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村》 第一章 长途跋涉之后 “至于美属刚果,还未列入考虑范围之内吗?……”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回答说,“难道美国缺少广袤的领土吗?……在阿拉斯加与得克萨斯之间有多少新划入美国版图,但却又是荒无人烟的地区啊!……我认为,在去国外实行殖民统治之前,最好先在国内垦殖……” “噢!我亲爱的约翰,如果事态持续发展下去的话,欧洲国家会将非洲全部瓜分掉的!非洲的领土面积约有30亿公顷呢!……难道美国人会放弃整个非洲,将其拱手让给英国人、德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比利时人吗? “和人一样,为了相同的原因,美国人不需要非洲……”约翰·科特反驳道。 “什么原因呢?……” “那就是,当我们只要伸展手臂即可达到目的时,就没有必要去劳累双腿……” “好吧!我亲爱的约翰,联邦政府总有一天会要求得到它在非洲的那份领土的……不算独立的刚果,现在已经有法属刚果、比利时刚果和德国刚果,而那个独立的刚果就等着时机牺牲自己的独立呢?……3个月以来,我们已经跑遍了这个国家……” “我们只是作为好奇者,普通的好奇者而已,而非征服者,马克斯……” “二者之间并无显著区别,尊敬的美国公民。”马克斯·于贝尔指出,“我再重申一遍,在非洲这块土地上,联邦政府本可以为自己争得一块极好的殖民地的……这里有肥沃的土地。这里的自然条 件优越,灌溉充足,它拥有永不干涸的水域……” “尽管这里的酷暑令人难以承受!”约翰·科特边说边用手揩着 他那被热带阳光烤得淌汗的前额。 “啊!我们已经不再这当成一回事了!”马克斯·于贝尔接着 又说,“难道我们没有适应这里的气候吗?我说的是我们这些在非 洲生活的人,我亲爱的朋友,你并没有发现我们有任何不适,对吗? ……现在还不足3月份,你知道7、8月的温度吗?那时的阳光会 像火钻一样穿透你的皮肤!……” “当然,马克斯,要想成为帕马安人1和桑给巴尔人2,我们可能会有些困难,因为你们法国人和我们美国人的皮肤都太嫩了! 不过,我知道,我们会完成这次既有趣,又收获颇丰,而且还受 到好运青睐的探险活动的……但是现在,我急于想回到我们设在 利伯维尔的办事处,在那里重新找回片刻宁静。在这样一次长达 3个月的旅行之后,旅游者是需要稍事休息的……” “同意,我的朋友约翰,这次探险旅行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我 得承认,这并没有为我带来我所期盼的一切……” 1帕马安人:加蓬的一个民族,讲班图语。 2)桑给巴尔人:桑给巴尔是位于印度洋,靠近非洲海岸的一个岛屿,属坦桑尼亚领土。——译者注 “怎么!”马克斯,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穿越了数10万公里 的路程,我们在那些不太友好的部落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我们以火 枪还击原始部落的土著投来的标枪、乱箭,我们在努米底亚3雄师与利比亚猎豹光临的地方打猎;因为我们的头儿于尔达克斯要贩 卖象牙,我们看到了百象大祭;我们丰收了那么多质量上乘的象 牙,足以用来制造全世界钢琴的琴键!……而你竟然还说不满意!……” “我是满意中仍有些遗憾,约翰。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去非洲中部探险的旅行家们最一般的收获清单……这也不过是读者在一些探险家的记述中读到的,例如:巴尔特、布尔通、斯派克、格兰特、杜莎吕、利文斯通、斯坦利、塞尔帕、潘托、安德尔松、卡边隆、玛日、布拉扎、加里尼、第博斯凯、勒让、玛萨里、威斯曼、布翁方提、迈斯特……” 突然,四车的前部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打断了马克斯·于贝尔正在列举的非洲征服者的名单。约翰·科特趁机对他说: “这么说,你本期待在我们的旅程中找到其他东西喽?……” “是的,我亲爱的约翰。” “是某种意想不到的东西吗?……” “比这还要棒,我得承认,我们已经碰到过不少,出奇不意的事了……” “是某种很特别的东西吗?……” “正是,我的朋友,在旧利比亚,我从来都没有机会用上‘神奇的非洲’这个由古代的吹牛高手开创的非同一般的修饰语……” “哦,马克斯,我认为,一个法国人可比……” “比一个美国人更难满足……约翰,如果有关我们这次探险的回忆对你是足够的话……” “绰绰有余,马克斯。” “如果你在返回时非常高兴的话……” “非常高兴……尤其是当回来的时候!” “那么你一定会认为,那些读到我们这次探险故事的人肯定会这样惊叹:‘太棒了!这可真稀奇!’是吗?” “如果他们不为此而惊呼的话,那他们就太苛刻了!” “可是在我看来,他们还不够苛刻呢……” “也许,”约翰·科特说,“如果我们是在一头雄狮的胃肠中,或是在乌班吉河食人兽的肚子里完成探险的话……” “不,约翰,倒用不着非得有这样的结局。当然,读者们,甚至一些女性读者都会对这样的结局兴味盎然的。在上帝和全人类面前,你敢凭良心发誓,我们已经发现并且观察到的东西要比前人观察到和发现的多吗?……” “的确不能,马克斯……” “而我,我希望能够成为最杰出的……” “贪吃者常将嘴馋宣扬为一种美德!”约翰·科特解释说,“至于我,我觉得已经满足了,我不再期待这次探险带给我们更多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不期待任何事情了,约翰。” “可是,马克斯,旅行还没结束呢,从这里回到利伯维尔还需要5、63努米底亚:北非古国名,今阿尔及利亚北部。——译者注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 “咳!”马克斯叫了起来,“这只不过是一段简单易行的路程……这不过是各阶段行程中的一段普通寻常的道路而已……就好像在天气好时坐着马车散步……” “谁知道呢?……”约翰·科特说。 这一次,大车停在一座小山丘脚下,大家要在此处过夜。山丘上长着5、6棵树木,它们孤零零地点缀着这片笼罩在落日余辉下的平原。 现在是晚上7点钟。这里位于北纬9度,黄昏非常短暂,夜幕很快便降临了。今晚的夜色肯定会非常浓重,因为新月刚刚消失在天际西边,而厚厚的云层又即将遮蔽星光。 由于这辆大车只是用来载客的,因而车内既未装运货物也没配备食品。您可以想象一下,这只不过是由6头牛拉着前行并且安装在4个粗大轮子上的一节车厢。车厢前部开有一个小门,侧面有几扇小窗户透亮。车厢内部用隔板分成两个小房间。后面的那个小房间供两个25、6岁的年轻人使用,他们一个是美国人约翰·科特,另一个是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前面的小房间则由葡萄牙商人于尔达克斯和赶车人卡米占据。这个卡米是喀麦隆的当地土著,他很擅长这份在乌班吉河的灼热地带当向导的苦差。 大车结实牢固,经过这样一番长途跋涉,它的车厢仍然完好无损,它的车轴既没裂开也未变形,它的车轮只不过是在轮辋处稍有磨损。也许人们以为这辆大车只不过做了一次15到20古里1的散步式旅行,而实际上,这一次的行程有2000多公里呢! 3个月前,这辆大车离开法属刚果首都——利伯维尔,沿东一直行驶在乌班吉平原上,它的行程比注入乍得湖南部的阿比亚德河的流程还要长。 这片平原的名字来源于刚果河(也叫扎伊尔河)右岸的一条主要支流——乌班吉河。乌班吉平原一直延伸到由德国西非总领事管辖之下的德属喀麦隆东部。即使在最新绘制的地图上,这片平原目前也不能被精确地标示出来。我们不能说这里是一片沙漠——一片可以生长植物但却与撒哈拉沙漠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沙漠,——但我们至少可以说这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地区,若干相距甚远的村庄零星地点缀在这里。一些大的部落,例如生活在尼罗河与刚果河流域之间的穆布图人,他们在这里不断征战、相互厮杀,甚至还以食人肉为生。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里的人通常还要食用儿童来满足他们这种食人的本性。于是,当地的传教士们纷纷献身于救助这些孩子的事业当中。他们或者强行带走孩子,或者将他们赎出带走。在西朗巴河沿岸建立的传教团驻地,传教士们按照教的方式将这些孩子抚养成人。请不要忘记,万一欧洲国家,尤其是法国停止慷慨资助的话,那么,这些传教团很快就会因为缺少资金而陷入困境的。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在乌班吉地区,当地的儿童常被当作流通的货币用来进行贸易活动。商人们将消费品带入地区中心地带,人们使用小孩子作为交换购买这些物品。最富有的当地土著就是那个拥有最庞大家庭的人。 1古里:法国古里,约合4k里。——译者注 虽说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并不是为了商业利益才穿越这片平原的,虽说他没有与乌班吉河沿岸的部落进行任何交易,虽说他除了想在这片盛产大象的地区弄点儿象牙之外别无他求,可是有一点却不可否认:他与刚果那些残暴的部落有来往。甚至在好几次相遇中,他都对那些怀有故意的土著敬畏有加,而且还用自己猎捕象群的猎枪与他们的防御性武器进行交换。不过,到目前为止,这次探险还是颇为幸运、硕果累累的,因为探险车队中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事故。 另外,在一个靠近阿比亚德河源头的村庄附近,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还救出了一个正面临被人吃掉厄运的孩子,他们以几个玻璃珠子的价格将他赎回。这个男孩大约十几岁,他身体结实,长相可爱。和某些部落的黑人一样,在他身上,黑人的特征并不是很鲜明。他面颊的肤色很浅,他的头发金黄,不像一般黑人那样又短又卷,他的鹰钩鼻取代了黑人特有的塌鼻子,他的嘴唇很薄,不是黑人特有的那种厚嘴唇。他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久,他对自己的两位救命恩人便表现出了一种子女对于父母的那种热爱之情。这个可怜的孩子叫朗加,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被人从部落里掠走。这以后,他曾被传教士们收留过一段时间,学了一点儿英语和法语。然而有一次,他不幸又重新落入当卡人手中,等待他的是何种命运,我们当然已经能够猜到了。朗加感激并且热爱两位救命恩人,两位好朋友对此也很是感动。他们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供他吃、穿,并且不惜金钱抚养他。朗加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从那时起,他的命运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像当地那些不幸的孩子一样被当作活的商品,他生活在利伯维尔的办事处,成为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的养子……他们抚养他而且永远不会抛弃他!……每当马克斯·于贝尔或者约翰·科特用手抚摸他的头部时,他都会流下幸福的眼泪。虽然他年纪很小,但他却懂得这份关爱。 当牛车停歇时,那几头拉车的牛因为在难耐的高温下长途跋涉而累得疲惫不堪,它们也在草地上躺倒休息了。当朗加的两位保护人从车厢中出来时,朗加跑了上来。刚才他一直都忽前忽后地跟着牛车行走。 “朗加,你累吗?……”约翰·科特握着孩子的手问道。 “不……不累!……腿很棒……喜欢跑。”朗加开心地对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回答说。 “现在该吃饭了。”马克斯·于贝尔说。 “吃饭……对……我的朋友马克斯!” 说着,约翰·特科亲吻了一下朗加向他伸过来的双手,然后与行李搬运工一起走到小山丘的树荫底下。 这辆牛车只是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卡米以及他们那两个同伴的代步工具,他们的行李和象牙都交由探险车队的雇工们搬运。雇工大约有50来人,大部分是喀麦隆的黑人。他们把象牙和装满每日膳食的箱子放到地上。在乌班吉这片野味丰盛的地区,除了自己带的食物,探险车队还可以依靠打来的猎物充饥。 这些黑人都是雇佣的,他们熟悉这个行当。由于这趟探险硕果累累、获利颇丰,因而他们这次的工资也很高。我们常将那些从不出门的土著形容为“孵蛋的母鸡”。而对于这些雇工,我们则可以说他们是“从未在家孵出蛋的母鸡”。这些人从小就习惯搬运货物,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他们就会一直干下去。当然,这份职业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因为他们还要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干活。他们的肩膀需要承受象牙与食品箱的重担,他们的皮肉经常裸露在外,他们的双脚常常走得鲜血淋淋,他们的上身总是被植物的尖刺戳破。他们就这样几乎赤身裸体地从拂晓一直走到上午11点钟,午饭之后又重新上路,一直到傍晚暑气消失时才能停歇。当然,在自身利益的趋使之下,商人们必须付给他们工资,供给他们食物,而且还不能让他们过度劳累。以上几个条件商人们一般都会一一遵守办到。在猎象时遇到危险是经常的事,而且有时还会碰到雄狮与猎豹。在这种情况下,探险车队的头儿就必须拥有一批可以信赖的雇工。另外,一旦探险车队已经获得所需要的珍贵物品,那么,即时、安全地返回位于海滨的办事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车队最好不要因为过度劳累或是疾病而在路上有所耽搁,尤其不要染上天花,这种病的危害是最令人恐怖的。因此,本着以上这些原则并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于尔达克斯非常关心车队雇工的健康问题。在这次深入赤道非洲中部的探险活动中,车队直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任何问题。 正是这片非洲赤道地区为于尔达克斯提供了大量优质象牙。这些象牙都是从阿比亚德河以东的达尔富尔1地区的边缘地带获得的。 探险车队在几棵高大的罗望子树下安顿下来。搬运工们打开食品箱。约翰·科特向于尔达克斯提了个问题,于尔达克斯操着流利的英语回答他说: “科特先生,我认为这个地方很适合我们休息,我们的牛也有现成的食物可吃。” “不错,它们可以在那边吃到又肥又多的草……”约翰·科特说。 “我们也可以尽情地去吃,”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只要我们拥有反刍类动物的生理结构和3个用来消化的胃!” “谢谢,”约翰·科特说,“但我更喜欢来一块烤羚羊肉,再吃些我们带的饼干,喝点儿我们的马德拉1葡萄酒……” “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种酒里加上几滴穿越这片平原的清澈的河水。”于尔达克斯说。 他边说边用手指着那段流淌在距离小山丘一公里处的河水——这无疑是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 1达尔富尔:苏丹两部的山区。——译者注 1马德拉葡萄酒:产于马德拉岛,该岛位于大西洋中,在摩洛哥西部,属于葡萄牙领土。——译者注 大家很快就完成了安营扎寨的工作。成堆的象牙码放在牛车旁边。拉车的牛绕着罗望子树信步走着。人们用枯树枝燃起了堆堆篝火。赶车的卡米检查了车队的物资。车队带回了大量已经晒干或者还未晒干的驼鹿皮和羚羊皮。猎手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继续获得这些动物的毛皮。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行走了整整一上午,这会儿每个人的胃口都出奇得好。 当然,这并不等于说武器和弹药都在车内闲置着。于尔达克斯、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使用的几箱子弹、几杆猎枪、几支卡宾枪、几把手枪——这些现代的精良武器均处于戒备状态。 一小时之后,大家才结束晚餐,吃饱喝足,疲惫不堪的车队很快便进入了酣睡状态。 当然,卡米会让几个雇工负责车队的安全问题,他们必须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岗。在这种偏远地区,提防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无论是长着两只脚的人或是长着四只爪子的动物——总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于尔达克斯也不会忘记采取一切防范措施。于尔达克斯虽然年已50,但他仍然非常健壮而且耐力极强,他对这种探险活动很在行。同样,35岁的卡米身体也很结实,他机敏灵活、沉着冷静、勇气非凡,他是车队穿越非洲时的向导。 此刻,两个好朋友和于尔达克斯正一起坐在一棵罗望子树下吃夜宵。夜宵是由一个担当厨师之职的土著刚刚做好并由朗加送过来的。 吃夜宵时,大家的舌头和嘴巴都没闲着。只要不往嘴里塞太多的烤肉,咀嚼食物就丝毫不会妨碍说话。他们在谈论什么?……回忆他们往东北方向探险时遇到的小插曲?……根本不是。这几个能够活着回来的人更讲究实际。回到利伯维尔办事处的路途还远着呢——还有2000多公里——他们还得走上9到10个星期。“是啊,谁知道返回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呢?”约翰·科特向他那个期待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的同伴说道。 从达尔富尔的边缘地带一直到这里,探险车队在跨过阿乌卡得贝河及其支流以后,向乌班吉河方向走去。这一天,他们刚好停在东经22°和北纬9°的交点附近。 “以后,”于尔达克斯说,“我们将沿西南方向前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约翰·科特接着说,“非常明显,南边地平线处有一片从东到西一望无际的森林。” “啊!是的……一望无际!”于尔达克斯又说,“假如我们必须从东面绕它的话,那么,我们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将它抛在身后!……” “如果从西面呢……” “若从西面走,”于尔达克斯答道,“这就不会绕太远,只要沿着森林边缘走,我们就能在宗戈湍流附近找到乌班吉河。” “难道穿越森林不能缩短行程吗?……”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是的……这可以缩短大约半个月的路程。”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穿越森林呢?……” “因为这片森林是不可穿越的。” “啊!不可穿越!……”马克斯·于贝尔面带怀疑地惊叹道。 “我们可能走不出来,”于尔达克斯说,“我也不敢确定,因为没人试过。若是用牛车去冒险,可能也是徒劳。” “于尔达克斯,您刚才是说从来没有人尝试穿越这片森林吗?……” “尝试……我可不,马克斯先生,但是,如果有人成功的话……哦不,没有……在喀麦隆和刚果都没人敢冒险。谁敢奢望穿越这片到处充满荆棘,没有一条小道的森林呢?……我甚至不知道在森林中是否能用火与斧子开辟出一条道路。更不要说那些枯树了,它们足以构成难以逾越的障碍……” “难以逾越,于尔达克斯?……” “好啦!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说,“别为这片森林激动不已了,我们只需绕过森林就行了,这已经很幸运了!……我承认,我一点儿也不想冒险穿越这样一片森林迷宫……” “甚至不想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 “你希望我们能在那里发现什么东西吗,马克斯?……未知的王国、歌唱的城市、神秘的乐园、新奇的动物、长了五只爪子的食人兽,或是长了三条腿的人吗?……” “为什么不呢,约翰?……正是为了这些才值得进一看! 朗加关切地瞪大眼睛,脸上神采奕奕,仿佛在说,如果马克斯·于贝尔要这片森林探险,他是一定不会害怕随行的。 “不管怎样,”约翰·科特说道,“既然于尔达克斯不打算穿越森林达到乌班吉河沿岸……” “哦不,当然不,”于尔达克斯赶忙说,“这将冒着再也走不出来的危险!” “看,我亲爱的马克斯,还是让我们小睡一会儿吧。这样你可以在梦中尽力去揭开这片森林的秘密,在这片不可穿越的森林中冒险……当然,只是在梦里,这样难道不是很谨慎吗?……” “笑吧,约翰,随便您怎么笑话我!可是,我却记得我们国家的一位诗人曾经说过……具体是哪位诗人我记不清了,‘在未知中探寻以便发现新奇’。” “真的吗,马克斯?……与这句诗押韵的是哪一句呢?” “哦,我的天哪!……我忘了,约翰!” “那么,就像忘记第二句诗那样忘记这第一句吧。我们睡觉吧!” 他们没有躲在牛车里睡觉无疑是最明智的办法。虽然太阳已经落山,可是余热仍旧未消。躺在这片凉爽的罗望子树荫下,可以避开一些暑气。只要天气允许,在小山丘脚下过上一夜,那些习惯于下蹋“露天旅馆”的人是不会介意的。这天晚上,尽管繁星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但由于不会下雨,因此,在大自然中露宿是极为适宜的。 朗加拿来毯子,两个好朋友紧紧裹在里面,躺在一棵罗望子树的根部——树根搭成了一个真正的房间框架——朗加蜷缩在他们身边,就好像一只看家的小狗。 在像他们那样入睡之前,于尔达克斯和卡米最后一次巡查了营地,以确信拴好的牛不会跑掉,监督雇工是否已经上岗值班,检查篝火是否已经熄灭——因为只要一点点火星儿就足以燃起干草和枯树而引发火灾。巡视之后,两个人回到小山丘。 两个人不久便睡熟了——他们睡得如此之香,可能连上帝打雷都听不到。也许那些值夜的雇工也抵不过这瞌睡虫的吧?……事实上,10点钟以后,大家都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警告大家那些燃烧在大森林边缘的可疑火光。 第二章 移动的火光 那片刚刚燃起摇曳不定火焰的漆黑树丛距离这个小山丘至多不过2公里。大约有十几处这样冒着烟的火焰,时而连成一片,时而星星点点。虽然空气中并没有风,可它们却在熊熊燃烧着。也许有一群当地土著正在这片树丛中宿营。可是,这片火光并不是某个宿营地的篝火。人们在夜间休息时所点燃的篝火、火苗是集中在一起的,而这些火光却在一百多托瓦兹1的面积上任意移动着。 1托瓦兹:法国旧长度单位,相当于1.949米。——译者注 请不要忘记,一些来自西面阿达马乌阿或巴吉尔米地区以及来自东面乌干达地区的游牧部落经常会光临乌班吉这片平原。而一支想在黑暗中行进的商队是不会如此不谨慎的,他们不会借助火光来通报自己的出现。因此,在这片树丛中的只能是一些当地土著。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对这个在罗望子树荫下熟睡的探险车队起了歹意呢? 无论如何,不管是这些土著的首领想威胁探险车队,还是几百名帕乌安、房济、希鲁、巴里、当卡或者其他土著只等此时借着人多的优势想攻击探险车队,至少在10点半钟这个时刻,探险车队中没有一个人采取了防御措施。所有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仆人都在营地睡熟了。更为糟糕的是,那些负责值夜的雇工也纷纷沉浸在梦乡之中。 万幸的是,小朗加醒来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向南边地平线看了一下,他肯定也会重新入睡的。虽然仍是睡眼惺松,但他一下子便感觉到了这道划破黑夜的刺眼亮光。他伸了伸四肢,揉了揉双眼,更仔细地看着……哦不!他没搞错:零乱的火光正在森林边缘移动。 朗加马上想到车队可能要遭到袭击了。他的这种想法更多地是出于本能,而并非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事实上,那些准备抢劫与车队的土著并不知道,当他们采取突袭的方法时,他们便会增加取胜的机会。以前,他们是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 朗加并不想吵醒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他悄无声息地向牛车爬过去。当他找到卡米时,他拍着卡米的肩膀叫醒他,并用手指给他看天边那片火光。 卡米站起身来,他整整观察了一分钟这片移动的火光,然后大声叫道: “于尔达克斯!” 这个早就习惯立即从睡梦中醒来的葡萄牙人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卡米?……” “看!” 卡米伸出胳膊指着平原那片被火光照亮的边缘地带。“当心敌人!”于尔达克斯高声说道。 几秒钟之内,车队所有的雇工均站起身。大家都被眼前局势的严峻性深深震惊了,甚至没有人还记得要去责备那些玩忽职守的值夜者。毋庸置疑,如果没有朗加,那么,在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熟睡期间,整个营地都会遭到进攻的。 至于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怎样离开树根重新找到于尔达克斯和卡米的,这里就不用赘述了。 现在是10点半过几分。漆黑的夜笼罩着平原的北部、东部和西部,只有南部被闪亮的火陷照耀着。这闪着耀眼光芒的火光大约有不下50处之多。 “这肯定是一群土著,”于尔达克斯说,“而且很可能是那些经常出没于刚果河与乌班吉河沿岸的布照土著。” “肯定是,”卡米补充说,“这些火光不是自己燃烧起的……” “另外,”约翰·科特观察到,“我看见有人的手臂举着火把移动!” “但是,”马克斯·于贝尔却说,“手臂应该长在肩膀上,而肩膀应该长在身体上,可是,在这些火光中,我们却看不到人的身体……” “这是因为他们在边缘那边的树后……”卡米说。 “可是,”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支走在森林边缘的队伍……不是!虽然这些火光前后并不连贯,但他们总是回到同一个地点……” “那里肯定是这些土著的营地,”卡米肯定地说。 “您的意见呢?……”约翰·科特问于尔达克斯。 “我们将会受到袭击,”于尔达克斯说,“我们现在就必须马上采取防范措施……” “可是,为什么这些土著不在暴露自己之前就袭击我们呢?” “黑人和白人不同,”于尔达克斯说,“虽然他们考虑欠周,可是由于他们人多势众而且生性残暴,他们还是很可怕的……” “这是一样连我们的传教士也难以将他们变成羔羊的猎豹!……”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准备好!”于尔达克斯最后说了一句。 是的,准备抵抗,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不要指望乌班吉地区的这些土著有丝毫同情心。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出他们残忍到何种程度。连澳大利亚、萨罗蒙、埃布里德、新几内亚那些最野蛮的部落也难以与这些土著相媲美。在这片地区中部,尽是一些食人者居住的部落,传教团那些冒着极大生命危险的传教士们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我们本应将这些人面兽划归到动物之列的。在赤道非洲这片地区,软弱是一种罪孽,而力量却代表一切!事实上,这些黑人即使到了成年,其中也没有几个人能达到5、6岁孩子所具备的智力水平!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证据不胜枚举,传教士们经常是这些惨不忍睹场景的见证人——在这个地区仍然实行着人祭。这里的奴隶要为主人殉葬。人们将奴隶的头颅固定在柔软的树枝上,当拜物教的祭师把它们砍下之后,便将头颅扔到远处。在盛大的庆典上,10到16岁的儿童常被当作食物吃掉,一些部落首领只吃这些孩子的嫩肉。 除了食人的本性之外,这些土著天性还好抢劫。在偏远地区,他们有时会在旅行车队经过的道路上进行攻击、抢劫和掠夺。虽然这些土著不像商人及他们的雇工那样拥有装备精良的武器,但是他们却人多势众,数千个土著总是有可能战胜几百名雇工的。赶车人对此并非茫然不知。因此,他们根本不会将车赶到这些村落中行进,例如纳贡贝·达拉村、卡拉卡·泰默村以及阿乌卡德贝和阿比亚德河地区的一些村落。在这些村落还没有传教士,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来的。任何可怕的事物都不能阻止这些传教士们的献身精神,他们要将幼童的生命从死亡之手中夺回,他们要用教的文明重新繁衍这些野蛮的种族。 从这次探险活动一开始,于尔达克斯就经常遇到当地土著的袭击,但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既不用花费太多的代价,也没有人员伤亡。返回的路程是非常安全的。从西边绕过这片森林之后,车队就可以到达乌班吉河的右岸,然后再沿河一直顺流而下,他们就可以抵达乌班吉河注入刚果河右岸的河口。从乌班吉河开始,就有商人和传教士出入这片地区。那时,车队就不用担心碰到游牧部落了。法、英、葡、德等国的殖民者都希望能将这些土著逐渐驱赶到达尔富尔这片偏远的地区去。 车队只要再走几天便可以抵达乌班吉河。可是,在这段路上,他们会不会因为遇上人数众多的掠夺者而全军覆没呢?……大家有必要为此而担忧。无论如何,车队不会毫不抵抗便全军覆没的。在于尔达克斯的号召下,大家做好了一切抵抗的准备。 顷刻之间,于尔达克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已经全副武装,他们手握卡宾枪、腰别手枪,枪里都上满了子弹。牛车上装的十几支步枪和手枪交给几个忠实可靠的雇工使用。 与此同时,于尔达克斯命令手下布署在几棵高大的罗望子树旁,以便躲避致命的毒箭。 大家等待着,夜空中并无任何动静。看来这些土著并没有走在森林的前部。火光不停地移动,到处都冒着一缕缕黄色的长烟。 “这些用树脂点燃的火正沿着森林边缘前进……” “没错,”马克斯·于贝尔说,“但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如果这些人想袭击我们,他们为什么要点燃火把暴露自己呢?……” 的确,这是很难解释的。但是,既然他们是上乌班吉河地区未开化的土著,那么,这又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局势仍无任何变化。营地的人们严阵以待,大家的目光由东到西注视着远处那片阴暗地带。在火光照亮南方时,一支小分队会有可能从侧面借着黑暗偷袭车队。 在这个方向上,平原肯定是荒无人烟的。一小撮进犯者在于尔达克斯和同伴们拿起武器之前是不可能偷袭到他们的。 又过了一会儿,将近11点了,马克斯·于贝尔走了几步,离开于尔达克斯、卡夫和约翰·科特组织的队伍,坚定地说: “得去会会敌人……” “这有用吗?”约翰·科特问道,“难道最谨慎的法不是要求我们一直守到天亮吗?……” “等待……等待……”马克斯·于贝尔反驳说,“我们的睡眠就这样被打断了……还要手握枪支等待6到7个小时!……不!应该尽早知道该些什么!……不管怎样,如果这些土著根本没有歹意的话,那我还想重新回到树下继续我的美梦呢!” “您是怎么想的?……”约翰·科特向缄默不语的于尔达克斯询问。 “也许马克斯·于贝尔先生的建议值得考虑,”他接着说,“但是,不要冒然行事……” “我申请去侦察,”马克斯·于贝尔说,“请你们相信我……”“我陪您去,”卡米补充说,“如果于尔达克斯先生认为这可行的话……” “这样更好,”于尔达克斯同意了。 “我也可以和你们一道去……”约翰·科特提出。 “不……你留下吧,我亲爱的朋友,”马克斯·于贝尔坚持,“两个人足够了……另外,我们不会走得太远……如果我们发现有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我们马上就回……” “看看你们的武器是否上好了子弹……”约翰·科特提醒说。 “没问题,”卡米回答,“但我并不希望在这次侦察中使用武器。最主要的还是不要暴露我们自己……” “我也这么想,”于尔达克斯说。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并肩走着,他们很快便离开了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那边的平原已经显得不那么黑暗了。但是,在百米步远的距离之内还是看不清楚人。 刚走了不到50步,他们发现朗加跟在后面。孩子一言未发地跟着他们走出了营地。 “哎!你怎么也来了,小家伙?……”卡米问。 “是啊,朗加,”马克斯·于贝尔也说,“你为什么不和大家呆在一起呢?……” “回去吧……,”卡米命令道。 “哦!马克斯先生,”朗加喃喃地说,“和您在一起……我……和您在一起……” “你知道,你的朋友约翰在那边……” “是的……可是我的朋友马克斯……在这里……” “我们不需要你!……”卡米严厉地说。 “既然他已经来了,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吧!”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不会妨碍我们的,卡米。而且,他的眼睛像野猫一样灵敏,他也许还能在黑暗中发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呢……” “是的……我能看……我看得很远!……”孩子保证说。 “这很好!……在我旁边走,”马克斯·于贝尔说,“睁大你的眼睛!” 三个人向前走着。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了营地与大森林之间的地带。 那片大树下的火光一直在闪烁,走得更近时,火光也更亮了。然而,尽管卡米的视力如此之好,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刚从盒子里拿出的眼镜如此质优,尽管小“野猫”的目光如此犀利,他们都不能看清是谁在移动这些火把。 这证实了于尔达克斯的观点:这些光亮来自密林深处,它们隐藏在茂密的荆棘丛和粗大的树干之后。可以肯定,这些土著还没有走出森林的边缘,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这么做。 事实上,这的确是越来越难以解释了。如果这仅仅是一些打算在拂晓重新上路而此刻正在做夜间休息的土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森林边缘点燃火把呢?……是什么夜间庆祝活动使得他们在这个时候还不入睡呢?