兔子的头颅，这是杀戮，还是生存？” “恶虎从高岗上飞扑而下，一口咬断小鹿的脖子，这是错误，还是本能？” “你见过天灾吗？地龙翻身，动辄吞没一整个市镇，山洪咆哮，轻易杀死数百数千生命。你会怪罪它们吗？” “没错，你不会，因为你知道，这一些不过是自然之法罢了。” “万事万物皆有其自然之法，我们不过是在道法自然罢了。” 他淡然的说完，然后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严厉。 “再说了，这些都是七斗米教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道法自然？” 许纯良瞳孔微微一缩，这个高冠道人，好厉害的嘴巴。 他竟然将那种肆意操纵他人，杀死他人炼制法器的行为，归类成了像羊吃草，狼吃羊一般的自然之法。并获得了属于自己的逻辑自洽。 所以在他心中，那些人，那些石偶，天生就该是被他使用，被他杀死吃掉的。 道理上似乎很对，又似乎很不对。 “呵呵……” 老年许纯良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 “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问题。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们这个世界啊，为什么这么疯呢？” “今天看到这位道爷之后，倒是有了一些感悟。” “我们的世界之所以这么疯啊，跟这些强人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道德认知，并且无比的逻辑自洽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面对这种认死理的家伙，我建议……” 他顿了顿，拿起烟斗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 “不如跳过讲道理的阶段。进入你说的那个。真理的阶段吧。” “我很喜欢你说的那句话，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你虽然没有大炮。但你有剑啊。” 许纯良点了点头。 缓缓抬手，用自己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脖子两侧，然后狠狠一撕。 洁白无瑕的皮肤被撕裂，血肉露出，两颗虎头从伤口中钻了出来。 同时，四条汉白玉手臂自肩膀处生出。 三头六臂。 许纯良的真理。 第361章 时间差不多喽 六颗眼睛朝向三个方向，将周遭面露震惊的众人看在眼中。 许纯良脖子上的人头微微一笑，额头上用血肉伤口组成的王字显得无比狰狞。而两侧吐着黑红煞气的脖子同样露出了两道狰狞的微笑。 他看着高冠道人，六条手臂自然下垂，一只握住了汪汪直叫的柯基小狗，一只手握住了生出一条嫩枝的桃木剑…… 四柄剑入手，他微笑说道： “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你觉得你是对的，我觉得你是错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用我的道理来碾压你的道理啊……” “呵呵……” “至于你们。”他用两颗虎头看着围在他身边层层叠叠的道士们。 以及那些站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下，手中依旧捧着红烛的道人们，缓缓说道： “虽然你们也都并不无辜，但明月说他加入七斗米教只是为了不挨饿，不受欺负。”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人。但我给你们生的机会。” “我数十个数，十个数内离开的人，我当你退出了七斗米教，便有了活的机会。” “十个数后，所有留在这里的人，统统去死。狗皇帝说我屠城，屠镇，屠军，今天我就屠教了……” “也包括你。”他看着身后的明月道人说道。 明月微微颤抖着，看了看许纯良的三头六臂，又看了看那些仇视的看着自己这个【叛徒】的道人们。犹豫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转头向外跑去。 小孩儿许纯良遗憾的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说道：“哥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玩具。” 许纯良却并不理他，只是微笑着，高声的喊道： “十！” 他顿了顿，微笑的看着仇视着自己的众人，接着喊道： “九！” 那个下巴上有三撮胡须的道人大声吆喝了一句： “杀了这个狂徒！” 他身后的那些层层叠叠的众人猛地一转，像一个个层层叠叠的齿轮，一团团的灵气在齿轮间运转，放大，最后在那道人的剑前凝聚成一条粗大的灵气剑刃。 剑刃化虹，直插许纯良的胸腹。 “八！” 许纯良大声喝道，同时抬起了握着天机伞的手。 “篷！” 伞面打开，猩红的红伞拦在那道灵气剑刃前。 如同海绵吸走了一团水，又如同灯光照进了满是繁星的夜空。那道灵气剑刃没有在伞面上激起任何的波澜。便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另一只手中捏着的血肉铜钱剑瞬息间散开，化作一张镶嵌满了铜钱的血肉大网，毫不客气的将那道人和他身边的三个道士网住。 唰！ 血肉铜钱剑收回，那道人和他身边的三名道人碎成一堆碎肉摔在了地上。 许纯良依旧微笑着高声喊道： “七！” “疯子！这个疯子！” “一起上！淹也淹死他了！” 碎裂的血肉非但没有让诸位道人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他们叫嚷着，旋转着，像一个巨大的机器，朝正中心的许纯良拥挤过来。 “六！” 许纯良继续喊叫着，心中一动，将体内的灵气疯狂的运转着，涌入拿着血肉铜钱剑的那个手臂中。 金色的灵气如海啸一般进入血肉铜钱剑，于是那些扭曲的纠缠在一起的血红肉丝在瞬息间充血，变大，一根根像是打了激素一般狰狞的膨胀起来。 同时，那些被肉丝整齐的捆绑在剑上的铜钱们在这一刻也开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当那些人用闪烁着灵气光芒的剑刃拥挤向他的时候，他高声喊道： “五！” 并同时将变得粗大了一倍多的血肉铜钱剑狠狠向地面上一插。 “噗！” 血肉铜钱剑轻易刺破的他脚下用青色山石铺成的地面穿透。 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条隆起的痕迹，好像是有一条条粗大的巨蛇在地面下钻来钻去一般。 紧接着，青石地面纷纷破开，一条条一人合抱粗，七八米长，镶嵌着金色铜钱的触手从地下猛然钻出。 它们蠕动着，像章鱼的触手一般，轻松的鞭打在它们所能接触的所有道人身上。 所过之处，那些身穿蓝色道袍的道人们纷纷碎裂，变成一滩滩碎肉。 这一下，就让许纯良丹田中的灵气之海空了十分之一。 但许纯良毫不在意的，一把拔出血肉铜钱剑，再次像不要钱一般，将自己的灵气疯狂涌入其中，并大声的喊道： “四！” 他再次将愈发狰狞的血肉铜钱剑插入了脚下的地面里。 “三！” …… “二！” …… “一！” 他丹田中的灵气随着这五剑，少了一半。 而冲向他的那些道人们，则变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碎肉散落在地面上。将原本整齐的青石地面和红毯全部覆盖。 而更外围的，是一些面露惊恐，又不愿意离开的人们。 许纯良微笑的看着他们。收回了插在地上的血肉铜钱剑。然后用嘹亮的声音喊道： “时间差不多喽。” 说完，他又静静的等了一秒，确认没有人离开后，他缓缓迈步，踩在黏滑的血浆碎肉地面上，往面前的那些道人处走去。 “杀！！！” 一名颤抖的道人大声嘶吼着，然后将手中剑狠狠朝许纯良的肩膀处斜斜劈来。 许纯良没有侧头，也没有眯眼，任由那柄剑斩在了他的肩头。 “锵！” 一声金石交鸣声响起，那柄剑将他的道袍切开了一道口子，停在了他的皮肤上。 锋利的剑刃，在他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印。 以七斗米教普通道人的修为，已经无法破他皇极境血肉的防御了。 “好险啊。”许纯良呵呵笑着说道：“你再厉害上一百倍，或许就能切开我的皮肤了。” 血肉铜钱剑很自然的撩起，鲜红的肉丝四散开来，像网一样将眼前的道人笼罩，然后劈成一堆碎肉。 他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他身边那个拿着一个铜锣的少年道人。 那道人眼神闪躲了一下，显然非常害怕。 “走？”许纯良轻声问道。 “嗯！我这就走！” 少年道人给许纯良鞠了个躬，然后毫不犹豫向外跑去。 第362章 这是一个怪物 “噗呲！” 想要离开的少年道人惊愕的低头，一个尖锐的剑尖出现在他的胸口。而剑的主人，是他身后的同伴。 “没有人可以背叛七斗米教。”他的同伴狠狠拔出了插在他身上的长剑。并一脚将一脸不可思议的他踹开，然后呲牙咧嘴的朝许纯良冲了过来。 “哎！” 许纯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六只手臂。 并将自己体内的灵气毫不吝啬的涌入了三柄剑中。 杀戮在这一刻正式开始，他像一个人形杀戮机器一般，疯狂卷向人最拥挤的地方，然后像割草一般将那些道人们轻易收割。 而那些道人们，则像疯了一般，不断的悍不畏死的涌向他，然后被他轻易杀死。 这种前赴后继是无用的，尽管他们已经算得上强大，但面对着三头六臂状态的许纯良时，却像是冲向大人的幼儿园小孩儿。 他们的剑锋无法劈开许纯良的皮肤，灵气也无法涌入他的身体。 只能像杂兵似的被许纯良轻易收割。 许纯良杀的很爽，有很疑惑。 因为…… 这些人似乎有些太弱了。而山上的那些道人，包括高冠道人以及那些捧着蜡烛站在依山而建的房檐下的捧烛道人们，又有些实在太淡定了。 他们淡定的看着许纯良的屠杀。仿佛在看一个人一次次的抬脚，杀死一只只蚂蚁一般淡定。 许纯良感觉到了这种诡异，所以他慢慢的停了下来。 然后疑惑的抬起头。 在抬头的刹那，他眼中的事物在快速的发生着一些悄无声息的变化。 那些捧着蜡烛的道人们，在他抬头的瞬间，原本刚毅的眉眼变得柔软了一些，这些变化很微妙。只是原本粗直的眉毛变得纤细了一些，坚硬的下颌变得柔软一些，锋利的眼角变得圆润了一些。 明明还是本人，却在一瞬间，从男人变成了女人的样子。 伴着这个悄然的变化，她们身上的道袍都似乎都跟着柔软了似的。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又是极其明显的。所以许纯良瞬间便察觉了这种变化。 一直蹲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巨鼎上的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也在这一刻生出了满脸的诧异，赞叹着看着变化了的她们。 ‘她们的变化，与女儿村的不同。’许纯良轻声说道。 这些人是真的变成了女子，而不是像女儿村那些迷失了自己的人那样只是心灵迷失，身体上又被套了一层皮那样的简单。 她们是切切实实的，真的变成了女子。 事出无常必有妖。 这样的变化，必然也会带来一些可怕的变化。许纯良心中如此想到，所以便小心的戒备了起来。 而那些不断冲向自己的道人们，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表情变得木讷而单纯。 就好像……，女儿村中那些被他唤醒的人们一般。 “听说你以地府的神灵无常自居，屠杀了樊城，杀死了人厨子那个憨货，还屠了效用兵以及跳荡兵，今日一看，你这个人果然杀性极重。” 站在半山腰上，依旧用一只手拉着身边的红衣女子的七斗米教掌教道人看着许纯良淡然的说道。 许纯良看着他的脸，隐约感觉他那张千变万化的脸似乎在这一刻也开始变得柔软，柔和，女性化了一些。 只是他与那些捧着红烛的道人不同。 他那张脸并未变成与她们一样的完全女性化的气质，反而是处在一种完美的中间态下，既像男的又像女的，既不是男的，又不是女的。 阴阴阳阳，不阴不阳。 宛如邪教庙中无性的神像。 “就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老年许纯良看着他的脸喃喃自语着。 “道家有一门观相之法，通过看相可以确定一个人一生的走向和福运，而传说中最有福相的相，就是这种像神一样的无性之相。” “所以……他修的不是道，求的也不是仙。”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变得阴沉了许多。 “他想要成神。”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每六十年就要死一次，然后借着所谓投胎转世来重修了。” “这是一个怪物啊。” “呵呵……” “怪物？什么意思？”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怪物就是怪物啊。不伦不类的怪物。” 老年许纯良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人真的很没有意思’之后，这才看着许纯良继续说道： “他根本没有投胎转世，也不是创立了七斗米教的那个人。” “嗯？”许纯良再次怔住，不明白老年许纯良说的是什么意思。 “最早想出此法创立七斗米教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天才。” “但……，天才又怎么样呢？那一缕神道气息，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呢？” “所谓的投胎转世，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老年许纯良抬起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高冠道人那张不阴不阳的脸，接着说道：“他只是将自己的记忆丢入了新生儿的意识之中，让那孩子以为他的记忆是他的前世罢了。” “就这样一代一代的叠加着记忆，让每一个接受了前人记忆的小孩子都以为自己是最早的那个人。” “然后达到一种类似于投胎转世，先人永生的迹象。” “但真正的现实是，前人死了就死了，后来人只是一个接受了前人馈赠，又受到极大伤害的可怜人罢了。” “这不能说是重生，充其量只能说是，一个宛如蜈蚣那样的节肢一般连在一起的，诡异记忆污染罢了……” “而这位所谓的教主。就是那条穿梭了数千年的蜈蚣现在的头罢了。” “将来他的前面还会生出新的头，而他，也将作为一段记忆，像无知的节肢一般，垂在那个想要成神的头颅后面，无奈的随着它的爬动，跟着低声呻吟罢了……” “只有那个真正成神的幸运儿，才是这场诅咒的结束，和新的诅咒的开始……” 老年许纯良说出了他对七斗米教数千年转世掌教身份的判断。 许纯良觉得很有意思。 第363章 地底之物(加第1章 感谢喜欢东安鸡的孟婆的催更符) “你说的成神又是怎么回事？” 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他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无论是葛家庄以天机伞做头的山神，还是干妈一样的称仙，以及桃神村的桃神。 在他心中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拥有着诡异力量的东西。 仙与神，不过是一个代称，一种对强大存在的指称罢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专指意味。 可老年许纯良此时的话，却似乎代表着一些东西？ “成神，就是成神呐。”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说道。 “信仰和诉求，无数人的香火，就会在虚无之中产生神意。” “而某位拥有很多神意，到达了一定数量的人，就会成为神。” “这并不难理解。” “你懂了吗？” 许纯良点点头，再次抬头看向山上的七斗米掌教道人，道：“我懂了。” “那个意识或者说记忆，在无数年中不断行走在乡村之中，选择一些合适的石头雕刻成人的模样，然后引导那些愚夫愚妇们向着石偶祈祷。” “这便是种植。” “然后，在无数年间，他们不断去与这些逐渐产生意识的石偶见面。与孤独的它说话，像朋友一般。这就是浇灌和施肥。” “而当这些石偶逐渐成熟，产生了一丝神性的时候，他会告诉那些愚夫愚妇，嫁姥姥的时机到了。” “他们信奉的姥姥将嫁入神仙地，真正的成为逍遥的仙人。而这，就是收割。” “收割完毕，就该食用了。” 许纯良的眼睛扫过掌教道人的脸，又看了看一脸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红衣女子，接着再次看着掌教道人问道： “所以，如果我没出现的话，你会怎么吃了她？” 回答他的，是一声冰冷的哼声。 以及同一时间出现的，所有捧着蜡烛的女道人，对着许纯良深深的鞠躬。 “？？？” 许纯良心中闪过三个问号…… …… 一阵地动山摇，许纯良几乎被震颤摔翻在地上。 “地下有东西！” “轰！”一声轰鸣响起，许纯良发现自己脚下的青石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缝隙从远方出现，然后像大地的嘴巴一般快速张开。 许纯良毫不犹豫的高高跃起，然后低头，用自己的六只眼睛凝神往裂缝中看去。 他看清楚了地底钻出的东西的模样，却不由的大吃了一惊！ “那是……” “一辆马车？” 阴寒、冰冷、不祥的黑气从地底那个裂缝中如潮汐一般涌出，隔着近百米远，许纯良还是感受到了那黑气上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阴冷气息。 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太平间中一般的阴冷，光洁白净的皮肤上也本能的激发出来一片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而在这黑暗的阴冷气息中，竟有一辆轮廓模糊的马车从其中飞快的开了出来。 谁能想到？ 地底钻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辆马车？？？ 许纯良还未看清它的模样和材质，浓浓的尸臭味已经钻入了鼻腔。那臭味极具侵略意味，尽管他已经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但还是有着浓郁的臭味萦绕鼻腔，并顺着鼻子的直刺刺往脑子里钻去。 “我闻不到，我闻不到。” 许纯良在心中暗示了自己两句，鼻腔中的臭味便消失了。 于是他凝神朝那个正从地缝中钻出的马车望去。然后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不！这不是马车。” 他看到了一个，很像马车的东西。 它有马车的轮廓，甚至有标准的六匹马和巨大的车身。 可许纯良却清晰的知道，它，不是马车。 因为无论那些身上不断散发着黑色阴寒气息的马匹，还是宛如高楼一般的马车。都是肉质的。 一片片不断蠕动的黑红色血肉被渔网一般的血管和神经包裹着，形成了六匹马和马车的形象。 在马车的左右车窗部位，是两只巨大的眼睛，光滑的眼皮不断合上、张开，像正常人眨眼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车门处则是破碎的，那些破碎的皮肉下面，有几只微眯着的眼睛，正在咕噜噜的翻滚着，看着四周它们可以看到的一切。 一双巨大的，各自生着七根手指的大手从门缝下钻出，紧紧握住车下的车辕，似乎十分害怕。 而在这个不是马车的怪异马车两侧。 则跟着一个个身披白衣的随从。 这些随从每个都拥有远超正常人的身高和宽度，他们身上头上都披着白衣，只在面部的白布上掏出六个大洞，有六只血红的眼睛在洞后，阴冷的盯着跃在高空中的许纯良。 而在这时，许纯良惊讶的发现，刚刚还在对着自己鞠躬的那些变成了女人的道人们，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转过了身子，一个个背向自己和裂缝中的马车。 用纤细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对裂缝中的马车不闻不问。 ‘别看！别听！别想！’ 许纯良想起自己在樊城第一次看见过境阴仙时陈瞎子对自己说过的话。 很显然，这些七斗米教的道人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他们召唤出了这个马车，然后便不再看，不再听，不再想。显然想用这个东西处理掉自己。 那么是不是说，这东西，像过境阴仙一样恐怖呢？ 许纯良本能的在心底想到。 这个念头一出，许纯良就看到马车旁边那些身穿白衣的随从们的头开始旋转起来。在他们身边，一些大大小小的黑色花朵开始浮现。他们的七只眼睛都看向了许纯良，并瞬间也吸引了许纯良的眼睛。 让许纯良不由自主的看向他们的眼睛。 许纯良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同时和这么多人对视！ 他此时明明只有六只眼睛，却同时和数百双眼睛在对视，并且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那些眼睛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那些随从的眼睛里，开出了与他们身边一模一样的，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黑色花朵。 而花朵中又有眼睛生出。 眼睛里，花朵再次盛开。 就这样，犹如无数个万花筒在许纯良的眼睛里绽放开来。 第364章 天子驾六(加第2章 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层层叠叠的黑色花朵，层层叠叠的眼睛，你嵌套着我，我嵌套着你。在许纯良的六只眼睛里幻化万千。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和心神。 悄然间，他手指前的皮肤破开，一只与他看到的那些花儿一模一样的花朵悄悄在指尖绽放。 伴着那朵鲜花绽放，他的指尖生出足以疼死一个壮年男人的疼痛。 可此时许纯良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那些黑色的鲜花和血红的眼睛所吸引，竟然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疼痛的感觉。 他只是本能的，下意识的在告诫着自己：“不对！这些花朵，这些 眼睛在控制我！我不能再看了！我不能再想了！” 心中是这样想的，可许纯良的身体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仿佛此时他的身体有了一个新的主人一般，他的六条手臂用力的张开着，朝着天空做出朝拜的动作，他的腿像佛子礼佛一般，相互盘在了一起，让自己的两个脚心都朝向了天上。 他脖子两侧的虎头吸回了它们吐出的煞气，凶煞的虎脸嘴角上扬，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同时，四只虎眼中，一些黑色的花朵悄然种下，然后开始徐徐生根，发芽。 一朵黑色的花，出现在虎眼之中。 许纯良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亢奋。他伸长了自己的三只脖子，身上血管根根暴起，连身上破烂沾血的道袍，也在这一刻朝着白色蜕变着。 “不！我不能再看它们了！我不能再想了！否则我会变成这马车的随从！” 他的心中有了明悟，而同一时间，一些混沌的信息伴着这道明悟钻入了他那颗眼睛里开了花的老虎脑袋。 于是他便明白了这马车的来历。 天子驾六。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此为礼制。 只有最尊贵的天子，才有资格乘坐六匹马拉着的马车。 这是帝王的象征。 许纯良忍不住在心中想道：“难道，这个马车里那些眼睛，竟然是天子？” “可是……” “天子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天子，又怎么样？” “天子也没有资格让我做他的随从！” 他在心中斩钉截铁的想道！这是他抛出修炼者的身份，作为一个蓝星人的基本认知！他是一个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主人，别说天子！神，都不行！ 当许纯良在心中这样想道时， 他指尖那朵盛开的黑色花朵瞬间凋谢，他虎头眼睛里生出的那只花朵也紧跟着枯萎，凋谢。 再之后，他听到了如雨一般的凋谢的声音。 那些看着他的随从们的眼睛里的黑色花朵竟然也随着他这个想法的升起而凋谢。 那些随从们看着他，七只眼睛里充满惊悚，恐惧，以及不解。 他们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拒绝成为天子的随从。 在这个世界上，这可是最荣耀的身份之一。 似乎是某种规则被打破，因为许纯良对随从身份的拒绝，那些随从身边的黑色花朵也瞬间凋谢，尽管许纯良的六只眼睛仍然看着它们，可它们对许纯良的吸引却消失了…… 这种变化很难形容。 就像一个舔狗看自己的女神一般，当自己满眼都是她，以她为中心时，她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舔狗愿意为她奉献一切。 可当舔狗觉醒，决定不再做舔狗之后，就会发现她原来有好多毛病。根本一点都不值得关注。 就这样，那些随从的攻击，对许纯良失效了。 “呵呵……” “很棒！” 本已经伸出了手抓向许纯良手指前那朵花朵的老年许纯良很好的隐藏起了自己眼睛里的诧异，并大声的赞赏这许纯良。 许纯良没有看他，只是捏紧了自己六只手臂中的四柄武器，灵气一转，朝那辆马车冲了过去。 去你吗的天子驾六。 许纯良上辈子曾经在博物馆看过天子驾六。 他觉得这种封建压迫的东西，就应该待在坟墓里，或者被放入博物馆中给人观赏。 唯独不该从坟墓中跑出来，收什么尊贵的随从。 丹田中的灵气像不要钱一般涌入桃木剑。 剑锋上的那枝新芽再次开出一片新的叶子，并隐隐有一个花骨朵，隐藏在新叶之下。 粉色的剑罡从剑锋与桃枝上喷出，瞬息间笼罩了天子驾六周围的所有随从。 于是那些随从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而许纯良，则如同炮弹一般，狠狠朝那辆肉质的马车砸了过去。 那辆马车蠕动着，车门和车窗上的眼睛们同时瞪住了许纯良。 凶戾的血光从那些眼睛中钻出，化作实质，笼罩了许纯良。 一声严厉却尖细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你是什么人，敢对天子驾六无礼？” 伴着这声喝骂，那一直抓着车辕的两双七指大手狠狠一拉。将破碎的车门拉开，露出了其中的事物…… 一个不能再称之为人的，人。 在急速下落中，许纯良看着天子驾六中的人。 它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它没有了人的身体，没有四肢。只有一团巨大的，塞满了天子驾六车身的肉团。 那肉团包裹在金色的黄袍中，却十分肥胖，层层叠叠的肉团像游泳圈一样从黄袍的缝隙中流出来，还带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就像是一个原本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将皇帝的衣服偷偷穿在了身上一般可笑。 七八双贼眉鼠眼的眼睛生在肉团的四处，许纯良相信刚刚就是它们在马车的窗子上偷偷看着自己。 联想到它刚刚说话时尖利的声音，许纯良不屑的笑了笑。 “我本以为我会看到一个化作诡异的天子，没想到却是一只鸠占鹊巢的死太监！” “不！不是一只！是一群！” 许纯良看着那七八双眼睛不屑的鄙视道。 “你们的天子呢？被你们杀了？还是说你们连杀他都不敢，只是偷走了一辆他的座驾，在这里冒充天子？” “狐假虎威的东西！” “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杀死了你们的天子的话，我还是很欣赏你们的。” 第365章 半途离开，算什么屠教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驾六中的肉球指着许纯良，声音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许纯良哈哈一笑，大声说道： “我大胆？” “哈哈，我还有更大胆的呢！” “我倒要看看，这么些天子驾六的随从，当他们看到它们侍奉的天子驾六里面坐着一群死太监，他们会做些什么！” 说话间，许纯良一把灵气倒转，瞬间将粉色剑罡尽数收回。 “不！不要！” 马车中的肉团大呼一声，毫不犹豫伸手将马车的门闭合了起来。 可是…… 那些刚刚陷入狂笑的天子驾六随从们，虽在一直在愉悦的狂笑着，却并没有失去自己的五感和心神。 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了他们追随的其实是一个假的天子。所以他们那引以为傲的，骄傲的身份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羞愧、失望、伤心、沮丧、无助…… 复杂的情绪从他们心中升起，然后化作了十足的恨意。 他们愤恨的看向了那辆让他们为之骄傲的天子驾六。 然后…… “不！不要！” “推下去！谁敢对朕无礼！” “驾！驾！驾！” 伴着尖锐的吆喝声，那些白衣随从们冲上了天子驾六，而马车中那个肉团子则疯狂的催动了马车，带着那些阴冷黑暗的气息，顺着地底朝远方奔去。 转眼间，刚刚无比凶险恐怖的天子驾六已经消失，只剩下如同刚刚经历了地震一般的青石广场，和依旧背对着许纯良的那些跪在地上不死不想不看的道人们。 许纯良没有看他们的背影和撅的圆圆的屁股，他缓缓抬头，看向高冠道人。 高冠道人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面上的脸也重新变回了许纯良第一次在溶洞中看到他时的那张面孔。 此时，那张面孔正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目光悠远，藏着些许纯良读不懂的情绪。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任何诡异或强大的气息，许纯良却从他背后看到了长长的，如同蜈蚣尾巴一样看不到尽头的身影，在他的头颅后面，竟然如同蜈蚣的节肢一般，有一颗颗黑色的头颅连在一起，每一颗头颅都各不相同，却都带着一个七星高冠，表情木讷，仿佛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般…… “你已经破坏了我的婚礼，又杀了我七斗米教这么多弟子。现在退去，我可以不和你计较。” 高冠道人开口说话，连带着他头颅后面的所有身影一起说着话。 伴随着他的声音，他身后那些身影纷纷张开了手臂。 也张开了一条条猩红的半透明翅膀。 那些翅膀震动着，却并不飞舞，只是像停在小荷尖尖角上的蜻蜓一般，不断震动着。 一种令人胸闷气短的威压出现，径直的压在许纯良的心头。 “小心一些。”老年许纯良从一旁的鼎上走了下来，站在了许纯良的身边。 “那些翅膀，是他们这数千年来收割的所有神意。这东西很可怕。会要了你的命。” “我建议你就此退去。” “如果你想杀了他的话，可以等将来实力更强一些之后再说。” “反正我看这家伙，离成神虽然已经不远了，但也还早着呢……” 听到老年许纯良的话，许纯良不由一阵诧异：“什么叫已经不远了，但也还早着呢？”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说他已经不远了，是因为他这个收集神意的本办法经过数千年的努力，已经达到了量变引发质变的阶段，只要坚持下去，他会成神的。” “但是呢，本办法总归是本办法，哪怕已经看到了希望，也还需要在记忆轮回个十数次，才能成功吧。” “也就是说，他最起码还要六百年，继续坚持这样嫁姥姥的仪式，才能达到那个量变引发质变的峰值……” “你到那时候再来杀了他，岂不是更痛快。也更安全一些。” “你已经向他证明了你的强大，他已经不想留下你了。” 老年许纯良笑呵呵的说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既是回答老年许纯良，又是回答高冠道人，他握紧手中的剑，轻声说道： “我不会退去的。” “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说要屠了这七斗米教，就要屠了他们的。” “半途离开，算什么屠教。” 说完，他对着那些依旧跪在地上不停不想不看的道人们大声喊道：“喂！” “你们这些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的家伙们，还是那句话，现在走的，活，不走的，死。” “时间……，差不多喽。” 他的喊叫没有任何人的回应，那些变成了女人的道士一个个跪在那里，背对着他，用手捂紧了自己的脸，不说，不听，不想。宛如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墓碑。 “他们不会听到你说话的。” 高冠道人的声音徐徐传来，与那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许纯良惊愕的抬头，却看到高冠道人的腰部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横着的口子，两排洁白的牙齿从那道口子中伸出，一口一口咬在身边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上。 将她的血肉一口口嚼碎，然后吞入腹中。 那女子的脸变得呆呆的，仿佛失去了神志一般，痴痴的看着高冠道人的脸，和他脑袋后面那一个个木讷的面容，任由他一口一口啃食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顺着她的嫁衣流下，高冠道人就像个吝啬护食的小狗一般，不时的从腰部伸出一条血红的舌头，将她流出的血液舔舐干净。 转眼间， 他便将大半个她吞入了腹中。 听着他咀嚼的声音，许纯良隐约有种他在砸石头的感觉。似乎红衣女子被撕扯掉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块黑色的石头一般。 转眼间，他将她吃的干干净净。然后他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肩头， 一对儿血红色的半透明翅膀从那里钻了出来。 轻轻扇动着，托着他的身体飞离了地面。 “你若不愿退去，那便留下吧。” 他带着他背后的影子们一同煽动着翅膀，像一条巨大的飞天蜈蚣一般飞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纯良说道。 第366章 你该出手了 一些过往的，虚幻的东西，随着他振翅飞起时，变成了实质。 于是刚刚还在高冠道人身后的，那一个个代表着过往七斗米教掌教的木讷脸庞，在这一刻通通化为实质， 与之一同化为实质的，还有他们的身体，翅膀…… 他们化作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都深入了云里的人形飞天蜈蚣。 随着他们翅膀的震动，那些背对着许纯良跪在地上不听不看不想的女道士纷纷抬起了头。 她们的皮肤下暴起一根根乌黑的青筋，眼睛里也涌现出一条条猩红的血丝。一行行血泪顺着她们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们张开自己的双臂，宽广的衣袖随着她们舞动起双臂后宛如蝴蝶一般甩来甩去。 然后，她们看向彼此，并在顷刻间将彼此的手掌捏在了一起。 她们用彼此握着的手掌将彼此连成了一条线，然后又将彼此的身体连成了一张网。 她们的身体以各种违反常理的姿态扭曲着，相互抓住彼此的手腕和脚腕，在层层叠叠的屋檐前，悬挂出一张巨大的蛛网。 而化作了飞天蜈蚣一般的高冠道人，则盘旋在蛛网之上，像这片世界的王者一般，用自己那无数的眼睛，凌空看着许纯良，双眼中泛着阴冷的，红色的冷芒。 许纯良昂着头，隔着蛛网与他对视，目光同样逐渐阴冷了下来。 “怎么样？怕不怕？”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同样看着天上的飞天蜈蚣，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有什么好怕的，尸神教中，看到的那位盘陀神，不比这玩意儿恐怖多了。” “对了，我这才想起来，当时面对盘陀神的时候你可是猛的很啊。不如今天这东西交给你来处理吧。我来砍砍这些杂兵也就可以了。” “呵呵。” “那不行。”老年许纯良笑着摇了摇头。 他伸手指了指许纯良手中的桃木剑，轻声说道：“你这跟桃木剑的潜力很厉害，甚至比黑玉剑和血肉铜钱剑要厉害的多。” “那东西身上的神意对这桃木剑的复苏有很大帮助，所以我建议你用桃木剑杀死他。这样的话，你和它都会获得不小的好处。” “而我，就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的蜘蛛网吧。对了，把血肉铜钱剑借我用用。” “借你？你上次不是自己都变出来了吗？”许纯良捏了捏血肉铜钱剑的剑柄，有些疑惑。 “你也说了，那是变出来的，变的，肯定没有真的厉害了。”老年许纯良收起手中的汉白玉包铜眼袋锅子，朝许纯良伸出了手。 许纯良微笑着看着老年许纯良，眼神中闪烁着怀疑的光。 老年许纯良用真诚的目光回应许纯良，眼神中满是真诚。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一息，并在那张巨大的蜘蛛网朝许纯良覆盖过来的瞬间，许纯良笑了笑，道： “行吧。” 并将血肉铜钱剑抛向了老年许纯良。 在血肉铜钱剑飞离他手中的瞬间，许纯良看到老头子身上的汗衫瞬间破碎。 他的瞳孔在这一刻变成了浓郁的纯黑色，再也没有了一丝眼白，无比的邪恶恐怖，宛如童话邪典中的恐怖魔神。 一根脏兮兮的，布满了被硫酸腐蚀，被火焰灼烧出来的孔洞的飘带凭空出现，一些魔炎在上面跳动着，燃烧着，然后像飞天的飘带一般绕在了他的胸膛和胳膊上方，将他原本就轻飘飘的身体托了起来。 一颗颗黑色的脓包出现在他的皮肤上，彼此堆叠在一起，然后破裂。 黑绿色的脓液从脓包中流出，腥臭而肮脏。 一对儿肉质的翅膀出现在他背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恐怖。 与上次的状态不同，在血肉铜钱剑掉入他手中时， 他手上长满了脓包和老人斑的皮肤竟然瞬间炸裂开来，紧接着一些像泡沫一般的增生血肉从手掌上生出，快速与不断蠕动的血肉铜钱剑的剑柄融合在了一起。 血肉中插着铜钱，铜钱中钻着血肉， 就这样，他的整条小臂上都钻出了一个个金色的古朴铜钱。 仿佛手臂都变成了血肉铜钱剑的一部分一般，又仿佛是血肉铜钱剑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同一时间，他佝偻的身体挺直，生长，竟然比原来普通人的身高高出了三倍不止。 然后……， 从天上落下的那张巨大人形蜘蛛网便来到了他和许纯良的身前。 “我替你撕开这蛛网，你上去杀了那家伙。”老年许纯良残忍的笑着对许纯良说了一句，右臂一剑斩出。 本就壮大了数倍的血肉铜钱剑在这一刻瞬间散开， 一根根猩红的血丝上爬满了黑绿色的脓液，带着金色腐朽的铜钱，张开成一张同样巨大，却纤细很多的金钱血肉之网。 下一秒，两张网相遇。 “哧！！！” 一道黑烟冒起，沾染了脓液的血肉铜钱剑网展现了无比恐怖的腐蚀性。 竟然顷刻间将一大片人体蛛网彻底腐蚀烂掉，漏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许纯良毫不犹豫的高高跃起，双脚在依山而建的屋檐和建筑物上急踩数下，然后朝着以高冠道人为首的飞天蜈蚣快速飞去。 同时，他将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贫瘠的灵气尽数涌入桃木剑中。 粉色剑罡流出，连带着身边的云彩和水汽一起，他肆意的大笑了起来。 而高冠道人却没有看他，反而一脸震惊的看着地面上多出来的老年许纯良。双眼震惊： “一步半仙？他是谁？他是怎么出现的？”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哈哈！现在你的敌人是我。”许纯良一边狂笑一边嘶吼着，将桃木剑狠狠朝飞天蜈蚣斩去。 “嘭！” 出乎意料的， 桃木剑实实在在的斩在了他的身上。 许纯良甚至看到他的身体瞬间出现了一道从左胸至右腰的巨大豁口，和豁口中被斩碎的片片内脏以及一些不断蠕动的红色虫子。 他听到了那些虫子痛苦的尖叫和拼命想要逃跑的声音。 “这么简单？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367章 击鼓传花(加更再次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这么简单？是不是哪里不对？”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诡异的不适感。 就好像明明做足了准备，打算好好做一套奥林匹克数学题，却发现卷子上全部都是十以内加减法的那种不适感一样。 本以为这个转世掌教会是自己一个力敌，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简单？ 好在下一刻，那人的伤口闪烁了一下，便重新变成了健康的躯体。让许纯良放下心来，心中舒服了不少。 不，不是伤口闪烁。是整个人的闪烁。 他的身体在受伤后瞬间变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连带着他身后系在云端的长长身体一起瞬间虚化，接着再次变实后。 “不对！” 许纯良再次一剑斩出，将丹田中剩余的一点灵气尽数挥洒入桃木剑中。然后紧紧盯住高冠道人，想要从他的变化中看到一些端倪。 这一次，他看清了。 在他的剑罡站在高冠道人身体上的瞬间，他的身上再次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那高冠道人的脸上却无比平淡，连一丝变化都没有出现。仿佛这一道伤口根本不在他身上似的。 可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便闪烁起来，连带着他身后那飞天蜈蚣一般的各色身体。紧接着伤口便消失了。 许纯良的眼睛中，一些画面正在快速解析，一个瞬间被切成了近千份，然后他看到。 那个身体的闪烁并不是一次进行的。而是从站在飞天蜈蚣最前面的高冠道人为首，一个一个，像接力赛一般的向后传递…… 第千分之一个瞬间，高冠道人的身体先由实转虚，于是那道贯穿左右腰的伤口出现到了他身后那个木讷的身影上。 第千分之二个瞬间，第二个身影木讷的脸上露出了一道极其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的腰部出现了那道伤口，然后他接着由实转虚， 第千分之三个瞬间，第三个身体身上出现了伤口…… 就这样，每一个千分之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像接力赛一般由实转虚，伤口也像接力赛一般，快速向后传递。 因为他们传递的速度实在太快，在肉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般。 仅仅只是一个闪烁，那伤口便消失了。 但真实发生的是，那个伤口被他们像击鼓传花一般，传递到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所以……，我要把他每一个转世之身，全部斩杀一遍？’ 许纯良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丹田，不由一阵苦笑。 ‘难道又要借用死亡的力量，可是……，这人看起来没有解脱的需要啊。’ ‘怎么办呢？’ 许纯良在心中默默想道。 下一刻，刚刚闪烁了一下的飞天蜈蚣猛的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体上。 “轰！” 他快速朝地面倒飞过去，胸口、头颅、胳膊…… 一切的一切都传来了极致的疼痛。 宛如身体突然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冲撞了一般。 他像一颗急速坠落的超音速导弹，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将本就凌乱不堪的地面，砸出了一个陨石坑一般的巨大深坑。 痛！ 好痛！ 哪里都好痛！ 许纯良抬起破碎的头颅，震撼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无数痛楚像潮水一般侵蚀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自己胸前的皮肤破碎成了一片糜状。一些尖锐的白色骨刺从肉糜一般的皮肤中凌乱的伸出。 他的左脚以反关节的姿态别在一边，被压在了自己的大腿下面。而大腿，则像个破口袋一般，原本洁白的皮肤破破烂烂的，不断有血肉从里面流出来。 胸口一阵憋闷，他用力一咳，咳出来一块块红色光滑碎裂的东西， 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人肝。 ‘好痛！’ ‘妈的！真翻车了。’ 许纯良本能的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头，看看自己的脑壳有没有被这巨力的撞击给撞开。如果脑花流了出来，还得小心一些把它们重新拾回去。 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摸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头没了，还是自己的手没了。 ‘应该是手吧。’他犹豫了一下在心中想道。 毕竟如果真是头没了，那自己就死了，一切也该死亡回档了。 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本能的向面板上看去。 “嘻嘻……” “哥哥的手长到了头上，头装在了屁股上，脚还别在了大腿上。” “真好玩儿～” “哥哥，你在和那个大蜈蚣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小孩儿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耳朵，打断了看向面板的许纯良。 然后他就看到了蹲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 “哥哥，我帮你好不好？”他挺着脏兮兮的小脸蛋，伸手抱起了许纯良的头。 随着视野抬高，许纯良看见自己那破碎不堪的身体全貌。 ‘还真的像是被火车撞过了一样啊。’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紧接着，便诧异的看到小孩儿许纯良的双手甩出了残影，快速的将他的身体在地上摆动着，很快，他像搭积木一般，将许纯良的身体碎块一一摆放到了该有的位置。 只是破碎了终究是破碎了，重新摆在一起也只是看起来比较体面，对事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帮助。 “小家伙，谢谢你，不过这样是没用的。你想帮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许纯良看着从天而降，再次像火车一样朝自己撞来的飞天蜈蚣说道。 “不！我有办法！” 小家伙昂起脏兮兮的小脸倔强的说了一句，然后他伸手在自己的肚子上用力一抓。 竟然抓下来了一块儿半透明的血肉。 那血肉像橡皮泥一般，被他在手中捏成一团，然后他快速的将一团团【橡皮泥】涂抹在了许纯良的身体上。 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 许纯良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手。 低头一看，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愈合。 虽然还有一些难看的疤痕，但切切实实是在愈合的。 “嘻嘻，好了！” “哥哥，我们一起打他！” 小孩儿许纯良伸手握住了许纯良一只没有卧剑的手。 然后许纯良便诡异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变轻变灵活了一般。 他拧了拧自己的脖子，伴着骨折一般的啪啪声，将脖子拧出了一些完全不符合人体规则的诡异角度。 第368章 老鹰捉小鸡 在这一瞬间，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并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 那些伤口上传来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也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敏。 他的身体变的前所未有的灵活，面对飞天蜈蚣从天而降的撞击，他左脚用力在地上一点，双手本能的伸出，向参差不齐的地面上用力一探。 他的脚下，是一块因为地裂而破碎，一块像碎玻璃一般的斜刺向天空的尖锐青石，任何人踩在上面，不说会被扎穿脚面，也会瞬间歪倒。 可许纯良左脚一脚点出，便稳稳的踩在了那块碎石的尖角上，然后借着反作用力快速向右侧一窜。 同时，他的双手已经抓住了两个一般武者绝对无法抓住并利用的破碎木刺，然后拉着他的身体狠狠一荡。 带着早已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子，紧紧搂着他的小孩儿许纯良一起，瞬息间冲出了那个被他砸出来的大坑。 “轰！” 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许纯良从大坑中掠出，而那个飞天蜈蚣则砸入了土坑里。 看着如长蛇一般扎入坑中，尾巴还在云中的高冠道人身影，许纯良脚下再次一点，身影像一只鬼魅一般，在破碎的地面间扭曲出各种诡异的姿势，快速窜过破烂的地面，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一剑斩出。 丹田内依旧没有什么灵气，所以许纯良只能用桃木剑的实体斩在了他的身体上。 这一次，他斩的不再是站在飞天蜈蚣头部位置的高冠道人，而是他那长长的身体的一部分。 “刺啦！” 一道伤口出现，土坑中传来了痛苦的嘶吼！ “吼！！！” 一直对攻击没有任何反应的高冠道人，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一张宛如痛苦面具一般的表情。 这一剑，真真正正的伤到了他。 看到那个表情木讷的身体背后的蜻蜓翅膀颜色微微变淡了一些，许纯良心中一动，想起了老年许纯良的话。 “那东西身上的神意对这桃木剑的复苏有很大帮助，所以我建议你用桃木剑杀死他。这样的话，你和它都会获得不小的好处。” 那东西指的是飞天蜈蚣，所以桃木剑直接斩在他身上，给桃木剑带来了好处，也给他带来了……，伤害？ 许纯良不确定。 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剑斩在了他身后的其他转世身上所以造成了令他痛苦的伤害，还是桃木剑本身可以对他造成伤害。 或者是二者皆有？ 战斗不会给他判断的时间， 因为痛苦的高冠道人已经从土地中钻出，再次朝他撞了过来。 “嘻嘻……，哥哥快跑，他追不上我们！”伴着背后小孩儿许纯良的嬉笑声，许纯良脚下再次一点，穿过一道逼仄的缝隙，然后一把抓在一棵摔倒在地上的大树的树冠，身型借着扭曲的树枝猛的一荡，像流星一般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再次来到了高冠道人长蛇一般的身体一侧。 然后…… 平伸那只握着桃木剑的手，也不用力抡斩，只是借着自己的去势，让桃木剑划过了那些木讷的人们。 “哧！” 桃木剑轻松的切开了四个人影的身体，一直紧握着桃木剑的许纯良感觉到它似乎从那四个人的身体中吸走了一些东西。 从表相上看，似乎那枝从剑刃一侧长出来的桃枝都变的青翠了一些。 而同一时间，也有一些东西顺着桃木剑的剑柄流入了许纯良的身体。像是桃木剑专门分润给他这个主人的一般。 那东西很温暖，像一口温度正好的热水。 才进入身体中，许纯良就感觉自己刚刚被小孩儿许纯良用【橡皮泥】糊住的那些伤口处变的痒痒的。好像正在愈合一般。 许纯良得到了好处，那高冠道人自然就十分的痛苦。 他痛苦的嘶吼着，并快速调转了身体，将自己的本体放在人形飞天蜈蚣的最前面，震惊的看着许纯良手中的桃木剑。 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柄剑在偷取自己的神意。 …… 其实如果桃木剑现在有意识的话，她更喜欢用【掠夺】这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角度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但无论是偷取还是掠夺，最实际的事实是，桃木剑可以从高冠道人这里拿走他们数千年积累的神意。 所以这一刻， 他怕了。 高冠道人伸开了双手，他的手臂像竹子一样抽节，长（zhang）长(chang) ，然后完全打开。 将自己的过去身全部护在了背后。 “你就此离去，我不杀你。”他看着许纯良再次说道。 许纯良像鬼魅一般快速游走的身形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他怀疑的看着此刻仿佛老鹰抓小鸡游戏里斩在小鸡们前面伸长了双臂护着背后小鸡们的高冠道人，道：“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高冠道人点点头，认真的看着许纯良的脸：“当然，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强大，我不愿与你为敌。” 许纯良再次摇摇头：“不！这不够，你已经快要成神了。如果你成神了之后来追杀我怎么办？” 高冠道人听到了和解的可能性，不由笑了起来。 “除成神外，一切皆为虚妄。” “数千年来，贫道从不计较任何仇恨。” “哦，那我就放心了。”许纯良对着高冠道人笑了起来。笑的十分有诚意。 高冠道人也报之以微笑，笑容同样十分真诚。 可下一刻，他们两个像是同约好了一般，高冠道人再次化身小火车，朝许纯良狠狠的撞了过来，并将自己伸长的双臂尽可能的合拢，想要彻底抓住灵活的许纯良。 而许纯良则在第一时间化作行动迅速的鬼魅，除了拿着桃木剑的那只手，其他五只手都撑在了地面上。像一只蜘蛛一般快速向后急退，然后在刚好躲过高冠道人那两只手臂的合围之后，身体再次斜着向前直刺，瞬间加速来到了高冠道人的身后…… 然后……， 桃木剑斩出，快速的掠过一溜转世前身的身体。 老鹰捉小鸡，捉鸡成功。 这一刻，桃木剑上的新枝，更鲜艳了。 第369章 金刚 “哎呀！好痛！！！” 高冠道人痛苦的嘶吼着，许纯良这一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横跨数人身体的巨大伤痕。 起码有六个转世旧身化作实体的身体被桃木剑豁开，露出了其中腐尸色的血肉和腐烂的脏器，以及在伤口中不断钻来钻去的血色蠕虫。 那些身体木讷着，也同样露出了痛苦的情绪，他们不断闪烁着，不停的从实到虚，又从虚到实，似乎是想要将自己身体上的伤痕向后转移，击鼓传花下去。可无论他们如何闪烁，桃木剑斩出的伤痕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生生的扎根在他们身上。任他们如何动作，都无法将身上的伤口传递回去。 许纯良满意的笑了起来，紧接着，不等高冠男子再转头回来，他的身形再次化身鬼魅，快速的在废墟般的平台上快速移动着，躲开了高冠男子男子的迅猛撞击。 每一次，他都能利用小孩儿许纯良给自己带来的迅捷身法，轻松躲过高冠男子的冲击，并快速突进，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或大或小的伤口。 桃木剑上的那个新枝越来越翠绿，也长得越来越长。许纯良将桃木剑拿在手中，只觉得桃木剑越来越趁手，就像自己的手臂一样。属于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般。 带着这种感觉，他的嘴角升起一道微笑。 由衷的愉悦感出现在心底，那些愉悦化作了一些难以言说的物质，从心底流出，流入他干涸的丹田中，然后盘踞下来，像一枚种子一般。静悄悄的待在了那里。 一些金色的皇极境灵气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滋生，然后在碰触到那颗种子后开始快速蜕变，竟然变成了一种金粉相间的颜色。 与此同时，那些随着他一剑剑割在高冠道人身上而流入他身体的温暖感觉，也在快速的弥补着他受损的身躯，并潜移默化的修改着他的身体。 他被撞破的皮肤彻底弥合，重新变得白白净净的，而白净之下，还有一些金色的纹理化作符文，隐藏在极深的细胞深处。 就这样，随着他与高冠道人之间宛如老鹰捉小鸡一般的游戏中，他缓慢而稳定的朝金刚境进发着。 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面板数据就成功的提升了自己的等级。 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与他相反的是，高冠道人越来越烦躁了。 尽管许纯良对他造成的伤害与他数千年转世拥有的飞天蜈蚣身体来比影响十分小，但他却看到了蚂蚁磨死大象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他焦躁，也让他不安。 这是他转世数千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所以他必须求变了。 看着在自己身边不断移动的许纯良，他咬了咬牙。 于是正在高处与老年许纯良杀的难解难分的人形蜘蛛网瞬间扯开，变成了两团。 一团悍不畏死的朝老年许纯良的剑撞去，另一团化作巨大的人形蛛网，铺天盖地的朝正在快速移动的许纯良撞了过来。 面对铺天盖地，悍不畏死的人形蛛网，尽管许纯良此时的速度极快，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他们笼罩，粘上，像落入蛛网中的虫子。 那些人握住了他的胳膊，腿，手，然后抱住了他。 许纯良身上出现了一种久违的，仿佛掉入了粘稠浆液中一般的凝滞感。 他感觉到小孩儿许纯良给他带来的极速消失了。甚至连移动都有些困难。 在他心中警铃大冒的瞬间，高冠男子像火车头一般撞在了他的身上。 小孩儿许纯良瞬间被撞飞，他的身体也在空中就变得支离破碎。 “吗的，要回档了吗？” 许纯良心中如此想到。 可下一秒，正在他身后极速向后飞的小孩儿许纯良身体再次像橡胶人一样迅速拉长，他的双脚转眼间来到了许纯良两条支离破碎的腿旁，并迅速打了个结绕了上去。 紧随其后的，是他小小的，甚至有些脏兮兮的双手。 他的手快速探到了支离破碎的许纯良的身边，双手像是最高明的医生一般，在空气中舞出了残影。 如果将这个残影放慢无数倍的话，就会看到他在瞬息间抓住了许纯良飞出去的破碎胸膛，然后将那些碎肉、碎骨彼此连接在了一起。 于此同时，一些处于细胞底层的金色符文彼此快速连接着，将破碎的胸膛和碎骨连接了起来。 同时，小孩儿许纯良的小手像摘苹果一般在空气中快速的摘来摘去，将他被撞飞的胳膊碎块，头颅碎块，乱七八糟的各种碎块全部安放在了一起。 瞬间将他重新组回了原来的模样。 紧接着，那些深藏在在他细胞深处的金色符文快速编织着，将他破碎的身体彻底弥合。让他看起来如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 甚至，他还接过了小孩儿许纯良替自己抓回的桃木剑，再次一剑插在了高冠道人的转世旧身上，接着高冠道人冲出去的急势，这一剑割断了最少三十个转世旧身的左腰。 又一团宛如虚无的神意钻入了桃木剑中，也被桃木剑分流了一些进入了许纯良的身体。 于是他的身体修补的愈发快了。 甚至因为这些修补的动作，他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往金刚境冲去。 所以尽管此时自己的身体无比的疼痛，又夹杂着快速愈合带来的极致痒感，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血液流过血管时带来的摩擦感。因为某些精神敏感的原因，这种摩擦感给他带来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他还是忍不住愉悦的笑了起来。 这种笑声，在桃木剑的加持下，显得无比疯狂，也无比狰狞。 粉色的物质从桃木剑前流出，包裹了一些人形蛛网，于是那些人形蛛网也跟着笑了起来。 “嘻嘻～” “哈哈～” “嘻嘻嘻……” 他们残忍的笑着。 “嘻嘻……”一道清冷阴柔又陌生的笑声在许纯良耳边响起，让他不由一阵诧异。忍不住循着那道陌生的笑声，低头往手上的桃木剑上看去。 桃木剑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张漂亮的小脸。 第370章 小姑娘(加更1章 感谢齐物为一、林理10086的奶茶) “你是我的爹爹吗？” 那张小脸欢笑着，好奇的看着许纯良，许纯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迷惘的光芒。 “我的天呢，这个时候发什么癫！”他抬起处于身后的汉白玉手臂，握紧拳头，狠狠的在自己刚刚愈合的头颅上敲了敲，然后紧紧闭上双眼。 再睁开，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狂笑的人形蛛网，也没有理会神龙摆尾一般扭开自己的身子，然后惊恐的看着撞不死的许纯良的高冠道人，再次好奇的低头，看向手中的桃木剑。 “呼……” “还好，是幻觉。” 桃木剑上，除了那根生出来的新枝，无比光洁，并没有那张刚刚看到的脸。他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嘻嘻……”刚抬起头，那道笑声便再次出现了。 许纯良的脸颊上流下一道冷汗，他紧张的低头，看向桃木剑。 那张漂亮的小脸再次出现在桃木剑上，正在看着他笑。 “爹爹，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吗？” “真好玩。” 剑刃旁的那个桃枝晃了晃，像人用手捂脸一般，极其人性化的伸手挡住了那张小脸蛋，然后猛地张开。 “嘻嘻，我藏起来了。” “嘻嘻，我又出来了，爹爹，捉迷藏真好玩儿。” 许纯良的冷汗像瀑布一般流了下来，他震惊的看着手中的桃木剑，一时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她本身就天赋极高，似是与那高天之上的神树蟠桃有什么关系。你用神意滋养了她，她自然会生出灵性，如果说神树蟠桃是她的母亲的话，你也可以算作是她的父亲。” “所以她叫你爹爹也没有什么不对。”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徐徐传来，让许纯良心底愈发剧震起来。 “咦，这个丑丑的老爷爷是谁？他也是我的亲人吗？还有小哥哥你？你是谁？” 桃木剑上的小脸好奇的看了看天空之上一剑劈开人形蛛网，恶魔一般满身破烂瘤体的半仙老年许纯良，又看了看趴在许纯良背上的小孩儿，好奇的摆了摆自己的小树枝，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老东西是不相干的人，你小心着点他，别被他骗了，这小东西以后你喊哥哥。” 许纯良伸手抚摸了一下桃木剑上的漂亮小脸蛋，只觉得她的眉眼与自己见过的桃神有三分相似。 都长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小女孩儿脸交待道：“对了，以后你就叫小姑娘。我也不是你爹爹，你喊我哥哥就行。” 小姑娘开心的点了点头：“好的爹爹，以后我就叫小姑娘了。” 她很自然的将许纯良的话进行了筛选。然后笑嘻嘻的看了看小孩儿许纯良，喊了声哥哥。 再然后……， 她在老年许纯良期待的眼神中，眼神扫过了他，然后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掠过了他，看到了那些正在许纯良身边狂笑着拧成一团的人体蜘蛛网。以及更远处那个以高冠道人为首，尾巴卷在云中的巨大飞天蜈蚣。 “啊！这些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别怕。”小孩儿许纯良伸长了手，试探着在桃木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作为安慰，然后接着说道：“那个大蜈蚣是个大坏人，这些蜘蛛网是大坏人手下的小坏人。” “哦。”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那小姑娘要帮爹爹打坏人。” 话音一落，她做出了一种可爱的，像便秘一般的表情。皱起了自己的小眉头，似乎在用力着什么，然后，那团笼罩在许纯良身边的粉色物质就变得更加浓郁了。 于是许纯良身边的那团巨大的正在狂笑的人形蛛网颤了颤，彼此便分开了相互拉着手腕脚腕的手掌，扭曲的身体也轻轻打开。 纷纷笑着低下了头。 紧接着，伴着一声开心的，又有些诡异的“嘻嘻”声，这些笑着的人们同时抬起头。 只是此时他们的眼睛里再不是那种亢奋的流血的颜色，转而变成了一种奇异的，闪烁着荧光的粉色。 死亡芭比粉。 一个人抬起了自己骨折了一般的手，然后缓缓伸展。 骨头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那个坏掉的手掌便变回了相对正常的模样。 接着她缓缓将手臂平伸，向着身边的女道士伸出自己的手掌，那女道士也在同一时间平伸出一只手，与她的手掌相对着，掌心对掌心，彼此十指相扣。 紧接着，她们的指甲瞬间变长，噌的一声插入了彼此的手掌中。将原本就十指相扣的手掌锁的更加结实。 甚至，两人的指甲还组成了一个漂亮的，滴着血的心形。 她们的身体诡异的扭动着，好让她们十指相扣的手变得结合的更加紧密一些。同时，一个搭一个，她们的手掌彼此连接在了一起。 血色的指甲探出，将她们的手掌彼此卡死在一起。达到了拉都拉不开的程度。 一个搭一个，转眼间所有人的胳膊搭在了一起，站在那里，将她们的身体连成了一个用人体编织成的……， 巨大鞭子。 最尽头的女子侧了侧头，看向许纯良，并将她空着的那只手探向许纯良。 “嗯？” 许纯良疑惑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没有拿武器的汉白玉手臂。将那只白皙的玉手捏在了手中。然后他便感觉自己的手中多了一个鞭子。 这个鞭子给他的感觉十分有力，又十分灵活。 让他生出了一种可以指哪打哪的感觉。 所以他扭动了一下手腕，将鞭子朝高冠道人的方向卷去。同时，他的身体再次化身鬼魅，在崎岖的地面上不断扭动出各种离奇的姿态，以和鞭子击打速度相同的速度朝高冠道人的侧身方向赶去。 “哗！” 高冠道人身边剩余的人体蛛网挡在了那条同样用人体编织的鞭子前，人体与人体相撞，掉下块块血肉和肌体碎片。 而许纯良则在闪烁之间，越过了高冠道人的封锁，剑锋自那些转世旧身身上切过。 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老鹰吃小鸡，再次成功。 第371章 死遁 这一次，高冠道人真的慌了。 手中持着鞭子和桃木剑的许纯良，像一个有控制，有突进，又有真实伤害和一柄超神武器的全面型英雄。 将他这个明明功高防高，甚至可以免疫伤害的大boss，刷的是有来有回。 这让他在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之余，心底出现了数千年没有出现过的恐惧心情。 看看他宛如图书馆一样长的数千年记忆，他都想不起自己何时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 这种恐惧，让他生出了一种想要逃跑的想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悄然出现在他心中。然后与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彼此震荡着，犹豫着。 逃，还是不逃呢？ 可当许纯良再次一剑斩在了他的转世旧身上时，他切切实实的怕了。 所以他打算逃走。 他有着延续数千年的记忆，有通过数千年种植，收割回来的神意，甚至进入了量变引发质变即将成神的阶段。千年之内，他必将成神。 所以他不愿意再和许纯良纠缠了。 看到许纯良再次从自己身边闪烁而过，并狠狠的将那个生出了娃娃脸的桃木剑斩在自己的转世旧身上。 他毫不犹豫的怒斥着许纯良，做出了一个朝他冲刺的动作。 可下一刻，连忙躲闪的许纯良却看到站在人体飞天蜈蚣最前面的他身体猛地一个爆闪。 整个人的身体竟然在这一刻从内向外的炸裂开来。 他选择了自杀。 伴着他的身体爆开后，他身后宛如巨型蜈蚣一般的转世旧身也纷纷爆开，那些代表着神意的无形事物也在快速消失。 桃木剑上的小姑娘本能的大呼一声，紧接着粉色愉悦物质瞬间散开，尽可能的收拢了一小团神意之后。 那些东西便彻底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那片还在不依不饶的与老年许纯良战斗着的人形蛛网也彻底散开，她们松开了彼此的手腕和脚腕，皮肤上暴起的血管纷纷炸裂，体内的灵气顺着这些血管像气球漏气一般，流入了空气中，随后自然溃散，充血的眼睛也都纷纷爆开，她们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这些伤害一般。 一个个就地坐下，满脸呆滞。 许纯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升起数个问号。 还有一种一拳打在空处的虚无感。 ‘这就，结束了？’ ‘他因为可以转世，所以自杀了？’ ‘妈的，怎么有点儿熟悉？’ ‘可是他知不知道，其实他就是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转世之身？只是一片延续了数千年的混合记忆选择了他，然后改造了他罢了。’ ‘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只是他的记忆带着那些神意一起，去选择新的宿主……，他充其量，只能算作那个成神的执念在成神过程中的一个寄生者罢了……’ ‘妈的，虽然知道他的结果也很不好，但还是很气是为什么？’ 这种【死遁】，他已经用了很多遍，而有人对他使用了死遁这件事，还是第一次。 所以这让他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 许纯良用力捏了捏拳头，还是选择将脖子上的两颗虎头散去，也散去了肩膀上生出的四条玉石手臂。 而那条被他握在手中的人体鞭子也跟着散开，散落一地，那些变成了女人的道士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还伴着一些诡异的笑声，显然已经都不能活了。 就在许纯良继续难受着的时候，小姑娘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羞羞羞！” “爹爹光身子，好不知羞。” 低头一看，提在手中的桃木剑上蹦出了一只仿佛原木雕琢的小人儿。 正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指，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同时透过五指的缝隙，好奇的看着浑身赤裸的自己。 在刚才的战斗中，因为被高冠道人撞击的缘故，他身上那套破烂的道袍早已破碎。此时正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 这番场面，让许纯良难得的老脸一红。 “去去去！” “去和小狗玩。” 他松开手中的黑玉剑，于是柯基小狗便出现在地面上。撅着自己的圆屁股，好奇的看着挂在许纯良手上的桃木人偶小姑娘。 “汪汪～” 它对着小姑娘叫了两声。 “呀！好可爱的狗狗。” “小狗狗，小狗狗～”小姑娘哼出两声诡异的儿歌，蹦蹦跳跳的从许纯良手上跳了下来，大大咧咧的骑在柯基小狗的头上，一手抓着他的长毛，像个出征的王者一般，指着远方大声吆喝道： “冲啊！狗狗！冲冲冲！” 然后， 柯基小狗便抡着自己的小短腿，贴着地面在崎岖的废墟上奔跑起来。 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 “别笑了，搜刮一下，你们去找点钱粮，我去找身衣服。”许纯良瞪了一眼满脸姨母笑的老年许纯良，冲上了面前的高山。 他们的战斗毁坏了很多大山底层的建筑，可半山腰之上的却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还保持着原本巍峨的景象。 于是， 众人分成三路。 许纯良顺着山阶上那破碎的红毯，来到半山腰之上，负责给自己寻找几身衣服。 老年许纯良和熊孩子则奔上被战斗砸碎的道殿中，负责寻找一些金银细软，以及一些粮食食物。 小姑娘和柯基小狗……， 负责玩耍。 她们一人一狗开心的在废墟中冲锋着，并偷偷消化着那些最后被桃木剑笼罩起来的神意。 同样，随着那些神意进入小姑娘的身体，也有一些神意通过某个冥冥之中看不见的渠道，缓缓流入了许纯良的身体，化作金芒，悄悄与那些正在许纯良细胞内勾勒的金色符文融为一体，为许纯良的金刚境打下一些不一样的基础。 纵观整个人类历史，所有以武入道者，从未在进入金刚境时，在身体内的金刚符文中，融入过一丝神意…… 他将拥有什么不一样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 许纯良光着身子，来到了一个看起来不一样的小房子前。 看到这个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许纯良下意识的走了进去。 第372章 箱子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 草编的席子铺在地面上，红色木头组成的桌椅，桌上有一个黄铜制的烛台，烛台上燃烧着豆子一般的小小灯火。一股淡淡的独属于寺庙特有的香味在房间中萦绕着。 一切都很正常。 许纯良扫过屋子里的所有布置，然后将双眼停留在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黑色斗柜上。 斗柜有一米五宽左右，高一米，被黑漆刷透，在原本光照就很弱的房间中，几乎看不见。 这个斗柜，与整个房间有些不是很搭的感觉。 但仔细想来，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咦？’ ‘有字迹。’ 看到斗柜上似乎隐约有一些不清晰的字迹，许纯良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了斗柜上面的字迹。 确切的说，是一张贴在柜子上的黑色字条。 黑色的斗柜，黑色的字条，黑色的字。 许纯良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诡异。 他没有冒昧的去揭下那张纸，只是微微弯腰，好奇的看着这个贴在箱子上的纸张。 纸张很普通，与寻常百姓家读书写字时使用的普通宣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被浓郁的墨汁涂上了黑色。 而被涂黑的纸张之上，又隐约写满了潦草的字。 只是那纸上的黑墨太黑，字的黑墨也太黑。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清。似乎是字的主人并不想让自己的字被人看到一般。 也不知是先涂黑的纸，后写上去的字。还是先写上去字，又怕人看见就用墨将纸涂黑。 许纯良看着那些隐藏在黑墨团中的字迹，只感觉字迹像是在看一片黑暗树林中隐藏的人影一般。 模糊不清，又让人忍不住想去看它。 横，撇，折…… “这是死字？嗯，这是死字……” 他诧异的看着这张纸上，终于从那模糊不清的墨团中看到了一些字的的痕迹。那是用各种笔画写出的层层叠叠的死字。 “所以……，这柜子中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许纯良忍不住伸手向那个柜子摸去。然后在即将摸到柜子时，指尖一颤，停了下来。 这个看起来普通的黑色柜子和没有任何特殊气息的黑色纸张，却莫名的给他带来了一丝精神紧张感。 他恍惚中，感觉那纸张变成了人皮，而上面的黑色死字，却变成了一张张痛苦嘶吼的人脸，在人皮中挣扎着，对着他不停的痛苦嘶吼着。 甚至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些童话故事中被不小心打开的盒子和盒子中钻出来的不可一世的恶魔。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呵呵……”老年许纯良的笑声在背后响起。许纯良回头，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淡蓝色的包袱。 “想打开就打开，有什么可怕的。” “我发现你大多时候猛的像个疯子，有些时候又蠢的像个孩子。” “你现在是不是在害怕，怕你从箱子里放出来一个魔鬼？”他像是知道许纯良的心思一般。 许纯良连连点头，并接过了他朝自己抛过来的衣服。草草穿在身上。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才是那个魔鬼。” “还有就是，如果箱子里真的有一个可怕的东西的话，这个东西现在感知到了你的到来，说不定正在箱子里瑟瑟发抖个不停呢。” 听到老年许纯良的话，许纯良不由一愣，随后不好意思的挠头一笑。 老年许纯良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没有任何毛病，对于一个疯了的世界来说，自己选择做个正常人的时候，在那些疯子眼中自己就是最大的疯子。 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名声，屠城，屠军，如今又屠了七斗米教这个名门正派。相信在大雍朝普通人的心中，自己怕是整个世界上最大的魔鬼了。 “也是，再恶能恶过我吗？” 他自嘲一笑，伸手捏在了那张黑色的纸上。 纸上入手温润，隐隐发脆，同时传来淡淡的墨香，确实是最普通的纸，和普通的墨。 并不是许纯良恍惚中的人皮。 “啪。” 一声脆响，纸张被他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他下意识的将这张纸折叠，然后塞入了怀中。 接着，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朝那个柜子摸去。 他没有着急打开柜子，反而将手掌贴在了柜子上，轻轻触摸着。 柜子很光滑，从触感上来说，当初制造它的工匠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上面的黑漆也没有掉色，一切都很正常。 许纯良的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动了几下，然后伸手一推。 伴着一声悦耳的吱呀声，柜子被推开，露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内部空间。 一股阴冷的味道从那处空间中流了出来。 许纯良看向那团黑暗， 纯粹的黑暗是可以吓到正常人的。 柜子中的浓郁，阴冷，又似乎十分的虚无，仿佛是通向全宇宙最深处的通道一般，让人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许纯良想了想，然后伸手，缓慢而坚定的，将手指缓缓朝那团黑暗处触摸过去。 出乎意料的，他的手很轻松的便伸入了那团黑暗之中。 阴冷，黑暗，好像一团虚无一般。又好像伸进了阴寒的井水中似的。 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 下一刻，他面色一变，嘴角升起一道笑容。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掌和手臂。 很多人。 黑暗中，一条条冰冷的手掌和触手，或是拉住了他的手掌，或是卷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将他往其中拽着。 想要将他整个人都拉入箱子中， 这个拉力很大，大到他甚至不用力抵抗的话，甚至会被拉进去一般。 “哈哈！” 面对这个拉力，许纯良只是稍微反抗了一下，便不再挣扎，甚至他还自己弯下腰，把自己的头颅探向那处黑暗空间。 正如老年许纯良所说，他才是最大的恶人。 如果此时此处一定要发生恐惧的话，那恐惧的人，也不应该是他。 带着这种心思，许纯良微笑着，任由那些手掌拉着自己，将自己拉入了那团冰冷的黑暗中。 于是，抱着蓝色包袱的老年许纯良目瞪口呆的看着许纯良被黑暗一拽，整个人翻入了箱子之中。 第373章 黑色的空间 黑暗，冰冷，什么都看不到。 许纯良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下坠，又似乎一直站在那里一般。 他被拉扯到了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似乎没有上下左右和方向感的地方。 只有那些冰冷的，大大小小的手掌和看不到一丝痕迹的触手抓在他的身上，拉着他一同往说不清是上下左右的方向下坠着。 三只阴冷的手摸到了他的脚腕，然后像三条冰冷的游蛇一般，顺着他的腿缓慢上移。来到了他的脖子上。 它们握住了许纯良的脖子…… 然后用力…… …… 冰冷的触感让许纯良感觉到十分舒爽，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害怕的他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周遭那些本该让人心生恐惧的虚无和单调的黑暗，在他眼中却像是拥有着永远看不完的美好一般。 而这些抓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和触手，不但没有给他带来疼痛，甚至还给他带来了一种难得的，仿佛被按摩了一样的感觉。 此时他就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有无数只小手和小口，在他身体上不断为他做着按摩一般。 所以对那三只悄然从黑暗中探出，像游蛇一般顺着自己的腿上移的手掌没有什么感知，甚至就算感知到了，他也不会戒备一般。 以至于那三只手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他的脖颈儿处，并结实的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微微用力的捏了一下。 那种力度几乎和自己在东北搓澡时遇到的那种很有力的大爷，在听到你亲切的询问他【没吃饭吗？】之后，使出洪荒之力给自己搓澡加按摩时的力度感受相仿。 就……， 挺舒服的。 让许纯良因为正在升级金刚境而有些发紧的肌肉都跟着放松了一下。 …… “？？？” 想要用力拧掉许纯良的脖子的三只手掌很明显的诧异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后缩去，可下一刻，它们诧异的发现自己走不了！ 因为许纯良抖了抖自己的肩膀，便挣脱了那些捆紧了他双臂的手掌和触手，然后很随意的抬起来，抓住了那三个想要逃走的手。 这一刻，三只手都惊了。 巨大的对死亡的恐惧出现在它们的意识中。 而许纯良那双抓住了它们的手掌却并没有像它们想象的那样捏碎它们，只是微微用力，将它们向上拽了拽，一只放在了自己脖子后面的两根大筋上，并轻轻拍了拍。 另外两只则被他拽的更高，放在了头颅上。 一只在左边，一只在右边。 意思很明显。 继续，捏。 把头发盘起来（这一行划掉）。 于是，这三只手有些恐惧，又有些委屈的，按在了许纯良指定的地方，并下意识的，轻柔的揉捏起来。 许纯良很明显对这种力度并不满意，所以他轻轻哼了一声。 于是那三只手的力度便加大了…… 许纯良再次放松了双手，任由那些看不见的手掌和触手再次缠住了自己，并用力的，把自己朝黑暗深处拉了过去。 他很好奇，这个贴着写满【死】字字帖的柜子中的黑暗空间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就这样，他舒服的眯着眼睛，被这些触手和手拖拽着，揉捏着，越拉越低，越拉越低。 身边是无尽的黑暗，冰冷，阴暗。 没有任何参照物，以至于连时间都似乎不存在了一般。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许纯良的脚下传来了一声“咚”的脆响，终于感觉自己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忍不住往脚下看去，然后看到了熟悉的黑暗。 地面也是黑的，就像是黑色的夜空一般，就像是……，黑色的柜子的底部一样。 结合脚下的触感，许纯良甚至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确确实实是踩在了坚实的柜子底部一般。 可是怎么可能呢？哪里有这么深的箱子。 他在心中想到，然后向四周看去。 四周依旧是黑暗的，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脚下地面的触感，和依旧纠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手和触手，什么都感知不到。 许纯良只能顺手抓住那个一直在给自己做脊椎按摩的手，捏住它的手腕，然后顺着胳膊的方向，缓缓向前移动着。 “咚！” “咚！” “咚！” 除了他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中传出去老远，然后又传来嗡嗡的回声。 他只好继续向前，那些抓着他身体的手和触手只是用力抓着他，下意识的向四周拉扯着，却无法影响他继续向前。 他走着，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除了自己脚步声之外的其他声音。 “@#￥@￥%@￥#&%……*……&” 那是一种他听不懂的呓语，像垂死的老人在弥留之际无法控制舌头时发出的呢喃。又像是新生的婴儿咿咿呀呀的混乱声音。 他忍不住抬头往那呓语的方向看去，浓郁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更加浓郁的轮廓。 那东西十分庞大，又十分复杂。 只能看见轮廓，便已经感觉到了它的诡异。 许纯良心中愈发好奇，所以加快了脚步。 越走越近，那黑暗的轮廓也逐渐在许纯良心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的，是心中，而不是眼中。 因为那个东西，只能用心去看，肉眼，是看不到的。 耳边的呓语声越来越大，让许纯良有些头疼。 而心中看到的那个东西的形状，也让许纯良心惊起来。 那是一个畸形无比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黑色的，巨大的头颅，黏糊糊的宛如豆腐乳一般的皮肤，和上面像游鱼一般不断游来游去的，诡异的人脸。 那是一个巨大的生了很多张脸的头颅，那些脸就像是挤在塘中，摇头摆尾着溅起水花，争抢着人类洒出的鱼食的肥胖金鱼一般。不断的拥挤着，相撞着。 将那张囊括了它们的巨大的脑袋挤的变形，混沌。 而那些抓着许纯良的手掌和触手们，则是这个巨大的头颅下，宛如腹足一般的，生长的毫无规则，凌乱不堪的东西。 许纯良看着那些游鱼一般的脸，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第374章 黑色中国结 “他们是谁？” 许纯良看着那颗头颅上的面孔们。看着他们周遭飘起的，仙气飘飘的飘带。只觉得这些面孔都有些说不清楚的熟悉，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他们究竟是谁一般。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面熟感。 似曾相识，却又完全没有见过。 他认真的看着那些脸，而那个巨大的头颅感知到了他的到来，也缓缓低下头，用自己面上那些游鱼一般的脸们，同样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就这样，他们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睛里都是好奇。 “你们，是……谁？”许纯良有些犹豫的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空空荡荡的，像是在一处密闭又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喊出来的一样。 而那个头颅听到他的声音后，面容却猛的一变。 它那黏糊糊的像豆腐乳一般的皮肤快速变黑，变成了和周遭一样浓郁的黑色。巨大的头颅上，开始暴起一条条黑色的暗筋。 那些暗筋像蠕虫一样在那些面容周遭的皮肤下不停的蠕动着，然后缓缓的从皮肤边缘的豁口处钻出，自动编成一条条麻绳似的粗线。 在许纯良震惊的注视下，这些粗线游蛇一般飞快的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了一个既像牢笼，又像锁链的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中国结。 那个中国结将那些熟悉的脸庞全部禁锢在自己的身下，然后，它【看】向了许纯良。 这一眼的对视，让许纯良瞬间明白了这些面庞的熟悉感来源。 也明白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怪不得那个箱子看起来那么黑暗，怪不得那张贴在箱子上的宣纸那么黑，还层层叠叠的写了那么多死字。 “原来……”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去老远。 “你……” “原来你竟然是七斗米教历任掌教，记忆与神意转世之后，丢弃掉的死亡。” “数千年来，每六十年一转世，一次转世就是一次记忆的再次寄生，也是原本寄生体的一次死亡。” “这么多年，有关转世掌教的记忆一直在转世，一直在延续，而你们，这些可怜的寄生体，却被那个记忆封入了这个箱子中。” 许纯良仰头看了看四周漆黑的空间，又用力跺了跺脚。听了听脚下【咚咚】的敲击木板的声音。他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掉入什么诡异的空间之中，只是掉入了那个黑色的斗柜中。 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个斗柜发生了异化罢了。 看着黑色中国结下那些闭上了眼睛的面孔，他不由感慨道： “我刚刚一直觉得你们面熟，却想不起来究竟为何面熟。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面熟的原因是因为，我早就已经见过了你们啊。” “只不过在转世掌教的身体后面，你们身上蕴含着神意的转世旧身。而在这里，你们是一群死去了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的可怜人罢了。”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些熟悉的面孔正是他一次次用桃木剑斩伤的转世旧身的脸罢了。只是因为这些面容上充满了死意，而那些脸上充满了木讷之意，导致同一种面孔上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罢了。 “在面对高冠道人时我就想过，如果只是一段记忆一直在转世，那么那些被这条数千年的记忆蜈蚣寄生的人们又去了哪里？” “当时我以为你们都死了，都回归了死亡的怀抱。现在看来，那段记忆的主人，将你们封印起来了。这是不是又说明，其实最早创建七斗米教的那个道人，其实心里很清楚，一直在转世的只是记忆？” “那么，他又凭什么保证，将来记忆蜈蚣积累了足够的神意，真的成神之后，死去的他还能回来？” 许纯良无比疑惑的呢喃道：“他应该也死了才对。” “他不把这些人的死亡交还给死亡，是害怕死亡看到他的行径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别的目的？” “还有，这个编织成【死】字的中国结，又是什么东西，一条中国结，你为什么会有眼睛？” 许纯良瞪着中国结上生出的那两只人眼，目光冰冷。冷冷说道：“你的眼睛里有意识，不用想着隐藏，我已经看到了。” “所以，你就是创建七斗米教的初代道人。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你在等记忆蜈蚣成神，然后你再去夺舍？” “对了！对了！” “我明白了，你捏着他们的死亡，就捏住了他们的所有命脉，甚至记忆传承。” “因为只要你想，你就能用你藏起来的他们的死亡，来……” “再杀死他们一次。” “呵呵……” 想明白了一切，许纯良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那个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用中国结上的双眼看着许纯良。 然后， 在中国结中间靠下的地方，四根编织成方形的绳索一开一合的，像人类嘴巴一样：“你是谁？” 它的声音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生机，并带着浓重的腐朽气味。 一开口，便充满了杀意。 “我是谁？” “呵呵，我是杀了你的转世记忆的人。”许纯良呵呵笑着说道。 “不可能！！！” 面覆中国结的巨大头颅大声嘶吼道。 “记忆是不死的！你不可能杀死他！” “他会一直存在，直到成神！” 黑色中国结扭曲着，嘶吼着，看起来无比的愤怒。而他身下那些参差不齐的手掌和触手，也在这一刻像波浪一般翻腾起来，然后以各种轨迹朝许纯良的身体抓了过来。 许纯良没有躲，任由它们抓住了自己。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手印。 “你想杀了我？靠它们可不行。” “我看的出来，你拥有很强大力量。你收集了这么多人的死亡。你一定要感觉到了关于死亡的力量吧？” “这个黑色的中国结，看起来就很有死亡的感觉呢……” “我猜，你其实一直很想试一试，这种死亡的力量吧？” “来，别客气，对着我，试一次。”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被死亡杀死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呢……” 第375章 无 “嗯？” 黑色中国结上的一双眼睛里，明显闪烁出一道十分疑惑的神色。明显不太明白许纯良的脑回路。 而许纯良却已经像耶稣一般打开了双臂，并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他。 “贫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疯子。”黑色中国结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说道：“不过既然你有所求，我自然是要满足你的。” “毕竟……” “在这处空间中无日无月的，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其实贫道也无聊的紧呢。” “呵呵呵呵呵……” 疯癫的笑声响起，黑色的中国结随着笑声不断蠕动着，颤抖着。 紧接着，那颗大头下方的触手和手掌们便疯狂的淹没了许纯良。 同时，黑色中国结后面网起来的那些满脸死意的人脸们则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他们不断撞在中国结上，然后像是被什么物质腐蚀了一般痛苦的嘶吼着，将黑色中国结顶出一个个人脸一般的凸起。 然后，第一张脸从黑色中国结中钻了出来。 在它钻出来的瞬间，那张脸像被火烤过的蜡烛一般融化开来，化作一滩黑色的，粘稠的物质，它快速的飞向许纯良，并在飞行的过程中变成了一个黑蜡质地的死字。 许纯良张开双臂，任由那个死字落在了自己的眉心。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 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滋味顺着额头的皮肤钻入身体，让许纯良不由得有些沉醉。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冰冷，沉静，腥甜，寂寞，不舍，不甘，怀念…… 很多很多东西包含在这个死字中，有味道，有触感，有心情，有感知，还有很多许纯良不能理解，却异常熟悉的东西。 品味着这种熟悉，许纯良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起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面容从黑色中国结中飞出，然后融化，在飞向许纯良的过程中凝固成黑色的蜡质死字。 转眼间，它们像雪花一般烙印在许纯良的脸上，身上，许纯良变成了一个全身写满了死字的人。 这些死字看起来寂静无声，却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似乎只要被它一接触，沾染，被印上了死字，对方就会瞬间死去一般。 许纯良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变轻，身体似乎缓缓的向后躺倒，落入了一片柔软的，黑色的云彩中一般。不断的上升，上升。 又仿佛是跌落进一片说不清楚是冰冷还是温暖，甚至是没有温度的大海中一般，不断的下降，下降。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究竟是在上升还是下降。 只感觉十分的舒服，想要睡去，一直睡去…… 直到一切消失，感知消失，欲望消失，生命消失，记忆消失…… 甚至连一切都在消失的感觉都消失掉了。 连那种无限的虚无都消失掉了。 什么都没剩下。 就这样，他越来越上升，越来越下降。 然后一无所知…… 真正的到达了死亡。 …… 看到许纯良的身上脸上布满了死字，然后被自己那些手掌和触手拉扯着，拉入了自己身下，黑色中国结得意的笑了起来。 很快，那些化作了死字的脸庞顺着那些手掌和触手再次回到了中国结下方。 重新变幻回了那些木讷而充满死意的脸庞，在黑色中国结下方如同游鱼一般拥挤着，挣扎着。 而这些面容中，多了一个无比独特的存在。 一张闭着眼睛的脸。 许纯良的脸。 在黑色中国结得意的笑声中，那张脸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 深邃，幽远，仿佛蕴含着两个巨大的宇宙一般。 在睁眼的瞬间，整个世界，啪的一声，碎裂了…… …… 一切回档。 任由那些手臂和触手拉着自己的身体，像耶稣一般打开着双臂的许纯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像一团千万年无人打扰的深谷中的一汪深泉一般。 幽静，冰冷，虚无，纯粹。 似乎什么都没有蕴含，又似乎什么都包含了一般。像永恒的死亡一般。 而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紧接着便变成了纯粹的迷惘。 ……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回档后的许纯良在心底喃喃自语着。 他认真回忆着刚刚坠入黑暗后的感觉。好像领悟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领悟到一般。 但他切切实实的，第一次，真正的细细的感觉了一遍死去的全过程。 那种不断升起升起，不断坠入坠入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无法形容。 那种最后什么都没剩下，连虚无和消失的感觉都消失的滋味， 给他带来了极深的印象。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消失，一切都在消失，连消失都在消失。曾经经历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自己不存在了，世界也不存在了。连不存在的感觉都不存在了。” “不可阻挡，不可逆转，只能不断坠入……” “呵呵……” 他的脸上升起一道孩子般的笑容。单纯，甜美。 “好美妙啊。” 他的状态吓到了正要杀死他的黑色中国结。它瞪大了那两颗生在中国结上的眼睛，一脸惊恐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些什么？” “我杀了你！” 说话间，他毫不犹豫的开始蠕动颤抖，带动着它身体下的那些面庞一起开始蠕动，颤抖。 一切像昨日重现一般，第一张脸从黑色中国结下挣扎而出，融化成了死字。朝许纯良缓缓的，不可避免的飞了过来。 而许纯良，还在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着： “真的很美妙啊。”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 “无过去，无未来，无你，无我。无世界。” “古人说人死如灯灭，今人说世界因我的感知而存在，感知消失的那一刻，世界也随之消失，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领悟了一些东西，就叫它无吧。” 许纯良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缓缓点向那个飘向自己的死字。 在他抬手点去的过程中，那个死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蚕食着一般，开始快速消失。 然后…… 无。 第376章 无了 那个仿佛蜡做的一般，立体的，有一定厚度的【死】字，仅仅只是被许纯良用手指指了一下。便像初雪消融一般，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紧接着，又有一张张面孔飞出，快速的在黑色中国结外融化成一颗颗死字，紧接着以一种坚决的，不紧不慢的速度朝许纯良飞了过来。 许纯良再次抬起了手，准备像刚才一样将它们一一点【无】。 可当他探出手指时，心态却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我不该这样做。’ ‘他们虽然已经死了，但又还被这个东西禁锢在这里不得安宁。’ ‘七斗米教在作恶，但其实这恶与他们无关。’ ‘从某种角度考虑，其实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被寄生了的可怜人罢了……’ “尽管归途都是死亡，但死亡和死亡是不一样的。”想着想着，许纯良便开口发出了声音。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低头喃喃自语一般。但或许是这方黑暗的空间实在太安静。所以他的呢喃声传出去了很远。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眸中心出现了一点黑色。 浓郁又纯粹的黑色，从正中央像泉眼一般泛起，紧接着浓墨重彩的向四边散开，顷刻间占据了他的所有眼仁。 眼白消失，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像一块黑色的琉璃一般。 清透，纯粹。 那些飞向他的死字，在这一刻改变了自己的轨迹。原本坚决飞向许纯良的它们，变得迟疑起来。 它们像飞舞的蝴蝶一般缓缓停下，萦绕在许纯良身边，上下翻飞着，好奇的观察着许纯良，观察着他黑色眼睛，和他正在说的话。 许纯良对这一切似乎毫无感知，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死亡和死亡是不一样的，你们这些已经死去了的家伙，确实不该在这样存在于世间，但送走你们的不该是【无】。” “你们应该获得的，是解脱。” 他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那些飞舞的死亡竟然开始雀跃了起来。 同样作为人的死亡状态，被镇压了数千年的它们，虽然早已没有了记忆和思考能力，但因为某些死亡与死亡的神秘关系，它们听懂了许纯良的话。 所以一些奇妙的愉悦和解脱感在它们心中升起，让它们变得无比开心，又无比期待。 这一变化，让它们的主人，伸出无数手臂和触手缠绕着许纯良的黑色中国结大为吃惊。他惊恐的看着许纯良，忍不住质问道：“你干了什么？它们怎么了？” “快放开它们！” 许纯良对他的质问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再次缓缓伸手，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去伸手摘一朵花一般，轻轻伸出，将一只在他身边飞舞雀跃的【死】字捧在手心。 缓缓说道： “我以我的名义，行【死亡】之责。给你，给你们，以解脱。” 话音未落，念头一起，面板上面，隐藏技能【解脱】的后面，15%的随机几率瞬间跳起，到达了150% 。 一股黑色的风在许纯良身边凭空滋生，那股风无比轻柔，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吹拂在那些【死】字身上。 接触的霎那间，那些死字散开了。黑色笔画飘飞着，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在许纯良的身边萦绕了一圈后，缓缓消失…… 这是许纯良第一次不用剑斩的方式实施【解脱】，也是许纯良第一次更加深入的理解了解脱。 他第一次想到，让一个需要解脱的人解脱，其实不一定要用那么刀剑这么残忍的手段来处理。其实还有一些让他们更加舒服的手段来搞定…… 一种说不清是暖还是寒的感觉包裹了他，让他感觉非常的舒服。 在这种舒服的感觉里，他微笑着低头，伸手。 捏住了悄悄松开他的身体，想要隐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只手。 顺着手臂的方向，他看向了它隐去的方向。却不知道他去向了何方。 他只是捏着那个不断挣扎的手，稳稳的，握在手中，并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完。 “他们是解脱，你却不行。”许纯良无比平淡的看着四周的黑暗说道，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的到，听得懂。 “你是这一切罪孽的起始，也是外面那个记忆怪物的始作俑者。你不配得到解脱。” “你有你的宿命……” “你的宿命，是【无】。” 话音一落，他手中捏着的那个手掌便开始消融了。 源自许纯良心中，那种对死亡所带来的一切消失的感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再次陷入了那种一切在消失，连消失的感觉都在消失的状态中。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下，他感受到了一些很虚无的物质。 这些物质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在许纯良这种奇异的状态下出现了。 这一刻，于纯良手掌中的那只正在消融的手开始出现转化，一些虚无缥缈的，又无比恐怖的东西出现了。带着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气息，在许纯良身上蒸腾起来。 仿佛有一方虚无的空间出现在许纯良的身边，以他为中心，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连身边的空间，空气，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掌、触手，甚至黑暗本身。 这一刻都不可避免的开始消失。 无法解释的消失着。 像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无】的状态义无反顾的前行着。 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色中国结感觉到了这种恐惧， 他惊恐的切断了被许纯良握着的那只手，慌不择路的在黑暗中躲藏着，奔跑着。 可那些恐怖的消失状态，根本不需要寻找它，便出现在了它的身上。 这种消失状态不是普通的从四周向中间蔓延，或是从某个点向四周蔓延那样。 只是那样出现了，在它身体的每一处。 内部，外部，中间，表皮。 同一时间出现，同一时间消失，催动着黑色中国结，以及许纯良所在的着放空间。 自然而然的，消失着…… 这一刻，黑色中国结停滞在了黑暗中。 一动不动，因为连它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的所有痕迹，来源，过去，未来。都与许纯良心中的【无】共振。 然后…… 无了。 第377章 虚无缥缈 当周遭的一切都到达了【无】的状态时，许纯良睁开眼睛。双目中毫无感情。 他目光冰冷的扫过眼前的一切。 然后缓缓倒向一边。 随着身体的摔倒，那种虚无感缓缓消失，他眼中逐渐有了些木呆呆的色彩。 虽然很无神，却已与刚才的毫无感情有了很大的不同。 “死去……，真美好啊。” “好想去死啊……” 他轻声在心底呢喃一句，然后重重的的摔在地上。 “咚！”清脆的撞击木板的声音响起，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疲惫，然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 …… 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在睡觉的他听到一阵沙沙声，他听到了小孩儿叽叽喳喳喧闹的声音，听到了小狗汪汪叫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个热闹的乡间集市上一般，耳边全是无比嘈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断往他耳朵里钻着，让他十分烦躁。 他忍不住伸手刺向自己的耳朵，想要将耳膜扎穿，好让自己不要再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着，很轻柔，带着甜甜的喜悦。 他能感觉到，被那只小手抚摸过的皮肤都似乎十分开心一般。 于是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嗯？” 看着趴在自己胸口，昂着小脸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小女孩头上扎了个朝天小辫儿，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直在看着自己笑，许纯良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谁。 “爹爹！你醒啦！” 那小姑娘大声喊道，伴着她惊喜的喊声，一只小狗的狗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汪汪！汪汪·” 许纯良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桃木剑里长出来的小姑娘。 “不是说了，叫哥哥，别叫爹爹嘛。”他伸手抓了抓小姑娘的长满黑色头发的头颅，转头看向四周。 此时他正躺在一片荒野之中，身下是绵软的青草，身边有高大的树木。以及一些高高低低的阔叶植被。 很明显，这是南国的某处荒野。 “好的哥哥。”耳边传来小姑娘的回答声，他笑了笑。心说这次还挺乖巧，没有已读不回。看着在一旁大树上像个老农一般蹲着抽旱烟的老头，他再次皱了皱眉头，有些恍惚的的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 “你是谁？” “呵呵……”老头将烟袋锅子在一旁的树上敲了敲，烟灰散落，将黑色的树皮隐隐灼烧出一缕青烟，然后这才慢慢的说道： “我就是我啊。” “你现在离七斗米教的总教不算太远。前夜你突然掉入那个黑色箱子，我正要上前救你出来，可下一秒那箱子便碎了，你也从那箱子里掉了出来。然后昏睡不醒。” “好在我检查之后发现你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于是便叫了他们几个贪玩的，一起拿了些金银细软，带着你一起来到了这里。”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舒服的地方？’许纯良在心中嘀咕了一下，下意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胳膊腿都在，皮肤也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紧接着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面板。然后心中不由抽抽了一下。 姓名：许纯良 年龄：17岁 属性点： 境界：金刚神境（升级天象境需属性点） 技能：天煞虎体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敌人） 状态：三头六臂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13%。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32%。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无（无）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到了金刚境了？’他恍惚了一下。 ‘不对！不是金刚境，是金刚神境！这是什么境界？’他心中疑惑着，却没有任何答案。 ‘或许和那些从高冠道人身上得到的神意有关。’ ‘但不确定，还需要再研究。’ ‘嗯，三花聚顶已经变成了三头六臂，将千佛经的收获也囊括了进来，以后想激发三头六臂应该就更容易了。还有这个【无】，面板都没有任何解释，真的是无了。’ ‘还有这么多属性点，真的是想什么时候升级就什么时候升级了。’ ‘不够我不用着急。等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再作为杀手锏使用吧。’ 梳理好了自己的一切，他再次左右看了看，接着微微有些疑惑的问道：“熊孩子呢？” 老头伸手一指，再次笑着说道：“那不就是吗？” 许纯良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又一个小孩儿正在不远处的草窝子中蹲着，一对儿小屁股抬的老高，不知道是在看蚂蚁搬家还是别的什么事情。 “哦。” 他应了一声，然后缓缓抬手，并对老头儿轻声说道：“我身体好沉，你帮帮我，扶我起来。” 老头儿撇撇嘴，轻声说了句你对老年人真不尊重，说完还是跳下那棵大树落在许纯良身边。 并伸出自己皮肤微黑的手掌朝许纯良伸来。 老年人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不愿意帮你，身体却总是很诚实。 许纯良握住了他的手，很冰凉，很粗糙。 像麻绳一样粗糙。 老头儿用力一拉，却并没有拉动许纯良，他好像真的身体变的很沉，轻易都拉不起来。 于是他想松开许纯良的手，去他身后把他先抬起来。 可许纯良的手像是粘在了他的手掌上一般，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恐出现在他心底，他低头看向许纯良，一张老脸不由自主的变黑，眼睛里多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同一时间，趴在许纯良身边想要和他说话的扎着朝天辫儿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身边的小黑狗，还有不远处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小男孩儿，全部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眼睛里全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第378章 记忆轮回，虚假世界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看着许纯良的手道：“你快松开，我去那边儿抬着你的头，不然你起不来……” 话未讲完，便看到许纯良脸上升起一道诡异的微笑。 紧接着，一些黑色的气息顺着他们的手流到了他的手上。 许纯良的眼眸也变成了黑色。 “你在干什么？快松手！” “你是不是疯了！” “我们是你的家人啊！！！” 这一刻，老头儿彻底焦急了。 他不断甩动着自己的手，甚至肩头上长出了一些手，想要将自己被许纯良握着的这只手斩断，而许纯良身边的小女孩儿则开始哭泣，她【哇哇】大哭着，然后伸手抱向许纯良，口中不断说着自己害怕。让许纯良停下来。 那只黑色小狗也可怜巴巴的看着许纯良。像那个正在玩泥巴看蚂蚁的小朋友一样。 可双目变黑的许纯良像是对他们的焦急和害怕毫无感知一般，只是紧紧握着老头儿的手。并将【无】的气息从自己身体向四周缓缓流动着。 “孩子，不要这样，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 眼前老人的脸上生出一颗颗老人斑，看起来愈发苍老可怜。 小女孩儿抱住了他的大腿，哇哇大哭…… 撒尿和泥看蚂蚁的小男孩儿也过来抱住了他另一条腿。 许纯良双目漆黑，缓缓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然后轻声说道：“你们不是我的亲人。” “你们是你。” “不是你们。” 话音一落，天上的星星一下变成了太阳，又猛的一颤，变成了月亮。 紧接着，天空不断变化着…… 上一刻还是满天星斗的黑夜，下一刻又变成了万里晴空，然后又猛的乌云密布。 身边的花草树木也不断生长，不断凋谢着，有时像热带雨林，有时变成了满地青草的草原，有时又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许纯良眼前的老人和小女孩儿他们，也不断变换着。 一张张脸不断替换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可怜巴巴的对许纯良喊道：“我们是你的家人啊。” “你怎么能杀死我们……” “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亲昵的狗叫声，风吹过的呼呼声，甚至还有车水马龙的声音，不时在许纯良耳中响起。 许纯良的双目偶尔会升起一点迷茫的颜色，然后又悄然消失，再次变成黑色。 可无论四周的事物如何变化，他的手总是稳稳的握着老头儿那只手，不让他离开一丝一毫。 当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天空的颜色也变的越来越快的时候，他笑着说道： “呵呵，我早该想到的。” “作为七斗米教的创教之人的死亡部分，你拥有着与那段记忆相同的能力。” “这便是记忆轮回吧？你用我的记忆，将我拖入了一个虚假的世界中，想借此让我沉沦吗？” …… …… 许纯良的声音很轻，却传出去很远，伴着他的声音，一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声音就像一个神奇的橡皮擦，声音划过，一切事物都发生了改变。 天空消失了，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草地消失了，也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 眼前的老头，小孩儿，小狗，都变成了黑色的，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手，和一根根黑色的触手。 而在许纯良手中握着的那只老头儿的手，则变成了一片有些破碎的黑色麻绳。 和黑色中国结的材质一模一样。 许纯良在这一刻变的笑呵呵的。 “这才对嘛。” “不过你这一招真的很强，从记忆入手，建立一个虚假又真实的世界，让人用自己的想象自成一个世界。然后永远的沉沦在其中……” “很高明的手段。” “你是什么时候使出这个手段的？” 他好奇的看着手中的黑色麻绳问道。 黑色麻绳和他后面隐藏在黑暗中的中国结都没有回应。许纯良点了点头，道：“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 “我们继续。” 以许纯良为中心，一切再次变的虚无…… 消失，一切都在消失。 那些抓在他身上的大小手掌消失了，那些系在他身上的触手也消失了…… 握在他手中的黑色中国结麻绳，发出一道无比惨厉的嘶吼声，然后不可避免的，随着周遭正在消失的一切，也一起消失了。 就连身边的黑暗，也在跟着消失着。 一直到…… 许纯良听到了一声咔擦声，然后他感觉到了下坠的力量。 奇怪的是，他明明感觉自己在下坠，身体却像是在上升一般。 头朝上，脚朝下，往头顶的方向下坠着。 仿佛他原本站立在一间三十层楼高的房间地板上，地面和屋顶同时崩塌，然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不是站在地面上，而一直是以一种头朝下脚朝上的颠倒姿态站在房间的顶棚中一般，直到房屋崩塌后，真正的重力方向这才出现，让他开始以头朝下的姿态摔落一般。 灵活的身体猛的一甩，将双脚和头颅的方向反了个方向。 然后便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恍惚了一下，目光扫过四周。 脚下是黑色的斗柜碎片，面前是木质的小桌子，桌子上燃烧着如豆一般的油灯。 屋中有淡淡的香的味道。 他又回到了这个房间中，看着眼前的老年许纯良，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问道：“你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年许纯良哈哈大笑： “癫子，癫子，你还真是个癫子。” “掉进那黑箱子把箱子砸坏又掉在地上，这一瞬间的事情。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啊！” “我是你的三尸之一啊…… ” “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哈哈哈哈……” 看着老头儿大笑时那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许纯良这才放下心来。 他摸了摸胸口，确定游神令还在胸口的皮下面藏着之后，不理会正在大笑的老年许纯良，迈步走出了那个房子。 看着正在山峦间追逐的熊孩子，小姑娘，以及柯基小狗，他彻底放下心来。 大声喊道： “别玩儿了，这个地方诡异。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第379章 造长城 “杀！！！” “小娘子，别跑，哈哈，跟大爷我好好玩玩～” “刘老三，你他么出千！老子剁了你的坤儿！” 大雍朝南国边境某个无名山头上，一群粗野的汉子正在吵闹着。 他们有的三五聚作一团，将从村寨中抢来的美妇压在身下，光天化日的行那苟且之事。而他们旁边，则聚着一些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欣赏着他们的‘杰作’，并不时的作出一些‘技术’点评。 有的人则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抢来的细腻瓷碗，不断吆喝着‘下注’‘下注’，然后将手中的金银像流水一般输了出去。 更有人两两脱去了衣服，两个大男人抱在了一起…… 而这群看似散漫，实则坐法暗合某种阵法的粗鄙汉子中央，却一反常态的坐着一个书生。 这书生背对着众人，盘腿坐在此处唯一干净整洁的一片青草地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认真咏读。 仅看其坐姿，气质，以及那张阴柔又极美的脸庞，总会让人觉得他与此时山头上的这种风格气质完全不搭。 此时，这书生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手中的书页，喃喃自语着。 “那李瓶儿也没做错什么，怎么西门大官人就把自己的怜爱全给了那潘金莲呢？” “还有这潘金莲也真是的，西门大官人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还能和小厮私通呢？她们这些女人，对得起西门大官人吗？” 正在他纠结于西门大官人与那几位女子之间的爱恨情仇的时候，他的耳朵微微一动。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合上了手中的那本线装本，悄悄塞在屁股下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名为《武子韬略本》的兵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顶着红盖头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山下。吸引了那些汉子们的注意。 血浮屠。 这血浮屠走路的方式与其他血浮屠都不一样。 他的身体在行走间，会定向向前方洒出一团红线，那些红线瞬息间在他前方数米处聚成一个人形后，便会化作一个新的他。而原来位置上的他就会随之消失。 就这样一闪一闪的，他宛如瞬移一般，顷刻间穿过了那些汉子。来到了书生面前。 面对着正在阅读兵书的书生，血浮屠红盖头下的脸发出了一声微小的【哼】声。 “杀将军，军纪不严，读再多的兵书又有什么用处？” 那血浮屠冷声对书生质问道。 书生呵呵一笑，那张阴柔的脸竟如春风解冻一般，气质立变，整个人就像是京城中最受世家贵族女子们追捧的读书人一般单纯善良，看的血浮屠盖头下缠满红线的脸不由微微皱眉。 任何人看到杀人如麻的贼配军将军杀心凤作出这种表情，都会忍不住想要皱眉的。 “找到那无常的位置了？”杀心凤没有回答血浮屠毫无意义的问题，开口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天罗地网会找到他的。”血浮屠闷声闷气的回复了一句，然后隔着红盖头缓缓扫视了一圈周边依旧乱做一团的贼配军们，这才接着说道：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天前，七斗米教被屠了。” “铮！”杀心凤双目一凝，身体发出一道‘铮’的声音，这一刻，以他为中心，山风止步，四声俱静，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凝滞起来。 他手中捧着的兵书无风自动，不断快速翻页着。 紧接着，以他为中心，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些嘈杂又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有时细密，有时急躁，有时又透露着种种难以理解的疯癫意味。 凡是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头疼起来，那些正在赌博的汉子们丢下了手中的骰子，伸手自腰间解下两颗用过的蜡烛，轻轻点燃系在了额头的破烂带子上。 那些正在强暴民女的汉子们也停了下来，匆忙的从脱到脚腕间的裤子上拽下自己的蜡烛，急忙点燃…… 那些被强暴的民女，在听到这些的瞬间，便发出了远比被强暴时还要痛苦数倍的声音，然后七窍流血而亡。 除了那位血浮屠之外，所有人都在这嘈杂的声音中紧张起来。并下意识的远离着书生的位置。 直到他手中的兵书停止翻动，这种声音才顷刻间消失。 此时的杀心凤面色低沉，嘴角却微微上扬。他抬起纤细的眉角看向血浮屠：“谁干的？也和南国十二家一样？找不出问题所在？” 自从来到南国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是无常。”血浮屠的声音很平淡，但头顶微微晃动着的红盖头却无声的告诉杀心凤，这位皇帝近人其实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但杀心凤也不以为意，因为即便是他也同样无法平静。 “京城那些行军参谋们已经尽可能高估了这无常的能力，所以派来三千位血浮屠和我们来到南国，甚至陛下还亲自写下手谕要求南国十二家和这七斗米教一起协助我们。没想到……，我们连无常的面都还没有见到，江南十二家就灭族了两家，吓得其他十家纷纷将家族人士尽数缩回了家中，这才没几天呢，连七斗米教都屠了？” “呵呵……” “他这是在挑衅我们呢……” “很好，劳大，穿好你的裤子，集合兵力，三天之内，去坤国境内扫荡十万兵民。闷三，你就在南国境内，二十万生民。” “对了，这一次不用顾及有哪些人给我们上过供了。什么富户，世家，男女老少，只要活着的一视同仁，全给我掳来。” “我要在大雍边境上，造一座长城。” “是！！！”被点到名的两个汉子大声应是，气质瞬间变得无比彪悍。 转眼间，二人各自唤了一些兵士汉子，顶着额头上燃烧的白色蜡烛，吆喝着下山而去，各自去招揽自己散在南国的将士去了。 而那位前来送信的血浮屠，这时才低声对杀心凤说道： “杀将军，你掳掠坤国的百姓我无所谓。可你怎么能让他们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南国的百姓，这些人可是陛下的忠臣。” 第380章 兵器架子 “忠心？” “是啊！我就是让他们为陛下尽忠嘛。” 杀心凤呵呵笑着，再次翻动起手中的那本兵书，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血浮屠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 许纯良走在一个热闹的镇子里，耳边不时传来充满平常人家生活气息的声音。 有小孩儿不小心将吃完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发出的咔嚓声，有汉子在院子里用斧头劈开柴火的劈柴声，有妯娌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头对着头敲声诉说着邻家长短的嘀咕声，还有青楼楚馆中才子与佳人之间那能腻出油水的欢好声…… 这些声音让他放松，让他欢喜，让他有种生活在人间的感觉。 所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奇的看着周遭的所有人。 周遭的人也都好奇的看着他。 牵着老牛的赤脚农人路过他时，会好奇的看他一眼。 提着篮子沿街捡拾牛粪的小童也会好奇的看他一眼。 难得出一次门，藏在轿子中的小姐也会好奇的透过轿子一侧的帘子，探出好奇的眸子，像钩子一样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他们为什么不停的看我？是天罗地网的人吗？这样也太不专业了吧？”许纯良看着一旁弯腰站在一个妇人身旁，探着脖子往人脖领子里瞧的老年许纯良问道。 那妇人看许纯良看向自己，还轻声自言自语着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中轻声嘀咕了一句【好漂亮的登徒子】，然后便扭着屁股快步离开了。 什么都没看到的老年许纯良白了许纯良一眼，道：“看什么，看你长得帅呗。” “嗯嗯嗯！我也觉得，他们就是觉得哥哥长得帅，所以才偷看哥哥的。”蹲在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肩头的小孩儿许纯良大声吆喝道。 “汪汪～！汪汪汪～！”柯基小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一脸讨嫌的讨好模样。 而坐在许纯良肩头，同样流着口水看着糖葫芦的小姑娘对众人的分析理都不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红彤彤的山楂伸进黄澄澄的糖稀中，裹了一层明亮的糖稀，虚无的口水流出老长…… “呃…… ” “虽然你们分析的都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你们说的不对。”许纯良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看到街角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后，转头快步走进了一个小巷子中。 “有问题！”他心中念头一起，脚步便快了许多，不着痕迹的穿过人群，与老年许纯良他们一同进入了那巷子中。 巷子两侧的房子都有三层楼高，这让本身有些窄的巷子显得很黑。 那两个少年背对着他正在交头接耳，于是许纯良没有急于打扰他们，只是悄然靠近着他们，并集中精神，想要听他们说些什么。 “你也觉得我说的没错是吧。” “那个道士模样的外乡人……” 听到他们确实在说自己，许纯良皱了皱眉头，本能的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一柄剑。 “哈哈……” “你说的没错！那外乡人……，啧啧啧……” “把自己整的跟个兵器架子一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不会是个傻子吧……，不！我想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北方人，哈哈哈哈……” “哈哈哈，他腰上竟然别了三柄剑！一柄装模作样的拿布一包，一柄黑不溜秋的，还有一柄还是拿木头削的。你说他长的挺好看的！怎么是个傻子，哈哈哈哈……，你说他可能是北方人这件事太搞笑了！我等会儿见了二哥他们一定要讲给他们听。听说北方不富裕，却十分重武，很多人都梦想着成为一个剑客，刀客，或者大侠……” 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他们背后的许纯良瞬息间便后退了，转眼间从巷子里消失。 仍然在哈哈大笑着，不断对虚无的北方人进行着嘲讽的两个少年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回。 重新回到了大街上的许纯良不由得有些脸红。 他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一边的众人，无奈说道：“好吧，你们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话音一落，以老年许纯良为首，三人一狗捧腹大笑。 “哈哈哈……” “嘻嘻嘻……，他们说爹爹是兵器架子，哈哈哈，好搞笑啊！” “爹爹，我早就说了，那两把破剑你没有必要留着，随手扔了就行。有我就足够了，真的没必要做兵器架子，哈哈哈哈…… ” “小姑娘你别笑哥哥了，哈哈哈……，刚刚那两个人说你也不好听，他们说你就是木头削的……”善良的小孩儿许纯良一边笑着，一边提醒着小姑娘。 “汪汪～！汪汪～” 三人一狗彼此嬉闹着，大笑着，大叫着，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似乎他们真的是许纯良的臆想一般。发出的所有声音没有引起整条街上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人们只能看见一个长相帅气的不像人的道人少年，像个武器架子一般，腰间系着三柄剑，一把伞，红着脸从人群中走过。 于是人们忍不住悄然看向许纯良一眼。然后在心中嘀咕一句【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子，却是个傻子……】 就这样，许纯良在三人一狗的吵闹声中，红着脸走过热闹的街道。准备找一间客栈先住下来，然后再解决自己像个兵器架子一般的问题。 在找到客栈之前，他先看到了一个兵器铺子。 于是他心中一喜，连忙快步朝那个铺子走去。 铺子的主人是个眼光聪敏的胖子，当他第一眼看到许纯良时，就知道许纯良是自己的客户。 于是站在铺子前的他笑眯眯的对着许纯良那张令人惊叹的脸点了点头，接着习惯性的想要上下打量一下许纯良。 ‘嗯，脖子修长，挺的笔直，是个有气质的。’ ‘皮肤很好，应该是家境不错！能出得起钱。’ ‘额，怎么穿着道袍？’ ‘嗯？这么多剑？怎么跟个兵器架子一般？’ 一眼之间，他心中闪过数道念头，面上却保持着专业的微笑。看到许纯良来到自己身前，他和善的笑着，胖乎乎的脸上泛起两个深深的酒窝。 “客官，您是想卖掉一两柄剑呢？还是想再买两柄挂在腰上，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威风一些……” 第381章 送块地 作为一个专业的生意人，武器铺老板的询问天衣无缝。 许纯良却摇了摇头。 “我不买剑，也不卖剑。” 说到这里，许纯良再次不由得有些脸红。当他突然听到武器架子这个名词之后，就时不时的觉得自己是个武器架子。然后便生出了一种从前世带了过来的，被看成显眼宝的羞涩感。 好在兵器铺的老板实在够专业，他并未因为许纯良的回答而改变笑脸，反而更加友善的询问道：“那少侠是想问路？还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许纯良再次摇了摇头，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老板，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把这几柄剑背起来的，总挂在腰上感觉怪怪的。” ‘原来这少年知道自己腰上挂这么些剑不好看啊。’胖老板心中嘀咕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更甚，他大手一挥做出了个请的动作，道：“少侠里面请，您说的东西本店还真的有，如果不合适，还可以专门为您定做。” 在胖老板的引导下，许纯良走入兵器铺中，然后不由一怔。 这间小小的兵器铺，卖的东西倒是真的不少，只是大多都是一般货色，给普通人拿着防身还行，并不适合他。 “您这这个怎么样，错金银龙凤剑匣，在檀木匣上镶嵌金银做龙凤呈祥之态，引人注目，又充满艺术气息，最适合少侠这种气质绝伦的少年使用。” 胖老板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个镶嵌着金线和银线的龙凤剑匣，放在了许纯良的眼前。 许纯良摇了摇头，道：“太浮夸。太招摇，有没有别的？” 胖老板夸张的用左拳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右掌，然后对许纯良竖起大拇指道：“少侠果然不是一般人，连错金银龙凤剑匣都看不入眼中，那这个青铜剑匣您一定要看一看！此物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是我上个月刚从坤国收回来的。一般人我看都不让他看！这可是老物件了！” 说话间，他弯腰从一旁的木箱子中吧啦了一下，然后艰难的抱出一个厚重的，青铜颜色的箱子。 “您看怎么样？” 许纯良摇了摇头。 “不喜欢？”胖老板满脸不信，心说这个压箱底的破烂看来是真的砸手里了。 许纯良点点头：“它看起来太重了，背出去很累不说，而且虽然背着它确实不再像个兵器架子了，但是真的很像一个送快递的……” “送块地？” “少侠，我们镇子的地很贵的，真的送不了，我们家世世代代经营这间武器铺子，也不过攒了区区两百亩熟地罢了。地是送不了的。” 胖老板连连摆手，表示买什么都不会送地，他甚至在心中将许纯良当成了十二家派来民间买地的帮闲。 “哈哈，老板误会了，我不需要你送我块地。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轻便的，又不浮夸的东西，比如布袋子特别缝制的东西……” “哦哦～” “不要地！不要地好！” 老板连忙接过话头。 “布匹不行！你等等哈！” 胖老板挠了挠头。转身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许纯良扫了一眼，箱子中散乱的扔着些皮制的东西。 胖老板不断翻腾着，最后从箱子底部掏出了一个黄色牛皮制的条带。 那条带有点儿像坎肩，又有些像许纯良前世深入研究过的胸罩。 确切的说很像电影中警察将枪藏在上衣里的枪衣。 “少侠您看这个。头层牛皮鞣制，可以穿在身上，后面有牛皮做成的活扣，可以将在上面系紧几个剑鞘。 这样您就可以把剑全都背在背后了。” “小子，这个东西不错。虽然背在背上依然有点儿兵器架子的气质，但不管如何，也比你全部挂在腰间要潇洒威武的多了。” “既然你注定要做一个兵器架子，那就要做个威武的兵器架子。” 老年许纯良在一旁憋着笑说道。 “好吧，就它了。” 许纯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饺子。这是老年许纯良从七斗米教中搜刮出来的东西。 “再给我配几个剑鞘，够吗？” 将银饺子丢在柜台上，许纯良开始伸手解下腰间的几柄剑。 桃木剑，黑玉剑，血肉铜钱剑，天机伞。 胖掌柜看到桃木剑刃上生出的细嫩枝桠，心中只觉得奇怪，却并不觉得贵重。 可当他看到黑如墨玉，周身散发着千年寒潭之阴冷意味的黑玉剑时，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本能的贪婪之意。 作为一个售卖武器的世家，他瞬间便明白了黑玉剑的神异，并生出了本能的，想要将之据为己有的想法。 可下一刻，当他看到被布匹包着，却露出一角剑柄，用蠕动的血肉丝包裹着腐朽铜钱的血肉铜钱剑时，一股阴冷的激灵从他尾椎处升起，迅速传遍了全身。打了一个通透的颤抖。 这个颤抖抖去了他的贪意，并让许纯良的形象在他心中无限的高大了起来。 甚至看起来无比普通，甚至削的很是粗陋的桃木剑和普普通通的天机伞，在他眼中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够了！够了！足够了！” 他连忙捡起柜台上的银饺子，目测了一遍三柄剑的长短大小，然后转身认真的帮助许纯良挑选起剑鞘来。 ‘这个剑鞘黑色的，镶着黑色石子，很适合那柄黑剑。’ ‘这个剑鞘血红色的，配那个肉丝剑更合适不过了……’ 他认真的挑选着，却找不到合适桃木剑的剑鞘。正当他为难时，他听到了一声阴冷的，俏皮的，嘻嘻笑声…… “嘻嘻……，我要那个旧剑鞘。胖老头，给我拿那个好不好？” 他循着声音疑惑的朝声源方向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里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声音阴冷俏皮的小女孩儿。 “胖老头儿，往哪里看呢！我说我要那个剑鞘！” 胖老板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僵，脖颈儿后方隐隐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自己的脖子便不由自主的移动了一下，看到了扔在墙角的一个破木盒。 第382章 莲花落 “那是个琴盒，我用来垫桌子腿的。” 胖老板颤抖着说道，同时想起了那些自己听过的恐怖故事。 看不见的小鬼儿，鬼剃头…… “小姑娘，快下来，不准吓唬人！”许纯良在心中训斥了小姑娘一句，让站在胖老板肩头正用手指按着他脖子的小姑娘气鼓鼓的嘟了嘟嘴，然后不情愿的跳回了许纯良的肩头，用自己小小软软的手指头捏着许纯良的耳垂，在他耳朵边上大声喊道： “爹爹！！！” “我不管！” “我就要那个盒子做我的剑鞘嘛！！！” “我不管！我不管！！！” 吆喝间，她甚至双手抓着许纯良的耳垂，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吊在他的耳垂上不断摇摆着。像是在荡秋千一般。 许纯良无奈的笑了笑，对胖老板说了声抱歉。 “帮我拿那个琴盒吧，孩子喜欢。只能这样了。”他笑的充满歉意，看在胖老板眼中却无比的恐怖。 ‘剑灵！这是祖上传说中的剑灵吗？’ ‘天呢！这么一个随手削出来的桃木剑，竟然有剑灵！’ ‘天呢！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强行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伸手从桌脚下面抽出那个垫在桌脚下的琴盒。 ‘难道这琴盒有什么诡异？’ 他本能的想起自己看那些神话怪志小说中，主角从龙套那里买走的宝物残片，或是隐藏在普通事物表面之下的无价之宝。 他看了看许纯良那帅气的面容，和他无与伦比的气质，又想了想矮胖平凡的自己，愈发觉得，自己就是话本小说里的龙套，许纯良就是传说中走到哪里都能捡到宝的主角。 于是他忍不住伸手在琴盒上敲着。 “咚！咚咚！” 琴盒是空心的！他心中一震，不由狂喜，然后下一秒就不由泄气…… ‘废话！老张啊老张，你真是想钱想疯了！琴盒自然是中空的，否则琴装在哪里？’ ‘这人有剑灵，有宝剑，并且还能将宝剑随意的挂在腰间满世界乱跑，不管他是不是主角，反正他杀死我的能力肯定是有的。’ ‘甚至按照那些小说上写的那样，他杀死整个小镇的人的能力估计都是有的……’ ‘这样的人，明明能杀了我抢走我的东西，现在却愿意老老实实的付钱买，我有什么资格不卖？’ 他自嘲一笑，将那个有些宽大的琴盒抱起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用牛皮带系紧。 然后…… 他再次听到了开心的小女孩儿笑声。 “嘻嘻……” 伴着笑声，他看到那柄粗陋的桃木剑竟然飞了起来。然后锵的一声插入了琴盒之中。 “谢谢胖爷爷，我喜欢这个木盒子，它也是桃木的……，嘻嘻……” ‘哦，原来它只是因为它也是桃木的而喜欢啊。’胖老板瞬间便相信了小姑娘的话，也相信了这个不起眼的木盒子并不是什么宝物。只是因为一个单纯的剑灵喜欢待在与自己相同材质的剑匣中罢了。 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幸好没吃亏】的满足感中。 很快，他将挑好的几个剑鞘在牛皮带上系紧，帮着许纯良穿在了身上，并帮他调好松紧。让他可以在最顺手的姿态上拔出几柄剑。 …… “小姑娘，你要这个琴盒，真的不是因为它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吗？” 由腰间挂着几柄剑的兵器架子变成了背上背着几柄剑的兵器架子的许纯良再次走在大街上，好奇的问道。 “没有啊，它能有什么好东西，除了爹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坐在柯基小狗头顶作骑马状的小姑娘高高跃起，在许纯良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直到给他脸上留下一小团小小的桃胶之后，才开心的重新跳跃到柯基小狗的头顶，哈哈大笑着指挥柯基小狗在街道中央作出向前冲的动作。 于是柯基小狗驮着她，一人一狗像一个冲锋的将军一般，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钻来钻去，开心的大叫大笑着。 许纯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老年许纯良。 老年许纯良眼中闪过一道疑惑：“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她不会选择一个普通的东西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地。凤凰非梧桐不栖。神也是如此。她虽离成神还很远，但本身就是天上神木的子嗣，如今又拥有了神意，重新走上了成神之路，也拥有了凤凰非梧桐不栖的底蕴。” “可是……，这个桃木琴盒在我眼中确实是个十分普通的桃木盒子，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好吧。”看老年许纯良也不知，许纯良也只能放弃。 反正不管是剑匣还是琴盒，背着都不算重，自己这个武器架子的身份是逃脱不掉了，也就这样吧。 “谁让闺女喜欢呢。” 他看着骑在柯基小狗背上大喊大叫的小姑娘不由微笑了一下，一张帅气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女儿奴的气质。 紧了紧肩上的牛皮带，他微笑着往前走去。对路人看向武器架子的奇怪眼神不再在意。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世间道理总是很多，但在自己活明白之前，无论听过多少道理，也不过是他人在絮絮叨叨的唠叨罢了。 不懂之前就是不懂，懂了之后就是懂了。由不得他人指点…… 这一刻，许纯良活得洒脱了一些，也活得明白了一些。虽然这些感悟并不会对他的实力有所提升，但无形中对他个人的心境，拥有了很好的帮助。 …… “ 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爷娘不是亲，有钱且去敬别人。 三年乳哺成何用，娶了媳妇就要分。 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爷娘饿断筋。 生前不曾见碗米，死后谁人来上坟？ ” 走着走着，许纯良突然听到了些十分好听的唱词，抬头一看，竟是几个乞丐跪在地上，一边对着来往的众人磕头，一边不停唱着乞讨的莲花落。 许纯良一怔，不由心中疑惑： “不是说南国富庶之地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乞丐？” 第383章 兵灾 许纯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零碎铜钱，来到那帮乞丐身边。 看到他手中的铜钱，跪在地上不断作磕头虫状的乞丐立马来了精神，他们蜂拥上来，然后又被许纯良背后背着的几柄剑吓到，只能拥挤着跪在他的身前，目光胆怯又期待的，紧紧盯着那些铜钱。 “不用跪。” 许纯良将那些铜钱撒向众乞丐。 在抛洒的过程中，他使用了一些武者对力量控制的手法感悟。好让那些铜钱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洒在了众乞丐手中。 一人两枚，不多不少。 他的手法成功的震慑到了众乞丐，以至于那些本来看他心善还想继续纠缠他的乞丐们纷纷按耐下了心中的冲动，本能的给许纯良让开了一条路。 “去买东西吃吧。”许纯良摆了摆手，于是众乞丐立刻做鸟兽散，朝街边卖馒头米糕的店铺冲了过去。 …… 在街边买了几张烙的干干的面饼，又买了一盒粉色的定胜糕，三根糖葫芦。以及一小包梨子背在身上，许纯良看了看方向，走出了那个不知名的镇子。继续向南方走去。 在走了半天之后，许纯良突然发现，不知为何，从南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些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人穿着绫罗绸缎，身材肥胖，皮肤紧致白皙，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有人穿着露出胳膊和小腿的短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看皮肤就知道平常总在太阳下面干着农活。 这些人都拖家带口的，面容凄苦呆滞，不知经历了些什么。 还有一些拿着破碗，提着棍子的乞丐混迹在人群中，一路走一路唱，祈求看见的每个人，希望能得到一些可以吃的东西。 一个坐在一辆手推车上，面色疲惫的老员外看着许纯良，招了招手：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许纯良一怔，随即便立刻反应了过来，对着老人抱拳道：“老人家您好，我是出门游学的学子。想去我大雍南国边境看看……” “哎……” “原来是游学的书生啊。书生，我劝你还是转头回去吧。边境……，不能去了啊。哎……” 老人叹了一口气。 许纯良看着周遭这些面容疲惫，面色凄苦的行人和乞丐，心中若有所悟，他再次对着老人抱拳行礼道：“老人家，可是边境发生了什么事情？遭灾了吗？” 这些人一看都是拖家带口赶路的，一看就让许纯良想起前世从电影中看到的那些遭了灾的人逃难时的场景。 “哎……”老人再次疲惫的叹息了一下，他习惯性的往背后看了一眼，然后招呼身后那个同样满脸疲惫，却人高马大的车夫将手推车暂时停放在路边，这才十分痛苦的说道： “是遭灾了啊……” “如果是一般的水灾、旱灾、虫灾，我也不会拖家带口的离开祖宗耕耘了数百年的土地的。可这次，是兵灾啊……” “打仗了！孩子，打仗了！不能再往边境去了。你看这么多人，不都是被打仗吓到了，这才逃跑的嘛……” 老人叹息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凄苦，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打仗？和坤国吗？我记得大雍和坤国之间，已经和平了数百年啊？”许纯良心中一阵意外，不由提高了些声调。引得一旁路过的面色凄苦的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在斩妖司时他就知道，大雍朝和北边的梁国偶有间隙，兵家们会时常列阵杀戮一番，但南国却一直保持着平静才对。此时听到两国竟然起了兵灾，不由一阵好奇。 “可不是吗。”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镇守着南国边境的那伙子贼配军像疯了一样，风卷残云一般攻入了坤国的领地，甚至掳了坤国一处十万人的边城。 据说十万将士民众全部被掳回了我朝之内…… 我听说这消息后，立即带着全家人北上，只留了小儿子在家里的地道中藏着看家，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哎……” 老人再次叹息着，许纯良心中却不由得一动。他注意到老人说的是掳，不是杀。 想起早前在樊城中时，那位用人命催动兵书，让人舌头说话的诡异本事，他心中不由的一沉。 或许那贼配军的将军杀心凤，准备用这些人命做些什么。不会是打算来对付我吧？ 十万人，得弄出多么诡异恐怖的阵仗？ 他的心底变得有些沉甸甸的。只觉得那十万人如果是对付自己的代价，那他将被动的承担了一半那些人死去的罪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种滋味对他来说，并不好受。 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哈哈……”老年许纯良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小子，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这么多愁善感。” “那些人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不是因你而死。杀死他们的可以是贼配军，可以是血浮屠，甚至是这个不怎么讲道理的世界。唯独不是你。” “你不该把别人的罪孽放在你的肩头。” 许纯良微微点头，他明白老年许纯良的意思，却并不能顺利的将那些不好的情绪排解出去。 “小伙子，真不能往前走了。” 老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伸手指着身边默默经过的乞丐： “你看他们，他们大多是经了兵灾的。” “我听他们说，那些坤国的兵反攻的时候，见人就杀啊！一点儿活口不留，杀完就烧村子……” “太凶残了！” “他们把刚出生的婴儿用矛捅穿挂在矛上，像旗子一样挂着，哎……” 他的话让那些面色麻木凄苦的奇怪不由的颤抖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那些苦难的过去。 许纯良同样叹息一声，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杀意。 兵灾！ 这些残害百姓的兵们，和七斗米教的那些道士一样。 都该死！ …… …… 无名山头，杀心凤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看着山下被兵士们用铁丝穿破了肩头，锁着锁骨的数十万民众。忍不住站了起来，双臂柔软的挺起，做出了个遮脸欲哭的姿态，然后凄苦唱道： “你我新婚三日整，棒打鸳鸯两离分。身单力薄弱书生，怎能扛夯筑长城……” 第384章 死去的村子 “像我说的那样，开始栽种，垒墙吧。”杀心凤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电影院中小情侣的窃窃私语，可即便这样，整座荒山上下，无论是坐着卧着的贼配军。还是那些不断哭嚎的，被铁丝扎穿了琵琶骨的平民们。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些平民们本能的慌张了起来，然后他们便听到了熟悉的，令他们恐惧无比的抽鞭子的声音。 “走走走！动起来！”贼配军们抡着鞭子，将那些人驱赶着走向荒野和国境线。 杀心凤没有再看那些人，他再次盘腿在柔软的荒草上坐下，从怀中掏出那本还未看完的《梅金瓶》，微皱眉头，认真阅读起来…… …… “吱呀，吱呀。” 耳边不时传来车轴与木质车轮摩擦产生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是逃难的人们乘坐的驴车发出的难听声音。 许纯良微微皱着眉头，与迎面而来坐着瘸腿驴车的一家人对视，然后相向而行。 这几天来，逃难的人从少变多，又从多变少。 到了此时，路上逃难的人已经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荒凉的地步了。 身边这个迎面的驴车，已经是今天日出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乘坐交通工具的难民了。 车上坐着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和一个将面容涂黑，看起来脏兮兮的妇人，以及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看得出来，这三人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难。连那个本该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孩子，都满脸的疲惫。 一双小眼睛呆呆的看着天空，没有一点儿孩童该有的灵动。 ‘这该死的兵灾，该死的杀心凤。’许纯良回头看着缓慢离开的驴车，在心中骂了一句。 一直到那辆驴车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他这才转过头，继续顺着大路往南方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头不再看向那辆驴车的瞬间，驴车上的三个人身体猛的一颤，瞬间汗出如浆。 包括那个婴儿在内，三人面色惨白，不断颤抖着，就像是刚刚见鬼了一般，脸上写满了恐惧。 “继续走，不要大喘气。”那个被女子抱在怀中的孩子脸上泛起一阵与婴儿完全不符的老成神色，并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于是瘸腿的驴车继续前行，一直到他们再次走了一个时辰之后，驴车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女子伸手将怀中的婴儿抱到肩头，那婴儿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确定许纯良早已走远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可以汇报上去了，内容：天九情报：发现无常行踪，与须木镇上探子汇报的一样，独自一人，背这个武器架子，一柄黑剑，一柄铜钱剑，一个琴盒，一柄黑伞。前行方向，玄岳山。” 话音一落，无论是坐在车头的断臂汉子，还是抱着他的女子，同时低头，恭敬应是。 紧接着，那个断臂汉子将自己的衣襟解开，伸手从驴车的车辕下抽出一柄牛角刀，用满是老茧的独臂握住。 抱着孩子的女子伸手抓起一个脏毛巾塞入汉子的口中。 断臂汉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反手握刀，刀尖指在了自己胸口的表皮上。 紧紧贴着皮肤，随后，他轻震手腕，刀尖开始在他胸口快速飞舞。鲜红的血液飘飞间，刚刚婴儿口中说出的字便浮现在胸前，那些血字化作一只只血色的肉蛾子。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然后在空气里啪的一声炸开，消失不见。 待所有字都写完，断臂男子胸前已经没有一片好皮了。 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心疼，却被那婴儿一声冷哼吓住。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片刻之后，断臂男子艰难的系好胸前衣襟，驾着车继续向前走去。 …… 无名荒山，杀心凤手中的书页无风自动。然后一些血色飞蛾凭空出现，一只只落在了书页上，或作一颗颗血色小篆。 “玄岳山吗？” 他阴柔的脸上闪过一道思索之色，随后大手一挥，一张黄色人皮从袖子中飞出，在身前展开。 紧接着，南国边境的地图出现在人皮之上。 静静看了数息，他收起黄色人皮，一个蹲在不远处，面上刺着字的少年伶俐的跑到他的身前，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传信给各部，重点布控玄岳山，传信血浮屠，让他们提前在玄岳山长城后埋伏好。其他各部，随时注意烽火连城。烽火起那一刻，全力合围玄岳山。” “务必将无常毙杀于玄岳山下。” …… …… “爹爹，爹爹……” “前面有个村子，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骑着柯基小狗做冲锋状的小姑娘大声吆喝着，从前方的小路上拐了回来，一张脸上写满了开心和得意，为自己可以帮爹爹探路而开心不已。 而她身下做马骑的柯基小狗，则一脸谄媚的笑容，驮着她上窜下跳，显然为自己可以做小姑娘的坐骑而感觉到十分的骄傲。 许纯良伸手，小姑娘高高跃起，跳入他的手掌中，像个拇指姑娘一般开心的笑着。 “嘻嘻……” “爹爹，骑大马真好玩。”她开心的叫着。柯基小狗脸上升起一道荣幸的光，连忙配合的【汪汪～】叫了两声。 “就是小狗的腿太短了，跑起来总感觉有些不够过瘾。”小姑娘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柯基小狗脸上的荣幸变成了沮丧，然后又在许纯良看向它的时候再次变成了满脸的谄媚。 “你别欺负它了。”许纯良踢了柯基小狗一脚，这才看向前方。 “你说前面有个村子？村子里没人？” “嗯嗯！”小姑娘连连点头。 “好，那我们去看看。”许纯良大步向前走去。 他看到了一个村子，一个死去的村子。 断壁残垣，尘土无法掩盖的血迹，马蹄冲锋的痕迹。烈火烧过的黑灰。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这个村子在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兵灾。 许纯良脸上升起一道有些疑惑的厌恶。 厌恶的是这种没人性的屠杀。疑惑的是…… 为什么这个被屠杀的村子，没有留下一条尸骨。 哪怕半条呢？ 第385章 吓死宝宝了 整个村子，只有被屠杀和掠夺的痕迹。 却没有留下哪怕半具尸体，或是一个手掌。 许纯良缓缓穿过村子，细细观察着自己可以观察到的一切。 静！ 安静！ 寂静！ 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个活物，没有一块血肉。 整个村子像是被漫天蝗虫飞过一般，没有留下一点血肉。 甚至连一条蛆虫都没有发现。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出现在他心中：“有人带走了所有的人。” 包括活人和死人。 以至于这个村子里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剩下来。 许纯良突然觉得有些恐惧，有些寒冷。因为即便是他，也做不到在屠杀过后，让一个村子里最终连一块肉都不能剩下。 他加快了脚步，穿过村子。再次回到了路上，并继续向前走去。 村子外的路变成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路边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马蹄印，将很多草茎和灌木踩断。许纯良知道，这是那伙儿屠杀了村子的人留下来的痕迹。 ‘不知是贼配军的手笔，还是坤国军人的报复？’他心中疑惑着，却没有答案。 身边的老年许纯良沉默着走着，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见解。而没心没肺的小孩儿许纯良和小姑娘他们，则早已再次骑上柯基小狗大喊着冲啊、杀啊。往道路的尽头冲去。 许纯良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顺着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快步往前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后，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一个村子，这村子与刚才的村子一样，是个死去的村子。 没有留下一块血肉，一根手指。 那队吝啬的杀戮者，带走了村子里面人们所有的血肉…… 二十分钟后，又一个村子。一刻钟后，有一个村子。 村子与村子之间，平整的田地上，村民们种植的稻谷和蔬菜还翠生生的生长着，可整片大地上却没有了人的踪影。 似乎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同样的，整片大地上只剩下了植物。所有的飞鸟鱼虫，也都不见了。 ‘他们把所有的血肉，都带走了？那些血肉有什么用？这是要搞出一个什么阵仗？’ 许纯良心中无比的疑惑。 他只能机械的继续往前走着。穿过整片整片没有任何活物的村子，镇子，然后远远的看到一座山。 在距离这座山还有数里的距离时，许纯良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这是他两天以来，第一次听到活物的声音。 “嗨哟！嗨哟！” “一二、三四！” “加油干呢……” 嘈杂的吆喝声让许纯良精神为之一振，然后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听声音，是人们在干活儿？” “难道他们并没有杀死他们，只是将他们聚集在了一起？然后在那山上干些什么事情吗？” 许纯良思考着，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望山跑死马，尽管在许纯良眼中那座山已经很近了，但他还是走了一个时辰，这才来到山脚下。 站在山脚下的道旁，许纯良耳中的吆喝声更洪亮了。 同时他也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 “玄岳山。好名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典故。”许纯良看了一眼山下石雕上刻着的山名，在心中略微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心中对这座山并没有什么相关的记忆。 于是他不再多想，继续认真聆听着那些愈发嘈杂的声音。 吆喝声，号子声，虫鸣鸟叫声，还有巨木捶打在地面上，夯实地面时发出的咚咚声。 所有声音都表明着，这座山上在进行着一个很大的工程。 “或许那些将民众们抓起来的军士们，只是把他们抓过来，然后强迫他们做一些苦力。听他们的吆喝声，多么中气十足啊。” “这说明他们活的很好。” 许纯良在心中想到，对那些将那些村子清空的军士们的杀意变轻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将走兽鱼虫也都聚了起来。难道他们还能让走兽鱼虫们一起帮忙吗？”他心中疑惑着，踏上了眼前的山路。 天气此时有些阴沉，虽然是白天，但整片天空都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跟着变得灰暗。 许纯良边走边打量着整座山。 尽管他能听到人们的嘈杂的吆喝声，却无法透过紧密的树林看到哪怕一个人。 而这时，早先骑着柯基小狗的小姑娘和柯基小狗，连滚带爬的从山上冲了下来。 一边冲，小狗背上的小姑娘一边大声的哭泣着：“哇哇哇！” “爹爹，我要抱抱！” “太可怕了！” 在距离许纯良还有两百米的距离时，她软啪啪的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许纯良的肩头，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哇哇大哭着。 “哇哇哇！吓死宝宝了啊～” “死人，死人！好多死人啊！！！” “那些死人，还在那里高兴的干着活儿呢！！！” “爹爹啊！吓死宝宝了啊！！！” 小姑娘将自己的脸贴在许纯良的脖子上，大声的哭泣着，一条条桃胶从她眼睛和鼻子间流了下来，沾染在许纯良的皮肤上。 “什么意思？死人？” “我听这声音很中气十足啊？” 许纯良诧异问道，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就是死人啊！好多死人啊！他们，他们有的被劈成了两半，却还在那里干活儿呢。” “好恐怖啊！！！” 小姑娘语无伦次的诉说着，让许纯良愈发疑惑，于是他只能加快脚步，往山上冲去。 两百米的距离瞬息而至，拐过那道直角弯，许纯良便明白了小姑娘口中【都是死人】的意思。 整座山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以及各种牲口，动物。 他们无比和谐的站在一起。 有的人手中拿着锤子，有人手中拿着钉子，有人手中拿着铁锹。 还有的人数人一组，一起抓着一根巨木。 他们确实在吆喝，他们确实在干活儿。 拿着铁锹的人在山上挖开一个能埋住自己膝盖的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再用铁锹将土铲过来，将自己的腿埋住。 拿着钉子的人缓缓躺下，将自己的身体和那个把自己双腿埋起来的人重合，然后张开嘴巴，将粗大的铁钉插入自己的嘴巴里。 拿着锤子的人，将锤子抡圆，将那人嘴巴里的铁钉狠狠的锤击下去。好将他的头和那个埋腿入土的人的身体，死死的钉起来…… 第386章 血肉长城 这些不断把自己埋起来，把自己钉起来的人，都已经死了。 许纯良看着他们破烂身体上面的致命伤，以及他们欢笑着把彼此钉在一起，不断和山上那面用人钉起来的墙连接在一起，变成越来越长的墙的景象。 瞳孔不由得缩了起来。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对人性之恶本能的恶心涌上心头。 这座山上，被这些本该死去，却依旧保持着行动能力，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平民们，用自己的身体，打造出了一条蜿蜒的，诡异的长城。 血肉城墙。 许纯良心中不由闪过一道道浓郁的恶心感。 有人看到了许纯良的到来，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他少了半张脸的头颅与许纯良打着招呼。 “小伙子，你好啊！”他大声吆喝着。 因为左侧脸被利器削去了脸皮，露出了猩红的牙肉和森白的牙齿，看起来无比恐怖。也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可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摆动着手中的钉子，和许纯良打着招呼。 “你也是来干活儿的吗？” “军爷们把我们绑过来，却说是来修工事的，还愿意给我一天十个铜钱呢。” “你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多好啊！” 那人开心的对许纯良说道，许纯良看着他少了半个头颅的额头上扎着一根带子，带子上绑着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白色蜡烛，心中一动。 ‘是这些蜡烛吗？’ 他想伸手拔下那根蜡烛，却又不太敢轻举妄动。 只能笑着对这个早已死去的汉子摆了摆手。 他死了，但他自己不知道。 汉子对着许纯良笑了笑，脸上破碎的肌肉撕扯出难看的痕迹。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被削掉了脸皮的那半张脸，然后不好意思的对许纯良问道：”小伙子，你是明眼人，你帮我看看，我脸上这是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里有些痒，是不是被蚊子咬了？问他们，他们总说我看起来好好的。” 他指着身边那个将自己双腿埋进土里的同样额头上绑着白色蜡烛的汉子说道。 “张老三，你咋这样哩。你脸上就是好好的嘛！”那个将自己种进土里的汉子哈哈大笑着说道，许纯良看着他腹部那个足球大的豁口，和豁口中流出来挂在腿间的粉色肠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汉子铲起一铲子土，将自己的双腿掩盖，然后伸手在自己的肠子上挠了挠。 因为肠子实在粉嫩，他这一抓，便将散乱的肠子抓出了几个手指洞。 “小伙子，你别理他，他就是矫情。我这肚子也痒了两天了，我不也没说什么嘛。痒了就挠一挠嘛，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军爷们让咱们来修工事，那个好看的将军还承诺要给钱。咱好好干不就完了！” 说完，他用铁锹将自己腿四周的土全部拍实。 然后大声对张老三喊道：“张老三，你看我这个木桩子都埋好了！你别磨叽，快点钉！” 被削掉了半张脸皮的张老三嘟囔了一句急什么急，然后缓缓躺下，将自己的身体和这个把腿埋进土里的汉子的身体贴近，然后张开嘴巴，把粗大的铁钉塞入嘴中。 接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道：“钉子已经摆正了，木桩也放好了。李老四，抡锤啊！”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后脑勺有一个核桃大的血洞，不断流出红白色脑浆的李老四嘿嘿一笑，抡起手中的铁锤，将张老三口中的铁钉噗呲一声钉透。 然后，他笑呵呵的丢下锤子，在地上抓起一直早已死去，双眼泛白，却不断抖动着身子的鲤鱼，将张老三和那个双腿埋入土中的人的身体之间的缝隙用鱼填好，并用钉子钉起来后，这才侧起身子，抱住了张老三。 又一个已经死去的，从左肩到右腰处，有一条蜈蚣般血口的男人拿着钉子和锤子，将他们钉了起来。 然后，那个男人伸手在空中抓住了一个肚子被豁开的飞鸟，和一些虫子，将张老三和李老四身体之间的缝隙填满。 那些死去的飞鸟鱼虫鸣叫着，蠕动着，在血肉之间，看起来无比的恐惧。 许纯良终于知道，那些寂静无声的村子中，消失的人和动物们，都去了哪里。 他们都被那个神秘的军团杀死，然后带到了这里，并让死去的他们自己将自己筑成了一条， 血肉长城。 “张老三，你的钉子弄的不赖！” “哈哈！那是，我在村子里木匠活可是一把好手！十里八村员外家做家具都找我哩……” 被钉透了后脑勺的张老三大大笑着，无比骄傲的说道。 这一幕不停的发生着，许纯良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不管你是谁。你该死！”他颤抖着说道。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可没有任何人回复他，除了虫鸣叫叫和这些死去的人不断将彼此钉在一起的吆喝声外，玄岳山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着这些即便死去了，还在为自己曾经的生存能力而骄傲，还在为一天十个铜钱的报酬而欣喜的人们。 许纯良觉得十分难过。一些混杂着怜悯，心疼，以及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头缭绕着。 让他想要发疯，想要杀戮，想要转身冲向大雍朝天京城，将京中那个皇帝彻底的杀死。 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些把自己钉在一起，凝聚成血肉长城的人们。 同一时间，闭嘴了。 仿佛是被ai集体控制的无人机突然宕机。又好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 这些人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也闭上嘴巴。 包括和它们钉在一起的，填充着他们缝隙的飞鸟鱼虫也是一样。全部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巴。 静，安静！ 寂静无声。 所有本该死去的他们，都闭上嘴巴。无比沉默。 可许纯良却觉得。 这些沉默。震耳欲聋！ 第387章 好大手笔 玄岳山再次清净了。 与许纯良两天以来见过的所有村子一样。仿佛死了一般。 许纯良看着这些死去的人和动物们将自己钉成的城墙。 这座城墙完全是由人体和动物的尸体钉成的，蜿蜒的盘旋在玄岳山上。一头通向山顶，一头从许纯良身边经过，在山脊上绕了个弯，不知蔓延向了何方。 举目望去，无数的人被钉在上面，彼此纠缠在一起。有的人像张老三李老四一般，身体上拥有着巨大的致命伤痕。而更多的人，身上只有肩膀锁骨处有一块被穿透了的痕迹。但许纯良看的出来。在他们将自己钉在一起之前，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这些人的额头上，都用灰色的布条紧紧绑着一根白色的燃烧了一半的蜡烛。融化的蜡油顺着蜡烛流下来，糊在他们破烂不堪的脸上。 此时，蜡烛却熄灭了。人们也都像真正死去了一般，寂静无声。 ‘或许这蜡烛就是控制他们的工具？’许纯良在心中想道。 “啪！”这个念头刚在心中升起的瞬间，那些熄灭的蜡烛同时点燃。一点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这些筑城城墙的成千上万的人们的额头上亮起。 与之一同亮起的，还有他们的眼睛。 他们再次活了过来。像许纯良刚刚见到他们时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们眼中那种普通人的憨直和热情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无比冰冷、阴邪，充满了恶意的眼神。 他们直勾勾的，充满恶意的看着许纯良。 仿佛是看着杀死自己的恶人一般。 “长城哭，长城笑，血颜离别尽。” “长城起，长城崩，马踏人征骨。” “长城恨，长城悲，黑云暗塞天。” 那些被钉成了城墙的人们同时开口，那些被钉在城墙里的飞鸟鱼虫也同时开口。用含糊不清、古怪的音节，念着一通并不是很通顺的奇怪句子。 当他们念完后，他们额头上绑着的蜡烛便快速的融化了，蜡烛成液，沿着他们的身体缓慢又快速的流下。 缓慢是因为它们流动的样子十分细腻小心，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缓慢前行的感觉。 快速就是真实的状态，它们虽然流动的十分细腻小心，速度却是极快，顷刻间便覆盖了所有血肉。 蜡液流过之处，那些人的血肉崩开，一条条肉丝纤维像是蠕虫一般蠕动着，纠缠在了一起。彼此与彼此连接，血肉与血肉成团。 它们蠕动着，将原本将它们钉在一起的那些钉子，像呕吐一样，从它们彼此连接的身体中吐了出来。 只剩下一张张痛苦而充满了恶意的脸，在那个巨大的血肉之墙上，一起痛苦的看着许纯良。 一些血色的物质从那座高墙上流出，将城墙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血色。 许纯良动了动身体，发现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了许多。就像是普通人站在了水中的感觉一般。产生了一种行动不便的感觉。 对此，许纯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不着痕迹的扭动了一下肩膀。便适应了此时这种感觉。 自从他发现自己面板上的境界变成了金刚神境之后。身体给他的感觉便完全不一样了。 他伸手，一直蹲在他脚边的柯基小狗【汪】了一声，高高跃起，将自己的狗头塞进了许纯良手中。 于是在城墙上的那些人的眼中。 许纯良背上的武器架子中，一柄黑色玉剑自动飞出，落入了他微微抬起的右手中。 轻轻摩挲着黑玉剑冰凉的剑柄，许纯良扭头，看着蹲在一旁抽着烟袋，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血肉城墙的老年许纯良：“这些人……，是死透了吧？” 老年许纯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血肉城墙上那些满脸恶意的人脸。 不置可否的说道：“死透了没有，你不应该看的更明白吗？” “小子，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看不开吗？这些人早已经死了，你不能因为他们刚刚像个活人一样和你打过招呼，就觉得他们还是活的吧？” “送他们解脱，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许纯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做的很随意，很自然。 可在城墙上的那些人脸眼中，他就像是扭过头在询问一团空气的意见一般。 像极了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玄岳山的某处，一片血色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的血浮屠透过红盖头看着许纯良，瓮声瓮气的说道：“会不会搞错了？这样一个傻子？这会不会是无常的幌子？” 与他同在一处的另一名血浮屠同样透过血色看着正在侧头说话的许纯良，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无常每次出手都不留活口，更是用一些不知道的手段恐吓到了包打听那帮神神叨叨的家伙，让它们不敢说出有关无常的任何东西，哪怕杀死他们的奴仆也不行。以至于我们对他的了解其实很低。” “只知道他在樊城杀了人厨子和效用兵，在常册镇屠了跳荡兵和血玲珑。后来又在辛县外杀死了彩戏师和两百血浮屠……” “他一出手便不留活口，我们对他的了解，很少，很少……” “或许他拥有着一些神秘的手段，可以暂时提高自己的力量，又或许……，他是某位邪神的代言人吧。” “不过……”那血浮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不过无论什么邪神的力量，在碰到杀心凤搞出的这么大的手笔之后，也都没用吧。” 那血浮屠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 “咱家是真的没想到，这杀心凤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杀心竟然这么重！竟然用边境内外二十万人命，百万生灵，做出了这么一个取悦血肉之神的血肉长城。” “有了神的目光笼罩，这无常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掉了吧……” “是啊，这样的手笔，真的大胆啊！杀心凤不愧是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杀的姓。杀心是真的重啊。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他信仰的不是血肉之神，而是那个传说中从不回应，却是诸神中最强大的，传说中的【死亡】这位神主呢……” 第388章 神之权柄 “是的，你猜的没错。” “确实不是什么血肉之神。” 玄岳山向东约一公里的一座小荒山上，书生模样的杀心凤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垛上，神色随意，一脸淡然。 他手中依然拿着一本书册，微风吹拂间，书页翻动，隐约能看到一些笔法精细的画作 。 画作之上，画着些浑身赤裸的男女…… 此时那些精美又勾人的画作并没有吸引他的丝毫注意，他抬着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血浮屠轻声说着一些话语。 近看过去，这血浮屠与以往许纯良遇到过的都不一样。 头顶的红盖头上镶满了血色的珠宝，一些活物蠕虫彼此蠕动着，将自己编织成整片红盖头，彼此不断纠缠着，让他头顶的红盖头就像是一条不断流动的血河一般。 杀心凤赞叹的看着他头顶的红盖头，用肯定的语气对他说道： “是的，你猜的没错。” “确实不是什么血肉之神。” “我从未说过我信奉的是血肉之神，只是那些人看我总是在操纵血肉，对我的来历有些不靠谱的猜测罢了。” 他转头向西望去，那里这时已经被一片透着血光的黑暗笼罩。正是玄岳山的方向。 一条看不见头尾的血色长城贯穿在那片黑暗中，不断蠕动着，哀嚎着，一圈一圈将玄岳山死死围住。 “我依了他们的说法，就说自己是血肉之神的代言者，也把这个长城的名字称为血肉长城。但隐藏在谎言之下的真实是……” 他顿了顿，嘴角和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着，一直保持着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隐藏极深的激动。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在玄岳山上空，出现了一道无比纯粹的，黑暗的云团。云团如旋涡一般旋转。其中好像有一个无比庞大的东西隐藏在里面一般。 看着那纯粹的黑暗，杀心凤的开口，语气无比虔诚： “死亡。” “我信奉的，是死亡。这个长城也不该叫血肉长城，而是死亡之墙。” “什么？竟然是死亡？” “你能得到死亡的回应？？？这不可能！” “数万年以来，所有与【死亡】相关的仪式都已被遗忘，所有信奉死亡者都已经迷失。所有与死亡相关的典籍都成了无稽之谈。你怎么可能得到死亡的回应？” 那位与众不同的血浮屠终于震惊起来。他震撼的看着杀心凤，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呵呵……” “死亡永远存在。就像生命一样。”杀心凤微笑着，说出了一句极具哲理又若有所指的话。 “死亡的权柄就在那里，只要世间有生命，就对应着有死亡。遥远之前的死亡之神或许不在了，但死亡的权柄永存。只要权柄在那里，向他祈求，就一定能得到他的回应。” “而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找到正确的方法罢了。” “在我成为贼配军的将军，开启我的杀戮之路后，我就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和仪式。” “其中最具沟通死亡力量的，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 他目光幽远的看着那些彼此连接在一起的人脸死亡之墙，脸上升起一道不正常的悸动。 “用无尽的死亡，取悦那位不知是沉睡还是苏醒的死亡。然后借用他的权柄。诛杀无常！” 劈啪！ 天空之上，恰到好处的响起一声阴雷。 惊醒了陷入沉思的血浮屠，他忍不住大声问道：“权柄？你能借用死亡的权柄？这怎么可能？？？” “我们终究只是凡人！” “呵呵……” “哈哈哈哈哈…… ” 那血浮屠的问题，似是逗笑了杀心凤一般，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凡人？哈哈哈哈……” “果然，你们这些割去了卵子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叫平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佛门有言：众生皆可成佛！道门有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其背后细细探究起来，不过讲的是众生平等！众生为何平等？” “因为众生皆有神性！” 天空上劈下的阴雷让杀心凤的脸上一明一暗的，宛如天上的魔神一般。而他此时口中的话语，更是震的血浮屠一脸呆滞。 “众生皆有神性？”他重复着这句话，内心之中生出了极大的震撼，和足以淹没他的恐惧。 “无论佛道，甚至没落的如门，无一不相信一个传说。世界本为混沌，混沌中生出一个一。有称其为盘古，有称其为元初，还有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盘古开天辟地，其血化作河流，其肉化作大地。双目化作日月，头化为高山……” “意识化作神灵……” “而人，也是他的一部分血肉意识化成的。” “既然我们人类与神同源同种，为什么只有神灵可以使用那些权柄，我就不能使用？” “我也是盘古的一部分啊？” 杀心凤原本平静的双目变得无比癫狂，浓郁的疯意和幻想在他眼睛中闪烁着。显然已经沉入了自己与神灵拥有共同本源的想象中。 那血浮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又为自己的后退产生了极大的屈辱感。 为了转移自己的屈辱感，他震惊的看着杀心凤，大声质问道： “你怎么敢这么想！” 杀心凤狂笑着打开了双臂，松开了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本插画版《九尾龟》。任由天地间兴起的狂风将那本书吹上天空。 他癫狂的看着玄岳山的方向，无比猖狂，无比癫狂的说道： “我不但敢想，还敢做呢！” 声音在天地间不断回荡着，一些奇怪的，令人头昏脑胀的呓语声出现。 以他为起点，连接在那个将整个玄岳山都围起来了的死亡之墙上。 这一刻，那些痛苦的人脸上出现了一些同样癫狂的表情， 他们嘶吼着，双目中流出一点点纯粹的黑色粒子。往玄岳山上涌去。 “看吧，那些粒子，那就是死亡的权柄。” “无常，今日必死！” 第389章 不该如此 噼啪！ 许纯良抬头看了看乌黑乌黑的天空。突然觉得头顶闪烁着阴雷的黑暗有些熟悉。 那些黑暗的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的亲切感。 似乎， 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调皮的伸出触手一般的手掌，隔着天与地的距离，正在对着他轻轻摆动着。 然后发出噼啪的打雷一般的声音。 许纯良与黑云们对视了一会儿，却不知道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他确定，自己是没见过它们的。 所以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次看着眼前的死亡之墙。看着墙上的那些面孔们。 这些面容此时已经完全与长长的看不清头尾的死亡之墙融为了一体，许纯良甚至觉得，它们彼此变得相像了很多。 而且十分的熟悉。 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好让自己的脸可以离那些脸更近一些，这样就能看的更加清晰一点，看清楚这些人的样子。他想找出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然后他便诧异的发现，这些人的脸，明明长得完全不一样。 却依旧不可逆转的，在气质上和他越来越像。 死亡之墙上，无数的人脸，都在往他的五官和气质上变化着。越来越像！ 可当他就近看那些脸时，那些脸还依旧是痛苦的，阴郁的，那些死去了的人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是一种气质，或是一种感觉，让许纯良觉得那些人的脸变成了自己的。可当他真正看过去时，就会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这种奇怪的感觉，再次给许纯良带来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劈啪！ 又一道阴雷声响起，许纯良周遭的温度仿佛降低了数度。 一些黑色的气息笼罩在血色气息下，缓缓向四周流动着，他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加浓稠了几分。 可这个变化，却让他感觉有些舒服…… 那些混合在血光中的黑色气息，腥甜，阴冷，还夹杂着一些哀嚎和痛苦…… 这种味道，又熟悉又新奇。就像是掺了一些调味品的死亡一样。 所以，当那些黑色粒子从死亡之墙的面孔眼睛里流出来时，许纯良笑了。 笑的无比难看，无比苦涩。像生嚼一整个带着青皮的鲜柠檬一般的笑容。 是死亡！ 真的是死亡！ 这是称妈和道门墟界看到的那只死老鼠之外，他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死亡的力量。 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的心中生出一道难以抑制的痛苦。仿佛这些人是因为他死的一般，而这些人死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取悦他…… 在难看的笑容中，许纯良的眼睛里生出一道不解的迷惘。 以及一滴晶莹的眼泪。 “不该如此的。” “不该如此的。” 许纯良直勾勾的看着死亡之墙上那些越来越像自己的脸。不断低声重复着这些话语。 一旁的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呆呆的看着他，眼角也不受控制的流下一滴透明的眼泪。 它们想要跟许纯良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巴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坐在许纯良肩头的小姑娘不解的仰头看着他脸上的泪滴，傻傻的问道：“爹爹，你怎么哭了？你不开心吗？” “小姑娘不想爹爹不开心。” 她伸出手想要替许纯良擦掉他的眼泪。却一把擦了个空。 “你们不该就这样死的。” 他再次往前迈了一步，无视那些从众人脸上流出的充满了恐怖气息的黑色粒子。缓缓伸手，抚摸住了李老三那被削掉了一半脸颊的头颅。眼睛里满是怜悯的神色。 “我记得你说你这里觉得痒，让我帮你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对不对？” …… “神经病啊！” 红光中，隐藏在玄岳山中的贼配军和血浮屠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骂道。 即便是他们这样的杀神，也无法做到用如此温柔又怜悯的眼神伸手抚摸着一张少了半张脸颊露出鲜红牙肉和森白压床的破脸。 “他在做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无名荒山上，打开双臂的杀心凤脸上多出了一道疑惑。 ……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许纯良的手触摸到李老三的脸时，李老三眼中的狰狞和恶意消失了，一些和死亡勾结在一起，源自人内心的恶意物质很自然的便消散了。 他的双眼先是迷惘，然后变成了清澈。 像许纯良刚遇见他时的一样。 “小伙子，你还在这里啊？”李老三昂着自己粘在死亡之墙上的脸，开心的与许纯良打着招呼。 “我的脸还是这么痒啊。”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挠一挠，却发现自己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了。 “咦？我手呢？我脖子呢？我身体呢？”他诧异的问道。言语变得十分惊慌。 “小伙子，怎么回事儿？我的手怎么不见了，我的身体怎么不见了，我的脸好痒啊！你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怎么这么痒啊！你帮我挠挠，帮我挠挠好不好？” 他慌乱的说着，尽可能不要自己往可怕的地方去想。 许纯良眼圈变得更红了。 他强迫自己微笑着，认真的对李老三说道：“对！” “你就是被蚊子咬了，你的手被压麻了，所以你暂时感觉不到，不过没关系，睡一觉之后就好了。” “我记得你说你是十里八村最好的木匠是不是？我帮你挠一挠你就舒服了，就睡着了，等你睡醒了，你又是最好的木匠了，到时候我还要请你帮我做家具呢。” 他微笑着，对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李老三说道。 李老三眼中闪过希望的光，他的脸颤抖着，被削去了半边嘴唇的嘴巴颤抖着： “好！” “好！我一定帮你造最好的家具！比王员外家里的都好！一根钉子都不用，全部用我师傅教我的榫卯结构，好不好！不收你银子。”他双目中写满了祈求的光。 “不行！你干活了，怎么能不收钱呢。”许纯良认真的拒绝道，并伸手放在了李老四脸上的伤口处。 面板上的解脱光芒大盛。 李老四那张脸快速消失。 第390章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 在消失中，李老四笑着对许纯良说道：“跟你说个事，其实给王员外打家具时，为了偷懒，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了钉子……” “嘿嘿，不过你放心，小兄弟，给你弄的话，我不会偷懒的……” 说完，李老四的脸便彻底消失了。 许纯良的耳边出现了一些奇异的呢喃声。有村妇粗野又真诚的诉说，有孩子轻声的呼唤，有老人夹杂着咳嗽的讲述…… 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在他耳边不断纠缠着，重复着。 他缓缓抬头，任由眼角那滴不知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的泪珠滴下。 以他轻抚在李老四脸庞所在的那处死亡之墙为中心，所有痛苦的面庞上都充满了释然的情绪。 痛苦绝望的表情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孩子般单纯微笑的脸。 他们的嘴巴开合着，诉说着，讲述着自己平实而普通的生活，诉说着自己对未来的憧憬。 许纯良静静的听着，将那些低沉而复杂到轰鸣，如同洪流一般的信息认真的记在心里。 “我叫王凡，是一名农户。我每天吃两顿杂粮饭，我种的粮食今年一定会丰收……” “我叫小丫，我在找我哥哥，我和哥哥走散了……” “我叫罗老拐，是个瘸子，一辈子没有媳妇，是村子里人都看不起的懒汉，我好想摸摸村口李寡妇那长满肥肉的腰啊……” “叽叽叽，叽叽，叽叽……”（这是一只飞鸟的诉说，奇异的是，许纯良听明白了它的话语。它说，在远方的一棵树上，树叶丰茂的树干下，有一只隐秘的鸟巢，那里有它的两个还不会飞的孩子……） 一道道声音，像烙印一样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化作一颗颗黑色的字符。变成了一个个虚幻的，活生生的人。 他们排着长队，一个个来到许纯良的身前，向他诉说了一句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和渴望。然后微笑着消失…… 许纯良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专注。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超凡的武者之后，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倾听普通人的话语。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一个本该铭记在心底的话语。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 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当这个认知被许纯良在心底重提，并认真思考，确切认同的时候。玄岳山上方的黑色旋涡上方。更加遥远的高天之上，沉睡的死亡翻了个身，全身四处的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与此同时，以许纯良轻抚死亡之墙的手为中心，墙上所有的脸消失了。 紧接着是一望无际，没头没尾的死亡之墙，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老鼠在墙中钻来钻去，张口啃下组成这面巨墙的血肉一般。 一些密集的空洞出现在死亡之墙上，然后彼此串联，并迅速的将整面墙啃食了个干干净净。 天上旋转的黑云顷刻间消散。 许纯良抬起眼角还带着泪滴的脸庞，看向了东方，那里有一座荒山。 在死亡气息的连接下，他看到了两公里外的杀心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杀心凤，一身白色丝质儒袍，头上戴着一顶黑纱冠，将满头的黑发全部隆入冠中。消瘦的身形，完全没有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兵家们身上万夫莫开的无敌气质。 他正在笑，满脸欣喜，柔和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将军，更像是一个书生。 远处的他看着自己，满脸笑容，嘴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在许纯良身边，失去了死亡之墙的隐蔽遮挡，那些密密麻麻站在山上的血浮屠和效用兵们出现了。 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许纯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彪悍的杀气升腾着，形成了一团团宛如落地星斗一般的杀气之柱，顶天立地在玄岳山上。 许纯良没有理会正在从远处赶来的杀心凤，转头看向了满山遍野的人群。 面上刻字，额头覆布，绑着一根或数根白色蜡烛的军士。 一分为十，身材高大，头顶红盖头的血浮屠。以及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能人异士。 “阵仗很大嘛。” 他轻声说道。 而这时，从荒山上赶来的杀心凤也来到了玄岳山上。他惊喜的看着许纯良，不断的摆动着自己的右臂。 那动作，像是在打招呼。 似乎，他并没有因为许纯良轻而易举的破坏了他的死亡之墙而愤怒，反而生出了无比的欢喜。 “你也是死亡的信徒？你刚刚使出的是什么手段？” “嗯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如此轻松的便化解了死亡之墙，甚至那些代表着死亡的黑色粒子也都被轻易化解了？” “这是一种仪式？还是一种能力？” 他连珠炮一般的询问着，态度就像是国子监中好学的学子们在讨论儒学问题一般认真。 许纯良瞪大了双眼：“你只在乎这些？” ‘难道你对那些人的死亡没有任何感觉吗？没有任何在乎吗？’这句话在他心中打了个旋，却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从杀心凤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他确实不在乎。 许纯良的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悲凉，为那些被祭献的人们。 出于对那些人的尊重，许纯良没有回答杀心凤的问题，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双目中蕴含着悲凉，缓缓扫过周遭的贼配军和血浮屠。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和盖头。 他没有看到一丝悔过的神色。只看到了杀意，和宛如野兽一般的狠意。 哎…… 人类…… 疯了的世界…… 许纯良因为那些死去的普通人而产生的一些对死亡的敬意，在这些野兽般的眼神中，消散了。 这些人永远都不知道。 自己曾经拥有过一线生机…… 许纯良将黑玉剑插回背后的武器架子。柯基小狗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大步流星的跑开了。 小姑娘在许纯良的肩膀上开心的叫着： “爹爹，爹爹，用我！用我！” 许纯良摇了摇头。 第391章 大就是正义 在小姑娘开心的要求声中，许纯良背后的桃木剑不断跳动着。 可许纯良只是伸手将黑玉剑塞回了背后，然后便空着手将双臂垂下。 “爹爹，你用我。你用我。”小姑娘依旧在大声的要求着。许纯良却摇了摇头。 道：“你会给他们带来欢乐的。” “即便只是一时一刻，那些欢乐也不是他们该得的。” 他十分认真的诉说着，双目从众人的脸上划过。 漫山遍野，玄岳山上站满了人。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真晴朗啊。” “你们这样的野兽，不该在如此晴朗的天地间死去。”他轻声说道，言语奇异，像是在朗诵一首奇异的诗歌。 他的话引起了那些贼配军们得意又鄙视的笑容。 有些距离他很近的汉子，甚至不等杀心凤下令，就提着自己沾染着血污的武器朝他的身体要害处泼水一般攻击而来。 许纯良对此毫无反应。 哎…… 他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在满是贼配军与血浮屠的玄岳山上传出去很远。然后与穿过青草与绿树的风绞缠在一起，悄然消失。 在距离许纯良最近的那个贼配军的刀即将捅进他的胸膛时，在最近的那个血浮屠身上的红线像大茧一般想将许纯良包裹起来时。 许纯良垂在身边的两只手交织在了一起。 右手在外，左手在内。垂在小腹处。 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内扣，不着痕迹的捏住了一直挂在他左手手腕上，穿透了皮肤的小秤砣。 