…… “我甚至在琢磨,”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车队,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车队就停在罗望子树旁……” “是的,”卡米也说,“有可能他们就是在夜幕降临时才到达的,那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平原,而且由于我们的篝火已经熄灭,也许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在不远处宿营?……但是,从明天一早开始,他们就能发现我们了……”“除非我们已经出发了,卡米。”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继续默不作声地前行。 他们就这样又走了半公里,此时,他们距离森林只有几百米远。 这片时不时由火把那长长的光芒映亮的土地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东、西、南3个方向均未发现任何人形。看来他们并不想马上发起进攻。另外,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离边缘地带如此之近,可是他们3个谁也没能发现用这无数支火暴露自己的那些人。 “我们还要不要再往前走?……”马克斯·于贝尔在停下几秒钟之后问道。 “有什么用呢?……”卡米,“这样做难道不是更危险吗?……总之,我们的车队很有可能还未被发现,如果我们今晚就离开的话……” “我可能更想留下!……”马克斯·于贝尔重复说,“这种情形是如此特殊……” 一点小事便可以唤起一个法国人的丰富想象力。 “我们回小山丘吧,”卡米说。 然而,他不得不再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因为跟在马克斯·于贝尔后面的朗加也不愿意回去……也许,3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突然,卡米停了下来。 “别再走了,”他低声说。 难道是因为碰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卡米和他的同伴才停下脚步的吗?……他们看到了一队土著?……他们将要受到攻击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森林边缘亮着火光的地方突然发生了一个变化。 这些火光在一瞬间都消失在前排那几棵在漆黑中模糊不清的大树后面了。 “当心!……”马克斯·于贝尔说。 “往后退!……”卡米说。 考虑到可能会遭到突袭,他们是否应该后退?……也许吧。无论如何,在没有准备好还击之前,还是不要边后退边开火为好。当3个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森林边缘这片黑暗的树丛中搜寻时,他们把带来的卡宾枪也重新举到了肩上。 突然,这片阴影中又重新出现了大约20余处亮光。 “天哪!”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一回,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非同一般的奇迹,那么,至少这也得算是奇怪的事情了!” 正是。这些火把刚才还在与平原同一水平高度的地方闪耀,此时它们却在高出地面50到100法尺1的高度愈燃愈烈起来。 1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325毫米。——译者注 至于挥动这些火把的家伙,他们时而在低处的树枝上,时而又在较高的树枝上,就好像有一阵风卷着火焰穿过大树厚厚的树叶似的。无论是马克斯·于贝尔,还是卡米,或是朗加,他们都不能从中辨认出一个人影来。 “嗨!”马克斯·于贝尔叫道,“这会不会是在树上跳动的鬼火啊?……” 卡米摇了摇头。马克斯对这一现象的解释丝毫不能令他满意。 尽管那里有火焰发出的氢气味道,但是,我们绝不能将这些火焰与圣·艾尔姆那哥特的鬼火相混淆。这20余处火光就好像是雷电击在树枝上或是船只的桅杆上引起的放电现象一般。可是,天空中根本没有闪电,而云层却预示着它要化为一场经常浇灌在黑非洲这片中部地带的倾盆大雨了。 可是,这些扎营在树下的土著为什么会有的人趴在树林间,有的又呆在树枝最高处呢?……为什么他们要举着这些在很远处就能听到噼啪爆响声的麦杆火把或是松脂火把到处移动呢?…… “再往前走点儿吧……”马克斯·于贝尔说。 “没用,”卡米回答,“我认为今晚我们的营地不会遭到袭击,现在我们最好还是返回营地让伙伴们放心……” “可是,卡米,如果我们能够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一现象,我想我们才能更让他们放心……” “不,马克斯先生,我们不要再往前冒险了……有一个部落在此地扎营,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这些游牧土著为什么要点燃火把?……为什么他们要藏在这些大树上?……难道是因为要驱赶野兽他们才点燃火把的吗?……” “野兽?……”马克斯·于贝尔问道,“可是,猎豹、鬣狗、野牛的低吼声我们应该听得到才对,然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听到的却只是这些松脂燃烧时发的噼啪声,就好像要引起一场森林大火似的!……我想知道……” 于是,马克斯·于贝尔又向前走了几步,紧随其后的朗加没有听从卡米的召唤回来。 卡米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他无力将这个缺乏耐心的法国人叫回来。由于不愿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卡米决定一直陪他走到树丛,尽管在卡米眼中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鲁莽行为。 突然,他停了下来。同时,马克斯和朗加也停了下来。3个人都转过身背对着森林。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已不再是那片火光。好像是随着暴风雨的一阵响声,所有的火把一下子都熄灭了,深邃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地平线。 在他们对面,远处一片低语声在空中回荡着。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长长的低吼声,一阵鼻腔中发出的打鼾声,就好像是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将音符散播在平原上一般。 是不是要下暴风雨了?这或许是下雨前的雷声?…… 不!……这样的暴风雨经常袭击非洲的赤道地区,可这次绝不是。这种很有特点的低吼声表明这是某种动物发出的,而且这种声响也并非来自闪电与云层摩擦而产生的那种回声。确切地讲,这种声音来自某张大嘴,而非云层。 再说,低空中也没有那种在很短的间隔中便接二连三出现闪电。北方和南方的天际一样阴暗,没有一道闪电。透过云层,在那些堆积的卷云之间没有一道亮光。 “这是什么,卡米?……”马克斯·于贝尔问。 “回营地吧……,”卡米回答。 “这到底是什么?……”马克斯·于贝尔叫道。 卡米竖起耳朵听着,在这种愈来愈近、越来越响的低吼声中,他到一声更为清晰的尖叫,就好像火车汽笛的尖声鸣叫一样。 “快跑!”卡米喊道。“快跑!” 第三章 落荒而逃 马克斯·于贝尔、朗加和卡米只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跑了1500米回到了小山丘。他们甚至没敢回过一次头,那些当地土著在熄灭火把之后是否仍然想追赶他们。不,没有。他们这边寂静无声,而小丘那边却充满了混乱的躁动与响亮的声音。 当他们3个跑回营地时,车队已经慌作一团,大家惊恐万状,唯恐受到袭击,此时人的勇气与理智都奈何不得这种情绪。面对这次袭击吗?不可能!逃跑?……还有时间吗?……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马上跑回到驻扎在山丘前面50步处的约翰·科特和于尔达克斯那里。 “有一群大象!……”卡米说。 “是的,”于尔达克斯应道,“用不了一刻钟,它们就会袭击我们……” “我们去森林吧,”约翰·科特说。 “森林也不能阻挡它们……”卡米反对。 “那些土著是什么样的?……”约翰·科特询问。 “我们没能看到他们……”马克斯·于贝尔答道。 “可是,他们还不可能离开森林边缘……” “肯定不会!” 在大约半古里远的地方,他们可以看清有一波浪似的阴影正在百余托瓦兹宽的平原上移动,好像一个恣意翻腾呼啸的巨浪。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柔软的土地上蔓延开来,甚至在罗望子树的根部都能感到这种颤动。同时,低吼声也越来越强。从这一百多头象鼻中发出的尖叫声、哄吼声就好像人们用力吹出的喇叭声一样。 这些中非的旅行者完全可以将这种声音比作一队正行驶在战场上的炮兵辎重队所发出的声音。就算是吧!当然,这些号手吹奏的是些令人撕心裂肺的音符。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车队人员的惊恐程度——大家都害怕被这样一个象群踩死。 要想围猎这样的庞然大物是相当危险的。当我们恰好遇到几头离群的大象时!如果我们仅用一颗子弹就能命中大象眼睛与耳朵之间的部位,并且将它立即打死,那么,猎捕的危险就小得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象群最多也不能超六头,而且猎手仍需极为小心谨慎才行。在10到12头发怒的大象面前,任何抵抗都是不可能的,那时——一位数学家也许会这样说——它们的质量将乘以它们速度的平方。 如果百余头这样的庞然大物冲向一个营地,那么,人们是无力阻挡它们的攻势的,就好像我们无力阻挡一场泥石流或是一片足以将航船推到离海滨数公里远的陆地上的怒潮一样。 不管怎么说,由于象群的数量过多,人肯定是会被踩死的。可是,因为每头大象的象牙都大约能值100法郎,所以,人们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围猎它们。 根据佛阿先生的计算,在非洲大陆,人们每年都要猎杀不下4万头大象,以获得可以运往英国的75万千克象牙。照此速度,尽管大象的寿命很长,可是不出半个世纪,这里将再也剩不下一头大象了。一头大象能够负载32个人才能提起的重量,能够比人多走4倍的路程,那么,通驯养的方式利用这种珍惜动物不是更加明智吗?另外,一旦被驯服之后,每头大象就可以像在印度那样价值1500到2000法郎,而将大象猎杀后,人们却只能得到价值几百法郎的象牙。 世界上现在仅存有非洲象和亚洲象两种大象。它们之间有一些区别。非洲象比它们的亚洲同类个头稍小,肤色更棕,额头更为凸出,它们的耳朵更宽,象牙也更长,它们的性情更加凶猛,它们几乎是不可的。 在这次探险中,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和他的两个伙伴一直都觉得非常庆幸。我们需要重申一下,在利比亚领土上,大象的数量非常多,乌班吉地区有的森林以及多沼泽的平原,这些都是大象这种厚皮动物所喜欢的生活环境。大象在这里通常是在一头老象的带令下着群居的生活。在围猎过程中,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将大象引入围有栅栏的地带,在它们离开群体的情况下猎杀它们。于尔达克斯他们干得很漂亮,他们没出过一点儿事故,既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因此而过度疲劳。可是,在这返回的途中,难道他们碰到的不是一群出离愤怒的象群吗?它们的尖叫声充斥着空间,仿佛要踏平整个车队似的。 刚才,于尔达克斯以为他们要面临的是一些驻扎在森林边缘的土著所发起的进攻,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时间组织反击的话,那么现在,面对这蜂拥而至的象群,他又该怎么办呢?……宿营地可能在顷刻之间便化为碎屑与灰尘!……现在的问题是:车队的全体人员能否通过疏散到平原上的方法躲过象群?……有一点我们不要忘记:大象的行进速度是可观的,连一匹小跑的马可能都追不上它们。 “得逃……赶快逃!……”卡米肯定地对于尔达克斯说。 “逃跑?……”于尔达克斯喊了起来。 这个不幸的商人深知,这次探险的所有收获及其物资装备都将化为乌有。 可是,如果留在营地,难道就能保住这些物资吗?而且,既然明知抵御是不可能的,却仍要顽固坚持,这岂非不明智之举?…… 无论最后如何决定,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会接受、服从的。 此时,象群越来越近,它所发出的嘈杂声大得几乎使人们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 卡米再次提醒说,他们必须尽早离开。 “往哪儿跑?”马克斯·于贝尔问。 “向森林跑。” “万一碰到土著呢?……” “那儿的危险不如眼前的这个紧急,”卡米回答。 怎样证实这是千真万确的呢?……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能留在此地。为了避免被踩死而所能做出的唯一决定便是:躲到森林里去。 然而,时间是否有点儿来不及了?……这里距离森林有2公里,可是象群距此最多只有1公里了!…… 每个人都等待着于尔达克斯的命令,可是他却迟迟不做决定。 最后,他终于嚷了起来: “牛车!……牛车!……把牛车藏到山丘后面……也许在那儿安全些……” “太晚了,”卡米说。 “照我说的去做!……”于尔达克斯命令道。 “什么?……”卡米反问道。 事实上,拉车的牛在挣脱束缚双腿的绊索之后,是很难再让它们停下的。那几头惊慌失措的牛甚至跑到了象群前面,而象群是可以像踩死几只苍蝇那样将它们踏平的。 看到此情此景,于尔达克斯希望求助于车队的雇工: “搬运工,到这儿!……”他叫道。 “搬运工?……”卡米说,“快他们叫回来,他们都逃跑了……” “胆小鬼们!”约翰·科特嚷道。 是的,这些黑人纷纷冲到宿营地的两边,有的人抢走了包裹,有的人扛走了象牙。他们这些抛弃主人的胆小鬼竟还干起了小偷的勾当! 不能再指望这些黑人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他们会在土著的村落中找到藏身之处的。整个车队就剩下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赶车人卡米、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美国人约翰·科特和少年朗加了。 “牛车……牛车!……”于尔达克斯重复着。他仍然固执地坚持要将牛车藏到山丘后面去。 卡米耸耸肩,但他还是服从了。在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的帮助之下,他们将牛车推到了树下。当象群冲到罗望子树下而分散开时,也许牛车能幸免于难?…… 推牛车费了些功夫。当于尔达克斯和同伴们将牛车藏好之后,显然,已经太晚了,他们不可能逃到森林去了。 卡米算计了一下,只说了几个字: “上树!” 这是唯一的办法:爬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他们至少能够躲过前面几头大象的冲击。 在这之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钻到牛车里将剩下的所有子弹盒均带到了身上,以保证在用卡宾枪对付大象时能有足够的子弹,也为了在归途中,能即时配合于尔达克斯和不忘带着自己的斧子和葫芦的卡米进行还击。在穿越乌班吉下游地区时,卡米又怎么能够想到,他自己和同伴们都可能回不去海滨的办事处了呢?…… “现在几点了?……11点17分——约翰·科特划亮了一根火柴,看了看表。约翰·科特仍然很冷静,这使得他能够判断当前的局势。在他看来,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而且,如果象群不继续往平原东部或西部走,而是停在小山丘,那他们就完了。 马克斯·于贝尔更为紧张,他也意识到了当前的危险。他在牛车旁来回踱着步,观察到波状起伏的庞大象群正黑压压地奔驰在地平线上。 “这可真是一队炮后辎重队啊!……”他喃喃地说道。 卡米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他具有非洲人那种惊人的冷静,他的血像阿拉伯人的那样,比白人的血液更浓,但颜色更浅,这使得他的感觉有些迟钝,对肉体的痛苦不是很敏感。他将两支手枪别在腰间,并把步枪扛在肩上静心等待着。 至于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丝毫不能掩饰自己的绝望,他更多想到的不是眼前象群的袭击,而是他遭到的无法挽回的损失。他也在,也在咒骂,用他的母语骂着最难听的话。 朗加站在约翰·科特旁边看着马克斯·于贝尔,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他的两个朋友都在他身边。 随着庞大象群的靠近,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来势凶猛地散播开来。从象群的大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强。人们好像感到一阵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在400至500步的距离之内,这些夜色中的大象看上去就像庞大无比的畸形动物一般。我们甚至可以这是一些可怕的怪兽,它们的长鼻好像无数条蛇一样疯狂地扭动着。 剩下的时间只够用来藏身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了,也许象群在经过此处时不会发现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 罗望子树的树冠离地面约60法尺。这种树与胡桃树很相像,属于椰枣树种,其最大的特点便是枝繁叶茂。罗望子树在非洲的不同地区分布极广。非洲黑人不仅将罗望子树的果实那粘粘的部分削成清凉饮用,而且,他们还习惯将这种树的果实拌到米饭中一起食用。尤其是海滨各省份的人更喜欢这种吃法。 由于几棵罗望子树相距很近,它们的叶子相互交织在一起,因而人们可以从一棵树攀到另一棵树上。树干在底部的周长约为6到8法尺,在上部快到分叉处约为4至5法尺。这样粗壮的罗望子树能够挡得住冲击小山丘的象群吗? 罗望子树在离地面30法尺的地方才开始长枝杈,这一段的树干都很光滑。由于树干很粗,因此,若是卡米没带那几条“尚鲍克斯”,那他是很难攀到树杈上的。这几条“尚鲍克斯”是用犀皮做成的非常柔软的皮带。赶车人常用它来拴住拉车的牛。 幸亏有这样一条皮带。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将它抛向一棵罗望子树的枝杈系牢,然后攀了上去。学着他俩的样子,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借着一条这样的皮带上了树。然后,他俩将皮带的另一端抛给朗加,一下子将他拉了上来。 象群此时离他们只有300米了。在两、三分钟之内,它们就能到达小山丘上。 “亲爱的朋友,你该满意了吧?……”约翰·科特揶揄地问他的伙伴。 “这只不过仅仅是出人意料的事,约翰!” “也许吧,马克斯,可是,如果我们这次能够安然无恙地脱险,那可够非比寻常了吧!” “是的……总之,还是不要受到象群的猛烈袭击为好……” “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亲爱的朋友,这次我们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约翰·科特满意地说。 至于下面马克斯·于贝尔又反驳了些什么,约翰是听不到了。因为就在此时,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吼声,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得颤抖的。 拔开枝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看到了发生在小山丘百步以外的情况。 在挣脱绳索之后,那几头拉车的牛也只能向森林那边逃去。可是,迈着缓慢,稳重步子的它们能够在被踩死之前到达那里吗?……不能,它们很快就被追上了……它们徒劳地用蹄子,用犄角反抗、抵御,它们倒下了。在所有拉车的牛当中,只有一头刚才不幸躲在罗望子树下的牛幸存了下来。 是的,它的确是不幸的。因为出于本能,象群在罗望子树下停了下来并开始追逐它。仅仅几秒钟功夫,这头牛就被象群那长着铁一般坚硬脚趾的厚皮大脚踩成了一堆烂泥、碎骨与血浆。 就这样,小山丘被象群包围了起来。要想让这些发怒的家伙走开,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顷刻之间,牛车就被冲向山丘的象群那沉重的身体挤倒、撞翻、踏平了。牛车好似一件儿童玩具一样被轻易摧毁了,再也没有了轮子,再也没有了车厢。 无疑,于尔达克斯又开始咒骂了起来。可这咒骂既不能阻止这百余头大象,也没能阻止于尔达克斯向离他最近的大象开枪射击,这头大象已经用长鼻卷住了于尔达克斯躲的那棵大树。可是子弹没能射进大象的身体,却弹了回来。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明白:如果象群的数量很少,那他们也只有在百发百中的情况下,才能坚持到最后,直到最终摆脱这些可怕的进攻者。即使这样,罗望子树下这堆庞然大物的尸体可能也会遮天蔽月的。可是,现在竟有300头、500头、1000头这样的家伙!……在赤道非洲这片地区,碰到如此众多的象群难道不是非常罕见吗?那些旅行者和商人难道没有谈起过这片生活有无数头不同种类的反刍动物的广阔平原吗?…… “事情很复杂……”约翰·科特说。 “甚至可以说是越越有趣!”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随后,马克斯问呆在自己身边的朗加: “你不害怕吗?……” “不,我的朋友马克斯……和您在一起……不怕!”朗加回答。 而此时的情景,不要说一个孩子,即使是大人也会感到恐惧无比的。 实际上,象群根本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这几个人。 可是,在后面,同类的推动之下,前面的大象缩小了包围小山丘的圈子。大约有12头大象直立着后腿,试图用它们的长鼻卷住靠近地面的枝杈。好险,由于树杈离地面有30多法尺,因而它们没能够到。 四支卡宾枪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只是朝估计的方向射击,因为在罗望子树那阴暗的枝叶间是无法瞄准的。 更尖锐的叫声、更愤怒的吼声响了起来。看起来,大象被打中了。然而,即使少了4头大象,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象群不再尝试用鼻子钩住低处的树枝,它们用鼻子卷住树干,同时用身体有力地撞击大树。虽然这些罗望子树粗大的树根深深植入土壤之中,可是,它们仍有可能抵不过这剧烈的晃动。 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两下——是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开的枪。他俩所在的大树剧烈地晃动着,他们几乎要掉下来了。 马克斯和他的同伴虽然也做好了开枪的准备,但他们还是没有射击。 “这有什么用呢?……”约翰·科特说。 “是啊。咱们还是留些子弹吧,”马克斯·于贝尔说,“否则,过一会儿,我们会后悔在这里把子弹都用光的!” 在他们说话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攀的那株罗望子树摇动得非常厉害,他们甚至都能听到大树的断裂声了。 显然,这棵树如果不是被连根拔出的话,那它也会被折断的。象群用象牙顶它,用象鼻卷它,树干和树根剧烈地晃动不已。 在这棵树上,再多呆一分钟,都有可能面临摔到小山丘脚下的危险。 “快走”卡米一边向于尔达克斯喊,一边试图爬到另一棵树上去。 而于尔达克斯却吓昏了头脑,他继续徒劳地用卡宾枪和手枪射击。子弹从像群粗糙的皮肤上划过,就好像打在扬子鳄那带鳞甲的背上一样。 “快走!”卡米又说了一遍。 就在这棵罗望子树受到更加猛烈的攻击时,卡米终于得以抓住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朗加所在的那棵树的一枝树杈。他们这棵树所受到的攻击和破坏要小一些。 “于尔达克斯呢?……”约翰·科特嚷道。 “他不愿跟我过来,”卡米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个不幸的家伙要摔下去的……” “我们不能让他呆在那儿……”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管他愿不愿意,得把他拽……” 约翰·科特补充了一句。 “太晚了!”卡米说。 的确,太晚了。在最后一下撞击中,那棵罗望子树终于折断了,它倒在了小山丘下面。 于尔达克斯的同伴们没能看到他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叫喊声说明他正在象群脚下挣扎,叫喊声马上就停止了,一切都完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约翰·科特喃喃自语道。 “快轮到我们了……”卡米说。 “真遗憾!”马克斯·于贝尔冷静地说。 “亲爱的朋友,我们再一次意见一致,”约翰·科特说。 该怎么办呢?……象群一边用脚跺着山丘,一边摇着其他大树,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将大树吹得摇摆不定。于尔达克斯那可怕的下场是否该落到这几个仅仅比他“长寿”几分钟的人身上了?……他们是否有可能在罗望子树倒下之前离开大树?……可是,如果他们冒险下来,他们是否能够摆脱象群的追逐到达平原呢?……他们是否有时间抵达森林呢?……另外,森林里是否安全呢?……即使象群不追赶他们,他们是否也会落入那些并不比象群温和多少的土著手中呢?…… 然而,既然现在有这样一个逃到森林那边的机会,那么,他们就应该毫不迟疑地抓住这个机会。理智告诉人们:一个还不确定的危险总比一个既定危险要好。 大树继续在晃动,有几头大象已经可以用象鼻够到低处的树枝了。树枝摇动得如此剧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要抓不住了。马克斯担心朗加掉下去,他一边同左手紧紧抓住朗加,一边用右手抓住树枝。用不了几秒钟,或者大树会被连根拔起,或者树干会被折断……只要罗望子树一倒,藏在树杈间的几个人就会像于尔达克斯那样被可怕地踩死!…… 在越发猛烈、越发频繁的撞击之下,树根终于坚持不住了,土壤开始松动,大树没有沿着小山丘倒下去,而是横躺了下来。“快去森林……快去森林!……”卡米喊道。 在罗望子树倒下之时,象群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了些许空地。卡米刚喊完,他便迅速地跳到了地上。其他3个人也飞快地跟着他逃跑了。 起初,象群还只顾撞击其他大树,它们没有注意到这几个逃跑的人。马克斯·于贝尔抱着朗加竭尽全力地跑着。约翰·科特跑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朗加,也准备着向第一头追过来的大象开枪射击。 当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刚刚跑了不到半公里的距离时,大约有12头大象便离开象群,开始追赶他们。“加油……加油!……”卡米嚷道,“快跑!……我们会到的!是的,也许吧,最重要的是不要耽搁。朗加很明显地感觉到马克斯·于贝尔已经累了。 “放下我……放下我……我的朋友马克斯!……我的腿很棒……放下我吧!……” 马克斯·于贝尔没听朗加的,他只是尽量不让自己落在后面。他们已经跑了一公里,象群还没能很快地追上他们。可不幸的是,此时卡米和同伴们开始减速了,跑了这么一大段路,他们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离森林边缘只有几百步远了,那里难道不是一个可能的或是可靠的藏身之处吗?因为在那茂密的树丛里,这些庞然大物是无法施展它们的威力的…… “快……快!”卡米不断地说,“马克斯先生,把朗加给我……” “不用,卡米……我能跑到那儿!” 有一头大象离他们只有10来米远了。他们甚至都可以听到它那长鼻发出的声音,可以感到它那长鼻呼出的热气了。土地在它那飞奔的大脚下颤抖着。一分钟之后,它可能就会追上马克斯·于贝尔了。马克斯吃力地跟在同伴们后面。 于是,约翰·科特停了下来,他身,举起卡宾枪,瞄准之后放了一枪,看来子弹打得正是地方,它穿过了大象的心脏。大象马上倒在了地上。 “好险!”约翰·科特嘟哝了一句,继续逃命。 几秒钟之后,其他大象赶过来围住了它们这个倒在地上的同伴。卡米和同伴们趁此机会继续快跑。 事实的确如此:当象群将小山丘上的最后几棵大树撞倒之后,它们便马上冲向森林这边。 在平原和树梢处都没有再出现火光。阴暗的天边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这几个跑得精疲力尽,喊得声嘶力竭的人能到达目的地吗? “快……快点儿!……”卡米叫着。 如果他们还需要再跑上100步的话,那么,象群只需跑上40步就行了…… 本着活命的本能,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他们冲入了森林最前排的几棵大树。之后,他们便倒在了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象群想要穿过森林边缘是徒劳的。林中的大树很密,象群不能从中走过,而大树又如此高大,象群也不能将它们都推倒。不仅象鼻从大树缝隙中穿过是徒劳之举,即使后面的象群用力推动前面的同伴也是无济于事的…… 几个逃亡者再也不用害怕象群了,因为对于象群而言,乌班吉地区的这片大森林是不可穿越的。 第四章 待做决定,主意已定 此时已近午夜了。还要在黑暗中度过6个小时。6个小时的恐惧与危险!……这一点在卡米和同伴们躲进这片不可穿越的森林之后便注定了。虽说卡米带着大家来到这个安全地带,可是,他们却面临着另外一个危险。在深更半夜,那些火苗不会窜到森林边缘来吗?……大树那高高的枝叶上不是有解释不清的亮光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怀疑有一些土著在这里宿营吗?……难道不应担心会面临一次毫无可能抵御的进攻吗?…… “咱们得警惕些,”当卡米一喘过气来,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刚刚能够回答他的时候,卡米说道。 “警惕些,”约翰·科特重复着,“我们要准备好击退一次进攻!……那些游牧部落肯定就在不远处……他们就在这片森林边缘做夜间休息,这里有篝火的余烬,还有火星……” 没错,在5、6步远处的一棵树下,木炭仍在燃烧,发出微红的光亮。 马克斯·于贝尔站起身,扛着卡宾枪进入矮林中。 焦虑不安的卡米和约翰·科特准备在必要时随时帮他一把。 马克斯·于贝尔只离开了3、4分钟。他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听到任何会有马上进攻的动静。 “现在,森林的这块地方没有人,”他说,“可以确定,那些土著离开了这里……” “也许他们到大象后也躲了起来,”约翰·科特观察后说道。 “有可能,因为当北边一响起象群的吼声时,”卡米说,“我和马克斯先生刚才看到的那些火光就熄灭了。这是出于谨慎还是由于害怕?……可能这些人觉得躲在树后安全些……我不能做出更好的解释……”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道,“黑夜不易做出解释。等到天亮再说吧。我得承认,我坚持不住了……我很困……” “这会儿可不该睡觉,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说。 “不会碰到更糟糕的事了,我亲爱的约翰,我的瞌睡虫可不听你的,它命令我……晚安!明天见!” 几秒钟之后,马克斯·于贝尔躺在一棵树下沉入了梦乡。 “你也躺到他身边去睡吧,朗加,”约翰·科特说,“我和卡米会一直守到天亮。” “我一个人就够了,约翰先生,”卡米说,“守夜是我的习惯,我建议您效仿您的朋友也睡一会儿。” 我们可以相信卡米,他不会松懈一分钟的。 朗加蜷缩在马克斯·于贝尔身旁。约翰·科特呢,他想坚持。他与卡米攀谈了一刻钟。他们谈起了不幸的于尔达克斯,卡米已经跟随他好长时间了,在这次探险中,大家都非常欣赏他的优点。 “不幸的人,”卡米重复着,“他看到自己被那些胆小的搬运工抛弃、偷盗便慌了……” “可怜的人!”约翰·科特自言自语。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四个字。他太累了,只一会儿功夫,他便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卡米一个人警惕地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监听着细微的动静。他手握卡宾枪在漆黑的夜色中巡视,有时,他还站起身来以便更好地检查地面的矮林深处,或是准备在有必要进行自卫还击时随时叫醒他的同伴们。就这样,卡米一直坚守着,直到第一线曙光出现。 仅仅通过几笔刻划,读者大概已经能够发现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两个好朋友之间的性格差异了。 约翰·科特不仅非常严肃而且也非常实际,这是新英格兰人惯有的优点。他出生在波士顿,虽然从籍贯上来讲他是北方人,可是,在他身上所体现的尽是北方人的优点。他对地理学和人类学问题都非常感兴趣,而对人种的研究则更着迷。除了以上优点,他还非常勇敢,而且能够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马克斯·于贝尔这个巴黎人,是出于偶然才来到这片遥远的地区的。他在才智与心地方面都不逊色于约翰·科特。但是,由于他不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所以我们说他是一首诗,而约翰·科特则更像一篇散文。他的个性使其自然而然要追求特别。因此,我们应该注意到,如果他那个小心谨慎的朋友不提醒他,那么,为了满足自己天生爱幻想的本能,他是可以做出一些令人遗憾的鲁莽事的。自打他们从利伯维尔出发时起,就幸亏有约翰·科特不断地提醒他。 利伯维尔是法属刚果的首都。该城建于1849年,位于加蓬港湾的左岸,目前有居民1500到1600人。殖民地的统治者在此居住,除了他本人的住宅之外,这里别无其他象样的建筑。整个城市由医院、传教士驻地、煤场、商店、工地等工业与商业区构成。 在距离首都3公里处有座格拉斯村,这里有许多德国、英国及美国的驻外办事处。 5、6年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是在这里相识并结下深厚友谊的。他们的家庭在格拉斯美国办事处享有优惠待遇两个人都身居要职。这个机构有很多财富,它从事象牙、花生油棕榈油以及该国不同产品的贸易活动。这里产有既开胃又健身的古鲁树果实,也有卡菲树及阿罗姆树结的浆果,这种果实不仅香味沁人心脾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人们将以上两种果实大量运往美洲与欧洲的市场。 3个月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计划游览法属刚果和喀麦隆以东的地区。当时有一支探险车队正好也要离开利伯维尔到这片地区去猎象,于是,这两个天生的猎手便决定与他们一道同行。这片地区从白尼罗河一直延伸到巴吉尔米和达尔富尔边界,许多大象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两个都认识这个探险车队的头儿——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是罗昂戈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头脑灵活的商人。 于尔达克斯是猎象协会的成员。斯坦利1曾于1887年到1889年在伊波托城见过几个正从刚果北部返回的协会成员。于尔达克斯和这个协会的大多数臭名昭著的会员不同,他不像他们那样打着猎象的旗号去当地土著。勇敢的斯坦利——赤道非洲的探险者曾经:猎手们带回的象牙都是沾有人血的。 1斯坦利:(1841.1.28—1904.5.10)英国探险家。以堪探刚果地理和深入非洲中部救出探作家利文斯通而闻名。——译者注 然而,探险队的头儿于尔达克斯却不是这样。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不会损害自己的名誉去接受那样的会员的。另外,车队的赶车人兼向导卡米也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非常忠诚与热忱的人。 我们知道,这次探险是很幸运的。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的适应力很强,他俩毅力非凡,承受住了这次远征的一切劳累。当他们在归途中遇上这次不幸事件时,他俩身体还都不错,当然,他们会比出发时瘦了一些。现在,于尔达克斯不在了,可他们离利伯维尔还有2000多公里呢。 现在他们已经进了乌班吉地区这片“大森林”——这是于尔达克斯说的——这种说法确实一点儿也不过分。 在地球已知的领土上,有这样一些覆盖着成百万棵树木的地区,它们的面积如此之大,甚至欧洲大多数国家在面积上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四森林分别分布在北美、南美、西伯利亚和中非。 北美那片森林位于圣劳伦斯河北部的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境内,它向北一直延伸至哈德逊湾和拉布拉多半岛,其覆盖面积为长2750公里,宽1600公里。 南美那片森林位于巴西西北部的亚马逊地区,长3300公里,宽2500公里。 在西伯利亚那片长4800公里、宽2700公里的大森林上,生长有高约150法尺的巨型针叶林,该片森林属于中西伯利亚的一部分,西起奥比河流域的平原,东至第第吉斯卡谷地,叶尼塞河、奥兰卡河、勒拿河与亚那河流经此地。 非洲的这片森林从刚果盆地起一直到尼罗河与赞比西河源头,其面积更为宽广,几乎超过前面3片森林的面积总和。事实上,在赤道非洲这片森林中,有位于奥古维和刚果北部的鲜为人知的地区,面积大约100万平方公里,几乎是法国领土面积的两 倍。 您肯定还没有忘记,当时于尔达克斯曾建议不要冒险穿越这片森林,而应该从森林北边和西边绕道而行。而且,牛车怎么可能在这座迷宫中行走呢?虽然沿森林边缘行走需要多花费几天功夫,但是这样做,车队所走的道路很容易就能抵达乌班吉河右岸,而从这里回到利伯维尔的办事处也就方便多了。 可是,现在情况有所改变。他们再也没有众多雇工与庞大物质拖累了。牛车,没有了拉车的牛,也没有了宿营的工具。只剩下三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孩子。但是,他们所缺的却是能够行驶500古里才能到达大西洋沿岸的交通工具。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回到于尔达克斯指明的那条路线去吗?可是条件不允许。那么,试图步行斜向穿越森林吗?这条线路可以缩短到达法属刚果边境的旅程,而且,即使碰到放牧部落,这种危险也比他们再碰到大象要强些。 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在拂晓醒来之时,这便是他们要考虑并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卡米一直都警惕着没有睡觉。约翰和马克斯睡得很香,没有一个小事件打搅了他们的睡眠,也没有一个小动静使他们怀疑有夜袭的可能。有好几次,当周围大自然发出些许声响时,卡米便会警惕地握着手枪,匐匍在大约50步距离之外的荆棘丛中。其实,这些只不过是一根枯枝断裂时发出的声音,或是一只大鸟飞过大树时翅膀拍到树叶上的声响,或是一头牛在休息地附近的脚步声,或者是当夜风吹过时,森林中树叶之间的摩擦 声。 两个好朋友一睁开双眼便马上站了起来。 “那些土著呢?……”约翰·科特问。 “他们没有出现,”卡米回答。 “难道他们没留下什么足迹吗?……” “这有可能,约翰先生,也许就在森林边缘附近……” “咱们去看看,卡米。” 3个人带着朗加,悄悄地走到平原边缘。在离此处30步远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些迹象:这里有很多脚印,树下的草丛有人走过,有点燃了一半的松脂碎屑,仍旧燃着火星的灰烬,冒着烟的干荆棘丛。可是,树下没有一个人,5、6个小时前亮着火光的树枝间也没有一个人。 “他们走了……”马克斯·于贝尔说。 “或者至少他们走远了些,”卡米回答,“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害怕的……” “土著虽然走远了,”约翰·科特,“可是那些大象可不会效仿他们的!……” 没错,那些庞大的厚皮动物一直都徘徊在森林外面。有几头大象固执、徒劳地还想借着猛劲儿撞倒大树。卡米和同伴们观察到,小山丘上的罗望子树丛都被撞倒了。光秃秃的小山丘现在只不过是平原上的一个小鼓包而已。 根据卡米的建议,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没有暴露自己,他们希望大象能够离开平原。 “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营地去,“马克斯·于贝尔说,”回去看看还剩下什么……也许还有几箱食物和弹药……” “另外,”约翰·科特补充说,“我们还要埋葬不幸的于尔达克斯……” “如果象群还在森林边缘,那我们就办不到了,”卡米回答,“至于那些物资,肯定早已成为一堆碎屑了!” 卡米说的很对。由于象群丝毫无意离开,因此,现在所能的只是决定该如何走下一步。于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从半途折了回来。 路上,马克斯·于贝尔运气很好,他打死了一只猎物,这足够他们吃上两、三天的。 这是只安雅拉,一种灰色毛皮中夹有棕毛的羚羊。这只雄羚羊个头很大,犄角呈螺旋状,胸部和腹部的毛很厚。当它在荆棘丛中动时,子弹一下打中了它。 这只安雅拉肯定得有200到300斤重。朗加一看到它中弹倒下,便像只小猎犬一样跑了过去。当然,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他是拖不动这样一只猎物的,得帮他一把。 卡米非常擅于此道。他将羚羊撕成碎块,留下有用的部分带回他们的篝火旁。约翰·科特向篝火里加了一把枯枝,几分钟之后,当火苗燃烧得比较旺时,卡米在火上开始烤那几块令人胃口大开的羚羊肉。 至于探险车队带来的那为数众多的食品罐头及饼干,他们就别想再吃到了,那些搬运工肯定已经拿走了大部分。不过,只要一个猎手喜欢吃烤肉,那么,在这片野味丰盛的大森林里,他就总能幸运地找到食物。 最主要的问题是,现在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都不能没有弹药。他们每人都有一支瞄准精确的卡宾枪和一手枪。由于他们都非常擅于使用这些武器,因此这些枪支都能派上大用场——当然,前提必须是这些武器已经上满了子弹。然而,虽然他们在离开牛车之前都在兜里塞满了子弹,可现在他们大约只剩下50多发了。我们得承认,他们的武器太少了,尤其是他们距离乌班吉河右岸还有600多公里,也许途中还得抵御野兽或是游牧部落呢。从这个角度讲,卡米和同伴们必须要想办法获得军需补给,或者是村落里,或者在传教士驻地,或者甚至在那些顺刚果河而下的小船上。 在美美地吃完羚羊肉之后,卡米、马克斯和约翰都恢复了精力,随后他们又喝了一些那条蜿蜒在大树之间的小溪那清澈见底的溪水,最后,他们3个开始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约翰·科特首先开口说道。 “卡米,直到现在,我们的头儿一直是于尔达克斯……我们一直都听他的,因为我们都非常信任他……而您,由于您的品质与您的经验,我们也同样很信任您……请您告诉我们,在目前这种处境,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呢?请放心,我们会听从您的意见的……” “这是当然,”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在我们之间是永远不会有分歧的。” “您了解这个国家,卡米,”约翰·科特又说,“多少年,您一直热忱地为许多探险车队做向导,我们对此非常钦佩……我们知道您对我们一定也会既热忱又忠心的……” “约翰先生,马克斯先生,你们可以信任我……”卡米只说了这样一句。 着,他握住了约翰、马克斯和朗加向他伸过来的手。 “您怎么看呢?……”约翰·科特问道,“我们是否应该放弃于尔达克斯那个从森林西边绕行的计划?……” “应该穿越大森林,”卡米毫不犹豫地说,“这样我们就不会碰到更糟的情况——也许我们会碰到野兽,但我们不会与土著相遇。那些帕马乌人、当卡人、富昂人、布戈人以及乌班吉地区的任何民族都不会在大森林中冒险。而当我们在平原上行走时,来自游牧部落的危险会更大。在这片森林中,也许没有适合配着套车牲口的车队行走的道路,但是,单个人却有可能走出去。我再重复一遍,只要我们向西南方向走,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宗戈湍流。” 乌班吉河自南向北流淌,然后折向东继续蜿蜒,宗戈湍流恰好就位于这个拐角处。探险者需要知道,大森林就一直延伸到宗戈湍流。从这里开始,只要在赤道上沿着平原行走就可以了。由于在这片地区有许多车队,因此,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交通工具并且获得军需补给。 因此,卡米的建议是可取的。另外,他所建议的路线肯定会缩短到乌班吉河的路程。目前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就是这片深邃的森林中的重要障碍。这里也许会有一些野兽的足迹,如水牛、犀牛或者其他大型哺乳动物,但是,不要指望这里能有可行走的小路。地面上可能会布满荆棘,这时,卡米随身携带的小斧子和他那两个同伴带的小刀就能派上用场了。除此之外,他们在行进过程中大概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解决了这些问题,约翰·科特就不再犹豫了。至于太阳不能透过大树厚厚的树冠照到地面,因而在树下行走可能会比较困难,这个问题,就更没必要为此担心了。 的确,出于一种与动物相似的本能——这种本能是不可解释的——使得某些人种,尤其是中国人——正如远西部1许多未开化的部落一样,能够不靠视觉,而是凭借听觉和嗅觉引导自己前行。而且,他们还能通过某些标志来辨认方向。卡米就拥有这种非常强的方向感,有好几次,他的行为都证实了这一点。虽然这种能力并不是智慧的表现,但是在某些情况下,马克斯和约翰却可以信任这种很少出差错的本能,因而不用根据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 1远西部:用来指19世纪美国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地区。——译者注 至于穿越森林还会遇到什么其他困难,卡米这样回答说: “约翰先生,在整个行程中,我们所走的道路肯定是会布满荆棘、枯枝、年老倒下的大树以及其他不太容易逾越的障碍。可是,难道你们不相信吗,在这样大的一片森林中,肯定会有乌班吉河的支流在其中流淌?……” “会不会就是那股在小山丘东边流过的水流?”马克斯·于贝尔说,“它流向森林,可是为什么它没能变成一条河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建造一个木筏……把几根树干连接起来……” “别想这么远了,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说,“看到这条河,也不要做太多的幻想……这纯属幻想……” “马克斯先生说得有道理,”卡米说,“在将近日落时,我们就会碰到这股注入乌班吉河的水流……” “好吧,”约翰·科特反驳道,“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非洲大部分河流都是不能通航的……” “不要只看到困难嘛,我亲爱的约翰……” “事前预料到总比事后才发现要好,我亲爱的马克斯!” 约翰·科特说得很对。非洲的河流与美洲、亚洲和欧洲的河流都不同。非洲有四条主要的河流:尼罗河、赞比西河、刚果河、尼日尔河。这些河水都有许多水流注入,它们流域内的河网都非常宽广。然而,除此之外,这些河流对于深入黑非洲的探险活动仅有一些有限的帮助。根据那些在指引下穿越广袤非洲的探险家所做的描述,非洲的河流是无法与密西西比河、圣劳伦斯河、伏尔加河、伊拉乌阿第河、布拉子普特拉河、恒河、印度河相媲美的。非洲河流的水量都很小。另外,尽管它们的流程与那些大河相同,但是,非洲河流在离开河口不远的上游处,中等吨位的船只就不能通航了。而且,在非洲河流的流程中,常能遇到一些洼地,有时还有在两岸之间将河流断开的瀑布,还有一些湍流,船只根本不敢在其中航行。这也正解释了为什么至今人们还没有开发中非这片地区的原因。 因此,约翰·科特的反对是值得考虑的,卡米不能对此漠然视之。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要摒弃卡米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毕竟是有实际意义的。 “如果我们遇到一股水流,”卡米说,“那我们就一直沿河而下,直到碰到阻止它前行的障碍……如果能够绕过这些障碍,那我们就绕过去……如果绕不过去,那我们再走别的路……” “这样,”约翰·科特,“我就不反对您的建议了,卡米,而且我认为,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沿着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前行是有可能到达乌班吉河的。” 好了,争论之后,现在只剩下两个字要说了,那就是: “上路!……”马克斯·于贝尔喊道。 他的同伴们也跟着他重复了一遍。 说到底,这个计划是很适合马克斯·于贝尔的:深入这片广阔的森林探险——这片森林至今还没有人穿越过,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不可穿越的……也许他能在这里最终找到3个月以来在上乌班吉河地区始终未寻觅到的非比寻常的事物呢!…… 第五章 行程的第一天 当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开始向西南方向前进时,已经是早上8点多钟了。 他们打算沿着那股注入乌班吉河的水流一直前行。可是,在何处才能碰到这股水流呢?……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股好像是要流向森林的水流在流经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之后,会不会折向东流而没有穿越森林呢?……还有,这股水流会不会因为有岩石和激流的阻挡而不能通航呢?……另一方面,如果这片广袤的森林真的无路可走,或者连野兽在荆棘丛中走出的道路都没有,那么,这几个步行者又怎样能在不用铁器或火烧的情况下开辟出道路呢?……在这片大型四足动物出没的地方,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能否穿过荆棘,越过藤条,找到可走的道路呢?…… 虽然,约翰·科特不让他跑得太远,可是朗加却总像一只灵巧的小白鼬一般跑在前面。当大家不到他时,便总能到他那嘹亮的声音: “从这儿走……从这儿走!”他喊道。 于是,3个人便沿着朗加刚刚走过的道路向他那边走去。 当大家在这座迷宫中需要辨别方向时,就要用上卡米的本能了。另外,透过树冠的缝隙,大家也能辨认出太阳的位置。现在是3月份,在正午时分,太阳几乎在天顶上。在他们所处的纬度地区,现在太阳刚好位于赤道上。 然而,由于森林中枝繁叶茂,因此,在这数千棵大树底下,只能透几束朦朦胧胧、半明半暗的光线。阴天时,这里几乎是漆黑一片;至于晚上,就更是黑得无法行走了。卡米打算让大家在夜幕降临之后、黎明到来之前休息,两天时则在树下避雨。他要求大家只有在上午或下午打猎后才能燃火烧烤猎物。这是因为,虽然森林里可能不会有游牧部落——大家目前还没有发现曾经宿营在森林边缘的那些土著的足迹——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因为点燃篝火而暴露自己。另外,要想烧烤猎物,只需几束燃烧颇旺的火苗就够了。在非洲这种气候条件下,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寒冷。 事实上,当探险车队穿越这片热带草原时,他们就已经感受到这里的热浪了,而在森林中,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却不会那么难受。虽然森林里的道路又遥远又难,可是这里的气候条件还是比较有利的。另外,只要夜里不下雨,借着白天的热气,在露天入睡是没有任何不便的。 在这片常年多雨的地区,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下雨。由于在这片热带地区常年刮信风,因而这里的气候通常变化不大:大量的水蒸汽汇集成云,然后再变为连续不断的降雨。不过,近一个星期以来,月亮周围的天空一直都很晴朗。由于月亮这个地球的卫星好像能够预报天气,因此,看来在半个月之内还不会有降雨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片森林的地势在靠近乌班吉河处呈现缓坡状。除了南面地区,这里并没有很多沼泽地。这里的土地坚硬,长有又高又密的草丛,在野兽不曾走过的地方,道路很难走。 “哎!”马克斯·于贝尔说道,“真遗憾!我们碰到的那些大象没能深入到这里来!……它们能折断藤条、穿过荆棘、踏平小路、撞倒矮树……” “那我们就有路可了……”约翰·科特说。 “那是肯定的,”卡米认同道,“可我们还是满足那些由水牛和犀牛所开辟的道路吧……它们到过的地方,我们都有路可走。” “而且,”卡米接着说,“这些水牛和犀牛是很有用处的。我们还能借着它们来变换一下单调的烤肉食谱。” “由于卡米经常穿越刚果和喀麦隆的森林,因而他对中非的这些森林都了如指掌。从这时起,我们就会看到,他对生长在这片森林中的如此之多的树种是何等熟悉。约翰·科特对植物界这奇妙的树种研究非常感兴趣,他对刚果河与尼罗河之间品种繁多的显花植物也颇为着迷。 这里生长有高大的罗望子树,奇高的含羞草,以及高达150法尺的猴面包树。有一些大戟科树高达2、30米,它们的树枝带刺,树叶宽6到7法寸1,树皮为双层,其中含有乳状物质。这种树的果实在成熟时,果核会裂开,核内16个小方格中会喷射出种子。另外,如果卡米不具备辨认方向的本能,那么他完全也可以依靠一种名为“西尔菲闹姆·拉西那多姆”的树来判断方位。因为这种小灌木根部那些卷曲在一起的叶子总是一面朝东另一面朝西的。 1法寸:法国古长度单位,等于1/12法尺,约合27.07毫米。——译者注 不错,如果一个巴西人迷失在这片森林深处时,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正行走在亚马逊流域的原始森林里呢。在马克斯·于贝尔诅咒着那些树上的低矮灌木丛时,约翰·科特却只顾着欣赏这块碧绿的立体挂毯了。这里长着无数“弗里尼约姆”树和“阿尼约姆”树,另外还有20余种蕨类植物。哦!这么多树种!有的树木质坚硬,有的则木质稍软。不如斯坦利在《黑非洲之旅》中记载的,与多针树和冷杉的北极地区不同,这里的树木质地较为柔软。当地土著只需用这些树的宽大枝叶来修建临时休息的小茅屋就足够了。另外,这片大森林中还有大量柚树、鸡腰果树、绿心树、铁树,以及木质不会腐烂的洋苏木、乔木状的芒果树,堪与东非最漂亮的树相媲美的假挪威槭、野生橘树,树干像刷过石灰浆一样雪白的无花果树、高大的”木帕芙”树等等丰富的树种。 这些生长在湿热气候下的树木间距并不是很密,因此它们的树叶可以自由生长,不致于相互影响。如果探险车队的牛车那些厚度为一法尺的卷缆饰没有张开,那么,这些牛车甚至也能从中通过。千万条无止境的藤条像蛇一样盘绕在树干周围。树枝恣意地交错生长,或拧在一起,或弯垂成弓形,宛如无穷无尽的花彩装点在大树或是荆棘丛中。森林里,没有一根树枝不是与其他树枝互相交错的,没有一棵树干不是通过长长的藤条与其他树干穿连在一起的——这些藤条有的一直垂到地面,好像钟乳石一般!没有一棵树的树皮不是布满了又厚又滑的青苔——青苔上爬满了上千种翅膀上带有金点的昆虫! 在这蓊蓊郁郁的森林中,人们还不时能听到几声小鸟的啁啾或是猫头鹰的叫声。从早到晚,森林里的鸣唱声和嘶喊声不绝于 耳。 鸣唱声是从无数只小鸟口中发出的华彩句和颤音,它们宛如夜莺的歌声,比战舰上海军下士所吹出的哨音还要更多样、更尖锐。置身于这个由鹦鹉、戴胜、猫头鹰、鼯鼠、乌鸪以及栖息在高枝上如同蜜蜂一样众多的蜂鸟组成的鸟类世界中,其喧嚣程度该是可想而知的…… 而至于那不谐调的嘶喊声,则是由森林中不同种类的猴子发的。它们是灰毛狒狒、长毛瘦猴、黑猩猩、山魈,以及非洲猿类中最凶猛、最可怕的大猩猩。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可能是这些猴子在森林深处发现的第一批人类。可是,这些群居的猿猴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们表现出任何敌意。我们的确有理由相信,从没有人类在这片森林中探险,因为这些猴子对卡米他们有的只是好奇之心而非愤怒之情。而在刚果和喀麦隆的其他地区情况就不同了。人类早就到过那里。那里的猴子对那些在成百队土著或非土著帮助下的猎象者毫不陌生。这些猎象者的暴行是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而那些猴子正是他们暴行的见证人。 继午休之后,卡米他们在晚上6点钟又开始休息了。路很难走,到处都是交错盘绕在一起的藤条。将它们折断或是砍断需要花费很大气力。不,有很大一部分道路水牛都走过,在荆棘丛后偶而还能看到几只——尤其是一些个头颇大的“翁雅”。 这些反刍动物一点儿也不可怕。不过,由于它们力大无比,因而那些猎人在打猎时也要防备避免被它们撞倒。猎杀水牛的最可靠方法就是:将子弹打在水牛的两只眼睛之间,位置不要太低,这样才能引起致命的伤痛,最终致水牛以死地。 由于这些“翁雅”常离他们很远,因此,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还从没有机会与它们较量过呢。另外,由于他们还有羚羊肉。所以目前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要节约弹药而不是打猎。除非是为了自卫还击或是为了猎取每日的食物,否则他们不能在路上浪费一枪一弹。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小块空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卡米要求大家在一棵高于周围其他树木的大树下停歇。这棵大树的树冠是灰绿色的,离地面大约有6米,点缀在枝叶间的白色绒花,好像雪花一般垂落在银白色的树干周围。这是一棵非洲棉,其根部呈拱形,人可以躲藏在其中。 “一张铺好的床!……”马克斯·于贝尔喊道,“当然,这床没有弹簧床绷,可它有棉花床垫,而且我们是第一批使用它的人!” 卡米带了大量火绒,他用打火机将它们点燃,做了一顿与早餐和午餐颇为相似的晚饭。他们由于不幸失去了在旅程中代替面包食用的饼干——他们只能面对这个现实,难道不是吗?因此,他们现在只能满足于吃烤肉。当然,他们对于烤肉还是很有胃口的。 用完夜宵,约翰·科特在钻到棉树根下睡觉之前对卡米说: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一直在朝西南方向走……” “是的,”卡米回答,“每当我能看到太阳时,我都要确认一下方向……” “您估计我们今天走了多远……” “四、五古里吧,约翰先生。如果我们按这个速度继续前进,那么,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抵达乌班吉河沿岸。” “太好了,”约翰·科特接着又说,“预先估计一下不走运的事,是不是要谨慎一些?……” “但也要预计一下走运的事,”马克斯·于贝尔插进来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能碰到几股水流,这样我们不用费力就可以顺流而下了……” “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可能,我亲爱的马克斯……” “这是因为我们向西走的还不算太远,”卡米肯定地说,“如果明天……或是后天……我们就能碰到水流的话,我肯定会非常吃惊的……” “假设我们肯定不会遇到河流,”约翰·科特反驳道,“如果我们在今后30多天的旅程中碰到的困难不会比今天更难以克服的话,那么,那些像我们一样的非洲猎手就不用惧怕这片森林了!” “还有,”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我怕这片神秘的森林中根本没有神秘的事物!” “那可太好了,马克斯!” “那就太糟了,约翰!——现在,朗加你去睡觉吧……” “好的,我的朋友马克斯,”孩子回答到,在整整一天的行程中,朗加一直没有落在大人后面,现在他又累又困,眼睛早就睁不开了。 因此,得让朗加躺在棉树根部最好的角落里。 卡米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守夜。这次,他的两个同伴们都没有答应。尽管空地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可是他们3个人还是准备每人轮流值夜3个小时。谨慎要求他们一直守到天亮。 当马克斯·于贝尔值第一班的时候,约翰·科特和卡米都在那片坠落在树下的白绒花上睡着了。 马克斯·于贝尔手持装满子弹的卡宾枪,身子靠在树根上,沉浸在这美丽的夜色中。森林深处,白天的一切渲嚣之声都停止了。 在树叶之间只能听见有规律的呼吸声——这是熟睡的大树发出的声音。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中,月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曲曲折折的银白色斑纹。在空地那边,月光倾泻在低矮的草丛中。 马克斯·于贝尔深深陶醉于这首大自然的诗歌之中。毫无睡意的他品味着、欣赏着,有时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此时此刻,难道他不是唯一生活在这个植物世界中的人吗?…… 植物的世界,他正是将乌班吉这片大森林想象成了一个植物 的世界!他这样想着:“如果一个人想揭开地球的最新秘密,他是不是一定要到地球的极点去发现呢?……可是,探险极地需要付出很大代价,人们会碰到可怕的危险、会遇到也许是根本就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即使这样,人类为什么还要去极地探险呢?……这会有什么收获呢?……这样我们可以解决气象、电以及地球磁场的问题!……而我们这次探险值得我们在南北极探险遇难者的名单上再添上新名字吗?……与在北冰洋和南极洲探险相比较而言,在这片无境止而且几乎是不可穿越的大森林中探险,难道这不是更有用、更新奇吗?……嗨!在美训、亚洲、非洲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大森林吗?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先驱想过要来这里探险,也没有人有勇气穿越这片未知的森林……不是至今还没有人像前人揭开多多娜城1老橡树的秘密那样为这里的大树解谜吗?……那些神话学家将想象中农牧神、林神、山林女仙、树精山水仙女的树木移植到这里,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很有道理吗?……另外,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难道不是有大量适宜生长在这种环境下的未知生物吗?……在古代高卢时期,外高卢1地区不是有许多没有完全开化、但却有着各自的风俗、习惯、特点的民族吗?例如凯尔特人、日尔曼人、利古尔人,以及成百个部落、城市与村落吗?强大的罗马人难道不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些民族藏身的森林划定界限吗?” 1多多娜城:埃皮鲁斯(古希腊地区名,位于现在阿尔巴尼亚南部和希腊西南部)的一座古城。该城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宙斯神庙。传说宙斯通过圣林中的橡树的响声来传达他的圣谕。 1外高卢:历史上罗马人对阿尔卑斯山以北广大地区的称呼。 马克斯·于贝尔就这样幻想着。 确切地说,在非洲这片赤道地区,难道传说中不是曾经讲述过一些几乎是完全想象出来的人物吗?…经由施万弗特2和朱恩克3鉴定,难道乌班吉河这片森林在东面不是与尼昂—尼昂人的领地毗邻吗?这些长着尾巴的尼昂—尼昂人千真万确是没有尾骨的……在伊图里以北的地区,难道亨利·斯坦利不是发现了身高不足一米的俾格米人4吗?这些小矮人身体非常结实,皮肤细腻且有光泽,他们的双眼像羚羊的大眼睛一样温柔。英国传教士艾伯特·里德就曾在乌干达和卡班达之间的地区,大约有10000多个属于俾格米人种的邦比斯底人,他们在部落族长的带领下藏在枝叶下或栖息在大树上……在离开伊波托之后,斯坦利在恩杜库尔鲍查树林中,不是整整穿越了5个在前一夜被利利皮特人遗弃的村落吗?……另外,斯坦利不是还碰到了身高不足130厘米的乌昂布提人、巴提那人、阿卡人、巴棕古人吗?这些人有的只有92厘米高,他们的体重还不到40千克……可是,这些部落的人却在智力、灵巧、好战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其他民族,他们带着小巧的武器,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惧怕他们3分。上尼罗河流域的农牧居民也十分害怕这些部落…… 2施万弗特:德国银行家(1836—1925)曾在尼罗河沿岸地区探险。 3朱恩克:德国工程师(1859—1935)他于1915年制造出了第一架完全是金属结构的飞机。 4俾格米人:非洲北部的古老居民。——译者注 就这样,马克斯·于贝尔的头脑里充满了幻想,充满了对奇特事物的憧憬,他一直坚持认为乌班吉这片大森林里肯定会有奇异的人种,人种志学者毫不怀疑他们的存在……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碰到像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一样只有一只眼睛的人种呢?为什么我们不会碰到长着象鼻那样长的鼻子,我们可以将他们归类于长鼻目或是大象科的人种呢?…… 马克斯·于贝尔就这样沉浸在这半科学半虚构的幻想里,他都有些忘了自己守夜的职责了。敌人靠近时可不会弄出任何声响去叫醒卡米和约翰·科特进行还击的……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嗨!……谁?……”他惊跳了起来。 “是我,”约翰·科特对他说,“可别把我当成乌班吉地区的野人!——有什么可疑的吗?……” “没有……” “该你去休息了,我亲爱的马克斯……” “好吧。如果一会儿在睡觉时我做的梦能比得上我刚才所做的白日梦,那我不惊奇才怪呢!” 这一段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在约翰·科特和卡米值夜时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第六章 一直向西南方向前进 第二天,3月11日,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完全从前一天的疲劳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做好准备打算迎接第二日行程的困难。 离开棉树时,他们围绕空地转了一圈。充斥在林间的无数只鸟儿鸣着颤音,拖着长音,和成一首震聋发聩的乐曲向他们致意。鸟儿的歌唱甚至能让帕蒂1等意大利技艺精湛的歌唱家自吹弗如。 1帕蒂:意大利女歌唱家(1843—1919),她在巴黎歌剧院演唱莫扎特·罗西尼、威尔第的歌剧时大获成功。——译者注 在上路之前,明智的做法是吃点早餐。早餐只有几块冷羚羊肉和卡米用葫芦从左边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溪中打来的溪水。 开始,他们一直向右走在有几道初升的阳光透进的树冠下。这个方向是经过仔细辨认才选定的。 显然,森林的这片地区常有强壮的4足动物出没,各个方向都有它们的足迹。事实的确如此,他们在上午发现了几只水牛,甚至还看见了两只站在远处的犀牛。由于这些家伙毫无攻击他们的意愿,因此他们4个人并没有必要浪费子弹去击退这些动物的进攻。 他们一行4人走了足足有12公里,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停歇下来。 约翰·科特打到了一对生活在森林中的大鸨,这种飞禽腹部的羽毛呈黑色,如煤玉一般。当地土著对这种鸟肉推崇备至。在这一天的午餐中,美国人约翰·科特和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对此也深有同感。 “我提议,”马克斯·于贝尔开口了,“咱们今后用烤飞禽代替烤羚羊……” “这可再简单不过了,”卡米赶忙应道。 几个人将其中一只大鸨拔去羽毛、掏空内脏,然后将它穿在一根小棍上,在噼啪作响的烈焰上烤得香嫩可口,随后4个人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卡米和同伴们重新上路了,这时的道路要比前一天难走得多。 向西南方向前进的过程中,动物留下的足迹少多了。他们得在茂密的荆棘丛中和藤萝中开辟道路。藤萝枝枝蔓蔓,盘绕成结,须用砍刀砍断方可。