哎…… 他再次叹息一声，思绪没来由的飘飞了一下，想起了千里迢迢来帮他的李白衣，也想起了早已死去很久的史琴。 随后，在眼前史琴那张幻觉一般的脸的实在笑容中，他轻轻用右手手心摩擦了一下手腕上的小秤砣。 一缕阴冷的，诡异的亲密思绪从掌心传入他的心中。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震动了一下，就像是一声虚无的心跳，以自己为中心，瞬息间传了出去。 像是一缕隐藏极深的信号。 ‘原来我们的连接方式是这样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心中闪过一道思绪。 接着天空便变黑了。 浓郁的黑云自天边像潮水一般涌来。空气开始凝滞，粘稠，紧接着跟着变黑。 这一变化看似极其缓慢，实则以飞快的速度涌了过来。 转眼间将整座玄岳山都完全覆盖了起来。甚至那柄斩向许纯良的刀还未接触到他的身体。 轰隆隆！ 阴雷声在黑暗中席卷着。 许纯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你们听，打雷了。” “打雷？”杀心凤心中不由疑惑，看着身边的世界正在快速变黑，他本能的想要退开。 可下一刻，他身体一颤，冰冷的汗水从尾椎处生出，然后瞬间席卷了全身，冷汗如浆，从皮肤下狂涌而出。 他感觉到了可怕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全部被黑暗包裹。 轰隆隆！ 又是一声轰鸣的雷声。 滴答！ 滴答！滴答！ 他听到了浓稠的雨声。 “下雨了吗？”杀心凤疑惑了一下，在漆黑的世界中寻找着，却看不清雨滴的模样。 滴答！ 又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伸手一摸，触感粘稠，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是血？”杀心凤心中闪过一道兴奋。 熟悉的黑暗和血腥味，告诉他此时在经历什么。 “这是祭献死亡的仪式。”他开心的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这双鞋很小巧，是大雍朝前朝时很流行的三寸金莲。那时儒门理教兴盛，前朝所有的女子都必须要绑这种据说很受士大夫欢迎的小脚。 “所以，这是前朝人？”他疑惑的顺着那双三寸金莲向上看去。 然后瞳孔紧缩。 他看到了……，一杆秤。 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横贯在天地之间的，一柄生锈的秤。 黑云在秤身和秤头前弥漫着，无数麻绳挂着秤钩，在黑云间若隐若现。 他看不清一共有多少秤钩。 只看到星星点点般挂在天穹上的秤钩上，都挂着一个尸体。 有穿着绣花鞋的婢女，皂衣的捕快，黑色的诡异的影子，无头巨山一般的高大身体…… “那是神灵的尸体吗？死亡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他震惊的想道。 然后，他的思绪似乎被拉长了一般。 清晰而准确的感知到，有一个生锈的钩子，缓缓从他的后背插入。 捅破了他的衣衫，刺破他的皮肤，毫无抵抗的扎穿了他身体内的灵气抵抗，以及他对死亡的感知。 噗呲！ 生锈的秤钩从胸前捅出，带着一股撕扯的力量，拉着他往天空之上缓缓上移。 像是农人缓缓提起一个刚刚糊好盐巴，挂上房梁的火腿…… 因为一些对死亡力量的掌握，他死的很慢。 所以他看到了和自己一起来到南国边境的伙伴们。 那些对自己畏惧多过敬佩的贼配军，那三千位据说带着一件秘宝，可以发挥出一缕神之力的血浮屠们。 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被吊在了秤钩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滑稽啊……” 在弥留之际，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才明白无常的强大，也明白了无常为什么自称为无常。 他真的是阎罗的使者啊。 我们就像一个笑话。 但不管怎样，我选择信仰死亡之神，是正确的选择。死亡，祂真的好强大啊。 他在心中吐槽一句，然后彻底死去，被秤钩拖着身体，一点一点拉入了黑云之中。 …… 轰隆隆！ 周遭无比的黑暗，许纯良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抬头看着一根根秤钩将杀心凤和贼配军们高高吊起，然后将目光注视到了那杆横贯天地的巨大钩秤上。 ‘果然，巨大就是伟力啊！’ 尽管称妈的外显只是最普通的生锈钩秤，可当它横贯天地，像天柱一般凌驾在所有人头顶之时。 她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许纯良想起前世那些被称为东风的原木运输车。 似是感受到了许纯良的想法，五只挂着人尸的秤钩从天上落下，像母亲的五指一般，从许纯良的头顶擦过…… 第392章 皇宫里的笑声 称妈走了。 走的像来的时候一样快。 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玄岳山在这一刻变得干干净净。长城一般的恐怖死亡之墙消失了。漫山遍野的血浮屠和贼配军也消失了，只剩下干干净净，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山峰。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许纯良站在空空荡荡的玄岳山上，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凄然。 天空上的黑云和乌云全都消失了，火红的太阳挂在头顶，无言的照着无言的他。 “爹爹，你不开心吗？” 小姑娘将自己的小脸蹭在许纯良的侧脸上。一些粉色的物质从她身体中流出，属于欢愉的力量涌入许纯良的身体里。 许纯良嘴角上扬，眼睛里却依然是浓郁的抹不开的忧伤。 老年许纯良收起了手中的烟袋，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看着面上不再有癫狂之意的许纯良，内心也跟着生出了浓浓的压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你改变不了。” 小孩儿许纯良没有说话，他学着许纯良的模样，微微抬头，以四十五度角的姿态仰望着天空。 柯基小狗也感觉到了许纯良的压抑和凄然，一向顽皮的他也不敢再调皮，乖巧的卧在许纯良的脚边，眨着一双湿漉漉，黑如玉一般的大眼睛，悄悄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众人看到许纯良的脸上升起一道自信的笑容，不由一阵诧异。 他们好奇的看着许纯良从背后拔出黑玉剑，用力一切。 一道看不清模样的无色剑罡飞出，将玄岳山的一半山峦尽数切掉。 于是一片宛如天地镜子一般的山体被切了出来。 紧接着，剑罡纷飞，一些字迹出现在山体之上…… …… 大雍朝天京城，皇宫。 平静的登仙湖清洌可鉴，一群身穿透明道袍的宫女低着头拿着各色事物寂静无声的站在湖畔黑石大殿之前，默默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召唤。 近日里，一心求道的皇帝陛下不知是不是修道有成，众宫女已经数次听到皇帝陛下用那人不人鬼不鬼，按国师说那属于天上仙音的声音笑了数次了。 “难道陛下所求的返老还童有进展了？”站在人群最前方，手中抱着一个青碧瓶子，瓶中装着专门从天京城外玉泉山上取来无根之水的三品宫女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作为皇帝陛下的近人，她隐约知道一些陛下修道的事情。也知道皇帝陛下其实求的不是成仙，而是长生不老，返老还童。 对这位从出生就坐拥了大雍朝大权与富贵的皇帝陛下来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冷冰冰仙人，可没有坐在皇宫中享受大雍千万臣民奉养的日子来的舒坦自在。 皇帝陛下求的不是清苦的仙人之道，求的是可坐拥大雍朝万世富贵的长生之路。 ‘也不知陛下那木头一般的真身，未来怎么享受这富贵？’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然后下意识一惊，开始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瞎想。 就在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翻涌之时，愕然发现总揽宫中一切事物的大太监张方竟然快步绕过了登仙湖，迈着飞快的步子朝皇帝陛下的大殿赶来。 今日这位大太监没有了往日的威严的尊贵矜持，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焦急。 甚至身上的衣服在惊慌之间都扣错了扣子。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看这位公众无冕之王的丑态。灵动的心思却不由自主的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张公公如此惊慌。 ‘难道是北国又打仗了？’ 她忍不住想道。 …… “练的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行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轻纱之后盘膝而坐在黑色蒲团上的皇帝陛下伸手拿起身前的玉柱，轻轻在身前那个青玉雕琢的玉罄上敲击了一下。 “铮～” 轻灵的敲击声传出去老远，然后又在黑石殿中讲究的回音设计下缓缓传回他的耳中。让他的心情愈发愉悦。 他双目紧闭，指掐合欢手印，薄薄的嘴唇不断开合间，默念着无声道经。 轻薄的嘴唇不断开合，奇怪的呓语在他身体四周不断旋转着，甚至化作了黑色的字迹，在他不断开合的唇前吐出，然后自鼻孔中吸入。 随着他的嘴唇开合，他身下的黑色蒲团一分为三。一同分开的，还有他坐在蒲团上的身体。 以脖子为中线，他的左边身躯的血肉来到了左侧的黑色蒲团上，右边身躯的血肉来到了右边的黑色蒲团。 而他的惨白的脊柱和森白的腿骨，则顶着他仙风道骨的头颅，直挺挺的立在中间的那个蒲团上。 他口中一直默念的道经终于有了变化，急迫又狠厉的声音从他薄薄的唇中砸出，那些本来黑色的字迹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一颗颗血红的滴血的字迹。 那些字迹落在他的盘坐在中间蒲团的骨头上，化作一个个如同滴蜡一般的血色符箓烙印。 这一刻，整个黑石大殿一下变了颜色，仿佛被蒙上了一块血色半透明的玻璃一般，一切事物都染上了血色。 一颗丹药从他身前的玉磬中飞出，伴着无数凄厉 的哭声和飞舞的半透明魂灵，那粒丹药一分为三。 左侧带着凄厉哭声的清透水流流入左侧血肉身体，中间血色腥臭水流流入白色骨架，右侧透明灵魂气体流入右侧身体。 在它们全部被他吞下后，道经念完，他那被染成了血色的骨头开始分裂，一根根血色骨质蠕虫从中钻出，伸向左右两个蒲团上分别盘坐的血肉。 它们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咬在两侧的血肉上，发出令人想要呕吐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像一群猪在吃食一般。 它们吃下的血肉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肥胖，就像一只只臃肿的白蚕。 等它们将所有血肉吃完后，在帝冠之下开始结茧。雪白的大茧出现，道人开始继续念着那晦涩的经文，黑雾从蒲团上升起，将白色大茧缓缓染黑。 随后皇帝陛下睁开了眼睛。 第393章 成了 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黑面道人踩着如同机械舞一般的步子从屏风后走出。 手中捧着一个金碗，碗中放着一颗不断有血丝和肉丝蠕动的丹丸。 那机械人一般的黑面道人将丹药塞入骷髅的口中，变成了黑色的大茧开始软化，变成了柔软的肉体。 胳膊、手指、锁骨、胸膛…… 一具极其细嫩年轻的身体出现在皇帝陛下的头颅下。 这种细嫩顺着他被失去了血肉的骷髅向上蠕动，然后变成了无比年轻的皮肤。 一个少年模样，面部线条刚毅的男人，出现在黑色蒲团上。 他与黑面道人面对面大笑着，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 返老还童，终于成了！ 坐在黑色蒲团上的皇帝对着黑面道人打开了双臂，他的胸口裂开一道长约两尺的裂口。 从喉结处起，到小腹处止。一些层层叠叠的牙齿在其中开合着，像一张巨大的嘴巴一般。 “是时候了。”蒲团上的皇帝陛下对身前的黑面道人说道。 黑面道人点点头，继续像机械一般，缓缓伸出手臂。 他的身体中发出一道道如同机械咬合一般的咔咔声。然后，身体也像皇帝陛下一般，从脖子到小腹处裂开了一道缝隙。 只是他身上的缝隙是由一块块榫卯结构的木头裂开后组成的。 那道缝隙之中，藏着一个微雕的，如同两人此时共处的黑石大殿一般的成人小臂长短的木质黑色殿堂雕塑。 雕塑大殿中央，是一个缩小版的黑色蒲团。 一小块弹软红润的脑子【坐】在那小小的黑色蒲团上。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视觉感受，明明只是一块零碎的脑子放在小小的黑色蒲团上。却给人一种这块脑子大大咧咧的盘坐在蒲团上的感觉。也让人感觉到了十足的活性。 蒲团上的皇帝陛下微笑对那块脑子说道：“回来吧。” “回来吧……”声音很轻，像天边悠远的童谣一般，带着奇异的震动，传入了那块脑子中。 于是那块脑子上面如同肥胖红蚕一般纠缠在一起的褶皱们开始蠕动起来。 它从缩小版黑色蒲团上蠕动下来，然后便被皇帝陛下腹中伸出的两根灵活的触手接住，嗖的一声拉入腹中。 紧接着，皇帝陛下身上的那道裂口快速弥合，一阵阵咀嚼的声音在裂口中响动着。 伴着这些声音，皇帝陛下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也升起了愉悦的笑意。 “哈哈哈……”开心的笑声传出黑色大殿，让殿外等候的宫女们不由心底一松。 笑着笑着，他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黑石大殿之外的方向。 尽管大门紧闭，还有绘画着黑色九龙游壁的屏风挡在身前，他依旧清晰的感知到了门外的大太监张芳。也感觉到了他的焦急。 伸出白嫩细腻的手，他再次抓住身前的玉杵，在玉磬上轻轻敲击。 “铮！”清脆的震动声传出黑石大殿，让所有人的身体一震。 “进来吧，老东西。”皇帝陛下轻声说道。 一直跪在门外的张芳连忙磕了个响头，然后以跪行的方式，穿过刚刚被卫士打开的殿门，跪在了黑色九龙游壁屏风前。 “奴才张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口中高喊着万岁，张芳在磕头之际透过九龙游壁屏风看了一眼盘坐在屏风后面的皇帝。然后瞳孔不由一缩，满脸震惊。 从来都是盘坐在蒲团上接见自己的皇帝陛下，竟然站了起来。 透过屏风，他隐隐约约感觉陛下似乎与以往的姿态变得有些不同了。 更挺拔，也更愉悦，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勃勃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陛下成了？”他心中忍不住猜测着。 “踏、踏、踏。”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再次将额头贴在了地上的张芳诧异抬头。然后便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无比年轻的脸。 正是皇帝陛下。 “陛下这是，成了！” 尽管心底无比恐慌，张芳还是本能的在脸上堆满了喜悦。 “奴才为陛下贺！陛下千秋万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皇帝陛下淡然的看着张芳，目光扫过他胸前系错了的扣子。 “先别急着贺，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这个乌龟一般的老奴才能急成这个样子。北边又打过来了吗？” 北边的梁国与大雍有世仇，虽然两国已经平静了百年，但如果这个时候梁国犯边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回禀陛下，不是北边，是南边。” “南边？”皇帝陛下微微一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南边能有什么事？坤国常年被大妖侵扰几座大城，还有心思犯我们的边？” “回陛下，不是坤国，是无常。” “无常？”皇帝陛下回想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重要，却已经在自己耳中出现了几回了。 他好像杀死了血家的那个麒麟儿？我记得我派杀心凤和血浮屠去处理了？ 他皱起眉头问道：“他怎么了？血浮屠和杀心凤是干什么吃的？让他给逃了？朕要治他们的罪！” 听到皇帝陛下并不严厉的询问，张芳心底一紧，连忙将额头狠狠的撞在厚实的木质地板上，然后颤声说道：“奴才无能，请陛下恕罪！” “那无常确实逃了！而三千血浮屠和杀将军，以及四万贼配军……” 张芳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缓缓说出了那个当时听到就彻底让自己慌乱了的消息。 “失踪了。” “失踪？”皇帝陛下一怔。 “据天罗地网消息，曾探查到无常前往玄岳山的消息，于是杀将军决定在玄岳山设伏，杀将军以坤国三十万百姓之血肉为引，在玄岳山上布下血肉长城，可是……” 看陛下皱起眉头，他连忙说道：“可是最终结果是，那血肉长城，三千血浮屠，以及杀将军，尽数消失。玄岳山上，只留下一块被切掉了半座山峰的镜壁，以及镜壁上无常留下的话。” “什么话？”皇帝陛下猛的回头。 第394章 皇帝陛下也知道 “什么话？” 皇帝陛下双目阴冷。 张芳不敢说什么【奴才不敢说】之类的废话，只能将自己的额头紧紧磕在地上表示着臣服，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屠贼配军血浮屠者，无常。” “嗯？”皇帝陛下双目阴冷的看着张芳，却听到张芳继续颤抖着说道：“狗～，狗～……” 他顿了顿，好让狗字从自己的嘴里彻底消失之后，这才颤抖着继续说道： “皇帝，你等着，去追求你的长生不老，然后在你长生不老之后，我会回来，将你杀死在你的皇位上。” “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杀死你的长生不老。” 说完，他咚咚咚的磕起了头。身体不断颤抖着，口中不停哭喊着：“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皇帝陛下面上的微笑终于消失了，他阴冷着一张脸，缓缓伸手。 白皙的左手自黑色纱袍中伸出，五根手指在伸手的过程中自动蠕动着，变成了五根柔软的白色蠕虫。蠕虫前探。抓住了张芳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与自己的双目对视着。 “你是说，他说他要来杀死朕，还要将朕杀死在自己的皇位上？” “是，是的……”发现皇帝陛下没有在意【狗皇帝】的说法，张芳心中愈发恐惧。 “呵呵……” “他这么自信，他杀的了我？我是大雍朝的皇帝！他是大雍朝的子民，他敢杀我？”皇帝陛下的声音愈发阴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张芳却从这阴冷中，感觉到了皇帝的害怕。 他知道，许纯良一定不会把自己看做大雍的子民。 看来皇帝陛下也知道。 陛下甚至紧张的都用【我】来称呼自己了。 但张芳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等狂徒对陛下不敬，我大雍人人得而诛之！” “是！这样的人，大雍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谁还能杀的死他？张芳，你说，谁还杀的死他？” “三千血浮屠！杀心凤！贼配军，还有三十万人殉命的血肉长城都杀不死他！甚至全部被他杀死，谁还能杀的死他？” “张芳！刚刚你说杀心凤河血浮屠们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张芳吞了一口口水，道：“玄岳山上，一片尸体都没有留下。所以我判断，是那无常用什么方法，将这些人隐藏了起来…… ” 皇帝陛下松开了张芳，看着身边的九龙游壁屏风，目光闪烁。 “他们都死了。” “一定都死了！” “可是……，他既然想要杀死朕，为何还要告诉朕？” “难道偷袭不好吗？” “他就这么瞧不起我大雍的将士？就这般自信？他能穿过千军万马然后杀死朕？” 突然，皇帝陛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睛里升起了无尽的恐惧。 这一日，大雍朝天京城外的卫戎军紧急调动，分出五万卫戎军进驻皇宫，并将皇宫中所有的树木都砍伐的干干净净。 同时，大太监张芳派出了所有的属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五十岁上下，长相与皇帝陛下面容相像的男子…… …… …… “既然想杀他，为何还要告诉他呢？” 坤国，一条林间小径上，老年许纯良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对许纯良出言询问道。 “悄悄潜入，趁着狗皇帝没有防备的时候杀死他，不是更容易吗？我不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做这样的举动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爽。” 许纯良呵呵一笑，轻声说道： “虾仁猪心。” “不是，杀人诛心。” “狗皇帝不是一直在寻求长生不老吗？他不是只在意自己的命吗？那我就要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让他痛苦。” “你知道什么样的威胁最恐怖吗？” 他笑着问道。 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甚至骑在柯基小狗头顶的小姑娘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最恐怖的，是张满弦却未射出去的箭。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斩下来的剑。” “而对渴求长生的狗皇帝来说，又一个恐怖的无常，随时会出现到他的身边，然后一剑杀死他。” “这样的威胁，会让他恐惧。恐惧到吃不下饭，恐惧到睡不着觉，恐惧每一个来到他身边的人，甚至恐惧天上突然出现的乌云，猛然响起的阴雷。” “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最强大的血浮屠和将军们都诡异的消失了，连尸体都找不到的时候，这种近乎无力的恐惧感，会将他彻底吞噬。” 许纯良用普通人的速度迈步往前走着，目光中闪烁着真诚的期待： “我已经足够了解死亡，也知道了死亡之后其实是一种没有感知的虚无。” “只有在明知自己必死，却对死亡毫无办法的时候，才是生灵最痛苦的时刻。” “这就是我对狗皇帝的惩罚。” “我要生生吓死他！” “哪怕他真的已经长生不老，我也会来到他的面前，彻彻底底的杀死他！” 说完，他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 进入坤国境内后，明显感觉到了两国的不同。 这种不同是非常体系化的差异。 许纯良看着脚下的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自己的发现。并感叹着自己前世那个迷人的老祖宗。 因为当他从林间的小路拐的大路上后，竟然吃惊的发现， 尽管只是一山之隔，大雍朝和坤国的道路竟然都不是同宽的。 坤国的道路，是大雍朝官道的一点五倍宽，但这宽了一半的道路上，却同样是左右两个车辙。 也就是说，大雍的马车，比坤国的要窄一些…… 书同文，车同轨。 难道这里的国度，就从来没有统一过吗？ 连一个一统天下的皇帝都没出现过吗？ 许纯良好奇的在心中想道。 而另一个不同，就是行人和行车了。这里的马车，都是靠左前行的。行人也是如此。 同时，许纯良看到，路上的乞丐，非常多。 “奇怪，坤国比大雍南国更朝南，气候显然更湿润炎热，理论上应该是更好的鱼米之乡才对，怎么这里的乞丐这么多？” 他忍不住在心中叹道。 第395章 忠诚 “我在5:20睡觉13:14准时起……” 背着自己的武器架子，许纯良小声哼着前世不知在哪里听到的歌曲，摇摇晃晃的走在坤国宽阔又坚实的路面上。 自从他在玄岳山上唤出称妈，将杀心凤和血浮屠们全部带走，又在镜面山崖上给大雍皇帝留下‘虾仁猪心’的话语之后，他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尤其是此时他走在坤国的路面上，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一朝脱离过去，刹那天地宽的感觉之后，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愉悦了起来。 伸手将一直骑在柯基小狗脖子上，作将军冲锋状的小姑娘一把拎过来抓在手中，他不顾旁边那些穿的像个乞丐一般的行人们看自己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对着旁人看不到的小姑娘的脸用力捏了捏。 将她肉嘟嘟的脸向中间挤压，好让她的脸变得像面团一样变幻了各种形状。 “小姑娘，你整天骑在这个脏兮兮的狗身上像什么样子，来，爹爹教你唱歌啊！” 柯基小狗一脸委屈的汪了一声，然后便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像天地一般的钩秤，连忙在许纯良笑着看向自己时改变了神色，露出极其谄媚的人性化的笑容，并不断摇晃着自己的一双大屁股表达着臣服。 许纯良踢了他一脚，这才接着对小姑娘说道：“嗯，不理这只脏狗，我们继续！” “预备，起！” “我在5:20睡觉13:14准时起……” 他哼唱着声调奇异欢快的歌曲，一句一句教着小姑娘。 于是，周围神色疲惫，很像乞丐的行人们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便更怪了。 当然，这些人只是长得有些像乞丐，却并不是乞丐。 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许纯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坤国的农户。平日里以种田为生。 坤国确实很富裕，称的上是比南国还要富饶的鱼米之乡。只是他们这个国度的贫富差距更为悬殊，甚至到了一种许纯良难以理解的层面。 据一个性格相对开朗的，相对年轻的乞丐对许纯良所说的话来看。 坤国简直就是一个富裕的神奇的奴隶制国家。这些坤国的农户们，许纯良认为还是叫他们农奴似乎才更合适一些。 坤国总共有十七座大城，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坤国那并不算广袤却富饶的土地上。 每一座城中，都有一个来自皇族的城主，和一些服务城主的上民们。 城主和上民们都居住在城中，却掌握着几乎全部的坤国的土地。确切的说，他们协助伟大的皇帝掌握着他宝贵的土地，并驱使这些连出生都承蒙了皇族恩情的农户和贱民们帮助伟大的皇帝种植粮食，畜养牲畜。 按照他们国家的法律所说，整个坤国的土地和资源，都只属于一个注定伟大，永远伟大，从出生便开始伟大的家族。和家族中的伟大人物。 也就是伟大的坤国的皇族，据说拥有太阳神金乌血脉的金乌家。 所有的土地都属于皇族金乌家，而真正掌控坤国的，是一位永远伟大，永远用福泽和恩情笼罩着坤国所有子民的坤国皇帝，金乌螃。 而坤国中的其他人，则是承蒙了三千年前建国的金乌正阳的无尽恩情，一代一代沐浴在他的恩情之中，幸福的生活着…… 这些与许纯良同路的乞丐一般的农户们，就是在现在这个农忙时间在赶场。 他们无需有人押送，仅仅只需要依靠内心对金乌螃的感激，自己便自觉的管理了自己，心甘情愿的驱动着自己孱弱的身体，辛苦赶场，为他们感激的皇帝陛下收割粮食。 而辛苦的他们，只能吃一些十分粗粝，掺了沙子的灰米和一些杂草木屑混在一起作的米团。 灰米，就是好米放陈了之后，因为腐朽而发灰变碎之后的碎米。每个农户每月可以配给三到五斤。具体要根据他们的工作，和对坤国的贡献来核算…… 两天许纯良曾问过那个年轻的乞丐，这么辛苦却只能吃到陈化腐败的灰米，心中会不会觉得委屈。然后便看到那乞丐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连连对着太阳举手表示自己真的很幸福，永远感恩金乌家族给自己带来的幸福安康的生活之后，便再也不理会许纯良了。 甚至有的时候，他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中，还多了些莫名的仇恨。 许纯良只能叹息一声，不再与他说话，也心知他的表现只是因为身处一个高压高危环境下的本能表现罢了。 …… 伴着许纯良五音不全难听的歌声，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这样，在宽大的道路路边，那十几名赶场的农户们坐了下来。 他们无需多言，甚至不用眼神相互暗示，便各自散开，有人去路边草地里的水潭中抓青蛙和一种许纯良没见过的虫子，有人去一旁青碧色绿树旁，用刀子在树上割开一条条细口，然后用木头削成的小碗放在细口下方接它流出的奶白色液体。 还有人还是从水坑中舀水，生火，并拿出了装灰米的包。 很快，有些腥臭的，难闻的奇怪香气从他们十几个人拥有的唯一一口铁锅中飘起，他们做了一锅混合了白色树汁，青蛙、虫子，灰米，以及一些野菜的颜色灰仆仆的污浊的糊糊状食物。 由一个妇女将糊糊平分，均匀的给每一个人舀上一碗之后，他们坐成一圈…… 那位分饭的妇女举起左手，将手掌握成拳头放在右胸前，在自己干瘪的右胸口狠狠敲击了一下。 其他人也依着她的动作，握紧左拳，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干瘪的胸口。 “感谢伟大的开国皇帝金乌正阳陛下！”妇女率先喊道。 “感谢伟大的开国皇帝金乌正阳陛下！”其他人也跟着喊道。 “感谢赐予我们阳光，雨水，粮食，生命的金乌螃陛下！”他们一起喊道。 “我们再次食用您赐下的美好食物……” “我们永远忠诚于太阳，永远忠诚于您，永远忠诚于坤国。” 他们的声音整齐，洪亮，看得出来，他们很习惯也很擅长集体生活。 “忠诚！”伴着一声口音奇异的共同呼号之后，他们低下头，狼吞虎咽的，呼噜呼噜的吃着那一碗灰扑扑的食物…… 尽管此时天气炎热，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许纯良却遍体生寒。 第396章 胖子 吃着狗食一般的食物，却能一脸激昂的喊出忠诚？ 用余光悄悄看着那群农户表情的许纯良心中大为震撼。 从他们的脸上许纯良看的出来，这些人是真的在发自内心的喊着忠诚的话语。并身心合一的对那位皇帝效忠着。 这是什么样的思想控制力？ 许纯良不明白，却大为震撼。 耳边不时传来啪叽啪叽像猪舔食一般的声音，许纯良微微皱眉，准备迈步离开，不再与这些人继续通行。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擦黑，那几人在那名纤瘦细高的女人的指挥下，将一些柴火添入火堆中，原本已经没有了明显火焰的篝火逐渐燃烧，为众人带来了光和热。 周遭的树木和草丛在擦黑的天幕下，看起来有些狰狞，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但无论是许纯良，还是那些农户，都一脸的不在乎。将那种危险感觉视为了虚妄。 许纯良目光扫过身边一团黑漆漆的灌木丛，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三辆马车宽的大路上，有一团庞大的黑暗正在缓缓蠕动着。它像是一个不断磕头前进的巨物一般，一震一震的，缓慢的前行着。 那是一团约莫有三层楼高的黑色，在路面上踩出了整齐的，垮、垮、垮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那些刚刚吃完饭，将手中的木碗用舌头舔的干干净净能显出倒影的农户们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并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嗯？” 许纯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他们。 ‘是坤国的诡异吗？不看，不听，不想？’ 许纯良想起看见过境阴仙时保命的方式。但旋即又觉得不是。 因为那些农户都用着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的双手打开，在左右耳朵两侧，手背朝下贴着地面，手掌打开朝天，做出一个拜服的姿势。 就像小狗对主人表示臣服时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一般乖巧。 “哦，这是一种跪拜礼，表示臣服的。所以那团黑暗是他们的皇族？”许纯良在心底若有所思。 再次目光一转，看向那团黑暗的方向。 此时他已经可以看清那黑暗了。 那是一台无比奢华巨大的马车，通体黑色的木板，用一些黑色的铆钉细密的钉在一起，组成一个三层楼高的巨大马车。 令许纯良惊奇的是，拉车的不是马匹，而是一个个身体瘦弱矮小的男人。他们穿着与许纯良身边跪在地上的农户们一模一样的衣服，每个人的身体都向前四十五度角倾斜，肩膀上扯着一根黑色的带子，带子的另一头连着那个巨大的黑色马车上。 有个手中拿着黑色棍子的女人走在他们前面，将手中的棍子有节奏的挥舞着，动作优雅，节奏明确，像许纯良前世电视上看过的音乐指挥家一般。 在她的指挥下，那些拉车的男人们同时抬脚…… 垮！ 整齐的脚步响起，马车艰难的向前蠕动了一下。 垮！ 又一声响起，马车再次向前蠕动了一下。 ‘这马车这么沉吗？竟然需要这么多人来拉。还有，他们不是有马？为什么不用马拉车？’ 许纯良看向拉着马车的农户们身后，那些坐在马上围着马车的人们。 是的，他们确实是有马的。 并且很多。 许纯良目光一扫，判断这群人最少有十八匹健马。 每一匹健马上都驮着一个肥胖的人，肤白，肉多，肥胖。这便是马上的人们的共同特点。 他们有男有女，男的穿着蓝色的武士服，手中拿着各色武器，女的统一穿着红绿黄三色混合的民族服饰。乍一眼看过去像红绿灯一般亮眼。 更令许纯良震撼的，是这些女人们的衣服都有着一个统一的特点。 她们的衣服胸前各自开了两个大洞，露出了其中白腻的，直挺的胸部。 “这是什么装扮？把身体遮严实，把胸部露出来？”许纯良无比诧异的扫过那些女人，心中升起无以复加的敬佩。 在许纯良观察着他们时，骑马的人们也都在认真的观察着许纯良。 无论男女，他们将目光扫过许纯良纤瘦的身体，眼睛中统一闪过一道不屑。然后流转目光，看向他背后的武器架子。 “跪下。快跪下。”许纯良身边闪过一道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 正是那个和许纯良讲过一些本地事物的年轻农户。 许纯良感念他的好意，当然也不会跪下，他只是往一旁走了几步，离这几个通行了数天的农户们稍远了一些。以免自己得罪到那些人后牵连了他们。 伴着垮！垮！垮的脚步声，那些呈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的人们经过许纯良身边，许纯良也终于彻底看清了马车中的人物。 “嘶……，好胖啊！怪不得需要这么大一个马车！”许纯良在心中不由震撼道。 他看到了一个又白又胖，又矮又壮的男人，那男人裸露在外的白胳膊，都要比一个正常男的腰粗上不少，而他的大腿，就像是一个肉柱子一般平摊在马车上。 一片一片，层层叠叠的肉堆叠在他的身体上，层层叠叠的，比许纯良见过的那个堪称巨胖的人厨子还要胖出数倍。 简直没有了人样。 当许纯良看到他时，他也看到了许纯良。 一双挤在肥肉缝隙中的眼睛在许纯良身上扫过，目光停留在他的肩头。 “停！” 一直分心注意着车内情况的一个穿着传统服饰，露出胸部的肥胖女人高声喊道。 “垮！垮！” 那些正在拉车的农户们令行禁止，双脚在坚实的路面上踩出整齐的声音，稳稳的停下。 所有人目视前方，没有做出任何让自己放松的小动作，静悄悄的站着，如果不是有火光和星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第397章 大妖 而跪在地上，双手手心朝天的农户们，同样悄无声息的把额头贴在地面上，不发出一丝声音。也好像不存在一般。 就这样，天地间仿佛霎那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突兀的安静下来。 ‘怎么有种梦回学校自习课，班主任突然站在了后门窗户后面的感觉？’许纯良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再次看向那个巨大的马车。 马车中，巨大的身体微微前倾，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依旧盯着许纯良的肩膀。 “爹爹，那个胖子在看我。” 小姑娘坐在许纯良的肩膀上，伸手抓着他面颊上飘荡的一撮凌乱的刘海儿，呵呵笑着对许纯良说道。 “我们又不是皇帝，也不是庙里的神仙。别人想看就看嘛。”许纯良微微侧头，看着肩膀上的她轻声说道。 这一番举动在那些正盯着他的骑着马的男女眼中，无疑像极了个神经病。 骑着马的他们双腿微动，胯下的健马不用人指挥，便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马阵。那个穿着传统服饰，露出胸部的肥胖女人正骑马立在三角形的尖锐尖角处，虎视眈眈的看着许纯良。 一番无声的动作告诉许纯良，这是一帮训练有素的武者。 许纯良嘴角微微上扬，不多不少露出五颗牙齿，笑的十分真诚。静静的看着马车中那个肥胖的身影。 他看着他，她看着他。他看着桃木剑。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只有乡野间幽幽的风吹过树叶和草茎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约莫过了十数息后，马车中的肥胖身影转移了目光，从桃木剑上移开，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 “咕～咕咕～”他堆叠着层层叠叠肥肉的肚子中发出一阵泡泡声。 等那阵泡泡声消失后，他伸出粗壮肥胖的右臂，在身体一侧的车架上用力支撑，将自己的右半边屁股微微上移。 “突儿～”他放了个并不算响的屁。 尽管自己距离马车有约莫十米的距离，但许纯良还是第一时间合拢了自己微笑的嘴唇，并屏住了呼吸。 他本以为那些骑着马的胖子和拉着马车的农户们会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来保持马车中人的体面的同时屏住呼吸，好让原野间的微风悄无声息的带走这个屁时。 但令他震撼的是，无论是坐在马匹上，成三角形马阵的肥胖武士们，还是瘦如麻杆，整齐站立如木偶一般的拉车农夫们，竟然在同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满脸通红，像是缺氧了数息的人一般，撑圆了自己的鼻孔，用力向自己的肺中努力吸取着那个屁。 并不断发出一种含糊不清的，激动的赞叹声。 “嗯！真香！城主大人这个屁，绝了！” “呜……！我闻到了城主大人对伟大的金乌螃陛下的忠诚的味道！” “感谢太阳，感谢陛下，我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 许纯良能听明白他们口中每一个字，却诡异的感觉当自己把所有字连在一起之后却听不懂了。 但他还是由衷的赞叹这个国度的人们的强大想象力和跪舔的能力。 也不由明白了原来在斩妖司时，同僚们提起坤国人时露出的诡异表情的原由。 “嗯，咕～”马车上的人放了个屁，打了个舒服的嗝儿，于是那些用实际行动拍着他马屁的人们停止了身体上的动作。再次令行禁止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训练有素，甚至给许纯良带来一种十分诡异的感知。就像是被什么诡异控制的傀儡一般。 可许纯良清晰的知道，这些人都是活人。正常的人。如果说一定是被控制的话，用精神控制或许说洗脑或许更合适一些。 他再次看向马车中那个肥胖的身影，心中不由好奇。想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那人抬起了自己同样肥胖的左臂，宽大的衣袖顺着胳膊向后缓缓滑动，许纯良隐约看到他的胳膊上篆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像汉字，又隐隐有些变形。 “那……嗯？”正在说话的他猛地一抬头，看向西方。 那里，太阳刚刚落下去不久。 “大妖！是大妖！”马车里的人影没有的刚刚的从容。他颤抖的嘶喊着，同时大声喊叫着：“走！” “走！快走！” 一声令下，再次令行禁止，那些肩上捆着黑色带子的农户们再次将身体向下一压，呈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并在为首那个手拿黑色棍子的女子的指挥下，一步一步，快速的向前移动着。 于是那个庞大的马车从许纯良身边一颤一颤的快速经过。 在经过的瞬间，许纯良依旧能够看到马车中那个肥胖身影贪婪又恐惧的眼神。 而在马车四周的人们却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护卫着高大的黑色马车向前逃去，一队则向四周散开，以一种凌乱又隐约安和某种规律的阵势，迎着西南方快速前行着。 “他们在干什么？”许纯良心中疑惑一句，同时下意识的往西方看去。 西方，太阳落下的方向，此时天空上有一块浓郁的漆黑。 在许纯良第一眼看向它时，它还只有一块硬币大小，可转眼间，就变得像巴掌那么大。 “速度好快！”他在心中震撼道。 一股浓郁的邪恶，混合着宛如实质的贪婪，在黑暗中翻腾着。也证实着它强大的实力。 “怪不得马车中的人没想着战斗，只想着逃跑，所以……，他们的作用……，是吸引火力，并用反抗的方式，为马车中那个胖子城主 争取来逃走的时间？” “他们怎么会如此忠诚？竟然达到了不顾自己生命，不顾家人的程度？” 许纯良看着那个极速飞来的黑暗在天空中犹豫了一下，然后被身体中的贪婪影响，快速飞向那个马队之后，在心中暗自思考着。 “哇唔！” “咔擦咔擦！” 吞食和咀嚼的声音响起，那个朝西南方向的马队被那片黑暗一个一个遮盖，吞下，接着是咀嚼。 许纯良不由得伸手，握向血肉铜钱剑。 第398章 不要动，不用逃 “不要动。”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笑咪咪的看着这一切的老年许纯良张口制止道。 “嗯？”许纯良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脸【快来问我】的表情，不由暗自撇了撇嘴，移开了摸向血肉铜钱剑的手，然后静悄悄的继续看着那片黑暗。 远处，那片飘在半空中的黑暗在视觉中已经有一床被子那么大小了。 它飞速的在那群骑马四散逃开的人们头顶飞掠着。不时自黑暗中央张开一张满是层层叠叠的牙齿的大嘴，伸出同样黑色的舌头，卷起一个个骑着马逃散的人们，吞入口中。 左一口，右一口，它吃的十分起劲。 阴冷的气息传来，让许纯良身边那一排依旧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的农户们身体被冻的不由颤抖起来。 “你们不逃？”许纯良好奇问道。 ‘难道他们这些人，也有帮那位城主拖延时间的使命？而且在这个没有外人看到他们的时间段里，他们甚至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连散开逃跑的举动都不愿意做，只愿意乖乖跪在地上等死？’ 许纯良心中有很多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不用逃。”那个跟许纯良说过话的人颤抖着说道。 说完，他像是怕许纯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般说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说过，他和伟大的开国皇帝金乌正阳陛下都给大妖们下过指令，坤国的大妖们只能吃皇族和那些大人们，不能吃我们这些农户。” “那大妖不会吃我们的。”他颤抖着，却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很肯定？为什么？”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我……，我们每个农户都知道陛下这道旨意，这是篆刻在金乌金简上，被金乌正阳陛下用石头捆着扔进了太阳里的一道旨意。是被太阳神认证过的旨意。” “大妖虽然是黑夜女神的子民，但它们也都要遵守的。” “而且，而且陛下也给它们留下了一道生机，允许它们食用皇族和那些大人们。所以它们是不会吃我们的……” 那个农夫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口中不断念叨着： “感谢陛下，感谢伟大的金乌正阳陛下，感谢坤国。我们不会被吃，陛下的福泽照耀着我们。” “感谢陛下，感谢伟大的金乌正阳陛下，感谢坤国。我们不会被吃，陛下的福泽照耀着我们。” 那些同样跪在地上的人们狂热的重复着他的话。 “而且，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有平民百姓被大妖吃过的。”那个人赞颂完伟大的皇帝陛下后，很认真的对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快速飞翔着，一口一个吞下那些骑在健马上的胖胖的男人和女人。此时看起来已经和一套房子一样大的黑暗大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你确定没听过就是没有？” “会不会是被吃掉的人都死了，所以你们就不知道有平民被大妖吃了？” “比如说一会儿你们被大妖吃了，你们村子里的人只以为你们死在了去务农的路上，并不会想到你们是被大妖吃了…… ” 幸存者偏差这个道理，这个世界的人还不懂，但许纯良显然是懂得。 但即便是被洗脑严重的农户们，在面对生死问题时，脑子无疑是十分灵活的。 想到许纯良说的这个可能，一些跪在地上的农户们开始颤抖起来。 “感谢陛下！”那个指挥着众人弄饭祷告的干瘦妇女抬起头，憎恶的看了许纯良一眼。然后十分坚决的说道：“大家不要相信他！” “伟大的金乌正阳陛下的旨意，是不会有错的！” “那大妖一定不敢吃我们！” “他必须要服从陛下的旨意，如果它们今天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吃了我们，那伟大的金乌螃陛下一定会趁着黑夜，登上月亮，狠狠的教训那位黑暗女神！” “是的！我们相信陛下！” “感谢陛下！” 在她的蛊惑下，那些人停止了颤抖。依旧趴在地上，手臂朝下贴在地面上，掌心朝上，表示着自己的臣服和毫无威胁。 许纯良叹息一声，心中却坚定的打算一会儿那黑暗的东西飞来时，迅速出手，救下这群愚昧却可怜的农户们。 “啊呜！” “啊呜！” 吞食声还在响着，那些在地面上奔跑着的健马和胖子们却已经被吃了个干净。 许纯良看到那片黑暗在远处猛地转了个小弯，然后朝他们的方向飞速的飞了过来。 “别动，看。”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再次传来。 天上那片黑暗此时已经很大了，当它向许纯良飞过来的时候，隐隐已经有了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阴冷，宛如实质的贪婪，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从它黑色天幕一般的身体上流出，从许纯良身体上划过。让许纯良白皙的皮肤上不由自主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跪在地上的那些农户们，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们身边的空气开始发出低频的，如同砂纸摩擦一般的咔嚓震动声。预示着那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 头顶的星空消失了，变成了纯粹的黑暗。 那东西，来了。 许纯良好奇的抬头，仔细的看着它。 它的身体很奇特，像是黑色的皮质物质，又好像有些透明，宛如虚无的气。 给许纯良一种它是在实体物质和虚无气体间不断变化的感觉。 “呼……”那东西呼吸了一口，阴冷且充满血腥味顺着它身体正中间的那个裂缝喷出。 忽然，一团黑色的东西落到了许纯良的面前，通顺，黑色，细长。 一根一根，密密麻麻。 那是一团黑色的头发。 微风中，那团头发缓缓飘动着，像用了飘柔一般丝滑的向下流动着落到了许纯良的面前。 “头发？”许纯良心底一紧。紧接着那团头发快速下坠，露出一张肥胖狰狞的脸。 一具死尸的脸，翻着白眼，嘴巴张开，鲜红的舌头伸的老长，落在许纯良的眼前。 他们彼此离得很近。 许纯良甚至可以看清楚她森白的眼珠子上，一根根细细爆开的红血丝。 第399章 疑惑(加更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眼前近在咫尺的白色眼珠子，让许纯良本能的想要给它一剑。 可在他伸手握向血肉铜钱剑时，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出手。” 握住了剑柄的他手掌本能一紧，然后缓缓松开，抬头看向头顶。 这个肥胖的女尸拥有白皙粗壮的脖子，以及露着胸部的破碎的三色传统服饰，和一个无比浑圆的大粗腰。 正是 那些刚刚骑着健马冲向西南的马车随从们。 她不是诡异，只是死人。 在她上方，一条黑色的舌头卷着她同样粗壮的脚腕，舌头上方，是一张张着五只眼睛的脸。 此时，那五只眼睛朝着五个方向，静静的看着许纯良和跪在地上的那些农户。 “感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农户们身体不断剧烈的颤抖着，显然内心无比恐惧，却依旧保持着跪在地上将额头贴紧地面的姿势，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伟大的坤国陛下的祈祷。 “啊呜。” “咔嚓，咔嚓！” 许纯良面前的肥胖女尸被那条黑色舌头卷起，吞入漆黑的身体中，紧接着，它宛如黑色被子一般的身体上隆起一片肥大的褶皱，在如同嚼排骨一般的声音中，那片肥大褶皱逐渐被抹平。 接着，那条黑色阴冷又腥臭的舌头再次从口中垂下，垂到了那些农户的身后。 它试探着，缓慢的靠近了他们。并轻轻的，十分小心的朝那个干瘦的妇人脖颈儿处探去。 许纯良握紧了血肉铜钱剑，并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那个干瘦的妇人感受到了脖子后面的阴冷，整个人开始疯狂的颤抖，但同一时间，她的声音变得无比洪亮。 恐惧给了她一些力量，让她开始不停的重复着两个名字。 “金乌正阳陛下！” “金乌螃陛下！” “伟大！” “忠诚！” 她高声喊着，而这一刻，那条黑色的舌头也舔在了她的脖子后面。 一道纤细的伤痕被舌头上隐秘的倒勾割开，一些贫瘠的、暗淡的血液从伤痕中涌出，沾染在黑色的舌尖前。 “嘶！！！” 一道痛苦的嘶鸣在众人头顶响起，那条舌头快速收回，紧接着，伴着一些节奏很快的“噗噗”声，一团团黑色液体从舌头后面的嘴巴中喷出，落在地面上，冒起一些腐蚀性的烟气。 ‘这么厉害？’ ‘难道所谓的金乌正阳的旨意，真的在约束这些诡异？或者大妖？’ ‘一个将民众视为奴隶，让他们活的连猪狗都不如的皇族，会这样守护他的民众？’ 许纯良心底出现了无比矛盾的疑惑。这些跪在地上的农户们经历的生活和他们受到的保护，有种天差地别一般的违和感。给他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他忍不住伸手抓向天上那团黑暗，想从它身上拷问出自己的答案，可那个东西却无比警觉的飞上天空，并用极快的速度往刚刚那个马车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转眼间，铺天盖地的它在许纯良眼中再次变得和巴掌一般大小，接着失去了行踪。 许纯良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感消失了，那些阴冷又贪婪的意味也跟着消失，一切都证明，那东西已经走远了。 他缓缓收回抬起的手掌和抓着血肉铜钱剑的手，看向那些依旧跪在地上 不断感恩着的农户们，忍不住低声问道：“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除了【伟大陛下的守护】之外，他没有从那些满脸骄傲又忠诚的农户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哎……”莫名的叹息一声，许纯良看了一眼老年许纯良，发现他依旧老神在在的看着天空不说话后，他决定自己追上去看一看。 只要去看，就会有答案。 “我走了，你们小心一些。”他跟那位曾经和自己聊过天的年轻农户打了个招呼，看他依旧跪在地上，不断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磕头喊着万岁。并不理会自己后。许纯良转身往那个巨大马车逃走的方向追去。 …… “驾！” “驾！驾！” 骑在柯基小狗头上的小姑娘紧紧抓着它的一对儿耳朵，不断做出催动马屁的动作，指着漆黑的前方，驱赶着柯基小狗往前快速冲着。 许纯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身后，循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行进着。 黑夜中，平坦宽阔的道路依旧很好走，微风吹拂着他两鬓处散乱的发丝，让他感觉到了一些难得的舒服感。 跨过一条小河，经过几个幽暗漆黑的小树林，许纯良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那个巨大的马车， 缓慢蠕动的残骸。 …… 远远看过去，原本三层楼高的马车已经齐腰折断，一些参差不齐的断口出现在面朝着许纯良这一侧的黑色木板上。 可即便已经齐腰折断，那巨大的马车伴着刺耳难听的嘎吱声，依旧艰难又缓慢的朝前方蠕动着，蠕动着。 在幽幽月光的照耀下，破碎的马车像一只瘫在地上张开大嘴的重病巨兽。 一些破碎的衣衫飘挂在木板的断口处，没有一滴鲜血留下。 许纯良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缓慢蠕动的马车后面。 此时，这个高大马车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战争被导弹炸过的装甲车一般，车体破碎，四个两人高的宽大木车轮碎了一个半，只留下两个完整车轮，在艰难的往前蠕动着。 围绕着马车，骑着健马的那些肥胖男女们都已经消失不见，许纯良猜测他们是被那个巨大黑色棉被一般的东西给吃掉了。 透过巨大狰狞的豁口，许纯良看向马车内。 那个曾经贪婪的看着自己的马车的人，已经消失了。 马车华贵厚实的三个织花地毯上，吊着一只散乱倒扣在地上的木屐。无声的告诉着许纯良，他的主人被抓走吃掉时是多么的慌乱。 而最令许纯良感觉到惊奇的是， 在破碎的马车前方。那些农户模样的拉车人，依旧呈四十五度角弯曲着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肌肉一根根紧绷，拉出细丝 一般的线条，往前用力的拉着这个失去了主人的战损版马车。 第400章 村子 许纯良震惊的不是这些拉车的农户们并没有死。他震惊的是：明明这辆车已经报废，并且车中那位肥胖的，属于坤国皇族的城主已死，这些人不但不想办法逃命，却要留下来继续拉这辆车子。 难道这车子很重要？像那个有生命活性的天子六驾一样？ 许纯良下意识的观察着这辆巨大的，破碎的马车。 破碎的木板，黑色的铆钉。用黑色金属打造的车辕，以及用复杂线条勾勒而成的很像太阳的装饰纹饰。 没有诡异的气息，也没有活性的感觉。就是一辆奢侈，坚固的马车。 所以……，难道是因为这些太阳纹饰？许纯良双目扫过如同徽章一般的太阳纹饰，想起皇族金乌家宛如太阳之子一般照耀着坤国的传说。在任何这样的朝代里，这些纹饰代表着帝国，代表着皇族。无数忠于皇家的人们愿意为了这些代表着皇家尊严的东西去慷慨赴死。 许纯良绕到他们身边，好奇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丢弃这个车子，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去报告给某些人，这位城主已经死去的讯息？” 那些肩膀上系着绳子，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般向前用力倾斜着身体的农户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整齐的，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向前顶出去，用他们合二为一的力，艰难的将这部破碎的车子往前顶了一步，一步，又一步。 如果不是他们不时在嘴巴和鼻孔中喘出粗气，许纯良甚至要怀疑他们是哑巴。 …… 终于，那些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坚定又痛苦的拉着那辆巨大也必然巨重的破车。 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许纯良没有跟在他们身边太久，他虽然有些时候是个好人，但也不会做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所以当他在原野的一侧隐约看见一个村庄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些奇怪的农户，顺着大路上分岔的小路，往那个村庄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路的两旁是用田垄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稻田，田中长着整齐的半人高的稻子，十分浓密，微风吹过，淡淡的稻香扑鼻，让本来心情有些压抑的许纯良感觉放松了很多。 沿着稻田间的小路继续往前走，许纯良来到了一片整整齐齐的低矮的房子前。 这些房子大小一致，高度一致，颜色一致，整整齐齐，像一个个低矮的棋盘格。 ‘坤国人的纪律性好强啊！’ ‘连村庄的房子都这么的有纪律。’ 许纯良在心中赞叹了一句，然后开口轻声喊道：“有人吗？” 面前的房子黑洞洞的，没有一家点亮火烛。 “我是路过的人，想要讨口水喝。”他轻声喊道。 “爹爹，这些房子里有人，他们在偷偷看着你。”小姑娘从柯基小狗头顶跳起，挂在许纯良的肩膀上轻声对他说道。 “哦。”许纯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转头去看她。 以免在对着肩头说话的时候让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人以为自己是疯子。 他抱了抱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一些，并微笑着说道：“你们好，我是从大雍过来的书生，路过这里，想要讨些水喝。” “我没有恶意的。”他顿了一下补充道。 “吱呀……” 独属于木门那种难听的打开声音传出，许纯良正对着的那个小房子的门缓缓打开。紧接着，那些整整齐齐的小房子，一个一个都伴着【吱呀】的声音，在黑夜中缓缓打开。 每一个房子中，都探出了一到两颗头颅。 一些是苍老的，穿着黑色的露着胸部在外面的民族服饰的老婆婆，一些是头发凌乱的小童。 这些人都又干又瘦，一些赤裸着身体的小孩子身上的皮肤像包裹着柴火的黑皮一般，挺着一个个巨大的肚子。 他们那种常年饥荒营养不良的形象，与村子外面那一片片繁盛的稻田对比起来，有种无比荒谬的反差。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而这些种了大量粮食的人，却一个个饿着肚子。 一眼望去，村里一个年轻人和壮年人都没有。 “书生，村子里没有年轻人，只有老婆子和小孩子。你喝了这碗水就离去吧。” 那个最先打开门的老婆婆端着一个破水瓢从小房子中走出，水瓢中有一汪清水，在黑夜中闪烁着银镜子一般的亮光。 “谢谢您，婆婆，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了哪里？”许纯良印证着心中的猜测。 看许纯良接过了水瓢并毫不嫌弃的喝下了其中的水，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陛下的粮食都熟了，娃子们和媳妇们都去赶场了。他们要月中粮食彻底成熟的时候才会来到我们这里。”老人接过许纯良递回来的水瓢轻声说道。 “呃…… ” 许纯良双目扫过老人家隔壁那个房子中，透过小门好奇的看着自己的那个孩子。 因为瘦小，那孩子的眼睛显得有些诡异的大，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他的肚子像前世自己从网络上见过的那种非洲孩子一般，挺着一个夸张的大肚子。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孩子们很饿吧？你们种了这么多粮食，为什么不偷偷吃一点呢？” “皇帝陛下应该不会知道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刚刚那个还很慈祥的老人突然变了脸色，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道宛如老狼一般凶狠的神色。 “外乡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快走！” “离开我们村子！”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她愤恨的指责着许纯良，面上的表情无比凶狠，并用自己拄着的那个棍子朝许纯良脚前的土地上戳了过来，可黑夜中，许纯良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祈求。 ‘她在害怕！’ 第401章 迷惑与迷路 “她在害怕！”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她害怕的不是我，是村子里的那些人。’许纯良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在心底忍不住思考着。 ‘难道听了我这些话，不做出这样驱赶和打砸我的动作，就会被某些人看成是不忠诚的表现？’他想起那些吃着难闻的灰米糊糊的农户们在饭前祷告时高喊的【忠诚】二字。 ‘可这里都是老人和孩子啊！难道她们还会举报不成？’ ‘难道仅仅因为这些话，她们就要承受恐怖的惩罚？’ 许纯良不敢再犹豫，他一边放慢自己的脚步，任由老人本想避开自己脚掌的棍子戳在自己的脚上，一边夸张的喊着【哎呦】，表示自己的疼痛。 并毫不犹豫的往后退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他人的攻击时选择退让，选择不还手。 因为他做不到对这样的人出手。 他一步一步退出村子的范围，看着老人眼中闪过的感激，然后快速离去。 没有做出那种幼稚的将田间的稻米全部收割了逼着这些老人吃下去的动作，他心情沉重的趁着夜色离开，顺着大路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将那些稻米收割了逼着那些老人和孩子吃下去，在自己离开之后，这些人会面临无比恐怖的死亡。 …… 踏、踏、踏…… 黑夜之下的大路上，许纯良缓慢的行走着。 小孩儿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都沉默不语的跟在他的身后，却并不去打扰他。 不理会柯基小狗撅着屁股的勾搭，一心关心着爹爹的心情的小姑娘坐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将粉红色的愉悦物质通过皮肤传入许纯良的身体中。 可许纯良却依旧皱着眉头。 夹杂着清淡稻香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却让他的心情愈发复杂难受。 他心中一直闪烁着那个老人凶狠的表情和眼中的祈求，以及那些将身体前倾四十五度角，艰难的拖着马车向前行走的农户们。 同时，他又会想起那些骑在健马上的肥胖的人们，以及那个无比肥胖的，坐在马车中的城主。 时而又有那个不吃农户的黑色大妖在他心中闪过，让他愈发疑惑。无法自拔。想不清，理不明。 如果皇族心疼他的子民的话，为什么一口饱饭都不给他们留？ 如果不心疼的话，为什么会有大妖不吃农户的规则？除了那个可能存在的金简旨意，在大妖不吃农户这件事上，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坤国的皇族是如何控制这些农户的？诡异的能力？还是从小融入生活的精神控制。 太多太多，想不清楚，理不明白。 这些迷乱的思绪，让他无比的难受，比在大雍朝动不动就被人追杀还要难受。 …… “你让我看这些，是想让我明白什么呢？” 许纯良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直沉默着的老年许纯良。 “呵呵……”老年许纯良笑了笑，汗衫下长着老年斑的手平伸而起，那只白玉烟袋锅子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不是我要你看这些，是你让你自己看的。” “我就是你啊，你难道忘了。” 他吸着烟袋笑着说道。 “我自己要看的？”许纯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一种奇异的肿胀在脑袋里横冲直撞的，十分难受。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你想看到的。你觉得不能忽略的。”老年许纯良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话。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许纯良眼睛中再次闪过一道迷惘，然后被脑海中的肿胀和疑问淹没。 “看来我还需要继续看下去才行。”他喃喃自语着，抬头看着东方依旧黑暗的天空，迈步朝前走去。 ……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 脚下那能通过三辆大雍朝马车的大路，诡异消失了。 他的身边是无尽的荒野，以及荒野上生长到了他胸部高度的茂密杂草。和远处一团团，一片片的黑色密林。 看不见道路，也不看见任何人影与村庄的痕迹。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怎样走到这里的。 闭上眼睛，将五感凝集为一，他向四周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情绪的痕迹。 所以……，不是人为。 也没有诡异。 他在心中判断道。 所以是什么呢？单纯的迷路吗？ 他睁开眼睛，伸手从背后的武器架子中将血肉铜钱剑拔出拿在手上，然后往前走去。 耳边有风，天上无月。身边是开心的带着柯基小狗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钻入草窝子玩的无比开心的小姑娘，许纯良缓慢而坚定的往前走着。 他穿过一大片草地，穿过一片黑色的树林，然后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又回到了原地？” 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他挠了挠头。地面上的痕迹，很明显来自他自己。 许纯良想了想，将血肉铜钱剑塞回剑鞘，背在背后的武器架子上，抬起左手，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道伤口出现，腥甜的鲜血顺着那道伤口处流出。 在草地上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作为斩妖司资深小旗，他深知人类的鲜血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那自己的鲜血一定可以将它引出来。 轻微又清晰的痛觉从腕间传到心中，他的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任由鲜血滴在脚下的草地上，许纯良默默的等待着。 可黑暗中一片平静。 他以为的会出现的脏东西，并没有出现。 似乎和他初时判断的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从一旁拔下一根坚韧的线形杂草，将那道伤口缝合起来，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他走过两个黑色树林，一片干枯的野湖，跨过一个干枯的河床，然后再次皱起眉头。 这次明明经过的事物都不一样，却又一次回到了刚刚割开手腕的地方。 脚印，滴在地上的鲜血都存在着，无声的跟他诉说着，他真的迷路了。 “什么鬼？”他忍不住吐槽一句。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 他想起前世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鬼故事，以及长大后在网络论坛上划水时听过的神奇故事。 很多时候，都会有关于鬼打墙的描述。 第402章 李六指 所以…… 遇到鬼打墙后应该怎么办来着？ 许纯良回忆着自己在网站上见过的那些方法。 “方法一：童子尿泼在脚下。” “方法二：朝背后不停的吐口水。” “方法三：向后倒退着走。” “方法四：……” 许纯良看着四周齐腰一般高的草地，否决了第一个办法。选择了第二个办法和第三个办法的结合。 他先转过身朝自己背后用力的，呸呸呸的吐了三口口水。然后转过身来，倒着往后走去。 “爹爹在玩游戏吗？” “小姑娘也要玩！” 骑在柯基小狗头顶的小姑娘见状兴奋不已，她开心的拍着手掌，也学着许纯良的样子往地上呸呸呸吐了三口口水，然后倒着飘在高到许纯良胸前的荒草上方。双脚凌空迈步，缓缓倒退，像是走在草叶的尖尖上一般。 同时，她似乎嫌只有许纯良和自己一起走有些不过瘾，大声撒着娇对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喊道： “老爷子，小哥哥，还有你小狗狗！我们一起和爹爹玩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早就想一起玩的小孩儿许纯良伸手在自己脏兮兮的小脸上摸一下，学着许纯良的样子呸呸呸朝背后吐了些口水，接着转过身，与小姑娘一样倒退着飘在荒草上…… “呵呵……，真幼稚啊。”老年许纯良吐槽了一句，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说道：“陪你们玩玩。” 说完，他收起烟袋锅子，呸呸呸向背后吐了三口，跟着众人一起倒退着往前走去。 于是，四人一狗伴着小姑娘和熊孩子欢快的笑声，以及柯基小狗的汪汪声，一起在荒野上向后倒退着。 走过黑暗的树林，走过干涸的河床，走过低趴的灌木丛，然后…… “妈的，又回来了。” 许纯良看着青草间的脚印，和脚印一旁的口水，一脸无奈。 “什么鬼东西在误导我，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 …… “爹，这坤国真邪门儿啊！我们在这儿荒原上走了三个时辰了，一直在绕圈子，该不会遇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在同样的黑夜下，荒原中，一辆马车在荒草间停了下来。负责驾车的李秀莲一边伸手从车轴下方拽出一根红缨铁枪，一边转头对马车旁的老人说道。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打着补丁的武士服，长了一张凶相的四方大脸，一开口声音却十分细腻，像个拥有夹子音的小姑娘一般。 而马车旁手拿一根黑色棍子的老人满脸褶子，身穿一条灰色短打，屁股上补了两块巴掌大的补丁。 他叫李六指，因为生下来左手长着六根手指而得名，是一个镖师。 此时李六指皱着眉头斜斜的看着天空。没有接儿子李秀莲的话。 看了一会儿之后，李六指伸手在马车上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声音一长两短，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清脆。 “咚，咚咚。” 敲完后，李六指轻声说道：“两位公子莫怕，只是因为天黑，又没有月亮，不好辨认方向。并没有什么脏东西。” 说完，他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显然是气愤他吓到了自己的镖。 作为一个资深镖师，日晕境高手，他年轻时一直跟随着大雍朝最大的镖局福威镖局的总镖头林大镖一起走南闯北。在大雍朝江湖上一直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因为他总是使着手中的黑色齐眉铁棍，与人打斗时状若疯魔，所以被江湖人称为六指魔猿。 而这趟镖，则是他为了儿子李秀莲能在江湖上立足，开上自己的镖局，自己出来私接的一趟人镖。 所谓人镖，指的就是护送的货物不是寻常的财物，而是真正的人。 瞪了儿子一眼之后，马车内传来了回应的声音。 “咚，咚咚。” 李秀莲双目一瞪，正要呵斥马车中的人镖不懂礼貌，却被自己老爹阴冷的目光吓到，连忙闭上了嘴巴。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李六指叹息一声，低声说道：“今夜怕是找不到路了，我们不如就此休息。在此安营扎寨吧。” “秀莲，你去马车后取了镰刀，把马车旁这一圈的杂草全部割掉，然后点一团篝火。” “快去！” 看到老爹一脸严厉，李秀莲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从车后面的布袋子中，拿起一柄闪亮的镰刀。 而李六指则微微皱着眉头，握紧手中的黑铁棍，小心翼翼的警戒着。 由不得他不小心，车里面坐着的那两位公子，虽然从外表和声音，甚至身材上看都是两名货真价实的少年男子。可李六指总是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自己护送的这趟人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好在老子我也不是简单人物！’感受着自己丹田中那一团明亮的灵气，李六指心底无比的骄傲。 日晕境界大圆满的高手，那可不是一般的高手。他骄傲的想道。 “爹，爹，爹……”正当他微微陶醉在自己的境界中时，背后传来了儿子李秀莲细腻又颤抖的声音。 “怎么了？”他冷声问道。 “鬼！” “鬼，鬼啊……” 李秀莲的声音细腻又低沉，还不停的颤抖着，显然，他在想办法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但又十分的害怕。 但他越是这样，马车周围的氛围就变得越令人恐惧。 一只洁净白皙的手拉开马车前的帘子，露出一张白皙明媚的脸。 这张脸看不出男女，五官像美丽的女子一般好看，线条却十分阳刚。 阳刚的脸型和美丽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感。配着此时漆黑的夜色，让它在黑夜中看起来愈发的美好神秘起来。 此时，这张脸明显被李秀莲口中的【鬼】字吓到了，它双目中闪烁着紧张和害怕，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的黑暗。 “公子快拉下帘子，一切由我来对付！” 李六指伸手猛地将马车的帘子拉平，挡住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然后顺着儿子指着的方向看去。 第403章 五个头的鬼 在转头的瞬间，饶是李六指走南闯北多年，是江湖上喊得上号的人物，也不由心底一惊，尾椎一凉，一颗心猛的一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一般。 只见远处的高大的荒草不断摇晃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浓郁的像墨水一般的黑暗中，有一个狰狞的影子在黑暗中朝着自己等人的方向走来。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握紧熟铁棍，体内的日晕境灵气快速运转起来。 “小心一些，握紧你的枪，听我口令行事！”他低声对儿子说了一句，左手的六只手指微微放松，身体也跟着蹲下，像一只猎豹一般阴冷的盯着那个摇摇晃晃的狰狞身影。 ‘或许这鬼打墙，就是你搞出来的。杀死了你，鬼打墙自然就解了。’他轻声在心底念叨着。 是的，鬼打墙。 他刚刚已经看出来自己是被鬼打墙了。所以才选择停下来等天亮。 以他的经验，凡是使用【鬼打墙】这种障眼法的脏东西，在直接战斗中都不会很厉害。所以对付这种脏东西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将对方逼出来，就重新占据了主动。 而那些在面对【鬼打墙】时无比慌乱的家伙，坟头的草长得可比这荒原上的草高多了。 思维不受控制的发散了一下，那个在草丛中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东西也变得清晰了很多。 李六指凝神看着那个脏东西，心中无比疑惑。又不由得有些害怕！ 他真的没见过这样的脏东西。 那东西有五个头！ 一个圆圆的稍微低一些，看不到面孔的头。 一个宽大的，像长方体一般的头。 两个个细长的细圆柱一样的头。 还有一个黑色的弯钩头。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所以也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一般来说，脏东西长得越诡异，就越吓人。 他不由的向下看去。黑暗中，他看到了那脏东西消瘦挺拔的身影。以及他隐藏在草丛中，随着诡异的走路姿势，一摆一摆的胳膊。 ‘人的身体，五个头颅。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啊？’ 他快速思考着，以前见过听过的诡异像幕布一般快速在脑海中闪烁着。却没有一个熟悉的东西能与之匹配。 ‘它就这么直勾勾的走来了，所以它相信它能正面杀死我！’ 李六指心中判断着，冷汗顺着后脑勺悄无声息的向下流着。 黑暗中，马车上的人感觉到了这种恐惧，于是两根白皙的手指悄悄将门帘拉开一个缝隙，一只黑漆漆的眼睛悄悄从门帘后探出，看着草丛中那个越来越近的脏东西。 扑通扑通扑通！ 所有人的心脏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起来。 李六指以半蹲弓步的姿势蹲在马车前，身体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放在熟铁棍前面的虚握的左手微微震动着，随时可以打出自己最凌厉的一击。 而四方脸李秀莲，则无比紧张的盯着那个脏东西的身影，心中不断告诫着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而那个用别扭的方式走在草丛中的身影，速度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 一步，一步，一步，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们既希望那个脏东西能快一点，好让自己的紧张可以得到释放。 又希望那个脏东西最好变得无比的慢，好永远不要来到自己的面前。 就这样，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了。 它的五个头颅有节奏的摇摆着，一些诡异的若有若无的笑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嘻嘻……，真好玩儿！”那是一个小女孩儿的笑声。 “哈哈哈…… ，走走走！道道道！”那是一个听起来很顽皮的男孩子的声音。 “汪汪汪！”那是一声诡异的狗叫。 这些似乎存在，又似乎是幻觉的声音让李六指愈发的紧张起来。 冷汗顺着他的脖子流入身体，将他的衣服打湿，可李六指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 终于，他看清了那道身影。然后愈发害怕！ 因为他到了一个没有脸，只有头发的人头。和一个木盒子一般的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出手！” 他大喝一声，丹田内的日晕境灵气如河水决堤一般，顺着他粗粝的经脉汹涌流出，顷刻间通过双臂，然后顺着自己右手的手掌心和左手的六根手指涌入黑色的熟铁棍中。 熟铁棍前盛开出一个日全食一般的明亮光晕。 借着这光晕，他看到了那个脏东西的全貌。 “嗯？” 看到是一个背着武器架子，不断倒退的身影。李六指心底一紧，连忙抬手，想要将熟铁棍移开。以免伤到来人。 可是以他酝酿了十数分钟的气势和心神，这一棍打出之后速度极快，气势极强，根本收不回来！ 而另一边，他儿子的红缨铁枪也像游龙一般旋转着钻出，星变大圆满的灵气在墙头前闪烁着星光，朝那人的后脑勺上捅去！ “我犯了大错了！”李六指脑海中闪过一道浓郁的懊悔！ 他知道，今夜他要误杀一个无辜的人了。 …… 许纯良缓缓倒退着。 在刚刚回到那片满是脚印和口水的地方时。他反思了自己操作。 然后认为自己同时使用了吐口水和倒着走这两种叠加方式其实是不对的。 很多时候只有恰到好处才是最合适的行为。增加一些看似有趣的步骤和小道具，并不能使事情更完美更欢乐。 反而会影响了对方的感受。（不是！这段划掉！） 反而会影响了对事情的顺利解决。 所以他决定再来一次。 以单纯的，倒着走的方式来一次。 而小姑娘他们则很拥护许纯良的决定。她们觉得这样倒着走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来的这么简单。容易满足。 所以，他们一行人再次倒退着走在原野上。一直走到了李六指他们的身前。 并且因为许纯良被欢笑的小姑娘他们吸引了注意力，所以他并没有提前感知到李六指他们的存在。 第404章 恐怖 于是…… 巧合发生了。 他倒退着来到了李六指马车的车前。 同样因为鬼打墙被他吓到精神紧张的李六指父子因为恐惧，对着他被夜色模糊的身影使出来自己的最强一击！ 日晕境界巅峰大圆满的全力一棍，加星变境界大圆满的全力一枪。 李六指的眼睛里充满了懊恼，以及对许纯良的无奈。 他清楚的了解自己这一棍的力量。更能轻易的判断出，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身上没有一点武者气息的年轻人，在自己这全力一棍之下，身体会顷刻间碎成什么样子。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时间仿佛在放慢，他看到自己的棍子和儿子的枪尖距离许纯良的背影越来越近。 “小～～～心！”他的声音被无限的拉长。 “轰！！！” 太阳光晕在这一刻像爆炸一般明亮，在许纯良的背后，凝聚成一个黑心的，脸盆大小的光晕之圆。 这个圆从大到小，无比强悍的散射着让人恍惚的光晕。朝许纯良的后心涌去。 李六指身前，那些还未被李秀莲割掉的半人高的荒草们尽数向前扑倒。朝着许纯良的方向。 伴着强悍的仿佛灼烧一般的气息，太阳光晕前面的空气发出爆鸣声。 铺天盖地的朝许纯良的后背涌去。 …… 在李六指出棍的这一刻，许纯良便感觉到了背后发生的事情。 他背后仿佛长了一双眼睛一般，看到了一脸纠结想要撤回熟铁棍的李六指。看到了他朝自己后心打出的那一棍。 也听到了他口中喊出的那一句【小心】。 于是他原本习惯性的想要以诡异的违反常规姿态探向李六指眉心的那一掌被他硬生生收了回来。 同时运转体内灵气，打算在背后凝聚一层灵气护盾来挡下这日晕一击。 “哥哥，我来！” 正在玩倒退的小孩儿许纯良笑嘻嘻的喊了一句。 紧接着，他虚幻幼小的身体随着许纯良错愕的意识瞬间移动了一下。 就像玩游戏时总会不小心按错的闪现一般。没有任何异常，他便出现在了许纯良的背后。 并背对着许纯良。 小小的他站在那里，身体顷刻间像气球一般变大。 “嘻嘻……”他欢快的笑着，像是在和小姑娘继续玩着他们的游戏一般。 变大了数倍，却依旧满脸稚气，脏兮兮的小脸朝同样转过身来的小姑娘，调皮的挤了一下左眼。伸着舌头做出了个调皮的鬼脸。 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破烂的不合身袍子随着夜风虚幻的飘动着，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就这样，他做着鬼脸，笑嘻嘻的站在许纯良的身后，任由那道闪烁着太阳光晕的棍子砸在了他的背上。 许纯良心底不由一紧。 “膨！” 闪烁着太阳光晕的一棍子率先击打在他后背上，紧接着是李秀莲那带着星光的一枪。 “膨！”又是一声。 “嘻嘻……” 在这强悍的攻击中，他看着许纯良和小姑娘，开心的笑了。 …… “啊？” 李六指脸上的褶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棍子。 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的后背。 “怎么可能！” 自己那全力一击，即便是最坚硬的钢铁也能击碎成粉末。 可为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 李秀莲那张长得像个土匪一般的四方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他夸张的张大嘴巴。露出其中有些发黑的槽牙。并忘记了把它合上。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铁枪像是扎进了一团粘稠的空气中一般。 停在了那个【鬼】背后的空气中。 黑暗粘稠的空气粘住了他的枪，让他的全力一击像是拍在了大地上一般。 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 马车中的眼睛震撼的看着那一棍一枪，和那个看起来无比诡异吓人的背影。 双目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这个身影会被那个看起来一直很严肃的老镖师一棍子砸碎，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幅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那个身影停止了倒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李六指那强悍的一棍子却停在了他身后几寸厚的地方。像是砸在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 日全食一般的光晕，在那个看不见的墙上爆炸着，泯灭着。 一切光晕却以一种反方向散射的姿态向李六指的方向反射着。 似乎那面看不见的墙完全挡住了它们的攻击，并将它们弹碎了一般。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中闪过无数猜想，最后在心头汇聚成了一句话。 “这，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紧接着，他看到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来，然后他心中的话瞬息间消散，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这人怎么长得，怎么这么帅？他笑了，笑的真好看。” …… 许纯良缓缓转过头，露出友善的笑容。 小孩儿许纯良已经重新瞬移到了一边，正在得意的对着小姑娘展示着自己可大可小的身体。 小姑娘的双眼中则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像个好奇宝宝一般，伸出自己的小手在他身上捏来捏去。 愉悦的气息从她的指尖不小心涌入小孩儿许纯良的身体中，带动着他也跟着开心的笑着。 许纯良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向了李六指，好奇说道： “这位大爷，你好。” 自从认识到自己的性格在变得暴力之后，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好让自己可以尽可能的礼貌一些。 问完好，他这才接着问道： “大爷，我冒犯到你们了吗？为什么你们要拿棍子打我？” 看着许纯良那张友善微笑的脸，李六指心底一紧，只觉得自己其实并不老迈的双腿在不停的发软。 有种无比恐惧的感觉。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用力拄着那个重新回到自己控制中的熟铁棍，用它撑着地面，并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前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正打算在原地警戒……” “然后黑漆漆的，您顶着……，您顶着这么多武器倒退着走了过来。我们以为是诡异……” 第405章 怪人 “嗯？” 许纯良一阵疑惑，不由转头看向一旁拿着红缨铁枪的李秀莲。 相比于李六指那样的老江湖，他更愿意去通过观察年轻人的神色来确定自己的判断。 虽然刚刚在背对着李六指时，他隐约感受到了李六指脸上夹杂着懊恼和不忍的诡异表情。 但万一，这是老江湖偷袭人时故意表现出来的呢？ 面上笑嘻嘻，心里mmp的事情，他在斩妖司的时候可没少做过。何况是这样的老江湖。 ‘嘿！这人长得挺凶恶。’在看到李秀莲的一瞬间，许纯良心中本能的闪过一道评判。 ‘嗯，看人不能看表面。’他轻声告诫了自己一句，同时用疑惑的神色看着李秀莲，等待着他的回应。 李秀莲立刻用力点头。证实自己父亲说的话没有错。一双三角眼中写满了真诚。 可这样的表情配上他那张凶恶的四方脸，看起来却像极了一个狡诈恶徒。 “真的，真的！” “我以为你是有五个头的鬼！吓死我了！”他用自己那独有的，与外表极为不相符的夹子音音色紧张的对许纯良解释道。 因为他的声音，许纯良一下就相信了他。 然后他就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于是他再次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李六指的身上。 ‘嗯，看年龄最少六十了，刚刚那太阳一般的光晕，说明他是日晕境界的武者。在斩妖司可以做个一城的总旗了。可是……，这样的人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会有补丁？’ 看到许纯良双目中闪过的疑惑，老江湖李六指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疑惑。 于是连忙解释道：“前辈，在下大雍朝福威镖局李六指，江湖人称六指魔猿。穿这样破烂的衣服，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这位是我的儿子李秀莲。” 他紧张的解释着，却没有提自己押的是什么镖，马车中又坐着什么人。 作为一个镖师，即便他此时被许纯良展现出来的恐怖和强大彻底的震慑了，却依旧保持着一个老江湖该有的职业道德。 “哦……” 许纯良点点头，表示了对他的解释的认同，接着问道：“所以，你也觉得我们陷入了鬼打墙中？” “有一个‘鬼’，隐藏在黑暗中，偷偷看着我们？让我们迷路？”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颤抖了起来。 马车中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抓在了一起，惊恐的透过门帘与门之间的缝隙，看着四周的荒草和黑暗，不停的颤抖着。 而李六指父子，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武器，恐惧的看着四周。 “连前辈也走不出去？前辈刚刚倒着走，是为了走出鬼打墙？”李六指不由自主的恐惧着。 他猜不到许纯良的实力，所以才更能感受到【鬼打墙】的恐怖。 毕竟强者总是能很轻易的突破这些迷障的，而相应的，能迷住强者的，只能是更强大的鬼！ 所以…… 这个制造了鬼打墙的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是啊，走不出去啊。”许纯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坐在了马车车架上的老年许纯良。 ‘这老东西明明很神秘，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却没有小孩儿许纯良那么爱帮忙。’ ‘如果老东西主动的话，自己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不再看老东西，他再次看向李六指：“大爷，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老江湖的判断很重要，他不会因为自己境界高就瞧不起对方。甚至还能保持应有的礼貌。 李六指显然被他口中的【大爷】二字吓到了，他连连摆手，道：“担不起，担不起，前辈叫我小老头或者李六指就行，可不敢叫大爷。” 说完，看许纯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我试过走不出去之后，就不敢再走了。” “因为我害怕我的精力全都在行走中被消耗后，就会被那隐藏在迷障中的东西搞死。” “所以原本我们是打算将马车周围的草地清理出来，然后静静等待天亮的。” “既然黑夜中鬼打墙出不去，等天亮的时候或许就可以了。” “办法比较笨……”他正要谦逊的说一句，然后便想起了许纯良那种倒退着走的办法似乎更笨，于是连忙闭上了嘴巴。 许纯良并没有多想，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天亮了，自然就好走许多了。” “那你们在这里继续等，我转转看看。” 说完，他对着李六指点点头，看了一眼车架上的老年许纯良，绕过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速度不快不慢，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李六指父子的视野中。 …… “爹，不会吧？他就这么走了？” “他人好怪啊？” 李秀莲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离开的方向，一脸的难以理解。 “高人前辈，行事总是别具一格。也好，有这样的前辈高人被困在这鬼打墙中，说不定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会更高。” “毕竟如果真的有鬼的话，那鬼说不定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前辈高人身上……” 李六指也看着许纯良离去的方向，心中想着以前听总镖头讲过的那些真正高人如同神一般的传说，心不在焉的说道。 “爹，你这说的我可不认同！” “说不定那鬼看前辈高人太猛了，觉得拿捏不了，于是调转枪头对着我们，来先捏我们这个软柿子……” “呸！呸呸！”李六指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将高大的他踹的一个踉跄。 “你个乌鸦嘴！胡说什么呢！去！” “按我刚刚说的，把马车周边十丈的草都割干净！” “不！二十丈！” …… 马车中，两双眼睛对视一下，气质不同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就这样走了？”一道声音疑惑着说道。声音中同样满是不可思议。 “想不通，想不通。”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不过……，他的力量挺有意思的。”那个声音接着说道。 “嗯，很厉害……”第一道声音赞同道，紧接着，他再次轻声说道：“不过那也没什么厉害的，等我们两个重新合二为一。我们比他还要厉害。”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 “等……” 第406章 经验偏差 “不得不说，那位前辈真的很有礼貌啊！” “爹，你说那个前辈是什么境界？年龄有多大？我看他看起来又英俊又年轻。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驻颜有术？” 马车旁，李秀莲点燃一团篝火，坐在篝火旁，好奇的看着父亲问道。 不等父亲回答，他接着说道： “哎，我不知道何时能达到那位前辈的境界，然后永远把我这张帅脸保持住……” 他的声音无比阴柔细腻，比京城中声音最夹的花魁都要更夹的夹子音，配上那张粗犷野蛮的脸，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滑稽。 “哼！” “以你现在才星变级的实力，怕是想到达那位前辈的境界是不可能了。” “或许下辈子可以。” 李六指毫不客气的打击着自己的儿子。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位前辈……，真的很有礼貌啊。”李六指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篝火说道。 “希望这位前辈能灭掉那个鬼吧……”他对着火焰轻声在心底祈祷着。 …… 一时间，以篝火为中心，无论是李六指父子，还是马车中的两道身影，都以无比复杂，又无法与他人诉说的情绪，默默回想着许纯良刚刚的到来和离去。 疑惑，不解，深思，憧憬，不服……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心底萦绕着。 ‘他是谁？他是什么境界？’ ‘他为什么那么有礼貌？’ ‘他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等天亮？’ ‘这是强大者的傲慢吗？’ ‘他为什么长得那么帅？’ 各色情绪在心底相互碰撞着。 在他们思考间，又有沙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伴着破风的声音，速度极快！从黑暗中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 包括马车中的二人，以及李六指父子，都不由的恐惧起来。 他们第一时间拿起了放在身边的武器。用戒备的目光看着发出声音的黑暗方向。 “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那个鬼肯定是怕那位前辈了，不敢去找他，所以来找我们这对儿软柿子了！” “我说爹啊！我们在城里享福多好，你非要让我自立门户……” “我还没娶媳妇呢……” “这下好了，你老李家的香火在我这儿断了！” “不对！” 他突然停止了啰嗦的吐槽，然后认真的看着李六指。 “爹，你让我出来自立门户开镖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有私生子，你想把你攒的钱都给他？” 李六指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他依旧戒备的看着那道破空声传来的方向，并严厉的喝骂 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贫嘴！老子就你一个儿子！” 说话间，他身体一震，双目中出现了无比呆滞的目光！ …… …… “不……，不是吧？” 李六指震惊的看着那道破空声传来的方向，看着那个肩膀上顶着五个头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朝自己射过来的人影。 而在篝火的另一边，李秀莲同样用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不会吧……，竟然是刚刚那位前辈，他才走了多久？” “他的速度好快啊！” “难道他又绕回来了？” “这诡异的鬼打墙！” 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那个破开黑暗射过来的身影在他们身边留下，正是满脸疑惑的许纯良。 “我靠！” “又是你们？” 许纯良一脸无语的看着篝火两旁的李六指父子，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 他刚刚离开这里之后，明明一直走的是直线，甚至为了节省时间，他使用了一些灵气，好让自己的速度变快了许多。 在他发现眼前有了光亮的时候还开心了一下，却没想到跑到这光亮处后，却还是来到了这对父子面前。 “这特么的！” 许纯良捏着因为无语而有些发胀的眉角，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 然后点点头，道：“你们继续歇着，等天亮吧。” 说完，他催动体内的灵气，唰的一声消失了。 只留下李六指父子面面相觑。 李秀莲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并不自信的问道：“爹爹，你感觉到刚刚那前辈的灵气波动了吗？” 李六指点了点头，抬起自己不受控制的，不断颤抖的长了六根手指的左手。 “我感觉到了，太恐怖了，像大山，像大海，像天空一般恐怖，渊博……” “太可怕了！” “这位前辈，比我们想象的要恐怖的多……”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十分荒诞的感觉。 异国的荒野上，鬼打墙。以及鬼打墙中，一个帅气的不像人的强悍如山海一般的男人。 谜一样奇怪，礼貌，神出鬼没的倒着走的，背着兵器架子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人身上切切实实有活人的气息，又展现出了能轻易杀死他们所有人的实力。 李六指甚至都想回忆他就是隐藏在鬼打墙中，正在戏耍着他们的那只鬼了。 李六指不停在心中高喊着‘冷静’。以免自己被这荒诞的感觉吓到。 就在他快要平复心情的时候，那道破空声再次响起。然后，那个背着兵器架子的男人再次出现在篝火旁。 并用十分友善的微笑看着他们父子。 看着许纯良那张微笑的脸，李六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然后，他听到许纯良再次说话了…… “老爷子，能不能请你们父子帮个忙？” “啊？帮忙？帮什么忙？怎么帮？” 李六指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让自己保持着相对平静的语气问道。 “呵呵……”许纯良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我试了试，怎么着都没办法走出去。所以我就想请你们帮忙，帮我把鬼打墙里的鬼找出来。” “找？” “把鬼找出来？”李六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他给许纯良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然后接着说道：“没有那个必要吧。等天亮了，或许鬼打墙就消失了。我们没必要非找它嘛……” 即便是最强大的武者，在面对诡异事件时，考虑的也只是自保，从来不会想要把鬼找出来。 李六指的江湖经验在许纯良这里再次出现了一些偏差。 第407章 江湖 李六指有些发懵。 把鬼找出来？ 那不就是把死找出来吗？ 他下意识的想要摇头，拒绝这个疯狂的想法。可想起许纯良展现出来的强大。他的理智又再次被恐惧所淹没。 万一拒绝了他，他恼羞成怒杀了我们怎么办？ 这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您想怎么找？”他颤抖着问道，脸上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沙皮狗一般甩动着。 听到李六指愿意配合，许纯良开心的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他十分诚恳，又无比认真的解释道。 “不知道？”李六指脸上的褶皱微微用力着，彼此拥挤在一起。像是一团被攥紧了的菊花。 ‘神经病！’他在心底无声的骂着许纯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这些情绪。 “所以需要做出一些尝试。简单的尝试。”许纯良依旧保持着微笑，认真且友善的对李六指父子说着。 他回想着自己在樊城斩妖司时追踪和迷惑那些诡异时的技巧。接着缓缓解释道： “通常而言，无论是脏东西，还是诡异。他们都是有一些基于本能的行为模式的。这些近乎本能的行为模式，控制着他们的行为，也让人类找到斩杀他们的可能。” “我不知道我转了这么多圈为什么一直没有碰到他。但以我记忆中对鬼打墙这类迷惑人的脏东西的理解。它们，通常在用这种行为消耗着被它们盯上的人类。” “当被盯上的人类足够疲惫时，甚至崩溃时。或许就能看到它了。” 说完，他笑眯眯的看着篝火对面坐着的李秀莲。 “前辈，你为什么看着我？”李秀莲开口，那一嘴令人头皮发麻的夹子音很自然的脱口而出。 “呵呵……”许纯良笑了笑。这一笑，李秀莲更怕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隐藏在黑暗中，比水桶还要粗的毒蛇悄悄盯上了一般。生出一种本能的来自灵魂的颤栗。 每一根寒毛都悄悄暴起，在皮肤上形成一颗一颗细小的疙瘩。 “前辈不会打算让我去转圈，然后把自己的精力消耗干净吧？”他颤抖着说道。然后便从许纯良的眼睛里看到了赞许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在说：“你真的很聪明！” “扑通”刚刚还盘腿坐在地上的李秀莲无比丝滑的便跪在了地上。 “前辈！大哥！高人！我还没娶媳妇呢！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 听着宛如乔碧萝殿下一般的撒娇夹子音，看着火光中李秀莲那张明灭不断充满阳刚之气宛如土匪一般的恶面。许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怕！” “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不远处。” “不会出问题的。” “怎么可……”李秀莲正要说出【怎么可能】几个字，李六指苍老有力的声音却适时的打断了他。 “好的！前辈，我们配合你。” “爹，你？”李秀莲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却被老父亲隐藏在皱纹下，如同夜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制止了下来。 “前辈稍等。”李六指瞪了儿子一眼，站起身来到篝火旁的马车前，伸手轻轻在马车车架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客人，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等待了，等着也很危险，所以我们需要试着走出去。这位前辈会守护我们的安全。” 他说的坦坦荡荡，没有任何掩饰。 “咚，咚咚。”马车中传出相应的敲击声，紧接着一道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回复道：“一切听李镖师的安排。” 客人通情达理的同意，让李六指悬着的心轻松下来。于是他伸手抓起马车前套在马头上的缰绳，口中喊了一声“哟！”之后，拉着那匹健壮的马率先往前走去。 火堆旁的李秀莲连忙站起，手中紧握着自己的红缨铁枪，跟在马车边上，无比警惕的看着四周。一步一步随着马车往前走去。 待马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后，他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确定许纯良没有悄然跟着自己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用自己的夹子音询问：“爹？你为什么要同意他的要求？” “他是在让我们送死！” 他有些愤慨的说道，却发现自己的父亲用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爹，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有说错话了吗？” “哎…… ”李六指叹息了一下，一边拉着马车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轻声说道：“爹看错你了。不该让你来自立门户的。” “这次回去，我就去求总镖头，让他给你留一个二等镖师的位置，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银，再给你娶个媳妇，你就跟着镖局混吧。” “你是真的不适合独当一面。” 看到儿子脸上的惊愕和隐藏的欣喜，他无奈的再次叹息了一口气，道：“很开心，又很疑惑，对不对？疑惑你爹我这个老古板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看到儿子疯狂点头，他接着解释道： “你爹我打不过那位前辈吧？”李秀莲连连点头。 “你也打不过吧？”李秀莲接着点头。 “我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吧？”李秀莲认真点头，若有所思。 “我们还有两个客人要护着对不对？”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他循循善诱着，希望儿子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李秀莲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却写满了不自信的疑惑。他无声的叹息了一口气，道：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讲过，走镖人，第一要务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镖。镖在，人在。” “如果你我死了，我们的客人还能活吗？” “你不要用那么傻乎乎的表情看着我。在这荒野之上，一位可以用手指碾死我们的前辈，愿意和我们商量。那我们就得按照前辈的想法去走。这样我们才能活。” “我们活了，我们的客人才能活。” “如果我们不愿意按照前辈的想法去做，并且把前辈的善意和平易近人看成了可以欺之以方。” “那我们就实在是该死了。” “你想明白了吗？” 马车轮子在荒草上不断碾出沙沙的声音，李六指幽幽的给儿子讲述着行走江湖能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的感悟。 然后突然一喜。 一条路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 第408章 草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出现在李六指马车前面，在半人高的荒草中若隐若现。 “走出来了？” 他不由一阵欣喜，同时悬着的一颗心不由落在了地上。 实实在在的。 “快走！” 他双腿一蹬，高高跃起，坐在了马车一旁的车架上，同时十分顺手的一甩手中缰绳，将缰绳低垂的一处重重的甩在马匹的屁股上。 “爹！等等我！” 手中提着红缨铁枪的李秀莲同样无比欣喜的将红缨铁枪狠狠在地面上一别，将铁质枪杆压出一道好看的弯弧，紧接着铁枪猛的一颤，他魁梧的身体被铁枪弹起，伴着破空之声，稳稳的落在了车架的另一侧。 “两位公子小心，我们加快一些速度，离开这里！”李六指的声音传入马车中。 马车内面对面盘腿而坐的两人彼此看了一眼。 双目中充满了玩味之色。 马车极速从满是杂草的小路中冲出，进入了足足有三辆车并行的宽度。 在更前方，是一片平坦的黑暗。 李六指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双目中满是获得了生的希冀。 李六指狠狠一甩缰绳，让那匹健马的速度瞬间又加了三分，黑暗中，健马拉着马车，歇斯底里的往大路上冲去。 这一刻，劫后新生的欢快心情在父子二人心中泛滥着。 就着夜色，二人的目光穿过马头，看向大路前的那片黑暗。 下一刻，两人愉悦的心脏瞬间一紧，宛如被两只雪白冰凉，阴冷无比，又透明的手握住了一般。 不！ 是确确实实有两只无比虚幻的手，在他们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胸前，宛如不存在一般，插入他们的胸膛，握住了那两颗愉悦的心脏。 在他们眼中，脚下这条大路前方的黑暗之处，生长着一株极其怪异的树。 确切的说，是一株像树一样高的，奇异的草。 在二人看到它的瞬间，就明白了它是一株草的身份。 “草！” 李六指和李秀莲同时在心底骂了一句。 那是一棵足足有三层楼高的，枝繁叶茂、叶片厚实的草。 一条条粗大的草茎，顶着一片片黑色的，厚实的，泛着油光的叶片，有些虚幻，又有些真实的生长在前方的黑色中。 一根根粗大的草茎下，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大的破损的马车，破碎的马骨，人尸，以及一团团像是放大了数百倍的黑色肉质木耳。 柔软细嫩的木耳上， 一条条虚幻的手掌像韭菜苗一般朝着天空的方向胡乱生长着。 狰狞又诡异，邪魅且圣洁。 体现出一种矛盾又无比和谐的美感。 好像是感觉到了李六指父子的目光，又像是被风吹动了。 那棵高大诡异的大草顶部那些巨大肥厚的叶子缓缓扭动着，将叶面朝向了他们二人。 叶面上，一张张怪异又虚幻的人脸缓缓睁开双眼，微笑着，看着二人。 “草！”父子二人再次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李六指感觉身上无比的阴冷，仿佛千年寒冰一般的冷意从他心脏外的那只透明手掌上传入他的身体，让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颤抖磕碰着。 “两，两位。” 他颤抖着说道：“如果，你们，还没，有，被一只，透明的手，穿透心脏的话……” “请你们立刻面朝马车的尾部，用脚踹开马车的后门。然后从车上跳下去吧。” “记住！别回头，用尽全力往后跑！” “如果那位前辈真的跟过来了。你们或许可以活命。” “……” 一阵寂静中，被他松开了缰绳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过了一息的时间，马车中，那个总是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传出。 李六指心中甚至具象出了那位看起来既像男人又像女人的人镖此时面上的表情。 “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你还要保护我们过了坤国呢……” 感受着心脏处越来越阴冷的寒意，李六指满是褶子的脸上苦笑了一下，接着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抱歉啊，老头子怕是不行了。” “保护不了二位了……”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阴冷白皙又透明的手，缓缓从自己胸前抽出。 攥着一个血红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将他的心脏从胸口处拽了出来。 ‘老镖师说的果然没错，人的心脏离开身体时，还会自己跳动呢。’他心中闪过一道荒谬的思绪。然后就听到了自家儿子那听了半辈子却还是听不惯的诡异夹子音。 只听李秀莲大声喊道：“前辈！” “救命啊！！！” “你说不会出问题的！！！” 听到儿子的声音，他心中不由一乐。 ‘这傻孩子，这么单纯，难道真信了那前辈的话？’ ‘我们不过是他的诱饵和棋子罢了。哪位下棋人，会在意棋子的死活？’ ‘真是傻的可爱啊……’ 看着那只手一点点离开了自己的胸前，带着那只几乎不再跳动的心脏逐渐远去。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着自己的儿子。 “嘻嘻……”一道更加阴冷，又十分可爱的笑声出现在他耳边。 有些虚幻，好像幻觉一般。 ‘这笑声，好熟悉啊？’ ‘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六指和李秀莲心中同时闪过一道怀疑。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两只拿走自己心脏的手，颤抖了一下，停了下来。 各有一只小小的，脏兮兮的小手，突然出现。 各自捏着那两只阴冷雪白虚幻的手臂的手腕。 小手的后面，一个小脸脏兮兮的，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袍子的小孩儿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 “嘻嘻，哥哥让我跟着你们呢。” “不会让你们死的。” 那小孩儿对他们两人说了一句，同时小小的手掌微微用力，竟然将那两只手带着他们的心脏重新塞回了他们胸膛中。 然后，他微微做了个咬牙的动作，同时小手用力一捏。 “咔嚓！” “膨！” 混合在一起的奇诡声音响起，那两只阴冷的手背被齐腕捏断。 抓着他们心脏的手掌插在他们父子的胸膛上，而断掉的手腕，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毒蛇一般，快速的往那株巨大的草上退了回去！ 第409章 哭 李六指父子只感觉体内的阴冷在消失，然后心脏也重新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接着那只断手溃散，一种无比诡异的冷感顺着心脏在他们身体中游走了一圈，然后奇怪的和他们身体内的灵气融合在了一起，竟然让父子二人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强大了些许。 面对变化，顾不得高兴，也来不及害怕！ 李六指听到背后传来了沙沙的走路声。 那是【前辈】的脚步声！ “沙！” “沙！” “沙！ 草茎被鞋底踩断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无比清晰。 马车中坐在左侧的身影缩回了自己刚要悄悄伸出窗帘的手。一双平静的双目隔着马车的木壁，好奇的看着正在走来的许纯良。却没有发现在自己面前，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蹲在车中，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和他身边的人，双目中满是好奇。 而在众人身后，那个巨大邪异的草也看到了许纯良。 “呜……” 不知是风声还是悲鸣的声音从那株大草上传来，那些厚实的黑色的叶片开始抖动。 叶片上那些黑色的脸上，露出了恐怖又诡异的笑容。 它们无声的笑着，一张张虚幻的嘴巴咧开到耳朵的下方，露出如同小丑一般的诡异大笑。 而支撑着叶片的草茎，却在同一时间变粗，变黑，一些拇指粗细的黑色青筋像暴起的血管一般，从地下爬出，顺着草茎蜿蜒向上，然后抵达叶片之下。 在它们抵达叶片的瞬间，那些小丑一般的虚幻脸庞同时眉头一皱。 似乎那些黑色的血管给它们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以至于它们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 可是，诡异的是，它们面上的笑容也咧的更大，更炽烈了一些。 炽烈的笑容，痛苦的眉头。 这一刻在这些面孔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就这样，那些面容们痛并快乐着。 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它们死死的盯着许纯良，好像许纯良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最玄奥的知识一般。舍不得移开一眼。 那些长在巨大木耳上的透明手掌在这些目光中疯狂的蠕动着。然后争先恐后的朝缓缓走来的许纯良涌去。瞄准了许纯良的心脏。 遮天蔽日的手掌，惨白而透明。夹在许纯良和巨草之间的李六指父子被吓呆了。 “死了……”李六指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 无论那位前辈有多强大，在这样的脏东西出手之后，都将毫无抵抗的被杀死。 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着死亡。 可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他一直等待的死亡并未出现。 ‘我似乎……，已经呼吸了三次了？’他意识中闪过一道疑惑。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五颗头颅。 确切的说，是一个兵器架子。 在他闭眼等死的瞬间，许纯良便站在了他的身前。 同时伸手从背后拿下了血肉铜钱剑，并随手将血肉铜钱剑向前一甩。 仙女散花一般， 血肉铜钱剑在许纯良身前瞬间散开，一根根血红的肉丝像网般拉散，混合在网中的金色铜钱闪烁着金光，与那些扑向许纯良的透明的手掌撞在一起。 “哧！哧！哧！” 仿佛空气被切割一般的声音出现，那些手掌被铜钱切开，洞穿，变成一个个破碎的手。 草叶上的那些人脸眉头皱的更紧了。它们颤抖着，裂开本已经咧开到极限的大嘴，然后发出了统一而痛苦的悲鸣。 “呜～！呜呜～！” 宛如婴儿的哭啼，又像是丢失了最喜爱玩具的孩子躲在柜子里面刻意压低的呜咽，混合了老人丧子时悲伤到极致后近乎无声的低哭。 合在一起，以那些草叶为中心，像波浪一般朝四周涌动着。 黑暗的空气中，出现一团团黑色玻璃一般的凝固迹象，李六指父子双目变得迷茫，然后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跟着那道哭声哭了起来。 难以理解的痛苦在他们心中出现，两行热泪从瞳孔中涌出，紧接着视野便开始变得猩红。 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中，血液像一行行眼泪一般悄然涌出。 李六指和李秀莲突然感觉自己应该去死。他们觉得自己活在世上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快乐。 只有悲伤是人生的主调。 所以他们忍不住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然后痛哭着看向对方，缓缓伸手，想要替对方勒死自己…… …… 而下一刻，有两朵虚幻的看不见的粉色桃花瓣落在了他们的肩头。 一些浓郁的愉悦感出现，抵消了那种消极的情绪，他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然后愉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 …… 潮汐一般的低哭不断撞击在许纯良的身体上，就仿佛汹涌的海浪不断冲击在一尊永远站立在海洋上的海岛上一般。 一些莫名的痛苦情绪出现在许纯良的身体中，并用极快的速度顺着他的血肉和发丝，往身体深处浸润着。 许纯良的意识不由自主的一分为二。 一部分依旧存在于身体之内，细细感受着那些痛苦情绪。于是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生出痛苦的表情。 一些过去看来只是鸡毛蒜皮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在这一刻被疯狂放大。 前世小时候因为没有写完暑假作业被父亲批评，这件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小事儿涌上心头，本该付之一笑的小事儿，在这一刻就像是从天而降直朝脑袋砸下来的陨石一般，变得无比痛苦恐怖。 前世偷偷从妈妈口袋里拿走一块钱买冰棍被发现…… 和别的女同事聊天被女朋友发现…… 那些原本早已尘封的，早已忘记的瞬间，这一刻竟然在那些哭声中，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令人悲伤起来。 悲伤的，仿佛让人觉得人间不值得，自己根本不配活着一般。 两行眼泪从许纯良的眼角涌出，紧接着慢慢变成粉红色，然后是鲜血一般的猩红。 站在他肩头的小姑娘紧张的看着他的眼泪，连忙伸出双手，将粉红色的手掌朝他脖子上抱去。 第410章 斩妖司小旗 另一半许纯良意识像是剥离了身体一般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和陷入悲伤的那一半意识。 痴痴的看着那些尘封的记忆。 这一部分意识明明十分的理性，却在这一刻不知不觉的变得温暖了许多。 当他看到小姑娘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想替自己抵消掉那份痛苦时，他不由心中一震，那份堪称冷漠的理性不由一动。 “不要。” 他的声音无比扭曲的传入了小姑娘的耳中。 一脸担心的小姑娘不由一愣，呆呆的抬头看向许纯良的脸。她简单的心思并不能明白【爹爹】此时的状态。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害怕。 似乎此时的【爹爹】和记忆中那个人有些不同。 “不要做。”许纯良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中。那声音有些迷幻，又有些虚无，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虚妄一般。 “好的，爹爹，小姑娘最听话了。”她收回自己的双手，认真的对许纯良说道。 同时紧紧盯着远处那个可恶的大草，随时做好准备出手。 于是，藏在琴盒中的桃木剑本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随时都可以从琴盒中飞出，杀死那株大草。 就这样，潮汐一般的哭声不断侵袭着许纯良的身体，许纯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血泪从瞳孔中流出。 看到许纯良瞳孔中的血泪，黑色巨草上面的那些虚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笑容。 它们哭的愈发得意，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圈一圈，波浪一般的哭声化作实质，将巨草与许纯良之间的空气感染成一团团黑色玻璃一般的材质，并疯狂的往许纯良的身体中狂涌着…… 马车中，坐在马车右侧，将自己的身体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轻声说道： “我们要不要出手？”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他要是完了的话，我们怕是也……” “不用！”左侧坐着的那个人用同样轻声却很坚决的声音说道。 “他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你看他眼睛里的血泪！”右侧身影低声反驳道，言语中充满了不信。 “你不要看他，你看那对父子。” “那对父子？”右侧身影不由看向李六指父子。 此时，李六指父子早已不再流泪，也松开了抓着腰带的手。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腰带落在脚下，裤子也因为腰带被取下而挂在了膝盖上，露出四条毛茸茸的大腿。 “他们……”右侧身影看向他们的脸。 只见他们眼睛里的血泪早已消失，两行微微干涸的血痕挂在眼角，同时他们的嘴角愉悦的上扬着，不停的发出十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唯一违和的，是李秀莲那足以让人出戏的诡异夹子音笑声。 “你是说？”右侧身影惊讶的说道。 “是的！就是你理解的那样。话说我们两个其实是一个人，但我总觉得你更笨一些。”左侧身影轻笑着说了一句，看右侧身影瞪向自己后，又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对父子本已经收到了那哭声的影响，却在即将赴死之前被一股神秘力量影响，那股力量给他们带来了愉悦的感觉，并完全覆盖掉了那股令人想要死去的悲伤之意。” “这股力量一定来源于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使用它的。” “所以……。”左侧身影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他明明可以抵消掉那股悲伤的感觉，却任由它们侵袭着自己，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立即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 “我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偷偷看着这一切吧。” “毕竟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吗？” 说话间，他藏在衣袖中的右手像游鱼一般不停的蠕动着。 一团其他人看不见的气他们二人身前随着他右手的摆动跟着摆动着，轻松抵消掉了那不断涌来的哭声和悲伤之意。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二人身前，有一个小脸脏兮兮的小孩蹲坐在马车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的…… …… “呜呜……” “呜呜呜……” 不知过去了多久，伴着那些漆黑的哭声，刚刚被血肉铜钱剑搅碎的那些手臂，再次从巨大黑色木耳上悄然伸出。 那些破碎的手掌飞起，顷刻间融入那些断掉的手臂中，再次化作手掌，朝许纯良的心脏抓了过去。 “爹爹！”小姑娘紧张的喊着许纯良。 正在看着记忆中父母脸庞的许纯良，轻声叹息了下。 ‘哎……’ ‘终究不过是记忆。’ 他在心底呢喃一句，然后理性意识瞬息间回归身体。 于是那些刚刚涌入他身体中，不断侵染着他情绪的哭声就像是被攥紧了的海绵中的水一般。顷刻间涌了出去。 “你的力量是悲伤，或者痛苦。”他看着巨大的黑草说道。 语气友善，声音不大。 “你是诡异。很厉害的诡异。” 说到这里，许纯良的嘴角升起一道笑意，他想起了自己在樊城斩妖司时游走在烟花巷的那些岁月。 所以他有些怀念的，用那时在斩杀诡异之前常常会对诡异们介绍来历时的语气对眼前的黑草说道： “在下许纯良，来自斩妖司。” “职位……” 他顿了顿，没有再犹豫：“职位：小旗。” 说完，他“唰”的一声将血肉铜钱剑塞入剑鞘中。 并一把握住了桃木剑。 而这一刻，那些汹涌而至的虚幻手掌也插进了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脏。 阴冷的感觉包裹了他的心脏，许纯良却毫不在意。 丹田中金刚神境的灵气一转，一道金红色，无比圣洁，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的光在他身体上猛地闪烁了一下。 于是那些握住了他心脏的手掌便纷纷消失了。 这种消失是瞬间的，甚至没有过程的。 当光芒出现时他们便自然消失了。直接被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马车中的两个身影不由瞪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是什么境界？金刚？不像！” “为什么我从那说不清的光中，感觉到了恐惧、敬畏、圣洁的力量？”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震惊的说道。 第411章 尊重 而那个巨大的草则感觉到了恐惧，他正在快速的往北方逃去，它的两百多张脸同时感觉到了惊恐，他的每一根纠缠在草茎中的肉质血管都感觉到了被灭杀的恐惧。 而许纯良在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性之光的笼罩下，感觉到了它的恐惧。 看着它逃向远方的巨大身影，许纯良嘴角上扬，升起一道十分礼貌的笑容。 那是像自己早先在斩妖司时一次次面对着那些诡异们时的笑容。 随后，灵气如同大海倒扣天穹一般，汹涌的涌入手中的桃木剑。 许纯良肩膀上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欢快的嬉笑，桃木剑左刃上生出的那条嫩枝刹那间长高了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一道粉色的，扇形剑罡从桃木剑前飞出，顷刻间便笼罩了那株已经逃远了的草。 草茎上，那些扭曲暴起的血管纷纷具象化出一张张层层叠叠长满尖牙的嘴。 那些长在草叶上的虚幻嘴脸开始狂笑。 那些生长在草根部位的黑木耳们开始蠕动，像一张张嘴巴一样开合着，狂笑着。 狂笑声混合在一起，在黑暗的荒原上汇成了 无比恐怖的声响。 这一刻，那株黑草产生了浓浓的后悔，以及深深的疑惑： “这特么是斩妖司小旗？斩妖司这么恐怖吗？以前我杀的那些斩妖司人怎么没有这么厉害？” 带着这些疑惑和后悔，它在狂笑中寸寸断裂，化作一片片腐叶般的杂质，碎裂成渣。 一道旁人看不到的光自它身上飞起，悄无声息的笼罩在许纯良身上，随后消失不见。 属性点+…… 许纯良微微一笑，将桃木剑收回背后的琴盒，再转过身来时，又重新变成了刚刚那个礼貌模样的他。 李六指父子此时已经从喜悦和震撼中反应了过来，他们一手提着抽掉了腰带的裤子，匆忙的遮挡着自己毛茸茸的大腿，同时一脸呆滞的看着许纯良。 “前，前辈……” 李六指震惊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许纯良很强，但从未想到许纯良竟然这么强。 刚刚许纯良身上闪烁的那代表着金刚境，又不像金刚境的诡异光芒，彻底吓破了他的心智。 此时他混乱的脑子里，不断闪烁着刚刚隐约听到的许纯良的自我介绍。 “前辈名叫许纯良？是斩妖司的小旗？” “斩妖司我知道，是专门处理这些脏东西的。可一个小旗？这么强？” 他心中充满了和那个死去的黑草一模一样的疑惑。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合理了啊！’他在心中疑惑着。 马车中，那两个身影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思。 ‘这人太强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如果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然后把我们吃掉？’ ‘有可能！那我们逃？’ ‘不行！我们逃不掉！只能先伪装下去！一定要小心！’ 他们用眼神疯狂交流着，而此时，外面的许纯良也说话了…… “两位，谢谢你们让我找到了这东西，解决了问题。否则不知道还要迷路多久呢。”许纯良诚恳的感谢道。 李六指父子不由身体一颤，抱起拳头：“不敢当，不敢当，以许前辈的实力，找到并斩杀这个黑草诡异简单的像呼吸一样，根本不需要我们父子……”李六指连忙解释着，并不断在言语中表达着对许纯良恐怖实力的敬重。 却听到许纯良再次说道： “好了，此间事了，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好的，好的……，呃？”李六指一愣，惊愕的看着许纯良。 ‘前辈这就走了？’他看着许纯良的背影，在心中疑惑道，却看到本已迈出数步的许纯良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幽深的看着他身后的马车。 “这…… ”李六指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熟铁棍。 并直起了自己的胸膛，做出防卫的动作。 尽管眼前这位许前辈刚刚救了自己的命，并且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但他李六指行镖以来，从未失镖，在他心中，失镖的前提就是死亡。 所以如果许纯良要对他身后马车中那两位神秘公子出手的话，他将以死相搏，死在马车之前。 ‘只是苦了这长不大的孩子了。’他在心中遗憾了一句…… …… 马车中，两个正在用眼神交流的身影感觉到了许纯良的目光，他们不由得竖起寒毛，冷汗像流水一般滴答了下来。 以许纯良表现出来的实力，只要他出手， 他们二人必死！ 一时间，他们的心脏不停的怦怦跳着，节奏统一，声音如雷，像敲鼓一样。 他们伸出彼此的手，将手心和手心扣在一起。 然后……，他们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 “熊孩子，你别老是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的。走了！” 听到许纯良的声音，两个声音不由一脸错愕。 他们震惊的看着马车左侧，在这一瞬间，他们仿佛感觉到那里有一双阴冷的，大大的眼睛正在偷偷看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恶意。 可当他们看到那里时，那里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呼……’位于右侧的身影本能的舒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嘻嘻……” “你们两个是一个人，真好玩儿……” 那声音阴冷，稚嫩，却诉说着他们身上最恐怖的秘密。让两人瞬息间身上生满了冷汗。 紧接着，一道不知究竟存在与否的冷风吹过，那道阴冷又好奇的被注视感便消失了。 而许纯良又一次转过了身子，背着自己的武器架子，像顶着五个头颅一般，看似缓慢，实则快速的向前走去。 他歪着脑袋，对身侧的空气轻声说着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一般。 “什么？你说马车中坐着的那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而且现在是一男一女？” “好神奇啊！” “但是那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他们的自由，明白吗？” “我们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那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第412章 进城 许纯良的声音幽幽的传回马车中，马车中那两个汗出如浆微微颤抖的身影震惊的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难以置信一些别的情绪。 于是，他们松开彼此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对着许纯良离去的方向，端正跪坐，接着以五体投地的姿态，恭敬行礼。 “斩妖司，许纯良。”他们，或者说她，记住了许纯良的名字，也记住了他的容貌。 …… …… 天很快便亮了，许纯良神采奕奕的走在宽阔的大路上。 就在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激烈的争论着马车中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合而为一后会成为男人还是女人时，路上终于有了更多的人烟。 成群结队身体干瘦，看起来饥肠辘辘，背着镰刀正在赶路的农户，骑着健马奔驰而过的肥胖男女，以及一些穿着灰色坤国民族服饰，腰间垮着弯刀的武者。 行人的变多就像是无声的讯号一般，当太阳再次挂在了西方的天边时，许纯良来到了一个城池之前。 这个城池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城池都不一样。 高大却不够威严，甚至还隐隐透露着一股猥琐的意味。 在城门正上方，篆刻着许纯良在那个破碎马车上见过的太阳纹标志。许纯良猜测那是坤国皇族的标识，一切土地和资源属于皇族，属于坤国永远伟大的金乌螃陛下。这些标志就是象征。 而在城门两侧，则用巨大的黑色石头雕刻出两个肥胖的身影。 他们的脸肉嘟嘟的，眉眼间有些相像，身上的衣服上也雕刻着明显的太阳纹标志。许纯良猜测他们或许就是那些农户们在吃饭前必须感念的两位皇帝。 金乌正阳，金乌螃。 永远伟大，永远必须忠诚面对的，伟大的坤国皇帝，大将军，坤国之主，太阳之子，坤国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坤国所有男人的忠诚对象，看见就要热泪盈眶的伟大陛下…… 许纯良不由想起了前世那个有趣的冰式笑话。 想起那句‘家里小，可住不下这老些人。’他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在心中偷偷笑了起来。 ‘先找个客栈住下，再美美的找些美食出来吃吃。听说坤国的火锅不错。’他在心中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然后迈步朝城门走去。 城门前人很多，两队身穿皮甲，身材精瘦的兵家站在门前，冷漠严肃的看着排队进城门的人们。 许纯良没有搞特殊，拍着一个同样精瘦的农户后面，缓缓走向城门下。 不一会，就轮到了他。 一只手拦在他的身前。 “路引？”那人看着身材明显高于坤国常人的许纯良说道。 “呃……” 许纯良看着那张满脸严肃的兵家小队长，心中快速闪过几个想法。 他没有路引，在这个时代中，是很大的问题。 选择一：他可以用极致的速度离开，然后再悄然从城墙上翻入城中。 选择二：拔剑杀了这群坤国兵家，然后进入城中。 选择三：…… 顷刻间，他便做出了选择。 伸手进入怀中，他手指轻轻一抹，一张来自七斗米教的小额银票被他捏在手指间。 “军爷，这是我的路引。您过目。” 他用双指夹着那张银票塞入那小队长的手中。 “嗯，原来是来游学的天陈国人。”那小队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银票上面一百两银子的面额，手指一弹，那张银票悄无声息的便进入了他的袖子中，然后，他手指再次一勾，一张空白的造假天陈国路引便出现在他手中，然后用还的姿态塞回了许纯良手中。 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无论在大雍朝还是坤国或是更强大的天陈国，都可以足斤足两的换回一百两银子。 在这样的诱惑下，他可以做出任何对尊贵的皇帝陛下不忠的事情。 而那张造假的天陈国路引，却是他们坤国兵家全部认可的身份证明。凭借这张假路引，持路引者可以进入坤国京城之外的所有城市。 这是他对许纯良给予的一百两买路钱的友好回应。也是坤国兵家们的生存之道。 ‘忠诚！’ 他在心中对着伟大的皇帝陛下效忠了一声，然后转身让开了路。 许纯良微笑又礼貌的点点头，迈步走入城中。 然后转头对一旁一脸好奇，正要窜入人群的小孩儿许纯良说道：“先别急着去玩。” “去，把我刚才给他那一百两银票偷回来。” 说完，不理会对着自己做鬼脸吐舌头的小孩儿许纯良，他挤入人群，向前走去。 尽管地面是用石头铺成的，但街上的人们似乎并不怎么讲卫生。 一些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样的东西铺在街角，散发出微微的臭味，许纯良轻轻皱了皱眉头，用他高人一头的目光左右前后看了看，然后转身，朝城东那个明显建筑更高大，行人更肥胖，衣着更华丽的方向走去。 果然，东边的环境好一些。也更热闹一些。 甚至更香一些。 女人的胭脂香味，路边摊的食物香味，煮着不知是什么肉食的肉汤香味，用白面和杂面搅合在一起烙成饼时散发出来的面香味充斥着鼻孔。 让许纯良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唯一不正常的是，他身边没有衣着朴素的平民，只有肥胖的，穿着各色传统服饰的人们。 男的穿着灰色或黑色的传统服饰，女的穿着三色相间的，裸露出胸部的民族服饰。 许纯良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往那些女人的胸口看。却发现这些女人都骄傲的挺起胸膛，看起来坤国的民俗和他的前世，以及大雍朝都有些不同。 走着走着，许纯良听到前方传来热闹的声音。 伸长了脖子一看，他看到很多人围在一个高台前。热烈的叫好着。 除了赞美和叫好中，夹杂着含【忠诚】量很高的赞美声外，基本没有什么违和的东西。 他迈步上前，同样伸长了脖子往高台上看去。 高台上站着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他身后坐着敲锣打鼓的乐队。 看着那用华丽披风遮住了脸面的男子，许纯良不由喃喃自语道： “变脸？” 第413章 对视 高台上，身披外红内黑，金色回字纹镶边披风的演员两只手抓着披风的边缘，做着大开大合的动作。 翻身，弓步，摆头，甩腿，翻腕，拧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令人咋舌。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他的口眼身法，想要找到他们这一行变脸时使用的技巧。 前世听说变脸是在一张张绸子上画上各色脸谱，之后全部覆盖在面容之上，以细小丝线作为机关，系在腰带或手肘处，借着演员大开大合的动作扯动丝线，从而达成变脸的目的。 许纯良想知道，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变脸还是不是那样做的。 他微笑着看着高台上的演员，并用不着痕迹的眼神警告了一下同样好奇，已经站在了高台上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 鼓声愈发激昂，台上的演员动作也越来越大。 “咿呀！” 一声听不出性别的悲鸣从演员口中嘶吼而出，许纯良看到那演员的左手猛的一抬。 瞬息间遮住了自己的脸。 周围的人们不由屏住了呼吸。许纯良也不由心中一紧，一双眼睛一上一下，左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演员遮住的脸，右边眼睛上下快速扫描着他的身体，想要找到那个隐藏的机关。 “啪！” 极速拉开的披风前的空气被压缩，发出一声鞭炮炸响般的爆鸣。 披风飞向他的身后，他脸上的蓝色獠牙花脸变成了黑色画着火焰纹的一张鬼脸。 周围人不由发出了轰鸣的赞叹声。 许纯良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到那人拉动机关的动作，也没有感受到有灵气流动或诡异气息的感觉。 在他更加专注的看向那个演员时，那演员竟然停了下来，转头用那张黑色的画着火焰纹的鬼脸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微笑着与他对视。 他平静的，用那张鬼脸看着许纯良。 随后，他身体像一只猫一般蹲下，四肢伏地，双手双脚交叉着，从高台的中央走出一个一字，来到了高台的边缘。低着头伸长了脖子，与站在台下的许纯良直勾勾的对视着。 周围的人感觉到了奇怪，于是肥胖的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四周散开，许纯良身边瞬息间空无一人。 一种奇妙又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起。 许纯良穿着的是一件从七斗米教带出来的青色道袍，浓墨一般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很随意的别着，一些零碎又飘逸的发丝散在面部四周，配上他被死亡注视过数次之后的细腻如白玉一般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些诡异的仙气。 周围那些肥胖的坤国人仿佛这一刻才看到许纯良一般，纷纷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身影。 而台上那个演员则扭曲着身躯，像猫一样蹲在地上，用带着火焰纹的黑色鬼脸俯视着许纯良。 “？” 许纯良心中生出一个问号，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那演员伸出手，许纯良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上写满了整齐的汉字。字字玄奥，笔划离奇。 似乎是一篇奇妙的道书。 “是因为道书？看我是个道士，所以心声亲近？”许纯良在心中嘀咕一句，并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对方隐藏在脸谱后的黑色眼睛。 那眼睛眨了眨，示意许纯良摸摸自己。 “摸摸你的脸？”许纯良好奇问道。 “嗯～”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脸谱下传出。 许纯良愈发好奇，听声音，这似乎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对自己很好奇。 他呵呵笑了起来，看起来像一个干净的邻家大男孩，同时忍不住抬起手来。 他的手指很细长，也很白皙，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疤痕和色斑。衬着蓝色袖子，在阳光下如同白玉一般，缓慢又稳定的触向那演员的脸。 越来越近。 他用一根食指探出，点在了那张黑色的脸谱上。 “唰！” 一声轻响，黑色绣火焰脸谱一抖，瞬间消失不见，替换成了一张红底白纹路，用白色画了很多只抽象眼眸的脸谱。 白色的眼眸加上她自己的黑色瞳孔，上上下下总共六只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妖异美丽。 “哄！”周围肥胖的人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在掌声中，刚刚随着他们二人动作静下来的鼓声和锣声以及二胡声再次急促的响了起来。 伴着节奏紧张的乐声，那像猫咪一般蹲在高台上与许纯良对视的演员向后灵巧翻滚，用一只脚尖踩在高台上，开始快速而疯狂的旋转起来。 每转一圈，她面上的脸谱就会变换一次，红的、白的、黑色、绿的……，各色脸谱疯狂旋转。 于是台下肥胖的看客们彻底疯狂，他们不断用力拍着自己的手掌。毫不吝啬的从怀中抓出一把把铜钱，往台上扔去。 “嘻嘻！爹爹爹爹！真好玩！” “那个姐姐玩这个变脸真有意思。” 小姑娘从高台上跳下来，站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对许纯良说道。 “姐姐吗？果然是个女人？可是……，我好像不认识她吧？”许纯良在心底思索了一下，随后决定不去想太多。 “或许她只是看我是个外乡人，所以互动一下。” “或者单纯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 “在前世时，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是容易在有互动环节的表演中被人叫起了一起互动……” 他臭美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离开了高台。 直到他离开时，他也没有看到那女子是如何变换自己的脸谱的。没有看到她拉动机关的动作，也没有感觉到灵气或者诡异之气。 但那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个过客。 他走过一个街道，耳边唱戏敲鼓的声音便已经很轻了，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挂着酒字写着解忧客栈招牌的阁楼。 “竟然是解忧，不是忠诚。这客栈不错。”许纯良在心中赞了一句。 迈步走入敞开的大门。 阳光透过大门和糊着白纸的窗户照进大堂中，让解忧客栈的大堂看起来十分明亮，举目向大堂中看去，一个身材纤瘦身穿灰色儒袍的年轻人正在账房处低头写着什么。 第414章 解忧客栈 许纯良正要开口，一道听起来就很和善的声音响起。 话音未至，笑声先响：“哈哈。” “道爷来了？打尖儿还是住店？” 循着声音一瞧，许纯良看到一道皮肤微黑，发际线后移的微胖中年男子。应该是这间解忧客栈的掌柜。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坤国民族服饰，正迈着大步朝许纯良迎了过来。 “住店，要一间上房。”许纯良同样微笑着说道。 “好哩！”微胖掌柜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扯着嗓子对阁楼上方喊道：“老三，把甲一号房打扫一下。有客人要入住哩。” 说完，他笑着转过头，对许纯良做了个请的动作道：“道爷不是坤国人吧，快快快，请上坐。道爷喝酒还是喝茶。” “有红茶的话来杯红茶吧。”许纯良微微躬身，做出了个简单行礼的意思。 与其他武者或修士不同，他面对的人越平凡时，便会越礼貌。这是他源自独特来历而拥有的特有的状态。一种奇异的灵魂高贵状态。 “秀才，别算账了，快，给客人上红茶。记住，要好茶！” 被胖掌柜打断了写字的账房秀才也不恼怒，他应了一声，转向后院，不一会儿便端出了一套木制的茶壶茶碗，以及一个灰陶的小炉子和铁质小烧水壶。 并有条不紊的在小炉子中塞入烧制成木炭模样的松果，煮起水来。 然后，他也不离开，微笑着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不由有些奇怪，但还是友善的对着他点了点头。 “道爷是第一次来我们坤国吧？”秀才微笑着问道：“觉得我们坤国怎么样？” 许纯良一愣，思索了一秒，接着不着痕迹的回答道：“很好。” 果然，听到他的赞扬，那秀才和胖掌柜，以及坐在一边不远处正在吃酒的胖子们脸上不由都升起了一阵愉悦的笑意。 让许纯良不由想起了前世见过的那个小岛上敏感又偷感十足的人们。 他们有些奇妙的相同。 “道爷觉得哪里好？”那秀才再次问道。一旁的胖掌柜不但不恼怒，反而不由的生出满脸的期待，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其他客人也一样，有人放下了酒杯，有人放下了筷子，纷纷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许纯良，双目中饱含了十分复杂的目光。 有期待，有敏感，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哪里都好！”许纯良笼统的赞了一句，随后接着说道：“人，很老实，很能吃苦。对皇帝陛下很忠诚。” “土地很肥沃，我一路过来，看到每一块田地里都长满了丰硕的稻米。” “城市也很漂亮，变脸的戏也很好玩。” 他边想边说着，将自己觉得能说的都说了出来。果然，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 “道爷好眼光！真是我们坤国人的好朋友啊！” “老板！给道爷换好茶，换天陈国的明月茶！再给道爷上你们这里最好的四色茶点，记我的账上！我请客！”坐在一旁桌子上的那个白白胖胖穿着坤国民族服饰的人愉悦的说道。 显然，许纯良的回答让他非常高兴。 而他的行为，也让许纯良想起了前世遇到过的一些人。 ‘这个世界的人，还真是跟我记忆中的人们在某些维度很相像啊。’他在心中赞叹了一句。然后对着那人说了一声感谢。 那人愈发高兴，举起酒杯对着许纯良比划了一个敬酒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看起来十分豪迈。 “崔主簿下令了，小的我必须给客人安排好。”胖掌柜同样笑着应了一声，并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秀才。 那秀才心领神会，转身上了阁楼，不一会儿从楼上抱了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下来。 “这是本店最好的明月茶，从天陈国千里迢迢运回来的，请道爷品尝。”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木制的镊子从红木盒子中夹了些茶叶，放在木制茶壶中…… 不一会儿，一杯带着清透香味，黄澄澄的清澈茶水放在了许纯良的面前。 许纯良双手接过，抿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清香味直冲脑门儿，十分的舒服。 “爹爹，爹爹。我也想尝，我也想尝。”小姑娘似乎很喜欢这股味道，她蹦蹦跳跳的从大堂深处的柜台上跳了下来，爬上许纯良的手，没有一点淑女模样的趴在他的虎口上，将自己的头趴在茶杯上，像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在茶水上舔着。 于是，许纯良手中的茶杯上荡漾起一团团好看的小水花。 旁观的众人却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许纯良的脸上。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这是？’许纯良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期待，于是毫不吝啬的赞叹道： “嗯！很香的茶！” “能让天陈国将这么好的茶千里迢迢卖到坤国，坤国真是一个体面的国家！”他回想着前世在网上当键盘侠时调戏棒子们的话术，对着他们赞叹道。 果然，这些人听到了他的赞美，脸上再次升起骄傲的荣光。看他的眼神就愈发满意了。 半壶茶未喝完，在楼上收拾房间名为老三的伙计走下阁楼，对胖掌柜打了个招呼。 于是，许纯良在众人不舍又热切的眼神中走上了楼梯。 许纯良张了张嘴，却收回了自己本来想说的【你们坤国人真是友善的好人】，顺口转变成了一句【谢谢】，然后果然在众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藏很深的别扭感。 他呵呵一笑，迈步走上阁楼，在老三的带领下走进甲一号房中。 房间很大，分成了一个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客厅东侧有一个很大的对开窗户，窗户上贴满了白色的窗户纸，阳光从白纸上透进来，让房间看起来十分亮堂。 坤国人崇尚白色和黑色，所以很多地方都用了其他国家会忌讳的白色。 甚至连结婚时新人家门口贴的对联都是白色。 让许纯良第一次见到白色对联上写着“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时都不由吃了一惊，以为遇上了什么恐怖的诡异。 但好在他如今已经习惯了。 虽然看着那些总是出现在各处的白色事物还不够习惯，但他也从尊重民族审美的角度接受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那伙计离开后，许纯良开始取下背在背后的武器架子。 小姑娘招呼着柯基小狗和小孩儿许纯良一起，钻过紧闭的窗户跑向热闹的街道，不知玩什么去了。 老年许纯良坐在窗户旁的木制宽背椅上，拿出汉白玉烟袋弹指点燃，闭上眼睛美美的吸了一口。 许纯良没有看他，随手拉开床铺，和衣躺在了绵软的被子上。 闭上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披着披风的变脸演员。 第415章 魔方 “唰！” 一张巨大的披风像天幕一般从许纯良头顶甩过，带着强劲的风和黑暗。迅速消失不见。 许纯良低下头，四周一片浓郁的黑暗，脚下是巨大的粗糙的地面，看不出材质。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在客栈睡觉吗？”他下意识的想到。 他下意识的想要醒来，耳边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咚，咚咚锵…… ” 鼓声？ 循着那道极其隐约的声音，许纯良看向远处。那里隐隐有一团阴暗又宏大的光，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着，散发出一种极其吸引人的诱惑。 ‘过去看看？’他心中不由想到。同时下意识就迈开了步子走了过去。 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头一般的声音，让他意识到此时自己似乎正走在一片木质的地面上。 四周都是黑暗，隐约有一些不能理解的事物在其中，静静的看着自己。 ‘这是梦。有人操纵的梦。’许纯良保持着微笑，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不知走了几步，他终于走到了那团闪烁的光前。 然后便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蓝色的脸谱，披在身上一面红一面黑的披风。 数道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光从下向上射着，打在她的身上，伴着她翻腾扭动的身体在黑暗中闪烁着。 正是刚刚自己远处看到的光弧。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舞动的她，她的动作十分机械，不像活人，与自己在白天看到时差异很大。 “唰！” 她猛的一甩背后的披风，面上的脸谱开始变化。这一刻速度开始变得极慢，许纯良看到她的身体缓缓扭动着，拖着披风从脸上甩过，一些腐朽湿臭的木屑从她身上向下散落开来。 紧接着，她的身体和脸谱开始变化。 许纯良不由瞪大了双眼。 这种变化与他在街上见到时完全不同，伴着那些湿臭的木屑洒下，她平滑的身体上出现一条条暗纹。 暗纹横平竖直，将她的身体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方方正正的方块，让她的身体看起来仿佛一块巨大的魔方一般。 在极快又极慢的时间里，那些方块仿佛有各自的思想一般，快速在她身体上移动着。 然后蓝色的脸谱变成了黑色，一只只白色的眼睛点缀在脸谱上，让她看起来无比的邪魅。 与白天高台上的表演不同，此时她身上的衣服也随着那些方块的翻腾移动，伴着不断撒落的木屑，变成了一套暗含黑色纹理的奇怪服装。 她的身体变高，变细，比之前高了半个身体，用那张拥有七只眼睛的黑色脸谱居高临下的看着许纯良。 “这是干什么？”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似乎感受到了许纯良的想法，黑色脸谱上的眼睛开始机械的滚动起来。同时，她打开了自己的双臂，双臂下方，一条条木质手臂，像蜘蛛腿一般从她的身体中伸出，朝许纯良抱了过来。 许纯良微笑着看着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于是那些木质手臂便抱住了他，然后开始收紧。 疼痛，憋闷，像是被棉被捂住了面孔，像是被巨大的机械捆住了身体，并用力向内挤压着。 可许纯良依旧微笑着，静静的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的脸谱，好像这些疼痛不存在一般。 那面孔上的六只眼睛明显出现了愤怒，似乎觉得许纯良的微笑是对它的巨大挑衅。 于是它的身体两侧再次伸出一根根尖锐的獠牙一般的木刺，噗呲噗呲的插入了许纯良的身体中。 猩红的血液流出，火辣辣的灼烧感，木刺穿透皮肤，插入血肉的摩擦感，都无比真实的具象进了许纯良的意识中。 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侵袭着，许纯良却在微笑。 他淡然的看着对方的七只眼睛，双目中写满了不屑。 于是那张拥有七只眼睛的脸谱更加愤怒了，她直勾勾的盯着许纯良，身上伸出一根根铁线虫一般的木质蠕虫，蠕动着朝许纯良的身上刺来。 “额……” 许纯良终于停止了微笑，并开始开口说话： “虽然这是在梦中，但是你用这么多虫子钻进我身体里。是不是有些不礼貌了？” 他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惊愕，似乎没有想到许纯良竟然能识别出这是梦境。 “你是什么时候拥有了进入我梦境的力量的？” “让我朝你的脸谱上吹气的那一刻？” “还是说吹气那一下只是标记？” 许纯良的声音再次传入女子的耳中，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她的木质身体瞬间散开，那些插入许纯良身体中的木刺和手臂，开始化为腐朽湿臭的木渣从许纯良身上流了出来。 下一刻，黑暗消失。 许纯良睁开眼睛。 此时已是深夜，房间中却并没有很黑。 老年许纯良正坐在窗户前抽烟，糊了白纸的窗子被他朝外推开，皎洁的月光从窗洞中钻入房间。给地面上洒下一片银光。 ‘什么情况？没有人吗？’ 许纯良忍不住想到，并开口问道：“没有人靠近我？” 老年许纯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骂了一句癫子，随后说道：“谁能靠近你？” “你现在可是金刚境的强大存在，身上还被那个小东西分了一些神性力量。更别说我就坐在这里，谁能靠近你？” 许纯良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开始疑惑。 ‘所以……，没有人靠近我，老东西也没发现有人入我的梦。’ ‘难道是我的错觉？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第416章 疑惑 他疑惑的思考着，眼睛划过房间四处，随后瞳孔一缩。 墙角处，有一个正在快速腐朽的木质人偶。 他一步迈出，便来到了人偶前，此时那个人偶已经彻底腐朽，变成了一摊灰烬一般的木屑。 可木屑中缓缓散发的那一缕淡淡的腐朽湿臭味，还是让他感觉到了熟悉。 ‘与那梦中散落的木屑味道相同？’许纯良捏起一撮木屑在鼻子前闻了闻。 一旁，老年许纯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他的神色，老年许纯良面色有些沉重。 “我不记得进房间后这里有这个木偶。也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很诡异的手段。”他声音深沉，言语中隐藏着一些奇怪的意味。 “是的，很诡异的手段。”许纯良将指尖的灰烬弹开，用同样的口气说道。 然后，他听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 “滴答。”那是一滴水掉在地板上的声音。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同时一动。 许纯良出现在窗外，老年许纯良则直接穿透了墙壁，来到了屋外，飘飞在月亮之下，看着那滴水滴下的方向。 那是一面隐藏在阴影下，用木头做成的墙。 墙面上，隐隐有一颗颗指甲大小的方块波动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整。 那变化极其细微，但二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许纯良脚下轻轻一点，便来到了那面墙前，伸手轻轻抚摸着那面墙。 墙面平整，没有一丝痕迹，连许纯良都触摸不出来有任何细微的缝隙。 而老年许纯良的脸上则暴起一颗颗暗金色的瘤体，那些瘤体迅速糊满了他的面容和皮肤，紧接着一条脏兮兮的白色飘带凭空生出，包裹着他诡异又充满仙气的身体。托着他向上极速飞升。 他达到了与云彩相同的高度，一双苍老的眼睛炯炯有神的俯瞰着整座城池。 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整座城池，再没有任何一处空间有诡异的状态。也没有一片裸露在外的木材上出现任何与魔方相关的元素。 许纯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身上的瘤体快速消散，那只飘带也瞬间消失。 他重新回到了许纯良的身边。 “找不到的。”许纯良依旧伸手触摸着面前的木质墙壁，轻轻摩挲着木质特有的粗糙感缓缓说道。 “真是诡异的手段啊。” “看来白天我在那个高台前见到的人，也不一定是真正的人。” “拥有这样的手段，它根本不需要将本体暴露在我面前……” “可是……，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纯良无比疑惑的说道。身旁的老年许纯良同样一脸疑惑，再也没有了往日里什么都知道一些的睿智表情。 他同样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木墙。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小姑娘和熊孩子她们呢？” “去哪里玩了？” “这城里有这么个东西，可是很危险的！”他对老年许纯良问道。 “他们啊？” “这会儿正玩的开心呢。” “呐，在那个方向。” 老年许纯良伸手指向城池最中心的方向说道。 “那里？”许纯良一愣，脚下一点，回到房间中。 拿起武器架子背在身上，他跃出窗户，悄无声息的在各种房子的阴影中快速向前跳跃着。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大房子中。 起码四米高的巨大红砖围墙，上方砌着用白色石头雕刻成的老虎。以及一片片太阳纹连接在一起的花纹。无一不告知着这院子主人的身份。 这是坤国皇族的住所，这座城池的城主府所在地。 ‘这几个小家伙来这里干什么？还这么欢乐？’ 隔着高大的围墙，他感觉到了小姑娘他们无比愉悦的欢乐。甚至听到了小姑娘那独有的欢笑声。 于是他开始无比好奇起来。 脚下轻轻一点，连灵气都未使用，金刚神境的身体便在脚尖一点的纯粹力量下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掠过高大的围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便来到了黑暗的院内。 左右看了看，许纯良确定自己是来到了一片黑暗的园林中。 此时园子里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任何人存在。 ‘没有守卫吗？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啊？’他心中闪过一道荒谬的想法，脚下轻飘飘的踩在茁壮生长的草地上，悄无声息的往前走去。 在进入金刚神境之后，他不但拥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光，同时也对自己的身体拥有了细致入微的控制力。 此时走在草地上，他脚步轻飘飘的，竟然连一根柔软的青草都没有踩折。明日白天的时候，哪怕是坤国最强大的刑名捕头，也无法从这片草地上看到一丝他走过的痕迹。 就这样，他时而脚尖歪歪斜斜的踩在一条落在地上的干枯树枝上。时而身体猛地向后弯折，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钻过一条维度极窄的树杈。时而双手轻轻捏在两片随风摇摆的树叶上，将他高大的身体随风轻轻荡了出去。 很快，他走出了园子，来到一条高大的风雨连廊下。 ‘这坤国的建筑，总是这么高大！’许纯良在心底由衷的赞叹道。 那条风雨连廊竟然有五米多高，八米多宽，用黑色的巨大原木雕成的白虎柱子撑起，仿佛是给巨人建造的道路一般。 许纯良没来由的想起那个坐在巨大的黑色马车中，让数百农户艰难的拉着马车前行的胖子。 ‘或许这地方也是给他们走的？也是，坤国的土地如此富饶，种出那么多粮食却让老百姓饿成了黑猴子。那就只能让这些皇族们吃掉了。所以他们吃成活猪也不为过。’ ‘也不知金乌螃那小子得胖成什么样？’ ‘或许已经是活着的大象了吧？’ ‘等等？’ 一道亮光从许纯良脑海中闪过。 ‘即便是皇族，解决食欲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他们没有必要和老百姓争抢果腹的粮食！‘ ’所以……，让老百姓饿成那个鬼样子！他们却吃成那样的胖子！’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第417章 老头怕了 ‘或许是为了修炼？’ 许纯良本能的在心中思考着，他见过封锁桃神村三千年，只为收割快乐的桃神，也见过辛县那位首歌幸福的半糖女王。 所以本能的就开始怀疑坤国皇族如此虐待民众的原因。 除了修炼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想不到别的解释。 ‘嗯，或许有空可以联系一下小草龙，问问他有没有关于极限吞吃粮食来获得力量的诡异方式。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回小姑娘他们。坤国还是有些邪门的。’心中暗自做出了决定，他继续行走在黑暗之中，躲过那些端着盘子，拿着武器游走在高大的园林中的干瘦侍者和肥胖武士，悄无声息的循着小姑娘和熊孩子的笑声，朝城主府深处潜去。 高大的风雨连廊很长，黑暗的地方也很多，许纯良像一只行走在黑暗中的矫健猎豹，快速推进着。 这时，他站在一个三人合抱粗的柱子后，刚刚躲过三个排成一列从柱子前走过的肥胖武士，正要向前走时，他突然感觉到一缕目光。 虚无，阴暗，悄无声息的目光。 这个目光很淡，似乎不存在一般，却让他心中不由一震。 假装自己没有感觉到那缕目光，他在心中呼唤了一下老年许纯良。 一直静悄悄无人的身边，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行走出来，正是老年许纯良。 他双目凝重的看向许纯良感知的那个方向，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你还是自己看一眼为好。” 许纯良闻言诧异转头，接着瞳孔一缩，心中生出一阵火气。 他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于连廊外草地上的一个白虎雕塑。 当他看向那个白虎雕塑时，被窥视的感觉便消失了。疑惑间，他脚下一点，来到白虎雕塑之前。 “不用看了，肯定没有任何意外。这次遇到的人，很难缠。”老年许纯良跟着来到他身边，看他伸手摸向白虎雕塑的眼睛，轻声劝阻道。 入手温润，粗糙，两种诡异的触感碰撞在一起，正是无比真实的木雕感触。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用来装饰的木头雕塑。 “很难缠，也很有意思。”许纯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多了些淡淡的笑意。 相比麻烦，他更害怕无聊。 不再理会那只白虎雕塑，他重新回到连廊下，迈步往小姑娘他们所在的地方继续行去。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不时的就能再次感觉到那个仿佛不存在的目光。 有时在连廊一旁用木头雕刻的动物装饰上，有时在墙面的一幅木质雕版画里对弈的人物上，有时干脆就在干干净净的木质巨柱上。 可每次许纯良将目光移上去时，对应事物就会变得无比普通，仿佛那种目光只是许纯良的幻觉一般。 此时已是深夜，灯影绰绰，配上时不时出现的被注视感，给人带来一种无比恐怖的邪异氛围。就像是细思极恐的中式恐怖电影一般，邪门，诡异。让人越想越怕。 可许纯良却对这种感觉无比的甘之如饴，甚至有种自己在玩沉浸式体验的恐怖屋一般的感觉。 伴着这种体验，他终于来到了小姑娘他们玩耍的院子里。 这是一个院中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在这么一个高大恢弘的城主府中，还藏着这样一个用正常人尺寸建造的一个精巧的院子。 雕梁画栋，色彩斑斓，每一处细节都显示出，当时设计建造它的匠人是多么的用心，那个匠人又拥有着怎样惊人的技艺。 看的出来，这个院子有很明显的大雍风格，细节中充满了华丽与贵气，与坤国那种大开大合的巨大很不一样。 透过四合如意纹的墙窗，许纯良朝院子里看去，然后看到一个两层楼高的华贵戏楼。 戏楼上张灯结彩，挂着一个红色的古匾。 匾上有四个大字，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这代表了什么？’许纯良疑惑的想着，并顺着小姑娘‘咯咯咯’的灿烂笑声往下看着。 然后看到了一幅绝对诡异的画面。 戏台上，只有自己手掌大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戏服，嘴巴一开一合，身体不停抖动着，跳着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诡异舞蹈。唱着无声的唱词。 在她左侧，小孩儿许纯良换了一身黑色的武者戏服，手拿一根银头银尾红杆花枪，在戏台上大开大合的翻腾着，同时不时的张口吆喝着什么。可许纯良却什么都听不到。 至于柯基小狗，身上披了一层层花花绿绿的事物，像个缩小版的狮子狗一般，同样在戏台上摇头晃脑的，却依旧没有什么声音传出。 而戏台之下，坐着四个人。 一个身材纤瘦，穿着粉红衬白色贴身服饰的人，看背影和她披在背上的黑色长发，应该是个女子。 另外三个…… 是正在拍手叫好的…… 小姑娘，小孩儿许纯良，柯基小狗。 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撼。 柯基小狗先不用说，小孩儿许纯良虽然单纯，来历也不明，但大概率与许纯良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神秘无比，他从未出现过被人迷惑的经历。 终于小姑娘，那可是天上蟠桃树掉下的一颗种子，觉醒出自己意识成为桃神后，被许纯良斩杀后的遗体，被许纯良一次次挥剑后滋养出来的剑灵。并且从七斗米教掌教道人转世旧身上掠夺到了许多神意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生活在凡间的神之子嗣。 这样的存在，是生态链上天然的顶层。 也不应该被迷惑。 所以…… “发生了什么？” 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同时想道。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你想怎么做？”老年许纯良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问道。 他是真的怕了，因为他和小孩儿许纯良一样，所以很有可能，也会被迷惑道。 只是不知道那个迷惑了他们的人，是那个坐在他们身边的粉衣女子，还是别的，隐藏在深处的人？ 第418章 戏子 “你打算怎么办？”老年许纯良听起来平淡，实则有些紧张的声音传入许纯良的耳朵。让许纯良不由一乐。 “你这老小子也有怕的？”他毫不客气的嘲讽了老年许纯良一句，随后迈步走向一旁朱漆实木金钉院门。并随手推开了院门。 然后回头看着老年许纯良说道：“怎么，大雍朝境内那么多凶险的局面我们都杀出来了，在这儿怕了？” 看到许纯良如此洒脱，老年许纯良不由老脸一红，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他手段如此诡异，你不怕？” “呵呵，哈哈哈哈……” 许纯良突然笑了，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一般，愉悦又得意的笑着。 “怕？” “我为什么要怕？” “哈哈哈哈哈哈…… ” “从那个梦开始，她就一直想要我怕。神出鬼没的诡异手段，融入木头的能力，无处不在的窥伺……” “还有现在迷惑了三个小家伙的动作。” “她就是想让我怕。” 许纯良停止了癫狂的大笑，看着院子里对自己的大笑毫无反应的背影，淡然的说道：“可这也恰恰体现出了她的无力。” “无力？怎么讲？”老年许纯良疑惑道：“她的手段如此诡异，难以捉摸，你为什么要说她无力。” 许纯良看了老年许纯良一眼，迈步走进了院子里。 “人踩死一只蚂蚁时需要向蚂蚁证明自己的手段有多么诡异吗？” “我们在尸神教看到盘陀神的时候，他有向我们展现他的手段有多么诡异吗？” “没有，他只是朝着那个太监身上降临了一些意识，然后就想杀死我们罢了。”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向比他弱的人展现自己的诡异和强大，他如果想杀死某人，那他就会出手杀死某人。或许是随意用手指一点，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或许是随便丢出一根头发，将他想杀死的人杀死……” “只有没把握的人或东西，才会希望自己的对手恐惧。” 他看向院子中，目光虚浮，没有任何焦距，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是看着整个院子中所有的事物一般。 此时如果整个院子各处都坐着人的话，他们看向许纯良时，每个人都会感觉到许纯良在注视着他们一般。 就这样，许纯良看着院子里所有的事物，用一种淡然又肯定的语气问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似乎都微微一颤，似乎抖动了一下。 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个坐在小姑娘他们身边的粉衣人站了起来…… 她背对着许纯良，直直站起，正在看着台上的自己哈哈大笑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就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依旧无比认真的看着台上的身影，哈哈大笑着。 那个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奇异的脸。 她的五官单个看起来都比较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异的利落明媚的美艳。 让许纯良眼前不由一亮。 看脸，不像坏人，甚至有些亲和感。 尽管不愿意，但许纯良心中本能的对这张脸有了判断力。 “你说的很对。但也不完全对。” 那个女子缓步朝许纯良走了过来。 “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你说的那些确实没有问题。但如果不是呢？” 那女子奇异的五官上戴着浅浅的笑容，来到许纯良身前看着他问道。 “不是敌人？”许纯良不由一怔，接着便礼貌的笑了起来。这种礼貌此时已经快要变成他的本能一般。 他礼貌的笑着，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 “所以，在梦中吓唬我，甚至给我带来了近乎真实的，意识上的疼痛。” “然后又一次次的在用你那操控木质的能力窥伺我。吓唬我。甚至把他们三个留在了这里。” “你却说你不是敌人？” 他话音一落，粉衣女子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 她用怪异又好奇的眼神上下看着许纯良，然后说出了让他心底一抽的话： “无常啊无常，你还真的是个怪异的人啊。” “赌徒说你是个很好的人，琴师说你挺不错，就是脾气有些爆。而白衣金刚却说你杀心很重，如果放下屠刀的话，可以立即成佛……” “而大雍的兵家分成了两派，一派像疯了一样发誓定要杀你。一派带着你【忠君还是忠民】的思想回到了军中，发展出了不小的阵仗，甚至在军中引起了一个可以说很大的乱子……” “据宫中密报，那日你屠了三千血浮屠和杀心凤的贼配军后，在玄岳山上留下必杀大雍皇帝的讯息后，那个成功修炼成了返老还童道经的皇帝陛下，下令处死了黑石殿外的所有人。可见你给那狗皇帝带去了很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 “甚至连盘踞南国不知多少年的七斗米教也被屠教，那位据说有望成神的转世教主不知所踪……” “可闹出这么大事情的你，却悄悄来到了坤国，像个普通人一般给看门的兵家行贿，进入了这座在坤国并不重要的城池中…… ” “要是那个收了你一百两的兵家知道你的身份的话，你说他会不会吓死？” “呵呵……” 粉衣女子洒脱的笑着，眼睛里真的竟然充满了善意。 “赌徒，琴师？白衣金刚！” “你是游神宫的人？你是谁？琴师又是谁？那个独臂瞎琴师吗？” 许纯良疑惑道，心中对面前女子的防备却低了很多。他对游神宫的人很有好感。 “你很聪明，琴师确实是那个独臂瞎琴师，你应该见过他。” “至于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夜游神戏子，来自游神宫。同时也来自坤国斩妖司。” 粉衣女子微笑，她没说自己在坤国斩妖司占据什么位置，也没说自己真正的姓名。只以夜游神中的称号介绍自己。 ‘戏子，戏子……’ 许纯良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闪过她展现出来的那些神奇手段。 却听到戏子接着说道： “我确实不是敌人，对你做出的那些事情，也是因为听到你那些信息都太过离谱，所以心生好奇，想要试探你一下……” 第419章 两种人格 戏子的话让许纯良有些呆滞。 只是好奇？就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夜游神里不只有陈瞎子和赌徒这样的好人，还有疯子。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角却不由升起一道看起来真诚又礼貌的微笑。 看到他的微笑，戏子不由一颤。然后双臂在身前一叉，做出了个防卫的动作。 “别！你别这样笑！” “我都听说了，你这家伙一笑就要杀人，甚至是屠城。” “大哥，咱都是自己人，我就是开个玩笑，知道伤不到你才那样做的。我错了好不好。” 看许纯良面上的笑容更盛，她原本有些粉粉的脸蛋儿上隐约有些发白。那张单独看起来并不好看的嘴巴小声的呢喃着：“玩大了，玩大了。这家伙认真了。” 想了想，她做出一个因为害怕所以惨兮兮的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着许纯良道：“你别生气了。要不我陪你一晚好不好？” “？？？”许纯良一脸问号。 “还不行啊？要不两晚？”戏子的脸再次变得红扑扑的，一双丹凤眼的眼角生出一抹好看的玫红，让她那张脸看起来十足的魅惑。宛如从游戏中走出的十级魅魔。 许纯良脸上的问号消散，嘴角的笑容愈发浓烈，他缓缓伸手，握住了对方那双十指细长白皙的好看手掌。 入手冰凉柔软，像握着一只寒冰软玉一般。 他双目轻柔的看着戏子的双目，摇头说道： “你今天晚上可是对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看我这会儿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火气很大！而且，我的灵魂被你伤害的千疮百孔，所以……” “两晚不够，最少十晚。”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称号名为【戏子】的女人，在说出【陪你一晚】这些话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化了，变成了一种看起来就很随便，但又很难搞的那种擅长花里胡哨拿捏男人的女人。 她的面容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此时却明显的给许纯良带来那种感觉，这是一个美丽、诱惑，又充满危险感的女人。 ‘这似乎是在表演某种人物？比如上游走在众多男人中的上层交际花？’他在心中思考着，同时决定以进为退，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以免被对方掌控。 “啊？”戏子脸一白，满脸呆滞的看着许纯良，并不停的在心中将他此时的话语和自己得到的相关情报做着对比，然后惊奇的发现自己完全判断不了许纯良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玩真的。 尤其是，她的双手处，不停的传来许纯良身上特有的炽热温度，那股令人烧心的热通过手掌传导到手臂上，又来到自己的肩部，顺着经脉传入身躯中。 更可怕的是，明明许纯良身上手上没有任何灵气流动，却给她带来了隐约的，冥冥之中的威胁感。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她看着许纯良的双目，可怜巴巴的说道。 刹那间，整个人的气质再变，竟然像一个十二三岁被坏叔叔吓到的小姑娘一般…… 清纯，青春，楚楚可怜。 许纯良的意识不由一阵恍惚，然后顷刻间分成两份。 一份恍惚着，被戏子脸上的楚楚可怜所迷惑，不由得对这个被自己握着手掌的女子产生了恋爱之意。 甚至觉得自己握着对方的手，并对她提出【最少十晚】这个玩笑式的冒犯话语实在是万万不该。 仿佛是犯下了天大的罪过一般。 而另一份意识，就像往日里他被人影响精神时时常出现的那样。视角脱离了身体，仿佛神一样冷静的俯瞰着‘自己’和戏子。静静的看着自己那份意识和身体被戏子戏弄和控制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总是觉得十分熟悉。 以前许纯良总是不理解这份熟悉来自哪里，可在今天，许纯良在这一刻突然想起来了这份熟悉感的由来。 ‘这特么！’ ‘不就很像我打游戏时候操作的英雄被控制了一般吗？’ ‘现在理性的我就是那个握着鼠标看着屏幕的召唤师。而那个心生恍惚，被她们这些手段魅惑、眩晕、控制的我，不就是屏幕里被敌方英雄控制技能硬控住了的英雄吗？’ ‘就像此刻，这戏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我】发出了魅惑，然后【我】被控制。这不就相当于亚索中了狐狸e技能“魅惑之箭\"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地面上那个和戏子面对面站着，手握着手，面容无比恍惚的许纯良脸上突然出现一道古怪的笑容。 恍惚的表情和古怪诡异的笑容同时在他脸上呈现着，让他看起来无比怪异，甚至不像一个真正的活人该有的样子。 那表情吓了戏子一跳，让她忍不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后逃之夭夭。 可许纯良那双握着自己的双手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一般，稳定的，坚固的捏着她的手掌，让她无法拔出手掌一丝一毫。 同时，许纯良无比恍惚，又无比清醒的说话了。 同样是十分矛盾，又无比和谐的感觉，让她再次对眼前的许纯良生出一种难以解释的恐惧。 ‘这个无常，实在是太诡异了，比她在夜游神中见过的最诡异的那位【相柳】都要诡异的多！‘ 在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些时，许纯良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朵，让她更加恐惧！ “嗯，不错的魅惑手段，竟然将一部分的我给迷惑住了。这是你【戏子】称号带来的能力吗？” “这就是游神宫的神秘之处吗？” 许纯良嘴巴开合着，混杂着迷惑和理性两种完全不该同时出现的感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给她带来难以形容的恐惧。 “陈瞎子见面时，是个相师，他的能力也都与他手中那个白幡以及行头有很大的联系。” “赌徒沉迷赌博，时时刻刻都在赌，甚至赌自己的命……” “而你，时时刻刻都在演，不停的表演着，切换人格简单如一加一的数学题。” “所以……，这是成为夜游神的必须代价吗？” 第420章 必须的代价 “所以，这是成为夜游神必须的代价吗？” 许纯良虚幻到不真实的声音从天边传入耳朵，让戏子不由的颤栗起来。 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太可怕了，他明明对游神宫所知甚少，却已经猜到了夜游神最大的秘密。 许纯良说的没错！ 成为夜游神，获得游神宫的认可，得到称号，就会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在他们这个世界中，获得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比如陈瞎子和琴师，他们在获得称号的时候，便自然的瞎掉了双目。 比如赌徒，在成为赌徒前，他只是偶尔会参与赌博，可在获得称号后，就成了一个好赌如命的人。 比如她自己，在成为戏子之后，总是忍不住观摩着所有人，并在某一刻自然而然的开始表演对方。 甚至，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一般。 这是强大的代价，也是必须经历的东西。 看着许纯良那张写着恍惚和理性的诡异面容，她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于是一些话语从她口中歇斯底里的流了出来。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刺向许纯良，也刺向自己： “怎么？你怕了？” “哈哈哈哈……”她头上原本用一根木簪子簪起来的黑发像疯魔一般散开，并疯狂的笑着。 直到此刻，在内心破防的状态下，她还是忍不住表演着。 “你怕了！” “你也会怕？你可是将大雍朝搅动的天翻地覆的无常啊！你屠杀了大雍朝起码三个军，效用兵，贼配军，还有跳荡兵，以及大雍那些诡异的血浮屠。你知道吗？在得知你来到坤国的信息后，我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京城，来到这里来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惧怕你吗？你知道我有多怕你在坤国玩屠杀吗？这样的你，也会怕？” “其实你又何必怕呢？哈哈哈哈哈……” “你一定看不到你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吧？你看看你的表情，迷茫、理性，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我这天下最好的戏子，哪怕用变脸的方式，也变不出你现在的表情……” “这样的你还害怕失去一部分自我吗？哈哈哈哈哈…… ” “有什么可怕的，你这么强大，怎么可能没有失去过什么呢？” “我们这个世界上，强大的力量代表的不就是失去吗？” 她狂笑着，看到许纯良那张迷惘又理性的面容上又多了一道疑惑的表情。 “你是在演我吗？这也是戏子的一部分能力？你的能力好强大啊。演的都不像演的。简直可以得奥斯卡。”凌驾在高空视角的理性许纯良疑惑问道。 他真的有些看不懂，此时的戏子是确定破防了还是在演自己。 所以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松手瞬间，许纯良看到她的身影微微闪烁了一下。 然后她便停止了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容。整个人像变脸一般，再次变成了最初见面时那样淡然微笑着看着自己。 “或许在演，或许是真实的。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这是必须的代价。”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演，然后就演了。你可以当我是真的在发疯，也可以当我在演你。”戏子微笑着，淡定的对许纯良说道。 状态变化快到看起来像是人格分裂一般。 “哦。”许纯良应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思考了两息。 他感觉在戏子变幻状态的瞬间，他身体里那一道被魅惑了的意识不再有被控制的感觉，自己这道理性的意识也瞬间回归了身体中。 两个视角融合在一起，让他恍惚了一下。 看着站在身前的戏子，他缓缓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你试探也试探过了，我们也算认识了。” “所以是不是可以让她们从那种状态中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台上台下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他们。 此时台上的小孩儿许纯良丢掉了花枪，正在像风火轮一般翻着跟头，而小姑娘则期期艾艾的唱着一个听不到声音的戏曲，只能从她柔弱的身段和凄凄惨惨的表情上，看出她在表演着什么凄惨的爱情故事。至于柯基小狗，披着小小的狮子皮，摇头晃脑的像个二哈。 “我请他们看戏，等戏演完了自然就结束了，这只会给他们带来愉悦的心情和神奇的体验。并不会伤害到他们。你不用着急。”戏子淡然的笑着说道。 “当然，你要着急的话，现在也可以结束。”这句话说完，戏子什么都没有做，可戏台子上那三个正在表演的人和动物的身体便开始像魔方一般，身体上出现一道道纤细深邃的裂缝。 然后那些裂缝切割出的魔方块开始快速变动，变成了三个木质的十七阶魔方。 在他们成为魔方的瞬间，台下的小姑娘他们三个恍惚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许纯良： “哥哥，你怎么来了？” “那个变脸的大姐姐请我们看戏呢，她能让这个魔方变成我们来表演，可好玩儿了！我总感觉就像是我自己在上面演戏一样……” 小姑娘的声音传来，许纯良心道一声【果然】，扭头看向身前的戏子。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白天见到的那个变脸的戏子正是眼前的戏子，只是一直没有询问确定。现在小姑娘的话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在看向戏子的脸时，他心中一震，忍不住伸手摸向她的脸。 她的五官依旧是那么普通，组合起来依旧是那么好看，可许纯良却觉得此时的她有些虚假。 果然，当她将手触摸到她的脸上时，粗糙温暖的手感告诉他，这不是人脸。 眼前的女子悄无声息间，变成一个木雕。 变幻间，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痕迹。 “好诡异的手段。”许纯良转头看向小姑娘他们，看到他们背后戏台上，那三个十七阶魔方果然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等他询问，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诡异的手段！我不是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变成木雕的，我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变成了木雕！” “游神宫，好神秘！” 第421章 再次鬼打墙? 戏楼中变得安安静静，戏台上空空荡荡，许纯良眼前的戏子变成了一个色彩斑斓如真人一般的人形木雕。 “好厉害！”他赞叹一声，然后缓缓伸手。 像前世很多景区游览者拍照时那样，将左手伸向木雕。 “啧儿～”老年许纯良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转过了头，不再看他。小孩儿许纯良则呆呆的看着他伸手，满脸的不可思议。 柯基小狗讨好的【汪汪】叫了两声，疯狂的摇着尾巴，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滚动着，流露出一种特别人性化的猥琐目光，好像在赞叹许纯良的大胆。 只有小姑娘羞怯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并悄悄分开两个指缝，在指缝中看着许纯良那只伸向木雕胸部的咸猪手。并忍不住轻声骂道：“爹爹耍流氓！爹爹耍流氓！” 许纯良不为所动，平伸出去的手掌稳定的，毫不犹豫的覆盖在了木雕的左胸上。并用力抓了抓。 入手坚硬，用木头雕刻出的服装褶皱有些顶手。 “嗯，看来真的走了。我还以为他会藏在这个木头里偷偷看我呢。”许纯良看着木雕那双木质纹理的眼睛轻声说道。 “既然她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你们几个记住，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多危险啊！” 许纯良移开了覆盖在木雕身上的手，抓住捂着眼睛一副可爱模样的小姑娘，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着她的耳朵对她说道。 他带着几人转身，迈出两步，接着突然停下脚步。 缓缓转身，一脸怀疑的看着那个身着粉色衣服的木雕。接着缓缓朝木雕走来，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木雕无比真实，怎么看都怎么像真人。 只是刚刚入手的触感和目之所及的一些细微到纹理的细节在无声的告诉着许纯良，戏子已经走了，这东西真的就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木雕罢了。 “嗯，看来她真的已经走了。游神宫真的好邪门。我们也走吧。”他笑着对众人说道。 他迈步离开，然后猛的伸手。 “啪！” 许纯良一巴掌打在了身边木雕的屁股上。 声音清脆，没有一点沉闷，像是拍在了空心的木头上，又像是拍在了人的屁股上一般。 在老年许纯良等人奇怪的目光中，他抬起手捻了捻手指。 感受着手指尖和手掌心上在接触到那木雕第一瞬间时感受到的绵软和惊人弹力，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看来戏子确实走了，是我多疑了。我们也走吧。”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 转眼间走出了院子…… …… 一阵幽风吹过，隐隐约约间，一声声幽怨的，空洞的，仿佛从地下老鼠洞中传出的戏曲声响起，站在院子中的那个木雕眨了眨眼睛。 然后，整个木雕都变得灵动了起来。 她雪白的脸上快速升起一道粉红的霞光，同时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一只手按在胸口。 “这个……” “贱人！” 她用极小的声音在口中骂了一句，双手打开，一袭红金相间的华丽的袍子自动覆盖在了她的粉红衣裙外。 鼓声响起，她的身体像中电一般猛的一颤，由原本大方站立的动作瞬间打开，左脚脚尖踩地，右脚膝盖弯曲，脚尖踩在左腿腿弯处，上半身扭曲着，做出一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却又无比平衡的动作。 宛如古时向上天祈求信息的祭祀，又像是祭祀神灵的傩。 她的身体随着鼓声摆动着，脸上出现了一张绿色的，画着白色繁复古奥花纹的脸谱…… …… “她没走？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再次走在那宛如巨人行宫一般的风雨连廊下，老年许纯良好奇问道。 刚刚他已经听出来，许纯良最后那一巴掌其实不是拍在了木头上，而是实实在在的扇在了一个紧实弹润的屁股上。 对于那个能迷倒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的女人，他很害怕。 所以本能的希望许纯良可以杀死对方。 “呵……” 许纯良突然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巨大的柱子后面，柱子的阴影包裹住他，不露出一丝痕迹。 一行六个人的夜巡武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穿过站在连廊下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然后从路的尽头拐了个弯离开了。 许纯良走出黑暗，伸手把骑在柯基小狗脖子上的小姑娘拿下来放在头顶，让她抓住自己的发髻，这才接着说道： “杀了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又不是屠夫，谁看看我我就要杀死人家。”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在胸口心脏处的皮肤下，有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片形硬块，总在向他传递着一些混合着阴冷和温暖的感觉。 正是游神令。 “而且，她毕竟是游神宫的人，我虽然没有加入游神宫，也还不是夜游神，但我有游神令，也和一些夜游神有着一些瓜葛。不看僧面看佛面……” 老年许纯良叹息一口气，不再说话，于是一行人一同往外走去。 可走着走着，许纯良发现自己迷路了…… ‘特么的，又迷路了！这次总不会还是鬼打墙吧？’ ‘或者是那个被我抓了胸打了屁股的女人突然发疯？来报复我来了？’ 他伸手抓了抓头发，坐在他头顶抱着发髻像抱了个布娃娃一般的小姑娘以为他头皮痒，连忙伸出双手，亲昵的趴在他头顶，两只小手先是帮他抓了抓头皮，接着她灵机一动，两双手变得介乎虚幻与真实之间，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头皮和头骨，来到大脑前。 她的两只小手无比轻柔的覆盖在许纯良的大脑皮层上，然后轻轻按摩起来。 “哦……” 许纯良忍不住哼了一声。这种来自大脑皮层的按摩让他忍不住从内到外打了个激灵。 “这也太刺激了……” 他伸手抓向小姑娘，然后身体猛地一震。 看向了风雨连廊外的一个房子。 原来在迷路中，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块平整的草坪上，而草坪的另一端，有一个巨大的白石头宫殿。 一队队显瘦的，穿着坤国民族服饰露胸装的侍女，捧着一个个盘子，像流水线一般走入宫殿中。 第422章 目瞪口呆(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那里……” “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尽管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可许纯良心里冥冥之中却升起一阵感兴趣的情绪。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 同样，无论是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还是正将一双小手触摸着他大脑皮层的小姑娘，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那处洁白、高大的石头房子。 “白石殿？”许纯良远远看着石头房子上方牌匾上的三个字，隐约有一种听过这个殿名的感觉。 ‘过去看看。’他与老年许纯良他们一起，在心中生出了这个想法。 于是他轻轻跳了起来，身体在跳跃中舒展开来，像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鹰，落下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他脚下的青翠草皮上的草茎都没有弯折一点。 精准、优雅。 脚下再次轻轻一点，没有使用一丝灵力，仅仅只是用脚部和腿部的肌肉力量，他再次轻飘飘的跳起，足下的青草像是被风吹动一般微微弯腰，然后猛地向上一弹。 这一弹之力，本来连一只蚊子都无法弹走，却诡异的将许纯良那相对它而言巨大无比的身体高高弹起，像鬼魅一样落在了白石殿前的一块充满孔洞的太湖石上。 许纯良的身体隐入太湖石上方的黑暗中，将白石殿左右的一切尽收眼底。 白石殿左侧有一个进口，身穿同色民族服饰，露乳持盘的侍女低着头，像流水线一般急匆匆的走入白石殿，她们的手中，每个盘子里都像小山一样堆满了黄金色的小麦和白玉珠一般的稻米。 而白石殿右侧是一个出口，同样身穿同色民族服饰，露乳持盘的侍女低着头急匆匆从白石殿里走出来，她们手里的盘子全部是空的，上面沾染着一些半透明的，有些腥臭的粘液。 “这是在干什么？这或许就是坤国明明生产了那么多粮食，却看起来不够吃的原因？”许纯良心中升起一道疑惑。并对物产丰富的坤国却将普通农户饿成那样有了初步的理解。 粮食，都让白石殿里的东西吃了。 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并本能的想要进去看一看。 “哎……” 身边，老年许纯良抽出汉白玉烟袋锅子，将白玉烟嘴塞进口中，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然后叹息道：“或许你不该好奇。” “也不该管。” “是吗？”许纯良皱了皱眉头，站在太湖石上犹豫了一瞬，接着摇头。 “我先看一看。再决定管不管。” “呵呵……，看了还会不管吗？”老年许纯良以一种十分不平衡的角度在他一旁的石头尖上蹲下，手中拿着烟袋锅子，呵呵笑着，脸上写满了意味深长： “嗯……，想看就看吧。看看也好。” 许纯良点头，脚下再次微微一点，没有一丝声音，他来到了白石殿的牌匾上。 在他接触白石殿的瞬间，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从身体传递到他的心里。 ‘我能头朝下脚朝上站在这白石殿的顶棚上。’ 这道心思传来，他便决定要试一试，于是他顺势展开了想要抓向白石殿房梁的手，任由双脚踩向白石殿的顶棚。 脚部的肌肉和皮肤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灵敏，并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贴在了顶棚上。 一种很像重力的感觉从顶棚上传来。他真的【站】在了顶棚上。 ‘我的身体好像有了改变局部重力的能力？这不科学！’他在心中疑惑了一下，便不再深究，毕竟此时他正打算偷窥别人，并不是一个搞研究的好时机。 就这样，他头朝下【站】在白石殿的顶棚上，下方不断有端着盘子的侍女成群结队的走入殿中。 许纯良转过身体，看向殿内。 大殿中灯火通明，并用高高的木柱挂着一片片写着如鱼虫一般文字的屏风，这些屏风下接地面，上顶顶棚，将殿中景物遮挡的严严实实。 举目望去，除了他眼中一颗颗龙飞凤舞的颠倒鱼虫文字，和端着盘子走入屏风的侍女们，许纯良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许纯良倒立着，沿着连接在地面和顶棚之间的屏风间形成的上下照应的【路】，顺着侍女们的行动路线，走入殿中。 他的姿态很悠闲，像是在街头散步一般，但实际速度却十分迅捷。 眨眼间，他已经在迷宫一般的屏风间行走了数十米，然后…… 他听到像猪一般的哼哼声。 猪吃食一般的声音。 循着声音，隔着屏风，他看到了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 那是一个无比肥胖的人。 隔着屏风能够看到，那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平台上，四仰八叉的坐着。 不断有侍女走到他身前，将双手捧着的盘子送到他的身前…… 许纯良无比好奇的，向前快速行进着…… 拐了两个弯后，他看到了那个肥硕庞大的人，然后瞳孔不由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无比肥胖的人。 看到了令他震撼到极致的画面。 地面上，一个用雕刻着太阳纹路的红色木头钉成的巨大平台上，铺着金黄色的厚厚的毯子。 毯子上，坐着一个肥胖如猪的人。 此时，那人四仰八叉的甩开自己的手臂，张着大嘴，任由搅合着碎粮食的哈喇子从嘴角流下。 在他身体两侧，有三个两米左右的高台，高台上各自站着一个同样有些肥胖的，穿着三色坤国民族露胸装的女子。就像许纯良在荒野上见到的那些骑马的女人一样的女子。 她们身上像下雨一般不停滴着汗， 因为她们在不停的弯腰，挺腰。弯腰是为了伸手接过走向台边的侍女们手中装着稻米和麦子的盘子，挺腰是为了将盘子中的粮食倒入那胖子不停开合，发出吃猪食一般声音的大嘴中。 那胖子只需舌头一卷，就能在嚼着粮食的同时，将盘子里的粮食卷入嘴中，留下沾着粘液的盘子…… 一些混合着他口水的嚼的有些微碎的粮食掉在毯子上，那些跪在他身边，有些正常肥胖的，穿着坤国民族服饰的男人和女人，像恶狗一般张大了嘴巴， 抢食着他口中掉落的食物…… 许纯良目瞪口呆！ 第423章 死亡不是锤子 混合着口水，被嚼碎成糊状的稻米和小麦碎屑，不时在那胖子嘴巴开合间顺着他的嘴巴叼在地上，那些跪在地上，在外面看来又胖又尊贵的人们，不停的张大嘴巴，忘情的抢食着它们。 难以形容的恶心涌上心头，许纯良本能的想要离开。 可他还是忍着恶心朝那胖子的大脸看去。 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吸引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张脸。 ‘为什么我觉得他看起来很熟悉？’许纯良轻声在心底问道。 “爹爹，爹爹，我知道！我知道！”小姑娘拔出按在他大脑皮层上的手，双手抱着他的额头上说道：“这不就是那天坐在黑色马车里的那个人吗？那天有好多人拉着他啊～ ” 黑色马车？好多人拉着他？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身影。和一个巨大的，被三百余民夫拉着的巨大马车。 ‘那马车里的人，不是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大妖吃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些民夫不会骗我，那个被大妖撞碎的马车也不会骗我！’ 许纯良心中满是疑惑，于是他再次看向那个如肥猪一般正在狂吃的身影。 看着他肥头大耳的脸，看着他宽大的肩部和粗大的手。 ‘不一样……’ ‘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不是一个人！只是长得十分相像。’ 他发现了一些端倪，在心中猜测道。 ‘对了，他们都是坤国皇族，或许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比较近……。’ ‘这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吃东西，他们究竟在修什么呢？’许纯良闭上眼睛，五感彼此扭曲在一起，融合为一。 然后他低头再次腐蚀着下方的身影。 驳杂的，猩红的气息笼罩着那个肥胖的身影，一些散发着臭味和渴望贪婪的味道笼罩其上。 而在他身下跪着那些抢食的小胖子，则流露着更加虚无一些的猩红色，气味也更加恶臭一些。 ‘这究竟是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啊……’许纯良叹息一声，睁开眼睛，然后悄然后退。 “你……，不做点什么？”老年许纯良疑惑的看着许纯良，有些好奇的问道。 许纯良一边悠闲又快速的向外退去，一边好奇问道：“我该做点什么？杀了他们？” “……”老年许纯良微微顿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说话间，许纯良已经退出了白石殿，再次回到了刚刚站立过的那个太湖石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白石殿，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说不清意味的微笑。 “死亡不是锤子。” 他说了一句老年许纯良听不懂的话，同时脚下微微一震，整个人像鬼魅一样轻飘飘弹起，落入风雨连廊下的黑暗中，接着再次弹了数次。距离白石殿越来越远。 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哈哈笑着，跟在他身后，同样以种种不符合常理的姿态快速远去，只剩下错愕的老年许纯良蹲在太湖石上，一脸疑惑。 “死亡不是锤子？那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许纯良这短短六个字中似乎蕴含了很多想法，却无法理解。 站在太湖石上，他看了看白石殿，又看了看白石殿旁一个造型迥异的木柱，看着木柱上隐约浮现的戏子的脸，精神一震，不再多想，身体瞬间消散…… …… “爹爹，爹爹，你看见那个姐姐用木头刻的我了吗？它真的和我一模一样呢，还会唱戏呢！可好玩儿了。” “是啊，哥哥，哥哥，她也给我刻了一个，还给雕了一根小花枪，可有意思了。” 月光下，位于墙壁下的黑暗中，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不停的叽叽喳喳的，兴奋的对许纯良分享着戏子为他们打造的唱戏小替身。 柯基小狗则在许纯良身前跑前跑后的，圆滚滚的小屁股不时的抖动一下，模仿着戏台上之前那个披着狮子皮的自己舞狮的动作，看起来又可爱又贱兮兮的。显然十分得意。 “嗯嗯，看到了，很好玩儿，你们要自己想唱戏也可以试一试。”许纯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他们，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再次显现出戏子那张看起来五官普通，组合起来却十分好看的脸。 ‘游神宫，戏子。坤国斩妖司的魁首。’ ‘诡异的家伙……’ 这一刻，他对游神宫的理解变得更加复杂了许多。 戏子的出现和她的行事秉性，若有若无的告诉许纯良，游神宫，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纯粹。 抬头看着解忧客栈甲一号房打开的窗户，许纯良微笑心道：“也是，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上，又能有什么东西保持纯粹呢？” “即便我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的纯粹世界。人间总有灰色，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游神宫能有陈瞎子赌徒琴师那样的夜游神，又是这个世界守护者斩妖司背后的存在，已经做的很好了。” “嗯……，再看看，再看看。”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身体轻轻一翻，跃入甲一号房间。 环视一周，房间中一切如故，并没有人来过，许纯良点点头。将背上的武器架子再次解下放在一边，然后和衣躺在了床上。随后缓缓睡去。 在接下来的半夜中，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有在自己面前不停变脸的戏子，有满脸溃烂，好看面容被一条条蠕虫啃食的戏子。还有被蚰蜒夺舍，不停向自己求救的佛陀。以及被锁链锁在一汪茫茫大海之下，断臂的千手观音…… “呼！！！” 伴着一声喘息，许纯良从床上翻身而起，额头上隐隐闪过一道细微的汗水。 窗外明媚的阳光洒下，照在木制的地板上，显得温暖又柔软。许纯良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暗自心道：“我已经有多久没梦见过佛陀求救了……” “也不知它们怎么就找上了我，又是怎么认为我能救他们的……” “我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在这么诡异的世界里，穿越者也不够啊……” 正当他满心疑惑时，窗外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第424章 逢六赶大集 “爹爹！外面好热闹！我要出去玩。” 小姑娘刹那间飞起，从窗外转了一圈回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吆喝道。 听到她的话，坐在桌子上小孩儿心思的小孩儿许纯良瞬间将自己的脖子拉长，像一根扭曲的豆芽菜一般，将 自己长着凌乱头发的头颅伸出窗外，好奇的向下方看着。 然后，他转过头来，被散乱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的面容上露出了常人看到绝对会吓死的惊悚笑容：“哥哥，哥哥，外面真的很好玩，我们下去玩吧？” 因为昨夜许纯良训斥过他们的关系，尽管此时他们很想出去玩，但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渴望，都乖巧的看着许纯良，想要获得他的准许。 “咕咕……” 许纯良肚子里传出一阵叫声。 “嗯，正好也饿了，我们下去转转。不过你们必须听话，不能脱离我的视线范围。那个女人很危险。” 他认真警告道。 尽管昨夜戏子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但许纯良却不愿意赌。 “明白明白！” “可是爹爹，我还是觉得那个唱戏的姐姐不是坏人。”小姑娘来到许纯良脚下，伸手抓着他的裤脚，顺着衣服爬上肩头，抱着他的脖子亲昵的用自己的小脸在许纯良脸上蹭了蹭，并小声说道。 “我没说那姐姐是坏人。但那姐姐的手段太诡异了，我怕她不小心伤害到你们。” “好了，不说她了，她只是一个路人。我们去楼下吃好吃的吧。然后再好好玩玩，玩个够。”窗外飘来一阵类似煎烤肉的香味。吸引着许纯良的胃。引诱他往楼下走去。 “好啊，好啊！去玩喽！”小姑娘从许纯良脖子上跳下来，骑在柯基小狗的头上，指着门外大声喊叫着：“狗狗！冲啊！” 老年许纯良呵呵一笑，跟着站起来。 刚下楼，许纯良就看到了站在账房柜台前写字的秀才，和笑眯眯的站在大堂中的胖掌柜。 “道爷您起了？是在店里吃还是出去吃？我们店里的米粑粑做的不错。”胖掌柜热情的招呼着许纯良。 听到米粑粑，许纯良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皇族嘴角掉落的那些混合着腥臭口水的米粒。不由一阵恶心。 他觉得自己应该很长时间内不会再想吃米了。 “不了，我出去转转。” “外面怎么那么热闹？”他好奇的问道。 “道爷不知道吧，今天是十六，我们南浦城逢六赶大集，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在今天来城里了。满满两条街呢。”胖掌柜骄傲的说道。 “是嘛？那一定很好玩儿，我就不在店里吃了，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他敷衍了两句，迈步走出客栈。 刚来到路上，和煦的阳光便照在了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体边沿上打上一圈金色的金边。 满街都是人，满街都是炊烟，和用三色布搭成的花花绿绿的棚子，一些白色的带着香味的炊烟从棚子上方飘飞而起，晕染成许纯良许久未见过的烟火气。 肥胖矮小的人们走在街道间，不时掏出银钱，在那些摊位上买上一些衣物或吃食，看起来悠闲又幸福。 如果不是许纯良在荒野上见过那些农户们过着怎样悲惨的生活。许纯良简直会觉得这里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天堂。 ‘这个国度，好矛盾啊！’ 许纯良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女人。 她穿着三色的坤国民族服饰，衣服在胸部处断开，露出她白皙的肥硕的胸部。 此时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放了一个用草纸包着的，烤得金黄的小动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而这个女人，正是昨天晚上在白石殿中，抢食口水大米的一员…… 此时的她看起来富贵自由，与昨夜那只抢食的母猪形态，没有一丝联系。 小姑娘大声喊叫着“冲啊！”骑着柯基小狗在人头顶跑来跑去的。 他们时而跳到路边搭成的摊子上，时而从某个人那里偷走一个红色的果子吃的津津有味…… 许纯良摇摇头，不再去想坤国这些人的诡异矛盾姿态，迈步走入人群。 一道浓郁的煎烤香味传来，油脂混合着炭火的香味传入许纯良的鼻子，他顺着鼻子来到一个摊子前。 摊子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坤国民族服饰，露出胸部的老太太，她慈祥的笑着，手中拿着一把剪刀，一个小铁铲，在黑色的平铺的铁板上煎烤着一些油脂很多的肉。 浓郁的香味在煎烤下传入他的鼻腔。 许纯良低下头，然后微微皱眉。 黑色的铁板上，正在炙烤着一些诡异的肉。 那些肉扭曲着，由两片白色的脂肪夹着中间红色的肉，看起来像一个个鸡冠子一般。 这个东西许纯良认识，叫鸡冠油，是猪身上的一块板油肉。里面有很多淋巴。 在他前世的国度里，他那个世界闻名的吃货大国，把这些肉也是要扔掉，或者出口给北方小岛上的人吃的…… 这里的人，把这些肉当作好吃的…… 看着老太太娴熟的翻动着那些鸡冠油，将它们煎烤成金黄的颜色，并不断散发出油脂的香味。许纯良不由一阵反胃。 在铁板周围，一些胖子人挨人坐成一排，不断拿着竹筷子夹起一片片金黄色的肉片，塞入沾满了油脂的口中。 老太太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许纯良，热情的邀请道：“小伙子，坐下来吃吧。十个文钱，不限量，吃到饱为止。” “还有免费的泡菜。” 她指着一旁一个黑色的包着灰布的罐子说道。 “不吃了，我是道士，不能吃肉。”许纯良摇了摇头拒绝道。然后转身离开。 坤国人的个头普遍比较低，一米八多的他走在人群中，比坤国人基本高出一个头。 许纯良目光扫过人群，想要找到一个自己不恶心的，能吃下去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炸鸡的摊子。 雪白的鸡腿裹上面糊，在滚烫的油中炸成金色，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嗯，这个可以吃。”许纯良迈步往那个摊子前走去。 第425章 没有情绪的人 “来啦，坐。道爷吃不吃辣？”正在炸鸡的是一个年轻的，身材奇异均匀的女人。 更神奇的是，她没有穿坤国女人常穿的那种袒胸露乳的民族服饰，反而穿着一身许纯良在大雍朝常常见到的那种女人做活时常穿的短打衣服。 宽大的a字灰色衣袖从肩膀上向下伸出，在肘部截止，露出其中白皙的胳膊。 下半身也同样是a字型的灰色布裙，下面露出穿着灰色布裤的一双长腿。 她的个子比一般的坤国人高，站在摊子中，看起来只比许纯良半头。 看到许纯良来到摊子前，她不算热情，又不冷漠的招呼了一句。 并腾出一只手指着她身后一张擦的干干净净的桌子。 许纯良双目不着痕迹的划过翻着油花，橙黄清透的油锅，和女子洗的干净无比的双手，以及她身后干干净净的桌子。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因为米粑粑而想起的那些恶心感终于消散。 “可以吃辣，给我多上一些，我好好吃一顿。” 许纯良点头说道，并好奇的问了一句：“姑娘不是坤国人吧？” 低头正在炸鸡的姑娘抬头看了许纯良一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同样不着痕迹的从他身上扫了一遍，随后说道：“嗯，与道爷一样，都是外来人。” “道爷快坐。”她招呼着许纯良，并十分利索的用一双比正常筷子粗壮出两倍，被热油炸的筷子头有些发黑的筷子夹出一盘炸的焦黄香脆的鸡肉，又用一个小木碟乘出一碟猩红如血的辣椒一起放在许纯良身前，也不多寒暄，转身再次回到油锅前，利索的招揽着路过的行人们。 许纯良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心中虽觉得这个女子似乎有些不简单，却也不愿过多探究，拿起一块炸鸡，他悄悄向脖子后面的方向一塞。 在炸鸡和脖子交错的瞬间，一些悄无声息的虚与实出现了。一只白嫩的小手从那片虚与实中出现，抓住炸鸡迅速抽离。 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小女孩儿的笑声出现。 但这笑声在热闹喧嚣的赶大集上，却并不显得突兀，除了那个正在炸鸡的女子拨弄油中鸡块的筷子微微停滞了一瞬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道笑声。 “爹爹，爹爹，这炸鸡真好吃！” 许纯良肩头，小姑娘双手抱着和她身体一样大的炸鸡，吃的津津有味。 许纯良笑了笑，也拿起一块向口中塞去。 入口香脆，内里多汁，这一刻，许纯良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 “好吃！”他向那位女子竖起大拇指，然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摇了摇，低头一看，小孩儿许纯良拉着他垂在桌子下面的手，脏兮兮的小脸一脸乞求之色，柯基小狗也趴在地上，将自己的小屁股摇的飞起。 许纯良呵呵一乐，将两块炸鸡抛向他们。 “老板，再要一份。”他对着那女子吆喝了一声，转头看向老年许纯良，想要招呼他一起来吃。却看到一向散漫的他此时正扭头看着人群之中。 ‘看什么呢？’许纯良心底一阵好奇，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人群中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许纯良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于是他愈发好奇道：“老爷子，看什么呢？” 他对着说话的异常举动让邻桌上吃炸鸡的人不由一怔，然后像看见疯子一般，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转头就走，连桌子上未吃完的鸡肉都没有敢再看一眼。 老年许纯良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了自己枯瘦的手，对着人群的方向指了指，道：“你看那个人。黑衣服那个。” 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人群，许纯良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有一张普普通通的皮肤略黑的脸。头顶的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露出黑亮的额头，和微微后移的发际线。一双坤国常见的单眼皮下面，是一双黑色发浑的眸子，没什么光亮，看起来有些浑浑噩噩的，就像坤国很多农户们一样。 身上没有什么灵气波动，看起来很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 许纯良认真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并未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出于对那老年许纯良的信任，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五感瞬息间融合为一，他的嗅觉听觉触觉和味觉，在这一刻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那种熟悉的，特别的感知力再次出现，他下意识的品尝着周围那些奇异的味道，然后再次顺着老年许纯良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个人。 那个人身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通常，人都是有情绪的。 即便修炼到许纯良这种境地，也是不可避免的有各种情绪在身上。 爱意、嫉妒、后悔…… 这些人类的情绪任何修士都无法撇去。可在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身上，许纯良没有【看】到一丝情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修炼了什么？ 许纯良下意识在心中思索着。并顺着他的身体往后看。 在他身后，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很难看见的一个点。 黑色的点。 那个点无比细微，比针尖儿还小，浓郁，黑暗。又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许纯良此时的状态无比奇特的话，他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个点，也根本无法看到它。 ‘那是什么情绪？’他在心底疑问着。 同时继续思考着，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和那个黑点又有什么关系？ 就像一个死人一般。 是的，只有死人，才是没有情绪的。 许纯良下意识看着他，看他行走在人群中，然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他看到他吸了吸鼻子，一双浑浊无光的双目看向女老板正在炸制的炸鸡上。 ”好～香～啊～” 他用奇怪的声音说道，仿佛那个肉嗓子比正常的嗓子要干枯一些一般，说话总是慢了半拍的样子。 “老板，这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那人看着炸鸡，好奇的问道。 “这是炸鸡，天陈国的做法，很好吃的。”那女子温柔的抬头，看着那人笑着说道。 那笑容，比看向许纯良时亲切的多的多！ 第426章 死人与杀人 “炸～鸡～，很～香～，要～吃～” 黑衣人的嘴巴用一种很别扭的姿态开合着，说出让人听起来极为不顺耳的话语。 许纯良低下头不再看他，抓起一块炸鸡，蘸满辣椒酱，塞入口中。 辛辣混合着油香，带着脆爽多汁的鸡肉，在他口中绽放出奇异的香味。 他认真的对付着身前的炸鸡，仿佛那是一盘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只是刚刚还在像小孩子一般抢食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却在他开始吃炸鸡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双目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黑衣人，眼睛里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 “嘎吱，嘎吱～”许纯良嚼炸鸡的声音传入黑衣人的耳中。 他转过头，浑浊的双目划过许纯良的脸，在他脸上停了下来。 他背后的斗篷似乎被风吹动，微微抖动了一下，于是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桌子上的炸鸡。 “你坐，我这就给你上炸鸡。”女老板笑着说道。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别的动作，身体向左微微平移，顺着油锅和另一个摊子之间留下来的小道，走进棚子下面，然后坐在了许纯良的桌子对面。 许纯良嚼着炸鸡，抬头，和他对视。 并露出一个很路人的笑容。 那人浑浊的双目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接着就移开了目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桌子，双目中再也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的变化。 没有得到对方的眼神回应，许纯良微微一笑，再次低头，认真对付起面前的食物。 “呐，你的炸鸡。”卖炸鸡的女子用木盘子装了两大盘炸鸡，放在那人面前的桌子上。 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心中…… “走～” “它～，危险。” 正在低头吃炸鸡的许纯良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低着头，认真对付着手中的鸡块。 他像个从未吃过炸鸡的小孩儿一般，将肉中的鸡骨头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分开 ，然后用牙齿刮下骨头缝中粘连的那一根鸡肉丝…… 这种姿态，让他吃的十分缓慢。 而站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和站在桌子一旁的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则用更加认真的目光看向黑衣男子。 目光中写满了感兴趣的意味。 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某个独属于许纯良的心意频道中，他们聊的火热。 ‘你看他的吃相，狼吞虎咽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死人……’ ‘不！他就是死人！’小姑娘斩钉截铁的说道。 ‘尽管他有心跳，血液有流动，但他一定是死人。’ 老年许纯良点点头，并赞叹的看着黑衣人那张不断吞咽着炸鸡，连骨头都嚼碎的嘴巴，轻声说道：‘只有死人才能做到没有情绪。所以……’ ‘他一定是一个死人。’ ‘只是他为什么会有心跳呢？’老年许纯良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我甚至能听到他血液在血管中泵动的声音……’ ‘跟那张黑色的斗篷有关。’许纯良的声音传来，他们同时看向许纯良。 而许纯良依旧低着头，用心对付着盘子中的炸鸡，吃的十分香甜。他的声音却源源不断的传入几人的耳中。 ‘这个黑色斗篷很奇怪，我总觉得十分熟悉。却说不上来熟悉感来自哪里。’ ‘不过……’ ‘这也不重要。’ 他吐出口中的鸡骨头，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在桌面上摆成一条直线。 站起身来，许纯良对着不由自主看向他的炸鸡摊老板点了点头，接着起身离开。 这女人来自天陈国，一看就是个深藏不露的。既然她说有危险让自己离开，那就离开好了。 自从来到坤国之后，许纯良总有一种奇异的心态。 别人的事情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时候，他便不想参与过多。 至于那一抹熟悉感，不重要。 想起来便想起来了，想不起来便算了。 他明面上是对着老板打招呼，实际上是在喊正在盯着黑衣人他们看个不停的老年许纯良们说道：“走了，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说完，他迈步离开，留给炸鸡摊老板一个果断离去的背影。 继续向前，街心有一群人围成了大圈，许纯良心中不由好奇，于是带着几人围了上去。 这是个耍把式卖艺的人群。此时，正有一个穿着敞胸短衣，一脸络腮胡的汉子，手中拽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嚷嚷着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砍头不见血的把式。 许纯良抱着肩膀在人群中站定，好奇的看着他的表演。 这人身上有着微弱的灵气波动，是一名星变级的初级武者，其武力许纯良预估甚至还不如那个夹子音壮汉李秀莲。 此时，那汉子一手提着小孩子背后的皮，像拎着一只可怜的猴子一般。另一只手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刀，不断在小孩子的脖颈儿后面一下一下的抬起落下，做出欲砍未砍的动作。 “嘿！呀！”他不断叫嚷着。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老少爷们儿。耍把式的行走江湖不易，请各位大爷大姐赏口饭吃。”正在此时，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拿着个铜锣开始围着人们转圈。口中吆喝着讨钱的话头儿。 此时正是节目最紧张的时刻，那些本不舍得给钱，但也不舍得走的人便从怀中掏出一两个铜钱。扔进了铜锣中，发出铛铛的声音。 “已经给钱了，快杀！快杀！”在后面还没给钱的人连忙嚷嚷起来。给了钱的人则不由得挺起胸膛，满脸通红的指令道：“快杀快杀！” “爷爷们已经给钱了，快杀给我们看！” “说好了，可不能流血啊！” “要是流血的话，爷们儿们可是要发飙的！” 他们起哄着，叫嚣着。 ‘爹爹，他真得要杀死那小孩子吗？我们救救他好不好？’小姑娘抱着许纯良的脖子说道。 ‘不会，怎么会真的杀人呢。这都是把式，我听人说过的，是戏法儿。你看吧，可有意思了。’许纯良想起在斩妖司时听同僚们闲扯淡时提过的跑江湖的手法，笑着向小姑娘解释道。 而这时，场中那汉子怒吼一声，手起刀落。 “噗呲！” 猩红的鲜血喷出两三米高！ 第427章 死亡事件 “噗！！！” 鲜血喷出，四周的围观者们不由发出一声声啸叫。 有惊讶，有震撼，也有害怕。 有些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一刀究竟是在耍什么把式。有些人则吓得满脸通红，一脸惊恐。用双手捂着眼睛，然后透过指缝，惊恐又好奇的看着场中人。 所有人都用各种方式，好奇的看着场中的人们。 “哈？这么逼真？” 许纯良惊喜的看着那孩子脖子里喷出的鲜血，心中不由对这个耍把式的家伙充满了敬意。 ‘这家伙，还知道玩反差。嘴上说不喷血，实际上却喷出了三尺长的鲜血？’ ‘这些走江湖耍把式的还是很有些真本事的。’他在心中赞叹着，也像是在和老年许纯良他们闲聊一般。 ‘你看这血冒的，跟砍头时候一模一样。’ ‘你闻这血腥味，多浓郁，多真实，还有一点浓郁的腥甜。’ ‘你看那孩子掉在地上的头上的表情，多真实，惊愕，痛苦，释然，这些复杂的情绪竟然融合在了一起，就跟我之前杀死那些人一模一样。这演技，真好！’ ‘还有那个拿刀的，也是一模一样。演的多好啊！你看那一脸错愕。还有额头上象征紧张的冷汗，多真实啊……’ 许纯良忍不住赞叹着他们做出的一切。并毫不吝啬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扔进人群中。 他杀过太多诡异，也杀过更多的人。 所以对人死亡前会露出的表情，会喷出的鲜血无比的熟悉。此时这些人，演的实在是太像了。 像的让他几乎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等等？’ 笑眯眯的许纯良突然眉头一皱，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老年许纯良，用犹豫的语气问道： ‘是我的错觉，还是……’ ‘你没有搞错。这是真的，他确实是被砍下了头，确确实实是被人砍死了。’老年许纯良回头，看了一眼炸鸡摊子。 那个身披黑色披风的死人正在低头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前的炸鸡，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反应。 与此同时，场外的人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喧嚣声逐渐消散，人们纷纷捂住了嘴巴，呆滞的看着场中拿着刀的那个汉子。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那汉子脸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粉色血点，手中沾血的刀掉在了地上。 他呆滞的抱着怀中无头的尸体，用一种近乎呆滞又无神的语调，不断重复着一些低沉的呢喃。 “孩儿啊，我的孩儿啊。怎么会这样？” “爹爹不是故意的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双目呆滞的看着四周，然后连滚带爬的向前，伸手抱住了那孩子掉在地上的头颅。 “孩子，爹爹对不起你，爹爹给你赔命！” “噗呲！” 那柄斩下了头颅的刀捅进了那汉子的心口，那汉子瞪大双眼，用余力将怀中的头颅抱在怀中，然后低头死去…… “这？” “这算怎么个事儿嘛？”刚刚那位赏钱后大声喊道【流血的话老子可是要发飙】的人满脸呆滞，默默向后退去。 而其他正在看热闹的人，也都四散开来，向后退去，很快在两具死尸和那些一脸呆滞的耍把式的人之间，散开一个极大的圈。将他们围在中间。 许纯良本能的想要上前看看，然后便听到了极速奔跑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散开！快散开！” 两个年轻的身影在人群背后响起，人群围成的圈被人从外部破开，进来了两个穿着黑色飞鱼服的汉子。 这两个人身材不胖不瘦，个头儿不高不矮。长相也都很普通。与坤国那些围在皇族旁边吃饭的胖子们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 只是从他们顾盼之间的眼神中，许纯良看到了一些强悍的气质。 ‘斩妖司？’他心中对二人的身份有了判断。 果然，那二人左侧一人从腰后拽出一块牌子，在众人眼前晃了一下，道：“吾乃斩妖司旗正魏同轩，此事上有蹊跷。尔等立在原地。切勿妄动。” 说完，他与同伴对视一眼，然后由他警戒，那位同伴则迈步朝死去的二人走去。 许纯良不由露出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人，只见他在那二人身前盘膝坐下，并打开了背在背后的一块紫色方巾。 方巾上，用白色的线绣着龙龟与蛇等动物，看起来神秘无比。 他先是伸手从自己头发上一抹，扯下四根头发，然后手掌猛的一甩，那四根头发便变成了四根细长的黑色线香。 他将黑色线香在紫色方巾的四角处插下，接着双手在胸前划出两个奇异的弧线，十指交叉于方巾上方，左手三指内扣，两指外翻。右手两指内扣，三指外翻，做出一个极其不对称，又极有美感的动作。 一道月光般的光在他指尖弹起，接着像飘雪一般缓缓落下。 “嚓！” 轻微的擦响下，月光点燃了那四根线香。 灰色的香雾飘起，在方巾上方蕴积成一团，不聚不散，缥缈虚无。 ‘他在干什么？’许纯良微微凝眉，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他在干什么。 在樊城时，斩妖司的同僚们可没有这样诡异的手段。 数息过后，那斩妖司的汉子睁开双眼，比在胸前的双手分开，看着魏同轩摇了摇头。 而在此时，收到消息的衙门捕快也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低胖，穿着黑色捕快官服的男子。看到两位斩妖司人，他不由心底一震，连忙快步走向魏同轩，并抱拳行礼道： “魏旗正来的好快，可是有什么不对？” 魏同轩摇了摇头，看向收起方巾的同僚。那汉子站起身来，先对穿着黑色捕快官服的男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这才说道： “没有看到问题。此事应该没有诡异作祟。” 闻言，魏同轩和捕快同时松了一口气。 “当然，如果作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诡异或大妖的话，探祟方巾测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第428章 两张脸 那斩妖司人员的话让魏同轩和捕快同时精神一振，随即，那捕快率先笑了起来： “呵呵……” “旗正多虑了。” “这家伙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耍把式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至于。” 魏同轩点点头，微笑道：“也是。”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观众，一双还算英武的眸子在许纯良身上停留了一息，随后移开道： “一般使用这种手段的，不管是人还是诡异大妖，其目的也都是为了对付大人物。对付这样的人，确实不至于…… ” “啊！！！！” “死人了！！！！” “有人头！！！” 一道尖利到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回头。 在那父子二人的尸体左侧隔了约二十米处，一个穿着坤国传统民族服饰的妇女，正在抱着头尖叫着。 在她面前，有一口煮的沸腾的石锅。 锅中，巨大的猪头在白色的汤水中翻滚着。 白色的汤末子下，有一缕黑色的头发，隐隐约约伴随着翻滚的汤水浮动着。 魏同轩和捕快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目中看到了震惊。 脚下灵气涌动，三人速度极快的便来到了那锅前。 锅中，一个妇人的头颅正在猪头间翻滚着。 “别急！不要动！我测一下。”那位斩妖司武者再次掏出那张紫色方巾，用之前不久的方式再次点燃了四根线香。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摇了摇头。 “不是诡异事件。” 可即便如此，他们几人的表情依旧无比凝重。 “来人，取头。” 那位黑衣捕头对着身后赶来的黑衣捕快吩咐道。 “是！”一个身材微矮，看起来却很机灵的少年立正应是，随后伸手将那个大石锅用湿毛巾垫着，从火炉上拿了下来。并从一旁拿了一条粗大的笊篱。 另一边，捕头走到那个正在抱头尖叫的妇人面前。 “别叫了！说说，怎么回事？” 那妇人不断颤抖着，泣不成声，只是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嘶嚎声不断从喉咙中传出，显然已经精神崩溃了。 看到那女人如此，他有些烦躁的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被笊篱从锅中猪头间捞起的那个人头，同时粗暴的将女子捂着脸的双手向下一拉。 “我说你……” 他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喉结随着‘嗬、嗬’声不断上下着，他惊恐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被自己扯下了手掌的女人的脸。 又看了看那个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人头。 随后声音不受控制的变得颤抖起来。 “魏旗正，这里面一定有妖鬼作祟…… ” 另一边，不远处，许纯良也皱起眉头。 “不对啊……”他轻声对老年许纯良说道。 “你看笊篱里面那个人头，她左脸上有一个米粒儿大小的瘊子。再看看那个被扯开了脸的女人。她的右脸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还有她们的嘴角，眼睛，鼻子……” “除了两张脸像是被镜像了一下一般，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人头嘛。” “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诡异。”他思索着，回想自己在斩妖司中见过的妖鬼图谱。 镜妖？ 还是水中影？ 好像都不对。 无论是镜妖还是水中影，不过是一只只以幻境之称，用恐惧吓人，偷取他人身份的诡异。 这里出现的诡异，不太像。 而且……，和那位用方巾探测的人一样，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诡异气息。一点都没有！ 有意思。 他的嘴角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双目也开始在人群中扫视起来。 认真的，仔细的看过每一个人，也看过每一个物件。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在那个黑衣人身上停止下来。 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人依旧低着头，认真的吃着他面前盘子里的炸鸡，仿佛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同时，那位来自天陈国的女子，也在认真的做着炸鸡，没有向这边看上哪怕一眼。 有意思。 许纯良移开双目，再次在人群中扫视起来…… …… 另一边，两位斩妖司武者和那名捕头对视一眼，那捕头拉扯着那个被拽下胳膊，此时一脸呆滞，只知道害怕的女子。 将她的头掰着看向笊篱中的那个人头。 “你看看她，你认识她吗？” “你两个怎么长得这么像？” 那女人闻言一惊，不由自主的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笊篱。 看到那个脸上糊着头发和汤水的头颅，她身体先是不由一颤，本能的想要移开目光，可那位捕头扶着她的头的双手像铁钳子一般紧紧的捧着她的头，强迫她看向那张脸。 于是她只能恐惧的，不受控制的看向那颗头颅，那张脸。 然后…… 她脸上的表情由恐怖变成了震惊，由震惊变成了了然。 她表情奇奇怪怪的，然后淡笑着说道： “这……，不就是奴家吗？” “奴家每天都见到呢。” “在照镜子的时候。” “可是，她是奴家的头的话，我现在脖子上撑着的又是什么呢？” 她疑惑的看向两位斩妖司的武者，疑惑的询问着：“你们看看奴家的头，它还是奴家的头吗？” “奴家的头既然是在锅里煮的，那奴家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呢？” 听到她的话，两名斩妖司武者满脸惊异，震撼的看着她。 “哼，哼……”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名捕头。那捕头已经松开了抱着她头颅的手。也一脸震撼的看着她。 “捕头大人，你帮奴家看看，如果锅里煮的那个头是奴家的头的话，那奴家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呢？” 她看向那口她用来煮猪头的石锅，自嘲笑到： “哼哼，总不能是猪头吧。” 话音一落，她看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无比奇怪。这让她忍不住害怕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朝自己脸上摸去，同时有些害怕的尖叫道： “哼哼～”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你们在看什么？” 她抓住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伸长的鼻子，肥厚，朝天。质感粗糙。 这种质感她很熟悉。 每次赶大集的前一天，她都要去姘头张屠夫那里去拿上四个，用炭火燎去毛发，然后放进锅里煮…… 第429章 猪头 “这是……，猪头？” 她在自己脸上摸到了长长的鼻子，以及两片扑扇 一般的耳朵。 然后，一股无比熟悉的，每一次赶大集时都能闻到的，猪肉的香味传入她的鼻腔中。 她发现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从内到外的热！ 热辣滚烫！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看着那女子的头突兀的变成了猪头，并快速的发红，软烂，随后从女子脖子上掉下，带着女子的身体一起摔在地上。 许纯良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老年许纯良，想从见多识广的他脸上看到一点端倪。 老年许纯良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道：“我也看不太懂。”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诡异。” “那人的头变化间又毫无征兆，似乎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头被换掉的时候，她的头才真的被换掉。” “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不能用常理来揣测的神奇手段。” “我看不穿。” 他慎重的说道，听的许纯良心脏不由一沉。 诡异， 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抬起头，双目在身边的人和物上不停扫视着，想要找到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忍不住再次朝那个炸鸡摊子看去。 此时，炸鸡的女孩儿和像个死人一样的黑衣人依旧像是没有发现此处的异常一般。 女孩儿在认真的炸鸡，黑衣人在认真的吃鸡。两个人连头都未抬一下。 “等等！” 许纯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却又迅速像闪电一样消逝，想抓却没有抓住。 他握着拳头在脑袋上砸了一下，想要找到那道闪烁而过的想法， 小姑娘看他的模样，感同身受的焦急道：“爹爹，你怎么了？头疼吗？我来帮你！” 说完，她的小手像一对儿鬼手般顷刻伸长，并在伸长的过程中变得半实半虚。 “噗呲！”虚幻的噗呲声响起，两只小手穿透许纯良的脑壳，软软的抓住了他的大脑皮层，然后帮他轻柔的捏了起来。 “哦～” 酥麻入魂的舒适感让许纯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也吸引了场中其他几人的注意。 本就对许纯良的造型有戒备的魏同轩向前迈出一步，做出了个防备的动作。其他人看他的模样，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纷纷弓步前曲，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许纯良微微眯着眼，终于抓到了刚刚那一丝想法…… “不会只有这一个。” “什么？”魏同轩连忙竖起耳朵问道。 “不会只有她一个！”许纯良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对父子的死亡或许是巧合，又或许不是。但这女子背后一定是诡异作祟。” “就像你说的那样，诡异或者前辈高人，不会针对这样的普通人。” “所以……” “所以，一定还有下一个，甚至……，很多人！！！”魏同轩不等许纯良说出他想说的话，抢着将自己心中最恐惧的猜测说了出来。 同时，他不由的拔出了腰间的黑色长刀，本能的将刀对准了许纯良。 轻盈的月光在刀尖前吞吐着，散发出月荧级武者独有的威势。 “汪汪～”柯基小狗看到这个弱小的家伙竟然敢用刀对着自己的主人，忍不住朝他汪汪叫了两声。 伴着这两声狗叫，许纯良背后武器架子里的黑玉剑唰的一声出鞘一半，想要飞出来斩了魏同轩。 许纯良低头看了一眼柯基小狗，于是柯基小狗嗷呜叫了一声，盘腿在他脚下坐下，乖巧的像一个宠物犬一般。 伴着它的动作，飞出一半的黑玉剑唰的一声回鞘。 可它弹出缩回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阴冷如冰海一般的气势，让魏同轩身上的月荧光芒瞬间一滞。丹田内的月荧灵气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他不由心中大骇，嘴巴想张却根本张不开。 一些碎片般的思绪在他心中快速闪烁着…… “这是谁？怎么如此强大？” “他的剑在护主？” “仅仅只是出鞘半剑，就要碎了我的根基吗？” 许纯良呵呵一笑，脚下微微一点，身体在眨眼间来到魏同轩身前，只见他手指在魏同轩身上轻轻一抹，那股来自黑玉剑中的寒意便被他轻易收走，魏同轩丹田内即将崩溃的灵气瞬间丝滑起来。 紧接着，许纯良便回到了原地。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所有人甚至以为自己只是烟花了一般。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只是恰好路过这里。你们现在应该操心的，是那诡异还会不会害另一个人，甚至更多人。”许纯良的声音缓缓传入他们的耳中。 “啊！！！！” 又一道尖叫声响起，众人同时转头。 却看到尖叫的地方，空无一人。 “是影子！地上那滩水里！” 一名捕察颤抖着指着地面上一滩大概有澡盆大小的泥水喊道。 那摊泥水很浑浊，上面还混合着一些油花，似乎是哪个不讲公德的摊贩随手倒在地上的一般。 此时，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倒影站在水中，震惊的大吼大叫着。 那道尖叫声，正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 可是…… 小小的他就像一个鬼影子一般，只有水中的倒影，没有水外的人。 ‘水中影……’许纯良心中闪过一个诡异的名字。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根根水草一般触手倒影在那滩水中蠕动着，缓慢的包裹了那个孩子。 “救我！” “快救救我！！！” 那孩子不停尖叫着，却被那些水草拉入了黑暗中。 消失不见。 那滩泥水也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脏兮兮，澡盆大小，泛着些洗碗水一般的油花儿…… 静！ 寂静！ 令人恐怖的寂静！ 尽管此时正是赶大集的时间，街上的人很多，此时整个街道上却像是没有人一般。安静无比。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紧接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穿着坤国民族服饰，露出胸部的女子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然后用极其尖利的声音嘶吼道： “街上有鬼啊！！！” “跑啊！！！” 第430章 两个戏子 “不要跑！都别动！！！” 魏同轩神色一紧，脚下用力，身体高高跃起，落在了街角一个四层楼高的小塔上，大声喊叫着。 可恐慌一旦形成，便不会因为他的制止而停止。 在那女子的尖叫声中，刚刚还无限静止的街道，在这一刻迅猛的流动起来…… 人们尖叫着，奔跑着，冲撞着…… 有人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黑色木棍挂住了脚，轻松绊倒。 还未等她爬起来时，一只只酸臭的大脚踩在他的身上。于是他发出了疼痛的尖叫。 可尖叫并未持续太久，便被踩在他胸口，踩在他喉咙，踩在他嘴巴上的大脚踩回了身体中…… 有人不停的催促着自己：‘跑快点！跑快点！’然后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大腿齐着腰部折断，身子明明在后面缓慢的奔跑，一双腿却像车轮一般极速而去。 当他发现这一点时，他便惨叫了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有的人，骨头从血肉中奔跑而出，一个快一个慢，成功演绎了一手骨在前面飞，肉在后面追的诡异场面…… 整条街道，混乱不堪。 只有几个人安静着。 站在人群中，高出所有人一头，像个岛礁一样安定的许纯良。 背靠背站做一团，不断将靠近自己的慌乱人群按倒在地的斩妖司武者和那几位捕快捕头。 以及…… 混乱之中，仿佛独立在世界之外的……，炸鸡摊。 炸鸡的女人依旧低着头，用两双长长的木筷子在油锅中翻弄着炸鸡。 那位死人一般的黑衣人，也低着头，认真啃食着他永远都吃不完的炸鸡。 人群中，不断有人出现诡异的状态，有人发现自己脚下的鞋变成了一双灰扑扑的绣花鞋，有人发现自己的手开始变得纤细白嫩，还无比阴冷…… 骚乱不断在扩大，最开始是以点的形式，接着逐渐连成面。 不断有轰鸣和坍塌的声音在街角四处发生着。 许纯良站在那里，目光扫过经过自己的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焦急，慌乱，嘴角却升起一道淡淡的笑容。 “你不出手？”老年许纯良又一次问道。 “出手？怎么出手？” “杀了他们吗？” 许纯良摇头拒绝，接着用并不响亮的声音说道：“杀死他们这些普通人，确实可以停止他们的慌乱，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每个人都会遇到意外，也都有烦恼，我总不能永远用死亡去解决一切吧？那样的话，整个世界最后只能被我杀到一片死寂了……” “放心吧，有戏子在，用不着我出手。” 他轻声诉说着，像是在给老年许纯良解释，又像是在劝告自己一般。 同时，还有一句话他只在心意中闪念了一下：“如果最终把所有人杀光，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世界和我自己的话……，我或许只能下手杀死自己了吧……” 在他想到这一句话时，头顶的天空后面，无数空间与时间之后的那片黑暗的深渊中，沉睡的死亡翻了个身，身体上的无数眼睛同时睁开，然后闭上，它那无数张嘴巴轻盈的开合着，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舒爽…… 而地面上，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个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武者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他们看见人就出手，或是丢出一根鞭子将那些慌乱的人捆好，或是一记手刀鞭打在正在尖叫的女子的脖子后面。或是一刀将某个后脑勺的头发突然分开，长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奇怪人脸的家伙的头从脖子上砍下。 效率奇高，手段果决。 很快，奔跑的浪潮中凡是他们出现的地方，都会像是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堤坝一般，将奔袭的人流安稳下来。 许纯良却没有看向他们，反而和老年许纯良，小姑娘他们一起，转头看向那个炸鸡摊。 炸鸡摊上此时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板，一个食客。 两人都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无比正常。 可正常的他们在这个不正常的环境中，却显得十分不正常。 所以，有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炸鸡女子身边的那个空桌子诡异的从中间裂开，一些深邃的细长直线出现在桌子上面。 将那些木器分割成一块块细小零碎的方格。 就像魔方的碎块一般。 紧接着，那些碎块不断流动，变换着，变成了两个人影。 一个披着红色披风，面戴红色脸谱，来到炸鸡女子的面前。 一个披着蓝色披风，面戴蓝色脸谱，来到正在吃炸鸡的黑衣人面前。 “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两个身影同时问道，那声音许纯良很熟悉，正是戏子的声音。 “客人来吃炸鸡的？能不能吃辣？里面坐。”卖炸鸡的女子抬头，淡然微笑，不亲热，不疏离，与当时招待许纯良时的态度无出其二。 “你不要装模作样，回答我的问题！”戏子的声音有些冷冽，红色脸谱上，有一条条黑金色的线条和斑纹不断流转着。 “我只是来卖炸鸡的，你说的话，与我无关。” “你要不要吃炸鸡？吃的话就给钱，不吃的话就离开，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炸鸡女子手中的筷子依旧无比稳定的在锅中搅拌着。她的手十分稳定。显得不慌不忙。又好像是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一般。 看身前的红脸谱戏子依旧不走，她抬起筷子指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的许纯良，道：“你应该像他一样，想吃鸡就来吃鸡，吃完就离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就不去想，不去猜……” 红脸谱戏子转头看了看许纯良，点点头，道：“那好，我吃鸡，给我上一份。” 说完，她身上的斗篷蠕动了一下，伴着她向后坐下的动作，像椅子一般撑住她的屁股，让她悬空坐在了那里。 另一边，黑衣人只是机械的吃着手中的炸鸡，对蓝脸谱戏子的提问。 没有任何回应。 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炸鸡女子端上来一盘炸鸡放在红脸谱面前，一道声音出现在戏子心中。 “二十文钱，再附赠一句劝告。”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打断它进食。并且有多远就离开多远。” 第431章 无常威名 听到炸鸡女子的话，戏子心中一震，不由生出难言的恐惧。 作为夜游神，她十分清楚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这位炸鸡的女人，无比恐怖。 而这个正在认真吃着炸鸡的黑衣人，则更加的恐怖。否则也不会让这位炸鸡的女人，只敢用这么隐秘的方式和自己说话。 而且…… 她说，她只是个炸鸡的人，只炸鸡，其他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那是不是说……，只要遵守了和自己身份相符的规则，炸鸡就乖乖炸鸡，不去做让那黑衣人误会的事情。 就……，不会死？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黑衣人，在心中默默分析着。 然后，她抱起炸鸡女子给自己盛好的炸鸡，在怀中掏了掏，然后苦笑：“出门走的急，没带钱，能不能先欠着。” 炸鸡女子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你倒是很遵守自己的身份，连概不赊欠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戏子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随后抬头左右看了看。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穿着黑色飞鱼服的斩妖司诸人，最终却将目光放在了许纯良身上： “喂，许纯良，借我二十文钱，付下钱。” 话音一落，斩妖司很多人的目光都轻轻收缩了一下。 一些离许纯良比较近的斩妖司武者，甚至感觉自己的腿肚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发软。 关于许纯良的信息简报很自然的出现在他们心底。 许纯良，绰号无常。 曾隶属于大雍朝樊城斩妖司。 在樊城屠杀案中，扮演了隐秘的角色（注：据说人厨子与一名血浮屠曾出现在樊城，并开了那个熬炼一城人命的酒池肉林。坤国斩妖司认为，人厨子曾计划屠杀樊城，遇许纯良及樊城斩妖司反抗……） 于大雍朝粮镇常册镇外，屠杀跳荡兵五千极其主帅血玲珑。 于新县外屠杀血浮屠两百…… 于尸神教…… 于七斗米教，屠教。 于玄岳山，屠杀大雍朝贼配军三万，及其主帅杀心凤…… 屠杀血浮屠三千…… “咕唧……”不知是谁，先吐了一口唾沫。却不由自主的唤起了所有知道许纯良身份的人们的恐惧。 这样的杀神，由不得人不害怕！ 这是一个动辄就屠城的存在。 此时，在很多斩妖司武者心中，许纯良的危险性远远超过了那位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诡异。 魏同轩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想起自己对他拔刀时他背上那个武器架子中跳起的黑玉剑。一时间心中满是后怕。 他怕的不是许纯良出手杀了自己。 而是知道了许纯良这个动辄屠城的杀神身份后，他对自己刚刚出刀挑衅的行为充满了恐惧。 他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次盲目出刀，引起许纯良发怒，然后提刀杀死整座城池的人…… 在许纯良杀死杀心凤和贼配军后，无常许纯良，这个名字在所有知道他的人心中，就是喜怒无常，动辄屠城的恐怖存在！ 但恐怖之余，庆幸之际，魏同轩心中不由又生出一道疑惑。 ‘为什么他没有出手杀我？’ ‘是因为隐藏在这里的那个诡异？还是因为戏子老大？或者……’ 他心中生出一个极其接近真相，又不敢相信的猜测：‘或者，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嗜杀者？’ …… …… 听到戏子要跟自己借钱，许纯良不由一脸错愕。 他诧异的看着戏子那张涂满了红色和黑色金色油彩的脸。 “借钱？” “二十文？”许纯良撇了撇嘴，向前走了两步，随后伸手入怀中，摸出了二十文钱。 同样，像刚才一样，他随手在桌面上一抹，那二十文钱排成一行，整整齐齐的摆在炸鸡女子面前。 他没有分神去看那个黑衣人。 在他身边，老年许纯良，小姑娘，以及小孩儿许纯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双眼，纷纷好奇的看着黑衣人。 “好的，二十文钱，一分不少，一分不多。正正好。”炸鸡女子同样伸手一抹，桌上的铜钱被她收入怀中。然后，她再次低头，用手中的两双筷子不断拨弄着锅中的炸鸡，不再看许纯良和戏子一眼。 许纯良点点头，起身离开。 红脸谱和蓝脸谱戏子想了想，也跟在许纯良身后，一同离开。 在她们迈步从炸鸡摊子走出之后，蓝脸谱戏子和红脸谱戏子同时向彼此迈出一步，她们的身体像两个彼此相吸的磁性橡皮泥似得，一些游离在身体外的颜色碎块相互吸引着，溶解在一起，然后，随着她们向前迈出的步伐，一蓝一红两具身体融合在一起，身上的披风变成了红蓝相间，面上的脸谱也同样变成了一个十分诡异邪魅的，红蓝相间的妖异脸谱。 她走到许纯良身边站定，身体微微靠紧许纯良，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许兄弟，同是游神宫的一员，你得帮我。” 许纯良不着痕迹的向一旁挪了一步，表示自己与对方并不是那么亲近，同时用同样很小的声音说道：“别套近乎，我可不是你兄弟。更不是什么游神宫的一员，我还没去游神宫考核呢。” “嘻嘻……”戏子那妖娆的身段扭动了一下，再次与许纯良靠近。 “捏人家的胸部，拍人家屁股的时候怎么不说别套近乎呢？” “没想到许兄弟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吃干抹净不认账的坏弟弟呢……” 此时，她的脸谱随着她明明压的很低却清晰传入所有人的声音悄然变化着，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沾着些许粉红的娇憨脸谱，一种十分娇媚的气质浮现在她的身上和脸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一些心疼的心思。 于是，站在许纯良身边的小孩儿许纯良，小姑娘，甚至柯基小狗都不由得对许纯良怒目而视，似乎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共情，感觉许纯良对她始乱终弃了一般。 而老年许纯良，则是微微皱了皱眉，便化去了心中泛起的一丝波澜，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于是他瞬间放松，心中对戏子能控制他心神的担忧化为乌有…… 第432章 关于大妖的猜测 许纯良再次向右侧悄悄挪了一步，一副【我和你不熟】的表情，戏子那张充满魅意的脸却没有丝毫变化。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裙摆下的腿随着许纯良迈步的动作同时跟着向前迈了一步。与许纯良那一步的节奏如出一辙，和谐至极。 在外人眼中，两人的动作就像是一同出行的情侣一般和谐。 紧接着，只有许纯良能听到的声音悄然在他心中响起…… “无常大哥，许哥哥，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跟赌徒可是好朋友，给点面子，这些人都是我的下属，下属面前，给点面子啊。一个小忙，请务必帮我一个小忙。” ‘呃……’ 许纯良脚步顿了一下，原地站定。 “帮什么忙？”许纯良看着戏子问道。 “嘿嘿……，嘿嘿……”戏子的笑声传入许纯良心中，她贱兮兮的说道：“能不能帮我杀了那个黑衣人，我怀疑他就是这次诡异事件的始作俑者。”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大姐，且不说那人本来就是死人，这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把杀死那样一个恐怖的家伙，称为帮个小忙？’他在心中轻声咒骂着戏子，面上却十分真诚的笑了起来。 整齐的八颗牙齿，好看的酒窝，让戏子心中生出无尽希望。 她借用戏子的能力，让自己的眼睛里泛出一颗颗代表着崇拜的小星星，同时也让自己的心态真的对许纯良产生了一种崇拜的情绪。 许纯良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个忙太大了，我帮不了。” “而且……，你的目标错了，他并不是这次问题的始作俑者。” “啊？”戏子闻言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是他？那会是谁？” “这里最诡异的就是他了！” 许纯良摇了摇头，犹豫了几秒，这才猜测着说道： “在我的老家，有一些流传很久的故事……，这些故事总能告诉我们一些道理，比如说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就像那位斩妖司旗正所说的一样，这么大的手笔，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来对付这些小人物，甚至吸引来了全城的斩妖司武者，甚至是你来到了这里。” “不合算。” “不合算？你是说？”戏子精神一震。 许纯良点点头，道：“是的，我猜，大概率是有人或是东西想让你们这些人都来到这里。” “然后他们再去干一些你们在的话就不方便干的事情。” “比如说……，我突然发现，城主府上面的天空，是不是有点儿太黑了？” 戏子闻言不由面色大惊，她猛的回头，只看见昨夜许纯良去过的城主府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浓郁的黑暗。 那一块黑暗看起来极其眼熟。 像最纯粹的墨块，像闭上眼睛是眼前的虚无，像那夜他在原野上看到的那个捕猎皇族却不食用普通农户的大妖，像……，正在吃炸鸡的那个死人背后的……，那块黑色的披风…… 许纯良震惊的往那个死人身上看去。 他终于想起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感觉到的熟悉感的来源了。 当时自己心中的熟悉，正是他背上披着的那块黑色的披风。 那块披风，太黑暗，太纯粹了。 以此时人类的染色工艺和技术，根本无法染出那么浓郁的黑色。 而更让许纯良熟悉的，是那块披风上，隐藏的极深的，连许纯良几乎都没有感觉到的，淡淡的贪婪。 阴暗，浓郁的贪婪。 “糟了！是大妖！”戏子面上的脸谱瞬间变成了黑色。 “斩妖司，分出一队，救援城主府！” “我先去了。”戏子急匆匆留下一句话，紧接着，许纯良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戏子便没有了任何人气。 她再次诡异的留下了一个木雕。 ‘估计这姐姐的枕边人都不知道自己搂的究竟是一块木头还是一个人吧，这要是正亲热着着姐妹突然有事儿离开了，那哥们儿不得卡住？’许纯良在心中吐槽一句，随后便不由得转头看向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上空的那片黑暗已经变得极大。像一张铺天盖地的魔毯一般，笼罩在整片天空上。并越压越低。 “又是这个东西，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声音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它好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一般，又好像是一直就隐藏在城市上空，准备伺机而动一般……” “我也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好像隐藏在人心里一般，你突然觉得它出现了，它就出现了一般。” “这东西，与你之前遇见的那些诡异都不同。” 许纯良点点头，没有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他甚至抱起了双臂，目光悠远的看着那片黑暗。脸上再次泛起真诚又疏离的笑容…… “我也这么觉得。这个所谓的大妖，很有意思……” 他目光若有若无的划过那个正在认真进食的黑衣人，接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挑食的诡异。” “只吃皇族与他们那些肥胖的追随者，却不去吃那些遍地都是的苦命人。” “我第一次看到有诡异挑选食物的。” “不知道这是它的生存本能，还是它天性比较善良？又或者是……” 许纯良面上露出一道猜测的神色缓缓说道：“我曾在斩妖司的妖鬼图录上看到一段话，那段话中说，鬼，来源于死者的怨气。有时候我就在想，既然死去的人的怨气会产生鬼，那么活着的人呢？” “活着，然后又死去的人呢？” “既然愉悦和幸福可以拿来修炼成仙，那怨气，肯定也是可以的。” “坤国的老百姓种了那么多粮食，自己却几乎能饿死，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会在餐前餐后感恩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 “他们，就没有怨气吗？” “真的没有吗？” “还是他们的怨气，像集体潜意识一般被隐藏了，或者甚至是被某些人，给悄悄引导到了一些恐怖的存在的身上……” 第433章 它只是来赶大集的 “哎……”蹲在地上的老年许纯良叹息了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烟袋锅子。 他用手指轻轻一搓，一道火光闪过，在烟袋锅子前形成了一团无形的火星。 轻轻吸了一口烟含在口中，他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啊……，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怨气呢。” “你猜的很对，我那天一直跟你说不要急着动手，多观察观察，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想到这些，看到这些。” “那大妖看似气息贪婪阴冷，却不吃那些苦命的农户，肯定不是因为瘦弱味道不好或是什么开国皇帝与代表太阳与月亮有约定之类的鬼话。” “如果真的有太阳这个神灵或者仙人，他也一定不会是坤国的皇族。那群猪一样的东西。” “至于大妖为什么不吃那些农户，我的猜测是……”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城主府上空那片越压越低的黑暗，这才接着说道： “我猜测，这大妖就是坤国百姓数千年来内心深处积攒出来的，不敢说，不愿说，不能说的……，怨气。” “怨气！”许纯良重复着这个词。 接着疑问道：“你是说它们是由直接的怨气产生的？不是某一个像以前我遇到的那些借人的情绪来修炼的存在？集体的怨气，还能直接形成生命体？并且拥有智慧？” 因为小姑娘的关系，他下意识没有提桃神的名字。 而他心中的疑问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集体怨气产生拥有智慧的生命体，这么诡异吗？这不科学。’许纯良在心中本能的思考着。 “呵呵……，像我这样未来的你，和他那样以前的你都能出现在你身边。一个国度的数千年的老百姓们心中的怨气，产生一个妖鬼意识不是很正常吗？” 老年许纯良用嘲讽的口气说了一句，然后缓缓呼气，吐出一个浓郁的烟圈。 那烟圈缓缓朝正在低头吃炸鸡的黑衣人飘去，无形无质，只有许纯良和他能看到。 可那烟圈在飘过炸鸡女人面前的油锅时，却出乎意料的被油锅上的烟气一搅，四散开来，飞向天空之上。 “那锅子是个好东西。”老年许纯良指着那口油锅赞叹一声，接着说回刚才的话题…… “那大妖是由一个国度的人的怨气产生的，所以漆黑无比，又无比的阴冷。” “同时，因为这个怨气的诱因来自坤国百姓那永远没吃饱过的肚子，所以它又拥有了代表极致的食欲的贪食之欲。” “所以它，总是想进食。” “它的主食是那些害得坤国百姓永远饥饿的上位者。也就是你昨夜在城主府中看到的，那个不停张大嘴巴让人把粮食倒进他口中的皇族。以及趴在他脚下，抢食他嘴角掉出的残渣却将自己同样吃的白白胖胖的家伙们……” “当然，贪食之欲这种欲望，只吃主食是远远解决不了的……” “偶尔赶赶大集，吃吃大集上的好吃的，也是很合理的 。” 老年许纯良若有所指的说道。 许纯良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个正在低头吃炸鸡的黑衣人。看着他已经吃了很多炸鸡，却依旧平坦的腹部，看向他背后，那个如同黑夜一般纯粹漆黑的披风。 ‘不会吧？’一道猜测出现在他心底。 却不愿意相信。 “所以，你是说他就是……？” 老年许纯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那是什么道理？”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他也是那大妖，却不是那个正在城主府进食的大妖。” 老年许纯良眉头微微皱着，那是他正在思考的神色：“不知是坤国皇族做了什么，还是它们本质如此。” “坤国人怨气滋养出来的大妖并不是一个整体。” “呵呵……，当然不是一个整体，如果它们是一个整体的话，那这数千年积累，我都不敢想它得多强大，怕是能展现出真正神灵的力量吧。” “总之，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大妖应该是分成了一个一个的个体。” “所以说这位也是大妖，还是位强大的能借用普通人的尸体来品尝美食的强大大妖。”他伸手指着黑衣人背后的黑色披风笑着说道。 “但它只是来赶大集的，它的目的就是来品尝一些自己没吃过，或者很少吃到的美食。” “来满足自己的贪食之欲。至于刚刚那些诡异事件，应该都是那个家伙弄出来的。” “这位，只是无意碰上了这件事罢了。” “你不用管它，它就是来吃东西的。” 老年许纯良说的有些不太清楚，但许纯良切切实实听懂了。于是他点点头，不再看身边这位大妖， 转头看向城主府。 那里，黑色天穹一样的大妖正在疯狂席卷着，而戏子则化作一个巨大的木雕，身上染满鲜血般的红光，正在与它疯狂战斗着。 “呃……” 一道生硬的，阴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几人的耳朵中。 身边，也突然有了一道压抑极深的，仅仅感知到一点就感觉到无比恐惧的阴寒。 许纯良身体一震，连忙回头。 却发现那位一直在低头吃着炸鸡的黑衣死人，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他的身边。 “不～要～怕～，我～没～有～恶～意。” 那人用他那特别的，比别人慢了半拍的干涩声音对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几人说道。 “而～且，你～很～强～大，我～不～会～主～动～招～惹～你～” 它像干尸一般侧了侧头，看着许纯良慢慢说道。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坤～国～人～的～怨～气～滋～养～出～来～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醒～来～了……” “来～这～里～，我～也～确～实～是～来～满～足～我～的～口～腹～之～欲～的，没～想～到～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厨～子～的～东～西，确～实～好～吃。” 它转头看着正在炸鸡的女人轻声说道。 第434章 老百姓太苦了 听到它的夸赞，那位正在炸鸡的女子抬头笑了笑，并收回了手中那两根夸张的长筷子，将白皙的左手放在胸前，右手背在背后，身体微微前区，对着自己的食客做出了一个感谢的动作。 就像一个普通的厨子，面对自己食客夸奖时做出的正常感激的动作一样。 做完这个动作，她再次低下头，拿着自己的筷子，在没有一个活着或醒着的游人的大集上，认真的拨弄着锅里的炸鸡，等待着下一个食客的到来。 ‘这是……’ ‘和戏子赌徒他们一样？’ ‘她的名字或者绰号叫厨子，所以需要认真的干着厨子该干的事情？’ ‘她也是游神宫的？或者……，其他类似游神宫的组织？’ 许纯良心中闪过几道猜测，但随即就转移了注意力。 身边还有这个恐怖的看不懂的人物，并不是研究厨子的好时机。 “你今天只是来赶大集的，不是来吃皇族的？”许纯良以一种看起来极其愚蠢，像是明知故问一般的方式询问着自己的疑问， “是～的。” 那大妖的思绪似乎很简单，他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个是。 “为什么？你不想吃那些皇族吗？”许纯良契而不舍的继续问道。 “呃…… ” 又是一声阴冷，令人听了就会极其难受的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然后就是长长沉默。 他闭着嘴巴，一直不说话，而许纯良则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一脸微笑的模样，也不焦急，静静等待着。 “只～是～一～个～猜～测……” 黑衣人嘴巴缓慢的开合着，从喉咙中挤出难听的声音。 ‘猜测？’许纯良脸上满是好奇，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小姑娘，柯基小狗也都一脸好奇。 甚至那位似乎在专心炸鸡的女子，也悄悄竖起耳朵，偷偷听着黑衣人这边的动静。 “是～猜～测。” “我怀疑……”（下面不添加～符号了，以免影响阅读体验，大家知道他说话很别扭就行了……） “很久之前，这个国家荒野中的大妖很多，但后来就逐渐变少了。” “但我一直能感知到，它们都没死，它们只是被控制住了……” “控制？”许纯良瞳孔一缩。 “或者说，它们被夺舍了。有人的意识占据了它们。”那黑衣人用自己独特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 “皇族，用被吃的方式，夺舍大妖。这是一场从建国之初，就决定好了长远计划。” “我们这些分散开来，被贪食之欲控制的大妖，是坤国皇帝养在荒野上的猪。” “坤国始皇，金乌正阳，实在是太狠了…… ” “他创造出贪食之法让皇帝修炼，让皇帝吃成肥囊囊的猪，并用这个方法让老百姓饿着肚子，以至于让他们心中生出怨气，怨气又滋生了我们……” “而我们，又出于本能的饥饿和对皇族们的恨，不断的去吃皇族……” “可后来，生出智慧的我才突然发现，每个阶段，我们吃的皇族都长的一样……” “一样？” “你是说，每个阶段的所有皇族长的都一样？”许纯良瞳孔不断收缩着，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昨夜在城主府中看到那个皇族和自己在荒野上看到的皇族长的一模一样时，他就有这样的猜测，只是觉得不可能，所有没有深想。 “是的，每一代新皇帝继位后，所有城主府中的皇族，都长得一模一样，和当时的皇帝也一样。” “这是我去皇城确认过的。” “这一代的皇族，每一个都长得和现在的皇帝金乌螃一模一样。肥头大耳，有一双聪慧的双眼皮眼睛。” “他们……，不会都是金乌螃的分身吧？” “甚至……，他们不会，都是首代开国皇帝，金乌正阳的转世身吧？” 许纯良想起了七斗米教那位筹划数千年收集神意的转世教主。 “他们一定都是金乌螃的分身。因为他们不但长得一模一样。甚至……” “在我刚刚觉醒意识之后，我发现，每一代的皇族，他们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一定是当时皇帝的分身。至于他们是不是金乌正阳的转世身，我不知道，我没有吃过金乌正阳的分身。” “你一直在强调你意识觉醒，所以……，那些家伙是没意识的吗？” 许纯良再次看向城主府， 此时，那块黑幕变得无比凝实冰冷。一些奇异的威压在它身上不停震颤着，不断向下，将空气振动出一道道宛如厚玻璃一般的凝固感。 一根根黑色的舌头不断从它身体中向下喷射着， 有些席卷向戏子的木雕身体，有些则飞快的落入城主府，不停卷起一个个肥胖的身影吞入腹中。 看起来无比凶残。 “是的，它们没有意识，或者说，没有聪慧的意识，它们只是被贪食之欲控制的一些简单的生命体……” 黑衣人接着说道。 “可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它是怎样区分皇族、官员和那些农户的？” “没有聪慧的意识，他怎么会只吃那些皇族？” “是怨气的本能？不噬主？不可能吧？”许纯良好奇问道。 他不相信大妖这种类诡异生物，心中会有规矩，会做出不噬主这种行为。 “当然不是不噬主，只是因为不好吃罢了。” “老百姓太苦了……” “太苦了？”许纯良的神色变得无比荒谬。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百姓太苦了，这种从来都是拿来形容生活的，难道在大妖这里，竟然成了一种味道？ “是啊，太苦了，生活也苦，味道也苦。哪怕他们自己不觉得苦，他们的味道也是苦的。” “我们是怨气所生，原本就来自于精神，所以精神上的苦味，对我们来说，是极致的苦。我们根本就受不了。” “只要吃过一次，就彻底刻在本能里了。” “再也不吃了。” “我猜测，所谓金乌正阳代表太阳与月亮下达了旨意，要求大妖不得吃老百姓，就是发现我们吃不了老百姓后，给皇族身上贴金编造出来的谎言吧……” 第435章 谎言 “金乌正阳的谎言……” 许纯良瞬间便接受了这个猜测，皇帝这种生物有多自私，他在大雍朝皇帝身上已经感受的清清楚楚了。 就金乌正阳这种谎言，相比于其他皇帝，甚至可以用纯洁来形容他的含金量。 “所以……，像那种没有聪慧意识的大妖，其实不是在捕食，而是被喂食。” “他们……” “其实就是被金乌螃以自己的分身为饲料，喂养的一群猪？” “而金乌皇族的目的，大概也是想要成仙成神吧…… ” “以这一国人的怨气，修出一个诡异恐怖的东西。” 许纯良震惊了，这又是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计划，尽管这一切目前只是猜测，却也足够让他震惊。 这个世界的人实在是太疯狂了。 远比他前世知道的那些或伟大或疯狂的帝王们要疯狂的多。 他忍不住看着城主府上空那片漆黑，看着它不断伸出黑色的舌头，一次次卷起一个个肥胖的身体吞入腹中。也让它漆黑的躯体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庞大。 ‘我得过去看看。’他在心中想道。 而此时，身边那个黑衣人也说话了：“好了，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美食也吃过了，我也该走了。” 他对着许纯良以及老年许纯良他们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一步一步缓慢的离去。 许纯良看向炸鸡女子，她依旧低着头，认真用手中的筷子在锅中不断搅拌着。 对许纯良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 许纯良耸耸肩，低声跟老年许纯良他们招呼了一声‘走了’。然后便迈步朝前走去。 没有再跟炸鸡女子打招呼的想法。 无论对方有多厉害，多神秘，什么样的背景，也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她的炸鸡摊子上吃了一顿炸鸡罢了，炸鸡很好吃，自己也给钱了，银货两清，彼此没有任何牵连，便不用有更多纠缠。 …… …… 戏子站在戏楼的中央，脸上画着精致的，黄色的，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谱。 在黄色的脸谱正中央，有一个用火焰纹画成的眼睛。 此时，那只眼睛像活过来了一般，不停的极速眨动着，从中射出一道道黑色的火焰，朝从天上落下的那些舌头上疯狂卷去。 在火焰与舌头的碰撞下，她的身上不停掉下一块块木屑，然后在落在地面的同时又化作一个个魔方零件一般的小块，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翻滚着重新融入了她的身体当中。 就这样崩溃着，组合着，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邪异又圣洁。 在她左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纸扇，纸扇正面画着一团青色的竹林。 背面，则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 粉墨登场。 每一次那些黑色舌头突破了火焰的攻势时，她就会轻轻挥动那个纸扇。 于是伴着纸扇的晃动，粉墨登场四个字就会像活过来了一般，在纸扇上快速流转一下，然后正面的竹林就会产生相应的一阵晃动。 伴着竹林有声有色的晃动，纸扇便发出一阵风吹竹林的声音，然后一团青色的风，便从纸扇前段飞射出来。 将来自大妖的一团团舌头卷回它的身体。 可这个大妖也太大了！即便是她应付起来也觉得无比困难，压力极大。 ‘也不知吃过多少皇族。这么厉害！’ 戏子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着，同时不断分出意识，带动起周边所有的木头，变成一个个拥有白色普通脸谱的人偶，朝那些从天而降的舌头冲去。 而在她身体后方，正是许纯良昨夜才去过的那个白石殿。 此时，尽管局势已经如此紧张，白石殿内外的投喂却依旧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黑衣侍女们排成一排，穿着袒胸露乳的坤国民族服饰，手中端着木盘子，木盘中放着小山一样的粮食。她们排成一字长蛇阵，不断走进白石殿， 白石殿中，南浦城主，肥胖的皇族张大了嘴巴，不断疯狂的大嚼着身边胖子们送上来的粮食，疯狂的吞咽着。似乎对殿外正在发生的大战没有感知一般。 只是他肥硕却不断颤抖着的身体无声的出卖了他，说明了他的恐惧。 而在他身边，那些跪在地上抢食的胖子们总会在外面那些斩妖司的人扛不住大妖打击的时候，便毅然决然的站起，像许纯良在城外见过的那样，用自己的生命去填补天上大妖的饥饿。 慷慨赴死。 “妈的，顶不住啊。” 戏子再次狠狠一扇手中的扇子，将那团扭曲在一起朝自己席卷过来的黑色舌头卷回了天空上。 “陛下曾经下令给我，皇族去野外巡视的时候，无需保护，被大妖吃了也就吃了。” “但皇族在城内受到攻击时，就一定要力保。除非完全保不住，才可以放弃保护，用皇族的性命来解救城中的百姓……” “可是……，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我还可以战斗。” “毕竟，这是我斩妖司的名誉问题，也是我自己的名誉问题。” “尤其是……，在那个很厉害的游神宫后辈面前，否则将来他拥有了称号之后，得多看不起老娘……” 她忍不住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许纯良的身影，于是不由有些失望的在心底骂道： “这个家伙，不就是试探了你一下嘛，又没有真的伤害你，还跟老娘较真儿了…… ” 天空上的大妖似乎看到了她的走神，瞬息间，数十条扭曲的舌头从黑幕中射出，直取她的面门。 吓得她连忙在戏楼上打了个滚， ”妈的！“ “欺负老娘正面战斗不擅长是不是？老娘不是没有发疯状态，只是不想用罢了！” 她怒喝一声，伸手在脸上用力一抹。 从额头向下，层层叠叠的油彩随着她这一抹变成了一团浓墨重彩的混乱颜色。 在她背后，出现了一片虚幻无比的人影。 有打锣鼓的人，有吹唢呐的身影，还有手拿二胡和其他奇奇怪怪乐器的乐手。 伴着她伸手抹散了脸上的油彩，那些虚幻的人影开始大开大合的吹奏起来。 四面战旗在戏子背后升起，给她身上带来了一团团肃杀的意味。 第436章 戏子的能力 “锵！锵！锵！锵！锵！锵！” 当戏子背后无端生出四面战旗时，那些虚幻的正在奏乐的乐手们手上的动作瞬间变得愈发极速。 激昂的声音响彻整个戏楼。 这一刻，以戏子为中心，整个戏楼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些同样虚幻的身影层层叠叠的出现在戏子的身后。 有手持双刀，身材高大，全身上下都飘飞着破碎的衣衫的刀客。有白衣白甲，胯下骑白马，手拿银枪，看不清面容的马上将军。有头戴斗笠，腰系红丝，手持短刀的侠客…… 层层叠叠的身影，高高低低的幽光。在她背后站成一片，做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半弓步动作。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站在最前面的戏子突然开口，唱出一句又悲又愤的唱词。 伴着她英朗的声音，那唱词响彻天地，压住了戏楼角落里那些虚幻乐手们吹奏的曲子。 话音一落，她那涂满了油彩的脸猛的一凝。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 “杀！” 肃杀的话语从她口中蹦出，同时，她手上那柄不知何时合上的纸扇被她双手持柄，弓步前曲，以扇做刀，对着天空上的黑暗大妖使出一记简单却凶悍的上撩。 在她身后，那些层层叠叠的虚幻身影像是和她拥有着同样的身体一般，伴着她的动作，同样弓步前曲，并纷纷将自己手中的武器狠狠的向上一撩！ “唰！”一道似乎存在，又似乎是幻觉的声音出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戏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丝灵气波澜，却在这一撩之下，展现出仿佛可以斩天的气势出来。 而天上的黑色大妖身体猛的一颤，一道四五米长的裂缝出现在它的身体一角。 “嘶！！！” 痛苦的嘶吼声响起，天上的大妖猛的颤抖起来。可戏子的脸上却没有功成的得意，反而在此刻变得无比凝重。 她再次后撤半步，将手中折扇在胸前横起，做出一个防守的动作。 她身后那些幻影，也像她一样，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果然，他们刚做好这一切，黑色大妖像是疯了一般，身体不断像海浪一般翻腾着，同时一条条黑色的带着倒刺的舌头向下疯狂席卷，一些舌头卷起地上的肥胖身影，咔咔嚼的稀碎，一些舌头彼此纠缠成一团，化作一条条粗大的布满螺纹的触手朝戏子卷来。 “杀！” 又是一声厉喝，戏子双手执扇，从头顶向下，狠狠一劈！ 依旧是只有动作，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可当她身后那些身影随着她的动作同样向下一劈时，那团朝她席卷而来的触手轰的一声便炸开了。 …… “可以啊。”城主府，戏楼西侧的一片破碎连廊下方，许纯良蹲在地上，赞叹的看着戏子的动作。 “她这是什么力量？在她背后出现的那些身影又是什么？我感觉不到灵气的波动，却能感觉到他们合力攻击时的强大。” 他好奇的开口问道。 老年许纯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见过这种东西。” “或许……，是她那戏子称号附带的能力吧。还挺有趣的。” “有趣？”许纯良脸上闪过一道诧异的神色，他接着说道：“这哪里是有趣，分明是强大好不好。” “这样的力量，似乎比当年陈瞎子可厉害多了。” 老年许纯良呵呵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才接着说道：“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位陈瞎子，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 “至于这位戏子……” “花里胡哨的，对一般人确实看起来很强。但面对真正的强大者时，任何花里胡哨，都没有用。” “就比如现在，三息之内，她会失败。” “三息？这么快？”许纯良一脸的不信。 “不信？那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三息之内，她要是败了，你把那柄血肉铜钱剑送给我，三。”老年许纯良脸上挂起一道可恶的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并喊出了一个三。 “好啊，三息之内她要是败了，我就把血肉铜钱剑送你。”许纯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哈哈，你输定了！”老年许纯良脸上升起浓郁的兴奋之色。他不由握紧了拳头，然后斩钉截铁的喊出了：“二！” 天空之上，黑色的大妖不断旋转着，一条条黑色的舌头像大网一般编织在一起，同时一道道足以凝固空气的威压从天上降下。 浓浓的饥饿感从它身上向下传导着，传入每一个人的身体中。 连许纯良都感觉到了饥饿。 一些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 在他肩头，小姑娘瞪大了双眼，嘴巴里哗哗流着口水：“我要吃刚刚那个姐姐做的炸鸡，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人…… ” 感受着自己腹中的饥饿感，老年许纯良得意的笑了起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戏子不是那个大妖的对手，哪怕她是游神宫的夜游神也不行。 因为这个巨大的，由坤国人的数千年怨念形成的大妖，掌握的是这世界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贪食之欲，以及纯粹的怨念。 金乌正阳在他的国度，养出了一个无比恐怖的东西。 这是比正常武者要强大的多的多的东西，远远不是一个只掌握了戏子称号下一些皮毛力量的戏子能对抗的。 当然，并不是说戏子这个称号不强，只是现在使用它的这个人不够强罢了。 “一！”他得意的喊出一，同时瞪大了眼睛，道： “小子！你干什么？你不会打算作弊吧？” 已经从背后抽出了黑玉剑，同时向前迈出一步的许纯良回头，笑的极为鸡贼。 “哈哈……” “老东西，我跟你打赌的时候，可没有说我不出手帮忙啊。这怎么能算作弊呢。” 两行口水从他嘴角流出，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搞笑， 但许纯良还是极其潇洒的喊道： “戏子姐姐，撑不住了吧？” “我来帮你了！” …… 感受着背后那些英灵们体内发出的饥饿感，戏子心中怕极了，她知道自己要输了。 “还好，老娘死不了……” 第437章 死亡的迷茫 正当戏子打算放弃这位皇族时，突然就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 “戏子姐姐，撑不住了吧……，我来帮你了。”许纯良的声音幽幽从身侧传来，戏子不由双眼一眯。 转头往许纯良的方向看去。 …… “小子，你真打算出手？” 许纯良背后，老年许纯良一脸难以置信的喊道。 “相比这大妖，这皇族才是更不是东西的存在吧？” “你怎么能帮这里的皇族呢？” 许纯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步踏出，并握紧了从背后拔出的黑玉剑。 一道说不上来的恐怖气息，伴着他握住剑的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阴冷，恐怖，又有着难以形容的和谐。 就连天上大妖身上的恐怖气息，也在这一刻为之一滞。黑色天穹一般的身体上，睁开了数十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那数十双眼睛中，多了些类似于恐惧的神色。 它，怕了。 它和它的数十个脑子都感觉到了害怕。 本能的害怕。 尽管许纯良此时抬头看着它的脸上，满是微笑。无比真诚的，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 “别怕。”它听到许纯良开始说话。 “别怕。”他叫它别怕。 大妖那几十个简单的脑子中，充满了疑惑。 他不解，为何这个人对自己拔剑相向，身上的气势还那么可怕，却让自己别怕。 许纯良只是微笑着看着它，并缓缓的跟它说着一些它的脑袋根本听不懂的话。 “你由怨气和贪食之欲所生，还没有点亮真正的心智，完全被贪食所惑，你的存在。是痛苦的。” 许纯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怨气，贪食之欲？他在说什么？’戏子心中猜测着，只觉得许纯良讲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可她却因为在这方面知道的太少，而听不太懂。 至于其他的还活着的斩妖司诸人，也都纷纷竖起耳朵，猜测着许纯良话中的意思。 “我最近总觉得死亡不是解决一切的根本办法，所以一直很克制，没有出手杀人。” “因为我觉得杀死别人就像是我手中拎着一把能砸碎一切的锤子一般，它让我看见任何不满意的人和事都想先砸上一锤子看看。” “我用这个方式砸碎了很多人和事，但有的时候静下来的时候想一想，又觉得我做的也不好。因为世界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砸下锤子而有所改变……” “所以进入坤国之后，我几乎是一个人都没有杀。” “应该是吧？”他微微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点头：“是的，一个人都没杀。” 进入坤国以来，他好像只杀过一个利用鬼打墙想杀死自己的巨草。 “但是……” “昨天今天我听到了一个猜测，一个谎言，和一个故事，看到了一些令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画面。这些事情又一次引起了我的思考。” “好像……，完全不杀，也是不对的。” “我很迷惑……” 他真诚的说道，眼睛里也恰好出现了迷茫的神色。这些都是他最真实的迷茫。 “杀也不对，不杀也不对。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嘴角微微抖动着，向上升起，露出一道迷茫的笑容。可伴着那两道因为饥饿而流出的口水，让他看起来有点儿像一个呆呆的傻子。 他抬着头，看向天空。 令大妖奇怪的是，许纯良的目光明明对准了自己，可大妖那简单的几十个脑子中，却有一个感知…… ‘他不是在看我，他在看我的身后。’ ‘我的身后有什么？’ 未知引发恐惧，这一刻，它是真的怕了，他本能的移动着自己的数十双眼睛，想将它们移动到自己身后，看看自己背后的天空。 终于，有一只眼睛移到了背后。它惊讶的发现，自己头顶的天空，被一片黑色的云笼罩了起来。 整片天空都成了黑色，层层叠叠的乌云中，似乎有一些裂缝在裂开，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无比恐怖的东西在其中翻腾着。 它本该害怕，可那些乌云中像是有无数的神秘和力量在吸引着它一般，让它忍不住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片乌云，好看清楚乌云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于是它睁大双眼，尽可能的看着，看着，却一无所获。 似乎那云层，和云层后的东西，根本不是它的眼睛能看到的一般…… …… 同样，戏子也感觉到了那些恐怖的气息。 她悄悄用指甲在指肚上一划，一片木屑从她指尖掉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悄然变成了一只木质的蝴蝶。 那蝴蝶扇动着翅膀，悄悄飞出城主府，来到大妖的黑色身体无法遮挡的地方，接着凝神往天空上方看去。 它看到了…… 一片晴空。 黑色的大妖之后，什么都没有，仿佛她感觉到的恐惧根本不存在一般。 戏子微微皱眉，分出一道意念进入那只木质蝴蝶。 心中默念一句戏词：“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戏词念完，她便觉得神清目明，于是再次抬头。 “膨！” 那只木蝴蝶只是朝那片天空看了一眼，便炸掉了。 “噗！”城主府中，戏子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连忙低下头来，心中满是无边的恐惧。 此时，她连猜测都不敢猜测了。 不看！不想！不听。 这是他们游神宫中对待不可知之物最好的应对方式。 有些存在，是不能看的。 她本能又震惊的在心中思考着，同时对许纯良的身份和实力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 许纯良身边，小姑娘傻傻的摇着小孩儿许纯良的胳膊。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跟傻了一般？” 在天空之上那片乌云出现的瞬间，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就像是卡机的程序一般，瞬间失去了响应。 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两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 小姑娘急匆匆的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的，却无法唤醒他们任何一个人。 第438章 小娃娃，别害怕 “杀也不对，不杀也不对。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纯良抬起头看着大妖，目光虚妄，毫无焦点。 这一刻，他的目光似乎再次穿透了整片整片的天空，与无尽遥远处的一片世界建立了联系。 在小姑娘焦急的询问中，他那张好看的面容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便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血肉旋涡，眼睛、鼻子、耳朵、眉毛、嘴巴……，所有的五官在这个旋涡中缓缓旋转着，集合成了一。 时隔多天，他再一次【看】到了高天上的死亡。 也再次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腥甜，冰冷，空虚，极致，残忍，温暖，悠远，隽永…… 无数矛盾的，相互无法融合的味道组成了死亡的气味，而气味的主人，正是那个高天之上，层层叠叠的星河与世界之后，沉睡在深渊中的那位死亡。 这一刻，他看到，那位死亡舒展着自己暗金色的身躯，然后睁开一只眼睛。 看了自己一眼。 他希望从这一眼中看到答案。可…… 他只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迷惘，似乎……，连高天上的那位存在，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正的答案一般。 ‘你也没有答案吗？’ 许纯良旋涡一般的脸旋转着，向它发出了疑问。 可它只是用同样迷惘的眼神看了许纯良一眼，暗金色的眼皮便重重的垂落下来，将那迷茫的眸子遮挡的完完全全。 “呵呵……”没有得到答案的许纯良呵呵的笑了笑，然后低头，不再看向高天，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黑色大妖身上。 同时一张扭曲成旋涡的脸也开始倒转，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再次成为了原本真诚又帅气的小道士的样子。 “杀也不对，不杀也不对。” “既然连它都没有答案，那就只能我自己找答案了。” “赐予死亡不是唯一的答案。”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的说道。说到这里，他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我总是会钻牛角尖。” 听到许纯良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此时在场所有看着他的人都不由得一怔，心中各有滋味。 许纯良却对他们的反应毫不理会，只是真诚的笑着，看着黑色大妖那编织在一起的舌头们接着说道：“想来是我有着相了。” “其实，对不对，杀不杀，又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 “死亡不是唯一的答案，但终归是一个答案不是吗。尤其是对你来说，我觉得，死亡，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这句话说完，许纯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关于答案，也关于死亡。 于是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眼眶中再也没有一丝眼白。 丹田中的灵气像海啸一般涌出，在流出他皮肤的瞬间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 腥甜，冰冷，空虚，极致，残忍…… 像死亡一样的物质。 散发着迷人又危险的气息。 这一刻，在许纯良周遭，所有人和物都感觉到了恐惧，戏子脸上的浓墨重彩悄然淡去，变成了一张惨兮兮的淡紫色的脸谱，那些斩妖司的武者们则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本能的对这股气息表示了臣服。 众人身后，白石殿中，一直没有停止的进食也在这一刻停止。 胖的像小山一般的皇族城主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任由口中的嚼的半碎的粮食混合着口水流了一地。恐惧的神色出现在他眼中…… 天空之上，大妖的几十颗脑袋也感觉到了许纯良的恐怖，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它编织在一起的舌头突然散开，然后像一条条拨动着空气的船桨一般，推着它庞大又漆黑的身体往城外逃去。 它怕了！它和它的几十个脑袋都怕了！ 许纯良感觉到了它的害怕，所以许纯良温暖的笑了。 “别怕。” “别害怕……”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哄孩子睡觉的慈父。 蹲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听到他的声音，开心的拍着手掌，跟着他说话的声音唱了起来…… “小娃娃，别害怕……” “爹爹一点儿都不可怕……” 她清脆娇憨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中，让人们不由自主的在嘴角升起一道愉悦的笑容。感觉到了无比的开心。 许纯良看着已经飞出高大城墙外的大妖，接着说道： “别害怕，我只是送给你解脱罢了。” “你应该感觉到开心才对。” 说完，他将手中的黑玉剑对着已经即将飞到天际的大妖遥遥一斩。 没有波澜壮阔的灵气波动，没有翻江倒海的盛大气势，那一剑就像是小孩子对着天空随便甩了一下手中的棍子一般随意。 可已经飞出老远的大妖却不由哀鸣了一声。 浓郁的死亡包裹了它，泯灭着它的意识。 可不知为何，此时明明应该害怕的它，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一些在它身体深处的，代表着最原始怨气的东西在消散着，稀释着。 让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一些一直都在的，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 在浓郁的释怀感和愉悦感中，它漆黑的身体逐渐消融，消散，然后干干净净…… 一切消散。 …… 一道只有许纯良能看到的亮光从天边飞回，落入许纯良的身体中，瞬息间，面板上的数据瞬间暴涨。 ‘嗯？’ ‘有奖励！’ 许纯良开心的看了一眼面板。 …… “这就……，死了？” 戏子瞪大了双眼，看着天边已经完全消散的大妖，一脸震惊。 她知道许纯良很猛，但从未想过许纯良竟然这么猛！ 那个自己拼尽全力都搞不定的大妖，竟然就这么一剑被干掉了？ 这样的家伙，是个刚刚得到游神令，想要加入游神宫的新人？ 这一刻，戏子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些不够用了。 似乎，好像，大概，自己这个正牌夜游神，和他比起来，更像一个菜鸟吧。 这样的人，去游神宫…… 那实力，大概可以直接当宫主吧。 所以……，我要不要现在就抱紧他的大腿？ 让本体过来？ 话说，老娘的本体有多美，他应该也挡不住吧？ 第439章 三阳开泰 想要就要做到！ 这一直是戏子的行事准则，当她想到要去抱许纯良的大腿时，便毫不犹豫的朝许纯良走了过去。 一边走，她的身体一边快速的发生着变化。 背后的四面战旗悄然收回身体中，那些层层叠叠跟在她背后与她动作保持一致的幻影们也随着她的步伐悄然消失。 当她走到许纯良面前时，已经重新变为了昨夜与许纯良在戏楼前见面时的模样。 一身粉色衣裳，单独看很平庸组合起来却十分好看的五官。 以及那仿佛天生的，不让人讨厌的明媚感。 她来到许纯良身前，对着许纯良甜甜一笑： “许兄弟……” “呃……” 话还未说完，戏子便僵在了原地，因为身高比她高出一头的许纯良无视了她。正在转头对着他身体左侧的空气说话。 想到自己那夜看到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她心中了然，于是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许纯良身边，静静等待着。 “哈哈，老头子，你输了吧。天天想骗我的东西。” “你这个老家伙，总是想让我将我已经拥有的东西送给你。血肉铜钱剑是这样，黑玉剑也是这样。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所有东西都借走？” “最后……，把我的身份也借走？” 许纯良微笑着，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年许纯良问道。 “哈，哈哈……” “怎么会呢，就是打个赌。你看你，瞎猜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吗。根本没差，我哪里有能借走你身份的本事……” “哈哈，哈哈……” 老年许纯良尴尬的笑着，连连表示许纯良的猜测是错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呃哼哼，老东西，你越解释就越是在掩饰。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许纯良笑着对老年许纯良承诺道。 然后，他不再看他，转头看向戏子：“不好意思啊，戏子姐姐，我刚刚走神了。”他笑着解释道。 戏子不在意的摇摇头：“理解，理解，获得力量的代价，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代价。” 说完，她再次甜甜的笑了：“许兄弟…… ” “呃……” 梅开二度。 在她正要跟许纯良撒娇时，许纯良又扭过头轻声骂道：“小姑娘！不准那样！那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出的动作！” 说完，许纯良这才转过头来，一脸歉意道：“戏子姐姐，你要说什么？” 戏子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重新酝酿了一下感情，接着说道：“许兄弟，你……” “呃……” 三阳开泰。 在她再次做好准备和许纯良撒娇时，许纯良又一次转头，这一次，他伸脚踢了一下脚边的空气，并且骂的很脏！ “你个贱狗！” “踢都踢不开？就硬要往我脚边凑？” “滚开，滚开。” “别舔我的脚！” 说完，许纯良抬起头，看着一脸震惊错愕的戏子，连忙摆手不好意思的笑道：“哟哟哟，戏子姐姐，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再骂我的狗，可不是在说你。” “不是……，我真的在说我的狗！你见过的，昨天晚上你让它演小狮子那条狗。” 听到许纯良的解释，戏子脸上的微笑变得越来越尴尬，她再也酝酿不起来抱许纯良大腿的情绪，只能苦笑一下，对着许纯良躬身行礼，用十分礼貌又官方的情绪感谢着许纯良。 只有趴在许纯良脚边不停摇着尾巴，看着许纯良伸脚踢着空气的柯基小狗一脸目瞪口呆，用自己简单的小脑思考着， 自己的主人究竟是在演这个女人，还是在演我这条狗？ 想来想去，它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主人比自己这条狗还要狗一些。 看把人家戏子姐姐尴尬的…… 柯基小狗在心中不由吐槽道。 …… 就在感谢和周遭人对杂乱战场的打扫中，许纯良身后的白石殿，再一次开始了那流水线一般的进食。 还活着的侍女们再次排成一排，一个个抱着粮食堆积如山的盘子，依次进入白石殿。 而刚刚被许纯良吓到的皇族城主又一次变成了猪一般的大胃王，坐在那个高台上，张开嘴巴，任由身边那三个站在架子上的胖子将粮食倒入他的口中…… “呼哧，呼哧……” 猪吃食一般的声音从白石殿中传出，许纯良诧异的看了戏子一眼。 戏子的脸上露出一道苦笑，她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作为坤国斩妖司的首领，她对皇族都是猪这件事儿知道，但不理解。 只知道这是皇族修炼的一种方式，却不知道为何如此。 虽然觉得皇族浪费了很多粮食，让普通老百姓吃的不好，但她心中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却不觉得不应该。 在她心中，坤国的天下，所有土地和资源，甚至是人都是坤国伟大的陛下金乌螃的私人资产。陛下有资格来分配一切。 既然陛下愿意让皇族这样吃，让老百姓饿肚子。 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陛下一定在下一盘大棋，等那盘大棋被陛下下赢之后，陛下将带着坤国所有人一起过上美好的生活。 甚至是举国飞升…… 在完成这个伟大目标的激励下，苦一苦百姓，没什么的。 这是她作为土生土长的坤国人的自我认知，与她是游神宫的戏子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她无法对许纯良做出任何解释。 捏了捏黑玉剑的剑柄，许纯良终究还是忍住了给那白石殿一剑的想法。 在摸清这些皇族究竟是不是金乌螃的分身之前，冒昧杀皇族，再次成为坤国的通缉犯，重新过上人人喊打的生活，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而且，就像他心中的迷茫那样，死亡不是一把锤子，他不能把所有不满意的事情都砸碎。 既然坤国现在拥有着他们奇怪的平衡， 那自己不妨再看一看再说…… 想到这里，他对着戏子点了点头，伸脚踢了一脚抱住了自己的脚的柯基小狗，喊了一声：“走了。”之后，率先往城主府外走去。 他没有回客栈，而是重新往大集的方向走去。 他想看看，那个炸鸡的姑娘，是不是还在那里。 她的炸鸡很好吃，他有些饿了，很想再吃一顿。顺便聊聊天。 第440章 走吧 混乱过后的街道上无比冷清，只有少数因为被打晕，此时刚刚苏醒过来的人们匆忙的走在街道上。 许纯良背着自己的武器架子，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中央。 道路两侧，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些透过门缝、狗洞，以及木质栅栏后窥伺的目光。 装作没有感觉到那些目光，他径直朝刚才那条街上走去。 此时街上人突然变少之后，许纯良这才诧异的发现，坤国城市的街道与大雍朝的街道有很大的差异。 相比大雍朝的街道，坤国的街道更宽一些，但同时道路两侧的房屋也都尽量的建的更高了一些。 搭配上为了应付多雨的天气而搭建的坡式屋顶，展现出一种让许纯良既熟悉，又有新鲜感的独特景象。 带着这种新鲜感，许纯良走过三条街道，终于来到了刚刚吃炸鸡的那条主街。 此时的主街上，只剩下一些因为恐慌和踩踏形成的血迹，以及一些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棚子。站在街口，许纯良一眼扫过整条街道。 “走了吗？” 目光所及，他并未看到刚刚那个炸鸡摊子。 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似乎那个神秘的女人，真的只是来这里赶了一次大集，摆了个摊。 恰好碰到了许纯良来吃炸鸡，又恰好碰到了那个拥有自己聪慧思维认知的大妖一般。 而等她的顾客都吃完了她的饭后，她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厨子……’ ‘有趣的人。’ 许纯良随口念叨了一句那女人的称号，接着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思绪尽数甩出脑袋。 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有趣的人多了，有趣的事也多了。 不是所有事都必须关心，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与他有关系。 她是否神秘，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都不重要。 “呵呵……”嘴角上扬，诡异的笑了一下，许纯良调转身体，径直往城外走去。 “？？？” “不回客栈了吗？”老年许纯良诧异的问道。 “不回了，在这座城市已经看到了很多。该继续往向前走了。” …… …… “噗！噗噗！”李秀莲连拍带吹的，将刚从火堆中拿出的那个馒头上面沾上的飞灰拍掉。 将表面沾的灰拍掉后，手中那个白面馒头看起来就十分诱人了。 洁白光滑的表面被火堆的热量烤的焦黄，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麦香。 他伸手将那个馒头从中间掰开，然后打开自己刚刚从马车后面一个篓子里拿出来的辣酱，用筷子夹了一大块，塞入掰开的馒头中。 这辣酱是他从大雍朝南国带过来的，采用的是南国地区一种特有的细长辣椒腌制，又辣又香，是出门在外最好的下馍菜。 馒头中的热气蒸腾而起，带着辣椒特有的辣香味喷出，让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但尽管心中无比想吃这个馍馍，他还是抱着馍馍走向了一旁的马车。 车前，父亲李六指正在给马梳毛。 “爹，馍馍烤好了，还夹了一筷子辣椒。别提多香了，你先吃。”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又夹又细，与他的容貌有着极大的反差感。 李六指眯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满意的接过馍馍，然后客气的对着马车中的人询问了一句：“两位公子，烤了馍馍，要不要尝尝？” “不用。”马车中照例传来那道不阴不阳的声音，李六指也不以为意，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管马车中的客人看没看到，张口对着馍馍就咬了一大口。 焦脆的馍皮，带着家乡辣椒独有的呛鼻香味瞬间塞满了他的口腔，让苍老的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做镖头多年，跟着镖头走南闯北，李六指也算吃过很多山珍海味，算得上见过世面 ，可最让他无法忘却 的，还是这一口辣椒夹烤馍馍。 翻着白眼儿将口中的那一团香到上头的馍馍吞下，他这才看向一旁一脸期待的儿子。 “行了，别在这儿站着了，你也赶快去吃吧。吃完我们好赶路。” 李秀莲连连点头，一个飞扑就回到了火堆旁，从炭火旁的青石上扒拉出一个同样烤的焦黄的馍馍。 顾不上拍上面的灰，无视刚刚从炭火旁拿出的馍馍是多么的烫手，他用自己粗糙的双手轻松掰开那个馍馍，狠狠的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辣酱。 看父亲没看自己，他犹豫了一下，又偷偷夹了半筷子进入馍馍中，然后张大嘴巴，一口咬下…… “嗯……” “香！！！” 他满意的翻了个白眼儿…… 紧接着，他听到了‘踏、踏、踏……’的声音。 回头一看，李秀莲不由张大了嘴巴，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巨大的马车。 三层楼那么高，通体黑色，像一只在路上缓慢爬行的怪物一般的马车。 “快，将路移开。”不等李六指父子二人反应，自家小马车中的那位公子便发出了指令。 “对！快快！快移开！”李六指也当即反应过来，他一拉缰绳，带着马车便向道路左侧的荒野更进入了一些，好让自己距离大路更远一些。 “把火也灭掉！”马车中的人再次发出指令。 李秀莲连忙点头，然后毫不犹豫一脚踩在，将刚刚的火堆踩灭。紧接着向路旁的原野中飞扑而出。 他们尽可能的远离着大路，好让自己距离那个巨大的马车远一些，再远一些。 可那马车尽管看起来又大又笨拙，真正行进起来却十分的快速。 不过数十息的时间，轰鸣的整齐的迈步声出现，李秀莲本能的抬头看过去，然后便看到了一排排肩上扛着绳子的，枯瘦的人。 他们一个个身体呈现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着，肩膀上各自绑着一根陷入肉体之内的绳子。 有一个肥胖的人走在他们前面，手中拿着一根缠着三色布的杆子，一上一下的做着指挥的动作。 引导着那些人向前迈步。 李秀莲好奇的顺着绳子看向后面，接着就看到了被那些人拉扯着的巨大马车。 “这？” 他无比震惊的，看着这非人的剥削。 第441章 这下真的死了 巨大的马车，佝偻的纤夫，勒进血肉中的绳索，和一张张麻木的面容。 李秀莲一张刚毅方正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直给，又震慑人心的场面。 “这……，这这。”他的嘴巴缓缓开合着，感觉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但所有语言就像卡在喉咙中了一般，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那些话吐出来。 一只粗糙的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 手上有六根手指，那是他父亲的手。 “闭嘴，不要说话。静静的看，然后记住这些画面。”李六指出现在他耳中，压下了他喉咙里想说却说不出的话，也压下了他那颗砰砰跳的心脏。 而在二人身后的马车，却依旧像往常一样，极其安静，像是一辆没有坐人的空马车一般。 主道上的车队很长，李秀莲一双牛眼不停闪烁着，先看到那些纤夫般的农户，又看到一排排骑着健马，穿着三色民族服饰的胖子们，以及，他们拥簇的那个巨大的马车。 黑色的马车足有三层楼高，宽大漆黑的木板上，雕刻着象征皇族的太阳纹饰。 而在马车之后，隐约有一团旋转的，逐渐变大的黑暗。 起先，那团黑暗只有巴掌大小，在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可当李秀莲开始凝神看向那团黑暗时，它【呼】的一下就变大了。 眨眼间，已经足有脸盆大小。 ‘那是什么？好快！’李秀莲心底一震，然后就听到身后车厢中传来了极其惊恐的声音： “是那东西！天呐，怎么会碰到它！” “快！快逃！” “趁着它还没注意到我们！” 李秀莲李六指父子闻言本能想要起身，可下一刻，一团难以形容的，自上而下的阴冷威压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阴冷，浓郁，带着无端的恐惧。 李秀莲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控制，他想跑，却根本跑不掉。 只能不受控制的，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团黑暗，他能感觉到，在他注视那团黑暗的时候，那团黑暗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分出了一只眼睛看向了他。 紧接着，他看到那个巨大的由人拉动的马车车队出现了惊慌的姿态。 纤夫们的脚步乱了，在指挥焦急的催动下，他们的脚步变得极快，垮垮垮的踩动着，想要把大马车带走，而那些骑着马拥簇砸马车四周的胖子们，则分成了三队。 一队大叫着迎向那个在视线中已经比棉被还要大的黑暗，一队叫嚷着奔向一边。 好巧不巧的是，这些人奔向的方向，正是李六指父子的方向。 “快！快逃！” 马车中再次传出一道催促声，紧接着，一道冰凉却温和的气息从马车中流出，在父子二人身上轻轻一扫。 李秀莲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双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于是大叫一声，毫不犹豫拉起父亲，驾起马车奔向荒野。 可他依旧能感觉到， 有一只眼睛在天空之上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像一缕永远不会被斩断的牵绊。 冰冷，漠视，又有着浓浓的贪婪之意。 就像他看着刚刚烤出来的馍馍夹辣子一样贪婪。 很想把它吃掉的贪婪。 这双眼睛给了他恐惧，让他精神无比紧张。 他忍不住看向背后，然后便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那团黑色早已遮天蔽日，在他身后的天穹上，黑色的带着层层叠叠尖牙倒刺的舌头席卷而下，每一次都能卷起一个骑马的胖子。 而那些胖子并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纷纷闪烁着各色光芒，有月光，有日晕的光芒，甚至太阳一般的强光。 他知道那些光的意义。 那代表着，他们都是强大的武者。 可此时，那些强大的武者们像是老鹰爪子下的小鸡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被一条条从天而降的舌头轻易卷走，拉入腹中。 “妈呀！”李秀莲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还逃个球啊！” 在他眼中，那些日晕、阳极境界的强者都毫无反抗之力，这黑暗的天穹又飞的那么快，自己此时逃跑的动作完全就是多余…… “逃，还有一线生机，不逃，就只有死了。” “快逃！” 马车中的人再次急促又平稳的说道。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除了稍微加急的速度显示了他的紧张外，再没有一丝紧张的迹象。 “别废话了！驾！”李六指从儿子手中抢走缰绳，狠狠一抖，拇指粗的缰绳狠狠摔在马臀上，吃痛的马儿瞬间提速，疯狂向原野中奔去。 而李秀莲，却依旧忍不住转头看着自己的来处，看着那场恐怖的屠杀。 那个黑色的天幕，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巨大马车的上空，然后像棉被一般朝地面上盖了上去， 一根根漆黑的舌头扭成一团，像一条巨大的触手一般狠狠撞在那辆马车上。 “轰！” 巨大的轰鸣响起，那个在李秀莲眼中看起来无比庞大雄伟的马车，在那根舌头触手的碰撞下，轰然破碎，紧接着，那些舌头狠狠的从马车中卷出一个巨大的胖子。 然后，他看到那个天幕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嗷呜！” 一声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吞咽声出现，紧接着就是咔吧咔吧的咀嚼声。 就像是人在嚼脆骨头一般。 巨大而轰鸣的咀嚼声在荒野上游荡着，让李六指父子的脸上都不由得生出了无比恐惧的心情。 好在马车中那阴冷却柔和的气息不断笼罩着他们，让他们和马匹没有出现那种腿脚不受控制的局面。 他们努力的奔逃着，李秀莲也一直回头看着那片黑暗。 他发现那片黑暗在吞下那个肥大的胖子在咀嚼之后便停顿了下来。似乎在努力吞咽着他肥大的身体，又似乎是吃饱了一般停了下来。 他心底不由一松，舒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发现那东西又一次看向了自己这个方向。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射过来。 “妈呀！” 李秀莲惊呼一声：“死了死了！这下真的死了！” 第442章 女子 “死了，死了！这下真的要死了！” 李秀莲惊恐的呼喊着，恐惧的气氛顺着他的声音开始向外传导。 传导到他父亲的身上，也传导进了马车中。 马车中一直面对面而坐的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从其中看到了决绝的意味。 …… 马车后面， 那些骑着马狂奔的胖子们在皇族死后便开始做鸟兽散，纷纷像天女散花一般散开。朝四处逃去。 可那片天幕一般的黑暗旋转下，那些胖子们毫无抵抗之力，一个个被黑色的舌头卷入腹中。 很快，黑色天幕便来到了李六指父子的马车上方。 “停车，别动，别反抗！”马车中再次传出那位公子的声音。 李六指父子本能的跟着马车停了下来，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冷汗顺着脖子像小河一般流入衣领中。 ‘要死了吗？’李六指父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解脱，以及浓浓的不舍。 两条黑色的舌头从黑幕中伸出，缓缓朝父子二人头顶卷去。 同时，又有一条黑色的更粗大一些的舌头从天幕中缓缓探出，试探着，尝试着，防备着，缓缓靠近，做好随时回缩的准备。 马车中，面对面而坐的两人目光越来越平静，左边的公子抬了抬右边的眉角。右边的公子也跟着抬了抬左边的眉角。 左边的公子撇了撇左边的嘴角，右边的公子也在同一时间撇了撇右边的嘴角。 左边的公子耸了耸左肩，右侧的公子也耸了耸右肩。 他们就像面对面照镜子的两个人一般，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像。 越来越像一个人。 然后，左边的公子伸出左手，右边的公子伸出右手。 两人十指相扣。 紧接着是另一双手，他们将彼此的两只手相对着握在了一起。 血肉在溶解，露出晶莹洁白的手骨。 两副手骨抓和在一起，然后彼此溶解，化作更加晶莹纤细的手骨。 他们相视而笑，随后朝着对方迈出一步。 他们的血肉像衣服一般向两侧剥开，露出其中洁白晶莹的骨架，两副骨架径直撞在一起，然后融化，融合。 变成了一副全新的，干净的，看起来极为完美的人类骨骼。 紧接着，那两幅被他们脱掉的血肉开始融化，化作一条条纤细的血色丝线，化作一根根肌肉线条。 这些丝线和肌肉彼此交织着，并以一种极其快速稳定的节奏往他们二人融合在一起的骨骼上交织上去。 血管，肌肉，神经…… 肝脏，脾脏，心脏…… 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形成一个白皙，美丽，身材饱满修长的……， 女子的身体。 在身体形成的瞬间，她缓缓抬起白皙的眼皮。用一双仿佛孕育着星空的双眼，缓缓抬头，看着头上的马车顶篷。 隔着顶篷，那条粗大的舌头微微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它缓缓后移，展现出来一丝退缩的感觉。 面对它的退缩，马车中的女子展现出一股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她微微抬脚，像是踩在一个虚无的看不到的台阶上一般，向上登了一阶。 头顶的马车顶棚片片碎裂，散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片，像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 她再次迈步，又向上迈出一阶。 飘逸的长发四散开来，一股阴冷又柔和的威势自下而上，柔软又坚定的推向那条舌头。 呲啦！ 威势与舌头碰触，发出一道类似煎牛排的刺啦声，那条舌头快速向后一缩。连带着那两条已经试探着贴住了李六指父子头皮的舌头也快速退了回去。 但那三条舌头仅仅只是向后退回去了数米，依旧缓缓蠕动着，展现出阴冷的，像准备狩猎的蛇一般阴冷的气息。 接下来，覆盖在天穹上的它缓缓旋转着，睁开了一双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虎视眈眈的看着从马车中走出的身影。 “好美啊！”李秀莲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个踩着虚空阶梯从马车中走出的女子，忍不住出声赞叹着。 而李六指则惊恐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他不是儿子李秀莲，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只能震撼这女子的美貌。 此时，他心中不断闪过的，是那日接到这个镖时的场景。那时候，他接上马车的，是实实在在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他送上马车的，是两个人！ 如今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还从两个男子变成了一个能踏空而行的女子，这种变化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想象。 “这……，还是人吗？” 他惊恐的在心中震撼道。 与此同时，天空上的大妖也动了。 一条条黑色的舌头带着腥臭的气味，像一条条鞭子一般朝女子抽来。 女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抬头，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它，于是那些鞭打过来的舌头猛的一颤，在极速下落中停了下来。 然后，它们像是感受到了无比恐怖的事物一般，快速向后退去。 然后，大妖的身体缓缓收缩，并缓缓的向后退去。 ‘退了？’李六指心中微微一轻，生出一缕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不由转过头，用感谢又隐藏着隐隐疑惑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子。 ‘她真的好漂亮。’李六指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和儿子一样的赞叹。 尽管他已经年过六十，却依旧忍不住想要欣赏那张脸。 白皙的皮肤，细黑如黛的眉毛，星空一般的眼睛，和圆润的脸。 美好，自然，悠远…… 阳刚！ ‘阳刚？’李六指不由眉头一皱，在心中怀疑道：“等等！她现在明明是个女子，为什么会有阳刚之气？” “不对！” “刚刚她刚从马车中走出来时候，是那么阴柔，根本没有一点阳刚气！” “这事情不对！” 李六指眉头越皱越深。 马车上空，飘在虚空中，仰头蔑视的看着天空那大妖的女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随着她圆润的脸庞在悄然变成刚毅的线条感时， 她身上那强大和谐的阴柔气息…… 混乱了。 一些驳杂的气息出现在她身上，混乱了她的气势。 “哧！”一道如同幻听般的声音响起，她身上的气，泄了…… 第443章 厉害的路痴 就像是自己汽车的左前轮突然被扎了一根很细的钉子，轮胎开始以一种近乎感觉不到的节奏偷偷漏气一般的感觉。 又像是小朋友那看起来完好，实则却在缓慢漏气的气球一般。 女子身上的气势悄然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 她的身材依旧妖娆，拥有着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以及腰肢下方，那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着迷的丰满臀部。 可她的背部却悄悄挺直了许多，由原来那种圆润，变得刚强，坚硬。线条笔直。 像直挺挺在人间的一柄剑一般。 同时，她的脸上也多了些十分细微的变化。眼角原本柔软圆润的线条变得更加英朗，眉毛也粗重了一些。 这些变化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英气了一些。 而变化最大的，是她吓退大妖的阴柔气势。 此时她的气势中，多了一些阳刚之气。显得驳杂，显得不合时宜。 当这变化出现的瞬间，一句话出现在女子心中。 ‘要遭！’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自信的模样，微微昂着下巴，用睥睨一切的眼神看着逐渐退去的大妖，没有丝毫动摇。 但大妖……，毕竟不是普通的诡异。 它是坤国千万百姓数千年来压抑在心底不敢有丝毫外显的浓浓怨气，是坤国数千万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无法吃饱的贪食之欲。是连登阶之人都不能无视的纯粹…… 这样的东西，虽然没有智慧，本能却无比的深邃…… 几乎在女子身上出现那一缕阳刚之气的瞬间，它便感觉到了不同。 并本能的停止了离去的脚步，悬挂在高高的天穹上，用自己的数十双眼睛，好奇的看着站在自己下方虚空中的女子。 几十个脑子同时思考着。 思考着…… 它试探着，伸出一根黑色的舌头，带着腥臭的粘液，缓慢的，径直的往女子身上轻轻飘来。 ……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舌头，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心底却不由苦笑起来。 ‘终究是……，骗不过了。’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轻轻抬手，洁白的衣袖顺着光滑的手臂向下流淌，露出她洁白纤细的手臂。 她用拇指将中指内扣，做出了一个虚空一弹的动作。 “呼！” 一道阴柔的风，从她弹出的指尖飞出，轻柔，阴凉，就像立秋后吹过弄堂的第一缕风。 “唰！” 天空之上，那条垂落的舌头齐根而断。 “嘶！！！”痛苦的嘶鸣声响起，大妖本能的向后一退。 它有些害怕，也有些犹豫。 害怕是因为女子身上那浓郁的阴柔之气，犹豫确是本能。 它的本能告诉自己，下面那个闻起来无比恐怖的女人，只是一个空壳子。 只要自己努力一些，就一定可以……，吃了她。 想到吃，它立刻就觉得自己饿急了。 仿佛饿了数千年一般，需要把天下所有能吃的肉都吃下去，尤其是那些又白又胖像猪一样的人们…… 饥饿让它疯狂，也让它痛苦。 于是它抽搐着，所有的舌头不由的从张开的嘴巴中伸出，在自己身体的下方，编织成一片片巨大的网。 贪食之欲，顺着那张网，不停的向四周扩散着。覆盖着。 朝下方的女子和李六指父子压去…… …… …… 许纯良站在荒野上，无奈的挠了挠头。 在他肩头，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正在开心的笑着。 “哈哈……，哈哈……” “爹爹又迷路了，爹爹是个路痴吧？” “不过爹爹别伤心。” 看许纯良似乎有些微微皱眉，小姑娘嘻嘻笑着爬上了他的头顶，伸出自己粉嫩的小手按在许纯良的眉心，愉悦的气息顺着她的手掌钻入许纯良的眉心 ，让有些烦躁的他适当放松了许多。 她用自己刚刚领悟到的安慰人的方式对许纯良说道： “爹爹别伤心，就算爹爹是个路痴，小姑娘也觉得爹爹是个很厉害的路痴。” “嘻嘻……” 她轻轻揉着许纯良的眉心，同时转过头看着跟在一旁的老年许纯良，道：“老爷子，你怎么不帮帮爹爹？那天爹爹讲故事的时候讲过老马识途，你这么老，就不能像老马一样找路吗？” 老年许纯良嘴角抽了抽，这才解释道：“他不认的路，我当然也认不得。” “路怎么走，终究要看他怎么选。”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正在皱眉找路的许纯良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不太明亮的月亮，又低头看了身边的荒野。 十分无奈。 ‘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是个路痴啊？’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然后一脚踢在柯基小狗身上。 “狗东西，天天一点儿用都没有，去，用你的鼻子闻一闻，哪里有路，或者哪里有人。” 被踢了一脚的柯基小狗心底无比委屈，却不敢反抗，只能汪汪叫了两声之后，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开始认真闻了起来。 片刻之后，它漆黑如玉的眼珠子微微缩了一下，然后摇着尾巴朝许纯良跑来。 “汪汪！汪汪！” 它大声叫着，并用尾巴向许纯良指着一个方向。 一个天空的方向。 那里的天，很黑，很浓郁。 许纯良顺着它的目光向那片天空看了看，然后便感觉到了微微的联系。 “嗯……，这个味道。” “是大妖。” “那里有一个大妖。那下面应该有皇族吧……” 想起大妖与这个疯癫的国度之间的深刻联系，许纯良心中有了答案。 身体向下微蹲，他脚下用力。 单纯的肉体力量，在荒野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然后便将他的身体猛的向前推进了很远。 就像是在瞬移一般，一个闪烁，他便来到了百米开外。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这种仅凭身体力量就仿佛在化虹飞行一般的感觉，脚下再次微微用力，将一株狗尾巴草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后…… “膨！” 他破开空气，朝那片浓郁阴冷的黑暗极速前进着…… “希望那大妖下方的人能活着等到我来问路。”他边奔行边想道。 第444章 吃了自己 风在耳边倒退，星光在头顶旋转，许纯良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感觉自己十分的轻松，也十分的舒服。 让他忍不住想要啸叫两声…… 于是他就扯开了嗓子开始啸叫起来。 “啸～～～！”他张大嘴巴，对着那片大妖的方向嘶叫着。 在他身边，小孩儿许纯良看他叫的有趣，也忍不住跟着他的声音开始啸叫起来。 而抱着许纯良发髻的小姑娘则无比开心的大笑着。 “嘻嘻……” “嘻嘻……” 她的笑声清脆明媚，带着发自内心最真诚的愉悦，伴着荒野上的风飞出好远好远…… …… 大妖之下，李六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再次感觉到了浓浓的饥饿，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饥饿，让他想要吃掉一切。 他贪婪的看着儿子，嘴角不停的流下拉丝的口水，满是皱纹的脸不停颤抖着，推动着他伸出自己的六指手掌，本能的向儿子抓去。 在他对面，李秀莲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再次被源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所淹没了一般，忍不住想要吃掉自己看到的一切。 夹了辣酱的烤馍馍。拉扯的马儿，还有向自己伸手的父亲，以及…… 自己。 他看着自己肌肉虬结的手臂，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我的胳膊……，一定很好吃！”他在心底不由自主的想到，并忍不住抬起胳膊，往自己的嘴上凑去。 “噗呲！” 蚀骨的疼痛让李秀莲颤抖，看着自己胳膊上突然出现的那一道参差不齐的缺口，他却不由的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口感嘎嘣脆，鸡肉味。 在摧心蚀骨的疼痛的侵袭下，他愉悦的笑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正在吃一个很香的东西。 “嘎吱！嘎吱！”他将自己的肌肉嚼的嘎吱嘎吱作响，幸福满足的感觉冲入他的心脏，然后激出更加浓郁的贪食之欲。 于是他再次朝自己的胳膊咬去…… 在他上方，悬空站在马车上方的白衣女子皱着眉头，她抿紧了自己的嘴。 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的口水从口中流出。 同时，她不断的拂手，弹指，阴柔的风不断吹出，将天空之上大妖的身体撕扯开一条条血口。 可每当有一个血口出现，那血口蠕动之下，就会变成一张长着层层叠叠诡异牙齿的大大小小的嘴。 然后，就会有一条黑色的舌头从那张嘴巴里伸出，接着与距离自己最近的舌头编织在一起，彼此纠缠成一张新的网。 于是天地间的贪食之欲就会变得更加浓郁一些。 在天与地之间，空气一块块凝结起来，像是一块块毛玻璃一般，变得更加有实质，也更加坚硬厚重。 女子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 在这种压力下，她身体上本来不多的阳刚之气竟然变得越来越多了一些。 她的眉毛变得愈发粗黑，整个人身上的英气感也更加浓郁。 这让她生出了一丝悔意。 但随即悔意便悄然消失。 无论男女，无论是更进一步或倒退回一体两身。对她来说，都是登阶之路的一次体验罢了。 她是一个有着清晰的目标，并愿意为目标努力的人。 简单来说，她的信念便是以终为始。 无论过程如何，她未来总是要成神的。在成神之前，一切皆是体验。 想到这里，她不由张开了嘴巴，任由口中那透明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她低头看向李六指父子。 此时，李六指眼睛里恢复了难得的清明，一身肌肉暴起，一只手推着自己儿子的脑袋，一只手按着他的胳膊，好阻止儿子吃掉自己的胳膊。 “伟大又无用的父爱。” 她在心中评判了一句，任由透明的口水滴下。 因为她近乎完美的身材和美丽的面庞，尽管此时她嘴角正在流出一道道透明拉丝的口水，她看起来依旧美艳，甚至还多了一些很优雅的魅惑之力。 看起来神秘又妖艳！ 她优雅的弯腰，伸手，抓住了李六指和李秀莲。 “很难忍对不对？”她笑着问道。 李六指艰难的抬头，张口：“公，公子。救救我儿子……” 闻言，她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果我可以，我肯定会救的……” “可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呢……” “我现在，也感觉好饥饿啊……” 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忍不住看向李秀莲手臂上的伤口。 “闻起来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她呵呵笑着。将自己的舌头朝李秀莲手臂上的伤口处舔去。 “不！”她的面容上突然多出一道刚毅的神色。 “不能吃！”那神色用她的嘴巴坚决的说道。 下一秒，刚毅神色消失，再次变成了柔美的神色，道：“不吃，不吃饿啊……” 她再次低头，伸长了舌头。 她的舌头像是一条蛇的舌头一般，从嘴巴中伸出老长，朝李秀莲胳膊上的伤口凑去。 “不行！”刚毅神色再次出现。 “废物！”柔美神色再次占据了她的脸，并凶戾的骂道：“废物！废物！真是个废物！” “永远是这样的优柔寡断！” “想吃就吃！饿了就吃！” “这不也是体验吗？” “总想着成神，成仙！” “不敢吃不敢喝！还要一分为二！生出两个我来！到头来愈发优柔寡断！愈发废物！” “还成什么神？” “废物！废物！”她柔美的骂着。 可伸手抓向李六指父子的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她柔美的头颅一分为二。 一边是现在这个柔美的脸，一边是同样眉眼的，眉毛相对刚毅，脸颊相对阳刚的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经历了刚刚的融合后，她再次一分为二。 确切的说，是脑袋一分为二。 她本为一体的意识，再次分成了两份。 虽然都依旧联系着彼此，却明显的，变成了一刚一柔，一阴一阳。 可即便这样，天空之上的贪食之欲依旧压迫着她。 让她想要屈服在食欲之下，想吃了……李六指父子，以及……，她自己。 她的两个头颅看着对方，都同时生出了想要吃了对方的想法。 ‘或许那样，我才能真正的圆融为一！’她的两个脑袋同时想道，并张口向对方咬去。 第445章 我审判你(加更1章 感谢林理10086的催更符) 在许纯良前世，最好口腹之欲的人，无非就是走遍全球，吃遍天下，尝尽全世界的美味或者黑暗料理。再赞叹一句干净又卫生了事。 可在这个世界，当数千万人压抑千年的口腹之欲被积攒下来时，会释放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这一刻，这贪食之欲的外显，被白衣女子和李六指等人放大到了极致。 那便是…… 吃了自己。 唯有吃了自己，才能满足自己。 李秀莲瞪大了双眼，在黑色的瞳孔四周，一根根毛细血管接连炸裂，让他的眼白变成血色。 他用力对抗着父亲拽着自己脑袋的手，朝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咬去。 李六指同样费劲全力对抗着自己心中的饥饿之意，以纯粹的父爱做支撑，用尽全力将儿子的脑袋推远一些，再推远一些。 看到李秀莲那双嗜血而痛苦的眼睛，他老泪纵横，甚至犹豫着，将自己的手臂朝儿子的嘴巴凑去。 “孩子，你别吃自己，来，吃爹爹的胳膊……” 在二人上方，白衣女子分化成两个的头颅贪婪的直视着对方，不断吞咽着口水，对对方产生了想要将其吃下去的浓浓的欲望。 天空之上，大妖用它数十双眼睛开心的看着他们，它和它的数十个脑子，同样饥饿，也同样愉悦。 就在这时…… 他们听到了一声彪悍的啸叫！ “啸！！！” 啸声仿佛从天边响起，却瞬间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同时，一道虚幻的，若有若无的笑声，夹杂在啸叫声中，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状态，进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对抗最纯粹的原始欲望最适合的东西是什么？ 那便是同样原始的欲望。 当那道源自小姑娘，听在他们耳中若有若无，仿佛存在于幻觉之中的笑声传入他们心中时，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实力最低的李秀莲和李六指。 瞬息间，他们嘴角上翘，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尤其是李秀莲，他的实力最低，受到的影响也最大，尽管此时他依旧很饿，心底的愉悦却吞噬了那种饥饿感，让他咧开满是血肉的大嘴，哈哈大笑着。 甚至，连他胳膊上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也跟着大笑着…… 半空中，白衣女子的两张脸一晃神，嘴角便不由自主的上扬了。 她本能的想要抗拒那道突兀的愉悦感，可瞬息间，她便明白了这股愉悦感对自己身体中那团浓郁的，带着强大恶意的饥饿感的挤压。 于是她不再抵抗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笑声，任由愉悦感在自己体内滋生，同时张开两张好看的嘴巴，开始狂笑。 “嘻嘻……”左边柔和模样的脸，笑的愉悦又温柔。 “哈哈～！！”右边英气模样的脸，笑的愉悦又豪爽！ 她愉快的狂笑着，抬头看向啸声的来源。 那里，有一个黑点，伴着那道啸声，正在极速向前闪烁着。 隐约间，可以看到，他似乎有五颗头颅。 “五颗头颅……，哦！是他！”她反应了过来，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同时开始期待。 那位给了她极强印象的家伙，在面对这个强大的大妖时，还能展现出那种强大吗？ 有了他的帮助，大家一起动手，或许我们两个可以从这个大妖手下逃的性命。 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至于李六指父子，她觉得大概率得死到这大妖的口腹之中了…… 她不会感觉愧疚，因为面对这强大的大妖，她也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赤裸，力量的弱者，天生就是被强者看作食物的…… 然后……， “呃？” 她的两张脸同时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天空之上开始逃跑，不停发出求饶信号，痛苦嘶吼着的大妖。目瞪口呆。 两张气质不同却同样好看的脸上，写满了美丽的难以置信。 下一秒，她听到了一道好听又低沉的声音…… “我审判你，解脱。” 与她相同的露出难以置信却并不美丽神色的，还有李六指父子…… …… …… 许纯良的速度越来越快，心情也愈发愉悦。 看着天上的大妖再次用舌头编织成了那个自己在城主府上空见过的舌头之网的模样。 他愉悦的心中闪过一道本能厌恶。 尽管它们出现的原因是金乌家族在坤国做的恶，可许纯良还是本能的对贪食之欲以及浓郁怨气这两种负面情绪充满了厌恶。 所以不等自己继续靠前，他随手一招，柯基小狗兴奋的嗷呜了一声，便高高跃起，将自己的狗头塞在了许纯良手中。 此时要是有旁人在观察许纯良的话，就会发现正在极速前进的许纯良只是随便的张开了手，他背上武器架子中的黑玉剑便瞬间飞出，落入了他的手掌中。 下一秒，许纯良轻声说道： “我审判你，解脱。”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瞳孔瞬息间变成了纯黑，与黑玉剑一样的黑色，像最漆黑的夜空，像最浓郁的死亡。 他的头顶同样出现了一团黑暗。 厚厚的乌云，不断翻滚着，像是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这一秒，远处的大妖与他产生了联系，听到了他说的那句审判，感觉到了他身上浓郁的死亡气息。 所以它害怕了，它的几十个脑子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死亡，因此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恐惧！ 它毫不犹豫朝北方逃去，想要尽可能的远离那道还有些遥远的恐怖气息。 可下一瞬间，一些没法用它理解的意义的东西降临到了它的身上。给它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感受。 冰凉，沉眠，隽永，舒适…… 让他幸福的想要睡着，下一秒，它便幸福的睡着了。 意识在这一瞬间拉长，像天上流星划过的光线一样长。 它被悲凉的黑暗包裹，数十张嘴上都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然后……，它便永远的沉眠了。 许纯良背后的黑暗云层瞬间消失，重新变成了黑色的天空。 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白光飞掠而来，进入面板之中，化作巨量的属性点。 第446章 恐怖的失望 看着天空之上先是惨叫，惊恐，随后露出微笑，带着向往之意迅速死去的大妖。 白衣女子的两张脸，都更加震惊了。 这是她难以理解的死亡方式。她从未见过有人是以如此向往和愉悦的方式死去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任何智慧生物在死亡之前，会慷慨，会恐惧，会装作洒脱。但从未有人如此愉悦的奔赴死亡。 她毫不犹豫从半空中降下，站在了地面上，然后用恭敬的目光，看着正在极速飞射而来的许纯良。 在他身后，正在狂笑的李六指父子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李秀莲震惊的看着自己被自己咬出巨大豁口的胳膊，连忙运转灵气，镇住了正在流血的伤口，在父亲的协助下站起身来，同样恭敬的站着。 等待着许纯良的到来。 然后，他们看到许纯良飞速的射到他们身前，并在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后…… 皱了皱眉头。 …… ‘他为什么要皱眉头？’三人四个脑袋中，同时升起这样一道惊恐的念头。 ‘难道他对救了我们这件事儿，很不开心？’ 他们不由有些害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 …… 杀死大妖，许纯良没有去探究自己究竟获得了多少属性点。 在对死亡的理解越来越深之后，他已经不再将升级作为自身能力的最大依仗了。 此时他最想解决的是自己迷路的问题，所以他再次脚下一点，以化虹一般的闪烁速度，朝那死去的大妖下方冲去。 那里一定还有人，能在这荒野上行走，他们一定认得路。 于是…… 他看到了李六指父子，以及长着两个头颅的白衣女子。 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我迷路的时候，恰好也碰到了这对儿父子……，他们……，也迷路了～～～’ ‘所以，指望问他们路的可能性，基本就无了……’ 这是他看到李六指父子第一瞬间的直接想法，也是他皱眉头的根本原因。 却不知道自己这微微一皱眉，就将原本就恐惧的不行的三人，吓得无以复加的惊恐。 好在下一刻，许纯良便礼貌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坤国皇族被大妖围猎了呢。” “好了，大妖已经死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说完，许纯良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他一个闪烁便离开了数百米。白衣女子和李六指父子一脸错愕，但随即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转眼间，许纯良的身影已经射出去数里远。 李秀莲一脸不解，用自己那极其违和的夹子音问自己的父亲：“爹，这位前辈怎么好像看见救的是咱们就很失望似的……” 李六指也一脸茫然，只能摇了摇头。 白衣女子正要说话，两颗头颅却同时微微一凝眉，再次看向了许纯良离去的方向。 吸一瞬间，许纯良唰的一声来到了几人身边。 “呃……” “几位……” 许纯良用不自信，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话语问道：“虽然不对你们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想询问一下，你们认得去往天陈国的路吗？”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我好像迷路了。” “呃……”李秀莲一脸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这一刻，都很聪明的诸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太会运转了一般。 包括白衣女子在内，他们心中都闪过了一道难以置信的猜测。 ‘这位强的不可思议的前辈，又迷路了？’ ‘他是个路痴吧？’ ‘所以刚刚他看到我们第一时间皱了皱眉头，是因为上次看到我们的时候我们也迷路了的原因？他觉得我们也是路痴？所以很失望？？？’ ‘不会吧？’ ‘这样的前辈是路痴？’ 李秀莲极其不自信的看了看白衣女子，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却同样在白衣女子那两张好看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不解和迷茫。 但他瞬息间便想明白了过来，并且福至心灵一般，连忙说道： “前辈！” “我父亲认得路！” “我们就是要去天陈国的！” “不如我们同路如何？” 刚说完，他就看到自己父亲无比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很显然，他做对了。 李六指赞许的看着儿子，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其实是个隐藏在憨厚外表下的天才！ 这位强大如神的前辈是个路痴，他最需要的能力就是认路。 而自己作为一个走镖数十年的镖头，最强大的能力是什么？ 当然不会是武功了！ 他最强的能力，就是认路！ 就算以前自认为不是，现在也是了！ 况且现在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长着两颗头颅的怪异的人。要知道，她上马车前，可是两个公子！ 虽然这位小姐没有表现出想要害自己的迹象，但是李六指本能的还是对她美丽又邪异的样子充满了戒备。 如果前辈能和他们一起去天陈国的话……，他都不敢想这一路得多安全！ 于是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无视白衣女子看过来的眼神，认真说道：“秀莲说的对，前辈，我就是我们镖局的活地图。” 看到许纯良脸上似乎还有些不信任的感觉，他连忙解释道： “上次不是不认得路，实在是那个大草型的妖鬼迷了我的感知，鬼打墙了，不算迷路的。” “有前辈在的话，遇到那种鬼打墙的妖鬼有前辈解决。在下只负责认路的话，一定没有任何问题的！” “还请前辈一定要让我们来为前辈带路。好让李六指报答前辈数次的救命之恩。” 李六指鸡贼又无比真诚的说道。 这是乱世之中，聪明的小人物的安身立命之道，算不上什么坏心思。 “爹爹，爹爹，他是诚心的，没有撒谎。我感觉的到。”小姑娘站在许纯良的肩头笑着说道。 闻言，许纯良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双头女子，然后再次看向李六指：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一同行走，去天陈国。” 第447章 批评不是目的 荒野上的路单调又平常。 在接下来几日的行进中，李六指用自己的行动向许纯良证实了他的话语。 他确实是一个活脱脱的活地图。 只要天空上面有太阳，他就可以参照荒野中天幕尽头的山，道路旁的老树，穿过荒野的河流，来判断自己等人的位置，并准确的找到他们需要走的路。 在那天晚上之后，那位双头的女子便回到了马车中，继续扮演被李六指父子两位镖师保护的角色。 除了偶尔伸出马车一只手接过李秀莲送过去的干粮之外，她从不下车。 而对于她的诡异，许纯良却毫不在意。 只是小孩儿许纯良和小姑娘总是时不时鬼鬼祟祟的一起钻入马车，半天之后再捂嘴偷笑着偷偷从马车上下来。 许纯良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却并不加以制止，只是当作无事发生一般，与李六指父子一起，行走在马车下方。 路上，李秀莲无比殷勤的伺候着许纯良，许纯良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未对他的殷勤作出什么回应。 他的能力并不是源自于什么武功秘籍，所以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他了。 好在许纯良生性较为淡漠，自认为对他们提供的保护对的起李秀莲的殷勤，所以也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自我内耗。 十分坦然的享受着李秀莲的伺候。 就这样，在白衣女子的忐忑不安中，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小镇只有四条路，两条东西向，两条南北向。像坤国对外表现出来的那种气质一样。横平竖直，方方正正，规模宏大。 在进入镇子之前，与南浦城外一样，镇子入口处，有两个用巨大石头雕刻而成的雕像。 左侧那个呲着大脸笑的无比慈祥的男子是坤国的开国皇帝金乌正阳。右侧那个同样呲着大脸，却一脸威严模样的，正是坤国现在的伟大陛下，每个人饭前都务必要出言感谢的金乌螃。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儿，率先走过两个雕塑，进入镇子。 镇子中的人并不少，人们穿着坤国的特色民族服饰走在街道上，看到许纯良一行人，很多人都不由好奇的偷偷看向他们。 “许公子，这个镇子名叫慈溪镇，以镇子西边的慈溪命名而成，此地的旺福客栈与我们镖局很熟，掌柜的也是武人，住在他那里安全一些。您看……” 李六指恭敬的看着许纯良，用请示的语气询问道。 “你看着安排就行。”许纯良目光扫过并不大的镇子，随意回应道。 “好哩，那咱们往这边走。”李六指做了个请的姿态，用手指指着左手边的那一条街道。 许纯良点点头，示意李六指前面带路，随后跟在马车后面，目光不时扫过镇子中的诸人，亦步亦趋的跟着李六指的步伐，也不着急……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家看起来有些粗犷的客栈前停下。 客栈上书四个大字， 旺福客栈。 站在门前的掌柜的长得五大三粗的，粗手臂粗大腿，粗脖子。还有些秃顶，看起来像个武士而多过像一个客栈的掌柜的。 他一眼便认出了李六指。于是大笑着迎了上来。 “李镖头，您竟然来了！我就说早上起来听见窗外有喜鹊在叫呢，想着今天有什么喜事，原来是贵客上门。”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扫过许纯良和挂着帘子的马车，并悄悄从许纯良背后的武器架子上扫过。 看到许纯良背后背了三柄剑一把伞。 他心底生出一丝不屑。对许纯良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通常而言，真正的江湖高手，都只会有一把武器，最多两把。 一柄暗，一柄明。 明着的武器是擅长的长武器，用来正面厮杀。 暗着的武器是同样擅长甚至更擅长的短武器，用来暗杀、偷袭，反败为胜。 而像许纯良这样装扮的年轻人，像个骄傲的孔雀一般背一身武器的，通常都是什么都不懂的雏鸡。 自以为背个武器架子看起来很唬人，其实就是一个虚头巴脑的样子货。 好在他如今终归不再是闯荡江湖的武夫，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生意人，自然不会做那种不给客人好脸色的憨货。 笑着跟许纯良打了个招呼，他伸手招呼着众人进院子。 在李六指的交涉下，一行人住进了一个院子。 马车中的双头女子并未下车，表示自己在车中休息就好。于是最好的房间便归了许纯良。 许纯良并不与他们客气，背着自己的武器架子进入房间，顺手便脱下了武器架子放在一旁，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老年许纯良坐在一旁的书桌上，顺手拿出自己的烟袋锅子，美美的抽了一口之后，转头看着窗外的马车，嘴角不由升起一道笑意。 而小孩儿许纯良和小姑娘看许纯良呼吸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一般，鬼鬼祟祟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便一起往门外悄悄跑去。 “站住！” 许纯良的声音在他们心中响起，让他们不由一颤。 乖乖停下脚步。 小姑娘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立马露出可爱呆萌的表情，轻飘飘飞起，落在许纯良头顶。 一双小手十分自然的穿过许纯良的脑壳，用双手轻柔的帮助他按摩着大脑皮层，同时用撒娇的口气说道： “爹爹～” “你可千万别怪小姑娘。” “小姑娘可是好孩子。” 看到她的表现，原本有些害怕的小孩儿许纯良不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并学着她的模样，迈步来到许纯良床边，伸手帮许纯良捏着胳膊。 然后，他便听到小姑娘悠悠说道： “如果小姑娘无意间做错了什么的话……。” “那你就怪小哥哥，小哥哥是坏孩子，所有坏事都是小哥哥带我干的。” 小孩儿许纯良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凝固了。 他呆滞的看着小姑娘，不明白人心为何会如此险恶。 “我……” “你……” 他有些口不择言了，却听到小姑娘继续说道： “不过爹爹一定不会怪我们的对不对？我们是孩子嘛，就算犯错了，哥哥简单批评教育一下就可以了。” “批评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嘛……” 第448章 尊重和麻花 “别废话，过来，坐在这里。” 平躺在床上的许纯良轻声说道，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木质床边。 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对视一眼，同时撇了撇嘴。她拽出正在给许纯良按摩的手，乖巧的走到床边，坐在了那里，小孩儿许纯良也是一样，乖乖坐在她的身边，脏兮兮的小脸仰起，露出无比乖巧的笑容。 “嗒。” “嗒。” “嗒。” 许纯良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 房屋外，马车中，盘腿而坐的白衣女子放在双腿之间的双手悄悄捏在了一起，同时，两颗头颅悄然平伸，侧耳倾听。 她的两个面孔看起来都极为平淡，只有隐约有些发白的指节悄然透露着她的紧张。 她用心的偷听着房间中的动静。 许纯良身边有自己看不见的小孩儿，并且那个小孩儿在悄悄的观察自己。 关于这件事，她在上次鬼打墙时小孩儿许纯良离去时留下了笑声之后便已经知道了。 这几日以来，她总能在马车中隐约感觉到两到三双看不见的眼神在悄悄看着自己，但因为对许纯良脾性的不了解。她一直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只能假装不知道马车中还有别人，一直做闭目养神状。 实际心中却怕的不行。 许纯良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她甚至不敢生出逃跑的想法。 只能乖乖的坐在马车中，等待许纯良的审判。 是的，审判。 那日她看到大妖泯灭时隐约听到那句话，早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意念中，成为了她永远无法忘记的梦魇。 “我审判你，解脱。” 此时听到许纯良似乎在喊叫那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她内心忐忑到了极点。 她知道，或许她的命运，即将迎来宣判。 竖起耳朵的同时，她的两颗脑袋却不由自主的走神儿了，再次想起了这些天以来萦绕在她心间的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拥有……，神的力量。’ …… …… 房间中，许纯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不停的，有节奏的敲击着身侧的床板。 清脆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 连老年许纯良都好奇的转过了头，对他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 他同样也在等待着，许纯良做出选择。 “嗒。” “嗒。” “嗒。” “……” 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许纯良抬起手，用食指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头顶，把她头顶的发髻弄的乱糟糟的。 “你们……”他缓缓开口，随后停下，沉思了一瞬。 窗外，马车中，白衣女子的两张脸上，四双眼睛中都充满了凝重。一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审判，要来了。 “你们……，别总是乱跑。”许纯良轻声说道。 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好奇的睁大双眼，看向他的脸。 只见他依旧紧闭着双眼，薄薄的嘴唇缓慢开合，继续说道：“尤其不要总偷偷往人家马车里跑。” “要注意尊重别人的隐私，明白吗？” 许纯良闭着眼睛，双目前泛出前世初中时母亲悄悄进入自己房间偷看自己日记的不良记忆。 “虽然她确实和正常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你们也不能总是偷偷跑去偷看人家。要尊重别人，懂不懂？” “毕竟……，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其实我们……，也都是不正常的啊。” 他轻声教育着两个小孩子。 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懵懂的点了点头。 小孩儿许纯良眨了眨双眼，接着好奇说道：“可是哥哥，她不一样，她真的很神奇啊，我上次看见她时，她还是两个好看的小哥哥呢，现在却成了一个长着两张好看的脸的姐姐，哥哥不好奇吗？” 马车中，女子的背部瞬间绷紧，做出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神奇？好奇？” “呵呵……” “为什么要好奇呢。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大秘密，小秘密，其实都是秘密。我们总不能对每个人的秘密都好奇吧。” “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学会尊重别人，不管别人是厉害的登阶者，还是普通在街边卖面的老百姓。他们都是一样值得被尊重的。” “我们不能因为别人是个很厉害的登阶者，就不尊重他们。” “只要别人没有主动伤害别人，不是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那便与我们无关。懂了吗……” 许纯良的声音耐心又轻柔，像是幼儿园难得的一个有耐心又帅气，很受小朋友欢迎的男老师一般，对着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谆谆教诲着…… 窗外，马车中，白衣女子紧绷的背部缓缓放松，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看向屋内的目光多了些感激的情绪。 但当屋内许纯良的声音缓缓变成了舒缓的呼吸声后，她的两颗头颅对视一眼目光里的感激消失，重新变为了纯粹的冷静。 她们看着彼此，对视数息，无需眼神交流，彼此的思绪便已经共通。 于是她们闭上双眼，进入了修炼状态。 …… 许纯良背着武器架子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镇子的四条街都很热闹，形形色色的人们迎面走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与每个人对视，每个人都对他报之以微笑。 他同样微笑着，将温暖传递回去。所有人都微笑着，幸福的走在大街上。 “许纯良。”他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 猛的回头，就看见那些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竟然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同样用与刚刚一模一样的笑容幸福的看着自己。 他们每个人都很面熟，似曾相识的。 而更诡异的是，他们真的都只是将头【转】了过来。 那些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一个个背对着自己，脖子却拧成了一根根麻花，将本来正脸朝前的面容转了几圈转到了背后，微笑着，幸福的看着自己。 他们似乎感觉不到血肉模糊，麻花一样的脖子上带来的痛感一般。 保持着幸福的微笑。 “许纯良。”他再次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 第449章 佛陀的手 听到背后的呼唤声，许纯良连忙再次回头。 他看到了…… 与自己背后一模一样的人，并不宽阔的街道上，站满了一个个似曾相识的人们。 他们微笑着，幸福的微笑着，脖子拧的像麻花一样。暴露出崩断的血肉，和撕扯碎裂的皮肤。 ‘这是怎么回事儿？有诡异？’许纯良皱起眉头。 “许纯良！”他再次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依旧在他的身后。 于是他……，再次回头。 他看到那些脖子拧成了麻花的人欢笑的看着他，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你还记得我们吗？”他们像多年未见的远房大姨一般亲切又生分的问道。 “我……，我不记得你们了，只是觉得有些面熟。”许纯良轻声说道。 “哦…… ”一道整整齐齐的【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你再转过来看看，看看记不记得我们？你转过来看看，小良。”背后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耳熟，可许纯良却听不出来源自于哪个熟人，于是他只能再次转过头来。 看着那满街的陌生人。 “小良，你好啊。”他们背对着许纯良，笑着看着许纯良，与他打着招呼。 许纯良只觉得每一张面孔都似曾相识。 却想不起来对方的身份。 他们的脖子拧的更严重了，已经不像是麻花了，更像是一条条拧的很细很细，系着气球的线…… “小良。”他背后再次传来喊声。 于是许纯良再次转头…… 他看到，背后那些人的脖子，也一样拧成了很细很细的线，连着他们的脑袋，高高的飘起。 他们愉快的笑着，幸福了一脸，与许纯良打着招呼。 “小良。” “小良。” “许纯良。” 他们开心的笑着，喊着，头颅在距离身体三四米的高度上飘荡着。 许纯良好奇的观察着他们。然后生出一丝疑惑。 “奇怪！” “他们的头颅明明已经飞的这么高了。为什么我却还是能与他们平视呢？” 他好奇的低头，然后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脖子也被拧成了一条丝线，足足有三四米长。 他的头就像气球一般，高高飘在身体的正上方。 而他的身体依旧背着武器架子，乖乖的站立在街道中央。 “原来……，我刚刚和他们一样，转头看别人的时候，身体也是没有转动的？” “我也是拧动了脖子？”他疑惑的思考着。 “这是什么诡异？这么强大？为什么我提前没有任何感觉？” “小良，小良……”在他思考中，前前后后的身影们不断喊叫着他，让许纯良烦躁不已！ “闭嘴！” 他猛的大喊一声。 “膨！” 一个早已飘起，越飞越高的人头，像气球一般炸裂开来。发出像烟花一般的血肉之花。 紧接着，又一个人的头颅脱离了身体，越飞越高，随后…… “膨！” 又是一朵血肉烟花。 “这是怎么回事？”苏纯良左看右看，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想将头部连接回自己的身体中。 可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终于，他觉得身体一轻。 他的头也脱离了身体，越飞越高。 然后，他看到了…… 在云层之上，有一个金色的，巨大无比的佛陀。 那佛陀金身金莲，如天空一般庞大，看不到尽头。 却没有头颅。 在他的脖子上方，是一团浓郁的漆黑之色。 漆黑中，隐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其中蠕动着，挣扎着。看起来无比神秘强大。 许纯良不由好奇，凝神往那团黑色中看去。 ‘是那个夺舍了佛陀的蚰蜒吗？’他本能的想道。 这个念头一起，佛陀头上方黑暗中的东西像是也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般。 他抬起佛手，朝许纯良的头快速抓来。 巨大的佛手瞬息间穿过无数世界，无数云层，距离许纯良越来越近。 …… “爹爹！” 伴着一道虚幻的声音从天边飘来，他看到一双从天而降的小手。 那双小手抓住了他飘飞的头颅，调皮的穿过他的颅骨，用双手轻柔的按摩着他的大脑皮层。 同时将他飘起的头向下轻轻按了下来。 在漫天血肉烟花爆开的美丽景象中，他的头重新回到了脖子上。 一阵恍惚后，许纯良睁开双眼。 “呼！！！” 许纯良满头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呆萌看着他的小姑娘。 此时，她的双手还平伸着，从他的额头插入，捏着他的脑花。 “爹爹，你刚刚在做什么梦？满头大汗的？”小姑娘好奇问道。 许纯良摇了摇头。没有跟小姑娘解释，起身下床。 小孩儿许纯良正趴在头顶的房梁上打瞌睡，透明的鼻涕流的老长，他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没有理会好奇看向自己的老年许纯良， 他径直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坐在了放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子上。 不远处， 马车中闭目修炼的女子悄然睁开了两双眼睛，隔着马车看着他，四目中写满了好奇。 许纯良同样没有理会她。 他伸手将头顶的小姑娘【摘】下来抱进怀中，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目光穿过星空，看的老远，老远。 …… ‘自从在道门墟界中学会《千佛经》，修出三头六臂，答应那白玉观音一定救她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求救的佛陀了。’ ‘今天这梦又代表着什么呢？’ 在经过不知多少次的战斗和神秘事件后，许纯良已经不会再像以往一样不将梦境当一回事情了。 很多时候，梦，代表着一些启示。 是一些神秘的东西给予自己的启示。 ‘所以……’ ‘那位夺舍了佛陀的存在，发现我了？’ ‘并且已经对我发出了攻击？’ 他想起在梦中看到的，那只穿越无数世界，击碎无数天空，朝自己抓来的佛手。 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他不由想到她唤醒自己切入的时间。 ‘难道，未来在佛陀出手的时候，小姑娘会是我最大的仰仗和助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看向小姑娘。 然后…… “爹爹，你看什么呢？” “是不是觉得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 看着小姑娘那傻乎乎的样子，许纯良叹了一口，觉得还是自己努力更靠谱一些。 第450章 疯子 看着马车外抬头看着星空的安静男子，白衣女子的两张面孔上都泛着疑惑的目光。 她想要转移注意力进入修炼状态，不再去关注许纯良。可潜意识一想到许纯良那看不懂的一剑，她就无法真正的进入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于是，她只能安静的坐在马车中，像雕塑一般，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就那样静悄悄的坐着，隔着马车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月亮不知何时钻入了云朵中，天地间变得一片黑暗。 微风吹过镇子，带来一阵阵沙沙声，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黑暗中行走一般。 随着时间逐渐流淌，微风也消失了，整个镇子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传来的遥远的狗叫声之外，天地间再无一丝声音。 许纯良没有再睡觉，他的双目微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黑云。仿佛云中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意识一般。 就这样，他在石凳和石桌前以半躺的姿态坐了一夜。 直到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响起，东方的天边射出金红色的阳光。头顶的黑云也在阳光下变成了白色。 他才缓缓坐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小孩儿许纯良乖巧的帮他捶着背。许纯良伸手捏了捏眉心，在心底疑惑道： “所以……，昨夜天上的黑云，就只是普通的气云？并不是什么佛陀酝酿出来的攻击？” 昨夜头顶那片云实在是太黑太浓郁了，镇子里也实在是太安静了。让他不由自主的以为是梦中看到的佛陀对自己发出了攻击。 所以他安静的等待着，足足等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呵……” “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摇摇头站起身来，对着马车中看了自己一夜的双头女子隔着马车点了点头，起身往院外走去。 来到街上，他不由一阵恍惚。 此时天刚亮不久，街道上的人就已经很多了。 熙熙攘攘的，与昨夜梦中看到的那个场景都有些相似。好在，此时街上的人并不像梦中那样，一个个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也没有出现每一个人都微笑着看着许纯良的诡异场面。 他们大多的一脸麻木的走着。 他们穿着坤国特有的那种民族服饰，有人拉着吱扭作响的车子，车子上堆放着沉重的麻袋，艰难的与许纯良擦肩而过。 有人手中抱着书籍，口中不停喃喃自语着，似乎在背诵着书中的内容。 有人匆忙赶路，背着打了补丁的包袱，快速往镇子外走。 只有许纯良面带微笑，像个格格不入的游人一般，顺着人流随意的走动着。 不知不觉间，许纯良跟在人流中来到了镇子口，再次来到镇前那两个巨大的石雕前。 ‘左侧为金乌正阳，右侧为金乌螃。’ 许纯良双目扫过左侧石雕，这石雕除了大些，宏伟些，与他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石雕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又朝右侧的石雕看去。 右侧这个金乌螃的石雕比左侧金乌正阳的石雕还要微微高大上一丝。 ‘看来这现任皇帝还是知道偷偷给自己搞一些福利……，也不知和那些事情有没有关系。’ 他想起那个从不吃人的大妖黑衣人讲述的那些事情。 想着想着，许纯良不知不觉的就感觉自己有些恍惚。耳朵里传来一阵阵很像猪吃食一般吧唧嘴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他头晕脑胀的，好像在撕扯他的精神，啃噬他的意识一般。 让他那张好看的脸不由一阵发白。 他身体晃动了一下，那些声音消失，他也不再难过。 ‘是什么原因？佛祖？还是这石雕？’他下意识往石雕上看去，接着身体瞬间便僵住了。 无论是金乌正阳的石雕，还是金乌螃的石雕，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具白花花的肉身。 宽大，肥胖，赤裸，他们像许纯良在白石殿中见到的那位皇族一样，张大了嘴巴，不停的咀嚼着。 一团团虚幻的米粒儿一样的白光从来来往往的坤国行人身体上飞起，然后化作一团团米粒儿，流入那两张血盆大口中。 他们贪婪无比，他们一脸饥饿。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他们二人，看着他们不停的大快朵颐着。 吞食着从那些行人身上飞起的光。 ‘这是……’ ‘幻觉？还是真实？’ 许纯良不由向后倒退的两步，想让自己离这两具身体更远一些，同时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的敲打着自己。 因为他发现，似乎这个场景只有自己能看见一般。 其他行人们，依旧一脸麻木的，急匆匆的行走着。对这对儿不断吃着自己身体中一些的巨人视而不见。 甚至，很多人在走到这对儿巨人身前时，麻木的面容上还会临时变成无比激动的神色，对着两个巨人认真行礼之后，再转身离开镇子。 就好像……，在他们眼中，这巨大的身影还是他们的敬爱的两位皇帝的雕塑一般…… ‘许纯良，别管闲事！这跟你没关系！’ ‘不！许纯良，你不能看着它们这样吃人！’ ‘可是……，这或许是你的幻觉呢？你总是会时不时产生幻觉。不是吗？’ 许纯良的意识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在他的脑袋里不停的争吵着。 于是他再次开始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剧烈的疼痛着了。 ‘别！别吵了！’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喊着，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不停的嗡嗡作响着，同时那两道巨大的吧唧嘴的声音愈发轰鸣。 让他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然后他看到，那两个肥猪一样的赤裸身影弯下腰来，开始伸手抓起一个个神色麻木的人们，往自己口中塞去。 “快跑！” “快跑！” “他们会吃了你们的！” 许纯良一手抓着自己的脑袋，一手不停的对着镇子上麻木的人们挥舞着，同时用极大的声音呼喊着。 可那些麻木的人听到声音后，纷纷转过头来。 用麻木且震惊的目光看着他，并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子？怎么在我们两位陛下的雕像下面发疯呢？” 第451章 跪下 “喂！” “疯子，你喊什么呢？” “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在我们陛下的雕像下面大喊大叫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对我们陛下的大不敬？” 那些麻木的人停下脚步，看着许纯良，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带着些鄙视的笑容，不断嘲笑着许纯良。 许纯良瞪大了眼睛，他抬头看了看那两个赤裸的胖子，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刚刚还一脸麻木，此时却似乎十分幸灾乐祸的坤国人。 只觉得自己的头更似乎疼了。 甚至，有些被两位巨大的胖子抓起来塞向口中的人们，也在不停的嘲笑着他。 “哈哈……，快看，这个外乡人是个疯子。” “他让我们快跑？哈哈……，我们为什么要跑，生活在坤国，有伟大的陛下的照拂，我们活的多么幸福。” “他却想让我们跑？” “哈哈……” 他们狂笑着，然后被塞入口中，嚼的稀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脑袋在不停的变大，无比的昏沉。像是有人给他脑子里塞进了一把生锈的钉子一般。 他握紧拳头，狠狠的在头上砸了两下。 看到他的动作，那些本地人更开心了： “哈哈……，你们看这外乡的疯子。” “他竟然打自己的头，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感觉到了陛下的神威，自己知道错了。哈哈……” “看看我们两位陛下的雕塑，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啊……” “英明神武？”许纯良狠狠甩了甩头，仰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两个身影。 白花花的肥肉，不断开合着，将一团团白米粒儿一般的光芒吞入腹中的血盆大口，层层叠叠的肥肉。 ‘这与英明神武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就是那些巨大肥胖的皇族的模样吗？’ ‘你们……，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吗？’ 许纯良愈发震惊了，他目光扫过那些站在自己外围，不断嘲笑着自己的人们。心中开始有些怀疑，或许这真的是自己的幻觉了。 为了不在陷入幻觉的时候伤到这些无辜的人。 他决定离开。 于是他继续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迈步向人群走去，想要走回客栈。 可是…… 平常里压抑至极的人们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看他想要离开，那些围在他身体外嘲笑他的人们打开了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挡住了他。 “哎……” “疯子？你这就想走了？” 一个黑黑瘦瘦的，看起来极为可怜的农户伸手推在许纯良胸口。 “对我们伟大的两位陛下不敬，就是对我们坤国不敬，对我们所有人都不敬。” “不敬完了就想走？” “老少爷们儿们可不答应！” 那人像是一个英雄一般说道，在他身边，无数人起哄着，吆喝着，附和着…… 许纯良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疼痛了。 但理智依旧存在，他用隐隐有些发红的目光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双目中的血丝看起来疯狂又有些嗜血，将男子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似乎让男子感觉到十分丢人一般。他出离的愤怒了。伸出手狠狠的推了许纯良一把，他瞪着许纯良说道：“你看什么？疯子？” “你觉得爷爷我说的不对吗？” “你必须给我们陛下道歉！” “对！给我们陛下道歉！道歉！！！”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吆喝。 声音越来越大，很有一种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感觉。 许纯良伸出手指挖了挖耳朵，转头又看了一眼背后两个雕塑的方向。只觉得身心寒冷。 这哪里是什么英明神武的雕塑啊。这不就是两个正在吃人的怪物吗？ 怪物并不可怕，随手杀死也就是了…… 可是这些愚昧的人啊！ 他们明明是被吃的人，普通的人，可怜的人。却被洗脑成了无比拥护吃他们的人的人。 这才是真正让许纯良心生寒意的地方。 这是另类的控制人心灵的方式，虽然没有大雍朝皇帝那样直接用一城人命去做三尸延寿丹那般爆裂，却带着些让人心生寒意的阴损。 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武器架子并不在身后，他什么都没摸到。 看着那些不断叫嚣着让他给两位皇帝陛下道歉的人们，他强忍着心底的头痛，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们的皇帝陛下道歉。” 他转过身，看着那两个白花花的巨大身体，微微躬身，做了个道歉的动作。 “疯子！你装什么装？” “给陛下道歉，是要磕头的！” “跪下！” “跪下！” 那个农户再次大声吆喝道，他的话语引起了很多围观者的共鸣，于是他们一起吆喝着：“跪下，跪下！” 许纯良嘴角上扬，不由一笑。 笑的无比疯癫。 ‘这些人……’ ‘把我的怜悯当成软弱了。’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想道。他虽然是个有怜悯心的人，却也是一个屠夫。 所以当他听到这些人喊着让他跪下时，他虽然心中对这些普通人依旧无比不屑又怜悯。此时却不由生出了一些杀意。 “你们……，闭嘴。”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寒冷，同时对着客栈的方向，招手。 客栈中，马车里面对面静坐的白衣女子猛的回头，一脸震惊的看向屋内。 唰！ 两道空气撕裂的声音响起，黑玉剑，血肉铜钱剑破空而出。 化作两道飞虹，径直朝镇子外射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两张脸相视一秒，毫不犹豫从马车中走出。 在她出马车的瞬间，两颗分开的头颅彼此纠缠在一起，融合为一。 变成了一个同时拥有着英气与柔美之气的女子。 跟在黑玉剑和血肉铜钱剑后面，她化作阴柔的风，快速往许纯良的方向飞去。 “哈哈……，疯子！你很嚣张啊！” 那个农户依旧在挑衅着许纯良，然后…… 他突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看到许纯良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两柄剑。 一柄好看的黑色玉剑，一柄无比恐怖的血肉铜钱剑，拿着剑的许纯良双目猩红，低头对他微笑着： “你是说……，让我给他们俩跪下？” 第452章 幻觉又来了? “你说……，让我跪下？” 许纯良的嘴角升起一道诡异的笑意，猩红的眼睛逐渐变黑。 一些纯粹的杀意化作实质，在他身上隐现着。 他的头发上，每一个黑色细长直的头发上都出现了一缕浓郁的黑光。白皙的皮肤下，也隐隐有些黑色的暗纹，在肌肤的深处，细胞的内里，隐隐波动着。让他整个看起来十分的阴郁。 他低着头，用黑色的眸子看着那个黑瘦矮小的，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叫嚣着让他跪下的农户。 “我好心帮你，劝告你逃命，你却让我跪下？” 他捏了捏右手中的血肉铜钱剑。 剑前血红的肉丝散开，像一条条蚯蚓一般蠕动着散开。和那些金色的铜钱一起，拉扯成一张一米见方的网，缓缓笼罩在农户的头顶。 并一点一点向下缓缓蠕动着，给那农户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我，我……，我……”那农户张了张嘴，终于发现许纯良并不是他想象中可以轻易欺负的来自外乡的疯子，而是一个强大又诡异的家伙时。恐惧和麻木重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连带着让他刚刚还无比坚硬的双腿不由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给他带来了活命的机会。 原本还想发作的许纯良突然泄气，觉得很没有意思。 眼前跪着的麻木农户没有意思，那些起哄让他跪下道歉的围观者没有意思。背后那两个由雕塑变成的巨大白胖子也没有意思。这个镇子也没有意思，很没意思。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很想离开。 于是他不再理会眼前跪着的农户和那些已经向后退了数步，形成一个包围圈的镇民。 迈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他打算喊上李六指他们离开这个没意思的镇子。 背后，头顶。那两个正在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的白胖子对他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的进行着吞食的动作…… 看到许纯良拿着恐怖的两柄剑径直走来，围观的人群快速后退，并让开了一条道路。 许纯良没有理会他们头顶不断飞出的白色米粒一般的光晕。大步穿过他们，往第二道街走去。 一个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一身白皙，身材苗条又不失丰满，很有些细枝结硕果的韵味。 看到她，许纯良不由一愣。 ‘她什么时候又变成一颗头颅了？’他本能的在心中想道。 白衣女子面带微笑，一张脸上同时显现出温柔与英气两种神色，看的许纯良不由一怔。 