碰巧,他们又赶上了一场连续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雨。然而,由于枝叶非常浓密,地面上仅仅落下了若干雨滴。不过,在一块空地处,卡米就能用他那个空葫芦接满雨水了。为此,大家都感到非常高兴。卡米曾经在草丛中寻找一条小溪,但没能找到。草丛中鲜有动物出没,也少有可行走的道路。 “没有一点迹象表明这附近有一股水流,”当大家在晚间停下来休息时,约翰·科特宣布说。 于是,大家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条在小山丘附近流淌的水流肯定是沿着森林外围的边缘流走了。 然而,现在走的方向却是不容修改的,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证明:沿这个方向,肯定能抵达乌班吉流域。 “虽然,”卡米观察后说道,“我们前天在宿营地看到的那股水流没有流经这里,但也许我们沿这个方向还有可能发现另外一条河流呢!” 3月11日到3月12日的这一夜可不是在一棵棉树根下度的。这是一棵高大的“邦巴克斯”树,它那高达百余法尺的匀称树干耸立在铺有厚厚的植物地毯的地面上。 他们像前一夜那样轮流值夜。他们的睡眠最多也只会被几声水牛和犀牛的哞哞叫声所打扰。大家根本不用担心在这夜间的合唱声中会夹杂狮子的低吼声,因为这种可怕的野兽是不会出没于中非这片森林里的。它们生活在纬度更高的地区,其活动范围在刚果以北和苏丹以南这片濒于撒哈拉沙漠的地带。而这里厚厚的荆棘丛则不适宜这些唯我独尊、喜爱自由的百兽之王——之王而非君主立宪制度下的国王生活。它需要更广阔的空间和日照充足的平原,只有在这些地方,它们才能自由自在地驰骋。 这一夜,他们既没有听到水牛的哞哞叫声,也没有听到河马的呼噜声——这是很遗憾的。为什么呢?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如果能够碰到这种水陆两栖动物,那么,这将意味着水流就在附近不远处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时,他们便出发了。马克斯·于贝尔放枪打死了一只个头像驴、确切地是像斑马那么大的羚羊。斑马的个头介于驴和马之间。这是一只“奥里克斯”羚羊1,它全身那红葡萄酒色的毛皮上规律地点缀着道道黑色斑纹,斑纹从颈部一直延伸至后臀部。这只羚羊腿部的毛色偏白,上面点缀着黑色斑点,黑色的尾巴还不时扫着地面。在它的颈下喉部也有一簇黑毛。这只漂亮的羚羊头上长着一对一米长的犄角,根部有30多个小环圈。这对犄角优雅地向外侧稍微弯曲,呈现出一种大自然中少见的对称性。 “奥里克斯”羚羊的这对犄角可以用作防御武器,使它们甚至能够抵御非洲北部或中部地区狮子的进攻。可是这一天,这头被猎手瞄准的羚羊却没能逃过向它打来的这漂亮的一枪。子弹穿过它的心脏,羚羊一下子便被击中了。 这样一来,他们几天都不愁没食物可吃了。卡米负责将肉撕成碎块。朗加要求和他一起干活,这项工作持续了一个小时。工作完成之后,他们继续开始新的旅程。 “哦!我的天哪!”约翰·科特说道,“我们在这里可以弄到最便宜的肉类,只要花上一颗子弹就行了……” “当然条件是必须身手敏捷……”卡米补充说。 “尤其还要运气好,”马克斯·于贝尔又加了一句。他比他的同行们——一般的猎手要谦虚多了。 虽然一直到现在,卡米和他的同伴们都还只是为了打猎才开上几枪,可是在这一天,他们却不得不开枪自卫了。 在整整一公里距离之内,卡米都认为有必要开枪击退一群猴子的进攻。这群猴子忽左忽右不停地移动着,有的在树枝间窜跃,有的则在矮树丛中蹦跳、跨越,其灵活程度恐怕连最灵活的体操运动员看了都要嫉妒。 这里面有好几种大个头的4足动物。比如那3种不同颜色的狒狒,就连某些野兽见到它们都会惧怕3分。黄的像阿拉伯人,红的如美国远西地区的印第安人,黑的则像卡褐里人1。还有在那里扮鬼脸的“高罗布”猴2,这些可是猴子中的真正纨绔子弟,它们是猿王目中体态最优雅的一类。“高罗布”猴不停地用爪子梳理、抚摸着它们这身白色的毛皮,怪不得它们因而得名“穿披肩的高罗布猴”呢。 1“奥里克斯”羚羊:属于撒哈拉特产的马尾羚——译者注 1卡褐里人:17、18世纪的地理学家称非洲赤道以南的邦国人为卡褐里人。 2高罗布猴:非洲的一种猴子,手指很短,毛长且如丝般光滑,属于瘦猴的一种。 这群猴子在中午时分聚集在一起用毕午餐之后,于下午2点钟便散开了。而此时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卡米和朗加也踏上了一条一望无际的较为宽敞的道路。 虽说他们应该庆幸找到了一条非常好走的小路,可是,他们在这条路上碰到的动物就颇令人遗憾了。 他们了没多远便听到两头犀牛长长的低吼声,此时还不到下午4点钟。卡米一点儿也没搞错,他要求同伴们停下来。“这些犀牛可是些难缠的家伙!……”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斜挎在肩上的卡宾枪。 “非常难缠,”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它们只不过是些食草动物……” “但却是危险的食草动物!”卡米补充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约翰·科特问。 “我们试着在经过它们时不要被它们发现,”卡米建议道,“或者至少我们应该在这些坏家伙走过时藏起来……也许它们不会发现我们?……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做好开枪的准备,因为一旦我们被发现时,它们会袭击我们的!” 几个人检查了他们的卡宾枪,看看子弹是否已经上膛待发。然后,4个人走出小道,藏入小路右边厚厚的荆棘丛中。5分钟之后,低吼声更大了,此时出现了两头巨大的、全身几乎毛的“凯特劳拉”种犀牛。它们大踏步地走着,高昂着头,臀部还有一条卷曲的尾巴。 这种动物身长近4米,竖着两只耳朵,四肢又弯又短,口鼻部有一只角,可以用于攻击。犀牛的下颌非常坚硬,甚至在它咀嚼长有硬刺的仙人掌时也丝毫不会有所损伤,就好像驴子咀嚼蓟、飞窜、起绒草等有刺茎的菊科植物那样轻松。 两头犀牛突然停了下来。卡米的同伴们知道自己被了。一头犀牛——这头巨型家伙的皮肤既粗糙又干燥——靠近了荆棘丛。 马克斯·于贝尔举枪瞄准了它。 “不要打它的臀部……而要打头部……”,卡米向他嚷道。“砰”!一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第2下、第3下。可是子弹很难穿透犀牛的厚皮,所有的子弹都没有命中。 枪的响声并没有吓退犀牛,相反它们此时却正准备穿过荆棘丛。 显然,荆棘丛并不能阻挡住这样的庞然大物。顷刻之间,一切就被它们破坏、摧毁、踏平了。刚刚从平原的象群脚下脱险的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此番面对大森林中的犀牛,他们是否在劫难逃?……不管是那种长着长鼻子的厚皮动物,还是眼前这两头长着角的厚皮动物,它们在凶猛程度上是不相上下的……而且,这里可没有当初可以挡住大象飞奔前进的那几棵大树了。如果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试图逃跑的话,那他们肯定会被犀牛追上的。况且,这里的藤萝也一定会阻挡他们奔跑,而犀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踏过。 然而,在这片矮林中却长着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如果能够爬到树顶,也许它还能充当避难的栖身之地。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又得像在长着罗望子树的小山丘上那样爬树了——尽管当时他们上树后的结局是悲惨的。那么,这回上树会不会有更多成功的可能呢?…… 也许吧,因为这棵猴面包树不仅高大而且粗壮,它可以抵挡得住犀牛的进攻。 是的,这棵猴面包树一直到地面以上50法尺的高度才开始生长枝杈。可是,它那粗壮得像南瓜一样的树干上却没有一处突起,人的手和脚根本找不到一处可以支撑上攀的地方。 卡米明白,他们根本不可能爬到树杈上。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明白这一点,他俩等着卡米拿主意。 这时,路旁那簇荆棘丛晃动了起来,一颗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 第4下卡宾枪响了起来。 约翰·科特并不比马克斯·于贝尔运气好。子弹打到了犀牛的肩部,但并没有深入进去。犀牛由于疼痛更加愤怒了,它发出了更为恐怖的吼声。然而,它却丝毫没有后退,反而凭着不可阻挡的猛劲冲向刑棘丛。此时,另一头犀牛则躲了卡米放的一枪,也准备紧随其后进攻他们。 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卡米都来不及重新将子弹上膛了。要想四散逃开,躲进树丛中为时已晚。自卫的本能使得他们3人还有朗加一起躲到了那棵底部周长不下6米的猴面包树后。 可是,如果当第一头犀牛来到树下时,第二头犀牛也同时赶到围住大树,那么,他们该如何躲避两头犀牛的围攻呢?…… “见鬼!……”马克斯·于贝尔叫道。 “上帝啊!”约翰·科特嚷道。 不错,如果上帝不助他们一臂之力的话,看来他们此番的确应该放弃逃生的希望了。 在犀牛的猛烈冲撞下,猴面包树从上到下一直到根部都晃动了起来,就好像要被连根拔起一样。 突然,那头盛怒的犀牛一下子停了下来。原来,猴面包树的树皮上有个裂口,它的角刚好像伐木工人的楔子一样插进树干约有一法尺深,拔不出来了。它徒劳地用力猛地向外拔,它的身子由于过度用力甚至躬成了拱形,可是仍然无济于事。 此时,另一只刚刚愤怒地踏平了荆棘丛赶到的犀牛也停了下来。它们那惊恐万状的样子,我们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卡米先在树下匍匐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绕着大树走了一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快跑……快跑!”他几乎是立刻喊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拔腿就跑,他们甚至还没听到卡米的喊声呢。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来不及询问为什么,便拽着朗加在高草丛中飞快地逃窜。令他俩极为惊讶的是,犀牛并没有来追赶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足足跑了5分钟,他俩才在卡米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约翰·科特一喘过气来便问道。 “那头犀牛没法把自己的角从树干里拔出来……”卡米回答。 “太棒了!”马克斯·于贝尔嚷了起来,“这可真是犀牛中的克罗 托纳城1的米隆2啊……” 1克罗托纳城:意大利城市名,田径运动员米隆的故乡,毕达哥拉斯曾在这里居住。 2米隆:希腊运动员(公元前6世纪),是毕达哥拉斯的学生兼女婿。因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多次获胜而著名。一次,他试图拔起一棵大树,但由于胳膊卡在树干的缝隙中不能拔出而被野兽咬死。——译者注 “它的下场肯定会和这位奥运会英雄一样!”约翰·科特加了一句。 卡米可并不想知道有关这位古代著名田径运动员的轶闻,他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这下可好了……安全了……可我们却白白浪费了4、5发子弹!” “更遗憾的是没能杀了那家伙……它可以当作我们的食物呢,要是我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错,”卡米肯定地说,“尽管它的肉有一股强烈的麝香味……不管它了……” “让它爱怎么把角拔就怎么拔吧!”马克斯·于贝尔结束了话题。 现在若要回到猴面包树是不明智的,因为那两头犀牛的吼声一直都在树丛间回荡。4个人绕了个圈子回到小路之后便重新上路了。将近6点钟时,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脚下歇了下来。 第二天没发生任何事。他们在路上也没有碰到更多的困难。 沿着西南方向他们一共走了30多公里。至于那股马克斯·于贝尔迫不及待地盼望它出现,而且卡米又那样确凿地加以肯定的水流,却仍然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吃完晚餐——总是那头荒漠地巴的羚羊肉,他们4个人便开始歇息了。不幸的是,这十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全被数千只大大小小的蝙蝠给扰乱了,直到拂晓它们方才离去。 “这么多蝙蝠,的确太多了!”马克斯·于贝尔抱怨说。在度过了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之后,于贝尔一边站起身,一边还在打着哈欠。 “可不能抱怨……”卡米说。 “为什么呢?……” “因为与这些蝙蝠打交道可比遇上蚊子要强多了,那些蚊子至今还没骚扰过我们呢。” “卡米,最好的情况是同时避免接触这两种动物……” “蚊子我们是躲不过的,马克斯先生……”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会遭到这些可恶的昆虫袭击呢?……” “在靠近河流时……” “河流!……”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以前我一直都相信能遇到河流,可现在我却不敢相信了!” “您错了,马克斯先生,也许它就在不远处呢!……” 事实上,卡米已经注意到土质的些许变化了。从下午3点钟开始,他的观察就越发得到了证实,森林的这片地区显然要比其他地方潮湿许多。 这里到处都有一滩滩长着水生植物的水坑。在这里,甚至还可以猎取一种名为“果加”的野鸭,它的出现意味着不远处就有一股水流。同时,随着太阳渐渐落入地平线下,他们还能听到青蛙的鼓噪声。 “要么就是我完全搞错了……要么蚊子就离我们不远了……” 在剩下的这段行程中,道路非常难走,路上长满了在湿热气候下极易生长的无数显花植物。这里的树木有一定的间隔,并没有许多藤萝缠绕在上面。 在向西南方向前进的过程中,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不能对森林这片地区所呈现出的变化视而不见。 然而,尽管卡米曾经作出过断言,可是,大家在这个方向还是未发现任何波光粼粼的水流。 不过,随着逐渐出现的地面坡度,水坑的数量也越越多。大家必须格外小心才能不陷进去。而一旦陷入水坑,就别想不挨蚊虫的叮咬。 水坑里糜集着数千只蚂蟥。而在水坑表面,则爬满了许多大个的多足纲昆虫,这些令人生厌的属于节肢动物门的昆虫体色微黑,足为红色,那样子让人一见便极度恶心。 然而,这里数不胜数的金光闪闪的蝴蝶,体态优雅的蜻蜓却足以令人大饱眼福。而那些在水坑边嬉戏玩耍的松鼠、麝猫、梅花雀、寡妇鸟和翠鸟又该是何等可口的美餐啊! 另外,卡米还发现灌木丛中不仅飞舞着胡蜂,而且还有无数舌蝇。万幸的是,他们只需提防胡蜂的刺,而无须担忧被舌蝇叮咬,因为舌蝇的毒汁只会对马、骆驼、狗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对人和野兽则无伤大雅。 4个人就这样一直向西南走到晚上6点半钟,这段行程的确是既漫长又累人的。当卡米为大家挑好了一处可供夜间休息的好地方时,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却听到了朗加的喊叫声。 当大家听到朗加的竭力呼喊时,这个小家伙又像往常那样跑到前面去了。他是否碰到野兽了?……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朝他那个方向跑,他们做好开枪的准备……然而他俩立刻就放下心来。 只见朗加爬上了一棵倒在地上的巨大树干,伸着手指向一块空地高声重复着: “河……河!” 卡米跑过来,约翰·科特只对他说了一句: “是我们期待的那条河。” 在距此处半公里的一片宽阔的少林空地上,蜿蜒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面上反射着落月的余辉。 “我认为咱们应该在那儿宿营……”约翰·科特建议道。 “是的……在那儿……,”卡米也赞成这个建议,“这条河肯定能把我们带到乌班吉河去。” 的确,要建造一个木筏顺流而下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在抵达河岸之前,他们必须先穿越一片非常泥泞的土地。 在这片赤道地区,黄昏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当卡米的同伴们在河岸一块高地上停下来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了。 这块高地上的树木很少,而河流的上游和下游处却长满了茂密的树丛。 至于河流的宽度,约翰·科特认为大约有40多米,这条小溪的水流不是很喘急。它可不是一条普通的小溪,相反却是一条颇为重要的支流。 现在,明智的做法就是等天明再分辨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于是,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是要找一处干燥的地方过夜。卡米找到了一处四周均是岩石的低凹处,好像是在河岸的钙质高地上凿出的一个岩洞,刚好能够挤下他们4个人。 他们4个决定先把剩下的烤肉当作晚餐吃掉。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点火,以避免招来其他野兽。在非洲的河流里有许多鳄鱼与河马。如果它们恰好在这条河流中出没——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么他们4个是无法抵抗鳄鱼或河马的夜袭的。 不错,若在岩洞口点燃一堆篝火,那么,篝火燃起的浓烟就可以驱散这块高地脚下成群的蚁子。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宁愿挨蚁子或者其他令人讨厌的昆虫叮咬,也不愿落入鳄鱼那巨大的下颌中。 头几个小时是约翰·科特守在洞口值夜。此时虽然有嗡嗡飞舞着的蚁子,可是他的同伴们却早已沉入酣睡之中了。 在他值夜的这几个小时中,虽然约翰并任何可疑的迹象,可他却好几次听到一个哀怨的声音,好像是从人的口中说出的一个单词…… 这个词的发音是“恩高拉”,在当地土著的语言中是“母亲”之意。 第七章 空笼 多亏河岸高地的这一自然地理条件,才使得卡米适时地找到了这处岩洞,他们怎能不为此而感到高兴呢?岩洞内地面上的细沙非常干松,它的侧面和顶部都丝毫没有潮湿的迹象。幸亏有这处栖身之地,卡米他们4个人才得以躲过那场一直下到半夜的倾盆大雨。在建造木筏所需要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岩洞可以算是一个可靠的栖身之所。 一股强风从北方吹来。几道初升的阳光照亮了天空,预示着这又将是炎热的一天。也许卡米和他的同伴们会怀念5天来他们走过的那些树荫吧。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好心情。这条河流应该是乌班吉河的支流,卡米他们可以沿河毫不费力地航行约400公里直抵该河注入乌班吉河的入口处。这样,剩下的四分之三旅程将可以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下完成了。 以上是约翰·科特根据卡米为他提供的数据得出的较为精确的计算结果。 他们向左右——即南北方向——张望了一下。 在河流上游,几乎一直是笔直流淌的水流,在距此一公里处消失在大树丛中。 而离此处500米的河流下游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河流正是在这个地方突然折向东南流去的。从这个拐弯处开始,森林才又重现出它通常的茂密景致。 确切,河流石岸的这片空地是一片广阔的沼泽地。在对岸起伏不平的高地上,茂密的树木鳞次栉比。旭日照射下的树冠映衬在这远处的地平线上。 河床中充满了清澈见底的河水。河水携带着朽木、荆棘丛以及两岸被水流冲刷侵蚀的草堆缓缓流动着。 约翰·科特首先想到了他值夜时在岩洞附近听到的那个单词“恩高拉”。于是,他仔细地观察着,看着是否有人在附近游荡。 有时,一些游牧部落也许会沿此河顺流而下直抵乌班吉河,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出现的。另外,在这片向东一直延伸至尼罗河源头的巨大森林中,很有可能有一些游牧部落会在这里游荡或者会有一些足不出户的部落居住在这里。 约翰·科特在沼泽地附近以及河流两岸都没有发现任何人。 “刚才可能是幻听,”他这样想着,“我很可能睡着了一小会儿,我肯定是在梦里听到的这个词。” 因此,他并没有对同伴们提起此事。 “我亲爱的马克斯,”他于是问道,“你曾怀疑这条河流的出现,为此你有没有向我们勇敢的卡米道歉呢?他可一直是坚持认为这条河会出现的……” “约翰有理由责怪我,不过我很高兴刚才是我错了,因为这条河流能够将我们毫不费力地带到乌班吉河去……” “毫不费力……这我可不能肯定,”卡米说,“也许会碰到瀑布……或是湍流……” “让我们凡事均往好处想吧,”约翰·科特说,“我们一直在寻找一条河流,现在我们找到了……我们曾想着建造一个木筏,那么现在就动手吧……” “从今天早晨起,我就会开始这项工程,”卡米说,“约翰先生,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 “当然,卡米。在我们工作的时候,马克斯肯定会愿意为我们提供食物的……” “这可是最紧迫的事,”马克斯·于贝尔强调说,“现在什么吃的也没有了……朗加这个小馋猫昨晚就把食物都吃光了……” “我?……我的朋友马克斯!……”朗加辩解着,他以为马克斯是当真在责怪他呢。 “哦,我的孩子,你知道我这是在开玩笑啊!……来吧,和我一块儿去……我们沿着高地一直走到河流的拐弯处。一边是沼泽地,一边是河流,两边的水生动物肯定少不了,谁知道呢?……也许能捕到几条鲜嫩的鱼来换换口味……” “您可得小心鳄鱼……还有河马,马克斯先生,”卡米提醒道。 “哦!卡米,来一只烤得正是火候的河马腿,我想大家该不会拒绝吧?……这样一种性情温和的动物……不如说它是淡水里的猪……它的肉质怎么会不鲜美呢?……” “性情温和倒是有可能的,马克斯先生,但是,当人将它激怒时,它发起火来可够恐怖的!” “不过,如果不冒点儿险,我们又怎能吃到河马肉呢?……” “好了,”约翰,科特补充道,“假如你一旦发现险情,你就赶快跑回来。小心点儿……” “放心吧,约翰。——来吧,朗加……” “去吧,我的孩子,”约翰·科特说,“别忘了,我们把你的朋友交给你了!” 做了这样一番交待之后,我们可以确信马克斯·于贝尔是不会发生什么不幸的,因为朗加会照看好他。 马克斯·于贝尔拿起他的卡宾枪并检查了一下子弹夹。 “请节约您的子弹,马克斯先生……”卡米说。 “尽量吧,卡米。可是,大自然虽然在非洲的大森林里创造出了可以代替黄油面包食用的树木果实,可它却没有创造出天然的子弹夹,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否则,我们就可以像一路捡无花果和椰枣那样拾取子弹了!” 马克斯·于贝尔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说完,他便与朗加一起沿着高地下面的一条小道远了——很快,他们便走出了卡米和约翰的视线。 待他们走后,约翰·科特和卡米便开始寻找适宜建造木筏的木材。虽说他们只能建造一只非常简陋的木筏,可他们至少也得先材料找齐才行。 他们两人只有一把小斧子和两把小刀。用这样的工具,他们怎样才能砍倒森林中的参天大树呢?甚至那些稍矮的树木也不可能啊……于是,卡米打算利用藤条落在地上的树枝捆起来,然后在树枝上铺上由泥和草构成的船板。一只长12法尺、宽6法尺的木筏就足以承载3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当然,在吃饭或夜间休息时,他们4个人还是要下船上岸的。 在这片沼泽地上耸立着一些含有树脂的大树,另外,地面上还有许多由于年老倒地、被风刮倒或是被闪电击倒的大树。前一天晚上,卡米就曾许诺要将这块地上各种有用的材料都收集起来用于建造木筏。他把这个打算告诉了约翰,约翰答应和他一起干。 沼泽地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平静。约翰·科特和卡米向河流的上游和下游望了最后一眼便上路了。 他们仅仅走了百余步就发现了许多可以漂浮起来的木料。当然,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如何将这些木料拖回到高地脚下。如果两个人实在拖不动这堆木料,那么他们就只能等那两名猎手回再了。 在此期间,他们两人都相信马克斯·于贝尔肯定会收获颇丰的。他们刚刚听到一声枪响,而马克斯敏捷的身手足以令人相信这一枪没有白打。毫无疑问,由于他们有足够的弹药,因而在离乌班吉河400公里或者甚至更远的这段旅程中,他们一行4人的食物是能够有保证的。 然而,当卡米和约翰·科特正忙着挑选最好的木材时,他们却听到了马克斯·于贝尔发出的喊声。 “这是马克斯的声音……”约翰·科特说。“是的,”卡米回答说,“而且还有朗加的声音。” 没错,在成熟的男性声音中还夹杂着儿童的尖叫声。 两个人重新穿越沼泽地,来到岩洞上面的那个小鼓包上。从这里,他们向河流下游望去,只见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正停在高地上。在他们周围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物。而且,他们俩作出的手势只是招唤约翰·科特和卡米过去,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的神情。 卡米和约翰·科特下到地面,飞快地跑了三、四百米,当他们来到马克斯和朗加身边时,马克斯·于贝尔说道: “卡米,也许你们不用花费力气建造木筏了……” “为什么呢?……”卡米问。 “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不错,这个是挺破的,可是还能用。”马克斯·于贝尔指着河岸凹陷处的一个平台样的东西说。这是几块由一根已经有些腐烂的绳子连接起来的厚薄木板。绳子的另一端绕在高地的一根小木桩上。 “一只木筏!……”约翰·科特嚷了起来。 “真是一只木筏!……”卡米证实说。 没错,根据这些厚薄木板的用途来判断,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一只木筏。 “难道那些土著已经一直顺流而下到过这个地方了吗?”卡米提出了疑问。 “也许是土著,也许是探险者,”约翰·科特回答说,“可是,如果有人来到乌班吉河的这片大森林,那么,我们在刚果和喀麦隆时应该知道啊。” “无论如何,”马克斯·于贝尔,“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知道这只木筏或者其剩余部分是否还能为我们服务……” “肯定能用。” 当卡米正要踏入小河时,朗加的叫声阻止了他。 离下游处约有50步远的朗加向这边跑,他手里还挥舞着一样东西。 不一会儿,他便将这样东西交到约翰·科特手中。 这是一把没有钥匙、已经生了锈的铁锁。铁锁已经不能再用了。 “肯定不是刚果或其他的游牧部落,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怎样使用现代锁!……”马克斯·于贝尔说道,“肯定是一些白人乘坐这只木筏一直到了这条河的拐弯处……” “而这些白人已经走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约翰·科特补充道。 这个结论是正确的。生锈的锁和破败不堪的木筏都表明,自从人们将锁丢掉并将木筏弃置在这个小湾边以后,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从这两个既符合逻辑又无可辩驳的事实中不难得出两个推论。因此,当约翰·科特提出这两个推论时,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1、一些不是土著的探险者或旅行家曾经从大森林的北面或南面乘坐木筏来过这片空地。 2、这些探险者或旅行家为了某种原因将他们的木筏弃置在这里,以便考察座落在河右岸的这片森林。 可无论如何,这些人中一个再次出现过。自从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住在刚果以来,他们谁也不记得曾经听说过这样的探险。 如果这算不得非比寻常的事件,那么至少也该算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了。看来马克斯·于贝尔是没有希望荣幸地成为第一个探险这片大森林的人了。大家原先曾错误地认为从来没有人穿越过这片森林呢。 卡米对这个孰先孰后的问题漠不关心,他此时正仔细地检查着木筏的厚薄木板。那些厚木板质地还不错,而那些薄的则深受恶劣气候的影响,其中的三、四块必须更换才行。总之,重新开始建造一个新木筏是毫无必要的。他们只需做些修补工作即可。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又惊又喜,这只能够带他们到两河交汇处的水上运载工具,今后将归他们所有了。 当卡米检查木筏时,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这两个好朋友针对白人是否来过这里探险一事交换了意见: “没错,”约翰·科特重复道,“那些白人肯定已经来过这条河流的上游地区——是白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只由粗大的树干做成的木筏却可能出自土著之手,就算是吧……可是,这里还有锁……” “这锁很能说明问题…还不算我们以后可能会发现的其他物件……”马克斯·于贝尔说。 “还会有其他东西……马克斯?……” “噢!约翰,我们还有可能发现一些宿营的迹象,当然不是在这里,因为我们刚刚过夜的这个岩洞看起来从未被人当作栖身之地用过。我敢肯定,我们是至今唯一在这个岩洞里住过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亲爱的马克斯。我们一起去河流的拐弯处看看吧……” “很明显,空地将一直延伸到那里,可是,如果更远处还会有空地,我也不会惊奇的……” “卡米?”约翰·科特叫了一声。 卡米重新来到两个朋友身边。 “这只木筏怎么样?……”约翰·科特问道。 “花不了多少气力我们就能将它修好……我去搬些用得上的木材来。” “在我们开始干活之前,“马克斯·于贝尔建议道,“让我们沿着河岸往下走走吧。说不准也许我们能捡到一些器皿,也许上面的商标能注明其产地……这也许能补全我们仅有的那几件厨房用具呢!……我们只有一个葫芦,甚至没有一只茶杯,也没有一个烧水 壶……” “我亲爱的马克斯,你是不是希望找到一处为过路的行人准备好餐具的桌子和一间配膳室啊?……” “我什么也不希望,我亲爱的约翰。但这事的确挺费解的……让我们试着为此想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好吧,马克斯。——卡米,我们走远一公里不会有什么不便吧?……” “只要别超过河流拐弯处就行,”卡米回答,“既然我们能坐船航行,那么就没有必要走冤枉路……” “好的,卡米,”约翰·科特应道,“当河水载着我们的木筏航行时,我们就会观察到在两岸是否有宿营的痕迹了。” 他们3个人和朗加一起沿着高地行走。高地就好像是隔在河流与沼泽地之间的天然大坝一样。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头不停地在脚下寻找着人的足印或是被丢在地上的某件物品。 尽管他们将高地上下都仔细寻找了一遍,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没有一处能够显示出有人路过或是歇息的迹象。当卡米和同伴们走到第一排树林时,一群猴子尖叫着向他们打招呼。这些4手动物对于人类的出现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惊讶。不过,看到他们到来,猴子们还是逃开了。有一些属于猿互目的家伙仍在树枝间嬉戏蹦跳,对此我们不该感到惊奇。这是些狒狒和山魈,它们在体态上很像大猩猩、黑猩猩和猩猩。与非洲所有的猴子一样,它们的尾巴也都很短,大概尾巴这种装饰物都留给它们美洲和亚洲的同类了吧。 “无论如何,”约翰·科特在观察后说道:“也不可能是这些猴子建造了木筏,虽然它们很聪明,可它们毕竟还没有聪明到会使用铁锁的地步……” “据我所知,他们也不会使用笼子……”马克斯·于贝尔说道。 “笼子?……”约翰·科特叫了起来,“马克斯,你怎么会想到谈起笼子呢?……?” “这是因为我好像辨认出……在矮树丛中……离岸边大约有20多步的距离……有个建筑物……” “是像蜂窝那样的蚂蚁窝吧,正如非洲蚂蚁建造的那样……”约翰·科特说。 “不,马克斯先生没有搞错,”卡米证实说,“就在那儿……没错……就好像是建在两株含羞草下的一座小木棚,正面还有金属网格……” “是笼子还是小窝棚,”马克斯·于贝尔,“让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吧……” “咱们得小心点儿,”卡米说,“咱们在大树的掩映下行进吧 ……” “我们怕什么?……”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道。根据惯例,现在的马克斯正受到好奇与焦急的双重驱使。 另外,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荒凉,他们只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和逃窜猴子的尖叫声。在这片空地的边缘处不出有丝毫以前的或是最近的宿营痕迹。河面上除了水流夹带的大量草丛以外什么也没有。在另一端,也是这样一片荒凉与孤寂的景象。他们快速沿着高地又走了100步,在这里,高地沿着水流的方向也拐了个弯,沼泽地一直延伸到此处。在更加茂密的树林中,地势渐高,土质渐干。 现在,他们可以看到那个奇怪建筑物的四分之三全貌了。它建在几株含羞草中,倾斜的屋顶上覆盖着黄色的茅草。这个建筑物之所以看起来像个笼子,是因为外围的那些栅栏,更确切地是建筑物门前的那个金属网格,就好像动物园中将动物与游客隔离的铁丝网一样。 栅栏上开有一个门——这个门此时正开着。 可是笼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马克斯·于贝尔确定屋内无人后,便第一个闯了进去。 屋里还有几件器皿:一个保存较好的锅,一个金属壶,一只茶杯,3、4个破瓶子,一床虫蛀过的羊毛毯,几块破布,一把生了锈的斧子,一个烂得差不多、已经无从辨认出制造商名字的眼镜盒。 在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盖得很严的铜盒,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马克斯·于贝尔将盒子拾起来并试着将它打开,但没能成功。