他分明看到，眼前女子的眉心正中间处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微的常人看不到的裂缝。裂缝黝黑深邃，虽然极细，却似乎是亿万年都无法弥补的鸿沟。 而女子那两张脸，就由这条鸿沟分割着，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公子，你有些心不静了。”白衣女子的两个半张脸看着他说道。 许纯良用力甩了甩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两个不知是不是由自己幻觉产生的白胖子。道：“是心不静吗？” “我分明看到了……” 他指着两个大白胖子，缓缓说道：“你看他们……，多贪婪啊……” “什么？你看不到吗？”他看到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心中不由一阵疑惑，再次回头间，他不由一震。 在他背后，那两个白白胖胖的巨人消失了。 只有金乌正阳与金乌螃的石头雕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呃……” 许纯良震惊的看着两个雕塑。无论是左侧的金乌正阳，还是右侧稍微庞大了一份的金乌螃。都无比庄严的站在地上。像他见过的所有雕塑那样，安安静静，宝相庄严。 根本没有一丝移动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明明都看见了？难道真的是幻觉？”许纯良再次用力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那两个雕塑。 雕塑依旧是雕塑，没有任何变化。 而那些围观他的人，头顶也再没有飞出白色米粒儿一般的光华。 甚至那些围观的人们口中的话语也变了…… “哎……” “好可怜的外乡人。” “找的这么好看，却是个疯子……” “还拿着那么凶残的剑！陛下说的没错，外国人都是妖魔鬼怪，他们都是恶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刚刚真的是我的幻觉？我开始做梦了之后，又开始出现幻觉了？”他有些不相信的往那两个雕塑的方向走去，并顺利来到了雕塑下方。 伸手在金乌正阳的雕塑上抚摸了一下。 入手冰凉，粗糙。 是切切实实的石雕的手感。这确实是两个石雕。而不是什么会变成人的东西。 “不！我不信！” 许纯良扭头看向四周，他寻找着老年许纯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可是老年许纯良昨夜似乎一直坐在屋里，甚至没有和他一起在院子里看云，此时根本就不在他身边。 同样的，小孩儿许纯良也不在他身边。 他焦虑的，焦急的伸手在头顶摸了摸。然后在自己发髻上摘下了一直在帮助自己按摩大脑皮层的小姑娘。 将小姑娘捧在手中，他焦急问道： “小姑娘，你告诉我，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小姑娘好奇的笑着，依旧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可眼神中却有些不解的神色。 “就是这两个东西……”许纯良伸手指着金乌螃和金乌正阳的雕塑说道：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它们变成了人？巨大的肥胖的人，坐在那里不停的伸手抓起…… ” 他话还未说完，便停了下来。 因为小姑娘用她的神色告诉了他答案。 她正在担心的看着他。 “呵呵……，看来你也没看见。”许纯良笑了笑。 伸手用手指肚点了点她的小脸，然后这才转头看向白玉女子的两个半张脸。 “你说的对，是我的心不静。” 白衣女子笑了笑，两个半张脸各自露出属于自己的神色。 她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如果你想静一静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 说话间，她的白衣随风飘飞着，一些幽暗温柔的阴风从她身上吹来。吹在许纯良的脸上。 很舒服，很轻柔。 像情人的手掌。 “不用！”许纯良冷冷拒绝道。 第453章 夜探 拒绝了白衣女子的好意，许纯良分开围观的人群，率先离开。 白衣女子转头疑惑的看了看那两个巨大的石雕，并伸手摸了摸。 ‘这确实是两个石雕，是吧？’左侧半张脸有些不太确定的朝右半张脸问道。 ‘应该是吧……’右半张脸用同样不确定的声音说道。 因为许纯良表现出来的绝对强大，她们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不太确定。 看许纯良已经远远离去，她们也不再纠结，身形融入人群，快速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在她也离开之后，围观的镇民一一散开，镇子口再次变回了原本的人来人往的模样。 当所有人都不再注意两座雕塑时，右侧金乌螃的石雕微微蠕动了一下，巨石雕刻成的肥大脸庞上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奇怪笑容…… …… “你说你看到了那两个石雕变成了人？还不停的吞食着从普通人头顶飞出的白光？” 客栈中，老年许纯良皱眉。紧接着瞬间消失。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许纯良身前。 “我去看过那两个雕塑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你也不要想太多，也可能不是幻觉。”老年许纯良一边思考着，一边缓缓说道：“这金乌正阳的手段诡异，并且所图甚大。或许其中还隐藏着些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东西。” “对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镇子里，是没有斩妖司的。” “没有斩妖司？什么意思？”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都不由看向他，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 “没有斩妖司不奇怪，可没有斩妖司，还没有诡异，这就很诡异了……” 老年许纯良继续说道。 “你们昨天晚上，有在这镇子里看到一个诡异吗？” 许纯良明白了他的意思，并缓缓皱起眉头，道：“其实……，不只是这个镇子里没有看到诡异，甚至上次在南浦城，除了赶大集的那一天出现了那些诡异事件之外，我遇到最诡异的东西，也就是戏子了。” “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戏子在，所以斩妖司的武者们将南浦城的诡异都杀干净了……，现在看来，是本地的诡异本就很少？”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许纯良犹豫着，转头，看向镇外。 那两个巨大雕塑的方向。 “还有一种可能。”老年许纯良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排着看向镇外的方向，道：“现在的你太强大了。” “强大到那些小诡异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就像一片从你身边飘落的落叶一般，它们明明存在着，你却视而不见。” 许纯良伸手接住那片被风吹到自己面前的树叶，翻转过来，看着它背面上正在极速的爬来爬去，想要找到出路的小蚂蚁。 若有所思。 “那就今晚再看一看吧。看看究竟是这坤国城市无诡异，还是我变得麻木了。” …… 傍晚的微风吹走了一天的燥气，也吹来了凉爽又湿润的黑夜。躺在床上的许纯良睁开双眼，他与身边同样闭目养神的老年许纯良对视一眼，一起走出房间。 今夜依旧无月，天地之间一片漆黑。除了西街的一些店铺和院子中还燃烧着些篝火之外，再也没有一点亮光。 对着马车中的女子点点头，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一同迈步走出院子。径直向西街走去。 白日里询问过李六指，西街就是这个镇子的烟花街。 赌坊，窑子，半掩门儿。 那些容易藏污纳垢的产业，独属于夜晚的乐子，都汇聚在这里。 静悄悄的走在黑暗中，看着西街那些燃着灯火的院子中传出来的丝竹声和调笑声，许纯良不由得笑了起来。 有种回到了樊城，夜游烟花巷的感觉。 今夜他没有再背武器架子，只是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修身的袍子，并随手将黑玉剑别在腰间，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年公子一般。 清澈，无害。甚至还会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此时，他收敛着自己体内的灵气，并放松了自己身上的肌肉，好让自己的脚步变沉，在泥土街道上踩出沙沙的声音。力求像个没有武功，脚步虚浮的普通人一样。 他一边走着，一边认真的感受着，黑暗中是否存在着一些偷偷看着他的目光。 但直到他来到了西街，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被窥视的感觉。 ‘难道真的没有诡异？’站在一个不断对外散射着粉色光芒的阁楼前，许纯良心中闪过今夜的第一次疑惑。 “哟……” “公子个头儿真高，长得真白净。不是我们坤国人吧？” 一个面露桃花色的女子从粉色灯光中走来，伸手挽住了许纯良的胳膊。一瞬间，久违的绵软和温暖挤压着许纯良的胳膊。让他不由一阵恍惚。 可这种恍惚根本无需判断，就可以明确知道，这不是来源于诡异。 因为这位从粉楼中走出的女子，穿的是坤国特色的那种女子服饰！ ‘许纯良，我看你是真饿了！’他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同时毫不客气的用胳膊反向挤压了一下那团绵软。伸手搂住了女子。 “嗯……，小爷我确实是第一次来，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将自己的身体依在那女子的身上，与她一同往楼中走去。 粉灯闪烁间，许纯良进入了楼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穿着坤国民族服饰的女子，和一个个在她们身边找乐子的……，正人君子。 ‘呃……，果然，生活在压力比较大的坤国的老百姓，比大雍朝的正人君子们要更加变态一些。’他看着身边一手搂着一个女子的胖子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同时，他有些不适应一般，对怀中的女子说道： “能不能安排个房间……，这样在大庭广众里，我不太习惯。” “嘻嘻……” “公子不愧是外乡人，就是和我们本地人不一样。” “兰香，新麝，你们来，服侍这位公子进房间……” 在她的招呼下，两个身材傲娇，面露粉光，穿着坤国女性传统民族服饰的女子，一左一右拥住了许纯良，用自己弹软的身体拥簇住他往阁楼上走去。 “你先不要跟来了。”许纯良看了一眼老年许纯良。 第454章 有诡异，夜杀人 “奴家新麝，见过公子。” “奴家兰香，见过公子。” 粉色的纱帐摇曳着暧昧无比的粉光，新麝和兰香扶着许纯良在牙床边坐下。 这一幕让许纯良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幕似的。 为了确定这两个女孩儿是不是诡异，许纯良深入虎穴，不忘初心，实事求是！ 他足足试探了六次，将新麝与兰香从内到外，从灵魂到肉体，检查了个通通透透。 终于确认，这两个面色苍白的姑娘确实不是诡异…… “公子要走了吗？” 当许纯良站起身来之后，不知是名为新麝还是兰香的姑娘，用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双眼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有些留恋的问道。 “嗯，我还有正事。” 许纯良从衣衫中拿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放在的桌边，迈步往外走。 “公子还来吗？”背后再次传来了那姑娘的声音。 “……”许纯良没有回复她。 ‘这还留恋上了？老子是来找诡异的！’他在内心强调了一句，随后伸手推门，走出房间。 刚走出房门，站在过道上往大厅中俯瞰时，坐在楼下一张空桌子前抽烟的老年许纯良一个闪烁便来到了他身边。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老年许纯良有些若有所指的说道： “年轻人要惜身。” 接着，不等许纯良反驳，他接着说道：“在你检查这两位姑娘的时候，我已经将整栋楼里的人都检查了一遍。这里确实没有诡异，一个诡异都没有。” “是吗？那可实在是太诡异了。”许纯良应了一句，迈步走下楼梯。 刚刚那位迎他进来的女子再次出现，搂住了他的胳膊。 “公子要走？不如晚上歇在我们园子里如何？” 许纯良呵呵笑着 ，用手在她肥圆的臀部上轻轻抽了一巴掌。 “不了，还有事。” 说完，放在女子屁股上的手用力抓了一把后，坏笑着离开了这间点着粉色烛火的园子。 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几个同样热闹非凡的青楼和赌坊，街道上一片宁静。 许纯良眼神扫过斜对面街道的青楼，阁楼上，一位身材妖娆的绿衣女子拿着一张绿色手帕，对着他摆了摆手。 “不用去试了，我已经看过了。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诡异。” “青楼中没有诡异，赌坊中也没有诡异。这个镇子干净的很。” 老年许纯良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许纯良微微皱起眉头：“你确定吗？”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人血的血腥味。通常来说，血腥味代表着，有人受伤，或者，被杀死。 而在这个世界中，如此深夜里的血腥味，通常代表着……， 有诡异，夜杀人。 “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许纯良低声说道。 “呵呵……，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嗅觉借给我的话，我就可以闻到了。”老年许纯良耸了耸肩，不在乎的说道。 看到许纯良微微吸着鼻子往黑暗中走去，他没再说什么，身体轻飘飘飞起，跟在许纯良身侧，一同往前方缓缓飞去。 顺着那逐渐变浓的血腥味，许纯良拐进了西街深处的小巷子里。 巷子与其他地方一样，安安静静，什么东西都没有。 顺着巷子走到尽头，血腥味愈发浓郁，微微侧头，凝神静听，他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像是有几条犬，在啃食着肉骨头一般的声音。 ‘吃人么？’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猜测，伸手抽出了腰间的黑玉剑。 黑玉剑在黑夜中，不反射一丝光芒，仿佛不存在一般被他执在手中。 向前迈出一步走出巷子，许纯良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画面。 漆黑的巷子深处，蹲着三个人形的黑影。 他们撅着屁股，将头低到地皮上方，在一团散发着人血味道的人形事物上奋力啃食着。 ‘这是什么诡异？明明穿着人类的衣服，却吃的如此生猛？弄的哪里都是血？而且……，它们的身上，似乎没有诡异气息？’许纯良心生疑惑，不由自主的迈步往它们身边走去。 以许纯良多年来的经验来看，这类已经变成了人形，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诡异，通常不会像眼前这三个东西这样。吃的如此不【文雅】。 他走到三个东西身后，借着几乎不存在的天光，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也看清了被他们吃着的东西的模样，然后不由瞳孔一缩！ 是他们，不是它们。 即便许纯良如今已经是金刚神境的修为，杀过无数恐怖的诡异、伪神，以及各种强力人物，此时他也不由得感觉喉咙发紧，皮肤发凉，背后生出一道冷汗来。 借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天光，他看清了眼前蹲在地上吃人的诡异。 他们不是诡异，而是……，人。 吃人的人。 他们穿着很普通的，甚至是寒酸的打着补丁的衣服。 拥有着瘦弱的身体，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孩子…… 那孩子此时正趴在地面上那个被割断了喉咙的男人胸口，疯狂的啃食着…… 他的喉咙中不停的发出稚嫩的，令人浑身发冷的哼哼声，显然是在用力的吞噬着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他此时正在吃那个人的肉的话，看他的动作，许纯良甚至可以觉得他是饿急了在那个人身上吃奶…… 而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也一样低着头，一口一口咬在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躯干上，像饿死鬼托生一般，急匆匆的吞咽着。 “你们……，在……，干什么。”许纯良机械的张口询问着，声音发紧，喉咙发痒，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因此变得有些陌生。 他的话让那三人不由一颤。 小孩子本能的抬头看向许纯良。 那是一个可爱的面孔，大眼睛，高鼻梁，头上梳着一个和小姑娘一模一样的小小朝天辫儿。 只是他那张可爱的面孔上，有一张沾满了血的嘴巴。 配上他此时明显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小恶魔一般恐怖阴郁。 第456章 砸碎 许纯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在墟界中面对入神一般的纸道人时，许纯良没有后退。 在面对以一城人为食材，熬制三尸延寿丹的人厨子时，许纯良没有后退。 在面对尸身教召唤出来的盘陀神时，许纯良没有后退。 可今天夜里，许纯良后退了。被一个没有任何武功，顶多不超过五岁的人类小孩子，吓退了一步。 而在小朋友身边，是两个同样满脸鲜血，正在吃人的人。 看到他们抬头，许纯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可那二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向许纯良进攻，也不是带着那孩子逃跑。 他们先是一脸惊恐，似乎是因为自己吃人的事情被发现了，然后又变成了祈求。 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一把拉过那个尚在懵懂中的孩子，将他护在身后。 接着就对许纯良咚咚磕起头来。 “我们没有杀人！不要报官！” “我们太饿了……” “他先死了，我们才吃的……” “我们真的没有杀人！” “他已经死了，我们太饿了……” “孩子太饿了……” “求求你，别报官……，给孩子留条活路吧，太饿了……” 伴着咚咚咚的磕头声，许纯良手中的剑握了又握，紧了又紧，然后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他再一次迷茫了。 如果他们是诡异，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斩杀。 如果他们是变态，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将他们斩杀。 可是……，他们只是饿了啊。 看着他们的反应，以及他们身上穿着的坤国农户特有的那种服装特质，许纯良相信了他们的话。 作为家中灰米不够吃的农户们，他们流浪到了这个镇子中，他们饿了，他们看到同样是农户的他死亡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为了自己能活着帮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这对儿可怜的父母决定带着自己的孩子吃人。 他们甚至没有力气，没有时间将这个刚刚死去的人肢解，炖煮，就只能第一时间爬到他的尸体上，去啃食他的身体…… “呼……”许纯良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却感觉憋闷的胸口没有任何缓解。 他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很想像那些站在高处的人质问他们，既然已经被皇族和当权者压迫成了这样！为什么不反抗？ 他很想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去砸碎城主府的大门，抢走本就属于自己的粮食。 因为他知道，他们被皇族和那些肥胖的士绅们，装上了比精神钢印还要深邃的锁链，让他们只知道埋头种田，却相信那些被他们种出来的白花花的粮食独属于皇族。 他们根本不配吃。 “老百姓……，太苦了啊……”许纯良脑海中闪过黑衣大妖讲过的那句话。并在此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样的苦意，怎能不产生连由贪食之欲滋生的大妖都吃不进口中苦意？ “哎……” 伸入怀中摸了摸，许纯良将自己今夜出来时身上装着的几张银票全部给了那对儿带着孩子不停磕头保证自己没有杀人的夫妻。 “带孩子吃点粮食吧。” “然后……，就离开这个国度吧。” 他轻声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往镇子口走去。 “你……，要干什么？”老年许纯良跟在他身后，有些犹豫着问道。 “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那对儿雕塑。看看它们究竟能不能变成人。” “如果它们确实能变成人的话，那我就杀了他们。” “如果他们确实是雕塑呢？”老年许纯良在此问道。 许纯良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被啃食出参差不齐的伤口的尸体，声音变得无比阴冷： “如果他们确实是雕塑的话，那我就砸了它们。然后……” “找到他们的主人，并且杀死他们。” “无论他们是不是什么皇帝，是不是已经触摸到了成神的路径。他们都只配成为死人。” …… 漆黑的夜幕下，两位皇帝陛下的雕塑耸立在小镇入口处。看起来就像两座巨大的黑山。 他们像山峦一般雄伟高大，享受着每一个路过之人恭敬的问候和虔诚的祭拜。 甚至，就连一些活不下去的坤国人流浪到此的时候，都不会选择作出在他们的下方睡一会儿这种可谓不敬的举动。他们享受着所有坤国人的平等恭敬。 黑夜中，一道身影从镇子中走来。 他的脚步很慢，也很稳，在浓浓的夜中，发出一道道轻微的脚步声。 “踏、踏、踏……” 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是腰间挂着黑玉剑的许纯良。 他径直来到两个雕塑下面，仰头看着他们伟岸的身影。 几乎不存在的天光下，两个巨大雕塑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看着他们粗糙的石雕身体，许纯良伸出手指，在他们几乎比自己还高的脚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和坚实的触感告诉许纯良，它们确实是一对儿普普通通的石雕。 老年许纯良在许纯良身边停下，将双臂环抱起来，不解的问道： “有这个必要吗？砸了它们。” “它们只是两块石头罢了。砸掉它们，说不定还会引起坤国皇族的警惕，让他们防备起来。如果你想杀死坤国皇帝的话，不如直接去皇宫。” “现在的你又不像那时在大雍朝时那样实力不允许。直接杀了岂不是痛快？” “有这个必要。”许纯良缓缓说道，声音无比坚定。 “如果只是杀死了一个皇帝，那就会有另外一个皇帝坐上那个位置替代他，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那些可怜的人。” “坤国需要的不是一个皇帝的死亡。” “而是让坤国的人们知道，他们的皇帝并不知的尊敬。” “也不是恐怖的，不可战胜的存在。” “积攒了数千年的怨气，不应该他们自己藏起来！” “就先让他们看到，皇帝的雕塑被砸碎吧！” “不管他们是石头，还是会变成白花花的吃人的胖子！” 许纯良伸手撕开了脖子两侧的皮肤，两颗虎头从脖子两侧钻出。 “你要干什么？”老年许纯良疑惑问道。 “说了要砸碎它，那就不能用剑。”许纯良的三颗头颅上同时生出残忍的微笑。 同时，又有两对汉白玉手臂在他肩头生出。 三头六臂。 他身体向后拉伸如满月，肌肉拉扯成一根根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然后…… 腰肢像满弓一般瞬间弹直，六个握紧的拳头，狠狠朝眼前金乌正阳的雕塑上砸去！ 第457章 免单 “嗡！！！” 一拳砸出，空气中传来一阵钟明般的轰鸣声。许纯良的三颗头颅上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出现了！’ ‘哈哈！我没有疯！这也不是幻觉！哈哈！’ ‘这些石雕是活的，这些石雕是活的！’ 在他的拳头前面，空气变得无比粘稠，像一块块黑曜石一般的固体一般拦在他的拳头前。 而那两座巨大庄严的石雕，也随着他一拳砸出，开始快速褪色。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咕唧……，咕唧……，哗……，哗……，咔嚓、咔嚓……” 一些混杂的，刺耳的吃东西的声音包围在许纯良的周遭，这些声音的衬托，让许纯良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烦躁。 那两个石雕皮肤上的石头质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花花的肥肉，和一些腥臭又黏腻的汗液。 同时，那些吃东西的声音变得愈发嘈杂起来。 层层叠叠的肥肉甩动着，两座石雕化作两个赤裸的巨人，带着强横无匹的威压，弯下腰，张开血盆大口，朝许纯良咬了过来。 ‘哈哈……，我没疯，这不是幻觉。哈哈……，是不是，老东西。我没问题。’许纯良对他们伸来的大嘴看都不看一眼，转头跟老年许纯良确认着。 “是的，你没问题，他们是确实存在着的。”老年许纯良认真的对着许纯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对许纯良很重要。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许纯良开心的笑了起来。 而这一刻，那两张大嘴也包裹住了许纯良的身体。 他们的嘴巴像海中的巨鲨一般，许纯良正常人的体型，在他们面前简直就像是一只待啃的羊肉串一般。 一根根无形的触须从他们嘴巴四周向外无意识的摆动着，朝许纯良的身体缠去。 而许纯良却毫不理会。 他只是平静而缓慢的伸手，将自己此时三头六臂状态下生出的两双汉白玉手臂像佛教供奉在大殿中的那些罗汉那样伸出。 一左一右，抓住了他们的两张嘴巴的上下颚。 随后，金刚神境的灵气运转，在他强大的肌体中极速流动着，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他轻松的便撑住了那两具肥大肉体的两张大嘴。 这种感觉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于是他们摆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身上那一层层肥肉荡漾起海浪般的浪花，如山一般的重力化作强大势能，朝许纯良压了过来。 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压垮许纯良相对瘦弱的身体。 可许纯良就像是扎在海浪中的灯塔一般，任凭他们巨山一般的肥胖身体宛如泰山压顶一般，他也只是微笑着，用力。 两双手臂同时向外，撑开，撕裂。 “呲啦……” 就像是捕蛇人随手撕掉蛇身上的皮，又像是一个贪吃的孩子用力撕开一块儿连着筋的卤牛肉一般的声音响起。 伴着两声痛苦的嘶鸣声。 那两具巨大肥胖的身体，被许纯良从嘴巴处，生生撕开。 鲜血像倾盆的雨一般流出，河流一般的肠肚从天空中撒下。 四条手臂用力一抛，将四片巨大猪肉扇子一般的肉身抛起，紧接着手臂再伸，再撕…… “呲啦！” “呲啦……” 一团团血肉被撕开，掉在地上，接着快速蜕变成一块块碎石…… 一刻钟后，许纯良站在碎石之中，身体四周没有一滴鲜血。 随着那两个巨大肥猪一般的身体被他彻底撕碎之后，那些肠肚、鲜血，都消失了。 它们尽数变回了碎石的模样。 …… 回到客栈，对着车门紧闭的马车微微点头，许纯良回到房间，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随后和衣而睡。 第二天，当鸡鸣声唤出了东方的太阳之后。 一道惊恐的叫声响彻镇子。 紧接着，全镇的人群焦急的往镇子口涌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镇子口包围。 人们窃窃私语着，随后逐渐沉默。 眼睛里写满了奇怪的意味。 惊恐、焦急、无措、试探……，以及一些，隐藏很深的……，窃喜。 这一日上午，整个镇子的气氛都怪怪的。 人们用眼神打着招呼，脸上的麻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试探的交流。 就好像再问…… “吃了吗？” 客栈门前左侧的第三家摊位上，面容并不好看的老板娘端来一碗撒着鲜红辣椒油的豆腐脑儿。 看起来很是香甜。 许纯良埋头舀上一勺倒入口中，只觉得十分香辣过瘾。 他三下五除二将那一碗豆腐脑吃完，抬头看向面色恍惚的老板娘。 伸手向怀中掏了掏。 “老板娘，多少钱？” 老板娘看了许纯良一眼，双手抬起，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好将自己脸上忍不住想要流露出的笑意压下去。 她面带悲伤的说道：“今日为陛下的雕塑祭奠，就不收钱了。” 许纯良点了点头，感觉到了她的欣喜，也终于感觉到这个国家的人们的生气。 “好。”他认真的回答了一句，站起身来，往客栈中走去。 他没有矫情的再给老板娘掏钱，因为他对的起这一碗豆腐脑儿。 半日后，当太阳逐渐偏西时，李六指父子拖着马车，和许纯良一起，离开了这个无名的镇子。 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之下斜斜的拉出老长…… …… 又半日后，天黑了…… 镇子口的一个木质牌坊上，一些黑色的细缝出现，将木头柱子切割成一块块小粒的木块儿。 那些木块流动着，组成一个红衣女子。 女子面上覆着一个黑色脸谱，在黑夜中神秘无比。 她轻飘飘的迈步，转眼间便来到了那片雕塑破碎之处。 皱起了眉头。 “谁干的？” 同一时间，整个镇子的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块木头器皿发生了变化。 有的是一个木雕，有的是一张木门，有的甚至是一只木碗。 这些木器变化着，变成一个个同样戴着黑色脸谱的纤细人影。 这些人影落在熟睡中不小心露出微笑的人们的头顶，进入了他们的梦中。 一片片零碎的画面出现在她的意识中，拼凑起来。 第458章 坤国皇帝雕塑崩碎事件 她从一个在镇子口卖茶的老汉梦中，看到许纯良和李六指一起走进镇子。 她从一个农户梦中，看到许纯良站在雕塑下面对人们大声喊着快逃。 她看到人们嘲笑着许纯良，说他是个来自外乡的疯子，吓得她不由捏紧了拳头。 她看到了…… 黑夜中，那些无数的她还原成一片片木头，站在雕塑碎片前若有所思。 ‘他没有杀人，却砸碎了陛下的雕塑？为什么？’ ‘他让人们快逃，是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说陛下的雕塑在吃人？’ ‘他给了那三个吃人的人那么多钱，是那么善良，为什么下一刻又要去砸碎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有太多疑问，却没有答案。 她甚至不敢追上许纯良去问一问。 …… 天色再次黑了下来，李六指将马车停好，带着儿子在四周搜集起来， 很快，二人抱回柴火，李秀莲点燃一团篝火，从马车后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在篝火上烤动起来。 这几日的接触，李秀莲发现许纯良同样也很喜欢他烤的馍馍夹辣酱。 这种和前辈高人之间相同的食趣让他有种莫名的荣幸，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小心翼翼的将馒头烤的焦黄，并找出其中最好的那个夹好辣酱送给许纯良。 今夜亦是如此。 当他拍打着馒头上的灰，去找许纯良时，就听到许纯良正在对自己的父亲和马车中那位有着两个头颅的女子用商量的口气说着话。 “两位，我们接下来的路途，我想稍微改个道。尽可能的多绕一些城镇。” “确切的说，我们去往天陈国的路上，凡是有坤国皇帝雕塑和皇族的城镇，我都想去看看。” 面对许纯良商量的口气，李六指的身体不由的抖了一下。 他犹豫着思考道：“前辈救我父子两次性命，前辈有要求，李六指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马车中的公子只是我的客人，前辈此去必然是有危险的，如果前辈只是需要带路的话，能不能让他和我儿子一同离开。” “李六指一人就可以带路。” 许纯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那也行。” 他并不是在试探，也没有兴趣玩什么套路，怎么想便怎么说。 李六指正要道谢，却听到自己背后和马车中同时传出两道声音： “不行！” “嗯？”许纯良与李六指同时发出一声疑问。 “我不要与父亲分开，也不怕死！我要跟在前辈身边，无论前辈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李秀莲抱着烤馒头认真说道。 “糊涂！”李六指瞪了儿子一眼。 “吱呀……”马车一直紧闭着的车门从里面打开，露出白衣女子那张正中心有细微缝隙的脸。 “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她的脸上同时露出英气和柔和两种神色。 看许纯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知道许纯良没有拒绝，便转头看向李六指。 “老江湖了，碰到自己儿子的事情就犯糊涂。”她没有避着许纯良，径直将李六指心中所想的事情讲了出来，看李六指面色大变，她接着说道： “你想想那晚上见过的那个恐怖的大妖，你觉得如果我和你儿子再次遇到那东西的话，我能活？你儿子能活？” “在这个国度里，还是跟着许公子才是最安全的。” 李六指瞬间面色大变，一直挺着的腰背不由微微拱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对着许纯良跪下。 正要说出些感谢和祈求的话，却看到自己眼中那个恐怖到深不可测的前辈，既没有看自己，也没有对自己的动作作出什么阻拦和不屑的动作。 他只是伸手从儿子手中拿走了他烤的焦黄的馒头，咬了一口，接着笑道：“就凭你这一手烤馒头的技术，我就不会让你死在我身边……” “哈哈，老爷子，起来吧，没必要这样。是我在麻烦你帮我带路，我顺道为你们提供保护。这很公平，你不用觉得我吃亏了，也不用觉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更不用害怕。” “我也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想去多看看……” ……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本该直线去往天陈国的一行人，开始在坤国狭长的地带上绕圈。 他们行走在荒野之中，游走在坤国版图之内。 那位拥有两个头两副面孔的白衣女子不再天天呆在马车中，李六指也对许纯良的行径越来越看不懂。 尽管许纯良表现的，越来越强大…… 荒野上的行走并不是枯燥且一成不变的，他们偶尔会遇到诡异，可那些诡异没有一个能扛过许纯良一剑的。 他们偶尔会看到被数百纤夫拉着的高达十米的黑色马车，然后就会被许纯良要求远远缀在那马车之后。 直到天空之上出现一团恐怖的黑色…… 李六指本以为许纯良会在黑色出现的第一瞬间杀死它。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震惊了他的思绪，让他久久不能理解。 直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他才彻底相信，许纯良对坤国之上的很多存在，都没有好感。 因为他会在黑色大妖出现的那一刻表现的完全无动于衷， 他会看着那大妖将所有骑着健马陪同皇族城主巡视的士绅和皇族一同吃光。 然后在大妖准备离去的时候，轻声说一句我审判你解脱…… 然后……，他就会看到那个恐怖的大妖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而白衣女子境界更高，也看到的更多。 她隐约看清楚了皇族存在的原因，和那些一模一样的皇族们像送死一般游走在荒野中的目的。 也就隐隐猜到了许纯良的目的。 他在等待那些皇族被大妖吃掉后，在他们还未对大妖完成夺舍之前，出手杀死大妖。 他在同时狩猎坤国皇族和那些由怨气和贪食之欲滋生的大妖。 至于他的目的，白衣女子猜不透。 于是许纯良在她心中变得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强大。 带着一点疯意的，看不懂的强大。 同时，她看着他们一次次行走在不同的城镇中，然后像瘟疫一样，为这些城镇带去不知是灾难还是福音的…… 坤国皇帝雕塑崩碎事件。 第459章 大城，大山 “吱呀，吱呀……” 伴着木轴承悦耳的摩擦声，许纯良一行人一片小树林中走出，再次看到了能并行三辆马车的大路。 同时，几日里没见过旁人的一行人也终于看到了其他行人。 背着补丁包袱，腰间别着镰刀慢行的农户，挑着担子，或是卖柴火，或是一筐青菜，走在大路的左侧，缓慢的向前行进着。 而马车和牛车则稍微靠中间一些，人们大多低着头，也不闲聊，只是静静的走着。 可许纯良还是能从人们偶尔对视的眼神中，看到一些隐晦的交流。 就好像是在问：“吃了吗？” 当他们马车前后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一座雄伟的城市出现在他们面前。 灵熙城，坤国东部最大的城市，拥有人口七十五万。 东西十座坊，南北十四条街。 是坤国东部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而灵熙城享誉坤国的事物，就是它城北十里处，那两个用天然大山雕刻而成的坤国开国皇帝金乌正阳的半身雕塑。 这座雕塑足足有三百丈高，一千丈宽，是用整座山体雕刻而成。这座雕塑终日被白色祥云和金色阳光笼罩，被人称为【云被织锦，金光拂面】，是坤国最着名的几个景点之一。 而建造它，完全就是为了展现开国皇帝金乌正阳像太阳一般的伟大。 许纯良目光掠过灵熙城，一眼就看到城市北方，那仿佛巨山一般的雕塑。 此时正是正午，一团洁白的云彩飘荡在金乌正阳雕塑的下巴处。团团白云像巨大的棉团一般，将他山岳一般的脸遮挡的模模糊糊。 而在雕塑更上方，还有一层洁白的，棉被一般的云彩。 云彩中央裂开一道缝隙，有金虹一般的阳光自裂缝间照射而出，径直打在金乌正阳雕塑那被云彩遮挡的有些模糊的脸上。 让他看起来既神秘，又诡异。 很有一种矛盾的神圣感。 ‘真丑！怎么会有人喜欢把自己的模样弄成这样！你们说是不是？’许纯良在意识里吐槽了一句，并下意识对其他几个人发出了询问。 他不由自主看向肩头的小姑娘，小姑娘最乖了，他说什么都会附和。 “不是。” “我不觉得丑啊。” 小姑娘笑着说道，她看着城市之后的山峦雕塑，用夸张的语气赞叹道： “哇……” 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此时她不知想起了些什么事情，面上出现了一抹激动的情绪。伸手抱住许纯良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后说道： “爹爹，我觉得那个雕塑好棒啊！不要砸碎它好不好？” 这些日子里，她也曾陪着许纯良游走在坤国之上，看着他砸碎了一个个巨大的雕塑。也自然知道他来这座城市的目的。 “为什么呢？”许纯良看着她好奇的问道。 因为太过好奇，以至于他忘记了其他人看不到小姑娘的样子，所以他是出声问的。 这就导致，在他身边行走的人们，以为他在和自己的肩头说话。 李六指父子自然早已习以为常，可其他在路上偶然行走在一起的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在许纯良身侧不到一米五处，一个挑着一担子青菜的老姨下意识的往一旁挪了几步。那神色和动作显然是把许纯良当成了疯子。 许纯良对此也不以为意，他继续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肩头，想知道小姑娘是如何想的。 “因为他确实很好看啊，砸了太可惜了。”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爹爹，不如我们把他修改一下，重新雕刻一下，把它雕刻成一个大大大大的小姑娘好不好？” “你看那个云彩，小姑娘站在云彩中，身边还倚着一棵桃树，白色的祥云在桃树的树叶和果子间飘过，我站在桃树下，阳光穿过天上的云彩洒在我的肩膀上，一定很好看对不对？” “嗯～” “爹爹要是不愿意的话，把爹爹也雕刻在小姑娘旁边好不好？小姑娘拉着爹爹的手。” “嗯嗯嗯！一定很好看。” 她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小孩儿许纯良看她说的热闹，不由自主的凑了上来，跟着附和道。 “好吧，只要爹爹愿意，我可以接受你也雕刻在一旁，我们是好朋友嘛。”小姑娘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汪汪……”柯基小狗也跟着叫着。 小姑娘嘬起嘴，瞪了它一眼，于是它连忙躲在了许纯良的脚边。 “嗯～，好吧好吧，让爹爹把你也雕刻进去。好了吧？”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嘿嘿直笑的老年许纯良，不满意的说道：“老家伙你笑什么笑，我们的雕塑才不要放你，你不准过来凑热闹……” “呵呵……，那可不行，我们可是一家人。”老年许纯良哈哈笑着，逗起了小姑娘。 许纯良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再次抬起头，目光穿过云彩，直直盯着云彩后面金乌正阳的脸。 此时，金色阳光打下，让那张山峦一样庞大的头颅像是在缓缓移动一般，许纯良甚至有一种感觉，它的双眼正隐藏在那片被染成了金色的云彩里，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感受着那道不知真假的目光，他心中不由得好奇思考着： “只有金乌正阳的雕塑，没有金乌螃的，这不合理啊？” “在土地下面。”一道柔和又不失英气的声音在耳旁出现，许纯良没有侧头便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阴柔的香味。 正是那个拥有两颗头颅的白衣女子。 “在地平面下，土里埋着呢。” “只是不知道，它是埋在这城市下方，还是与那座巨山一般的雕塑上下一体，一阴一阳，隐藏在土地的下面。” “土地下面的山体？雕刻成人像？”许纯良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 “人们只知道地面上的山庞大雄伟，又怎么能想到，其实掩盖在土地之下的山体，才是真正的雄伟庞大呢？” “如果我是所图甚大的金乌螃，就一定会将自己的雕像，雕刻在山体之下，既得了利益，又藏住了自己……” 第460章 再见戏子 许纯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习惯性的露出自己标准又诚恳的微笑。然后跟随着那些排队行走的人们，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有李六指在身边打点，进城就变得十分顺利。 在李六指笑咪咪的拉了拉看守城门那位穿着黑色铠甲的兵家的衣袖后，连必要的检查都没有做，许纯良一行人便进入了城门。 看到宽阔的街道和拥挤不堪的人群。 灵熙城与之前去过的那些城池都不相同，它的街道十分宽大，可以并行五辆马车也不觉得拥挤。更令许纯良意外的是，在道路两侧，甚至还种着两排颇具南国特色的行道树。 那些行道树像两排昂首挺立的士兵一般井井有条，英姿飒爽。看的许纯良不由心头一畅。 “怎么这么多人？今日赶大集了吗？”许纯良不由开口问道。 李六指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今天是初七，离赶大集的日子还远着呢。这座城池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么热闹。” “很多人都是来看皇帝陛下雄伟的雕塑的。” “另外，嘿嘿……” 他露出男人们都懂的笑容，小声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这里拥有坤国最发达的青楼业，不！不只是坤国，这里甚至拥有着全世界最好的青楼，和最好的姑娘。很多富家子弟，甚至大雍朝和天陈国的贵公子们，都会来这里玩耍……” “公子要是有兴趣，晚上可以去看看。小老头儿我年轻的时候跟镖头一起去过一次，啧啧…… ” 他再次发出了男人们都懂的赞叹声。 许纯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说道： “你安排吧，看我们住在哪里。对了，还像之前一样，找那种安静的，有院子的客栈。” 李六指点头应是，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拉着马车走在前面，带着一行人挤入人群。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条相对幽静的小街，站在一个由青砖垒成的门楼前。 “公子，这家客栈叫云来客栈，老板也是江湖人，当年是坤国福元镖局的镖头。很讲义气。您看…… ” 许纯良扫视了一眼门楼上的木质牌匾，与牌匾上隐约浮现出来的那张虚幻的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就这里吧。” 很快，在李六指的安排下，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小院，放好行李，在李六指的带领下坐在了大堂中。 “小二，荤菜上四碟，素菜上四碟，再上一盆米饭。”李六指帮忙擦桌子的店小二招呼了一声。 看到许纯良诧异的看向自己，他轻声解释道： “在灵熙城，只要有钱，是可以买到粮食的。” “虽然整个坤国都是使用粮食配给制来分配的，但因为灵熙城里大人物很多，并且有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人们。坤国皇族为了与这些外国来的人们交好，以获得一个好名声，所以在灵熙城实施的就不再是配给制了，甚至……” 说到这里，李六指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 “甚至，因为坤国实际上是产量大国的原因，我们在这里吃粮食大米的时候，花费的钱比在大雍和天陈国还要少的多，而且，坤国的米真的很好吃。” “两位公子一会儿尝尝 就知道了。” 两位公子指的是许纯良和白衣女子，自从她决定和许纯良一起同行之后，便不再时常待在马车中了。 她将自己的妆容收拾成少年公子的模样，每次进城之后，都会与许纯良一行人一起出来吃饭。 许纯良微微点头，他明白李六指神色古怪的意思。 任何一个心思正常，保持善良本质的人在看到坤国农户们宛如饿殍一般的形象之后，在说起坤国这样宁与外人，不与家奴的事务时，都会忍不住面色古怪的。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许纯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方便一下。” 他走出人声鼎沸的大堂，看了一眼大堂左侧的一块木质的山河垂钓图影壁，朝着影壁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他低头走入影壁之后的一个有假山有流水的院子中。 刚刚站定，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吹过，草地上一个木质的仕女雕塑眨了眨眼睛。 许纯良看着仕女雕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劝你尽快离开坤国。”仕女雕塑的木质嘴巴机械的开合着。接着开始悄然变化，眉眼五官上有了戏子的气质。 “坤国很好，我想好好游览一番。”许纯良没有问她为何要让自己离开。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明明是一个动辄屠城的刽子手，我本来对你的到来充满了恐惧，可你却没有杀人，甚至还帮我杀死了那个恐怖的大妖。我真的很感激你，也不想与你为敌。” “你为什么要砸陛下的雕塑呢？陛下的雕塑好好的就在那里，又不会碍着你什么事，你干嘛要把它们都砸了呢？” “甚至……，你砸一个两个还不过瘾，你还要在我们的国度里转着圈砸…… ” “你究竟在干什么？拿陛下的雕塑撒气吗？你知不知道，陛下很生气！非常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戏子愤怒又好奇的看着许纯良，想从他身上知道答案。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许纯良为什么要砸陛下的雕塑。也不明白陛下为何会那么生气，甚至打算出动玄甲军和宗人府，一起围杀许纯良。 甚至在知道了许纯良的身份之后，也表示如果许纯良还不离开坤国的话，就与大雍朝皇帝结盟，一起出动绝对力量围杀许纯良。 即便许纯良的行为侵犯了皇室的颜面。但也没有必要这样。 这不是成熟的皇帝陛下该做的选择。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很生气吗？有多生气？”许纯良低头看着戏子，满脸好奇。 “他恨不得杀了你！你还笑？”看到许纯良脸上再次升起那道自己见过数次的友善微笑，戏子就莫名的生气。 第461章 皇室宗人府 “有很多人都恨不得杀了我，呵呵。”许纯良笑着回答道。 “不一样！” “你别看坤国的国土面积比大雍朝小，那也只是因为当年开国皇帝陛下金乌正阳留有遗旨，不允许坤国对外战争，否则以坤国的实力，吞掉大雍南国没有一点问题！” “如果坤国下决心要围杀你的话，你很难走出坤国。” 戏子郑重的对许纯良说道。 “你还是尽快离开吧。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再去破坏陛下的雕塑了。” “你这样干又没有什么意义，那些雕塑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堆石头罢了。你把它们砸了又能怎么样呢？根本没有任何实质影响嘛……” 看到许纯良脸上还挂着那讨厌的笑容，她不由瞪大了眼睛，然后，她突然像想起来了些什么一般，嘴巴开合着，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你不会……，想要……” 她转头看向城市后面，那个高耸入云的巨大雕塑。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雕塑与以往的那些雕塑完全不同！” “以往的那些雕塑砸了，陛下也不过是被伤害了一些脸面，可如果这座山被你砸了……，那！那！” “那会死很多人的！！！” “这座用山雕刻的陛下像，对坤国宗人府，皇室，甚至整个坤国，都是重中之重！！！” “哦。”许纯良应了一声，想了想，接着又笑了起来。 “呵呵……”他笑的很好看，有种隔壁邻居家刚上高中的清秀大男孩的干净感。 “你搞错了。”他认真的说道： “你说那个坤国皇帝的雕塑被砸的事情我听说了，但那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和你们的皇帝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干的，必须得说，你们误会了。” “我只是恰好游览到了那些城市而已，然后恰好那些城市的皇帝雕塑就被砸碎了……” “都是巧合。” 他真诚又认真的微笑说道，看的戏子不由的心头冒火。 “你觉得我会信吗？陛下会信吗？”她盯着许纯良的眼睛说道。 许纯良耸耸肩，一副你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行了，我不跟你扯了，你找错目标了，还是去找找别人，看看是不是别人干的吧，我听说这里的大米非常好吃，我吃了很多天烤馒头了，嘴里早就没有一点儿味道了，我去吃饭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依旧目瞪口呆的戏子…… 回到桌前，桌上已经上了一盘卤牛肉和炖羊脸，李秀莲看到他回来，连忙殷勤的帮他拉开凳子。 “下次吃饭我没及时回来的话，不用等我。”许纯良交待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 看他动筷子，其他人也都开始开动…… 不一会儿，等第四道菜上桌时，四碗白亮亮、圆登登，像小珍珠一般的米饭也被小二端上了桌子。 许纯良拿起一碗，鼻子中就闻到了一抹清香。 “公子，坤国的米又叫珍珠米，很香的，而且外面很少能买的到，您快尝尝。”李秀莲殷勤的招呼道。 夹起一块炖羊脸放在米饭上，扒拉进口中。果然，浓郁的油脂伴着米饭进入口中，只感觉像是香掉了半个舌头…… ‘这样好吃的米饭，那么大的产量。种植它的人却几乎被饿死。不！不是被饿死，是饿的要吃人！’ ‘这样的国度，这样的皇室。没有存在的必要。’ 许纯良心中闪过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满嘴人血的小孩儿的面孔，再次生出了浓郁的杀意。 化妆成白衣公子的双头女子悄悄看了许纯良一眼，桌子下面的腿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感觉到了许纯良身上莫名出现的杀意，尽管这杀意不是针对她的，但她距离许纯良的距离是最近的，感知又是极强的，所以她此时感觉自己身边简直就像是坐了一个死神。 一瞬间，她手里的米饭都不香了…… 一顿饭吃完，几人回到院子里。依旧是许纯良住大屋，白衣女子回马车，李六指父子住在一侧的厢房中。 许纯良和衣躺在床上，身下是干净的透着阳光味道的棉被，软软的，暖暖的，让他有些想睡觉。 于是他闭上眼睛…… 老年许纯良依旧像往常那样，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拿着白玉旱烟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看许纯良像是睡着了，趴在床头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对视一眼，做了个向外甩头的动作。然后，他们俩便鬼鬼祟祟的往窗口飘去。 “站住。”许纯良的声音幽幽传入他们的耳朵。 小姑娘微微一颤，嘻嘻笑着转过了头。 “爹爹，你醒啦？” “我和小哥哥就是看你睡着了，怕在这里玩打扰到你，尤其是小狗狗，它玩开心了总是汪汪叫，会吵到你的。” “我们打算在外面跑一跑玩一玩。” “不去远处。” “放心，我们不会惹祸的。” 趴在地上的柯基小狗怎么都没想到，狗在地上趴，锅从天上来。 它只能委屈的摇了摇屁股和尾巴，连汪汪叫都没敢叫一声。 “不行。” “这座城市有些诡异。而且我得到消息，坤国皇室宗人府盯上我，你们现在出去，会很危险。” “别笑，说了不准出去就不准出去，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屋里，不准出了我的视线。” “先休息一天，等晚上，我带你们出去玩。” “晚上出去玩，爹爹不骗我们？我们拉钩！”小姑娘眼中闪过一道奸计得逞的神色，朝许纯良伸出手指。 许纯良笑着和她拉了个钩，再次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天已经擦黑了，许纯良看了一眼天边的黑色云彩，轻声招呼道： “好了，天黑了，我们出去玩。” “哦哦！出去玩喽！”小姑娘开心的喊叫着，像一只小猴子一般，顺着许纯良的大腿爬上他的脖子。一只手抓着他的一缕发丝，一只手指着门外，高兴的喊道： “出发出发！” 第462章 信徒 出了客栈，许纯良再次瞪大了双眼。 与他想象的不一样，灵熙城的夜晚，同样无比热闹。 没有宵禁，街道上灯火通明，火光闪烁间，人们喧闹的走在大街上。 叫卖声，表演声，小孩子奔跑追逐的声音混为一谈，无比热闹。 “哇！！！” 小姑娘坐在许纯良的肩膀上，看着满城的火光，无比惊叹：“爹爹说的没错！果然晚上更好玩！” “爹爹！我们去哪里玩？” 许纯良左右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的街角围了一群人，其中还有敲锣的声音。便指了指那里道：“去那里看看吧，说不定又是杂耍什么的。应该很好玩。” “好耶！” 在小姑娘开心的吆喝声中，许纯良挤过人流，来到了那群人身后。 与在那座小镇中一样，他每到一座城中，都要在夜晚出来看看。 看是不是真的没有诡异，看看还有没有……，饿的要吃人的人。 因为坤国人的身高普遍比较矮，许纯良比所有人都高上一头，来到人群外，他就看清楚了其中表演的人们的模样。 这是一群他从未见过的，演戏的人。 他们穿着以白色为主基调，上上下下挂着一片片或灰色，或红色的布片与用贝壳串成的丝丝洛洛的挂件的装饰。 面上戴着一张张白底黑纹路的凶恶又奇怪的面具。头顶也戴着形象不同，却如出一辙的，用贝壳、丝线、羽毛等物扎成的头冠。 同时，他们每个人的后脑处，都无比逼真的插着一柄纤细的黑色短刃，短刃似乎透脑而过，柄在左侧，刃在右侧，看起来诡异又美丽。 “哦！” “哇！” “臆！” 他们发出简单的音节，同时身体诡异的摆动着，许纯良看着他们的动作，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爹爹，爹爹，他们在模仿动物跳舞吗？” 小姑娘的话提醒了许纯良，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人的动作有些熟悉。 他们那诡异又原始的舞蹈动作中，隐隐有那种动物行走、跳跃、旋转的动作。 “嘿！这傩舞跳的地道！”许纯良身边，一个皮肤微黑的胖子低声赞叹着，也让许纯良知道了这舞蹈的名字。 傩舞。 听起来就十分诡异。 他和小姑娘他们都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傩舞，当他们变得很认真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简单又原始的舞蹈中，展现出来的情绪。 于是许纯良他们不由得便瞪大了眼睛。 他们从这些人的舞蹈中，看到了…… 剽悍、凶猛、狰狞、威武、严厉、稳重、深沉、冷静、英气、狂傲、奸诈、滑稽、忠诚、正直、刚烈、反常、和蔼、温柔、妍丽、慈祥……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张看起来愤怒的面庞上，如此简单又原始的舞蹈中，竟然可以展现出这么多特质与情绪。 许纯良他们震惊的不在于这些人使用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展现出如此多特质。 而是……， 这些人明明只是普通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灵气，也没有一丝神秘力量。 却可以真正的撬动……，情绪与特质的力量。 许纯良他们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当这些人舞动的时候，他们周遭的空气中，多了一些奇怪的物质…… ‘这舞蹈……，是一种仪式，能沟通世界的仪式。’ ‘如果是真正懂得此道，拥有一些奇异力量的存在来跳的话。或许可以沟通神灵…… ’ 许纯良心中忍不住猜测道。 “啪！”正当许纯良思考的时候，那些人同时一跺脚。发出一道无比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他们昂起头，身体不停的抖动着，如同鬼上身一般，看着天空，身体不断颤抖着…… “八腊！” 他们用古怪的声音吆喝了一声。 一些奇异的十分微弱的物质，出现在他们的面具上。让他们原本就涂黑了的眼圈处，变得愈发漆黑浓郁。 许纯良身体一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这一声【八腊】猛的跳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不是难受，也不是那种受到了攻击的感觉。 更像是，被十分微弱的，遥远的看不见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一般。 “八腊！” 那些人再次吆喝了一声，他们看着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对着天空喊叫，又像是在……，喊叫远在天上的神灵…… “八腊！”他们再次喊道。 声嘶力竭，身体不断颤抖着。 许纯良的心脏再次跟着跳了两下。 他掩饰着自己的感觉，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可那种感觉却并未消失，反而随着他们的不断吆喝声，变得更加深厚。 仿佛有人在不停的祈求自己回应一般。 于是他本能的，在心底回应了一下那道声音。 “八腊！” 那些正在喊叫的人身体猛的一震，双目变得漆黑一片。那些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无比震惊的看着彼此。口中说着一些许纯良听不懂的话。 “嫲綦??，??鹱窳！” “嫲綦??，??鹱窳！” 他们无比激动，同时不停的喊着八腊。 这一刻，许纯良发现，这些人的身体中，多了一些自己很熟悉的物质。 尽管那物质稀少弱小的像一粒沙子，却无比的清晰。 它们缓慢的闪动着黑光，像是在呼吸一般。 同时，它们与许纯良，建立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十分微弱的联系。 这些物质，是十分微弱的，也不甚纯粹的死亡的力量。 在那些十分微弱的气息联系到许纯良的身上时，许纯良便确认了这些物质的本质。 同时，他也听清了，这些人那奇异话语后代表的意思…… “嫲綦??，??鹱窳！” “嫲綦??，??鹱窳！” 奇怪的音节在许纯良意识中奇异的组合着，变成了他能听懂的语意…… “神，回应我们了……” 许纯良的双眼中闪过一道迷茫。 ‘它们为什么说神回应他们了？不是我回应了他们吗？’ ‘还有，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思想，甚至有种，我可以掌控他们的生命一般的感觉……’ ‘甚至有一种，他们是我的信徒一般……的感觉？’ 这种疑惑，让他忍不住有些害怕。 不！是很害怕。 第463章 周遭 “八腊！” “八腊！” 又是一阵原始又愉悦的欢呼声，那些面戴白色面具的人们身体大幅度的抖动着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的方向不断跪拜着。 于是许纯良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冥冥之中虚无缥缈的打招呼的感觉。 他本能的用意志力对抗着自己再去给那些招呼声做出任何回应。 并直接无视了小姑娘想要再看一会儿的想法，转头走入人群，头也不回的往街道深处走去。 ‘他们为什么说神回应了他们？’ ‘明明是我回应的他们，他们却以为是神？’ ‘误会？还是别的？’ ‘嗯！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小姑娘仰着头，好奇的看着许纯良，不明白爹爹为何突然脸上没有了笑容，出于对许纯良的亲近，她本能的将小手贴在许纯良的脖颈儿处，将愉悦的力量偷偷传输给许纯良…… …… 当许纯良离开之后，那些无比激动的跳傩舞的人身体再次一颤，彼此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接着，站在队伍最前面，那个头发上系了十三串贝壳的身影用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说道： ‘神，没有再回应我们……’ ‘但那不是坏事，这说明神的力量正在复苏，早晚有一天，神会重临大地，用死亡将这片罪恶的大地清洗干净。而我们，将是神清洗这个世界的刀……’ ‘我已经感觉到神为我们种下了力量的种子，我们就此散开，去散播神的声音。’ 说完，他甚至没有点头，不再说一句话，口中不断重复着‘八腊’这次词，身体像是有虫子在其中一般，时不时猛的一颤，隐入人群，竟然径直出了灵熙城。 而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口中轻声重复着‘八腊’这个在他们的文化中代表死神的名字，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 …… “爹爹，爹爹，看那个吹糖人儿的！” “爹爹，爹爹，你看那个小猴儿，它好会翻跟头啊～” “爹爹，爹爹……” 夜色中，闪烁的烛火下，小姑娘很快便忘记了刚刚那些跳傩舞的人，她坐在许纯良的脖子上，用手开心的指着她看到一切有意思的东西，迫不及待的与许纯良和其他几个人分享着。 老年许纯良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飘在众人头顶，目光扫过周遭的一切，并时不时的转过头，用余光悄悄看着许纯良，眼睛里藏着些莫名的意味。 而许纯良依旧有些呆滞，他心中总是不断闪过那些人跳傩舞的动作，闪过自己那时出现的诡异的心跳，以及那个自己明明听不懂，却记忆深刻的词。 八腊。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喊八腊之后，自己心中就会出现触动。 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下意识给予回应后，那些人的身体中就多了些自己熟悉的死亡力量。 这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 耳边不时传来小姑娘的喊叫声，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认真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眼神失焦，神色恍惚。 好在大街上的人很多，也很热闹，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办着自己的事情…… 或是在认真表演，或是在观看表演。 或是在制作美食，或是在吃下刚刚买到的东西。 整条大街都欣欣向荣的，热闹非凡，并没有坤国其他城市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在思考中，许纯良感觉自己耳边那些热闹的环境音，似乎停顿了一瞬。 这一瞬十分短暂，最多也就只有千分之一秒那么短暂。 如果换做其他人，无论拥有多么高的境界，多么敏感多疑的意识，也不会发现此时身边环境的变化。 可许纯良却明确知道，有人，控制了自己。 确切的说，是控制了自己周遭的环境。 尽管他左侧那个拿着糖葫芦骑在自己父亲脖子上的小孩子是那么真实，他的欢笑，他因为舔舐糖葫芦而留下的口水，和他父亲亲昵的用后脑勺蹭他的肚子时他忍不住发出的咯咯笑声都是那么真实。 可许纯良依旧确定，这个小孩子和他的父亲都已经不是人类。 同样，包括他身边的其他行人。 那些摆摊儿卖东西的人，那些开心的笑闹着的游客，那些正在街头卖艺的人们。 在这一刻都已经不是人类。 他们变成了类似于梦中出现的人，或者幻觉中的人。 无论他们多么真实，拥有声音、体温、甚至真实的心跳声，可许纯良依然知道，他们已经是假的了。 许纯良身边，一直飘在头顶的老年许纯良眼神不再游走，他将目光平视，看向了许纯良的左前方。 小姑娘也停止了咯咯笑的声音，她一只手握着许纯良脸颊边上垂下的一缕头发，另一只手前隐隐出现一团粉红色的微光，像萤火虫的小屁股一样一闪一闪的。 同样，柯基小狗和小孩儿许纯良也沉默了下来，看向了四周热闹的人群。 这一刻，眼前的世界依旧热闹美好，却与他们无关。 只有许纯良，尽管感觉到了周遭环境的不同，却依旧保持着那种浑浑噩噩的神态，缓慢的向前走着。 同时，他心中思考的事情也由那些跳傩舞的人和事，变成了如今周遭环境的变化。 “这是什么能力？控制梦境？还是幻觉？” “不，我并不是在做梦！” 他感受到心脏依旧时不时的按照【八腊】的节奏跳动一下，那是那群傩舞人在呼唤自己。 同时，他依旧可以感觉到胸口皮下游神令时不时传来的冰冷质感。 “我没有睡着，我依旧行走在灵熙城的大街上。” “只是…… ” “有人屏蔽了我的感知，在刚刚声音消失那一瞬间，将我周遭的环境全部从现实世界剥离了出来？” “这些人或许没有消失，也没有死亡。” “他们只是刚刚在我身边行走的那些游人的影子？” “就像是做梦时梦中的人，或者镜子中虚幻的世界中一般？” “我被某种力量，从刚刚行走的现实世界中剥离了出来？” 他认真的猜测着，表面上却依旧一副低头思考的模样。 第464章 无极映心镜 脚下坚实的地面，真实的触感，告诉许纯良，他切切实实的站在真实的大地上。 他脸上保持着原本的神态，装作正在思考事物，没有看到眼前朝自己走来的那个高壮的身影一般，朝他肩头撞了一下。 触感真实，那人的肩头坚韧又隐隐有些弹性，正是活着的人的身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纯良愈发疑惑。 刚刚的实验告诉他，他周遭的人并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只是，他们似乎……，没有真正的灵魂。 尽管他们无比灵动又真实，可许纯良还是感觉他们是假的人。 就像他玩gta时里面那些自由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一般。每个人都看起来无比真实，并用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行进着。 他们和身边的亲人朋友说话，购买美食，观看表演。 却真实的没有灵魂。 ‘而且……，他们的状态不是死亡。’ 许纯良在心底确定道。这些人身上，没有他熟悉的死亡的味道。 ‘所以，他们究竟是虚幻的，还是别的什么状态？身体活着，意识全部死亡的人？总不能，这座城市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吧？’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城市北方的尽头。 那里，巨大的金乌正阳如山峦一般的雕塑耸立在城市后方，此时在黑夜中看起来无比黑暗，像一座若有若无的巨大魔神。 许纯良心底越来越觉得凝重，他看不懂此时发生的事情。 “嘻嘻……” “爹爹，你被骗了。”小姑娘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着自己的肩头。 小姑娘手舞足蹈着，开心的笑着：“爹爹，好神奇啊。” “我们在镜子里了。” ‘镜子？’许纯良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这种状态，真的很像镜子里的世界啊。 ‘所以……，这是针对我的一次攻击？还是一次试探？坤国宗人府的手段吗？不愧是戏子口中的强大力量，手段果然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坤国宗人府，如果是的话，这些人应该还活着。’他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在心中想道。 ‘小姑娘说我们在镜子里，所以有可能不是什么独特的手段，而是一件器物。也不知是什么，竟然让我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这个镜子中的世界里。’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继续暗自思考着…… …… 在许纯良左前方，有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朝许纯良走了过来。 他们身材微胖，皮肤微黑，面容普通，看起来结结实实的，穿着普通的灰色的坤国标准民族服饰。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像那些没有灵魂的人一模一样，迎面朝许纯良走来。 他们边走边东张西望着，似乎对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十分好奇，只是他们会时不时的将自己完全无害的目光扫过许纯良。 看着他木呆呆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左侧那个面部有一缕胡须的男子伸手从一旁的炭烤摊子上买了一串带着壳的奇怪鸟蛋。 咬开之后，里面是一串还扑棱着翅膀的怪异鸟类。 他一口将那只刚睁眼的鸟类连毛带头从签子上扯下来，在口中嚼的嘎吱嘎吱作响，同时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大哥，那个人就是目标？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嘛。” 中间那个面黑无须的男人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许纯良，看他好像在低头想事，不由跟着笑了笑。 道：“他可能在想事情吧。”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无常，竟然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或许这就是他拥有强大力量的代价吧。” “三叔，十六叔，不能掉以轻心呐！” 右侧的汉子面上有一颗长了条黑毛的痣，这颗痣恰好长在他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同时又透露出一股异于常人的精明。 此时他穿着同样普通的灰色坤国民族服饰，微微低头，小心的看着许纯良对自己两位叔叔提醒道： “能杀穿大雍朝，创出无常这个杀神一般的鼎鼎大名，这个人肯定是不一般的。”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在陛下震怒的情况下，宗人府必须打出一个漂亮仗。” “呵呵……”听到他的话，站在中间位置，他的三叔呵呵笑了起来。 “小春子，你就是太小心了。” “如果只是我们三个自己出来，不用你提醒，叔叔自己就会慎重慎重又慎重。” “可是今天我们请出了无极映心镜，制造出了这个真实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镜中映心空间。我们想杀他，易如反掌。” “毕竟……，整个映心空间中的人，在此时都将为我所用。” 他藏在袖子中的手里捏着一片灰蒙蒙的，隐有三道裂缝的铜质镜子。 “可是三叔，那可是无常啊！宗人府记载，无常曾经屠杀了大雍朝贼配军和他们的将军杀心凤，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杀的！” “这样的人，我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尤其是不能让他屠杀了灵熙城的近百万民众！毕竟，这些民众对陛下，对皇族，都是无法估量的……食物。” 他轻蔑又重视的，说出了坤国老百姓在他们心中的身份。 “当然，肯定不能让他杀死我城中百姓。” “否则我也不至于从府库中请出这面镜子。毕竟他最大的作用并不是迷惑敌人，而是在真实世界中，制造出一片完全区隔在那片世界中的复制空间。” “在这片空间中，只有镜子标记的目标人物是可以被真实杀死的。而其他人，都只是一个存活在镜子里的复制的影子。包括你我。” “所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不死的。” 他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行人们说道。 “还有，虽然此时你俩肯定也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在镜子世界中的。但事实却是……，真实的你我此时正在灵熙城中走路呢……” “而我们，我的兄弟，我侄子，我们只是被无极映心镜照映进镜子里的一点复制的意识罢了。” 第465章 爆炸的喜悦 “即便镜子中的我们死了，其实我们还活着。” “而真正可以被杀死的，是被无极映心镜标记，真正以真身进入了镜子世界的无常…… ” “小春子，不用害怕……” “呵呵……” 他看着许纯良的方向轻笑着，声音无比轻蔑：“无常？什么东西。一个小丑罢了。” “至于雍国？呵呵……。”他的脸上升起一道奇怪的笑容，有轻蔑，有痛苦，也有焦心：“如果不是有祖宗遗训，坤国不可入侵旁国，不可生出事端，区区雍国，只需陛下轻轻挥一挥他的马鞭，我等必然会为陛下打出一片大大的粮仓！” “好了……，不说这些了。” “你们记住，一会儿来到他身边的瞬间，我们一同出手！” 说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再次向上翘起，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快乐的事情一般…… …… 许纯良低头往前走着，距离那三个人越来越近。 “爹爹爹爹，就是他们三个，坏人！” “我能感觉的到！他们三个有问题。” “他们真讨厌，把我们从那个快乐的城市里骗到了这个假的世界里！” “我要去打他们！” 在许纯良距离那三位坤国宗人府的武者还有二十步距离时，一直很乖巧的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突然骂了几句，然后从许纯良肩头飞起，绯色的桃花像花瓣儿一般在她身边凭空出现，然后汇成一朵粉色的云朵，托着她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那三人中间那个面黑无须的男人肩头。 …… “嘻嘻……” 面黑无须的坤国宗人府武者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愉悦让他身体一抖，眼睛中闪过一道疑惑的目光。 作为一名手持至宝的金刚境武者，他虽然对许纯良和大雍朝都很不屑，但对自身的状态和情绪却拥有着细致入微的把控。 在笑容升起的瞬间，他便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影响到了自己。 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毫不犹豫将体内金刚境的灵气运转一周。这一刻，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骨骼都瞬间被灵气蔓延，想从中找到那个悄无声息影响到自己的种子。 一般来说，这种莫名的情绪，都是有人在自己身体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嗯？’ ‘没有？’ 瞬息间，他的灵气已经探寻了身体的上上下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心底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 继续催动着灵气小心的，像过筛子一样细细筛过自己体内的每一处血肉，每一处毛发。同时，他再次偷偷看向许纯良。 距离他们还有十五步的许纯良此时依旧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让他不由的疑惑。 ‘奇怪，他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所以我刚刚突然的愉悦感和他没有关系？’ ‘还有，我体内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是我的错觉？’ 刚刚就在他看向许纯良的时候，他的灵气化作细密的大网，再次在他体内筛了一遍。然后一无所获。 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对自己的判断也相当自信。 于是他不由放松了心情。 此时，许纯良距离他们只剩下五步了。 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那面小小的铜镜，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非但没有让他紧张，反而让他的身体开始微微紧绷，达到了更好的出手状态。 这是他对敌时特有的状态，可以让他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看着许纯良越来越近的身影，细数着自己的心跳。这一刻，他的心跳与许纯良的脚步完全同步。体内的灵气悄无声息，却极速狂奔起来。 “呼……” 他长出一口气，同时也听到了十六弟和小春子与他一模一样长出的一口气。 这一刻，他们三人都达到了最佳状态。 而许纯良，也在这一刻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依旧低头着，皱着眉头坐着认真思考的模样。 不用有人下令，通过宗人府和皇族独特的功法默契，三人同时出手。 左侧的十六弟悄无声息的伸出右手，中间的他则伸出了没有拿铜镜的左手。而右侧的小春子，衣袖摆动间，两只手同时探出。 他们的手与微胖微黑的身体完全不同，一个个都无比细长，像鸡爪子一般长了很多白色的，层层叠叠的肉质鳞片。 那些鳞片随着他们探手的动作微微颤动着，将手掌四周的空气全部破开，却不发出一点破空之声。 三个人，四只手，一取心脏，一取下体，另两只直奔下腹丹田处，一出手，都是瞬间要武者生命的狠招。 看到许纯良依旧在想事儿的样子，三人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喜意。 “嘻嘻～” “哈哈～” “吼吼～” 喜意入心，上升入喉，竟然诡异的催动了他们的身体，发出三声奇异的笑声。 紧接着，笑声在千分之一秒之间，便催动了他们身体最深处，隐藏极深的，所有和愉悦有关的记忆和情绪。 这些情绪原本像是冰冷的海洋一般隐藏在他们的身体之下。 可这一刻，就像是一罐罐隐藏在地底的汽油，原本平静异常，可当他们喉中的笑声传入他们三个的耳朵中时，就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落入汽油桶中时…… 瞬息间，情绪被点燃，化作可以摧毁世界的燃爆！ “轰！！！” 喜悦从胸腹间炸开，带动着他们自己，他们的身体，血肉，骨骼，头发，心意。 在同一时间裂开了一张张红色的大嘴。 那些大嘴咧开到最大，愉悦的笑着。 “哈哈……” “哈哈哈哈…… ” 笑声传出，以他们为中心，周遭那些没有意识的人影也像他们一样，满身是嘴，愉悦的狂笑着。 这一刻，被唤为三叔的宗人府金刚境武者，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开始感觉到的喜悦并不是幻觉。 他惊恐的看向许纯良…… 第466章 两次偷袭 对抗着身体中澎湃的愉悦感，他带着恐惧的眼神看向许纯良。 在他抬起眼皮的瞬间， 他的眼皮就像是切开了无数条双眼皮一般，出现了层层叠叠的伤口。那些伤口有大有小，一个个都像嘴巴一样咧开，发出愉悦的，嘿嘿的笑声。 于此同时，他们三个人的四条手臂也终于碰触到了许纯良的身体。 那四条无比细长的，像是鸡爪子一样的手上的那些肉鳞一片片张开，像炸鳞的鲤鱼一般。（友情提示：千万别去搜）纷纷裂开，并不断开合着，如同正在喝水的鱼口似的。发出了令人惊恐的笑声。 他们的每一片肉，都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发出了各自愉悦的声音。 金刚境的灵气在体内流转，溃散，却依旧给予了他最后的力量，让他终于抬起眼皮，看了许纯良一眼。 在他眼中，许纯良依旧像刚才那样低着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满脸都是思考事情的神色。 ‘怎么会？’ 他狂笑着，心中闪过一道疑问。 “嘻嘻……”突然，在他们以及身边那些幻影的狂笑声中，有一道细微又清晰的笑声进入他的耳朵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小云朵，托着一个拇指大小，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从自己身边飞走。 朝着许纯良的方向飞去。 下一秒，他感觉一些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咔嚓！” 以他为中心，周遭的一切都闪烁着一种类似镜子碎裂瞬间的光芒。 下一刻，那面拥有三条裂痕的无极映心镜，碎成了一片片的，粉尘一般的碎屑…… …… “爹爹，那个破镜子被我砸碎了！” 小姑娘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纯良抬头。他看到周遭的虚空隐隐闪过碎裂的光，虚空像玻璃一般瞬间碎裂。 然后，又是千分之一秒的静谧，耳边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 在他面前，有三个熟悉的面孔与他面对面站着，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中间那个人身上，有绝对谈得上强大的，金刚境界的灵气波动。 看得出来，对面三个人的对敌经验很深。 当他们与许纯良的目光对视的瞬间，三人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宽大的衣袖微动，三只鸡爪子一般的手破开空气，连一丝破风声都没有出现，直取许纯良的小腹，心口，以及下阴。 “让你们在这儿给我回档上了？”面对他们与镜中世界一模一样的偷袭攻击，许纯良说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 紧接着，一道带着金红色的微光从许纯良的皮肤表面涌出，在繁华街道上的烛火中十分隐蔽的一闪。 金刚神境的灵气从皮肤下涌出，在许纯良身体外侧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幕。 那光幕看起来比蛋壳都要轻薄，给人一种轻轻一触就会碎裂的感觉。 可光幕出现的瞬间，站在中央的金刚境武者就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他感觉到了灵魂的震颤。 毫不犹豫，他脚下一蹬，往人群中撞去。 “嘻嘻……”同一时间，他听到自己背后有一道若有若无，像是幻觉一般的笑声。 他本能的将身体中的灵气外放，在后背处形成了一道尖刺般的金光。 一切挡在他背后的人，都会被这一道金光刺穿，然后碎裂成渣。 可几乎又是同一时间，他又听到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那是一道叹息声，声音苍老，平淡，又无比的阴冷，就像宗人府中那些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出府的老怪物一般的家伙的声音一样。 伴着那道叹息，一根冰冷苍老的手指出现在他眼前。 缓慢，苍老，有一些黑色的老人斑和绿豆一样大小的暗金色瘤体。 那根手指甚至微微颤抖着，像得了帕金森一般的上下抖动着，朝他的眉心插来。 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金刚境的强大身体，竟然毫无抵抗的欲望，这是他面对宗人府那些号称触摸到仙佛境界的老怪物时都不曾产生的感觉。 ‘这就是无常吗？竟然这般恐怖？’ ‘这老人的手指又是谁？他的护道人？还是其他什么诡异的东西？这种恐怖的差距已经不是境界碾压了！似乎是老祖宗提过的生命层次的碾压，难道它是真正的仙人或者半仙？’ ‘不！不要杀我！’ ‘这是误会！’ 在身体因为生命层次碾压失去控制的情况下，他心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道道话语。 接着，那根苍老的长着金色瘤体的老人手指捅入了他的眉心。 在意识变为黑暗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带着苍老声音的不耐烦…… “小子，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竟然害怕伤及这座城里无辜的人……” 同样的，在他身边两侧的两位宗人府的武者，经历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事情。 他们看到一根苍老的手指，然后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力，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手指捅入自己眉心。接着意识消亡。 向后倒去。 许纯良依旧低着头，依旧是那副正在思考问题的嘴脸。仿佛都没有看到他们三个人一般。 他身上刚刚本能显现出来的金红色蛋壳护盾也在这一瞬息顷刻消失。在满是烛火和灯光的街道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热闹的街道上，所有人都在进行着自己的事情，在老年许纯良有意的屏蔽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次堪称人类武者巅峰力量的交锋。 因为许纯良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事情一般的行走着。 从被拉入镜中世界，到小姑娘破开镜中世界，再到小姑娘和老年许纯良同时出手，诛杀宗人府的三位武者，许纯良真正做的只是因为那只猥琐的探向他下阴的手让他下意识的生出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灵气护盾罢了。 如果有人恰好一直偷看着他们，也只能看到…… 许纯良低着头走过，那三个人同时探出了四只手向他偷袭。 然后那三人的眉心同时出现三根手指粗细的血洞。 然后他们便死去了…… 第467章 演戏 “小子，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竟然害怕伤及这座城里无辜的人……” 耳边传来老年许纯良的絮叨声，许纯良恍惚了一下，在心中低声回复道：“这些人……，不该死去。” “他们又没有什么过错。” 说完，他不再理会表情怪异，呵呵直笑的老年许纯良，伸手把坐在自己头顶抱着自己发髻东张西望的小姑娘摘下来塞入衣襟中。 小姑娘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从衣襟处探出小脑袋，依旧好奇的看着四周，目光扫过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街上依旧十分热闹，刚刚那三个人的死亡是无声的，此时在他背后三十步处，那三人的身体散落一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许纯良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的走着。 “哇！好大的鱼龙啊！”小姑娘在他胸口惊叹的抬着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那里，有一只纸质的金红相间的鱼龙，用粗壮的竹竿撑着，在天空中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的，与纯良也跟着抬头，好奇的看着它。 不得不说，灵熙城一点儿都不像坤国的城市。 这里的居民似乎都很快乐，无论是游人，还是那些穿着民族服饰的本地人，脸上都挂着十分愉悦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本地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一个个露出八颗以上的牙齿，无论是看向天空的鱼龙，还是看向那些挂的满墙满地的红色灯笼时，笑容都是幸福的，愉悦的。 像是……，流水线上批量造出的娃娃。 每一个笑容都很标准，都很……假。 隐隐有种在演戏一样的感觉。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许纯良的心中，然后就以一种预设了结果去找证据一般的感觉。 他再看向每一个本地人时，就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的虚假。 尽管这些人都装的很像，每一个人都好像很愉快一般，可许纯良却从他们黑色的瞳孔深处，看到深深的木木和浓浓的像一汪深水一般的苦意。 他不确定自己是错觉还是看到了真相，于是不由向小姑娘询问道： “小姑娘，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什么不对？” “主要是本地人。” 他没有对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她因为自己的预设而产生影响。 小姑娘听到他的话，不由有些疑惑，她恋恋不舍的从那只像活着的游鱼一般的纸鱼龙上转移了目光，看向许纯良说的那些本地人身上。 起先，她的目光很随意，像是看过每一个平常人一般的模样。 可当她的目光划过第三个人影时，她拇指大小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和凝重。 紧接着，她伸手拉开许纯良胸口的衣襟，身上桃花花瓣一卷化成小小云朵，托着她快速从许纯良身边飞走。 她像一朵粉色的桃花一般，快速在街道上闪烁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一条条街道。 片刻之后，她飞回了许纯良的身边，站在他的肩头，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这些人的快乐，都是假的！所有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吓到了。 “不！不是所有人！” “是所有本地人！包括孩子！” “他们的快乐都是虚假的！” “就好像……，就好像……，所有人的笑容都是培训出来的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的身体和意识中，明明没有任何与快乐有关的情绪，却能做出如此愉悦的表情。甚至连我都骗过去了。” “如果不是爹爹你让我看，我根本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快乐是虚假的！” “这究竟是怎么做的？” 她疑惑的抬头，看着许纯良，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作为从桃木剑中孕育出来的生命，蟠桃树的孩子，她对愉悦这种情绪有着本能的亲近和近乎权柄一般的掌控。 在以往的记忆中，她可以从每个人的意识和身体中感受到喜悦的信号。 无论是强大的爹爹，还是那个虚幻的老年许纯良，以及两个头的漂亮姐姐，甚至那些连饭的吃不饱的农户们，她都能感觉到愉悦的信号。 可此时她认真的去看的这些人，明明身上有一层愉悦感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可那愉悦却是虚幻的，如同虚无缥缈的云雾一般。 他们真实的意识，是阴暗的，包裹在浓郁的灰气中，如同一个个即将熄灭的烛火一般。 不等许纯良回答，她下意识的的朝面前那个面上带着一脸笑容，正仰头看着天空上那只游走的鱼龙的小孩子身上遥遥一点。 一朵粉色的桃花瓣从她指尖飞出，飘入那孩子的眉心。 粉色花瓣一闪即逝，在那孩子脑袋中散开，愉悦化作物质，滋养着那个孩子。 于是，那孩子的脸上的笑容变了。 他原本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缓缓内收，变成了羞涩的，只露出四颗牙齿的笑容。 可尽管如此，在小姑娘和许纯良眼中，他的笑容却变得真实了许多，变得有了生气。 “哈哈。” 他指着头顶的鱼龙发出了孩子该有的笑声。 可下一刻，他和他身体左右的父母，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恐惧！ 他努力的让自己嘴巴张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同时心中生出了如同海洋一般汹涌磅礴的恐惧。 而他的父母，那对儿穿着看起来还挺体面，用三种颜色的布料做成的坤国民族服饰的中年人，脸上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警惕的看向身边的每一个人。 当他们看到距离他们最近的是许纯良这个明显是外国人的年轻人时，他们眼睛里的恐惧更加浓郁了。 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他们又看向其他本地人，想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孩子刚刚脸上露出的那一道由衷的，却不标准的笑容。 在坤国，如果他们没有演好那种逛街时愉悦快乐的表情，那将被看到的人举报，然后被传说中无比残忍的菊花内卫带走…… 第468章 雨 看着眼前这一家人那已经浮现在脸上的恐惧，小姑娘很不解。 为何她只是给他带来了一点点真实的愉悦，他们就吓成这样，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真实的快乐就是罪孽一般。 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懂，许纯良却是明白的。 在他前世也曾见过很多没苦硬吃的长辈，见过很多面对幸福生活、物质发达的现状而不知所措的人。 更通过网络知道了很多那个半岛上发生的那些堪称诡异的事情。 他曾听说过有父母因为舍不得孩子永远在北半岛上过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于是秘密策划积攒力量，想将孩子偷偷送出去成为脱北人，却被早已被彻底洗脑的亲儿子举报，两口子被注射7.62的故事…… 他们害怕的，应该也是身旁人的举报吧。 看到小姑娘身上再次有桃花飞出，一瓣瓣的飞向四周那些在努力假笑的人们，许纯良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制止，似乎，给这些人一些短暂的，真实的快乐，也算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和慰藉。 尽管许纯良如今已经是死亡行走在地面上的使者一般的存在，可许纯良却意外的没有像过境阴仙那样变成冷冰冰的索命机器。 他的人性没有任何缺失，甚至随着他行走过大雍朝以及坤国大半土地之后，他对人性善恶的理解不减反增，甚至比在樊城时的他更加善良，更加有人味了许多。 至于这些花瓣儿进入那些人心意中，为他们带来真实的喜悦后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惩罚，许纯良觉得倒是不必在意。 因为随着刚刚那三位宗人府皇族的死亡，在他离开灵熙城之前，没有人有功夫去惩罚这些今天笑的不够标准的人们。 而在他离开之后，也不会有人有精力去惩罚这些人们…… 整个坤国的权力部门，一定会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放在许纯良身上…… …… 一片片桃花飞舞，一分为五。散落成五片花瓣，每一个飘入一个人的眉心，化作愉悦的物质，让那些人灰扑扑的意识中生出一些愉悦的感觉。 只是小姑娘的力量明显有限，她已经很努力的在生出桃花了，可相对于整个城市来说，这还是太少了。 许纯良看到了她的吃力，于是伸手，用食指点在了小姑娘的后心处。 深海一般的灵气汹涌澎湃，涌入小姑娘的后心。 她的脸上瞬间涂上一层粉红，接着身体猛的一颤。 汹涌的桃花散开，直冲云霄。 在只有许纯良能看到的世界中，小姑娘身上不断涌出粉红色的桃花，那些桃花像龙卷风一般卷在一起直冲斗牛，然后在灵熙城的上空像巨大的伞盖一般铺开，当小姑娘那拇指肚儿一般大小的小脸彻底涨红时，整个灵熙城上空都铺满了粉色棉被一般的巨大云彩。 …… 在距离许纯良四条街之外的一条满是小吃的街道上。 一个卖面的摊子上，与许纯良有过一面之缘的厨子熟练的将揉的软和的面团在白皙的双手间拉扯着。 不一会儿，那团面便被她拉成了一把纤细的拉面。 她随手将拉面丢入翻滚的锅中，拿起两根比小臂还要长出几分的筷子搅拌了片刻，接着筷子一抖，那一团面便像跃龙门的鲤鱼一般从汤锅中跳出，精准的落入早已调好料汁的碗中。 在她将那碗面放入木质托盘中端上桌子时，她身体微微停滞了一瞬，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夜的月亮很亮，天空呈现出一种清透的黑蓝色。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她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天空上方。 微微皱眉看了一息，她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再次低下头，纤细的手抓起面团，再次拉扯起来…… …… “轰隆隆！” “嘻嘻哈！” 不知是雷声还是笑声或是雷声与笑声的结合体的声音在城市上空响起，许纯良抬头，看着粉色桃花铺成的巨大云彩。 在他眼中，天上的月亮早已不知所踪，整个天空都被粉色的云彩覆盖，云彩不断翻滚着，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腾一般。 那翻腾的声音即像是打雷，又像是笑声，给他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他恍惚中，看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根植在那云彩中间，将树根蔓延到了无数空间之中。 而下一刻，伴着小姑娘清脆单纯的笑声，粉色云彩化成了雨水，从天上降了下来。 …… 朴人猛一手牵着小儿子，一手牵着老婆，面上带着标准化的笑容，伸手指着不远处街道口那个正在翻跟头的猴子开心的笑着。 作为坤国的民户，他从十七年前就被迁移到了灵熙城，并接受国家的安排，与同样为农户，被迁移到这座巨城中生活的妻子李敏真结婚，生子，并在每天白天的时候假装工作，每天晚上的时候就带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在这座繁华的夜之城中，给那些慕名而来的外国人表演快乐。 是的，和周遭其他人一样，他们的第二职业，甚至主要职业，就是演员。 他们被要求在国外游人的面前表演快乐生活的坤国本地人，好给国外游人展现出一个伟大而美好的坤国。 他也曾思考过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后来却发现凡是认真思考这件事的人好像都悄然消失了。 于是他不敢再思考，整日里带着妻子和儿子，每日里装出该有的忙碌和愉悦，行走在灵熙城的大街上，每天重复着走到这个街口，重复的指着那个不断翻跟头的猴子，表演着一种由衷的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只是机械的活着，麻木的活着。 他知道他已经足够幸福，因为相比于那些种田的农户，他们一家起码可以吃饱饭…… 看着那个正在翻跟头的猴子，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顶滴了一滴水。 “下雨了吗？”他好奇抬头，然后便又有一滴冰凉轻柔的水，滴入了他的眼睛里。 伴着那滴雨水，一些奇怪的情绪从他心底滋生，这种情绪，他感觉很陌生。 第469章 真心欢愉 一滴雨水落下恰巧打中瞳孔是什么感觉？ 朴人猛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他本该本能的闭眼，低头。可那滴雨水像是拥有魔力的物质一般，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浸润进他的眼球，身体，意识…… 随后，一些细微的，关于生活，关于记忆，关于美好的东西被放大。 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的感觉出现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跳动声在他身体中跳跃着，他错愕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灰色的衣服紧贴着身体，他却仿佛看穿了那层灰色织物，看到了其中的皮。 心跳在加快，关于美好和幸福的微小记忆在放大。 一种与麻木人生格格不入的情绪滋生，让他惶恐，也让他不由自主的嘴角收缩，不再是那种标准化的笑容，转而变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并不强烈的……，苦笑。 苦是因为活着太苦了，苦到连大妖都不吃。笑是因为，在这滴由小姑娘和许纯良一起造出的桃花雨滴，让麻木活着的他感受到了以往没有注意到的愉悦。 第一次在妻子浑圆的腹部听到儿子在腹中的心跳声音。 第一次与妻子因为同样痛苦麻木的生活产生了情感的共鸣。 儿子刚出生时那张满是皱纹的丑丑的脸…… 那些对人类来说本该美好却因为苦难而变得一文不值的美好，在这一刻被桃花瓣彻底激发，变成了迟来的愉悦感。 “哈哈～”他听到一道欢快的笑声，顺着笑声转头，就看到自己儿子眼角带着泪，正抬头看着自己和妻子，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拥有神奇的力量一般，给他和妻子带来了同样难以形容的欢快感。 于是他们两人用颤抖的目光对视，彼此拉住了彼此的手，然后开始流着泪笑。 这一刻他们没有了对周遭人流露出真实感情的害怕，纯粹的欢乐着，握紧着彼此的手。体味着这生而为人本不该缺失的真实情感。 而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虚幻又真实的雨滴落下，以他们记忆中那些微小的幸福记忆为种子，滋养出一些，与小姑娘对待敌人时产生的那种让人所有皮肤器官都炸开大笑的极致愉悦不同的愉悦感。 润物细无声的滋养着他们的身心，让他们体味到了作为坤国子民，难得的快乐。 他们看着身边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眼角带泪，嘴角带笑，真心欢愉。 “嘻嘻～” “哈哈～” “呵呵……” 各色笑声从他们口中传出，汇聚成嘈杂却真实的笑声。 这一刻，整座城市所有的坤国人都停止了原本如同机械一般的模式化行动，他们站在原地，或仰头，或蹲下，各自开心的笑着。 城市特有的灯火闪烁着，灯影动，人不动，再配上全城人那由衷的笑声。 从天空看下去，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许纯良收回了手指，将因为疲惫而闭上了双眼的小姑娘接住，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将她贴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放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许纯良的体温，小姑娘生出了浓浓的安全感。 她将拇指大的小脸贴在许纯良心口，闭眼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的瞬间，以许纯良为中心，一些他们似曾相识，虚无缥缈的连接感出现。 整座城市的坤国人在开心笑着的同时，意识深处看到了一个正在闭眼沉睡的小姑娘。她似乎睡在一片黑暗中，又好像躺在一棵古怪的参天大树上一般。 一些微不足道的物质在他们看到小姑娘的同时从他们身体中飞出，顺着那道仿佛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连接，像供给着大树的毛细根系的细微养分一般，朝小姑娘悄无声息的流去。 这种流动是无法感知的，极其细微的，细微到连抱着小姑娘的许纯良和小姑娘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只有老年许纯良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 可不知为何，他没有提醒许纯良注意这件事，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道谁都没看清楚的微笑。 在全城人真实却诡异的笑声中，许纯良带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几个人继续往前行去。 …… 四条街外，雨滴落下，滴在厨子的肩头和头顶。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好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的疑惑。 那种细微的愉悦感并不能影响到她，但以她的见识和力量，自然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些雨滴出现的目的。 ‘竟然有人会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愚蠢？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拉面之余，她忍不住思考着。 几乎是雨水滴下，周遭人面上露出难看笑容的瞬息间，她就已经看明白灵熙城中坤国人原本笑容的虚假。也明白了这场愉悦之雨落下来的目的。 可正因为她看懂了这场雨的目的，才会更加疑惑。 不过是一帮没有任何力量的苦命人，为什么会被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在意。 他明明已经偷取了愉悦的部分权柄，却甘愿浪费自己的力量，去为一群蝼蚁的快乐操心？ 厨子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在她眼中，那位不知在哪里做出这一切的人，所做的事情就像人类去关心蚁巢中整日搜集食物给蚁后吃的蚂蚁是否快乐一般愚蠢。一般难以理解。 但偷取了愉悦部分权柄的人，会是愚蠢的吗？ 肯定不会！ 所以她无法理解。 于是她下意识的开始观察整座城市。 “啪！” 手中的拉面被她狠狠的摔在身前的案板上，洁白的面粉飞起，像一粒粒粉尘一般悄无声息的飞出。 以她为中心，快速覆盖了整座城市。 那些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面粉上，悄悄生出一颗颗比针尖儿还小的眼睛。 它们咕噜噜转动着，看着周遭的一切。 并将它们看到的所有画面传回厨子的心中。 在刚刚那一瞬间闭上双眼的厨子眼皮下的瞳孔不停滚动着，筛选着一切可疑的人物。 第470章 世界上最美的身体 “是他？” “还是其他人？” “不！应该不是他！那天他展现出来的力量是强绝的杀戮之力。与欢愉的权柄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看到了穿过人群往北行去的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闪念。但瞬间便转移了对许纯良的怀疑。 每个想要成为登阶者的存在，都必须走一条越来越纯粹的力量之路。 许纯良已经拥有了杀戮的力量，就不可能再偷走欢愉的权柄。 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转移了注意力，去看向其他可疑的人。 那群黑暗的，阴冷的，仿佛不存在于人间的，藏在金乌正阳石雕后的人。 那个同样来自游神宫，获得了戏子称号，却甘心做坤国皇帝走狗，整日将自己隐藏在木质雕塑中躲躲藏藏的蠢女人。 那个坐在马车中，拥有一阴柔一英朗两张面孔，随手一弹便将自己飞过去的面粉全部吹飞的女人。 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隐藏在人群中，好奇的看着周遭灵熙城本地人的武者们。 她看过了所有人，却没有找到那位真正让自己觉得是窃取了欢愉权柄的存在。 ‘呵呵……’ ‘也是，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被我轻易看到。’ ‘已经窃取了神的权柄，这是登到了第几阶？’ 想到成神，她心底一阵悸动，随后快速平复。 在低头的瞬间，她迅速将心底滋生的那一抹悸动和嫉妒抹去，伸手抓去手中的面团，开始继续认真的拉面。 ‘只要我坚定的走自己的路，我也必然有登阶成神的一天！’ 她在心头鼓励了自己一句，双手利索的拉扯着，将细细的面条丢入滚水锅中…… …… 耳边嘈杂的笑声并没有让许纯良感觉到烦躁，他和老年许纯良几人一起，淡定的穿过人群，像最开始来到街道上一样，继续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可以看到的一切。 红纸与白纸一起剪成的鱼龙，串成一串从阁楼上高高吊下来的竹质灯笼。将面部涂白，眼皮涂红，一身红衣舞蹈的女子。额头上画着眼睛纹路的男人…… 一切都令他眼花缭乱，仿佛进入了一个极具诡异气质的古风游戏一般。而灵熙城中的坤国百姓们，就是一个个刚刚拥有了一些自我意识的npc。 他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脸上那抹被周遭人由衷的笑声带来的愉悦表情也逐渐平息，消失不见。 在他面前，那些站在原地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的人们中，有一个面色平静的身影。 那是一个奇怪的身影。 她的身体很纤细，穿着粉白色的衣裙，裙子不是那种很传统的服饰，而是在烟花巷中能看到的那种，像沙一般透，又贴着身体的撩人服装。 大腿和胳膊以及半个胸脯露在外面，白皙的有些晃眼。 她的右手中拿着一柄黑色沾血的长刀。 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头。 她拥有一个男人的头颅。 四方大脸，黑色胡须，头发凌乱的扎着，看气质很像那种行走江湖浪迹天涯的侠客。 此时，他正用自己那一双凌厉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像一匹随时出手的猎豹。 可与他神色极其不相符的，是他的身体。 那具前凸后翘的女子身体无比妖娆的站在人群中，拧腰，扭胯，像过烟花巷的头牌而多过像一个武者。 他就这样以诡异又矛盾的姿态看着许纯良，眼神直勾勾的。 许纯良疑惑的看了看他的头，又看了看他的身体。 “你……，很奇怪。”他轻声说道。 “呵呵……”男子满是胡须的嘴角上扬，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娇媚，就像那些常年卖笑的女人一样。 “奇怪吗？我怎么觉得是美呢？” 他伸手，丢掉了手中的刀，同时顺手抬起手。 纤细好看的手指，比出天下所有爱美的女子都会羡慕不已的兰花指缓缓上移，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划过他的小腹、胸口，来到他白皙的脖子处。 许纯良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脖子。 那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的颜色过渡。 白色的脖颈儿，黑色的脸，在链接处有一条条豆芽一般的肉条彼此咬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拉链式的结合。 ‘这不是他的身体。’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念头，便听到眼前人继续说道： “你不觉得我的身体很美吗？它一定是很美的！连陛下都曾沉迷其中呢……”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衣服便脱落了，露出他白皙的裸体。 “这可是我坤国皇庭中，最受宠爱的禧妃的身子呢……” “让你看到，也算是在你死亡之前的一份福利吧……” 许纯良没有听到他后来的话，当他身上的衣服掉下来时，许纯良的全部注意力便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那具身体。 修长白皙又诡异的拥有一丝让人想要用力揉捏的双腿。 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 紧实平坦的小腹…… 正如他所说，这是一具美丽的身体。 一些血色的符文在这身体中若隐若现着，为这本来就足以令所有人疯狂的身体增添了许多更加令人震撼的魔力。 也诡异的吸引了许纯良的双眼。 ‘被控制了？’ 许纯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本能的想要移开自己的双眼。 可他那金刚神境的肉身，竟然在这一个拥有难看头颅的身体的吸引下，失去了控制。 一些本不该出现的欲望出现在他的身体本能里，让他忍不住想要伸出双手，狠狠的…… ‘不！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再看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强调着，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向那人走去。 他的双手平伸，向那个身影抓去。 他的眼睛用力睁着，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眼皮睁到最大，眼角出现了血渍。他的眼睛为了睁的更大，甚至已经将双眼撕裂…… 看到许纯良的样子，那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呵呵……” “无常。” “听说你动辄屠城，想来武力无比强大。” “从今天起，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他往前迈出一步，带着他身后那连接在一起像蜈蚣一般的一个个无头的身体，一起朝许纯良走来。 第471章 神的力量 “呵呵……” “哈哈～” 他的身前竟是一些正在低头陷入欢愉中的人们。 但当他迈出一步时，那些人明明没有看他，却像是被一艘小船破开的水流一般朝两侧分开，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排在最前面的属于禧妃的美丽身体不断扭动着，走出像猫一样的步伐。 许纯良的双目死死的盯着他的身体，眼角睁开到撕裂的程度，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像小河一般涌出。 可即便这样，许纯良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禧妃的身子，仿佛那具身体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一般。 他来到许纯良的身前，抬起纤细白皙的手，用手指轻轻划过许纯良的下巴。 “好帅的男子。”一道娇媚的女声从他喉咙中涌出。 同时，在他身体后面，一具无头的黑衣男子体魄迈步从背后走出，径直来到许纯良背后，双手抬起，朝许纯良的后脑勺摸去。 许纯良只感觉背后有一股阴冷冰凉的气息出现，直奔自己的后脑勺，他想转身一刀斩断那双位于背后的手，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亢奋了起来，随着那具美丽的身体用手指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划动着，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身体也愈发僵硬起来。就连丹田处那如同海洋一般的灵气也都有了凝固的意象。 “这究竟是什么身体？竟然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许纯良心中本能的闪过这道疑问。 “这身体确实古怪。”老年许纯良的声音出现在，许纯良看到他不知何时飞到了那人的头顶。 此时的他与平常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不再是穿着汗衫抽烟的老大爷模样，而是以在尸神教时见过的那种半仙的样子凌驾在虚空之上。 他手中拿着一柄虚幻的黑玉剑，皮肤上坟起一块块暗金色的瘤子，背后还生出一对儿铺天盖地的暗金色羽毛翅膀。 一条仙气飘飘的白色绸带飘飞着在他的身体外绕成一圈，无风自动，就像许纯良在敦煌见过的飞天身边飘飞的飘带。 “这个人更古怪。” 他一边将黑玉剑缓缓劈下，一边轻声说道：“此人即不是人，也不是诡异。” “又即是人，又是诡异。” “他处于一种人与诡异的奇妙叠加态，因此可以抢占别人的身体来作为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的力量就极为复杂，也极为强大。” “哎……，可惜了……” 他叹息一声，黑色剑气在黑玉剑前绽放，像花瓣儿一样散开…… …… 拥有诸多身体的男子看到自己那具摘头诡身体已经触摸到了许纯良的后脑勺，嘴角不由升起一道自得的笑意。 什么名震天下的无常，什么令大雍朝皇帝闻风丧胆的屠夫，不过如此。 从今以后，你的身体和力量将为我所用。 就在他还未完全笑出来时，他脸上的表情由愉悦变成了惊恐。 惊疑且恐惧。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和所有的身体都失去了联系。 他什么攻击都没看到，就发现自己所有的身体在泯灭。 就像是有无形的剑气从天而降一般。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那些身体在眼前一片片碎裂，然后视角开始翻滚…… 地面，凌乱的脚。 如密密麻麻森林一般的裤腿。墙一般的胸膛，灯火辉煌的城市，黑蓝色的星空…… 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快速翻滚着。 让他不由有些诧异。 “我这是怎么了？” 直到‘咚’的一声传来，他才后知后觉…… “哦，原来是我的脑袋在翻滚。” “我的身子呢？全没了？” 他上翻着眼皮，想要看看自己那些身体是不是全都没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是一个老人，如同半仙一般的老人。 背生暗金色翅膀，皮肤上长满了恐怖却带着诡异仙气的暗金色瘤体，以及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一条仙带飘飞着，将他那具明显比常人高出一倍的身体托着，像仙人一般站在半空中，正低头看着自己。 他的眉眼，隐约与许纯良有些相似。 “他，是谁？” 他意识中闪过这道念头，随后开始碎裂，泯灭。 伴着老年许纯良那一剑斩出，那位来自禧妃的身体泯灭的瞬间，许纯良便从那种被美色控制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看着那颗满是胡须的头颅被剑气绞碎泯灭，微微皱起眉头。 “你接着说。”他抬头看着老年许纯良。 “接着说？说什么？”老年许纯良身上的瘤体像烈日下的积雪一般消融，手中那柄虚幻的黑玉剑也悄然消失，变成了往常那种邻家老头儿的样子。 他降落到许纯良身边，与他平视着，这才接着问道：“你要我接着说什么？” 许纯良直勾勾的看着他，声音低沉：“就先说说那具身体吧。它明明给我的感觉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为什么能控制到我。” “这是神一般的力量。” 如今的许纯良已经不是当时在斩妖司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武者，他很明确的知道，如今的他很强。 能控制到他的力量早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那种能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力量，早已触摸到了神的门槛。 “你说的没错。” “那确实是神的力量。” “但也不值得惊讶。” 老年许纯良笑呵呵的从腰后一掏，将烟袋锅子塞入口中，随意的吸上一口，这才继续说道：“你不用一脸惊讶的表情，神的力量在很久以前就不局限于神了。” “就像这小妮子拥有的愉悦的力量一样。” “还有你听说的，那些拥有着称号的家伙们身上的力量。比如说那个总能隐藏在木头画里的女人。” “当然，还有你，你也拥有着神的力量。” 他有意无意的向许纯良说了一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绝对可以称之为机密的信息…… “很多不幸的人拥有了神的力量而不自知，很多幸运的人知道了世间可以拥有神的力量，却不知该如何盗取。” 第472章 神力就是诅咒 “不幸？拥有了神的力量的人是不幸的？” “而知道人间有神力，却无法使用的人，又是幸运的？” 听到老头儿的话，许纯良不由有些诧异。 “是啊。” “拥有了神力却不自知的人，是不幸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拥有了神力，就无法正确的去引导它。” “没有受到引导的神力就是诅咒。” 老年许纯良抬头，与许纯良一起看着城北方向，那座黑暗的巨山，幽幽说道：“神力是强大无匹的，即能向外伤害他人，也能向内伤害到拥有它的人。” “你其实已经看到过很多例子了。” “比如说那些只知道吃人的大妖。还有刚刚那具美丽的尸体。”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不幸的幸运儿，天生身上就拥有着神意。就拿刚刚那具美丽的身体来说吧。” “她的主人一定是极美的，从她可以自己行走，自己说话之后，每个看见她的男人都会忍不住想要拥有她。这中间甚至包括她的父祖兄弟。不！是一定包括她的父祖兄弟。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都恨不得生吃了她！” “这是欲望的力量，神的权柄。” “你说，这样的神力，是祝福吗？” 许纯良稍微想象了一下，便坚定的摇了摇头。 哪怕在许纯良前世那个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无比安全的世界，如果一个女人拥有了这样的魅力，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保护自己，那她将面临的将是魔鬼一般的世界。 更不用说在这个已经疯掉的世界中…… 成为那个男人诸多身体中的一个，就是她的结局。 “她生下来就有欲望的神力吗？可那也太强大了，她怎么活到今天的？”许纯良回忆着刚刚身体完全被欲望支配的感觉，不由有些疑问。 以他的实力都被完全硬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到这么大的！ 理论上来说，她应该在刚刚展现出自身的魅力那一刻，就死在她父祖兄弟的凌虐之下的。 “你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老年许纯良将目光从金乌正阳那山峦一般高大的暗黑色雕塑上移开双眼，重新看向许纯良，接着说道： “确实，她身上的这些东西是被放大的。” “那个人不但自己很神秘，他的手段也很神秘，很诡异。他应该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式，在那具身体中做了手脚。” “你看他身后拥有那么多的身体就知道了，很显然，那些人都被他摘去了脑袋。” “可惜，他遇见了你。”老年许纯良呵呵笑道。 许纯良想起刚刚自己脑袋后面出现的那一缕冰冷的意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大步迈开，朝城北的方向走去。 那里，此时清亮的月光从天空打下，透过几片洁白的云彩，打在了黑色山石雕刻而成的金乌正阳的脸上。让那张巨大的脸看起来更加神秘，诡异。宛如屹立在人间的邪神。 他走路的姿态很优雅，就像夏日有风的夜晚在湖边散步的闲人一般，随意且自在。 可在这样的脚步之下，他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甚至在很多人眼中，他都已经成为了残影一般。 随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城市里的一切都成为快速向后掠去的光影。他也越来越深入这座巨大的城市。 再往前走，他看到了更加繁华的街道，更加宛如诗词中看过的城市夜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朵朵星光般的黄色灯火，热闹的街道，人们开心的欢笑着，还有那个位于广场中央的，赤裸着上身打铁花的女子。 烧的火红如水一般的铁浆，在两个赤裸上身的女子的配合下，从炉中舀起，然后被女子用宽大如铁锹一般的木质桨板狠狠一劈，散落成漫天繁星。 “哗！” “哗！” “哗！” 一次次碰撞中，火花四溅，许纯良听到了那两个女子清脆的吆喝声： “铁水冲龙喽！” 在许纯良怀中，小姑娘被叫声吵醒，她好奇的从许纯良衣襟中钻出，看着那漫天的火花。 “好美啊。” “爹爹，我也想玩这个。这个叫什么啊？” “哦，叫打铁花啊。我知道了我再长大一点儿也要这样玩。” “把衣服像那两个姐姐一样脱掉，光溜溜的打铁花。” 说到这里，她好奇的低头，伸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膛。接着好奇的问道：“爹爹，那两个姐姐的胸口为什么和我不一样？坠了那么大两个肉袋子。我怎么没有啊？” 许纯良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这些东西，这不是小孩子看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打铁花的女子。 “不对劲。” 他和老年许纯良同时说道。 “这里的人，笑的都太开心了，而且他们并不是被小姑娘的愉悦逗乐的，是他们在发自内心的开心。” “坤国人不该这么开心的。” “还有那两个打铁花的女子，她们的脸……，不对劲。”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双胞胎那种一样。而是如同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样那种。” 老年许纯良看着那两个人说道，然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奇怪。 站在他身边的许纯良也是一样，他嘴巴开合着，接过他的话头儿，接着说道：“不止是这样呢。” “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在看打铁花的所有人，都和她俩长的一模一样吗？” “甚至……，他们什么时候，也都脱去了上衣，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呢？” “你看看他们，都变成了那两个女人的样子了。” 许纯良目光扫过广场上形形色色，却突然变得一模一样的人，转头看着老年许纯良。 看着他突然变年轻的脸，看着他的脸变成了和打铁花的女子一模一样。 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消失，原本苍老布满老人斑的皮肤变得滑嫩。干瘪的胸口长出两个硕大的肉团。 “呵呵……，就连你都变成了她们的样子，这坤国宗人府的力量，确实无比诡异呢。” 正在说话间，他看到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无比惊恐。 心中一震，他低下头。 “我靠，这么大？” 第473章 光影套子里的人 “我靠！仙人个板板！” 在下意识的低下头的瞬间，许纯良本能的发出一声国骂。 他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他原本白皙的胸膛处，多出了一对儿女人才有的巨大胸脯。 皮肤也变成了像那两个正在打铁花的女人一样的古铜色。 他的意识明明还是自己，身体却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一具。 一具性感热辣的女人身体。 而睡在他怀中的小姑娘，就像一枚挂在胸间的小玉佛一般，被狠狠的夹住了…… “这特么，坤国宗人府的手段怎么这么怪异！” 许纯良伸手摸向黑玉剑，古铜色的手臂按照熟悉的角度，很自然的握住剑柄。入手手感却不再是黑玉剑那种入手冰凉的感觉。 一个火热的，坚硬的棍状物被他握在手中。 顺手拔出，黑玉剑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根原木色的桨板。与广场中央那两位正在打铁花的女人手中的桨板一模一样。 疑惑的低头，他意外发现自己身前也多了一个烧的通红的炉子，炉子中，有岩浆一般的铁水翻腾着，发出令人脸部发烫的光和热。 许纯良的身体中产生了一种渴望。 它渴望从炉子中舀出一团铁水，然后用手中的桨板将它们打向天空。这样就可以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身体决定意识，当他的身体发出这种渴望时，许纯良的意识也有一小部分被躯体影响，产生了想要打铁花的渴望。 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制止这种渴望，但在他本能的想要对身体和意识下达这道指令时，他理智的大部分意识制止了这道指令。 于是，许纯良的意识再次像以往很多次面对身体被控时的状态一分为二。 很大部分的理智意识脱离身体，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自己的身躯，看着自己被影响到的身体和那一小部分意识弯下腰，从那团明明是虚幻体的炉子里舀出一团虚幻的铁水，然后高高扬起。 是的，那炉子是虚幻的，他的身体也是虚幻的。 此时，他原本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白色的幕布，而那个赤裸上身的女人的形象就像是打在幕布上的电影一般。 光影笼罩了幕布，于是将幕布装扮成了电影的样子。 真实的许纯良还是许纯良，只是被套上了一层女人的壳子。 只是不知道这层壳子拥有了什么力量，在将自己套上许纯良的身体时，许纯良的身体便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影响。 甚至，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虚幻的，别人轻易看不到的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也一样被套上了那样一层壳子。 此时，他们二人同样弯下腰，从自己身边虚幻的铁炉子中舀出一团赤红的铁水。 不止如此！ 以广场中那两人为中心，所有被套上了那具女人壳子的人，都如同被同一程序控制了一般，一起弯下腰，从一个个虚幻的铁炉子里舀出属于自己的铁水。 这幅画面无比壮观，许纯良仿佛看到了电影中那种机械军团一般的感觉。 “所以……，这力量是什么呢？一次可以影响到这么多人。甚至可以影响到我，影响到老东西？” 不说他身上的特殊和金刚神境的境界，只说老年许纯良半仙的境界，就不该被影响。 当许纯良的意识变得纯粹理智时，他就看清楚了这一切。也自然而然的对这人的力量产生了本能的好奇。 “啪！” 一声脆响，铁水四射，变成灿烂的花火。 “铁水冲龙喽！” 他听到下方自己嗓子中发出了尖利的嘶叫声。 然后，他的意识都不由为之一怔。 他惊奇的看到，当所有人一起打了一次铁花之后，在他眼中那些虚幻的光影，那些套在众人身上的壳子，竟然变得凝实了一些。 这种凝实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只一下，他的身体便彻底被那个赤裸女子的形象覆盖。 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那个赤裸女子一般。他脚边的铁水炉子，也跟着变成了真实的模样，实实在在的墩在地上，仿佛从虚幻中真实造物了一般。 而有的人，在这一次打铁花之后，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为之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真实。 那种一半真实一半虚幻的形态，看起来极为诡异神秘。 许纯良也不由的看向自己，经过刚刚那一次打铁花，他的身体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个套在他身上的女人壳子，也因此凝实了一些。 虽然仅仅只有一根汗毛的尖尖变得凝实了，但也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从无到有，从虚到实。切切实实的，从光影一般的虚幻，变成了近乎真实的汗毛。 许纯良的理智意识不由一震。 ‘这样的力量，好神奇！’ ‘竟然有一种将虚幻转换为真实的力量？’ 他不由为之震撼，即便在这个疯狂又神奇的世界，像这种凝虚为实的手段，也依然会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因为即便是他自己，他感觉自己也不会！ 于是他不由为之好奇，一双眼睛不断扫过所有人，想要从他们的身上看到更多的变化。 “啪！” 又是一声轻响，火花四溅。 这一次，许纯良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包括地面上的他自己在内，所有人的动作，并不是完全统一的…… 但这种不统一又十分的细微，他只看到了一点，仿佛恍惚一般，让他有些不太确定。 “铁水冲龙喽！”伴着所有人整齐的吆喝声，他们身上的凝视都向前进了一步。 刚刚变化了一条腿的人，第二条腿也跟着变得凝实了，刚刚变了一只脚的人，此时整个小腿也都彻底变得凝实。 而许纯良那根汗毛尖尖，向下凝实了三倍的距离。 “这一次，凝实的幅度比第一次多了好多！” “还有，那些第一次全身就已经凝实的人，会向周遭的人身上传递一些光和热，这些光和热会加快旁人身上的凝神速度。” 许纯良分明看到，在那个全身光影都变得凝实的人身边一圈的五个人，在他们一起打铁花时，一道宛如辐射的光影从他身上散射而出，照在那五个人身上，让他们的凝实速度远超常人。几乎比旁人快了一倍！ 第474章 暴怒老头 “好诡异的手段。” 许纯良低头看着所有人，默默分析着一切变化。 “啪！” 又是一声轻响，火花再次四射。 “铁水冲龙喽！”伴着所有人汇在一起的洪亮声音，所有人身上的壳子再次凝实。 许纯良那根汗毛终于彻底凝实。 他细细品味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感觉到自己身体上多了一丝十分驳杂的东西。 就像是牙缝里卡了一点肉丝，皮肤上粘了一点灰尘一般，不舒服，却又没有太多的影响。 而那些彻底凝实的壳子，则再次向四周散发出辐射，加速着周围人的变化。 这一次，因为有更多人身上的壳子已经彻底凝实，那些人变化的更快了。呈现了一种指数级的快速变化。 “铁水冲龙喽！” …… “铁水冲龙喽！” “……”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许纯良面露微笑，静静看着一切变化，感受着自己身体上那些越来越多的驳杂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炉子里的铁水干了又生，生了又干，许纯良身上已经又一片片的壳子变得凝实了。 就像是一片片白癜风一般贴在他的身体上。让他十分难受。 那片越来越凝实的光影套在他的皮肤外，仿佛一块块驳杂的龟壳一般。 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兴奋，似乎沉浸在了打铁花的快感中。 “铁水冲龙喽！” …… “铁水冲龙喽！” “……” 又过了一阵之后，许纯良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原来是这样。” “并不是真正的凝虚为实。” “只是对意识上的影响。” “也对！意识上觉得是真的地时候，就会相信一切是真的。” “那如果不相信呢？” 他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些都是假的。”他对地面上的自己说道。 话音刚落，他身上那个女子形象仰起头颅，眼睛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啊！！！”她痛苦的嘶吼一声，脸上从内而外燃起一片片火焰斑点。紧接着，火焰在她身体上下如吹火一般喷出。 然后化作飞灰。 许纯良飘飞在天上的理智意识自然而然的回到身体中。 他眨了眨眼，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看了片刻之后，他笑着说道：“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闪烁了一下，两人消失。 可下一秒，许纯良的眼底闪过一道迷惑。 迷惑过后，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再次出现。 他们身上的那套壳子已经消失，重新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老年许纯良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抬头：“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好像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许纯良没有告诉他刚刚他们两个消失的情况，指着周围那些已经变成了女子形象的人们说道：“你刚刚和他们一样，变成女子了。只知道打铁花儿。哈哈，不得不说，你变成女子的时候还挺美的。“ 听到许纯良的话，老年许纯良的脸冷了下来。 磅礴的杀意从他身体中涌出，化作实质！黑色的火焰升腾间，他的脸变得无比冰冷。 许纯良从未见过他这样。 “血肉铜钱剑借我。” 他无比冰冷的说道。 “呵呵……，好。”许纯良笑了笑，伸手从背后拔出血肉铜钱剑，丢给了老年许纯良。 “呵呵呵呵……” 伴着阴冷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面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他的脸变成了一张看起来狰狞恶心的癞子头道人面目。满脸上，除了黑色的老人斑，便是一团团恶心的麻子肉球，和一对儿地包天，天包地，参差不齐咬合在一起的诡异牙齿。 一双满是虫子般肌肉虬结在一起的肉翅在他背后张开。托着他的身体缓缓飞起。 一条黑色的破碎飘带飞出，缠绕在他的身体上，紧紧勒住那些脏兮兮、流脓的肉球。 半仙版，血肉模式的老年许纯良…… “你敢覆盖我的意识？” 阴冷的杀意化作黑色火焰，从天空向下，朝着广场中间正在打铁花的那两个女人卷去。 “哗！” “啪！” “铁水冲龙喽！” 火焰焚烧声与铁水冲龙的吆喝声同时响起，被那二人打起的火花与黑色火焰相撞。 打铁花的火花轻易被黑色火焰淹没，紧接着就是那两个身影。 团团火焰燃烧间，那两人的身体像被烈火焚烧的蜡烛一般，迅速融化，流了一地。 “这么简单？就这？”许纯良不由一怔。 他以为会看到一场精彩的战斗，却没想到那两个女子竟然如此简单就被灭掉了。 “铁水冲龙喽！”下一秒，吆喝声再次响起。 那些身体内外全部被光影凝实的人，再次齐声吆喝着，同时再次将铁花打起。 赤红色的铁水漫天飞舞，仿佛时间倒流一般，那两个融化成蜡水的人顷刻间站起，再次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凝实，真实。像许纯良初见到她们时一样。 她们与其他人一起，从身边的炉火中舀起一团铁水，啪的一声打飞。 “铁水冲龙喽！”伴着她们的声音，老年许纯良身上再次出现了一层光影套子。 可那套子在他身体外的黑色火焰焚烧下，顷刻消失。 “你还想覆盖我的意识？”老年许纯良愈发暴怒。他斑驳的头发向四周飘飞着，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手中的血肉铜钱剑狠狠向下一甩，唰的一声，血肉散开。一枚枚或金黄，或是沾满绿锈的铜钱在一根根血肉丝线的连接下，散开成一张巨大的网。 这张网一剑便笼罩了数十个人，他随手一拉，那些人便变成了一块块碎片。 背后双翅一震，他瞬间向前飞出数米，手中血肉铜钱剑分开成一条条串联着铜钱的触手状条线，向四周汹涌四射。 每一根触手都穿透了数十人， 以他为中心，一剑便穿透了数百个变成了女子的人们。 手腕一抖，所有被串起来的人们碎裂成块，一块块血肉碎片散开。 整片空间霎那间，如同地狱一般。 ‘他好气啊。难道是因为我刚刚把他想没了？’许纯良看着暴怒的老年许纯良在心中猜测道。 第475章 不死军团 如同杀神降世，老年许纯良周身闪烁着黑色火焰，整个人砸入人群中。 血肉铜钱剑在他手中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几乎已经不需要他挥舞，便分裂成一根根蠕虫状的血肉丝线，串着或金黄或泛绿的铜钱，随着他前进的脚步像四周不断射出，如同一条条灵蛇，每一次伸出都会穿透十数个正在打铁花的女子。将她们的打成一块块血肉碎片。 只用了十息，除了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广场上已经没有站着的活人了。 只剩下一只只碎裂的火炉堆在地上，赤红的铁水顺着火炉上的裂缝缓缓流出，在满是血肉碎片的广场上缓缓流动着，串联成一条条赤红发热的河流。在血肉碎块之间肆意流动着…… 整片广场一眼望去，如同鬼蜮。 老年许纯良双翅一震，再次飞起，飘在广场上空，双目漆黑的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一团团黑色火焰在他四周凭空出现，然后像片片落叶般缓缓落下。它们似乎带着些黏糊糊的油性，有种只要沾染上便甩不掉的粘连感。 火焰落下，那些血肉碎块开始燃烧，他黑色的瞳孔扫过广场，充满了漠视。 可下一秒，他平静无波漠视一切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那些被黑火燃烧的血肉竟然再次粘连在了一起，再次组成人形。一一站起。 许纯良震撼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人……，这力量，这模式！果然神奇！’ ‘标准件彼此组合，竟然有种工业化的美感！让我看到了一种军团模式化的感觉。’ 那些被切成了残肢断臂的血肉和器官们，竟然是胡乱组成在一起的。 就好像他前世见过那种工厂流水线生产出各种零件然后随便安装在一起的感觉。 这种模式是恐怖的，因为他们可以是不怕受伤的士兵，更是连伤残都不怕的军团，胳膊碎了，就从同伴的尸体上割下他的手臂装上。大腿掉了，就从同伴的尸体上卸下他的大腿…… 而这些东西还是紧接版的，他们甚至被砍成了碎片，也能彼此就近组合，成为新的打铁花的女人。 “铁水冲龙喽！” 当她们再次站立在广场上时，无需有人引导，吆喝声再次响起，铁花飞舞，东风夜放花千树。 美丽的火花在头顶绽放，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同时瞳孔一缩。 老年许纯良那魔炎纷飞的姿态瞬息间被套上了一个赤裸上身女子的光影壳子，那壳子似乎十分纯粹，拖着他的身体往地面的方向下沉着。 许纯良也是一样，在他的视线中，他的衣服再次消失，变成了赤裸上身的女子。 硕大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以及他身体被本能影响，产生了浓郁的想要打铁花的冲动。 但这些并不是让他们吃惊的东西。 真正震撼到了他们的，是他们的身体。 这一次打铁花的瞬间，那光影套子便产生了凝实的状态。 老年许纯良的一只脚已经完全凝实。 而许纯良也同样不再是只转换了一个汗毛尖尖，他的左手尾指的指尖，整个指甲都变得凝实了。 打铁花侵染他们的能力，变强了，也变快了。 “铁水冲龙喽！” 又一次吆喝声响起，伴着铁花飞舞，许纯良左手尾指全部凝实。而老年许纯良的左腿小腿都已经凝实成了女人小腿的模样。 这让他飞舞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不流畅了。 而且，那些人打铁花的节奏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一般，在他们身边疯狂飞舞着。一个个把手中的桨板抡圆了，将铁花打的飞起。 于是许纯良和老年许纯良身上那种凝实变得越来越多。 当许纯良的脸上都斑驳的出现了那种凝实时，他再次眨了眨眼睛。 “这一切都是假的。”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光影壳子顷刻消失，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身上的斑驳也顷刻消失。 许纯良伸手制止了想要再次暴怒的老年许纯良。 只见他随手一招，血肉铜钱剑便飞回了他的手中。他顺手将剑插回剑鞘，同时迈步往广场前走去。 他脸上再次绽放出令人熟悉的那一抹礼貌的微笑。同时用不知是在和老年许纯良沟通还是隐藏在自己周围那位操纵着打铁花的人轻声诉说着： “你们两个，内心不够纯粹啊。”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脸傻乎乎的表情，开心的看着打铁花的小姑娘。 “你们看她，她就不会受到影响。” “老家伙你也别急，淡定。这个东西并不是真的将你的意识泯灭你了。” “就像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哪有那么容易凝假成真，那可是一般神灵都做不到的事情。” “既然神灵都做不到……” “一个皇族的走狗，他们又怎么能做得到。” 他边说边走着，无视面前那些漂亮的赤裸上身打铁花的女子。 他每走过一个人，那人的身体就会瞬间凝固，像是被封印进照片的光影一般定格了下来。 而下一刻，那些光影快速褪色，消失。 许纯良缓慢而坚定的走着，那些打铁花的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其他表情。 恐惧的表情像是开花一般在她们脸上泛起，一个个转过头，停下了打铁花的动作，呆呆的看着许纯良。 下一秒，那些火炉中的铁水像长蛇般涌出，扭动着朝许纯良涌来。 它们在扭动的过程中汇在一起，融合成更大的火蛇，朝许纯良凶狠的涌来。 十分神奇的是，它们明明是流火，却给许纯良带来一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 像是一条粗大的，闪烁着流火颜色的触手一般。 它们摩擦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呲啦啦的摩擦声。 阴冷而低沉的喘息声从它们身上涌出，疯狂的钻入许纯良的耳朵中。 “呼……” “呼……” “呼…… ” 那些声音包裹着浓浓的恶意，不断从许纯良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皮肤中，疯狂的钻了进去。 在老年许纯良眼中，那些声音变成了一条条火红的小蛇，甩着灵活的尾巴钻进许纯良的耳朵、眼睛、嘴巴和每一处皮肤中。 第476章 金乌琪琪 许纯良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上不断疯狂钻入的小蛇。 “痛！” “痛！” “彻骨的疼痛！” 这些小蛇疯狂的在他皮肤和身体四处向内钻着，给许纯良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疼痛。 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疼痛，那些小蛇疯狂的向他眼球中钻去，并不断啃食着他的眼球。两行浑浊的血液从他眼角流出，那是因为他的血液中混合了眼球中的浆液。 他的耳朵中也钻了数条小蛇，这些小蛇扭曲在一起，不停的啃食着他耳朵中的血肉，骨头，耳膜。 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如此，万蛇噬身的疼痛疯狂的侵蚀着他。给他带来噬骨剜心般的疼痛。 可在这样的疼痛下，许纯良却在微笑。 他依旧是那一副礼貌真诚的微笑表情，似乎那种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一般。 睁开双眼，隔着血红的目光和不断摇晃的尾巴，许纯良看向那条由铁水们汇聚而成的粗大触手。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那触手的模样，并不由为之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种震撼的视觉冲击感。 如果不是此时亲眼所见，他靠想象甚至无法想象出这个画面。 最少三四丈粗的巨大触手，像章鱼足一般蠕动着，甩动着，朝他缓缓蠕动过来。 在蠕动间，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吸盘闪烁着流火一样的光，在吸盘中，是一排排洁白的人类牙齿。 它明明是火红铁水的模样，却在蠕动中拉出湿露露的黏腻的丝，给人一种黏腻湿润的感觉。 那触手离许纯良越来越近，许纯良发现那些吸盘中的牙齿上，竟然还有一只只正在大笑的白骨骷髅脸。 那些呼呼呼的恐怖声音，就是这个白骨骷髅的呼吸。 那些白骨骷髅的双目中，黑洞洞的目光盯着许纯良，看起来空洞又恐怖。 它们离许纯良越来越近，许纯良已经可以感觉到那触手上黏糊糊的热辣。 面对它们恐怖的袭击，许纯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扭动着自己满是小蛇的脖子，用满脸小蛇的脸笑着对身边的老年许纯良说道： “我都说了。” “这些都是假的。” “尽管它们看起来很真，声音很真，疼痛很真，连这种热辣感也 “只要不相信，它们就不存在。” “就像那些打铁花的人们一样。” 伴着他的话语，那只巨大触手在碰触到他的瞬间，便片片溃散，消失不见。 而他皮肤上那些小蛇，也同时消失。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都是假……的……”他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肚子上被狠狠的砸了一下。 那是一道很大的力量，就像被火车撞了一下一般，将许纯良狠狠的砸飞了出去。 许纯良话未说完，剩下的话就本能的汇成了一个词： “卧～ 槽！” 然后，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直径五米的圆坑。 强忍着肚子中的疼痛感，他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一脸坏笑的小孩儿许纯良和同样神色诡异的老年许纯良解释道：“失算了失算了。” “谁能想到这狗东西这么阴险，竟然在那么真的幻术中还藏了其他攻击。” “他妈的！” 他转过头，看着刚刚那个触手攻向自己的方向。 触手已经消失，打铁花的那些女子和满地的赤色铁水也同样消失。甚至连他们刚刚站立的广场也完全消失。 此时，许纯良竟然站在一条漆黑的小街上，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在他脚边，有一只只破碎的老鼠。 刚刚那些被老年许纯良杀死的打铁花的女人，应该就是这些老鼠。 而在许纯良身前三米处，站着一个女人。 赤裸上身，古铜色皮肤的女人。 正是那个光影，那些所有人都变成打铁花之人后，变成的那个女子。 她站在黑暗中，依旧赤裸着上身，露出自己挺翘的胸部。 只是她手中拿着的不再是那个古铜色的木质桨板，而是一个黑色的奇怪武器，那武器中间是一根鸡蛋粗细的黑色铁棍，两头是两个头颅大小的黑色铁块。 刚刚像火车一般将许纯良砸飞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武器。 “你，很不错。” “能破我的铁水冲龙阵，你是第一个。”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无常。” 那女子挺着骄傲的胸膛，看着许纯良的脸低声说道，她的音色很奇怪，像风铃一般清脆。 “本宫金乌琪琪，坤国皇帝金乌螃陛下第三女。你可以称呼我为，琪琪公主。” “金乌琪琪？琪琪公主？”许纯良不由一怔，这个名字很出乎意料。 这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子是公主更是出乎意料。 “你们皇族，不都是金乌螃的分身吗？”许纯良看似下意识，实则试探着问道。 “呵呵……”金乌琪琪轻声笑了起来。 “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这样的话，你就必须得死了。” “刚刚看你破了我的铁水冲龙阵，我本来见猎心喜，还想饶了你呢。” 她手臂微屈，将手中那件奇怪武器用力抖动了一下。 “哄！” 两团赤红的火焰在那个奇怪武器两头的铁疙瘩中燃烧起来。 火光照耀间，许纯良终于看清了那个武器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个由黑色金属打造的奇形武器，中间是鸡蛋粗细的黑色金属棒，金属棒两头，是两个黑铁色的骷髅头。 当火焰燃烧起来时，赤红火光从骷髅头的眼窝、鼻窝、耳洞、嘴巴中涌出。 火焰喷射间，那骷髅的嘴巴不断开合着，发出像阴风一般恐怖的阴冷笑声。 “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 当那些阴风响起，一些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奇怪哭叫声传入许纯良的耳朵里，让他生出难以忍受的烦躁感，眼睛中的以前开始重影，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把生锈的铁钉在其中疯狂搅动一般，给他带来了完全无法忍受的疼痛。 一些黑色的线条在他视线中抖动着，污染了他看到的一切。 他感觉自己的视觉在消失。 第477章 被绑在佛头上的公主 “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氼氼轘鍪……” 奇怪的哭声像铁针一般扎入耳膜，许纯良眼前的黑线越来越多。 金乌琪琪双臂向上抬起三分，她的赤裸胸膛和肩背上的肌肉暴起一根根拉丝感，很明显，那个两头儿焊着黑色骷髅的奇怪武器十分的厚重。 当他的手肘曲到后肋处时，肩头猛的一抖，手臂一轻，那奇怪武器便随着自身的雄厚重力向下猛的一坠。 “嗡！” 一声空气鸣爆声响起，那骷髅中的阴笑声便更加浓郁粘稠起来。 于是许纯良双目中的黑线瞬间又激增了三分。 那股如同铁钉搅动脑子的疼痛也愈发浓厚，给他带来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金乌琪琪看到许纯良受到影响，瞬间得理不饶人，她赤裸的胸膛上再次暴起一根根肌肉丝线，秀美的额头也紧紧皱起，像举重运动员一般，她双腿弯曲，扎成马步，双臂呈直角，握紧那武器中间的黑色铁棒，缓缓向上，这一次，那个奇怪武器被她抬到了胸口的位置。 再一次，她肩头一抖，手臂松开，那武器那次猛的向下一坠！ “轰！” 这一次的空气爆鸣声愈发沉闷，像是一声阴雷。 那武器下方的空气在这一刻都产生了明显被压缩的感觉，一瞬间有了明显的质感。 就像是一团厚厚的黑色毛玻璃一般。 而这种被压缩的感觉，反应在许纯良身上，就是在他的头顶方向，那黑色的虚空同样变得凝实厚重，像一团巨大的黑色透明伞盖，朝他头顶狠狠压来。在这伞盖的折射下，天空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变得模糊起来…… 黑色小巷两侧的房屋墙壁在这威压之下，还未产生实质性接触，便瞬间崩塌，被压成齑粉。 而饱受那奇怪哭声影响，视线模糊，心神剧痛的许纯良，面对这强大的威压，不但没有防备的神色，反而再次微笑起来。 “呵呵……” “还是虚假的。” “你们坤国皇族难道不知道？一个套路用两遍就不灵了。” 话音未落，那黑色的巨大伞盖瞬间溃散，消失…… 许纯良耳中的凄厉哭声也跟着消失。 眼前的一切像画布失色一般，快速变得灰败，然后碎成片片纸屑，连那金乌琪琪一起，飞散开来。 许纯良身边的环境再次变幻，这一次，他再次站在了最开始看到打铁花的那个广场上。 青褐色的地砖上，站着一个身材瘦小，衣着华丽的女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赤裸着上身。 而是穿着一身颜色稍显暗淡，却绣着繁复花朵的锦袍。头顶还戴着一顶硕大的，诡异的金冠。 金冠正面雕刻着金乌正阳那张肥胖又阴郁的脸，两侧则用两根纤细的灰金色金属链子摇摇欲坠的挂着两个比磨盘大的灰金雕饰，许纯良隐约可以看到，那两个磨盘大的雕饰上，刻着像鱼又像盘蛇一般的古怪动物。 她双手拢在一起，置于胸口前三寸的地方，一条食指粗细的灰金色链子缠在她满是伤口的手掌上，向下垂着，向下在她的衣裙处分开两条，锁着她同样满是伤口的脚脖子。 看到许纯良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微微半蹲，朝着许纯良做出一个半蹲万福的动作。 “金乌琪琪，见过无常先生。” 此时，她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虽然此时她衣着华丽，配饰夸张，惨白的小脸却显得有些惨兮兮的。 看到许纯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不阴不阳，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小脸愈发惨白，连忙朝着许纯良迈步两步。 “哗啦！” “哗啦！” 金属碰撞声随着她这两步在她身后响起，许纯良这才看到，这个瘦小的女子背后还用铁链缀着一个巨大的佛头。 那佛头足有一辆马车般大小，通体灰金色，不知是什么材质。 只能看出它深陷在石质广场上，陷得很深，很深…… “这还是凝虚为实的幻觉，还是真实？” “这金乌琪琪的手段，还真是神奇。” 许纯良在心底再次认真的默念了几句这一切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却发现四周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看来是真的。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他心中闪过一道思虑，可下一刻，就看到那个刚刚还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怯懦的金乌琪琪，迈步的速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铁链拉扯的声音下，她竟然拖着那个巨大的佛头，朝许纯良悍勇的冲了过来。 因为手脚间那个灰色链子的缘故，她奔跑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诡异，身体弯曲，双腿呈小幅度快速变换，在裙裾间拉出重重幻影，像个奔跑的猴子朝许纯良奔来。 同时，她背后那个看起来无比庞大厚重的佛头，也在她的极速前进下在广场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带起一团团灰泥和砖石纷飞。 在距离许纯良还有五米左右时，她极速前进的身体瞬间停下。 由极动到极静，干净利落。 同时，她那张依旧保持着惨兮兮的表情的脸上，泛起一道好看的笑容。 “无常先生，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话间，她朝着许纯良弯腰鞠躬。 “轰隆隆！” 随着她的腰背在鞠躬时瞬间绷直，那个在拖拉间已经陷入广场的佛头竟然被她小小的身体甩了起来。 带着轰鸣的破空声，那佛头破开空气，在金乌琪琪头顶划出一道暗含奥义的弧线，朝许纯良狠狠砸了过来。 “好家伙！” 许纯良心底一声暗赞。 他本以为这佛头是金乌琪琪身上的一道禁锢。 现在看来，如果给她锁上佛头的人本意是想禁锢她的话，如今这道枷锁却被她成功应用成了强大有力的武器。 就像许纯良曾经说过的那样。 当手中有了锤子，那看什么都是钉子。 这个佛头如此巨大，如果它足够坚硬的话，自然也是最好的锤子。 很多时候， 大， 就是力量。 第478章 极致的力量控制 佛头未至，威势先来。 当那个马车大小的佛头被金乌琪琪从土地中甩出来出来后，一道许纯良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仿佛有无数黑色光芒从那个佛头的脑后发出一般，化作条条黑色线条，涌向许纯良。 许纯良顿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痛苦。眼睛里也多出了很多黑色的线条。 这一刻，许纯良终于明白，刚刚在上个幻境中那奇怪骷髅头哭泣时自己眼睛里看到的那些黑色线条出现的缘由。 紧随在黑线之后的，是轰鸣的破风声，以及一道不由空气传播的，径直进入心意的狂暴笑声。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氼氼轘鍪……氼氼轘鍪……” 那笑声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经文声，让许纯良下意识的想要集中精神去倾听其中真正蕴含的含义。 再之后，就是实实在在的物理攻击。 “膨！” 烟尘四起，佛头狠狠的撞在了许纯良的身上。 确切的说，是手上。 在佛头来到许纯良身前一米处时，一直像是呆立当场的许纯良，轻飘飘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本来想抬左手的，但在抬手的瞬间，觉得左手有些不太稳妥，于是压制了自己的本能，用右手拦在了佛头前面。 当尘埃落定，金乌琪琪白皙小俏的脸庞上，刚刚笑嘻嘻的表情完全凝固，不可思议的表情浮现。 她看到了……， 一幅难以理解的画面。 并不算坚硬的地面上，许纯良十分随意的站立在那里，右手抬起至头顶，以四十五度角向上斜叉着。 他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至手肘下方，露出白皙同时有些纤瘦的小臂。 小臂上方，是他张开五指的手。 手中，撑着一个巨大的佛头的额头。 纤瘦白皙的男子，抬起一只手臂，就拦住了被她用巨力甩出，抡圆了砸下的佛头。 并死死的撑住了它。 更过分的，许纯良的手臂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甚至……！ 金乌琪琪的视线本能的向下，然后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她看到……，许纯良脚下的砖石，竟然连一道细微的裂缝都没有出现。 这说明佛头砸下时，它本身携带的威势，重量，以及被她抡圆了砸下来的势能，全部被许纯良一只手便轻松的拦了下来。 作为被佛头常年困住的人，她深知这佛头的重量，也深知佛头激活时发出的那些诡异佛音有多么恐怖。 可是，这些恐怖的东西在许纯良这里全都失效了。 “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画面无比诡异，让她本来无比灵活的思绪有些宕机。但她还是本能的遵循了自己的恐惧。 没有丝毫犹豫，锁着锁链的双腿再次踩出残影，双手紧紧握住铁链，她用尽全力往后退去。 “逃！” “逃！” “逃！” 此时，她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字。 什么皇族荣耀，什么宗人府的命令，在她心中一个字都未剩下。 五米，十米，二十米。 她越跑越远…… 然后！ “膨！” 一声铁链被极限拉直时产生的震颤声音响起，她的身体在快速奔跑下产生的巨大势能的影响下，腰部狠狠向前弯折，被铁链牵引的双手和双腿猛的向后折叠，带着上半身和下半身同时向后弯折。 身体中发出咔嚓咔嚓的骨折声。 巨大的力量下，她的很多骨头都折断了，一些白色中夹杂着灰金色的骨刺穿破血肉，像一柄柄参差不齐的剑一般，钻出血肉。 钻心的疼痛从肉体传至心灵，让她不由发出一声嘶吼。 艰难的转过头，她心中的恐惧更加深邃…… 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许纯良并没有抓住佛头上的锁链。 他只是保持着刚刚接住佛头时的姿态，捏着佛头的额头一动不动，就生生的拽住了想要逃跑的她。 “无常……，怎么会这么强？”硬扛着身体上的疼痛，她疑惑的看向许纯良的脸。 却看到许纯良依旧在笑。 礼貌，标准，诚恳。 十分真诚，却不合时宜的笑容。 然后，她看到许纯良捏着佛头的手向后一拉。巨力出现，她贴着地面滑向许纯良。然后恰到好处的停在了许纯良的脚前。 ‘好强大，好精准的力量控制能力！’ 尽管身体无比疼痛，尽管此时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可金乌琪琪还是不由自主的观察到了许纯良这惊人又恐怖的力量控制能力。 这个发现让她愈发恐惧，并同时在心中产生了一种许纯良无比高大，无法直视的强大印象。 她身体弯折着躺在地上，用沾满鲜血的脸看着许纯良。 祈求道：“我知道错了，能不能放了我。” “我可以放弃坤国公主的身份，远走他乡。不！我可以成为您的仆人，永远的侍奉您。” “我拥有凝虚为实的能力，制造出来的幻境比真实世界还要真实。这幻境不但是视觉上的，还是感觉和意识上的，温度、触感，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拥有。” “您拥有了我，不但拥有了可以迷惑所有敌人的幻境，同时还拥有了无法想象的快乐。” “我可以为您扮演一切您能想象的东西，菩萨、皇妃、世界上最美的女子，甚至世界上最美的男子……，只要您想要的，我都能为您营造出来。” “无论是她的味道，触感，还是温度，都能为您具现出来……” 看许纯良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惊恐的她不由一颤，慌不择言道：“我不骗您，就连我的父亲，伟大的金乌螃陛下，都沉迷于我……” 说到这里，她看到许纯良眼睛中闪过一道厌恶，瞬间便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她连忙调转话头，本能的说出了自己心中认为最能挽救自己一条性命的话语： “我可以告诉您所有关于坤国皇族的秘密！” “那是关于成神的！” “您一定想知道对不对？” “只要您留下我的性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坤国秘密全部告诉你！” “金乌螃，金乌正阳，还有坤国历代皇帝，有一个无比恐怖的巨大秘密……” 第479章 身外化身? “秘密……” “呵呵……” 许纯良微笑，缓缓抬脚。 他对金乌正阳和金乌皇族的秘密并不好奇，无非就是一些成神成仙登阶之法之类的秘密罢了。 至于金乌琪琪这种人，他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金乌琪琪看许纯良抬脚，连忙开口：“金乌正阳其实没……” “嗡！”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氼氼轘鍪……氼氼轘鍪……” 含糊不清、夹杂着经文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纯良手中那个佛头变得灼热异常。 它一直紧闭的双目悄然睁开，露出一双黑耀石颜色的黑色眼睛。 许纯良此时手掌正捏着它的额头，所以它巨大的后脑勺正好对着金乌琪琪的身体。 当那双眼睛睁开的瞬间，它后脑勺上的石皮片片剥落，露出一个隐藏在石皮下的怒目佛脸。 那怒目佛脸死死盯着正在说话的金乌琪琪，嘴巴一张，一条黑色的舌头伸出，像标枪一般插入了金乌琪琪的脑门。 从额头入，从后脑勺出，将金乌琪琪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它正面面对着许纯良那张脸的嘴巴也跟着张开，同样伸出一根黑色舌头，直刺许纯良面庞。 如剑，如电，悄无声息，防不胜防。 可下一瞬，就在那舌头即将射入许纯良的面庞时，许纯良体内修炼过的《千佛经》灵气像是被那根黑色舌头激活了一般，竟然自动运转起来。 一时间，许纯良的脸上就如同戏子表演变脸时一般，生出了几个不断变换的面容。 确切的说，是他整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光影套子。 有端坐在天地间，座是金莲座，身是金佛身，脖子以上却是一团黑影，什么都看不清的诡异佛陀坐享其成。 有斑驳的佛身，像是被千万年岁月风蚀的石头佛像，却带着奇异佛性的石雕坐相。 有身披袈裟，袈裟上却满是眼睛，脖子处伸出一只巨大蚰蜒头颅的夺舍佛像。 还有千手千眼，却困于海水之中，被无数锁链锁着身体与手臂的汉白玉菩萨相。 当这些佛像在他身体外闪烁出现的时，那根疾射向许纯良的黑色舌头停了下来。 佛头正面与反面的两张佛脸都拧着眼睛，诡异的看着许纯良。 尽管它的两张脸一张在正面，一张在反面，可许纯良还是感觉到，这一正一反两张脸正在奇怪的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氼氼轘鍪……氼氼轘鍪……” 那诡异的笑声变得疑惑，变得犹豫不决。 然后，像是试探一般，那两根黑色舌头缓慢的，小心翼翼的伸向许纯良，在他身上那些不断闪烁的佛影上轻轻碰触着。 “呼…… ” 一道轻呼声出现在了许纯良的心意中。 紧接着，许纯良便看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像是被风沙蒙住了一般，但依旧可以隐约看到一些信息。 他看到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他看到那孩子的父母在游船时遇上了歹人，父亲被杀，母亲被霸占。 他看到那孩子不知为何生活在了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中。 他看到那孩子成了那寺庙的住持。 他看到战火纷飞，天崩地裂，那住持不在意什么佛门戒律，开门救人，甚至将佛门戒律中严禁在寺中住宿的女子甚至是妓女都接入寺中住下。 他看到他被人们唾弃，被佛门鄙视。 他看到他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行脚僧。 …… 他看到他伸手握住路边因饥饿疾病而死，周身已经没有一片好肉的尸体，为他念了三十遍往生咒。 他看到悟得佛法，成了活佛。 他看到…… 他被一名身体高入云中，看不清脸面，身披金甲，手持大斧金盾的巨大身影，一斧子砍去头颅…… 他看到他留下的身体，被那金甲身影植入一些蘑菇种子，随后身体上被培育出一片片金色的散发着佛光的大耳菌菇…… 他看到他的头外被无数风沙包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佛头，足足有马车那么大…… “原来你的头在石头中包裹着呢？” 许纯良若有所思道：“我观你平生，一直向善，是个不错的和尚，也怪不得你能成佛。” “只是不知杀你那金甲人又是谁，竟然比天还要高大，他杀你的目的，又似乎只是为了拿你的身体种一点蘑菇……” “用佛的身体种蘑菇，也真是敢想啊……” 许纯良叹息着，伸出一直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轻柔的摸了摸身前佛头的脸面。 此时他的模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斑驳佛身的模样，一些金色的佛光从他手中射出，照在佛头那风沙斑驳的面容上。 “阿弥陀佛……氼氼轘鍪……阿弥陀佛……氼氼轘鍪……” 佛头中的笑声消失了，只剩下阿弥陀佛和那句许纯良听不懂的奇怪经文。 就在许纯良准备一拳将佛头打碎，把藏在砂石中央的他的头找出来时，那佛头开始溃散。沙子像流水一般，顺着许纯良的手臂流下。 许纯良没有动。 他没有感觉到恶意，反而有一种温暖的，释怀的感觉。 于是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在他左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的老年许纯良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闪过了道浓浓的羡慕，以及一些说不清楚的奇怪意味。 流沙越流越快，它们尽数浸入许纯良的皮肉，血管，神经，以及骨骼中。 直至一切消失，许纯良都没有看到那颗被风沙包裹的头颅。 “原来如此。” “千万年以来，你已经与这风沙化作的佛头融为一体。” 感受着体内那融于己身，又似乎可以随时独立出来的诡异佛门力量，许纯良轻叹一声。 一些无比萧瑟的情绪出现在他心意中。 “人人都想成佛成仙，成神。可惜，真成了佛的人，不也还会被人轻易斩掉头颅，那身体种了蘑菇去吗？” 他身体微微一震，一道身影从他身体中迈步走出。 这身影与老年许纯良等人是不同的。 他是可以被别人看到的，一个披着淡黄色僧袍，长着许纯良模样的，看起来无比温润的少年和尚。 “阿弥陀佛。” 他微笑着，对着许纯良，以及老年许纯良等人，合十行礼。 “身外化身！佛门金身！”老年许纯良惊呼一声，然后看着许纯良赞叹道：“你还真是幸运至极。” 第480章 诈 “身外化身？” 许纯良闻言一怔，诧异的看着身边这个和尚一般的自己。而那个和尚身体也同时转身，笑盈盈的看着许纯良。 他的笑容与许纯良往日里那种诚恳的笑容不同，嘴唇微抿，嘴角上扬，角度十分自然随和。 就像寺庙里的佛陀一样。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和尚就是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心意和视线同时看着自己，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就像是同时在两个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一样。 “身外化身，不是道门的法门吗？”两个身体同时开口说话。 “阿弥陀佛，我这身体（我）明明就是一个和尚，为何要说是身外化身呢？” 他们看着老年许纯良好奇问道。 “呵呵…… ”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身外化身，佛门金身，都是一样的东西。这法门几乎可以说是成神之后才会拥有的法门，他可以代替你去办很多事情，就如同你自己亲临一般，并且拥有与你相同的决断和思考。并且因为他来自一位真佛的佛头，天生就带了很多与佛门有关的力量。很神奇，也很神秘，你日后慢慢发掘吧。” 老年许纯良笑着说了一句，便不再过多解释。 许纯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位和尚。 “你会什么？”他好奇问道。 “贫僧只是一个出家人，也是你的另一面。贫僧会的，就是你会的。” 那和尚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却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 “装神弄鬼。”许纯良翻了个白眼，不再与他们瞎扯，迈步往前走去。 那和尚看了一眼地上金乌琪琪被钉在地上的尸体，连忙双手合十，连念三声阿弥陀佛，这才朝许纯良追去，几步之后，他来到许纯良身边，什么都没有做，他便很自然的与许纯良的身体重合，融入进许纯良的肉身，消失不见。 走出黑暗的小巷，许纯良再次回到了街道上。 此时的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那些本被小姑娘影响，低头浅笑的坤国众人已经从那铺天盖地的愉悦感中清醒过来，并再次习惯性的回到了以前那种工作状态。继续在街道上扮演着开心的灵熙城民众。 许纯良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示意她不要难过，并迈开大步，穿过人群，往城北方向走去。 此时月光愈发明亮了，黑蓝色的天空下，皎洁的月光透过几朵棉花般的云彩洒在金乌正阳那个山峦般的雕塑上，将它的脸照的阴晴不定，无比诡异。 恍惚间，许纯良有种那个雕塑睁开了双眼，正在看着自己微笑一般的感觉。 “小子，这玩意儿，不好对付啊。” 身侧，老年许纯良抱起手臂轻声说道，许纯良转头，看到他的表情都比以往凝重正经的许多。 “越不好对付，就越说明这里很重要。就越要砸了它。” 许纯良轻声笑着说道，脸上的笑容与周围坤国人的表情一样，标准的八颗牙齿露在外面，虚假无比，好像与周围的人完全融在了一起一般。 他走在人流里，不时伸手摸摸摊子上让人惊喜的好物，或是在某个摊子上买一根糖葫芦拿在手中，随着人流缓慢向前，却距离城北边缘越来越近。 七条街外，厨子为客人端上最后一碗面，接着转头看了一眼城北的方向，然后开始低头收拾摊子。 再有人被面香吸引前来时，她笑着摇头拒绝：“今日的面已经卖完了，抱歉，收摊儿了。” 很快，最后一位客人吃完那碗面离开后，她收起了整个摊子，将所有食物灶具装入一个巨大的担子上，用自己纤瘦高挑的身体挑起那个担子，一路向南，径直出城离去。 待她从一处黑暗处翻身出了城门后，转头看了一眼许纯良的方向，笑嘻嘻的赞叹了一句，接着摇了摇头，也不见她脚步加快，却瞬息间失去了身影…… …… 许纯良终于来到了城北，也终于看到了那座山峰雕塑的原本模样。 只有站在山峦下，才能看出山峦真正的伟大。 许纯良仰头看着整个雕塑，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这能将一座山峰雕刻成自己的模样，然后数千年屹立在天地之间。确实是一件很难让人拒绝的事情。” “你们说对不对？”他看着面前黑色的山石轻声说道。 山石没有任何反应，已经安安静静地处在那里，似乎千万年都没有动过一般。 可许纯良依旧死死的盯着那里，嘴角也升起那熟悉的微笑。 礼貌，淡然。 就好像那山石后面隐藏着什么人一般。 不止是他，无论是站在他左右的老年许纯良和熊孩子，还是藏在他怀中的小姑娘。 都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色的山石，面露微笑。 就好像那山石后面隐藏着什么人一般。 甚至在他肩头，那张来自身外化身的和尚脸也悄然钻出，一脸慈悲的笑容。 只是那张笑盈盈的脸上，一双黑色眼睛里，闪烁着如同金刚怒目一般的光芒。 “真是死板啊。” “你们不会觉得我没发现你们吧？” “难道在你们宗人府眼中，我是一个很喜欢诈别人的人吗？” “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们了。” 许纯良看着那片黑色山石轻声说道。 “呵呵……” “看来是真的没有人啊。我还想诈一诈呢。” 许纯良笑着说了一句，转过头不再看那片山石，反而抬起头来，欣赏起金乌正阳那个雄伟至极的山峦雕塑。 可是！ 无论是他肩头的和尚头颅，还是老年许纯良他们，都依旧笑盈盈的看着那片山石，一动不动，不知在等待什么。 第481章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当许纯良侧过头看向山峦一侧时，一群黑色人影从那片山石中瞬间钻出，速度极快，像离弦的子弹。 黑色身影总共有十个，个个身材娇小，通体黑色，所有皮肤上都缠着黑色的绷带。 仔细看去，竟发现这些人影看似正常人醒，实则个个都与常人有异。 他们的，膝盖长在后面，大腿像狗腿一般向后弯曲，绷带下肌肉虬结，一看就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在一弹指之间，他们便来到了许纯良身前，绑满了黑色绷带的双手上闪烁着道道寒光，直取许纯良心口。 “噗呲！” “噗呲！” “噗呲！”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他们惊愕的低头。 许纯良的背上不知何时伸出了六只手，每只手都插入了一个身影的胸膛，捏着他们同样由黑色绷带紧紧捆绑着的心脏。 同时，还有一双纤细半透明的儿童手臂，和一双长满了老人斑的老人手臂，分别插在另外四个身影的胸口。同样捏住了他们绑满黑色绷带的心脏。 “膨！” 十只手掌同时用力，那十个身影的心脏顷刻炸开。 许纯良脖子左侧的和尚头闭上眼睛，默念了三声罪过罪过，随后散去了悄悄护在许纯良体表的金色佛光，缩回了许纯良体内。 许纯良不再看这些黑影，再次抬头，他听到了一道不可名状的笑声。 “哈哈哈……，嗡嗡嗡……” 奇怪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从头顶方向传来。 刚一抬头，他就看到了一个诡异的怪物。 原本金乌正阳的巨大雕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山峦还高的巨人。 云雾缭绕在他身体四周，显现出隐隐约约的面容。 他拥有金色的五官，身穿金色明光铠甲，手持刻着七星的黄金剑，站在云彩之间，从许纯良的角度望去，明月恰巧悬在他的后脑处，黑色与金色的云气从他铠甲间流出，围绕着他缓缓流动着，让他看起来宛如天宫中的仙神一般。 在他的胸口，金色的镜甲下，一颗黑色的石头心脏不停的鼓动着，跳动着，发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幅形象，听到这样的心跳声，都会感觉到难以抵抗的威严，令人忍不住想要跪在地上，向他表示臣服。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一道声音从那金色面孔下传出，铺天盖地一般嗡鸣着，瞬息间覆盖了整座灵熙城。 那声音震荡天地，连终日飘荡在他身边的云彩都被震散。露出了他金色又威严的面孔。 他的脸就像是一个落入凡间的太阳，在这一刻发出了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整座城市。将黑夜照成白昼。 这一刻，整片天空的星月因之黯然失色，整座城中的灯火也都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太阳一般的他。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他的声音再次从喉咙中传出。 于是，整座灵熙城中的人在这声音的吸引下，不由抬头，看向城北，他们一起看到了这个如同山峦一样高的金甲巨人。 “是陛下！” “是陛下！” “陛下显灵了！” 不知是谁先吆喝了一声，灵熙城中民众如梦初醒一般，一个个跪倒在地上，然后不约而同的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坤国人是由衷的下跪，而首当其冲的许纯良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此时，他眼中的金甲巨人浑身向外散发着阳光一般的金光，那些金光极其刺眼，化作如同实质一般的金色物质，一层层，一片片的压在他的身上。 每一根都有千斤之重，让他有种背负了山峦在身上一般的感觉。一双自来到金刚神境的双腿，在此时也不由的轻轻抖动起来。 那是不堪重负的感觉。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那金甲身影低头，一张比卡车还大的脸低头看着许纯良。眉宇间有了明显的怒意。 这一声一出，更多的金光从他身上射出，每一根都化作千斤重的物质，狠狠的压在了许纯良的头顶。 整座灵熙城，所有跪在地上的坤国人都不由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见到了伟大的金乌正阳陛下显灵，却不跪拜的？” “这是对坤国的不尊敬。这是对伟大陛下的不尊敬。这是对太阳的不尊敬。”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他们不由对那个不肯朝陛下跪拜，引得陛下生出如此大气的人，产生了一些怨念。 这些怨念本如虚妄，可神奇的是，当金甲巨人身后一小片黑色的披风微微抖动了一下之后，这些怨念瞬息间被强力加强，化作了纯粹的物质。 这些物质无比低沉，顺着地面缓缓流淌着，来到许纯良的身下，卷住了他的腿。 于是许纯良便感觉到了阴冷，那些阴冷浸润着他的腿，让他的膝盖不由有些发软。禁不住向外跪下。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那金甲人又一次怒呼了一声，并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黄金剑。 黄金剑上，金光盛开，于是天地间又多了第二个太阳，两个太阳都发出金色光芒，狠狠朝许纯良射来。 金光化作千斤重的物质，狠狠压在他的身上，肩上，以及精神上。 给他带来疼痛，重担，以及如同大海倾倒一般的巨大压力。 这些压力压着他，忍不住想要跪下。 可许纯良嘴角带着那一抹笑容，硬生生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同时，在他身后，和尚模样的他一步跨出，然后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他光溜溜的头顶裂开了九个空洞，九根生锈的棺材钉凭空出现，像是钉入了脑袋中一般。 看起来无比恐怖，又诡异的强大。 宣完佛号，他抬起头颅，两条嘴唇变得猩红如血，配上他白皙好看的面容和头顶的九根棺材钉戒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佛陀。 “阿弥陀佛。” “本僧已成佛，遇佛都无需跪下，何需拜你？” 一道柔和的血金色佛光从他身上射出，将许纯良笼罩在内。许纯良瞬间感觉到身上那无法形容的万吨压力顷刻消散。 他依旧礼貌的微笑着，看着那金甲巨人，道： “让老子给你翻译一下他的意思。” “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让我拜你？” 第482章 众生痴愚 “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让我拜你？” 许纯良的声音明明并不大，就如同与人聊天说话时一样随意，可他的声音却轻而易举的传遍了整座灵熙城。 也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其他什么力量故意放大了他的声音。 于是，所有跪在地上的坤国人不由错愕抬头，好奇的看向他的方向。 这一刻，无论有多少建筑格挡，有多远的距离。所有灵熙城的坤国人都诡异的看到了许纯良站在金甲巨人脚下的身影。 于是，这些人们先是错愕，随后就生出了比刚才更加怨毒的多得多的怨气。 怨气冲天之下，常人看不到的浓郁黑色从他们身上流出，融汇在一起，顺着灵熙城的一条条街道，流向许纯良，流向金甲巨人的脚下。 从天空看下去，这些流淌的黑色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带着玄奥色彩的诡异六边形，而金甲巨人站立的地方，正是六边形的顶点。 这些黑色顺着六边形来到他的脚下，顺着他金色的铠甲向上缓慢又极速的流动上去，在金色铠甲上留下一条条玄奥的黑色纹路。 在这些纹路的侵染下，金甲巨人看起来有种被污染的感觉，却又多了一种无比诡异的气息。 邪恶，神圣，皇道，阴郁。 四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金甲巨人身上彼此交织，让他胸口那个石头心脏跳动的愈发有力，也愈发迅捷。 “噗咚！” “噗咚！” “噗咚！” 在这道心跳的波动下，整座城里的坤国人心跳开始加速，然后与这心跳统一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像那大妖出现时人们受到了影响时的感觉。 阴冷而烦躁的气息从所有坤国人身上蒸腾起来，化作浓郁的恶意，朝许纯良涌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一般。那些恶意流动的无比之慢，却无比坚决，决绝。 一条条黑色的蛇在恶意中翻腾着，阴冷的黑色眼睛死死盯着许纯良。 和尚模样的身外化身转头，目光中的金刚怒目之意消失，转而变成了浓浓的怜悯。 “凡愚不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在处一般。” “我若多瞋及怨结者,十方现在诸佛世尊皆应见我,当作是念:“云何此人欲求菩提,而生嗔恚,及以怨结?此愚痴人,以瞋恨故,于自诸苦不能解脱,何由能救一切众生?” 他念了两句许纯良听不懂的佛经，随后叹息一声道：“众生痴愚。” 随后，他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穿着黄色僧袍的身体与许纯良身体重叠在一起，就像一个一体两面的怪人一般，依旧怜悯的看着整个灵熙城的百姓，用无比慈悲的声音说道： “错却不在众生。” “人有初生之障，后天之学，你等恶人，泯灭此方国度的后天之学。实在是恶中之恶。罪孽中的罪孽了。” “我为人间之佛，愿以自身之佛性，渡这一城之众生。” 说完，许纯良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开始快速激荡，紧接着，他背后那半具和尚身体开始从他体内快速抽走灵气。 他没有制止，因为那具身体也是他的身体，那个充满慈悲佛性的灵魂也是他的灵魂。 于是，佛光繁盛，那具和尚身外化身再次从他身体中走出，他一步一步，离开许纯良，离开金甲巨人的脚下，走向灵熙城。 一朵朵肉质莲花出现在他脚下。 如同舌头一般的花瓣，手指一般的花萼，头发一般的花蕊。 那肉质莲花本该看起来恐怖诡异，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圣洁。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许纯良曾在佛门墟界中听过的《心经》从他口中传出，变成一个个肉质的莲花字体，那些字体不断散开，飞入每一个坤国人的眉心。 化作一颗颗红痣。 当红痣出现时，被红痣点中的人就会突然感觉头脑一片清明，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关于压迫，关于奴役，关于皇权…… 于是，流向许纯良的黑色怨气越来越少，那些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朝着那个越来越瘦的和尚许纯良跪下，恭敬的就像最虔诚的信徒拜佛时一样…… …… 当和尚身外化身从许纯良身体中借走大半灵气离开后，许纯良再次感觉到了那千万吨的巨大压力。 他的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的膝盖上传来摧心蚀骨的疼痛，他的精神压力再次变得无比巨大。 可许纯良却毫不在意，他仰起头看着金甲巨人，伸出双手。 右手手指点在额头，随后向内用力一捅，额头上的皮被捅破，坚硬的头骨被捅破，露出白花花的脑子。 接着，他用力横移，在额头上划出一个一字。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当能看到脑花儿的王子写成时，许纯良身上充满了黑红色的血煞之气。 他双手捏住脖子两侧的皮用力一扯，两颗头颅从脖子两侧钻了出来。 只是那两颗头颅不再是虎头，这一次变成了一个白玉菩萨头，一个笼罩在黑影中，隐约可以看到无比狰狞的怪异头颅在其中蠕动着。 四根汉白玉手臂从肩膀上钻出，穿破他的白袍，抓着他的几柄武器。 张牙舞爪的舞动着。 三头六臂，再次现身。 用力捏了捏桃木剑、血肉铜钱剑、天机伞和黑玉剑，许纯良就觉得没有武器的两只手有些空。 一时间就有些感慨。 “可惜了。” “李白衣兄弟不在身边，否则也是一柄不错的武器……” “他那镶嵌着佛珠的头颅，拿来当锤子砸雕塑倒是正好。” 想念了一番李白衣，他不再浪费时间，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高高飞起，顺着金甲巨人抬起的大脚，快速往金甲巨人的头脸方向奔去。 第483章 跪拜的力量 面对许纯良的攻击，金甲巨人只是微微抬手，像许纯良前世在电视里见过的那些皇帝一般，轻轻下压。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威严的声音从他的金色面容中传出，这一刻，随着他的双臂压下，威严化作实质。 “膨！膨！膨！膨！” 许纯良的数根发丝炸开。化作红金色粒子飘飞四处。 在这一瞬间，整个灵熙城，刚刚被和尚身体点化的那些坤国人不堪压力，纷纷跪在了地上。 “妈的！” “死！” 许纯良双目一闭一睁，瞳孔便成了漆黑的颜色。 浓郁的死亡气息包裹了他。 面板上，死亡之后的触发几率不断颤动着，从15%跳到了30%，又突然跌到了20%，随后又突然跳到75%，随后是100% 。 “解脱！”他轻喝一声，黑玉剑与血肉铜钱剑一同斩出。 黑色的死亡之光从剑前射出，像两道月芽儿，径直斩在金甲巨人的腰部。 哧！ 代表着解脱的死亡力量像水吸入海绵一般，进入金甲巨人的腰间，那金甲巨人身体微微一震。 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而许纯良……，全黑色的瞳孔瞬间涣散，瞬间变回了原本模样。 他脸上剧震，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被两道死亡解脱之力斩中，那金甲巨人不但没有死，甚至就像没有挨刀的正常人一般，只是身体微微一抖，就稳稳的站在了那里，继续将自己的双臂压下，口中轻呼：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巨大压力从天空压下，将失神的许纯良从他身上压了下去。 此时许纯良是真的惊呆了。 “【解脱】无用！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刚激发比例已经达到了100%，解脱也确确实实斩出去了，他为何没有被解脱？” “难道他不需要解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还是第一次！在解脱被激活之下没有杀死对方……” 许纯良心底急急闪过数道心思，却没有答案。在身体落到地面之前，他拿着天机伞的那只汉白玉手臂一抖，打开了天机伞。“膨”的一声，天机伞瞬间便止住了他下坠的趋势，脚下一蹬，他踩着金甲巨人的腿再次向上奔袭而去。 脚尖狠狠在金甲巨人膝盖上一踏，他像炮弹一般高高射出，双目再次闭合，再睁开，【解脱】几率再次到达100%。 双剑斩出。 黑色死亡剑光再次斩出，再次毫无凝滞的站在金甲巨人的腰部。 许纯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两道月弧一样的剑光。 依旧像刚才一样，那两剑是切切实实的斩在了金甲巨人身上，也撕开了他的金甲，进入了他的身体。 只是…… 那两道剑光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快速被他的血肉吸收了。他的血肉就像是一大块缺水的海绵，而【解脱】就像是一滴滴在海绵上的水。顷刻间被吸收进了身体中。 那种感觉极为奇怪，许纯良有些不太能想明白。 “他这是？吸收了【解脱】？” “还是……，稀释了【解脱】？” “或者说他，不需要【解脱】。” 【解脱】这道堪称规则的技能，自从许纯良在青楼中面对那个可怜的母亲后自悟出来后，无论遇到任何敌人，无论敌人有多强大，多难杀，甚至包括已经触摸到半仙境界之上的纸道人，只要许纯良认为他需要被解脱，或让其自认为自己需要解脱，都可以一剑斩杀。 可今日这个金甲巨人，明明许纯良是在【解脱】技能后面的触发几率达到了100%之后才出剑的，也切切实实斩出了【解脱】。 却无法杀死金甲巨人，这不由让他费解。 是【解脱】不行了？还是金甲巨人不觉得自己需要解脱？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在许纯良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太确定。 金甲巨人实在是太庞大了，他身上那如阳光一般的气息，以及太阳一般明亮的面容和黄金剑后面，那隐藏极深的黑暗，或许也是一种正在对抗着【解脱】的力量。 它们或许没有【解脱】的力量层次高，但因其本身的海量和纯粹，为其带来了由量变引发质变的强大。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那太阳般的面容上，两片薄薄的嘴唇再次开合，如同口含天宪一般，对着许纯良发出质问，又给许纯良带来了近乎规矩一般的压力。 皇帝就是用来拜的，看到伟大的皇帝陛下却不愿意跪拜，那置规矩于何地？置坤国数千年来，每日跪拜金乌正阳的人们于何地？ 数千年来，无数百姓，敬畏的跪拜，形成了什么样的习惯，这些习惯，又何尝不是这片土地上的规矩？ 当那沉重如渊的压力再次压在头顶时，许纯良突然明白了自己这般强大的身体，却几乎被金甲巨人几句话便压的濒临崩溃的原因。 压在他身上的不是金甲巨人的一句话，而是这片土地上数千年来形成的习惯，形成的规矩。 在这个世界上，这种东西，是最恐怖的。 其实回想起前世，这种隐藏在很多人意识里，藏在集体文化中，即便再那个人人明理的现代社会里，数千年的跪拜文化都拥有变态的无法彻底泯灭的生命力。 那比前世更强大的文化力量，如同枷锁一般困住了坤国数千年，根植在无数代人心中的跪拜习惯，又将滋生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当许纯良想清楚这些的时候，他不由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这样的枷锁，这样的规矩，无数人的习惯，压在自己肩头，能扛住？ 这种无力感反应到他身上，就是他不由自主的脱离了金甲巨人的大腿，向地面上极速跌去。 风在耳边呼啸，巨大的力量将他的骨骼压的吱吱作响。 随后他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膨！膨！膨！” 一根根发丝在背后炸开，一条条蛛网一般的裂缝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以他为中心，地面被庞大的压力，压出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圆坑。 第484章 不准跪! 麻木，疼痛，摧心蚀骨。 许纯良感觉自己双腿中的骨骼已经碎了。 在他身边，老年许纯良张开了背后的翅膀，一张长满暗金色瘤体的老脸涨的通红，黑色的飘带围着他飞快的飞舞着，帮他抵抗着那足以压垮他的规矩力量。 他歪着脑袋看着周身碎裂的许纯良，一字一句的鼓励道： “小子，撑住了！” “你要崩了，我们几个也得崩！” 小孩儿许纯良的身体被压成了一张烙饼一样的巨大而纤薄的皮，紧紧的贴在地上，一张脸别扭的开口吆喝道：“哥哥！撑住啊！” “你不是一般人，你很厉害的！这压力虽然强大，但你不能臣服！” “你永远不能臣服。” 在他怀中，小姑娘转头看着他胸膛上裂开的缝隙，顺着缝隙看到了他同样裂开的肋骨，以及肋骨缝隙中，那个同样布满了裂缝的心脏。脸上满是疑惑。 她似乎在好奇，为什么爹爹的身体会破碎成这样。 为什么爹爹的身体都破碎成这样了，还依旧站在那里？ …… 疼痛不断侵蚀着许纯良，身体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疼痛，意识中感受到的无力，让站在大坑中的许纯良摇摇欲坠。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稳稳的站在那个坑中。 在面对着这一个国度千年来的规矩力量时，尽管他刚刚在想明白这力量本质时生出了一丝恐惧，尽管他只有一个人。一具濒临碎裂的身体，却依旧坚韧的顶着这似乎足以将仙神的肩膀都压塌的重量，稳稳得站在那里。 因为就在他即将砸在地面上时，他想到了一些身影，一些人。 那些人在面对同样数千年的枷锁和规矩时，连自己现在身上这强大的力量都没有，却切切实实的通过百年奋斗，砸碎了这枷锁，让人们记住了三个字。 “不准跪！” 那些人影在许纯良从金甲巨人膝盖上向下跌落时不断在他心意中闪烁着，最后缩影成他上一世曾经很喜欢的一部电影中那位被人称为张麻子的主角的模糊身影。 他看到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马裤，面戴墨镜，右手拿着一把手枪，看着那些跪在他面前喊着‘青天大老爷’的身影，一枪朝天射出，随后用浑厚的声音喝道： “起来，不准跪！” 在那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给许纯良带来了一些看似虚无，却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是他在这个疯子一般的世界中，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前世记忆的力量。 认知带来的力量。 如果许纯良不是穿越者，不是来自那个时代那个国度。而是这个疯掉的皇权世界的土生土长的人，他一定会被金甲巨人那口吐天宪一般的规矩力量给轻松压死！ 可一切没有如果。 就像是无尽黑暗中一颗火苗微弱的蜡烛。 就像无尽沙漠中的一棵绿草。 尽管那道【不准跪】的声音面对着坤国百姓数千年的记忆时显得微不足道，却给了许纯良一个意识根本。 它护住了许纯良险些被压垮的意识，随后意识又护住了许纯良的身体。 他无视了身体和意识上的双重痛感，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了那一道习惯性的微笑。 替代微笑的，是一张严肃的，充满战斗意识的神色。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 “谁说皇帝天生就是被人跪拜的？” “谁说天下就一定要有皇帝？” “天子？