由于氧化作用,铜盒与盖子已经粘在一起了。得借用刀子插在盖子上的缝隙里才能撬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本保存得很好的笔记本,在笔记本的封皮上印着这样两个词,马克斯·于贝尔大声读了出来: 庄森医生。 第八章 庄森医生 听到这个名字,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甚至连卡米都惊讶得瞠目结舌。 “庄森”这个名字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他解开了现代科学中的部分秘密。这些科学的尝试既严肃又有趣——也带有一定的悲剧性,因为人们应该相信其结局是令人叹息的。 也许大家还记得,美国人加尔纳为了研究猴子的语言同时也为了给自己的理论找出实践依据而进行的实地考察吧。刚果和喀麦隆的居民——尤其是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肯定不会忘记这位教授的名字和他在纽约《海瑟斯周报》上发表的文章,以及他在英国、德国、法国和美洲出版发行的那本书。 “原来是他,”其中一人叫了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们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因为他不会在这儿告诉我们了!……”另一个嚷道。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所说的这个“他”正是庄森医生。而下面我们将要介绍的则是加尔纳先生在庄森医生之前所做的工作。让—雅克·卢梭曾在其《忏悔录》卷首写过这样一句话:“我创建了一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而这个美国人加尔纳先生可不会这么说,因为他有一位效仿者。 在出发去黑非洲之前,加尔纳教授就已经开始与猴子世界打交道了——当然是些被驯服的猴子。通过长期仔细的观察,他得出结论:这些4手动物会讲话,它们能够彼此听懂,它们发音清晰,它们能够用某些词语表达吃、喝的需要。在华盛顿动物园,加尔纳先生让人用留声机将这些猴子的语言录下来。他甚至还观察到:猴子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只有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才讲话,由此他得出结论: “我所掌握的关于动物世界的知识使我坚信: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有一定的语言天赋,这种天赋是与它们的习性与需要相关的。” 在加尔纳先生开始研究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狗、猴子以及其他一些哺乳动物像人类一样拥有喉部发声器官以及发声时的声门,但是,我们也,——尽管那些相信猴子会说话的人并不同意此观点——思想产生于语言之前。要想说话,首先需要会思考,然而,思考则需要有概括归纳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正是动物所不具备的。鹦鹉会说话,可它对于自己所说的词语一个也不懂。因此,我们应该这样认为:如果说动物不会说话,那么,这纯粹是因为大自然没有赋予它们足够的天赋,——除了大自然以外,没有人可以阻止它们拥有这种天赋。 因此,一位博学的评论家曾得出这样的结论:“语言的产生需要有判断力和推理能力,而这两种能力至少应该是暗含在抽象和普遍的概念基础之上的。”但是,加尔纳教授却并不愿意听取这些合情合理的规律性结论。 他的学说因而引起了极大的争议。于是,加尔纳教授决定去非洲热带森林。在那里,他将接触到大量不同种类的猴子。当他学会大猩猩和黑猩猩的语言之后,他就会回到美洲,并运用猴子语言中的语片和词汇出版书籍。这样,大家才会认为他的学说有道理,而且因此不得不承认事实。 加尔纳先生是否克守了他许给自己和学术界的诺言呢?……正是在这一点上出了问题。在这方面,庄森医生根本不相信加尔纳先生。下面我们将要对此进行解释。 1892年,加尔纳先生离开美洲去了刚果,他于12月抵达到利伯维尔,并在约翰·罗兰特公司驻当地办事处安了家。他在此处一直住到1894年2月。 加尔纳教授是从1894年2月才决定开始他的研究工作的。他乘坐一条小汽船溯奥古维河而上,在朗巴莱纳下了船,并于4月22日到达费尔南—瓦茨的天主教传教团驻地。 圣灵团的神父们在他们那栋座落在美丽的费尔南—瓦茨湖畔的宅第中热情接待了加尔纳教授。为了方便他作为动物学家进行考察,传教团人员做了大量的细致入微的工作。加尔纳教授非常感激他们的关心与照顾。 在传教团驻地后面那片广阔的森林里有许多猴子。恐怕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为有利的与猴子打交道的地方了。当然,加尔纳先生应该与它们亲密相处,也就是说,应该参与到它们的生活中去。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加尔纳先生才让人做了个可以拆卸的铁笼子,并运到了森林里。如果您愿意相信的话,他在那里生活了3个月,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这样他可以在大自然中更好地观察这些4手动物。 这位加尔纳先生非常谨慎,他只是将他那个铁笼子的家安在了离传教团驻地20分钟远的地方,就在传教团的蓄水池附近。他将此处命名为“福特—高里”,他可以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到达这里。他有时甚至连续三个晚上都在这里过夜。不过,由于这里的蚊子太多,他并没有在此停留更长的时间。于是,他最终还是拆了自己的笼子回到了传教团驻地,驻地的神父们不计报酬地给予他热情的款待。最后,他终于在6月18日离开了传教团驻地,转道英国回到美洲,他带走了两只固执地拒绝同他交谈的小黑猩猩做为此行唯一的纪念。 这就是加尔纳先生所取得的成果。总之,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如果猴子真的有自己的语言,那么这还有待人们去发现。另外,人们也还需要进一步发现在它们的语言形成过程中起作用的那些不同器官。 这位加尔纳教授强调他已经仔细地分辨出几个不同的声音符号,诸如“whouw”是表示“食物”之意,“cheny”表示“鱼”,“iegk”表示“当心”,等等。后来,他根据在华盛顿动物园所做的观察以及借助留声机所做的记录,他声称已经记录下了一个词语专门用来统称与吃喝有关的词汇;还有一个用于指手的用途的词,以及另外一个用于推算日期的词。总之,根据加尔纳先生的观察,这种语言由8种或9种主要的声音组成,有30个或35个声调变化,甚至还可 以听出音调来,发音几乎总是升ia〔#ia〕。总而言之,加尔纳教授认为,根据达尔文有关物种之间在结构上的统一性和生物体格上的优点可以遗传而缺点不遗传的学说,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如果人类是由类人猿的一支进化而来的,那么,为什么人类的语言却丝毫不是类人猿的原始语言的衍生物呢?”人类的祖先仅仅是猴子吗?……这正是我们应该但却还没有揭示的一个问题。 实际上,由博物学家加尔纳先生发现的所谓猴子的语言,只不过是这种哺乳动物在与同类交流时所发出的一系列的声音,就像所有其他动物一样,例如:狗、马、羊、鹅、燕子、蚂蚁、蜜蜂等等。根据一位观察家的记录,动物之间的这种交流或者是通过叫喊,或者是通过符号及特殊的动作完成的。虽然这种交流方式并没有反映出纯粹意义上的思想,可是它至少也表现出一些强烈的感受,以及发自内心的感情——诸如喜悦或恐怖。 综上所述,这位美国教授所做的并不完全的研究工作以及少量的实践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于是,两年之后,一位德国医生决定重新开始加尔纳先生的尝试,这一次,他没有像加尔纳先生那样住在距离传教团驻地仅20分钟远的地方,他住到了大森林中,与这些4手动物生活在一起,当然,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成为蚊子的攻击目标的。而加尔纳先生对猴子语言的研究热情终于没能抵挡住这些蚊子的袭击。 就这样,庄森医生来到喀麦隆的玛兰区域生活了几年。他是一名医生,与医学相比较而言,他对动物学和植物学则更感兴趣。当他得知加尔纳先生的实验不太成功时,尽管当时他已年过50,可他还是决定继续完成加尔纳先生的事业。约翰·科特曾在利伯维尔与他交谈过好几次。 虽然庄森医生已不再年轻,可是他的身体却很好。他能像说自己的母语一样流利地讲英语和法语,另外,由于职业的原因,他甚至能够听懂当地土著的方言。他很有钱,因此他可以免费给人治病,而且他既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可以继承他财产的旁系亲属。他可以独立做出决定而无须向任何人进行汇报。他非常自信,什么也不能使他动摇,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去做他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呢?但是,这里还应补充一点:这位医生有点儿特别,而且还有一些怪癖,他起来有点儿像人们在法国所说的“轻度精神失常”。 庄森医生对那个为他服务的土著还比较满意。当这个土著得知医生要去大森林与猴子一起生活的计划之后,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去那儿要干什么,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庄森医生与他的仆人一起开始了工作。他在德国订做了一个可拆卸的活动笼子,就像加尔纳先生的那样,只不过做得更好、更合适一些。然后,他用一条驳船将笼子从德国运到大森林,驳船中途在玛兰巴城停靠了一段时间。这是因为,在玛兰巴这个城市,他可以非常方便地买到食物、罐头以及弹药等物品,这样,在森林里长驻的那段时间中他就无法再去购物了。屋内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床、被褥、衣服以及一些梳妆和做饭的用具,这些东西都是从医生家里运来的。另外,他还带了一架旧的手摇风琴,因为医生认为那些猴子对音乐的魅力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同时,他还让人轧制了一些印有他的肖像及名字的镍质像章,打算颁发给他有意在中非这块地区建立的猴子殖民地当局。 1896年2月13日,医生和他的土著仆人带着他们的物资一起在玛兰巴登上了恩巴里河的一条小船,他们溯流而上一直到 到哪儿去呢?……庄森医生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这一点。由于他们准备充分,因此,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需要再添置它物了。他和他的土著仆人可以自给自足。这样,对于他唯一想打交道的这些4手动物而言,就不会有任何其他人干扰它们。庄森医生将会沉浸在与它们对话的乐趣中,而且他毫不怀疑,他将会掌握猴子语言中的秘密。 后来人们才知道,庄森医生坐的那条小船在逆恩巴里河而上航行了百余古里之后,在恩吉拉村搁浅了;于是,他雇佣了20多个黑人挑着物资一直东行。然而,正是从那时起,就再也没听人谈起过这位庄森医生。而那些回到恩吉拉村的黑人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离开庄森医生的。总之,两年过去了,虽然人们寻找过他,但都没能找到,至今人们仍然没有庄森医生和他那个仆人的任何消息。 以下便是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所能推断的一切——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庄森医生和他的那些搬运工到达了乌班吉森村西北边的一条河流;之后,他便让那些雇来的黑人用他所带的厚薄木板建造了一只木筏;最后,等工程完工之后,他将黑人雇工都打发走,他自己则和仆人一起沿着这条不知名的河水顺流而下,就在刚才马克斯他们在小河右岸第一排树下发现房子的地方留了下来,并且建造了这所房子。 以上所讲的便是有关庄森医生故事的一部分。可是,关于他目前处境的猜测又有多少啊!……为什么这个笼子是空的呢?……为什么庄森医生和他的仆人离开了这里?……他们曾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几个星期还是几天?……他们是心甘情愿离开的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他们被人绑架了?……是准绑架了他们?……是那些土著吗?……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人住在乌班吉这片大森林里啊……那么也许他们为了躲避野兽的袭击逃跑了?庄森医生和他的仆人现在还活着吗?……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两个好朋友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不错,对于每一种假设他们都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回答,他们深深地陷入这个谜团之中。 “让我们这个笔记本吧……”约翰·科特建议道。 “我们只能这么做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也许里面只有几个日期而没有什么明确的记录……” 约翰·科特打开了笔记本,因为潮湿,有几页纸甚至粘到了一起。 “我想这个笔记本不会告诉我们太多的东西……”他看了看说。 “为什么呢?……” “所有的纸页都是空白的……除了第一页……” “第一页上写了什么,约翰?……” “有几句话,还有几个日期,这无疑是庄森医生为了记日记才写下的。” 约翰·科特费了好大劲儿才辨认出下面几行庄森医生用德语写的文字,他将它们翻译如下? 1896年7月29日——和搬运工们一起到达乌班吉大森林边缘……在一条河流的右岸宿营……建造我们的木筏。 8月3日——木筏建造完毕……将搬运工打发回恩吉拉……销毁一切宿营的痕迹……和我的仆人一道上船。 8月9日——沿河而下航行7天,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在一片空地上停下……周围有很多猴子……这里看来是个合适的地方。 8月10日——卸下物资……在空地尽头河右岸的第一排树下选定地点安装笼子……有很多猴子,黑猩猩,大猩猩。 8月13日——完全安好家园……装好笼子……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人的足迹,没有当地土著或其他人种……河里水产丰富……水里有很多鱼……一阵狂风刮来,躲在屋内安然无恙。 8月25日——27天过去了……有规律的生活……河面上有几只河马,但它们并无意攻击我们……打死了几只驼鹿和羚羊……昨天夜里有几只大个的猴子来到笼子附近……它们是什么猴?我还没能辨认出来……它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它们时而在地上跑,时而栖息在大树上……在几百步远的树下我看到了火光……有待证实的奇怪事实:看起来这些猴子真的在讲话,它们之间还在交流……一只小猴说:“恩高拉!……恩高拉!……恩高拉!……”这是当地土著用来称呼母亲的词语。 朗加认真地听着他的朋友约翰的阅读,听到这里,他叫了起来:“是的……是的……恩高拉……恩高拉……妈妈……恩高拉……恩高拉!……” 听到这个由庄森医生记录下来,并且由朗加不断重复的词,约翰·科特怎能忘记前天晚上他也曾听到这个词了呢?当时由于以为是幻听,他对此事只字未提。可现在,庄森医生也观察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决定应该将这事告诉给他的同伴们了。这时,马克斯·于贝尔也嚷了起来: “这么说来,加尔纳教授是对的喽?会说话的猴子……” “我所能告诉你的,我亲爱的马克斯,就是我自己也曾听到过这个词‘恩高拉’!”约翰·科特肯定地说。 于是,他讲述了14日夜里当他值夜时,他是怎样听到一个哀婉的声音说出这个词的。 “瞧,瞧,”马克斯·于贝尔说,“这可不算是什么非比寻常的事 “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反问道。 卡米听完了约翰的阅读。看起来,他对于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颇感兴趣的话题却相当冷静。他无动于衷地听着关于庄森医生的故事。对于他来说,最主要的是他们以后可以使用医生曾经建造的那只木筏,以及笼子里的器具。而至于医生和他的仆人至今下落如何,卡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为此而担忧,他更不理解人们怎么会想起要冒着被绑架的危险到大森林里去寻找他们,在他看来,他们两人肯定是被人绑架了。因此,如果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建议去寻找医生,那么,他肯定会竭力劝说他们放弃的,而且,他会提醒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继续沿河而下一直回到乌班吉河。 另外,理智也告诉大家,任何一种尝试都不可能成功……我们应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这位德国医生呢?……如果医生留下了一些线索,那么,约翰·科特也许会将救助他看作是自己的义务,也许马克斯·于贝尔会把自己当成上帝指定的救助他的人?……但是,除了笔记本上截止到8月25日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以外,他们一直徒劳地翻到最后一页还是一无所获!…… 于是,约翰·科特得出了下面这个结论: “毫无疑问,医生曾于某一年的8月9日到达这个地方,他的记录截止于当月25日。从此,他没有继续他的记录,他肯定是为了某种原因离开了这个他仅仅住了13天的小屋……” “而且,”卡米补充说,“我们根本想象不出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没关系,”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不太好奇……” “哦!亲爱的朋友,你今天可真有点儿反常啊……” “你说对了,约翰,为了揭开这个谜底……” “咱们走吧,”卡米仅仅说了这样一句。 是的,他们不应该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们必须修好木筏,乘上它离开这片空地,顺流而下。如果以后大家认为应该组织起来寻找庄森医生,或者去大森林的边缘探险,那么,在那时,这些都将会在更为有利的条件下进行,而且,两个好朋友也可以自由决定参加与否。 卡米在走出屋子之前将各个小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也许他能在那里发现一些可以用的东西。这并不能算是一种不正当的行为,因为医生已经离开了两年,大家还怎么能想象他能回来要回这些东西呢?…… 总而言之,这所小屋建得非常结实,是个很好的栖身之地。上面覆盖着茅草的锌质屋顶在坏天气的影响下并未受损。围有金属网格的屋子正面朝向东边,这样可以稍稍躲避一下大风。另外,床、桌子、椅子、箱子等家具都原封未动,不管怎么说,医生没有把它们带走,这的确是很令人费解的。 这所房子已经被弃置了两年,无论如何现在都有必要将它重新修补一番。侧面墙壁的木板已经开始松动。建在潮湿土地中的立柱已经走了样,房屋在藤萝及绿荫的掩映下已经显得破败不堪了。 当然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是不会承揽这份活计的。估计也不太有可能再有其他猴子语言学的爱好者会来这所房子居住了。那么,就让它保持原样吧。 现在,除了马克斯和约翰拾起的那个金属锅、茶杯、眼镜盒、小斧子以及装有笔记本的盒子之外,屋里还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吗?卡米仔细地捡查着。屋子里既没有武器、器皿、箱子,也没有罐头和衣服。正当他准备空手而出时,他的脚踩到了屋子右边角落的地面上,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的响声。 “那儿有东西……”他说。 “也许是把钥匙?……”马克斯·于贝尔说。 “为什么是钥匙呢?……”约翰·科特问。 “噢!我亲爱的约翰……,是打开神秘之锁的钥匙啊!” 这根本不是一把钥匙,而是一个埋在这里的马口铁盒子,卡米将它拔了出来。盒子保存完好。卡米高兴地发现这个盒子里面竟然装了百余发子弹! “谢谢,好心的医生,”马克斯·于贝尔喊了起来,“但愿我们有一天能对您给我们帮的这个大忙表示感谢!” 庄森医生的确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因为这些子弹刚好与卡米和他那两个同伴的卡宾枪口径完全吻合。 现在他们只需回到休息的地方将木笺修好就行了。 “我们先到周围是否有庄森医生和他那个仆人留下的线索……他们俩人很有可能被森林深处的当地土著绑架了,但是也有可能在自卫时遇难了……如果他们没有坟墓的话……” “那我们就应该将他们的尸首埋葬,”马克斯·于贝尔说。 他们在百米范围之内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我们只得这样推断:不宰的庄森先生被绑架了——可是,若不是被土著绑架了,那么又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些会说话的猴子吗?……那些猴子又是怎么具有语言天赋的呢?…… “不管怎么说,”约翰·科特总结道,“这说明乌班吉这片大森林中有游牧部落出没,我们得小心点儿……” “没错,约翰先生,”卡米也同意,“现在,咱们到木筏那边去吧 “也不知这位可敬的德国人现在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他现在能在哪儿呢?……” “他肯定在那些我们一直没有他们消息的人那里,”约翰·科特说。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约翰?……” “这是我们能做出的唯一的答复,我亲爱的马克斯。” 当他们4个人回到岩洞时已将近9点钟了。卡米开始准备午饭,由于他们现在有了一口锅,因此,马克斯·于贝尔建议用炖肉代替烤肉,这样还能变换一下他们的日常菜谱。大家接受了这个建议。将近中午时分,几个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锅汤,只不过汤里少了面包、蔬菜和盐。 在吃午饭前,所有的人都投身于修理木筏的工作当中,饭后他们还要继续工作。幸运的是,卡米在小屋后面找到了几块薄木板,可以用来替换木筏底部已经腐烂多处的木板。由于缺少工具,因而工作进行得很吃力。这些原薄木板都是用藤条连接起来的,藤条像铁索、或者至少像缆绳那样结实。直到太阳消失在河流右岸的树丛后面,他们才结束工作。 他们定在第二天早上出发,晚上他们还是在岩洞中过夜比较好。实际上,将近晚上8点钟时天空还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就这样,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虽然找到了庄森医生曾经居住过的房屋,可他们还是没能知道这位医生到底下落如何便要离开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马克斯·于贝尔一直想着这件事,约翰·科特还好,而卡米则对此根本就无动于衷。马克斯又该想着那些狒狒、黑猩猩、大猩猩、山魈,想着那些会说话的猴子了,他断定医生只能是碰上当地土著了!……这样一来,——他原本就是个富有想象力的人!……大森林对于马克斯而言,重又变得神秘莫测了,大森林如此幽深,在他看来,也许里面会有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人生活在这里:新的民族、不为人知的人种、藏匿在参天大树之下的村落…… 在钻入岩洞之前,马克斯说: “我亲爱的约翰,还有您,卡米,我有个建议……” “是什么,马克斯?……” “我们应该为这个医生做点什么……” “去寻找他吗?……”卡米叫了起来。 “不是,”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条河,我想这条河还没有名字呢……” 这就是为什么庄森河从此以后将出现在赤道非洲地图上的原 因。 夜很静,当他们轮流值夜时,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都再没有听到过一个词。 第九章 在庄森河上 现在是3月16日清晨6点半钟,木筏离开高地航行在庄森河上。 天刚蒙蒙亮。太阳很快便升起了,一阵强风吹动着白云飘过远方天际。雨停了,然而天空却一直是阴沉沉的。 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可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事,他们将要顺流而下的这条河流一般都在阳光的直照射之下。 木筏呈椭圆形,只有7到8法尺宽,约有12法尺长,恰好能容下4个人以及他们携带的物品。这些物品数量极少,只有一铁盒子弹、枪支(包括三支卡宾枪)、一个金属水壶、一口锅和一只茶杯。至于那三把手枪,由于其口径比卡宾枪的口径要小,根据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口袋里剩下的子弹计算,他们只能打上二十多下便不能用了。不过,在抵达乌班吉河两岸之前,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几个猎手是不会缺少子弹的。 在木筏前部精心铺好的土层上,他们码放了一堆干木,以便卡米在休息时间生火用。 他们还用一块薄木板做了一支摇橹固定在木筏后部,用来划木筏或者用它来使木筏保持航行在水流的方向上。 两岸之间的距离约有50多米,水流速度大约为每小时1公里。按照这个速度,木筏只要航行20到30天就能完成400多公里的航程到达乌班吉河。这个速度与他们在森林中行走的平均速度几乎一样,但是相比来说,他们需要花费的力气却少多了。 至于在顺庄森河而下的航程中会遇到什么障碍,这个大家都不得而知。一开始大家只是注意到,这是一条深不见底且迂回曲折的河流。他们必须仔细地注意水流。如果碰到瀑布或急流,卡米会见机行事的。 直到中午休息时,航行一直都很顺利。多亏身手敏捷的卡米用结实的胳膊摇橹掌握航向,木筏才能在航行过程中避开了陡峭河岸边那一次次的漩涡。 约翰·科特站在木筏前部,旁边靠着他的卡宾枪,他盯着岸上,看看是否可以打些猎物。他想给大家更换一下食谱。若是某只动物或飞禽进入他的射程范围,那么它们肯定会在劫难逃。将近9点半钟的时候,一颗子弹打中了一只非洲产的大羚羊,这种羚羊常出没于河岸两边。 “打得漂亮!”马克斯·于贝尔说。 “如果我们不能上岸捉住它的话,那也是白打……”约翰·科特说。 “这用不了多少时间,”卡米说。 卡米将木筏摇到岸边,这只非洲大羚羊就倒在岸上的一片小沙滩上。卡米把它撕碎,留下有用的部分留待以后食用。 在这期间,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只有一些非常简单的渔具,可他还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钓鱼天才。他只有两根在医生家里找到的线头。至于钓鱼钩,他用刺槐的刺和几块肉做成鱼饵。河面上的那些鱼会咬钩吗?…… 马克斯·于贝尔蹲在木筏左舷,朗加极有兴趣地蹲在他的右边看他钓鱼。 我们得承认:庄森河里的那些白斑狗鱼既贪婪又愚蠢,其中的一条迫不及待地吞下了鱼饵。马克斯·于贝尔欣喜若狂——没错,就是这个词——然后他像当地土著捕捉河马那样敏捷地将它拖了回来。这条鱼得有八到九斤重,不用说,木筏上的乘客是不会等到第2天才享用这顿美餐的。 中午休息时,他们饱餐了一顿烤羚羊肉和白斑狗鱼。这条鱼被吃得精光,最后只剩下了几根鱼刺。晚饭,他们还会用上好的羚羊肉做上一锅好汤。由于这汤得要几个小时才能做成,于是,卡米便在木筏前端点燃了篝火,并将锅架在上面。这之后,木筏继续航行一直到晚上才停歇下来。 整个下午他们连一条鱼也没钓到。将近晚上6点钟时,卡米将木筏停在了一片狭窄多石的沙滩旁边。这片沙滩笼罩在一棵“克拉巴”种的桉树荫下。他选择这里作过夜地是非常合适的。 不错,这里的石头缝中有许多软体的双壳动物。这些动物既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食用,它们大大丰富了晚上的餐桌。当然,要是再就上三、四块饼干和一小撮盐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幕即将降临,卡米担心木筏偏航,因而他将木筏停靠在岸边。有时,庄森河上会漂浮着一些非常粗壮的树干,若是撞到上面,木筏会被撞坏的。因此,大家决定在那棵桉树脚下的草丛中过夜。由于有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轮流值夜,因而他们的营地在夜里并没有受到任何不测之客的侵扰。只有那些猴子,它们从太阳落山直到旭日东升,一直叫个不停。 “我敢肯定,那些家伙根本不会说话!”清晨,马克斯·于贝尔一边将他那被可恶的蚊子叮过的脸和手浸泡在清澈的河水里,一边这样说道。 这天早晨因为下大雨,他们足足推迟了一个小时才启程。最好还是躲避一下这种非洲赤道地区常下的大暴雨为妙。木筏停靠在庞大的树根下面,桉树那浓密的枝叶也像树根保护木筏那样,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宿营地免遭雨淋。除了暴雨,天空中还刮着狂风。河面上的雨点像小灯泡那样又圆又大。夹杂闪电的滚雷在河流上游方向轰轰作响。广阔的大森林丝毫不用惧怕冰雹,它自有办法避开冰雹的击打。 然而天公一直不作美,约翰·科特甚至认为有必要这样提醒大家: “如果这场雨一直不停地话,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呆在原地别动……我们现在有弹药……我们的子弹盒是满的,只是我们缺些换洗衣服……” “那么,”马克斯·于贝尔笑着接过话题说,“为什么我们不像当地人那样打扮……赤身裸体呢?……这样不是简单多了嘛!……只要泡在水里我们就可以洗衣服,在荆棘丛中蹭几下就算是刷衣服了!…” 事实如此,8天以来,由于没有换洗衣服,这两个好朋友每天早上都是这样洗衣服的。 强烈的暴风雨持续了一个小时仍然没停。大家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吃早饭。早饭有一道非常受欢迎的新鲜菜:刚下的大鸨蛋。这是朗加从鸟巢里掏来的,卡米将它们放在金属水壶里煮了一下,这一次,马克斯·于贝尔又抱怨大自然忘记在蛋里撤下盐粒了,他吃饭是不能没有盐的。 将近7点半时,尽管天空仍是狂风大作,然而,大雨倒是停了下来。于是,木筏又行驶在河流中央了。 几根钓鱼竿拖在船后,几条好心肠的鱼及时地咬了钩,以供他们在午餐时享用。 为了弥补早上损失的时间,卡米建议大家中午不要像往常那样休息了。大家接受了他的建议。约翰·科特点了火,很快,大锅里的水就该在烈焰上咕咕作响了。由于还储有足够的羚羊肉,因此他们一直都没动用他们的卡宾枪。不过,马克斯·于贝尔还是不止一次地想向那些在河流两岸散步的成双成对的漂亮动物开枪。 森林的这片地区野味充足。暂不说空中的飞禽,仅是反刍动物这里就有很多。“帕拉”和“萨萨比”——两种不同的羚羊时不时将它们那长有犄角的脑袋从草丛和岸边的芦苇丛中探出来。有好几次,大个的驼鹿、红毛的黄鹿、小个的羚羊“斯坦伯克”、中非产的一种“卡杜”鹿,甚至还有肉质极为鲜美的长颈鹿都曾走近他们,他们本可以打上几只的,可是,既然明天还有食物可吃,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也必要让这些动物在木筏上占用更多的地方而使木筏超载航行。这正是约翰·科特向他的朋友发出的警告。 “有什么办法呢,我亲爱的约翰?”马克斯·于贝尔坦白说,“当我看到在射程范围内,我能漂亮地打上几枪,我的猎枪就自动瞄好了准。” 无论如何,虽然仅仅是为了打猎才能开枪,而且这种法并不能阻止一位真正的猎手,可是,马克斯·于贝尔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将他的卡宾枪举上肩头。就这样,周围一直都到不合时宜的枪响,木筏平静地沿庄森河顺流而下。 而在下午,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却在这方面得到了补偿。他们得开枪了——或是出于自卫,或是为了进攻。从早晨开始,他们已经漂流航行了10多公里。河流虽然蜿蜒曲折,但大体上还是一直保持着西南方向。陡峭的岸边长着参天大树,主要是些枝叶一直垂到河面的邦巴克斯树。 想象一下!虽然庄森河的宽度并没有变窄,有时可达50到60米,可是,这些邦巴克斯树那低垂的枝桠却拂着河面构成了一座绿色的摇篮,河水在摇篮下汩汩地流动着。这无数的枝桠相互交错,蜿蜒的藤萝将它们连接起来——好似一座绿色的植物桥,敏捷的4手动物可以通过这座“桥”从河的一岸到达对岸。远处地平线的乌云还未消散,旭日便已映红了天际,阳光直射河面。 现在,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欣赏这次在厚厚的绿色穹顶下进行的航行。这次航行使他们想起了沿着绿树成荫的小路在森林中行进的那段路程。那时,地面上布满“斯兹布斯”草和其他带刺的草丛;而现在,他们却丝毫不觉得劳累。“没错,乌班吉这片森林真像个公园,”约翰·科特说,“一个既有树木又有水流的公园!……人们会以为是置身于美国的国家公园区,或是亲临密苏里和黄石的清泉边呢!……” “这里还是一个猴子大量繁衍生息的公园呢,”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我们甚至可以说,所有的猿亚目动物都相聚在这里了!……我们正处于4手动物的王国中,黑猩猩、大猩猩、长臂猿在这里充分享有它们的权力!” 河岸上、大树间、森林深处跑着、蹦着的无数只猴子证实了这一点。卡米和他的同伴们以前从没见过如此之多、如此吵闹、如此好动的猴子。它们叫着、跳着、翻着筋斗、扮着鬼脸、摄影师的相机该能捕捉到多少滑稽的脸孔啊! “这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难道我们不是正处于非洲中部吗?