呵呵……” “狗屁！” “皇帝，是可以被人杀死的。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甚至连皇帝这个角色，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他看着金甲巨人那个被云雾缥缈遮住，看不清五官的太阳一般的脸，用聊天一般的姿态，并不洪亮热血的声音，发出了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的，振聋发聩的宣言。 皇帝，是可以被杀死的。 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 皇帝这个角色，是可以不存在的。 当这三句宣言出现时，那些被他佛身点化，又被压的跪在地上的坤国人。一个个诧异的抬起了头。 他们咀嚼着许纯良那三句宣言，眼睛里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 接着，他们继续跪拜磕头，不过这一次，磕头的方向是许纯良。随后，他们用尽全力，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因为他们似乎隐约听到了五个字。 “起来，不准跪！” 在许纯良身体左侧，正在全力煽动翅膀，用尽力气对抗着【跪拜规矩之力】的老年许纯良，脸上也不由生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态。 这是他突然出现之后，第一次流露出如此震惊的神色。 地面上，被压成烙饼的小孩儿许纯良激动的看着许纯良，大声的吆喝道：“哥哥好帅！” “虽然不知道帅在哪里！但我就是觉得这几句话好帅啊！” 在距离他约么七条街外，越走越远，脚下不断生出肉莲花的和尚佛身转过头，一脸震撼的看着自己本体的方向，眼睛里先是生出一道迷茫，随后瞬间变得清澈无比。 “皇帝，是可以被人杀死的。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甚至连皇帝这个角色，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他重复着许纯良的话，眼睛里出现了明亮的光…… “是的，是的！” “不过这还不够！” 满身佛性的他被注入了许纯良的现代认知后，滋生出来了一个未来的佛门怪物。 “皇帝可以被杀死，被推翻，那佛祖呢？” “是不是也可以被杀死，被推翻？被……” “或许，我也可以是佛祖，人人都可以是佛祖！”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 两朵金色的莲花在他瞳孔中闪烁了一下，随后隐藏到了眼底。 当这两朵莲花出现时，七条街外，深坑之中，许纯良的眼底也出现了两朵金红色的莲花。 他们本就是一体，我的感悟就是你的，你的获得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这两朵金红色莲花一经出现，许纯良身体中的灵气，血肉，骨骼，就像是被加入了催化剂的化学反应一般。 开始快速愈合，流动。一股强大的，神圣的气息在他丹田、心脏、大脑三个部位，同时生出。 第485章 三宫种金莲 一侧的老年许纯良猛的转头，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三宫种金莲？” “他的神意为何突然浓郁到了如此的地步？究竟是为何？” “没道理啊？” “难道……” 他双目中闪过一道微光，随后重归沉静，变得古井无波。 许纯良缓缓飘了起来，他昂起头看着金甲巨人那张威严的太阳一般的脸，轻声笑道：“不但不拜，还要斩你！哈哈哈！！！” 六条手臂猛的向四周一展，他极速向上飞射出去。 金甲巨人身上流出的黑金色运气被他的身形瞬间冲散，黑玉剑猛震三下，三道夹杂着红金色气息的黑色剑罡从剑前飞出，直射金甲巨人腰部。 “哼！”金甲巨人一声冷哼，手中黄金剑瞬间竖直在胸前，然后径直向着许纯良重重一劈。 一刹那间，天地变色，天地间再次多出了一条太阳光晕。 看到那道光晕，许纯良双脚在虚空中用力踩下，身体瞬间向反方向射去，躲开了那道剑虹斩下的轨迹。 “不敬本帝，便是不敬天地。” “天地，束！” 金甲巨人的声音传来，许纯良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无比。他仿佛掉入了海水中一般，身体移动间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 “天地，修正！” 声音传来的下一瞬，许纯良只觉自己的身体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他看到那一道遮天蔽日的剑虹径直朝自己斩来。 “怎么会？” 他明明已经闪开了这一剑，此时却又突然出现在了这一剑下， 似乎他身体的位置真的被这片天地修正了一般。 “不对劲！” 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许纯良就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在缠住的刹那间，巨大的拉扯力出现，他的身体被那股力量向左拉扯出了数十米。 “轰！” 金色剑虹斩在地上，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一寸宽，深不见底的缝隙。 顾不上感谢老年许纯良的出手相救，许纯良震惊的看着地面上那个一寸宽的缝隙。 那样恢弘的一剑，斩在地上后竟然只留下一个寸许宽的缝隙，这直接说明的这一剑的可怕。 它已经凝实到了极致。 许纯良相信，无论多么结实的身体，怕是都扛不住这样一剑。 “不对劲！不对劲！” “娃儿！跑吧。不丢人！”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脚腕 再次被缠住，然后被迅速向右拉扯过去。果然，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再次被斩出了一道寸许宽的深邃缝隙。 “这地方，明显被他炼成地上神国了啊。这方天地都是他的，在这里和他斗，连天地都会和你作对的。” “斗不过的，斗不过的！听我的，快走！” “否则必死无疑！” 老年许纯良此时已经完全是那副满身暗金色瘤体的完全姿态了，长满白羽和瘤体的双翅不断震动着，不断观察着许纯良的身位和那柄黄金剑斩出的剑虹，然后拉扯着许纯良疯狂躲避着。 听到他的话，小孩儿许纯良也紧张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巴不停的吸着气，四肢开始向长条气球一般不停的拉长，双脚死死钉在地上，双臂向后攀爬而去，将自己的身体拉长成一个紧贴地面的皮筋一样的事物。 然后，他的声音通过意识传入许纯良的心中。 “哥哥，你到我手边来，我把你弹射出去。” “你死了，我们也就死了。” “快来。” 看到他们紧张的模样，就连一直有些呆呆傻乐的小姑娘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从许纯良怀中爬出，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吆喝道：“爹爹，爹爹，这金甲人确实感觉很恐怖，你快走吧。打不过我们就跑嘛，不丢人。” 面对他们的劝说，许纯良却毫无反应，他甚至伸手拉开了衣襟，露出自己刚刚愈合的胸膛。 他的意思很明显。 来，往这儿砍。 …… “你们几个不用劝我。” “该逃的时候自然会逃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话间，他甩开了老年许纯良缠在自己脚脖子上的那条仙幡，双腿一蹬，再次朝金甲巨人身上奔去。 双腿间金红的色灵气不停闪烁着，在金甲巨人的腿上踩出一个个浅坑，两只没有武器的汉白玉双手像猴子爬树一般不停向上攀抓，带着他的身体向上快速疾射。 他完全走成了直线，放弃了闪躲的可能性。 所以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了。 “不！”老年许纯良怒喝一声，背后双翅猛震快速朝他追去，那条白色的仙幡飘带迎风即长，前端像灵蛇般飞舞着，朝许纯良的左脚射去，想要将他拉扯开来。 可许纯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条仙幡飘带一次次探出，却没有一次碰触到许纯良的脚腕。 于是，在老年许纯良睚眦欲裂的表情中，那金甲巨人口中再次吐出几道天宪一般的话语…… “天地，束！” “天地，缚！” “天地，修正！” 随着他一剑斩出，许纯良已经爬上了他腰部的身体再次闪烁了一下，突兀的出现在金甲巨人随意斩出的剑光前。 面对遮天蔽日璀璨如阳光般的一剑，许纯良面不改色。轻声念道： “天机伞，开！” 伴着他并不刻意响亮的声音，那柄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血色天机伞从他手中轻飘飘飞出。 滴溜溜旋转着飘在了他的头顶。 伞面不大，却也不小，是一般雨伞的三倍大小。 血色伞面张开，遮住了许纯良头顶那道剑虹。 “唰！” 金色剑虹斩下，狠狠劈在天机伞上。 那道无比凝练，浩大的剑虹，分成了两段…… 一段在伞的前面，一段在伞的后面。 天机伞在他们中间，隔开了一道约莫三米宽的缝里。 许纯良抬头看着没有一丝波澜的天机伞，笑的像个奸诈的坏人…… “我记得……，君莫跟我提过一嘴，我这天机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遮天伞。” “多宝剑客口中的遮天，怎么可能遮不住一方地上神国的天地？” “还有……” “我明明记得这天机伞在葛家村山神的头顶做头的时候，可以比一片山峦还要大的……” 第486章 地上神国 “天机伞，大！” 许纯良一声轻喝，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像河流一般顺着头顶百会穴汹涌流出。 一道若有若无的链接出现在许纯良和天机伞之间。 顷刻间，原本在他头顶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天机伞瞬间变大。 一倍，两倍，三倍…… 十倍…… 十三倍…… 十七倍！ 一直到天机伞变大了十七倍后，天机伞才停止了变大的趋势。它像一片血色的乌云，又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伞盖悬挂在许纯良头顶。 纯粹，巨大，浓郁。 一股很像是血腥味，又很让人疯狂的气味从它身上缓缓向下散落，如同看不见的雨水一般，将伞盖下的整片天地全部笼罩。 “哇……” “爹爹，这伞好大啊！” 小姑娘抱着许纯良的脖子，仰头看着天机伞，并伸出小手，去接那些从天机伞上散落的看不见的血腥雨滴。 “娃儿，想不到你这伞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现在不用逃了，可以打一打了。” “甚至，真的斩了这狗皇帝的分身，也不是没有希望。” 老年许纯良也飞到了许纯良的身侧，飘在比他微低一些的位置。昂头好奇的看着天机伞的伞盖。 他看了两息之后，用猜测的口气说道：“或许……” “它还可以更强。” “更强？” 许纯良伸手抓住了伞柄，任由金甲巨人再次斩出一剑，细微的震动感从伞柄处传入手中，两道被分开的金色剑虹从天机伞两侧射向地面，在地上留下两道寸许宽的剑痕缝隙。 “是的。” 老年许纯良看了一眼小姑娘和桃木剑，接着又一次看向天机伞。 “这个伞……，不比小姑娘底蕴差啊。” “只是它的神意不知为何也消失了。如果你能为他补上一些神意的话，它或许能焕发出更强的生机。” “就像小姑娘一样，生出自我意识。到那时……” “到那时怎么了？”许纯良看他有些拿捏的意思，连忙配合的问道。 他也很好奇，天机伞能有多强。 至于天机伞上的神意，估计都被称妈拿走了吧，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秤砣。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小秤砣不满的摇了摇，一道简单的意味从小秤砣中流入许纯良心中。 许纯良瞬间便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金甲人有这么难杀吗？你摸摸我，把称妈招来，瞬间就能把这金甲人吊到秤钩上当肥肉一般称一称。’ 许纯良笑了笑，对他传去一道安抚的心思。 不是必死的场面，他才不会轻易把称妈喊来，不说称妈的神秘，单单只是灵熙城中那近百万可怜的坤国人，他就不能把出现就会杀疯了的称妈招来。 “这金甲巨人的地上神国厉害吧？这还是只能固定在灵熙城这片天地之上的地上神国。”耳边传来老年许纯良老神在在的声音，只听他接着说道： “如果你能给他重新注入神意并唤醒他沉寂的生机，生出自我意识的话……，那你将拥有一个，可以移动的地上神国。” “那时，天机伞笼罩之下，你也能像这位金乌正阳分身一般，号令天地，出口成天宪了。” “这么厉害？” 许纯良诧异的看了一眼天机伞。 如果当年在葛家村外那山神拥有这种力量的话，怕是连称妈也拿不下它吧。看来哪怕是当年，它也是不完整的。 或许它的神意不是称妈拿走的，甚至连那位无头尸身，以它做头的山神，都未曾见过它拥有神意时的样子。 也不知它又是什么来历。 许纯良忍不住猜测道，却听到老年许纯良继续轻声说道： “你面前现在就有一部分现成的神意，可以先掠夺过来给他。虽然不多，不如那位七斗米教掌教的转世身上那么多，但聊胜于无，说不定能激活它一部分生机。” “嗯？” 许纯良一怔，顺着老年许纯良的目光抬头。 目光顺着天机伞的边缘伸出，看到了暴怒的金甲巨人。 此时，他一边一次次斩下手中的剑，一边不停像刚才一样下达着指令。 “天地，散！” “天地，束！” 每一道指令都会带来一阵天地的震颤，可那些震颤传递到天机伞笼罩的这片天地时，就会被一道血红色的光挡住，然后泯灭，消散。没有一丝一毫可以传递到许纯良的身边。 而那强横的剑光，同样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突破天机伞笼罩的这一片不算太大的天空之下。只能无力的斩在它四周的空气和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邃的剑痕。 “那就……，给他抢过来吧。”许纯良捏了捏伞柄，感觉到伞柄中似乎传来一抹无比细微的，似有似无的亲切感和感激之情。 “我想腾开手去帮你抢神意，你自己跟着我好不好？”他笑着商量道。 天机伞的伞柄轻微震了震，似乎是给许纯良的回答。 许纯良笑着松开伞柄，天机伞迅速收缩，再次变成了原本大小的模样。 只是它滴溜溜的旋转着，护住了许纯良，在他头顶洒下一道道只有许纯良他们能看到的血色雨滴，将许纯良笼罩其中。 于是，那些天地规则，依旧被它挡在了伞外。 没有一丝一毫能碰触到许纯良。 只是…… “我艹！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老子我帮你说话，替你出主意，你只护着他是吧？” 老年许纯良在失去天机伞庇护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那些从金甲巨人口中念出的天地宪章，瞬间通过天地便加持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他身体一沉，不由自主朝地面上掉去。 同时，黄金剑的剑虹斩在他的身上，将他苍老却强大的半仙身体斩成了两半。 如果不是许纯良活着他就存在，这一剑，足以让他重伤。 两半身体中伸出一条条暗金色瘤体一般的蠕虫彼此纠缠着将身体重新连接在一起。他愤愤不平的对着天机伞骂道。 滴溜溜旋转的天机伞似乎感觉到了不好意思，伞身一震，再次变大，将快速掉向地面的老年许纯良护在其中，于是老年许纯良再次飞起，飘在了许纯良的身边。 第487章 死兆加身 他丢掉了虚幻的黑玉剑，血肉铜钱剑凭空出现，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幻。暗金色肉瘤褪色，溃烂，流出脓水。泛白的仙幡飘带也跟着变成了漆黑的破破烂烂的模样。 背后翅膀扇动间，变成很像蝙蝠翅膀一般的肉翅。 “我帮你，干他！”他怒喝一声，双手抓住血肉铜钱剑的剑柄，狠狠斜着一劈！ 血肉铜钱剑瞬间散开成网，一根根猩红肉丝拉扯着古朴铜钱，朝金甲巨人的左肋上罩去！ “呲啦！” 如同硫酸倒在地上的腐蚀声响起，金甲上冒出团团泛红的金烟。 “放肆！” “敢伤朕龙体！朕乃天命！伤朕即被反伤！” 金甲巨人怒喝一声，虚无缥缈的反弹之力出现，老年许纯良的左肋处也呲啦一声出现了一片溃烂血痕，团团烟气在血痕上升腾着，如同腐蚀一般的声音不断出现。 老年许纯良一声不吭，双手向后一拉，从金甲巨人左肋处扯下一团血肉，扔向天机伞。 这一刻，一直滴溜溜旋转的天机伞像是一个渴极了的孩子一般，瞬间变大数倍，伞面扩张，接住了那团血肉。 只见那一片伞布不断蠕动着，顷刻间将那团血肉吸收干净。 许纯良见状不再犹豫，丹田内海洋一般的灵气肆意流出，疯狂涌入桃木剑、黑玉剑、血肉铜钱剑三柄剑中，同时三颗头颅看着三个方向，一心三用，同时一斩。 “解脱！” “诡虎下山！” “哈哈哈哈哈……！” 一头颅口念解脱，催着黑玉剑斩出一道死亡之光，一头颅口念诡虎下山，用血肉铜钱剑斩出一条浑身镶满了铜钱，很像金钱豹的绝世疯虎，咆哮着朝金甲巨人扑去。 而最诡异的，是许纯良最中间的头颅。 他哈哈狂笑着，整个头颅的意识都于桃木剑融为一体，极致的愉悦共鸣了他，一剑斩出，粉红色的剑罡中，夹杂着一张张诡异的笑脸，直直射向金甲巨人的胸口。 这一剑飞过，连他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欢笑起来。一时间，整片天空中响彻着虚无的笑声。 笑声顺着粉红剑罡斩在金甲巨人胸口，于是那片胸镜上的铠甲和血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哧！” “哧！” “哧！” 三声哧响，三团血肉粘着铠甲被许纯良扯下，丢向天机伞…… …… “放肆！” “尔等敢对朕不敬？” “朕乃天命！伤朕即被反伤！” 金甲巨人太阳一般的面容上升起一道愤怒的神色，金口开合间，他再次对自己的神国发出了指令。 于是许纯良和一旁的老年许纯良身上便出现了他们给金甲巨人造成的一模一样的伤痕。 火辣辣的疼痛出现在许纯良胸口。低头一看，只见拳头大的心脏在破碎的骨茬间有力的跳动着，看起来无比诡异，又给自己一种十分强大的感觉。 手腕上的铃铛微微跳动，许纯良伤口处的血肉开始快速蠕动，一根根断裂的肌肉纤维像虫子一般快速蠕动生长着，彼此纠缠在一起，顷刻间生长成了原本的模样。 伤口不再流血，除了本身伤口处那无法消失的疼痛之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看到自己的伤口复原，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年许纯良，认真对他说道：“你，无伤。” 仿佛金甲巨人的金口玉言口含天宪一般，话音刚落，老年许纯良的身体轻轻闪烁了一下，便完好如初。 “哈哈哈哈哈哈！” 老年许纯良肆意的笑着，大声说道：“就是这样！小子！相信相信的力量。” “只要你相信，我就能一直战下去！” 他再次用力甩出血肉铜钱剑，朝金甲巨人的左肋处再次罩去。 …… 许纯良再次捏紧了手中的三柄剑，接着同时调转剑柄。 桃木剑对准了自己左侧菩萨头颅的眉心，血肉铜钱剑顶在自己的胸口，黑玉剑横在了黑暗光影头颅的脖子处。 看着老年许纯良被金甲巨人一剑劈开，皮开肉绽朝自己飞了回来，他喃喃自语道： “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一招无比强大的杀敌手段呢。” 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敌人。 这是当年在樊城一役中，许纯良学会的最强大的技能。 伤害自己，杀伤敌人。 自从他变得强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个伤害自己的技能了。 如果不是金甲巨人说什么【伤朕即被反伤】，他真的想不起来这个技能。 看着金甲巨人那张太阳般的威严金面，他轻声说道：“你自称天命，伤你即反伤。我有一招，名为死兆加身。” “今日我要试一试，是站在地上神国里号称天命的你命硬一些，还是我这菩萨头颅更高贵一些。” “呲啦！” 话音未落，桃木剑已出。 伴着小姑娘愉悦的笑声，桃木剑插入他左侧那个白玉菩萨头上。 木质剑尖捅破白玉石皮，竟然流出一抹猩红的鲜血。 天机伞外，如山峦一般高大的金甲巨人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金色的额头上无端裂开一道口子，从中流出金色的血液。 “你？” “放肆！” 他看向许纯良，金色的双瞳中充满怒意，一直相对呆滞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充满感情色彩的神色。 许纯良却并未说话，持着桃木剑的手继续用力。 “噗！” 一声轻响，桃木剑从白玉菩萨像的后脑勺处钻出。金甲巨人的后脑上同时也出现了一个等比例放大的洞。 “朕乃天命！在朕的国度里，朕是不死的！” 金甲巨人伸出了一只背负在背后的左手，如同佛祖镇压孙悟空那样，朝许纯良抓了过来。 同时，灵熙城中飞起一些砖石，尽数修补在金甲巨人的额头和后脑上，将那处贯穿伤修补了个整齐。 “你，死！” 巨手张开，朝天机伞覆来。 许纯良面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黑玉剑与血肉铜钱剑同时一松。 “哧！” “哗啦！” 黑玉剑割掉了脖子右侧那个黑色的看不清模样的头颅。 血肉铜钱剑散开，搅碎了许纯良的心脏！ 第488章 负面状态 “哧！” 响彻全城的声音，让所有抬头看着这一场战斗的灵熙城人不由张大了嘴巴。 即便他们已经被许纯良的和尚身外身以血肉莲花点化，尽管他们已经听到了许纯良那一句【皇帝，是可以被人杀死的。皇朝，是可以被推翻的！甚至连皇帝这个角色，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可当他们真的看到金甲巨人的眉心出现一道贯穿伤，看到他金色的脖子被突兀的割开，如同山峦一般的金色头颅从高空中跌落。 看到金甲巨人胸口炸开一个马车大小的伤口，里面不断跳动的石头心脏也跟着炸开成一团碎片的时刻。 他们还是不由的呆滞了。 听到了，想到了，和真正看到了。 中间还间隔着一条比天地还远的天堑！ 而这一切，在他们眼前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看着那金甲巨人的身体缓缓向后弯倒，身上的金色快速褪色，重新变成了山石的颜色，所有人都呆住了。 除了许纯良和天机伞。 刚刚还笼罩在许纯良头顶的天机伞唰的一声飞出，两条血红的木质伞骨像利剑般刺出，一根扎在那个自天上掉落的头颅上，一根扎在了那团炸开的心脏中。 “噗噜噜！” “噗噜噜！” 像是小仙女暴风吸入奶茶一般的声音出现，两根伞骨上不断出现一团一团暴起的痕迹，被快速吸入天机伞中。 许纯良隐约听到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声。 可他却没精力去探查天机伞此时的状态。 因为他发现，那已经重新变成了山石的巨大雕塑，竟然再次发出金光，然后蠕动着站了起来。 他再次变成了金甲巨人的模样。 只是比刚刚被死兆加身斩掉了头颅时矮了一些罢了。 这一次，金色的头颅上，多了一个金色的面甲，那面甲顺着脖子向下延伸，将他的额头，脖颈儿，后脑勺，一切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但如此，一些金色半透明的光砖从灵熙城的地面上飞出，在他身体之外聚合成一面金色的砖墙。 做好这一切后，他低头看着许纯良和天机伞，金色面甲下传出了他依旧威严、深不可测的声音。 “在朕的神国里，朕是不死的。” “哪怕被割掉了头颅，粉碎了心脏也不会死去。” “而你，不但言语上对朕大不敬，甚至还敢伤朕龙身，更是犯下了十恶不赦之大罪。” “朕与这片天地，共判你，恐惧、虚弱、麻木、失落、无力、流血、生病、苍老……” 随着他的声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在许纯良身上。 他紧实的皮肤在顷刻间变得松垮，身体上也感觉到了无力和虚弱，一些细小的破口出现在皮肤上，他开始流血…… 这些状态都很微弱，却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了他。 这是实实在在的规则力量，真正的惩罚。 天机伞微微一颤，洒下一些血色雨滴，替他遏制住了这些影响，可许纯良的心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低落了许多。 沮丧失落等负面情绪不可控的出现在他心中，让他甚至在这一刻觉得活着都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有种不由自主想要自杀离世的感觉。 一旁，老年许纯良的状态也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变得极其萎靡，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显然也被影响到了心意。 小姑娘看到许纯良的状态，连忙将双手插入他的脑袋里，疯狂的将愉悦的情绪注入其中，想要改变他的状态。 可那些负面情绪就像是许纯良自己发自内心产生的一般，不断侵袭着他，让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看到许纯良的状态，金甲巨人哈哈大笑起来： “给朕跪下！” 强大的规则之力像灵魂重击一般传入许纯良的心意中，将他的意识撞的有些涣散。 …… …… “许将军，别跪着了，您都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陛下心意已决，您这样是没有用的。您想想，您这样做，会不会让陛下觉得你在威胁他？” 许纯良用力甩了甩发沉的脑袋，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了一张很面熟的苍老无须的脸。 紧接着，那张脸的主人的所有信息就出现了他的脑海中。 曹公公，伟大陛下闻人青轩最信任的太监，余辰王朝西厂的厂工。 紧接着，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跪在这里的目的。 许纯良，余辰王朝北境长风军的将军，手下拥有十万大军。而自己今日跪在这里的目的，是求皇帝陛下不要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女子送去西境高原那个时常来侵犯王朝边境的高原族中和亲。 “请公公帮忙禀告陛下，十万长风军枕戈待旦，早已做好了援持西境的一切准备！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长风军定能为陛下扫平西境。” 听到许纯良自信又有些哀求意味的话语，曹公公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低声对许纯良说道：“许将军，你是知道陛下的。陛下金口玉言，口含天宪。他的任何决定和口谕都是不可被忤逆的。” “哪怕是你，也不行的。” “许将军，咱家说一句不当说的，羽裳公主虽然很美，但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忤逆了陛下的旨意。” “这天下的美女如同这皇城护城河中的鲤鱼一样多，没了这条鱼，再去找另外两条鱼就行了……” 听着曹公公的劝诫声，许纯良的头颅朝着宫殿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下去…… 再抬头，他四周的环境已经大变。 他的面前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桌，书桌前站着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留着三缕胡须正在写字的微胖男子。 看到那男子，他连忙跪下，喉咙不受控制的开口说道：“臣房玄龄，叩见陛下，不知陛下招臣前来有什么旨意。” 那男子轻应了一声，一直将手上的字写完，这才抬头，露出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这是伟大的太宗皇帝！那我是谁？哦，对了，我刚刚说我是房玄龄！天呢！我竟是房玄龄，眼前这位竟然是伟大的李二陛下。” 他心中无比激动，再次重重的磕头。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抬头，他出现在一个金銮殿上。 第489章 你在这儿发什么癫? 刚刚抬头，就看到有黑甲卫士手持金瓜大锤，向自己走来。耳边有一道阴柔却嘹亮的声音： “翰林院修撰墨云轩撰写反诗，于为陛下撰写的青词中借古讽今，犯下不可饶恕之逆罪，封陛下旨意，削去官身，押入诏狱，全家……” 后面的声音，他便听不到了，那两位黑甲卫士将手中金瓜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拖住软烂的双腿，将他拖出大殿，扔进腐臭的诏狱…… 疼痛、饥饿、疲惫…… 这些负面状态让他精神一松，跌在满是蛆虫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在苏醒，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鲜花盛开，草木繁盛的园中，正疑惑间，他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透过花丛一看，他看到一个长相帅气又威严的男子。 那男子走在园中，四周跟着一群同样穿着华贵的人们。 “他是谁？我又是谁？我这是在哪儿？”他看着那人心中疑惑。 正思考间，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柄清亮如月的剑比在他的脖子上。 紧接着，一道粗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启禀陛下，是一瘦弱女子于花间赏景，但不排除其刺客的身份。” ‘女子？’ 他不由一怔，低头，看见了自己被荷包蛋微微顶起的胸膛。 胸膛外穿着青绿色的纱衣。 “哦，原来我是女子啊，可我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呢？” 她心中生出很多疑惑。 紧接着，她听到那威严男子身后那个没长胡子的人用阴柔的声音说道：“既然不排除刺客的身份，那就下入西厂狱中，细细审问。总能审问出她的身份和来历。” 她没来由一惊，那威严男子却开口说话了。 “大伴莫急，来人呢，将那女子带出来我看看……” 声音未落，身后之人粗狂的声音再次传出：“诺！” 于是她被那人捏住了肩头穴位，只觉得浑身酸软，被连推带提的带出了花间。 “还不快快给陛下叩首，休得再有不敬之意！”那粗狂声音按着她向地上跪去，看她似乎有些懵懂，那汉子毫不犹豫抬起大脚，狠狠踹向她的后膝弯……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朝地面跪去…… 可下一刻，四周的场景再次极速变幻起来。 有时他是去京中找皇帝告状的可怜虫，有时是一个兢兢业业为帝国奉献了一辈子的相国，有时是为国出征的将军，有时是后宫中受宠的妃子。 甚至，有几次，他变成了在宫中服侍皇帝的太监。 他四周的一切总是不断变幻着，身份也随之变化，可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脑海中只剩下了几句刻骨铭心的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帝口含天宪，出言就是律法。 看见陛下就要先跪下。 这些话语闪烁着金光，刻在他的意识中，不断的闪闪发光。 然后，周遭环境悄无声息变幻，他站在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环境里。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市，他的身后跪满了穿着各色服饰的民众，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奇怪的满身老人斑的老人，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肩头还有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漂亮小姑娘。 而在他身前，有一个金甲巨人，正坐在一张金光闪闪的座椅上，低头看着自己。 “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为何这些人看起来如此熟悉。” 他看到金甲巨人目光扫向自己，于是意识中那三行大字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意识上。 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疼痛。 应激反应下，他双膝一软，不由向地面跪去。 他身后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们看到他即将跪下，不由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三道声音在他身边吆喝着： “娃儿，你不能跪啊！跪下可就完了！他哪里配让你跪啊！跪过，你可就再也没可能称为他了！” “哥哥！不能跪！你不是要杀他吗？你不是说不准跪吗？”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小姑娘不想你跪……” 那三道声音清澈的传入他的耳中，却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疑惑，他不由自主地思考着。 “他们三个称呼我的身份都不一样。可我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说不能跪？跪皇帝不是天经地义吗？” “既见本帝，为何不拜？”就在这时，那位金甲巨人口中传出一句话，那句话仿佛化成了实质性的压力，朝他的肩头压了下来。 让他已经弯曲的双腿一软，加速了跪下去的趋势。 可在他心意中，又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子手拿一只模模糊糊的黑色事物朝天一甩，发出一声清脆又诡异的模模糊糊的声音！ “啪！” 那声音像是打雷一般，让他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他。 然后，他听到白衬衣用粗旷有力的声音对他喊道：“站起来，不准跪！” 他双腿不由一紧，遏制住了向下跪下去的动作。 ‘哦，刚刚发出打雷声音的东西，是枪。’ ‘可是枪又是什么东西？’ 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亮光，让他知道了那个模模糊糊的黑色事物名字叫枪，可他却想不起来什么是枪。 于是他一边继续向地面跪倒着，一边转头看向身边那个老头儿问道： “什么是枪？” “枪？” “枪这件兵器你可没怎么用过，那是军中武器，你屠了那几个大雍的军队时，那些人倒是没少用。” “许纯良！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儿发什么癫？” “听我的，站起来！不准跪！” “许纯良？” “好熟悉的名字！” 他再次恍惚了一下，脸上的疑惑和迷茫逐渐消失，被一脸愤怒取代。 “艹！” “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什么狗屁的大将军，什么大太监，小妃子！都他妈不是我！” “老子是许纯良。” “无常，许纯良！” 他的双目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随后又因为愈发的愤怒而变得漆黑！ 想起自己在幻境中似乎一次次被打断了膝盖以摔倒的姿态跪在了地上，也一次次被蒙骗着似乎给幻觉中的那些贤明君主跪下过。 一股愤怒，诡异的气息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第490章 黑暗宫殿 “老子是许纯良，老子谁也不跪！” “哪怕是天地！也不配让我跪下！” “嘎吱吱！” 骨骼碎裂的声音从许纯良双膝间传出，他缓缓站起。 “轰隆隆！ ” 一道雷声响起，原本黑蓝色的星空消失了。替代它的，是一片片层层叠叠的黑云。 “来了！他来了！”老年许纯良的身体不由颤抖着，激动的看向天空的黑云，他不由张开双手，做出了膜拜的动作。 于此同时，许纯良抬起头，看着金甲巨人端坐在黄金椅子上的身影，无比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流了出来。 那恐怖气息如同实质一般，黑暗，浓郁，让他仿佛是站在世界之外的一个独立的身影一般。 在轰隆隆的阴雷声中，他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敢让我给你跪下？” 伴着他说话的声音，他头顶的黑暗层层叠叠的打开，一些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着。 然后日月失色，无数恒星在黑暗中旋转，泯灭，无尽的不祥之气在其中翻腾着。 一道黑暗的影子出现在许纯良和那黑暗之间。 如果仔细看去，就能看到那是一个个黑色的许纯良，他们紧贴在一起，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又像是死去了一般，层层叠叠的，连成一条连接天地的绳子。 绳子的这一头是双目漆黑的许纯良，绳子的那一头是那片无尽的不祥的黑暗。 金甲巨人看着他的模样，身体不由抖动了一下。 他本能的顺着那条黑暗的人绳往天空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巨大而古老的黑色宫殿。 宫殿正中央，有一个漆黑的，雕刻着无尽繁复花纹的高背石椅。 石椅横竖不知有多宽，高背也看不到尽头。给他带来一种难以理解的威压。 让他忍不住想要跪在那石椅之前。 而更令他震撼的，是石椅上，一个同样漆黑的奇怪身影。 他的身上仿佛披着一片夜空一样的衣袍。黑暗，深邃。 衣袍向四周展开拖在地上，蔓延出无尽的黑暗。 衣袍下隐隐有无数的触手在蠕动着，偶尔衣袍翻腾间，能看到暗金的颜色。 “我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简单的如同程式化的脑袋中闪过一道疑惑，然后不由自主的朝那个身影的脸看去…… 他，看到了…… 一张由无数暗金色触手交织出来的脸。 可奇怪的是，他从那张脸上，看到了许纯良的影子。 尽管那触手交织出来的面容似乎并不是许纯良的模样。 他正疑惑间， “唰！” “唰！” “唰！” 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感觉到了一些冰凉，以及沉寂。 同时还有一种想要沉睡的感觉。 疑惑的低头，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再也看不到那个天空之上的宫殿和宫殿中的身影了。 此时，他身上的金甲竟然瞬间黯淡了下来。 一些浓郁的黑暗成片成片的出现在他的金甲和身体上，并像倒在宣纸上的墨水一般快速蔓延着，彼此相撞、交织在一起。 那些唰唰声，正是他的金甲和血肉变黑后从身上掉落时发出的声音。 那些东西，都死了。 所以脱离了他的身躯。 他愈发的困顿，也无比的恐惧，于是他凄惨的喊叫起来。 再也没有了刚刚威压的模样。 只是瞬息之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存在。 那样的存在，只要切切实实的看到一眼，就会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通过自己的目光穿过来，然后杀死自己。 他害怕了，他和他藏在地下的另一个身体都害怕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转身向北跑去。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房屋在倒塌，灵熙城的坤国人大叫着，拉着自己的家人们，向四周逃去。 在轰鸣声中，金甲巨人下方的土地裂开，一个肥胖的黑色身影从地下钻出，一把拉住了他不断脱落黑色物质的身体，快速向北逃去。 许纯良冷漠的看着那两个正在逃跑的巨大身影，抬起手中的黑玉剑。 面板上，死亡之吻技能变成了漆黑发亮的颜色。其后代表激发几率的百分比也跳到了1000%。 看着越来越远的两道身影，他轻轻在身前的空气上随意一划。 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任何力量波动。没有任何冰冷气息。 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恐惧。 小姑娘把自己的头贴在了许纯良的脖子上，轻轻颤抖着，不敢再看他。 小孩儿许纯良把自己的身体朝下，双手把脸捂住，撅着屁股同样不停的颤抖着。 而老年许纯良，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许纯良，眼睛里有羡慕，有渴望，还有一些其他人看不懂的神色。 在许纯良身后，像绳子一样的身影们也同时抬手，像提线木偶一般，作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挥剑动作。 已经逃出老远的金甲巨人和黑色身影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然后便意识消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他们的身体顷刻间在大地上消失。 那画面无比诡异，就像是一张铅笔画上被橡皮擦顷刻间抹去的人物一般…… 消失的干干净净。 除了那些深邃的脚印还能证明着他们曾经存在过之外，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丝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 …… …… “呵呵……” 许纯良抬头，向着层层叠叠的黑暗方向看了一眼。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刚刚明明感觉自己背后有东西，天上的黑暗里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一般的感觉。 可当他回头之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死亡】吗？’他在心底疑惑了一句，随后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了脑袋。 也不知是他刻意想要不去理会这些想法，还是那位宫殿中的存在让他以为自己不想理会这些想法。 总之他摇头之后便不再想这些东西了。 而在灵熙城中，所有有能力看到刚刚那一幕的人，在这一刻都忘记了那一幕的存在。 第491章 沉默的多数 坤国国都。 皇城，长乐殿。 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伟大的坤国陛下金乌螃依旧坐在威严的皇座上，正在处理一些政务。 他像往常一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头顶戴着一个雕琢着太阳与古老而玄奥的纹路组成的纹饰。 身上穿着一身金色的战甲，一双拥有着双眼皮的眼睛一丝不苟的看着眼前的折子，眉头微皱，似乎在忧虑着坤国百姓的生计。 在他高大的皇座下面，站立着一群同样肥胖却低眉顺眼的将军。 那些将军胸前挂满了金色的勋章，那代表了他们的伟大功绩，他们一个个仰起自己肥大的面庞，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金乌螃，生怕皇帝陛下偶尔抬起头来时，不能看到自己那张忠诚的脸。 突然，众位将军看到皇帝陛下身体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不由开始精神紧张，甚至有某些最近私下里偷偷心中对皇帝陛下有了些腹诽的将军，已经开始腿肚子转筋，背后生出冷汗来了。 可皇帝陛下依旧保持着观看手中那个折子的动作，除了刚刚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了动作。 不知过去了多久，金乌螃微微抬头，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眸扫过众位将军，道： “众位爱卿，很晚了，你们回去吧。朕也该休息了。” 听了他的话，众将军连忙跪下，喊了声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快速离去。 当他们走出皇城时，看向彼此的眼神便多了些询问和猜测的意味。 …… 众人刚走出长乐殿，金乌螃肥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和皮肤快速流出。 他因为肥胖而显得白皙而紧绷的皮肤上迅速生出一条条深邃的皱纹，一颗颗老年斑从他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一道漆黑的画面出现在他眼中，那画面无比模糊，只能隐约在其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宫殿。 “不！” “吾乃天命！” 他艰难的调转身躯，面对着背后雕刻着九个太阳的影壁盘腿而坐。 一些虚无缥缈的肉色链接出现在他身后，伸向坤国的各个地方。 在链接的另一头，正是一个个正在认真进食的皇族。他们长得与许纯良在白石殿中见过的那个肥胖皇族一模一样。 当这些链接化为实质的瞬间，一些肥胖皇族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快速收缩，变瘦，瞬息间成了皮包骨头的瘦子。 他们瘫坐在地上，如同一张张巨大面口袋一般的皮肤贴着地面，像一只只巨大的即将死去的肉皮飞蛾。 “快！要吃！” 他们张大了同样有肉皮垂在下巴两侧的嘴巴，让那些服侍他们的宫女将大米一盘盘快速倒入其中，连嚼都不嚼一下，便吞入了腹中…… 当有四千多位皇族都变成了这副肉皮飞蛾的模样时，金乌螃的身体重新变回了刚刚那副威严又肥胖的模样。 除了脸上的苍白和眼角突兀的鱼尾纹外，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看着面前的九阳影壁，他喃喃自语： “无常，许纯良，黑色宫殿。” “坏我大事，该死。” “……” 数息之后，关于黑色宫殿的记忆全然消失，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有忘记一些关于许纯良的记忆这件事。 口中的喃喃自语于是变成了…… “无常，许纯良。” “坏我大事，该死。” …… 当清晨的阳光出现在东方时，灵熙城也跟着醒来。 尽管这座城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昨夜根本就没有睡。 这一夜，灵熙城的人们经历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所以当天变亮之后，一些人结伴离开了灵熙城，他们的目标是远离这个国度，去往天陈国，或去往大雍朝。 一些人则选择留下来，他们悄悄商议着，以后如何该为自己而活，也悄悄用眼神探讨着…… “原来皇帝，真的是可以被杀死的。那么那些城主，皇族们，是不是也可以杀一杀。” 昨夜，许纯良一剑斩死化身金甲巨人的金乌螃雕塑的画面，烙印进了每一个灵熙城人的意识中，为他们种下了一颗反抗的种子。 于是有些人回到家中拿出了锄头，有些人拿了家里切菜的刀。 不约而同往城主府走去。 他们聚成人流，聚成河流，聚成菜刀与锄头的血肉洪流，往城主府涌去。 所有想要拦在他们身前的人都死去了。无论他是不是武者，是不是兵家。 于是，灵熙城的城主府在当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时，便被觉醒的民众们淹没…… …… 许纯良站在城主府左侧的一间阁楼上，身边站着白衣女子和李六指几人。 李六指父子震惊的看着愤怒的坤国人，目瞪口呆。 甚至连白衣女子，一向保持着淡然的面庞上也写满了惊讶。 “这些人，还是我们见过的那些逆来顺受的坤国民众吗？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白衣女子的两个半张脸第一次出现了和谐统一的神情，她们两个惊讶的看着许纯良问道。 李六指父子也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同一时间，他们无法看见的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小姑娘，甚至是和尚身外化身，也都转头看着许纯良。 眼睛里有好奇，有隐藏很深的惊讶，也有一些可能是忌惮的看不懂的意味。 许纯良耸耸肩，道： “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们皇帝不是必须用来膜拜的，也可以用来杀死的。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规矩也可以是被反抗的。” “并且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反抗来实现的。” 他微笑着看着那些人举起被割掉了脑袋的城主那张与其他皇族长得一模一样的肥头大耳的脸，呵呵笑道：“你们看，他们现在不也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吗？” “我们这个世界啊……” “个体的力量太强大了，以至于让很多强大的个体都忽略的一点，其实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一旦不再沉默之后，将爆发出来什么样恐怖的力量。” 第492章 泅水镇 不再去看那些陷入狂暴模式的坤国人，许纯良悄然离开。 依旧由李六指带路，白衣女子坐进马车中，他们几人像来时一样，沿着来时进城的城门出了灵熙城，一路向南，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在许纯良离开不久后，戏子从一张木质板画中走出，皱着眉头看着许纯良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去追他。 她思考了良久，伸手从面上一抓，一张红金相间的面具出现在她手中。 “斩妖司诸君，即今日起，全员静默……” 写完之后，她低头在那面具的嘴唇上亲了一口，那面具便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气一般快速变化，有了厚度。 她面具下方伸出两根手指粗细的胳膊和手腕粗细的腿，朝着戏子一拱手，接着快速往远方奔去…… 看面具消失在眼前，戏子再次叹息一声，伸手按在一旁建筑的木柱子上，那木柱像魔方零件一般快速波动了片刻，于是戏子彻底消失不见…… …… “许公子，前面就是泅水镇了，泅水镇的帝王雕塑也是在村口，不大，只有普通两层楼那么高，是用黑色的山石雕刻成的。” “再走十里路就能看见了。” 与早期一起行走时相比，李六指此时说话的态度自然了许多，在他心中，许纯良依旧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前辈，却不再是那种需要无时无刻恐惧的对象。所以他与许纯良说话时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战战兢兢。 甚至，前两天夜里许前辈还破例教了自己和儿子一套名为诡虎刀的诡异刀法。 那刀法总共只有三招，却能激发体内灵气在身体外分别形成三条不同姿态的黑色凶虎，声势强大，并且攻伐之力无比恐怖。 以他的经验，只需将这三招刀法练到极致之后，定能凭借这刀法越级击杀更强大的敌人和诡异。 在江湖上，不是亲儿子或者关门弟子，师傅们是不会传授的。 甚至即便是亲儿子，父母们也会将这样的武技放到自己快死的时候再传授给弟子。 而他们父子只是带了带路，甚至还多次被许前辈救下性命，却还是得到了这样的恩赐。 这让他对许纯良充满了感激之情，甚至暗自在心中发誓可以为了许纯良去死。 当然，能不死的情况下还是好好活着，为这位似乎有些路痴的前辈带好路，做好服务，那是他们父子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前辈，你看我们是先在路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进泅水镇，还是等到了泅水镇再吃饭？”看父亲跟许前辈停下了脚步，李秀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人身边，恭敬的向许纯良询问道。 听到李秀莲的话，小姑娘从许纯良的怀中钻了出来，小手快速攀爬着，顺着他的衣襟便爬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抱着脖子不停吆喝着： “爹爹，爹爹，进城，进城，吃好吃的，糖葫芦……” 许纯良微微侧头看了看她，随后伸手，用右手食指轻轻在她拇指大小的头顶敲了敲，道： “行，进去吃，给你买糖葫芦。” 李六指和李秀莲父子，看到许纯良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目光似乎聚焦在那片空气上，甚至还对那团空气说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时，身体都不由一颤。 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每一次看到时，还是本能的生出一种恐惧。 尤其是，很多时候许纯良答应给身边的空气买的东西…… 最后都进了他自己的喉咙里。 在李六指第一次真正说服自己许前辈身边有几个自己看不见的神秘人物后，却在一次听到许纯良答应身边一团空气说要给他买烤红薯，然后买来的烤红薯却被许纯良自己吃掉，并在吃掉时脸上不由流露出孩子一般愉悦的微笑时，李六指差点儿就把自己吓疯了。 要不是马车中那位白衣仙子当时悄悄给自己渡来了一些阴柔的气息，他怕不是当场会吓崩溃！ 他心中已经完全被许纯良搞糊涂了。 他时而像个身边有人的幻想者，时而又像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总之就是又疯又癫又强大，让人不敢细细思考。 此时再次看到许纯良【发癫】，父子二人不由得背后生出了白毛汗。 好在李六指是一个资深的老江湖，他几乎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继续保持着刚才微笑的表情，认真的看着许纯良，等候着许纯良的新指令。 而刘秀莲就差了一些，或者说，相对单纯的他真的相信许纯良身边是有一些自己看不见的强大的朋友的。 当许纯良看向小姑娘并和她讨论一会儿吃什么的时候，李秀莲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上也堆满了讨好却并不谄媚的笑。并顺着许纯良眼睛的方向，看着他的肩头。随时做好了接受指令的准备。 许纯良与小姑娘商量好后，转过头看着李六指父子：“那就进城吃吧。” 李秀莲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进城给公子的妹妹买糖葫芦，我一进城就去找！” 听到李秀莲的话，小姑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看他正讨好的笑着看着自己的方向，眼神却有些不聚焦，于是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嘻嘻……” “你没看见我吧，我在这里呢。” 她在李秀莲双目中闪烁了一下，接着再次消失不见。 ‘好漂亮的小姑娘！’李秀莲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喜悦之意，心中充满了对小姑娘的讨好之意，恨不得现在立马奔向泅水镇，为小姑娘买来最好的糖葫芦。 这并不怪他，小姑娘身上拥有着无法收敛的神意，对于李秀莲来说属于高纬生物，多看一眼就会爆炸那种。 如果不是她刻意压制，这一眼足以让李秀莲全身血肉不受控制的狂笑而死。 “别闹！”许纯良抓起小姑娘将她塞入怀中，然后一指点在李秀莲眉心，帮他压抑了心中的喜悦。 这才看向泅水镇的方向。 “走吧，出发……” 半个时辰后，他们站在泅水镇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493章 雕塑没了 “我记得你说……，这泅水镇前，是有皇帝雕塑的啊？” 泅水镇前，许纯良愣住了。 李六指也愣住了。 他张大嘴巴，手指在身前无意识的摆弄着，啊吧啊吧了几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把捞过一个背着背篓拾粪的农夫，从怀中掏出三文铜钱塞入那一脸小心翼翼的农夫手中，李六指这才问道： “老人家，跟你打听一点儿事情。” 那农夫贪婪又害怕的看着手中的三文铜钱，想了想，把铜钱小心翼翼的倒回李六指的手中。看清他的手指竟然是六个，那颤颤巍巍的农夫不由身体一抖，显然更害怕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事儿问里长去。我就是个拾粪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低着头就要离开。 看农夫如此不配合，李六指心中不由有些焦急，于是手上下意识就用了些力气。 那拾粪的农夫瞬时便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铁钳子给箍住了一样，再也无法拔出丝毫。 于是他毫不犹豫朝地上跪了下去。 “大老爷啊！我真的就是个拾粪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有什么事儿去问里长去……” “李镖头，松开他的手吧。”许纯良的声音传来，李六指连忙松开手，那拾粪农夫感觉手腕上一松，连忙站了起来。 背着背篓就要离开。 许纯良从怀中掏出一钱银子，笑着来到他的身前。 “老丈莫急，我们只是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问完了这一钱银子就是你的了。” “我们这泅水镇前，我们以前来的时候记得有陛下的雕像啊？怎么这次来没了呢？” 拾粪老人听到有一钱银子，而且询问的问题如此简单，不由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许纯良手中的那钱银子，犹豫着问道：“你……，你真的只是问这个问题？” 许纯良点点头，再次露出他那习惯性的礼貌微笑，他缓缓伸手，将那钱银子放入农户手中。 “是的，我只是跟你确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我记错了，我们几个正打赌呢。我说我明明记得这里是有雕塑的，他们非说以前就没有，我们想找个本地人确定一下。” 为了让老人不至于太过害怕，他撒了个小谎。 果然，话音刚落，那农户便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再没了惧怕。 “哦，打赌啊。” “那我知道，我们在庄子里也常常赌博的，我们通常都赌骰子，赢了就可以拿走对方一天拾到的粪。嘿嘿……，我常赢的。” 说到赌博，拾粪农夫似乎有些兴奋，但随即他瞬间就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指着镇子前的一块空地说道：“你们看那里，那里原本就是放当今陛下和开国陛下的雕塑的地方。也不知怎么了，前日里镇长家里突然出来了一帮人，把陛下的雕塑给拆走了……” “嘿！要说当今陛下的雕塑还好说，那开国陛下的雕塑可有年头儿了。” “我听我爷爷说起过，在他爷爷的爷爷小时候拾粪的时候镇子前面就有开国陛下的雕塑了。一下放了这么多年，那石头都有些绡了（风化了），也不知道为啥突然给搬走了。” “你们打赌说原来这里有雕塑的人，那肯定是赢了。” 拾粪老人开心的将那一钱银子塞入怀里，对着众人鞠了个躬，然后便转身快速离去了。 “所以说……，是有人知道我要来，所以拆掉了那雕塑？” 许纯良闭上双眼，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器官在李六指他们看不见的层面扭曲在一起，将五感融合。 他朝镇子中看去，只看到一片片低沉的灰色的情绪，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金光，也没有声势浩大的雕塑，更没有可以变成胖子的东西。 “看来，还真是给搬走了。”许纯良睁开双眼，不再纠结：“既然这样，我们全当路过，走，进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天天在荒野上吃烤兔子和烤黄精，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说完，他率先往镇子里走去。 在他背后，每日变着法给他和白衣女子烤兔子和黄精等物的李秀莲一脸委屈…… 泅水镇很小，属于从镇子东一眼就能看到镇子西的那种小，很快，一行人来到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利落的客栈前。 许纯良拿着两根糖葫芦分别递给了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站在众人一侧，任由李六指去与店家交涉。 李六指控制着自己的脖子好让自己不要去看许纯良此时一手一只糖葫芦吃的香甜的模样，拉着儿子径直进入客栈中。 “掌柜的，有没有院子？” “哦，没有，那上好的房间来上两间，再开一间最普通的。对，就这样，然后有什么好酒好菜做上四凉四热……” 很快，一切安排妥当，许纯良被李秀莲殷勤的带到了大堂一个宽敞明亮的桌子前。 “你俩快点吃，一会儿还有好菜呢。别光吃糖葫芦，对牙不好。” 习惯性的亲昵的指教了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各自一句，许纯良这才抬头。 在他对面，从马车中走出的白衣女子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已经彻底适应了许纯良的状态。 她拿起店小二送来的热茶，给许纯良倒了一杯，用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到他的面前，这才柔声问道：“既然这泅水镇已经没了雕塑，怕是整个坤国的城镇外面都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皇帝的雕塑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尽管面色平静，白衣女子的两个脑子中却没有她表现的那么随意。 在她的两个分离又一体的意识中，总是不断闪过那一夜自己记忆中留下的那一剑。 她知道，正是那一剑斩碎了坤国皇帝的胆，也将这整个国度中如同星罗棋布一般的帝皇雕塑全斩没了。 这是坤国那位骄傲的皇帝的退让和示弱。 她很想知道面对这样的示弱，许纯良会怎么选？ 是继续杀戮，杀光所有皇族和大妖，还是就此打住，离开坤国。 这是一个问题。 第494章 纯良真佛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纯良不由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怎么想。 杀入坤国皇宫，将那金乌螃想办法带走？ 然后呢？ 他端起茶杯，陷入沉思。 杀死金乌螃容易，一剑不行就两剑，两剑不行就三剑。 反正拥有死亡回档能力的自己简直就是不死不灭的，想耗死一个金乌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像他刚刚本能想到的问题，杀死金乌螃之后呢？ 另一个皇帝即位，然后接着用现在这样的方式统治这片国度？ 老百姓还是吃不饱？ 那他不等于白白杀死了一个皇帝吗？ 没有意义。 在突然没有了短期目标后，许纯良发现了这个问题。 可是能怎么办呢？整个坤国，甚至整个世界的普通百姓都是愚昧的。当然这并不怪他们。 他们从出生之日起便接受着来自周遭环境的封闭和教育，让他们只能相信环境让他们相信的一切。 “还是得解决根本问题啊。” 许纯良听到自己心中传来一道声音，然后便看到白衣女子和李六指父子都一脸惊呆了的神色，看着自己的身后。眼睛里充满了诧异的光芒。 转头，他看到了已经数日没有见过的自己的和尚形象的身外身。 与老年许纯良和小姑娘他们不同，和尚是真实的身外身，有自己的血肉和意识，又能融入他的身体中。 “你回来了？” 那夜在斩杀金甲巨人时，和尚分身去点化城中之人，步步生莲，后来越走越远，许纯良也没去管他。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我知道你有疑惑， 便回来了。” 和尚分身脸上露出慈悲的微笑，一脸仁慈的看着许纯良，像极了庙中的佛像，又像极了一个神棍。 “打住，不要用那个扯淡的表情看着我，我的疑惑难道就不是你的疑惑？”许纯良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笑着对白衣女子和李六指他们说道： “你们别害怕，他不是什么诡异，是我的身外化身。” “修佛的，你们看他笑的……” “多慈悲啊。” 话音一落，许纯良看到对面三人脸上的表情，更恐怖了。 “身……，身外化身？”白衣女子瞪大了双眼，一张由两个头颅组合在一起的脸差一点儿就分开了。 “你竟然已经修出了身外化身？而且这身外化身身上还拥有如此浓郁的佛气……” “这……” 她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往下说。 怕吓到李六指父子，也怕吓到自己。 身外化身，据她看过的隐秘典籍中记载的信息来看，那可是彻底登上神阶，成为真正的仙神之后，才有可能拥有的…… 所以……，由此推论，许纯良已经是仙神了？ 不对啊！ 她对自己的观察力十分自信，许纯良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但绝对还不是仙神！ 因为仙神是不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 她不由抬了抬头，看着头顶木质的屋顶。 屋顶后面，是天空，天空后面…… 据说是仙神生活的地方，那里有玉露琼浆，有四时不谢之花，有八节长春之草…… 龙凤为畜，蟠桃为树…… 住在那里的仙神永生不死，掌控天道，又怎么会行走在我们这片污浊之地呢？ 除非…… 她的两个脑子不由发散着，四只眼睛也变得空灵迷茫。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她心中。让她不由呆住了…… ‘除非……，他是被迫从那里堕入这片土地的仙神。’ 传说，仙神之间也是有争斗的，斗败了的，自然会死的干干净净，掌控的天道也会被人抢走。 而有些侥幸没死的，就会落入这片污浊之地，他们拥有其他人没有的知识和见识，甚至还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气运。 这样的存在如果重新登阶的话，就会非常简单……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她的两张面孔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肯定。 …… 不理会走神儿的白衣女子和目瞪口呆的李六指父子，许纯良再次转头，与自己的和尚身外化身对视着： “我的疑惑不就是你的疑惑？难道我的疑惑你能想明白。” 和尚身外化身再次本能的挂上了他那慈悲为怀的笑容，然后在被许纯良瞪了一眼后立即停止。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纯良真佛。” “你我两位一体，自然你的疑惑就是我的疑惑，但你我力量本源不同，看事物的角度自然不同。” “角度不同，疑惑自然就有不同的答案……” “你住嘴！” “先不说什么疑惑的事情，我问你！你们和尚不都是喊【阿弥陀佛】的吗？你刚刚喊了什么？纯良真佛？那是什么鬼？我怎么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纯良真佛……，本尊莫急，且听我来给你解惑。” “这也能说明你我本为一体，却因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就能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那一日你在金甲巨人面前，说出皇帝不止是用来跪拜的，也是可以用来反抗杀死的。规矩不止是用来遵守的，还是放在那里等着被破坏的。” “我听了本尊口中的真理，大为震撼之下，也大彻大悟！” 他再次对着许纯良躬身行礼，头顶那九根用棺材钉钉入脑袋作戒疤的生锈钉子看起来极为可怖。 当然，他的话语更加可怖！ “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与本尊提到的杀皇帝的问题如出一辙……” 听他如此说，许纯良觉得自己背后的皮肤愈发紧了，他本能的开口询问着，声音没来由的有些颤抖： “你不会……？” 和尚身外身点了点头，道： “是的！” “我已大彻大悟！” “皇帝可以被杀死，被推翻，那佛祖呢？” “是不是也可以被杀死，被推翻？被……” “或许，我也可以是佛祖，人人都可以是佛祖！” “噼啪！”一声阴雷在天上响起，许纯良背后的冷汗彻底流出。 “我要做佛祖，所以我不再口称阿弥陀佛。” “从此以后，我心中的佛，只有一个，那就是纯良真佛。” “纯良真佛。”他双手合十，像其他僧人喊佛号一样，对着许纯良合十行礼。 一旁，老年许纯良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肆意的赞誉！ 第495章 佛门勾连 看着疯狂发笑的老年许纯良和他身边的和尚身外化身，许纯良背后的冷汗愈发浓郁。 他不禁想起了那些在梦里见过的佛陀和菩萨们。 那个比天还高脖子上方却是无尽黑暗的无头佛陀，那个从无头佛陀身体中钻出巨大蚰蜒…… 许纯良嘴角抽了抽，很想质问和尚身外身知不知道给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敌人。但随即他又想起其实身外化身与自己本为一体，也便等于那敌人其实就是自己招惹的…… 另一边，白衣女子合为一体的两个脑袋在惊讶中分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她用自己的四只眼睛诧异的看着许纯良的身外化身。 心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理解。 ‘我听到了什么？他说他要自己做佛祖？因为皇帝可以杀，可以反，所以佛祖也可以反，可以杀？’ ‘妈妈的，那能一样吗？’ ‘这么诡异的逻辑，他是怎么想到的？难道他心中真的就没有敬畏吗？’ ‘像我们这样的登阶者，所求也不过是登上那些阶梯，掌控一道天道，成为那天上的一员，拥有不会老去的身体……，哪怕我们登阶之后也不过是那片天空中最低微的一群仙神也在所不惜……‘ ’可他……，他竟然觉得哪怕在天上也是最强大的几位的佛祖，也应该被杀死，换他去坐那个位置……’ ‘更过分的……，他还只是一个身外化身！’ ‘还有，更可怕的是，我为什么还会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许纯良拥有身外化身已经很恐怖了！甚至无比恐怖了！ 可此时白衣女子心中对许纯良的感觉是深不可测，是无法想象的恐怖。 这让坐在许纯良对面的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原本嵌合的很好的两张脸中间的缝隙不由变的宽了一些。隐约有可以插进一张白纸的厚度。 而与他们同坐的李六指父子，则早已经呆了。 从和尚突然出现开始说话后，以他们两个的武功境界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剩下的事情和话语他们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许纯良看着自己的身外化身，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十分随意，仿佛想起了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一般。 他一笑，正在身边狂笑的老年许纯良便停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许纯良，不明白他在突然拥有了佛祖这个恐怖的敌人之后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他刚刚明明看起来还是很怕的！ 于是他疑惑的看着许纯良，想从他的笑容中找到一些论证或者破绽。 可许纯良确确实实笑的很开心。 “也好，反正我本来就一定是会和他碰一碰的，也怪不到你。”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 就在刚刚，许纯良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从在樊城烟花巷莫名其妙进入了佛门墟界开始，他就诡异的和佛门的一切事物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甚至如果没有自己意识中的面板的话，许纯良最强大的力量也一定与佛门有关。 比如说那颗佛珠原来是在他手中的，如果他没有把它送给李白衣的话，那现在那颗佛珠一定在他的额头上。 比如那个被他吸收进体内的指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让他的骨骼境界永远比武道境界高出一级。 比如说他之前时常梦到的佛祖合菩萨求救的梦境…… 甚至就连现在他身强的能力，三头六臂，也来自千佛寺的《千佛经》。 更别提如今这个拥有佛身，步步生莲的身外化身……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着，他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与佛的关系越来越近。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着他的人生，让他的未来与佛门相互交织，变得越来越无法分开……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身外化身已经做好了取代佛祖成为纯良真佛时，他本能的害怕了。 可害怕了几息之后，他就释然了。 第一，他拥有无限回荡的能力，也就等于拥有了不死之身，什么佛祖，应该大概率是干不死他。 第二，以目前他身边发生的事情的趋势来看，他迟早也是要和佛门那些家伙们碰上的，比如说那个夺舍了佛祖的大蚰蜒。 第三，该说不说，许纯良看那化身汉白玉的千手观音…… 也是风韵犹存…… …… 所以与其被动的等将来佛门的仙佛们找上自己，不如就让自己这个有自己称佛作祖的分身自己搞事情去吧。 想明白了这一切，他改变态度，朝和尚分身询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答案就不同。所以你有答案，你的答案是什么？” “纯良真佛。”和尚分身闻言再次双手合十，对着许纯良宣了一声以自己为名的佛号。这才接着说道： “我的答案就在你心里。” “滚蛋！”许纯良双目一瞪：“别跟我玩儿你们佛门那一套忽悠人的法子，要说就明明白白说，别玩套路。” “本尊，你着相了。”和尚许纯良脸上再次挂上了那如同庙宇中的佛塑一般的慈悲笑容，看许纯良瞪着自己，右手似乎要摸向背后武器架子上的桃木剑，他不由颤抖了一下，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 “本尊，我知道你狠，但我们毕竟是双位一体，你总不能狠起来连你自己都杀吧。” “得得得……，你别急，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你把手从剑柄上拿下来，我这就说！” …… …… “其实……，问题很简单，又很复杂。” “简单就是，只需要我去把所有坤国的百姓像那天晚上那样点化一遍，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活着，告诉他们坤国的真相，没有了坤国百姓的支持，并且释放了坤国百姓的怨气，无论是那同时修炼了血肉功法的金乌皇帝，还是他想要夺舍的怨气大妖，都会变成无根之水……” “像本尊这样全国性的砸雕塑，杀皇族，杀大妖，也只是短暂的将问题表面的污浊割掉，并没有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只有毁掉他们滋养怨气，种植粮食的根基，才能真正破坏他们的计划。” 第496章 天陈，凤回关 和尚分身走了。 走的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留恋。 在给许纯良说完他的解决办法，并得到了许纯良的认可后，他脸上再次挂上了那一抹慈悲的笑容。然后对着众人双手合十来了一句“纯良真佛”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让许纯良不由把那句‘以后还是讲阿弥陀佛吧’生生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行人在泅水镇中狠狠的休息了一段时间。 这几天中，他带着小姑娘他们在镇子里吃喝玩乐，把能吃到的小吃都吃了，没有做任何伪装，无比张扬。 可几天过去，他依旧没有等到可能出现的人。 坤国宗人府没有再来人，戏子也没有再出现，所有本该敌对他或是悄悄注意他的人都像是消失了似的。没有一点踪迹。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离开。 于是，在这天清晨。金红色的太阳在东方升起时，李六指和儿子李秀莲拉着马车，许纯良静静的跟在马车后面，悠哉悠哉的往南而去。 果然，在下一个城镇前，他再次看到了光秃秃的广场。 没有雕塑，没有兵家，没有宗人府，也没有戏子，甚至没有城主。 只有一张张有些不知所措的坤国百姓的脸。 坤国皇族与那些掌控着这个国度的人们，就像是都消失了一般。 李六指一脸崇敬的看着许纯良，心中对许纯良的强大终于有了他能理解的正确感知。 【令坤国一国退避三舍。】 并且是在狠狠的打了坤国皇室的脸之后，令坤国一国退避三舍。 这便是他这个江湖人能看懂的强大。 想起以往，他认识的最强大，最霸气的人，也就是北方一位名叫华强的豪杰，要求令一位飙哥给自己跪下时那一句以后见到我就跪下，和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这句着名语录。 曾经也让江湖上人人称赞，他也一直觉得那就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可如今，他心中英雄豪杰的标准彻底变了。 只有许公子，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看城门前没了雕塑，许纯良心慵意懒，顿觉无趣。 于是他没有再进城，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在接下来几天内，行走在荒野上的众人发现了更多的变化。 那些种田的农户似乎变得不那么饥饿了，尽管他们的身材依旧消瘦，却不再那么灰败，似乎是短期内获得了可以抵消饥饿的食物一般。 每一个看到他们的坤国人都咧嘴笑着，就像是收到了什么行政命令一般。 许纯良阻止了小姑娘想要赠予他们短暂而真正的愉悦的想法，因为这样对于他们真正的人生来说，并无太大的作用。 真正能改变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就算和尚身外化身，也只能起到一个点化，助力他们看清自己的处境的作用。 就这样，在复杂的心情中，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坤国的边境。 南关城。 跨过这道门，便等于来到了天陈国。 “公子，等过了那道门，我们就到了天陈国了。天陈国，啧啧……，那可是真正的大国……” “大国……，天陈。” 许纯良重复着李六指的话，不由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右胸。 在心脏上方，自己白皙细嫩的胸口的皮下面。有一块玉牌。 那是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陈瞎子……，我到天陈国了。我会去你的游神宫看一看的。”他心中快速闪过陈霞子那张脸，和他手中拿着的那个写着天上人间的白布幡。 在经过了更多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不是为了变强而要去游神宫了。 更多的是因为好奇，想要看看能培养出陈瞎子这个为了救一城百姓，被削去头颅都能用一个纸张头颅代替脑袋的家伙，却甘愿把自己做成人魂香助力许纯良的家伙的游神宫究竟是什么样子。 想起陈瞎子，他不由叹息一声，心神有些寂寥。 随后，他拍了拍李六指的肩头，道：“你来安排，我们过境。” …… 出乎意料的简单，天陈国似乎有些十分开放的感觉。 他们只是简单的看了几人的路引，又收了一人不到一钱银子的过路钱，便任由许纯良一行人进入了天陈国。 走过长约三十米的甬道，就到了南关城的另一个门，也就是天陈国的境内。 这道门在这一边，有另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凤回关。 按照李六指的说法，这里在万年前曾有凤凰飞上了天空，后又驮着一白衣仙人飞回，就落在这城关之上，于是此地便有了凤回关这个名字。 出了凤回关的城门，许纯良耳朵中的声音瞬间变得嘈杂又热闹。 无数开心的人们，他们穿着好看的衣服，孩子们手中拿着小风车、竹蜻蜓一类的小玩具，开心的在街道上追逐奔跑着，男人们或手拿折扇，或腰间挎剑，潇洒的走在街上。而女人们，则穿着清透却并不媚俗，裸露却不暴露的衣服，优雅的走在街上。 看到背着武器架子，身材高大，头发黝黑顺直，皮肤洁白如凝脂，长相帅气，气质独特的许纯良。 很多女子都十分大胆的向许纯良抛着媚眼。 甚至还有的女子会毫不客气的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脸和身材，眼睛里写满了欣赏。以及一些谈不上猥琐的占有欲。 这些眼神，让许纯良很舒服。 ‘嘿！’ ‘我真是来对地方了。’ 他再次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可紧接着，一道诡异的目光笼罩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威胁。 那威胁并不严重，所以他没有拔剑，只是下意识的顺着目光的感觉向一侧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 面目白皙，头上长着毛茸茸的耳朵的看起来很好看的…… 女诡异。 那诡异大大方方地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手中拿着一柄羽毛扇。轻轻摇晃着。 看到许纯良向她看来，她眉毛一弯，笑了。 她的笑是从眼睛开始笑的，大大的双目亮晶晶的，笑起来微微上翘，看起来很好看。 然后，她踩起好看的猫步，一步一步走成一条直线，朝许纯良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第497章 杀机者 待那女人走出人群，许纯良这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穿着一件露出大腿的裙子。 那不是短裙，而是一件很符合许纯良品味的古风长裙，只是在大腿处用精致的裁剪手法切开了两道细长的裂口，可以让她在走路时很自然的将自己两条好看的大腿裸露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让许纯良最感觉意外的。 他真正有些震惊的是，这女子长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诡异。 但周遭的天陈国人的目光扫过她时，都会很自然的掠过她，并没有对她的长相展现出太过特别的关注。 “这是怎么回事？” “别人看不见她？还是别人不在意她的样子？或者是……，她能给普通人造成幻觉，让她们以为她是一个正常人？” 许纯良在心中疑惑道。 而此时，那女子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她优雅的站定，将双手交叉着搭在自己左胯处，像个人类贵妇一般，对着许纯良做了个万福的动作。 “公子您好，欢迎来到天陈国。”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她：“你是……” 那女诡异微笑着，缓缓说道：“奴家名为茜茜，是这凤回关斩妖司的掌琴使。” “看到公子境界高绝，实力强横，特来跟公子打个招呼。” 她说话间，纤细修长如鹅颈一般的脖子缓缓转头，一张头颅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她的后脑勺朝向许纯良。 只是她的后脑勺处并不是什么黑色的头发，而是另一张脸。 一张长满白毛，却拥有美艳气质的，狐狸脸。 那狐狸脸用冷艳又不失凌厉的眼神看着许纯良，缓缓说道：“天陈国与坤国、雍国那些国度都不相同。我过来与公子打这个招呼，是希望公子能明白这个道理。” “进入了我天陈境内，便不可随意杀戮，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普通诡异，如果没有对公子作出威胁生命的举动，公子便不可借着武力贸然下杀手。否则……” “否则？”许纯良嘴角上翘，露出他习惯性的微笑。 看着他的笑容，狐狸脸心底不由咯噔一下，只感觉有一股十分危险的感觉从心底生出，提醒着自己适可而止。 可职业本能让她抵抗着这道情绪，认真回答着许纯良的问题： “否则，天陈国上下必将公子列为杀机者，在天陈国，凡杀机者，人人得而诛之。” 用凌厉的语气说完，她的脖子自然扭动，将那张俊俏的人脸转过来，微笑着看着许纯良： “当然，只要公子遵守规矩，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天陈国欢迎所有人，也保护所有人，只是将规矩告知公子，并无不敬之意。” 看到许纯良身边那个好看的白衣女子和两个低阶武者一脸防备的样子，她心底不由笑了笑。 这些从别国来天陈国的人们，总是这样骄傲，听到天陈国的规矩时，总是会这样一脸不耐的样子。 可最后现实都会清清楚楚的教每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做人。 凡是真的一点规矩都学不会的人，那就只能做个死人了。 尽管心中这么想，她表面上却一脸和善的微笑，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许纯良，想看这个好看又强大的公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通常，这种来自他国，有实力又好看的人，总是嚣张的。 而自己和隐藏在凤回关的那位掌棋使，就是负责给这样的人上课的。 她很期待给这位好看的人类公子好好上一课。 在她的注视下，许纯良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合理的规矩，我很认可。” “那么你们是如何判断的呢？比如说一个普通人对我拔刀相向的话，我也不能还手吗？” “嘻嘻……” 那女子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开心的笑着。 “公子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我相信公子是打算遵守我们的规矩了……” “这些事情请公子放心，我们天陈国在这方面十分的慎重，对任何人进行杀机者判定之前，都会请谛听老祖宗过目，由它老人家界定过后，才会发出杀机者通告的……” “谛听？”许纯良一怔。 前世，他听过它的故事，一个陪伴在地藏菩萨身旁，可以听到三界六道之间所有秘密的神兽。 ‘天陈国还有这样的存在？这国度这么猛吗？’他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谛听老祖宗可知天下事，天下，在老祖宗耳间没有秘密。”那女诡异不知是炫耀，还是威胁，笑着对许纯良解释道。 “哦……，厉害。” 许纯良点头，接着好奇问道： “你刚刚说不但不能随意杀人，也不能随意杀诡异，我观小姐你也是诡异出身，难道天陈国已经达到了这种境地，竟然可以让诡异与人族和谐共存吗？” “难道低阶诡异也能控制住自己的嗜血本能？” 诡异，是吃人的。 许纯良在刚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然不能。”那女诡异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但我们斩妖司帮助他们控制住了。” “所以，在诡异对你出手之前，你也不能随意杀戮它们。” 那女子认真说道：“这很重要。” 许纯良再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如今他系统中的属性点都已经有点儿数不清了。他已经不需要为了获得属性点而杀戮诡异了。 如果那些普通诡异能够控制自己想要吃人的欲望，他也没有杀戮它们的心思。 当然，留着这些属性点不去用，他有他的想法。 这些属性点将成为他最大底牌，在将来面对上真正无法抵抗的东西时，或许可以帮助他转败为胜。 比如说那位夺舍了佛祖的黑色蚰蜒。 比如说…… “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公子姓名。”那女子看许纯良一直在赞同自己，忍不住想要询问一下许纯良的名字。想着以后如果发生一些小事情的话，她可以在权力范围之内，帮这个通情达理的帅公子通融一下……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许纯良。” 第498章 他说他叫许纯良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许纯良。” 许纯良的自我介绍传入那名为茜茜的女诡异掌琴使耳中，让那女诡异不由为之一阵诧异。 ‘许纯良，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吗？’ 她转到了后脑勺部位的狐狸脸不由皱了皱眉头，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于是她不再多想，笑着对许纯良说道：“那不打扰你了，许公子，再次代表天陈国欢迎你。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许纯良同样点点头，笑道：“一定会再见面的。” 在那掌琴使离开后，许纯良这才疑惑道：“掌琴使？还是诡异，以前在樊城斩妖司的时候可没听过这个职位，天陈国的斩妖司看来和其他国度是不一样的。难道是因为游神宫在这里的缘故？” “还有那谛听……，怎么听着这么吓人，这是凡人国度能有的东西？”他忍不住对白衣女子吐槽道。 这些天来，白衣女子虽然话不多，但每一次说话时都能说到点儿上，显然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十分高明。所以许纯良此时有些想要询问她的意见。 果然，听到他的话，白衣女子微微皱眉，白皙的额头上露出一道只有许纯良才能看到的细微缝隙，那是她两个脑袋都在思考的证明。 “这位谛听老祖宗我倒是听说过……” “据说它已经存在很多年了，甚至到底先有的天陈国，还是先有的它，我都不知道。” “不过那掌琴使说的它能明辨是非，却是真的。我曾听师祖讲古，提到过地狱菩萨坐骑谛听的故事，这位活在人世间的谛听虽然没有那菩萨坐骑那般能监听天上地下，但据说我们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事情，都无法逃脱它的耳朵。” “当然……，真正的登阶者，只消登上了第四阶之上，它就没有那个能力了……” “比如说……” 她看着许纯良，言语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谛听，是听不了许纯良的秘密的。 许纯良不由放心了一些。 “放心吧，它听不了你的。如果你只是一个金刚境的人类高手，自然一切秘密都逃不过它的耳朵，但显然你不是普通的人类高手，它也不是真正的谛听……”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许纯良看着掌琴使得背影，笑的十分诡异。 “哦。”许纯良愈发放心。 “那我们走吧，这凤回关如此热闹，我们正好看看，也体验一下天陈国的好风情。” “对了，我总听说登阶者，但登阶者究竟登的什么阶，又分别是什么境界却不太清楚。你能跟我讲讲吗？” 他一边从路边摊上给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一人买了个拨浪鼓，一边好奇问道。 “登阶者一共有九步，也就是九个阶梯。” “这九个阶梯只是传说，第一步就不说了，所有超脱了凡人之力的人或诡异都可以称之为登阶者第一步了。比如说他们父子俩。” 她指了指李六指父子。 “第二阶梯，就是拥有了使用一个基本的本源能力的人，比如说情绪，比如说愉悦，烦躁这些……” “第三步，是对这类基本本源能力拥有更强的掌控。” “第四步，就是拥有自己的能力之源，可以准确的掌控一个片区，一座城市人的情绪。” “再后面的第五步，就是各家有各家之本了。” “每一家都不一样，每一种力量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时，白衣女子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她思考着说道：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是先一体分为二，甚至转换了性别，然后再二合为一……” “道门听说有斩三尸之道，还有金丹种莲花的说法。” “每一门，每一道，登阶九步的路子都不同。甚至有很多路子都不用走九步了……” “我总觉得，登阶九步现在只是一个说法了。或许很久以前，那登阶九步是标标准准的成仙手段。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天道乱了，于是登仙成神的阶梯也跟着乱了……” “很多登阶者都疯了。” “我们依靠前人留下的登阶手段，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成仙……” 她一脸迷茫，又充满了矛盾的自信。 显然进入了一种又怀疑，又坚定的奇怪状态。 许纯良摇了摇头，没有劝解她。这个世界确实是疯了，所以登阶之路变得诡异，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许纯良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又恰好是一个疯子的话，他甚至能做出让想要成仙的人们费尽心思在登阶九步之后……，发现自己迈过那一步后，成为普通人…… 或者成为一只普通的待宰的猪。 那才有意思嘛…… 在白衣女子李六指几人的陪伴下，他走入人群…… 凤回关斩妖司掌琴使茜茜迈着猫步走回斩妖司，在周围小旗恭敬的行礼中回到了主衙门中。 阴暗的厅堂下，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看不出男女的白衣人。 他盘腿坐在毯子上，面前放着一个朴素的木质棋盘，正是凤回关斩妖司掌棋使，萧逸云。 萧逸云拿着一枚黑色棋子放在棋盘左上方，然后又拿起一杯白棋犹豫着，片刻之后，将其放在了企盼的另一个角落，这才抬头看着茜茜笑道： “茜茜，看你的表情，今日进关的那位公子，你很喜欢啊。” 头颅一面是美人脸，一面是狐儿脸的茜茜大方的笑了笑，伸手在他的棋盘上随手一抹，将他星罗棋布的棋盘瞬间抹的纷乱一团。这才娇笑着说道： “那可不嘛。” “那公子长相好看，为人礼貌，明明是金刚境的高手，却十分赞同我们天陈国尊重普通人合普通诡异性命的国策。” “对了，我感觉他的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叫许纯良，你听说过没？是不是有谁也叫这个名字？” 茜茜话音刚落，就看到萧逸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震惊的站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确定……” “他说他叫许纯良？” 第499章 猜测 萧逸云很慌，真的。 在听到茜茜说那位金刚境的公子自称许纯良的瞬间，他脑海中第一瞬间浮现的是被屠杀的凤回关。 黑暗的云彩遮挡了日月，热闹的凤回关化为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自己的身体也成了一块块碎肉。 而在凤回关的城关之上，站着一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身影…… “不行！我得立刻找到他！” “不对！我应该先报告总部！看看谛听老祖宗怎么说！” “不对！这么危险的人物应该告诉那个地方……” “还是不对……” 一时间，他曾被谛听老祖宗评为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沉稳气彻底没了，整个人慌乱的在堂下走来走去，一时间有些拿捏不住自己究竟该做点儿什么事。 “那可是许纯良，那可是许纯良！”他边走边念叨着，看的拥有两张脸的茜茜一阵疑惑。 “喂，下棋的，你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这么慌？” “你不慌吗？”萧逸云瞪了她一眼，突然失态道：“那可是许纯良，大名鼎鼎的无常！” “无常有什么可慌的，哈哈……，亏你还是掌棋使呢……，啥？啥？你说啥？” “你说他是无常？” “ 艹！” 刚刚还一脸娇笑的茜茜下意识的骂了一句，然后瞬间感觉自己的腿有些软。 光洁的背上也布满了细密的白毛汗。 她实在太害怕了，于是调转自己的脖子，让狐儿脸朝前，想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当她将向来都无比冷酷的狐儿脸转过来时，一向保持着酷酷的表情的狐儿脸，也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害怕神色。 “他娘的，他那个屠杀了雍国四支兵家军队的无常？老娘刚刚还威胁了他？” “……” 想起自己刚刚在许纯良面前的表现，她再次颤抖了一下，然后就进入了和萧逸云一模一样的状态。 “我艹！我艹！” “怎么办！去盯着他？不行！被他杀了怎么办？” “给京里传信？那又怎么来的及！京里的高手赶到时会不会凤回关已经被他屠干净了……” “怎么办？怎么办？” 想了片刻，她两张面孔同时深呼吸了数口气，咬了咬口中银牙，道：“这样！” “刚刚他没有杀我，甚至对我的警告都没有生气，说明他应该不是来屠杀我们凤回关的。你别那样看着我，听我说！虽然所有人都说无常嗜杀，甚至连司里也发了秘密通告将此人标记为最恐怖的杀星。但你想想，自从他出了雍国之后，可曾再屠过城？” “没有吧？” “我可没听说坤国最近有被人屠城的，只有那位坤国皇帝的雕塑被全部拆除了……” “再结合我刚才对他发出不可随意杀害普通人与低阶诡异时他明显很赞同的样子，以及他那张好看的脸……” “你说……，人们传他嗜杀，动辄屠城这个消息。”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要知道，雍国皇帝为了长生时常用一城的人命炼丹，这消息我们可是知道的。” “会不会……，当年樊城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这位无常只是被推到了雍国王朝的对立面，为了自保，他才屠杀了那些兵家。” “你别那么看我！我也只是猜测，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家伙是个恐怖无比的人，我们还是要小心的。” “我的意思是，他确实无比恐怖，但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或许，我们能跟他谈谈呢？” “跟他谈谈？”萧逸云收回了一直盯着茜茜那张狐儿脸的奇怪表情，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 “和他谈什么？” 狐儿脸白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当然是问问他来天陈干什么了？同时表示我们天陈国斩妖司的态度，我们对他没有恶意，同时希望他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愿意与我们沟通。” “就这样，我先去找他，别让哪个不开眼的憨货突然惹到了他，你守在司里，立即联系京中和游神宫，把无常进入凤回关的消息传过去，看看他们怎么说。” “天塌下来的时候有高个子时候就让高个子顶着。” 她迈步出门，却在脚步迈出门后转头，用狐儿脸严肃认真的对萧逸云说道：“现在我们就是凤回关的高个子，所以我们必须得顶上。”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斩妖司衙门，对一路上与她打招呼的小旗们视若无睹，径直往主街上走去。 越走，她的心便越凝重。 无常的名头，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师傅对自己太好了，她也答应了师傅要在斩妖司中守护天陈国的百姓，说到了就一定要做到。 哪怕真的死了，也要死在那些百姓前面。 这也是她答应过师傅的。 狐儿脸不时的耸耸鼻子，轻轻嗅着周遭的空气，想要寻找那个好看却恐怖的少年公子留下的气息。 很快，她回到了凤回关门前，并嗅到了许纯良的味道。 顺着那一抹淡淡的香味，她走入热闹的人群。 在一个卖拨浪鼓和竹蜻蜓的摊位前，她闻到了有些浓郁的许纯良的香味。 诧异的将那货郎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又询问了三遍之后，她这才不太自信的相信，那许纯良真的只是在这个货郎的摊位上买了两个拨浪鼓，并且十分和善的付了铜钱。 没有多给钱，也没有少一个铜钱。 不多不少，就像是每一个普通人逛街时买东西的状态一样。 带着有些不能相信的疑惑，她接着循着香味往前走，然后来到了一个在铁板上做烤肉和烤菜的摊子前。 尽管那摊子烟火气和孜然味很浓郁，但她还是在那气息中找到了许纯良的味道。 那味道有些凝而不散，显然他在这里停了一段时间。 “是不是有一个穿白衣，背着个大架子，架子后面插着几柄剑的少年公子在这里买东西了？” “他都买了些什么？花了多少钱？” 她将自己的人类面容转到正脸上，娇滴滴的对着正在烤串的胖子师傅问道。 “哦。” “你说那位公子啊。” “他可真是个怪人啊。” 第500章 正音戏 “怪人？” “怎么说？” 茜茜不由好奇，同时心中本能的生出恐惧的情绪，一双缩在袖子中的手不由攥紧。 “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却不爱吃男人们都爱点的烤腰子，烤枪棒什么的，还有我力推给他的最适合男人的烤韭菜，反而对小孩子爱吃的烤香肠，烤玉米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我看他那么白那么瘦，想着帮他补补呢。” “小姑娘，他是你男人吧？你这么着急找他。不得不说，那小子长得是真好看，就是太白太瘦了，看起来不是很男人。” “所以我才让他吃那些东西的，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当小娘子，可得好好补补啊，不然全浪费了。” “嘿嘿……” 那卖铁板烤串的胖子笑呵呵的看着茜茜头顶两个毛茸茸的耳朵，毫不害怕的出言调戏着她。 他知道对方是斩妖司里的官，甚至还知道她是个女妖精。 但作为天陈国的老百姓，最不怕的就是女妖精了…… “他可不需要补！他厉害着呢！”想着许纯良那杀星杀神一般的名头，茜茜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但随即便想到了话里的歧义。 瞪了一眼果然开心笑了起来的胖子，她弹出一颗小银瓜子，从摊子上拿了几个胖子刚刚说的那几种食物，狠狠咬了一口，接着顺着许纯良留下的淡淡香味朝前方追去。 …… “你俩慢点吃！不许乱跑！尤其不准踩别人的头！” 许纯良一手一只拨浪鼓，一边摇着一边对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交待着。 在他身边，跟着李秀莲和白衣女子。 而李六指则牵着马车缀在人群后面，缓缓慢行着。 对于许纯良那总是时不时宠溺的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白衣女子和李秀莲已经可以保持淡定。 他们就这样陪着许纯良，同时也都好奇的看着天陈国这与别国完全不同的热闹景象。 哪怕是身为高阶登阶者的白衣女子，也是第一次来天陈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同样十分好奇。 走在最前面的许纯良突然停下脚步，随后侧耳听了听。 在他肩头，手拿拨浪鼓和烤玉米的小姑娘快速从前面飘飞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爹爹，爹爹，前面搭了个好大的戏台子啊，有好多人都在打扮着，准备唱大戏呢！” “那戏台子下面围着好多人啊！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好不好嘛～” 她的小嘴巴诡异的张到老大，一口将那根烤玉米连玉米棒子一起吞下，然后伸手抱着许纯良的脖子，用撒娇的口气说道。 “唱戏？天陈国的戏？” “那可得去看看。” 他想起坤国的戏子那神秘莫测的手段，下意识的想过去看看。 “哦！哦！” “看戏去喽～！” 在小姑娘的欢呼声中，众人以许纯良为中心，顺着小姑娘的指引往前走去。 很快，他挤过人群，看到了一个搭的很高的高台。 那高台连底带顶，足有七八米高，上面盖着黑色的篷布，用一个红色的锦缎和金线绣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河阴正音戏团。 再下面，就是两片上连顶篷，下连地面的黑色幕布，将戏台子遮掩的严严实实。 在戏台下方，黑压压全是人头，男男女女站在一起，将戏台围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两侧的房顶，树上，也都挂满了人，纷纷好奇的伸着脖子，直勾勾的看着那两片紧闭的黑幕。 不时有女子似是被闲汉偷捏了屁股一般的尖叫声传出，然后引起一阵阵笑声。 “爹爹，我们去那棵树上吧。那棵树高又细，上面没人。” 顺着小姑娘的手势，许纯良看到一棵又细又高的不知名树种，那树叶不知经历了什么，长得跟个麻杆一般，高而细，长而直。仅仅只有一个成年人手臂粗细。似乎连一个普通人都撑不住的样子。 更神奇的是，他的树冠又很大很蓬松。 真上去了应该能站几个人。 “好，我们上去。你抱好爹爹的脖子。” 说完，他很随意的向前迈了一步。 依旧是没有使用任何灵气，仅仅只是轻轻使用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力量。 他就在这随意的一步下，轻飘飘的来到了树冠上方。 并轻飘的站在了一片青碧色的树叶间上，随着树叶儿随风轻轻飘动着。 那树叶儿仅仅只是向下微微弯了一下，就好像有一片蒲公英的小毛毛落在了上面一般。 “许公子，好强大啊！”李秀莲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一脸羡慕的看着许纯良。 他不羡慕许纯良可以站那么高看戏，他羡慕许纯良的强大实力。 听到他的话，白衣女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却并不疏远。于是李秀莲那张刚硬的脸上不由露出期待。 “你别担心。” 听到白衣女子的话，李秀莲愈发期待，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白衣女子，却听她接着说道：“你别担心，这样的境界你永远都修不到的。” “不用期待，将来也就不用失望了。” “哦。”李秀莲不由心情低落了下来，却听到白衣女子接着说道： “不过……” “不过什么？”李秀莲心底重新燃起希望。 “不过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练不到这个境界，这样也不会显得你是个废物。” “当然，我是可以的。” 她看着李秀莲笑了笑。 “你站在这里等你爹，我去陪许公子看戏。” 说完，她身上飘起一团十分隐秘，却无比阴柔的气息。 那气息托着她轻飘飘飞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落在了许纯良的身边。 她没有像许纯良那样站在树叶上，而是选择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稳稳的站在上面。 李秀莲叹了一口气，一张脸不由垮了下来。 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响起，那个黑色的大幕缓缓拉开。 随着它慢慢打开，所有看着它的人，周遭的世界便黑了下来…… 就连许纯良和白衣女子也是一样。 他们周遭悄无声息的变黑，只剩下那个戏台子还亮着光。 第501章 一出好戏 “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戏台左右燃起了几盏蒙着白纸的灯笼。模糊的光晕从灯笼中透出，像流水一般洒在戏台上。 “锵锵锵锵～” 木棍敲击在梆子上，发出清脆悦耳极富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澈的响在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伴着那梆子声，一个穿着华丽喜服的身影踩着极有韵律的小碎步从台后黑绿色的幕布中走出，头顶一个用繁复金丝与不知名的细长羽毛打造为一体的华丽头饰，一步一闪，快速从幕后走到台前。 在乐器声中，她像一朵花一般舞动起来，头顶两个羽毛翎子不断颤动着，像两条灵动的蛇头一般快速闪烁。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她由极速旋转瞬间变为站立的姿态，瞬息间，极动到极静，衣衫不动，呼吸不喘，像个雕塑一般，做了个极有仪式感的亮相动作。 “好！！！” 四周的黑暗里，传来阵阵喝彩声。 许纯良的肩头的小姑娘和站在他身边的小孩儿许纯良，也都同时开心的叫起好来。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偷偷看偷偷望，他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如同杜鹃啼血一般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紧接着，许纯良发现戏台子上的事物变了。 光影变得模糊暧昧，那唱戏的女子身影也恍惚起来，似乎像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般。 一时间，他有一种感觉。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变成了戏中的人，那女子的唱词与倾诉，竟然像是对他诉说一般。 令他不由生出心疼的感觉。 却又不感到讨厌。 很新奇的感觉。 似乎有某种超凡力量，但却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感觉。 似乎…… 她是在自己的戏曲中加入了超凡力量的应用，却不带攻击性？只是想让人更加沉浸的体验这场表演？ 许纯良忍不住在心中思索着。 “登登登！” “丢丢丢！” 正在许纯良这样猜测着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梆子与二胡那些传统的乐器声，一些很迷幻的，不似人间一般的声音出现。 “唰！” 戏台突然变得漆黑一片，那戏台中央的女子，身影扑倒在地上。 “呜呜呜…… ” 令人觉得阴森无比的哭声从她身上传出，若有若无的冷风出现，吹在许纯良的胸前，额前，还有后脖子上…… 许纯良身边，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虽然都不是可以用常理来形容的人物，此时也都被这恐怖诡异的氛围吓住，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舞台上那个几乎融入黑暗的身影。 许纯良也是如此，他微微皱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戏台子中间那个女子。左手手掌下意识的微微张开，五指一开一合，随时准备握剑。 “咔！” “咔！” “咔！” 像是骨折一般的声音从女子身影上传出，许纯良看到她的身体竟然像麻花一般拧了起来。 拧出了人类身体完全不可能展现出来的动作， 紧接着，梆子声再次急促响起，舞台中央也亮起了一盏猩红的灯笼。灯光像一个恶鬼的独眼在黑暗中睁开了一般，用微弱的红光照着四周。洒在隐隐约约的女子那不像人的身影上。 随着梆子声响彻耳边，那不像人的身影竟然再次开始跳舞。 她的舞姿夸张，原始，像许纯良在灵熙城见过的傩舞，又像是最古老最原始的部落中，负责祭祀的巫在模仿天地间的动物与轮廓。 “臆！” “哈！” “喺！！！” 简单又洪亮的声音，以奇异的声调从她口中传出，伴着她的舞姿，竟然显得无比和谐。 美，又无比原始。 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也给他带来了，十分莫名其妙的，诡异的愉悦感。 就好像是……，这舞姿和声音，是天生用来取悦自己的一般。 这一刻，许纯良觉得自己周遭的黑暗都仿佛开始旋转了一般。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奇异感知。 “她竟然还是在舞蹈！” “只是这舞蹈……，似乎还有缺陷。” “有些地方不够跳跃，有些地方又不够平顺。好像这样、那样之后，就能让观者更加愉悦一般。” 许纯良心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些想法，那是关于这个女子表演的一些评价。 这些东西应该可以更好的。 他明明不是一个很好的艺术评论家，甚至前世最喜欢的艺术作品也不过就是来自那个小岛上那些可爱可敬的艺术家们倾情奉献时拍出的两三个人就能演完的电影。 前世今生，根本没有艺术鉴赏能力。 可此时，他却清晰的对这些东西有了明确的感知。 …… “咔咔咔！”又是一声声骨折的声音响起，那女子飞快的旋转着。 随着旋转，她原本已经不像正常人的身体竟然在旋转中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悄然间，一盏盏白色灯光亮起，戏台重新变回了原本明亮的模样。 那个头戴鸟翎金冠，身穿华丽戏服的女子在此俏生生的站在了戏台中央。 “好！！！！” 一道道欢呼声在许纯良四周响起，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也开心的拍起了小手。 “很棒的表演！” “原来刚刚那种有些恐怖的感觉也是这出戏的一部分。” “真是一出好戏！” 许纯良由衷的赞叹着。 周遭的黑暗也悄然消散，他重新回到了树冠上。 “这是演完了，这个活儿是好活儿，当赏的……”他如此在心中想道。 “梆！” 有声一声清脆的梆子响。 “膨！” 戏台上所有灯光瞬间熄灭，戏台之中，一片漆黑。 那个正对着众人的女子做了个万福的动作，然后缓缓转身。 “哇呀呀呀～～～”嘹亮浑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她转过身来，背后却不是刚刚看到的纤细高挑的腰臀，反而变成了一个手拿金刀，身穿黑衣，面涂黑色油彩，膀粗腰圆的汉子。 他瞪大了双眼，眼睛里充满了杀意，对着台下大声叫唱着。 许纯良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502章 感谢观众老爷打赏 “好凝实的杀意！” “好神奇的一个人！” 看着那女子仅仅只是转了个身，就悄然变成了一个雄壮的男人。 许纯良不由瞪大双眼。 他好奇的盯着那男戏子的身体，想要从中看出端倪。 明明刚刚在唱戏时，这女子翻转了很多次！她背后的腰臀一直都很明显，纤细，挺俏。 可不知为何，竟然在此时一转身却大变了样子。 “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白衣女子的声音柔柔的传来，给许纯良解释了他的疑惑。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什么正面是女子，反面是男子的诡异现象。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她们俩借助光影和观众沉迷进表演的节奏时，那黑壮男子悄悄从幕布后钻出，与她背靠背站好了。” “然后在她转身时，借助转身动作离开了戏台……” “这就是整个场面变化的根本原因。不得不说，天陈国就是天陈国，连这凤回关的一个戏班子，都展现出了与其他几个国度完全不同的气象。” 白衣女子站在那根树枝上，用赞叹的口吻说道。 听到她的解释，许纯良这才恍惚想起一些刚刚没有深究的细节。 确实，那女子已经下去了，她用了一些超凡者的手段，那手段却骗不过他。 只是在刚刚表演中，他不由被他们精彩的表演吸引了，所以没有注意哪些细节罢了。 就像前世有些人很喜欢在电影和电视剧中寻找一些穿帮镜头一般，认真观看剧情时，是发现不了这些镜头的。 但当观众看过剧情，下意识去找那些穿帮镜头时，就又回找的清清楚楚。 此时许纯良就是这种状态，当他开始认真回想时，的的确确看到了一些漏洞。 但他还是不得不赞叹说，这些人表演的真的很好。 表演的好，自然要打赏！ 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他手指轻轻一弹。 金刚神境的肉体展现出了神一般的肌肉控制力。 那张银票直勾勾，轻飘飘的从他指尖飞出，然后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缓缓在那黑脸男戏子面前落下。 一百两的通用银票。 即便是在天陈国，也是很大的打赏了。 于是那男戏子做出一个高难度的翻身动作，在翻身中一个燕子抄水的动作，利落的抄起那张银票，同时在戏词中唱道： “呜呀呀呀～，醉刘琼谢过观众老爷打赏赏赐……”（作者本人也谢过各位观众老爷的打赏。） 醉刘琼，是天陈国历史中的一位将军，曾拒敌于国门之外，是天陈国真实的历史人物，也是民众最喜欢的一位历史人物。此时他表演的正是这位英雄。 所以用这种方式感谢许纯良的打赏。 许纯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表示表演的很好，打赏是应该的。 …… 在戏台后方不远处，站在一个簪花摊位前，正悄悄看着许纯良的斩妖司掌琴使茜茜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愿意给唱戏的赏钱，还一次给一百两。’ ‘愿意赞赏别人付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坏人呢？’ ‘江湖上盛传无常许纯良杀心极重，动辄屠城！哼！这一定是雍国那狗皇帝的阴谋！’ ‘我就知道，那皇帝不是好东西！’ 她忍不住在心底替许纯良打抱不平道！ …… 台上人上上下下，表演热火朝天。 那黑面醉刘琼翻身下了戏台后，人群中不由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喔！”的赞叹声。 一个脸上贴着两片红胭脂的纸人走上了戏台。 它穿着如同寿衣一般的黑灰色服装，一步一颤，晃晃悠悠的走上舞台。 许纯良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纸人中可没人，却竟然真的就走上了舞台。 ‘又用上了诡异力量？’他不由在心中诧异道。 这天陈国的超凡力量和诡异力量，竟然已经如此融入民间生活了。 无论是唱戏的戏子，还是看戏的观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没有人觉得这些超凡力量很奇怪。 一个个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再想起那位长着狐儿脸的斩妖司姑娘。 许纯良不由更加相信，天陈国与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些奇怪的国度有很大的不同了。 它甚至有些怪异！ 怪异的像个正常该有的社会一般…… 接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个个戏子换着登台表演，他们表现出了许纯良从未见过的专业和神奇。 耍牙，老鼠抬轿子，纸人翻身…… 那些或神奇或诡异的表演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连许纯良也不意外。 一直到天色都完全黑了，戏班子结束了他们的表演，许纯良这才意犹未尽的再次送出两张百两的银票，这才随着散开的人群从树上下来。 下了树，李六指父子正等在树下。 看到许纯良和白衣女子，李六指苍老的脸上堆满笑容。 “公子和小姐看的好入迷。”他先跟许纯良与白衣女子聊了两句刚才的大戏，这才顺口说道： “我刚刚趁着公子和小姐看戏的时候，已经在城里找好了客栈，定了两间上好的客房，您二位是先回客栈休息，还是再转转？” 许纯良正要说话，便再次感觉到了一道偷看自己的目光，于是他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了个一脸惨白的姑娘。 凤回关斩妖司，掌琴使，茜茜。 “？” “她在跟踪我？” 他心中闪过一个问号，但瞬间便明白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于是他笑了笑，伸手对着她摆了摆手，做出请她过来聊聊的动作。 茜茜看到许纯良看向自己，心中本能的一颤，只觉得自己的妖身上瞬间便布满了白毛汗一般。 ‘那杀神看到了我了。他要我过去！他会不会杀了我？’ ‘不！他不会的！他是一个好人，看戏都舍得打赏的好人！’ ‘我都舍不得！’ ‘可他毕竟是屠了雍国那么多兵家的无常……，万一他是个疯子呢？’ 这一刻，茜茜心中闪过很多想法。 但那些话语，在来到她嘴边时，统统变成了一句话： “奴家这就过来。” “公子喊奴家是有什么事吗？” 第503章 或许我是个变态 带着复杂的心情，掌琴使茜茜来到许纯良身前。 尽管此时她脸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 “你为什么跟踪我？”许纯良友善的笑着，用十分平和的声音问道。 “不！我没有跟踪您，不是……，我是说……”茜茜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呵呵……”许纯良微笑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突然想起来我的身份了？”在看到她的瞬间，许纯良就明白了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无非就是知道了自己的‘恶名’，出于紧张跟了过来吧。 ‘想不到这个女诡异胆子还挺大。’他在心底赞叹了一句，这才接着说道： “知道我是无常，还敢跟来？不怕我出手杀了你吗？” “不……，不会的。”面对许纯良的质问，紧张的她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把自己刚刚在追踪和偷看许纯良时心中的直观反应说了出来： “你买东西会付钱，吃饭也会付钱，看戏会打赏。这都是好人才会干的事情。” “所以你是个好人。” “来跟着你是我作为斩妖司掌琴使的职责，只是为了防备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无端惹怒了你，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 “你路过坤国就没有屠杀很多人，这说明一定是雍国人做的不对！” “就是这样，雍国的事情错的不是你，是整个雍国！” 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同时下意识的暗暗在心中祈求着，希望许纯良不是一个精神变态的怪人。 “呵呵……” “错的是整个雍国，这个说法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许纯良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那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胆子很大。万一我真的是个变态呢？” “一个变态在开心的时候给普通人付钱，然后在发怒的时候一剑斩了那普通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啊？”茜茜愣住了，以她在斩妖司这些年的经验，似乎人类中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她曾听说天陈国大名府那边，有一个表面彬彬有礼、举止永远十分优雅的大善人，背地里却是一个喜欢拿人类做菜的恶魔。 根据斩妖司的资料显示，那人家中有搜罗了整个世界的菜谱，以及一本写满了他认识的人的名单。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菜谱中抽出一道菜，再在名单中抽出一个名字…… 于是那个名字的拥有者就成了食材，那道菜谱就是烹调他的手法。 比如今夜选了爆炒腰花，那他就会找上那个人，用优雅又艺术的手法杀死他，然后取走他新鲜的肾脏，拿回家细心烹调，做成一碟精细又好吃的爆炒腰花…… 这样的人，平日里绝对看不出来是个吃人的变态。 他会在路上与每一个相遇的人笑脸相向，无论他贫穷或富有。强大或弱小。 他会补路修桥，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大善人。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是个变态。 …… 在想起这个人的一瞬间，茜茜的身体没来由的抖动了一下，面颊和脖子上本能的长出一些新鲜的白毛。那是她作为诡异的本能反应。 恐惧如同实质，瞬间将她的意识包裹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很紧，很冰，仿佛有人用一只冷冰冰的手捏住了它一般。 本能的低下头，她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手捏住她的心脏，许纯良依旧笑呵呵的看着她。 “好了，不吓唬你了。”她听到许纯良那依旧温柔的声音。 “我在雍国杀了那么多人，是因为雍国皇帝和他的将军们不把普通人当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在自保……” “呃……，只是自保的手段激烈了些，但我想雍国皇帝会接受它的。” “而你们天陈国显然目前来看还是很在意普通人的生命的，这一点我很欣赏。” “所以如果我没有受到什么人或什么诡异的主动攻击，我应该是不会杀人的。” “你应该也知道吧，其实我也是斩妖司的人。当然，我只是个小旗。”许纯良笑着解释道。 看茜茜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他这才接着说道： “好了，现在我要去客栈睡觉了，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回去？” “啊？跟你一起？回客栈睡觉？”茜茜不由一愣，一张洁白的狐狸脸上染上了一些红晕。 但接下来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哦，哦！” “我不跟着你了，你快去休息吧。哈，哈哈……，我家锅里还坐着水呢，不是……，我斩妖司还有事儿呢…… ” 说完，她转过身，逃也似得跑远了。 许纯良身边，白衣女子两张合在一起的面容间分开一道纤细的缝隙，然后用自己的四只眼睛诧异的看着许纯良。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许纯良，此时才有一种感觉，许纯良是个年龄并不大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那强大如神一般的力量是怎么炼出来的？’在心底偷偷吐槽了一句，看许纯良已经示意李六指前面带路之后，她不再多想，跟在许纯良身后，在李六指的带领下，一行人住进了一间名为【人柿间】的客栈中…… …… 斩妖司。 “回来了？” 当茜茜一路带风回到斩妖司时，萧逸云已经重新坐回了棋盘前。 此时他正低着头，研究着棋盘上的棋局，面对茜茜，他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开口打了个招呼。 “哼！” 茜茜轻哼一声，上前再次伸手一摸，将萧逸云刚刚摆好的残局瞬间抹乱。 “姓萧的，你倒是清闲的很，我问你？是不是老祖宗早就给你回信了？” “你怎么不去把我喊回来？或者通知我一下，你不知道我怕的要死吗？” 萧逸云不紧不慢的从地上拾着散乱的棋子，将散落一起混为一谈的黑棋与白棋分别放入各自相应的棋盒中，然后这才缓慢抬头。 在他抬头的瞬间，他聪慧年轻的双目瞬息间变得苍老且浑浊。 一股腐朽的，仿佛在棺材中闷了一万年的浊气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他的脸上长出一条条深邃苍老的皱纹，和一些像秃噜皮一样的毛发。 第504章 异界暴走团? 他的颚骨伸长，原本洁白的鼻头变成了漆黑发亮的模样。 好好的一个掌棋使，竟然在一抬头的瞬间，变成了一条诡异的动物。 像是一条老狗，嘴角却长着两根血红细长，套着一个个透明圈圈的诡异触手。 头顶的皮肤像眼皮一般裂开两道口子，一个口子中伸出一个血红的眼珠子，一个口子中伸出一只黑色的狗耳朵。 一个黑色的，由一根根手指组成的巴掌大的葫芦挂在它的脖子上，葫芦体上的那些手指彼此摩擦着，流出一些黑绿色的脓液，和一些仙风道骨的气息。 头顶那颗眼珠子咕噜咕噜滚着，然后看向茜茜。 “你已经见到无常了？” 苍老的声音从它身上传出，茜茜身体一颤，脖子上的头颅自动旋转一百八十度，将一直藏在脑后的狐儿脸转到前来。 此时那狐儿脸再没了往日里的阴冷和傲气，双目低垂，没有一丝戾气，乖巧的跪在了地上。 “奴婢茜茜，见过老祖宗。” “用不着打招呼，回答我的问题。”那老兽头顶的眼珠子中伸出一只兽蹄。 兽蹄无比干瘪，其上的毛发也掉了许多，看起来很像一只在沙漠上死了很久的驴子被风干后的蹄子。 那蹄子缓缓伸出，带着浓郁的腐朽之气，点在了狐儿脸的额头上。 随后，它缓缓旋转了一下，离开了她的额头，一颗梅花一般的红印在狐儿脸额头上闪烁了一下，随后消失，伴随着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狐儿脸的惧怕和理智。 瞬息间，她便看起来有些木呆呆的，像是被人屏蔽了智慧一般。 “奴婢已经见过无常了。”她木呆呆的说道。 “他人怎么样？”那老兽继续问道。 “他人很好，长得也很帅。实力不详……”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狐儿脸像丢了魂一般跪在地上，把自己从看到许纯良之后，与许纯良的两次接触之中看到的所有事情，很客观的描述了一遍。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没有任何删减和添加，只是用陈述的方式，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说完。 待她说完后，房间中便只剩下了安静。 诡异的安静。 那由萧逸云变化成的老兽就那样跪坐在地上，浑身散发着那经久不衰的腐朽气息，头顶的那颗眼珠子不停滚动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它头顶的那只狗耳朵，也在不停的轻微抖动着，似是在仔细倾听着什么，又似是无意识的抖动…… 一直到了半夜三更，那颗不停滚动的眼珠子才停了下来。 “哎……” 伴着一道仿佛从远古之前传来的叹息，它发出一声虚无的‘罢了……’ 随后它的面骨迅速凹陷，面上的皱纹也逐渐平展，缓缓低下头去。 片刻之后，它再次抬头，已经重新变回了萧逸云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萧逸云看起来有些呆呆的，面色也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看到茜茜跪在自己面前，他连忙伸手：“茜茜，你怎么了？” 呼唤声唤醒了她，茜茜抬头，面上先是一阵迷茫，紧接着身体一震，瞬间清醒。 “老祖宗……” 她失声叫道，接着便发现面前的萧逸云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你是说老祖宗刚刚来了？上了我的身吗？它老人家可有什么旨意？”萧逸云连忙问道。 “没有……，老祖宗只是问了问有关那许纯良的一切。它问的很细，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茜茜回忆着刚刚与谛听老祖宗之间的对话。 她刚刚虽然没有了情绪和思考能力，只能机械的回答问题，却将刚刚与老祖宗之间的对话清晰的记忆了下来。 “没有旨意，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茜茜摇了摇头，洁白的狐儿脸上一脸呆萌。 “你二人勿动，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要去观察他，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地面上的棋盘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白棋子。 它们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摆成了人脸模样一般，对着二人说道。 “是！” “奴婢（属下）谨遵老祖宗法旨。” 萧逸云和茜茜同时低头，认真应是，同时不约而同的……，眼睛里都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 许纯良这一夜睡的很香。 除了梦中似乎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却没记住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时，他被一阵整齐却响亮的声音吵醒。 打开窗户一看，一向礼貌的许纯良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艹！” “好家伙！” 在楼下的街道上，有一群头发灰白的老年男女排成两排，正在迈着大步走路。 吵醒许纯良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衣裤，有着灰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走成两排，并在走动中不约而同的做着不甚整齐的动作。 有时候伸出双手，做出飞鸟展翅一般的动作， 有时候将双手放在胸前，然后向上交叉着伸出…… 就像是…… 前世那些老年暴走团一般。 许纯良的感叹就是来源于这份相像。 刚刚那一刻，他很有前世被租的房子楼下那帮老太太早上跳广场舞和暴走的声音吵醒时的暴怒又无力的感觉。 “我艹……” “我特么都穿越了还能遇到这些老太太和老爷子？” “在这个世界还这么欢快？这天陈国不会这么邪门儿吧？总不至于这样的世界里，老年人还有养老金吧？” “艹！有没有免费马车卡？” 他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数句穿越了两个世界的怨念，然后这才耐着性子往那群人身上看去。 这一看！ 才发现不同。 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老年人。 他们虽然满头灰白的头发，面容却一个个都无比鲜嫩，光滑，脸蛋儿上没有一丝皱纹。 张口间，唇红齿白。 黑衣黑裤之下，迈步间，许纯良敏锐的看出来，他们的身体都十分年轻，十分矫健。 他们的动作也不是暴走团们训练时的拉伸动作。 而是整齐的，像是在祭祀一般的动作。 他们似乎……，在做什么诡异的仪式。 而他们本人，也很像一个个不正常的妖精…… 第505章 模仿 弹腿，抖肩，甩胯，旋脚，那些人无需任何指挥，便可以做出整齐又暗含深意的动作。 并随着身体的甩动发出“啪！啪！”的清脆声音。 “他们在跳舞吗？”小姑娘从许纯良怀中钻出，眨巴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个‘暴走团’。 “是啊，他们在跳舞呢。” 许纯良的目光扫向队伍的最前头，看着领队的那个长着一头花白头发的消瘦身影。 似是感觉到了许纯良的目光，那人伴着身体的动作悄然转头，看向许纯良。 在这一瞬间，长长的队伍的所有人，都跟着他的动作猛然转头。 一起看向了许纯良。 “这……”小姑娘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许纯良也跟着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些人的脸，都太相像了。 这种相像是一种超出常理的相像，并不是传统意义的长得很像。 确切来说，他们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长相。 但在这不同的长相下，所有人的五官都展现着同样的表情。 中间向上，两侧向下垂下的眉毛，微微皱起的鼻头，嘴角向下弯曲的嘴巴，以及一双双哭的通红的眼睛。 一行行浑浊的眼泪从那些眼睛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流下，将他们胸口的衣服全部滴湿。 他们做着同样的动作，甚至是欢快的动作，像前世那些拥有丰厚退休金和社会福利的欢快的老人一般欢快的动作。 却在不停的，无声的哭泣着。 这一刻，那些排成两排，像一条巨大的长蛇一般的人们同时抬头，用不停流淌泪水的眼睛，一同看着许纯良…… 看到他们注视着自己的通红眼睛，许纯良抬起手，嘴角也习惯性的上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对着众人礼貌的笑了笑。 然后，他摆了摆手，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 面对许纯良的动作，那个领头的人身体有了一瞬十分轻微的卡顿了一下，紧接着，他开始十分小心的调整起自己的表情。 两侧下垂的眉毛微微上扬，带着眼角一起向上，鼻子上原本皱起的动作也悄然打开，展现出放松的姿态。 他的嘴角不再低垂，像许纯良一样向上翘起，轻薄又有些发青的嘴唇轻轻打开，露出了四颗牙齿。 紧接着，他似乎感觉表情不太到位，于是又努力将嘴巴张了张，这一下，他的牙齿终于露出了八颗。 同一时间，他十分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面部的微表情。 眼角向上，眼皮像月芽儿一样微微弯曲…… 终于，他面上的笑容和许纯良一模一样了。 这一刻后，他转身，抬起手，对着许纯良，照着他刚刚的姿势也摆了摆手。 紧接着，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学着他的样子，快速调整了自己脸上的微表情，达到了和许纯良一模一样的笑容之后，这才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抬手，对着许纯良摆了摆手。 做着打招呼的动作。 所有人动作统一，和谐，标准。 面对这诡异的场面，许纯良下意识就想摸剑。 “不用。它们没有恶意。”老年许纯良悄然出现在他身边，轻声阻止了许纯良。 “嗯？”许纯良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意味很明确。 他需要解释。 “他们是一群诡异，这你看的出来吧？”老年许纯良慢悠悠的说道。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从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二秒，他就知道它们全都是诡异了。 可老家伙为什么说它们没恶意呢？它们明明在模仿许纯良的动作。 通常而言，这种诡异的模仿，都会给被模仿者带来一些十分奇异的影响，防不胜防！ 保险起见，还是杀了好。 “没必要杀死他们。”老年许纯良像是听到了许纯良的心声一般，笑着解释道： “他们确实是在模仿你。但你没发现吗？他们其实在模仿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 “而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学会如何做人，然后充分的融入人族的社会罢了……” “诡异学做人？”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优雅的男性身影，他拿着一柄厨刀，很和善的对着镜头笑道：“来，我来教你做人，通常来说，想把人做的好吃呢…… ，血一定要放干净，一定要新鲜…… ” “比如说红烧，就一定要先焯水……”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自己脑袋中那离谱的想法甩了出去。 然后，站在窗户下面的那些东西看到他的动作，也跟着用力甩了甩脑袋。 “你看它们，多可爱啊。” 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说道。 “昨日听那斩妖司掌琴使说不得伤害低阶诡异，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我是明白了……” “原来在天陈国，诡异们都在努力的成为人啊。” “这样的诡异，又怎么会主动伤害人呢。” “天陈国，还真的是让人惊喜呢……” 他的话让许纯良不由挑了挑眉毛。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些成群结队走在街上的‘暴走团’，还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异界暴走团。 它们身为诡异，却想要成为人类，于是自发的聚集在一起，由领队带领着，一起学习人类的动作，表情，神态…… “还真他妈的……” “奇妙！” 许纯良赞叹一句，摇摇头，关上了窗子。 地面上那些东西看他消失在窗前，于是都放下了刚刚抬着的手，然后，由那位领头的诡异带着，一起转身，不时的抬抬手，做出打招呼的动作。 然后再次像一条游走在街道上的游蛇一般，往前走去…… …… 回到房间的许纯良却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决定出去转转。 没有打扰李六指父子和白衣女子，他带着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他们，悄悄下楼，在跑堂的伙计笑咪咪的招呼声中走出客栈。 今日街上有些薄薄的雾气，能见度约莫五十米，人们走在雾中，像一只只飘荡在地面上的鬼。 许纯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于是他跟着人群，慢慢走动着…… 他想要多看看，这个神奇的城市。 第506章 菩萨茶 “喝茶喽……” “喝茶喽……” “能让人明心见性，悟证菩提的菩萨茶…… ” 当雾气逐渐变得稀薄，太阳光洒下，在天地间照出一个漂亮的彩虹时，一道悠扬的吆喝声传入耳朵。 顺着吆喝声，许纯良看到了一个摆在街边的茶摊。 这茶摊与他以前见过的所有茶馆，茶厅都不一样。 他是一个摆在街边的茶摊，只有三张桌子，桌子外各自放着四个用竹子编成的竹椅。 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红泥小火炉，火炉上坐着一个同样用红泥烧制的陶土泥壶。 红色的火焰从小火炉中涌出，像肉质的舌头一般轻轻舔舐着泥壶。 而火炉旁边，摆放着绿色的核桃，赤红的大枣，以及一些许纯良没见过的干果蜜饯。 看许纯良投来感兴趣的目光，那个正在收拾桌子的白须老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公子，来喝茶啊。” “百年难得一见的菩萨茶，喝了能明心见性的。” “菩萨茶？那是什么茶？天陈国的特产吗？”许纯良好奇问道。他以前并未听说过这种茶。 “菩萨茶，就是菩萨茶啊。”老头呵呵笑了笑，接着说道： “菩萨茶产自南海大观音山，有观世音菩萨的佛法加持，在此地，可是很少见的。公子来尝尝吧。一壶一百两银子，不算贵的。” “一百两？”许纯良不由咋舌。 这物价，妥妥的奢侈品了。 只是这样的奢侈品配上这样露天的环境，多少还是有些不搭。 “呵呵……，老朽观公子，可不是那种只看得到表面繁华的虚妄之徒啊，喝茶就是喝茶，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口中的雅室、焚香、挂画什么的，在老朽看来都是多余。反而平白无故抢走了茶的一些美意。没意思，没意思。” “在老朽眼中，喝茶就是喝茶…… ” “公子，来喝一杯吧？” “这老人说的挺有意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隐约中又似乎有些道理，可以坐坐。” “反正现在这片土地上能伤害到你的，应该也不多了。”老年许纯良看许纯良似乎有些犹豫，于是笑着说道。 许纯良微微点头，迈步上前。 “既然老人家说的那么好，那我就尝尝，当然，如果这菩萨茶不好喝，我可不付钱。” “公子说笑了，我观公子气宇轩昂，定不是那喝了茶还不给钱的夯货，哈哈，老朽说笑了，公子请。” 在老人的招呼下，许纯良在稍微靠近街道边缘的竹椅上坐下。 这竹椅明明是用竹子编织而成，坐在身下却感觉有些奇异的柔软，竟然像是坐在沙发上一般。 甚至，他感觉自己体内流动的灵气都有些更加活跃了一般。 一时间，许纯良有些诧异。 这椅子，绝对不一般，这老人，也绝对不一般！ 可接下来老人的话，就更让他诧异了。 “几位，也都一起坐吧。”他看着许纯良空无一人的身边，笑着招呼道： “小姑娘坐桌子上，等会儿爷爷给你泡冰糖茶喝，甜滋滋的，好着呢……” “老爷子坐这个椅子上，吃点核桃，老年人吃青核桃好……” “小家伙，你也不洗把脸，你看你的小脸儿脏的。” “喂，那条狗，你不能上桌子，去蹲你主人脚边，一会让他给你买肉骨头……” 他笑咪咪的招呼着老年许纯良，熊孩子，以及小姑娘几人。 让许纯良不由诧异道：“您看的到他们？” 老年许纯良他们，除了手段有些诡异的戏子，还从未有人看见过他们呢。 “闻到的，呵呵……”老年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着说道：“老了老了，眼睛不好用了，鼻子却越来越好了。” “只要身上有生气，老朽就能闻得到。” “快坐，快坐，好茶配好水，这就得了……” 说话间，他慢慢转身。 他身后的空间竟然 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般，有奇异的华彩从中流出。 许纯良下意识看向那道空间裂口，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仿佛插入了天穹之中的洁白玉菩萨，慈眉善目的站在湛蓝的海边。 有无数人跪在地上，对着她不停的磕头祈祷着。 光华从她身上洒下，带着无尽的慈悲与佛光，照耀着每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而那老人，则看都没看那菩萨一眼。 他只是伸出自己苍老的手。 悄然伸过那些跪拜的人的头顶，在菩萨像下一棵树上，轻轻采摘了一把鲜嫩的细叶。 随后，随着他收回自己的手。 那道裂缝悄然消失，他转过身来，呵呵笑着，捧着那把细叶来到火炉旁。 “看看，多好的茶啊……” 双手打开，许纯良看到了那捧传说中的菩萨茶。 嫩黄的树叶，鲜嫩无比，隐隐有彩色的光华从中绽放而出。 每一面叶子的叶脉，都长成了奇异一个菩萨坐像。 甚至连她座下的莲台都有很清晰的模样。 “好茶！果然是好茶！”老年许纯良咂巴着汉白玉烟袋锅子，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着那茶叶赞道。 许纯良也跟着点了点头，一脸赞叹： “且不说这一把摘自南海菩萨山上的茶叶，也不说这茶叶上轻盈的灵气和华彩般的菩萨气。” “光凭老爷子您这一手千里之外摘鲜茶的手段，哪怕摘来的是一把野草，我也觉得这一百两银子的茶钱值了。” 他毫不客气的点出了老人的不一般。 可老人只是笑笑，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把茶叶清洗干净，然后放入滚开的泥壶中。 瞬息间，一团氤氲不散的雾气萦绕在泥壶上方，时而聚成宛如实质的一尊小玉菩萨，时而散作拥有华彩光晕的气息。 同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先喝茶。” 老人伸手抓起泥壶，在许纯良等人面前的茶杯中，为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 低头细看，每一杯澄明的茶汤中，都隐约有一个半透明的菩萨，在其中摇曳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经的声音自然响起，许纯良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连灵气的运转速度都快了一分。 第507章 喜气 茶音入耳，许纯良只感觉周遭的环境瞬间都不那么嘈杂了。 从樊城出，一直到今日坐在着茶摊前，一直以来因为数千里奔袭而生出的一丝隐隐的精神疲惫和烦躁感也悄然消失。 一些平安喜乐的情绪出现在心底。 中和了一些较为低沉的负面情绪。 一抹与往日里习惯的礼貌微笑不同的，由衷的微笑爬上他的脸。 没有看坐在一旁的老年许纯良和那个不知来自何处，姓甚名谁的古怪老人。 他十分坦然的端起茶汤，一饮而尽。 杯中澄明的茶水带着那个坐在莲花上的菩萨在他倾倒茶杯的瞬间，化作一缕清凉的烟气，随后再次凝聚成实质性的水，来到他的舌头上。 “铛！！！” “铛！！！！” “铛！！！！！！” 三声由轻到重的钟声，在这一刻在他心意中敲响。 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洁白的菩萨。 一道光晕生在菩萨头后，与无数只张开的手臂一起，缓缓移动着。做出各种玄妙的手段。 那菩萨低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地面，并没有看向许纯良。 却让许纯良依旧感觉到了无比浓郁的纯洁，善良，以及……，隐隐之中，压抑不住的邪恶。 似乎在她明亮澄澈的脑后光晕里，藏着什么无比黑暗阴冷的东西一般。 那东西在光阴中涌动着，想要突破它们，将这个纯洁善良的菩萨污染，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道看似轻薄绮丽的光团。 一些清光照在了许纯良身上，许纯良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了一些。 不知那光晕照了他多久，一直到那清光消散，菩萨消失，钟声的尾音也悄然不见，许纯良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了一眼四周。 刚刚那位路过茶摊的货郎，刚刚走出两步远。 而一旁的老年许纯良，也才刚刚将那杯茶放到嘴边。 ‘我感觉到时间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却只是一瞬。’他心底有了明悟，下意识的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体内，如海洋一般磅礴，映照着金红气息的灵气增加了一些。 也轻盈了许多。 肉身上，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和血肉似乎变轻了一些，也变硬了一些。 甚至连大脑，也都变得无比轻盈。思考事情有一种思路加快了许多的感觉。 这一杯茶，只卖100两，实在是太值了！ 不！ 不是一杯，是四杯。 他看着小姑娘、老年许纯良，熊孩子三人都吞下了茶水。听到小姑娘开心的笑了起来。 再看那卖茶的老人，只见他微笑着，开始收拾茶具。 他似乎十分严谨，说只卖一杯，便是一人一杯，绝不多给。 看到他的样子，许纯良也放弃了请他再倒一杯的念头。 “好了，这位公子，茶已喝完，一百两银子，请付钱吧。”老人将那红泥小火炉和小茶壶小心的放好，然后朝许纯良伸出手掌。 他的手一点都不像老年人的手。 白皙，细长，纹路清晰，温润细嫩，像一只用羊脂玉石雕刻的手。 许纯良想了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入那只白玉一般的手中。 然后，他静静的等着，想看看老人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可老人只是说了声谢谢，并小心翼翼的，以一种十分不合常理的，宝贝的姿态将那一百两银票小心翼翼的折好，再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之后。 笑着对他和小姑娘众人说道： “今日与诸位有一茶之谊，实属幸运，老朽便不再打扰诸位逛早市的雅兴了。” 说完，他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许纯良与老年许纯良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无所求？’ ‘也无后续？’ ‘就真的只是卖一杯茶？银货两讫，便一切结束？’ 许纯良只觉得心底无比诧异，却没有答案。 再回头，眼前的茶摊已经消失，那伸手自南海观音山下摘了一把茶叶的老人也同样消失。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路过的货郎转头看了一眼许纯良，目光中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从未看到茶摊，也从未看到许纯良曾在路边坐着喝茶一般。 除了身体确确实实发生了一些向好的变化外，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也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再次想了片刻，依旧想不明白，于是便决定不再想了。 反正他根本不会死，不管今天这杯茶在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也不用太过在意。 ‘就当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善意吧。’他在心中想道。 “爹爹，爹爹。” “你好像很开心。” 小姑娘顺着他的裤腿爬上他上半身，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肩头坐下。好奇问道。 虽然她会飞，但每次爬上许纯良的身体时，她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似乎她觉得这样才能表达她与爹爹之间的亲昵。 “是啊，爹爹很开心。” “不是因为这一杯茶占了好大的便宜，只是因为爹爹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些善意。” “这些东西才是最值得人开心的。” 说话间，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巷子口走过的一群人，笑着说道： “那群人好热闹啊，不知要去干什么，我们也没什么事，跟过去看看吧。” 说完，他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用普通人走路的节奏与速度。 很快，他来到了人群后面。 只看到一群各个年龄段都有的人们，拥簇着一个有些秃顶的少年人，顺着巷子往前走着。 少年人穿着一件红色绣着黑蛇的袍子，肩头挂着三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红锦布绣牡丹被面。 面上还抹着几道红线，两个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和他一同向前走着。 同时，在人群外围，四个将头发扎成朝天揪，脸上涂抹的花花绿绿，身上同样穿着花花绿绿，胸部巨大，似是塞了几个大蒸馍的男子一人提了个篮子，正在给过往的人们发一种包着玉米皮的黑色糖块儿。 看到许纯良走来，一个男子哈哈一笑，抓了两个糖块儿。塞入许纯良手中。 “公子，家里小孩儿结婚，吃块糖，沾沾喜气。” “也让我儿沾沾公子的喜气，回头生个像公子这般好看的孩子……” 第508章 结婚 看着手中的糖块，许纯良不由愣了一下。 他再次感觉到了善意。 而且是普通人的善意。 眼前这四个打扮的花花绿绿的中年男子喜气洋洋的与他分享着自己家中的喜事。 并且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特殊对待的动作。 他们只是抓起自家做的糖果，给许纯良手中塞了两个，并邀请他一起去看热闹。 “公子要没事儿，一起去看迎亲啊，我们这儿迎亲可热闹了。一会儿还有舞狮子表演，闹新郎，耍媳妇儿的节目呢，很好玩的。” “而且我哥哥家还请了大名府的名厨来家中做婚宴，每桌都有十六个菜四个汤，来就可以吃，沾沾喜气吧……” 听那发糖的男子的话，结婚的孩子是他的大侄子，也是他与哥哥弟弟这一辈人的孩子中最先结婚的一个。 所以他们家也都非常激动。 听着耳边小姑娘蹦着跳着要吃糖的叫声，他笑了笑，将两颗糖一颗给了小姑娘，一颗给了熊孩子。 然后把沾了一点糖屑的玉米皮丢给了在脚边直蹭他裤腿的柯基小狗。 看着小姑娘高兴的对他说是麦芽糖时，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些由衷的开心的情绪在他心中自然生长。 因为他人的开心而开心，这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了。 当然，在旁人眼中，看到的是许纯良剥开了那两块糖上的玉米皮，把糖块塞入口中，随后开心的笑了。 在死亡和各种力量的多次滋润下，许纯良现在的外在好看到了极致。 他皮肤如玉，没有一点瑕疵。黑发如墨，宛如一团从天而降的乌云。 所以当他由衷的开心笑起来时，周围下意识看着他的人也都被他面上的笑容自然吸引。 刚刚那个给了他麦芽糖的汉子本已经去给别的路人发糖去了。但当他回头看到许纯良的笑容时，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冲动。 粗糙的大手扶了扶胸口塞着的两个馒头，好让它们不至于掉在地上，他豪爽的笑着，上来拉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被汉子贸然抓住胳膊，许纯良却没有生气，他依旧微笑着看着他，想知道他准备干些什么。 “请公子务必去家里坐坐！” “有您这样好看的公子旁观我侄儿的婚礼，明年我家侄媳妇儿一定能给我们家生个漂亮的好孩子。” “哈哈……” 他豪爽的笑声十分粗犷，和他此时东北大姨一般的打扮十分违和。 许纯良知道，他的打扮是一种结婚的习俗，前世他也曾在一些地方见过。 当自家孩子结婚时，父亲、叔叔辈的人会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而母亲、婶婶辈的却会被亲朋用锅灰画上胡子，手中放上烟袋，装作男人。 一起随着接亲的队伍，一路上给人发喜糖，说些感谢的话。 这是一种在好日子里玩耍、逗乐的方式，也是一种希望快速与儿媳妇拉近距离，消除隔阂的方式。 而请漂亮的男子去家中做客，也是一种习俗，目的就是为了让家里沾沾那人好看的样子，将来生出一个漂亮的孩子。 有些地方甚至会请朋友中长得漂亮的男子和女子，在新婚前夜睡在新房的床上，习俗叫做压床。 为的就是希望可以生个好看的宝宝。 所以此时收到这种邀请，许纯良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还更加开心了。 即便如今已经如此强大了，被人发自内心的觉得漂亮好看，还是让他心生愉悦。 “行，今日左右无事，我一定去家里坐坐。”他答应了那汉子。 于是那汉子开心的又给他抓了一把用玉米皮包着的麦芽糖，欢天喜地的去跟自己哥哥邀功去了。 许纯良剥开玉米皮，看着那个被众人拥簇着的秃顶少年人，举起手中的糖果，像敬酒一般，对着他的方向微微倾了倾手，由衷的祝福了一下。 然后，他将糖果塞入口中，香甜的麦芽糖味在他口中化开。他由衷的笑了起来。 “走，跟上去，我们也看看天陈国人是怎么结婚的。” “在雍国时本地人结婚就是结昏，只在傍晚时举行，这天陈国却是在早上，看来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希望真的像他说的那么有趣。” 大概走了四条街的样子，许纯良终于看到了女方家。 光看院子，就知道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柴门，篱笆墙，泥土路，还有用泥土砖和木头做成的房子。 但胜在干净。 许纯良一眼便看出，这院子的干净并不是因为结婚临时打扫出来的干净，而是那种女主人愿意收拾，男主人愿意保持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干净整洁。 农具整齐，灶具整齐。 看的出来，女主人有些轻微的强迫症。 这个贫苦又干净的院子，再次让许纯良由衷的开心起来。 他喜欢这样的家庭，尽管贫穷，却依旧保持着积极不摆烂的生活着。 “快搬起来，快搬起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一旁的土路上传来。许纯良转头一看。有一群同样年轻的少年人，正围着那个年纪轻轻就秃顶了的新郎笑着，闹着。 “呀！开始闹新郎了！快！快去看看！”身旁传来大姑娘小媳妇的笑闹声，许纯良不由跟着众人一同向前，他看到那群少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夸张的大石头放在新郎面前，不停闹着让他将石头抱起来。 “刘达啊，你得抱起来这石头啊！不然晚上怎么能抱起来你得新媳妇儿呢？” “你要实在抱不起来就跟哥哥说，哥哥帮你一起抱！” “不过咱可说好，哥哥可不能白抱，帮忙抱了石头，晚上可也得请哥哥一起帮忙……” 一个同样穿着新衣服，却明显也是贫苦人家的少年在新郎身边用玩笑话说道，引起围观众人一阵善意的欢笑。 许纯良同样欢笑着，感受到了久违的平凡人的生活。 在他心中，世界本就应该这样子。 看那新郎一脸羞涩的笑容，他会心一笑，转头对小孩儿许纯良说道：“小家伙，去，帮帮他。” “好哩！”小孩儿许纯良仰头开心的笑着，迈步朝新郎官儿走去。 第509章 这些幸福是真的吗? 新郎官儿刘达正在犯难，他虽然还很年轻，也算得上身强力壮，但像今天这么大的石头，他还真的抬不起来。 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看向周遭的几位损友，想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些可以商量的表情。 但往日里那些好友此时却一个个都板起了脸，看表情都知道，他们今天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毕竟，自己是这群一起长大的朋友中第一个娶媳妇儿的。 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苦笑着弯腰，他打开双臂，伸出双手。 红色袖子里，是一双微黑的手，手背粗糙，手掌中长着厚厚的茧子。一看就知道他的主人常年出力，不少干活儿。 这样的人，在普通人中自然是有力气的，也是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的。 弯腿，撑腰，弓背，他双手缓慢又沉稳的放在那块石头的底部，手指小心的在石头和泥土路地面之间插了插，感受着地面，也感受着石头底部那天然的粗糙感。 然后，他腰部像扁担那样用力一弹。 …… 石头纹丝不动。 这石头太沉了，他绝对抬不起来。 他不由的再次抬头，苦笑着看着那几位朋友。 “哈哈，刘达，抬不动了吧？这就是第一个结婚的下场，让你抛弃兄弟们。” 他的好朋友们纷纷对他表达了不满。 于是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家里人。 几个堂弟站在一旁有想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却被自己那几位损友拦住，他又求救似的看向几位叔叔。 此时，几位叔叔依旧是那中年妇女打扮，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胸口还各自夸张的塞了两个大馒头。其中三叔塞的那个馒头似乎还没系好，已经快要挂在腰间了。 看到他求助的眼神，几位叔叔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身边站着几位街坊家的婶婶们，此时那些婶婶围着几位叔叔，不让他们过来解救自己。 在凤回关结婚就是这个习俗。 闹新郎，耍媳妇儿，舞狮子，叔叔们打扮成女人，婶婶们打扮成男人。这是都少不了环节，怎么闹都不过分。 只要朋友们闹够了，自然就会放过他。 ‘要不我摆烂算了。’他忍不住想道。 可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孩童笑声。那笑声有些阴冷，又充满了天真烂漫。 那声音就在身边，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出现幻觉了？结婚真是累啊！’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秃顶哥哥，我来帮你。” ‘？？？’ ‘老子不是秃顶！只是头发有些稀疏！！！’新郎官儿本能的就想反驳回去，可瞬息间，他感觉自己手中抱着的那个一直纹丝不动的大石头微微动了动。 瞬间轻了很多。 他双手用力，真的把那石头抱了起来。 一瞬间，刚刚还无比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看热闹的街坊都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他和他怀中的石头。 “秃顶哥哥，走。”那小孩子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让刘达相信了，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有一个真实存在的，自己看不见的小朋友在帮自己。 ‘这是传说中的诡异吗？’刘达眼中闪过一道期待的光彩。 天陈国有很多说书先生，他曾听那些先生们说过有关诡异的故事。 一些幸运的人会得到诡异的青睐和帮助，从此走上‘赢赢赢’的人生之路。 ‘难道我还有这种运气？’他忍不住在心中生出期待。 一边配合的向路的尽头挪动着脚步，一边用挤压在牙齿间的声音悄声问道。 “你是谁？你是来帮我的？” “嘻嘻……”那孩子的笑声再次传来。 “ 我是哥哥的弟弟啊，哥哥吃了你家的糖，觉得你搬石头很辛苦，让我来帮帮你。” ‘哥哥的弟弟？那是什么人？’刘达懵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 知道自己并不是被某个强大的诡异青睐，他也不气馁。 对他来说，能有好心人在此时帮自己解围，自己便已经很幸运了。 不强求，是那位在街坊中拥有不错的名声，很受街坊尊重的父亲教给他的生活智慧。 他一边借着小孩儿许纯良的力量继续往新娘子家的门前走去，一边用目光悄悄看着四周的人。 想要找到那位哥哥。 按照凤回关的习俗，这块石头抱起来后就不能放下，要一直走到娘子家门口才行。否则就不吉利。 所以他必须先将石头放到那里才行。 在行走过程中，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站在人群外面，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许纯良。 ‘好帅的少年公子！’ ‘好出尘的气质！’ 这一刻，他心中闪过数个自己能想到的夸人的词汇。然后，他看到许纯良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他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道自觉的十分荣幸的感觉，连忙满脸堆笑，对着许纯良传过去一个感激不尽的笑容…… …… “他看出我帮他了？”面对新郎官儿的笑容，许纯良不由怔了怔。 “那小家伙也是个嘴长的。”一旁，老年许纯良轻声笑道：“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正在结婚的年轻人。” 许纯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也不对。” “他是喜欢哪个正结婚的年轻人，确切的说，他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种生活气息，人们为一件值得开心的喜事聚在一起，彼此祝福，彼此嬉闹。这才是人们真正该有的生活。” “小姑娘。”他轻轻叫了一声。 “哎，爹爹，在呢！”小姑娘拉着他一缕头发轻声应道。 令许纯良感觉到有种呼叫小爱同学的得到了回应的感觉。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的开心是不是真的？” 本能的，许纯良想要验证一下。 小姑娘刚刚还笑嘻嘻的面容瞬间凝重了起来。她想起在灵熙城时看到的那一城假笑的人。 在许纯良提醒的瞬间，她也产生了一道害怕的情绪。 万一…… 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幸福感，是假的呢？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可以装的。 想到这个可能，她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第510章 披红 小姑娘抓着许纯良的头发，一步一步爬上了头上，随后，她双手打开，闭上眼睛。 开始认真的体会着。 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许纯良一颗心也不由的揪了起来。 他很害怕，害怕这一切真的是假的。 那这个世界也就太可怕了。 在小姑娘认真感受的同时，许纯良同样保持着刚刚的微笑，目光划过正围在新娘子家门前的每一个人。 此时，石头已经放下，正稳稳当当的靠在新娘子家篱笆墙边上挖出的一个土坑中。 一张绣着福字的红被面将那块石头完整包裹，看起来贼喜庆。 等新郎官接亲走后，新娘家的亲戚和邻居会将这个放了石头的土坑埋起来。这块包裹了红被面的就会一起埋入土中。 在凤回关地带，这种习俗象征着女婿从此也是老丈人家的儿子。 同样代表了一种普通人的美好期待。 此时，放下了石头的新郎官儿刘达正在进行一个混合了祭拜女方家先人和接受女方家人祝福的仪式。 伴着锣鼓喧天声，女方的亲戚们一个个上来，各自将一个绣了些铜钱上去的红被面折好挂在了刘达的身上。 这在本地称为【披红】。 披红者，万福加身，百邪不侵。 亲戚、邻里们将他们围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许纯良一一扫过那些笑容，想从这些人脸上看到破绽。 但他失败了。 这些人实实在在的，切切实实的，在开心着。祝福着这对儿正要结婚的年轻人。 “爹爹，爹爹。” “没有问题。” “这些人的开心都是真的！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 她在许纯良肩膀上蹦蹦跳跳的说道。 似乎怕许纯良不信，她用自己的小手指指着院子一旁的狗窝。 那狗窝干干净净的，里面窝着一只黑色的田园五黑犬。 黑头、黑身、黑尾、黑脚、黑舌，黑的纯粹，黑的好看。 “那条狗怎么了？”许纯良好奇问道。 “连那条狗都很开心！你看它尾巴摇的！”小姑娘指着那只狗说道：“甚至，它应该在昨天的时候被专门从狗窝里拉出来洗了个澡一般。我在它身上都没看见跳蚤……” 没来由的，许纯良恍惚了一下。 连狗都洗澡了，他们是真的为这对儿新人开心啊！ 这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真的很幸福啊。 遥想一墙之隔的坤国，两个国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许纯良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烦心的东西，转而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新人结婚这件事情中。 片刻之后，披红的事情搞定，两个穿着红色喜衣的中年女子从屋中扶出了一个顶着红盖头的女子。 很快，在女方父母双眼含泪间，刘达带着妻子，离开的女子家。 在敲敲打打的乐队声中，许纯良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男方家。 男方家中确实像之前说的那样，更加热闹了一些。 舞狮子，木偶戏，跨火盆…… 一道道令许纯良眼花缭乱的习俗，一个个新奇又传统的表演，让许纯良大开眼界。 只是所有表演中，都符合着这群底层人生活该有的气质。 热闹又简朴，没有一点非凡力量掺杂其中。 然后，许纯良真的吃到了一桌十分丰盛美味的婚宴大餐。 大厨在刘达家的院子靠墙处垒了一个九空穿山灶。一个土灶，九口铁锅，可以同时烹饪九道菜肴。泥土与铁锅连在一起，像一条趴在地上的泥土色黄龙。 一根粗大的木头塞在灶火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许春来那个上前看了一眼，之间猩红的火焰在穿堂风的作用下，在穿山灶中被拉成了一个火焰长条，热气自然向后，烧热了那个位于九孔穿山灶的最后一个孔上，专门用来蒸煮的大铁锅。 没有任何超凡力量在其中显化，却切切实实的展现出了超凡的效果。 许纯良对此灶火大为赞叹，同时再次忍不住开心起来。 他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 很为这些朴实却并不平凡的东西感觉到愉悦。 在吃饭时，那新郎专门端了一杯酒向坐在人群中的许纯良敬酒。表达了感谢。 许纯良也不矜持做作，与新郎喝了一杯酒，并说了些祝福的话。 然后，在喧嚣渐去时，他悄然离开。 没有额外给新郎家留下可以改变他们家现状的巨额银票，他只是依着别的乡民上礼钱的规矩，同样上了一钱银子后便离开了。 萍水相逢，一场婚宴，一份合乎常理的礼钱，一句祝福的话语，一杯酒。 他觉得也就够了。 看着许纯良悄然离去的背影，新郎官儿刘达笑着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一点不切实际的期望甩出脑海。 然后开心的朝自己正在欢送亲友的父母走去。 那公子的特别他自然是知道的。只需要看一眼许纯良，他就知道许纯良必然是传说中最贵的贵人。 这样的人稍微露露手指缝，就能让他一家人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当然，场中很多有见识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许纯良的不同，有几位叔叔伯伯甚至悄悄问过了自己，那位身穿白衣如仙人一般的年轻公子来历为何。问他刘达是如何认识这少年公子的。 他只诚恳的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位公子。 但在他心底，又何尝没有在某一瞬间因为小孩儿许纯良的帮助而生出一些期待？ 比如那公子给自己一笔在他眼中很随意，在自己眼中却是一大笔钱的礼钱，或者赠给自己一件对他来说是小物对自己来说却是神物的什么宝贝？ 虽然最终，许纯良并没有给他什么从物质意义上贵重的东西。 但他心中依旧充满了感激，以及一些不属于他年龄状态的淡然。 他读书不多，不懂什么萍水相逢的成语，却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并不觉得吃了什么亏一般。 快步走到父母身边，他笑着说道：“爹，妈，你们辛苦了……” …… 走出客栈时还是清晨，回来时却已经是晌午。 一上午的闲逛，让许纯良的心情无比愉悦。 微笑着进入客栈，他便看到老年许纯良急匆匆朝自己走来。 第511章 皮甲女 看到李六指，许纯良先是一怔，接着不由便小龙起来。 他就知道， 不可能一直没事的。 这样的一个世界，怎么可能一切都这么安定平和？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于是他也微微加快了步伐，迎上李六指：“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纯良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抖动。那是他本能的抗拒出事的感觉。 “没事儿。”李六指呵呵笑着说道： “许公子，我就是看您一上午都没回来，怕出什么事情，所以在楼下迎迎您。” “啊？没事儿？”许纯良只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松。 在他身边，刚刚因为他所以同样变得有些紧张的老年许纯良小姑娘们，也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没事儿，就暂时意味着许纯良看到的一切美好都还是真实的。 所以许纯良的心情又一次跟着愉快起来。 这种普普通通的幸福感似乎有传染人的能力一般，让居于其中的许纯良只感觉整个人懒洋洋的，看什么事情都很舒服的感觉。 连小姑娘熊孩子追着柯基小狗在身边玩闹都不觉得吵闹了。 接下来的两天，许纯良像这日一样，每日早出晚归，像前世去陌生城市旅游一般，没有任何目的方向的行走在凤回关中，去看普通人的生活，吃普通人的美食。 肆意的看着那些大胆的天陈国女子衣服外裸露的白嫩皮肤。 也被那些大胆的天陈国女子和男子，肆意的看着。 这几天，他的脾气很好。哪怕在被一个面白圆润，长着络腮胡，有些像熊的本地男子夸赞了美貌，甚至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胳膊的举动，都只选择了回避，而没有动怒。 因为这些普普通通的人，正在切实的生活着，有着基本的尊严的活着。 虽然有很多人依旧很贫穷，但他们却保持着作为【人】的尊严。而非像坤国和雍国的普通人那样，活的有些一言难尽。 在这里，他没有看到 像之前在灵熙城时见过的那种虚假的笑容。 人们可以自由的使用自己的表情，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郁闷就郁闷着，一切都不需要演。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 在这里，他没有出现在辛县时看到各种诡异幻觉的现场。 舞狮子就是在正常的舞狮子。不会出现明黄的狮子布下出现数十条脏兮兮的反关节手脚的情况。 吹糖人的也在实实在在的吹着糖人。 哪怕吹糖人的那个家伙是个实实在在的小诡异，它也没有把糖人吹成不断扭动着触手的东西，只是老老实实的吹着糖人，来换取一些金钱。 甚至，许纯良连正常城市该有的，小偷小摸这种人物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几个残疾的小孩儿，在街边乞讨着…… 这日中午，在即将离开凤回关之前，他下意识的来到了那日进入凤回关，看到那位名叫茜茜的斩妖司掌琴使的广场上。 目光扫过广场，他没有看到狐儿脸那张好看的面容。于是他转头来到街边那个吹糖人的小诡异面前，按照市价掏了十几个铜板，给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一人买了一个糖人。 接着他站在广场角落，左手一只小猪糖人，右手一只小马糖人，吃的不亦乐乎。 就在他几乎吃完糖人准备离开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循着声音望去，他看到了一个背着刀的女子。 那女子皮肤微黑，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绳子在头后扎了一个利索的马尾辫，以至于额顶和两鬓的头发都紧紧的贴在头皮上，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美感。 她上身内里穿着酒红色的麻衣，外罩同样为酒红色的皮甲，罩着胸腹的要害部位。黑色的刀柄插在与许纯良的武器架子有些相像的一个刀盒中。 下半身穿着一个短裙样子的皮甲裙，露出两条肌肉感十足，微黑直长的大腿。 整个人的气质，又嚣张又利索，很好看。 此时，那女子正在与她面前一位看守凤回关的兵家争吵。 那兵家境界很低，许纯良一眼便看出，他只有星变初级的实力，论实力还不如李秀莲，正是凤回关上负责收过关费的小卒子。 许纯良记得这些小卒子，那日他进关时，这些小卒子对所有进关人表现的都很客气，也不知道这酒红皮甲女刀客是如何与他起冲突的。 “哼！” “你威胁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此时，那女子伸手握住了肩头的黑色刀柄，好看的丹凤眼中充满了杀意，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位小兵家。 一道太阳光晕一般的光团在她体外闪烁着，无声的告诉着所有人她的实力。 日晕境，已经是很高的高手了！ 可面对高了自己两个等级的皮甲女子，那小兵家不但没有害怕，反而一改刚刚和善的模样。在她握住刀柄的瞬间，他同时后撤半步，身体弓步半蹲，将一直单手拄在地上的长枪改为双手握姿。 枪尖对准了女子的胸腹处，并义正严辞的说道： “你正在挑衅天陈国的规矩，挑衅天陈国最荣誉的护关人。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在质问她的同时，那些站成两排在凤回关前守护的兵家们也快速移动起来。 一大半的人继续坚守在关前的岗位上，另一半人则快速移动到了女子身前。 他们快速与第一个小兵家形成一个简单的圆阵，将她与周围围观的普通民众隔离开来。 同时大声吆喝着：“天陈国民众速速后退，以免误伤！天陈国民众速速后退，以免误伤！” 可那些正在围观的民众们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警告一般，一个个不由伸长了脖子，在圆阵外围成一个更大的圈，好奇的看着正在与兵家对峙的那个女子。 更有甚者，在路边摆摊的几个有眼色的商贩，已经开始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同时十分卖力的吆喝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有花生，瓜子和黄酒了哈……” “看热闹怎么能不嗑瓜子呢？” “看热闹怎么能不喝啤酒呢？” “那热闹感可就少了一半了。” 第512章 高人风范 “看热闹？”许纯良一怔，然后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他伸手招呼着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背着竹子背篓正在叫卖的机灵少年，将他叫到自己身边。 “公子，您想来的点什么？” “我这里有上好的黄酒，还有瓜子和花生。花生瓜子都是炒过的，放了盐和香料，吃起来一点不比十味居的差！” 说话间，他伸手从背篓中拿出一个陶瓶和两包用黄纸包裹的事物。 “爹爹，爹爹，我要吃花生，我要喝甜甜的黄酒。”小姑娘闻到了纸包中的香味，抱着许纯良的脖子讨要道。 许纯良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 “一瓶黄酒，一包花生，嗯，再来一包瓜子，一共……” “一共十六个铜钱，很便宜的。”那机灵少年连忙说道。 许纯良接过那几包事物，把钱丢入少年手中，接着好奇问道：“咱们凤回关的百姓，平日里都这样吗？” “都这么爱…… ，看热闹？” “那边儿都拔刀了，大家不害怕吗？” 他发现天陈国的百姓此刻给他一种十分神奇的熟悉感，就跟前世的大吃货帝国的老百姓一样。 对危险有种很没有敬畏的无知感。 就像前世看到那些出国的老乡们，别人听到了枪声瞬间就找到了掩体躲避，而大吃货帝国的人，则像一群傻呼呼的土拨鼠一般，伸长了脖子，或者拿出手机准备开拍。 展现了一种身处安全环境下的民众特有的钝感力。 “哈……” “害怕啥！”那机灵小子给了许纯良一个公子你别逗的眼神。 “我们凤回关的兵家哥哥们可厉害着呢，可由不得这娘们儿嚣张。” “哈哈！” “您是不是练武的？”他目光扫过许纯良背后的武器架子，不由呆了一下，然后连忙说道：“公子，不是我笑话你，小子我劝你一句。像您这样一下背着几把剑的，在坤国那样的小地方确实唬人，但在天陈国可不行啊！” “说书人可说了，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是白衣飘飘，手无寸铁，看着像文弱书生一样的人。” “而拿的兵器越怪异，长的越雄壮有力的，通常来说都越龙套，活不过第一集的。” “您长得好，很有白衣飘飘的感觉，但您的武器太多了，跟说书人说的行走的兵器架子一样……” “哈哈……”看许纯良依旧微笑，并不为自己的话儿恼怒的样子，他仁慈的不再嘲讽许纯良，转头指着被那群兵家围着的皮甲女子接着说道： “您看她，身穿皮甲，身上还闪烁着太阳光晕一般的光，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日晕境高手。日晕境您知道吧？” 看许纯良点头，他开心的笑了：“您果然是行家！” “我也是在这关前看了很多次热闹的才知道的！” “听人说，这日晕境高手可厉害着呢！都会飞了！” “但是！在天陈国，在凤回关，她可飞不起来！” “甚至嚣张不了太久！” “我们这些兵家哥哥虽然都只有星变级的实力，看似和她差别很大，但如今阵势已经形成，她绝对反抗不了！” 说话间，人群中的战斗已经开始。 皮甲女子‘锵’的一声拔出自己的刀，一股无比凶煞的气息从那刀上流出。 瞬息间，皮甲女子身上的光晕竟然一转，由太阳光的光晕变成了赤红的太阳，接着再次一转，赤红太阳中竟然多了一些金红色的极致颜色。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瞬间将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兵家围成的圆阵顷刻之间冲散。 那些在外围看热闹的普通人也都瞬间被逼退！一些人被强横的气势压翻在地上，一时间，哭爹喊娘。 皇极境！ 许纯良瞳孔一缩，不由看向那柄刀。 那是一柄黑色的铁刀，刀背上有些斑驳的，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锈迹的红痕。 一根根黑色的蠕虫从刀柄上钻出，扎入她手腕的血管中，生成一团团增生一般的肉瘤疙瘩，将她与刀连在一起。 那刀，瞬间将这女子提升了两个大境界！ 并且是从日晕境到皇极境这样的境界。再向下，可就是真正的登阶者了。 此时，那些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人们终于知道了害怕，他们哭着喊着往四周退去，开始出现踩踏。 “我艹！”许纯良身边的机灵少年失声叫了一声。 可下一刻，他展现出了连许纯良都未提前看出的模样。 只见他伸手抬起，将自己两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用力往上一推。 “咔嚓！” 一道骨折声响起，他头顶的皮肤裂开，一具洁白娇小的人体骨骼从裂开的头皮中钻出。 转头，燃烧着两团猩红鬼火的骷髅看了许纯良一眼， 森冷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 那声音如同厉鬼，阴冷恐怖，可言语中的语意，却让许纯良温暖： “嘿嘿嘿……公子……快退后，这刁蛮女子的实力有点儿恐怖。” “凤回关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我去拦拦他！” “公子切记，真的别背个武器架子了，很没有高人风范的。” “你看看小子我，明明是个还算强大的诡异，却愿意在街头卖花生瓜子，然后在危机出现的时候重新化身诡异，去救助那些普通人……”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嘛……” 他提着一柄白色细长的骨剑，身上闪烁着同样拥有日晕境实力的力量波动，毅然决然的往那个此时看起来又狂暴，又威猛的皮甲女子身边冲去。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他那一身娇小玲珑的白色骨架，和他玩具一般的白色骨剑。 心底无比诧异。 这孩子，不就是前几日早晨见过的，那些努力学习人类动作，融入了人类生活的诡异吗？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愿意露出自己的诡异之身，去保护天陈国的普通人？？？ 这种感觉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只是它！ 刚刚许纯良买过糖人那个摊位上，那个总是慈祥的笑着的做糖人的手艺人，在此时竟然也站了起来。 他的面色变得惨白，伸手从后脑处一抹，将披在后脑上的黑布翻转，盖在了自己脸上。 黑布的另一面竟是一个白幡！ 第513章 逆流而上的人们 白幡随风抖动，一个个毛笔的笔划在上面蠕动着，像血肉一样生长出来。 许纯良看清了那个字，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抖，一些过去的记忆瞬息间涌上心头。 他曾在一些地方见过这种习惯在面上覆着白幡，白幡上写字的存在。 比如说过境阴仙，那可是连陈瞎子都不敢看上一眼的存在。 比如说模仿过境阴仙的诡异，许纯良曾在辛县城主府外见过哪些东西。 他们像过境阴仙一样用无数布条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长得又细又高，并同样用写着字的白幡盖着自己的面部。许纯良隐约记得，那些东西也是很厉害的，自己当时在他们面前，也被逼得回档了很多次。 而此时这个吹糖人的家伙，与过境阴仙与辛县城主府的东西都不一样。 他原本身材只有正常人大小，可当他将那张挂在背后的黑幡翻到面前时，一切悄然变化。 他的双腿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快速拉长，生高，上半身也跟着等比例放大，身上原本黑色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开始快速腐化，溃烂，随着四周吹过的风融入风中。 露出他衣服下像是被硫酸泼过一般的皮肤，一些密密麻麻，小山丘一般的瘤体覆盖在他身上，看起来无比恐怖。 白幡上的笔划终于终于完全生长了出来，组成一个鲜活的大字。 鬼！ 是的，鲜活！ 那个字就像是活着的字一样，张牙舞爪，阴风阵阵。一声声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诡异声音从那字中传出。 许纯良隐约觉得，那是它的笑声。 伴着它阴冷的笑声，他的皮肤上张开一张张二指宽的裂口，像被一个高明的凌迟者割出的整齐伤口一般。 伤口们开合着，看过去就像一张张正在寻找奶嘴儿的婴儿的口。 一些洁白的布条，从那些裂口中钻出，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将他越涨越高的身体包裹的完完整整。 同时，一些同样是白色的绣满了福与寿字的被面，从他此时变得宽大的背后钻出，它们自己折叠着，组成了一只很像纸鹤的，巨大被面白鹤。 白鹤张开翅膀，飞舞在他头顶，帮他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阳光，使他的每一步，都稳稳踩在黑色的阴影中。 白鹤，阴影，白幡覆面。 他变成了一个与过境阴仙很像的，白色阴鬼。 “孑孑孑孑孑孑孑……” 他像是被镇压了千年，好不容易放出来的恶魔一般，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鬼气，往那此时浑身上下释放着皇极境气息的皮甲女子身边扑去。 另一边，一个搂着怀孕的妻子，穿着一身员外服的胖财主松开了自己搂着的妻子的腰。然后迈步往前走。 “相公。”熟悉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出现。 胖财主身体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却不敢……，回头。 “相公，那些人已经去了，你就不要去了吧……” “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胖财主眼角一红，一些晶莹的光出现。 明明没有人伸手拉他，明明那个柔弱的小家碧玉根本拉不住拥有日晕境实力的他。 可他此时就像是被一个仙佛用手指按住了一般，只感觉肩膀上背负了一座山一般，走不脱，甩不开…… 鼻头微酸，他张了张口，咬牙说道： “是啊，那些人都去了。” “可是，那些人前一刻，也是我这样的人啊。” “他们和它们在替我守护我和我的妻子，未出生的孩子。守护那个能让我们所有人安定生活的规矩。” “那么，我也得出份力不是？不然……，谁来替他们守护他们的家人，孩子？还有规矩呢？” “他们是我，我也是他们。” “在我开始习武时，我师傅就告诉了我这个道理，在今天，我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放心，我会回来的！” “而且……，你不总是说自己丈夫是个没追求的胖财主吗？” 转过头，他流着泪笑着，一双刚刚还温柔无比的双目变得无比自信，闪烁着那种独属于强人的光芒。 将他怀孕的妻子看的双目中连连闪过阵阵难以置信的光。 “你的丈夫，不止是一个胖财主，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就说书先生们说的那种！” 胖财主自信的摆了摆手，身上开始闪烁光芒。 他一步迈出，清气闪烁，那是出凡境界的光。 第二步，清气变成了星光。 第三步，星光变成了月光。 第四步，星光变成了太阳光晕。 第五部，太阳光晕变成了…… 太阳光晕还是太阳光晕。 他的力量波动固定在了日晕境的等级上。 他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双眼闪光的妻子，道：“这下是不是觉得老公很帅？” 她的妻子捂着肚子，双眼含泪，连连点头：“如果……，我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 听到妻子如此说，他开心的笑了。 随后他像其他人、其他诡异那样，朝那皮甲女子走了过去。 走出数步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连忙回头，道：“老婆！” “既然你觉得我很帅！那能不能？能不能？”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如果我今天晚上回来了，能不能用……” “我说的那招……” “我可以保持日晕境的气势，让自己发着光……” “你的……嘴……” 他一边说着，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肥胖的身体展现出闪电一样的速度。 朝皮甲女子快速冲去。 他的妻子抱着肚子，流着泪的面容上闪过一道羞红。 下意识的抿了抿发热的红唇，轻声骂了一句“死相！” 可下一刻，她鼓足了勇气，道：“相公！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回来，用什么招式我都答应你！” 听到她的话，那些冲向皮甲女子的人和诡异们，分别笑出了声。 只有被围在中间的皮甲女子，看到这么多人都针对自己 ，不由暴怒： “好好好！都是英雄是吧？” “还一定活着回去？” “老娘就先杀你这秀恩爱的！” “让你那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爹！” 第514章 无赖 黑火流转，红血飘摇。 皮甲女子只是轻轻翻转了一下那个与她手臂融为一体的黑刀，一团团肉眼可见的血肉和黑火，以及肉眼无法看到，却无比强势的血火之气便以她为中心，快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噗！噗！噗！” 胖财主身上瞬间被戳出了数个血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后摔了过去。 “扑通！” 在她媳妇儿无比震惊的眼神中，他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弹了几下。 摔在他媳妇脚下。 “媳，媳妇儿……” “你往后……退退，肚子挡住我的……眼睛了，我看不到你的脸……” 他微弱的声音传来，女子连忙后退半步，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焦急的蹲下，把他搂在怀里。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她焦急的用手按住自己丈夫身上的血洞，刚刚还羞红的脸上，眼泪如同河流一般汹涌而出。 “咳！咳！咳！” 他用力咳嗽了几声，鲜血随着口腔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没事……，没事……” “媳妇儿，我肉厚……，你知道的……，胖嘛……” 他再次咳嗽着，血涌如注。 “你别说话了。快别说话了。”她抬起头，满面焦急：“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一个白衣身影来到她身边，正是许纯良。 小孩儿许纯良伸长了脖子，一双透明的手也钻入了他的身体，随后对着许纯良摇了摇头。 许纯良心底一沉。 他很欣赏这个男人，也很心疼这个女人。 正在思考要不要回档一次救下这个男人和这个可怜的女人时，却听小孩儿许纯良说道： “爹爹，他没事儿，他是装的！” “你确定？”许纯良看着他身上那几个残暴的血洞，不太相信小家伙的判断。 “哈哈……，这家伙倒是个妙人。” “他看起来胖，修习的武道似乎却是那种对身体操控极其细微的小念头之道。” “可以精准的掌控自己身体的每一处。” “所以刚刚在那皮甲女子的无形刀气涌出时，他虽不敌，却瞬间控制了自己肥胖的身体，让自己身上的所有血洞都透体而过，却并未伤害到己身……” 老年许纯良在一旁笑着说道。 许纯良闻言不由朝他脸上仔细看去。 果然，他看到这胖男子眼睛里闪烁着中气十足的精光。 ‘他果然在骗自己的老婆。’许纯良如此在心底想道。 “媳妇儿……” “我好疼……，你，你快抱着我……” 他接着咳着血，对自己老婆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 “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女子一脸泪痕，狠狠把受伤的老公抱在怀里，恨不得把他挤进自己的胸膛中。 感受着妻子胸怀那熟悉的温热和柔软，胖男子得意的笑了。 他接着说道：“媳妇儿，你的怀里真舒服啊……，我……，我好想永远在你的怀里。” “我要是活下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什么事情都依着我？” 他用可怜巴巴的，不舍的语气和表情，对妻子说道。 “嗯！” “嗯嗯！”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一定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那我能不能再换、姿、势？” “嗯。” “能不能不洗脚就上床？” “嗯。” “能不能让你用……”得意忘形间，胖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抬头一看，他发现刚刚还一脸泪痕的妻子，突然…… 一张脸清冷了下来。 “死胖子！你接着说啊？” “消遣老娘很有意思吗？” “来，你说说，你还想让我用哪里？说给你儿子听听？或者你现在就死了吧？” 听到妻子的这些话，他要还不明白自己已经露馅了，就不是能修炼到日晕境的高手了。 干笑了两下，他不再咳血，从妻子的怀中站了起来。 “嗯…… ，那女人好凶！媳妇儿，我突然觉得我还能再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你且退入人群中，小心一些，看为夫上去斩了她！” 说话间，他身上的太阳光晕再次一转，竟然闪烁出一轮隐隐约约的火红太阳。 “小公子，帮我护住我的妻子。”他对着许纯良点了点头，身上血口旁边的血肉自动向内挤压，伤口就像闭合的嘴巴一般拥挤在一起。 “杀！” 一声厉喝，他像炮弹一样射向那个满身闪烁着凶焰和黑色蠕虫的女子，然后…… 那女子在大战中猛一转头，一刀劈下。 他又像球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射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看起来就比较凄惨了。 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一些血肉也像是被梳子狠狠梳了一遍似的，哗啦啦的甩在四周。 一张胖乎乎的脸彻底苍白。 许纯良一眼便看出，这一下他伤的很重。 没有任何掺假。 更可怕的是，一些黑色的蠕虫出现在他皮肤上，不停的往里奋力钻去。 这一次，真的重伤之后，他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装可怜找媳妇儿抱抱，反而严厉的对着想要跑过来的妻子怒喝道： “别过来！” “滚的远远的！” “老子不需要你关心！ 那些蠕虫疯狂的撕咬着他的血肉，他却紧紧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以免吓到自己的媳妇。 “帮帮他吧。”许纯良看着老年许纯良。 老年许纯良点点头，身上的老人斑快速变成暗金色的瘤体，背生羽翅，再次变成了 半仙模样。 他正要伸手抓向那些虫子。 可下一刻，他快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许纯良也一样，转头看向人群后方。 那里，有两个人正在快速逼近。 一位是此时用狐儿脸看人的掌琴使茜茜，一位是许纯良未见过的萧逸云。 此时他们二人一人抱着一只古琴，一人拿着个棋盘。 “茜茜，你救人，我来控制住这个家伙。” 萧逸云轻声说道：“退！” 说话间，他手中的棋盘猛的飞起。 迅速变成了介于实物和虚幻之间，一个巨大的虚空棋盘。 一粒粒黑白棋子闪烁着光芒，如柱子一般落下。 将那个凶厉的不可一世的皮甲女子困在其中。 第515章 妙手 “妙手！” “本手！” “俗手！” 许纯良听到萧逸云口中连吐三个宛如实质的词汇，紧接着那个虚幻棋盘上的棋子开始快速变换，一条条清晰的棋路出现在天地之间。 他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棋路的意思，似乎与他在道门墟界中学到过的棋艺有很多相似的棋路。 只是因为此时那个棋盘的状态有些怪异，无法真正用下围棋的思路去对照思考，以至于他无法第一时间认清棋路中的奥秘。 棋盘之外的许纯良尚且如此，被这个介乎实质与虚幻的棋盘笼罩的皮甲女子就更不可能看懂了。 在萧逸云出现的瞬间，她眼中原本明朗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色。 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被抹去了颜色与实质，变成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黑白二次元简笔画的奇异世界。 天地变成了黑白囚笼，一条条或是白色，或是黑色的参天石柱链接在天地间，出现在她身体之外的四处，将她困于其中。 最神奇的是，明明四周的环境悄然间变得与她记忆中的世界早已完全不同，但她就像是没有任何感知一般。 仿佛在她眼中，世界就应该是这个黑白的样子，世界本该就是这个黑白的样子一般。 她的认知，她的思维逻辑，在顷刻间，与这方黑白世界和谐统一。 只是唯一让她感觉不适的，就是那遮天蔽日，越来越多的黑白石柱困住了自己，让她心情压抑，不得自由。 于是她怒喝一声，手中黑刀杀气滚滚，斩出一条条黑白相间的，如同简笔画绘画出来的气浪一般，朝那些石柱卷去。 “咔！！！” “啪！！！” “砰！！！” 一些夸张的，粗体带感叹号的词汇出现在天地间， 那些字体之下，是同样用黑白笔触绘画的，石柱崩碎的画面。 她斩碎了一些石柱，眼睛里出现了一些活灵活现的，像是画出来的开心。 于是她继续举刀猛砍！！！ “哼！” 她张口怒喝！却没有声音传出！ 一个用黑白字体框框住的【哼！！！】字，出现在她的嘴巴旁，那代表着她的愤怒和声势。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因为她再次斩出了气势浩大的一刀，那一刀遮天蔽日，不知耗费了多少笔划。 无数黑白笔触蔓延于天地，遮挡了数十个石柱。 这一刀之后， 她手中的刀依然是黑色，却已经不再是实质，转而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好像无比真实，实质上却是一个世界顶尖插画师，耗费一年时间，用无数笔触细心打磨，绘画出的一柄绝世狂刀。 