……可是,在刚果的这些土著和4手动物之间——当然卡米是例外——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很小的……” “非常正确,”约翰·科特说,“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也就是具有智慧的生命与只受普遍本能驱使的生命之间的区别……” “本能要比智慧可靠得多,我亲爱的约翰!” “我对此并不否认,马克斯。但是,在这两个因素之间,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变形论学派没有充足的理由断言人是由猴子变的……” “不错,”马克斯·于贝尔说,“两者之间常缺少一个过渡,一个在类人猿与人类之间的过渡物种,它应该少一些本能而多一些智慧……如果没有这个过渡物种,那无疑就是因为它根本没存在过……另外,即使它是存在的,达尔文学说提出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我们应该去做些实事而不应只是试图去解决问题。因为按照“大自然不是跳跃发展的”这个公理,问题应该是了解生命之间是否都是有联系的。我们应该做的是:采取措施防止那些由于数量众多而变得令人恐惧的动物对人类的危害。忽视它们的数量是非常不谨慎的。这些4手动物就构成了一支乌班吉地区猿亚目居民的军队。人们不会搞错它们所表现出的敌意,不久,卡米他们就得进行殊死还击了。 卡米极为焦虑地看着这群躁动不已的猴子。这一点可以从他那张粗糙的脸庞上看出来:他的脸因血液上涌而泛红,他的浓眉紧锁,他的目光犀利敏锐,他的额头布满宽宽的皱纹。 “咱们得准备好,”他说,“准备好卡宾枪和子弹,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没事!打上一枪肯定会让这群猴子四散逃开的……”马克斯·于贝尔这样说了一句。 然后,他将卡宾枪举上肩头。 “别开枪,马克斯先生!……”卡米阻止了他,“不能开枪……不能激怒它们……我们只能自卫!” “可是,它们已经开始……”约翰·科特说。 “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反击!……”卡米宣布。 猴子的进犯很快就愈演愈烈了。猴子从岸上向他们投掷石块、树枝,这些猴子中有些个大的真是力大无比呢。它们甚至还将一些不具攻击性的东西也扔了过来,诸如一些从树上采摘的果子。 卡米尽量让木筏保持航行在河流正中央。这样,由于木筏离两岸较远,抛过来的投掷物就不致于那么危险了。不幸的是,他们无法找到一处可以躲避这次袭击的地方。而且,进犯者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已经有好多投掷物打到木筏的乘客身上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觉得太疼,这一点倒是真的。 “我受够了……”马克斯·于贝尔终于说道。 他瞄准一只在芦苇间蹦跳的大猩猩,开了一枪。 随着这声枪响,猴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喧嚣声。进攻丝毫没有停止,猴群毫无逃窜之意。总之,要想一只一只地消灭这群猴子,子弹肯定是不够的。仅仅向每只猴子打上一枪,他们储备的弹药也很快就会用光的。没有了子弹,这些猎手们可该怎么办啊? “不要再打了,”约翰·科特命令说,“这只能更激怒它们!我们大不了只会受些轻伤,我们为此祈祷吧……” “谢谢!”马克斯·于贝尔说,此时一块石头刚巧打到他的腿上。 木筏继续顺流而下,两岸的猴群一直跟着他们。这一段的庄森河水极为迂回曲折,在一些特别狭窄的地方,两岸之间相距极近,好像河床的宽度缩短了三分之一似的。随着流速的增加,木筏也航行得越来越快了。 在夜幕完全降临时,也许猴群的敌意会平息吧。那时,这些进犯者也许会四散到森林中去吧。无论如何,如果有必要,卡米会冒险整夜航行而不作夜间休息的。然而,现在才4点钟,到晚上7点钟为止,情况一直都会很危险的。 事实上,由于木筏不能躲避这些进攻,因而情形变得极为糟糕。如果这些猴子像猫一样不喜欢水,如果它们根本不会游水,那么,借着垂落在河面上的树叶的遮掩,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就能在由那些枝桠与藤萝搭成的桥下冒险航行了。可是,对于这些既灵活又可恶的猴子来说,游水不过是一项雕虫小技而已。 将近5点钟时,在河流转弯处,一棵邦巴克斯树的树枝垂落在河面上,5、6只大个头的大猩猩就试图采取行动了。这些家伙“驻扎”在下游50步远处的树枝上,在半道等候着即将驶来的木筏。 约翰·科特看穿了它们的用意,他没有弄错。 “如果我们不强迫它们离开的话,”马克斯·于贝尔喊道,“它们会从上面跳下来压到我们身上的……” “开枪!”卡米命令道。 3下枪声响了起来。3只正打算攀上树枝的猴子应声掉到了河里。 猴群的喧嚣声更大了,20多只猴子在藤萝间攀跃着,准备进攻。 卡米他们必须迅速地重新上好子弹不停地射击才行。一阵猛烈的扫射之后,在木筏航行到那座绿色的植物桥下之前,有10只或者12只大猩猩和黑猩猩受了伤,它们的同伴们纷纷逃到岸上去了。 于是大家想到,如果加尔纳教授也像庄森医生那样在这片大森林的腹地安家落户,那么,他也会与庄森医生落得相同的命运的。假设庄森医生也像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一样受到这些大森林居民的如此“接待”,那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解释来说明他失踪的原因吗?可是,不管怎么说,如果庄森医生真的受到了进犯,那我们也应该能够找出可靠的证据才对。而鉴于猴子爱搞破坏的天性,庄森医生的笼子是不应该完好无损的,它应该变为一堆碎屑才合理。 当然,在这个紧急关头,最要紧的不是担心那位德国医生的安危,而是应该关心木筏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确切说来,现在河流变得越来越窄。在右边约百步的地方,一个岬角前面那漩涡状的水流表明那里有漩涡。如果木筏在那里倾翻的话,那么,由于它不能再受到绕过岬角的河水的引导,木筏就会撞到岸边的。卡米可以借助摇橹将木筏很好地控制在河面上。可是要想避开漩涡,这却不是件易事。而且,右岸的猴子也会成群结队地来进攻他们。因此,他们仍有必要用枪来击退这些家伙。当木筏开始原地漩转时,卡米他们的卡宾枪也响了起来。 只一会儿功夫,猴群便散开了。这可不是子弹和枪声将它们驱散的。一个小时以来,天边已显示出暴风雨的迹象。此刻,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划破天空,低纬地区的闪电速度极快。所有的动物都怕闪电,这些4手动物也不例外。它们害怕了,它们要在密林中去寻找栖身之处以躲避这刺眼的亮光、这云层摩擦时撞击出的电花。几分钟之内,两岸便寂静无声了,这群猴子中只剩下20多只没有生命的尸体横在岸边的芦苇丛中。 第十章 恩高拉 第二天,天放晴了——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经过暴风雨这把巨大鸡毛掸子的洗刷,天空已经变得纤尘不染了——天空好似一个湛蓝湛蓝的穹顶笼罩在树梢之上。日出时分,树叶和草丛上的小水滴都蒸发掉了。土地很快就变干了。非常适宜人们在森林中行走。当然,卡米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步行走向西南方向了。只要庄森河一直流向西南方,卡米就能保证他们在20几天之内抵达乌班吉河流域。 直到凌晨3点钟,那千万道闪电、那滚滚的雷声、那倾盆的大雨才停下来。在避开漩涡之后,木筏停靠在岸边避雨。这里长着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树干是空的,只靠树皮支撑着。卡米和他的同伴们相互挤着躲在里面。他们将器皿、武器、子弹等不能挨雨淋的简陋物资也搬了进来,等到出发时,再把它们搬到木筏上。 “我的天哪!这场暴风雨来得真及时!”约翰·科特叹息着对马克斯说。在他们两个说话时,卡米正在用剩下的野味准备早饭。 两个年轻人一边交谈,一边擦拭着他们的卡宾枪。在前一天晚上那阵猛烈的射击之后,这可是一项必须进行的工作。 在他们干活的时候,朗加在芦苇和草丛中搜寻着鸟窝和鸟蛋。 “没错,我亲爱的约翰,暴风雨来得正是时候,”马克斯·于贝尔,“但愿老天不要让这些已经逃跑的可恶家伙再出现了!……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卡米也担心这些4手动物会在天明后又回到岸边。不过,现在他们还可以放心,当晨曦透过森林时,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我在岸边走了100多步,我没一只猴子,”约翰·科特证 实道…… “这是个好兆头,”马克斯·于贝尔说,“我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把子弹用在抵御猴子的进攻上了!……否则,我们储备的子弹都得花在这上面不可……” “我们怎么才能再弄些子弹呢?”约翰·科特说,“不能指望再碰到一个笼子来补充我们的弹药啊……” “唉!”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真没想到那位善良的医生竟然想与这种动物建立良好的关系!……可爱的猴子世界!……要想了解它们如何运用语言邀请彼此用餐,如何互道早安、晚安,看来还真得需要几个像加尔纳教授或是庄森医生这样的人!既然美国和德国都有这样的人物了,也许法国也可以出几个……” “法国,马克斯?……” “噢!若是我们在法兰西研究院或是索邦大学的学者中进行一番调查,我们也能找到几位研究方言的人……他们也可以来到刚果这片大森林继续加尔纳教授和庄森医生的研究!” “可是,我亲爱的马克斯,虽然我们不用替那位已经与猴子世界断绝一切关系的加尔纳教授担心,可我们却不能不担心庄森医生的命运,我怕……” “怕狒狒或其他猴子已经咬断了他的骨头!……”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根据它们昨天迎接我们的方式来看,我们可以判断这些家伙是否有教养,而且我们也可以得结论……它们永远不可能变得文明!” “瞧你,马克斯,动物生来就是动物嘛……” “人也一样!……”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反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遗憾不能将有关庄森医生的消息带回利伯维尔……” “不错,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否走出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森林……” “会的……”“好,希望如此!” 剩余的航程还是比较容易完成的。木筏只需吸水漂流即可。如果庄森河上不再有湍流、障碍物和落差的话,那就更理想了。不过,卡米正是在这一点上有所怀疑。 这时,他开始召唤同伴们用早餐了。朗加带回了几只鸭蛋留待中午食用。由于他们还有一些羚羊肉,因而在午休之前他们还用不着继续打猎。 “嗨!我想,”约翰·科特说道,“为了节约我们的弹药,为什么我们不来点猴子肉呢?……” “啊!呸!”马克斯·于贝尔说。 “这多恶心啊!……” “什么!我亲爱的约翰,难道要我们吃大猩猩的排骨、长臂猿的里脊肉、黑猩猩的大腿……山魈的烩肉块……” “这主意挺不错的。当地土著就很爱吃这种烤猴肉。” “在必要时我也会吃……”约翰·科特说。 “吃人肉的家伙!”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几乎是在吃你的同类……” “谢谢!马克斯!……” 最后,大家决定还是放弃食用在自卫中打死的那些4手动物而改吃捕捉到的鸟类了。为了不让那些猿亚目的代表荣幸地被人类吃到肚子里去,乌班吉这片大森林孕育了足够多的反刍动物和鸟类作为替代品。 要使木筏走出漩涡并绕过岬角,卡米觉得这是件非常吃力的事。 每个人都帮了他一把,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成功。他们首先需要砍下一些轮伐时保留下来的幼树,然后进行剪枝的工作,这样,借着这些修过枝的树干,他们才能离开岸边。木筏陷在漩涡里,如果这时猴群重新回来进攻他们,那么他们肯定逃不过袭击,而且肯定会纷纷落水的。无疑,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都不会从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搏斗中安然脱险。 简言之,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木筏绕过岬角重新沿着庄森河顺流而下。 这天天气还不错,天边没有丝毫暴风雨的迹象。可是,天空却突然下起了一阵太阳雨。雨后,气温会骤然升高。此时,空气中没有一丝来自北方的微风,如果木筏上有一张风帆的话,那么,借着这股北风,木筏一定会飞速前进的。 随着河流继续向西南方流淌,河面也变得越来越宽阔。河面上不再有绿色的植物摇篮,也不再有交错盘绕的枝杈连接两岸。这样,即使那些4手动物再次出现,那么它们的危害性也不会像前一天那样大了。不过,这些猴子并没有再次出现。 然而河的两岸却并非寂静无声。鸭子、大鸨、鹈鹕、翠鸟以及无数只属于涉禽类的水鸟叫着、飞着,岸边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约翰·科特打中了好几对水鸟,这些水鸟可以和朗加掏来的鸟蛋一起当作午餐食用。另外,为了弥补损失的时间,他们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休息。这一天上午的航行平安无恙。 下午,出现了一个险情。 大约4点钟时,在船尾手执摇橹的卡米请求约翰·科特替换他,而他自己则站到了船头。 马克斯·于贝尔也站了起来,当他确信左右两岸都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向卡米询问道: “您在看什么?” “看那儿。” 卡米用手指着下游比较湍急的水流说。 “又是漩涡,”马克斯·于贝尔说,“或者是一种更大的漩涡!……当心啊,卡米,千万不能掉到那里面去……” “这不是漩涡,”卡米肯定地说。 “那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股水柱便喷出河面10余法尺。 惊讶不已的马克斯·于贝尔喊了起来: “难道非洲中部的河流里也有鲸鱼吗?……” “不,没有……这是河马,”卡米更正道。 他们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喘息声,同时也看见了一颗硕大的脑袋和一个长着结实牙齿的下巴。打个新颖而又确切的比方,“这张大嘴简直就像屠宰场的一大块鲜肉,而那两只眼睛则好似荷兰茅屋的天窗!”某些极富想象力的旅行家曾在他们的游记中这样描述。 从好望角一直到北纬23°,我们都能碰到河马。它们经常出现在这片广阔地域的大部分河流、沼泽与湖泊中。根据人们的观察,如果庄森河注入地中海——这当然只是假设——那么,人们就不用害怕这种水陆两栖动物的攻击了。因为它们除了能游到上尼罗河以外,永远不可能现在那么高的纬度。 尽管河马生性温和,但这种动物还是很可怕的。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当河马被炮箭击中后,它因为疼痛会变得狂怒不已,它会愤怒地扑向猎手,沿着岸边追赶他们;或者它会用它那足以咬断人腿或是胳膊的大嘴去咬小船,它的个头足以将小船掀翻,它的力气足以将小船弄烂。 确实,木筏上没有一个乘客——甚至包括对狩猎极为痴迷的马克斯·于贝尔——敢惹恼这样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可是,也许这只河马却正想攻击他们呢。如果它游过来撞击木筏,如果它用那有时可达2000公斤的体重进攻木筏,如果它用那可怕的大牙顶撞木筏,那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该怎么办呢?…… 水流速度很快,也许顺水漂流要比靠近岸边航行要好些:因为河马是跟着水流游的。不错,在陆地上人们还比较容易避开河马的攻击,因为它的小短腿和它那拖在地上的便便大腹都不能使它跑得很快。它更像一头猪而不是野猪。可是在水里,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木筏了,它会将木筏撞碎的。而且,即使假设木筏上的几位乘客得以游到岸边,可是,要重新建造一只本筏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恼火的事啊! “我们在经过它身边时,尽量不要被它发现,”卡米建议道,“大家都趴下,别出一点儿声音,如果有必要,我们做好跳水的准备……” “我会带你游的,朗加。”马克斯·于贝尔说。 大家按照卡米的建议趴在了木筏上。河水推动着木筏快速前进。这样一来,也许他们能够幸运地不被河马发现。 木筏摇动了几下,这表明他们正在经过这只庞然大物所在的水域。几秒钟之后,他们四个人都听到了河马那非常响亮的喘气声,就好像猪在打呼噜一样。 足足有几秒钟,大家都非常担心。木筏会被这家伙的大脑袋托起来吗?木筏会被它那过沉的体重压入水中吗?…… 当河水不再翻腾,当河马的喘息声(他们在经过时甚至都感到了它呼出的热气)逐渐减弱时,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才放下心来。他们站了起来。那只河马又沉入了河底,他们再也看不到它了。 是的,刚刚和于尔达克斯的车队一道探过险的这几位猎手已经学会了如何同大象搏斗,他们不应该惧怕河马才对。在上乌班吉河的沼泽地中,他们曾几度进犯过这种动物,不过,那当然是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之下。而现在,他们是在这样一条仅仅由几块木板捆扎起来的简陋的木筏上,而且如果损坏了木筏,这将是极其遗憾的,因而,他们就只能估且承认惧怕这家伙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避开了这只庞然大物的攻击,这还是非常幸运的。 晚上,卡米将木筏停在左岸一条小溪的入口处。在这几棵香蕉树下过夜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刚好可以在香蕉树那宽大的叶子下躲风避雨。这里的沙滩上遍地都是可食用的软体动物,他们可以根据其种类的不同选择生吃或是熟食。另外,这里香蕉的美味更是令人垂涎三尺。小溪里的水也夹杂了些许香蕉的甜味,好似一种清凉的饮料。 “如果我们能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马克斯·于贝尔说,“那么,这里的一切可就完美无缺了……可惜,不幸这里还有许多不肯放过我们的可恶的蚁子……没有蚁帐,我们醒来时肯定会被咬得全身都是包!” “是的,若不是朗加找到了一种方法驱赶这一不计其数嗡嗡叫着的蚊子,那么,马克斯所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能成为事实的。 当大家听到朗加的喊声时,他已经沿着小溪走了好远。 卡米立刻跑了过去,朗加指给他看沙滩上那一堆堆羚羊、鹿、水牛等反刍动物留下的干粪,这些动物通常都在这里饮水。 将这些干粪投到燃烧的篝火中——就会产生一股极为呛人的浓烟——这是最好的同时也许是唯一的驱蚊方法。只要有可能,当地土著每次都用这种办法,而且效果都还不错。 只一会儿功夫,树下便堆起了一大堆干粪。大家用枯枝点燃篝火后,卡米向火里扔了几块干粪。此时,一烟雾升了起来,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蚊子一下子就消失了。 约翰·科特负责保持篝火在夜间燃烧,而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则轮流值夜。由于他们每个人都睡得不错,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继续沿着庄森河顺水而下了。 非洲中部的气候总是这样。前一天晚上天气还很晴朗,可第二天那灰暗的天空又预示着要下一天大雨了。不错,由于云层很低,因而这里下的雨总是很小,宛若湿尘一般。不过,这种雨是极其难受的。 幸好,卡米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所有的植物中,这种“昂丝苔”香蕉树的叶子恐怕是最大的了。当地土著就用这种叶子当做他们茅舍的屋顶。只要用藤萝将叶柄捆扎起来,那么,他们只须用12张叶子就能盖个防雨篷。在发之前,卡米正是这样做的。这样,毛毛细雨只能打在树叶上,而不会淋到木筏的乘客身上了。 上午,河右岸又现了大约20多只大个的猴子,它们好像又要继续前天的袭击似的。最明智的办法还是避免与它们交锋。于是,卡米让木筏一直沿着左岸航行,左岸的猴子要少一些。 约翰·科特发现,由于两岸的猴群只能通过水面上由藤萝和树枝组成的“桥”来进行联络——这对于猴子来说甚至也是很困难的——因此,两岸的猴群之间交流很少。 中午,大家没有停歇。下午,为了将一只约翰·科特打死的“萨萨比”羚羊拖上船,木筏才停了一次。当时这只羚羊正躲在河弯处的芦苇丛中。 在这个河弯处,庄森河改变一贯的流向,折成直角向东南流去。这样。他们就越发深入森林腹地了。虽然他们应该朝相反的方向一直航行到大西洋沿岸才对,可是卡米对此却并不很着急。显然,我们不应该怀疑庄森河是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然而,在汇入乌班吉河之前,庄森河在独立的刚果中部这片地区,要蜿蜒曲行数百公里呢!幸好,在航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卡米凭着他那辨别方向的本能——因为当时并没有太阳——认出庄森河又流向初始的西南方向了。这样,这条河肯定能将木筏一直带到法属刚果的边界,从那儿回利伯维尔就比较方便了。 6点半时,卡米用力一划将木筏靠到了左岸,停在一处小河弯里。这里长着一棵与塞纳加尔森林中的鸡腰果树很相像的“卡耶·赛德拉”树,它那宽大的树冠刚好笼罩在小河弯上面。 雾层很厚,阳光无法穿透,因此,如果不下雨,天空就不会放睛。但是,也不能就此得出“今晚会很冷”这个结论。温度计上表明,今晚的气温为25到26摄氏度。不久,小河弯的石块之间便燃起了篝火,这纯粹是为了烧烤羚羊肉才点燃的。这一回,朗加没能找到软体动物来更换口味,他也没能找到可以甜化河水的香蕉。不过,他们轰赶蚊子的方法还是与前一天夜里相同的。马克斯·于贝尔观察到,虽然庄森河1与德·梅特涅先生的约翰内斯堡河2的名字有些相像,可二者却毫无共同之处。 1原文为lejohausen—译者注 2原文为lejohannesburg——译者注 7点半时夜幕还未降临,水中还能看到空中的倒影。水面上漂浮着成堆的芦苇、植物,以及折断的树干。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抱来一捆捆干草铺在树下准备睡觉,朗加则在岸边来回走着,沿着这些河上的漂流物玩耍。 此时,在河流上游,大约30多托瓦兹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根树叶全无、中等长度的树干。在树干分叉处以下五、六法尺的地方,树干上有一道才裂开不久的缝隙。最下面的树枝拖在河面上,树枝上长着一丛枝叶、几朵花和几个果子,这些都是在大树倒下之后残留在树上的。 这棵树很有可能是在上一次的暴风雨中被闪电击倒的。从它根部的位置判断,这棵树先是倒在河岸上,然后逐渐下滑,穿过芦苇丛,滚到河里,加入到河面上无数的漂流物大军中。 这些当然不是朗加做出的推断,他也还不可能考虑到这些。如果不是这棵树干有某些特别之处,那么它也不会比其他漂流物更引人注意。 事实上,朗加是在树干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活物,它好像正在求助。由于天色较暗,他还不能辨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只动物吗?…… 朗加不能确定,于是他叫来了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这棵只有40多米长的树干斜向小河弯,朝木筏停泊的地方漂来。 此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叫喊声——很奇特的喊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声绝望的呼唤,就好像人类在寻求帮助一样。随后,当树干漂过小河弯时,这个小生命急着跳入河里,显然,它想游到岸上 去。 朗加以为这是一个孩子,其身材比他自己要小些。当大树倒下时,这个孩子肯定正在树上。他会游泳吗?……这小家伙游得很糟,到不了河岸。很明显,他没劲了,他扑腾着,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又消失在水里。他的嘴里不时还发出阵阵咯咯声。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朗加来不及通知别人,便一下子跳到水里,游到那个孩子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的地方。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听到第一声叫喊便马上跑到了小河弯边上。看到朗加将一个小东西托在水面上,他们向他伸出手帮他游回到河岸上。 “嗨!……朗加,”马克斯·于贝尔喊道,“你在那儿捞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我的朋友马克斯……一个孩子……他掉到水里了……” “一个孩子?……”约翰·科特反问道。“是的,我的朋友约翰。” 朗加蹲到那个他刚刚救起来的小家伙身旁。 马克斯·于贝尔也弯下腰去,以便看个清楚。 “哦!……这可不是一个孩子!……”他站起身说到。“那是什么?……”约翰·科特问。 “是只小猴……是那些曾经袭击过我们的、惯于扮鬼脸的可恶家伙的孩子!……为了救它,他竟然冒着自己被淹死的危险,朗加?……” “一个孩子……没错……是一个孩子!……”朗加不断地说。 “我告诉你不是,我劝你让它回到森林深处它自己的家里去。” 朗加不相信他的朋友马克斯所说的话,他执著地认为这个被他救起的、还没苏醒的小家伙是个孩子。于是,他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他不愿和它分开。总之,还是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朗加将它带到宿营地后,他确信小家伙还有呼吸,于是,他抚摸它,为它暖身子,然后又将它放到干草上,等着它重新睁开双眼。 大家像往常一样轮流值夜。两个好朋友迫不及待地去睡觉了,而卡米则一直守到半夜。 朗加可睡不着。他观察着被他救起的这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他躺在它身边,把手伸给它,听着它的呼吸……近11点时,当他到小家伙用微弱的声音说出这个单词“恩高啦……恩高拉!”时,他是多么惊讶啊!这个孩子好像在呼唤它的妈妈! 第十一章 3月19日一整天 到目前为止,他们估计已经走了200公里,步行与乘坐木筏所走的距离各占一半。要抵达乌班吉河,是否还需要再走200公里呢?……不用,根据卡米的估算,只要航行不受阻,剩下的第2段航程将会进行得很快。 第2天拂晓时分,他们便上船了,当然还带上了朗加不愿与之分离的那个额外的小乘客。朗加将它放到那个由香蕉叶做成的防雨篷下面,并呆在它身边,希望它能重新睁开双眼。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认为,这个小家伙肯定是非洲大陆黑猩猩、大猩猩、猩猩、山魈、狒狒等等4手动物大家庭中的一份子。他们甚至没想着更近地看看它,或者给予它更多的关注。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是朗加将它救起来的,他当然希望留下它,就像我们人类出于同情收留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朗加将它当作自己的伙伴,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另外,这个举动也证明了朗加善良的心地。总之,既然两个好朋友收养了这个土著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也可以收留一只小猴子。当然,当这只小猴一旦有机会重返大森林时,它很有可能会忘恩负义地抛弃它的救命恩人的——忘恩负义并不是人类的专利。 没错,如果朗加这样告诉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甚至卡米:“这只猴子会讲话!……它重复了3、4遍‘恩高拉’这个词”,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也许都会复苏的!……也许这样他们就会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小动物了!……也许他们会从它身上发现人们至今仍一无所知的某种猴子——会说话的4手动物的特点?…… 可是,朗加却什么也没说,他怕是自己听错了。他下决心要好好观察他救起来的这个小家伙。如果从它的嘴里再说出“恩高啦”或其他什么词,那么他一定会马上告诉他的朋友约翰和马克斯的。 这也正是他呆在防雨篷下试着喂小猴子吃一些食物的一个原因。看来那只小猴因为长期饥饿已经奄奄一息了。无疑,要想给小猴喂食也很困难的。猴子是食植动物。可是,朗加却没有一只果子可以给小猴吃。他们只有小猴不爱吃的羚羊肉。另外,小猴还发着高烧,它不能吃东西,目前正处于一种昏睡状态之中。 “你的小猴子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问道。此时,他们启程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它一直在睡觉,我的朋友马克斯。” “你坚持要留下它吗?……” “是的……如果您同意的话……”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朗加……不过你得小心别让它抓伤你 “哦!我的朋友马克斯!” “得提防着点儿!……这些家伙像猫一样坏!……” “可它不坏!……它还那么小!……它的小脸看起来那么温 柔!……” “还有,既然你把它当成你的小伙伴,那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名字?……起什么名字呢?……” “当然是约克喽!……所有的猴子都叫约克!” 看来朗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什么也没说,便回到了他的小猴身边。 整个一上午,航行都很顺利。由于云层很厚,阳光无法透过,因而天气并不太热。这一点很是值得庆幸。有时庄森河会流经一些较为宽敞的空地,岸边的树木很少,他们在沿着河岸航行时是很难找到树荫的。地面又变得泥泞不堪了。他们得向左或向右再航行半公里才能到达最近的树丛。虽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下着倾盆大雨,可是天空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这是最令他们担忧的。 虽然在沼泽地上有成群的水鸟展翅飞翔,可是这里却没有一只反刍动物,马克斯·于贝尔对此很不高兴。前几天他已经打过鸭子和大鸨了,今天他很想打几只“萨萨比”羚羊、“安雅拉”羚羊或是非洲大羚羊之类的动物。因此,他站在木筏前部,举好卡宾枪,就像一个伺机攫取猎物的猎手那样用目光搜寻着岸边。随着水流的波动,卡米将木筏划到了岸边。 中午,他们只勉强吃了些飞禽的腿肉和翅膀。总之,于尔达克斯探险队的这几位幸存者已经厌倦了他们每日的伙食,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 他们总是吃烤肉或煮肉,总是喝淡水,他们没有水果、没有面包、也没有盐。而鱼却因为缺少调料而做得总是不够滋味!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到达离乌班吉河最近的传教团驻地,在那里,由于有传教士们的热情招待,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不便的。 这一天,卡米没能找到一处适宜休息的地方。长满高大芦苇丛的河岸看来是不能停靠的。岸上泥泞不堪,他们可怎么上岸呢?因此,木筏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航行在水面上。 木筏就这样一直航行到晚上5点钟。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一直在谈论着旅途中发生的种种事件。他们回忆着从利伯维尔出发以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先是在上乌班吉地区既有意思又富有成果的打猎,然后是向着象大祭,接着是他们在两个月的探险中所经历的种种危险;随后,他们又回忆起他们是如何平安地回到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在那里看到的移动的火光,象群的出现,探险车队遭到的袭击,搬运工的逃跑,领队于尔达克斯在树倒之后被踩死,象群一直追赶到大森林边缘才停下来…… “我们的探险到那时为止一直都挺幸运的!……”约翰·科特总结道,“谁知道这第二阶段的旅程是不是也会如此灾难重重呢? “有这个可能,可是在我看来,这都是不会发生的,我亲爱的约翰……” “是的,也许我有些夸大其辞了……” “确实,这片森林并不比你们远西地区的那片大森林有更多的神秘之处!……我们甚至不用害怕碰到红肤人种1的袭击!……这里既没有游牧部落,也没有深居简出的部落;这里既没有希鲁人、当卡人,也没有穆布图人,这些骚扰东北部地区,嘴里喊着‘吃肉!吃肉!’的凶残部落一直都像那些地道的食人兽一样!……哦不,这条我们以庄森医生的名字命名的河流,我是多么想发现庄森医生的足迹啊,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流一定会将我们轻松地带到乌班吉河的……” 1红肤人种:有时人们用来称呼北美的印第安人。——译者注 “乌班吉河,我亲爱的马克斯,我们还曾经打算按照可怜的于尔达克斯计划的路线绕着森林边缘走到乌班吉河呢,而且我们还有一辆舒适的牛车,直到旅行结束,我们的储备都是满满的!” “你说的不错,约翰,这是最棒的!……不管怎么说,这片森林的确是平淡无奇的,根本不值得来此探访!……这里除了大树还是大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不过,一开始我还是对它满好奇的……你还记得那些照亮森林边缘的光火吗?你还记得那些在前几排树木的树枝间点燃的火把吗?……可后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些黑人到底会在哪儿呢?