同时，她的眼睛里，那种代表着毁灭一切的兴奋愈发浓郁。 浓郁的就像是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一般…… 传神，真实！ 又一刀！ 又一刀！ 不知多少刀后，原本这方黑白世界中，只有她是实质人体，其他事物都是黑白简笔画的世界。 悄然变换。 她的刀，她的身体，她的眼神。 逐渐失真，变成了与天地、石柱、刀气，一模一样的，简笔画…… 这方世界也越来越平，她眼中的世界逐渐由三维变成了二维…… 一直到，世界颠倒，一切都成了平面上的一幅画…… ……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被棋盘困住的皮甲女子，看到拥有皇极境状态的她像一只瞎眼公鸡一般在那里翻滚颠倒着，却一直只在方圆五步中奔波着，砍杀着，同时神色越来越迷茫…… 紧接着，他听到一丝令人舒服的琴音。 转头，他看到那个跟踪过自己的斩妖司掌琴使茜茜站在自己身边，那张长着两个面孔的脑袋拧了一圈，将狐狸脸朝前，一双妖媚的狐狸眼睛中竟然充满了怜悯的神色。 她左脚向后弯曲，别在右腿膝弯后，向后凌空而坐，仿佛身子下面有一个看不见的板凳一般。 同时，一只粉色的，十分卡哇伊的古琴被她放在膝盖上， 一双纤细的手悬在古琴上方，轻轻拨弄。 “筝～” 悦耳的琴音从古琴 中传出。 许纯良瞪大了双眼，那个琴音，无比诡异！！！ 所有人都知道，声音是声波，是空气的震动传播出去的，是看不到的！ 可在她这里，许纯良看到了实实在在的琴音。 一些血色的，纤细的，肉质的蠕虫，随着茜茜拨弄起琴弦的时刻，从琴弦和茜茜身上悄然飞出，像一条条灵活的游蛇，摇头摆尾着朝正在地上吐血的胖员外，以及其他那些受伤的人与诡异们飞去。 当它们流到他们身上时，有的瞬间碎裂成胶泥一样的事物，糊住了人们身上的伤口，并迅速止住了他们的血，并向他们提供着生气。 有的则身体自然从中间分开，以传说中的将蚯蚓竖着劈开的形式分成两半，在它们的裂口中，一根根森白尖利的牙齿从中伸出，然后它们落在他们身上被劈砍出来的裂口型伤口上，利齿刺入皮肤，并向中间咬合，像拉链一般将那些伤口抿在一起，瞬间止血。 然后，它们化作血肉，迅速和伤口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那些伤口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还有一些琴音蠕虫化作一只只细微的，仿佛微生物一般的小虫子，钻入了那些受伤很重的人们和诡异的口鼻中，只要它们一钻进去，受伤的他们就像是喝了吗啡一般，瞬间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并且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变得生机勃勃。 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那些受伤的，濒死的，无论是诡异还是人类，顷刻间像是被治疗魔法笼罩了一般，恢复了健康，一个个站起身来。 …… ‘这特么……，治疗魔法啊！’ ‘斩妖司掌琴使，克苏鲁世界的琴女？’ ‘操纵琴音蠕虫，以恐怖血腥的事物，行救人之实。这个世界，还真是癫的厉害！’ ‘还有那个用一颗亦幻亦真的棋盘便控制住了拥有皇极境实力皮甲女子的家伙。’ ‘这天陈国斩妖司，果然神秘的很呢。’ 许纯良看着周遭的一切，只觉得无比新奇。 也无比愉悦。 第516章 谁是世外高人? 尽管眼前的画面无比诡异。 亦幻亦真的诡异棋盘，能将声音具象成为蠕虫的诡异古琴。 以及此时站在人群中间，两只眼睛里各自有一团白黑相间看不清头尾的线团不断旋转的皮甲女子。 这一切都无比诡异，可许纯良还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天陈国，凤回关。 他喜欢这个国度，喜欢这座城池。 这里有努力学习人类动作，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诡异们。 这里有开心又简朴的普通人，愿意邀请路边的路人与他们一起分享他们的幸福瞬间。 并且无比知足。 这里有面对比自己强横数个境界，可以秒杀自己的强人时，却愿意挺着铁枪维护自己相信的规矩的小兵家。 这里有看到有人张牙舞爪的拔刀，却像个憨憨土拨鼠一般，对安全早已习惯，忘记躲开的爱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这里有明明已经融入人类社会，却愿意在他人危难之际，撕掉自己的人皮，毅然决然向着危难重逢的诡异！ 这里有明明老婆已经怀孕，却依旧愿意出手的胖员外这样的武者…… 这里有操纵着奇怪古琴的女诡异，用最恐怖残忍的方式来救人的斩妖司掌琴使。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让许纯良不由自主的心生欢喜。 虽然他早已自认为是死亡的代言人，却依旧为他们的向死而生而感动，开心。 并丝毫不为没有看到这些人的死亡而伤心。 反而愈发欢喜。 这才是他心中正常的世界，人类该有的生活空间。 他由衷的笑着…… 在他身边，那位本来已经濒死，被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蚀着身心，却咬着牙硬生生不吭一声的胖员外此时已经生机勃勃。 于是他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声音像是在杀猪一般。 “嗷～！！！” “嗷～！！！” “媳妇儿！！！” “老婆……，疼死我了…… ” “你快来抱着我啊……” 听到他的声音，那个在人群外被拦着，不断哭泣的大肚子妇人不由泪流满面。 她蹒跚着脚步跑到胖员外身边，抱着丈夫那依旧破破烂烂的身体，嚎啕大哭。 直到她丈夫再次在她耳边悄声说着写【要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丈夫已经活了，于是羞红着眼睛，咬着牙在丈夫胸口处仔细找了一块好皮轻轻捶打了一拳。 这才红着脸点了点头，换来胖员外一阵得意的贱笑。 于是许纯良愈发开心了。 在他身边不远处，掌琴使茜茜缓缓站起，一张狐儿脸上写满了慈悲。 那些血色的声音蠕虫没有再回来，她看起来有些虚弱。 另一边，掌棋使萧逸云也收起了天空上那个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棋盘。 并招呼着那些兵家将一脸浑浑噩噩的皮甲女子用一根带着阴冷之气的破败麻绳紧紧绑住。 …… 那个平日里是卖货货郎的小骷髅诡异活动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捡起自己被斩掉的两根肋骨，小心翼翼的拼接了回去，然后他开始四处寻找着自己刚刚脱去的【衣服】。 片刻之后，他就看到那个站在人群间的兵器架子…… 他身上的白衣干干净净的，脚下有一片刚刚磕出来的瓜子皮和花生皮。 同时，他手中拎着一件灰白相间的事物，正是自己脱去的人皮。 于是他大声吆喝着朝许纯良走去。 “喂！” “哈哈！” “公子好雅兴，怎么样，我的瓜子好吃吧！” “有没有看到刚刚我那刁钻的两剑？是不是很像传说中的高人？” “世外高人！” 他开心的向许纯良扯着嗓子喊道，并做好了准备接受许纯良大为震惊的恭维。 然后…… “额……” 一滴并不存在的冷汗出现在他的骨架上。 “哈，哈哈……” “掌琴使姐姐，掌琴使大人，您怎么还在呢，我还以为您救了小的们，就已经回斩妖司主持大局了呢。” 他干笑着，看着距离许纯良不远的茜茜，看到她那张严肃恐怖的狐狸脸，和她手中那个名为噬魂续命琴的诡异古琴，只觉得自己两条只有骨头的大腿有些软。 灵机一动，他画风立变。 “那位漂亮的公子，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我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就是个小骷髅，真正的世外高人就站在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子。” “这可是我们天陈国斩妖司的掌琴使，茜茜大人，您别看她长得漂亮！那实力……” 话未说完，他不由一震。 他看到……，恐怖的掌琴使大人，竟然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硬生生将自己的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后脑勺那张好看的人脸转了回来。 然后她那张脸堆着笑，看向了那个兵器架子。 “？？？”他脑海中闪过一连串问号。 紧接着，令他腿骨转筋的事情又发生了。 那位往日里远远看到，永远冷着一张脸不知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掌棋使萧逸云，竟然也堆着笑从自己身边快步走过，然后和茜茜姐一起，对着那个兵器架子行礼。 一把抱拳拱手，一个万福…… “在下斩妖司掌棋使萧逸云（小女子斩妖司掌琴使茜茜），谢过许公子压阵之恩，斩妖司上下，感谢许公子。” ‘等等？’ ‘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谢他？他干什么了？他不就站在周围嗑瓜子吗？’ ‘嗯，还有花生！’ 他本已经快要凝固的思绪，莫名的闪过许纯良脚下那一堆由小姑娘和熊孩子嗑出来的瓜子皮和花生皮。 一些诡异的思绪浮现在他心中。 ‘所以……，他可能才是真正的高人？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给他面子？’ ‘可是，说书先生说了，真正的高人不是摘叶飞花皆可杀人吗？难道他兵器架子里的武器全是那琴那棋一般的宝器？那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吐槽着，却惊奇的发现。 那位传说中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掌棋使，正在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在颤抖着…… ‘他在害怕？’ ‘他怕什么？’ ‘他能怕什么？’ ‘总不至于……？’ 他看向许纯良，发现许纯良正露出八颗牙，正在十分友善真诚的微笑着。 好像十分开心的样子。 第517章 离开，灯笼 “笑的这么好看的人，他们为什么害怕？” 这一刻，小骷髅架子心中无比好奇。 他再次用自己空洞的眼洞看着许纯良，想从这个白衣飘飘却背着兵器架子的少年公子身上看到一些世外高人的痕迹。 “别这么客气，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恰巧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一切发生。” 许纯良保持着真诚的微笑，目光扫过茜茜和萧逸云的脸，看他们似乎十分紧张，他不由安慰道： “你们别紧张。” “你们做的不错！” 他话音一落，就发现刚刚才展现出强大实力的二人瞬间更紧张了。 甚至他隐约感觉，茜茜那漂亮的狐狸耳朵上的毛，在这一刻都炸了起来。 “呵呵……” 轻笑一声，他不再解释什么，转头看向小骷髅，并顺手甩了甩自己手里的那张人皮。 “高人，你来要你的衣服了？” 小骷髅连连点头，依旧是卖给他花生瓜子时的那副机灵样子。 许纯良伸手展开，将那张皮抖落开来，在手中看了看。 接着扔给了小骷髅。 看他重新钻入人皮，再次变成了自己见过的那个机灵小鬼，他这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应该感谢你选的是一张纸做的人皮，而不是真的去人身上扒下来的皮。” 接下来他没再多说什么，但最后那句话之后省略的话语代表的意思，无论是斩妖司的两位，还是小骷髅，都瞬间听懂了。 小骷髅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心底庆幸不已。 ‘还好我当年心善，哦，不是，还好我当年胆小。不然今天说不定就死了。’ 而萧逸云和茜茜也是同样轻轻一颤，一时间都觉得无比庆幸，看向小骷髅的眼神都多了很多饱含庆幸的赞许。 ‘幸好这小子当年不是随便找了个死人剥了皮当衣服，否则今天怕是要遭殃。’ 在这样的状态下，此时的凤回关广场上， 除了那位被棋盘困住，变得迷迷糊糊的皮甲女子之外，所有人都获得了开心。 老百姓们看到了一场难得的热闹，十分开心。 胖员外的老婆答应了他很多令他未来十分愉悦的非分之想，十分开心。 胖员外的老婆看到丈夫不止是有钱的胖子，还是个厉害的英雄，也十分开心。 萧逸云和茜茜看到许纯良十分愉悦，感觉凤回关十分安全，自己也十分安全，所以十分开心。 小骷髅被萧逸云和茜茜十分满意的看了两眼，所以十分开心。 许纯良看到整个凤回关的人呈现出了幸福的状态，也更加感觉到了普通人生而为人所能享受到的幸福生活。也感觉十分开心。 而小姑娘和熊孩子，吃的十分开心。 …… 三天之后， 凤回关南门。 一棵巨大的榕树生长在凤回关左侧的大湖边，无数的大鸟，小鸟在树枝间愉悦的叫着。 今日的天气很好，空气湿润，还有习习微风。 凤回关斩妖司的两位大佬站在大榕树下，看着道路的尽头。 此时，道路尽头有一辆马车，正在缓慢行驶着。 他们二人脸上保持着和煦的微笑，静静的看着马车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这才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呵……” “终于走了。”他们二人同时轻嘘一声，只觉得悬挂在心中的一个重担消失了。 是的，那个人走了。 那个整日里总是面带微笑，一脸礼貌的人走了。 他们感觉到无比轻松。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后怕。 彼此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意味。 ‘希望他不要在天陈国的国度上看到什么惹怒他的事情吧……’ …… …… 两天之后，凤回关向南三百里处的一个镇子。 夜，深夜。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年老的更夫佝偻着身躯，一步一摇的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清脆的梆子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 他敲完梆子之后约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后，一团比黑夜还要黑的东西，顺着街道缓慢的漂了过来。 远看过去，那东西无比诡异。 它有一个比较大的，四四方方的身子，平稳的在街道上缓缓移动着。 而在它两侧，是几个稍小一些，同样漆黑的事物。 它们起先走的很慢，但进入镇子后，速度就明显变快了许多。 安静的黑夜中，“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带着阴冷的穿透力，钻入镇子每一个睡的昏昏沉沉的人的耳朵里。 一直到镇子中央，那个唯二悬挂着灯笼的镇长门口，那东西的模样才显现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马车。 那‘咕噜噜’的声音，正是车轮滚过石板路面时发出的声音。 马车前，有一个猴子一般苍老，背着跟熟铁棍的老者，老者每个手掌上都长着六根手指，正是负责给许纯良带路的李六指。 看着门楼下方，由灯笼那柔弱的光照出来隐约可以看见字迹的牌匾，李六指轻声对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许纯良说道： “公子，这一家不是客栈，看牌匾应该是这个镇子的镇长家。” 不等许纯良说话，他接着说道：“看牌匾，这镇子应该是名为阴平镇。” “那边那个挂着黄灯笼的人家，应该就是客栈了。” 许纯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于是，在李六指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第二个灯笼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个灯笼的颜色很奇怪，与平常见过的客栈常用的黄色灯笼不同，它是红色的。 此时在深夜中， 红色的灯笼散射着红色的光，晕染在黑色的墙面和街道上，却给人一种浓浓的，粘稠化不开的血浆一般的感觉。 没有传统红灯笼该有的喜庆，只有让人细思极恐的阴冷。 走近一些，还能听到一些本该喧闹的，此时听起来却诡异的阴柔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从那个院子中钻出，穿过漆黑的夜，钻入李六指的耳朵里。 他本能的感觉不对，转头用请示的眼神看着许纯良。 黑暗中，许纯良脸上依旧保持着他标准化的真诚微笑。 “走，去看看。” 第518章 院子 走的更近一些后，众人听到了一些愉悦欢喜的声音。 似是有人在风中唱曲儿一般。 欢喜、凌乱，断断续续。 夹杂在鼓声中，不断传入许纯良几人的耳朵里。 还有一些淡淡的烟气，伴着黑夜中淡淡的微风，不断钻入许纯良的鼻腔中。 有些提神，还有些辛辣，隐隐中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老年许纯良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微微抬起下颚，将长着几颗老年斑的鼻头往前凑了凑，好奇的闻着那道烟气。 ‘这个味道倒是没有闻过。’ 老年许纯良皱着鼻子细细嗅着，不由微笑道。 “嗯，确实没闻过。”许纯良回了一句。 走在他身前的李六指父子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抖了一下，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回头乱看。父子二人不由自主在心底呢喃了一句。 ‘又来了……’ 尽管已经和许纯良接触了很久，每一次许纯良在和空气对话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心里害怕，并且总会觉得自己身边可能多出了什么人…… 与他们相比，坐在马车里，脸上那道缝隙越来越窄的白衣女子就表现的十分好了。 此时，她甚至同样微微伸长了脖子，将自己的鼻孔凑到马车车帘后面，用自己分属两张面孔的两个鼻孔好奇的嗅着空气中的烟气。 伴着这股好闻的烟气，他们不由自主的想道： “这地方估计又不是客栈，听声音这么喜庆，还点了这么好闻的香，怕不是有人结婚？或是什么别的喜事？” 带着这个猜测，他们走的更近了一些。 然后，听到了夹杂在欢愉笑声中的，一些隐隐约约的哭声。 许纯良挑了挑眉。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欢快的古曲响起，那个挂着红灯笼的院子里，黑色的天空上，突然有一些火红的光从院子中探出。 一些黑的红的影子夹杂在一起，伴着那些红光，张牙舞爪的舞动着。 像是有一个看不清楚的虚幻诡异，笼罩在那片天空上方一般。不断在院子上方的云层下闪烁着，舞动着。 李六指看着云层上的影子，不由后背生出一层细汗，能弄出这样的声势出来，怕不是一个根本无法抵抗的诡异？ 但想到自己身后马车中那个诡异的白衣女子，以及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深不可测的许公子，他又觉得轻松不少。 “秀莲，你后退两步，保护好公子，让老爹我来探路。” 他轻声说了一句，并毫不犹豫的用力拉着想要越过自己走在前面的儿子李秀莲。 然后毅然决然往那个红灯笼下走去。 走至门前，他猛的一颤，站在那里像是被控制了心神一般。呆立门前，一动不动。 许纯良微微皱眉，他并未从李六指身上感觉到被控制的信息，只是发现他似乎正陷入了极度的震惊里，像是看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景象一般。 心底不由好奇。 而李秀莲却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对父亲的担心，连忙三步化作两步，朝父亲扑去。 他来到李六指身边的瞬间，身体也跟着一震。 同样呆立当场。 “哗！” 许纯良身旁，白衣女子撩起马车的帘子，探出自己分裂成两个头颅的上半身。 同样好奇的看向李六指父子。 她也看到了李六指父子的异状，但也同样感觉到了他们并未被人控制的事实。 仿佛只是被一种从未见过的震撼景象震慑住了一般。 “爹爹，爹爹，一定很好玩儿！” “哈哈！” “你看他们父子俩吓的。” 小姑娘从许纯良怀里钻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朝那个门前飞去。 许纯良一把伸出左手，将她抓住，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袋瓜子。朝那个门前走去。 同时，他心中也无比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能让这父子俩如此震撼。 他迈步上前，只看到血红的灯笼下面，两面石质的照壁墙上，用巨大的，喜庆至极的红纸，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奠！！！】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意识都不够用了。 这独属于死亡的文字，独属于喜庆的红色，无论是字体和纸张上，都没有任何灵气与诡异气息，却给许纯良带来了震撼的诡异感。 而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是此时洞开的大门中，那一片繁盛的景象。 院子的正中央， 有一个用数十根粗大木材捆扎在一起的巨大火堆。火焰疯狂的焚烧着，向外不断释放着浓烈的光和热。 一群穿的花花绿绿，满是喜庆意味的人们围着那火堆，伴着鼓点正在疯狂跳动着。 “咚咚咚！” “咚咚咚！” “踏！踏！踏！” “踏！踏！踏！” 他们混乱的踩踏着，疯狂的舞动着。跳着仿佛原始世界一般的舞蹈一般。 他们脸上都挂着无比愉悦的笑容，哈哈大笑着。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牛角做的杯子，杯子里装着醇香的酒液，跳几步，喝一口，跳几步，喝一口。 肆意而自由。 在院子的左侧，是一个许纯良在凤回关那个结婚的少年家中见过的九孔穿山灶。 灶上放着九口锅，锅中煮着牛羊猪马，和一些许纯良没见过的东西。 一些奇形怪状的头颅在那些锅中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院子右侧，则放着一个直径最少四米的牛皮大鼓，鼓皮四周用两排金黄色的铜质圆头大钉死死箍住。 两个赤膊汉子拎着粗大的鼓槌，咚咚咚的敲击着。 催动着那些人的舞蹈。 这些人同样都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一丝灵气，也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 却同样给了许纯良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甚至只是看了两眼，都感觉太阳穴都有些微微跳动起来。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在这个诡异的院子后面，那个贴满红纸，写满奠字的大堂中。 有一个漆黑的棺材。 那个棺材没有像正常放在地上的模样，而是将坚硬的大厅地面上刨开一个孔洞。 然后像栽树一样将棺材的下面一部分栽在了地面里。 棺材没有盖子，一个身穿黑色寿衣，面色惨白的老人，和棺材一起，被栽在土中。 像是一棵没有枝桠的秃树。 第519章 夜间祭奠，纸人迎客 “他们在办白事啊？” “好喜庆的丧事啊…… ” 许纯良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天空。 终于明白了过来。 此时，天空之上的云彩上，那些红色 与黑色不断碰撞，挤压出各种形状。 刚开始许纯良以为那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藏在云彩中。 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 那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是因为地面上的火光太盛，照出这些人们跳舞的动作，将他们的影子打在天上。从而照映出各种昏红的颜色，看起来无比恐怖。 尽管确实没有诡异，可他们看到的一切，却给人一种无比恐怖的感觉。 写在红纸上的【奠】字，明明在办丧事却一个个喜庆无比的人们。 令人心潮澎湃的鼓声，和栽种在地上，没有盖棺材板的棺材，以及站在棺材中的死人。 无论是死人还是【奠】字，亦或是红纸。 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 却依旧给许纯良等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震撼。 李六指父子之所以会愣在那里，正是被这幅极具震撼力的画面给狠狠的震慑住了。 许纯良胸口，小姑娘探出她拇指大小的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同样觉得无比神奇。 “爹爹，他们好开心呐。” 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他们还开心啊，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呢？”许纯良怀疑道。 他的目光好奇的扫过所有人的脸。 那些人的笑容各有不同，并不是那种被人控制了的统一的笑。 反而一个个充满了生气和生机。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笑着的同时，也流着眼泪。 嘴角不时发出哭泣的声音。 许纯良他们刚刚在门外时听到的那些夹杂在笑声里的哭泣，正是来源于这些人。 “你们来了？” “吃饭了没哦？”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许纯良猛的回头，院内火光照耀下，他身边的门洞角落却因为角度，而诡异的没有一丝亮光。 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凝神细看，隐约间，有一个森白的东西，站在黑暗的门洞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什么东西？”许纯良下意识想道。 这个念头儿刚刚出现，那森白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朝他走了一步。 然后，他看了一张，平整的，诡异的脸。 森白的面，黑细的眉，颧骨处贴着两片红扑扑的圆圈。 嘴唇猩红，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最恐怖的是，她没有眼珠子。 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眶里，白乎乎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距离。 ‘纸人！’ ‘竟是一个没有点眼睛的纸人！’ ‘纸人会说话？’ 诡异的感觉笼罩着许纯良，让他下意识就想要拔剑！ 伴着柯基小狗欢快的叫声，黑玉剑唰的一声从兵器架子上飞出，落入许纯良手中。 在将黑玉剑砍出的瞬间，许纯良硬生生按住了自己的杀意。 因为许纯良在这一瞬间发现，这纸人，是活物。 通常来说，活物的纸人，比死物的纸人还要恐怖。 但许纯良却不知不觉得。 尤其是这个纸人身上没有任何诡异气息，心脏却在不停的砰砰跳的时候。 他向下看了看，在纸人的胸口处，看到了两个极为隐秘的缝隙。 缝隙中，有两颗黑乎乎的眼珠子，正透过缝隙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以及许纯良身边的李六指父子和白衣女子。 “吓到公子了吧？” “对不起啊，公子深夜来访，我还以为是我们布水族的朋友，以为公子知道我们的规矩呢。” “实在对不起，吓到公子了。” “布水族？规矩？什么样的规矩？” 许纯良收回了手中剑，好奇问道。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活物纸人，并不是侍奉死人的纸人活了，而是在活着的人身体外，做了一个更大的纸人。 “规矩就是夜间祭奠，纸人迎客啊。” 那个站在纸人里的人接着对许纯良说道。 “我们布水族认为人间不过是受难的地狱，死后的世界才是永恒的安宁。” “所以我们的认知与常人是相反的。” “活着实在受罪，死亡才是享福的开始，所以我们在亲人死亡时，会用喜庆的红色为他们祭奠，因此会用红纸写上奠字来祭奠亡人。” “当然，因为死亡是安宁的，幸福的，所以我们会选择在代表着死亡的黑夜里为亡人庆祝，喝祭奠他们的酒，跳祭奠他们的舞蹈，为他们欢笑，也因为舍不得他的离开而流泪。” “而那张鼓，是布水族最高的礼器，名为离人鼓。” “只在布水族有人死去时敲响，相传，它的鼓声能传到天外天去，传到那位死亡的主宰的耳朵里，为他的睡眠献上最安眠的鼓点。” “当然，在布水族的传说中，很久很久以前，离人鼓的声音是真的可以沟通死亡的主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亡主宰已经很久没有回应我们了……” 那【纸人】的声音说到这里时不由有些低落。 他深呼吸了一口，接着叹息着说道： “至于纸人迎客呢？也是我们布水族的老传统了。” “我们相信亡者的尊贵，所以侍奉亡者的纸人也是最适合来迎接客人的侍者，拿来迎接客人是最适合的。” “客人既然来了，就是贵客，请贵客入院，与我等族人一起欢庆……” 那纸人缓缓抬起手臂，作出请的动作。 许纯良不由笑了起来。 “也好，本来以为你们在办白事，觉得不便打扰。但既然此事是你们族中的喜事，那我们便客随主便，一起进去为去往永恒宁静的亡者庆贺一下。” 那纸人听到许纯良能理解他们的习俗，不由也十分开心。 他摆了摆手，他身后，以及对面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数个纸人。 有男有女，影影绰绰。 “贵客到，礼仪起～” 伴着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声音，那些纸人开始跳起诡异的舞蹈。 柔软，蠕动，像从鬼门关中钻出的活鬼。 第520章 五味丞相 李六指李秀莲父子看着身边鬼一样的纸人，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 下意识的看向许纯良和白衣女子。 看他俩都一脸淡然的微笑模样，不由心间大定。 同时，作为一个最擅长关注细节的老江湖，他一眼便看出，许纯良对那个栽种在大厅中央的那个棺材和棺材中的人十分感兴趣。 于是他默默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个院子里的人为何要把亡者栽种进地里这件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至于那个纸人说院子里的人来自布水族以及布水族的那些习俗与规矩。 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是那纸人有什么破绽，而是他作为一个常年跑江湖的镖师，早已认清了这世间的真相。 即便是最友善的民族，最好客的族群，也不会对陌生人作出如此清白的解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无辜的友善也是。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愿意轻易相信他人的人，一般都死的比较早，也死的比较惨。 在那诡异的纸人迎客仪式中，许纯良一行人微笑着走入院子。 “客人还没吃饭吧？先吃一碗肉食再喝酒？” 那纸人用包裹着白纸的手指了指院子左侧九孔穿山灶。 灶上 翻滚着一些牛羊猪鸡，还有些许纯良没有见过的事物。 他下意识往那几口没认出来是何物的锅灶上看去。 “客人可是好奇？没见过这锅中的食物？” 那纸人呵呵笑着，引导着众人来到九孔穿山灶前，伸手招呼来一个蹲在灶火后面的身影。 那身影站起来的瞬间，包括许纯良在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再次瞳孔一缩。 那个本该是人类厨子的身影，同样没有一点儿人样子。 他身材宽大，高耸，足有三个正常男人合起来那么宽，足有三米多高。 他头上戴着一个用纸和木头糊成的奇怪头套，并用腥臭的血液涂成赤红色。 身体上同样罩着一个白色的写满了诡异经文的皮套子，活像一个从地狱中钻出，被诅咒了无数年的厉鬼。 “这位是我们本次葬礼的厨子，来自死亡陛下的世界，曾是陛下的厨子。” “他的官职是：五味丞相。” “五味丞相？”许纯良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其中似乎有神奇的韵味。 “是的，五味丞相。” “传说那掌管永恒宁静世界的死亡陛下十分喜爱美食，而五味丞相又极为擅长烹饪，他烹饪出的美食让死亡陛下极为愉悦，于是陛下便分封他为五味丞相，负责掌管陛下的饮食，并帮助陛下款待他最尊贵的客人……” ‘那死亡阁下还真是个大吃货呢……’许纯良在心底吐槽一句，上下打量着这位【五味丞相】。 同时好奇问道： “这锅中煮的是什么？” “这是最好的美味！” 那【五味丞相】自信的说道。 他指着九孔穿山灶上从前向后数的第六口锅，用一个巨大的黑色铁勺在锅中搅拌了一下，并从中舀了出来。 铁勺中翻滚着一些蓝色的液体，液体中隐约有一些粉色、白色的东西在其中翻滚着。 “此为地上精，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食物之一。” 他摇了摇铁勺，一些诡异的香味从汤中飘出。 许纯良没有闻过这种香味，却看到李六指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凝重、恐惧，还有些恶心。 ‘李六指知道这是什么肉？’许纯良心中闪过一道猜测。 可李六指不说，他也不问，只是下意识的确定了，自己坚决不能尝这道菜…… “那这道菜呢？” 许纯良又看向第七口锅。 锅中是一锅黑色的汤，粘稠而黑暗，伴随着不断舔舐着铁锅的火焰，那些黑色的汤不断冒着泡泡。 “咕咚！” “咕咚！” 泡泡不断破裂着，浮出一道道隐约带着焦糊味的香气。 “给客人介绍一下。”那【迎宾纸人】再次对【五味丞相】说道。 于是【五味丞相】拿着自己的铁勺，搅拌了一下第七口锅，从中舀了一团那个粘稠的黑色液体。 许纯良不由仔细看去。 只见汤中不断有黑色的细线旋转着。 在火光的闪烁下，那黑线即像是头发，又像是一根根由细小的黑色蚂蚁一个个咬住对方的尾巴，连成的黑色蚂蚁线一般。 “这道菜叫什么？” 他再次好奇问道。 “这道菜啊，叫空中雪。” “空中雪？”许纯良再次一怔。 雪是白色的，这一锅东西却是黑色的，他为什么要称它是空中雪？ “是的，空中之雪，不落凡尘，这可是传说中死亡大人最爱的一道菜。” “这是用什么做的？”许纯良好奇问道。 “就是空中雪啊。”五味丞相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提着铁勺舀向第八口锅。 第八口锅中，是一锅红色的汤。 汤中漂浮着如同豆腐脑一般的红色豆腐，带着浓香味的雾气笼罩其上，看起来十分诡异。 又有种十分神奇的神圣感。 “这道菜，叫做水中仙。” …… “第九道菜，叫灵中精……” 一道道菜，各自诡异，而那道叫灵中精的菜，却是很多剁的很碎，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是何物的碎肉团成的圆丸子。 “这灵中精，我们族中又叫沉眠金丹。” “客人可一定要尝尝才好，吃下了它，客人死亡之后，定能沉眠入那片宛如宁静之海的世界中。” “获得永世的宁静。” “死亡？” “呵呵……” 许纯良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能与贵族的族民争抢，还要祝福贵族的族民，未来都能获得永恒的宁静。” 他又死不了，什么死亡之后的宁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李六指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在迎宾纸人带着他们走向那些跳舞的人们和篝火时，他靠近李六指，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六指不由一颤，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地上灵，灵中精，分明就是人的肉啊！” “还有那什么空中雪，我看他就是一根根人的头发啊！！！” 第521章 小狗钻火圈 “那地上灵，分明就是人肉啊！” 李六指压低了声音，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好不让它大幅度颤抖，小心翼翼的跟在许纯良身后，对他笑声说道。 ‘人肉，地上灵？’ 许纯良再次回头，看向那个九孔穿山灶。 此时，那位在身上糊着染血的纸假扮【五味丞相】的人依旧站在锅边，手中抓着那口巨大的黑勺，用力在那个名叫空中雪的锅中搅拌着。 热气蒸腾，火光闪烁。 许纯良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一下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相的东西出现在他眼中。 他看到那口煮着黑汤的空中雪锅中，飘出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黑发，那些黑发本来没有任何感受痛苦和生命的器官，可此时在许纯良眼中，它们仿佛拥有了这些东西一般，于是细细的头发丝上生出了扭曲而拉长的脸，它们痛苦的嘶吼着，扭曲着，纠缠在一起，朝着许纯良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 【五味丞相】拿起手中的黑色铁勺，重重的敲击在它们头顶，于是它们发出愈发痛苦的声音，同时就像是被高压电击了一般，猛的一颤。 接着抽搐着重新掉入那个铁锅中。 许纯良不由朝五味丞相看去，却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身体外用木架和白纸以及鲜血做成的红色纸皮变成了真实的红皮。 那些皮肤像牛皮一样结实，像石榴皮一般的质感。 一双巨大的牛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在这一刻竟然真的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高大魔神一般。 另一边的几口锅中，无论那些牛羊猪马，还是所谓的地上灵，灵中精，一个个也都像是重新拥有了生命一般，一个个痛苦嘶吼着，挣扎着，想从锅中钻出来。 逃离那个地狱一般的铁锅。 可那位五味丞相却残忍的笑着，拿着自己那口铁勺，一次次狠狠的敲击在它们头顶，将好不容易从锅中翻腾出来的它们重新压回铁锅里。 甚至，他还会拿起一个猩红的肉质宝葫芦，将其中闪烁着符箓宝光的血水倒入锅中。 那些血水一旦进入锅中，就会迅速消融它们的生机，让它们瞬间变得平静。 平静如水…… 许纯良再次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剑。 可当他抓住黑玉剑的剑柄时，异变再次出现，他恍惚了一下。 然后…… 眼中的景象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景象。 “哎呀！” “锅溢出来了！” “锅溢出来了！” 那位【五味丞相】手忙脚乱拿着一个用葫芦劈成两半的水瓢。正焦急的从一旁的锅中舀起一瓢瓢凉水，快速注入煮沸的锅中。 然后再用那口黑色铁勺用力的搅拌两下。 这才把九口沸腾的锅一个个都压了下去。 弄好这一切，他气冲冲的走到一个打扮成小鬼模样，正在九孔灶前方烧火的少年人身前，用手中的水瓢狠狠在小鬼头上敲击了一下。 “小子！” “你会不会烧锅？啊？你会不会烧锅？” “你看你让老子这一通手忙脚乱的！” 或许是因为太过手忙脚乱，他此时身上用纸和木架糊成的皮都被他弄破了几个孔洞，露出他藏在人偶后面的身体。 竟是一个身材极瘦，皮包骨头，个子又很高，起码有两米多的一个麻秆一样的男子。 他赤裸着上身，穿着一个白色的兜裆布，站在人偶中，正在对着那烧火的小鬼耀武扬威着…… 许纯良用力摇了摇头。 目光仔细扫过九孔穿山灶和五味丞相，确认他们都是正常人之后，将目光再次看向迎宾纸人。 “诸位快快来，一起跳舞啊！” “这是我们族人最欢乐的时间。” 此时，迎宾纸人正在邀请着众人，那些围着火堆跳舞的人们也跟着对许纯良众人作出了邀请的动作。 “快来呀。” “来呀！” 几个皮肤微黑，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对许纯良不断摆动着手，作出邀请的动作。 她们有一种寻常女子身上没有的奇异活力，笑容中带着一种欢乐的传染力，让许纯良都忍不住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舞动身体。 “好耶！” “好好玩呀！” 小姑娘不知何时爬上了许纯良的脖子，一只手抓着他从鬓角散开的一缕发丝，一只手指着那群围着篝火跳舞的人，大声吆喝着，对许纯良表示自己想要去人群中跳跳舞。 许纯良身边，小孩儿许纯良同样伸手，抓了抓许纯良的衣角，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很显然，他也想上去玩一玩。 许纯良转头，却没看到老年许纯良。 “好吧，去吧。” “去跳跳舞。” 他轻声应道。 看他的动作像是在对李六指父子和白衣女子说的，但他们都知道， 许公子又在对自己身边那几个自己看不到的【孩子】下达了指令。 李六指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便诡异的在心底生出了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他的心路历程十分诡异。 大概有一种【无论你们这群在黑夜里庆祝死亡的家伙到底能有多诡异，又怎么能诡异的过我们许公子】的诡异心思。 耳朵中再次听到那股总是时不时能听到的诡异的小孩儿笑声，李六指愈发心安，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心了许多。 他不再去想九孔穿山灶上煮的人肉，也不再想什么恐怖结局。身上那股路边死黄土埋的江湖气充斥心意，索性彻底放开，一张老脸哈哈大笑，满脸褶子皱的像菊花一般，哇呀呀的跳入人群。很快就与一个约么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一个布水族妇女对上了眼。 而小姑娘等人得到许纯良的允许之后，也无比开心的跳入人群。 她与小孩许纯良，柯基小狗仗着别人看不见他们。又无惧火焰的焚烧，不停在众人头顶身上跳来跳去，并自发的开发出了小狗钻火圈的游戏。 小孩儿许纯良将自己的身体拉长，变成一个透明的圈，他把那团火焰绕成一个圆圈，然后和小姑娘一起指挥着柯基小狗，一次次的在火焰中钻来钻去。 一时间，这个诡异的葬礼上，诡异的笼罩着真正的欢乐中。 第522章 仪式 在许纯良也随着人群跳了几圈之后，那位【五味丞相】敲了敲灶火旁的一个桌子，大声喊了一句。 “开饭喽……” “开饭喽……” 苍凉雄浑的声音，顺着纸糊的五味丞相的肚子和头颅，轰隆隆的共振着，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于是，那些刚刚还在跳舞的人们猛的一下便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像凝固了一般，围着火堆，稳稳的站在火焰四周。 就像是一个正在极速旋转的旋涡突然间被极寒笼罩，冻成了像琉璃旋涡一样的姿态。 紧接着，人群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人，挺直了自己佝偻的身子，扯着嗓子，对着院子上方，被火光照的通红的云彩吆喝道： “开饭喽……” 像是在应和五味丞相一般，他连喊三声，脸上的笑容如同凝固。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出。 三声喊毕，他率先走出人群。 往九孔穿山灶的方向走去。 随后，他拿起一个奇怪的碗。 那个碗是圆的，却从正中间分开一些裂痕一般的缝隙，将那个碗分成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九份。 他从灶头走到灶尾， 五味丞相也跟着他从灶头走到灶尾。 “槁木死灰！”五味丞相舀起一块牛肉，他口中喊出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成语。 “心如死灰！”五味丞相舀起一块马肉，他再次喊出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成语。 “死……” “死……” “死…… ” 每一块肉，伴着一个带着死字却词不达意的成语。 一直到最后一道菜，那个名为灵中精的奇怪肉团子舀入他的碗中后。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雄浑的牛皮鼓点声再次响起，他端着手中盛了九个菜的碗，朝着大厅那个栽种在地板上的竖棺扑通一声跪下。 “祝福离世先人，升入永恒死亡之境，获得无尽宁静。” 说完，他抱着碗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也不抬头，就那样用手抓着碗中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了些什么，许纯良隐约感觉，当老者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像木桩一样栽在地上的棺木，向后微微倾斜了一丝丝。 极小的一丝丝。 为了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他决定多看一些再说。 于是接下来，他们站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布水族人走出跳舞的人群，来到五味丞相身边，和他一起进行了那个喊死字成语，舀锅中饭食的动作。 然后跪在地上磕头祝福，接着趴在地上将碗中的食物吃完。 一次次，一个个人。 许纯良终于确定，随着人们完成这一动作之后，那棺木确实缓缓的向地面上落去。 在许纯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郁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 转头一看，只见脸上沾了几个口红印的李六指站在自己身后，正在对他使眼色。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口红印，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那女人嘴还挺大。’ 只听李六指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锅里煮的确实是人肉。” “是那个死人的人肉。” “他们布水族认为人间是磨难，死去才是幸福的宁静。所以他们把现实的生看作是在地狱中受苦。把死亡看作是美好的重生。” “所以他们才不像我们其他民族停棺时让棺材躺在地上，让亡者安息的躺在那里，反而用钉子将亡者钉死在棺材中，并把棺材竖直着栽在地上，让亡者像活人一样站着。” “这在他们眼中，属于亡者获得了【活】的姿态。” “而他们吃的，也正是死去的人身上的东西，地上灵，就是人。” “灵中精，就是人的精华，也就是亡者的五脏六腑。” “而空中雪，就是亡者的白发，或者黑发……” “那个棺木中的人，早已经被掏空了。” “骨头、血肉，内脏，头发……，一切的一切，他们都要吃掉。” “他们说只有这样，先人才能彻底褪去人间给予他们的一切，干干净净的去往死亡的国度，去享受永恒的宁静。” 说到这里时，李六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显然十分害怕，尽管他是一个能轻易杀死很多普通人的武者，但站在一群吃人的普通人中，他还是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是一种源自基因层面的本能畏惧。 许纯良听完先是一怔，但随即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在前世他曾听说有民族信奉天葬，会把亡者的身体砸碎，让飞舞的秃鹫将亡者的身体吃的干干净净，带着他们一起回归到长生天的怀抱中。 其实从某种角度看，这些人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另一种天葬罢了。 只要他们把这个文化紧缩在自己的族群圈子里，不去影响到其他人，在许纯良眼中便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人们一一走出人群，拿起属于他的碗，在五味丞相的帮助下，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仪式。 然后…… 那棺木真的一丝丝，一丝丝，逐渐倾斜，像地平面缓慢躺下。 老年许纯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棺木旁边，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那个棺材中的人。 小孩儿许纯良和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动作，便也朝着那个棺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他们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棺木四周的一切。 随后，小姑娘飘飞到许纯良脚下，然后顺着他的裤腿和衣襟爬上他的脖子，抱着他笑着说道：“爹爹，那个棺材好神奇啊！” “它没有栽在土里，只是平放在地上，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控制着那个棺材一样，让它一丝一丝的躺了下来……” “我甚至都找不到那个力量是什么。” “老家伙和小哥哥说他们也不知道那力量是什么。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老家伙说让你想办法看一看，他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神秘呢。” 许纯良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发现她的脸也悄然间分成了两个，两颗头颅以冷静一阴柔，都好奇的看着那个棺木，目光灼灼。 第523章 变成石碑的人 篝火在背后闪烁着，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火焰碎裂声。 通红的火光随着火焰的升腾在院子里不断闪烁着。将本就古旧斑驳的墙面和厅堂照的愈发斑驳。 阴暗处极黑，明亮处火红。 在墙上和厅堂上映照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透过那些鬼脸，许纯良看向那个此时已经半躺在地面上的无盖棺材。 此时棺材的倾斜角度已经比较大，无法很清楚的看到棺材中死者的面庞，只能隐约看到那个镶嵌着黑色宝石的帽子。 他双目微眯，认真扫过厅堂中的一切，不放过任何细节。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转头看了一眼此时面庞上有一道细微裂缝，正在用两张面孔仔细的看着棺材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先是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 许纯良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没看到任何可以看到的力量。’ 可那棺材确确实实在随着众人的仪式在一点点倾斜着，一定是有什么诡异的力量在影响着那具棺材，也影响着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 许纯良将双手自然垂下，在双腿两侧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双目前的光亮完全消失，一切变得无比虚无时，他的脸发生了一些悄无声息的变化。 一个血肉旋涡出现在他的面孔上，在他面部左上侧，原本左眼稍微向上的地方出现。 那旋涡快速旋转着，将他的眼睛、耳朵、鼻子等一切器官都裹挟在一起，通过旋转，将它们全部融合在一起。 这一刻，他的触觉，视觉、味觉、嗅觉等所有感知全部消失。 不再能感知到现实世界。 可下一瞬间，一种久违的，高纬的奇怪感知出现在他心中。 那是融合了一切感知之后，对周遭的全部感知。 他【看】向四周，然后品尝到了不同的味道。 身边的白衣女子在他此时的感知中，是两团奇怪的气。 一红一黑，像两条鱼一般你追着我的尾巴，我追着你的尾巴在不断转圈。 就像是一个奇怪的太极阴阳鱼。 只是它们的鱼身之间有很多浓稠的黏液，让它们分不开，又无法真正的粘合在一起。 许纯良转过头，又看向那些正在吃九道菜，行诡异仪式的布水族民众们。 此时在他的感知中，这些人变成了一个个诡异的，活着的墓碑。 一个个斑驳古老，像是饱经风霜的石头。 那些正在吃九道菜的人，在磕头的瞬间，代表他的石碑头顶会突然点燃一根蜡烛。 蜡烛的烛火是黑色的，在许纯良【眼】中却无比明亮。 似乎在此时他的眼中，一切也反过来的一般。 明亮的变成了黑暗的，黑暗的却变成了一种另类的明亮。 许纯良不由有些好奇，于是他品尝了一下那蜡烛的滋味。 阴冷、冰凉、痛苦、火辣、兴奋、平静…… 一些十分矛盾，却诡异融合的味道混合在那黑色的烛火中。 烛火悄然飞起，像一粒蒲公英被风吹起的种子，在许纯良的【注视】下，在天地间划过一道如同流星一般的弧线。 落在了那个漆黑一片，宛如世间最极致的黑暗的棺材中。 许纯良【看】向那黑暗。 那是一块黑色的长方体。 就像是现实世界中被人ps上了一块诡异的色块。 独立在世界之外，又诡异的融入世界之中，它此时明明是以一种倾斜的姿态站在土黄的平面上。 却在每一次有烛火落入时，微微倾斜着，将倾斜的角度增强一分。 不！ 不是它在倾斜，是代表着土地的土黄色平面在倾斜着，颠倒着。 是整个空间在倾斜着…… 而它，，却是恒定不变的。 许纯良的意识中闪过一个念头…… ‘果然，运动的方向，与参考系的标定有关。’ 此刻，他的感知十分诡异。 当他看着那个代表棺材的黑色长方体时，他觉得是地面和空间在旋转。 当他看着代表大地的土黄色平面时，又会感觉是棺材在倾斜。 ‘呵呵……’ 他在心底笑了笑，只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他再次尝试着品尝那个黑色长方体。 他张了张【嘴】。 一些味道流入口中。 阴冷，狂暴，浓郁的，深邃的负面感觉。 温暖，阳光，甜，咸，诡异的积极向上的正面状态。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给他一种十分神奇的复合味道。 一些东西隐藏在那些味道后面，沉静，缓慢流动着。 不知究竟是何事物。 抬头看了看天，一团漆黑的，浓厚如棉被一般的云铺在头顶，看不见一丝代表其他意象的光。 那片黑云同样随着棺材的缓慢旋转而旋转着。 似乎许纯良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都在随着它旋转一般。 许纯良下意识的看向门外。接着身体不由一震。 差点从现在这种五感合一的感觉中掉出来！ 门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似乎这个院子，完全从原本的世界中剥离了出来，完全与原本的世界无关了一般。 而影响这一切的，正是那个黑色的长方体！ 那个钉着一个被掏空的死人的棺材！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许纯良心底时…… 那个代表棺材的黑色长方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无比浓郁的恶意从其中像潮汐一样流出，化作黑色的血潮，朝许纯良涌了过来。 一些大大小小的诡异事物在血潮中不断蠕动着，似乎想要吞了许纯良一般。 许纯良瞬间睁开双眼，从那种状态中回归到正常状态。 眼前的一切依旧如常，与他刚刚进入那种状态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布水族的人们依旧在一个个排着队进行着那个吃九道菜的动作，栽在地面上的棺木依旧在缓慢又不可逆的往地面上倾斜着。火光依旧闪烁着，将地面和墙面照出无比斑驳的颜色。 许纯良看了一眼门外。 发现门外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个院子并未从世界脱离，天空也没有什么诡异恐怖的事物。 刚刚在五感合一状态下看到的一切，就像是假的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24章 神子 他瞪大双眼，一一看过院子里的所有人。 布水族的族民依旧那副欢乐的样子，并没有变成什么斑驳的石碑，他们磕头时头顶也没有出现蜡烛。 大厅里的棺材又向下倾斜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一切，都像是他的胡思乱想！ “不！” “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许纯良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对自己说道。 可下一刻，看着那些布水族的族民，他又犹豫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那么的善良，有活力。 他们的笑容令人舒适，除了他们奇异的族规与习俗之外，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或许我应该尊重他们的民俗。毕竟他们并未伤害到别人。’ ‘不！他们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问题！’ 两种想法在他心中争吵着，让他不由有些头疼。 ‘说不定！刚刚我那种状态下，看到的也是虚假的？’ ‘这个院子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啊？’ ‘除了人们的笑容似乎笑的更灿烂了一些，院子里多了些腐朽的味道，墙面上的颜色也斑驳的有些很了，像是瞬息间经过了数百年岁月一般。’ ‘可是……，这一切也都很正常不是吗？’ ‘墙面就是会斑驳的啊，时间嘛，在时间之下，一切都会老去，都会腐朽，就连夯土墙也会腐朽，这很合理。’ 他下意识在心中想道。 尽管此时周遭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夯土墙皮在腐朽脱落，让墙面变得无比斑驳。 支撑的厅堂的木柱像是被虫蛀了一般腐朽，甚至有些倒塌的痕迹。 那些布水族人的脸上都挂起了十分欢喜的笑容。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一人手中多了一把细长的尖刀，并用尖刀将自己嘴巴两侧用力向后切开。 让嘴唇咧开到耳根下方。 滴着血的红色血肉紧绷而外翻着，让他们脸上挂起了诡异的笑容。 可许纯良却不知为何，依旧觉得他们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是合理的，甚至是有些令人愉悦的。 那些人开心的笑着，笑声感染了许纯良和李六指父子们，于是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像是刚刚在篝火旁旋转跳舞时一样。 迎客纸人和五味丞相也一起开心的笑着，他们一个人捧着能装九道菜的圆碗。 一个人捧着一盘纤细的刀子，往许纯良身前走来。 “贵客临门，与我族人一同庆祝先人登仙，必先与我等一起，食九道菜，行割面礼……” 迎客纸人笑嘻嘻的从盘子中拿了一个刀子，向许纯良递了过来…… …… …… 院外，巷子口。 一棵蓊蓊郁郁的榕树中。 三个身影正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挂着红灯笼的院子。 三人最左侧，站在一根碗口粗的树杈上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婚礼喜服的胖男子。 他裸露在外的头上、脸上、脖子上，有一条条用红线缝合起来的伤口，那些伤口似乎还都是新鲜的，隐隐约约不断有鲜红的血丝从伤口中流出。 就像是他的身体被利器切割成了无数碎片，又被人小心的重新纳在一起了一般。 一根根细长的针灸银针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脑袋，再从四面八方伸出，穿透了他的头颅和身体。 用铜钱和银链组合而成的明亮链子包裹着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地底爬出的富裕的鬼。 中间一位，是披着 一件半透明纱袍的女子。透过隐约的天光，可以看到她皮肤上写满了诡异的经文。 那经文写的极为细密，连她身上最隐私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甚至从她嘴角和隐私处未断笔的笔画上看，可以合理怀疑她不止在体外皮肤上写满了这些字迹，甚至连体内也都被人用诡异的手法写满了字。 而在她的右侧，则蹲着一个身材细长，像麻秆一样的男子。 那男子身子外套着一件农村女人哭丧时才会穿的披麻戴孝的孝衣，脸上却诡异的挂着一个喜庆的笑脸面具。 此时，三人面前的树杈上挂着一个雾蒙蒙的青铜镜子。 透过镜子，可以看到院子中布水族人和许纯良几人的动作。 “呵呵……” “这几个人还真是不幸啊。” “我们刚赶到，就看到他们走进了那院子，然后便接受了那迎宾纸人的邀请。” “不得不说，他们真的是胆子大啊。” 身体破碎后用针线缝合起来的喜服汉子笑呵呵的说道。 “如果他们晚到一炷香的话，我们也就拦住他们了。” “哎……，这可不怪我不守斩妖司的规矩啊。” 听到他的话，身着轻纱，浑身内外写满经书符箓的女子同样叹息一声。 道：“是啊！” “救不了他们了。” “他们此时已经身入局中，所看到的一切诡异变化都会觉得合理，所感知到的疼痛也会变成愉悦。甚至真的相信布水族那群诡异的家伙们说的死亡之后才是永恒的宁静这件事……” “可以负责任的说，他们已经死了。” “从他们走进门，开始跟着那些人跳舞之后，他们的命就交给了布水族，成了布水族召唤死亡之子的一道养分……” “哼！”那个身穿孝衣的高瘦麻秆冷哼一声，目光阴冷： “这些布水族的人都该死！” “他们真以为自己能将神的孩子召唤到世间，并且奴役为工具？” “这是无知者无畏！” “神岂是可以如此戏耍的？他们也不怕那位传说永远在沉睡，一苏醒便灭世重启的真正神灵，被他们这玩火的手段叫醒，一不高兴就灭了我们这世界？” “白孝子！闭嘴！” “这事情是可以说的？那位的事情能在嘴边念叨吗？” “你不怕吸引了他梦中的注视？” 听到【梦中的注视】，名为白孝子的高瘦麻秆不由一颤，面上的欢喜面具变成了哭脸。 “准备好了，那几人只要一死，我们就立即出手，破坏掉这群布水族人的图谋！” “记住，先毁了那棺木和煮着九道菜的九孔穿山灶！” 满身经文的女子下令道，可下一刻，她一脸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什么？”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她嘴巴里，写满了经文，经文一直蔓延向下，直到喉咙深处…… 第525章 变化 “怎么会这样？” 与满身经文符箓的女子一样，一左一右，两个同样看着青铜镜的身影同样张大了嘴巴。 吃惊的看着镜子中显现的一切。 他们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无法接受镜子中的画面…… …… 院子里，迎宾纸人捧着装了数把细刀的条盘，一脸诡异笑容，对许纯良说道： “贵客临门，与我族人一同庆祝先人登仙，必先与我等一起，食九道菜，行割面礼……” 说完，他肩膀上分出一只纸手，纸手纤细，修长，如女子的手。 仔细看去，却是完全由白纸糊在竹笼上，形成的一条假手。 那假手虽然虚假，却异常灵活，随意的从条盘中抓出一柄细刀，反转刀身，将刀柄递向许纯良。 他的纸人脸上挂着笑容，对许纯良作出【请你试试】的邀请表情。 许纯良面露招牌式的微笑，十分礼貌的看着他，不作回应。 迎宾纸人脸上挂着笑容，纸手向前再伸了伸，再次对许纯良作出【请你试试】的邀请表情。 许纯良面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十分礼貌的看着他，依旧不作回应。 迎宾纸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然后再笑，并将刀子再次向许纯良递了递。 许纯良的笑容停止了，他面部表情很自然的变成了严肃的姿态。 并对着纸人摇了摇头。 当许纯良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他突然发现，四周安静了。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起，那两个敲鼓的人停了下来，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其他人无论是在吃九道菜的，还是在舞池排队等着吃九道菜的人，也都停止了脸上的笑容，一个个表情严肃，都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进了鬼门关，过了奈何桥，跳了亡魂舞，这碗孟婆汤你却不想喝了？”迎宾纸人的脸上浮现出森蓝色的光，一双没有点睛的森白瞳孔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这一刻，许纯良发现他身上的人气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阴冷气。 就真如地狱中的鬼一般，阴森，可怖。 那位五味丞相身上的皮也从血红色的纸皮快速变得斑驳，浓厚，就像是有些微皱的石榴皮一样。 看起来坚硬，柔韧。 他一手拿着柄黑色雪刃的菜刀，一手拿着那口比人头还要大一些的黑铁勺，虎视眈眈的盯着许纯良，眼睛里不断闪烁着血色的冷光。 而那些将自己嘴巴向两侧切开的布水族人们，一个个嘴角上扬，咧开像电影中的小丑一般。目光阴冷的看着许纯良。 紧接着，一些黑色的雾气从九孔穿山灶和厅堂中那些斜斜栽在地面上的棺材中流出，快速铺满了整片地板。 雾气每流过一个人的脚下，那人就会瞬间变得僵硬。紧接着便有石质一般的碎石屑快速从他们身体内向外蔓延，滋生。 他们便顷刻间变成了一块块青黑色的石碑。 每个石碑上，都会生长出一根白红相间，像是用人血和人肉铸造成的蜡烛一般。 那些蜡烛一个个点亮，像是黑夜中闪亮的星。 一些无比诡异的东西，出现在院子中。 头顶，被篝火照亮的云瞬息间变的漆黑，其中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用力挣脱着，似是想从中挣脱出来一般。 “咚！” “咚咚！” 一些沉闷又带着诡异的声音伴着那个蠕动的动作不断从云层中传出，好像那东西就快从里面钻出来了一般。 李六指父子在这番变化出现的瞬间，便感觉呼吸压抑，头痛欲裂。 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喘息声出现在他们的意识中，像一根根带着倒刺的钢针一般，不断狠狠往他们脑子里钻去。 然后，是不断的锤击，像是把他们无形的意识化为有形，然后放在铁板上不同用重锤疯狂爆锤的感觉。 第一时间，李秀莲和李六指的鼻孔便涌出了鲜血。 紧接着便看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双臂呈四十五度角向上伸出，嘴巴张开，用尽力气从喉咙中向外嘶吼着。 同时，他们父子二人身上暴起一根根青蓝色的血管，像蚯蚓一般在皮肤下快速游走着。 然后，他们双腿不受控制的弯折，朝地面上跪去。 很神奇的是，他们明明是在朝着天空之上的云彩跪拜着，却给人一种正在朝着那个倾斜的棺材跪拜的感觉。 仿佛所有人的感知在这一刻都出现了错误的模糊。会同时出现两个方向感，两个方向感还同时正确的诡异感觉。 “不行！” “我不能这样拜！他们在控制着我的身体！”李六指睚眦欲裂，却毫无办法，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开到了极致，眼角撕裂，一根根纤细柔软的眼球系带在睁眼中不受控制的崩解。 像纤细的皮筋被拽开到极致然后无奈崩解的感觉一样。 他想要对抗身体中的感觉，却完全无能为力。 李秀莲也是一样，他那张四四方方的阳刚大脸同样睚眦欲裂，不断有鲜血从眼角、嘴角喷出，他用尽全力想要对抗那种力量。 却毫无反抗之力。 另一边，站在榕树上，正在看着青铜镜子的三人突然发现自己被一团浓郁的黑暗包裹，原来是照映着那个院子的铜镜竟然也向外射出了一样的黑光。 将他们三人精准的笼罩了进去。 下一秒，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 巨大的吸力出现，他们三人被拉入镜子中的 影像，然后趴的一声摔在了九孔穿山灶的旁边。 炽热的火焰和热浪照在他们身上，他们却诡异的觉得浑身发冷。 “不要乱看！” 满身写满经文符箓的红纱衣女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本能的闭上双眼，并对两位同伴下达了指令。 对待不可抗力的极端诡异，和神秘事物。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看、不听，不想。 可一切为时已晚，在她喊出的瞬间。 “咚！” “咚咚！” 那道诡异的撞击声传入耳朵，他们三人不受控制的抬起头，看向院子上方的黑云。 红纱女子怒喝一声，指尖经文上的一个火字化作一团细小而炙热的火焰，瞬间将她身上的红纱点燃。 第526章 给姐姐跪下 半透明红纱衣瞬间被那粒火焰点燃，于是她笼罩在了熊熊火焰中。 赤裸的身体上，不知用什么事物描写上去的经文快速流转着，由内至外，再由外至内。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循着天上传来的撞击声，朝天空上看去。 纤细的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全身皮肤紧绷，抽搐。 一条条紫黑色的青筋像虫子一般在皮肤下游走着。 而她身体两侧，那个身上插满银针，皮肉上缝合了很多红线的壮汉和身穿孝衣面带欢喜面具的麻秆汉子也都表现出了同样的反应。 他们昂起头，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头顶的云层，每个人的眼皮都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似的，用力向上下撕扯。露出其中森白的眼球，扯开一些像扯断的皮筋一般的肌肉纤维。 火焰燃烧间，女子嘴巴张开，一些火焰像燃烧的火油一般流进她的嘴巴，烧破了她的喉咙，舌头，口腔。 那些描写在嘴巴里，舌头上，甚至牙齿上的经文亮起火红的光。 然后，她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硬生生站了起来。 说她像变了一个人，不是因为她站了而来，而是因为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她脚下的绣花鞋在火焰的附着下，竟然变成了一双火红的高跟鞋。 许纯良看她的鞋跟，起码是十五厘米的恨天高。 腰间，她原本因为焚烧火焰而变的赤裸的身体外出现一抹火红色的小短裙，紧紧箍在她的腰臀间，露出她修长有力的大腿和纤细有力的腰肢。 再向上，是一个火红皮质的抹胸，以及一张覆盖在她脸上，看起来妖异又充满统治力的火红色半脸面具。 一些火焰快速编织着，在她右手中编织成一根细长柔软的火焰鞭子。 “啪！” 她狠狠甩了一下那鞭子。 清脆的鞭子声中，含混着她因为火焰灼烧喉咙而显得有些沙哑粗糙的声音…… “小家伙们，都给姐姐跪下！” 那道声音出现后，在场的所有变成了墓碑的布水族人，那些石碑竟然都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石碑上显现出一张张人类面容。 他们的表情有了一些混乱和迷茫，像是收到了什么必须遵守的指令一般。 而另一边，许纯良分明看到，那位向自己递刀子的迎宾纸人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用白纸糊成的眼球里，竟然也诡异的闪过一道迷茫之色。 ‘出口成宪？’ 许纯良心中不由疑惑道。 这女子的话语中有种让人本能的想要遵守的力量。就像他在灵熙城中与金甲巨人战斗时，他号令那方空间的神国规则一般。 但她的力量没有金甲巨人那么强，并不能起到连空间都能指令的作用。 仅仅只是可以控制一些人。 “啪！” 那鞭子再次抽响，御姐一般的火辣女子扭着猫步，向前迈出几步，她用自己的火焰高跟鞋踩在一个石碑上，接着再次说道： “姐姐说了，给姐姐跪下。小家伙们，你们不乖哦。” 烟嗓一般沙哑的声音一出，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石碑竟然快速碎裂，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他卑微的跪在地上，像一个卑劣的夫人，伸嘴去亲吻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鞋面。 “对，就是这样！” “过来，亲吻你姐姐的鞋底。” 她再次抽了一鞭子。 清脆的鞭子声传入许纯良耳中，让许纯良都不由得感觉手臂上的皮肤微微一紧。 眼前恍惚了一下，生出一种自己似是被火焰锁链锁住了手脚，绑在了一张大床上。 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御姐，正在对自己发出指令一般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将这种感觉赶出了自己的意识。 ‘呃……’ ‘这感觉，不是什么出口成宪，分明是御姐之力……’ 许纯良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着天陈国这位大概率是斩妖司武者的女子，然后便看到很多布水族的人们都跪在了地上。 就连原本在跪拜天上云层的李六指父子，此时也调转了方向，不再跪拜云层和那个棺材，转而开始跪拜她。 “呵呵…… ”那女子冷漠的笑了一声。 再次甩了一次鞭子。 轻声说道：“游戏……，结束了。” “都给我爬过来，跪在姐姐的脚下，祈求姐姐饶你们一命！” 说完，她再次狠狠的挥了一下手中的鞭子。 “啪！”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那些布水族的人们趴在地上，像一群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争先恐后的朝她爬了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可接下来，惊恐的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 “咚！” “咚咚！” 清脆的撞击声出现，那些原本爬向她的布水族人瞬间定住，接着快速石化，变成了一个个斑驳古老的石碑。 一根根蜡烛在石碑上点燃，黑色的火焰像鬼火一般，在石碑上方闪烁着。 因为她将所有人都驱使向她，以至于此时竟展现出一种众星捧月，或者说是被包围的姿态。 “咚！” “咚咚！” 撞击声再次传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跪去。 这一刻，那往日里能给她带来无穷力量，写满身体内外，连最私密处都不放过的经文，像是失联了一般，再也无法给她传递任何一丝力量。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由自主的仰头，和其他人一样，看向天上的黑云，看着黑云中不断蠕动的东西。 看着它即将从云层中爬出来。 那“咚！咚咚！”的撞击声，正是来源于它与云层之间的搏斗。 可同时，所有跪在地上的人都有另一种感觉。 他们跪拜的方向是那个漆黑的，已经平躺在地上的棺材。 他们明明做了一个跪拜的动作，却诡异的跪拜了两个事物。 似乎，天上的黑云，与地上的棺材其实是一个事物一般。 而黑云中不断蠕动撞击的东西，与棺材中那个身影也是一个事物一般。 这个念头一起， “咚咚！咚！” 厅堂下那个棺材，开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似乎棺材里的人，正在用力砸着棺材，拼命想将棺材砸开一般…… 第527章 ‘他究竟是谁? “咚咚！咚！” “咚咚！咚！” 伴着清脆的敲击声，天上的黑云和厅堂中的黑色棺材同时蠕动起来。 两道原本还有些混淆的撞击声彻底融为一体。 那个黑色棺材终于彻底躺在了地上，一些黑色的线状轮廓混合在一起，像一层层的海浪一般，翻腾着从无盖的棺材中‘沸腾’出来。 一种矛盾的，诡异的，又冷又热的奇怪感觉，在那些黑色线条轮廓从棺材中钻出来的瞬间，出现在所有人身上。 同时，许纯良看到，在院子上方的那团黑云中，一个东西钻了出来。 他很难形容那东西的模样。 它似乎极为庞大，又好像无比渺小。 它似乎浑厚浑浊，又好像清澈无比。 它似乎狰狞恐怖，又好像澄明神圣。 无数矛盾的，不和谐的感觉叠加在它身上，层层叠叠的，却给人一种似乎十分合理的感觉。 仿佛世界就本该如此混乱又无序，但同时又给人一种一切存在都是合理得的感觉。 矛盾、诡异、强大。 整个院子中，除了许纯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恐惧。 包括白衣女子在内。 她的两颗头颅再也无法保持原本那种弥合为一体的状态。在此时院子里奇怪的力量波动下，一道清晰的裂缝出现在她的脸面上，随后一分为二。 左侧一个阴柔的女儿脸，右边一个冷酷的女儿脸。四只眼睛惊恐的看着黑云和棺材中蠕动出来的东西。 另一边，刚刚化身御姐的红纱女子身上的火焰已经被那股诡异气息完全压制的熄灭了下来。 她两只眼睛一只看向厅堂棺材处，一只看向头顶云层中，那些流转的经文符箓给她提供的胆量和力量，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她不再是刚刚那个挥舞皮鞭的御姐模样，转而像一只乖巧的小羊一般，抱着自己赤裸的胸口，整个跪在地上，不断的颤抖着…… 在她身侧，身穿喜服，全身皮肉用红线缝合，用银针扎透的汉子跪在地上，身上的丝线被看不见的力量无限拉长，他原本还算整齐的身体被一片片，一块块的撕扯开来。被丝线连着，像挂在一张网上的血肉碎块。 可在这种背景下，他似乎进入了一种极为享受的舒爽状态一般，被分成了七块的脸上，竟然露出的幸福的舒爽感。破碎的身体甚至还打了一个舒服的冷颤。 只是他想趁着这种舒服的感觉进行反抗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的兴奋着，蠕动着，随着那道‘咚咚’声，跟着节奏微微颤抖着。 与他们一样，所有人，都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恐惧或失控中。 只有许纯良，以及只有他能看见的，小孩儿许纯良，老年许纯良，柯基小狗，以及…… 小姑娘。 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视觉维度。 老年许纯良背负着双手，穿着那件【马什么梅？什么冬梅？】老大爷同款跨栏背心，手中拿着个烟袋锅子，迈步走上天空。 他的脚下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阶梯一般，托着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上天空，来到那片黑云旁边。 他负手而立，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那个东西。 另一边， 小姑娘咯咯笑着，伸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一步一步缓慢的爬上黑色棺材。 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 在那些脚印里，一些粉色的桃花在其中若隐若现。影响着脚印周围的黑色棺木。 她爬到棺木上方，伸手抓住一根像潮汐一般波动的黑色轮廓，好奇的研究着。 “嘿嘿……” “咯咯……” 她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 许纯良保持着微笑，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身影。 左边是此时像真人一般的迎宾纸人。 它此时已经没有纸糊的人的细节模样，在那个棺材和天上黑云流出来的物质的加持下，此时他的皮肤完全化为了一种肉质。 看起来q弹无比。 站在他右侧的五味丞相也是如此。 他皮肤坚韧，魔炎滔天。 真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一般。 许纯良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他俩。 迎宾纸人再次抬了抬手，将手中那柄细刀向许纯良。 许纯良微笑着摇头，然后竟然转过身体不去看他，将目光放在了浑身赤裸的经文御姐身上。 感觉到许纯良的目光，经文御姐不由诧异。 ‘他竟然未受到影响！’ ‘怎么可能？’ ‘他可是最先进入到这个院子里，并且经过了整个布水族的仪式的人？’ ‘他究竟是谁？’ 尽管心中有很多想法，可她却依旧动都无法动一下，那从黑云中正在缓慢钻出的东西，和棺材中那个人皮中装满的东西，所流露出来的气息完全压制了她。 让她没办法使出任何力量。 她不明白，既然许纯良还拥有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为什么还不反抗，为什么还不逃走？ 却要把这么宝贵的时间，用作看向她自己？ ‘难道……，他喜欢我这一副写满经文的身体？难道他竟是一个好色之徒？’ ‘可是……，该死！这个时候女色重要吗？’ ‘他应该逃走啊！！！’ 她在心中呐喊着，然后便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 ‘他的声音真好听啊。’在这一瞬间，不知为何，她的思绪不受控制的飘摇着。 “你是斩妖司的人吗？”她听到许纯良这样问道。 身体依旧不能动，她却感觉自己的脑门儿上生出一条绿叶，绿叶打开，上面画着三个问号。 ？？？ ‘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是不是斩妖司的人，或者说我是哪里的人，真的重要吗？’ ‘你难道不应该赶紧逃吗？’ ‘还有，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能回答你？姐姐我现在被困住了啊……’ ‘这个时候你应该拿起鞭子，不是……，你应该先帮我脱困，我才能回答你啊～～～’ 正在心中怒骂着许纯良的红纱女子再次听到了许纯良的声音。 “你是斩妖司的人吗？” “哦……” “我忘了，你们都被这东西压制了。” 第528章 死亡没这么花里胡哨 “哦，我忘了，你们都被这东西压制了……”许纯良的声音传入红纱女子耳中，让她头顶再次生出几个问号。 紧接着，她听到许纯良含糊不清的喊了一个什么人， 似乎是…… ‘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 她还未来的及疑惑，紧接着就听到一道诡异的，阴冷又空灵的笑声。 “嘻嘻…… ” 那笑声极其飘渺。像是从天边传来一般，却清晰的在她心中响起。 同时，她感觉到一道幼小好奇的目光，正上上下下在自己身上打量着，似乎对自己身体上描写的经文十分好奇。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人？？”她惊呼出声，随后瞬间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能转头了？？？ 那压迫着她的身躯，让她一动都不能动的物质，不在了。 ‘就凭借一道笑声？’她诧异的看向许纯良，却看到许纯良依旧是那一副十分礼貌的笑容看着自己，并再次问了一句： “你是斩妖司的人？” 听到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不会动了一般，只能傻傻的点点头。 不明白这个神秘莫测的少年公子，为什么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如此好奇。 ‘难道他与斩妖司有旧？或是有仇？’她心底一惊，却看到许纯良接着点了点头。 然后笑着说道： “我从坤国进入凤回关时，有一个斩妖司的狐儿妖告诉了我一些天陈国的规矩。” “其中就有不能随意杀死天陈国的普通人和诡异。” “既然你确定是斩妖司的人，我想请你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她好奇问道。 “我要你见证一下，是这些家伙先惹的我们，而不是我故意找事儿，在这里胡乱杀人。” “免得……” 许纯良顿了顿，对着她再次礼貌的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 “免得看我杀人，吓到他们。” 听到许纯良的话，红纱女子再次一怔。 她觉得许纯良说错话了。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免得斩妖司和天陈国误会，觉得他胡乱杀人吗？ 怎么能是免得斩妖司误会，然后害怕呢？ 即便他已经展现的很神秘很强大了，但在天陈国眼中，个人的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他以为他是谁？ 带着这种疑惑，她站了起来，身上那些经文字迹再次开始发亮流转。她重新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力量。 用手指在胸口处轻轻划过，那里写着的一行诡异的经文。 当她同样写满经文的手指轻轻划过胸口的皮肤，经文与经文摩擦间，一些黑色的火焰燃起。 这一刻，她又一次行了。 黑色恨天高，黑色火焰小皮裙，黑色抹胸皮衣，黑色女王王冠，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火焰之鞭。 “给女王大人统统跪下！” 她“啪！”的一声将火焰之鞭甩出清脆的响声。 可这一次，她的皮鞭没有任何作用。她的力量，能力，在此时的院子中，已经没有任何作用。所有人都没有理她。 包括她的两位下属。 所有人，都或是抬着头看着天上的黑云，或是转头看着那个从棺材中站起身来，浑身内外全是海浪一般的黑线的身影。 或是……，一个个抬起头颅，严肃的看着许纯良。 这些人，正是布水族的人们。 许纯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迎宾纸人和五味丞相。 “你看，斩妖司的人都说了，杀了你们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 “所以尼玛！你在找死！死自然就会找你。”迎宾纸人白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血红的光。 他话音刚落，以许纯良为中心，空气瞬间变的陈旧，一些腐朽的气息出现。 地面上的砖石快速斑驳，破碎，像是瞬息间过了千年一般。 而许纯良四周的空气，则无比浓稠，腐朽，就像是千年古墓中未曾流动过的空气一般。 许纯良感觉自己身体上出现了一些疲劳的滋味。 紧接着是无力，腐朽。 记忆力衰退。 就好像他的身体在快速老化，直至死去一般。 那迎宾纸人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一句【死亡自然会去找你】。 死亡便悄然出现，笼罩住了许纯良。 依旧是一种出口便是规则的诡异力量。 许纯良一天之内就经历了两次这样的力量，这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他笑呵呵的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种感受。 时间悄然流逝，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皱纹，皮肤上也有了老年癍。 一身洁白的衣服开始沾染灰尘，变得陈旧，发黄。如同吹了一百年的风一般。 直至他的模样与老年许纯良都有些相似的时候，他缓缓睁开双眼，笑着说道： “这不对。” “这不是死亡的力量。” 然后，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他身上的腐朽和老化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快速消散. 面对一脸震惊的迎宾纸人和五味丞相，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死亡，就是死亡。” “哪有你们这么多花里胡哨。” 他微微张了张五指， “汪汪！” 伴着柯基小狗欢快的叫声，背后兵器架子里的黑玉剑唰的一声飞出，落入许纯良手中。 他一剑斩出，面板上的死亡之吻瞬间大亮。 唰！ 唰！ 唰！ 十分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他明明只斩了一剑，剑前却出现了三道月芽儿一般的黑光。 那黑光纯粹，阴冷，又带着难以想象的沉静。 三道月芽儿一个径直朝天上那个逐渐钻出黑云，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子的东西身上斩去。 一个径直飞入厅堂中，斩在那个从棺材中蠕动出来，满身黑线的身影上。 还有一个，则如同一枚黑色的弯月，悬挂在院子上方，笼罩着布水族的所有人。 黑云中的东西和棺材中的身影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恐惧。 他们想要挣扎，逃跑。 却发现自己根本懂不了！ 老年许纯良和小姑娘，不约而同的伸手，按住了他们的额头。 于是…… 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他们直接泯灭，落入了无尽的黑暗。 院子里，一片寂静，如同无人的夜。 第529章 光华 静！ 寂静！ 整个院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所有人都呆住了。 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身上燃烧着黑色火焰，以火焰做皮裙皮鞭的斩妖司御姐呆呆的看着许纯良，然后像小猫一样缩起了身子。 看着那个悬挂在所有人头顶，隐而不发的黑色月刃。 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可以轻易杀死自己的东西。 那是不可直面的死亡。 想起许纯良一剑斩出三道月刃，一个杀死了从棺材中走出的恐怖家伙，一个杀死了黑云中蠕动出来的那个神一样的东西。 另一个正悬挂在自己等人头顶。 她的皮肤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着。一双修长又充满肉感的大腿也不停抖动着，给她带来了一些奇异的感受。 手中的火焰之鞭很自然的垂下，在她的身体上缠绕着，一些控制与被控制的情绪，在她的身心之间肆意流淌着。 作为平日里强绝的控制者，这一刻她被许纯良随意一剑展现出来的强大震慑的无以复加。 以至于一些用来控制他人的东西悄然反噬自身。形成了被控制的力量和逻辑。 这一刻，许纯良的身影在她心意中悄然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影子…… …… 当黑云中那个还未完全蠕动出来的东西和棺材里走出的身影被死亡之吻一剑送走之后。 五味丞相与迎宾纸人便不可逆转的向原本【人】的状态快速变化着。 他们肉质的皮肤血肉重新变成了纸张和竹笼。 而那些本已经变为石碑的布水族族人也纷纷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一个个目光中闪烁着呆滞的光，心中只剩下浓郁的恐惧。 每个人心中都只剩下一个感觉，就是那枚悬挂在头顶的死亡月刃，似乎随时都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那种感觉，并非永恒的宁静，也不是族中传说的意味。 只是恐惧，害怕。以及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虚无。 那就是死亡。 在众人身边，迎宾纸人呆呆的看着许纯良和那只悬挂在众人头顶的死亡月刃，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便是整个院子寂静的原因。 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了恐惧，被纯粹死亡笼罩的恐惧。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纯良叹息一声，挥手。 面板上的死亡之吻技能疯狂跳动着，准备将那枚死亡月刃彻底散去。 可就在死亡月刃分崩离析的瞬间，他心有所感，只觉得位于头顶之上，无尽的黑暗深处。 那位从未真正见过面，一直隐藏在无尽深渊之后的【死亡】，似乎在看着自己。 他没有抬头，心中却莫名多了些漆黑的光华。 那是来自世界深处的一些极为玄奥神秘的知识。 于是在月刃散开的瞬间，他挥手的动作改为结印。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顷刻间作出一个看起来简单，又似乎玄奥至极的动作。 于是，那月刃的分崩离析变得有了节奏，有了控制。 它细分成一片片夜幕一般的暗黑色小月刃，像雪花一般飘落。 一一没入每个布水族族人的额头中。 于是每一个布水族族人瞬息间便没有了气息。 独属于死亡的味道从他们身上飘起，他们一个个栽倒在地上。 在他们身体内，独属于布水族的印记顷刻间死亡。 无论是石碑，还是迎宾纸人，或是五味丞相。他们的气息快速萎靡。 然后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似乎…… 他们全都死亡了一般。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瞳孔漆黑，每个人身上都闪烁着共同的气息。 那些气息像呼吸一般闪烁了数下，随后彻底隐藏消散，众人的目光变为了原本的模样。 他们慌乱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不知所措。 “哎……” 许纯良的声音悠悠传来，进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的声音很小，可每个人听起来，都像是在耳边诉说一样清晰。 “本想把你们全部杀掉的。” “但我在一些地方看到了人性的美，可看到诡异们身上闪烁着人性光辉。”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向我证明了，你们这些人其实也能成为一个好人。确切的说，是为自己活着的人。” “自今日起，忘记所谓布水族的仪式，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死了就老老实实埋掉，烧掉，哪怕扔进河里让鱼吃掉也都可以。但不允许再进行今日这个仪式。” “否则，那枚留在你们心中的月亮会杀死你们。” “当然，死亡并不是你们想象的永恒的宁静，那并不是死亡。” “死亡就是死亡，无比复杂，又无比简单，你们无需去探究。只需在它来临那一刻，接受就好。” “至于你们。” 他转过头，看着一双黑色恨天高，火焰短裙火焰抹胸，满身经文的斩妖司女子。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她身体不由一抖，心中生出浓郁的，难以理解的恐惧。以及令她身体意识都为之颤栗的，一种从未有过的爽感。 ‘好想把我的鞭子给他……’ 她心中不由生出这样一个诡异的念头。 “你们无需杀死他们，他们身上已经有了我的印痕。如果他们生出作恶的念头，就会第一时间死去。” 那身体重新缝合在一起，满身疤痕的男子本能的想要反驳许纯良，但当他和许纯良对视的瞬间，他再次生出难以想象的恐惧，不由低下了头。 许纯良那一剑，同样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象。 “公子说的自然没有问题。”经文女子悄悄用手指掐着自己颤抖的大腿，强行控制着自己的理智，微微颤抖着问道： “只是不知公子名号，如果司中各位大人问起的话，我也有个交代……” 许纯良点点头，看着小姑娘开心的拿着一个洁白的头盖骨朝自己跑来，他轻声说道： “我是……” “我不信！我不信！”一道惨厉的叫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身边的迎宾纸人一把撕去了自己身上罩着的纸人白纸，伸手捅入自己胸口，一把抓住一根肋骨，用力一折。 第530章 半仙无常 “咔嚓！” 伴着清脆的骨折声，他从肋间拔出一根沾染着鲜血，底色却漆黑异常的肋骨。 那肋骨如同一柄天生地养黑色骨剑，流露出残忍阴邪的气息。 刚一拔出来，场中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种被邪恶盯上了的感觉。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心脏似乎被一根针锥子顶住的感觉。 似乎随时，那柄骨剑就会插入自己的心脏的感觉。 他们不受控制的看着迎宾纸人，看着他扑向许纯良。 将那柄黑色骨剑捅向许纯良的心脏。 而在他左侧，那位五味丞相的身体也瞬间炸开，血肉如同雪花一般片片散开，只留下一身骨架。 在骨架中央，他的脊椎骨像一条堕龙一般扭动着，拉扯着全身的骨骼，将肋骨一根根张开，然后朝许纯良抱了过来。 同样，那些骨头上散发着阴冷邪恶的气息。 让场中所有人，都有一种即将会被人突然抱住，并瞬间杀死的感觉。 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缕恐惧的情绪。 那恐惧生出的瞬间，便快速生长着，侵蚀着他们的心智。 除了许纯良， 以及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小姑娘，白衣女子。 甚至柯基小狗…… 小姑娘把小小的手掌伸进那个骷髅中，用五指控制着它的下颚和头骨，让那个嘴巴一开一合的，假装说话的样子。 “哇～！哇～哇！” 她开心的叫着。 而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以及白衣女子，则同样好奇的看着他们与许纯良，对他们悍勇的攻势毫不在意。 只有柯基小狗，它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根黑色骨剑和五味丞相身上的肋骨骨架，口中哗哗的流出拉丝的口水。 它第一次展现出了狗的一些习惯。 馋骨头了。 许纯良对他们的攻势完全无视，他依旧转头看着斩妖司的三人，同时用与朋友聊天时的口气与音调，向他们介绍着自己。 “我是许纯良。” “在凤回关见过你们斩妖司的掌琴使和掌棋使。”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那个正在请自己喝了菩萨茶的老人。下意识的猜想着，这老人与斩妖司的关系。 听到许纯良的自我介绍，斩妖司三人先是恍惚了一下，紧接着便瞬间想起了斩妖司内最近的隐秘通报。 无常许纯良入境，此人极为恐怖。切勿主动招惹…… 那些关于许纯良的介绍，以及斩妖司中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些关于杀神无常的情报，瞬间出现在他们心中。 满身上下内内外外描写了无数经文的斩妖司女子再度颤抖了一下，然后张大了嘴巴。 她看到那两个冲向许纯良的身影身体自内向外渗出浓郁的黑色液体。 那些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化作一根根黑色蠕虫，从他们身体的每一处向外渗透着，并顷刻间将他们淹没。 那渗透的过程看起来极慢，其实又极快。 甚至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将二人彻底覆盖。 于是他们便消失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如同看不见的空气，消散在她眼前。 【如果他们生出作恶的念头，就会第一时间死去。】她心中闪过许纯良刚刚对她们提到的，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话。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原来这就是无常！’ 她终于理解了，为何司中之人提起无常这个人，会那么恐惧，为什么谛听老祖宗的身边人，会隐秘的传出‘不要招惹无常’这么不符合斩妖司气质的警告。 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活在人间的神。 又被称为半神，或者半仙。 她呆呆的看着许纯良，一时间意识变得一片混乱。 而那些布水族人眼睛里的反抗在迎宾纸人和五味丞相毫无反抗之力的消失之后，变得乖巧又懂事。 一双双眼睛又黑又亮，清澈无比。 柯基小狗【汪汪】的叫着，在他们二人消失的地方不停的用鼻子用力嗅着，想要找到那两个刚刚令自己产生了巨大食欲的骨头，却一无所获。 于是它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许纯良，想要获得一些来自主人的情感反馈。 许纯良没有看它，他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像往常一样。 一双眼睛扫过斩妖司三人组，他好奇问道： “对了，还没请教三位的名字。” 斩妖司三人组身体没来由的一颤，似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许纯良有些没礼貌了。 ‘他不会因此杀了我吧？’三人心中同时生出这样一道念头。 本能的觉得离谱，又感觉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于是浑身写满了经文的女子连忙说道： “在下盛红提，天陈国斩妖司游牧小队队长，这两位是我的队员。王天綦，刘富贵。”满身写满经文的女子连忙解释道。 伴着她的解释，她身上的黑色火焰瞬间散去，腰间一行经文闪烁一道红光， 随后一些红纱一般的丝线从她身体的毛孔中钻出，在她体外编织成一件与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时穿着的一样的纱衣。 纱衣清透泛红，娇躯若隐若现。 她下意识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本能的展现着自己最强力的武器。 “游牧小队……”许纯良重复着她们小队的名字，只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却没打算深究。 他转移了话题，指着厅堂中那个棺材好奇问道： “所以你们早就盯上了他们？看刚刚那东西爬出来时你们的状态，你们三个应该治不住那东西吧？” “那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在做什么？你们又准备做什么？” “在凤回关的时候，我还以为天陈国没有坏人呢，现在看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许纯良的话让盛红提不由面色一正，接着化为苦笑。 “不怕许公子笑话，我们也是意外发现了这伙儿隐藏在这小镇上生活的布水族人，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玩的这么大。” “竟然差点把玄德五灵真君给召唤到世间了。” “玄德五灵真君？那是什么？”许纯良下意识问道。 “这就牵扯到他们布水族的传说了，他们信奉死亡，认为那位死亡陛下有十个孩子，分属十殿阎罗。” “而这位玄德五灵真君就是死亡陛下的第四位神子……” 第531章 白莲 “而这位玄德五灵真君就是死亡陛下的第四位神子……” 听着所谓的死亡陛下，和什么玄德五灵真君，许纯良的嘴角就有一种怎么压都压不住的感觉。 死亡陛下， 名字好像有些靠谱，但什么陛下，什么神子。 就是笑话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高天之上那个庞大又恐怖的家伙已经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知。 那位的名字就叫【死亡】，无需在他的尊名前后增加什么‘陛下’之类的，看似高贵，实则掉份的称号。 那位也许会有孩子，但也绝对不是这个于死人皮中滋生的一些黑色的诡异物质。 布水族一定是被蒙蔽了…… 在他思考之际，盛红提依旧在耳边继续为他解释着。 “我们斩妖司对布水族有相关的记载，但是不多，只记得那本书上写着，十殿阎罗之事不知真假，后来者需谨慎待之。” “我们三人在外面盯着，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许纯良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问道：“那刚才那些东西又是什么？神灵吗？可如果他们是神灵的话，为什么……” “那么…… 弱？” ‘弱……’听到许纯良的话，无论盛红提还是其他两位游牧小队的成员，都只觉得心底不由流下一道道冷汗。 ‘那俩玩意儿弱吗？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们这些人只能动也不动的跪在地上迎接它的到来，然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们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着，但遂即又想起许纯良刚刚那随意的一剑。 那东西，相对他们来说，确实强的可怕，如同神灵一般。 可相对许纯良的话，也确实可以称为弱的掉渣。 一剑就斩死了，可不就是弱的掉渣吗？ 想到这些，盛红提看向许纯良的眼神中，增加了更多的沉浮意味。 作为一个玩鞭子的御姐，整日里言出法随一般的控制着他人，在碰到比自己强的多，又无比好看的许纯良之后，她心中那道极为隐秘的墙，破了。 一时间，她又想把自己的鞭子递给许纯良了…… …… 看到盛红提看向自己的眼神，许纯良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害怕，好像这位气质独特，浑身上下充满邪典气质的女子很想吃了自己一般。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接着问道： “所以它们是神灵吗？平常住在天上那种？他们真的被我杀死了吗？” 在刚刚斩杀了那个黑云中钻出来的东西和棺材里的身影时，他并没有收获到属性点，也没有什么白光照在他身上。 可他也切切实实感觉到，它们已经死了，所以对于他们的身份，许纯良很疑惑。 盛红提藏在背后的纤手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以此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然后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解释道： “这个东西，很难解释。” “它们似乎不是纯粹意义上，由登阶者修炼成的神或仙。” “而是因为布水族人千百年来总在祭祀这样一位神灵，于是天地间就出现了这样的神灵一般。” 听到这些解释，许纯良若有所悟。 对于刚刚那些东西也有了一些了解。 如果将那位总是时不时注视自己，似乎永远在睡觉的【死亡】看作是真正的神灵的话。 布水族召唤出来的这两个东西，更像是两具空有力量，没有灵魂的玩偶。 此时想来，刚刚那两个东西的动作也很机械，并不十分圆融。 “斩妖司将他们同样视为神灵，却不是天地间名门正派可以祭祀信仰的正神。” “我们称呼他们为，邪神淫祀。” “它们没有灵魂，只有本能，只要仪式对了，就能取悦它们，并从它们身上获得力量。” “这迎宾纸人，还有那位五味丞相，就是因为这次它们的仪式成功了，所以身上拥有了一些它们的神意。” “那个黑骨剑，和堕龙一般的脊椎骨，就是神意凝聚后的力量。” 许纯良点点头，他刚刚确实在那两片骨头中感觉到了一些神意的气息。 只是它们十分驳杂并且稀薄。甚至都没有七斗米教那位掌教道人身上的神意浓郁纯粹。 所以并未在意。 他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 “你刚刚说你们只是偶然遇上此事，所以你们来这里原本是……？” 听到许纯良的话，盛红提连忙说道：“自然不敢瞒着许公子。” “其实我们牧羊小队，这次是奉司中之命，协助掌画使大人围杀一位白莲教魔人。” “围杀白莲教？”许纯良微微错愕了一瞬，遂即便了然了。 天陈国的氛围确实很好，会保护低阶诡异和普通人，甚至普通人们也很安全。 但这并不代表天陈国的人就全是好人好诡异了。 即便是前世，大多数人都感觉周遭十分安全的时代，也总会有悍匪出现。 更何况这个疯了的世界。 超凡的时代。 如果天陈国真的一点恐怖诡异之事都没有，那才是最诡异的事情。 像今日遇到的这些布水族人。 像盛红提提到的白莲教魔人。 都属于在安定国度里的不安定因素吧。 他在心中猜测着。 “许公子未听过白莲教？”盛红提诧异的看着他，接着便想起了许纯良的来历，然后连忙向他解释道： “也是，许公子来自雍国。雍国与天陈国之间，有那规矩森严的坤国挡着，白莲教的那些魔人影响不到雍国。” “这白莲教……，可不简单呢。” “他们在天陈国隐藏极深，影响力却极大。” “很多高官，大儒，百姓，都信他们。” “为何？”许纯良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天陈国的百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最幸福的一群人了，在这样安全又幸福的状态下，怎么会信白莲教这种一听就是邪教的组织呢？ “为何……”盛红提苦笑着……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真的很神奇啊。” “甚至……，天陈国的成祖皇帝，还曾公开承认过，自己也信白莲呢……” “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心中有白莲，保我好家园……” “生在我们这样的世界中，灭世之说的蛊惑力，从来都是极为恐怖的……” 第532章 聚夜 许纯良瞬间便明白了盛红提的意思。 天陈国虽然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但在这样一个诡异横生，信仰不稳的世界。 让人们相信世界即将被毁灭。似乎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即将被毁灭的话，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规矩？ 这么多修仙越修越疯的人？ 甚至，连神灵都是疯狂的。 许纯良心中闪过自己见过的那些真正的神灵。 称仙，被称仙杀死的葛家村山神，以及其他那些自己见过的东西…… 在这么一弹指之间，许纯良甚至心中也闪过一道小念头儿，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真的马上就要毁灭了一般。 而许纯良与那些信白莲的人又有本质的不同。 在想到灭世有可能出现的刹那，他想到的是反抗，是相信自己的反抗，而不是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白莲。 这世间没有救世主。 有的只是自己。 这也是他作为来自蓝星的灵魂，能给予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一个力量锚点。 他成为心的力量。 是的，经过了这么些事情，见过了那么多诡异的东西，和恐怖的人心之后。 在他心中，力量分为两种。 一种是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堪称超凡的肉身、规则之力，甚至神的力量。 另一种就是他从蓝星带过来的，他认为让他之所以是他的那些记忆，以及认知。他称之为心的力量。 这些力量让他不盲信他人，不盲信神灵。 只相信自己。 只有真正纳入自己掌控下的力量才是自己的力量，而他人赐予的，或是他人庇护的，全都是虚妄。 他始终记着一句话。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 “所以，那些白莲教的魔人们，危害极重！” “一经发现，无论是斩妖司，或是兵家，都会集中所有力量，去剿灭他们。” 盛红提向许纯良详细介绍着，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纯良的神色。 一旦许纯良露出不感兴趣或者其他什么表情，她就会毫不犹豫停下来。 自从知道了许纯良的身份，看到许纯良那一剑之后，在她心中许纯良已经成为了可以和谛听老祖宗相提并论的绝顶人物，人间半仙。 这样的人物，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他想听自己说，那自己便说，不想听自己说，自己便停下。 至于什么路遇高人，用善良和大义以及道德感说服甚至绑架对方，那完全就是找死的行为。 “这次你们追捕的那个魔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事？”她看到许纯良嘴巴开合，然后便听到了令她惊喜的话语。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物主动问，就是打算帮忙了。 就算不会出很大的力，大概率在看到那魔人时，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助斩妖司除了那祸害。 她连忙看向一旁一身孝衣，面带欢喜面具的刘富贵。 刘富贵匆忙解开孝衣，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只见他胸口处，有一片像是缝合上去的白嫩的皮， 那皮上用彩色笔触刻画着一个手拿人头和各种法器的黑面怪佛。 怪佛身后用黑色笔触画着黑色的魔炎。 那魔炎汹涌澎湃，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许纯良正要看向那黑面怪佛，就发现它的纹路和色彩快速流动着，然后变成了手绘的人影和几行字。 那人影笼罩在灰色的薄雾中，可以看到她拥有一双修长性感的腿。 那双腿一片灰色，又带着诡异的皮质感。 像是穿了一双灰色的油亮丝袜一般。 而她的上半身，同样性感异常，一双浑圆挺俏、同样灰色皮质感的胸部。 纤细的腰肢，两条诱人的腹肌。 以及一双同样像是附着灰色油亮丝袜的手臂。 在往上看到向她的脸，却是完全被灰雾覆盖的气象。 在灰雾中，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或俏丽或帅气阳刚的面皮，在灰雾中活灵活现的游动着。 身影右侧，则用文字标记着她的来历。 夜聚。 白莲教少掌柜。 拥有千变万化的力量。 擅以普通人的身份迷惑他人。 拥有超强的亲和力，可以轻易获得他人的信任。 此白莲魔人极其擅长控制人心，被怀疑与京师红衣案与宫城小太子案有关。 一旦遇见，就地格杀！ 存疑：夜聚似乎拥有强大的欺骗力和近乎规则一般的偷取能力，似乎可以偷走别人的面容甚至能力。（此能力只是猜测，仍需确定。） 看到夜聚的能力和形象，许纯良点了点头。 赞许的看了刘富贵一眼，道：“你身上这张皮倒是很适合做联络人。很神奇。” “每个小队都拥有你这样的存在吗？”他好奇问道。 刘富贵受到许纯良的赞扬，连忙对着许纯良深深鞠躬，然后小心解释道： “许公子谬赞了，这张皮名为人皮唐卡，是我们斩妖司当年诛灭西部高山原上的一个名为黑天佛的邪神时缴获的战利品。此卡是黑天佛的信徒用人皮做成的法器，很诡异，也很残忍。但在当年的高山原上，很常见。还有一些名为阿姐鼓，爷头碗等法器，也同样诡异残忍。斩妖司将其一一都废除了” “而此卡因为拥有万里传画的能力，被斩妖司留了下来，给每个小队分发了一张，用来传递信息。” 许纯良点了点头，对人皮唐卡和阿姐鼓表示理解。 他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消失，有些沉重的问道：“这夜聚既然如此强大，又拥有迷惑人和千变万化的能力，你们怎么保证能围杀的了她？” “我甚至怀疑，你们都找不到她吧？” 盛红提点点头：“是啊，如果放在平时，我们连找她都找不到。” “只是这次她在京中宰相府中意图作案时，被恰好去宰相府中做客的掌画使大人执掌的人间画识破了身份，并悄悄用人间画伤到了她，这才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画印。” “有那画印在，我们可以看破她的身份。” “人间画，画印？那怎么看破？”许纯良诧异道。 盛红提妩媚的笑了笑，面上描写着那些经文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一般。 “公子只要见到了那人，自然能认出人间画的画印……” 第533章 先吃饭吧? 想起那日茜茜手中突然出现的古琴，和萧逸云那个同时处在现实与虚幻之间不停变幻的棋盘。 许纯良明白了盛红提的意思。 这些东西都有些诡异，不是盛红提不说，而是她大概率也说不清楚。 甚至如果描述的太细，很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想到这些，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看向了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布水族人们。 这会儿，他们身上那些奇诡的气息已经尽数消失。 每个人都像是十天八天没睡觉一般，身体和眼睛里都充满了疲惫和深深的恐惧。 感受到许纯良的目光，他们每个人都不由一颤。 “这些人，就让他们都走吧。或者如果你们斩妖司有别的规矩的话，只要不伤及这些人的性命，你们斩妖司来安排也行。” 许纯良对盛红提很自然的吩咐道。 盛红提闻言连连点头： “许公子放心，既然许公子说他们以后已经无法再作恶了，那我们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这些人集中在一起终究有些隐患，不如就让我安排本地的斩妖司过来将他们安置一二。”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位刘富贵。 刘富贵脸上的欢喜面具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那些欢喜的油彩流动了一下，然后他身上的孝衣便飞起一张用白纸剪成的铜钱状纸钱。 那纸钱落入他手中，他抬起右手食指用力一咬，接着指尖的鲜血在铜钱上快速写写画画着。 片刻之后，纸钱化作一只蝴蝶大小的白鹤，振翅飞向天空，转眼间消失不见。 小姑娘看到那白鹤飞走的样子，眼睛里瞬间闪烁着好奇的小星星。 她小心翼翼的从许纯良肩头滑下来，然后拉着小孩儿许纯良一起，来到刘富贵身前，各自伸出手指，在刘富贵的孝衣上翻动着。 想要再找一片纸钱出来做蝴蝶玩。 可他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一张纸钱了。 “小姑娘，或许他身上只有这一张纸钱。我们别找了好不好。你看你爹爹的脸色，他都生气了。”小孩儿许纯良看到小姑娘竟然伸手往刘富贵的屁股上摸去，连忙开口拦道。 听到爹爹生气了，小姑娘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对着许纯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这才记起，似乎什么时候爹爹吩咐过，不允许随便伸手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尤其是男人！ 虽然她也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能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但爹爹的吩咐必须遵守！ “算了算了！不玩了！没意思！” 她将自己一双占据了三分之一脸庞的大眼睛睁到巨大，对着看向自己的爹爹像小黄人一样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同时乖乖的走到爹爹的脚下，顺着裤腿子爬了上去，然后自己悄悄的扒开许纯良胸襟前的衣裳自己钻了进去，并用自己的小手将许纯良被弄皱的衣裳整理的整整齐齐。 然后，她再次透过许纯良的衣服，悄咪咪的，好奇的看着刘富贵。 看着他身上的孝衣，和他面上戴着的那个欢喜面具…… …… 刘富贵背后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在他将联络本地斩妖司的纸钱鹤放飞之后，他就感觉到有两道眼神开始仔细的打量他。 作为破觅孝衣的主人，他对这种暗中的眼神拥有十分强悍的感知力。 并且可以通过对眼神的感知，找到那些偷偷在暗处偷窥自己小队的敌人。 可今天这两道眼神出现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破觅孝衣那简单又幽深的意识，在本能的向自己发出警告之后，就像是看到了天敌，不！就像是被诱发了记忆最深处的恐惧一般。 迅速将自己的所有意识全都收缩了起来。 并瞬间切断了与自己的一切联系。 强悍的破觅孝衣，在这一刻竟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孝子身上穿的衣服一样。 没有了任何特殊。 他当时就明白了过来。 那两道眼神，一定来自于无比恐怖的人。 可当他顺着初始感觉到的两个眼神寻找过去时，他什么都没看到。 也不是，他看到了许纯良那有些警告一般的眼神。 他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屁股后面不远处。 他在看什么？ 刘富贵把自己能想象到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最终选择了一个自己最愿意相信的。 刚刚那两道眼神的主人，此时正在自己屁股后面看着自己。 而那位恐怖的许公子，正在用眼神警告他们。 他们用眼神做出了战斗，而自己就是这场战斗的牺牲品。 于是他背后的冷汗就更多了\/。 恐惧几乎吞噬了他。 好在许公子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那里不到一息的时间，便转过了头颅。再次开始与自家队长说话，于是刘富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他下意识的在心中呼唤着破觅孝衣，可破觅孝衣就像是把头和脚都缩进了龟壳中的王八一般。 对自己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那令它恐惧的东西还在？’ 他再一次陷入了恐惧之中，孝衣中麻秆一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流下一层一层的细汗…… …… “噼啪！” “噼啪！” 伴着木柴燃烧发出的细小爆裂声，一阵饭香从墙角传来。 众人惊愕回头，却看到李六指父子在墙角单独点燃了一堆篝火，并在篝火上挂起一只小铁锅，在锅里炖着一锅飘着香气的汤。 看到许纯良看向自己，李秀莲连忙站起，挺起胸膛，一张口，便是他那独特又细腻的嗓音。 “公子，我和我爹在公子出手之后便获得了自由，想着今夜大概率要在这个院子里歇息了，就商量着就地搭伙做饭。” “公子放心，我们锅里煮的是从镇子外带回来的一只野鸡，用的柴火也是从院子外两个巷子之外的树上砍的，连水都是从外面打的，除了在这个院子里做的之外，绝对和这个院子没有任何关系。” “公子，先吃些东西吧？” 看到李六指父子的勤恳模样，斩妖司牧羊小队三人组，目瞪口呆。 从这两位父子身上，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从未见识过的钝感力。 ‘我们这边儿刚经历了斩神事件，你们两位甚至还是事件的亲历者，刚刚经历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给那位邪神跪下的事宜，然后在脱困的第一时间，你们就想到了给你们许公子做饭吃？’ ‘并且……，还极其狗腿的想到了不用这个院子里的一切？’ ‘你们许公子，还怕吃了这个院子里的东西闹肚子吗？还是怕吃了这个院子里的东西有邪神上身？’ ‘邪神看见他会第一时间逃跑好吧？’ 第534章 来历 一时间，在阵阵野鸡汤飘香中，气氛有些尴尬。 “额……” “一起吃点儿？” 许纯良做出了个邀请的动作。 一旁的白衣女子也同样将右手向后一摆，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牧羊小队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面带欢喜面具的刘富贵最先反应过来，他左右看了看，道：“今天这本地斩妖司来的格外的慢，我得去催催他们。” 说完，他向院外猛的一蹦，像僵尸一般朝镇子外飞去。 盛红提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她看都不看身边的同伴一眼，直接说道： “嗯，天綦你在这里看着这些布水族人，谨防他们逃跑，我也去看看，本地斩妖司实在是太没礼貌了。我们信号都发出去那么久了还不到，简直就是不像话。” 说完，她身上那些书写的经文快速流转着，化作一道红风，飘香院外。 一身血肉像是先被人彻底撕成碎块，随后又重新组装缝合在一起的王天綦先在心底怒骂了一句两位不讲义气的队友，然后用自己那张满是伤痕的难看的脸对着许纯良讨好的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 “许公子快去吃饭吧，我们队长给我下命令了，要我先看着这些人，我必须负起责任……” 于是， 他背对众人，一个人看着那些坐在地上的布水族人们，闻着不时从背后传来的阵阵香气。默默的等待着。 终于，在他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时，队长带着一队斩妖司小旗走进了院子。 兴许是队长提前打过了招呼，那些斩妖司小旗们进入院子后，不多看，不多问，没有一个人朝许纯良的方向多看哪怕一眼。 他们安静的，有序的拿出一根根看起来柔弱无力的麻草绳，将布水族人们的手腕绑住，让他们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一行人串成一串，一起走出了院子。 他们收走了那个放在厅堂中的棺材，拆走九孔穿山灶，揭掉那些违反常理，带着喜庆意味的奠字。 将整个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待这一切弄完，盛红提让所有人离开，随后自己走到正在喝汤的许纯良身前，恭敬告别。 “许公子，此间布水族之事以了，红提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叨扰公子休息了。” 说完，看到许纯良点头，她不等许纯良说话，便毫不犹豫的化作一阵红风，从这座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中消失了。 …… 放下碗筷已是深夜。 许纯良拒绝了李秀莲要为自己烧洗脚水的请求，翻身坐在那个不久前还栽着棺材的厅堂的房顶，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此时天上没有一片云彩，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天空上，就像自己斩出的死亡之吻一般…… 老年许纯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体左侧，也坐在青色的瓦片上，同样仰起头，看着那轮明月。 两人都没有说话，从侧面看去，如果不是二人年龄看起来悬殊太大，真的就像是一对儿双胞胎一般。 小姑娘也悄悄从他怀中钻出，顺着衣襟爬上肩头，她学着两人的姿势，在许纯良肩头盘腿坐下，用一只小手支着下巴，好奇的看着那轮弯月，想知道两人究竟在看些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院子里的李六指父子和白衣女子都没了声音之后，老年许纯良开口说话了。 “今晚那两个东西，有点儿不寻常啊。” “嗯？”许纯良转过头看着他。 “是的，爹爹，我也觉得那个东西怪怪的。” “虽然它不是很厉害，我一伸手就按住它了，但是它给我的感觉，很讨厌。” “讨厌？怎么个讨厌法？”许纯良诧异的扭头看着自己的肩头。那里坐着小姑娘。 小姑娘自生出自我意识以来，还从未说过什么东西讨厌。 “我说不上来。”小姑娘皱起眉头。 “只是觉得它的气味很讨厌，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就好像，就好像……” 她微微皱着眉头缓慢思考着说道：“就好像跟我格格不入一般。” “我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没有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知道。”老年许纯良的声音传来，他和小姑娘一起转头，看向老头儿。 老头儿不知何时又掏出了自己的烟袋锅子，并点燃了其中的烟叶。 却没有抽，他没有看许纯良和小姑娘，眼睛依旧看着那轮弯月，慢悠悠说道： “那东西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许纯良闻言瞳孔一缩！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我爬上云层，看着那东西时，我的意识中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东西。” “那像是我未来的记忆，又像是有人凭空把一些东西塞进了我的脑子一般。” “通过那些东西，我知道了它们的一些来历。” “它们……” 许纯良明显感觉到，老年许纯良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是一个庞大的，不可描述的，仅仅只是知道，就会感觉到无比恐惧的一位存在的……” “梦中的一个小小的东西。”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就像是我们做梦时，完全没有注意的，只是构成梦境主题的环境的看不见的角落里的，一根没有颜色的草一般的存在。” “因为它，它的梦便给这根草赋予了虚假的生命。” “而它的梦的边缘又恰好碰触到了我们的世界，于是那根草就投影到了我们的世界里，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神灵……” 第535章 突变 “一个庞大的东西？” “有多庞大？”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老年许纯良，他能确定，老年许纯良这时候正在害怕。 当然，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这时，他没来由的想起自己曾经隐隐约约看到过的，有关【死亡】那似乎无边际的大，又似乎无限制的小的身体。 以及蟠桃树那遮天蔽日，根系伸入无数空间的树体。 “不知道有多庞大。”老年许纯良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他的模样甚至有些疯狂。 只见他翻着白眼，身上的那些老人癍像刚从海中捞出的墨鱼皮肤上的墨点一般，不断放大、缩小，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变化着。似乎是受到了无法想象的惊吓，以至于连身体都开始变态了一般。 “我看不清。” “我完全看不清。” 他【看】到老年许纯良张口说道。 他只能看到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老年许纯良在诉说的时候，开合的嘴巴里已经没有了舌头。 似乎仅仅只是准备描述对方的模样，他便因此失去了诉说和描述的能力一般。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他【看】到他继续说道。 然后老年许纯良的嘴巴便消失了。他的头颅从鼻子以下，变成了一团长满了色彩斑斓的羽毛和腐朽的木头，以及斑驳石头和诡异肉质结合在一起的奇怪器官。 那些器官蠕动着，流淌着。 不发出任何声音。 而老年许纯良，则依旧颤抖着，手舞足蹈着。 进行着【诉说】。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发生了变化一般？’许纯良在心中想到。 ‘那个东西也太厉害了吧？老年许纯良只是诉说他，就不知不觉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出现，许纯良就发现老年许纯良再次变了一个模样。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子。 一根根由朽木、腐土、甲壳、风化石头，以及腐烂肉质组成的触手从他身体上钻出，并快速占据了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爹爹！” “老家伙他怎么了？” 小姑娘无比惊恐的抱住了许纯良的脖子，颤抖着问道。 因为老年许纯良的诡异变化，她感觉到了恐惧。 紧接着，院子里，白衣女子也迅速从屋中走出，看向许纯良。 当她看到许纯良身边那个满身触手的诡异东西时，她一直努力融合在一起的两张脸终于不受控制的彻底分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的看到老年许纯良。 也是她成为登阶者之后，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觉到恐惧。 真实的，物质一般的恐惧。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许公子，它是谁？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恐怖的气息！” “还有你肩膀上那个，那么小的东西，怎么也长得那么恐怖？” 许纯良闻言不由一阵诧异： “你看的到老东西？” “你也看到他变成了满身诡异触手的模样？” “我的肩头？” “我肩头是小姑娘啊？” “你也能看到她？她不可怕啊！” “你看她多可爱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肩头的小姑娘。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满身粉色瘤体，长满像福寿螺卵一般的红色泡泡，奇形怪状的东西。 那东西的【嘴巴】处，不停开合着，对他紧张的喊道： “爹爹，爹爹，老家伙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那声音，正是小姑娘的声音。 ‘这是小姑娘？’ “小姑娘，你怎么了？”他连忙伸手抓向小姑娘，想把它护住。 可当他的手即将碰触到小姑娘时，一旁的老年许纯良，像被硫酸浸泡了一般。 他身体上那些触手上冒出无数浓密的泡泡。每一个泡泡中都钻出一个很小很小的，满身触手的小东西。 那些东西一钻出来，就发出凄厉的，像是有无数废铁和钢钉在一起摩擦的声音般的诡异噪音。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那些小东西张牙舞爪的朝自己奔来，他毫不犹豫伸手抓住血肉铜钱剑，狠狠一劈。 猩红的肉质纤维四散分开，带着一颗颗铜钱朝那些小东西撞去。 “呲啦！” “呲啦！” 硫酸腐蚀血肉的声音出现，许纯良惊恐的发现，那些无往不利的铜钱，竟然在接触到那些小东西的瞬间，便被腐蚀碎裂开来。 它们小小的肉质般的触须身躯，竟然连周遭半毫米内的空气都带上了腐蚀性一般。 一个接触的瞬间，那些东西便轻松的、毫发无损的突破了血肉铜钱剑的剑网，朝许纯良的身体扑来。 许纯良脚下一蹬，身体瞬间向左后方如同瞬移一般平移了一丈。 并同时将血肉铜钱剑丢掉，伸手拔出了黑玉剑。 体内灵气像不要钱一般涌入剑中。 紧接便斩出一条漆黑的剑幕，像那些小东西泼墨一般涌去。 这一次，那些小东西没有像刚刚面对血肉铜钱剑时那么随意。 两只满身触手的小东西被剑气斩开，一条条混合着各种物质的触手四散飞射着。 然后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条濒死的蚯蚓一般的东西。 而其他小东西则快速向后退去，再次钻入了老年许纯良变成的那一坨东西中。 它们钻进钻出，身体便变大了几分。然后再次向许纯良撞来。 许纯良黑玉剑连斩。 身体极速变换着位置。 “嘶！！！” 突然，他失声痛呼一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他感觉到那里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在他的左侧脖子处，小姑娘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子。 她变成一条长着粉色泡泡的人类面孔、蜗牛壳子的奇怪动物。 一张嵌套在一起的诡异嘴巴中，是层层叠叠，参差不齐的牙齿。 此时，她那张嘴巴正咬在许纯良的脖子上。 一些血管一般的口器从嘴巴四周钻出，像狰狞的虫子一般向许纯良脖子上扎去。 “噗噗噗！” 那些口器扎中了许纯良的脖子。 紧接着一些物质便注入了许纯良的皮肤中。 清凉、火辣、酸麻、舒爽、恐惧、愉悦、衰老、年轻…… 一滴滴混合着无数情绪、物质、真实与虚假的东西，毫不留情的钻进许纯良的皮肤里…… 第536章 这才是仙 “膨！”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瞳孔发出了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不自觉的放大。 脖子上，小姑娘大声哭着： “爹爹！” “爹爹！” “对不起！” 她那个层层叠叠的嘴巴不停的开合着，对许纯良表达着抱歉的情绪。 同时像一条凶狠的狼狗一般，用层层叠叠的牙齿和口器，不停的撕裂着他的血肉。 “叠叠，得得……” 她的声音变得虚幻虚无，许纯良却依旧能够听的懂……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爹爹，对不起。” “我的身体不听我的了。” “啊……” “爹爹的血肉好香啊，小姑娘好喜欢……” “…… ” “爹爹……，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东西。” “它好大……，好美……” “好……恐怖啊……” 小姑娘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的，另一边，老年许纯良此时变成的那一滩子已经无法形容的东西中，还在不断钻进钻出着满是触手的小东西。 它们像一窝蜂一般朝许纯良飞了过来。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东西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东西吗？” “我没有想象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 他的思绪极速旋转着，思考着。 “膨！” 又一道爆裂声传来，许纯良回头，只看见刚刚白衣女子站立的地方。 一张脸分开成两份的白衣女子早已没有了原本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诡异的影子。 那是一片人形的星空，其中闪烁着无尽的星光。 一根根星空质地的触手在它身边不断蠕动着。 她张开自己满是星辰和黑暗肉质的嘴巴，大声呼喊着： “啊！” “啊哈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神！这就是仙！” “师尊，你错了！” “你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是登阶，根本不是登阶！” “登阶的他们算什么神，什么仙。” “狗屁！” “这才是仙！” 她张开自己满是星空质地的触手们，兴奋的喊叫着。 然后重重的飞起，站立在与许纯良相同的高度。 平视着许纯良。 “许公子，何必执迷不悟？”她的声音从身体中传来。同时混合着男声和女声，以及带着隐约兽吼和风雷之声的怪异声音。 “你？怎么了？”许纯良诧异的看向她。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老年许纯良、小姑娘一模一样的气息。 虽然他们三个此时完全是三种状态。 可许纯良依旧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样的来历。 ‘难道？’ 他心中闪过一道猜测。 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老年许纯良开始形容那两个东西的来历之后。 当他开始形容那个做梦的东西的庞大和恐怖时，老年许纯良开始发生变化。 紧接着是小姑娘。然后是白衣女子。 可自己为什么没事？ 他好奇的思考道。 并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很正常，优美的，血淋淋的触手。包裹着身体的布匹一样的皮肤，粗壮有力的尾巴，和生在肩头的佛头。 ‘多么美丽的一具身体啊。’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心中赞叹道。 而这时，白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许公子，何必执迷不悟？” 他错愕的抬头，只听到白衣女子接着说道： “其实你在变化发生的那一刻也和我们一样，感觉到了恐惧，不是吗？” “只是你习惯了不去恐惧，所以没觉得罢了。” 听到他的话，许纯良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 他下意识的顺着白衣女子的话向下思考着。 “我一开始就感觉到了恐惧吗？” “可能吧？” “毕竟我和老东西其实是一体的。他恐惧了，我不就恐惧了吗？” “所以，其实我恐惧了？” “可是，我又在恐惧什么呢？”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拥有着什么样的形象？竟然让老东西仅仅只是思想了一下，便发生了这么多变化？甚至直接具象出了肉身，并失去了自我？” “还有，白衣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变化了的老东西，竟然直接就成了仙？” “她在老东西身上看到了什么？” “还有小姑娘，她也是看了看变化的老东西。就也跟着畸变了，甚至还控制不住自己，在不停的攻击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小姑娘当时说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真糟糕啊！” 他用力思考着，想要试试可不可以同频老年许纯良的记忆，寻找到那个让他恐惧的东西。 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是隐隐约约，真的感觉到了老年许纯良的恐惧。 于是，他感觉到了老年许纯良的恐惧。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极致的，仿佛汇聚了全世界所有生物最深层次的恐惧的恐惧。 仅仅只是感觉到了一丝丝。 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当他颤抖的瞬间。 他的身体上，刚刚那些他看在眼中，看似真实，实则是欺骗的，优美的，血淋淋的触手。包裹着身体的布匹一样的皮肤，粗壮有力的尾巴，和生在肩头的佛头。 便真的变成了真实。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快速畸变。 一个个黑色的泡泡在他身上像肥皂泡一般激发出来。 一些诡异的情绪凭空滋生。 他感觉自己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憎恨这个世界的一切。 同时，一个隐隐约约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伟大东西出现在他视觉深处。 它似乎在缓慢蠕动，又似乎在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又似乎在飞翔。 好像它的移动和形象只是自己的臆测，只是以自己可以理解的形式展现出来一般。 就这样，那个遥远又伟大，模糊无法看清的东西，从极为遥远的方向，朝他缓慢的走了过来…… 第537章 祂 看到那个摇摇晃晃，看不清模样，无比伟大的身影。 许纯良心中生出无尽的疑惑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为何疑惑，却不知道为何恐惧。 只是他的身体和意识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他的意识开始畸变，他的身体开始增生。 一块块暗金色的瘤体开始在他身体内外疯狂的生长着。 转眼间，他便没有了人模样。 暗金色的触手，果冻质地裸露在外，比一辆小轿车还大的脑子。层层叠叠像游泳泡皱了的脚皮一般的皮肤， 和一张用一块块、一片片佛陀面孔、女人哭脸，儿童笑脸组成的奇怪面容。 他感觉自己无端的恐惧，却同时伴着这恐惧变得无比强大。 于是那些面孔同时张嘴，哈哈大笑着。 笑声从嘴巴中传出，就变成了哭声。 “呜呜呜……” “我成仙了……” “我成仙了……” 看到他的模样，变成星空状奇怪人形的白衣女子上前抱住了他。 她用她深邃柔软的身体包裹了许纯良，以及地上摊成一片泥水模样的老年许纯良，和依旧在许纯良脖子上边道歉边啃食的小姑娘。 她的背后生出一条诡异的触手。 那触手像一根从星空深处伸出的上吊绳一般。 一头在无尽的深空中，一头在她和许纯良的脖子上。 然后，伴着令人牙酸的拉动声。 那上吊绳将许纯良和她一起，往天空的方向拉去。 被绳子系紧了脖子，许纯良却丝毫不觉得难受。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和意识中的那恐惧随着这个绳子的出现都变得减少了许多。 绳子拖着他们越来越轻的身体，穿过一团黑云，又穿过一团白云。 再穿过一团像绿色棉被一样，很像绿草皮一般的绿云， 然后是斑斓色彩的云层。朝着漫天星斗缓慢又快速的诡异上升着。 在绳子四周，一些奇怪的东西出现，随后又惊恐的散开。 许纯良看到了鹤头人身，身上罩着白色道袍的鹤。 看到了巨大的蛇与龟纠缠在一起，在黄色的云层里忘我的交合着。 看到环城一个圆，彼此手拉着手，不停旋转跳舞的肥胖如猪的飞天。 它们看到许纯良和白衣女子之后，都会先好奇的飞过来，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一般，疯狂的向四周逃散着…… 许纯良看着他们，畸变成了层层叠叠如腐烂肉质一般的意识古井无波。充满了不屑。 他就这样和白衣女子一起，被那根上吊绳吊着，在虚无一般的星空中，不断上升着，上升着…… 时间仿佛精致了一般。 没有前后，没有流逝。 他就这样吊在上吊绳上，深入星空之中。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与白衣女子一模一样，无比平静的被那根上吊绳拖动着。 他们的内心，被纯粹的恐惧占据了。可那恐惧却并不侵蚀他。 只是不停的同化着他，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漂浮在星空中的一块石头一般。 一直到，他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即便看见，也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庞大身影。 祂从世界之外走来，不知要去向何方。 许纯良早已变成了石头一般的思绪，终于有了流动。 他再次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身边，那个一直包裹着自己，同样已经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石头一般的白衣女子思绪也拥有了流动的力量。 她依旧抱着许纯良，然后用激动又迟缓的声音说道：“我终于看到了……” “我的大人。” 许纯良迟钝的意识越来越灵动，那无尽的恐惧再次沸腾。 他也终于重获了自己强大的观察力。 他分明看到， 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这根上吊绳，另外一头，分明就连在那个身影的腰上。 而在祂的腰上，还挂着许许多多同样的绳子。 绳子们很自然的低垂着，上面挂着一个个身影。 白玉佛陀，白衣仙人，似龙又似蛇的奇异动物，无形无质的光晕…… 他们，都是仙神。 他们，无比强大！ 许纯良几乎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远比自己磅礴强大的多的多的浩瀚气息。 祂正在缓慢的朝自己这个世界的方向走来着。 而自己这个世界，一些黑色、红色的无法形容的东西不停的冲向祂。 却在还未靠近祂的地方诡异的消散。 仿佛祂的身上拥有着看不见的磁场和力场，可以绞杀一切莫名靠近自己的东西一般。 许纯良被滔天的恐惧包裹了。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这一刻，他终于从内而外，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投降！ 成为祂腰间挂着的一个玉饰。 这个想法出现在他心中。 就像刚刚白衣女子提到的那样，认祂为主人。 他几乎就要说服自己了。 可另一个声音，在他心中，无比微弱的喊叫着！ “不自由，毋宁死！” 这句话是他前世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句子。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何时何地，又在什么书上看到的这句话。 可当他的本能都想要成为祂的挂饰时，这句话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许纯良的心底。 就像是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任何光亮的黑夜里，点燃了一根蜡烛一般。 蜡烛的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也驱散了他心中的一些恐惧。 确切的说，他的身体还在本能的，不受控制的恐惧着。 他的意识也同样如此。 而诡异的是，他的心。 他那颗来自蓝星，在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中，本该最无用的一颗自由、自我、从不相信世间有救世主的心，瞬息间，没有了任何的恐惧！ 不自由，毋宁死！ 这句话出现在心中后，许纯良整个人就停止了畸变。 甚至，他开始往最初的，人的方向蜕变着。 感受到他的变化，一直抱着他的白衣女子憎恶的看向他。 “你怎么可以？” 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怎么可以，拒绝成为伟大的祂的追随者？” 她的声音出现的瞬间，那从远处走来的，伟大身影腰间悬挂的那些东西。 也都睁眼看向了许纯良。 “你怎么可以，拒绝成为伟大的祂的追随者”他们恶狠狠的看向许纯良， 同时，悬挂着他们的麻绳开始快速变长，他们由配饰快速变成了仙神的模样。 朝许纯良扑了过来。 无尽的仙神气息，瞬间朝许纯良涌来。 第538章 不自由，毋宁死 看着那些遮天蔽日，出手就能毁灭一座城池，甚至一个世界的仙佛们。 一直在害怕，终于获得了片刻自我的许纯良。 肆意的笑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昂着头，恢复了原本模样的脸庞上，五官尽数展开。 状若疯狂的笑着。 肆意，随意，目空一切。 他的笑声在世界与世界的边缘回荡着。 那些悬挂在祂腰间的仙佛们，带着滔天的气息，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身边，早已变成玉佩的白衣女子同样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你这个疯子！” “不！你这个癫子！” “纯粹的癫子！” “你在笑什么？你为什么要发笑？”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的身体分裂成一片一片星空，同样几乎能灭世的滔天魔气在她身体上升腾着。 然后，一条条血肉形成的星空锁链，疯狂的朝许纯良身上扎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许纯良疯狂的笑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你尽管过来！” “你们尽管过来！” “我不会逃！” “也不会躲！”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然后……” “杀死你们！” “或者……，杀死你们！！！” “永远的，永远的…… 不死不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些仙佛们看疯子一般的眼神中，他伸出双手，左手黑玉剑，右手桃木剑。 “噗呲！” 桃木剑扎碎了他的心脏。 黑玉剑从左侧太阳穴插入，从右侧太阳穴钻出。 接着狠狠一拧。 伴着升腾的灵气。 许纯良整个人炸裂开来，碎成一片。 只留下所有那些神佛们，诧异的看着他变成的那一团血污。 白衣女子变成的身影诧异的看着自己身边，不明所以。 她不停的重复着， 重复着：“这是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仙成神，不好吗？” 就在他们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将他们系在腰间，当作玉佩的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祂低下头，看向那片低级的世界。 那是祂以往行走中，永远都不会低头去看一眼的尘埃。 可祂只看见一点粉色的灰尘。 祂抬起拥有六千七百四十二根手指的手掌，在身前掐算着。 想要找到那一点其余预感代表着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一段令祂诧异的话。 你尽管过来！” “你们尽管过来！” “我不会逃！” “也不会躲！”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然后……” “杀死你们！” “或者……，杀死你们！！！” “永远的，永远的…… 不死不休！” “…… ” “？？？”祂心意中闪过一连串问号。 一张蝼蚁一般的人脸出现在祂意识中。 “为何，一只蚂蚁，会让我感觉到危险？”祂在自己的六万七千八百四十七个心意中思考着。 每一个心意都有不同的一亿六千万种答案。 每一个答案，都是那张面孔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 可不知怎么的，祂就是感觉有些…… 心慌。 心慌？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 他再次低头，无比诧异的看向那个蝼蚁一般的世界。 那世界的主神也不过如此，自己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疯掉，溃散，死去。 所以，为什么要心慌呢？ 祂下意识的思考着，可祂的六万七千八百四十七个心意却瞬间做出了决定。 于是他用一个眼神，压迫向那个世界。 在他将眼神看向那个世界时，那个世界里，沉睡的死亡，死亡身边飘荡的各路仙佛。 以及那些疯了的，没疯的，已经成仙成神的登阶者们。 不受控制的惊恐起来。 他们的身体开始畸变，他们开始炸裂，死亡…… 泯灭。 就在这一切开始的瞬间的万分之一刻…… “噼啪！” 在许纯良自杀，成了血污的那一处，一个微小的点出现。 就像是镜子中间被一粒极其微小的子弹击中一般。 先是极小极小的一个点，接着点连着线，线连着面。 从最小最小的点，到最大最大。 极致大的面。 这个面甚至大过了祂。 大过了祂所在的世界。 大过了一切。 接着…… 在无尽无尽的世界之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无比细微，却无比清脆的…… 碎裂声。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仿佛时间暂停。 “哦。” “这样啊。” 祂一阵恍惚。然后，无尽世界，瞬间碎裂。 一切回档…… …… 祂，依旧在无尽世界间缓慢行走着。 祂后退了无数个世界的距离。 但祂对此一无所知。 尽管祂，全知全能。 祂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回档了一次。 …… 祂对许纯良的出现和离开。 一无所知！ …… …… 黑！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许纯良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上那一轮弯月。 如同千万年的记忆一般， 那些枯燥的、虚无的星空行走的光影快速在他眼前流淌而过。 他双眼中恢复了灵动。 “原来……” “是这样啊！” 紧接着，那些关于祂的记忆开始快速消失。 许纯良毫不犹豫，再次提剑。 “噗呲！” 他再次杀死了自己。 一切再次回档。 经历了瞬息的黑暗后，他再次站在了月下的屋顶。 双目中一阵恍惚，那些关于祂的记忆，被他用死亡一次的方式，禁锢在了心意之中。 就像他早先禁锢关于蟠桃树和死亡的记忆时一样。 他长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记住有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 同时， 他不停的回想着祂的恐怖。 却一点也不害怕。 ‘不自由，毋宁死！’他轻声对自己说道。 “咳……”耳边传来老年许纯良的咳嗽声。 “今晚那两个东西，有点儿不寻常啊。”他听到老年许纯良在耳边说道。 一剑斩出，将老年许纯良从房顶斩了下去。 他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第539章 非凡科技? “什么情况这是？” 摔下楼顶的老年许纯良被许纯良一剑斩成了两半。 一半挂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桂花树上，一半摊在院子中央，青色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许纯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了？你个癫子，你干嘛突然斩我一剑？” “还有，你把我屁股怎么了？我怎么感觉屁股这么疼？” 许纯良看了一眼他挂在桂花树的那半截身体，摇了摇头：“屁股应该不会疼，老东西，屁股在树上挂着呢。” 老年许纯良转头看了一眼桂花树，接着哇哇大叫起来。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许纯良，你这个遭瘟的！你把我斩成了两半，这是赤裸裸的伤害！” “你伤害的是我吗？不！你伤害的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啊啊啊……” 就这样，他躺在地上，在自己被斩断的身体下方具现出真实的血液和断断续续的肠肚，并不停的爬来爬去着。 将鲜血沾满了地面。 他不停的痛骂着许纯良，骂他是个遭瘟的癫子，骂他分不清自己和他本为一体。 他骂的极脏，可许纯良却笑了起来。 站在许纯良肩头，伸手抱着他的脖子的小姑娘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开心。 同样，一直在屋中偷偷看着白衣女子那两张分开又融合，融合又分开的脸的小孩儿许纯良，也极为诧异的看向许纯良，不明白为什么老东西这样骂许纯良，许纯良却如此开心。 许纯良哈哈笑着，然后抓起一块块房顶的瓦片朝老年许纯良砸去。 “啪！” “啪！” “啪！” 老年许纯良一边在地面上拖着猩红的肠子爬着，一边拾起瓦片碎片朝许纯良砸回去。 他们就像两个忘记了年龄和烦恼的孩童，不断攻击着对方，也被对方攻击着。 脸上开心的表情却越来越盛。 老年许纯良知道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他本能的选择不去探究。 因为他知道那是许纯良的选择。 也知道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危险的东西。 他拥有极为敏感的对危险的本能回避。 而许纯良看他终于不再去提关于那两个东西的事情，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终于，在二人的刻意为之下，与【祂】之间的那点联系被二人刻意遗忘，不再牵连…… 这一夜过的极慢，尽管许纯良不再去想关于祂的那些事情。 但一些与星空中的枯寂和浩瀚感，还是时不时的进入他的梦中。 让他睡的极为不安稳。 终于，天亮了。伴着镇子中传来的嘹亮鸡叫声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遥远犬吠声，许纯良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是一对儿小小的红屁股。 他恍惚了一下，认出了屁股的主人。 是小姑娘。 此时，小姑娘正半蹲在他的眉心处，用扎马步的姿势，双手向前伸抓着他的两撮头发，不停的扭着屁股。 感觉到许纯良醒来了，她嘻嘻一笑，翻身从许纯良脸上爬了下来，趴在他的胸口，开心的撒着娇： “爹爹，你终于醒了？” “小姑娘都醒了好久了，你才醒来，我们出去找好吃的好不好？” 她的话吸引了一旁乖乖坐着的小孩儿许纯良。 听到好吃的，??小孩儿许纯良也连忙站了起来，一对儿眼珠子发出炽热的光，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纯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本能的感觉自己还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索性他用力甩了甩头，支着院外笑道：“也罢，那就去找些好吃的吃吃……” …… …… 半天之后，许纯良一行人离开了这个不知名字的镇子，再次走在枝繁叶茂的荒野上。 天陈国的路网与坤国和雍国差别很大。 越是在天陈国呆的时间越长，许纯良就越能发现天陈国的不同。 比如说此时他们走的官道，就能从细节处展现出天陈国的强大，以及民生设施的用心。 天陈国的官道比坤国宽大的车道还要宽出一倍。 足足可以容纳六辆马车并行。 而宽大，并不是它最大的优点。 在道路两旁，许纯良甚至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个现代社会才有的，像礼兵一般生长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 天陈国的行道树，是一棵棵高大的许纯良没见过的笔直绿树。 树干上有着一层层圆环一般堆叠在一起的花纹，而树顶上方，宽大如绿色伞面一般的奇怪叶子，向四处张开着，遮挡出一片片花瓣儿似的阴凉。 在绿叶下方，有一颗颗像手臂一般又粗又长的奇怪果子。 能在官道两旁栽种行道树，这可是极为先进的建设理念了。 再看地面，坚实的地面虽然是土地的颜色，但当许纯良好奇的蹲在地上研究时，他却发现那坚实的土下面，竟然有一条条猩红色的，虫子一般的事物在土中纠缠在一起。 它们彼此粘合着，挤压着，让铺在他们上方的土地更加坚实，甚至，许纯良发现，当土质地面被损毁，出现明显的破损后，那些虫子一般的事物甚至会蠕动着，推动那些土块移动到相应的位置，将损毁的地面修补完整。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那些东西，并在仔细研究之后，诧异的发现，这些事物竟是那行道树的根系。 这些行道树，在保护着这个路面。 用它堪称诡异的本能。 一些极为隐秘的血色符文在树根中，像细线一般流动着，证明着这些树的来历不凡。 当许纯良看明白这一切之后，他愈发惊讶。 也愈发的喜欢天陈国这个国度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之后，第一次看到有国家会把超凡力量应用到如此的地步。 不是说其他国度没应用，而是其他国度对超凡力量的使用，都局限在统治者想要长生，或者想要成仙的应用范畴。 而天陈国，却将这些力量应用到了基础公共建设上。 虽然他们可能也是为了更好的统治天陈国，可许纯良也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他们的用心。 ‘非凡科技啊！’他忍不住在内心赞叹着。 第540章 上官秋棠 走在这样的官道上，许纯良感觉自己的幸福感都提高了许多。 他暗自在心中做出了决定，等自己去过了游神宫，并回去杀死雍国的皇帝后，他将考虑在天陈国长期生活。 并用自己的力量，为守护这个国度出一份力。 这道情绪，在他发现官道一旁还有驿馆，并且驿馆不单单接待天陈国的达官贵人，还接待过往行脚游商，普通百姓时，他愈发满意了。 站在用木架、土墙，以及灰色枯草皮搭成的驿馆前，许纯良满意的点点头。 一旁人精一般的李六指看到许纯良的神色，立刻恰到好处的说道：“公子要不我们在这驿馆中歇歇脚，吃顿饭，喝一杯热茶？” “我总听说天陈国的驿馆中也有一味名为茉莉飞霜断沧海的好茶，却无缘尝过，公子或许有机会可以试试。” 自从在许纯良这里学到了那三刀可以斩出恐怖老虎的刀法之后，他就一心想要服侍好许纯良。 “也好，我们进去看看这驿馆做的怎样。” 许纯良点头应是，于是李六指父子连忙跑前跑后的收拾着马车和物品，然后在前面引路，带着许纯良和下了马车的白衣女子一起走入驿馆中。 小姑娘好奇的从许纯良肩头伸出脖子，看着驿馆中的一切。 行人的马车与牲口，被统一安置在驿馆西侧的牲口棚中，驿馆甚至还专门搭建了竹质的顶棚，来帮助行人们守护好他们珍贵的牲口们。 而右侧，是一个令人熟悉的九孔穿山灶。此时两个肥胖的厨子站在灶边，正在切着一些鲜嫩的绿菜。 阵阵香气从九口锅中飘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有鱼的味道，有鸡汤的味道，还有很多许纯良没闻过的鲜甜味道。 一眼瞧去，可以看到正在锅中翻腾的，一只只白嫩软烂的鲜鸡。 许纯良闻到的鸡的香味，正是来自于那口锅中。 他点了点头，对那两位厨子的手艺表示了赞赏。 院子正中间，是一座用木架和夯土，建成了六层阁楼。 阁楼很宽大，也很简洁，没有繁华浮夸的装饰，墙面平直，窗户也很大，并用洁白的纸张糊在窗户上，给人一种很清爽干燥的感觉。 同样，有两棵在路上见过的行道树栽种在阁楼两侧，许纯良看了一眼。 夯土制的墙面中，隐隐约约隐藏着那些像虫子一样搅合在一起的根系。 它们在守护着这栋阁楼。 ‘这样的话，这房子可就没有修缮的需要了，它简直就是一个会自我修复的房子。’ 许纯良看着那两棵树，思绪不由跟着游走起来。 ‘要是这些树还会跑的话，那岂不是这房子就可以被这树带着去往它需要去的地方？那这可比前世的房车也过瘾多了。’ 赞叹着天陈国的超凡科技，他在李六指的开路下走入了阁楼。 刚一进楼，他不由一阵恍惚。 有种回到了樊城当斩妖司小旗的美好生活的感觉。 那时，他有事去斩妖司坐班，无事便去烟花巷玩耍，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些隐藏在烟花巷中的诡异。 那是他永远回不去的美好青春。 而此时，眼前的天陈国驿馆，让他想起了那些在樊城烟花巷里，斩杀诡异的，没羞没臊的日子。 那个女诡异，他可是生生回档了六次还是七次的。 恶灵骑士的滋味， 很冰凉。 也很青春。 “许公子，我也没想到，这天陈国的驿馆，竟然如此的……，美妙。” 李六指满是皱纹的脸微微抽搐着，不好意思的跟许纯良说道。 他不确定许纯良是否会喜欢这种环境。 站在门廊下，看着厅堂中那些身着轻纱的莺莺燕燕，许纯良的脸变得有些严肃。 “本来挺喜欢天陈国的……” 他缓缓说道。 天陈国给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但他没想到，这个国度的驿馆，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青楼女子。 这甚至就是一个青楼！ 他看到大厅中已经有数个富商打扮的身影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身边陪酒那些女子的衣袍中。 而那些女子非但不生气不害羞，甚至还开心的扭动这自己的身体，好让那些富商们可以更加顺手一些。 ‘这些女子实在是太没羞没臊了！’他在心中想道，然后接住了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 “本来挺喜欢天陈国的……” “现在……” “更喜欢了。” 尤其是他看到两个长着狐狸耳朵，一个行着白兔耳朵，一看就是女诡异的姑娘穿着轻纱从厅堂中穿过的时候，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嗯……” “天陈国的人，幸福感一定很高。”他赞叹了一句，随后往厅堂中走去。 今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衫，头发也很随意的披在肩头，却给人一种完全无法忽视的感觉。 他就是这样一个即便穿着打扮无比简单，也依旧会令人瞩目的人 。 所以在他向前走去时，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 甚至那些把手伸进驿馆中女子的衣袍中的人们，也都不由扭头看向了他。 然后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闪过一道念头儿…… “好帅气的男子…… ” “他好帅！” “哟……”一声娇媚的喊叫声响起，人群后走出一个丰腴娇媚的女子。 与其他女子不同，她没有穿那种很清透的轻纱服装，而是穿着一套绣工精巧，挺括饱满，又与她丰腴的身材极其贴合的暗红色锦服。 并在头顶戴着一个黑色镶嵌白色玉石的冠带。 许纯良认得那冠带，那是代表着天陈国官身的标志。 ‘这女子，是官？’许纯良诧异心道。 只见那女子走出一个优雅的一字，来到许纯良身前，用一双好看的眸子上下狠狠看了许纯良一眼，这才自我介绍道： “本官是这驿馆的驿官，名为上官秋棠，今日本驿馆能接待公子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有幸的紧呢……” ‘上官秋棠……’许纯良在心中重复着她的名字。 上官，那可是天陈国的皇姓，再看这驿馆中，那些身上有不凡气息的武者们时刻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模样。 这姑娘，不简单。 第541章 吃饭 “公子不是从东京来吧？”上官秋棠穿过人群，站在许纯良面前。 一双妙目像是会说话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的眼睛，眸子中充满了好奇的神色。 “嗯？” “上官大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东京人士？”许纯良不由好奇问道。 东京，便是天陈国的京城，比灵熙城还要大出数倍，据说有起码两百万人士生活在那里。 许纯良相信，哪怕是这个世界上记忆力最强的人类，号称拥有心眼通明之境，洞察世事之眼的当世大儒，也没有能力认全整个东京城的人士。 “嘻嘻……” 上官秋棠嘴角上扬，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如果是东京人士的话，以我从小生活在东京城中的经历，又怎么可能没见过公子呢？” 许纯良闻言不由一怔，呵呵笑了起来。 “上官大人真会夸人，不过我确实不是东京人士。” 他没有顺着话头往下介绍自己的来历，而是微微侧头，看着上官秋棠身后偏左侧的方向。 那里有一张空桌子，正好够坐他们一行人。 上官秋棠似乎是个极有眼力的人，她顺着许纯良的眼神向后一扫，立刻便知道了许纯良的想法，面对许纯良的冷漠，她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十分自然的顺势转身，作出一个请的动作，同时笑道： “哈哈，这里恰好有个空座，公子快请。” 同时，她对一旁侍立的女子吩咐道：“替我把这位公子招呼好，凡是公子点的菜，只要是我们驿馆中有的，都可以上。对了，今天这位公子点的所有菜，都打个八折。” 听到她的话，一旁早就注意着许纯良的人们也都不由吃了一惊。 那些知道上官秋棠身份的人，一时间也都纷纷开始猜测许纯良的来历。 所有经常在外行走的人都知道，天陈国的驿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等的对待着每一个顾客，菜单上的菜只要有钱就可以点的样子。 但实际上，那些据说足够珍稀名贵的菜品，永远在点菜的时候都是没有。 那些东西，是留给真正的达官贵人们食用的。 比如李六指进门前才提过的那道名为茉莉飞霜断沧海的茶，就不是轻易可以喝到的好东西。 此时有了上官秋棠这句话，那许纯良无论点什么菜，还是什么酒水，都不会听到没货这样的回答。 当然，这些还是次要的。 真正让那些懂行的人觉得震撼的，是上官秋棠给予的那个折扣。 八折。 这是一个既有示好动作，又不显得很突兀的折扣力度。 很多不懂行的人，在出来吃饭时，会认为老板给免单是最有面子的方式。 但在真正有钱有地位的人之间。 是从来不会提免单这样的优惠力度的。 因为无论是吃饭的人，还是卖饭的人，都不差这一顿饭的饭钱。 也不会觉得免了一餐饭的费用，就能让另一个人觉得欠了人情或者别的什么情分。 甚至有些稍微敏感的人，还会觉得对方是不是瞧不起自己，在羞辱自己吃不起饭的感觉。 所以，通常来说，在更上层一些的人们的交往之间，八折，就是一个很好的折扣。 当然，更亲密一些的关系，直接便不提钱了。 有些人开的餐厅，对待常来常往的朋友从来都是不收钱的。他开的这个餐厅，不过是给朋友们相聚吃饭，搞一个顺心顺意的私密空间罢了。 …… 此时上官秋棠就是这么想的，她看的出来许纯良的不一般，却看不出来许纯良究竟有多么不一般。 于是本能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示好许纯良，并不着痕迹的试探一下这位看起来帅气又极为不一般的少年公子。 当然，这一系列动作在许纯良面前。 无疑是对牛弹琴。 尽管许纯良如今的杀伤力早已不可估量，面板中的属性点甚至已经可以直接让他连跳数阶，到达仙佛甚至不可知之境。 但前世他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这一辈子也从未在‘上流社会’摸爬滚打过。 所以对这些独属于上流社会的默契并没有太深刻的感知。 于是，上官秋棠的一番试探他完全没有感觉到。 他只是听到了上官秋棠表示要打折的态度，于是很自然的朝着她，用自己习惯性的礼貌对着她笑了笑。 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然后便直接在主位上坐下，很随意的朝旁边的李六指说道： “嗯，你来看着点单吧。那个提过的什么茶，点几杯尝尝。”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低下头，伸手去抓正要顺着自己的衣服往下爬的小姑娘。 他这一番动作，让上官秋棠瞳孔不由一缩。 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视自己的人物。 无论是在东京城，还是这驿馆当中。 无论是当世大儒，还是斩妖司那八位不可一世的掌物使，从来都没有人如此对待自己。 许纯良的这番作派，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尽管心中颇有波澜，她表面上却微微一笑，对着许纯良点点头，然后带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位侍者朝一旁走去。似乎对许纯良不领情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快。 她静静走出大厅，来到驿馆后面独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中。 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女自行散开之后，她一个人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然后开始默默思考…… …… 很快，李六指点的茶和饭菜便被端了上来。 不得不说，那名为茉莉飞霜断沧海的茶，确实很香，虽然不如那日的菩萨茶，也足以令人惊艳。 而饭菜，也做的色香味俱全。 许纯良吃的十分满意。 待他刚放下筷子，一旁的李六指便已经既有眼力的悄声对他说道： “公子，刚刚已经打过招呼了，定了三个房间，您自己一间上房，卉姑娘一间上房。我们父子也住一间。” “您看是现在去休息还是？” 许纯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目光第一次扫过整个大堂。 大堂中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普通的行脚人和游商的商贾，除了左侧几张桌子上坐着的明显兵家模样的军士之外，再无其他显眼人物。 看那些兵家也向自己投来目光，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上楼。 第542章 莲池壁画 “将军，是他吗？” 许纯良上楼之后，刚刚那个看着他的兵家身后，一个身穿白袍白甲的小将悄悄将脑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看到他的动作，那些聚在一起正在吃东西的兵家们纷纷直起身来，一个个伸手抓住了身边放在最顺手位置的武器，并下意识的变得紧张起来。 那一直弯着身子，用一双手抓着个猪头猛啃的兵家直起身来，只见一身褴褛的盔甲，盔甲胸前还有一片如泼墨般的血痕。 在他致其身来的瞬间，一层若隐若现的凶煞之气在他身前的那片血痕中猛地流出，紧接着又快速缩回他的胸前。 他放下手中猪头，摇了摇头。 “不是。” “这人虽然气质独特，那张脸也是夜聚喜欢的模样，但他却不是夜聚。” 听到将军如此回复，那些本已经做好随时出手准备的兵家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一个个放松下来，再次抓起筷子或勺子，开始对付自己面前的食物。 …… “嘎吱……” 许纯良推开门，便看见自己屋中站着两个绝美的姑娘。 这两个姑娘一个长得极为冷艳，一个看起来十分可爱。 都是各自类型中的极品。 “两位？” 许纯良看着她们微微顿了顿，这才接着笑道：“我好像没有点两位这么香艳的菜肴吧。” 那两位姑娘的回应也十分直接简单。 她们伸手便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露出各自白皙的皮肤，和赤裸的身体。 那是两具许纯良看了都说好的绝美身体。 许纯良没有注意的是， 在她们脱掉衣衫的瞬间，一直跟在许纯良身边，与他一同走进屋子里的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以及一直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和脚边的柯基小狗， 瞬间便消失了。 而许纯良只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睛像是不够用了一般，忍不住不停的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扫视着。 如果把在布水族院子里回档前发生的一切算上的话，他其实可以算得上是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枯寂的生活。 那段被上吊绳挂住脖子，一直在星空中缓慢上升的经历，是一段无比枯燥无味的生活。 平日里倒还没什么影响。 可此时这两位姑娘脱掉衣服站在他身前后，一些压抑许久的诡异情绪便瞬间吞噬了他。 他的双眼瞬间变的赤红，接着毫不犹豫的朝她们扑了过去。 …… 驿馆后方，在独属于上官秋棠的那个院子的下方，有一个隐藏极深天然的暗室。 暗室很深，距离地面起码有十五米的距离。 在暗室顶棚处，有一片片赤红色虫子一般的树木根须。 这些根须编织在一起，挡住了泥土的下沉，形成了这样一片天然暗室。 此时， 独自回到院子里的上官秋棠正独自盘坐在一个泛黄的蒲团上。 在她面前，有一根反转着用细线悬挂在虚空中的蜡烛。此时这根蜡烛正以反转的姿态诡异的燃烧着。 借着那根蜡烛的火光，可以隐约看到她面前那个墙壁上，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壁画中央，火光照亮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株诡异的并蒂莲花。 一白一黑，巨大无比。 每一个花瓣，都有一张人脸。 而莲花四周，是一张张巨大的黑色莲叶。 那些莲叶的纹理极为奇异，仔细看去，竟能从莲叶上看到一张张平静的人脸。 诡异的是，这壁画明明是一个平面画作，可看上去却给人一种那些莲叶和花瓣上的人脸都是活着一般的感觉。 她就这样盘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壁画，双目紧闭，口中用极低的声音轻声念着：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白莲降世，天清地冥……”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白莲降世，天清地冥……”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并默默的等待着。 当房间中的许纯良伸手抱住那两个姑娘时，正在念咒的她眉头一皱，口中的咒语便念的更快了。 同时，那张巨大的壁画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哗哗……” “哗哗哗…… ” 像风吹过了巨大的莲池，壁画上的莲叶随风飘荡着。 那些莲叶上的人脸也都皱起眉头，与上官秋棠的表情一模一样。 如果此时有人能同时看到她们的表情以及许纯良房中姑娘的表情的话，就会知道，其实他们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样。 就这样，他们时而皱起眉头，时而用力呼吸，却同时张开嘴巴，一起低声重复着……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白莲降世，天清地冥……” 这咒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团极为低频的声音。 却像是被无形的力场禁锢着一般，只在壁画之前激荡。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那巨大壁画中心的两朵莲花上，一黑一白两朵莲花的花瓣上的人脸也终于活了过来。 它们与他们一样，也开始一同念咒。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白莲降世，天清地冥……” 伴着咒语声，两朵莲花开始蠕动起来。 当蠕动变得极为剧烈之后，它们一阵颤抖，各自吐出半个莲子。 两个半边的莲子瞬间化作实质，闪烁着神异的气息。然后融为一体。 化作一个一半白，一半黑的诡异莲子。 白与黑不停的相互流动着，却不会侵染对方分毫。像是两团嵌合在一起，却永远不会真正融为一体的两种液体一般。 此时，他们念咒的声音愈发大了。 那些咒语通过极为隐蔽的通道，在暗室与地上阁楼之间，打开了一条特殊的虚幻通道。 通道的另一头，正是许纯良的房间。 于是，那个黑白莲子悄然消失，顺着那个虚幻的通道钻入许纯良身体中。 随后，上官秋棠身体一颤，瘫软在地上，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从许纯良的房间中有了两个女子之后，有一个她看不到的熊孩子便顺着那个冥冥之中存在的通道，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只是他像是无比好奇这暗室中的场景一般，只做观察，却没有作出任何制止的动作。 第543章 逻辑不同，结果不同 正将全身心投入在欢愉中的许纯良瞳孔微缩，一黑一白两道极为隐蔽的光华出现在他的眼底。 他瞬间便感觉到了不对。 毫不犹豫，他收回抓在身前女子身上的手，一把将手指捅向自己的眼睛。 “爹爹，不用。” 小姑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看见本已消失的她悄然出现在许纯良身后，有两片粉色的树叶遮着她的双眼。 同时，她的双手瞬间变长，并在变长的过程中，变成了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然后从许纯良后脑勺探入。 许纯良只觉得有两团冰凉的东西钻进自己的脑袋，然后在自己q弹的脑子里扒拉着，寻找着。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枚同样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莲子。 并用力把它从许纯良的脑袋中拽了出来。 “爹爹，是一颗莲子。” “这莲子好奇怪啊，我感觉它有种很诱人的感觉，我能吃掉它吗？” 许纯良伸手推开身边那两个满脸惊恐的女子，伴着柯基小狗汪汪叫的声音，放在一边的黑玉剑唰的一声飞起，悬浮在那两个女子面前。 可不等许纯良威胁，那两个女子低呼一声“真空家乡”之后，便瞬间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变成了两个轻飘飘的躯壳。 连许纯良都没看出她们是怎么死的。 似乎她们的死亡与许纯良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看她们死了，许纯良便不再理会她们，伸手从小姑娘手中抢走了那颗她想要塞进嘴里的莲子。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体了？” 他仔细观察着那个莲子。 莲子一半黑，一半白，白的晃眼，黑的深邃。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莲子中的黑和白不断流动着，却泾渭分明着，并不彼此混合。 伴着他用手指捏住那莲子，血肉与莲子实质的那一部分接触后，一些嘈杂的声音从那莲子中进入许纯良的意识中。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同时，一些嘈杂的黑白交织的光线，也出现在许纯良双目中，它们像一堆堆被无形的猫儿摆弄的线团一般，不停在他视线中晃动着，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许纯良的意识本能的一分为二，一部分与身体重合，任由那些声音和光线影响着自己，似乎有些沉迷其中。 另一部分则从身体中抽离，像个理智而冷漠的神一般静静的看着那些东西和被它们影响的自己。 然后，他从莲子中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莲子，不是凡物。” 像是神意。 并且，远比七斗米教掌教的转世身上的神意要纯粹的多。就仿佛是来自真正神灵的一样。 “她能吃吗？”许纯良的身体转头，看向同样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年许纯良。 “这东西，是以她们两个的身体为媒介，从别处送来到你身体中的。”老年许纯良先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接着伸手从他手中拿走那颗莲子。 放在手心看了看。 听到许纯良在询问老家伙自己能不能吃那颗散发着香味的莲子，小姑娘连忙睁大了双眼，并不停的用力睁到最大，力求把自己最萌的一面展现给老年许纯良。 却看到他将莲子捏起在眼前认真看了看后说道： “她不能吃。” 因为老年许纯良拿走莲子而恢复正常状态的许纯良看到小姑娘瞬间变成了哭丧着脸的神色。 于是宠溺的用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刮了刮。 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老年许纯良笑着解释道： “这里面的神意虽少，却在能级上远远高于你的承受力。” “如果你吃下去的，怕是瞬间就会被这莲子上附着的那些东西瞬间侵染，轻则被那神意污染，再也没有了自己。重则瞬间暴毙……” “不！你吓唬我！” “我都闻到香味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可怕。” “而且，有爹爹在，爹爹那么厉害，他怎么可能看着我被这东西侵害。” 小姑娘嘟着嘴巴，用双手抱着许纯良的脖子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也会很难受的。” 老年许纯良将那枚莲子放在掌心，端到与双眼平齐的位置，仔细的观察着。 片刻之后，他轻吐一口气，缓缓道： “不过，这东西也确实是能吃的。”顿了顿，他对两眼放光的小姑娘说道：“不过不是你吃。” “是他吃。” 他指着许纯良说道。 “我吃？”许纯良不由瞪大了双眼。 “如果我吃的话，刚刚就没有必要把它抠出来了吧？” “那可不行。很多时候，逻辑不一样，结果就不一样。虽然同样都是进入了你的身体，但进入的方法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他的长相实在慈祥，许纯良甚至会觉得他在搞黄色。 “刚刚那是它们种进去的，在那个逻辑中，你属于土地，而这枚莲子属于种子，你是提供养分的一方。而它，才是生长的主角。” “而此时你把它挖出来，再吃下去，就互换了你们的主次地位，你变成了食用者，它变成了食物，它为你提供养分。” “当然，为了不成为你的养分，在你吃它的时候，自然也会吃一些苦头。不过苦尽甘来，你会获得一些好处。” “来，吃吧。” 他将那枚不断流转着黑白双色光芒的莲子再次放进许纯良手中。 于是许纯良再次感受到了那嘈杂的呓语，以及黑白相间的光团。 “怎么吃？”他询问道。 “莲子嘛，当然嚼着吃了，总不能蹦爆米花吧？”老年许纯良难得开了个玩笑。 许纯良翻了个白眼。 他以为要像道士一样开炉炼丹，烧上个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把这莲子炼成一枚散发着喷香丹气的丹药再吃下去呢。 “哈，你又不会炼丹，也没有学那玩意儿的耐性，我又怎么会炼丹。”老年许纯良呵呵笑道。好像有些时候，他能想到许纯良在思考些什么事一般。 “好吧。” 许纯良不再多言，张口将掌心那颗莲子塞入口中。 “呼～～～～” “哗啦啦啦～”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第544章 无生父母? “哗啦啦，哗啦啦……” 许纯良站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平台上，周围全是迷蒙的雾气和黑暗。 除了狂风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 脚下的平台似乎有些不稳定的摇晃，推动着他往前走着。 “我这是到了哪里？” 他心中不由疑惑道。 紧接着，他耳朵里多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夹杂在风中，隐隐约约的，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听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 “我这是到了真空家乡了？”许纯良心中闪过一个极为不靠谱的念头。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许纯良发现自己脚下的那个绿色平台开始凶猛的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些纹路在他脚下绽放，那些纹路不断开合着。在他脚下穿梭，一些黑白交织的光芒出现。 接着，在他头顶那灰蒙蒙的雾气中，突然跃出两轮硕大的，一白一黑，巨大的太阳。 它们一个发着刺眼又照耀一切的白光，一个发着阴暗吞噬一切黑光。 黑光与白光交织在一起，遮挡了一切其他视线。 许纯良只觉得自己的眼球中传来阴冷又爆裂的诡异刺痛。 但他还是毫不在意的睁大双眼，紧紧盯着那两轮太阳。 不！ 那不是太阳！ 那是两朵莲花。 一黑一白，如同世界的中心，在天空上微微摇晃着。 不！ 那不是莲花。 那是一个拥有前后两张面孔的女人！ 她的脸明明是一前一后，就像是一个球的两面。 可许纯良却诡异的感觉她在看着自己。 不！ 那不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同时拥有女人和男人身体的人。 许纯良分明看到，她的白面孔和黑面孔在不断流动着，转变着。 不同的男子和女子，老人和小孩儿的脸，在它的两张面孔上不停替换着。 不！ 它不是一个人！ 它分明还是花朵！ 一黑一白，并蒂莲花。 它的模样不停变幻着。 就在许纯良观察着它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哼声穿过无数虚空，带着滔天浪潮一般的白光与黑光，朝许纯良汹涌扑来。 许纯良毫不犹豫伸手，他的耳边传来两道虚无的叫声。 “爹爹～” “汪汪～” 叫声刚起，他感觉自己手中握住了两柄剑。 一柄冰凉漆黑，一柄温润粗糙。 黑玉剑，桃木剑。 许纯良同样冷哼一声。 双剑向前劈出。 粉红，黑色。撞向那白色与黑色的浪潮。 轰！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 许纯良一个翻滚，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驿馆中。 老年许纯良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小姑娘和柯基小狗也用同样的表情，惨兮兮的看着他。 “你们在看什么？”他下意识的问道 。 紧接着便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低头，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肉像被硫酸腐蚀了一般，一块块血肉和烧成流油质地的皮肤黏在洁白的骨头上，一些白色与黑色相间的光正在他溃烂的血肉上闪烁着。 “你的伤就是我的伤。”老年许纯良向他走来，伸手握住他只剩下白骨的右手。 紧接着许纯良身上的伤口便开始流动起来。 它们顺着二人彼此握住的手，从许纯良身上转移到了老年许纯良的身上。 “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老年许纯良任由自己身上的血肉往下啪啪啪掉着，然后化作虚无。 许纯良点了点头。 等他再抬头时，身上的疼痛已经尽数消失，刚刚血肉的溃烂也像是幻觉一般。彻底消失。 他完完整整的站在了那里。 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不同。 一些奇妙的知识通过消化出现在他意识里，一些从未有过的力量，也同样出现在他的身躯中。 “咔吧！” 一声虚幻的轻响在他意识中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打开了一道锁一般，然后，便感觉自己和世界的连接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这些感觉很玄妙，很难形容。 ‘我又一次升级了。’ ‘在没有使用属性点的前提下。而且，升了两级。’ 他看了一眼属性面板，面色变得极为古怪。 姓名：许纯良 年龄：17岁 属性点： 境界：仙佛（升级不可知境需属性点） 技能：仙佛身（千手观音态，时间：30息）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更强大的敌人，注：可诛杀不可知之境）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机率：13%。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机率：32%。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无（无）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 ‘原来他们都错了。’ ‘仙佛境界，并不是真正的仙佛。’ ‘只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出仙佛的力量。或许称为伪仙佛境，才是更加正确的描述吧。’ 许纯良想起那些苦苦追寻，想要登阶，到达仙佛境界，称为仙神的登阶者们。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目标只是空有名头，并不是真正的仙佛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 在看向面板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些道理。 就像他此时，仅凭自身力量的话，可以使用30息的千手观音态。 那是真正的仙神之力，却并不完全。 或许……，在普通人眼中，这也已经算得上是成仙了。这便是一颗来自无生父母的莲子的神意能给我带来的变化？ ‘那无生父母得多猛？死亡那家伙又得多恐怖？’ ‘还有那个家伙？’ 许纯良在心中念叨了数句，然后不再纠结，看向了意识中那些多出来的知识。 那是一些关于白莲教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白莲教啊。’ ‘这特么，天陈国怕是顶不住啊’ 那些知识中，有着白莲教的一些详细又指向不清的描述。让许纯良极为诧异。 第545章 白莲籽食 许纯良双目有些失神的看着面前，随后在心中默默回想着他看到的那些知识…… 1，无生父母是真正的神灵。 2，无生父母拥有无数身体，每一个真信徒的身体都是无生父母的身体。无生父母可以通过这些身体降临人间。 3，只要世间还有真信徒，无生父母便永远不死。 4，白莲教是信仰无生父母的教派，每一个信徒都是无生父母的信徒。他们不修武技，通过信仰和祭献共鸣无生父母，以求获得成为真信徒的机会。 一旦成为真信徒，就会获得部分无生父母的力量。 5，白莲教分成了两派，一一派认为应该从上层入手，去悄无声息的取代天陈国的高层，在他们心中种下白莲籽食，悄无声息的改变他们的心灵。 另一帮人，则认为该从穷人出手，将过的更苦的人集结在一起，进行公开颠覆。 看到这些信息，许纯良不由自主的伸手摩挲着一旁桌子的边缘，暗自思考道： “所以……，我这是遇到了真神在人间的教派了？” “这白莲教，很邪门儿啊。每一个真信徒的身体都是无生父母的身体，无生父母还能通过这些身体降临人间？怪不得我看到的那两朵莲花的形象简直一直都在变化着一般。他拥有这么多真信徒？可我以前为什么没听过白莲教？难道真的像盛红提所说，白莲教都隐藏在天陈国？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莲教的信徒认为，信仰和祭献足够时，就能成为真信徒，获得无生父母的力量？” “难道寄生，或者同化，就是从成为真信徒开始的？” “这白莲教，还真是……” 信徒想要获得神的部分力量，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掠夺，或交换。 而神赐予了他们力量，却拿走了他们的身体。 很难说，究竟是谁吃了亏。 “而且可以确定的说，成为无生老母的信徒，也不止是通过被传教这种方式。他们甚至还有强迫别人成为它的信徒的能力。” “比如说那枚想要种进我身体里的白莲籽食。” “所以这里的人一定有问题。” 他抬起头停止思考，嘴角再次泛起那抹习惯性的笑容。 “你们有人知道那位上官秋棠在哪里吗？我想和她谈谈。” 他并不是无的放矢，在这么些天的经历中，他总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如果自己想知道的话，小姑娘这些人就能告诉自己。 他们就像是一群游走在自己身边一定范围内的幽灵一般，在别人看不见的情况下，默默的游走着，并替自己监控着身边的一切。 老年许纯良用手指着脚下的方向，呵呵笑着，道：“当然，那个熊孩子总是喜欢偷看别人，这会儿好像就在我们脚下的某处，偷看着那个白莲教的姑娘呢。” “哦。” “那我们去看看她吧。我真的很好奇。” “她是不是天陈国皇族的人呐……” 他一伸手，脱在一旁的白衣便悄然飞起，穿在了身上。然后他迈步走向房门。 紧缩的房门插上的门槛像是被无形的手打开了一般。自动从中间打开，露出门外的走廊。 他走出门。 大堂中依旧喧闹无比，人们坐在一张张摆着精美食物的桌子前，或是喝酒进食，或是搂着身披轻纱的女子们胡乱摸索着。对许纯良的出现一无所知。 许纯良穿过人群，走下阁楼。 周遭一切挡路的东西都自动向两旁分开，无论是纱织的帘子，或是种在瓷瓮中，向外散开如垂柳一般的青色树叶。 它们都像是被无形的事物控制了一般，自动在许纯良的路径前分开道路。 一直到许纯良走出阁楼，看着阁楼后面的小院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些东西并不是小姑娘他们帮我打开的。门、或是衣服，或是其他那些帘子和草什么东西。’ ‘还有那些这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人们。’ ‘似乎那些衣服和花草门帘们自己有了生命一般，在我前进的道路前自己便分开了。’ ‘还有那些厅堂中的人，我从他们身边穿过，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 ‘不！确切的说，就好像我不存在一般。’ ‘这是……，仙佛境界的一些附加能力吗？’ 他默默思考着，脚下却没有停留，大大方方的走在驿馆宽敞的大路上。 可无论那些站在明处的人们，以及那帮坐在窗口，可以同时监控阁楼内与阁楼外大路的兵家们，都没有发现许纯良从他们身前走过的身影。 就这样，在小姑娘和老年许纯良的带领下，他来到上官秋棠的小院子，径直走到院子边缘的一个莲花池前。 池子里有几尾肥胖的锦鲤在其中自由自在的游动着。 当许纯良来到池子前时，那些锦鲤瞬间便变了一个模样。 它们你咬着我的尾巴，我咬着你的尾巴，竟然在池子中形成了一个井盖大小的金黄的圆形。同时还不忘张开鱼鳍用力游动着。 池子中的水随着它们的游动，打开了一个有些虚幻的门洞。 许纯良迈步走入那门洞。 眼前一黑，接着便是一亮，许纯良便已经来到了地底。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莲花壁画，以及莲花壁画前倒悬燃烧的蜡烛和趴在地上的上官秋棠。 小孩儿许纯良坐在地上，正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那个莲花壁画。 许纯良迈步上前…… …… 疲惫、困顿、想睡觉。 上官秋棠只有这一个感觉。 每一次她设法给别人种下白莲籽食后，她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可即便如此，趴在地上的她依旧无比难受。 于是她当时便放松了自己，准备彻底睡过去。 可就在她即将陷入那美好的真空家乡时，她跪在地上的双股不由微微一抽。 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被偷看的感觉。 ‘有人？’ 她心中一惊，却不敢妄动。 刚刚经历过种莲仪式的她实在太疲惫了。 哪怕她已经是无生父母的真信徒，也依旧无法在现在对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做出有效反抗。 所以她静静的趴在地上，假装睡着，暗自在心中默念着‘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咒语，并希望借此获得无生父母的注视，助力自己力量复苏。 同时，她默默祈祷着，那个正在偷看自己的人保持住偷看的动作，直到自己恢复精神和力量。 第546章 询问 她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默默等待着。 好在那双隐约存在的眼睛似乎只想在一旁偷偷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 她心中稍安，同时不停的在心中呼唤着。