……我有时会在猴面包树、邦巴克斯树、罗望子树和其他大树的树冠中寻找这些黑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马克斯……”约翰·科特突然叫了他一声。 “约翰?……”马克斯·于贝尔回答。 “你瞧这边……下游,在左岸上……” “什么东西?……一个土著吗?……” “是的……但这是一个长着四只脚的土著!……那边,在芦苇丛中,有一对流线型的漂亮的角……” 卡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一只水牛……”他说。 “一只水牛!”马克斯·于贝尔一边重复着一边抓住了他的卡宾枪,“如果我能离它近些,那么这可是一顿美餐!……” 卡米用力摇了一下橹。木筏斜着靠了岸。几秒钟过后,木筏离水牛就只有30多米了。 “我们马上就有很多牛排可吃了!……”马克斯·于贝尔咕哝着,他将卡宾枪抵在他的左膝上。 “你先打,马克斯,”约翰·科特对他说,“让我来打第二枪,如果有必要的话……” “水牛好像并无意离开。它站在风中,用力呼吸着空气,一点儿也没有预感到危险。在猎取水牛时,不能打它的心脏,而应向它的头部射击。当马克斯·于贝尔确信瞄准之后,他正是这样做的。 枪响了,水牛的尾巴在芦苇丛后挥扫着,一声痛苦的低吼声响彻天空,这证明它刚才受到了致命的一枪。这声音不是水牛通常能发出的那种哞哞声。 “打中了!”马克斯·于贝尔神气地喊道。 实际上,约翰·科特根本不用开第二枪了,这倒可以节省一颗子弹。水牛倒在了芦苇丛中,滑到了岸边,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庄森河清澈见底的河水。 卡米将木筏划向水牛倒下的地方,他准备就地将它撕碎,以便取走可食用的部分。 两个好朋友不禁对这只大个头的非洲野生水牛交口称赞起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两、三百头这样的水牛群飞奔着穿越平原时,它们扬起的该是怎样的一片烟尘啊! 当地土著将这种水牛称为“翁雅”。这种水牛性喜独居,与欧洲的水牛相比,它的个头更大,前额更窄,鼻尖更长,两只角也更扁平一些。亚洲、非洲或是美洲“翁雅”的牛皮可以用来制成坚硬的鞣制牛皮,它的角可以当作制造鼻烟盒与梳子的材料,它那又厚又黑的毛可以用来填塞椅子和马鞍,至于它的里脊肉、排骨、牛排骨肉则可以用作既美味又滋补的膳食。总之,马克斯·于贝尔那一枪打得很棒。否则,如果第一枪没打中水牛,那么它就会冲向猎手,这是非常危险的。 借着他的刀和小斧子,卡米开始撕水牛肉,他的同伴们都尽力帮他一把才行。让木筏承载多余的重量是没有必要的,只要20多公斤这样令人胃口大开的牛肉就足以供他们食用几天了。 然而,当他们3人结束这项工作时,朗加却一反常态呆在防雨篷下没动窝。他对任何能够引起他的朋友马克斯和约翰兴趣的事情一向都是好奇不已的。下面我将告诉您其中的原因。 随着刚才的卡宾枪响,那个昏睡不已的小家伙突然苏醒了,它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它的眼皮还没睁开,可它的嘴巴却稍稍张开了一些,从它那苍白无色的嘴唇中又说出了那几个至今为止唯一能令朗加惊讶不已的词: “恩高拉……恩高拉……” 这回,朗加可没听错。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词汇说得很清晰,而且带着小舌颤音1。 听到这可怜的小生命发出的这声痛苦的叫声,朗加感动不已,他握住了从昨天夜里便开始发烧的小家伙那滚烫的手。他用茶杯盛满清凉的水,试着喂给小家伙喝几滴,可没能成功。小家伙那长着洁白牙齿的下巴一点儿也没张开。于是,朗加又蘸湿干草轻轻滋润着小家伙的嘴唇,这样可能对它有好处。小家伙无力地握着朗加的手,又说出了“恩高拉”这个词。 1“恩高拉”一词的法语拼写为“ngora”,用法语念时有小舌颤音——译者注。 请不要忘记,这个源于刚果的词语是当地土著用来称呼妈妈的……难道这个小家伙在呼唤它的妈妈吗? 当朗加一想到小家伙也许马上就要死了,而不能再这个词语的时候,他从心底就更加同情这个小东西了……一只猴子?……马克斯·于贝尔是这么说的。不!这不是一只猴子!……朗加的智力还未发育完全,他还不能解释这为什么不是一只猴子。 朗加就这样呆了一个小时,他一会儿抚摸着那个小家伙的手,一会儿又滋润着它的嘴唇,只有当小家伙又重昏昏睡去以后他才离开。 当木筏离开岸边又重航行时,朗加决定说出一切,他来到他的朋友们身边。 “嗨,你的小猴子怎么样了?……”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又问了一遍。 朗加看着他,好像有些犹豫。然后,他将手放到马克斯·于贝尔的胳膊上说: “这不是一只猴子……” “不是猴子?……”约翰·科特反问道。 “瞧!我们的朗加还挺固执!……”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你坚持认为它和你一样是个孩子吗?……” “是个孩子……但和我不一样……但这是个孩子……” “听着,朗加,”约翰·科特接口说道,他比他的同伴更严肃,“你是说这是个孩子吗?……” “是的……它说话了……昨天夜里。” “它说话了?……” “而且它刚才又了……” “它说什么了,这个奇怪的小东西?……”马克斯·于贝尔问。 “他说‘恩高拉’……” “什么!……我听到过的那个词?……”约翰·科特惊异地叫了起来。 “是的……‘恩高拉’,”朗加证实说。 只有两种假设:要么这是朗加的幻听,要么就是朗加昏了头。“咱们得证实一下,”约翰·科特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至少该是非比寻常的事了吧,我亲爱的马克斯!” 两个好朋友钻进防雨篷,开始观察起那个熟睡的小家伙来。 不错,乍一看去,人们肯定会下结论说这是只猴子。首先,令约翰·科特非常吃惊的是,他发现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只4手动物,而是一只两手动物。然而,根据布鲁门巴赫1那广为接受的最新分类标准,我们知道,在动物界中只有人类才属于两手动物。所有的4手动物无一例外均有4只手,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小生命只有两只手。它的两只脚是用来走路的,而不像猿亚目的动物那样是用来握取东西的。 约翰·科特第一个向马克斯·于贝尔指出这一点。 “奇怪……太奇怪了!”马克斯叹道。 小家伙的身长不超75厘米。它看起来正处于童年阶段,也不过就是5、6岁的样子。它的皮肤上只有一层红棕色的绒毛,而没有动物那种长毛。它的额头、下巴和面颊上没有一根毛发,只有在它的胸部、大腿和小腿处才有一些。它的耳朵下面有一小块又圆又软的肉,这一点与没有耳垂的4手动物是不同的。它的胳膊也不能伸得很长。大部分猴子的尾巴都可以用作第5只手来触摸或握物,可大自然却根本没有将这第5只手赏赐给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它的脑袋是圆形的,面部的棱角大约呈50°角,它有个扁平的鼻子和一个不太塌的脑门。它头上长着的很像是中非土著的那种浓密的卷毛。显然,这个小家伙从外表更像人而不像猴子,从它的内部器官来看肯定也是如此。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面对着这样一个介于人和动物之间、还从未被任何人类学家观察到的新的人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何等的惊讶! 另外,朗加还证实它会说话——除非是朗加搞错了,把毫无意义、只是出自本能而非源于智慧的叫声当成了说话声。 两个好朋友缄默不语,等着小家伙重新开口话。朗加继续用水润湿它的额头和太阳穴。它的呼吸不像以前那样急促了,它的皮肤也不似刚才那样灼热了,它快退烧了。最后,它的嘴唇闭得也不那么紧了。 “恩高拉……恩高拉!……”它不停地叫着。 “嗨!”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两个好朋友谁也不愿相信他们刚才所叫到的。 什么!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它肯定不过就是一只动物,可是竟然具有语言天赋!……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它还只了这样一个刚果词语,可是它会不会说其他的词语呢?它有没有思想呢?它会不会用语句表达自己的思想呢?…… 1布鲁门巴赫(1752—1840):德国医生和博物学家。常被称为体质人类学之父。他曾提出最早的一项人种分类法。根据颅骨大小,他将人类分为5大种系:高加索人、蒙古人、马来亚人、埃塞俄比亚人和亚美利加人。——译者注 令人遗憾的是,它的双眼没有睁开,否则从它的眼睛里,他们就可以发现闪烁着其思想光芒、能够反映出无数感情的目光了。可是,它的眼皮一直都紧闭着,一点儿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约翰·科特还是俯身靠近这个小家伙,等着听他可能会说出的单词或发出的喊声,他扶起小家伙的头,但并没有把它弄醒。约翰·科特惊奇地看到有一根饰带绕在它的小脖子上。 约翰·科特抽出这条丝绸编织的饰带,以便抓住饰带的打结处。突然,他说: “一枚徽章!……” “一枚徽章?……”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约翰·科特解开饰带。 是的!这是一块镍质徽章,像一个苏1那么大,一面刻着名 字,另一面刻着图案。 名字是“庄森”,而图案则是这位医生的肖像。 “是他!……”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小家伙竟然戴着这位德国医生的徽章!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空笼子! 由于庄森医生曾经将许多徽章赠刚果人,因此若在喀麦隆地区发现这样的徽章,倒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一枚这样的徽章却被精心地系在了乌班吉这片大森林中这个奇特的居民脖子上…… “这可真奇了,”马克斯·于贝尔说,“除非是这些半人半猴的家伙从医生的笼子里偷出了这枚徽章……” “卡米?……”约翰·科特叫道。 约翰叫来卡米是为了告诉他这些奇怪的事情,并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 然而,与此同时,约翰却到卡米在叫: “马克斯先生……约翰先生!……” “两个年轻人走出防雨篷来到卡米身边。 “听!”卡米说。 在下游500米处,河水突然折向右边流去,这个河弯处又出现了一片蓊郁茂盛的树丛。大家竖起耳朵,在这个方向,他们听到了一阵持续而又沉闷的低吼声,这声音一点儿也不像反刍动物的哞哞叫声,也不像其他动物的嚎叫声。随着木筏向这边靠近,这种喧嚣声也越来越大…… “这声音很可疑……”约翰·科特说。 “我听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发出的……”马克斯·于贝尔也。 “也许那里有瀑布或湍流?……”卡米着,“风从南边吹来,我感觉到空气都是湿的!” 卡米没有弄错。河面上有一股水汽,这肯定是由于水流的强烈波动才产生的。 此时,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有可能暂时忘记了朗加和他的小家伙,因为如果河面上有障碍物、如果航行被中断的话,那么情况将是相当紧急的。 木筏快速地漂流着,越过拐弯处,他们就能搞清远处这喧嚣声的原因了。 1苏:法国辅币名,今相当于1/20法郎,即5生丁。——译者注 绕过河弯处,情况证实了卡米的担忧。 在大约100托瓦兹远的地方,一片发黑的岩石构成了一道堤坝拦在两岸之间,只有在这道堤坝的中间才有缝隙,水流从中急速流过并溅起阵阵白浪。这道天然堤坝两边的水流撞击着岩石,在某些地方,水流甚至翻腾着跃过岩石。在这个地方,中间是湍流,而在两边则是瀑布。如果木筏不能靠岸,如果他们不能将木筏牢固地停在岸边,那么,木筏要么就有可能被水流带到这里并撞到这道堤坝上,要么木筏就会倾翻在湍流中。 每个人都保持镇静。水流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靠岸……靠岸!”卡米喊道。 那时正是6点半钟,天空雾气重重,天色昏暗,根本辨不清周围的景物。 本来就困难重重,而碰上这样的天气,更是难上加难,靠岸很是费劲。 卡米没能将木筏划到岸边。他没有足够的气力。马克斯·于贝尔过来帮他一把,希望能战胜一直将木筏推向堤坝中部的水流。他们两人一起用力,取得了一些进展。如果当时摇橹没有折断的话,他们是有可能划出激流的。 “在被卷入湍流之前,我们要准备好跳到岩石上去……”卡米命令道。 “别无选择!”约翰·科特说。 到动静,朗加也离开了防雨篷。他看了看,明白了眼前的危 险。他没有首先想到自己,而是先想到了那个小家伙。他走过去 将它抱在怀里,跪在木筏后部。 一分钟过后,木筏又被湍流卷进去了。也许木筏不会撞到提坝上?也许木筏不会翻到水里就能继续顺流而下?…… 可是,不幸还是发生了。这条不堪一击的木筏猛烈地撞到了左边的一块岩石上,它终于报废了。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将子弹盒、武器、器皿等都扔到了岩石上,可他们自己却没能跳到上面去…… 当木筏被撞碎时,大家都掉到了激流中。木筏的残骸消失在下游呼啸的水流中。 第十二章 在树林中 第二天,有3个成年男人躺在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旁。他们又累又困,于是,在这堆篝火前穿上已经烤干的衣服之后,他们就入睡了。 现在几点了?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之中没人能说得清。可是,如果从昨夜开始计算时间的话,现在估计也该是日出时分了。然而哪边是东方呢?……如果这样询问的话,那他们肯定回答不。 难道这3个男人正在一个岩洞的尽头,正在一个阳光无法进入的地方吗?…… 不是。在他们周围几米远的地方,他们看到无数棵紧挨在一起的大树。即使在篝火燃烧时,在这擎天大树和枝枝蔓蔓的藤萝中,他们也分辨不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树冠的最低处离地面只有50余法尺。树上的枝叶如此茂密,无论是星光还是阳光都无法穿透它们照到地面。即使监狱也不会这般黑暗,即使监狱的围墙也不可能如此难以跨越。而这里只是大森林中的一座林下灌木丛而已。 这3个男人分别是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 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他们不知道。在木筏撞到堤坝上毁坏以后,由于没能抓住岩石,他们纷纷落入湍流中。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一无所知了。是谁救了他们呢?……在他们恢复知觉以前,是谁将他们带到这片密林深处的呢?…… 很不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幸免于难。他们中的一份子——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的养子——可怜的朗加,还有朗加救起的那个小家伙都不在了……谁知道朗加是不是为了第二次挽救这个小家伙的性命而与它共同罹难了呢?…… 现在,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什么也没有了,他们既没有武器弹药,也没有任何器皿,他们只有几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和卡米系在腰带上的那把小斧子。他们再也没有木筏了,另外,他们该朝哪个方向走才能重新找到庄森河呢?…… 还有,他们该怎么解决温饱问题呢?他们会不会再也没有猎物可吃了?……由于缺少打猎的工具,以后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是不是只能吃树根、野果了?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他们会不会在几天之内饿死?…… 他们也就还能支撑个两、三天吧,在这段时间内他们还有足够的食物可吃。地上还放着剩余的水牛肉。围着这堆快熄灭的篝火入睡之前,他们吃了几块烤牛肉。 约翰·科特第一个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黑夜也不过如此。他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他模模糊糊地看到躺在树下的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在叫醒他们之前,他得把灰尽下仍在燃烧的炭火拔旺。于是,他抱来一捆枯枝和干草,不一会儿,他们的宿营地就火光通明了。 “现在,”约翰·科特说,“咱们得想想如何走出去,可是,该怎么办呢?……” 在火光的照耀下,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很快就醒了。他俩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的。他们3个重新开始考虑目前的处境,大家做了该做的事情:开展讨论。 “我们这是在哪儿?……”马克斯·于贝尔问。 “有人将我们带到了这儿,这里是什么地方?”约翰·科特说,“我觉得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昨天夜里或者也许从昨天白天就不知道了……”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我们的木筏是昨天撞到堤坝上的吗?……卡米,你对此有印象吗?……” 卡米只是摇了摇头作为全部的回答。他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被人救起来的。 “朗加呢?……”约翰·科特问,“他很可能遇难了,因为他没和我们在一起!……那些救了我们的人没能把他救出湍流……” “可怜的孩子!”马克斯·于贝尔叹了口气,“他那么爱我们!……我们也喜欢他……我们本可以给他提供幸福生活的!……我们曾把他从当卡人手中救出来,可现在……可怜的孩子!” 这两个好朋友为了朗加是可以舍命的……可是,他们自己也差点儿淹死在漩涡中,而他们现在还不是谁救了他们…… 无需赘述,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想那个被朗加救起的奇怪的小东西了,它肯定已经和朗加一起遇难了。他们目前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考虑——那些问题可比这个有关半人半猴物种的人类学问题更重要。 约翰·科特接着又说道: “我曾试着回忆,可是木筏撞到堤坝以后的事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在这之前,我好像记得卡米站着将武器和器皿都扔上了岩石……” “是的,”卡米说,“这些物资没有掉到水里还是很幸运的……后来……” “后来,”马克斯·于贝尔说,“当我们掉到水里时,我想……对……我想我看到了一些人……” “人……是的……”,约翰·科特激动地回答,“一些手舞足蹈的土著,他们喊着向堤坝跑过来……” “你们看到了土著?……”卡米惊讶地问道。 “大约有12个,”马克斯·于贝尔证实说,“是他们尽一切可能将我们拉出了庄森河……” “然后,”约翰·科特接着说,“在我们恢复知觉之前,他们将我们带到这里……还有这些剩下的食物……最后,在点燃篝火之后,他们就消失了……” “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们甚至找不到一点儿线索!……这说明他们不太在乎我们的感激之情……” “耐心点儿,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不同意,“也许他们就在宿营地周围呢……他们将我们带到这里,怎么还会把我们遗弃不管呢?……”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乌班吉这些大森林中有这么多密林,真是超乎我们的想象!……现在我们的周围一片漆黑……” “是的……但现在会不会已是白天了?……”约翰·科特问道。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证实。虽然树荫浓密,可是透过那高达100到150法尺的树顶,他们还是能模模糊糊地瞥见亮光。看来现在正是白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的手表由于浸了庄森河水已经不能再指明时间了。现在他们只能依靠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时间,当然这还得是在阳光透过大树枝叶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两个好朋友谈论着一些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卡米则一言不发地聆听他们的谈话。他站起身,在狭窄的空间中踱着步。这片巨大的树木只留下少许空地,空地周围长满了好似栏杆一样的藤萝和扎手的“斯兹布斯”植物。同时,卡米试图在枝杈的缝隙中找出一角天空来;他希望重新找回自己的方向感,以后可不会再有相同的机会能让他适时地展现他的这项本事了。虽然卡米曾经穿越过刚果的喀麦隆的密林,可他却从未在这样难以穿越的地方走过。大森林的这片地区简直不能与他和同伴们从森林边缘到庄森河走的那段路相比。从这里开始,他们将一直朝西南方向前进。可是,西南方到底在哪儿呢?卡米的直觉能告诉他吗? …… 约翰·科特忖度着卡米犹豫不决的原因,当他正要询问卡米时,卡米突然问道: “马克斯先生,您确信在堤坝附近看到土著了吗?……” “没错,卡米,就在木筏撞到岩石上的时候。” “在河的哪一岸?……” “在左岸。” “您是说河左岸吗?……” “是的……是左岸。” “这么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河的东面喽?……” “有可能,”约翰·科特接着说,“我们就这样来到了森林的最深处……可这里离庄森河有多远呢?……” “不会太远,”马克斯·于贝尔说,“要说有几公里远,这肯定是夸张。无论我们的救命恩人是谁,他们都不可能把我们带到很远的地方……” “我同意,”卡米肯定地说,“河流肯定离这里不远……看来我们还能重新找到河流,只要我们再造一条木筏,我们就能从堤坝以下继续我们的航行……” “可是,这段时间我们靠什么过活呢?在顺流而下的过程中,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马克斯·于贝尔,“我们再也没有打猎的工具了……” “另外,”约翰·科特也想到这一点,“我们该从哪个方向去寻找庄森河呢?……我同意我们是上了左岸……可是,由于我们现在不能辨别方向,我们怎能肯定河水是在这边而不是在那边呢? ……” “首先,”马克斯·于贝尔问,“我们应该从哪里走出这片密林呢?……” “从那儿,”卡米说。 他指着那边藤萝网的一个缺口说。他和他的同伴们肯定就是被人从这里带进来的。那边有一条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估计可以行走。 这条小道通向哪里呢?……会通向庄森河吗?……不知道……它会不会与其他的道路交叉呢?……他们不会在这座迷宫中走失吗?……另外,剩下的水牛肉肯定会在48小时之内吃光的……然后该怎么办呢?……至于口渴的问题,他们倒丝毫不必担心,因为这片地区经常下雨。 “不管怎么说,”约翰·科特提议,“我们不能只在此地坐等着靠吃树根解决问题,我们得尽早离开这里……” “咱们先吃饭吧,”马克斯·于贝尔说。 他们把大约1公斤的牛肉分成三份,每个人只将就吃了一点点!…… “哎,”马克斯·于贝尔又说道,“我们甚至不这顿是午餐还是早餐!……” “那有什么关系!”约翰·科特说,“我们的胃可不管这些……” “是的。可是它需要喝水。要是能喝上几滴庄森河水,我肯定会把它们当成法国最好的葡萄佳酿的!……” 他们吃饭时,大家又变得沉默不语了。身处这样一片漆黑之中,他们觉得很是不安与不适。空气中夹带着地面的湿气,在这厚厚的枝叶下,空气更加沉闷。在这样一个甚至连鸟儿都不适宜飞翔的地方,他们听不到一声鸟的歌唱与鸣叫,也听不到鸟儿展翅飞翔的声音。他们只能偶而听到枯枝落地的声音,这声音很轻,因为在大树之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好似海绵一般柔软的苔藓。他们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尖叫,然后便是荆棘丛中的某条小蛇穿越枯叶时发出的窸窸声。这种小蛇长约50到60厘米,幸好它们并不伤人。至于那些昆虫,它们像往常那样嗡嗡飞着,毫不吝惜地施展着它们叮人的本领。 吃完饭,3个人站了起来。 收拾完剩余的水牛肉,卡米向那条藤萝密布的小道走去。此时,马克斯·于贝尔不断地大声呼唤着: “朗加!……朗加!……朗加!……” 这是徒劳的,他甚至连回声都听不到。 “咱们走吧,”卡米说。 卡米走在最前面。 他一踏上小路便喊了起来: “有光!……”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赶忙跑过来。 “是土著吗?……”其中一个问道。 “等会儿!”另一个回答。 火光——很有可能是点燃的火把——出现在离此地100多步远的小路那边。在深邃的森林中,虽然这点火光只照到了一个小角落,可它在树荫下却显得很刺眼。 拿着火把的这个人要去哪儿呢?……他是一个人吗?……是不是有人要袭击他们?亦或是有人前搭救他们?……卡米和两个好朋友犹疑着,不敢再往前走。 两、三分钟过去了。 火把没有移动。 由于火光停滞不动,因而也许我们可以估且假设这是一团鬼火。 “怎么办?……”约翰·科特问。 “既然它不过来,那我们就朝火光那边走去。”马克斯·于贝尔回答。 “走吧,”卡米说。 卡米在小路上又走了几步。火把移远了一些。难道手持火把的人发现这3个陌生人向前移动了吗?……难道他在这昏暗的森林中为他们照亮吗?难道他想将他们重新带到庄森河或者乌班吉河的其他支流吗?…… 坐等时机是不行的。应当跟着这道火光,然后再试着找出通往西南方向的道路。 于是他们3个沿着这条狭窄的小道继续前进。很久以来,由于有人或动物出没,地面上的草丛已被踩倒,藤萝已被折断,荆棘也被劈开了。 估且不谈那些卡米和同伴们已经遇到的大树,这里还有许多非常稀有的树种,如:果实可以爆裂开的“古拉·克雷皮淌”树,这种树属于大戟科,除了这里,只有南美才有这种树,它那柔软的树皮里有一种乳状物质,它的果实爆裂时声音很大,可以将里面的种子喷出很远;还有“曹发尔”树,风从它的枝杈间穿过时就好像穿越一道缝隙一样发出呼啸的声音,这种树只生长于努比亚的森林中。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就这样行走了大约3个小时,当他们停下时,那亮光同时也停了下来…… “这肯定是个向导,”马克斯·于贝尔说,“一位非常殷勤的向导!……要是我们知道他将我们带往何处就好了……” “我没有更多的要求,”约翰·科特回答说,“我只希望他能带我们走出这座迷宫!……哎!马克斯,这些该算是比较非同一般的事了吧?……” “有点儿……没错!……” “只不过别太过分了,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加了一句。 下午,弯弯曲曲的小道一直延伸在越来越暗的树荫下。卡米领头,他的两个同伴跟在后面,一个一个地鱼贯而行——因为小路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离他们的向导近些,他们有时会加快脚步,可是这位向导也会加快脚步以保持与他们的距离不变。 在将近晚上6点钟时,根据估算,从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四、五古里了。虽然很累,可卡米还是想继续跟着亮光走,只要亮光不灭,他就要一直走下去。可这时,亮光却突然熄灭了。 “停下,”约翰·科特说,“这肯定是给我们的一个信号……” “或者确切地说是个命令,”马克斯·于贝尔说。 “那我们就服从吧,”卡米说,“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可是明天,”约翰·科特问道,“亮光还会再出现吗?” 这倒是个问题。 3个人躺在了一棵树下。他们分着吃了一点儿水牛肉。很幸运,在草丛中蜿蜓着一条小溪,他们可以在那里饮水解渴。虽然这片森林地区降雨很多,可这48小时以来却滴雨未下。 “谁知道呢,”约翰·科特说,“如果我们的向导没有选择这个地方,我们自己是否也能找到这个饮水解渴的地方呢?……” “他想得可真周到,”马克斯·于贝尔一边说,一边将一片树叶卷成圆锥形舀了些清凉的溪水喝。 尽管情况还有些令人担心,可这时他们3个又困又乏,有些支撑不住了。然而,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如果不谈谈朗加,他们是无法入睡的……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是不是在湍流中淹死了?……如果他也被人救起来了,可为什么没看见他呢?……为什么他不来找他的两个朋友约翰和马克斯呢?…… 当3个人醒来之时,一道微弱的亮光透过枝叶照进来,天亮了。卡米肯定地说,他们现在是朝东走。很不幸,这样走是不对的,……可不管怎样,他们只能继续前进。 “那道亮光呢?……”约翰·科特问道。 “在那儿呢,它又出现了,”卡米回答。 “天哪!”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那是三王星……这颗星星可不能我们带到西边去,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贝特莱姆1啊?……” 3月22日这一天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支火把一直引导着这支小分队向东方走去。 小路两旁的树林看起来好像不可穿越似的,树干紧紧地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荆棘丛交错缠绕在一起。看来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是踏上了一条无穷无尽的绿色长廊了。在几个岔口处,几条同样也非常狭窄的小路截断了向导为他们选择的这条小道。如果没有这位向导,卡米还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呢。 他们没有发现一只反刍动物,是啊,那些大个头的动物怎么能走到这里来呢?卡米曾经按照这些反刍动物的足迹一直走到庄森河,可现在这里却再也没有这些动物的足迹了。 因此,即使现在两位猎手带着他们的猎枪,那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为这里连一只猎物都没有! 因此,当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看到他们的食物快吃完时,他们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的食物只够再吃一顿的了。如果明天他们还不能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跟着这道神秘的亮光走完这段奇特的路程,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 像前一天那样,火把又在傍晚时分熄灭了;和前一天夜里一样,这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当约翰·科特第一个醒来时,他叫醒了他的同伴们并喊道: “我们怎么在睡梦中到了这里!” 是的,这里有一堆点燃的篝火,几块木炭熊熊燃烧着,一条小溪边上长着一棵刺槐,一块羚羊肉吊在这棵刺槐最下面的树枝上。 这一次,马克斯·于贝尔却没有惊讶得叫起来。 他和他的同伴们都不愿意谈论这个奇怪的情况。这位未曾谋面的向导将他们引到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们从前天夜里就一直跟随着这位大森林的神秘向导…… 他们感到饥饿难耐,卡米烤了一大块羚羊肉,足够他们中午和晚上吃两顿的。 这时,火把又发出了继续前进的信号。 他们像以前那样继续行走。下午,他们发现树木越来越少了。阳光透过树顶照射进来。可是,他们仍然分辨不出在前面引路的那个人。 和前一天一样,他们估计的这一天也走了五、六古里。从庄森河到这里。他们大概走了有60多公里。 这天晚上,当火把熄灭时,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也停了下来。无疑,现在已是晚上,漆黑笼罩着这片树林。走了这么长的路,3个人疲惫不堪,他们吃了些羚羊肉,喝了点凉水便倒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可是——这肯定是在梦里——难道马克斯·于贝尔没有听到某种乐器在他头顶上演奏韦伯那首著名的震撼人心的乐曲“魔弹射手”吗? 1贝特莱姆:耶路撒冷南面的一个城市,是大卫的故乡,也是耶稣的出生地。——译者注 第十三章 空中村落 第二天醒来时,卡米和他的伙伴们惊奇地发现,这里比大森林的其他地方还要幽暗。现在是白天了吗?……他们不知道。不管怎样,那道60小时以来一直引导他们前行的亮光却没有再出现看来,他们有必要等它重新亮起来再继续前行。 约翰·科特观察到——他和他的同伴们根据某些情况得出以下这个结论: “值得一提的是,”他说,“今天早上根本没有篝火,而且在我们睡着时,也没有人把我们每天需要的东西拿过来……” “这真是遗憾,”马克斯·于贝尔着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了 ……” “也许,”卡米接过来说,“这表明我们已经到了……” “到哪儿了?……”约翰·科特问。 “到达人家要把我们带到的地方,我亲爱的约翰!” 这等于没有回答,但这却是一种更明确的说法…… 另外,他们还注意到:虽然大森林更幽暗了,可这里听起来却并不宁静。他们听到一种乱哄哄的喧嚣声,就好像空中的飞机发出的嗡嗡声一样,这种声音来自树冠。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抬头看时,他们隐隐约约地发现离地面大概100法尺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宽大的天花板。 在这个高度肯定长着无数密密交错在一起的枝叉,由于没有缝隙,阳光甚至不能从中透进来。即使是小茅屋的屋顶也不会如此不透光。这就是为什么大树下如此幽暗的原因。 他们3个人这天夜里宿营的地方和以往很不相同。这里再也没有那些挡在路上的交错缠绕的荆刺丛和扎人的“斯兹布斯”植物了。 这里的草丛几乎与地面相平,反刍动物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吃草。我们不妨将这里想象成一片既无雨水浇灌又无溪水滋润的草地。 