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可以往总能隐隐感觉到的那两朵巨大的莲花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回应她。 就连身旁那个平日里总有神迹显化，据说是神灵照影的巨大壁画，此时也彻底沉寂了下去。 就像一幅真实的壁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上官秋棠不停的念叨着，心中却越来越没有底。 她感觉不到无生父母和真空家乡的存在了。于是没底变成了恐惧，恐惧变成了恐慌。 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朝着那双眼睛的方向看去。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在这种背景之下，她反而更加恐慌了。 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那双眼睛消失之后，黑暗中偷偷睁开了无数双眼睛一般。 那些眼睛眨呀眨，眨呀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充满了好奇。 上官秋棠颤抖了一下，再次趴在了地上。 将自己那张好看又尊贵的面容紧紧贴在地面上，闻着地面上传来淡淡的潮湿和土腥味。 在心中默默念叨着「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名字，想要重新与神灵取得联系。 可她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感受到无生父母和真空家乡的气息，好像它真的离开了自己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上官秋棠感觉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她终于感觉到，那些在黑暗中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眼睛，移开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不知是哥哥还是什么的小孩子的喊声。 伴着喊声抬头，她看到了一张此时绝对不想看到的脸。 许纯良的脸。 她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许纯良此时已经被种下了白莲籽食，他应该在沉睡，来给白莲籽食提供一个足够好的生存环境才对。 可许纯良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今晚已经有太多不正常的事情了。 她看到许纯良在自己面前停下，却不看自己，反而转身看向那幅代表着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壁画，他背对着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极为消瘦，却有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他融入了整片空间一般。他的身体边缘与黑暗融为一体，不仔细看他，就会忽略他的存在一般。 她呆呆的看着许纯良的背影，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许纯良看着面前巨大的壁画，只觉得与自己吞下白莲籽食之后出现在的那个世界十分的相像。 自己当时脚下那巨大的绿色平台，不就是这墙壁上的荷叶吗？ 而那两个看起来时而是人，时而是莲花的东西，不也正是这画面当中的那一白一黑两朵荷花吗？ “你们既然叫白莲教，为何你们的无生父母却有一黑一白两朵莲花相？”他看着壁画上的莲花好奇问道。 等了两息，没有得到回应的他不由回头，却看到上官秋棠那张脸上也很迷茫。 “看来你没有答案。” “也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答案。” “那我问一个你一定知道的问题好不好？”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 上官秋棠不由颤抖了一下，却发现许纯良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蛋上，并轻轻的抚摸着。 他的手，有些凉。 她心中没来由的闪过这样一句话。 “你是不是天陈国皇族？”许纯良笑着问道。 “是。”尽管上官秋棠压住心中疑惑，点头应是。 “真乖。”许纯良称赞了她一句，像是奖励一般，在她软软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接着问道： “你是白莲教的信徒？” 上官秋棠的身体再次微微一颤，点了点头。 “很好，你很配合。我很喜欢。”许纯良再次赞了她一句。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脸蛋移到了下巴的部位。 并用食指轻轻在她圆润的下巴上轻轻滑动着。 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栗，以及她下巴上的皮肤因为与他手指的摩擦而产生的一些极为细微的凸起。 “下一个问题，你是白莲教的真信徒吗？” 听到真信徒三个字，上官秋棠身体猛的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许纯良。 真信徒，这是只有真正的白莲教人才知道的秘密，她不明白，为什么许纯良会知道这个秘密。 她心中的恐惧瞬间便泛滥了。 整个人从上到下，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滴滴冷汗顺着皮肤流了出来。 看到她恐惧的模样，许纯良把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移了一些，轻轻抚摸着她洁白的颈。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很害怕，所以你是真信徒？”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尽管许纯良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可上官秋棠却感觉自己连意识都跟着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出于对无生父母的信仰，她想要怒斥许纯良。 可她的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甚至还有种想要朝许纯良跪下的感觉。 似乎许纯良的生命要比自己高贵一般的感觉。 所以她的身体在许纯良的询问出现之后，不等她反应，便自己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睁到了最大，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汹涌流出。 她的嘴巴不由张开，对着许纯良颤抖着回答道：“是的，我是真信徒。” 许纯良满意的点点头，将手向下，顺着她的脖子，探入了她因为颤栗而微微张开的衣襟。 握住了一些事物。 “听说真信徒的身体就是无生父母的身体，所以现在其实我捏住的，是无生父母的仍子？” 第547章 要求 许纯良的话传入上官秋棠耳中，让她心中生出无数问号。 ‘真信徒的身体就是无生父母的身体？’ ‘他为什么这么说？那怎么可能？我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无生父母怎么可能看向我这卑贱的身体？’ ‘可他刚刚一开口就说出了我真信徒的身份，这说明他知道很多我们白莲教的秘密。’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最初时似乎也曾怀疑过，为什么无生父母和真空家乡的画面上，总会出现那么多的面容？难道那些面容就是我们这些真信徒？’ ‘白莲教无需修炼，只要信仰足够，祭献够多，就可以获得无生父母和真空家乡的模糊链接，并获得无生父母的力量。难道这不是赐予？’ ‘而是一粒种子？和那些具象的种在目标身上的白莲籽食一样？’ 她不由想起往日里神往日里一赐予便绝对可以制造一个真正的神的信徒的白莲籽食。 ‘可是……，无生父母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 ‘收集信仰？还是…… 单单就为了拥有这么多身体？’ ‘我们这样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本能的觉得许纯良在胡说，却又感觉似乎哪里怪怪的。 似乎，许纯良这样的人，没有欺骗她的理由和必要。 这些疑惑，让她甚至忘记了许纯良正捏着自己的胸口。 就在她继续思索着许纯良所说的那些话里泄露出来的秘密时，却听到许纯良继续问道： “不说这些，我们来聊下一个问题。你们白莲教，分了两个派系？” “一个派系认为应该从上层入手，去悄无声息的取代天陈国的高层，在他们心中种下白莲籽食，悄无声息的改变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成为你们的信徒。从而不声不响，不引人注目的将整个天陈国变成你们的教国。” “另一个派系则觉得应该去吸引那些贫穷的普通人，让他们成为白莲教的教徒。这样就可以拥有无数的信徒，这样白莲教才能真正的强大。” “所以你是上层派系的？” 许纯良的声音，在上官秋棠的心中掀起阵阵巨浪。 抛开刚刚许纯良提到的每一个真信徒都是无生父母的身体这个存疑的信息之外，许纯良讲的都是白莲教最隐秘的秘密。 甚至连许多真信徒都不知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会知道这么多。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呵呵……” 许纯良微笑着，握着无生父母仍子的手微微用力。 “现在是我在询问你，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了。” 上官秋棠的脸不由得一白。感觉到身体某处传来一道生疼的感知之后，便变成了麻木。 仿佛那块身体被人从身体上拿走了一般。 她立刻变得极为老实，乖乖回答道： “是的，我们白莲教确实是分成了两个派系。” “但这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愿，这是无生父母的神谕。” “神谕？”许纯良回过头，看着身后那张巨大的莲池壁画。 壁画上，青色的莲叶像一张张人脸一般层层叠叠的铺开着，拥簇着正中间那两朵巨大的莲花。 一黑一白，并蒂莲花。 他想到一些可能性。 “所以……，你们一些人听到了取代高层的神谕，一些人听到了发展底层的神谕？” 上官秋棠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很好。” “你很乖。”许纯良伸手轻轻替她揉了揉被自己捏麻了的那部分血肉。算是自己对她的奖励。 “还有一个问题，夜聚有没有联系你？” “夜聚？没有！她怎么可能联系我。”上官秋棠迅速回应道。 似乎怕许纯良不信，话音还未落，她便接着解释道：“夜聚和我不是一派的，她属于力主要发展底层势力的那一帮人，我们两派系只是相互知道一些彼此的信息，却并不熟悉。而且她那张脸谁都没有见过，或许除了圣女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来找我。” “也不需要来找我。” “夜聚是底层势力哪一派的？我记得她是在京城哪位大人家出现时被斩妖司发现的啊？既然她是底层的，为何要去京城 ？”许纯良思索着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夜聚直接向圣女负责，我虽然也是神的真信徒，对她的事情却并不了解。” “好吧。”许纯良没有在深究。 他询问夜聚的情报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什么执着。 “那白莲籽食呢？” “你还有没有？” “啊？”听到询问的上官秋棠不由抬头看向许纯良。 从她的角度，许纯良整个人看起来无比高大，他的身影遮住了身后壁画上黑白双莲的影子，只剩下一片片发黑的莲叶在他身体四周四散打开，那些莲叶张牙舞爪的缓慢蠕动着，却不敢向他作出任何攻击动作，就好像他占据了黑白双莲的位置，成为了莲叶们的主人一般。 上官秋棠心底巨震，冷汗连出，整个人瞬间被汗水打湿。 她颤抖着说道： “我没有白莲籽食了。白莲籽食只能神当作赏赐赐予我们，平时并不会交由我们保存。” 许纯良看了一眼老年许纯良，看到他点了点头之后，知道她说的没错。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 “也好，那你再向你们的无生父母祈求一次，让它把那个白莲籽食再发上个十个八个的，我带走。” “啊？”上官秋棠本能的张开了嘴巴，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她从未想过白莲籽食还能要个十个八个的。以往都是有一个目标，赐予一颗白莲籽食。 像许纯良提的十个八个白莲籽食这种要求，从未有过。 “无生父母从未如此赐下过白莲籽食。” “而且白莲籽食从出现到种入人体，都是虚幻的，根本摸不住，握不着……” “我即便能在求来一枚白莲籽食，您也拿不到啊……”她不停的颤抖着，心中害怕极了。 此时她一点力量都没有，如果许纯良因为生气而对她下杀手的话，她将毫无反抗之力。 第548章 白莲教仪式 “哦。” “这样啊。” 许纯良皱着眉头思考着，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像个愉悦的孩子。 在他身边，上官秋棠看不见的地方，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小姑娘，也都跟着他笑了起来。 他们的表情一模一样，无论是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是因为笑容所露出的八颗牙齿，都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画师画出的不同角色的笑容一般。 “没关系，你继续向它祈求，就还以我为目标吧。” “让它再给我的身体里种一枚白莲籽食。” “啊～？”上官秋棠再次呆呆的看着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运转了。 “可是我刚刚试着在心中祈求无生父母了，他根本不回应我。”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呵呵……” “没关系，你尽管去做，如果真的无法联系到它，那就算了。” 许纯良说完，便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不大不小，刚刚好踩在烛火的光与暗的界限上，于是他的身体恰到好处的隐入了黑暗中。 伴着隐入黑暗的动作，许纯良的气息、感觉，在上官秋棠眼中和感知中便全部消失了。 就好像他借着【隐入黑暗】这个概念，把自己隐藏进了一种别人感知不到的概念中了一般。 这亦是许纯良到达仙佛之境后，拥有的一些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对规则的掌控感。 上官秋棠不敢多想，她连忙调整自己的姿态，重新在那个倒转点燃的蜡烛前跪下，然后从裙子下方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也不管许纯良是不是站在黑暗中，她伸手撩起裙子。 露出一双修长大腿。 站在黑暗中的许纯良，不由看向了她的腿。 那是一双好看的腿，也是一双恐怖的腿。 好看在于腿型。 尽管她此时还跪在地上，可她的腿看起来却充满了美感，匀称，修长，又不失肉感。 但恐怖，又在于她的皮肤。 她的皮肤很白，白的几乎有些半透明。借着微弱的烛光，许纯良能看到她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 可在这拥有着洁白的皮肤，美好的腿型的一双大腿上。 一根根蜈蚣一般的疤痕密布，还有一些极其新鲜。 像是刚刚割开的一般。 她接下来的一个动作，瞬间便让许纯良明白了这些疤痕的来源。 只见上官秋棠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借着用力一划。 “唰！” 锋利的刀刃划过她的大腿，在洁白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狰狞外翻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大腿向大腿内外两侧，黑暗之处流去。 在微微摇晃的烛光下，那条不断涌流着鲜血的大腿，有一种无比诡异的妖异美感。 她握着匕首，对着地面轻轻磕头。 “咚！”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她轻声喊了一句。 然后，再次出手，雪亮的匕首划过黑暗，落在洁净雪白的皮肤上，再次切开一条血红而外翻的伤口。 她再次对着地面轻轻磕头。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四刀，四条刀口之后，她将匕首重新别在大腿上，并掀起裙子，朝大腿上盖去。 许纯良分明看到，当她将裙子盖向自己大腿时，那些本已经从大腿上流出的鲜血，竟然像局部时间倒流一般，快速流回了她的大腿中。 只留下四道狰狞的伤口在证明着刚刚那个仪式的存在。 然后，上官秋棠便将额头贴在了地上，对准烛火后面那个巨大的莲池壁画，开始不停的默念着“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咒文。 许纯良身边，小姑娘好奇的看着莲池壁画。 她感觉到好像有一些东西出现了。 那东西若有若无的，像是存在着，又像是一种幻觉。 就在莲池壁画的上方。 许纯良也跟着好奇起来，他也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到来。 于是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一张脸本能的旋转了起来。 五官扭曲为一，在左眼的上方形成一个血肉旋涡。 五感也跟着融合成一，他失去了触觉、味觉、嗅觉、听觉与视觉，却真正的升维到另一种感知节奏。 然后便清晰的感觉到了拿东西的位置。 于是他朝那东西看去。 他看到了，一朵像是男女生殖系统的血肉团组成的一个细杆莲蓬，在莲池壁画中，缓慢的生长着。 上官秋棠每念一次‘真空家乡，无生父母’，那血肉细杆莲蓬就会生长一些。 同时，在它的杆子上，那些像是男女生殖系统的血肉也会跟着疯狂的搅合着。 并喷吐出一些黑色与白色夹杂在一起的雾气。 那些雾气并不散开，而是向上飞起，落在啊莲蓬头上唯一一个可以孕育莲子的孔洞中。 然后彼此分开，黑色是黑色，白色是白色。 许纯良心底有了明悟。 这些雾气，便是形成那个白莲籽食的东西了。 ‘可是……’ ‘为啥感觉这么恶心呢？’ 他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哈哈……”耳边传来老年许纯良的笑声。 “癫子……，你又着相了！” “你看到的形式只是你能理解的形式，并不是它真实的形态。”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解释过。” “低纬永远无法理解高纬，就像虫蚁无法理解人类一般。” “它们看见人类忙忙碌碌从它们的窝前走过，便只能猜测人们是要着急忙慌的寻找食物，因为它们的生活就是这样。” “可那个人类，可能只是急着打算去烟花巷里曰个骚的。” “这就是维度的局限。” “你现在虽然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但依然不是仙神。自然还看不懂仙神的真实。” “或者说，你只能看到你理解的真实。但那并不是原本的模样。” “那东西叫白莲籽食，那就是一颗莲子，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该吃就吃。”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句话吗？” “相信相信的力量。” 许纯良觉得老东西说服了自己，但只要一想起那个莲蓬杆子的模样，他还是觉得好恶心。 第549章 你是谁? 他在心中默念着，相信相信的力量。 然后再次朝那个莲蓬看去。 这一次，他的眼中便没有了那些男女生殖系统的模样，只剩下一支由黑白气息纠缠在一起的气形莲蓬。 不断有黑白二气从莲蓬下方飞出，填入莲蓬中央唯一的孔洞中。 随着上官秋棠口中不断念叨着‘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咒语，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黑白莲子出现。 同时，那个画满了莲叶与莲花的莲池壁画，也像活过来了一般，不停的摇晃着。 许纯良看到了一个通道。 通道的一头连着自己，另一头连着黑白莲子。同时又分出一条无比虚幻的线，遥遥的伸向天空。 他抬起头，顺着那条丝线往天空之上看去。 然后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时而像人，时而像莲花，时而又像万物的身影。 白莲籽食从莲蓬中滚出，那个连着许纯良与它的通道就像是一根被吸入了黑珍珠的吸管一般，发出虚幻的噗噜噜的声音。 紧接着，那白莲籽食便来到了许纯良的脑袋中。 不用许纯良吩咐，早就坐在他头顶的小姑娘直接将手伸进他的脑袋，在他的脑子里挑选寻找着。 然后，它将那颗白莲籽食拽了出来。 邀功一般在许纯良面前甩了甩手。 可许纯良没有看她。 他抬着头，顺着那条若有若无的线，与高天之上的那位存在对视着。 “哼！” 那拥有男女两张面孔，无数面容的无生父母冷哼一声。 与刚才吃白莲籽食时不同，这一次，低沉的哼声穿过无数空间，直接在许纯良耳中响起。 “膨！” 一声，炸响，许纯良的脑袋便炸掉了一半。 紧接着，一黑一白两团火焰凭空出现在他身体上，白色火焰燃烧着他的肉体，骨骼、血肉。 黑色火焰燃烧着他的意识，魂灵。 他瞬间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疼痛。 以及难以形容的虚无。 似乎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而在他身边，老年许纯良和小孩儿许纯良身上也同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小孩儿许纯良痛苦的哀嚎着，他的身体瞬间变大，塞满整个暗室，又突然缩小，小的像个针尖儿一般。 可那团焚烧着他的黑火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不断焚烧着，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老年许纯良身上同样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可他却依旧像往常一样，淡然的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许纯良，眼睛里写着一些隐藏极深的莫名笑意。 “你不疼吗？”小姑娘拿着白莲籽食，好奇的朝他问道。正疼痛难忍的许纯良闻言也朝他看了过来。 “疼啊。”他呵呵笑着说道：“可疼就是存在的，也不会因为我哀嚎两声就不疼了，不是吗？” 他看着许纯良，接着说道： “你不是想要再吃一颗白莲籽食吗？既然已经得到了，那就吃了它啊。” 许纯良摊了摊手，黑白火焰随着他的动作在暗室中舞动着。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都没有头了，还怎么吃白莲籽食。 “癫子，我很多时候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癫子。”老年许纯良哈哈大笑道。 “谁说没有头就不能吃东西了？” “你吃东西最终不都是吃进胃里吗？” ‘哦。’许纯良在心中哦了一声。 然后他伸手一招，伴着一声【汪汪】狗叫，黑玉剑唰的一声落入他的右手。 手腕一翻，剑尖直抵腹部，许纯良一剑割开了自己的肚子。 露出其中的肠肚。 他伸出左手在腹中摸了摸，找到了自己的胃。 此时，那个洁白如玉的胃上，同样流淌着白色火焰。 他丢掉黑玉剑，用两只手抓住为囊，然后用力往两边撕开。 “呲～ 啦～”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出现，他将自己的胃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 小姑娘不等他吩咐，小手瞬间变长，将那颗白莲籽食塞入裂口之中。 接着，许纯良双手用力向中间合拢，将胃部的伤口按住。同时在心底默念着： “消化它，消化它！消化它！” “轰！”一道源自灵魂的轰鸣声响起，暗室中，莲池壁画在这一刻开始张牙舞爪。 那一片片黑绿色的莲叶上，一张张人脸狰狞的瞪着许纯良。 而那莲池中央的黑白莲花，同时光芒大盛。 一黑一白两朵莲花开始疯狂旋转。 接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上官秋棠站起身来。 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她的身型和模样快速发生着变化。 身上的红裙向四周蔓延开来，变成了一片片莲叶材质的奇异衣裳，而她的脑袋上，出现了一前一后两张面容。 前面那张是女人脸，后面那张是男人脸。 一前一后，却诡异的同时看着许纯良。 “酹耜乸嗰？”她看着许纯良问道。 尽管她吐出的字眼许纯良从未听过，可许纯良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谁？” 这一刻，那颗白莲籽食在他胃中被快速消化。那一团源自无生父母的浓郁神意快速在他身体中流转着。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愈发强大。 就连那同时焚烧着他的血肉和意识灵魂的黑白火焰，这一刻也因为同源的白莲籽食被消化，从伤害变成了助力消化的营养，它们逐渐熄灭，露出许纯良被焚烧的破破烂烂的身体。 他失去头颅的脖子上长出一个血红色气球一般的肉球，那肉球长到了人头大小之后，便破裂开来。 露出他的脑袋。 “我就是我啊。”他笑着对面前的身影回答道。 “倒是你，你是无生父母，还是上官秋棠啊？” “鋈厣餍！”无生父母对着许纯良怒斥道。 许纯良却没有再回答她。他只是同时伸手，两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打开。 伴着他打开的动作，一根根虚幻的手臂在他背后张开。 乍一看去，似乎有无数根手臂一般。 黑玉剑飞入手中，桃木剑飞入手中，天机伞飞入手中…… …… 暗室上方，正在用心观察着四周来往人们的盔甲将军突然双目一瞪，用力抓紧了自己腰间的宽背大刀。 可下一秒， “唰！” 他的刀，他身上的弓箭，以及身边属下们的所有武器，尽数飞走。 第550章 衔尾血蛇 “嗯？” “戒备！”众兵家瞬间便展现出了作为天陈国兵家与他国不同的素质。 转眼间，以盔甲将军为首，所有兵家都已经站起，形成了一个攻击阵势。 他们一个个赤手空拳，却展现出了鲜明的气势。 “哗啦啦！” 一阵阵轻响间，他们看到整个驿馆内外，所有人的武器全都飞了起来。 刀枪剑戟，折扇银针，符纸铜钱。 大的小的，直的弯的，尽数在众人头顶打了个旋，然后落向驿馆阁楼后面那个小院的方向。 “天陈平安军副将慕容青松在此，所有闲杂人等，退！” 那失去了武器的盔甲将军冷喝一声，身前甲胄上泼墨一般的鲜血从盔甲上流出，然后分出一滴一滴鲜血，落在他身后与他共同组成阵势的兵士眉心。 血滴点落，他们身上都飘起了猩红的血烟，血烟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圆形的，用蛇口咬着蛇尾的猩红虚幻之蛇。 他们在虚幻之蛇的包裹下，一同往武器飞去的方向行去。 而驿馆中的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后，纷纷快速向后退去。 与其他国度不同的是，在后退中，走的最快的不是武者，而是那些行脚的商人，普通的路人。 而真正展现出了力量的武者们，反而故意压低了速度，他们自发的在后退中排成一列人墙，身上各自闪烁着属于自己力量体系的灵光。 将那些不会武功，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些人中，有一半人身上的灵气明显十分诡异，显然并不是人类。 可在危险之前，他们与凤回关的那些人一样。 一个个展现出了与其他国度不同的气质。 …… 慕容青松走在众军士身前，在衔尾红蛇血雾的护卫下，来到了那个小院外。 然后…… 他看到了一幅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小院内有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中，有一面画着诡异的莲叶莲花的巨大壁画。 壁画前，站着一个拥有两个面孔的怪异女子，以及一个背后伸出无数手臂，此时看起来宝相庄严的少年。 此时，他们丢失的武器，正出现在那少年背后的无数双手中。 它们捏着一个个武器，就像是庙里供奉的千手观音一般。 那少年他曾经注意过。 正是那个让他觉得很不一般，却判定并不是白莲教夜聚的少年。 ‘这少年，不一般的有点儿过分了吧……’ 慕容青松和他身后的白袍小将，他的亲弟弟慕容翠柏同时在心中想道。 ‘这是……’ ‘仙佛境！’ 家世渊源可以考据到万年之前的慕容青松与慕容翠柏两兄弟，心中同时闪过对许纯良的境界判断。 同时，两兄弟瞬间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退！” 他们同时轻声喊了一句。 然后快速后退，衔尾血蛇随他而驱动，带着众兵家如同一体一般，快速往驿馆外退去。 什么武器，什么兵家的荣耀，这一刻他们都不想了。 面对仙佛，不！仙佛不可面对…… …… “鋈窳跫？” “你想干什么？”从暗室变成了大坑的坑底，此时说不上来是无生父母还是上官秋棠的身影对许纯良问道。 许纯良却没有回复她。 他此时正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中。 这是他到达仙佛境界之后，第一次使用千手观音态。 这种状态，已经不能用以往的强大来形容了。 这是一种掌控，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他甚至生出一种感觉，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任何事。 于是他抬起一只捏着一串用蜜蜡串成的珠子的背后的手，对准了眼前的身影。 轻声道： “分开。” 话音一落，面前的身影竟然真的开始撕裂。 这种撕裂很扎眼，就像是电影中毒液和安迪被生生分开了那种感觉。 一道无比强大的身影和一个身材姣好，却虚弱无比的身影，被许纯良一个手势，一句话。 硬生生的分成了两个个体。 左边的个体，正是属于无生父母的那一部分。 而右侧的个体，正是上官秋棠。 此时，上官秋棠无比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种下了白莲籽食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祭拜无生父母的…… 这一切的记忆她都一直拥有着，却从未觉得古怪。 直到此时她被许纯良彻底从无生父母的那一部分中分离了出来。 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对。 ‘我竟然为了白莲教，坑害我们皇族？’她怒斥着一旁那个属于无生父母的身影。 此时，那东西已经没有了人样子。 它是一团黑漆漆的黏胶与白森森的骨质纠缠在一起的诡异东西。 身上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你很强！” “但也只是比我这一道分身强。” “你确定，要与无生父母作对吗？” 那东西看着许纯良，没有愤怒，也没有盛气凌人，只是用无比淡然的语气问道。 “都神灵了，废话还这么多。” 许纯良轻声吐槽了一句。 伴着他的动作，他背后展开的那数千只手同时翻腕。 一只只手掌在翻腕间划出优雅又玄奥的弧度，如果有修佛的僧人或修道的真人。 光是看着这些翻手时手腕的动作，便能领悟出一套套强大无比的伏魔手印。 “哗！” 一声轻响，所有手上的动作停止。 那些手掌做出了定格的动作。 然后，那位无生父母的分开就开始消散，还原，变成了最原始的空气，土壤，风与光…… “你……” “你在找死！！！” 它在彻底分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随后，暗室墙壁上那道壁画，开始自然消散。 壁画上的那些荷叶，那两朵莲花。 所有画在上面的面孔，都瞪着一双双诡异的眼眸，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你在找死！” “你在找死！” “你在找死！” 他们重复着刚刚无生父母分身留下的话，随后消散一空…… 上官秋棠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难以遏制的恐惧。 第551章 天杀的许纯良 ‘他杀死了无生父母？’此时上官秋棠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声音。 她呆滞的看着莲池壁画泯灭、消失。 她呆滞的看着那些莲叶上的面孔在咒骂中消散。 她呆滞的看着许纯良从千手观音态蜕变为原本的形态，看着那些被许纯良招入手中的各色武器重新飞走，向天空的方向席卷着消散。 她呆滞的看着许纯良，看到他走向自己，然后嘴巴开合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呆滞的看着许纯良说完后离开。 许久之后，她才晃过神来，想起了许纯良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 “白莲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如今已经被我彻底与它分开，以后好自为之吧……” 她呆呆的站在这没了顶的暗室之中，回想起往日里浑浑噩噩间所做的一切，本能的抽出别在大腿上的那根匕首，径直朝自己心口捅去。 “叮！” 一声金石交鸣声响起，她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颤，紧接着就是酸麻软的感觉。 惊愕低头，她看到自己胸口前，有一粒铜钱挡在了匕首之前。 “这？”她循着本能抬头，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小胖子。 那小胖子身穿一身白色孝衣，脚踩一双极为不合脚，几乎被撑破了鞋面的怪异绣花鞋，头顶还贴了一张写着敕令洪福齐天的黄色符箓。 看到自己看向他，那小胖子嘿嘿笑道：“姑娘生的这么美，不好好享受人生，干嘛要寻死啊？” “对了对了，在下……，想跟姑娘讨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白莲教啊？” “呃……，还有，这里看起来这么凌乱，是不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大战呀？” “奇怪，我的运势告诉我这里有个什么白莲籽食的宝物，吃了就能获得很大的福缘来的，我行了这一路，都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指引，怎么到了这里就没有了？” “……”上官秋棠有些呆滞的看着那个从墙面上笔直走下来来到自己身前的小胖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任由他不停的自言自语着。 “糟糕！” “我怎么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有种熟悉的味道？” “好像我的东西又被某个家伙抢走了的味道？” 他微微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转头看着上官秋棠，手腕一翻，一只黑色的蜈蚣出现在他掌心。 这蜈蚣与寻常蜈蚣不同，竟是由十几根人的断指和黑色头发，以及几根红线绑在一起形成的。 它趴在小胖子的手中，有些狰狞的蠕动着，威胁意味满满。 “姑娘，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老实实回答的话，我就不把这个蜈蚣塞进你的嘴里了。” “嗯，我说的意思你能明白吧？” 看着那个诡异蜈蚣，上官秋棠颤抖了下，连连点头。 “很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白莲教的对不对？” 上官秋棠摇了摇头，接着又连忙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原来是的，现在不是了……” “哦。”小胖子看了看那只蜈蚣，道：“它还没钻进你的嘴巴里，说明你没说假话。” “那下一个问题，你能弄来白莲籽食对不对？” 上官秋棠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连摇头： “不！不能了，以前能，但现在不能了……” 小胖子心中抽搐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往一个很不好的方向开始猜测，所以连忙问道：“所以，是不是又一个很帅的男人来过了？” “不！也不是最帅的那种，比我微微差一点儿，看起来极为骚包，心狠手辣，表面上却总是爱在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的一个讨厌的少年，是不是？” 看到上官秋棠张大了嘴巴，小胖子的脸上不由涨起一些愤怒的神色。 他抬起头看着星空，大声骂道： “天杀的许纯良，你这个狗东西。在雍国时你抢我机缘，到了天陈国，你还抢老子的机缘！” “到底你是气运之子，还是老子是气运之子。” “亏的李白衣那家伙，还总说你是好兄弟，好妹夫哥…… ” …… “阿切！” 三十里外的一处树林间，许纯良打了个喷嚏，伸手接过白衣女子递过来的一杯茶。 这茶正是传说中的茉莉飘雪断沧海，是许纯良将驿馆闹的一团糟时，李六指父子趁乱从驿馆中狠狠的拿了一大包。 当然，配套的茶杯和茶具也都在一并拿来了，为的就是让许纯良喝的顺心，喝的痛快。 这些都是李六指父子在看到漫天武器飞舞，尽数落入那个坑中时作出的本能反应。当时当刻，李六指父子发现自己手中的武器飞走的瞬间，父子两人就同时想到了。 【这大概又是许公子的手笔。】 和许纯良接触的时间越长，便越觉得他强大。也对这种神迹一般的现象变得不那么敏感了。 父子二人当时就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决定。 一定要将许公子大大腿抱得更紧。这才有了父子二人趁乱窃茶的事情。 相比于李六指父子二人，白衣女子做的就相对不着痕迹的多了。 在驿馆中时，她真切的感受到了许纯良身上的那一缕仙佛气，并深深被许纯良转换成千手观音态时泄露出来的强悍气息所震撼。 在当时，她就明白，许纯良怕是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仙佛境界。 两个脑袋同一时间也做出了决定，一定要抱紧许纯良的大腿，获得成为仙佛的方法。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许公子是我们见过的最有可能成仙甚至已经成仙的人，我们跟在他身边，一定能得到成仙的办法。’ 她捧着茶杯，用比以往热情，又不显得谄媚的姿态，给许纯良端上了那杯茉莉飘雪。 许纯良接过茶杯，笑着看了她一眼。 “想知道我刚刚的境界是什么？”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白衣女子的想法。 被揭穿的白衣女子并没有被人看穿心思的囧意，反而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对着许纯良行了个大礼，以两个头颅同时额头贴地，接着冷清又真诚的说道： “清秋自开智之日起，便一直被师尊耳提面命，教导无数，回望过去千年，所经历的，所追寻的，不过登阶二字。” “此二字早已成了清秋心中执念，还请公子解惑。” 第552章 神意守恒 面对白衣女子的询问，许纯良嘴角抽了抽，这些东西，他也不懂啊。 可看着她那虔诚的模样，许纯良又不好意思拒绝她。 想了想，他决定将自己在首次吃下白莲籽食时看到的那些知识告诉她。 无生父母一定是神，关于它的知识，也定是神的相关。想来她会感兴趣。 许纯良微微沉吟了片刻，喝下了茶杯中透着清香的澄澈茶水。 他指了指一旁的石头，轻声笑道：“坐。” 白衣女子猛的抬头，脸上不由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像那些突然捡到了金子的普通人一样伸手掐一下自己的大腿，来判断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无论许纯良接下来会告诉她什么信息，只要是与那个阶段相关的，那都是值得付出任何代价的。 她用自己的两颗头颅认真的看着许纯良。 四只眼睛里写满了孩子一般的真诚。 许纯良同样坐在一个青色的石头上，手中拿着一只青花瓷杯子，喝着她刚刚倒的那杯茶。 他仿佛与空间都融为了一体一般。身体周边与环境的轮廓有种模糊的感觉。 随着许纯良的一呼一吸，周遭的黑暗和空气，随着他的呼吸而缓慢波动着。 似乎不仔细看他，他就能随时融入这方空间中了一样。 ‘他确实已经成了仙佛了！’ ‘这一定是仙佛境界！’ 她在心中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许纯良再次轻轻在茶杯边缘上抿了一口，看着白衣女子轻轻笑着说道： “一些信息分享给你，但对你有没有帮助我不能保证。” 白衣女子连连点头，连连表示无论任何信息，自己都会感念于心，永远将许纯良的恩情记在心中。 “嗯…… ” “那我先跟你说说无生父母的事情吧。” ‘无生父母？’白衣女子不由一怔，诧异的看着许纯良。她怎么都没想到，许纯良会先从无生父母说起。 “无生父母从某种角度，和你现在的状态有点儿像。”许纯良看着她的两个脑袋缓缓说道。 看到她四只眼睛瞪的浑圆，许纯良伸手，金红色的灵气从指间流出，在两人之间绘制出一幅不断变化的画面。 “当你看着她时，她可能是一片青莲与一黑一白两朵莲花组成的青莲世界。白莲教称它为真空家乡。” 许纯良操纵着灵气，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青莲之海。 “那两朵一黑一白的并蒂莲花，就是无生父母的一个模样。” “佛家称为，相……” “可当你再看向她时，你会发现她变成了一个拥有两副面孔的人。”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 “就和你现在的状态有些像。”许纯良再次催动灵气，让那副青莲随之变动。具象出了他曾见过的无生父母以人为相时的模样。 “你看，和你像不像。” 白衣女子震惊的看着那幅画面，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当然，他还会变成其他模样。” 画面不断闪烁着，各种相不停的闪烁着。 “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相，他其实一直都是两种相，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体两面……” 当我看到她时我就在想，他的这个状态或许对你来说有些参考。 白衣女子四只眼睛里不断闪烁着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两只脑袋里充满了震惊。 “难道我错了吗？一体两面才是神体？” “不对！我没错！我怎么可能会错！这都是师尊教我的东西……” “可是，许公子说了，他看到无生父母的模样，就是一体两面。” “无生父母自然一定是神，她的状态就是一种正确！” “所以……，是我错了？” “可是……，师尊怎么会错呢？” 她陷入了难以分辨的迷惑之中，却看到许纯良手腕轻轻一抖，那幅用灵气绘制的画面再次变化。 她看到代表着无生父母的那两个人的脸不停的变化着，一张张面孔，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每一张脸上都有着相同的神色，明明不同，却给人一种是一个人的无数张脸的感觉。 那人影又变成了莲花，一瓣瓣莲花上是各种人的面孔，那些面孔依旧不同，也依旧拥有着相同的神情。 她再次听到许纯良的声音…… “你看这些面孔。” “每一张面孔都代表了一个人。” ‘一个人？’白衣女子心中不由生出疑惑，只听到许纯良接着说道： “白莲教有很多教徒，而当这些教徒足够真信，或祭献足够时，会晋升真信徒。” “我听说，白莲教的真信徒们可能就是无生父母的分身。而我也印证了这个讯息。” “无生父母可以通过一些形式，降临在真信徒的身上，并且控制真信徒的身体和思维。就像他的身体真的是它的一样。” “还有，我听说，只要世间还有一个白莲教的真信徒，那么无生父母就不会被杀死。” “轰隆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白衣女子心中有无声的惊雷炸响。 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尤其是那一句世间还有一个真信徒，那无生父母就不会被杀死，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足以将她吓的精神崩溃。 ‘难道？神还可以被杀死？’ ‘能被杀死的神，还是神吗？’ ‘如果还有一个真信徒就杀不死无生父母，那如果杀死了所有真信徒呢？那是不是说，就相当于杀死了无生父母？’ “神当然可以被杀死。”许纯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轻声说道。 “如果我们杀死了所有的真信徒，那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杀死了无生父母。” “甚至我在想，如果杀死一个个真信徒，不断抢走无生父母留在他们身上的神意，在积少成多，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或许我们就会逐渐变成无生父母，而那位无生父母，将沦落为凡人，或者……，死亡。” “我曾听过能量守恒的定律，现在想一想，或许这世间的神意，说不定也是守恒的……” 第553章 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 “夺走白莲教真信徒身上的神意……” “神意守恒，神意守恒……” “成为新的无生父母。” 白衣女子忍不住重复着许纯良告诉他的那些话，两双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往日里那些遮挡在眼前的云雾，在这一刻变得稀疏了许多，她隐隐约约有一种幻想，自己站在无尽的莲叶间，身穿一片片白色莲叶做成的华服，一冷峻一阴柔两张面容淡然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原来，这便是成神之路……”她喃喃自语着，接着突然醒悟过来，对着许纯良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多谢许公子指点，他日清秋若成就神位，登上仙佛之阶，必将以许公子马首是瞻……” 面对白衣女子的承诺，许纯良没有过多纠缠，他只是轻轻喝了一口杯中茶，对白衣女子报之以微笑。 而在他们身旁添柴加火的李六指父子，则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二人作出明显颤抖的动作。 在不经意的对视中，父子二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许公子的大腿可得抱紧了！” “刚刚许公子说的话一定要永远记在心里，父传子，子传孙，这将是李家最伟大的传承……” 说完了关于无生父母的相关信息之后，许纯良再没了谈性，白衣女子和李六指父子极为有眼力的闭上嘴巴，按捺着心中的兴奋和激动，服侍着许纯良喝茶休息，在宁静的黑夜中，除了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四周变得极为静宁。 …… “沙沙……” “沙沙……” 宁静的黑夜中，小蓝从自己的坟茔中飘了出来。 周遭的夜极为宁静，露水升腾之下，很凉爽，很舒服。 她张开双臂，想要任由自己的灵体自然的向上飘飞，可想起近日诡异界传闻有一群斩妖司的人像死了爹妈一般的精神紧张，在原野上对他们看到的所有人和诡异进行着紧张兮兮的检查之后，恐惧战胜了她想出去遛遛弯的本能，于是她运转灵气，朝坟茔中落去。 一阵清风吹来， 她打了个舒服的冷颤，转头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刚刚那阵风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她却诡异的觉得，很香。 触及灵魂的香，就像听说书先生讲过的人参果一般，有一种吃上一口就能增寿三千年的感觉。 这香味盖住了她的恐惧和本能，于是她朝着那道香味的来处，轻飘飘的飞了过去。 拦在面前的树木、墙壁在她的灵体面前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她一一穿透，飘到了一个火堆的上方。 那香味，正是从下方的火堆处传来的。 此时，一个俊美的少年正坐在火堆前，手中拿着一只青色茶杯，杯中是澄明的茶水。 那香味就来自那杯茶，或是那个俊美的少年。 她忍不住仔细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的皮肤很白，很透亮，有种从未见过的洁净感和神秘感。 他坐在火堆前，身前是燃烧的火焰不停抖动的光，身后是火光照耀不到的无尽黑暗与密林。 在小蓝眼中，那少年的身体仿佛与他身后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了一般。 “这少年一定很危险。”小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儿，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前飞着。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它和那个少年连在了一起，并且不容她抗拒的将她拉向那少年的方向。 好在那少年像是没有发现她虚幻的灵体，只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茶，并未抬头看她。 她飞到了少年身边，发现少年真的没有发现她，于是便大着胆子，飘在少年面前，好奇的看着他的脸。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 少年的脸没有一点瑕疵，洁净、可爱、年轻，就像是一个艺术品一般。 还有他的身体，挺拔，笔直。 即便此时坐在火堆旁那普通的枯木上，也给人一种像是坐在美丽的玉石莲台上一般高贵。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她再次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 然后，她听到面前那少年似乎也在喃喃自语着。 于是她忍不住将耳朵凑向少年的嘴巴，想听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缓缓靠近了他的嘴巴。冰凉的灵体甚至能感觉到他嘴巴中飘出的温热又阴寒的气息。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 ” 她听到他如此说道。 ‘他怎么和我想的一样？他在说我吗？’小蓝心中本能的花痴了一下。 作为一名还未出阁便已死去的女鬼，她有时就像个小姑娘一般，有点儿傻乎乎的。 然后…… 她便确定，他是在说她了。 因为他的目光从茶杯上移开了，此时正看着她的脸。由衷的赞叹着： “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 “小姑娘，你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她听到他对自己赞叹道。 可小蓝却开始颤抖起来。 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灵体，让她轻若无物的灵体，变得颤抖，变得沉重，变得害怕。 因为这少年的声音，是一个无比娇媚的女人的声音。 “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她听到他用女子的声音赞叹着。 她看到他抬起手臂，那双白衣袖中纤细洁白的手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变成了灰色。 一根灰色，却无比美丽的手指，捏住了小蓝的下巴 。 小蓝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虚幻灵体一般的面容，有了实质。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嘻嘻……”她听到他笑着说道：“好想把它揭下来，自己用啊。” 说完，小蓝便感觉自己的面容突然一轻，紧接着自己的视角就发生了变化。 她看到眼前的事物飞速的旋转着，然后视角被固定在一个奇怪的角度上，她看到了一个没有面容的……半虚幻的穿着蓝色衣裙的姑娘的灵体。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轻轻提着，接着覆盖在一个阴冷又温热的诡异东西上。 她看到自己伸出灰色的双手，在那个没有脸的蓝色衣裙的姑娘的灵体上小心翼翼又极其快速的剥着。 并很快剥下了一张虚幻的皮。 她看到自己双手中冒出灰气，将那个没了皮的灵体淹没。 她后知后觉： “哦，原来那是我的身体啊。” 第554章 误会 “我为什么要剥了我身体的皮呢？” 她疑惑着，然后后知后觉。 “哦，我是小蓝，我也不是小蓝，我是夜聚啊，白莲教的夜聚……”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双目开始失焦，当目光彻底模糊时，她就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 在灰色的雾气中，她浑身赤裸，灰色的亮光丝袜一般的皮肤包裹着她的身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看起来极为性感。 而灰雾中，飘着一张张舒展的面皮，以及一个个像蜘蛛捕获小虫子之后，用蛛丝包裹小虫后形成的私囊一般的东西。 有老人、小孩儿、少年…… 每一张脸都无比美丽，那是她的一个个身份。 也是她的力量来源。 作为无生父母的真信徒，无生父母给了她拥有更多面孔，就拥有更多力量的能力。 她呵呵笑着，伸手将小蓝的皮肤穿在她灰色亮丝一样的皮肤外面。 于是她的身体变得虚幻起来，就像普通的灵体一般。 刚站直身体，正要欣赏自己的身躯，她神色一动，看向东方。 很快，一队兵家从东方赶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女鬼？” 她看到那群兵家前面那个穿着破烂盔甲，盔甲前有一片泼墨般血液的男子对着她问道。 于是她连忙做了个万福的动作，随后用羞羞怯怯的声音回答道： “奴家，奴家小蓝，见过将军。” “将军，奴家可是好鬼，一直遵守天陈国的律法，从未伤过凡人。” “嗯，你这小鬼实力低微，只不过区区出凡境界，我料你也不敢触犯我天陈国律法。本将还有事，你速速回你洞府！” 慕容青松对眼前的小蓝严肃说道，然后转头看向弟弟慕容翠柏与其他兵士们，下令道： “众将听令，那夜聚就在方圆百里之内，我们一定要对那些长相美丽，行为优雅的人类极为细心……” 说话间，他胸口盔甲上的鲜血像泼墨一般飞了出来。而他身边的那些兵士，也都在瞬间散开，在他与小蓝之间摆开一个与在驿馆中完全不同的阵势。 血雾沸腾，在他与众兵家之间形成了一个拥有巨大血雾肉翅的奇怪凶兽。 那凶兽一口咬向身上只有出凡境的小蓝。 “啊～？”小蓝一声娇呼，伸手抱住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火堆旁，看起来楚楚可怜。 “吼！” 那血雾凶兽对着小蓝狠狠的嘶吼了一声，看她的身体在嘶吼下狠狠的颤抖着，灵体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于是血雾凶兽停了下来， 众兵家四散分开。 慕容青松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丢向小蓝，那瓷瓶在下落过程中轻轻炸开，一些泛着血腥味的红雾飘起，融入小蓝身体中，小蓝溃散的灵体开始凝固。 她看着那些凶厉的兵家面露一丝愧色，然后快速向后退去。 “抱歉，姑娘，在下太平军慕容青松，如果姑娘日后有什么暗伤，只需休书一封至太平军，慕容青松定为姑娘作出相应赔偿……” 声音还未消散，那群兵家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蓝脸上露出一道不屑的笑容，随后快速向后退去。 她急速飘飞着，身体在飘飞中不断变化着。 时而是白衣飘飘的瘦弱男子，时而是拄着木棍行走的老农，时而是提着篮子割猪草的小孩儿。 她飘啊飘，最后变成了一个身穿草绿色武士服的英武武士，靠在一个山洞中，作出假寐的动作…… 慕容青松心中暗自后悔着，对那名被自己凶厉之吼伤害的低级灵体心中充满了愧疚。 天陈国兵家的严苛纪律不允许他们伤害普通人和普通诡异，他自己的教养也不允许。可那夜聚实在太诡异，他不得不小心。 正在后悔之间，他突然一怔！ “艹！” “那东西有问题！” 他突然想起，他看到那灵体时，那灵体正站在一处火堆旁？ 火堆旁还放着茶具？ 一个灵体半夜在荒野中点燃篝火喝茶？ 他瞳孔急缩，毫不犹豫带着众兵家往刚刚的方向奔去。 同时暗自后悔不已！ 自己还是脑子简单了…… 可当他带着众人回到篝火前时，只看到还未燃尽的灰烬，以及夜聚留在地面上的一个诡异的笑脸。 那笑脸看起来像活的一般，对着众人露出不屑的笑容。 笑脸旁，地面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慕容青松，我记住你了。” “我会去找你的……” “将军，我们还追吗？”在他铁青着脸的时候，跟在身后的白袍小将，他的弟弟慕容翠柏同样沉着脸来到身边，低声询问着。 “追！” “那仙佛境的公子我们惹不起，这白莲教的妖孽我们还惹不起吗？” “众将听令：斥候式，追！” 他一声令下，血雾飞起，伴着他们的阵势变成了三只血色三头血雾犬。 血雾犬在地面上闻了闻，随后带着众人一起朝前方快速奔去…… …… 许纯良一行人走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 路上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背着行李赶路的普通人。 许纯良与白衣女子出尘的气质，以及李六指父子的满脸凶相，让那些普通人都下意识的想与他们保持距离。 甚至连许纯良吩咐李秀莲分给他们的食物他们都不敢吃。 许纯良便放弃了这种亲民的行为，一行人与那些普通人保持了距离，一同往前走去。 在他胸口，缝合在胸部皮肤下的游神令时不时的微微发热一下，那个代表着游神宫位置的红点通过这种闪烁的发热感提醒着他。 他离游神宫越来越近了。 伸手摸了摸胸口，许纯良嘴角不由升起一道由衷的笑容。 “陈瞎子，我就快到你的游神宫了。” 小姑娘爬上他的肩膀，好奇的看着他的笑容。 她能感觉到，爹爹确实很开心。 “爹爹，你怎么这么开心呀？”她好奇问道。 一旁，老年许纯良与小孩儿许纯良也都好奇的扭过头看着他。 第555章 墨麒麟 “没事儿。” 许纯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解释。 他看了看远处的夕阳，随后带着几人往夕阳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身边的行人多了又少，少了又多。那些普通人们走了来，来了走。 直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多，甚至有种前世大假期出去玩时碰上的那种人群大拥堵时，他们再次看到了一座城。 一座巨大的城。 跟着人流来到城下，许纯良抬头，看着黑压压的石头垒成的巨大城墙，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一座山壁前。 “哇～，这墙……，这……墙…… ”李秀莲仰着脖子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巨大城墙，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随后跟着说了一句： “这墙，好高大啊。” “傻小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六指用手在二子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说道。 同一时间，一旁排队等候检查，准备进城的一些天陈国人，看向李秀莲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并不明显的嘲笑。 像是在看土包子一样。 许纯良没有仗着自己的力量去插队，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井然有序的队伍，带着众人排在队伍后面，一步一步往城门前挪动着。 城门前，有两队胸前写着【卒】字的兵家们排成两排，对进城的人一一核对着身份。 许纯良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兵士们检查的很认真，几乎所有人的物品都要被仔细的检查一遍，而一些有钱人为了避免麻烦给路引下藏着的银钱，也会被他们毫不客气的退回去，并着重认真的检查这些人一遍。 “公子，看这些兵卒的模样，似是在排查什么人。弄的紧张兮兮的。”李六指在许纯良身边轻声说道。 “哦？怎么说？” 许纯良好奇的问道。 “您看那位偷偷在路引下藏钱想要贿赂那些兵卒的富商，他在递出路引的时候甚至还亲切的与那位兵卒打了个招呼，显然他们以前应该是认识的，最起码也是有点脸熟的。” “可那兵士却毫不客气的将他送出的银钱退了回去，您看他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就说明了他对兵士的态度毫无心理准备。” “您在看看排队的人们。”李六指指了指背后。 他们身后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 “后面排队的人面上不耐烦的神色也说明了一些情况，这说明他们以前进城的时候，是不会这么排队的。这也说明，今天这么严格的排查是不合乎他们以往经验的……” 许纯良点了点头，她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兵卒，看向城门楼子下面，黑洞洞的甬道中，隐隐约约有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一双眼睛正仔细的扫视着每一个正在被检查的人们。 “可能是在找那位夜聚吧。” “看来天陈国对白莲教的危害很重视啊。”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道念头，却没有多想。越来越近的游神宫让他对白莲教的事情有些不太在意，并不想操那些闲心。 很快，许纯良一行人来到了城门甬道前。照例由经验老到的李六指上前交涉。 “路引，从哪里来的？进城干什么？”那兵卒朝着李六指伸出手，同时一双猎鹰一般的眼睛扫过李六指的脸、手，以及他提在手中的熟铁棍。 “官爷，我们是走镖的，从雍国来，这是路引，您看看。”李六指讨好的笑着，将手中的路引递给那位兵卒。 尽管那位兵卒的武道境界比他儿子还低。 “雍国，从凤回关进来的？”那兵卒翻开路引，看到了许纯良一行人进关时路引上盖下的凤字印章。 “你呢？还有你？”他将路引递回给李六指的同时，转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许纯良和白衣女子。 上头说了，那能幻化出他人面孔的白莲教妖人尤其喜欢装扮成这种长相出众的年轻人。所以对于这种气质极好，长相出众的人，要更加认真的排查。 被兵卒吆喝，许纯良也不生气，他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那个来自樊城，跟随了自己一路，已经有些破碎的路引。 “这是我的路引……” 他将那写着大雍斩妖司，小旗许纯良几个字的路引放在了兵卒手中。 “我来看。”一道浑雄的声音响起，一张覆盖着黑色铁丝甲的大手突然从一旁伸来，抓住了那张有些破烂的路引。 “斩妖司小旗？樊城？许纯良？” “你不在雍国待着，来我们天陈干什么？” 那个面部同样覆着黑色铁丝甲的人，看着许纯良有些严厉的问道。 “我来自然是要办我自己的事情。”许纯良不觉得自己需要向他解释的那么详细。 “哼！”那黑甲人一声冷哼，正要发作。 “慢着！李老黑！你给我收住你的脾气！”又是一声轻喝声响起。只是这一道声音的目标是正打算为难许纯良的黑甲人。 许纯良闻言转头，不由一怔。 他看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 那人初看时，一身白衣，一幅正常人的模样，可随着他迈步朝众人走来时，他周遭的一切竟然瞬间褪色，变成了黑白晕染般的大幅画面。 就像是一幅行走的水墨画一般。 “掌画使？”许纯良心中闪过一个名字。 那人走到众人身前，许纯良意识中有些恍惚的感觉。 仿佛他同时处于现实世界，又同时处于一种水墨的，巨大写意画一般的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中，他也变成了一个用水墨宣纸画成的人，而周遭的城墙、行人、道路、树木这些事物，也都变成了一幅巨大水墨画中的一些画面一般。 那人来到许纯良身前，对着许纯良恭敬行礼。 “天陈国斩妖司掌画使墨麒麟，见过许公子。” “我师妹茜茜，曾专门传信与我，说许公子待她如友人，让我如有机缘见到许公子时，一定要替她好好招待公子。” 墨麒麟行礼完毕，抬头看着许纯良时，心中不由再次巨震！ “这无常许纯良，远比师妹和红提他们传回来的信息中讲述的强大，还要强大出无数！” 第556章 城门前 此时在墨麒麟眼中，那一片水墨画的世界里。 其他所有人都融入进了水墨画中，和水墨画融为一体。 只有许纯良和白衣女子不同。 白衣女子整个人依旧白衣飘飘，像是水墨画风格的照片中，被人为p入了一个照片画面一般。 显得格格不入，又独立在水墨画之中。 这代表这墨麒麟掌握的那幅画，并不能让他的力量凌驾在白衣女子之上，无法对白衣女子作出有效影响。 这代表着白衣女子的强大， 而许纯良，便更恐怖了。 在墨麒麟眼中，许纯良此时呈现的，是无比复杂的形态。 他有时看起来就像是水墨画人一般，与其他人一模一样，好像墨麒麟随时可以影响他一般。 可更多时候，他会闪烁成白衣女子类似状态的形象，变成水墨画中的真人。 不同的是，他真人状态时，会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像是随时可以融入世界中一般。 更可怕的是，在某些时候，他发现许纯良在水墨画状态下，身体也会无意识的往水墨世界中融入一般。 代表着他身体的线条与水墨世界融为一体，似乎随时可以融入水墨画之中一般。 这代表着，许纯良可以掌控他周遭的世界。也能……，在化作水墨画状态时，掌控他的画！ “这是！” “这是……，仙佛境！” 想起前几日太平军慕容青松传来的信息，以及那位离开京城出来做驿馆掌事，却匆匆被皇帝陛下下诏书打入诏狱，任何人不得探视的皇族郡主，他敏锐的判断出了答案。 “慕容青松说的那个仙佛境的白衣公子，就是无常许纯良！” “他竟然已经达到了仙佛境！恐怖！” 心神震颤下，他连忙收束着自己的画，将画中世界分离开来，不让它去接触许纯良。 同时，他再次鞠躬行礼。 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墨麒麟，许纯良脸上挂起自己标志性的礼貌微笑。 他伸手扶起他，这才接着说道： “这位就是盛红提口中的掌画使大人吧，我与茜茜、萧逸云在凤回关一见如故，相处的很好，今日见到掌画使大人，看掌画使大人如此礼貌，与人亲近，心中愈发高兴。” “果然你们天陈国斩妖司的人们与我们雍国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有很大的不同。” 许纯良前世就听人说过，当你足够强大，足够高阶时，遇到的人都是好人。 身边人都极其有礼貌。 在进入天陈国之后，他也隐约有种自己遇到的人都是好人的感觉。 但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如此礼貌的对待自己，很大原因来自自己屠夫的名声。 他们害怕自己会突然祭起屠刀，面向普通人。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但这也证明了最令他欣赏天陈国的一点。 那就是天陈国的上位者，真的是这个疯掉的世界里，最在意普通人的一个国度。 这样的国度，让人本能的喜欢。 墨麒麟顺着许纯良的动作直起身来，身后拉过那位黑面甲人，对着他介绍道： “李老黑，你莫不服气，来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慕容他提到的那位厉害的公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到他吗？怎么真佛到了你面前，你反而不认识了？” 听墨麒麟说许纯良就是慕容青松写信提到的那位拥有仙佛之境，背生千手，如同人间仙佛一般的强人，李老黑身上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铁塔一般的身体不由软了一下。 “许，许公子，多有冒犯……” 他双手捧着许纯良的路引，恭敬弯腰。 许纯良从他手中接过路引，叠好放入胸口，这才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我心知你们有要事在此，严格一些也是好事，不过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看李老黑连连惭愧点头，许纯良笑了笑不以为意，转身再次看向墨麒麟。 “墨兄弟，既然在此遇见了你，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他对着墨麒麟使了个不好痕迹的眼神。 墨麒麟立刻心领神会，他心念一动，许纯良发现身体周遭的水墨画世界变得凝实了许多。 “许公子，这下周遭的人便听不到我们在说些什么了。许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还请吩咐……” 许纯良没有与他客气，直接说道： “那日我在驿馆中……” 他将自己知道的有关白莲教分为两派，一派隐藏在朝局中，用白莲籽食控制高官贵族，想要达到鸠占鹊巢目的。另一派隐藏在村镇之中，打算发展教众，颠覆天陈的事情，以及白莲教背后有真神无生父母，每一个真信徒其实都是无生父母分身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墨麒麟。 “白莲教竟然有如此野心！” “这背后还有真神的影子！” “实在是！！！” 墨麒麟双目瞪圆，恶狠狠的捶了捶自己的拳头，然后连忙抱拳对着许纯良表达着感谢。 “此事甚大！” “远比追杀夜聚之事大得多得多！麒麟必须赶回京城面见几位老祖宗，禀明此事。今日麒麟便不请许公子吃饭了……” 许纯良点点头，道： “你且去吧……” 墨麒麟再次抱拳，随后整个人像是被拉伸的皮筋一般，和他周遭的空间一起变薄，变长，之后整个人‘唰’的一声化虹消失。 他的声音传入李老黑的耳中： “李老黑，我有要事需回京城，你在此坐镇，定要守住城门，莫跑了那夜聚……” 话未说完，他已彻底没了踪影。 李老黑人粗心细，立刻明白许纯良对墨麒麟一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连忙抱拳行礼，并在行礼的过程中让开了道路，恭敬的请许纯良进城。 许纯良点了点头，带着白衣女子几人一同进入城门。 只剩下那些刚刚鄙视过李六指父子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行人们面面相觑，纷纷猜测着许纯良一行人的身份。 有些人甚至已经在心中添油加醋，编排出一场亲随没见过世面，公子却是皇家贵胄的戏码，准备回家好好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们狠狠的吹嘘一番…… 而人群中，一个挑着货郎担，头戴兜帽，露出一角光洁下巴的货郎，看着许纯良和白衣女子的身影，忍不住赞叹着： “好漂亮的一张脸啊……” 第557章 客栈 “哇～！！” “公子，爹爹，这天陈国的城，真的很不一样啊。” 刚刚穿过城楼下的甬道进入城中，李秀莲便忍不住出声感叹着。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街道，平整的地面，以及繁华的商业活动。 叫卖声，游玩声，声声入耳，却并不觉得嘈杂，反而有种让人十分舒适的热闹感。 置身其中，许纯良有种站在了清明上河图中的感觉。 “爹爹，爹爹。这里真好玩儿啊。”小姑娘从他怀中钻出来，顺着衣襟爬上肩头，左顾右盼之间，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的神色。 一旁的小孩儿许纯良也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意思很明显，他们都想去玩玩。 “嗯，去玩吧。” “注意，别欺负人，要是吃了别人的东西，记得偷偷给人家放钱。”许纯良轻声吩咐道。 “好的爹爹，爹爹真好！”小姑娘在许纯良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招呼着柯基小狗和小孩儿许纯良，三个小家伙像三只小土匪一般窜入人群…… 不理会李六指父子脸上刻意隐藏的恐惧，他左右看了看道：“像往常一样，先找个客栈歇脚，搞点东西吃吃。” 顺着人流一直往城内走，许纯良便再次感觉到了这座城此时的状态。 与城门前的严苛检查不同，城内的人们似乎都十分的随性自然，可许纯良却分明看到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武者和诡异们，在干着自己的事情的同时，悄悄用眼角的光扫过每一个游人。 尤其是那些从城外进入城内的人，他们格外关注。 “外松内紧？” “有意思。” “看来天陈国十分重视这位白莲教的夜聚啊。” 他在心中思想着，接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既然天陈上下如此紧张这座城，是不是在他们的判断中，夜聚已经来到了这座城中了？” 这个念头一出，许纯良就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他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没有看到拥有很多张面容的人。 “兴许是我想多了。”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与李六指父子一行人一同往街道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住进了一间名为富蕴的客栈中。 “好贵啊！”坐在餐桌前，不只李六指父子觉得他们的菜品有些贵，就连一向清淡如水，一心只想成仙的白衣女子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正常，正常。”许纯良呵呵笑道。 前世他虽然没钱，但也在网上见过那些真正的高消费的样子。比如说明明使用的是一种钱，却被人亲切的称为沪币的昂贵消费模式。 所以他很理解这种不同城市之间的不同消费水平。 不理会一旁伺候众人点菜的店小二眼睛里隐藏极深的看土包子的目光，他随意的点了六个菜一壶茶，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面额千两的大额银票。 这银票还是从七斗米教中拿来的，离花完还远着呢，他并不需要吝啬。 “客官……，这，面额太大了，小的找不开啊。”刚刚还在心中鄙视着众人的店小二此时心中只剩下了震撼和尴尬。 他们虽然相对别的城市的客栈收费贵上了几倍，但还不至于一顿饭就能花上千两银子。 “没关系，剩的钱记在账上。算我们的房费和接下来的餐费，等离开的时候再算账吧。” 许纯良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一番豪奢随意的动作，瞬间吸引了同样在大堂中吃饭的一些人的注意。 李六指感觉到了那些隐藏着恶意的目光，多年走镖的生涯让他本能的心生警惕，想要劝说许纯良低调一些。 但在可口之际突然想起了许纯良和白衣女子的强大，于是便将卡在喉咙中的那几句话咽了下去，他顺势站起身来，拿起刚刚上到桌子上的茶壶，为许纯良和白衣女子一人斟了一杯茶。 “你们俩也喝，别跟我客气。你们也不是我的下人。”看父子俩似乎没有喝茶的意思，许纯良心知他们是将自身定义成了自己的下人，于是伸手拿起茶杯，给父子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看的白衣女子眼中连连闪光，而李六指父子也都无比激动。 在这个世界上，别说像许纯良这般强大了，即便是一般强大的人，也都不至于像许纯良这般亲民。 这一刻，李六指父子心中愈发觉得，必须要抱紧许纯良的大腿，并且忠诚的跟随他的想法了。 一顿饭吃完，在李六指和热切的店小二的共同服侍下，许纯良来到了这家客栈最好的房间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套间，有卧室，有客厅，客厅的一侧甚至还有一个不大的书房，一些线装书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的实木书架上，光是看着就感觉十分惬意。 而客厅一侧，还有一个宽大明亮朝阳的窗户，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在房间中，淡淡的木头味的清香飘散，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放下武器架子，让李六指为自己泡了一壶茉莉飘雪断沧海，许纯良便让李六指和殷切的站在一旁的店小二离开了。 老年许纯良突兀的出现在身边，毫不客气的坐在对面，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放在鼻子前认真的闻了闻，他的老脸像一朵老菊一般盛开。 “好茶。”他抿了一口，轻声赞叹道。 “别废话，你想说什么就说。”许纯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没事儿啊。”老年许纯良呵呵笑着，看许纯良不接他的话茬儿，这才笑着说道：“我这不是看你被人盯上了，想着来提醒你一下。” 许纯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观察着整个房间。 接着站起身来到书架前，从书架中找出一本小说，拿着回到了桌前。 “有人盯上了我？是天罗地网吗？他们追到了这里？或者是坤国的宗人府？”他打开那本小说，发现其中讲的是一个名为七夜的少年因为看到神灵而瞎了眼睛，却意外的在梦中看到了浓浓灰雾和打不开的建筑的故事。于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是天罗地网，也不是宗人府，是一些小混混……” 第558章 灾厄之气 “小混混？” “这还用跟我说？” “不说你们就能解决他们，以李六指的警觉和江湖经验，和他们父子二人的实力，那些混混能靠近我？” “你还真有意思。” 许纯良吐槽了老头儿一句，不再和他闲扯，他发现手中这本小说十分好看。 那名为七夜的少年的境遇竟然如此奇妙，于是忍不住开始全神贯注的看起那本故事来……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下，天黑了。 老年许纯良弹指之间，一枚火焰飘飞，将屋中的几盏油灯全部点亮…… 在富蕴客栈对面的一个小巷子中，一群身穿黑衣的壮汉贴着墙角蹲下，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一只眼睛被刀疤覆盖，只剩下一只冒着凶光的眼睛的汉子。 “赖篮子，你确定你的消息准确？” “那少年真的掏出了一张千两的银票，很随意的就丢给了店小二？” 只有一只眼睛的汉子低声问道。 他外号为彪四，是这座城中有名的黑鲨帮的帮主。 按理说，作为一帮之主，他早已不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可赖篮子说的那少年听起来也太有钱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来干上一票。 “四爷，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呢。” “我虽然只是远远瞟了一眼，但那个名叫展临的店小二可也不是吃素的啊。他既然说了那钱他们客栈找不开，而且立即为那人开了个最好的天字一号房……” “行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彪四制止了赖篮子接下来想说的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富蕴客栈的三楼，此时，那个天字一号房正亮着灯，一个显瘦的影子照在窗户上，不知是在干什么。 “听我的！这样的有钱人，我们弄了他的钱财便是，切莫伤了他的性命，否则……” “怕是会惹下大事情。” 作为一帮之主，彪四有着自己对危险的见识和认知。 对待这种疑似背景强大的外来人，搞钱可以，害命千万不行。 他吩咐了一声，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迷香，顺着漆黑的墙角，率先往富蕴客栈猫着腰走去。 他和他的下属们都没发现，在他们身后，漆黑的巷子中，一个面貌英俊的货郎放下了自己装满货物的担子，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嘻嘻……” “这么说来，还是个有钱公子呢。” “又帅又有钱，好让人家嫉妒啊……” “还有他那让斩妖司都在意不敢查的身份，这样的脸拿来套在我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占据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安全了……” “嘻嘻嘻……” “说不定有了这身份，姐姐我还能重回京城，甚至登堂入室的走进那鬼窟一般的斩妖司呢……” 她静静的看着那些家伙用涂了黑漆的匕首别开客栈的门，一个个悄悄钻入客栈中，脸上不由生出一阵诡异的笑意。 笑意接着又变成了怒意。 怒意与笑意混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十分的变态。 “哼哼～” “一帮小混混。” “敢来窥视我的钱？”她在心中忍不住怒骂着。 …… 十里之外，城心位置。 知府衙门灯火通明。 一个个穿着黑甲的兵家手举火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目光冰冷的看着四周。 一些身穿黑衣，戴着黑色面罩的暗卫隐藏在衙门四周的黑暗中，同样悄无声息的看着周围。 明卫暗卫，将整个衙门护卫的滴水不漏，针插不进。 而衙门内的一间大堂中，同样灯火通明。 一位穿着绯红袍子，身上绣着白鹤与青龟的文弱男子坐在官帽椅子上，皱起眉头，看着同样或坐或站，满屋子正在争吵的人们。 “诸位请先莫争吵，此时我帝临城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危险，正是一城百姓生死存亡之际，争吵只会浪费时间，大家还是先安静下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这危险才对。” 他话音刚落，站在厅堂中央那个身穿黑甲，身材高大的兵家便冷哼了一声。 “哼！” “你们这些儒门的狗东西就是说的好听，有个屁用！” “那镇压在城底的灾厄之气已经显化成实质，三日之内定会突破当年大帝留下的封印。帝临城，完了……” “要我说，还是尽快疏散全城，让这满城百姓有个活命的机会……” “哼哼！想不到木将军还是个妇人之仁的好将军啊！”人群后，一个面白无须，身穿太监服饰的阴柔之人打断了他的话，出声讽刺道。 “阉党！你！”黑甲兵家忍不住怒骂道。 “阉党？”那太监瞪了他一眼，慢悠悠从人群之后走出，来到厅堂正中间的位置。 “吾虽为半残之人，却不是阉党，更不是你这样仗着丁丁却像个娘们儿一般的蠢货！” 他阴柔的瞪了黑家兵家一眼，口中再说出的话，却无比的正义凛然。 “世人皆知我天陈国注重普通百姓和普通诡异的性命，致力为百姓们营造最平安幸福的生活。” “却不知我天陈国付出了什么代价，怎么？平常百姓不知，各位大人也都忘了吗？” 他话音一落，刚刚还在争吵的人们纷纷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幸福和平安也是！”那太监继续说道。 “当年，大帝布下的天陈运转大阵，以帝临城、帝起城，天京城几座大城，以无边皇道之气，镇压天陈国土地之上的灾厄之气，这才让天陈国的土地之上，生出这七千年的平安乐道，人心向善。” “如今那灾厄之气生长显化，以帝临城为突破点，想要破开大帝封印，难道你们就打算护这一城百姓，就让大帝数千年的运作毁于一旦吗？” “你们可曾想过，如果帝起城封印一开，那其他城的封印会不会也跟着开？” “那样之后，天陈国，还是天陈国吗？当灾厄之气影响了那些平和的诡异的本心，这些今日逃得性命的普通人，来日又怎能活下去？” “诸位大人难道还没有我一个半残之人看的清楚吗？” 第559章 代价与代价 “那你说怎么办？” “不让这一城百姓走，难道用他们的命来填天陈运转大阵吗？” “我不同意这么干！” 黑甲兵家冷声说道。 “你不同意？那你让天陈国一国的人去死吗？”那太监冷冷的看了一眼黑甲兵家。 黑甲兵家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太监那张清瘦无须的脸，脸上的肌肉不停抽动着，并将自己的拳头紧紧握住，好像想要生吃了太监一般。 “我也不同意！”坐在屋子上首的文弱男子站起身来，十分坚定的附和了一句。 “我天陈国见过七千年，从未有过用百姓的命来填线的经历，在这帝临城中，更不可以！” “哼哼！道貌岸然！”太监冷哼一声怒斥道： “你们儒门这些人，总是这样耽误事情！” “我问你们！”他微微眯着双眼，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厅堂中的每一个人。 “如果杀一人可救天下苍生，那杀不杀？” 听到他这句话，一些人不由低下头颅。 “如果杀两人可救天下苍生，那杀不杀？” “如果杀五人可救天下苍生呢？” 又一些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息一声，缓缓低下了头。 太监骄傲的冷哼一声，看向依旧瞪着他的儒门官员和黑甲兵家。声音变得阴柔：“这其实是一个道理。” “这帝临城一城百姓虽然人多，但与我天陈国广袤土地和苍苍烝民来比，也就好比千金与一发而已！” “难道你们只为了你们的名声，就要负了这天下苍生吗？” 他声色俱厉，怒视着黑甲兵家与儒门官员，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愤怒。 黑甲兵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认同！” “我是武将，不善言辞，说不过你。姓渚的，你是读书人，又是这帝临城的知府，你来说！”他向后退了一步，退至那位身穿绯红官衣身绣白鹤与青龟的儒门官员身后。 那姿态，颇有一种关门放狗的气势。 帝临城知府，天陈国神启朝十一年状元渚守心白了黑甲兵家一眼，随后向着气势逼人的太监迈出一步。气势竟然丝毫没被他压制。 他直勾勾的看着那太监。 “你说的道理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是对的，但我却认为是错的！” “嗯？”太监双目一瞪，其他人也都震惊的看向了他，想看这位状元郎能说出些什么歪理来驳斥太监。 “杀一人以救天下人。” “这个选择从古至今，已经有很多人做过了。” “大多数人都认为它是对的，但真的对吗？” “起码，我觉得，那个被杀的人，他不会觉得是对的。” “这其实也是很简单的道理，只是诸君永远将自己放在那个做选择的人的位置上，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个被选择成了代价的人，然后大义凌然的告诉他，都是为了大事业不得不承担的代价。” “这其实是很可笑的。”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那灾厄之气为何越来越多，逐渐化形！” “也未尝不是诸君这种选择做的太多了，那些被当成了代价的人心中那些不平之气，助长了这灾厄之气的成长吧……” “今日，诸位大人，竟然都可以高高在上到，将一城人视作代价了？” “诸君就不怕，这一城的代驾死后，心中那些不平之气，不惑之意，激发了这一国被镇压的灾厄之气？” 他的话令一些人低下了头，可另一些人，却依旧挺起胸膛，平视着他，将他的话，看作是歪理邪说。 “你这才是胡说！” “那灾厄之气，会是因为如此而激发的？” “还有！那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代价，没有上桌探讨的资格！”那太监冷冷的说道。 看渚守心和黑甲兵家瞪着自己，他接着说道：“而且，咱家虽是半残之人，心却并不残！” 他直勾勾的看着渚守心，迈步来到他身前。 将自己洁净无须，看起来无比阴柔的脸贴在渚守心的面前。 这才接着说道：“咱家虽是太监，却没有让别人做代价，自己做壁上观的品性。那是你们读书人爱干的事情。” “咱家才不会干！” 说话间，他打开双臂。 在他宽大的太监袍服衣袖中，飞出一片片胭脂色的蝴蝶。 那些蝴蝶飞出的动作极为隐蔽，又无比快速，竟然瞬间飞入了除渚守心与黑甲兵家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眉心。 “你干什么？”那些人伸手捂着眉心，震惊的问道。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太监哈哈大笑起来，他弯下腰，无比开心，像个看到糖的三岁孩子一般，自由而肆意的笑着。 笑了一会儿，他这才停下来，对渚守心说道： “咱家自然不是替别人做了选择，自己独活的人。” “既然我提出了这个计划，那执行计划的第一个人，那第一个代价，自然应该是我……” “而这些同意了这个计划的人，肯定也不会介意，追随我而去，是不是？诸位大人？” 他洁白的面上露出一道无比天真的笑容，呵呵笑着，转头看向那些本来同意他计划祭献一城，现在却怒视着他的人。 “怎么，诸位大人难道真的打算将这帝临城中的所有百姓做了代价，然后自己全须全尾的离开？然后在每年中元节和过年的时候，假惺惺的说上一句苦了那一城的百姓了？” “那有什么意思啊……” “渚大人，我已经在诸位大人的眉心种下了杀心咒，在我死后，他们十日内也将必死。同样成为天陈大阵的养料。到时候，还望大人看着我们这些人已经死了的份上，千万千万，要把我的计划执行下去啊……” 那太监呵呵笑着，脸色越来越白…… 而那些被他种下了胭脂色蝴蝶的大人们，同样脸色不由变得惨白。 一些人，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形象，开始颤抖起来。 “你……” “哎……” “我虽不太认同你的观点，也总是瞧不上你们这些阉党，但这位大人，你是个真正的男人！” 第560章 死前幻觉? “不知大人本家尊姓大名？此事罢了，渚守心定要为先生写一篇祭文！”在天陈国，太监们去势进宫后，都会放弃本家原有的名字，取一个好叫好记的顺口名字。故渚守心出言想要询问他的本名。 渚守心抱起拳头，对着那个面色越来越白，以及逐渐没了人气的太监行了个儒门文人遇到真正值得敬佩尊重之人才会行的大礼。 面对他的大礼，那太监再次笑出了声。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看的出来，能获得渚守心这位状元郎的尊重，他内心十分开心。 只是伴着他的血越流越多，他却傲娇的说道： “谁需要你为我着书立传，谁需要你记我的本家姓名？” “我他们为了三十两银子把我送进宫的那一天起，我与他们就没有关系了。我的名字就叫小喜子，陛下和公主都很喜欢这个名字。他们说十分喜庆。” “我就叫小喜子。” “还有……”他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接着说道：“什么叫我是个真正的男人？” “你们这些腐儒酸根，就是喜欢用你们的标准来往旁人身上套。” “咱家是个太监，从十一岁时候就是了，根本不知道做男人的滋味。咱家就是太监，做太监，只是命到这儿了而已，并不丢人……” “如果你想跟旁人讲我的故事，就说……，就说那是个叫小喜子的太监吧……” “咳……！”他开始疯狂的咳嗽，鲜血顺着口鼻与眼睛流出。 “陛下……，公主殿下……，小喜子，要死了……” 他看着京城的方向，眼睛开始迷离起来。 “小喜先生！小喜先生！”渚守心双目有些发红，上前伸手想要扶住他。 他往日里最瞧不上太监，今日却发现太监其实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堪有着很大的区别。 虽然他依旧不认同小喜太监这种以他人为代价，去拯救更多人的观点。 但这小喜太监愿意以自己生命为引，甚至引动了所有同意这个以他人为代价的计划的大人们的生命一起进入局中。 这样的人，他不得不尊重。 “我艹！你不能死啊！” “先给我们解开了杀心咒啊！” “娘的！谁要做代价啊！代价是那些普通人该做的，我活着对天陈还有更大的价值！我不能死！” 几个眉心有胭脂蝴蝶隐现的人们扑向小喜太监。 只是他七窍中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眼见是活不成了。 “我才刚娶了第十一房的小妾啊……”有人痛苦的说道，展现出了对生命的浓浓不舍。 “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失了朝廷官员的体面！不就一死吗？人生自古谁无死！” 就在众人痛哭流涕，再无体面模样的时候，众人里也被种下了杀心咒的一个白衣官员怒视着众人。 他走至人群中央，对着即将死亡的小喜太监和渚守心抱了抱拳，然后挺起胸膛说道： “我，帝临城官至县县尉刘启命，同意小喜太监的计划，也甘愿赴死！” “小喜太监请放心的去，下官在您死后，会立刻回到官至县，认真实施官至县县民的赴死计划，为天陈运转大阵注入生机！等全县人都赴死之后，下官自会共赴死亡！” “刘大人说的对！在下也认同！” “既然我们同意了小喜太监的计划，我们就该赴死！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让人瞧不起！” 又一个年轻的官员走出人群，厉声说道。用行动表现着对小喜太监和刘启命的支持。 “你，你们！何至于此啊！我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这可是一城一县的百姓的命啊！” 渚守心颤抖着看着这些年轻的官员，声音不由颤抖着。 尽管他十分佩服小喜太监，可依旧不接受他的计划。 “没办法了……，渚大人，你知道的，没办法了……” “除非有仙佛来帮我们……” “可是，仙佛只顾自己长生，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呢？”小喜太监虚弱的说道。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已经有一团一团的黑暗，在他眼前忽闪着。 “原来这便是死亡吗……？”他的思绪开始飞散…… 眼神开始恍惚。 他看到了很多年过去的事情，看到自己被分配到小皇子的宫中的那一天，看到公主殿下来找皇帝陛下玩耍时与自己打招呼的那一天…… 看到……，母亲将自己送到宫墙下的那一天，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原来死之前要看到这么多东西啊，我装的那么大义凛然，其实……，我好害怕啊。我其实不想死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可是，为了陛下的江山，为了那些在自己随着陛下微服私访时对自己善意微笑的百姓们，他必须得死！ 他下定决心，不要怕！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孩儿，以及一只屁股圆圆滚滚的，从未见过的可爱小狗。 ‘你们是勾魂的使者吗？’他在心中问道。 在皇宫中，老嬷嬷给皇帝陛下讲故事的时候，他在一旁伺候时听过，人死后，会有地府勾魂的使者前来勾魂，带着魂魄进入地狱…… ‘这勾魂使者，好可爱啊……，还有，她们怎么坐在房梁上，那个脏小孩儿还在抠鼻屎，难道勾魂使者就这样吗？’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嘻嘻……”他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笑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了开心的笑声。 并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 不对！ 这不只是他死前看到的幻觉！ 也不只是他听到的笑声。 他错愕的发现，无论是抱着他的渚守心，还是那些瞪着他的人，都抬头看向了房梁处。 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她的笑声。 知府衙门，厅堂中，所有人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房梁上站着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心中同时升起一个不靠谱的想法。 “如此戒备森严的知府衙门，如此秘密又重要的会议，这俩孩子和一条狗，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第561章 我爹爹是仙佛 “嘻嘻……” 他们再次听到了那个笑声，然后看到小姑娘的嘴角上扬，露出可爱的笑容。 众人都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只有终日读书，总喜欢静坐思考的渚守心猛的恍惚了一下。 ‘当距离足够远时，我们总是先看到变化，接着才听到声音，怎么这个小姑娘是反过来的？我先听到了她的笑声，然后才看到她在微笑？’ 他正要往深处想，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震惊到了他。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我觉得你不该死。”他看到那个小姑娘朝躺在地上，进气已经没有出气多的小喜太监说道。 然后，小喜太监便哈哈笑了起来。 那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众人看着小喜太监，只觉得他的嘴巴在笑，他的身体在笑，甚至连他七窍中流出的鲜血都跟着在笑。 笑声激荡中，那些鲜血顺着他的七窍向后流回，宛如时光倒流一般。 小喜太监的脸不再苍白，他重新变得精神十足。 “你不用死了。”他听到那个小姑娘对自己说道。 “可是！我不死，那灾厄之气…… ” “灾厄之气让我爹爹来搞定啊。”小喜太监听到小姑娘笑着说道。 “你的爹爹？” “嗯，我的爹爹，你们刚刚不是说除非有仙佛来帮你们，否则只能去死吗？” “我的爹爹就是仙佛啊。”小姑娘乐呵呵的说道。 作为桃神遗留的木头重生出来的灵，她对许纯良的状态有着本能的感知。 在他身边，顶着脏兮兮的一张小脸的小孩儿许纯良也点了点头，甚至连柯基小狗都跟着汪汪叫了两声。 听到她的话，看到他们的反应，众人本能的觉得扯淡，又发自内心的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 尤其是她刚刚如同起死回生一般的能力，让众人愈发觉得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怎么可能呢？会这么巧吗？’一些聪明的，习惯性怀疑一切的人，包括小喜太监和渚守心在内，都本能产生了怀疑。 这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他人，而是上位者总是习惯性的抱着最悲观的态度去做多维度的最大化的考量。 但更多的人，此时心中只剩下了震撼。 ‘她说她的爹爹是仙佛！’ ‘仙佛！’ 仙佛两个字，掷地千斤！在众人心中烙下了深入骨髓的烙印。 已经站起身来的小喜太监和渚守心对视了一眼，渚守心点点头，抱拳对着从房梁上飘下来，落在众人身前的黄花梨桌子上，只有拇指般大小的小姑娘，认真的施礼道： “您的爹爹，他在哪里？我们能不能去见见他？” “啊？你们要见我爹爹啊，可是……，可是，我还没跟他说你们的事情呢。” “不过我爹爹就在这城中，他不会不管的。” 小姑娘大大咧咧的说道，似乎怕众人不信，她还招呼了一声小孩儿许纯良：“哥哥，你说是不是，爹爹不会不管的。” “是，哥哥一定会管的。”小孩儿许纯良乐滋滋的说道。 让众人不由有些发懵，小姑娘给小孩儿许纯良喊哥哥，小孩儿许纯良却喊小姑娘的爹爹为哥哥。一时间，众人有些理不清他们的关系。 但小姑娘展现出来的力量，又不得不让他们相信她的强大，从而相信他们背后真的有一个强大的身影。 “不知你爹爹叫什么名字……”渚守心再次抱拳，对着小姑娘询问道。 “我爹爹，我爹爹叫……” 小姑娘仰头想了想，回忆着许纯良的名字，她习惯的喊许纯良爹爹，不甚在意他的名字。 想了几息后，她笑着说道：“我爹爹叫许纯良。” “许纯良？”众人咀嚼着这个名字，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只有黑甲兵家猛的一拍大腿，震撼道：“许纯良！无常许纯良！屠杀了雍国四支兵家队伍的许纯良！” “嘶！”一时间，整个厅堂中，一道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回荡着…… …… 富蕴客栈，一楼门外。 彪四贴着门蹲下，对身后一个身材便瘦小的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汉子点头，十分小心的迈步越过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青碧色的细竹。他小心翼翼的将细竹子塞入门缝，并轻轻一吹。 一道融于黑暗中的烟气飘入客栈大堂。 睡在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简易床板上的店小二头一歪，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呼吸瞬间变得极为平顺。 “老大，搞定了。”他转头骄傲又小声的对彪四说道。 “进！”彪四一声令下，伸手推开了刚刚被自己挑开了插销的大门。 他们一行人极为训练有素的散开，有人站在大堂深处顶着院后，有人站在楼梯前双目睁圆，紧紧盯着楼上的方向。 “那人在三楼，小四、小狗，你们跟我上去，其他人做好警戒！” 彪四极为熟练的吩咐好，随后迈着轻盈的碎步，朝楼上登去。 没有任何意外，他很快便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 三楼的走廊，因为许纯良房间里点燃的几根蜡烛的烛光从房门上糊着的白纸上透过来，显得并不十分黑。 他一眼就看清了整个走廊。 走廊中，空无一人。 除了许纯良的天字一号房房门内传出一些亮光之外，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彪四的心却不由得噔噔噔跳了起来。 “一定是因为钱太多，所以我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在内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 然后迈步向前走。 “踏。”他的鞋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极为压抑的声音。 让他本就紧张的心情愈发紧张。 好在，那个亮着灯的房间对他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反应，他紧张的情绪变得轻松了一些。再次迈步。 “踏！” 又是一步。 “咔嚓！”他听到一道极为细微的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楼下。 “这帮小子，真不小心！”他在心中骂了一句，继续往天字一号房门前走去。 楼下， 李秀莲一棍子打断了赖子的腿，紧接着又伸手，掐住了赖子的喉咙。将他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叫声生生捏碎在血肉中。 他的力道十分巧妙。 敲断了腿骨，却因为有血肉的阻隔，让那些声音并未在黑夜中传出去很远。 当然，他并不是怕这些人的喊叫招来什么来自城中的管束。 只是在刚刚发现这些人时，父亲李六指有着严苛的交待： “公子好像在屋中看书，你一定记住不要发出什么声音，免得影响了公子看书的兴致。” 第562章 夜读书 一群终日在城中偷鸡摸狗的流氓混混，虽然大多都有些武艺在身，但此时在李秀莲眼中，几乎如同送菜一般。 尤其是在老年许纯良的暗中帮助下，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解决掉了那些被安排在一楼二楼把风的混混们。 “踏。” “踏。” “踏。” 彪四又向前迈了几步，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猛的扭头，只看见原本默默跟着自己的小四、小狗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心中一紧，暗道一声‘糟了！’下意识的便往一旁的木门上撞去。 他记得这个门连着另一间房子，这房子的窗户正对主街，他打算撞破这道门，然后从窗户中逃开！ “逃！” “快逃！” “越远越好！” 他心中只剩下这一句话。 体内一直作为杀手锏，只有自己知道的，月荧级的灵气猛的一转，顺着双腿的经脉急转直下，带着他的身躯像一辆将油门拧到底的摩托车一般，狠狠朝左侧的门前撞了过去。 “别动！”这时，一道可以压低的声音出现在他耳中。 借着天字一号房门中透过来的微光，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枯瘦的身影。 那身影握着一根约莫一米五长的棍子，身上没有一丝光芒。 他正握着那根棍子，朝自己的胸口捅过来。 彪四心中发狠，将丹田之内的灵气一分为二，一半依旧涌向双腿，另外一半瞬间自丹田到胸口，自胸口如双臂，在他双臂与肩头闪烁出一层薄薄的月光。 正是他最擅长的一招攻击，铁山靠。 一靠之下，连山石都能撞碎，是最爆烈的杀人手段。 “噗！”一声轻响，他错愕的低头，一根黑色铁棍插在了他的丹田处。将他的小腹彻底穿透。 而铁棍的另一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插在地板中，让他借着自己冲撞的势头撞穿自己，而是握在一双各自拥有六根手指的手中。 稳稳的握着。 彪四张了张口，想问对方是谁。 却看到对方无比着急的松开右手，并快速将那只手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猛的上移，抚在了自己的喉咙处。 “噗～”轻柔的声音响起，彪四发现自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他不想让我发出声音？’ ‘为什么呢？’ 带着深深的疑惑，彪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客栈外，巷子中。 夜聚整个人站在墙角的影子里，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形。 目睹了李六指父子的厮杀过程，她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 “利索、干练！有点儿意思。”她忍不住在心底赞叹着李六指父子的动作。 “能拥有两个这样的扈从，这少年公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有资格成为我的一个常用身份。” 在她身体外环绕的面皮中，可以分为五个可以长期持有使用的，以及十数个不断替换的消耗品。 比如那日在荒野中剥下的那只名为小蓝的小诡异的皮，以及自己进城时使用的那个货郎的皮，就是一个临时性的，见猎心喜的一个举动。 用过了、尽兴了之后就可以放弃了。 而像许纯良这样的外表，再加上此时他隐约间展现出来的身份来历，就可以作为一个长久持有的皮，可以让她以某种有用的长期拥有的身份活着。并起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作用。 看到李六指父子悄无声息的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小混混们从楼上抱下，送入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她止住了脸上的笑容，伸手在面上一抹。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那层来自货郎的皮像剥鸡蛋壳一般脱落。 整个人变成了自己那赤裸的，满身灰色油亮丝袜一般的灰色皮肤。一些灰雾从她背后张开的两道肉口中流出，包裹住了她的隐私部位。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挺起胸膛，迈开大腿，在巷子与客栈之间，走出一道优雅的一字步。 面对她的到来，无论是正在屋中看书的许纯良，还是正在楼下搬尸体，同时保持着对四周警戒的李六指父子，似乎都没有发现她。 她得意的笑了笑。 迈步来到客栈前，被彪四一行人关上的大门丝毫不影响她的前进，在她到来的瞬间自动的，无声的打开。 她迈步走入大堂，悄无声息的走过抱着一具尸体的李秀莲，厌恶的看了一眼李秀莲那张丑陋的四方大脸，像一只猫一样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三楼，平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睁开了自己的四只眼睛。 她正要起身，只听到自己心中响起一道苍老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妮子，你莫动，让那小子自己解决。” 听到那道声音，白衣女子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却又偷偷竖起了耳朵，悄悄关注着许纯良房间，想看看许纯良会怎么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 知府衙门，大堂中。 众人一脸震撼的看着骄傲的小姑娘。 黑甲兵家激动的拍了一下渚守心的肩膀，开心的对他说道： “酸秀才，哈哈！这下全城的人不用死了！我听诸葛家那个鲁莽的家伙给我传过信，他在昌平路一个驿馆中见过一个少年人，有仙佛之境。想来就是这位许纯良许公子了！那许公子虽然被人称为无常，却是个从不对普通人出手的人，我想他看到灾厄之气即将损害全城人的性命，一定会出手的！” “帝临城绝对有救了！” “如果不是此时已经很晚了，许公子大概率已经睡了，我一定要去找到许公子，给他下跪也好，求他也好，一定请他救下我们这一城人。” …… 客栈，房间中。 许纯良双眼有些发红，用力捏了一下手指，在心中轻声骂道： “该死的，又发刀？老赵就这样死了？” “不过……，那一刀，在那种状态下，真的很帅啊。” 第563章 你怎么可以让我的脸上有皱纹? 心底暗骂了一句作者，许纯良将手中的书页向后翻了一页，随后再次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走廊外，夜聚的身体包裹在一团灰雾中，悄声来到了门前。 她抬起手。 包裹着灰色油亮丝袜材质一般的皮肤的手，在门内朦胧灯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十分性感。 她将自己那两只带着极具诱惑力的手掌放在了紧闭的木门上。 并作出了轻轻捏住的动作。 随后开口，无声的在心中默念： “剥皮。” 默念的瞬间，她的两只手向外轻轻一撕。 【剥皮】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指令，或者是在她开口之际，被具象化成了一道针对于木门的剥皮的规则。 于是，许纯良的门，被她撕掉了一层轻薄如蝉翼一般的皮。 那木门也悄无声息的被撕开了，屋内的烛光顺着打开的门洒入户外，紧接着便随着她关门的动作轻轻合上。 她悄无声息的迈步，来到了房间中。 屋内很明亮，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屋子里的一切，也能清晰的确定，屋子里只有许纯良一个人。 ‘这世家公子，真的竟然没有暗卫吗？’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心中闪过，随即消失无踪。 转而产生的，是浓浓的好奇心。 那位白衣公子此时换了一身很宽松舒适的白衣，她能看到衣领中露出的白皙皮肤。 她看到他正在认真的翻看着一本厚厚的线装本，从侧面看去，能看到他微微皱着的眉头。 “他在看什么书呢？怎么能皱着眉头呢！” 夜聚在心中忍不住发怒道。 “这么好看的脸，时常皱眉的话，会生出不好看的皱纹的！” “那可是我的脸！” “他怎么可以让我的脸有生出皱纹的危险！” 忍不住在心底微微发怒了一下，接着她又生出了浓浓的心疼，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悄无声息的来的许纯良身后。 她灰色油亮的双手伸出…… …… 许纯良一目三行的看着眼前的小说。 此时剧情刚刚来到那位名叫七夜的少年被死掉的老赵感动，答应加入了他所在的一个守护普通人的特殊队伍中。 与一名使枪的同伴一起来到一个学校，在学校里抓一个善于揭下人的皮肤穿在身上，然后假装别人的诡异的故事。 他不由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揭下人的皮肤穿在自己身上？” “然后借用别人的身份……” “呵呵…… ”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只比默念稍微大上一点，却被来到他身后，伸手摸向他后脑勺，准备对他使出【剥皮】规则的夜聚听的清清楚楚。 听到他的话语的瞬间，夜聚的身体本能的颤栗了一下，只觉得有无边的寒气凭空滋生。 从尾椎处顺着她的后背直奔后脑勺。 一粒粒微小可爱的鸡皮疙瘩在她皮肤上炸起。 ‘被发现了？’她本能的想逃。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了书上的内容。聪敏的她瞬息间就明白了许纯良所说的话的缘由。 ‘呵呵……’ ‘原来小说中提到的这个诡异，与我竟然如此相像。’ ‘还真是巧了。’ 她不屑的笑了笑，再次伸手…… 在她即将触摸到许纯良的皮肤时，只听到许纯良再次说道： “这样的能力实在是有些无解。”听到这句话的她嘴角上扬，骄傲微笑，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要是遇到我的话，怕是没什么用。”她又听到许纯良如此说道。 ‘哼！’ ‘这种含着金玉出生的世家子弟，就是喜欢盲目自信。’夜聚在心底不屑的骂了许纯良一句。 不再有丝毫犹豫，她瞬间出手。 入手温润如玉，腻滑如脂。 她甚至感觉许纯良的皮肤像是没有毛孔存在一般。 ‘这皮肤……！’她心中闪过一道不经思索的赞叹。双手和嘴巴却习惯性的下达了指令： “剥皮！”她默念一声，双手接着一撕。 那源自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力量，自然的撬动了独属于她的一部分规则。 然后…… 完全沉迷读书的许纯良只感觉自己后脑勺上微微的、十分轻微的、被人轻轻抓了一下。 确切的说，不是抓，而是摸。 十分轻微的摸。 他下意识的回头，然后看到了身体私密部位包裹着灰雾，然后裸露着大多数身体皮肤的，灰丝油亮版…… 夜聚。 他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白莲教夜聚？”他下意识询问道，并在同一时间伸手。 夜聚也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自己从未失手过，被圣女殿下称为无生父母规则力量，可剥天下万物皮肤的【剥皮】，失效了！ 就这么，在自己最想要的一张好看的皮面前，失效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被自己视为猎物和一张身份一张皮的，周身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少年，竟然在自己失手之后，转头看向了自己。 并且很准确的喊出了自己的来历和名字？ ‘白莲教夜聚！’他清清楚楚的就喊出了自己的来历，并且朝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还好，他伸手的动作很缓慢，就和正常人的速度一样！ “这速度可抓不到我！”她在心底骄傲的笑了一下。体内由无生父母赐下的高阶灵气极速运转，化作极致速度，如同闪光一般往自己来时的门撞去。 她的速度极快，顷刻间便来到了门前。 她甚至没有使用自己极其优雅的撕开门的方式，而是狠狠朝那个薄薄的木门撞去。 她已经看清楚了门上的纤细纹理。 “逃！” “逃！” “逃！！！” 她心中疯狂闪烁着这几个字。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微微一紧。 紧接着，双目中看到的极速后掠被视觉拉长的周遭景物瞬间停滞。 那些因为她的极速，刚刚在她眼中像是抽象拉长了的烛火烛光们，由一片光亮迅速收缩，重新变成了五颗稳定燃烧的烛火。 而她也没有冲到门前，她依旧在许纯良身边，被许纯良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他的手并没有用力，就像是幼儿园老师轻轻捏住了一个孩子的手腕以防她摔倒一般。就像一个温柔的情人捏住了他的爱人的手腕一般。 可在夜聚眼中，她却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无法抵抗，无法逃脱的…… 绝望。 第564章 夜聚的能力 挣不脱，逃不开。 夜聚心中只有这一个感觉。 就像是她所拥有的【剥皮】一般，许纯良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就被许纯良困住了。 这种困住也是一种规则感。 一个握住的动作，许纯良和他周遭的世界一起，握住了她。 作为拥有无生父母最伟大的规则恩赐的她，甚至这种规则，是无法抗拒的。 就像那些被她揭掉了一身皮的人们一般，无论他们的实力强大与否，境界是什么，只要被【剥皮】规则笼罩，那就只能被剥皮。 她此时，也像那些被剥皮的人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她心中升起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杀人者，恒被杀之。’ 类似这样的格言在她心中闪过，她苦笑一下，心神一动。身上敏感部位笼罩着的灰雾便自然散开了，露出她从未让人见过的，被圣女称为无生父母的杰作的，那具浑身皮肤都是灰色亮丝一般的赤裸身体。 她的身体很美，美的不可方物的那种美。 没有男人可以抗拒。 她对这一点有深刻的认知。 此时，她心中无比明确，这就是她使用出自己身体这件武器，最好时机。 她相信，即便是无生父母此时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他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 果然，她看到那张好看的脸的主人，目光终于不再留恋那本打开的书，十分自然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并好奇的上下打量着。 “啧啧……”她听到许纯良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于是心中微微一松，毫不犹豫的挺了挺胸口，让自己本就傲娇的身体，摆出更加傲娇的形状。 “这身体真不错！”她听到许纯良对自己赞叹道。 也看到许纯良的目光扫过自己平坦的小腹。 心理因素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热。 可接下来，却听到许纯良带着思索味道的声音…… “嗯，斩妖司那帮家伙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们给我看你的模样，与你现在显露的状态并不一样。” “这是你的本体吗？”她听到许纯良问道。 本能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对许纯良撒谎。似乎撒谎之后，自己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她点了点头，开口：“这是我的本体。只有这才是我的本体。”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悦耳，舒心，让人不知不觉的感觉很舒适，并不对她设防。 这也是她身体的能力之一。 可许纯良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声音的悦耳，他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我听说你拥有很多面孔？能让我看看吗？” 夜聚闻言一怔，然后瞬间醒悟过来，她毫不犹豫的配合着许纯良，身形外灰雾飞舞，紧接着快速退散，她变成了一个俊俏的，赤裸的女子。 看到许纯良眼中似乎一亮，她心中愈发放松，紧接着便升起了些许骄傲。 ‘哼哼！男人！’ 灰雾再次波动，她瞬息间换上了一张皮，这一次，是一个身材无比高挑，足有两米五以上高度，身材无比爆炸，皮肤白皙、长着一头黑色波浪头发的赤裸女子。 她知道，很多时候，有的男人很喜欢这种身材无比高大的女人。 他们还取了一个十分传神的名字。 叫…… 小孩儿骑大马。 或者小马拉大车。 不知道许纯良是不是喜欢骑马。 她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看许纯良眼睛里再次闪过亮光，她心中的笑意愈发浓厚，只是面上的表情却依旧保持着冷漠。 配合着这个高大雄伟的身体，用那种冷漠感诱惑着许纯良。 灰雾再次波动…… 御姐、小姑娘、小女鬼…… 她在许纯良面前变幻了很多姿态。 看到许纯良的目光越来越直，她再次变回了自己满身灰色油亮丝袜皮肤的模样。 “公子……” 她轻启嘴唇，同样灰色的嘴唇有些湿漉漉的轻微开合。 “你看，我拥有很多美丽的样子，并且可以适应所有的气质。” “只要您想要的，我都能为您展现，并配合你想要的一切……” 在说这些时，她的声音愈发诱惑。 果然，当她说出这些话时，许纯良的模样，更加直了…… ‘呵呵……’ ‘男人！’ 她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许纯良，然后灰雾再次波动，准备变幻下一个造型。 “啪！” 一声轻响。 夜聚感觉自己脸上一麻，她伸出没有被许纯良握住的手捂着自己的脸， 不由怔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许纯良，不明所以。 ‘所以……，刚刚他是扇了我一巴掌？’她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一时间思维运转都慢了许多。 一些独属于女子的特殊情绪涌上心头。 “他竟然扇了我一巴掌！” “他竟然敢打我？” 但幸好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本能的没有把这些话质问出来，没有让许纯良误以为她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拳王。 她只是瞬间让自己的表情变的无比可怜，呆呆的看着许纯良，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许纯良，向他传递着自己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想勾引我。”许纯良心中暗道一声‘好险，真的差一点就被诱惑到了。’同时毫不犹豫的再次扇了她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散了夜聚心中那点儿独属于女子的特殊情绪，打的她再次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下一个问题。”她听到许纯良问道。 “您说，您说。”她连忙回应道。 “这才乖嘛。”许纯良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嗯，灰色的皮肤，果然很滑。’他在心中赞叹道。 “下一个问题，你是真信徒吧。”他笑着问道。 夜聚的瞳孔猛的一缩，心中翻腾如海，随后，她乖巧的点头，应是。 “很好，你是一只很乖的小猫咪。”许纯良捏了捏她的下巴。 “所以，你也能向无生父母要来白莲籽食，对不对？”许纯良不由有些期待。 尽管第二粒白莲籽食并没有让他升级，但他依旧感觉到了些力量提升，所以他想再吃一颗，看看是不是能让自己提高一些。 第565章 灾厄重临 “白莲籽食？”夜聚诧异的抬头。 她本能的思考着许纯良为何会知道白莲籽食这样的秘密。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以许纯良展现出来的这般强大的实力，似乎知道白莲教的一些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摇了摇头，道： “我无法向无生父母求来白莲籽食，我从未使用过它。” “嗯？”许纯良微微皱眉，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 下巴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夜聚不由蹙眉，她下意识的轻哼了一声。连忙开口解释道： “别，我没骗你。” “我们白莲教分为两个派系，我们派系从来都不用白莲籽食的。” “什么意思？”许纯良松开手指，示意她继续说。 “白莲教分为两派……” …… 与许纯良所在的客栈相隔了八条街的一处黑暗的巷子。 这是一条很狭长的小巷子，巷子两边的墙很高，以至于遮挡住了所有从天上照射下来的微弱月光。 让本就黑暗的巷子看起来愈发黑暗，浓郁至极。 在巷子深处有几户人家，他们住着简陋矮小的土屋，此时已是深夜，几个土屋中的人都已经在用黄土垒成的土炕上睡的极为香甜。 此时，在他们几家的院子里，墙角的甜水井中，有一些黑色的气缓缓从中流出。 那些气像薄雾，轻飘飘的涌出后，像是有生命一般的像小巷子中聚集着。 很快，那些雾气缭绕在一起，聚成了一个黑色的身型。 她身材高挑，披着一件黑色皮质带兜帽的袍子，面上还罩着一件同样黑色的皮质面罩。 缓缓抬头，她望着天空之上的弯月，双目中满是迷茫和迟钝。 直至……，一阵风吹来。 她的双目中多了些灵动。 皮质面罩下的嘴巴轻轻张了张，吐出了几个音节很低的字。 “哦，原来我是我啊……” “我的名字，叫灾厄。” 她低下头，在构成她身体的所有轮廓处，那些刻画着轮廓的线条们，竟然像活物一般蠕动了起来。 那些线条像足结虫一般蠕动扭曲着，然后一些黑灰色的粒子从那些线条中快速洒下。 变成了黑色雾气一般的东西。 她环顾一周，迈步走向左侧的破烂的小院子。 这是一个只有不到八十平的小院，院子北侧是一个用黄土砖垒成的小房子，房前有一口破井。 无需推门，也无需翻越围墙，她的身体在虚实之间快速变幻，迈步就进入了院子。 她迈步来到井前，纤细的脚尖前有黑雾流出，它们变成一条小触手，往井中流去。 一些黑色的雾气顺着那条触手，快速向上流动着…… 于是她的身体变得愈发凝实。 几分钟后，她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脚，转身走出了小院。 她的步伐极为优雅，速度也极慢。 随着她迈出脚步，一朵朵黑色的雾气莲花在她的脚印后面出现，盛开。 步步生莲。 那些莲花开放的瞬间，就会变成一团团黑色雾气。 于是……，她经过的地方，都会出现漂浮在地面三米高之内的雾气。 巷子尽头的几个小院子很快就被雾气笼罩。 房间中，裹着个破席子正睡的香甜的懒汉刘三身体猛的一颤，紧接着像是被电击了似的整个人崩的笔直。 他双目瞪圆，张大嘴巴，却再也呼吸不到一点空气。 “我生病了？”他在心中疑问着，紧接着就感觉一些温热的液体从他口鼻中流淌了出来。 与那些液体一起流出来的，还有他的力气、精力…… 很快，他便不难受了。 他什么都感觉到不到了。 隔壁院子，那对儿刚结婚不久，老婆已经发现怀孕了，同样很穷，却生活的积极向上的小夫妻也是如此。 用一双结实的臂膀搂着妻子，哪怕胳膊已经完全被压麻了的孙长子突然双目瞪圆，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很闷，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的感觉。 他想要伸手拍醒自己的媳妇，让她帮自己看看自己的情况，却发现自己那有力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 名为灾厄的女子走过一条小巷，留下一巷子的薄雾。 又走过一条小巷，又留下一巷子的薄雾。 那些薄雾顺着地面缓缓流动着，然后快速而高效的，带走一个个熟睡中的人们的生命。 在她步步生莲的足迹后，那些生活在天陈国，拥有着平安喜乐，美好人生的普通人们，就像是秋天树上落下的树叶一般。 轻易死去，无比脆弱。 就好像原本的美好，只是一场虚幻的泡沫一般。 灾厄拉开了面上的皮质面罩，露出她平淡的表情和精致的面容。 没有回头，就能听到那些人们在睡梦中死去时发出的痛苦声音。 那声音让她无比愉悦，所以她嘴角微微上扬： “天陈国，大帝。” “你的国度将永远记住我的归来。” “灾厄重临之日……” …… “你是说，你们这一派，从未得到过无生父母赐下白莲籽食？”许纯良与站在夜聚身后的老年许纯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些猜测。 联想到无生父母的名字和她那永远一男一女、一阴一阳、一黑一白的表象，许纯良心中很自然的出现了相应的猜测。 ‘无生父母，是两位存在，而不是一位。“ 她们互为一体，却一体两面，有着各自属于自己的思量。 而白莲教的两个派系，自然也是因为两位存在各自思量的不同，从而产生了不同的方向。 “是的，我们这一派要做的就是传教，让更多人相信无生父母，我们不被允许使用白莲籽食，也不被允许去影响他们那一派作出的任何事情。”夜聚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现在来聊下一个问题。” “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是怎么获得这些能力的？” 夜聚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了一瞬间，然后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的能力有三个，分为【剥皮】、【穿衣】和【扮演】。” “它们分别代表了脱去别人的皮，把别人的皮穿在我身上，而扮演，就是扮演对方的人，以及……，对方的能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拥有这些能力的。” “好像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有这些能力了……” “还有……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呢…… ？” 她的表情变得极为疑惑。 第566章 怀疑便溃烂 “我……” “我的记忆有问题！” 夜聚的眸子越睁越大，她震惊的看着许纯良，像是求证一般的对着他问道：“我的记忆好像有什么问题，我记不得前年以前的所有事情。” 她的双目不停的抖动着，灰色中隐约有黑色在波动着。 灰色而精致无比的面皮也跟着不停的抖动着。 她的面容开始变化，却不是刚才给许纯良表演换皮时的那种整齐的变化。 而是…… 混乱。 前一刻，她的左眼变成了美丽的桃花眼，鼻子却跟着变成了一个男人的鼻子。 嘴巴上还长着胡子。 后一刻，她的眼睛重新变成灰色，可鼻子和嘴巴却变成了一坨腐烂的肉。 甚至她的身体也是如此。 原本无比美丽，绝对值得骄傲的s型身材，就像是被热气烘烤过的蜡油一般，开始融化，抽象。 一团团、一抹抹的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着。 灰色的皮肤变成破麻袋一样的事物，一些像臭鱼烂虾般的腐臭滋味从她身上传出。 透过她皮肤的裂口，许纯良惊诧的发现，皮肤下面，竟然都是一团一团腐臭的烂肉。 她的身体里，竟然是一团团看不出原本事物的腐肉。 她的脸也开始溃烂，露出其中同样腐臭的烂肉。 只有她的嘴巴还在开合着，不停重复的讲着对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 似乎因为她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以至于她整个人存在的理由都开始变得值得怀疑了一般。 许纯良松开了她的下巴，看着她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用灰麻袋包裹的烂肉。 “这？” 他看向老年许纯良。 老年许纯良面色凝重的看着夜聚此时的破碎身体，身体竟然也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在许纯良眼中，他的形象就像是看电视时信号不好的情况下，电视里的人影开始出现光电抖动一般的感觉。 给许纯良一种，老年许纯良的状态此时很不稳定的感觉。 他抖动着，抖动着，然后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时，他的身体才逐渐凝实了下来。 “她不是真实的夜聚。”老年许纯良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不是真实的夜聚？那她是什么？”许纯良惊诧的问道。 他的声音传入夜聚那破布一样垂在脸颊旁的耳朵，于是夜聚也跟着重复起来。 “我不是真实的夜聚，我不是真实的夜聚。” 当她明确这句话后，像是建立了真实的认知，某些隐藏在她身体中的东西，被解开了。 消散了。 于是她，再也不可逆转的，往用麻袋包裹的一泡烂肉的方向转变了过去。 腐臭味愈发浓郁，她真的变成了一包烂肉。 许纯良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转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段。 “也许是她口中的圣女，也许是真实的夜聚，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灵，在这包腐烂的肉上加持了一些东西，让她以为自己是夜聚，以为自己拥有【剥皮】、【穿衣】和【扮演】三个能力。于是这包腐肉便成为了夜聚。” “并且可以以夜聚的身份行事。” 老年许纯良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显然，他非常的震惊，内心波澜四起。 “凡人，竟能有这种手段？”许纯良也震惊的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一句。却没想到老年许纯良无比诡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说道： “这又有什么可惊诧的。” “你不是也能办到吗？” “我和熊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她是一样的。” 他指着地上散发着腐臭味的破麻袋。 “只是她还有实体，我和熊孩子却没有罢了，我和熊孩子，一个是老年的你，一个是幼时的你，你想到自己有三尸，于是我们两个就出现了，你不也拥有着这种手段吗……” 许纯良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他深知，老年许纯良和熊孩子并不是他的过去和未来。 因为…… 他虽然无法确定自己的未来是不是这个半仙实力的老头儿。 却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过去！ 他的过去，是蓝星…… 可听到他的话，他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太过沉迷于看小说了。 熊孩子和小姑娘带着柯基小狗已经在城里玩的太久了，竟然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 知府衙门，渚守心和黑甲兵家以及小喜太监各自捧着一个红色条盘。 条盘上放满了好吃的。 “好看的小姑娘，你能带我们去见你的爹爹吗？” “这满城的百姓需要他的帮助啊！” 渚守心看着站在条盘中，正对着一片比自己还大的酥饼大吃特吃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问道。 小姑娘的嘴巴猛的张开，张得比酥饼还大，然后一口将酥饼吞下。 这才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回答道： “当然可以啊，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爹爹去了哪里？” “他今天好像把小姑娘忘了一样，根本没有呼唤我。” “爹爹不呼唤我，我就找不到他了。” 说完，她再次埋下头，开始认真对付酥饼旁边的一个看起来甜乎乎的蜜饯。 另一边，小喜太监恨不得用伺候皇帝陛下时的态度伺候着小孩儿许纯良，吃下一团团甜蜜的花糕。 然后在他吞咽之际，同样无比期待小意的问道：“这位小公子，您能不能带我去找你的哥哥呢？” 小孩儿许纯良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你是好人，我愿意带你去见我哥哥。可是和她一样，哥哥还没喊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就在城里。” “你们放心啦，哥哥很厉害的！这座城一定没事！” 黑甲兵家看着坐在条盘中的柯基小狗，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 第567章 快死的胖子 小喜太监与渚守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这两个小孩子很神秘很强大，却又有着与他们外表十分相符的懵懂。 根本无法从她们的口中获得那位强大又神秘的无常的信息。 ‘难道就只能等待吗？’两人无奈的在心中叹息着。 等待，就意味着帝临城随时会有危险。 城外，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在从黑色的密林中极速奔来。 那影子轻飘飘的，就像是一团白色的幽光，很快就来到了高大巍峨的城墙外。 他如同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忽闪一下，便来到了足有十五米高的城墙上。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黑暗中的他明明是白色的，可那些就站在城墙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兵家们却完全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他从城墙上掠过，在凌空的瞬间，很随意的校准了方向，双臂打开，两条看不见的丝线悄然探出，系在左前方街道两侧房屋的屋檐上。 丝线轻轻一拉，他的身影开始向着那个街道快速掠去。 很快，他掠过了四条街道，三个巷子，落到一个没有灯光的黑暗的主街上。 这道主街，是帝临城最长的一道街，这身影就站在了街道的一头。 他拥有微胖的身材，穿着一身极为不吉利的孝服，脚上穿着一双明显不合脚的红色绣花鞋。 额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箓，上书：敕令～洪福齐天。 正是许纯良的老朋友，被人称为气运之子的，多宝剑客，君莫。 此时君莫手中拿着一柄造型古拙，沁着很多血丝的玉斧。 那玉斧柄为被绿锈覆盖的青铜柄，上面雕刻像龙又像蛇，彼此纠缠在一起的奇怪雕塑，斧头上方，则站着一个像流火一般的鸟。 手指轻轻松开，又缓缓握紧，他在街心中央站定，随后张开嘴巴，开始用力朝腹中吸气。 他周遭的空气没有任何流动感，肚子却诡异的变大了许多。 很快就像蛤蟆一般，变得巨大。 等到他的肚皮撑开身外的孝服，变得有些半透明时，他闭上嘴巴，双手持着玉斧。 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用力下劈。 玉斧上沁着的血丝快速流动，然后引入黑暗，涌向街道尽头。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的举动，一定会十分疑惑他的行为。 如此急匆匆的赶到帝临城中，来到路中央，只为对着空气斩上一斧？ …… 一斧头劈出，君莫脚下的绣花鞋发出暗红色的幽光，带着他的身体迅速向前平移五米，紧接着，他再次用力下劈。 接着，他再次前进…… 他在黑暗的街道上不断平移，并不断将手中玉斧凌空劈下。 一斧，一斧，一斧，又一斧。 他一共平移了五十二次，一共砍下了五十三斧。 当第五十三斧劈出后，他来到了街道尽头。 距离街道与另一条路形成的丁字路口，只又五米。 然后， 在他身前，一道道血色的斧光，出现了。 一道、两道、三道…… 总共五十三道。 五十三道斧光在他身前相互合在了一起，成了一道巨大的凝练的斧光。 然后，那光团带着强大又凝实的威压，朝丁字路口斩去。 做完这一切，君莫脚下的绣花鞋再次亮起暗红色幽光，带着他极速后退。 他后退了不到三米，街道尽头便有一个身影优雅的走了出来。 那身影苗条高挑，身穿黑色皮质裙子。 正是那位从地下走出的灾厄。 她诧异的看着那道由五十三道斧光凝聚成的光团，狠狠的劈在了自己的胸腹处。 “哧！” 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球被割了一刀。 灾厄胸腹处出现了一道细微伤口，一些黑气从其中涌出。 然后快速化作了雾气，朝四周溢散开来。 覆盖了周遭几栋房子，于是房子中正在沉睡的人们，在梦中便极为难过的死亡了…… 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灾厄极为迅速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腹，然后抬头，看向正在极速后退的君莫。 “呵呵……” “好一个小胖子。” 她看着君莫，君莫身上便快速出现了一些灰尘一般的气息。 洁白不祥的孝服顷刻间变得污浊，绣花鞋上也出现了一些脏污。 额头上贴着的那张写着‘敕令洪福齐天’的玉质符箓也变得有些陈旧。 仿佛它们被笼罩上了一些‘不幸’的东西…… 而君莫自己，也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喉咙痛痒，就像是普通人染上了疾病一般。 “你将疲惫，你将死亡。”灾厄看着极速后退的君莫说道。 “啪！”君莫胸口处，一张白纸剪成的人炸开了。 那是他的替命纸人。 他毫不犹豫再次后退…… …… 知府衙门中，就在小喜太监和渚守心以及诸位大人都无比焦心的时候，正在吞咽着酥饼的小姑娘突然抬头。 “爹爹在找我们了。” “我们去找爹爹吧！” 听到他们的话，渚守心只觉得心中一松，然后便从小喜太监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快！我们快去！” 小喜太监看到小姑娘骑上了柯基小狗，而柯基小狗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院外时，他身上的太监服瞬间生出一根根淡蓝色的触手，那些触手在他身后扭曲成一根根蜘蛛腿一般的节肢，驮着他啪啪啪啪的跟着柯基小狗的方向跑了出去。 黑甲兵家嘿了一声，身上瞬间燃起黑色的煞气，他双脚急蹬，跟在小喜太监身后，极速狂奔。 其他人拥有非凡力量的，也都使出各自的本事，跟在众人身后，往客栈的方向快速前行着。 很快，众人来到了客栈门口。 看到了那盏亮着灯的房间。 小姑娘和熊孩子已经不见了身影，小喜太监双手抱拳，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请无常大人，救我帝临城一城百姓的性命。” 他诚恳的祈求道。 话音刚落，他感觉身前有白光一闪。 一个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前。 抬头，他忍不住感叹道： “好帅的一个男子！” 那男子微笑着看着他，正要开口，却突然神色一动，对着身边的空气急匆匆问道： “你确定是那个在墟界中见过的胖子？他要死了？” 第568章 快跑啊!!!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刚刚慌乱赶到的渚守心他们只听到这一句话，便看到那个帅气的白衣少年从容转身，朝东方迈步。 他的动作十分随意自然。 就像是在街头闲逛的少年公子突然想起某件感兴趣的事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之后，决定散漫的走过去试一试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随意的一步之后，那白衣少年便消失了。 他只是迈步，便不知迈向了何处。 这是仙佛境界很自然拥有的对一些基础规则的掌控。 就像那位‘夜聚’使出的剥皮、穿衣、扮演一般。 这是许纯良升级成仙佛境界后，在刚刚看到夜聚使用能力的方式，从而产生的一些想法。 而他的身体和境界，又如实的能够满足他的想法。 将一些行动，具象出对规则的应用。 看到这一步，包括渚守心与夜聚等人在内，所有人都瞳孔紧缩，一脸震惊。 同时在心中升起了充满期待的兴奋。 ‘帝临城有救了……’ …… 君莫不停的从怀中抓出一张张淡黄色符箓，并用自己吐出的鲜血将其激活，然后将其中一些丢向身后的灾厄。并将其他一些辅助类的贴在自己身上。 同时，他腰间又伸出了一只用红色枣木雕刻的一只活灵活现的手，那只手中抓着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罐子，不停将一些写着【命】字和【血】字、【肉】字的丹丸倒出，丢进他的嘴巴里。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底暗暗咒骂着： “妈的！” “自从遇见了许纯良那个狗东西，老子的运气就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不！不是遇见他，是自从他出现之后，老子的运气就变差了！” “明明提前准备好了镇灵玉斧，还制定了最好的计划，斩出了那么强大的一斧！” “没想到，没想到！” “这灾厄竟然远比我推算的强大的多！” “妈妈的，老子怎么才能逃的生天？” 借着丢出符箓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他后背便生出了一道道冷汗！ 那个身材高挑性感的灾厄，就跟在自己身后五步处，不紧不慢的走着。 自己丢出的那些符箓，尽管一个个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可都在飞向她的过程中，快速的黯淡，泯灭，消失，仿佛从来就不该存在一般。 “呵呵……”他听到灾厄优雅的笑声，心中恐惧更甚！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召唤。 “噗呲！” 一声轻响，他低头，看到自己腹部有一个黑色的洞。 黑色雾气像肉芽一般，在那里蚕食着他腹部的肉。 火辣、疼痛、虚弱，多重感觉从那里快速往他身上蔓延着。 他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皮肤紧绷，下腹鼓胀，一股一股绝对不该此时出现的尿意出现。 他那并镶嵌着古玉和宝物的腰带诡异的断裂，让他的裤子莫名其妙的掉落。 他奔跑的双腿被掉落的裤子绊倒，于是身体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白白的肥屁股在此时黑暗的夜空下，都显得有些亮眼。 “这特么？你对老子的屁股感兴趣吗？” 君莫忍不住骂了一句！他还从未经历过这么憋屈的战斗。 他瞪向玩味的看着他的灾厄，灾厄也看着他。 然后，他们本能的转头，一起往西方看去。 一眼之下，君莫面色巨变。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提自己的裤子，就大声喊道： “别过来！” “这东西厉害的超乎想象！” 看着正在走来的身影，尽管君莫总在跟自己强调自己有多恨他抢走了自己的机缘，还讹诈走来自己的血肉铜钱剑。 但当他知道许纯良此时正在赶来时，却依旧本能的对他提醒着，提醒他不要靠近，提醒他快点离开。 而灾厄，就像是看到了新的玩具一般，好奇的看着一步迈开，走过来的许纯良。 接着，他们二人一起听到了许纯良调侃声： “哟……” “真白呀！” “君莫公子的屁股，一般人可见不到啊。” 伴着许纯良的笑声，一道潇洒的白影从城市的一端到此处，像是一条被凭空拉出来的白色线段，线段快速变成一个点，落在了君莫与灾厄之间。 正是从客栈一步走来的许纯良。 在他身后，老年许纯良的身体从虚无中走出，伸手扶起满身伤痕和衰败模样的君莫。然后好奇的打量着他腰间别着的那个玉斧。 “你真好看，比这小胖子强不少。”灾厄笑嘻嘻的看着许纯良，向他伸手。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深入灵魂的讨厌，你该死。”许纯良平淡的看着她，如此回应道。 他的下巴尖锐，下颌线分明，皮肤白皙，即便此时在黑夜中，也无比的耀眼。 伴着他说话的动作，他无视灾厄伸向自己的手，也无视因为她伸手的动作让自己身体上产生的那些如同生了致命大病的感受，只是将自己的双手缓缓合十。 他感觉到了她的强大，所以打算先用自己本身最强大的力量试着与对方斗上一场。 灾厄看到许纯良的动作，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了浓浓的愤怒。这种愤怒似乎是因为她女性的身份，因为她被许纯良无视的产生的愤怒。 她怒视着许纯良，优雅的面部生出一层层爆裂的黑色肉芽，像个怪物一般对许纯良喝道： “你得死！！！！” 伴着嘶吼，在她走过的地方，那些留下了雾气，杀死了很多人的街道两侧。 一些苍白的，呆滞的魂灵飞起，融入她背后升腾起的浓雾中。 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 她要让许纯良感觉到恐惧。 如她所愿，许纯良更加明确的感觉到了她的强大。 于是他加快了一些节奏，将双手在胸前合十。 瞬息间，一条条优雅的手臂从他背后生出，他的身体后方出现了一个优雅的，神性的，以他的面容为主体的，足有十层楼高的虚相。 第569章 秒杀 白色，金色，以及融入黑夜里，无比浓郁的黑色。 这些色彩晕染成一团团交织重叠在一起的光团，像一幅令人眩晕的抽象画一般，聚集在那巨大的虚像之后。 那是一个，长着许纯良面孔的，宏大、雄伟、美丽、壮观的千手观音。 在这一瞬间， 以许纯良为中心，帝临城中所有人的武器，都像那日在驿馆中一般，从他们的主人身边飞走，朝着许纯良背后伸出的那些手臂中飞去。 黑色的刀，清亮的剑，青铜的钟，以及各色各样奇怪或诡异的武器。 包括那些站在客栈楼下，等待着许纯良回来的官员们的武器也是一样。 他们看着在空中汇成长龙，顷刻间在许纯良去往的方向落下的武器雨们，一个个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君莫看着自己那柄玉斧脱手而飞，落入许纯良背后的手中，还有他额头上贴着那张敕令洪福齐天玉符箓，也飞入了许纯良的手中。 他又喜又气。 喜的是许纯良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气的是许纯良又一次拿走了他好不容易搞来的顶级宝贝…… 矛盾的心理，难以言说的情绪，最终让他看着许纯良那如同神灵一样的虚像，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这个狗x的……” 而灾厄看到许纯良的变身，心中的愤怒愈发严重，这让她伸向许纯良的手的速度愈发快，也愈发凌厉。 同时，那些融入她背后的呆滞的灵魂们也都像是被无形力量扭曲拉长了一般，嘴巴张的巨大，对着许纯良发出一道无声的啸鸣！ 啸鸣直接传入精神，足以瞬间泯灭任何武道高手的意识。将其瞬间弄成白痴。 可这道啸鸣对此时使出千手观音态的许纯良来说， 就像是一个美女对着自己吹了一口带着香气的小香风。 “你，死。” “你们，解脱。” 许纯良诡异的开口，一张嘴巴竟然同时发出两种声音。 于此同时，他背后握着君莫那只玉斧的手手腕微微一转，一道猩红，明亮，无限小，又无限大的诡异斧光瞬间斩在灾厄身上。 灾厄精致的脸上露出一道不屑的笑。 这斧子虽然克制她，却杀不了她，她是压抑八千年，最纯粹最本源的灾厄之气所化。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杀死她。 紧接着，笑容凝固，她的身体一颤。 她看见自己的胸腹处有一道斜着砍出来的伤痕，伤痕中没有血液，也没有黑气流出。 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画作上用铅笔画出来的人。 而那道伤痕就是一个不停扩大的橡皮擦，不断擦除着她的身体。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不断消失着，缓慢又迅速。给她无比恐惧，却无法反抗的感觉。 缓慢，是因为她仿佛能看清楚每一点身体的消失。 迅速，是因为真的很迅速。 顷刻间，她便消失了。 在她消失的同时，许纯良背后一只什么东西都没拿的手，对着那些正在惨厉嚎叫的灵魂们做出了一个玄奥优美，像是寺庙中佛像捏着的手印的动作。 那些痛苦的灵魂瞬间变得平静，像睡着了一般。 他们朝着千手观音态的许纯良跪下，紧接着一个个自然消散…… 许纯良叹息一声，背后千手再次一翻，他背后的虚像张开嘴巴。 一股清风出现，那些覆盖在灾厄走过路上的黑雾被清风卷起，尽数飞入了虚像口中。 连许纯良身上刚刚出现的那些生病的感觉，腐朽的状态，也都一同吸入了口中。 整个城市的黑夜，因为他这一吸，变得清透了许多…… …… 客栈前，状元郎渚守心率先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他震惊的转头看向小喜太监。 从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这？” 不信、庆幸、仿佛做梦一般的感觉。 此时，他们都已经感觉到，那笼罩在帝临城上，无形的压力，消散了……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儿在他们心中生出。 ‘灾厄就这么解决了？’ ‘这才多久？’ ‘这便是仙佛吗？’ 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难以置信，又各自不同的想法。 …… 许纯良将合十的双手打开，他背后的千手观音虚像瞬间消散。 那些金色与白色黑色光团融合在一起的抽象光芒也随之消失。 被他握在手中的武器自行飞回，包括君莫的玉斧和符箓。 他再次变回了那个宛如世家公子一般的少年模样。 君莫提着裤子，一脸羞红的看着许纯良， 尤其是看到许纯良那一脸真诚微笑时，他的脸噌的一下，像是猴屁股一般，红的像充血了一般。 他瞬间便忘记了对许纯良秒杀那个恐怖女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的震惊，只记得许纯良刚刚过来救自己时远远说道的那几句调侃…… ‘哟……’ ‘真白呀！’ ‘君莫公子的屁股，一般人可见不到啊。’ 太丢人了！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一句，紧接着把心一横，道： “你想笑就笑吧，战斗中出现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尤其是面对她这种对某些削弱他人的规则拥有强大支配能力的人来说，裤腰带突然断裂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如此安慰自己，也借机向许纯良解释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光着屁股趴在地上。 “啊？” “原来是她把你的裤子弄掉了吗？”许纯良脸上的笑容由真诚微笑变成了错愕： “我还以为是你君莫公子又获得了什么装在屁股上的奇遇，在面对强大敌人时可以给她一记意想不到的反击的那种呢。” “原来是被弄断了腰带啊。” 看着许纯良错愕的表情，君莫的脸变得更红了。 同时，他内心又跟着无比懊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解释？” “我们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所以我如果真用这个理由解释，应该也会很合理吧？” “应该……，会很合理吧？” 他认真的思考着，然后就看到了许纯良嘴角的坏笑。 “我艹！你个贱人，嘲笑我！”他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开口骂道。 “哈哈哈哈…… ”看到君莫彻底破防，许纯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君莫那张脸越来越红的时候，他才停止了大笑，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谢了。” 君莫的小胖脸先是一怔，然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刚刚我以为你也打不过他，想着没必要大家一起死，你不必在意……” 第570章 李白衣也来了 看到君莫那不好意思的模样，许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内心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属于人的温暖感。 ‘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随后，他感觉到了些什么，转过头看向刚刚那片被黑雾覆盖过的地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作为死亡的代言者，他能感觉到，今夜城中死了很多人。 尽管见过很多死亡，也屠杀过很多人。 但此时他的心情却不受控制的低沉了许多。 君莫也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心中不由奇怪，他是循着心中的感受来杀那位女士的没错，却并不是为了救那些普通人。 所以他理解不了许纯良。 再度叹息一声，许纯良转身，萧索的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君莫站在原地想了想，用手抓了抓自己肥胖的屁股，犹豫片刻，还是跟着许纯良的脚步，一同走向客栈。 他们很快来到客栈下，被等在楼下的小喜太监等人迎上来围住。 渚守心和小喜太监一脸不可思议，又无比欣喜的张了张嘴，然后还是渚守心行礼问道： “无常大人，您已经解决了这城中的灾厄之气？” “灾厄之气？那是什么？”许纯良一怔，随即想起那些沉在地上的雾气，以及那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那些疾病与负面的感觉。 ‘原来是灾厄之气吗？’结合以往经验，他瞬间想通了那女人的来历。 于是他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道：“她已经被我杀死。不过……，我发现她发现的有些晚了，城里，死了很多人。” “很多人？”渚守心只感觉胸口一疼，身上暴起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这位的身份在刚刚的等待中已经明确，杀神一样的人物，动辄屠杀一个军队的猛人。 他口中的很多人，得是多少人啊！ 一个恐怖的数字出现在他心中，让他本就文弱的双腿，都有些明显的发软。 一旁的其他官员们也是如此，他们颤抖着看向许纯良，本能的想要知道那个数字，又本能的拒绝知道那个数字。 “起码近万人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天陈国的官员吧，这个时候就别待在我这里了，还是尽快去解决城中的变故吧。” 许纯良叹息一声，看了君莫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君莫对着渚守心微微点头，跟在许纯良身后，一起往他的房间走去。 客栈门前，众人又欣慰又难过，心情矛盾至极。 近万人的死亡，很多！ 换做另一个场景，足以让陛下下令追责首辅大人，甚至罢官首辅大人。 可如果将这万人的死亡放到灾厄之气化形事件中，这样的伤亡，又可以说低的可怜！ 一时间，场中所有人的心情都这样不上不下的，诡异的不平衡着。 还是渚守心率先反应过来，作为帝临城的知府，他没有去请示小喜太监，转头对着那些官员快速下令道： “各位，速速回归各自衙门，封锁相应街道，安抚民众……” 一道道政令快速下达，一名名官员领命而去…… 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悄然消散的小喜太监转头，看着许纯良居住的那间房屋窗口透出的亮光，想了很多，很多…… …… “你怎么来天陈国了？”许纯良看着君莫好奇的问道。 “你能来我不能来啊，天陈国这样的好地方。” 君莫翻了个白眼儿，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嘿嘿的笑了起来。 “可不止我来了，你的那位便宜兄弟，大名鼎鼎的佛子殿下，李白衣也来了！” “还有……”他看到许纯良脸上露出一道会心微笑后，心中更加愉悦，他笑着说道： “还有呢…… ” “你那便宜媳妇儿也来了，不得不说啊，许兄，你比我这气运之子运气还要好呢！” “李白衣的妹妹，是真漂亮啊！” “比李白衣那个人模狗样的东西漂亮的多的多！” “啊？”许纯良不由张开嘴巴，想起当时在佛门墟界中，李白衣缠着自己叫妹夫哥的过往。 “那都是李白衣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他摇了摇头，不再去聊李白衣的妹妹，转移话题问道： “李白衣也来天陈国？他作为千佛寺的佛子，能来天陈？” “因为你，他不来不行啊！”君莫笑着说道。 “你这家伙屠了杀心凤和他的贼配军，还在那座山上留下了那个大的一行字威胁那个狗皇帝，那狗皇帝害怕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下令秘密查询与你相关的所有事情了。” “这一查，就查到了李白衣的头上了……” “怎么查到的？”许纯良打断君莫，好奇问道。 他自认为知道自己与李白衣的关系十分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哎……，要不说你吓到那狗皇帝了呢，我听说那狗皇帝为了知道与你相关的一切，动了雍国的祖脉。” “哦，祖脉就是龙脉，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十分神秘，在某些时候可以发挥出仙佛一般的力量。” “当然，消耗应该很大，还关系着皇室的延续，皇室一般不会使用。” “总之就是狗皇帝用了一些手段，盯上了李白衣，如果不是那位白衣金刚，李白衣可就不好受了……” “白衣金刚便让李白衣和三位僧人侍从，一起从千佛寺出发，来天陈国找游神宫，让他去游神宫给自己搞一个称号…… ” “至于我嘛…… ” “哈哈，我也想去游神宫看看，碰碰运气，给自己搞一个称号。” 说到这里，他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许兄弟，看在你救了我两命的份上，悄悄跟你分享一下。” “据说，游神宫的诸多称号中，有一些称号，是直接通向神灵位阶的…… ” 第571章 一起去游神宫 “据说，游神宫的诸多称号中，有一些称号，是直接通向神灵位阶的…… ” 君莫无比神秘的对许纯良说道，并用一种‘我很照顾你’的表情给许纯良使了个眼色。 看许纯良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不由有些得意。 “你是说游神宫的称号中，还有神灵的称号？” “获得了那些称号就有可能成为神灵？”许纯良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他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游神宫夜游神们的称号，同时忍不住开始思考。 夜游神，夜游神。 最后一个字，可不就是神吗。 而他们的力量，虽然有强有弱，又何尝不是像神灵一样，对某些规则拥有着使用和掌控的力量。 厨子、戏子、赌徒、陈瞎子…… 他心中闪过他们的名字，和他们展现出来的能力。 若有所悟。 正思索间，耳边又传来君莫絮絮叨叨的声音。 “……，怎么样，许兄，你如今确实已经强大的没边儿了，但游神宫还是可以走一遭的。” “如果咱哥几个都弄个牛逼的称号，那到时候，咱三个从天陈国出去，一路朝大雍平推，把那个胖的跟猪一样的金乌螃，还有雍国那位号称已经长生不死的狗皇帝，给他们全杀了！不！给他们全阉了！” 越说越兴奋的君莫盘腿便坐在了桌子上，手舞足蹈的吆喝着。 直到他看到许纯良瞥了自己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盘住的腿从桌子上伸了下来。 “不好意思哥，我老家北方的，在家上炕上惯了。”他挠了挠头，很有地主家傻儿子的那种憨厚感。 “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得往心里去啊！说实话，我心中总是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无法抵抗的危险在坚定不移的靠近着我。” “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有一天我会生不如死！” “不知道你感觉到了没有。” 说到这里时，他认真的看着许纯良，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反应，然后来印证他的一些猜测。 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纯良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微笑着，像往常一样。 当然，他心中到底有没有闪过上次回档前看到的那个将神灵当作配饰一般挂在腰间的那位祂，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知道游神宫在哪里吗？”许纯良脑中闪过祂那恐怖的模样，笑着问了君莫一声。 君莫摇摇头：“不知道啊。” “不知道？”许纯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诧异的看着他。很显然是理解不了君莫的脑回路。 “嘿嘿……” “你知道的，我叫多宝剑客，人称气运之子嘛。”君莫恬不知耻的笑着说道：“我运气一向很好的，出门不捡钱都是吃亏那种。当然，只有在遇见你的时候。运气有时候会变坏！”他瞪了许纯良一眼，然后接着又像个狗腿子一样笑道： “不过我不怪你，你每次都会出手救我，我对哥哥你只有感激！” “但我在别的时间，真的是运气极好的。” “去墟界就能捡到宝贝，出门就能捡到钱，却青楼花魁总有时间……” “所以当我想要去游神宫碰碰运气的时候，我就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游神宫在哪里，也没有那个传说中进宫需要的灵牌。但我有种感觉，只要我来了，就能找到游神宫，也能进入游神宫。” “以往都是这样的。” “再说了，我能遇到哥哥你，就说明我的运气很好。嘿嘿……” “毕竟哥哥的运气比我更好，跟着哥哥你，我一定能到游神宫。” 他很臭屁的说道。 许纯良看着他那张自信的脸，难得的有些沉默。 ‘这家伙，还真是……，富运滔天！’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 遇到了自己，可不就是知道了游神宫的方向，可不就是相当于有了游神令吗？ 他伸手按着自己心口上方，那里的皮肤下面缝合着一块儿硬质的事物，正是得自辛县的游神令。 那令牌如同有生命一般，以极其轻微的幅度一冷一热，像是在呼吸一般，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他将手从胸口拿开，轻声说道： “那既然你也想去游神宫，那我们正好顺路，我也要去游神宫……” “哈，你也要去游神宫。”君莫哈哈笑着附和令一句，随后突然一愣， 大声喊道：“啥？你说啥？” “你说你也要去游神宫？” “你知道游神宫在哪？” 他后知后觉的回想起许纯良的行进路线。 从被屠杀的樊城，到雍国南国，到天陈国……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从雍国到天陈，就是为了去……，去游神宫吧？” 他越想越觉得是，然后便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叉。 人家很久以前就要去游神宫，我却还在人家面前吹牛……？ 他的脸再次开始发红发热，比刚刚战斗中裤腰带突然断裂，露出了白白胖胖的屁股被许纯良看到时还要红！ ‘太丢人了！’ 他忍不住在心底臭骂着自己。 “是啊，我当时在樊城时遇到了一位夜游神，他名叫陈瞎子。”许纯良的声音变得有些深沉，他给君莫讲了一遍自己与陈瞎子的相遇，和陈瞎子的死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原来如此。” “看来游神宫和我想的还是不一样。许兄，我更想去游神宫看一看了，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培养出陈瞎子和白衣金刚这样的人。” “哪怕没有资格获得称号，看一看也是好的。” 许纯良点点头，用同样唏嘘的声音说道： “是啊，无论要不要做夜游神，是不是要获得称号，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当即，两人便约好了同路而行，一起去游神宫，于是君莫在富蕴客栈也一并住了下来。 第二日，面对刚刚死过万人的帝临城，尽管前来拜访的渚守心一再表示城中人已经安抚好，不会影响无常大人游玩的雅兴，许纯良还是毅然决然的带着众人，顺着胸口游神令传来的路线，从西城门出门，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 第572章 白莲娘娘 “ 桃叶儿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 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 蓝靛厂火器营儿 有一个松老三～ 提起那松老三 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 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 ” 出了帝临城，一路向西南，便在没了帝临城那种大城，甚至连大一些的镇子都没有遇到。 可许纯良一行人却不觉得无聊。 因为队伍中多了一个活宝。 这位活宝不但宝贝多，还有一种北方人特有的幽默感和乐天感。 此时，他换掉了自己那个看起了无比瘆人的孝服，揭去贴在额头上的玉符，换上一身普通人的衣物，将那柄沁着血色的玉斧挂在腰间。 走在队伍最前面，扭着自己肥胖的大屁股边走边唱着。 “ 三更鼓儿喧月亮它照中天 六哥哥来到了姑娘心喜间呐 鸳鸯哎戏水我们说说心里话呀 一把手握住了冤家小心肝儿 四更鼓儿忙二人.......... ........ ” 此时他唱到妙处，在众人前面转过身来，用自己白胖肥嫩的小胖手捏出两个兰花指来，像个娇羞的闺中女子一般扭动着自己的屁股和胸部，口中那些不三不四的唱词婉转的从口中流出。 把许纯良听的一直想乐。 这曲子名为《探清水河》，是大雍朝有名的窑曲儿。 俗话说，窑曲儿就得窑姐儿唱，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多宝剑客君莫公子唱起这窑曲儿来，比他之前曲烟花巷中看到那些花魁们唱的还要浪荡一些。 小姑娘钻出他的胸口，好奇的听着君莫口中的唱词，傻乎乎的伸手在自己小屁股上捏了捏。 不明白为什么唱词里的那个人说的捏一下屁股心里都有火烧起来是什么意思…… 白衣女子依旧坐在马车中，对君莫的曲子声不闻不问。 李六指手中提着熟铁棍，走在队伍的左前方，一边本能的分神看着道路两旁半人高的繁茂绿草，一边在心中揣摩着前日许纯良教给他的一套名为《杀威棒》的棍法。 他能感觉到，这套棍法招式看似简单，实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意在其中萦绕，如果自己能悟到那一抹杀意，那自己将成为比大镖头还要猛的真正江湖猛人。 甚至，一棍秒杀大镖头都不是不可能。 只有长着一张四方大脸，声音细腻如小姑娘的李秀莲，一张大脸挺的平直，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态，摆着一副【我是个正经人，一点儿都不想听这种淫辞艳曲儿】的正经姿态，却悄悄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君莫唱出的那些句子，同时身上的气血不受控制的往下涌去…… 走了半晌儿，在君莫大声嚷嚷中，一行人就在路旁埋锅做饭。 看到君莫伸手从腰间一抹，就拿出了一块鲜美的五花肉，有拽出一把粉条和一只白菜后，许纯良便不再看他，在被李秀莲特意压的平实的一片绿草上坐下，伸手按着胸口的游神令，默默计算着队伍与游神宫的距离。 在那日除了帝临城后，他已经向白衣女子和李六指父子表明了自己要去游神宫的目的，他们三人也表示愿意一同前往，所以此时如今他们真正的有了一个众人都知道的明确目的地。 甚至就连一向清冷，除了成神什么都不在乎的白衣女子。 也开始默默期待着连许纯良的向往的游神宫。 很想去看看这个神秘的地方。 在君莫的指挥下，李六指负责烧火，李秀莲负责去挖些野菜，君莫来做饭。 不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就做好了。 一帮人各自碰着碗，噗露露吃的香甜。 很快，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吃完，众人再次启程。 等到头顶的大太阳即将落山，月亮逐渐亮起时，走在前面的君莫一声吆喝。 “哎！” “那里是不是有个村子。” 许纯良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果然，在一条五米多宽的河沟边上，坐落着一个约莫有三十户人的小村子。 此时正是做饭吃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的冒出了蓝色的炊烟。 看起来一片祥和。 “我们今晚要不就借宿在村子里吧。”许纯良轻声吩咐道。 自从进了凤回观，他便一直都很欣赏这种难得的祥和，每次遇到，虽然不能完全融入，但依旧想要住进去体验一番。 老江湖李六指早已发现了他这个习惯，所以当许纯良吩咐之后，他便立刻站起，加快了脚步，想去村子里打个前站，替自己这个队伍安排好一切。 也算是感激许纯良教给他的那些足以用来作为传家宝的刀法和棍法。 于是，就在许纯良一行人即将来到村子前时，前去打点的李六指已经返回。 “公子，我与村子里富户林员外已经商量好了。” “这村子名叫林家村，住的都是姓林的主家，林员外愿意将空下来的一个侧院借给我们。” “我刚刚请林员外帮忙，花钱请了几个村子里的女人帮忙打扫，我们晚会儿过去便直接能住了。” “林员外很好客，说请公子先去吃杯茶呢。” 他侧过身子，许纯良看到他身后巷子口处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员外服，胖乎乎很喜庆的老头。 看到许纯良的目光，那老头连忙拱手作揖。 许纯良等人也抱拳回礼。 于是一行人登上了林家的大堂。 “许公子仪表堂堂，气质过人，一定是大族子弟吧。” “不知许公子是哪里人士？” 林家大堂中，林员外热情的招呼着众人，也不知是看在李六指提前送上的五十两借住银子，还是真的被许纯良和白衣女子的气质震慑，下意识的想要讨好他们。 对于这样的村子来说，多的是粮食和农产品收入，银子却一直不多。 “对了，公子来的巧啊，今夜我们村子还要唱戏呢。” “唱的是最近最流行的白莲娘娘斩虎妖的故事，可有意思了。咱们一会儿吃完饭可以去看看。” “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可爱看了呢……” 第573章 接地气 “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可爱看了呢……” “那白莲娘娘真厉害啊，我听戏词里唱的，她老人家不但能祈雨、断水、停风，还能上天入地，治病救人。简直就是最好的神仙。” “村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在家里给白莲娘娘塑像了。” 林员外开心的跟许公子讲述着晚上即将上演的大戏，不时端起酒杯请许纯良喝酒。 为了节省粮食，这个时代普通人是不会用粮食酿酒的，所以他们喝的酒是村子的婆娘们用后山一种野果酿出的果酒。 据林员外说那果酒是用一种尝着酸涩，但闻起来很香的果子酿的。 因为这果子很受山中一种独特的绿色蚂蚁喜欢，甚至这些蚂蚁还用把这果子储存起来酿成酒液来喝。 村中婆娘们就是学着绿色蚂蚁的流程酿出了这果酒，喝起来还挺香甜。 所以村子中的人，也把这酒取名为绿蚁酒。 许纯良很喜欢这个名字，频频与林员外碰杯，喝的不亦乐乎。 他决定晚上要去看一看那场大戏。 看看是不是白莲教的人在作祟。 竹竿撑起大红布，几只长条凳撑起一块块村民们从家中临时搬出来的木板，一个简易的戏台便搭好了。 与众人一起从院子里走出的许纯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粗制滥造几乎无法称为戏台的戏台。 ‘白莲教走底层路线的人们，做事情这么随意吗？’他心中闪过一道疑惑，在林员外的邀请下，一同来到承载着戏台的场前。 场，是平常收稻谷时，农户们用来晾晒稻谷，打谷扬场的地方，十分的宽敞。 此时圆月高挂，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片灰白偏银的光。 乡村中的人娱乐活动是极为稀少的，所以此时村子里的人早早的都拥簇到了戏台前。 有人将一片卷着的破席子别在胳肢窝下，准备一会开始后铺在地上坐下。 家里富裕一些的人手中提着个木质的小板凳，没有人嗑瓜子，更没有点心蜜饯这些有钱人看戏时必吃的美食。 但这些人每一个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他们交头接耳的聊着天，还有人趁机用粗鄙的荤话调笑着别人的媳妇儿。 看到林老爷带了几位气质出众，每一个都像是画中人一样的人来到戏台前。 喧闹的人们一瞬间静了一下，紧接着便再次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许纯良如今的五感极为敏锐，只要他想听的，就一定能听到。所以他轻易的便倾听了那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些人，真俊啊！” “尤其是那个背着大木架子，架子上还插着几柄剑的。” “这是戏词里唱的侠士吧？” “嗯……，那两个人不俊，甚至还很丑，还有那个小胖子，看起来贱兮兮的，俊的还是那两个穿白衣的……” “老林头儿，你不是不会生吗，老子要给你媳妇借种你还不愿意，你看那少年公子的模样多好，不如让你媳妇儿今天晚上去找他，借种去……” “呸！” “老子已经在家里塑了白莲娘娘的像，白莲娘娘是可以送子的，还用借？” …… 不着痕迹的撇撇嘴，许纯良屏蔽了那些人的声音，在林员外的邀请下坐在了一个长条凳上。 白衣女子翩翩然坐到他的身边，而小胖子君莫则挑了个谷堆，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 很快，咿咿呀呀的唱词声响起，许纯良诧异的发现，那个简陋的戏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她的衣服十分随便，并不像许纯良想象的那种很精良的装备。反而肉眼可见的粗糙。 就仿佛是出门了想起自己还要演戏，然后随便扯了一片白布披在身上，就当作戏服来使用一般。 同样，她的脸长得也很平庸。 除了在脸颊上象征性的抹了一点白色的粉和额头上点了一个红点之外，她几乎就是台下的农妇一般。 ‘这？’ 许纯良心底更诧异了。 无论是戏台，还是这戏子，都有些太过随便了。 许纯良甚至本能的觉得这场戏只是恰好唱到了白莲娘娘，与白莲教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走一道岭来翻一架山，白莲娘娘我来到了老虎山。” “老虎山上都有啥？” “我探头一看！” “臆！” “高高低低好大一座山！” 那白衣女人边走边唱着，许纯良不由张大了嘴巴。 “这？” “就这？” 这戏词，太随意，也太粗俗了。 没有合辙押韵，没有文字美感，几乎什么都没有。 只有赤裸裸的故事。 如此的接地气？ 他目光扫过那些张大了嘴巴，脸上无比兴奋的林家村人们，心中若有所悟。 艺术没有高低贵贱，能让老百姓听懂的才是好艺术。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这戏子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她真的唱出那些每一句都是典故，每一个词都是文言词的戏词，怕是这些只会用粗俗的荤话调笑别人家媳妇儿的农户们，什么都听不懂。 也不会愿意看吧？ 有了这个认知，所以当他听到戏台子上的白莲娘娘竟然开口开始唱开了粉戏，便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风流不用花钱买，月移花影每人来。 今宵勾却了相思债，无限的春风抱进怀。 花心拆开，让游蜂采，柳腰摆浪，露滴牡丹开。 ” 周围人听的面红耳赤，许纯良却感觉自己有些寒冷。 如果这女戏子真是白莲教宣扬教义的教徒，如果白莲教的这一派真的能做到如此接地气的推广他们教派。 甚至不惜给白莲娘娘，也就是无生父母安上这些粉词浪语形成的香艳故事。 这样的教派，说不定还真能在天陈国，甚至整个世界中掀起一个巨大的浪潮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摸剑。 却在探手时停了下来。 戏台子上的戏子没有任何武力，她甚至连出凡境都不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这样的人，杀死她，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白莲教还有无数个她。 并随时可以推出新的人来做这一切。 ‘好无解！’ ‘好厉害！’ 许纯良不由在心中赞叹了一句那位只听过没见过的白莲教圣女。 第574章 问题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戏台上的白莲娘娘打死了一只在山上危害路人的狼妖，救治了一个因为年老而失去视力的老婆婆。 与一个村子中找不到老婆，但千年前转世身曾经救过白莲娘娘一命的农家子结成了姻缘…… 白莲娘奶奶的故事很朴实，甚至有些前后矛盾，像一个三流写手写的狗屁不通又充满套路的故事。 可村子里的村民开心的看着这场戏。 并忍不住夸赞着白莲娘娘的聪慧、机敏和强大。 看着那些在调笑中各自离去的村民们，许纯良知道，这些人已经深刻的记住了白莲娘娘这个名字。 他不由转头看着那个披着白布扮演白莲娘娘的村妇，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些可能隐藏很深的秘密。 可这村妇就是普通的村妇。 在许纯良眼中，她就像装在玻璃杯中的一杯水一般透明。 什么都瞒不了他。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此时她坐在戏台一侧的木凳上，端起一碗米糊，吃的噗噜噗噜的，还不时的吧唧着嘴。 “这确实是一个普通人，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诡异之处。这白莲教，嘿！”一直躺在谷堆中的君莫来到许纯良身侧，同样看着那农妇说道。 说到最后时，他甚至将自己的两只手掌狠狠的彼此拍了一下，来表达对白莲教此举的赞叹。 显然他也想明白了，白莲教这样的招数，最是无解。 比那个主攻上层的派系要凶猛的多。 “这是要挖了天陈国的根基啊。” “啧啧……，天陈国尚且如此，这手段要是用到雍国和坤国，我都不敢想。” “起码也是个天下大乱。” “尤其是……，如果这些人在足够信白莲娘娘后，白莲娘娘突然把他们全变成了狂信徒…… ” “那时候，这些在底层生活了数千年甚至万年的人们，会不会把整个世界给掀翻呢。” “妈的！这不会就是我心中感觉到的那个恐怖到极致，完全无法抗拒的灾难吧？” 说到这里，君莫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恐怖，他忍不住催促道： “不行，我们得尽快去往游神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这么着急？”许纯良下意识开口问道。 开口之后，他瞬间便愣住了。 “当然是怕白莲教突然反应过来，把目标转移到雍国和坤国啊！” “你想想，天陈百姓过的这么好都能被迷惑，那坤国那些牛马呢？还有雍国那些动不动就被屠城的人呢？” “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被掀翻啊！！！” “你先别说话！”许纯良伸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君莫，皱着眉头，来到了谷场边上。 抬起头看着月亮的方向，他久久没有说话。 胸口，皮下。 那只游神令依旧节奏缓慢的呼吸着。 一冷，一热，一冷，一热。 让许纯良不由有些烦躁。 他伸手解开衣衫上的系带，将白皙光洁的胸膛露出来。 随手一招，黑玉剑自剑匣中飞起，落入手中。 他将手腕一翻，将尖锐的剑尖划过胸前。 一条血线出现，覆盖在胸口的皮被他切开。 他轻轻将那块皮揭起，看着那块游神令。 与最初见时，这游神令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颜色。 它不再是那种非金非玉的奇怪材质，转而变成了一种类似肉质的，布满肉芽的模样。 伴着呼吸般的律动，它微微增大-缩小着…… 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一些血管，肉芽、神经体系，从许纯良的血肉中伸出，与这个肉质令牌长在了一起。 不知何时，这个令牌，与他的身体长成了一团。 许纯良目光中闪过一道冷芒，伸手，无惧身体的疼痛。 他抓住了游神令。 然后用力撕扯。 “呲啦！” 他一大团血肉被撕下，甚至还有他心脏上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肉，也都一起被撕下。 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 被他握在手中的游神令发出无声的嘶嚎，那些挂在它身上的肉丝和血丝蠕动着飘起，像一根根触手一般向许纯良胸口的伤口处伸去，想要重新与他的身体结为一体。 就像是一个舍不得离开母体的孩子，又像是一个想要重新爬回寄生体的寄生虫。 但当许纯良心中升起一道杀意时，它身上的肉丝、神经、血肉，以及表面如同肉质一样的表层，快速枯萎，重新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它的温度重新化为冰冷。 许纯良轻轻捏着它，陷入沉思。 ‘在去往游神宫的路上，我好像一直有两种思维？’ ‘我的心一直在跟我说要去游神宫，要去游神宫。可我却本能的在拖延着。’ ‘无论是刚从樊城出来，去往辛县找赌徒，还是从辛县向南国出发再到坤国……’ ‘我总是下意识的在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比如在坤国游走，去斩杀金乌正阳的雕塑。比如如今在天陈国，我总是下意识的想多看一些地方，我安慰自己说是我喜欢这些普通人的美好。’ ‘直到今天君莫催促我，我才恍惚感觉到，是我自己在拖延。’ ‘我为何拖延？’ ‘是在怕什么吗？’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于是索性盘腿坐下，开始认真回忆着自己从遇见陈瞎子，一直到现在。 回忆着回忆着，他发现自己在某些时候，记忆出现了断层。 有些很要紧的时间段，尤其是在遇到那种无法力敌，甚至是必死的环境下，他没有回档，却安全度过了。 只是他是如何度过危机，度过之后又获得了什么，他发现自己全然不记得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生恐惧，同时又想到了很多。 ‘是死亡吗？’ ‘还是别的什么？’ 他目光掠过谷场一侧，坐在谷堆上抽烟的老年许纯良，坐在自己身边的熊孩子，还有高天之上的死亡，以及那个能让自己无限回档的面板。 他身上的问题太多太多…… 第575章 熟了的熟人 感觉到许纯良的目光，老年许纯良转过头看着他。 他保持着以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许纯良却感觉那张脸似乎变得极为恐怖。 ‘糟糕，我究竟在怕些什么呢？’ 他用力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游神令。 它黝黑深邃，再无一点肉质感，仿佛许纯良刚从胸口把它拿出来时看到的那些肉质时幻觉一般。 ‘游神宫，有大秘密。’ 他在心底下定决心，去看一看，用最快的速度去看一看！ 对抗身体和心理的犹豫，一刻不停。 于是，说做就做。 不等天亮，在许纯良的要求下，一行人离开村子，不再理会什么将目光放在普通人身上的白莲教戏子，快速向前行去。 有了许纯良的急迫，一行人的速度就变得??许多。 他们逢城不入，逢水不停，数日间便穿过了天陈国两座大郡。 这日，众人来到一座山前。 山细，高，如同插入天上的剑。 山边有一条河，河宽，大，汹涌。 黄黑色的浪花卷成一个个深邃的旋涡，在山一般的剑前轻拍，随后扬长而去。 许纯良在山前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没了路，而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熟了的熟人。 戏子，坤国斩妖司的掌门人，被一根木剑插入眉心，像腊肠一般插在剑山脚下，她的身下有一团火，火焰轻轻舔着她赤裸的脚丫。 烤出一滴一滴闻起来很香的油味。 在许纯良身边，老年许纯良、小姑娘、小孩儿许纯良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她们都认出了她的身份。 “爹爹，她怎么会死？” 小姑娘面上露出惊恐，震惊的询问着她最相信的爹爹。 以戏子那诡异的能力，虽然正面厮杀并不强力，却并不容易死亡。 尤其是杀死她的还是一柄木剑。 许纯良仔细的看着那柄剑。 那是一把普通的木剑，没有灵气，更没有剑灵。 与孕育了小姑娘的桃木剑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旁的君莫看许纯良认真的研究着路旁的一个死人，心知此人也定不简单，于是同样上前观察起来。 他也在看那柄剑，同样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柄普通的剑。”他向许纯良说道。 许纯良点头，他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多宝剑客，他说一柄剑是凡剑，那就一定是凡剑。 这也就说明，用剑杀死戏子的人，很恐怖。 “这是谁？”君莫好奇问道。 “坤国斩妖司，执掌。戏子。” 许纯良轻叹一声，面上多了些凝重。 “戏子，听起来像是一个称号？”君莫用不确定的口吻疑问着。 许纯良给了他答案。 “邪门。” “我们不是快要到游神宫了吗？怎么游神宫的人会死在这里。难道游神宫有什么变动？”他疑惑的念叨着，也加重了许纯良的疑惑。 “或许吧。”他轻叹一声，伸手拔下了那柄插在戏子眉心的木剑，将她从火焰上抱下。 正要向地上放， 却看到手中的尸体快速化为油脂。 就像是被烤了不知多少天的戏子的身体变成了一包包裹在人皮中的油一般。 那些油顺着许纯良的手顷刻流下。 在地面缓慢流动着。 众人震惊的看着那团油，在缓慢流动之后，汇聚成两个模模糊糊的字。 “退去。” “退去？” “让谁退去？” 君莫本能的就觉得是自己这个气运之子，但想到每次遇到许纯良后自己的运气就会变差之后，便下意识的看向他。 许纯良瞥了一眼那个两个字，嘴角升起一道微笑。 有些意思。 “你们两人留下，退去，我们继续走。” 他看对李六指父子吩咐道。 李秀莲刚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就被满脸担忧的父亲拉住了胳膊。 以李六指常年走镖的江湖经验来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和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对着许纯良和白衣女子认真的鞠躬，丝毫不理会儿子的乞求，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定定的站在原地。 许纯良一行人继续前行。 他们没有任何意外的翻过了剑山，过了那条汹涌的河。 然后一片坦途。 一日之后，他们再次站在了一座剑山前。 如果不是这剑山下并没有什么河流，众人甚至会以为他们掉进了什么奇怪的循环中一般。 因为剑山上，还是钉着一个人。 这次不是熟人。 只能看出他穿着一身水火道袍，背上插着一柄用红线和铜钱串起来的剑。 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绣着太极八卦的怪异帽子。 在他的脖子左侧，伸出一个有着狰狞五官的肉球。 那肉球地包天，天包地，脸上长着一块块更小的米粒一样的麻子。 一根木剑插在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剑山上。 同样，有一团火焰在他脚下缓缓燃烧着，通红的火焰舔着他的脚。 看起来无比诡异。 “这是……，韩香子！”君莫震惊的呼道。 “你认识？”许纯良看向君莫，只觉得这其中有些太巧了。第一个死去的人自己认识，第二个死去的人君莫认识。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嗯，他是雍国西京皇家寺庙的掌教道士，修为很高，你看他肩膀上的那个小头没？那是他修的元婴，是道门正术，据说如果将元婴修到可以出体之后，就是真正的仙人了，我应该是打不过他的，当然他也杀不死我，不过……，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又图些什么呢？没道理啊。” “难道他也是游神宫的？” 说话间，韩香子脖子上的元婴，爆了。 他体内被烤化成油脂的血肉字元婴处喷出，在空气中组成了两个字， “退去！” “又是退去？” “是谁？要用如此诡异，如此强大的力量警告我们？” “不！他不是在警告我们，他在警告我们中间的某个人。” 君莫非常肯定的说道。 小姑娘伸手抱着许纯良的脖子，面上的表情愈发害怕，她颤抖着说道： “爹爹，小姑娘好害怕。” “要不我们别去了好不好？” 许纯良诧异的看着她，她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的，所以……，她是被影响了吗？ 是那个冥冥之中，让自己抗拒来到这里的存在？ 第576章 到达 他伸手将小姑娘从脖子上拿下来，塞入胸口，把衣襟拉住。 这才笑着说道：“不怕不怕，有爹爹在，没人能伤害你。” 说话间，他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沉。只觉得隐约之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众人都不是什么没遇过事情的人，简单商议之后，众人决定继续往前走。 又走半日，在一片长满了灌木和半人高青草的乡间小路上，又一个剑山突兀的拦在众人身前。 看到那山的瞬间，众人不由瞳孔一缩。 “又来了！” 许纯良一行人快速飞掠至剑山前。 依旧是剑山，依旧是被木剑插在山壁上的人，只是这一次，死去的人。 许纯良和君莫都不认识。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 果然， 白衣女子眼睛里写满了震撼。 她认识这个死去的人。 那是一个同样穿白衣的男子，面貌普通，并没有什么特点。 “我认识他，他是我很久以前的邻居。好像没练过武，更别提登阶了。” “所以，为什么会是他呢？”许纯良疑惑说道。 “轮番警告我们？” “他是想让我们全退去？” 这局面，愈发扑朔迷离了。 尤其是眼前这个剑山，它就耸立在道路中间。 许纯良甚至还能看到道路上被它压了一半的牛蹄印。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剑山并不是一直在这里的，而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这样的能力，又诡异，又强大。 就仿佛…… 这座剑山，也是那个杀人的人，斩出的一剑的一部分一般。 有了这个想法，许纯良不由回忆着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两座剑山。 越回忆，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那条河流如此湍急，千万年冲刷，什么样的山都会被冲垮，怎么可能那样直勾勾的站在江的一侧，甚至还有一半山体在河中？ 还有那个稍微小一些，钉着韩香子的山？ 不理会那人化作的油脂大字，许纯良沉声下令，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继续走。” 许纯良有一种预感，再走下去，自己将看到的下一个被杀死的人，会是自己认识的。 半日后，一个诡异的，半个身子与一棵大树融为一体的剑山上，钉着一个新的烤熟了的人。 这个人，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剑山，被钉在上面的。 他穿着一身麻料的儒袍，身材枯瘦，像一把干柴。 许纯良看到那个背影，就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 在他身边，老年许纯良，熊孩子，也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认得这个身影。 毕竟他是他们出世后，看到的第一个与许纯良同行了一段时间的人。 他是…… 王富贵。 许纯良甚至耳边还能模糊的响起他跟自己讲过的话。 “我要让圣贤的道理，真正成为人间的道理！” 那些充满了人间理想的话，如今都成了这剑山上钉着的一个死去的人，再也无法思绪的过往。 许纯良突然有些恼恨自己。 为什么要坚持往前走，或许不走，王富贵就不会死。 “啪！” 一声轻响。 王富贵的身体炸裂开来。 依旧是黄澄澄的油脂，在众人眼前，炸成两个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愈发严厉恐怖的字。 他们三人心中，各自生出了难以言说的犹豫。 ‘或许不往前走，自己认识的人就不会死了吧……’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压力。 三人对视一眼，君莫深吸一口气，道：“继续走！” 三人继续前行。 许纯良却分明看到君莫那胖乎乎的后背上，隐隐沁出了些汗水。 半日后，又一座剑山拦在路前。 山上，有熟人。 烤熟了的熟人。 这次，是君莫的熟人。 那是一个看模样很可爱的女子。 看的出来，君莫很在意她，他的身体正在不停的抖动着。 有愤怒，也有其他情绪。 这些复杂的情绪，融汇在一起，变成了笑容，挂在了他的脸上。 他没说那个女孩子是谁，只是狠狠说了一句‘前行。’于是三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态度也越来越坚决。 甚至，他们没有再看剑山上插着的熟人是谁，加快步伐，快速飞掠着…… 终于，他们来到一座深山之前。 游神令照应的那个底图上不断闪烁的红点，也彻底与深山重叠。 游神宫，到了。 许纯良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深山。 当他脚踩在那片草地上时，游神令中照映出一团青色的毫光。 那光芒轻柔，冰凉，将许纯良三人笼罩在内。 然后，三人眼中的世界瞬间变化。 浓郁的黑暗，再无一丝光芒。 不，不是黑暗，是虚无，是失去。 失去了目光的感觉。 许纯良有一种感觉，这一刻，不是外界没有了光，而是他被剥夺了【看】这个能力。 他被无尽的虚无包裹，紧接着是下坠，然后上升。 然后连方向感都没有了。 就这样，他在失去了【看】的能力后，不停的感受着身体的移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踩在了实地上。 紧接着，淡淡的，成团成团的光晕出现在他眼中。 光晕散开，他重新获得了【看】的能力。 他们三人站在了一片颠倒的星空下，头顶是黑色的土地，脚下是星空。 但诡异的是，本该虚无的星空却变成了如同固定在玻璃里的巨大世界一样的实体。 而头顶本该是实体的土地却是一片黑色的虚无。 而一座高昂深邃的塔，就这样倒立着， 驻扎在虚无的土地上，插入实质的星空中。 塔上写着三个诡异的，不断流动的字。 许纯良从未看到过它，却清楚的知道了它们的意思。 游神宫。 眼前的所有事物，视觉是虚的东西实质着，视觉实质的东西空虚着。 给人一种一切都不合理的感觉。 “这就到了？” 君莫伸手从怀中拿出【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牌福禄贴在额头上，然后有些疑惑的说道： “那个用剑山阻止我们的人竟然没出现，就这样让我们来到了游神宫？” 第577章 月亮门洞 “第一关，心关，已过。” 就在君莫疑惑的同时，他们脚下的星空自动流转。 星光游动之间，组成一行深邃模糊的字。 “心关？” 三人对视一眼，隐约了然。 原来那剑山，那死人，那尸油融化成的退去二字。就是进入游神宫的第一道考验。 可是…… 真的只是考验吗？ 许纯良在心底本能的怀疑道。 但下一瞬间，他便不再想那件事了。 周遭的世界旋转，头顶黑色的土地颠倒到了脚下，成为实质。 脚下实质的星空，颠倒到了头顶，重为虚幻。 那个倒立着的塔，也重新变成了矗立在眼前的建筑。 似乎刚刚那个世界颠倒只是幻觉，一切重新摆正到了原本的模样。 大雾起， 灰白的浓雾凭空出现，挡住了三人的所有视线。 一些细小的蚊虫一般的光在浓雾中飞舞，然后组成了又一行字。 “第二关，黄鹤楼。” “黄鹤楼？那代表什么？”许纯良咀嚼着这三个字，随后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词汇。 “呖！” 一声尖啸从背后响起，直入灵魂，许纯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随之嗡的一下，目光中的色彩瞬间化作一层层模糊不清的重影。 重影小散，他看到一只遮天蔽日的东西从自己头顶飞过。 那是一只姑且可以称之为黄鹤的诡异大鸟。 它长着极不协调的三只翅膀，翅膀上的毛参差不齐，毫无秩序，仿佛是一个神经病胡乱把一些羽毛活在泥巴中随便拍了拍之后形成的一般。 翅膀下面，是两个半的奇怪利爪，那利爪通体黑色，闪烁着机械与金属的光，竟像是诡异科学家用特殊材料打造的机械。 而在它的身体上方，是一团纠缠在一起，长着层层叠叠的嘴巴和牙齿，一张张大小哭号纸张人脸的鸟头。 那巨大黄鹤贴着许纯良的头顶飞过，然后在二者错过身子之后，在雾气中化作了一栋巨大的建筑。 移动用羽毛、血肉、纸张、金属、人脸组成的，古色古香的诡异楼栋。 一条红毯从张开的人嘴一般的门洞中伸出，向前平伸，然后一分为三，分别出现在许纯良三人的脚下。 “有点儿意思。” 许纯良和君莫看着脚下的肉舌头红毯，同时赞道。 而白衣女子，则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然。 “胖子，你洪福齐天，要不你走前面？”许纯良对着君莫做出了个请的姿态。 君莫摇了摇头：“其实我一直觉得徐哥你才是真正洪福齐天的人，要不你走前面？” 两人呵呵笑着，无比谦让。 就在许纯良要继续和君莫谦让时，轰隆声响，三人开始移动，距离黄鹤楼越来越近。 不！ 不是三人在移动。 是黄鹤楼在移动。 无数根赤裸的人手人脚，反关节的，正关节的，畸形的人手人脚，彼此纠缠在一起，却无比井然有序的，像蜈蚣腿一般催动着黄鹤楼朝他们跑来。 它的速度极快， 顷刻间便覆盖了三人。 “轰！” 伴着一声轰鸣，三人出现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宽敞庭院里。 脚下是铺设整齐的青砖，墙角是五棵翠意盎然的黑松。 一片静悄悄。 三人下意识的背靠着背。 警惕的看向四周。 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便已默契的前行。 许纯良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路，目光扫描过一个一个青砖。 这游神宫给他的感觉很诡异，他不得不小心。 在他胸口，小姑娘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和跟在他身边的老年许纯良与小孩儿许纯良一样。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小心翼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一步，两步…… 他们警惕的走到了院子的尽头。 面前，是一个闭合的，木质月亮门。 君莫从怀中掏出一直细小的竹竿，手腕一抖，竹竿变得细长笔直。 他用竹竿轻捅。 “吱呀～” 伴着令人牙酸的木轴声音，木门打开…… 然后三人都怔了一下。 门对面，是一个院子。 院子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宽敞庭院，铺设着青色地砖，墙角是五棵诡异盎然的黑松。 院门口，站着三个人。 三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左侧是个小胖子，额头上贴着一张敕令洪福齐天的玉质符箓。 他手中同样拿着一直青碧的竹竿。 此时竹竿与竹竿相互点在一起。 他们三人同样一脸错愕，无比真实。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嘿！邪门儿！”君莫和门对面的君莫同时喊了一声。 音色相同，音调相同，连嗓门儿大小都相同。 还有脸上的表情。 以及肢体动作。 许纯良看到这一切，面上不由露出玩味的笑容。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个人，也同样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纯良兄，这……，可就诡异了啊。” 啷个君莫同时转头对身边的许纯良喊道。 时间不差一分一毫，动作没有任何滞涩，一模一样。 “噗呲！” 许纯良胸口一疼，诧异低头。 他的胸口处，插着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手。 手的主人，是白衣女子。 “我，我我……”白衣女子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慌乱的向许纯良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的手不听使唤了，不是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门对面，那个白衣女子也捅穿了她身边许纯良的胸口。此时正在用一模一样的话解释着。 她同样充满了惊恐。 就像是照镜子一般。 而对面被捅了的许纯良，则和许纯良一模一样，抬起头，面带诡异的微笑，与许纯良四目相对。 就像是在照镜子。 “是你们控制了我们。”他们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然后同时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 ‘复制？还是倒影？或者是其他什么我不了解的规则？’ ‘不！’ ‘不能让他长时间复制我，否则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两个，同时在心中想到。 然后，许纯良轻喝一声： “不要看对面！”接着猛的向左一闪！ 藏在了墙后。 他不知道的是，与他同一时间，对面那个许纯良，也拉着君莫与捅了自己的白衣女子，闪在了墙后。 并以和他一模一样的表情，十分小心的警惕着。 第578章 无数个 “不要看背后，我们试试从我们最开始背后的方向退出去。” 许纯良轻声说道。 他想做一些尝试。 白衣女子和君莫一同点头，他们迈步，无声。 一步，一步，顺着来时的路来到了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 那个方向，走出四十步。是一面高约三米的墙。 许纯良轻轻吸入一口气。 迈步。 一步，两步。 他们来到墙前，然后再次同时一怔。 他们面前，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墙上，再次多了一个红色的月亮门。 君莫吞了一口无形的口水，声音有些颤抖。 “哥，还开吗？” 许纯良的嘴角上翘，挂起他常有的微笑。 “开！” “吱呀～”伴着刺耳的开门声，月亮门打开。 三道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前。 还是三个他们。 一模一样的他们。 而更令三人震撼的是，在那三人背后，院子的尽头，那里同样有一个打开的月亮门。 那道门的内外，有三个背影，三个正影。 正是六个他们。 而他们后面，还有更深邃的地方存在着门洞…… 就像是两面照在一起的镜子。 将镜子里的人，照出了无数。 这一刻，哪怕是从未怕过的许纯良，也惊的血液凝固，冷汗频出。 不用回头，他都知道，现在自己背后那个打开的月亮门，也一定有着同样的景象。 有无数个自己三人，因为这两大打开的月亮门。 出现了。 “哥，他们不会都像刚刚那个门那里的那三个东西那么邪门吧？” 君莫的声音响起，出奇的洪亮。 就像是有千个万个他在说话一般。 不！ 就是千个万个他在说话！ 下一秒，又是一声无比洪亮的声音“我艹？” 千个万个他，同时发出了惊呼声。 “我艹？”许纯良身边的君莫再次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的敕令洪福齐天符箓都气的站了起来。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黑色散发着腐尸般腥臭味的线香。 同一时间…… 那千个万个他，也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把散发着腥臭味的线香。 于是…… 许纯良的鼻子中便出现了难以忍受的臭味，几乎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啪！” 君莫打了个响指。 声音震耳欲聋，所有君莫都打了个响指。 火焰在指尖燃烧，点燃黑色线香。然后他们手腕翻转，极其恭敬的将燃烧的线香插入额头血肉。 随后，君莫一手拿玉斧，一手持长剑，冲了出去。 所有的君莫都冲了出去。 “啪啪啪啪啪！” 零碎的脚步如同行军，地面却无一丝颤抖。 千个万个君莫冲刺着，都来到了许纯良他们这个院子。 打成一团。 许纯良瞪大了眼睛。 这个愚蠢的君莫。 这样以后，他就无法分清谁是真正的君莫了。 “你们能分清吗？” 许纯良转头，看着身边站立的老年许纯良、小姑娘等人。 “哈哈……” “我们就是你啊！” “你分不清，我们又怎么能分清呢。” “甚至，我连你究竟是不是你，那些人又究竟谁是你，都分不清了呢。” 老年许纯良哈哈笑着，看着许纯良说道。 “哼，你分不清。我可分得清！” “爹爹就是爹爹！” 小姑娘抱着许纯良的脖子大声吆喝道。 可下一秒，她颤抖了一下。 因为…… 在许纯良对面站着的那个假的许纯良，身边也多出了一个老头儿，一个熊孩子，一只柯基小狗，以及……，一个抱着他脖子的小姑娘。 她们也在对自己身边的许纯良吆喝着： “哼，你分不清。我可分得清！” “爹爹就是爹爹！” 小姑娘那个只知道玩和吃的脑子，开始抽抽了…… 看着那无数个自己，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于是，除了许纯良鼻子里的腥臭味，耳朵也接着被污染。 身边， 白衣女子两张脸已经彻底分开， 她们彼此捏住彼此的两只手，双腿也用力盘在一起，不让它们彼此分开。 好让自己不由不受控制的再去伤害许纯良。 许纯良下意识的抓住了黑玉剑， 然后闭上双目。 他的五感快速凝结成一。 五官变成了实体的血肉旋涡，然后，他朝那些东西们【看】去。 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那些人脸上也都长着血肉旋涡，与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正扭头看着所有人。 他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就像是他们都是真的一样。 ‘这？’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脑袋受到了侮辱。 于是，他丢掉了黑玉剑， 在老年许纯良诡异的笑容中，他双手合十。 光团显现， 瞬息间，一条条优雅的手臂从他背后生出，他的身体后方出现了一个优雅的，神性的，以他的面容为主体的，足有十层楼高的虚相。 千手观音态。 被他丢在地上的黑玉剑飞起，落入一只手中。 桃木剑飞起，捏在掌心。 君莫的玉斧飞起， 落在手中。 场中所有君莫的武器飞起，落入手中。 可是…… 那些武器，是散乱的飞的。 许纯良手中只落了六七个武器。 因为…… 每一个他都变成了千手观音态，每一个他都吸收了一些武器。 并且他们身上都鼓动着， 和他一模一样的力量威势。 他们全部复制了他的能力。 就像他们就是他一般。 “我还就不信了！”许纯良低声呢喃一句， 背后的千手中，没有捏着武器的手掌全部张开。 一只只竖瞳眸子在掌心张开。 咕噜噜的看向每一个自己。 同时，手腕一抖。 每一只观音手都在背后划出一个各自玄奥的弧度，捏出了诡异的法印。 “啪！” “啪！” “啪！” 一个个君莫和白衣女子顷刻间炸开，化作一片片猩红血流。 场中只剩下他自己，以及那一个个同样将手掌捏出诡异法印的许纯良们。 他们，没事儿。 他们，完美的复制了许纯良的全部动作！ 第579章 回档，却不是回档 许纯良站在平整的青色砖石上，一脸慈悲的望着那成千上万个自己。 那些许纯良也是一样。 他们无比慈悲的看着许纯良，同样呈现千手观音态。 “你们到底是谁？” 他们同时询问道。 每个人的声音都充满疑惑。 音调、音色，代表着疑惑的口吻，以及神色。 全都一模一样。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而他们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老年许纯良，一个小孩儿许纯良，以及一个小姑娘和柯基小狗。 这一刻，他们可以看清彼此了。 “这……”他们眼睛里出现了相同的迷茫。 他们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自己，为什么他们的思维和想法都一模一样。 “呼……” 许纯良呼出一口气。 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 然后说出相同的话。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我有一个能力，叫做死兆加身。”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他的声音都很轻，他们在说着相同的话。 话音汇聚在一起，却足以震慑整个世界。 “伤害己身，放大死兆。所有人一起死。”许纯良轻声说道。 每一个许纯良都轻声说道。 然后…… 他们一起散去了千手观音态，以原本的模样站在那里。 许纯良招手， 武器架子中的桃木剑瞬间飞起。 无数柄桃木剑一起飞起，落入每一个他手中。 灵气疯狂注入剑中，虚幻的笑声出现。 整个广场都开始狂笑。 “噗呲！” 桃木剑插进他的胸口，炸开了他的心脏。 死兆加身瞬间放大，朝每一个【许纯良】身上共鸣过去。 于是每个许纯良胸口都多了一个伤口。 不！ 那些伤口本来就在那里！ 因为他们与许纯良一起，把桃木剑插进了自己胸口。 噗呲！ 一声破裂声响起。 许纯良低头，自己胸口的伤口，就像那些【许纯良】身上的一样。被放大了很多。 剧烈的疼痛伴着荒谬，进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心中。 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人，连死兆加身都可以复制！ 甚至在无数个死兆加身的放大下，他把自己捅到了濒死的状态！ 哪怕他如今已经是一名仙佛境界的人了。 ‘那就……’ 破碎的心脏和胸口，一根根断裂的肉丝如同有自己生命的蠕虫一般，不断蠕动着，相互接续着，想要对抗自身的伤势，他在心底轻声说道：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膨！” “砰砰！” 他的心脏彻底炸开。 他的脑袋炸开。 他浑身上下都炸开了。 他，炸了。 他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死亡回档都能复制。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 那大家就一起不停的回档吧…… 一声声炸裂中，所有的他一起炸裂成血肉之花。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许纯良，卒。 …… …… “呼……” “呼……” “呼……” 许纯良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地砖，和眼前紧闭的月亮门，身边，是手拿竹竿的君莫和白衣女子。 君莫正要拿着那根竹竿去捅月亮门。 许纯良心底巨震， 他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死亡回档在这里没有了用处。 因为只要推开门，自己还会再次见到复制的自己。 “慢！” 许纯良连忙制止。 听到声音，对身体拥有极强控制力的君莫手臂立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停住了。 可门还是开了…… ‘下次一定不能开门，可以先试着换一个方向走。’ 许纯良在心底说了一句，抬头，同时拔剑朝自己身体上捅去。 他不想浪费时间，准备立即回档。 可是…… 意外发生了。 打开的月亮门后，没有人。 只有一片竹林。 那个相互复制一切的院子消失了。 “难道过关了？”他在心中沉吟一句，接着便发现君莫大大咧咧的率先走过了月亮门。 许纯良稍慢一步，低头思考着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在他迈步跨过月亮门的瞬间， 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刚刚那不是死亡回档！’ 后知后觉的，许纯良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往日死亡回档之前，他的仪式会进入一片浓郁的黑暗中，并在那黑暗中呆上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就像是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一样复杂。 而刚才， 他没有经历黑暗。 只是在自杀之后，眼前黑色一闪。便重新站在了门前。 就像眨了眨眼一般的迅速。 ‘是幻觉，还是这游神宫，可以掌握死亡？让人死而复生？’ 他想起自己在路上看到的那些剑山。 以及剑山下死去的人们。 同时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三人走进竹林，便感觉天色一黑。 高高的竹竿和竹叶挡住了光，也遮住了头。 回头望一眼，果然，背后的月亮门像预料中的一样早已消失。 只剩下同样黑丫丫的，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林。 这是到了下一关了。 许纯良看了看君莫和白衣女子，却发现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仿佛在月亮门前遇到的复制人们从未存在过，一切只不过他的梦一般。 ‘是死亡后的遗忘？还是被洗去了记忆？’许纯良暗自猜测着，并跟在君莫身后，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竹林很诡异。 除了脚下腐烂的竹叶，和身边翠绿的竹竿，以及头顶黑丫丫的竹叶。 什么都没有。 没有虫子，没有鸟，没有风。 也没有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纯良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走了这么久，他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过。 突然醒悟的他连忙伸手去拍身前的小胖子。 可他一把便拍了个虚无。 小胖子明明就在他面前，他的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拍了个空。 而他顺手抓向白衣女子的手也抓了个空。 惊愕的站定。 许纯良发现君莫和白衣女子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一般，径直往前走去。 他张口想吆喝他们。 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张嘴。 他们二人就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继续向前走着。 不！ 不是像。 他们确实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许纯良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第580章 心关 原来不是我听不见，而是所有东西都没有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许纯良若有所悟， 不止是发出声音的能力，还有触摸。 他伸手去触摸那些竹子。 手轻易的穿过竹子。 什么都没摸到。 不确定如今状况的他连忙加速朝君莫和白衣女子追去。 可他们两人的速度明明很慢，他却怎么都追不到。 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当下的距离。 不近不远。 叹息一声，许纯良只能跟着往前走，同时聚精会神的研究着周遭事物，想要找到破局办法。 他走啊走，看啊看。 什么端倪都找不到。 除了知道这个竹林有问题之外，他找不到任何问题。 也找不到竹林的出口。 一直到他甚至都感觉到隐隐的疲惫之后，他诧异的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累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要知道，他可是仙佛境啊！ 许纯良在心底忍不住大声吆喝着。 在他心中生出【累】这个念头之后，他开始快速的，无法抗拒的感觉到了累的感觉。 胳膊变重，腿脚变软， 后背那两条大筋也有了酸麻的感觉， 那些属于普通人的，疲劳、苍老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身体。 多么遥远的感觉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着。 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好像，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自己的疲惫，然后便瞬间不符合常理的接受了这件事一般。 他坐在竹林下，把酸疼的脊背靠在一棵粗大的黑竹上。 一道风吹过，他听到了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起风了。” 他感叹一句，然后拄着拐棍儿艰难的站起，一手撑着老腰，一手拄着拐棍。 无比艰难的， 一步、两步、三步， 他从大树下走出，往自己家里走去。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他轻声在心底感叹着。 ‘好在儿子已经娶到了村口张屠夫的女儿做媳妇，那儿媳妇虽然膀粗腰圆彪悍的紧，却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而且隔三差五还能从娘家带回来一根猪大肠，让一家人见见荤腥，是再好不过的媳妇，’ ‘自己老便老吧，也没什么好值得可惜的。’ ‘即便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即为贼嘛。’ ‘早早死去，还省的儿子得费劲养活自己。万一哪天为了省钱，像李家儿子那样把自己送给了水儿子当爹去，儿子还要在乡亲们那里背了骂名。’ ‘那可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了。’ 他想到这里，就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反正也活够了。活着太累了。 于是他靠在路边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只是……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黑暗，又熟悉又陌生。 很像死亡，又不像死亡。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一个一辈子没出过镇子的老农户，为什么会觉得死亡很熟悉？’ 他沉寂的心疑惑着， 于是那片遮天蔽日阴冷无比的黑暗中，多了一些星星点点，闪烁的亮光。 他下意识追逐着那些亮光，于是亮光越来越大，他睁开双眼。 在竹林中醒来。 ‘我这是……死了一次了？’ 他无比诧异的在心中猜测到。 因为那些竹子竟然伸出了一根根气根，毫不客气的插入了他的身体。 正在像前世小姑娘们喝奶茶一般，噗噜噗噜的吸着他的血肉和灵气。 “尼玛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听的能力回来了。 伸出，无需千手观音态，只是随手将黑玉剑抓在手中， 他用力一斩。 黑色剑罡像泼墨一般喷出。 他身边将气根插入他身体的那些竹子便瞬间断裂。 以他为中心，浓郁的黑色，包裹着足以泯灭一切的杀意，伴着他有些憋屈的愤怒。 喷薄而出。 这是死亡的力量。 不属于凡人，超越仙佛境界与千手观音态。 他的真正最强力量。 黑色虚幻无比，不是气，也不是势，只是一些貌似无实质的光，却展现了无比恐怖的力量。 以他为中心。 凡黑光所致，那些竹子全部泯灭。 没有折断，没有斩断。 这些凡人意义的摧毁。 完全就是泯灭。 黑光照到，便消失。 如同被黑色的橡皮擦从世界上擦去一般， 直接消失。 而许纯良站在那里，一张脸变得极冷，极冷。 一道绝望的声响出现，随后正方空间发出一声咔嚓的碎裂声。 白光破裂， 许纯良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灰白的浓雾中。 眼前的黄鹤楼已经消失。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浓雾中。 不见了君莫，也不见了白衣女子。 许纯良有些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看。 随即看见浓雾中有一些事物流淌，凝聚成一个个大字。 【第二关，心关，通过。】 ‘心关吗？’许纯良思索着这几个字。 面对无数个自己，又面对了迷失和死亡，然后从死亡中苏醒，确实可以称为心关。 可自己作为死亡的代言人，拥有死亡回档的能力。 似乎在这一关中，显得有些太容易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自己都无法过这两关，或许像君莫，像白衣女子，以及那些以往遇见过的夜游神们， 他们怕是根本无法过关。 就在许纯良思索之际，浓雾上的字再次流转，变成了新的一行字。 【第三关：游神塔】 灰雾字迹散开，变成了两只浓雾化成的鸽子， 振翅向前缓慢飞行，在浓雾间破开一条笔直的路。 许纯良循着那条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看到浓雾中有一座座模糊的建筑。那些建筑无比狰狞诡异，透露着浓郁的不协调感。 ‘这游神宫怎么如此邪异，不像好地方一般？’ 他忍不住在心底感叹着，但随即又想起，其实以自己所展现的能力来讲，那些普通人眼里，自己才是最大的邪异吧。 他感慨着这个世界力量的诡异。 穿过那些模糊的建筑，来到一座塔前。 一座用折断的手臂、大腿、人类躯体，用钉子钉成的，巨大的塔。 第581章 原来是你啊 “这是一座死亡之塔。” 站在塔前，许纯良忍不住在心底赞叹道。 在那些被棺材钉钉在一起的巨大塔上，他闻到了浓郁的，死亡的气味。 这让他十分舒服。 当他迈开步子，向前一步时。 一根根白骨从脚下的黑色泥土中如同蚯蚓一般钻出。 在他脚前形成了一个个白骨台阶。 托着他走向白骨塔。 他走到门前，从塔中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阴冷味道。 甜蜜，阴冷，辛辣，诡异，沉眠…… 第一次，他不用任何手段，便闻到了真实的死亡。 白骨塔周围的空气，比以往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浓郁的多。 这让黑色的空气就像是一块被压实了的黑玻璃，通透，但有一种极为浓厚的重量感。 这种厚重感和白骨塔组合在一起， 像是一个无比诡异的恐怖主题公园， 如果此时不是在经受着考验，倒有很好的游玩性。 许纯良不由得有些紧张。 和老年许纯良对视了一眼，他伸手，探入那个代表白骨塔的黑色的门。 那不是一块实质的门。 而是一团无比浓郁的黑色。 他的手伸进了那团黑色中。 入手冰冷、诡异，虚无，像是把手探入了另一个无比阴冷的空间中了一样。 许纯良抬了抬眉毛。 一脸诧异。 他感觉到，在黑暗中，像是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又像是有一团冰凉却十分舒服的水，包裹住了他的手臂。 轻轻的， 轻轻的。 想把他拉进塔中一般。 当然，不止是那一股吸力。 就连他自己，也生出了一些想要把手深入更深一些的本能想法。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人们在面对黑暗的未知之处时。 都会有向更深处探索的本能。 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把自己手臂伸入塔门中。 他着实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然后，那只手拉着他。 进入了， 塔中。 他站在了一片黑暗中。 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一刻， 许纯良呆滞了。 他像是瞬间接收到了无数的知识，又像是很多问题被一个答案解答了一般。 想到了很多。 懂得了很多。 ‘怪不得我又想来到这里，又抗拒来到这里。’ ‘怪不得我从一开始就与与这里有了联系。’ ‘原来……，是你在这里。’ 当他进入黑暗中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 确切的说，是不断变化的，各种不同画面。 第一眼，他看到了一个屹立在黑暗中的巨大宫殿。 宫殿用黑色的不知名石头雕刻而成。 上面刻画着繁复又玄奥的纹路。 在宫殿中央的高台上，有一只巨大的高背王座。 王座中，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身影。 他全身黑色， 黑衣，黑裤，黑发。 笔直的坐着， 紧紧闭着双眼，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假寐。 他长着一张，无比神圣的，威严的脸。 那张脸与许纯良完全不同。 却给许纯良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他的脸。 确切的说，他以后会长成那个样子。 那，就是另一个他。 第二眼，那宫殿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层层叠叠的星辰、银河，以及神神鬼鬼的诡异东西。 黑暗之中，有一个极其庞大，又无比渺小的东西。 确切的形容，是大与小与他根本没有关系。 似乎大小这个概念，在他身上消失了。 他拥有着无数暗金色的触手和瘤体，以及无数双闭合的眼睛。 一些神灵俯伏在他身体前，乖巧的跪在那里。 一动不敢动。 正是…… “死亡！”许纯良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 而第三眼，他就是一块黑色的石头，静静的屹立在黑色的海洋中，任由海浪不断冲刷着他。 第四眼。 第五眼…… 他不停的变幻着，后来再次变成了第一眼的模样。 静静的坐在巨大的石质王座上，低着头，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沉思。 时间仿佛静止。 许纯良终于明白，为何君莫说游神宫中有成神的称号。 为什么夜游神们的实力那么强大，又那么诡异。还有那么多代表着规则的称号。 因为游神宫的主人。 是死亡。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那个坐在巨大宫殿中的身影，抬起了头。 无数画面重叠。 有触手不可明状状态的死亡，有黑色海洋中的石头，有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影像。 在同样的时间里一一抬头， 并睁开眼睛， 与许纯良对视。 瞬息间，在那个黑色大殿中的身影的身前。 一个个各种各样的许纯良从他身体中走了出来。 他们像一层层巨大的洋葱皮， 又像是用身体连在一起的长龙。 在许纯良和他之间， 连接了起来。 组成了一个，远比在佛门墟界中见过的那些东西恐怖的多的多的，人体蚰蜒。 无尽的知识， 无尽的神秘， 无尽的力量。 通过这些洋葱皮，这些许纯良。 传输到了许纯良的身上。 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黑色游神令，自动焚毁。 最后变成了一点灵光。 灵光莫入许纯良的眉心。 化作一个字。 归位。 那一个字，代表了两个字的意思。 许纯良理解了它。 “你在等我。” 他看着他说道。 他只是看着他，眼睛无比冷漠。 没有一丝情感， 像一个用无尽力量堆砌成的机器。 又像是看遍了一切，所以对一切漠然，走到了尽头的平静生命。 “你在等我？”许纯良再次问道。 却依旧没有答案。 “孩子啊。”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吗？” 一道阴柔的，苍老的，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纯良听的出来， 那是老年许纯良的声音， 那是…… 君莫的声音。 他们两人的声音，竟然是一体的？ 许纯良心底闪过一道疑惑，却不明所以。 他想要转头去看看老年许纯良，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君莫的样子。 可那个大典中神灵一般的身影的眼睛，仅仅是用一个看的动作。 并给他传输一些知识， 便将他狠狠的压制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他是过去的你，你是现在的他。” “当然，你只是现在的他，未来的他，不是你。” 第582章 执掌好运的君莫 “现在的他，过去的我，未来的他。” 老年许纯良说的十分模糊，许纯良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死亡，是过去的自己，自己是现在的死亡。 但未来的死亡，不是自己。 那个坐在神殿中，沉睡在高天之上的死亡，是一种位格，是一种能力，一种称号。 如果自己死去，自己占据的死亡位格，也自然消失。 许纯良想起了自己无限回档的能力。 以及自己在称仙那里初次获得【死亡】注视的过去。 “所以那不是死亡在注视我，” “是我自己在注视我？” “好复杂，好难理解。” 但他还是隐约想明白了一些。 连死亡都能回档，或许时间线，在那个成神的我的眼中，就是一条可以随意撕扯摆弄的线条吧？ “所以，你是谁？” “我该叫你许纯良，还是该叫你君莫？还是老不死的？” 许纯良不再纠结自己，开始询问老年许纯良。 他早就知道老年许纯良有问题，却从未想过他的问题，竟然和君莫有关。 “哈哈……” “癫子，癫子！” “你真是个癫子啊！” “这个时候询问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老年许纯良混合着君莫的声音传入耳朵，他也走到了许纯良的身边。 许纯良终于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他处于一种十分诡异的状态。 原本苍老的双腿已经消失，变成了一个如同美人鱼一般造型，破碎的，流脓的肉尾巴。 一根根断裂的肠子，被撕碎的肉条，以及模糊的碎肉纠缠在一起。 拖着他的身体飘飞着。 自腰部向上，是三个诡异的身子。 一个来自君莫，一个来自老年许纯良，一个来自小孩儿许纯良。 他们三位一体，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状态， 就像是他以往三花聚顶时，诡异姿态的升级版一般。 “我们，也是他啊。” “所以，我们也是你啊！” “未来的你！” “未来的死亡大人！” 他的三张脸同时张开嘴巴，张开六条手臂，无比憧憬的说道。 “我们将追随祂的步伐，成为祂的随从，与祂一同征服无数世界。” “为无数世界带去死亡…… ” 许纯良看着他们，又一次明白了一些东西。 为什么老年许纯良刚出来时候，在展现半仙实力时，手中就拿了黑玉剑和血肉铜钱剑。 原来，他也能拿到君莫的剑啊。 他突然发现，那三张嘴巴开合间，却只有两道声音。 小孩儿许纯良的嘴巴开合着，却是一片虚幻。 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看许纯良看向小孩许纯良的脸。 老年许纯良和君莫的声音很合在一起解释道： “是不是很疑惑？” “其实我也很疑惑！” “为什么 这小家伙，和我们俩不一样……” “君莫是执掌好运的死亡，你是死亡分裂出来的最大本体，拥有他极致的死亡权柄。” “我是未来的你的一种可能性。” “他是过去的一个你。” “可君莫和我是存在的。有实体的。” “他却像是只能因为你的思想存在而存在一般。” “就好像他的来历是虚无的，你根本就没有过去一般？” “这是为何呢？如果你没有过去，你又怎么可能有现在？又怎么可能有未来的一个我？” 听到他的话，许纯良又明白了一点东西。 “哦……” “原来你是未来的某一个我啊。”他呵呵笑了起来。 “那可实在是太遗憾了。原来我的某一次选择，让我成为了如此猥琐的我。” “那我可不能再那么选了！” 他诡异的笑着，却激怒了老年许纯良与君莫。 “你闭嘴！”他们怒斥了他。 “未来早已注定，我就是未来的你！你不会有别的结果！” “只有回归死亡的怀抱，你现在需要解释的，是为什么他是虚幻的？”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 “因为，他真的就不存在啊！” 许纯良呵呵笑着。 “不可能！” “你没有过去吗？”老年许纯良质问道。 “我当然有过去，只是我的过去与你了解的不同罢了……” 许纯良心中再次闪过前世的一些经历画面。 “你也不是未来的我，最多，只能算我一次失败的选择吧。” 许纯良轻声叹息着。 那些层层叠叠像洋葱皮一般的身影不断融入他的身体。 他接收到的信息和知识也越来越多。 于是对死亡的了解也开始变得无比深邃。 “你以为你了解我，其实你不了解。” “哪怕你拥有了我全部的运气。” “因为在死亡眼睛里，运气也是无用的。” “一切终归称为死亡。” “君莫，你不是另一个我。” “你只是死亡的一个梦境，一个闪念。” “就像小孩儿一样。” 他看着君莫那个头颅说道。 在他说话间，小孩儿许纯良抬起头，迷惑的看着他， 喊了一声“哥哥……” 随后，如同梦幻泡影，他像个肥皂泡似的，消散了。 “你也一样。” 他看着君莫，缓缓说道： “可能是过去的我，以为好运可以解决掉一些问题。比如说你们口中提到的祂。” “于是便将这世间大多数好运摘取，融入了一个念头儿中，于是便有了好运的你。” “可你就从未想过，好运能解决一切吗？” “哦，对，你以为可以。” “好运会让你成为他的仆从，而不是腰间挂着的一块儿神仙玉。” “对不对？” “神仙玉？”三花聚顶只剩下两个头的老年许纯良和君莫瞪大眼睛看向许纯良。 “你知道祂？？？” “我当然知道祂……”正在接受着更多力量与信息的许纯良缓缓回答道。 “并且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 “我甚至正面见过他，然后在他面前离开了……” “祂都无法奈我何，你们却觉得自己可以。” “呵呵……” 他没有再往下说，可话语中的意思却很明确。 二人，不足为虑。 “你在吓唬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是一道闪念！” “闪念怎么可能成人？” 第583章 小姑娘好怕 君莫喋喋不休的嚷嚷着。 声音有些慌乱。 在他额头上，那张写着【敕令洪福齐天】的玉符箓开始快速闪烁。 时而红色，时而绿色。 “我洪福齐天，我洪福齐天！”他像念咒一般重复着这句话，身上冒出一根根黑色的肉干状事物。 那些东西包裹了他的身体。 让他看起来无比诡异。 “你在骗我！你不可能见过祂。” “凡是见过他的神灵全都成了他腰间的玉佩，或是他脚下的尘埃，不可能还活着。” “而且，你仅仅只是仙佛境，根本不可能在看到他后活下来。” “就连我们，也只是在梦中感知到了死亡的碎片记忆，看到了祂无比模糊的影子，才保持住了自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老年许纯良同样变得十分紧张。 在他说话期间，身体开始快速变化，满是老人斑的干瘪皮肤瞬息间变得充满弹性， 一颗颗暗金色瘤体从老人癍中钻出。 一双邪异又充满灵气的肉翅自背后打开，并长出一根根狰狞的羽毛。 那些羽毛不像普通鸟儿身上那种方向一致，无比顺滑的羽毛，反而一个个参差不齐，方向混乱。就像是活入泥土中，被随便翻了翻的事物一般。 仅仅看他的皮肤和羽毛，他的气质很有一些【死亡】本体的气质。 “吃了他！” 老年许纯良大喝一声，和满身黑色肉条的君莫扑向许纯良。 许纯良本能想要拦下他，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无法控制。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年许纯良他俩张大了嘴巴，朝自己的身体咬过来。 尽管嚣张的说要吃了自己， 可他们的动作却无比小心！ 竟然很谨慎的选择了从手掌开始吃。 只是…… 当他们咬住许纯良的两只手时， 异变发生。 许纯良的两只手背上裂开两道裂缝，裂缝中，是浓郁深邃的黑暗。 那裂缝‘啊呜’一声，做出了个吃的动作。 于是老年许纯良和君莫便进入了他的手中。 ‘嗯？’ 许纯良不由疑惑一声。 可接下来一秒，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他们彼此融合为一体时，许纯良感觉自己身体中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很多东西。 他的坚守，他的善良，他对普通人小确幸的感知。 无声无息的少了许多。 而冷漠、嗜血、骄傲、对凡人甚至普通超凡者的不屑，多了很多。 心中很多东西被带走，又填充了更多的东西。 于是他的头像正在充气的氢气球一般，瞬间大了许多。 那些连接在自己和神灵之间，洋葱皮一般的自己，开始疯狂往他身上拓印。 他陷入了某种迷惑。 “我……是……谁？” 混乱的记忆，狂乱的惨叫，如同北极最古老坚冰一般化不开的困意，以及碎片一般的各种东西， 砸向他的意识。 让他痛苦， 痛苦难耐。 仿佛脑子被人从脑袋中拿出来，撒上一碗硫酸，然后在粗糙的石磨盘上狠狠的磨了数遍， 随后重新用模具做成脑子，接着按相同的流程再来一遍的感觉。 他的脸快速变换着， 时而是他自己，时而是老年许纯良，时而又变成带着玉符的君莫。 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从他怀中钻出的小姑娘惊恐的看着他，想要逃开，又舍不得。 只能与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怯懦的喊着： “爹爹，爹爹。” “你怎么了？” “小姑娘好怕！” “你还是我的爹爹吗？” 她的话让许纯良迷茫， 于是他正在变换的脸上闪过一道迷茫的色彩。 这一刻他的脸定格，出现了一张无比诡异的正脸。 左侧脸，俊俏美丽，皮肤白皙，没有一点杂质，如同白玉。 正是许纯良那张人见人爱的美人脸。 又侧脸，老态龙钟，皮肉像沙皮狗一般向下耷拉着，上面布满了老人斑和暗金色的瘤体。 而脸部正中间， 是一陈腐老旧的玉符。上书，敕令洪福齐天。 “我还是你的爹爹吗？” 他迷惑的思考着。 “我是吗？” “我不是。” “不，我是。” “我是许纯良，我是死亡。” “我洪福齐天。”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左侧脸上的年轻像流水一般往右侧覆盖，看似缓慢实则却无比快速的驱赶走了右侧脸上的老态与陈腐。 中间脸上挂着的玉牌也顷刻间碎裂， 消失。 他重新变成了原来的脸。 朝着小姑娘伸出手，他开心的说道： “谢谢你，小姑娘，你帮了爹爹的大忙。” 可小姑娘却忍不住后退一步，疯狂摇头。 “不！” “你不是我爹爹，我爹爹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你把我爹爹还给我好不好？” 她大声的哭着，一滴滴粉色的泪水流出，滴在地面上的桃木剑上。 “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我就是你的爹爹啊，我是许纯良啊，” 许纯良伸出自己的十五只手，摸向小姑娘，想要安慰她。 他的每一只手都无比苍老，上面布满了老人癍和暗金色的瘤体。 “嗯？” “我的身体怎么这么老？” “尽然我身体这么老，我怎么可能是那个许纯良。” “我是我才对！” “呵呵呵呵……” “小姑娘说的没错，我不是你爹爹，我是你爷爷。” “不过爷爷还是会疼你的。” 他呵呵笑着，年轻的脸快速老化，变成了老年许纯良的模样。 他伸出自己的十五只手，将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小姑娘抱进怀里，重新插入自己的剑鞘中，然后是柯基小狗，以及那些属于君莫的东西。 当他将一切事物收拾好后， 他打开自己苍老的身体， 往神殿上的死亡方向走去。 他一口一口吞食着那些洋葱皮一般的许纯良，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吃掉死去的你，获取死亡的称号。不！不能再叫死亡了，只要这个名字还在，你就有可能回来。” “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 “既能衬托死亡的恐怖，又能与你无关……” “嗯，我知道了。” 他呵呵笑着，脸上的肉往下耷拉着，变成暗金色的瘤体。 “现在应该叫无常了。” “无常，这个名字真不错。” 第584章 一粒种子 “哈哈，哈哈……” “兜兜转转，还是让我成了！” “这世界的权柄，这不死的能力，这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如此美妙。” “原来世界就是这样。” 老年许纯良胸腹间裂开一道巨大的竖线一般的裂口。 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具像化尖利牙齿。 他一口一口的吞食着那些洋葱皮许纯良。 一步一步往死亡的神殿走去。 暗金色的瘤体不断滋生着，瘤体上生瘤体，就像青春痘上生青春痘一般，他身上的瘤体越来越厚，越来越长。 变成了一根根……，无比诡异的暗金色触手。 只是陷入【成了】的狂喜中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或者说，即便他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因为无需在意。 成了神，他就可以用任何一种形态来整理自己。 甚至再用许纯良年轻时的样子来面对众生也没有问题。 他一步一步行走在极致的黑暗中，往那神殿处越来越近。 然后，他看到神殿两侧，在漆黑的黑暗中， 竟然还跪着很多刚刚没注意到的身影。 身材细长如竹竿，头顶黑色纸鹤，面部和身体上缠满了灰蓝色绷带的阴兵\/ 头戴傩的面具， 身体赤裸，画满诡异符文的傩舞者。 以及其他怪异的，神圣的东西。 他们都跪在那里，恭迎自己的回归。 他愈发开心。 向前走的更快，身上的触手也越长越长，越长越多。 在他走到神殿上时，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怪物。 无边无际的身体，无数的触手，无数的眼睛，无数的嘴巴。 他用自己无数的眼睛，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闭目沉眠的身影。 然后， 他抬起一根触手， 软软的点在那个身影的眉心。 像是和某位多年不见的朋友，轻轻击了一次掌一般。 然后，他张大自己最大的一张嘴，嗷呜一声将他吞入腹中。 “嗝～” 他打了个饱嗝儿，内心无比满足。 紧接着， 他听到了笑声。 无比愉悦，无比解脱的笑声。 “哈哈 ……” “哈哈哈……”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 那笑声，来自他的肚子。 他惊恐的低头，发现自己肚子上生出一个巨大人脸。 那张人脸自己从未见过。 拥有两个鼻子，两只眼睛，两只嘴巴， 此时那两只嘴巴正在疯狂的 笑着，然后开始隐入他的腹中。 “这是怎么回事？” 老年许纯良心中开始感觉到惊恐。 “该不会是……” “他从来都没死，也从来都没有沉睡吧？” “可他是为了什么呢？” “这又有什么用？” 他抬起触手切开了自己的肚子，可腹中除了无数盘根错节的内脏，什么都没有。 没有诡异的人脸，也没有多余的肉块。 甚至连人的尸体都没有。 仿佛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可他却无比确定，自己一定是听到了笑声，也看到了人脸的影子。 “不！” 他开始自己吓自己！ 开始胡思乱想。 “他已经死了！一定的！” “我确定！” “可是……，他掌控着死亡的权柄，又怎么可能会死？” “该死！我不能怀疑！” “相信相信的力量！” “绝对不能怀疑！” 他告诫着自己，并伸出自己的无数触手，轻轻按摩着自己的无数只头颅。 宫殿在身边悄无声息的坍塌， 变成无尽的黑暗。 “我是无常！” “新的无常！” “死亡已死！” “我来登阶！”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些话， 然后被无尽黑暗包裹。 他感觉到了困意。 他想睡觉。 “哦……” “原来这就是掌控死亡的权柄之后的感觉吗？” “这么困！” “不！我不能睡！” “我还要去祂行进的路上迎祂，让祂看到自己最忠实的仆人的诚意。” 他想到这些，便开始挪动身子，想要朝着天的边缘飞翔。 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 ” 笑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更加真实，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 他终于看到了他。 一个戴着漆黑面具，一身黑袍黑衣的身影。 他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形象。 只有冷漠，化不开的冷漠。 和无尽的威严。 “你很不错！” 那黑面具看着他说道。 “替我收回了我被莫名抢走的权柄。” “死亡的权柄。” 那人用赞许的口吻对他说道。 却让他不由得生出更加浓郁的恐惧。 “你什么意思？” 他惊恐的问道。 “意思？” “意思就是很简单啊！” “我的权柄被抢走了。就那个孩子。” “他抢走了我的权柄，为了让他将权柄自己还给我，我导演了一切。” “他那么弱，怎么可能会抢走你的权柄？你在诈我！” 老年许纯良瞪大眼睛，倔强的说道。 “呵呵……” “我不需要诈你，孩子，因为你就是我啊。” “虽然你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苍老。” “那孩子是外神，和祂一样的外神。” “虽然他弱的可怕，却是真真正正的外神。” “所以当他意外进入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在对抗祂的我，不小心就被他拿走了我的权柄。” “不，不是拿走。” “他只是飘过，我的死亡权柄便自然被他吸引，飞向了他。” “确定来说，是权柄选择了他。” “我好害怕，只能选择沉睡。” “在沉睡之前，我释放了无数个闪念和梦境，希望通过它们，引导那孩子，将我的权柄送回来。。” “你不知道，当沉睡的我再次感觉到他时，我有多么开心！” “而你，就是是我的一个闪念，一个梦境，一粒种在他身边的种子。那个运气很好的孩子，也是。” “现在种子发芽，结果，成熟。” “种子的使命也便完成了。那种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当然，作为收获者，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谢谢你。”他十分认真的对老年许纯良说道。 “谢你妈！我就是我！不是你的闪念！”老年许纯良大声骂道。 第585章 死亡，回档! 而那个黑色身影， 却只是淡然的笑笑，对他如同自证一般的喊叫视若无睹。 接着随意伸手，随手伸向他，再作出一个摘取的动作。 这个动作被具象成摘取，收获的规则， 就像农田中的老农，伸手摘向他种在田中的玉米，轻轻捏住，随意一摘，便能将玉米苗辛辛苦苦一年长出来的玉米拿走。 只因为那是他种的玉米，自然也就能随意摘走。 一模一样的道理，具现在了老年许纯良的身上。 于是老年许纯良感觉自己的很多东西。 被摘走了。 他那能掌握世间一切，包括神灵生死在内的强大。 他接受到的无尽的知识与力量。 他从许纯良那里得到的，一些看不懂的画面记忆，以及意识中奇怪的半透明面板。 甚至包括他自己一起， 都被那个【摘取】的动作， 拿走了。 于是…… 膨的一声。 他炸了。 他开心的拿过自己的身体。 感觉到一切都回到了自己的掌握中。 可下一秒， 他顿住了。 他的身体中多了一些东西。 ‘这是那个外神的东西？’ ‘他原本世界的记忆？和他的神格？’ 在他庞大如世界的身体和意识重合体中。 有一个非常细小的，沉睡的意识和记忆。 他看的出来，那是那个小小外神，也就是许纯良的记忆和本源。 ‘原来他还没死。’ ‘竟然被浓浓的迷惑包裹。’ ‘这老东西，还以为自己赢了呢。’ ‘呵呵。’ ‘还有这个东西又是什么？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他疑惑了一下，随后决定不去深究。 这外神很危险，必须第一时间泯灭他。 死亡规则，以及来自本源世界最强力的力量撞击在许纯良沉睡的意识上。 像烈火点燃一团火药。 瞬息间将许纯良那点意识燃烧到完全消失，再无一丝痕迹。 除了那个依旧悬挂在他意识中的透明面板。 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聚精会神，将自己的无数双眼睛，与总是不自觉飘散的意识全部聚集到那个面板上。 只见面板上写着数行大字。 姓名：许纯良 年龄：17岁 属性点： 境界：仙佛（升级不可知境需属性点） 技能：仙佛身（千手观音态，时间：30息） 技能：死兆加身（死亡技能，以自身为器，放大死兆诛杀更强大的敌人，注：可诛杀不可知之境） 隐藏技能：死亡之吻（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13%。极端感受过死亡之后，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解脱（神灵规则技能，可使用极小的死亡之力。随机使用，随机几率：32%。在面对需要解脱的敌人时，随机几率将翻到十倍。） 无（无）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当前回档点：进入白骨塔，见到他。 很多东西他独能看懂，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一行一行看过那些字，认真思索着。 然后，他看到【剩余回档次数：无限】这几个字，由黑色，变为极致的黑色。 像是…… 一次心跳。 “噗通！” 他呆呆的思考着那心跳的作用， 然后世界暂停，像一块巨大的实心玻璃将整个世间装满，禁锢， …… 然后，玻璃碎裂。 炸开。 一切回档…… …… …… 黑暗，冰凉，虚无…… 许纯良缓缓睁开双眼。 他站在了一片黑暗中。 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是坐在神殿王座上的死神，是拥有无尽身躯的死亡。 那死亡和他之间，生出一层层如同洋葱皮一般的身影。 这一次，许纯良看的更清楚了。 这些身影， 从他到他，有着极为细微的变换。 每一个人的影子，都会变上无比细微的一点点，但看看不出来。 可目光流过每一个身影之后，就会发现他在逐渐变为自己。 或者自己正在逐渐变为他。 这种变化，就像是前世他网上冲浪看到那种动态图，两个长相有些像，但完全是两种风格的明星相互变化过度的图一般。 就像本山大爷和摄影师。 彦祖和大红。 只是更加细微。 这是一种无比诡异的双向循环。 ‘我看的更清了？’ 许纯良诧异的在心中惊呼一声。 ‘不！’ ‘不止是这样！’ ‘我还变的更强了！’ ‘虽然看似我被他们迷惑了，败了！’ ‘然后被杀死了！’ ‘但我从死亡身上，获得了一些东西？’ ‘确切的说，是偷取了一些东西？’ 他隐约想起自己在睡梦中，听到那些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声音。 老年许纯良与死亡聊天时的声音。 …… “你很不错……” “替我收回了我被莫名抢走的权柄。” “死亡的……。” “意思就是很简单啊！” “我的权柄……被抢走了。” “他抢走了我的权柄，……我导演了一切。” “那孩子是外神……和祂一样的……外神。” “虽然他弱的可怕……，却是真真正正的外神。” “所以当他意外进入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在对抗祂的我，不小心就被他拿走了我的权柄。” “不，不是拿走。” “他只是飘过，我的死亡权柄便自然被他吸引，飞向了他。” “确定来说，是权柄选择了他。” …… ‘以往，我死亡回档之后，实力会准确的回到回档前的标准线上，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可这一次就多了。’ ‘并且多了很多？’ ‘这是不是因为他是死亡？’ ‘而我这个所谓的弱的要死的外神，却诡异的吸引着他的权柄！他的力量。所以这一次哪怕回档，我也从他身上再次抢走了一些力量？’ 看着那些人不停向自己传递着力量和知识。 许纯良既不拒绝，也不欢迎。 反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回档前的遭遇上。 认真思考着。 ‘不对！’ ‘这一次我没有吸引他的权柄！’ ‘他说过，在我出现的那天，我就已经拿走了他的权柄。’ ‘所以我不是掠夺走了他一些东西。’ ‘这是在这次相遇中，消化了一些东西。’ ‘所以哪怕我是一次次死亡，被他们弄死，我也会因为对那个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权柄的消化，而提升实力？’ 第586章 刷!!! 想到这些，许纯良决定在实验一次。 反正已经论证了。 即便是【死亡】， 也无法打破自己的回档。 自己的死亡回档，并不是【死亡】给自己的。 ‘难道是我穿越时自带的福利？’他有些臭屁的想了一下，然后就陷入了某种愈发难以理解的恐惧！ ‘或者是……’ ‘还有一个藏在黑暗帷幕中的身影，隐藏着自己漆黑的身影，为我赋予这诡异的死亡回档之力，去行使他密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下意识的，细思极恐的猜想着。 身体却还原着之前经历的一切。 黑色游神令自动焚毁变成一点灵光。 没入眉心化作一个字。 归位。 “你在等我。” 他看着死亡说道。 死亡只是看着他，眼睛无比冷漠。 没有一丝情感，像一个机器。 “你在等我。”许纯良再次问道。 果然，耳边就传来了，那个诡异无比的，用君莫和老年许纯良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的声音。 “孩子啊。”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吗？” …… “他是过去的你，你是现在的他。” 那些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许纯良皱了皱眉头。 ‘尽管想保持平静，但这声音让人听了真的很想杀人啊！’ 一些杀意很自然的在他心中波动着。 但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做实验，想要确定定律，就要确保实验过程的一致性，不能有任何东西被自己改变。 在许纯良的配合下，在老年许纯良与君莫的催动下。 时间再次向前流动，快进。 一直到老年许纯良苏醒。 “哈哈哈……” “兜兜转转还是让我成了……” …… “不！！！！” …… 一直到，死亡重新归位，发现沉睡的许纯良的意识。 发现那个面板。 他再次随意的泯灭了许纯良的意识体。 于是再次回档…… …… 看着黑暗中的神殿，许纯良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 自己又变得更加强大了。 死亡的催化作用，促进自己在不停的消化着某一个东西。 于是…… “刷吧！” “前世打游戏不也老刷吗？” “越刷越强，没意思也要刷！” 前世作为一个穷人，许纯良打游戏从不充钱，只做肝帝。 只要能刷出来经验的任务，他会不厌其烦的刷。 现在，再刷上个成千上万遍， 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在心中吐槽一句，然后开始再次配合。 “你在等我。” …… 时间流转，许纯良，卒。 …… “你在等我。” …… 时间流转，许纯良，卒。 …… …… 不知回档了多少次。 不知回档了多少遍。 在回档中，经历那段没有时间长短的黑暗时。 许纯良听到了一声【咔吧声】。 像是某个机械中的开关被按开，像是鸡蛋被敲碎一般。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诡异感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 只是到了便到了，只有当事人自己能体会到的到了的感觉。 他睁开眼， 一切再次回到了他刚刚进入白骨塔中的状态。 黑暗中，那个宫殿依旧在那里，他也依旧在那里。 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 闭着双眼。 一片片洋葱皮一般的他们连接着他们二人。 他没有在说话，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那些本该由神殿上人传来的知识，力量，自己现在就有。 那个王座上的身影，他甚至能看到，他隐藏极深的，藏在身体深处，正在沉睡，却分出一丝细微缝隙， 偷偷观看着自己的眼睛。 ‘果然，你一直在偷偷看着。’ ‘虽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抢走了你的东西。’ ‘但……，你不能因此算计我。’ 他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确实，已经可以动了。 那些由巨量知识和力量带来的压迫力，此时像是吹在他身上的微风。 包裹着鱼儿的水一般，再无任何压力。 他没有说话， 静静的看着他。 黑色游神令破碎，落向他眉心。 他眨了眨眼睛， 落入眉心的光亮被泯灭， 没有再化成【归位】那个字。 他不想再出现，这种类似规则一般的东西了。 说不定会成为一粒压住自己的稻草。 “他已经死了……” 身后，因为他没有说话，所以此时出现的老年许纯良、君莫、小孩儿许纯良三位一体的身影，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说话。 他们迈步来到许纯良身边。 看着被【压】住的许纯良，老年许纯良和君莫的声音无比嚣张。 “你似乎不疑惑？”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许纯良对自己的出现理都不理，君莫+老年许纯良结合体似乎很生气。 “我们就是你，你就是他。” “但你终究会成为我们，我们就是真正的死神。” 他们看着许纯良，十分来劲的说道。 许纯良觉得十分聒噪。 尤其是君莫年轻的声音和老年许纯良苍老的声音结合在一起的那种状态，听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 于是他说。 “闭嘴。” 伴着他的声音出口。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君莫和老年许纯良那两个头上的嘴巴。 死亡了。 不是泯灭，不是消失。 它们还挂在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了任何生机。 许纯良一句话， 便赐予了它们死亡。 这便是死亡的权柄。 “你们，消失。” 许纯良再次说了一句。 于是在老年许纯良和君莫震惊的眼神中，他们瞬息间死去。 魂飞魄散，化作了最为精纯的能量。 消散在天地间。 许纯良抬头，脸上挂上了淡然的微笑。 他朝那个神殿走去。 那些连接着他与他的洋葱皮一样的身影。 第一次开始颤抖。 他们不停的颤抖着。 “别装了。” “我知道你醒着。” “你是自己睁开眼，我们聊一聊。” “还是我来到你身前，把你唤醒，然后我们聊一聊？” 许纯良一步一步走动着。 虚无的黑暗中，升起一道凝聚了无数黑暗的，紧实的台阶。 那些洋葱皮一般的身影，一瞬间调转了方向。 变成了从许纯良出发，面向他的姿态。 第587章 时间不是线性的 所有洋葱皮，一起转头，看向坐在王座上的他。 他们的脸上， 有细微的表情逐渐变化着。 无比细微，仔细看却能清晰的感知到，鼻子、眼睛、嘴巴。 纹理、肌肉走向，以及微表情。 这些东西都用细微到分子层面的移动，自动调整着。 与许纯良越来越像。 他们脸上都挂上了和许纯良一模一样的礼貌微笑。 小姑娘从许纯良怀中钻出来，好奇的看着爹爹，以及那个坐在王座上的，浑身漆黑，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拥有着浩瀚力量的身影。 ‘那个人和爹爹好像啊。’ 她在心中无声感叹着。 在许纯良与无数洋葱皮的注视下。 那个身影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许纯良感觉十分奇妙。 就像是有风轻轻吹过他所有的皮肤，仿佛身体穿过了一层夏日早晨草地上湿润的薄雾。 然后，整个世界都清透了一些。 那人的身型在他眼睛里不断变化着， 从神殿中坐着的身影，到黑暗中的石头，到巨大的一望无边的死亡。 他的身型不断变化着，最后再次变成了坐在王座上的他。 他的眸子一片漆黑，像最浓郁的深夜一般平静。 可许纯良依旧感觉到了他的惊愕。 “你完全消化了我的权柄？” “怎么会这么快？” “这与我预想的不一样。” 他的眼神中，包含了这些诧异。 “是的，和我预想的也不一样，但它就是发生了。” 许纯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只指肚大小，生满了锈迹的秤砣。 此时，那秤砣正在疯狂颤抖着，显然经历着无尽的恐惧。 “你想谈什么？”他看着许纯良，有些不解。 “谈一谈这世界的真相。” “比如说……，一切为何如此混乱？” 许纯良伸手一抹，一团黑色在他面前化开，像是一片电影幕布般拉开。 一些画面出现。 有被血色笼罩的樊城，有那些人如猪狗的坤国。 “混乱吗？”他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许纯良的意思。 却丝毫不以为意。 “混乱不该是常态吗？” “如果这种状态是常态，又如何称得上混乱。” 许纯良沉默片刻，随后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点头，又摇头。 “是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看的出来，你虽然是外神，却与那位不一样。” 他将自己窝在黑暗王座中，姿态突然变得十分慵懒。 显得很疲惫。 “你在意普通人，这很好，但无用。” “因为那位正在到来。” “在祂眼中，我们这个世界不过是祂前进路上碰到的一所房子，祂并不在乎房子里的住客。” “如果这房子碍了祂的眼，那祂便很随意的一脚将那房子踹碎。” “而不管房子中的住民，以及房梁上藏着的蛇，院子角落的蚂蚁窝，或者藏在房子下面的老鼠什么的。” “当然，祂还没过来。” “在祂到来那一天，或许他十分喜欢我们整个房子和房子中的住民，就会把我们一起随手捏起，不！他不用出手，他的那些拥簇者们会提他出手，将我们连同房子一起，捏成一个好看的玩具，挂在他的腰间……” “我们的一些原住民已经被挂在了他的腰间。” “所以一些东西缺失了，缺失，就会带来混乱。” “还有……” “他的一些拥簇，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房子，并在房子中暗自影响着一些什么。我们却无能为力……” 他懒懒的对许纯良说道。 “所以就不管了吗？”许纯良的面色有些微沉。 “不是不管，是顾不上……”他抬了抬眼皮。 “祂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我们一直在战斗。” 许纯良微微皱眉，他觉得死亡在欺骗自己。 “你们一直在战斗？你不是在沉睡吗？” 在那次与白衣女子一起上天之后，见到祂后死亡的回档经历中。 他记忆里自己和白衣女子一起不知在黑暗星空中被吊了多久，最后才来到天外之天，看到那个正在到来的祂…… 从时间上看，那时候才有的战斗才对。 可为何死亡说他们一直在战斗？ 时间上对不住了。 “对祂来说，对无尽世界来说，时间是个伪命题。” “时间既不是向前走，也不是向后退。” “就像是一汪死水，可以随意选择。” “这很难解释，只有你懂了的时候，你才能明白。” “就像我似乎一直在沉睡，但实际上我一直在某些时间维度，在与它一直战斗。” 座椅上的人影更加疲惫了。 “所以…… ” “你能把我的权柄还给我吗？” “我还要去与祂对抗。” 许纯良摇了摇头。 “抱歉。” “不行。” 他曾经看到过他们与祂的战斗，根本毫无胜算。 即便将所谓的权柄还给他，也无用。 更何况，许纯良并不知道该怎么还。 他甚至连那所谓的权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掌控了很多神秘的知识和东西罢了。 “那么……” “只能打了！” 那身影猛的抬起了头，双目变成了漆黑。 浓郁的，化不开的死亡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辐射着。 他没有任何动作， 却让许纯良感受到了无尽的死亡之意。 可许纯良却不觉得恐怖。 只觉得亲近。 那些源自于他，施加向自己的死亡，在汹涌流向自己的瞬间，便会猛的变得无比轻柔。 “呵呵……” 看到死亡力量在许纯良面前化作温润流水，死亡笑了起来。 他笑的无比肆意，眼角甚至甩出了黑色的泪珠。 “你这外神，果然恐怖……” “我们不是你们的对手……” “我们……，不是对手……” 他的声音逐渐呜咽，身体开始向四周流动这黑色的水花。 “我们没有希望了吗？” “你会毁灭这个世界吧？向祂一样。” 许纯良，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是讨厌。” “但我不会毁灭他。” 就像他本心中一直相信的那样，他杀了很多人，却并不恨那些人。 他与那些普通人，有着浓浓的共情之心。 “你说我是外神，那你觉得，如果我愿意与你们一起战斗的话，祂，有没有可能被我们击退？” 第588章 人性死亡 “不！我们甚至不需要击退他。只需要让祂不注意我们，或者不愿意与我们纠缠就行了。” 许纯良认真思考着说道。 “那怎么可能！” “你没见过祂，不知道祂的恐怖！” “祂无法商量，也无法对抗。你甚至不明白，我们那些还在对抗他的人，仅仅只是作出对抗的太多，就用尽了我们所有的勇气。” 死亡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即充满战意，又无比无力。 那是不屈与无力的双重表现。 这并不显得软弱，毕竟，打不过，却敢打，愿意打，远比那些直接变成玉佩挂在祂腰间的神仙玉要伟大的多！ “祂，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死亡恐惧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祂思绪中的偶尔一些闪念，仅仅只是投影到了我们的世界中，就能称为没有灵魂的神灵。” “而一些人只要看到那些没有灵魂的神灵，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些祂的十分模糊的气息。就可以成功登阶。” “你只要看见他，你就能成为神灵。” “但你会很快成为他腰间悬挂的一个神仙玉。” “除非你能对抗他的恐怖。对抗自己心中的害怕。”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是不相信的。”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却看到许纯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 “我见过他。” “不可能！”死亡瞪大了双眼：“你不可能见过他的情况下还保持自我。” “你……” 看到许纯良的目光，他吞下了自己后面的话。 并隐约相信了许纯良。 这是一种感觉。 “我见过祂，我不怕祂。并且只要他不逃，我早晚可以杀死他。” 许纯良淡然的说道。 平淡的像是在说自己一顿饭可以轻松吃两个馒头一样随意。 “现在不再谈这些了，我确实无法将那个什么权柄还给你，所以你可以作出选择，是继续打，还是别的怎么样？” “我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还拥有着其他权柄吧？” 许纯良仔细感受了一下自身。 “我这里获得的应该是死亡的权柄，你还有……，沉睡？或者说，宁静？” “你果然不一般。”死亡看着许纯良，双目平静，??像一片黑色的海。 “虽然失去了死亡的权柄，并不会影响我的生命，甚至我还能在使用一些死亡过去的权柄。但那毕竟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 “那我很抱歉。但也只是抱歉，要赔偿没有。” 许纯良不置可否的回了他一句。 “如果将来我强大到可以从别的外神那里抢回来某个权柄的话，我还给你。” 他像是承诺，又像是胡扯一般说道。 “我相信你。”死亡看着他说道。并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你还给我某个人的权柄。” “如果……，你真的可以在未来赶走祂，那咱们就两清了。” “呵呵……，其实，如果你这个诡异的外神都无法赶走他，那也没有什么两清不两清的了。我们最后都会死，或是成为一个堕落的，没有自我的，挂在他身上的玉佩罢了……” “到那时候，谁抢了谁的东西，谁欠了谁的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罢了…… ” “这游神宫，就送给你吧。” 他站起身来，平静的双目变得睡眼惺忪。 接着打了个哈欠。 整个人，消散了。 许纯良感觉自己的视角诡异的转换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坐在了刚刚死亡乘坐的那个黑色王座。 入目之中，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那些黑暗， 与他交融一体。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更加浓郁的死亡。 那是一汪包裹了全世界的大海。 阴冷，平静，安眠，无处不在。又无比虚妄。 ‘这是世间最纯粹的力量，和规则。’ 许纯良在心底若有所悟。 光照不到的地方，有死亡。 光照的到的地方，也有死亡。 甚至连光，都有死亡。 他对死亡的权柄有了更深层的认知。 也在这一瞬间掌握了那些认知。 他的心意，耳朵、眼睛中，不自觉的出现了无数诡异的声音，以及深邃的无边无际的啸叫。 那是无数时间上，无数生命体死亡时不舍的叹息。 和对死亡无尽的恐惧。 这些叫声，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增生。 一根根暗金色瘤体自皮肤上暴起，变成一根根暗金色触手。 他的人体在瞬间变成了比世界还大的怪异事物。 这身体无限大也无限小。 真实又虚无。 处于无数种矛盾和秩序之间。 与之相应变化的，是他的心绪。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淡漠。 一些专属于普通人的东西，在快速消失着。 对食物的喜爱， 对美女的爱慕， 对平凡人生活的眷恋。 对美好的欣赏。 似乎那些东西，都只是凡人的无谓烦恼。 他作为神灵，对那些东西开始不屑。 许纯良起先还有些不舍。 但很快，随着他愈发强大之后，对那些不屑和不舍都消失了。 只剩下淡漠与无谓。 一颗星辰在他面前快速死去。 他只是很随意的将它死去时发出的哀鸣吸入自己的耳朵里，然后便开始淡然的去看另一个星辰的死亡…… 他的记忆开始消散。 关于很多人。 那个在凤回关中结婚的少年，和他老婆那个清贫却收拾的干净的家。 那些坤国瘦如干柴的百姓。 以及桃神村中不再必须开心的百姓…… 都逐渐遗忘，变成了从脚下爬过的蚂蚁。 他不在意他们，也不必记住他们。 更多的记忆开始消散。 甚至开始包括他的前世。 他看过的小说，看过的电影。 他硬盘中的那些仪态万千的老师们。 “不！” 当葵司小姐姐的脸开始模糊时，许纯良本已无比淡漠的双目中，出现了浓郁的不舍！ 他伸手，趴在他胸口的小姑娘飞起。 桃木剑落入暗金色触手中。 木剑快速长成一棵比天地还高的大树。 他挥舞大树，将自己身上长出的暗金色触手一片片斩去。 还有他的头颅。 在成为真正的死亡和失去【人性】之间。 他选择带着人性死亡。 第589章 终于上当了 “咔！” 随着许纯良的庞大的身体被一剑剑磨灭。 世界一瞬间被静止。 像一个巨大的玻璃被瞬间砸碎。 许纯良，卒。 世界再次回档。 …… 睁开眼睛，他看到死亡的身影在自己身前消散。 紧接着他的视角转换，坐在了那象征着死亡的神位的王座上。 入目之中，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那些黑暗， 与他交融一体。 无尽的死亡，无数亡者的叹息，化作了世间最恐怖的呓语，在他耳边响彻。 他伸手扎破了自己的耳膜。 这才让那些诡异的呓语消散了许多。 果然，没有这些呓语和啸叫，他的身体没有再发生畸变。 可他刚刚放松些许，在心底便再次听到了那些痛苦的嘶鸣。 那是无数诡异的声音，以及深邃的无边无际的啸叫。 那是无数时间上，无数生命体死亡时不舍的叹息。 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开始畸变，增生。 暗金色的瘤体在他皮肤上涌动着，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伸手用桃木剑和黑玉剑一片片削去皮肤上涌动的增生。 鲜血涌流，疼痛侵袭着他的意识。 却让他感觉到十分的爽。 似乎只有鲜血和疼痛，才能对抗那种心灵上的痛苦。 可无论他切割的多么快，那些源自心意的痛苦叫声，只会让他身体以更快的速度长出更多的瘤体和触手。 终于，他再次变成了那种满身瘤体的诡异状态。 心意中关于人性的东西开始消失。 “不！” “我必须首先是个人！” 他逐渐无情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决。 随后剑起。 他再次杀死了自己。 死亡，回档。 …… 依旧是死亡消失，他坐在王座上。 第一时间，他用两根手指暴力捅穿了自己的耳朵。 果然，他没有听到那些呓语与啸叫。 他没有急着开心，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果然。 心意浮动间，他再次听到了源自心灵的呓语和啸叫。 这不是靠物理隔绝就能避开的东西！ 必须寻找其他办法！ 他一把切开了自己的颅骨，从中拿出白花花软嫩q弹的脑子，伸手像吧啦书页一般寻找着。 他要搜寻自己的记忆。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局。 来对抗这种源自心意的啸叫。 不断有无数的知识和信息进入他的意识，不断冲击着他，让他身体增生，畸变。 让他的意识上也伸出一条条透明的精神触手。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详细的，认真的翻看着自己的所有经历。 前世、今生。 一次次回档带来的记忆。 他发现了一些被自己珍藏封印的记忆。 比如说巨大的参天桃树，比如说那个死去的山神…… 他发现了一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比如说前世学过却早已忘记的数学题…… 他发现了…… 天机伞？ 老东西说他自成神域，可以让伞下的我如同站在自己的神国中一般。口含天宪？ 他伸手招来天机伞。 此时，在他周身灵气和规则的照映下，天机伞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浓郁的如同黑夜一般。 他打开了遮天伞，罩在头顶。 果然，那些不断侵袭自己心意的呓语和啸叫减少了很多。 “闭嘴！” 他的话语通过天机伞，像天线信号一般传输出去。 那些呓语声再次小了许多。 嗡嗡嗡的，像蚊子叫一般。 不再影响他，却让他有些烦躁。 “如果能完全听不到就好了。”他在心中呢喃道。 随后又想起了老年许纯良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孩儿啊！” “相信相信的力量。” ‘自我洗脑吗？’ ‘或许有用！’ 这世界原本就很玄妙，很诡异。 而且这些声音本就在我心意中响动着…… 许纯良若有所悟，他任由那些声音在自己心意中嗡嗡叫着，开始自我洗脑。 “我听不到！” “我听不到！” “我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表情渐渐平静，似乎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 头顶，天机伞不断旋转着， 替他挡住了很多诡异的声音，脚下，那王座渐渐与他贴合。 变成了一个十分舒服的真皮沙发。 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转变着。 许纯良渐渐闭上了双眼。 他像是睡着了一般。 却似乎没了气息。 一个人稳稳的坐在那个黑色的王座上，双目紧闭。 他身上的白衣不知何时被死亡染成了浓郁的黑色。 就像起先那个死亡坐在那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甚至，他的面容也渐渐变化着。 逐渐与那个身影趋同。 他深深沉睡了过去。 “哈哈哈哈！” “终于上当了 ” 一道无比虚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座的背面， 竟然还有一个背对背的黑色王座。 而那个王座之上，竟然坐着刚刚散去了身形的【死亡】。 此时，感觉到背后的许纯良稳固住了身体，并且沉睡过去时。 他得意的笑了！ “终于上当了！” “我就知道！” “这外神有办法去除掉死亡呓语，让死亡之力变得更加纯粹，只有益处，没有负面……” “我……，这才是真的成了！” “夺舍了他，吞噬了他的意识和灵魂，以及肉体。” “我便不再有这个世界的跟脚，我将称为外神。” “祂，将无法杀死我……” “嘿嘿嘿……” 背靠背的座椅相互反转，他与许纯良的身影重叠。 然后…… 他开始做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樊城，回到烟花巷中， 与那个女诡异喝酒时的场面。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奴家青瓷，见过公子。” 他看到了粉红色的纱帐，也看到了花魁隐藏在红色纱衣下美丽诱人的躯体。 他的意识充满了疑惑。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哦，我是死亡……” “可是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该趁着那家伙终于上当！吞噬他的记忆和身体吗？” “这里究竟是哪里？”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铜雀楼吗？” 就在他无比疑惑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那位身穿红纱的姑娘，将一杯茶捧到他的口前。 他下意识便吞下了茶汤。 疼！ 剧烈的疼！ 绝对不止是一杯茶中放毒药的疼！ 第590章 加大药量 “这是什么毒？”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是谁？快离我远一点！” “远一点！” 【死亡】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红纱花魁。 看着她的手变成了一片破碎又尖利的青花瓷碎片。 “我是【死亡】！真神【死亡】！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紧张的喊叫着。 “噗呲！” 剧烈的疼痛从脑门儿上传来。 他惊愕的将目光上移，看到那花魁将自己尖利的手指插入自己的脑袋里。 黑暗徐徐侵袭而来。 淹没了他的意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那个花魁的门前。 想起刚刚腹中的疼痛，和自己经历过的被杀记忆。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离开， 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推开了花魁的门。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奴家青瓷，见过公子。” 他被穿着红色纱衣的花魁迎进房中。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铜雀楼吗？” 他再次喝下了毒药， 再次被疼痛侵蚀…… 他再一次死亡。 然后…… 一次又一次。 不知死了多少次， 在他开始变得麻木的时候， 场景变换。 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洁白的床上。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瘦弱，还被一些奇奇怪怪的袋子紧紧绑着。 就绑在那张床上。 “这是什么？” 他好奇的看着那些袋子，以及身子下面那个从未见过的床。 “竟然用铁做成床？” “还有这么洁白的被子。” “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他闻着奇怪的消毒水味道，在心底疑惑着。 “还有，那个黑色的盒子是什么？里面怎么有人？” “难道是千里眼？”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于是他只能继续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小小的，逼仄的房间。 与他的神殿相比可是差远了。 “墙角放着一个奇怪的武器，是用不锈钢弯折起来的。也不知是什么奇门兵器。” 他看着输液用的架子思考道。 “所以，我这是在一个武者的房间里？” “好怪！” 他在心底思考着，然后听到了细微的门开了的声音。 “许大侠，你醒了？” “该吃药了。” 他听到那两个走进门的穿着奇怪的白色战斗服的女人笑着说道。 “许大侠吃药？” “这又代表着什么？” 【死亡】用力思考着，却发现自己那掌控过无数代人，无数人死亡的脑子，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是什么丹药？”他接过那一把用奇怪色彩奇怪材质拼接出来的诡异丹药。 认真的看了看。 “红黄相间？代表着火和阳？” “那这蓝白呢？” 他看着面前那一把各色胶囊，满心疑惑。 “这啊，可不就是给你修仙的药嘛。” “快吃吧。”两个护士笑着给他递了一杯水。 “吃了就能成仙了。” 【死亡】不受控制的拿起药吃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感觉到了浓浓的困意。 这些药，是专门安抚心神的。 对精神问题有大用！ 他沉沉睡去。 再醒来，他站在一个山村中， 山村一面开满桃花，一面是个祥和的村寨。 吹奏乐器的声音响起，他看到人们抬着一个贴满红色喜字和【奠】字的棺材朝自己走来。 …… 他再次睡去，再醒来，站在了一个热闹的县城了。 县里人开心的玩乐着。 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接过吹糖人儿的货郎递给自己的满是触手的糖人，他开心的将触手塞入口中…… …… 他出现在一个巨大的雕塑下。 他出现在…… 他一次次醒来，一次次睡去。 或者死去。 直到他变得迷惑。 “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究竟是谁？” 不知不觉间，他经历了很多东西，记住了很多东西，又遗忘了一些东西。 只因为那些东西实在是太混乱了。 太诡异了。 很多时候，他明明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却诡异的复活，再次经历一遍。 就像是一个可以不停回档复活的游戏。 他经历着奇妙的人生。 可那些经历实在是太混乱了。 那些死亡也实在是太痛苦了。 更不用说，那个白色的房间，那些诡异的让他吃了就想睡觉的药。 更加给他带来无数无比诡异奇怪的经历。 并且还十分诡异的，消散着他的记忆，甚至是他的存在。 “来，吃药了。” “吃了这些药，你就能成仙了。” 在两位护士的监视下，他再次吃下了一把药丸。 然后后知后觉。 “我想起来了……” “我在夺舍，融合那外神的生命和记忆。” “这应该是外神来到我们这里之前的记忆。” “这是他的生活。” “他们那里，修仙是靠在一个叫【精神病医院】的地方闭关修仙的。” “那里帮助他们修仙的人，叫【医生】和【护士】。” “而这些丹药，就是【精神病医院】帮助修仙者对抗魔念，也就是他们称为【精神疾病】的丹药！” “它们可以磨灭魔念，以及那些魔念带来的负面作用！” “怪不得……” “那外神可以对抗死亡呓语所带来的畸变，让自己保持了人形！” “外神的世界，果然恐怖！” “还有那些其他修炼室，也就是【病房】里的修仙者们。” “他们得有多少修仙者啊！！！” “糟糕，我又要沉睡了！” “我知道！这是我刚刚吃下去的丹药的作用。” “丹药可以对抗魔念……，而对于外神来说，我或许也是一种魔念……” “不行，我必须对抗这个药！” 他想要坚守本心，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因为他实在是太困了…… 他再次沉睡过去。 一次一次。 在各种回档的记忆中，在许纯良前世精神病院生活的记忆中。 在前世的某一刻，许纯良即将出院的那一天， 精神病院主治医生办公室。 崔医生通过监视器看着沉睡的许纯良： “嗯，我们的治疗计划非常成功，这个总幻想着自己是修仙者，还是诡异世界里的死神的小家伙，马山就要被我们治好了！” “加大药量！” 第591章 电疗 再次醒来， 他站在一座建在巨大山峦上的道宫前。 道宫上，站满了手拿蜡烛的道人。 一个身高八尺，头戴高冠的道士，手中牵着一个古老石像，正在行婚礼。 “这是……” 他思考着。 思维逐渐有些迟钝。 甚至，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迟钝。 就像是掉入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中。 许纯良的梦境不断组合，重组。 前世、今生， 普通、诡异。 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那些令人咋舌的记忆，被混乱的打碎，在驳杂的重组。 毫无逻辑，又诡异神秘。 存活了不知多久的他，不断经历着这些记忆。 在某次于精神病院中醒来吃了【丹药】又睡去后，他的认知开始出现了一些错误。 在医生的药物治疗与精神引导多重治疗后。 他渐渐明白。 自己是一个梦。 不切合世纪的梦。 他不是什么执掌一个世界，运筹帷幄，最终骗过外神的死亡。 自己相关的一切。 不过是许纯良这个精神病人的幻想。 于是他开始积极的配合治疗…… 在许纯良的前世记忆中， 他即将出院回家的两天前。 “医生，我想巩固一下。”许纯良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崔医生的手。 “不！小伙子，你的病已经好了。” “你已经很清晰的知道了那些都是幻觉。” “什么畸变的死亡，什么会变成青花瓷的花魁，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梦境罢了。” “你如今都已经清晰的认定了这个问题，其实回家自己去养一养，也就好了。” 崔医生微笑着看着许纯良，十分和善的安慰道。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病人，尽管前期很难搞，但后期有了明确的自我认知后， 就很配合了。 尤其是最近。 一直追着自己想要得到更加深度的治疗。 等他出院，自己一定能写一篇很好的研究论文。 “不！医生，我一定要巩固一下！” “我病的太重了，必须小心一些。那些念头儿都太诡异了。” “不好好深度治疗一下，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他十分认真的看着医生。 “好吧，你想怎么做？”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心态，崔医生耐心问道。 “我想试试……，医生您前几天提到的那个很有用的电疗。” …… 崔医生一阵沉默。 做精神病医生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有患者主动想要电疗的。 这个要求，实在是…… 令人诧异。 “好吧，我这就安排！” “争取今天就给你做！” “在你出院之前，给你多做两次！” “不收你的钱！” “噼里啪啦！” “滋滋滋滋！” …… “滋滋滋滋！” “噼里啪啦！” 许纯良坐在电椅上，浑身颤抖。 身体上不停闪烁着蓝色的电光。 在电疗的作用下，他心底隐藏极深的那个念头，彻底消散了…… …… 世界之外。 祂正在从遥远之处走来。 隐隐约约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伟大东西， 摇摇晃晃， 似乎是缓慢蠕动，又像是在快速飞翔。 他的腰间挂着无数个诡异的玉器和其他东西。 有玉佛，有木质的道人，还有唢呐，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时， 正在坚守对抗着他远远传来的威压的【死亡】，突然身体一震， 看到祂微微转头，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随后。 在极远的距离外。 一道作用在意识和心灵上的闪电从他那一点余光中射出。 那闪电瞬息间穿越了无数世界， 劈在【死亡】的心中。 于是， 刚刚还活灵活现的死亡，开始溃散，泯灭。 …… 雍国， 皇宫。 获得不死之身的皇帝跪在地祭灰台前，认真的跪拜着。 这是雍国皇族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 即便他如今已经是不死之身，他依旧坚持着这个习俗。 突然， 天空上闪过一道蓝色的雷电。 那雷电如天网一般。 将整片天空都完全遮挡。 紧接着，拥有不死之身的皇帝，感觉到心底有些怅然若失。 似乎发生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 坤国， 那些重新建起的金乌正阳与金乌螃的雕塑。 猛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在蓝色闪电的照耀下， 快速碎成一块块猩红的血肉，血肉各自生出两条腿， 用极快的速度向原野逃去。 天陈国， 天空闪过蓝色闪电， 所有人都不由抬头。 感叹一句是不是要下雨。 农村中， 那些正在传教的白莲教教众， 突然感觉心神有些不宁…… 游神宫， 死亡的神殿里。 重合在一起的死亡王座上。 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紧紧闭着双眼。 他的面容缓慢又快速的蜕变着， 再次变成了原本许纯良的模样。 就连他身上被死亡染成黑色的衣衫。 也像是有白雪从黑暗中生出一般。 白色快速涌流，盖住那黑夜一般浓郁的黑色。 将黑色变为内衬。 白色变为表象。 …… 记忆深处的蓝星世界。 许纯良颤抖着，被崔医生和护士扶着， 从电椅上走下。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 “医生，我已经完全好了。” “那就是个梦境，我是许纯良。” “灵城中学三年二班的许纯良，我该回家了。” “谢谢你们。” “不客气。”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崔医生微笑着对着许纯良摆了摆手。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许纯良笑着回应。 随后转身离去。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就连未来都显得美好了许多。 …… 游神宫。 坐在王座上的许纯良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刹那间。 有无数黑暗和星光在他眼底闪烁。 眨了眨眼睛。 那些东西消失。 周遭的黑暗开始快速向他的身体流动。 他站起身来， 头顶的天机伞慢慢旋转，然后悄然升起。 化作了无比浓郁的黑。 他越升越高， 最终化作天幕。 笼罩在世界之上。 却依旧源源不断的与许纯良建立着联系。 帮他阻挡着那源自心灵的，死亡的呓语。 许纯良嘴角升起那一抹习惯性的真诚又礼貌的微笑。 迈步。 一步迈出， 他已经来到游神宫外。 此时的游神宫，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与桃木剑、黑玉剑一样的，手臂长的小塔。 小塔上， 有各种各样的零碎文字飘飞着。 第592章 又见李白衣 戏子，纸人匠，诡厨…… 许纯良目光扫过那些零碎文字。 那代表着夜游神的称号，也是属于他这位【神灵】之下的力量。 “有意思……” 他目光闪了闪， 幽深的目光穿过小塔， 看到塔中的某一片空间。 那里，白衣女子的头分成了两个。 一男一女， 一阳刚一阴柔，正在一片迷雾中行走。 他想了想，伸手在那堆不断飘散的零碎文字上划拉了一下。 那些文字聚合又溢散的快速飘飞起来。 他仔细寻找着， 随后目光中闪过一道喜色， 手指一点，旋转的文字停住，他从那堆文字中摘取了一个名字。 【分裂聚合者】。 很适合她们的称号。 指尖一弹， 那几个文字带着它们周围的薄雾飞向白衣女子。 于是白衣女子白眼一翻，身上开始快速出现各种诡异的线条和符文。 她躺在浓雾中，沉沉睡去。 许纯良笑了笑，没有打扰她，打算离开。 随即又在小塔中听到了一阵阵微笑却嚣张的叫嚣声。 “你在吓唬谁？” “给老子滚出来！”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知道老子的妹夫哥是谁吗？” “妹妹！” “你小心一些，站在哥哥身后，妈的！老子还不信了！” 听到这道声音，许纯良会心一笑。 目光穿过小塔，他看到了浑身发出各色金光的李白衣。 他眉心的佛珠闪闪发光。 “原来他已经到了？” “在他身后那个看起来很恬静的姑娘就是他的妹妹吧。” 许纯良心底闪过一道明悟。 他再次在那团破碎文字组成的名词中搜寻着。 搜寻了片刻， 他停了下来。 对于已经成为了佛子的李白衣来说，自己这个称号库中，并没有什么适合他的位阶。 他想了想，手指轻轻一弹，小塔再次变大，屹立在这个虚无的天地之间。 他迈步走入小塔。 出现在李白衣身边。 此时，李白衣正在破口大骂着眼前的黑雾。 “我x你x的！” “敢这样戏耍老子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子喊人？” 突然，正在破口大骂的他听到一道笑声。 那笑声就在耳边。 “呵呵……” 听起来十分熟悉。 李白衣毫不犹豫，一把将身后的妹妹护住，紧接着眉心的佛光毫不客气的朝许纯良身上射去。 然后， 他就看到了笑眯眯的许纯良。 他的佛光照在许纯良身上，就像是普通的阳光一般。 没有起到任何杀伤力。 这让他不禁一晃神。 接着破口大骂： “我xxx你个xxx！” “你连我妹夫哥都敢演？”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哈哈……” “李白衣，这才多久不见，你认不出我了吗？我听说你被那位长生不老的狗皇帝虐了？” 许纯良笑呵呵问道。 “嗯？” 李白衣怔怔的看着许纯良， “你真是我妹夫哥？”他用审视的眼神，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认真的看了一遍许纯良。 “如假包换。”许纯良笑呵呵的看了一眼他护在身后的女孩儿。 “这就是你妹妹？确实漂亮。不过当着你妹妹，你就别喊什么妹夫哥了，怪尴尬的。” 妹妹羞涩一笑，笑脸相迎通红。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在游神宫，妹夫哥不可能在这里！” “你有问题！” 李白衣十分警惕。 “呃……” 许纯良习惯性的挠了挠头， “你被我抡着脚脖子当剑…… ” “好好好！” “打住！” “我信了！”听到两人共同的秘密，李白衣连忙抬手表示投降。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白衣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身后的小姑娘也好奇的看着许纯良。 “……” “一言难尽。” 许纯良叹息一声：“我也是来获取称号的。” “那你得到了没？你的称号是什么？”李白衣上下打量着他。 “或许得到了，或许没得到。” “不过现在游神宫是我的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游神宫的宫主。” 许纯良眨了眨眼睛。 “所有夜游神，都是我的下属。” 他呵呵笑着。 在小塔中的那团文字中，他能感觉到，每一个代表着能力的点亮的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人。 只要他想， 他就能通过心意对那些人发布一些命令。 那些人也必须听从他。 当然，他不会轻易去这样做。 在他心中，依旧保持着前世自己那个朴素的记忆和认知。 或者说人性。 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 也是平等的。 他可以杀死他认为不好的，但不能奴役他人。 “啊？” “你不会骗我吧？” “妹夫哥，我知道你很猛，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猛吧？” 李白衣无比诧异的说道。 “呵呵……” 许纯良不理会他，掠过他的肩头看向他妹妹。 “小妹妹，你哥总拿你跟我开玩笑，让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既然你来到了游神宫，那你跟我说说，你想获得什么称号？” “我可以送你。” “真的吗？”李白衣妹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 “当然。” “我骗你哥可以，不能见你第一面就骗你吧。” “我想……，我想要个一直保持我的美貌的，有没有？” “美貌？”许纯良和李白衣同时一愣。 他们二人都没有想过这方面，所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当然可以。”愣了一瞬的许纯良笑呵呵的说道。 他看了一眼那一团称号， 从中拽出一个词语。 花魄。 这个称号，代表着青春常驻，很适合眼前这个小女子。 他手指一弹， 花魄二字进入她的眉心，她整个人瞬间又靓丽了三分。 甚至有种隐隐发光的感觉。 李白衣终于反应过来， 他一把抱住了许纯良的胳膊， “妹夫哥！” “牛逼啊！” “快快快！” “快给我一个你下面最刁的称号，一拳打爆雍国那种！” “我要带着我的称号，去把雍国砸碎！还有我那个便宜师傅，对！白衣金刚！” “老子要狠狠揍他一顿！” 第593章 救人 “你？” “不行！” 许纯良缓缓摇头，你不能用这里的称号。 “为啥啊？” “有更好的？” 李白衣双眼一亮，在与许纯良接触的经历中，他深知许纯良不是小气的人。 “嗯，让妹妹在这里消化。你跟我走。” “去哪儿？” “去找你的称号啊。” 许纯良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他们四周的黑雾自然沉淀，一辆由十六条黑色的，既像龙，又像蛇一般的诡异生物拉着的华贵马车出现。 那十六条诡异生物通体黑色鳞片，黑色纯粹又浓郁，像是一片片黑夜一般。 那两个马车上布满了暗金色的代表着玄奥诡异的纹路。 看起来宛如神话故事中天帝的车驾。 看到许纯良，那些龙蛇一样的生物，乖巧的俯下身子，将肚子贴在黑色的地面上。 表示着臣服。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马车……，妹夫哥，你不会真的已经成神了吧？” 许纯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黑色的台阶凭空出现在他与李白衣的脚下，拖着他一同往巨大马车打开的车门前走去。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称号？” “为何这么大的阵仗？” “这不对吧？” 李白衣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尤其是他走过那十六条龙蛇生物身边，感受到他们身上那些仅仅只是动一下，就能瞬间泯灭自己的强大又诡异的力量时。 愈发觉得惊恐。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确定疼痛后，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当人类知道自己即将获得难以想象的财富或力量时，通常都会生出这种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我给你准备的称号……” “是……” “一个向我求救了很久的人，留下来的东西。” “不过……” “白衣，自此之后，你可就真的要做个和尚了。” “哈哈……” 许纯良迈步走入马车中， 当他踏进马车的瞬间，马车中的景物快速变化。 由原本那种充满神性恢弘的装饰，快速随着他的意念与审美极速变化。 洁白又充满科技感的墙壁， 镶嵌在墙壁中的氛围灯光，巨大透亮的窗户，宽敞的按摩座椅，放满冰可乐和冰红茶的冰箱…… 马车中的一切，快速按照许纯良的想象，变成了前世那种豪华私人飞机中该有的事物。 李白衣震撼的看着这一切。 并呆呆的坐在了按摩沙发座椅上。 “这，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他无比震撼的问道。 许纯良却没有回答。 只是从冰箱中拿出两罐冰可乐。 “来尝一尝，你绝对没喝过，爽得很！” “像我这样，把这个金属提手拉起来，对……” “这玩意儿就得自己打开才爽。” “嗯，尤其是第一口，3两银子买来的话，第一口值2两。” “啪～～～” 他指导着李白衣打开可乐，并引导着他一口喝下。 “嗯～～～” “啊～～～～” 李白衣发出了许纯良想象中的声音，并一脸震撼的看着他。 “妹夫哥，我必须把我妹妹嫁给你。” “这个东西能不能一直给我提供……” “这个你想喝随时能有，只是妹妹嫁给我这种事情就算了。” “你妹妹是个独立自主的人，你不能把她当作自己的附属物一般总是说这些。” “不好……” 在两人的打屁聊天中， 十六条黑色龙蛇脚下生出团团黑云。 它们面前裂开一道裂隙，其中有光怪陆离的场景闪烁。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们开进了那个世界。 正在喝可乐的李白衣和许纯良同时停下，震惊的看着他们所进入的这片世界中。 尽管许纯良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可当他看到时，还是不由为之震惊。 这是一个底色为血色的世界。 天空上， 挂着血色的月亮和太阳。 那月亮甚至不是圆形，而是诡异的，不断变换流动的流体。 一根根断裂的手指形成的有痕迹的风和云，在肉质的天空上飘来飘去。 远方，是巨大的如同山峦一般的血肉之山。 一匆匆人头发组成的草地， 一片片残肢断臂组成的树木，树林…… 而脚下的地面，是一张张痛苦的面孔，组合拼接在一起的巨大地面。 它们痛苦的嘶吼着，却无法发出真实的声音。 巨大的马车从他们头顶跑过，许纯良轻轻抖了抖肩膀。 死亡力量飘落，让它们变得沉静。 可当许纯良离开之后，他们便缓缓睁开眼睛，再次嘶吼了起来。 “这是？”李白衣震惊的问道。 “暗界。” “有白天便有黑夜。” “有我们生活的明亮之界，便也有暗界。” “万物皆有两面，世界也是如此。” “这里，也是真实的我们。” 许纯良缓缓转头，看着此时一张脸完全变成了漆黑，脸皮上不断有肉芽般的蠕虫蠕动的李白衣。 李白衣也看着许纯良。 看到许纯良整个人一片漆黑。 仿佛不存在一般的模样。 他们两个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问题。 因为进入暗界之后，一切表象与内里，同样会以暗界认可的形式存在。 这就是他们在暗界中本来该有的样子。 他们的认知逻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诡异奇怪的地方。 因为他们看到的就是真相。 他们不停的前行着。 有时，会有诡异又强悍的生物出现，但当它们看到这个由十六个诡异龙蛇拉着的马车时，便会无比惊恐的向远处逃开。 所以许纯良他俩也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在行走了不知多久之后， 马车奔跑到一片一望无际的肉质的巨山前，并狠狠的朝那个肉山撞去。 “别别别！” 李白衣本能的吆喝着， 然后便看到肉山上裂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他们来到了原本的世界中。 “哗～！” “哗～！” 海浪声出现， 李白衣惊诧的发现，他们的马车驰骋在大海之上。 周遭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不时有六翅的飞鱼从海中飞出，也有成群的鲸鱼从水中跃起。 “这是要去哪里？” 李白衣诧异的看向许纯良。 “救人。” “我曾答应了一位神灵，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会去救她……” 第594章 参禅，吃佛 马车继续前行， 在经过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龟尸和像蜂群一般的鲸鱼群后。 马车在一座云雾缭绕的海岛外停下。 “就这里？” 李白衣看着眼前奇怪的小岛。 小岛并不大，只有平常一个小镇大小。 绕岛走一圈估计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飘渺的云雾飘在小岛上方，将岛屿包裹的严严实实。 其中似乎没有任何生气。 没有活人，没有飞鸟，也没有虫子。 “是的，就这里。” 许纯良率先走下马车。 “呼—— ” 无形的风从他身边吹过， 径直吹向小岛。 云雾向两侧分开，露出岛内的景象。 李白衣不由一怔。 岛上，有着巨大的殿堂。 那些殿堂用干净洁白的汉白玉雕成，每一根柱子都有数十米高。 就像是巨大的神的神殿。 但真正令他震惊的，是殿堂的形象。 一个个神态各异，男男女女的飞天，用汉白玉雕刻出最飘逸美妙的痕迹，飘飞在殿堂上面。 仔细看去， 可以看到那些飞天每一个人都露出标准的笑容。 同时眼角却流着猩红的血泪。 诡异，恐怖。 “走吧。” “她应该已经等的很痛苦了。” 许纯良和李白衣一起走入岛屿。 “铛……” “铛铛……” 刚刚进入岛屿，二人便听到了敲钟的声音。 低头抬头之间，原本安静的，毫无生机的岛屿上，开始传来嘈杂的声音。 就像是突然响过下课铃声的校园一般。 转眼间由空无一人的操场，变成了学生满地跑的热闹景象。 只是他们身边走过的， 是一个个穿着白衣，剃光了脑袋的，男男女女的信徒。 甚至许纯良与李白衣身上，也都披上了那种信徒特有的袍子， “这是？” “无需在意。”许纯良笑着说道。 “我们先去看看。” 耳边，周遭的声音从嘈杂到清晰，经历了一个极慢到极快的过程。 他们终于听清了周围人在说些什么。 “佛主今日要讲早课，我们快去听听，兴许今日就悟了。” “兴许今日就悟了。” 那些人开心的喊着。 许纯良好奇的看向他们的脸。 发现这些人一个个都唇红齿白，看起来十分健康。 就好像， 吃了长生不老药一般。 “悟了？” “哪有那么容易悟！”李白衣听明白他们说了什么话后，忍不住反驳道。 他拥有佛珠，对任何佛经无论是记忆还是理解都十分容易。 却从来不敢说自己悟了。 这些愚蠢的岛民，却说自己悟了。 实在是可笑。 “妹夫哥，我们去看看，这里的佛主能讲些什么，竟然能让这些岛民觉得自己悟了。” 随着人流， 二人一同往前走， 经过了一条足足可以经过八辆马车的大道。 他们跟着岛民们来到一个巨大广场前。 广场上， 站着一个巨大的佛陀。 那佛陀满身金光，皮肤白亮，生着一张巨大又慈眉善目的脸。 许纯良看着他面对众人，一脸正经的模样。 不由得想要发笑。 只有他能看到， 这位身高数十米，体型庞大又慈善祥和的佛陀， 背后脊椎处， 趴着一条足有二十米长的黑色蚰蜒。 那蚰蜒的每一条足，都深深插入了佛陀的血肉中，紧紧的贴着他的脊椎。 这是一个被寄生的佛陀。 “今日，早课。” “祝各位早升极乐。” 那佛陀机械又神性的说道。 然后， 他盘腿坐下。 李白衣竖起耳朵，盘腿坐下，打算听听他要讲些什么佛经。 却看到站在周遭的人们并未像他一样坐下， 反而是一拥而上。 同时，他们竟然开始发出哼哧哼哧的，类似野兽恶极了一般的声音。 而那个盘腿坐下的佛陀，却伸手从他身边广场地面上裂开的缝隙中拽出一条白嫩又细长的巨大胳膊。 一条女人的胳膊。 那胳膊齐根而断，看起来十分新鲜。 显然是刚刚斩下来不久， 他手掌一翻，一只巨大的闪烁着佛光的剔骨刀出现在手中。 顺着那胳膊的纹理轻轻一切。 一块块血肉整整齐齐的出现。 “早登极乐喽。” 他一边吆喝着，一边将那些血肉撒向那些扑向他的信徒。 奔在最前面的信徒们率先跳起， 像扑食的恶狗一般，双手抓住一块块血肉，迫不及待的往流着口水吐着白沫的口中塞去。 并发出恶狗护食一般的声音。 随后， 口中塞满了血肉的他们，脸上竟然露出了无比美妙的表情。 就像是听到了仙乐，看到了世间最美妙事物一般，眯起眼睛，口脸带笑，一个个盘坐在地上， 像是一个个悟到佛门真谛的高僧一般。 “早登极乐喽。” 那被寄生的佛陀又切下一些血肉，向更远的地方扔去。 有两块，扔到了许纯良和李白衣的身边。 直接掉入了他们的手中， 李白衣眉心的佛珠发出明亮的光。 他突然感觉很饿，很想把那块血肉吃掉。 但他忍了下来。 而许纯良看着手中的血肉，眼神复杂。 这肉上，有那位梦中见过数次，曾赠给自己一些东西的千手观音的气息。 他捧着那块肉，像是看到了自己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朋友。 他与李白衣与旁人完全不同的举动，吸引了那位佛陀的注意。 只见他脸上慈善祥和的笑容缓缓凝固， 逐渐变成了无比冷漠阴森的目光。 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与李白衣， 他冷声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上早课？” “是对我佛不敬吗？” 这句话一出，所有正在恶狗吃食一般的信徒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个抬起头来， 冷漠的看向他们二人。 表情， 与那位佛陀一模一样。 “上早课？” “你们分明就是在吃佛！” 李白衣怒斥着众人说道。许纯良抬手，制止了李白衣的发怒。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佛陀，笑着说道： “白衣，你误会他们了。” “他们就是在参禅悟道。” “什么？” “他们明明在吃……” “蚰蜒夺舍了佛陀，所用的方法，不就只能是吃吗？” “对他们来说，吃佛就是参佛，参佛，就是吃佛，都一样的。” 第595章 白玉菩萨 “对他们来说，吃佛就是参佛，参佛，就是吃佛，都一样的。” 许纯良的话让李白衣不由一颤，他立刻坐起身来。 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那些死死盯着他的信徒们的愤怒， 于是那些人双目赤红的朝他们扑来。 口中同时还不断重复着： “你们为什么对佛不敬？” “你们为什么对佛不敬？” “不敬佛者，当下阿鼻地狱。” 李白衣立刻用佛光护住许纯良与自己。 奇怪的是，他身上明明散发着最纯正的佛光，可这些虔诚的佛门信徒，却像是看到了魔鬼一般，更加大声的开始怒斥他。 “魔光！” “他身上散发着魔光！” “他是魔鬼！” “吃了他！！！” 看着人群之后，那位被蚰蜒寄生着的佛陀脸上升起的慈悲笑容，许纯良也跟着微笑起来。 他抬手， 回忆着心中曾经体验过的千手观音态。 随后双手合十。 嗡！！！ 一道钟鸣之声在他身体中响起， 紧接着，一根根黑色的手臂在他背后生出。 千手观音， 死亡态。 一片宛如天幕的黑夜出现在他背后。 连接天地，遮天蔽日。 他的脖子上生出三颗头颅。 每一颗都是他的脸。 一慈悲，一冷漠，一迷茫。 六只眼睛，一同看着那些扑向他和李白衣的信徒们。 “你们……” “皆为虚妄。” “你，当死亡。” 他轻声说道。 于是， 以他为中心，除了身边的李白衣外， 所有人的身体都在快速淡化着。 像是ps 中的人影突然被人将透明度从0%调整到了100%一般。 瞬间全部消失。 而那个被寄生的佛陀，则在碎裂。 一块分为两块，两块分为三块。 三块分为无数块。 如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般的道理一般。 张大了嘴巴，却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毫无反抗。 紧接着， 是更远处赶来的人们、佛陀，以及高大的佛殿。 伴着许纯良一句话和一个变身，尽数消散。 整个小岛，变成了一片平整的，如同镜面一般的海洋。 李白衣呆呆的看着身边重新变成人形的许纯良，以及脚下的海面，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就完了？” 许纯良低头，看向脚底。 “你看下面。” 水面下， 有一个巨大的影子。 黑漆漆，张牙舞爪。阴森恐怖。 “这是……” “千手观音。” 许纯良随手一划。 平静的海面自动向两面分开。 像两道巨大的无形之墙，将海水彻底分开了一般。 露出那个影子。 那是一个通体白玉，慈眉善目的菩萨像。 只是此时，有一根根比火车还粗的黑色锁链缠在她的身上，末端深入海洋。 “你想让我取代她，做千手观音？” “不合适吧？” “她看起来挺慈悲的，而且还是个女的。” “我做了千手观音，会不会失去我的……” 李白衣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你想多了。” “她曾经给过我一些馈赠，我怎么可能让你替代她…… ” 许纯良伸手， “汪汪……” 一道狗叫声响起，柯基小狗从海底钻出，趴在他脚边，乖巧的像一只家猫。 许纯良握住飞入手中的黑玉剑， 随手一斩。 没有剑罡，没有黑光。 仅仅一个斩的动作，就被具象出了一道斩的规则。 于是缠在白玉菩萨像上的黑色锁链开始寸断。 那个百余菩萨像开始移动起来。 她慈悲的脸上先是有些迷茫，紧接着变成了了然，随后弯腰朝许纯良拜去。 “观灵吉感谢您的搭救。” 林凡摇了摇头，道： “我看到佛祖已经被夺舍。”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我想…… ” 他看了一眼李白衣，接着说道：“我想给这片天地，换一个真正有慈悲心的佛祖。” 在他身边， 李白衣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吗？” “妹夫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许纯良呵呵一笑。 “你不是说想暴揍白衣金刚一顿吗？” “等做了佛祖，你可以让他自己揍他自己。甚至让他自己阉了自己他说不定都得乖乖听话。” 李白衣双目巨震，不停收缩着。 显然想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十分爽的事情。 “那到不用，哈哈。” “老子到时候要让他娶了狗皇帝那对儿母女。” “哈哈，听说那位老太后和长公主，可没少为白衣金刚吃醋。” 他对着许纯良眨了眨眼睛。 “佛祖……” 白玉菩萨眉头微皱，掐指算了算。 接着，她背后的一千只手同时掐算了片刻。 砰—— ！ 砰砰！！ 她的手臂炸开了数个。 石头汤一般的血肉从伤口中流出，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对许纯良说道： “不行！” “我找不到佛祖的位置。” “有意思……” 许纯良微微一笑，闭上双目。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 道： “看来我们得回一趟大雍国了。” “回大雍？” “你是说佛祖藏在雍国吗？会藏在哪里？” 李白衣好奇问道。 “还记得我们进去过的那个佛门墟界吗？”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佛祖了啊。” “甚至，我们还差点死在了佛祖脚下呢。” 许纯良笑着回答道。 李白衣闻言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那个佛女身后，巨大的佛像？” 许纯良点头：“我现在才想起，那时候，其实我已经看到了。” “那个藏在佛祖身体里的巨大蚰蜒了。” “你说，佛祖怎么会被蚰蜒夺舍呢？” “还是说，佛祖夺舍了蚰蜒，再用蚰蜒夺舍了自己呢？” 他想起自己与【死亡】之间那些事， 只觉得佛祖与蚰蜒之间， 说不定还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呢。 “啪！” 他打了个响指。 海面上，一个裂缝打开，血色的光芒闪烁着。 那个用十六条诡异龙蛇拉着的巨大马车从其中奔跑而出。 许纯良率先登上马车。 “走，上车。” “我们……” “回大雍。” 第596章 回到樊城 暗界中的景象依旧诡异。 此时许纯良却没有了观看的情绪。 甚至手中多少年没喝过的可乐都觉得无趣了很多。 这时他才发现， 原来当自己打算回大雍时，他的情绪还是那样的起伏不定。 史勤老哥， 陈瞎子， 樊城烟花巷那些美丽的姑娘们。 这些他初次来到这个世界时长久相处的人们。 原来不知何时在他心底已经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我回来了。” “狗皇帝，” “你得死。” “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许纯良平静的心底没来由生出了无比浓郁的恶意。 …… 风雨飘摇中，一个消瘦的身影缓步前行。 皮质的军靴在泥水中踩出一个又一个小巧的脚印。 鲜血从身上的破烂皮甲中，顺着缝隙流出。 滴在浑浊的泥水中， 然后快速与泥水混为一谈。 消失不见。 啪！ 啪！ 啪！ 她踩碎了雨水，雨水又重新复合，聚成一团。 像是她奋力打碎，却又怎样都打不破的帝国屏障。 她是小刀。 无常，小刀。 那个唯二从樊城事件中存活下来的人。 “公子，小刀无法帮你复仇了。”看着身前的瓢泼大雨。 她无比虚弱的呢喃道。 满是血污的皮甲抖动，下面是狰狞蠕动的血肉。 她在雨中，面对空无一人的大雨。 做出了一个出击的动作。 大雨之中， 有几片泥水地面上，隐约有脚印浮现。 影子。 大雍国皇帝陛下的又一个秘密部队。 正在追杀她的人。 煞气从手中的铁枪冰冷的枪柄上传入身体中，她再次感觉到了力量。 “杀！！！” 小刀怒喝一声。 向着死亡冲锋。 “生死……” “压迫……” “真空家乡……” “无生父母……” “赐你福音……” 幽幽的，如同鬼魅一般的歌声传来。 与之相伴的，是一道低沉的琴声。 铮！ 铮铮！ 透明的剑气割破雨水， 割破那些看不见的影子。 雨中扯出数条血线。 几个身穿黑衣的身影跌落在小刀身前。 其中有一位，他的刀已经划破了小刀脖子上的皮肤。 “无生父母，真空家乡……” 伴着歌声，一个白衣女子从雨中走来， 在小刀身边停下。 “你也在反抗这个世界吗？” “不如加入我们白莲教吧。” “我是谁？” “你可以叫我圣女。” “让我们一起信仰白莲，让我主降下灭世净火，还这个世界一片永恒的平静……” 小刀摇了摇头。 没有理会那女子。 转身走入雨幕。 这个世界固然可恨。 却不值得毁灭。 因为，还有好人。 …… 大雍国， 夜。 月亮挂在枝头，静静的看着整个世界。 村子里的人们吃下窝窝头，又灌上两口凉水，早早出门。 今夜有戏。 就在村头。 很有趣的戏。 叫什么白莲娘娘斩县令。 听说在远方的天陈国都极火…… …… 桃神村。 没了桃神的村民们，生活依旧平淡。 只是不再喜乐。 不知从何日起，帝国的军队发现了这里。 于是他们开始缴税…… 很重的税。 新来的县令，将他们的税收到了一百三十年后。 村中人无不气愤。 好在那个货郎说，要信白莲。 只要信了白莲，成为真信徒。 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到那时，什么县衙，什么武者。 都只能割了他们的猪头，拿来献给伟大的白莲娘娘。 于是， 家家户户在家中，供起了白莲娘娘的泥塑。 …… 龙蛇马车破开暗界，在一片废墟前停了下来。 许纯良站在废墟外， 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手腕有些痒， 低头看了看， 那个用来与称妈联系的血色小秤砣，正在他手腕上摇晃着。 “哦……” “你感觉到她了？” 他能感觉到，称妈依旧在附近。 看来。 她一直在接受着郭家村的供奉。 顺着心中的感知，许纯良看向郭家村。 …… 郭家村， 正在对着神龛上悬挂着的老称磕头的郭家祖母突然一怔。 满脸狂喜。 “成仙显灵了！” “显灵了！” 她大声吆喝道。 心中不由升起难以形容的愉悦。 紧接着， 黑暗突兀的出现，瞬间覆盖了整个村子。 郭家村的所有人震惊抬头。 只看到黑色的天空上，一杆比天还长的巨称高高悬挂着。 一根根生锈的弯钩高高低低的垂在天地之间。 那些秤钩缓缓降落。 带着它上面悬挂的死尸一起，轻轻在他们的头顶点了一下。 随后， 它瞬间消失。 天空再次变得晴朗。 郭家老祖母若有若悟，她再次??跪倒在地上，无比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朗声说道： “恭喜称仙老祖，得道成仙。” 她的话瞬间提醒了其他都在错愕的郭家村村民， 于是他们也都跪在地上。 “恭喜称仙老祖，得道成仙。” …… 许纯良抬起头，面上露出一道温暖的微笑。 此时在他眼中， 称妈已经不再恐怖， 反而有着温馨的可爱，和真挚的情感。 在千手观音和李白衣震惊的眼神下。 天地变成了黑色， 那杆每次看到都无比震撼的巨称出现在天空中， 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铁钩子上，挂了无数个死尸。 “妈妈呀……” “这得杀死多少人。” 五根挂着死尸的铁钩从天上降下，像是人手一般再次朝许纯良的头顶摸来。 却在降下一息之后， 诧异的停住。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它的诧异。 许纯良笑了笑。 伸手。 于是那五个钩称再次落下， 像亲妈摸儿子的脑袋一样。 用死尸触了触许纯良的头顶。 随后黑暗消失。 一杆陈旧，带着无尽古老气息的钩秤出现在许纯良手中。 许纯良看着钩称。 微笑着，轻轻在秤杆上抚摸了一下。 于是， 那杆秤快速变化着。 一缕缕蕴含着死亡真意的黑气凭空出现，钻入称中， 原本陈旧古老的称快速新生。 它变得黑亮如玉，宛如一个用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同时又散发着恐怖的死亡气息。 它在许纯良手中亲昵的蹭了蹭，随后再次飞起， 静悄悄的悬停在许纯良身体左侧。 意味很明显。 自此之后。 它就跟在许纯良身边了。 “爹爹。” “她是谁？” “奶奶吗？” 小姑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纯良顺着她的目光向左侧看去。 只看到一个容貌冷傲，身披黑裙的中年女子，静静站在身边，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第597章 再入墟界 许纯良看着身边这个雍容的女人，眼底闪过一道迷茫。 即便如今已经获得了【死亡】的全部，可他依旧无法理解，像小姑娘、已经消失的老年许纯良、小孩儿许纯良他们是因为什么出现的。 她们的出现，与死亡无关。 “其实没有必要跟着我的。”他看着身边这个雍容的女人说道。 在他眼中，称仙不是一杆秤，更不是什么留在身边的杀人利器。 她有自己存在的必要和意义在。 “没关系，我感觉到了危险。” “在你身边，更好一些。” 她没有说这个更好一些是对自己更好一些，还是对许纯良更好一些。 但许纯良却本能的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你身边，看着你，对我们都会好一些。 “好吧……”许纯良的声音近乎虚无。 他迈步，往樊城的废墟中走去。 “这里，是望夫柳。”站在城南望夫柳树下，许纯良长嘘一口气。 当年就是在这里，自己离开了被屠杀的樊城，去寻找游神宫。 如今自己再次回到了这里，却是来寻找过去遗漏的一些东西。 在树下稍站片刻，许纯良率先迈步往樊城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使用任何能力，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他的身边，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拉着牛车进城送菜的老农，有骑着红马和亲朋们出城游玩的少年。 有身穿绿纱的少女…… 以及穿着飞鱼服，意气风发的斩妖司武者。 他微笑着看着他们。 与他们擦肩而过， 来到城门前时，看守城门的兵卒还是一个脸熟的少年兵家，他看到身穿飞鱼服的自己，还笑着点了点头。 许纯良走过城门， 走过喧闹的街， 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家。站在门前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他没有推门进去。 然后转身离开， 径直往烟花巷走去。 从自家往烟花巷的路也很熟悉。 他曾经走过不知多少次，并且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走下去…… 他终于来到了烟花巷。 烟花巷上，人群更多，穿着各色锦袍的人们穿梭在莺莺燕燕之间，显得生活热闹又美好。 这里是樊城所有男人梦中的天堂。 也是很多人的莫名其妙的丧命之处。 许纯良看了看方向， 径直走入街角的一间名为闻香楼的青楼。 “公子，来玩儿啊？” “快快里面请！” 负责接待的老鸨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 “嗯，把最红的姑娘给我找出来。” “再给我找一间朝阳的，最好的房间来，要大床。” 许纯良笑呵呵的吩咐道，眼角却微微有些湿潮。 说话间，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银票，塞入那老鸨温热的胸口。 老鸨诧异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公子。 不敢多问，连忙拉着他往楼中走去。 站在大堂中，看着舞台上正在弹琴跳舞的红姑娘，听着耳边人们搂着姑娘们调笑的声音。 许纯良叹息一声。 那些景象开始消散。 明亮、明媚、美好…… 关于它们的一切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腐朽的断壁残垣。 刚刚那些都是他基于以往记忆的虚幻再现，如今看到的东西才是真实。 樊城自屠城之后，便被定义为发生了灾厄瘟疫，不允许任何人来此处生活。 这里早已荒废。 看了一眼脚边那个包裹着破碎轻纱的断成两截的骷髅骨，许纯良转头： “我们到了。” “那年我就是自这里进入的佛门墟界，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再进入墟界中？” “那个被夺舍的佛陀就在其中。” 此时已经化为普通村妇的千手观音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她向前迈出两步，左右看了看。 随后走到一处废墟处， 伸手…… 她的两只手在探出的过程中，快速由肉质变成了玉质。 并捏出了两个简单却看起来玄妙无比的法印。 呲啦。 她像是在撕扯一块布匹一般，撕扯了一下眼前的砖石。 于是，空间像被扯出了褶皱的镜子一般裂开一道满是波纹的口子。 在现实世界与暗界之间， 夹缝之中。 “佛门，在明界与暗界之间，开辟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这就是佛门墟界。” “此处，就是它在明界的节点。” “我感觉到了它的气息，强大 ，恐怖。”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她看着许纯良问道。 “当然。” “我想看一看，它究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还是从祂身上飞来的神仙玉……” “甚至……” “是祂某一刻的一个念头。” 许纯良率先迈步进入其中。 眼睛中的景物快速变换，他再次出现在了那个曾经见过的空间中。 黑暗的空间，粗糙的墙壁， 面目模糊的佛像石雕。 他再次来到了石窟中。 只是这一次与上次不同的是， 在他进入这佛门墟界的瞬间， 墟界里，很多东西同时睁开了双眼，它们缓缓扭过头，看向了许纯良与李白衣他们出现的方向。 一个个目露金光。 就连许纯良身前那个斑驳的石雕， 也开始蠕动起来。 斑驳的石头皮缓缓脱落，露出其中隐藏的，金色的紧致皮肤。 那是一个佛门金刚。 与寺庙中供奉的金身金刚，一模一样。 那金刚死死瞪着许纯良，目光由金转黑，看起来有深不见底的邪异。 正面山墙，大大小小的无尽石窟中， 一个个石雕菩萨，石雕金刚，大小佛像，都在同一刻变成了金色。 他们缓慢站起身来， 从石质 的莲台上走下， 一同看向许纯良一行人的方向。 黑暗的地面下，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塔林中。 一个个头顶钉着八颗棺材钉做戒疤，满身腐尸味道的和尚们，从裂开的塔林中爬出。 一个个拿着用金色骨头做的棒子，摆出诡异宏大的阵势， 往许纯良的方向走来。 巨大的河流中。 那些用人尸缝合而成的人体蚰蜒，一个个嘶吼着爬出黑色河面， 和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起，同样朝着许纯良他们的方向涌来。 “嗡……” “鲅簸毪??殪繇……” 诡异的经文响起，整个佛门墟界中，开始闪烁着金色与黑色相间的诡异光芒。 第598章 钓 许纯良不由自主的开始微笑。 看来， 自己猜对了。 某个东西真的就藏在这里了。 他不去看身后那个虎视眈眈的金刚，转头看向眼前山崖方向的黑暗。 那里，在他记忆中，有一个巨大的佛陀石像。 在他记忆中，那石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身体， 脖子之上却只是一片虚无的漆黑。 此时， 在他彻底融合了死亡，得到了关于它的一切之后。 当年的迷雾在他眼中便不复存在了。 与他在梦中见过的场景一样。 此时，那个巨大的石像佛陀动了。 黑暗之中，像是打开了一个不存在的空气之门。 暗黑的空气被压缩着，变得更厚，更实。 不再通透， 而黑色之后的佛像，正在缓慢蠕动着。 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般， 不停的蠕动，扭曲， 以至于让它的身体看起来不像是人，更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 它的动作沉重且优美，带着些诡异的律动。 一根根细长诡异的节肢从背后伸出，像千手观音一般摆动着。 比黑夜更黑暗的光盘旋在它脑后。 像一条活着在游走的小虫子一般。 不断翻腾。 许纯良用心朝那团光看去，然后看出来， 那光团竟是一只只组合在一起，不停游动的眼睛。 像一只只鱼一般，长着鱼鳍和黑色透明鱼尾的眼睛。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出现在许纯良心中，暗示着他，离那个东西远一些。 离这个地方远一些。 与此同时，佛门墟界中， 所有的罗汉， 所有的和尚， 所有的人体蚰蜒， 也都发出了那样恐怖的气息。 这些气息叠加在一起，如同实质。 不！ 它们就是实质。 恐怖感变成一根根黑色的节肢，尖利的对准许纯良。 “妹夫哥，不对劲啊。” “我们走吧。” 李白衣声音颤抖着说道。 许纯良再次笑了。 像他面对以往那些诡异事物时那般礼貌的笑了。 “你在吓唬我。” “你想告诉我，你来源于祂。” “你身上有祂的气息？” “呵呵…… ” “不得不说，你确实演的很像！” “气息，气质，甚至味道，都像极了从祂身上出来的东西。” “也很像他的一个念头演化出来的东西。” “但是…… ” “我知道，你不是。”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 那巨大的佛陀脖子上浓郁的黑色中， 一双纯黑色的眼睛睁开了。 它的十六只眼睛一起，死死的盯着许纯良。 “因为祂从来不在乎别人怕不怕。” “也不会给人带来这种实质性的恐惧。” “恐惧只是人知道他后产生的结果，人不是原因。” 他说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话。 可佛陀面部处的那团黑暗却听懂了。 “咯啦啦……” 那团东西蠕动着，对着许纯良发出一道吼声。 从吼声中，许纯良听到了一些语言。 “你……是谁？” “我？” “我是许纯良。”许纯良很随意的自我介绍着。 “咯啦啦……” “我无意与你为敌。” “我侵占了佛祖的身体，也与你无关…… ” “是与我无关。” 许纯良平缓的说道。 他的态度十分平和，就像是在和自己的朋友聊天一样随意。 “你对佛门做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只是，就像你对佛门做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一样，我对佛门做的任何事情，也与你无关。” “不过……” “如果你恰巧和我做了一样的事情的话。” “那只能说是你的不幸了。” “你能模仿祂的恐怖感，自然也明白祂有多么可怕。” “为了可以在将来对抗祂……，我要做的事情必须得做成。” “抱歉。”许纯良很认真的喊了声抱歉…… 然后。 黑暗！ 无止境，看不到边际的黑暗，瞬息间出现。 包裹了包括那个佛祖在内产生的原有的有些驳杂的黑暗。 凌驾在整个墟界中。 黑暗中， 一根根黑漆漆，如玉石一般的钩子神出鬼没的出现。 像投放在黑暗里的幻影。 这些钩子，很自然的穿破了那些金身金刚，棺材钉戒疤的武僧，以及人体蚰蜒的胸口， 将他们高高吊起。 许纯良身边， 那个刚出现不久，一身黑衣的雍容女人， 仰天无声大笑。 像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一般。 许纯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一种感觉。 她并不是在用死亡取悦死亡。 而是在用死亡取悦自己…… 一瞬息间，除了被夺舍的佛陀， 整个墟界中，所有东西全都死去…… 这诡异的杀戮方式，这强大的杀气。 以及看不出深浅的许纯良，和他身后站着的观音。 彻底吓到了那只虫子。 它害怕了。 它和他的佛陀身体一同感觉到了害怕。 毫不犹豫， 它用自己的无数节肢划开墟界与暗界的墙壁。往暗界中钻去。 许纯良轻声笑道： “干嘛要逃呢？” “逃的掉吗？” 他伸手， 身旁的雍容女人也同时伸手， 一热一凉，一大一小，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一直飘在他身体左侧的黑色钩称很自然的落入手中。 他轻轻一甩， 像是在海面上海钓的渔人。 一条黑色的细线，和钩称前黑色玉质的钩子一起飞出。 随后许纯良抖腕。 将甩杆，抖腕，收手。 这三个动作具象成了垂钓的动作…… 于是， 那个借助自己的无数条腿，早已在暗界中爬出不知多远的佛陀，蚰蜒。 就被他那样随意的拉了回来。 那黑色的巨大蚰蜒拖动着佛陀身体。 不断的抖动着， 像一条咬了钩却不愿意乖乖出水，疯狂洗腮的鲢鱼。 用力抖动着。 却无可奈何的被许纯良从暗界中拉了出来。 巨大的钩称虚影横贯在墟界上空，将它吊了起来。 许纯良再次伸出一只手， “汪汪！” 伴着柯基小狗的狗叫声，黑玉剑进入另一只手中。 他一剑直刺，随后下劈。 像一个普通的屠夫一般。 将那只遮天蔽日的巨大蚰蜒。 开膛破肚。 所用的方式， 就如同樊城集市口张屠夫杀鱼时的手法一模一样。 第599章 再次一人 那只比山还高，长满节肢与触手一般黑须的蚰蜒。 明明是连神灵都无法轻易杀死，可以夺舍佛祖，此时此方世界中最强大的一类存在。 可在许纯良的黑玉剑之下， 它便如同一条待宰的鱼一般， 被轻易破开肠肚，分割成一块一块， 并很快死去。 一道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光芒飞入许纯良身体中，让它不由一阵恍惚。 ‘原来这东西被杀死时，也能产生属性点？’ 许纯良下意识看向面板。 姓名：许纯良 年龄：17岁 属性点： 境界：死亡（规则神灵） 技能：死亡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属性点增加了好多！’ ‘规则神灵？是原本那个【死亡】的位阶吗？’ ‘没有继续向上继续升级的属性点按钮？’ ‘还有我的技能，只剩下了死亡，或许代表的就是我意识中那些多出来的知识，统统都属于死亡的能力，所以称为死亡。’ ‘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属性点一定有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在心中思考着，脸上不由露出沉吟之色。 在他思考时，那个挂在钩称上的蚰蜒尸体开始融化，与它夺舍的佛尸一起，融化成一个半黑半金色的神异珠子。 那珠子看起来十分清透，仔细看去却可以看到一条条泪滴一般的玄奥符文在其中不停涌动着。 许纯良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于是不再多想。 反正有死亡回档在，只要不死档，他基本利于不败之地。 甚至说即便死档，他也可以借着无限回档的能力，找到唯一的解决办法。 “给。” 他将钩秤收回，将那枚黑金相间的珠子从秤钩上摘下，弹指丢像李白衣。 在李白衣身边， 农妇打扮的千手观音目光中一阵悸动闪过，最后化作平淡。 她已经看出了许纯良那强大的实力。 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贪欲。 李白衣瞪大双眼，看着那枚珠子与自己美心的佛珠融为一体，然后意识一黑，沉沉睡去。 “就让他在这个墟界中消化这力量吧。” “我们走。” 许纯良随手一拜，沉睡过去的李白衣从身边跌落，径直落入那佛祖原本盘坐的地方， 在巨大的石质莲台上， 像睡着的佛陀一般慵懒的侧躺着， 沉沉睡着。 …… 许纯良带着牵手观音与秤仙她们一起回到了樊城。 “你走吧。” 站在樊城的废墟中，目光幽幽穿过很远。 许纯良轻声说道。 “走？你让我走？” 村妇模样的千手观音不由一怔。 “往哪里走？” “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我救你只是因为我当年答应了要救你，我们两个是一场交易，现在交易完成了。我们也没有关系了。” 许纯良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他确确实实，并没有其他考虑。 “可是……” 千手观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需要我帮你那个朋友吗？” “比如说帮他重建佛门信道，再塑佛门辉煌之类的？” 她认真的看着许纯良，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什么暗示。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到。 许纯良只是目光轻飘飘的看着北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用。” “佛门的事情是你的事，是他的事。” “但不是我的事。” “你们两个如何考量，你们自己来定。” “从今天起，佛门之事与我无关。” “就这样吧。” 许纯良有些寂寥的丢下一句话，然后迈步朝望夫柳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去往京城的路。 千手观音诧异的看着他离去，直到他已经走到了望夫柳下，确定不是试探自己之后。 千手观音的脸上露出一道迷茫之色。 随后， 她想了想，转头往天陈国的方向飞去。 …… 许纯良再次成了一个人。 并且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走着。 祂早晚会来，按说此时作为死亡的许纯良应该十分紧张。 可他却诡异的坦然。 对于祂到来之后可能带来的危险，许纯良就像是不甚在意一般。 他保持着凡人行走的姿态。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一个人走在大雍的官道上，一步一步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在天色即将黑下来的时候。 许纯良来到一个村子，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古代山村。 小村依山傍河，看起来十分宁静。 他没有犹豫，朝着村子中走去。 在村口的古井旁，他遇到一位正在打瞌睡的老人。 “公子这是去哪？” 那老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和他打着招呼。 “哦，去京城。” 许纯良目光扫过老人的肩膀。 那里，黑色的衣服上，像是补丁一般缝着一块白色的布。 在擦黑的夜色下，显得十分突兀。 “老丈这是？”他指着那块布十分不礼貌的问道。 通常，如果家中死了人的话，有的地方会在肩头缝一小块白布，代表着家人的逝去和缅怀。 “哦……” “这是供奉白莲娘娘的一种法子。” “肩头有灯，点为莲花。” “这便是对白莲娘娘的供奉。” “供奉了娘娘，信了白莲教，死后就能过上好日子呢。” “好日子？”许纯良诧异的问道。 “是啊，顿顿有白面馍馍，每天都有七十二个美丽的处女在伺候……” 老人满脸憧憬的说道。 看到许纯良似乎有些不信，他像是想要自我证明一般，连忙说道：“真的！不骗你！” “我刚刚在梦里就有吃不完的白馍馍。” “我早晚要成为娘娘的真信徒……” “听说成了真信徒，就能像说书先生嘴里那些大侠们一样了……” 听到老人的话，许纯良叹了一口气。 他虽已经是死亡，却依旧做不到借用死亡的力量，将所有白莲信徒全部杀死，来削弱无生父母的力量。甚至是生命。 在成为死亡之后，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也彻底明白。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 “大爷，先不说白面馍馍和七十二个处女的事情，天色已晚，今夜能不能让我借宿一宿……” 第600章 崔医生 夜晚，许纯良躺在泥土炕上，却横竖也睡不着。 老人家口中的白莲娘娘和那些对死后的憧憬，不断在他心中闪烁着。 ‘嘿！’ ‘这狗日的世道，还真是适合无生父母那个东西来发展信徒。’ ‘要一直这么乱下去，无生父母怕是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神灵之一了。’ 他默默的思考着， 眼睛中恍惚闪过自己曾经见过的无生父母的真身模样。 然后终于恍惚睡去。 深夜， 他突然精神一震，睁开眼睛。 土炕那头，老人家呼吸均匀，显然睡的十分香甜。 许纯良却莫名奇妙的感觉周围还有其他东西。 他向窗外看去， 只看到窗前站着一个奇怪的影子。 那隐约是个人身模样。 就在他扭头的瞬间，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醒来的动作，于是毫不犹豫的向后飘去。 ‘？’ 许纯良心意一动，整个人瞬间换了个位置，站在了那身影之前。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 这是一个穿着白纸衣服，拥有四张面容的小脚短腿男人。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纸帽子。 双目幽幽的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东西？” 许纯良轻声问道。并使用了一丝死亡的力量。 这种位阶型力量，可以使所有东西都顺从本能，回答他的问题。 “姥±” 那东西开口说了一句话。 随后…… “砰！！！”一声奇异的爆响。 它身上燃起一团火焰，像是农村埋葬死人时在坟头点燃的纸人纸马。 瞬息间燃成一团大火。 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 许纯良伸手抓住一粒飞灰，然后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祂的气味。 祂快要来了。 许纯良抬头看向星空， 星空的尽头，隐约有一个极为模糊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行走着…… 在心底叹息一声， 刚刚那个长着四张脸的纸人， 是来自祂身上的气味化成的东西。 仅仅是一丝气味，就成为了一个恐怖的诡异。 恐怕等他更近的时候，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恐怖吧。 许纯良在心底叹息一声。 唤出小塔，正要说话， 他猛的转头，看向村头。 一步迈出，他来到村头那个井旁。 看着不远处的黑色草丛。 草丛里，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的身材极为诡异，大腿粗短，上肢极长，长着三颗瓜子型的诡异头颅，身上没有穿一件衣服…… 这…… ‘又是祂带来的变化……’ 从那东西的气息上，许纯良感觉到了不同。 他伸手朝那东西抓去。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强大， 那东西同样【砰！】的一声，同样燃起火焰，消失不见。 许纯良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以他为中心。 四周黑暗中，不断有火焰炸开。 像是有人围着他为他做了一场烟花秀一般。 那是一个个来自祂的东西，在感受到他的恐怖后自动炸开的场景。 许纯良闭上眼睛， 再睁开。 双眸已经彻底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天空上，都覆盖了一层浓郁的黑暗。 像一个巨大的眸子。 无论是坤国还是天陈国，甚至是无尽的海洋之上， 所有实力强大的人类和诡异，甚至神灵。 都感觉到了恐惧， 他们毫不犹豫的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乖乖的趴着…… 刚刚回到天陈国的千手观音在飘飞中停下，像个普通人一般站在宽敞的路边。 看着头顶天幕一般的黑暗，心中疑惑无比。 世界某处，独立的空间中。 身体一分为二，不断变换着面孔的无生父母不断抖动着青色的莲叶，瑟瑟发抖…… 天地之间，某棵遮天蔽日，隐藏起来的虚幻大树，停下了自己的疯狂大笑，乖巧的垂下粗壮的树枝。 瑟瑟发抖…… 直到许纯良再次睁开眼睛。 他们这才小心翼翼的舒展了身体，并陷入了浓浓的疑惑中。 ‘一项最为强大，却存在感极低的死亡大人……，这是怎么了？’ 站在井旁，许纯良目露疑惑。 与他想象的不同。 因为祂出现的那些诡异的东西，并没有遍布整个世界。 在其他地方， 无论坤国还是天陈国。 都没有那些东西出现。 ‘难道是我引来的？’ ‘祂对我产生了警惕？来观察我？’ 许纯良回想起自己在祂面前自杀回档时的过往。 想来想去， 他没有答案。 回到房间中，信了白莲教的老爷子正睡的香甜，嘴角带笑，还流出了口水。 显然是想到了吃不完的白面馍馍和曰不完的七十二个…… ‘睡吧，睡吧，梦里啥都有……’ 他吐槽一句，靠在土墙上闭目养神。 梦中， 他再次梦见了祂。 在前世那样的环境中。 这个梦很奇怪。 很奇怪…… …… 宽阔的街道，高耸的楼房， 水泥与沥青钢筋打造的奇迹一般的高架桥， 以及忙碌的人们，飞速行驶的汽车。 许纯良面前放着一杯奶茶， 正握在奶茶店里的沙发上玩着峡谷对战。 就在他死亡的间隙， 他感觉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抬头，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精神病院的崔医生。 那个治好了自己的人。 他不由笑了起来。 “崔医生？这么巧？” “您也来逛商场？” 看到他看向了自己，崔医生立刻后退，却还是被他叫住了。 “崔医生，是我啊！” “是我！许纯良！你原来的病人！” “您别急着走啊！” “让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珍珠奶茶怎么样？或者柠檬果茶？” 再次看到崔医生，许纯良十分开心，也十分感激。 他感激医生治好了他。 于是，似乎本来想离开的崔医生只能坐了下来。 许纯良给崔医生点了一杯香草味的珍珠奶茶，然后诧异的看着他挂在腰间的那个黑色的斜挎包。 “崔医生还真是敬业啊。” “出来逛街还带着自己的病历本。” “我记得您之前说，您腰上挂的这个挎包里，都是您曾经收治过的病人的病例吧……” “他们能得到您的治疗，真的很幸运呢。” “哈哈……” “当然，我更幸运一些。” “医生您治好了我。” 第601章 到京城 “这些不是我的病人，都是我的珍藏。” 崔医生微眯着双眼淡然说道。 “哦，你误会了，我指的是病例，不是他们自己。” “他们自己还是很自由的。” “呵呵。” 崔医生轻笑着，伸手拿起面前的奶茶，满足的吸了一口。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说……” “想起来一些什么事情，或者别的？” “没有啊。” “我很好。” 许纯良同样拿起奶茶吸了一口，道：“我觉得自己十分舒服。” “精神也很好。” “那些梦境我都忘了，也都再也没有记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有事，你接着忙。” 崔医生笑着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许纯良目视他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后来的半天里，许纯良总是感觉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却不知道是谁…… “咯咯咯……” 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许纯良睁开双眼。 土炕那头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下床，正在屋外忙活。 他微眯双眼，暗自思考…… “原来那时候我总感觉有人看我，是崔医生？” “他怕我的病没治好？” “所以一直在观察我？” “崔医生这么负责吗？” “可是……” “这就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啊？” “不过在前世那时候，我并没有在街上真的碰到崔医生。” “或者……，这是我昨夜发现祂的那些念头儿在看着我之后，胡思乱想所产生的诡梦？” “想不通……” 他用力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反正都是前世的事情，真相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他走出门，发现老人正跪在泥塑的神像前虔诚的磕着头。 口中还不断重复着“无生父母、真空家乡”的话语。 他目光掠过老人的头顶，看向那个泥像。 泥像微微动了一下。 一道虚无缥缈的波动出现，正在跪拜的老人身体微微一颤，随后站起身来。 满是皱纹的脸庞快速变得极为平整，昏黄的眼眸也变得极为清澈。 一黑一白。 像两个宝石一般。 他看向许纯良，然后弯腰鞠躬。 “无生见过死亡大仙。” 许纯良直勾勾的看着他，发现这一次他的脸并没有像自己在驿馆暗室中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不停变化着面孔。 反而以一种极为普通的五官展现着自己的样子。 “这是真正的你？” 他好奇问道。 无生父母微笑，摇头：“来见您，怎么敢用真身前来。” “万一您想试试当面能不能杀死我，小仙可承受不住……” “还望大仙海涵。” 许纯良微微皱眉，却没有计较什么。 就像他之前想到的那样，成为死亡，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疯狂的杀戮。 把这个世界杀的干干净净。 因为一旦没有了生，也自然没有了死。 死亡的力量便也成了空中阁楼。 强势和弱势，是相辅相成的…… 在所有人都死去的瞬间，他一定是最强的，但也一定是未来最强的，并越来越弱…… 无生父母信徒又太多，他不可能为了杀死无生，而杀死这个世界上十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白莲教信徒…… “你在竭力发展信徒。” “你想干什么？” 许纯良轻声问道。 “我……” “只不过想谋求一个活路罢了。” 无生父母的脸上挂了一缕苦笑。 “不知道您有没有感觉到那位。” “我感觉到那位越来越近了，如果我多发展一些信徒，将无生父母、真空家乡的名字传到更多人的记忆中，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可以在他们的心中复活……” “我所做的，不过就是求生罢了。” “还请大仙成全。” 说完，她再次鞠躬。 许纯良静静的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 他本来以为无生父母是祂身上过来的东西，是来打前站的。 现在看来，不是。 他身上没有祂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息一口气。 “你记住，白莲教不能随便杀人，尤其是那些普通人。” 在得到无生父母的保证后，许纯良转身离开， 径直走出了村子。 他依旧以普通人的速度向前走着，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 那些偷窥过他的诡异东西没有再出现。 这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也没有再做什么梦。 “哒、哒、哒……” 耳边是马蹄踩在石子路上，马蹄铁与石子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许纯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到了大雍最宏伟的城市。 京城。 无数武者、达官贵人、以及普通人、行脚者的最终目的地。 黑色的高大城墙，方正的门楼，像是一座盘踞在地面上的黑色巨兽。 人们站在城楼下，忍不住发出各种赞叹声。 许纯良老老实实的排队， 甚至接受了某些达官贵人和武者们的插队，一点一点跟着人群往城门前挪去。 在交了三个铜板的过门钱后。 许纯良终于进入到了这座城市中。 向往依旧的城市。 看的出来，这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市。 可他走在人群中，尽管他十分的气质超群，无比显眼，却并不引人瞩目。 甚至他走过某些站在街角的卫士身前时， 那些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迈步走过人群，来到一座高大的红楼前。 红楼的名字， 叫酒池肉林。 真正意义上的酒池肉林。 而非曾经在樊城中建好的，人厨子的酒池肉林。 他背负双手，随意的走入其中。 有穿着轻纱，身材苗条的婢女走到他身前，将他迎入楼中。 “公子雅座还是大厅？” “想吃点什么？” 婢女恭敬的询问着，许纯良微微顿了顿， 道： “安排一个能看清皇宫的雅座，再上一壶茶。” “把你们楼中最好的酒，和菜，统统给我上一遍。” 不等婢女拒绝，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银票。 每一张上，都写着千两的字样。 这些来自七斗米教的银票，根本花不完…… 婢女看到数额身子不由一颤，本就弯着的腰瞬间弯的更低了。 她乖乖的做出引导的动作，可藏在背后的一只手，却悄悄的在背后做出了一个隐秘的动作。 第602章 祭奠 酒池肉林， 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厨子是御厨， 老板是宫里人。 这些事情雍国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 而那个号称能看到整个皇宫的雅座。 是专门设立的。 是酒楼老板，某位隐藏在皇宫中，替皇帝陛下监视雍国的毒蝎子建出来钓鱼的。 通常， 选择了那个雅间的人，都想对皇宫做些什么事情。 有想要复仇的武者， 有据说身法如鬼的小偷，还有一些真的好奇的人。 而今天这位公子无论是什么目的，都免不了脱一层皮的命运。 在知道有人选择了那个雅间之后，平静了许久的京城，迅速运作起来。 一楼， 有专业的画师已经坐好，蘸饱笔墨，想要把那个坐进雅座的人的面容画出来。 可他抬起笔，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 这个消息很快被送入了皇宫， 于是那位老祖宗便传出了新的话。 “等。” “观察着……” “看看他都做些什么……” …… 雅间中，许纯良面对着窗户坐下，目光落在窗外大道尽头的红色宫墙上。 宫墙很高，比前世他去过的那些宫廷遗址都要高出数倍。 一个个身穿黑色铁甲的兵家站在宫墙上，目光如鹰，冷冽的看着宫城之外。 “公子，您的茶。” 婢女送进一壶茶放在桌前， 随后又道：“您要的菜已经跟后厨吩咐过了。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许纯良没有回答，却温柔的笑了。 他笑的很真诚，也很温暖。 “你倒是提醒了我，确实还需要一些东西。” “把你们最好的酒都给我搬上来。” “不！”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塞给那婢女，这才接着说道： “你拿着这些钱，帮我把全城的酒，无论好坏，全买下来，然后……” “帮我雇佣一些人，将那些酒倒在路口。” “当然，如果旁人想喝的话，也可以喝。” “公子这是？”婢女牢记着宫中传出来的吩咐，连忙问道。 “哦……” “今日在这巍峨皇城之外，我突然想起了一些死去的朋友。他们从未见过这皇城，今日我替他们看了，但我怕他们看不到，所以……我要祭奠一些故人。” “祭奠，总要有酒嘛……” “还有，请你帮我再雇些人。” “在城中买些纸人纸马，纸钱什么的，在路口点燃吧。” “让他们来喝酒时，能带些钱财回去。” 听了许纯良的话，婢女心中实在不解。 却不由放下了一颗心。 从目前这少年公子的行事来看，他或许只是一个做事比较夸张的人，并不是想要对皇宫做些什么。 看来是大家敏感了。 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并把自己和许纯良的话传了出去。 很快， 宫中再次传来消息。 “有钱干嘛不赚，照他说的做。” 宫中，张方坐在幽深的偏宫中，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十分阴沉。 他幽幽的声音在偏宫中回荡着： “陛下已经长生了……” “如果今日这人只为来看看陛下的皇宫，又想在皇宫前祭奠自己的好友，让他们也看看我大雍皇城的巍峨气象……” “这又何尝不是一段佳话……” “满城尽飘折桂香……” “这诗不错……” “呵呵呵呵……” 有了大太监张方的吩咐，许纯良的要求很快被满足。 一缸缸最好的酒被搬入雅间和大路上，一个个闲汉打开了酒，一边毫不客气的喝下，一边并不吝啬的将香醇的酒液洒入街道。 有人问及时，只说酒液随便喝，是有位大气善良的公子，在祭奠逝去的故人。 至于逝去的故人是谁？ 那位公子又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 很快，随着酒液香味透京城，这个消息在京中传开，人们纷纷评价这个进入了酒池肉林雅间的公子是大雍千古第一义士。 有京中纨绔们听到了这个消息，纷纷咋舌。 一个个骑着骏马来到酒池肉林， 嚷嚷着想与这位千古第一义士，同饮一杯酒…… 酒楼众人在请示了许纯良后，将他们迎上了酒池肉林的最高一层。 由当朝宰相杜如甫之子，有白面状元之称的京中公子杜子腾带队，一起进入雅间。 “公子酒香透京城，实在令人感动。” “我等今日赶来，除了想和公子您共饮一杯酒之外，还想听一听您与那故人之间的故事。” “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担得起公子如此之义……” 这个世界虽然世道崩坏，力量疯癫。 但依旧是有读书人的。 而这些读书人，在京城更多，他们依旧在追求仁义，追求世间的道理…… 以至于京城中，这些纨绔子弟们， 最喜欢的便是义士。 最喜欢听的，便是那些义士与义士之间的故事。 “他们啊……” “就是一群普通的人啊。” 许纯良端起酒杯，将那香醇的美酒洒在地上。 “农妇农夫，商人行脚。” “烟花巷里的妓子，米店的老板，伙计……” “就是你们平常看得见，却看不起的人啊。” 他呵呵笑着，再次在地上倒下一杯酒。 “啊？” “这样的人？” “那他们是隐藏在民间，以普通人生活的高人对吗？” “你说的这些身份只是他们的伪装？” 杜子腾再次问道。 “不！” “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啊？？？” 众人忍不住发出了一道道赞叹声。疑惑声。 “怎么可能？”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怎么能配得上公子这么大手笔的祭奠？” “公子一定是在开玩笑！”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他们表现出不相信的姿态。 许纯良呵呵笑着，像往常一般礼貌的笑着站起来。 “他们是普通人，但他们的死可不普通。” “你们的皇帝陛下，想用他们的死，给自己炼一颗可以延寿的丹药呢。” “能做皇帝的丹药，会普通吗？” “呵呵……” “而我……” “我的名字，” “叫许纯良。” “对了，我还有一个名字。” “叫无常。” 第603章 双标 “无常……，那是什么名字？” 围在雅间中的诸纨绔都不由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与不解。 许纯良所长期生活的那个世界，似乎与他们这些生活在京城中，被一直保护着的纨绔们。 有着天地之分一般。 竟没有人听过无常与许纯良之门。 只有…… 侍候在门边的那位婢女身子猛的一颤，冷汗顺着脊背流成了行…… ‘他是无常，他是索命的无常。’ 她的心在颤抖，身体却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训练保持了冷静。 她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趁着许纯良转头看向皇宫的时候。 悄然退出房间。 很快，关于雅间中正在看着皇宫的人是无常许纯良的消息，像风一般进入了皇宫。 “糟了！” “糟了！” “竟然是他！” 大太监张方颤抖着在便殿中来回走动着，接着狠狠咬了咬牙！ 道：“你们听好了！” “立刻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警惕起来！” “这正是向陛下尽忠的时候！” “血浮屠、宫卫军，全部上岗执勤。” “开启护宫大阵！” “你们不用跟着我，各自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我去禀报陛下！” 说完，在身边之人跪下磕头之际， 他大步走出便殿。 身后果然没有人跟着他。 他先向皇帝陛下的寝宫径直走了五分钟，然后在进入御花园之后，身形快速一闪。 身上那一套独属于大太监品级的绯红内官袍子猛的一抖，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太监那种黑色的袍子。 低头抬头之间，脸上的皱纹也尽数抹平，变成了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 他一路左转右拐，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然后由宫墙一角的一个小门处，借着一枚采买局的令牌出了皇宫。 悄悄向酒池肉林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加快脚步，径直往城门口奔去， 很快，他出了城门，一人双马，一路向南，径直朝着南国的方向奔去…… …… “我的这些朋友们，都是些很普通的人。” “他们只是向安静的生活，甚至有些逆来顺受。” “你们当然瞧不起这种人。” “甚至在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子弟们眼中，他们连人都算不上。” “可是这样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可惜……” “有人不懂……” 许纯良背对着众人，声音无比低沉。 他将杯中酒从窗台上洒下。 然后看了一眼下方的街道。 那里，正有人摆上白色的纸人纸马。 以及厚厚的纸钱。 那些东西刚刚摆好。 许纯良心意一动，一道微风吹过。 “膨——！” 黑色的火焰燃起，从酒池肉林楼下那个纸人开始，一个一个依次点燃。 像一条预警的烽火。 一道微风吹过，挂起那些燃烧的纸张纸钱，在许纯良身前打着旋儿。 许纯良一怔，下意识伸手。 任由那些风中燃烧的纸屑飘过他的手。 “是你们吗？” 他恍惚了一下。 在恍惚中，轰隆隆的声音出现。 整条街的人都不由为之慌张，转头望去。 众人看到一面黑色的移动的墙。 铁甲、铁枪、铁马。 看不到边的兵家，带着冲天的煞气， 顺着能过八辆马车的宽阔街道，往酒池肉林的方向开来。 转眼间， 酒池肉林被围成铁桶一般。 一个背着六柄剑，手拿长枪的铁甲将军从万千兵家中走出，他身上燃着血色的煞气。 迈步走上楼。 于此同时，皇宫中，一个身穿素衣，满脸皱纹的老人缓缓走出。 他身上散发着腐尸一般的臭味，以及仿佛来自地狱里的阴寒味道。 他像一只来自地狱的鬼，轻飘飘的从宫墙中飘出。 然后与那兵家并排，一起走上楼。 并伸手推开了许纯良所在雅间的门。 “大将军！” “老祖宗！” 那些纨绔子弟纷纷跪在了地上。 楼下，一个穿着睡袍的瘦如男子坐着一辆飞奔的牛车来到楼下。 然后由一个老仆扶着，颤颤巍巍登上了楼。 “爹爹，你怎么来了？” 房公子连忙扶住了那老人。 那老人没有理会自家的宝贝儿子，松开了老仆的手，他来到酒桌前，端起一杯酒。 同样轻轻洒在地上。 然后，在一帮纨绔子弟的震惊目光下。 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朝着窗外跪下，对着那些在风中旋绕的白纸磕头。 “咚——” “咚——” “咚——” “…… ” 他一共磕了九个响头。 在抬头时，满是皱纹的额头上，血肉模糊。 这时，他才站起身来，看着许纯良。 “樊城那件事，是陛下做错了。” “我会说服陛下降下罪己诏，在天地坛前诵念焚烧。” “不如……” 他的喉咙微微抖动了一下，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之后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不如，就这样算了。” “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总要给活人留一个安定的国度。” “雍国，不能没有皇帝。” 许纯良嘴角升起一道不屑的笑意。 没有回头。 那位从皇宫中走出，像鬼多过像人的老东西死死的盯着许纯良的背影。 “你别太过分了！” “陛下都愿意下罪己诏了，你还想怎样？” “大雍立国千年，还从未有皇帝陛下下过罪己诏呢！” 伴着他的话，那位手提铁枪背负六剑的将军锵的一声将自己的铁枪下沉， 遥指许纯良。 无色的煞气升腾。 同时，那些站在楼下将血池肉林围成瓮中之鳖姿态的兵家们也都同时拔出了他们的武器。 血煞之气升腾着， 形成一只只巨大的气矛遥指雅间。 许纯良这才转身，身后拿起一杯酒。 放在口前轻轻抿了一口。 “嗯……” “陛下好可怜啊。” “都下了罪己诏了。” “那些贱民们不过是失去了他们的生命罢了。” “陛下丢的可是高高在上的面子啊。” “要我看，不如让陛下罚酒三杯罢了。” “你们…… ” “是不是这样想的？” 许纯良再次将杯中酒倒在地上。 这才接着说道： “我见过双标的，却从未见过你们这么双标的。” 第604章 皇宫里的红果子 “哼！” “曹公公，别跟他废话！” “他无常虽然是个杀神，却也杀不了我们这么多兵家！” “兵家们效忠陛下，为陛下效死，我等死而无怨！” 那大将军冷哼道。 “不可！” “不可啊，大将军！” “无常乃是真正的杀星，如果你们在此厮杀的话，会伤到无辜百姓的！” 那将军闻言不由瞪眼， 正要破口大骂说话的房首辅。 却听到许纯良接过了话头。 “你倒是提醒了我。” “不能伤到无辜百姓。” “看来你这个文官还不错。” 许纯良赞许的看了一眼房首辅，接着轻声说道： “白衣金刚，屠户，老把式，食香人……” 他的声音很轻，十分随意的喊了几个名字。 可这声音却落入了京城所有人的耳中。 “他在喊白衣金刚，那位千佛寺的主持？” “他们认识？” “那屠户和老把式他们又是谁？是和白衣金刚一样厉害的人物吗？” 纨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迷茫之色。 他们不懂，可有人懂。 那位将军和崔公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骇然。 千佛寺方向，正在房间中给漂亮女施主讲经的白衣金刚身体一震。 他连忙跟女施主歉意一笑，推门走出房间，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你们守护好京中百姓。” “不可让这些兵家趁乱伤害到任何百姓。” “凡趁乱欺辱百姓者，杀之。” 白衣金刚听到天上传来的话，连忙双手合十道：“谨遵宫主法旨。” 他前些日子便知道游神宫有了主人，也隐约知道了游神宫主人的身份。 所以此时心中生出滔天巨浪一般的震撼。 “他竟然来到了京城？” “这是？？？！！！” 其他那几位隐藏在京城，也知道许纯良身份的几个夜游神，也都瞬间明白了许纯良的意思。 一个个高声喊出谨遵法旨的承诺，然后脱去了日常的伪装。 放开了自己身上的气势。 一时间，城中出现了三位绝世高手般的山岳似的强大气息。 “你！” “你究竟是谁？？？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那些贱民出气？” 崔公公感受到了那些气息，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看了他一眼， “你的话太多了。” 说完，众人便发现崔公公瞬间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溃散，消融。 还原成一颗颗黑色粒子， 然后消失。 没有任何反抗，没有声势浩大的招式，甚至许纯良都没有做出哪怕动动手指一般的动作。 那公公便溃散消亡了。 那位大将军无比震惊的看着许纯良。 一张嘴巴开开合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曹公公，是京城第一高手 。 可他就这样就死了，甚至死的干干净净的。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你可以选择阻挡我，或者和他一样。” 许纯良打开双臂。 那些还未燃烧的纸人纸马瞬间全部点燃。 “可是……” “可是陛下已经长生了，你杀不死他的…… ” 那将军的声音不停的颤抖着，一旁的房首辅也皱着眉头，藏在袖子中的拳头不停的捏紧松开，捏紧，松开。 就在将军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额头上满是鲜血的首辅大人向前一步，看着许纯良的脸。 “许公子……” “能不能只诛首恶？” “这个国家还得运转。” “百姓们必须得有人管理……” “呵呵……”许纯良笑了， “其实你们搞错了。”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 说完，他迈步向窗外走去。 无形的空气在他脚下汇聚成一个透明的道路。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迈出，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在他脚下，是层层叠叠穿着盔甲的兵家，以及冲天的煞气。 看到他， 兵家们不由一阵骚动。 他们不由向后退了数步。 雅间中，大将军看了一眼首辅大人，随后咬牙， 道： “所有人，放下武器！” 听到大将军的话，所有的兵家都错愕了。 多年的兵家生涯，让他们将对陛下忠诚这件事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与本能。 而大将军的命令显然是与这个习惯相冲突的。 可接下来， 那些从皇宫中冲出的， 那些往日里看起来恐怖又诡异的血浮屠们。 瞬间打消了他们的习惯。 那些从皇宫中冲出的血浮屠们，一分为十，一个个扯着红色的丝线与红盖头， 疯狂的抛向许纯良。 那些东西凌厉又诡异。 可当他们来到许纯良身前百米的距离时， 便一个个自动消散，化作一颗颗黑色粒子自动飘飞开来。 就像是在许纯良身前百米的距离处炸开一朵朵黑色的烟花一般。 而许纯良， 则依旧不紧不慢的朝皇宫走去。 死亡为何可怕？ 那就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却根本无法抵抗这个感觉。 太过恐怖。 而对于一个渴望长生，又已经获得了长生的人来说。 让他知道自己终将不可避免的迈向死亡，又无法抵抗的时候。 是无比恐惧的。 许纯良看着那些聒噪的血浮屠， 突然觉得仅仅只是将他们还原成黑色粒子。瞬间死亡并不令人觉得恐怖。 尤其是对那位躲藏在深宫中的皇帝陛下来说。 ‘或许再加一点恐怖元素，会更加增大人心中的恐惧。’ ‘比如……’ 他伸手。 一并走在他身边，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不由微笑起来。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许纯良的手中。 于是…… 皇宫上空的天瞬间黑了下来。 白日消失，夜空高悬。 在遍布这星星与白云的黑色天空中， 一杆遮天蔽日的钩秤悬挂于天上。 一条条挂着死尸的铁钩高高低低，在云雾与黑夜间，凌驾在天空之上。 紧接着， 一些秤钩诡异出现。 穿破了那一个个血浮屠的胸口。 瞬间杀死了他们。 然后…… 伴着令人牙酸的绞动绳索的声音，一个个血浮屠的尸体被高高低低的吊起， 悬挂在皇宫的四处。 像结在皇宫中的一颗颗红色的果子。 第605章 愚忠者 许纯良走在垂挂着红色【果实】的皇宫中，面无表情。 十万兵家心中的疑惑，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刀兵。 对皇帝陛下的效忠之心，很自然的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 不管怎样， 老皇帝陛下哪怕今日真的暴毙了，也不过是很合理的一件事罢了。 毕竟…… 皇帝陛下的年纪也很大了。 只要让这位杀神一般的无常撒了气后离开，帝国还是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众人的奢靡生活也丝毫不受影响。 雅间中的大将军与房首辅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答案。 今日之后，新皇登基。 歌照唱，舞照跳。 许纯良径直走在皇城最中轴的那条路上。 以往来说，除了历代帝皇，即便是权倾朝野的首辅或窃取了黄泉的九千岁们，也都不敢走在这条路上。 而今日，许纯良就走在这条路上。 不止是他！ 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些影子。 那是风吹来的，京城中燃烧的纸人纸马荡起的黑色灰尘。 这些灰尘跟在他的身后，影影绰绰的， 像一只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黑暗在许纯良背后生出，铺盖在他头顶，由天边缓缓压向皇城。 在皇宫深处， 一个年轻的少年正穿着黄袍，正在急匆匆的来回旋转着。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朕的血浮屠都是废物吗？” “朕的十万兵家呢？” “怎么没有听到他们去战斗的声音？” “他们还在效忠朕吗？” 在他身后，一个满脸黄斑，肥胖的老人眼中闪过一道隐藏极深的恨意之后，乖乖跪在了地上。 “父皇不用担心！” “皇朝的十万兵家，足以杀死任何来犯之敌。区区一个无常，十万大军一人一剑，也够把他斩成肉泥的！” “而且……” “父皇已经是不死之躯，他，杀不死父皇的。” “哼！”少年闻言冷哼一声。 “你不用在朕面前演戏！” “朕还不知道你？” “这天下，最不愿意朕长生的，就是你这个太子吧？” “我的儿？” 少年用稚嫩的声音询问道。 却让跪在地上的老年太子身体猛的一颤，惊恐的趴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父皇冤枉啊！” “儿臣从小就被父皇和母后教授孝道至理，从不敢做，也不敢想任何对父皇不孝的想法。” “还请父皇明察！” 他看着比自己孙子看起来还要年轻的皇帝陛下，他的亲生父亲，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惧和压抑极深的恨意。 ‘等他日朕当了皇帝，必将你挫骨扬灰……’ ‘不！朕乃天子，怎么能搓了父亲的灰……’ “哼哼。” “我量你也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看着苍老的儿子，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说……” “你对为父有至孝？” …… 许纯良漫步走在皇宫中，终于走到了最大的一处殿堂前。 看着紧闭的宫门和宫门前正看着自己发抖的侍卫。 他呵呵一笑。 “你们倒是忠诚。” “这个时代……，忠诚的人不多了。” 他忍不住赞叹道。 那几位站在殿门前的侍卫心中一松，心头涌起一阵喜意。 通常，按江湖规矩，来杀人的人讲出这几句话后，都会说出一些放自己这个忠诚的人离开这样的话。 他们强迫自己的眼神更加坚定一些，同时等着许纯良的赦免。 “嗯……” “忠诚难能可贵。”他们听到那位杀神说道，心底燃起浓浓的生的希望。 “但选错了忠诚对象，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大的不负责。” 许纯良说完，摆了摆手中的黑色钩秤。 于是， 黑暗将那几人吞没， 他们被黑色的秤钩穿透胸膛，像挂在架子上待售的猪肉一般，缓缓提起，挂在了半空中…… 许纯良伸手推门。 “吱呀…… ” 木门特有的嘶叫声响起，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与跪在地上的太子同时抬头， 然后怔住。 封闭的殿门打开，他们看到了高高低低，悬挂在皇宫之上的血浮屠和侍卫死尸们。 而在那些死尸之下，却是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少年。 他手中提着一个市井中常见的称肉称菜的钩秤，无声的走入大殿。 那些如同红果一般悬挂的死尸映衬下，少年仿佛一位超凡脱俗的诡异仙人。 看到他的身影，跪在皇座一边的太子脸上闪过一道隐藏极深的阴狠。 而皇座上的皇帝陛下，却在颤抖。 任何人，在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时，都是忍不住想要颤抖的。 “我我我……” “不要杀我……” 皇座上的皇帝不停颤抖着，肥胖苍老的身体上沁出一层一层的油汗， 许纯良笑了。 “哦。” “你是皇帝？” 那皇座上的身影不停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样的威慑，或诱惑，让你能坐在皇位上等着替真正的皇帝去死？”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能告诉我吗？” 许纯良转过头，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笑道。 “你这位皇帝，还真的是很阴狠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现在已经吓尿了的家伙，是你的亲儿子吧？” “你打算让亲儿子替你去死？” 听了许纯良的话， 那位跪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来，满脸阴狠。 他没有询问许纯良是如何认出他才是皇帝的。 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 他只是十分平静的说： “朕已经修成了不死之身，你是杀不死朕的。” “所以，如何能将此事揭过？” “朕愿意下罪己诏。” “甚至……” “退位，让位给太子。” 他的话一出，许纯良还没反应，坐在皇位上吓尿了的太子脸上率先闪过一道惊喜。 “仅仅只是听到了当皇帝的可能，你就如此快乐？” 许纯良诧异的看了一眼太子。 觉得实在是有些荒谬。 自己正在这儿大杀特杀呢，这老小子就敢做这么美的梦？ 几个菜啊？ 许纯良摇了摇头。 “你还要朕怎样？” “朕乃大雍气运笼罩之子，长生之人，朕都愿意退位了，你还不满足？” “你不要太过分！” 第606章 新规矩 “呵呵……” 许纯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 竟然专门跑到这个地方，见这样一个人。 完全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于是他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身边的称仙和妹妹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好奇的看着他。 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打算。 他只是径直走出大殿，然后顺着皇宫的中轴线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那些高高低低悬挂在皇宫上方的死尸，在他的意念中，自动从钩秤上脱落。 一个一个掉在地上。 就在皇城的门前。 诡异的是，每一个死尸掉下来的瞬间，都会快速化作一团黑色琉璃体的东西。 一层、一层…… 堆成一座黑色的尸山…… 很快，尸山越堆越高，竟然高过了皇城的城墙。 全京城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那座山。 大殿中， 看到许纯良离开， 那假扮太子的皇帝肆意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朕乃天命！” 他看着依旧坐在龙椅上的儿子喝道。 太子身体一颤，连忙从皇座上翻身而下，跪在地上。 “父皇乃天命！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 无比阴冷的气息包裹了他。 让他的四肢变得麻木，可他依旧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来到皇城中轴。 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尸山。 他无比惊恐，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只能一步一步，朝尸山走去。 他突然有种明悟。 自己要死了。 那位恐怖的白衣少年，并未打算放过自己。 于是他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 “父皇！” “狗皇帝！” “儿臣先死一步！” “你跟着儿臣的步子来——” “哈哈……” 他狂笑着，在全京城人的注目中，一步一步爬上尸山。 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就那样爬上山顶，并仰天大笑着。 “父皇……，哈哈，儿臣先死，你随后来…… ” “你随后来……” 那一声声呼唤，犹如叫魂。 接着， 在皇宫的某处， 深宫大院中，有一道笑声响起，如同疯了一般。 “哈哈哈……” “陛下，臣妾这便去死了……” “陛下稍后来……” 深宫大院中，苍老如腐尸一般的皇后娘娘穿好凤冠霞帔，珠光宝气的走向那座尸山。 同样的，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就这样， 一个一个的皇族，外戚， 完全不受控制的走向尸山， 并爬到了尸山的顶部。 一一死去。 恐惧， 笼罩了整个皇城。 还未感受到控制的人们疯了一般的跑出自己的房子，奔向出宫的最近的宫门。 却完全无法离开宫门。 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墙，将他们隔挡在墙内一般。 他们痛哭着，大叫着。 吆喝着一切与自己无关，却无济于事。 死亡。 平等的笼罩在所有皇族的头顶。 拥有年轻身体的皇帝也是同样， 可他。 连那座大殿都走不出去。 只能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每一个妃子，每一个孩子。 一个个哭喊着，像叫魂一般喊着自己。 最后赴死。 于是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吓的屁滚尿流…… 宫墙外。 大将军与房首辅，以及那些兵家、百姓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看着这一场难以想象的赴死。 “首辅大人……” “我们这大雍，自今日起，可就没有皇族了。” 大将军的声音在颤抖， 他想到了很多可能。 比如…… 占了皇宫，拿了那玉玺…… 房首辅也想了很多，但他更清醒一些。 在他眼中，能决定谁来做新皇帝的，只有那位宛如神灵一般的白衣身影…… 终于， 所有的皇族都死光了。 于是那位坐在地上早已浑身瘫软的少年皇帝站起身来。 完全不受控制的，机械的走向尸山。 一步，两步…… 每迈一步，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和年轻在流失。 他的模样逐渐苍老…… 当他无比恐惧，又不可避免的走到尸山前，并艰难的攀爬向上时， 他已经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 “我就要死了……” “我就要自己杀死自己了……” 看着太子和皇后他们自己拧掉自己脑袋的死状。 这一刻恐怖在心中达到了极致。 终于，他来到了尸山顶， 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大雍皇帝刘，妄图长生，残杀雍国子民炼丹，罪无可恕。” 他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发现那话竟是自己的嘴巴喊出来的。 声音很小，却诡异的传入了每一个京城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他又听到自己的嘴巴接着说道： “皇帝犯法，与民同罪。” “判！” “大雍皇帝刘，凌迟！！！” 吼完这句话，围观的兵家中，有人突然发现自己的腰刀高高飞起，落入了皇帝手中。 “呲啦……” 一道血肉被他自己切了下来。 所有人都感觉腰上传来一道幻觉般的疼痛。 一刀、两刀…… 一刀又一刀…… 整个京城，那些本已经燃烧成灰，熄灭了的纸人纸马。 再一次‘砰’的一下自动点燃。 那些火焰不停翻腾着。 像一双双红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正在自我凌迟的皇帝。 终于， 皇帝死了。 整个京城中，所有人的心里，不由生出一句话。 “原来皇帝是可以死的啊……” 一颗种子种在了人心中。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彻京城。 “自今日起，皇族不得长生，不得修炼，永不入仙道。” “此尸山，永镇大雍皇城，以警后人。” 那是许纯良的声音。 伴着这个声音，尸山上闪烁着黑色的光， 一些死亡的规则落在山上，所有与腐烂相关的东西都将被杀死，从此尸山将永远不腐。 所有想毁掉这尸山的人都将死去…… 整个京城中，所有人都微微一颤，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惧。 坤国、天陈国…… 金乌螃催动自己肥胖的身体，正要进食。 却突然听到一句话…… “自今日起，皇族不得长生，不得修炼，永不入仙道。” 当这句话响起时，他的身体，他的能力…… 快速缩水…… 第607章 祂来了 “不！！！” 金乌螃的声音从皇宫中传出，传遍了整个坤国大地。 这一刻，所有瘦弱的坤国人，只觉得自己的腰背突然不那么酸了。 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担子消失了一般。 不止是坤国人， 还有雍国、天陈国，甚至远在海洋中的海之国。 那些平日里生活的很辛苦的平民们都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轻松。 刚刚走出京城的许纯良同样感觉到了人们的轻松。 他身体微微一震，若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 于是他接着迈步顺着大路往前走去，他的面前有一条别人看不见的黑暗的阶梯。 阶梯上，正是死亡的王座。 他走上王座，坐了下来。 然后开始对着无尽的虚空说话。 “自今日起，道归道，佛归佛。仙归仙。” “人归人。” 伴着他的话，黑暗中凝聚出一个黑色的石碑。 石碑高达天际，深入地心， 像是一个支撑天地的柱子。 他想起前世那个传说，便看着柱子说道：“此为封神柱。” “各位神灵、道人、仙佛，各居其位。” “上封神柱者，享天地寿，受天地规矩。” “违者，死。” 伴着他的话，浓郁的死亡力量出现，将黑色石柱包裹。 一些名字开始自动出现在石柱上。 那是感觉到他的命令后，原本就沉浮于死亡的神灵们自愿登上石柱之后的反应。 但与之不同的，还有一些神灵与东西也感觉到了许纯良的命令，于是他们开始逃亡。 星空之上，某些东西开始向外游走，寻找可以隐藏的空间。 地面之后，一些东西钻入墟界。 王座上的许纯良皱了皱眉头。 伸手，站立在他身旁，一脸雍容华贵的称仙伸手，与他的手握在一起。 “不上封神柱者，死。” 许纯良十分平静的说道。 话音一落， 天地，星空，墟界…… 无尽空间中， 那些游走的，逃亡的东西，都惊恐的低下头， 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他们的胸口处， 插着一只只黑色的钩秤。 他们想要反抗， 却毫无力量。 只能不受控制的死去。 一道道白光从世界各处飞出，涌入无尽黑暗， 面板上的属性点开始疯狂跳动。 同时， 封神柱上的名字越来越多。 许纯良面露微笑…… …… 许纯良面露微笑，看着面前的崔医生。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遇到崔医生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崔医生在偷偷盯着自己一般。 自己出来吃饭能遇到崔医生。 和女生约好了逛公园也能遇到崔医生。 甚至去厕所尿尿都能遇到崔医生。 就好像…… 崔医生一直在偷偷跟着自己，观察自己一样。 “哎呀，小良，真巧，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厕所中， 崔医生和许纯良隔着一个小便器打着招呼。 许纯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与崔医生点了点头，从容的提起裤子。 往厕所外走去。 “这小子，到底好了没有呢？” “有的人其实还病着，但一直装自己好了，然后就真的以为自己好了……” “但其实他没有好。” 崔医生对着厕所带着尿锈的墙壁若有所思着，然后快速提起裤子，再次悄悄跟在许纯良身后…… …… 封神柱建好，许纯良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清亮了。 一个黑色的天庭在他下方的某个墟界中自动生成，那些登上了封神柱的仙神们端坐其中。 西方坐着的，是一身金漆装模作样的李白衣。 南方坐着的，是一个黑面黑皮的老鼠…… 许纯良没有再看他们， 这地方其实就是许纯良建出的一个牢狱，让那些渴望着成仙成神，或已经成仙成神就那样待着的牢狱。 许纯良想做的，是还普通人一个清明的世界。 他目光掠过天上，看向人间。 此时，人间已经没有了妖仙神鬼，只剩下迷茫的人们。 无数人们走出街头，直着身子， 看着眼前似乎变得清亮许多的世界，呆呆的看着。 许纯良却没有再做出什么影响他们的动作。 他希望留给他们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 他欣喜的看着他们…… …… 人们经历了起先的迷茫，随后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癫狂。 那些原本普通却充满野心的人，开始崭露头角， 有人拉帮结派，用演说蛊惑追随者。 有人借着人们心中还存留的对仙神的敬畏，用传说与【神迹】，愚弄百姓…… 许纯良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任由他们闹，折腾。 他看了很久很久…… 却觉得很有趣。 …… 崔医生站在一棵四季青树后面，偷偷看着许纯良。 此时许纯良正坐在公园的一个木质单人座椅上， 弯腰看着地面上的一个蚂蚁窝。 那些蚂蚁正在搬家。 “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看到蚂蚁们把积攒的面包屑、虫卵、小麦等储存物从蚂蚁窝中搬出的许纯良在心中猜测着。 他已经在这里看了三天蚂蚁了。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看蚂蚁，他就觉得很有趣。 他只是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任由他们闹，折腾。 他看了很久很久…… 却觉得很有趣。 …… 崔医生咬了咬牙，拿起电话，拨通。 “喂。” “给我调一台车过来。” “对！” “还是以前出院的一个病人。” “嗯！” “我发现他其实没好。” “他就在城东龙湖公园里。” “这里有行人，带着镇静剂，我害怕他会伤害到别人。” “嗯！” “好的。” “一会儿你们来了以后把车停在远处。” “我自己带着镇静剂过去。” …… 正在看着地面上人们闹来闹去的许纯良抬起头。 目光透过无数空间， 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祂…… 终于， 在经过了这么久之后。 祂还是来了。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祂是那么高傲，只要祂盯上的猎物，他就会走过来，把他变成自己腰间的一块神仙玉。 或装入口袋，或挂在腰上。 成为永恒的纪念品。 他已经来了。 这一次。 没有那些神仙玉作为先驱者。 他拿着一个巨大的，前段尖锐的恐怖武器，径直朝这个世界走来…… 第608章 生死之环 许纯良打开身体， 他的背后生出一根根黑金相间的诡异触手。 他的身体也开始快速变大，不再局限于人体。 钩秤被他握在手中。 桃木剑被他握在手中。 黑玉剑、天机伞…… 都被他握在那些触手中。 下方，黑色天庭中的身影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李白衣身上闪烁着金光，想要出来帮忙。 可许纯良却将天机伞从手中丢出。 天机伞滴溜溜打开。 在他身下将整个世界遮挡。 他们再也感觉到许纯良。于是偃旗息鼓…… 并非许纯良不想让他们帮忙，只是他知道【祂】的恐怖。 包括李白衣在内，他们仅仅只是看到祂，就会不受控制的恐惧、害怕。被祂的念头污染。 成为捅向自己的刀子。 他看了一眼面板。 此时面板上，属性点已经长的显示不完了。 可境界那个选项后面，依旧没有可以升级的选项。 他叹息一声， 迎着他飞去，身影悲壮，决绝…… 与祂相比，就像是一个孩子…… …… …… 城东龙湖公园， 许纯良眷恋的看了一眼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 抬头， 看向公园的一角。 那里是停车场，他隐约看到一辆救护车。 救护车上写着青什么精神病院。 那字迹太久了，所以有些脱落。 他叹息一口气，站起身来。 迎着向自己走来的崔医生走了过去。 “崔医生，你好。” “怎么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面上不动声色，许纯良心中却无比恐惧。 “是啊，好巧。” “我今天休息，来逛公园，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你。” “你在干嘛？” 崔医生好奇问道，并朝着他走了两步。 “啊？” “我在看这些蚂蚁呢。” “它们正在搬家，可能是要下雨了。” “哦，蚂蚁搬家？那可能真是要下雨了。” “蚂蚁们就是有这个本事，在发现要下雨时就会抓紧时间逃离他们居住的窝，去找到更安全的家。” “不得不说，蚂蚁是聪明的，但是小良你说，对于作为他们窝的那片土地来讲，蚂蚁看到下雨就要逃离，而不是去守护它们的窝。这是不是一种背叛呢？” 许纯良呵呵笑了。 “确实是一种背叛。” “但我想土地是不会在意的。” “就像人类不在意蚂蚁一样，蚂蚁也不会在意土地的感受。”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到了土地的哭声呢？” “它仿佛在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崔医生歪着脑袋，做出倾听的姿态。 许纯良看到他如此认真，也歪着脑袋听了听。 “哦，好像真的会这样。我也听到了土地的哀嚎。” 闻言，崔医生眼中闪过一道阴柔的光。 ‘他果然还是个疯子，只是需要引导和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这样的人让他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是无比危险的！’ ‘我的判断没有错！’ 他在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 伸手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镇静剂。 朝许纯良走去。 许纯良捏紧了藏在衣袖中，捏紧了的一颗早已磨的尖利的钉子。 在他发现崔医生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时， 他就已经决定要反抗了。 他没病！ 可是崔医生却像个幽灵一般缠着他。 他早就受不了了。 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再回到精神病院。 这个崔医生，简直就是个精神病！ 看到崔医生走到自己面前，他笑了。 微微抬起头，隔着刘海儿看着崔医生那张脸，他发现自己不再恐惧。 “崔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 天外天，地外地。 世界的边缘。 许纯良变得极大。 他背后像菊花盛开一般，伸出一根根暗金色的瘤体触须。 触须上长满了吸盘一般的人脸。 那些人脸，是各色的他的脸。 祂停在天外天之外，手中拿着那个巨大的长针一样的诡异武器。 “你是一个很好的收藏品。” 他听到祂说道。 …… …… “你是一个很经典的病人，是最值得研究的精神病。” 崔医生看着许纯良解释道。 “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想真正的治好你，然后把对你的治疗写成病例，收藏在我的腰包里。” 崔医生拍了拍自己的黑色腰包。 那里装满了各色病人的病历。 …… “收藏品？” “哼！”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收藏品。” “如果你想收藏我，那我只能杀了你，或者被你杀掉，没有别的选择。” 许纯良背后那些触手上的每一张脸都阴冷的说道。 他抬起了剑…… …… “医生，我真的没有病。” “我已经好了。” 他低下头，有些腼腆。 “孩子，你不知道，有时候你以为的并不是你以为的。” 崔医生走向许纯良。 然后看到许纯良目光中，充满杀意的眼神。 ‘糟糕！’ 他在心底大呼，然后看到许纯良仰首打响自己的脑袋。 “噗呲！” 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处传来， “不！！！” “小心！！！” 他听到了其他医护人员的喊声。 以及混乱的脚步声…… …… 许纯良抬起了剑。 在他抬起剑的瞬间，面板上，一道亮光闪过。 境界那一栏。 【死亡（规则神灵）】后面，多了个黑色的加号。 加号后面，显示着一个新的名词。 【生死之环】 ‘生死之环？’ ‘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点在加号上，并同时将手中剑刺向祂。 境界处，黑光闪耀，瞬间变成了【生死之环】。 他再次感觉到了无尽的力量从虚无处生出，灌入他的躯体之中。 同时，面板下方，当前回档点下方，有无数节点不停跳动着。 许纯良若有所悟。 ‘哦，原来这就是死亡回档……’ 他的剑变得极快。 在祂手中的武器刺向自己时，率先斩在他的头上。 生死之力疯狂涌出，祂错愕的看着自己。 然后身体竟然开始变得虚无。 强大如祂，在许纯良克服恐惧真的出手之际，一切发生了变化。 他一直无法升级的境界，在心态变化的瞬间松动，升级。 强大如他，在许纯良克服恐惧之后，变得虚弱。 他的力量，源自恐惧与规则。 而恐惧消失，被规则压制者决定反抗，强大便成了虚无…… 祂震惊的看着许纯良，然后碎裂倒下…… 更加庞大的光芒飞入许纯良的身体。 许纯良正要发笑，却惊恐的看向远处。 更多的祂，从远方冲了过来…… …… 许纯良看着那些冲向自己的医护人员和他们手中的镇静剂。 笑了。 他将崔医生的尸体踩在脚下。 拿着手中那颗钉子。 “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进医院了……” 倒转钉子，他通入自己的心口。 随后向地上倒下。 …… 看着冲向自己的祂们，许纯良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 “我不会屈服的，你们会被我全部杀死！！！！” 他用意念拨动面板…… 回档点停留在了最早一个上面。 随后，死亡力量翻腾，他杀死了自己。 整个世界…… 啪！ 碎了…… …… 黑暗，无尽的黑暗…… 许纯良像是在无尽的河流上飘荡了许久许久…… 直到…… 有朦胧的红光照射着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睛， 想明白了一切。 ‘哦，原来是这样。’ 精神病院的医生是我的真实，诡异世界也是真实， 那是记忆的两种显化。 时间并不是线性的，而是混乱的。 而我， 是生死之环…… 祂们，会全部被我杀死。 看了一眼意识中的面板。 姓名：许纯良 年龄：16岁 境界：生死之环 技能：死亡 剩余回档次数：无限 意识中，不止有面板，还有一杆黑玉一般的钩秤，黑玉剑，桃木剑，和天机伞…… 他将境界和他们，以及记忆，一切带着回档了。 回档不再影响他的境界。所以这次有多少祂，都不够自己杀的！ ‘这，将是新的开始……’ 他脸上再次挂上了习惯性的礼貌微笑。 看向朝自己迎来的穿着红纱的姑娘。 “客官您来了？请上座。” “奴家青瓷，见过公子。”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