间距20到30法尺的大树好像一座巨大建筑物的支柱,树冠听覆盖的面积约有数千平方米。 这里有非洲产的假挪威槭,树干由无数根茎杆组成;有树身匀称、树根巨大、高于其他大树的邦巴克斯树,有非常容易辨认的猴面包树,其根部形状宛若南瓜,树身周长约为20到30米,枝叉呈垂柳状;还有树身有分叉的“杜恩”棕榈树;树干上有许多突起的“德尔布”棕榈树;吉贝树的树心是空的,宛如一个个岩洞,甚至可以容纳一个人倦缩在里面;桃花心木的树干直径为1.5米,人们可以将它掏空作成15到18米长、载重量为3到4吨的小船;另外还有巨大的龙血树和羊蹄甲,这种羊蹄甲在其他地区只是一种普通的豆科灌木,而这里长的却是这个家族中的擎天巨人。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些高达几百法尺的大树顶端该是如何一番勃勃生机的景象啊! 一个小时过去了,卡米不停地注意着各个方向,用目光搜寻着那道作为向导的亮光……为什么他不再跟随这位陌生的向导了呢?……不错,他的直觉和他所观察到的现象告诉他:他们一直在可东走。可是,乌班吉河并不在这个方向,这不是回去的道路……那么,这道奇怪的亮光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呢?…… 既然亮光不再出现,那该怎么办呢?……离开此地吗?……去哪儿呢?……留在这儿吗?……在路上吃点东西吗?……他们又饥又渴…… “不,”约翰·科特说,“我们不得不走,我思量着咱们是不是马上就出发……” “朝哪个方向走呢?……”马克斯·于贝尔问。 这正是问题所在,怎样才能找到出路呢?…… “不管怎样,”约翰·科特不耐烦地继续说,“据我所知,我们的脚可没长在这里!……在这些大树之间行走还是有可能的,而且天气还没暗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吧!……”卡米下了命令。 3个人在半公里见方的土地上侦察了一番。踩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仍是荆棘全无,仍然铺着那块干燥的“地毯”,就好像地面上方有一个既挡雨又遮光的屋顶一样。四周都是相同的树木,但是他们只能看到最低处的那些树枝。他们也一直都听到那种好像来自头顶上方的乱哄哄的喧器声,但他们一直都搞不清这种声音到底源自何处。 森林的这片地区真的是荒无人烟吗?……不是,卡米好几次都相信自己看到了树枝间晃动的影子。难道这是幻觉吗?……也许他想得太多了。最后,在徒劳地寻找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和他的同伴们在一棵羊蹄甲树下坐了下来。 他们的眼睛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黑暗。不过,现在这里不像刚才那样黑了。由于有太阳,树下显得稍微亮些。他们已经可以辨认出20步距离以内的景物了。 此时,卡米低声说了一句: “那边有动静……” “是一只动物还是一个人?……”约翰·科特那边问道。 “可能是个孩子,”卡米说,“因为他的身材很小……” “肯定是只猴子!”马克斯·于贝尔。 他们3个原地不动,屏住呼息,唯恐惊吓到这只4手动物。要是能把它抓住就好了——虽然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很恶心猴子的毛皮……是啊,他们没有火,可怎么将它烤着吃啊?…… 它向这边走近,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它用两条后腿路,然后停在了几步以外。当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认出它竟然是朗加救起的那个奇怪的小家伙时,他们是多么惊讶啊!…… 他们交谈起来! “它……是它……” “没错……” “可是,既然这个小家伙在这儿,为什么没看见朗加?……”“你们确信没有搞错吗?……”卡米问。 “绝对没错,”约翰·科特肯定地说,“不过,我们还要好好看看!” 约翰·科特从兜里拿出那枚曾经挂在小家伙脖子上的徽章。他提着饰带摇动徽章,就好像为了吸引小孩的人通常做的那样。 小家伙一看到这枚徽章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它现在病好了!3天不见,它恢复了健康,同时也重新变得灵活了。它扑向约翰·科特,显然,它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卡米抓住了它,这一回小家伙可没说“恩高拉”,它清晰地说出了下面这几个词: “里—玛依!……恩加拉!……恩加拉!……” 这是几个对于卡米而言也很陌生的词汇。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它们的意思,在他们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几个其他相同种类的家伙,他们的身材与这个小家伙一样,从头到脚还不到5.5法尺。 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也搞不清他们到底是在与人还是在与动物打交道。同这10来个生长在森林的家伙抵抗是没用的。他们的胳膊挥舞着,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吓得在大树之间夺路而逃,他们被这些家伙围追着,一直跑了五、六百米才停下来。 这里的大树间距很近,可以在树木之间像梯级那样横着搭起一些树枝。即使这不是楼梯,那也比梯子强些。五、六个家伙爬了上去,其他几个并没有殴打卡米他们3个人,却反而迫使这几个俘虏走同样的道路。 随着卡米他们往上爬,他们看到了透过枝叶照进来的阳光。 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自从离开庄森河以就再也没见过阳光。 如果这次马克斯·于贝尔再不相信这是件非同寻常的事,那么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当他们爬到顶端,也就是离地面大约100法尺的高度时,他们惊诧得瞠目结舌!他们看到了眼前一个有充足阳光照射的平台。 平台上面是大树的绿色树顶。一排排黄土墙、绿叶顶的小茅屋按照某种顺序排列在平台上。建在这个高度上的村落面积很大,一望无际。 村落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与朗加救起的那个小家伙一样的土著。他们的站姿与人一样,这表明他们也习惯站着走路。因此,他们也应有权享有欧仁·杜布瓦医生1用在爪哇岛的森林中发现的直立猿人身上的那个形容词“直立的”——杜布瓦医生认为,“直立”这个特点是由猴子进化到人类的一个重要过渡特点之一,这一点是符合达尔文的观点的。2 人类学家可以告诉人们:在猿亚目动物中,最高级的4手动物虽然与人类在外形上很相象,但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4手动物在逃跑时是用4肢着地的。而这一特点看来却并不适用于空中村落的居民。 1欧仁·杜布瓦:荷兰医生和古生物学家(1858—1940),他参加了在苏门答腊岛和爪哇岛进行的古生物研究(1889—1895)并发现了一块天长类动物的化石,此化石兼具猴子与人类的特点,他将其命名为“直立猿人”。——译者注 2驻在巴塔维亚的荷兰医生欧仁·杜布瓦曾在苏门答腊岛发现了新生代第4纪的一块颅骨、一根股骨和一颗牙齿,这3样化石保存完好。颅骨的面积比最大的大猩猩的颅骨还要大很多,但其面积小于人的颅骨。这应该是类人猿与人类之间的过渡物种的颅骨。于是,为了继续这项研究,年轻的美国学者沃特博士在亿万富翁旺德·比尔特的资助之下来到爪哇岛继续研究。 然而,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只得以后再观察这个现象了,不管这些家伙是否应该被划归到动物与人之间的过渡物种一类中去,此刻,他们正操着听不懂的语言将卡米他们推向一个小茅屋。其他的土著看着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并没有显露出太惊奇的样子。门在卡米他们身后关上了,这下他们可是完全被囚禁在这间小茅屋里了。 “好极了!……”马克斯·于贝尔说,“最令我吃惊的是,那些奇怪的家伙好像并不太注意我们!……他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人类了?……” “这有可能,”约翰·科特说,“我们得想办法知道,他们是否有给犯人提供食物的习惯……” “或者他们是不是有吃掉犯人的习惯!”马克斯·于贝尔加了一句。 没错,既然非洲的一些部落,如穆布图等部落的土著仍然有吃人的习惯,那么,这些起来丝毫不逊于穆布图土著的家伙为什么不会吃自己的同类——或者是与同类相象的人类呢?……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无可辩驳的:这些家伙是一种比鲍尔内奥的猩猩、几内亚的黑猩猩、加蓬的大猩猩更高级的类人猿,他们与人类最接近。是的,他们知道怎样点火、也知道如何利用火:例子便是宿营地的篝火,以及带领卡米他们穿越这片森林时向导手里的火把。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知道:在森林边缘的那些移动的火光肯定是大森林的这些奇怪的居民点燃的。 说实话,以前人们就曾经猜测一些4手动物会使用火。爱米尔·帕莎曾讲述过这样一件事:在夏夜的穆绍克高尼森林里,一群点燃火把的黑猩猩一直走到了农田去偷盗作物。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这些尚不知其种类的家伙在站姿和行走方面都和人一样。其他任何一种4手动物都不能比他们更配得上“猩猩”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森林里的人”。 “另外,他们还会说话……”约翰·科特和同伴们讨论了一些有关空中村落居民的问题之后说道。 “是啊,他们会说话,是因为他们有用来表达自己思想的词汇,”马克斯·于贝尔嚷道,“我倒很想学学‘我快饿死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这两句话!……” 在这3个囚犯中,卡米是最为震惊的一个。在他的头脑中,他很少接触到有关人类学方面的问题,他只知道,这些家伙不是动物,这些动物并不是猴子。这是些会走路、会说话、会点火的生活在村落里的猴子——还是猴子。他觉得乌班吉河这片森林里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家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这些家伙“在许多方面天生就与他们这些土著很相象”,这一点令这个黑非洲的土著——卡米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囚犯一般分为两种:顺从的和不顺从的。约翰·科特和卡米——尤其是那个没有耐心的马克斯·于贝尔——他们可不属于第二类囚犯。他们被关在这个小茅屋里不仅不舒服,而且由于那不透光的墙壁,他们根本看不到外面。除此之外,他们也为将来感到担心,也不知道这次遭遇的结局将会如何。现在,他们个个饥肠辘辘,上一顿饭还是15个小时以前吃的呢。 不过,他们可能还有一线希望,这就是朗加救起的那个小家伙也住在这个村落里——这很可能是他出生的地方——他们正在他的大家庭里。我们估且先把这个村落称为乌班吉河大森林护林员的家吧。 “既然这个小家伙被人从漩涡里救起来了,那么我们可以认为朗加也一样得救了……”约翰·科特说,“他们是不会分开的,另外,若是朗加知道有3个男人被带到这个村落里,他怎么会不明白是我们呢?……而且,他们根本没有我们,很可能他们也不会朗加……”“显然,朗加救起的那个小家伙安然无恙,”马克斯·于贝尔推断,“可是朗加怎么样了呢?……什么也不能证明我们可怜的朗加没有在庄森河中遇难!……” 是的,什么也不能证明。 正说着,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守卫着的那扇小茅屋门打开了,朗加出现了。 “朗加……朗加!……”两个朋友同时嚷了起来。 “我的朋友马克斯……我的朋友约翰!……”朗加答应着扑到了他俩怀里。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卡米问他。 “昨天上午……” “你怎么来的?……” “有人把我带到了这里……” “把你带到这里的那些人肯定比我们得快,是吗,朗加?……” “是的,特别快!……” “是谁带你到这儿来的?……” “把我救起来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也正是他们救了你们 ……” “是一些人吗?……” “是的……是人……不是猴子!……不!他们不是猴子。”小朗加一直都这么肯定。总之,这是些特殊种类的家伙,是带“负号”的人类……他们是过渡到原始人之前的一个种类,也许他们是不属于动物的猿人典型…… 当湍流将他们淹没时,朗加曾以为再也见不到马克斯和约翰了呢。现在,朗加不停地亲吻着约翰和马克斯的手,然后,他简短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当木筏撞到岩石上时,他们也掉进了漩涡,他和里—玛依…… “里—玛依?……”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 “是的……里—玛依……这是他的名字……他指着自己向我重复了好几遍:‘里—玛依……里—玛依……’” “这么他有个名字喽?……”约翰·科特说。 “当然了,约翰!……当我们说话时,给自己起个名字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吗?……” “那么,这个部落,这个民族,”约翰·科特问道,“他们是否也有一个名字呢?……” “是的……瓦格第……”朗加回答,“我听到里—玛依叫他们瓦格第!” 这个词实际上并不属于刚果话。总之,不管他们是否叫瓦格第人,反正当灾难发生时,这些土著的确是在庄森河的左岸。一些土著跑到堤坝上,跳下河去救了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另一些则救了里—玛依和朗加。随后,朗加失去了知觉,他记不起后来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以为他的朋友们都在湍流中淹死了呢。 当朗加苏醒时,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健壮的瓦格第人怀中,这是里—玛依的父亲,而里—玛依则躺在“恩高拉”——他妈妈的怀中!有一点必须说明:在朗加救起小里—玛依之前,这个小家伙已经在大森林里迷失了好几天,当时他的父母正在寻找他。我们知道朗加是怎样将他救起来的,如果没有朗加,小家伙早就淹死在河 里了。 土著细心周到地照顾朗加,然后将他带到瓦格第村。里—玛依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他当时只不过是因为饥饿和劳累才生病的。以前,朗加曾是里—玛依的保护人,而现在两人刚好对调了角色。里—玛依的父母非常感激朗加。动物是不会感激曾经帮助过它们的同类的,而那些比动物更高级的动物怎么可能没有这种感激之心呢?……于是,当天上午,朗加就被里—玛依带到了这个小茅屋。为什么呢?……朗加当时还不知道。可是他听到了人的说话声,仔细辨认之后,他发现这是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在说话!…… 以上就是大家在庄森河堤坝上分开以后所发生的一切。“好,朗加,很好!…”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我们都快饿死了,在你继续往下讲之前,由于你曾经保护过里—玛依,你能不能……” 大家都明白马克斯的意思,他们中断了谈话。 朗加走出小茅屋,他很快就带回了一些食物:一大块咸淡适中的烤水牛肉,半打金合欢属植物的果实,这些果实被称为猴子或人类的面包,另外还有刚采摘的香蕉。在一个葫芦里盛着一些清澈的水。水里加了些乳汁,这是一种出产橡胶的“朗多尔菲亚·阿布里卡”藤萝分泌出来的。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太饿了,他们根本顾不上食物的质量。他们吃光了水牛肉、“面包”和香蕉,只剩下了几根骨头和一些水果皮。 然后,约翰·科特开始问小朗加这里是否有很多的瓦格第人。 “很多……很多!……我看到了很多……在街上……,在茅屋里……”朗加回答。 “与布尔努或是巴吉尔米村落里的土著一样多吗?……” “是的……” “他们从来不下去吗?……” “不,不是……他们要下去打猎……采集果实和树根……或者去打水……” “他们说话吗?……” “是的……但我听不懂……可是……有的词我懂,如此‘里—玛依’……” “这个小家伙的父亲和母亲怎么样?……”“唉!他们对我可好了……我给你们拿来的东西就是他们给的……” “我急切地想去向他们表示我的感激……”马克斯·于贝尔宣布。 这个藏在树林里的村子叫什么名字。 “恩加拉。” “这个村子里有首领吗?……”约翰·科特问。 “有……” “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可是我听见这里的人叫他姆赛罗—塔拉—塔拉。”“这是个土著词!……”卡米叫了起来。 “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镜子老爹。”卡米回答。 没错,刚果人就是这样称呼戴眼镜的人。 第十四章 瓦格第人 统治空中村落的瓦格第人之王——姆塞罗—塔拉—塔拉酋长难道不正是能够满足马克斯·于贝尔愿望的那个人吗?在乌班吉这片神秘的大森林深处,具有丰富想象力的马克斯难道没有发现全新的人种,不为人知的城市,无人能否认其存在的那个非同一般的世界吗?……是啊,他这回可如愿以偿了。 听了约翰·科特下面这番非常公正的评价,马克斯第一个拍手表示欢迎: “你可真行,我亲爱的朋友,你像所有的诗人一样是个超级预言家,你猜到了……” “没错,我亲爱的约翰,不管这个半人半猴的瓦格第部落如何,我可不打算结束在他们首都的生活……” “哦!我亲爱的马克斯。要想从人种学和人类学的角度研究这个部落,那可得住上相当长的时间,这样才能出版一本震惊欧美大陆所有研究所的4开本著作……” “是的”,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们要在这里观察、比较,我们还要研读所有与类人猿有关的论文,当然,这需要有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 “我希望这里的人能够让我们在村落里自由走动……” “第二个呢?” “在能够自由走动之后,我们才能在适当的时候离开这里 ……” “我们该和谁提这些要求呢?……”卡米问。 “和镜子酋长说,”马克斯·于贝尔回答,“可是,他的臣民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他呢?……” “而且为什么还是用刚果语?……”约翰·科特也发出了疑问。 “难道酋长是因为近视眼或者老花眼……才戴眼镜的吗?”马克斯·于贝尔说。 “另外,我们先要知道,这副眼镜是从哪儿弄来的?……”约翰·科特又问。 “这倒无关紧要,”马克斯·于贝尔继续说,“当我们有机会与他交谈时,或者他能听懂我们说话,或者我们学习他的语言,我们要请他与美国和法国签订一项攻守同盟条约,他肯定会授予我们瓦格第荣誉勋章的……” 马克斯·于贝尔盘算着他们可以在这座村落中自由走动。并且还可以自由地离开,他是不是有点儿过于自信了?可是,如果约翰·科特、卡米和他不能回到办事处的话,又有谁敢冒险到这片大森林的最深处来寻找他们呢?……如果探险车队中没有一个人回到办事处,又有谁会怀疑他们在上乌班吉河地区全都遇难了呢?…… 卡米和他的同伴到底是不是关在这所小茅屋的囚犯呢?这个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了。此时,用藤条拴住的茅屋门被打开,里—玛依了进来。 小家伙首先径直向朗加,两个人亲密地拥抱着。约翰·科特趁此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个奇特的小家伙。既然门已经打开,于是,马克斯·于贝尔便建议大家出去走走,去看看空中村落的居民们。 他们就这样出了门,由那个小原始人领着——难道我们不能这样称呼他吗?——小家伙拉着朗加的手。他们到一条街的中心,这里到处都是些“要去办事”的瓦格第人。 这条街上种了许多树,不过更确切地说,这里正处于树冠的荫凉之下,结实的树干支撑着这座空中村落。村落距离地面的高度约为100法尺,它建在这些粗壮的羊蹄甲、邦巴克斯树及猴面包树的主枝上。村落的建筑材料是用藤条和木钉结实地捆在一起的横木。村落的地面是一层踩得很实的土层,另外,支撑这块土地的大树不仅结实而且数目很多,因此,人走在这块人工土地上很平稳,并不摇晃。即使森林里刮起狂风,树顶上这些空中建筑的地面也只能感受到一丝轻微的晃动。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到这里。这天天气很好。天空好似一块巨大的蔚蓝色幕布笼罩在顶端的枝杈上。一阵微风习习吹来,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当这几个外族人信步闲逛时,那些瓦格第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看着他们,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吃惊的神情。这些瓦格第人声音沙哑,彼此之间交谈着,他们说话语速很快,句子简短,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卡米还是觉得自己听懂了几个刚果语中的词组。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里—玛依就曾好几次用过“恩高拉”这个词。这似乎有些令人费解。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则是,约翰·科特竟然听到了两、三个德语词——比如“water”1这个词,他将这一点告诉给了他的同伴们。 “这又怎么样呢,我亲爱的约翰?……”马克斯·于贝尔说,“我料到了一切,我甚至还想到,这些家伙可能还会拍着我的肚子用法语问“你好吗……老兄?” 1water:德语词,“父亲”之意。 1久宁的旧称——译者注 里—玛依松开朗加的手,时不时走到他的同类身边。他是个活泼伶俐的孩子。他好像对于自己能够领着一些外族人穿越村落的大街小巷感到特别得意。他并不是盲目地带着他们闲逛——看得出来——他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去。他们只得跟着这个5岁的小向导。 这些原始人——约翰·科特这样称呼他们——并不是全身赤裸的。估且不说他们身体上的一些接近红棕色的毛,这里的男人和女人几乎都千篇一律地在腰间系着一块由树叶成的缠腰布。这些缠腰布比那些在达荷美1的波多诺伏城用金合欢属植物的纤维编织成的遮羞布要粗糙得多。 约翰·科特还特别观察到,瓦格第人的脑袋又圆又小,很像得了小头症的人,他们面部的棱角与人类相接近,下颌并不突出。另外,他们的眉弓也不像所有的猿亚目动物那样前凸。他们的胡子很少,头发与热带非洲土著那光滑的卷毛一样。 “另外,他们的脚也不能握物……”约翰·科特宣布说。“而且没有尾骨,”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没有一点点尾巴!”“实际上,”约翰·科特说,“这已经是一种高级猴子了。类人猿就是既没有尾巴,也没有胼胝。他们可以直立行走或者在地上爬行。但是,直立行走的4手动物不是用脚心着地,而是用它们弯曲的脚趾背部支撑身体的。然而,瓦格第人却不是这样。他们走的方式与人类一样,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 约翰·科特说得非常对,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新的种族。另外,一些人类学家也承认,猴子与人类的脚毫无区别。如果经常穿过于狭小的鞋子,人的大脚趾就有可能弯曲变形,与其他脚趾呈对置状。 另外,瓦格第人与人类在体形上还有一些相似之处。那些站姿与人一样的4手动物不太好动,也不爱扮鬼脸,总之一句话,它们是猴子中最严肃的一类。而恩加拉居民的神态与行动正体现了这种严肃的特点。当约翰·科特仔细观察时,他还发现,这些恩加拉居民的牙齿排列顺序也与人一样。 由此可见,以上这些相同之处正可以引出达尔文所提倡的物种变异学说和生物进化论。通过人类和这些原始人的对比,我们甚至可以将这些相似之处看作是具有决定意义的因素。林奈1认为历史上曾经有过穴居人,但这个词却无论如何也不适用于生活在森林间的瓦格第人。沃格特2甚至认为人类是由三种猴子演变而来的:他认为尼格利陀人(亚洲的俾格米人)的祖先是长有棕色长毛的、属于短头型的猩猩;而长头型、小下巴的黑猩猩则是黑人的祖先;至于白人,他们是由大猩猩进化而来的。大猩猩的胸部发育、脚的形状、特殊的走路姿势及躯干和四肢的骨胳特点使其与众不同。然而,除了以上这些相似之处,我们还应列举出人与4手动物在智力和道德方面的重要不同点来驳斥达尔文的学说。 1林奈(1707—1778):瑞典博物学家。 2沃格特(1817—1895):德国博物学家,达尔文进化论的拥护者。——译者注 我们暂且先不承认这三种4手动物的大脑拥有人脑所具有的1200万个细胞和400万根纤维,通过研究它们的显著特点,我们还是应该相信这三种4手动物属于一种高级动物。但是,我们从来就不能因此而得出结论:说人类是更高一级的猴子,或者猴子是退化了的人类。 人类学家们曾经希望将小头型的人当作人类与猴子之间的过渡物种,虽然人类学家以前这样预言过,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找到过这种维系人类与动物的链环——小头型的人。现在,我们是否应该承认,小头型人的代表正是这些瓦格第人呢?……这次探险的偶然巧合是否就是要让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发现这一人种呢?…… 虽然这个不为人知的人种与人类在体型上非常接近,可是,瓦格第人是不是也具有人类特有的道德观念、宗教热忱等特点呢?他们是不是还具有抽象、概括的能力,以及从事艺术、科学和文学的天赋呢?不过,我们倒是有可能在人类同祖论和人类异祖论学家的观点之间表明自己鲜明的态度。 总之,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瓦格第人会说话。他们讲话不仅仅是出于本能,他们还有思想——这是使用语言的前提,所有的词汇组成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语言比那种用眼神和手势作为辅助的叫喊要先进得多,他们能够清晰地发音,这一系列的声音符号和约定俗成的修辞格肯定是从祖先那里继承的。 正是这一点最令约翰·科特吃惊。这种语言能力要求瓦格第人有记忆力,这说明瓦格第人受到了遗传的影响。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一边观察着这些生活在大森林的居民们的风俗习惯,一边在村落的大街小巷信步走着。 这个村子大吗?……事实上,它的周长肯定不会少于5公里。 “这至少算得上是一个大巢!”马克斯·于贝尔说。 出自瓦格第人之手的这些建筑比鸟类、蜜蜂、海狸和蚂蚁筑造的窝更富有艺术性。如果说这些生活在森林中的原始人有自己的思维并且能够表达自己的思想,那么,这正是由于遗传的作用。 “不管怎样,”约翰·科特,“从来都不会出错的大自然让瓦格第人选择这样一种在空中居住的方式自有其道理。他们没有住在照不进阳光的潮湿地面上,而是住在了顶端这块有益健康的地方。” 大部分形如蜂箱状、由绿色植物建成的茅屋都开着门。妇女们正在埋头收拾着她们简陋的家。孩子的数量很多,最小的还在妈妈怀里吃奶。至于男人们,他们有的在树枝间采摘果子,有的则顺着阶梯而下忙着他们的日常工作。一些人带回了野味,另一些人则用坛子装满了河水。 “听不懂这些人讲话可真让人恼火!……”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们永远也不能和他们交谈,而且也不能确切地了解他们的名字……不,我既没看见当地有图书馆,也没看到孩子们的学校!” 卡米他们听里—玛依讲话时夹带着土著词语,于是,卡米就试着用最常用的词汇与小家伙交谈。 可是,看上去聪明伶俐的里—玛依却一点儿也没听懂。然而,当他躺在木筏上时,他的确曾经当着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的面“恩加拉”这个词。而且,朗加还肯定地说,他曾经从里—玛依的爸爸口中得知村落的名字是恩加拉,酋长名叫姆塞罗—塔拉—塔拉。 一小时之后,卡米和同伴们走到了村子尽头。这里建有一所非常庄严的茅屋。茅屋建在一棵巨大的邦巴克斯树的枝杈间,屋前安有芦苇栅栏,屋顶掩映在树叶丛中。 是不是像非洲、澳大利亚和太平洋岛上大部分未开化的部落一样,这所茅屋也是一座王宫、圣殿或是庙宇呢?…… 现在正是向里—玛依打听一些更确切消息的好机会。于是,约翰·科特扶着小家伙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茅屋,对他说: “姆塞罗—塔拉—塔拉?……” 小家伙点了一下头做为回答。 看来,瓦格第人的酋长、恩加拉村的首领正是住在这里。 马克斯·于贝尔也没打声招呼便径直向那所小茅屋。 小家伙露出很害怕的神情,马克斯·于贝尔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马克斯·于贝尔又要继续往前走,他重复了好几遍“姆塞罗—塔拉—塔拉”这个名字。 可是,正当马克斯·于贝尔快要走到茅屋门口时,小家伙跑到他跟前阻止了他。 难道不允许人们接近这座“王宫”吗?…… 是的,此时两个瓦格第哨兵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把用铁树木材制成的斧子和一根原始人使用的标枪,阻挡他们往里走。 “瞧!”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乌班吉河这片大森林与文明世界的首都没什么区别,呆在王宫前的只是近卫骑兵队、御用军……可是,这位半人半猴的酋长宫殿算什么呀!”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亲爱的马克斯?……” “那好,”马克斯·于贝尔又说道,“既然我们不能见这位君主,那么,我们就通过信件来请求他接见我们……” “可是,”约翰·科特反驳道,“虽然这些原始人会说话,可我猜他们既不会读书也不会写字!……他们比苏丹和刚果的那些土著,如方德人、希鲁人、易卡人、穆布图人还不开化,他们好像还没达到想着要送孩子去学校这样的高明程度……” “这个我也料到了,约翰。那么,我们该怎么用信件与那些我们不懂其语言的人沟通呢?……” “还是让这个小家伙带着我们走吧,”卡米说。 “你认不出他父母的小茅屋吗?……”约翰·科特问朗加。 “认不出,我的朋友约翰,”朗加回答,“可是……没错……里—玛依肯定要带我们去他父母那儿……我们得跟着他。” 于是,朗加走近小家伙,他伸出手指着左边问道: “恩高拉……恩高拉?……” 不用说,这次小家伙听懂了,他使劲点点头。 “这说明,”约翰·科特观察后说,“人类表示否定与肯定的动作是自发的而且是相同的……这再一次证明这些原始人与人类非常相象……” 几分钟之后,这几个参观者来到一处荫凉更多的地方,这里大树茂盛的枝叶交错地搭在一起。 里—玛依停在一所干净整洁的小茅屋前。茅屋顶是用“昂丝苔”树的宽大叶子做成的,这片大森林里长有很多这样的香蕉树。卡米就曾用这种树的叶子在木筏上盖了个防雨篷。茅屋的墙壁是用粘土堆起来的。此时,茅屋门正开着,大家了过去。 小家伙用手指着这所茅屋,朗加认了出来。 “就是这儿,”朗加说。 屋里只有一间房。最靠里面的是用干草铺成的床,这张床更换起来很方便。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有几块当作壁炉用的石头,那里正燃烧着木柴。他们全部的器皿就只有两、三个葫芦、一个盛满水的泥碗和两个土罐。这些原始人还没开始用叉子,他们仍然用手抓饭吃。茅屋里有许多固定在墙壁上的木板,上面放着水果、树根、一块熟肉以及供下一顿吃的六只拔了毛的小鸟。另外,还有一些挂在结实的树刺上的树皮等材料。 当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走入茅屋时,一对瓦格第夫妇站了起来。 “恩高拉!……恩高拉!……罗—玛依……拉—玛依!”小家伙叫道。 小家伙又补充了一句,他认为这样卡米他们才能听懂: “瓦泰尔!……瓦泰尔!……” 这个词的意思是“爸爸”,他是用德语说的,但发音很不标准。从这些瓦格第人嘴里竟然能说出一个德语词,难道还有比这更稀奇的事吗? 一进门,朗加便走到里—玛依的妈妈身边,后者张开手臂拥抱他、抚摸他,看得出,她非常感激朗加救了她的孩子。 约翰·科特还特别观察到: 小家伙的父亲个子很高,身材匀称,精力充沛,他的手臂比人类的稍长,双手又大又有劲,两腿稍微有些打弯,平足。 他的面颊颜色很浅,这些土著确切说来应该算是食肉者而非食草者。他的胡子又密又短,头发又卷又黑,全身的体毛又浓又密。他的脑袋大小适中,下颌并不是很突出,眼睛炯炯有神。 小家伙的母亲体态颇为优雅,她长得很甜美,也很讨人喜欢,她的目光满含温柔,她的牙齿又齐又白,——在女性身上怎能体现不出她们爱美的天性呢?——她的头上插着几朵花和一些我们难以理解的小“饰物”——一小块玻璃和一串象牙做成的珠子。这个年轻的瓦格第女人令人想起了南非的开普敦人。她的胳膊浑圆,仿佛雕塑家手下的作品;她的手腕娇嫩,双手丰满,手指纤细;她的 双腿也长得很好,足以令欧洲女人心生妒嫉之情。她的体毛像羊 毛一般浓密卷曲,她的腰间系了一块用树皮做成的遮羞布,她的脖 子上也挂着庄森医生的徽章,与里—玛依戴的一样。 由于不能和罗—玛依和拉—玛依交谈,约翰·科特显得很不高 兴。不过看得出来,这两个原始人正尽一切可能殷勤地招待他们。 父亲拿来了放在搁板上的水果,这是长在一种藤萝上的香气袭人 的果实“玛桃菲”。 看着几位客人吃下几个“玛桃菲”,主人们非常满意。 现在,我们必须承认(很久以来人们就已经观察到了这种现 象):瓦格第人的语言像波利尼西亚(太平洋岛群)语一样,与儿童 天真幼稚且含混不清的语言非常相似——这就使得语文学家得出 如下结论:对于人类所有的种族而言,元音比辅音的形成要早得 多。这些元音可以无限地排列组合,表达出无数不同的意思,如 “orioriori,orooroora,orurna,……”等等。辅音字母有“k、t、p”,鼻音字母有“ng”和“m”。只有与“ha、ra”等元音一起,人们才能组成一系列的字词,尽管这些字词没有实际的音调,但是它们却能够区 别不同的表达方法并且起到名词、代词、动词等词的作用。 当这些瓦格第人交谈时,他们的问话和回答都很简炼,只有 两、三个词,像刚果语一样,这些词几乎都是以字母“ng、mgou、ms”开头的。小家伙的妈妈没有他爸爸那么健谈,也许和美洲及欧洲 的妇女一样,她的舌头也不能一分钟转动1200次吧。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这是最令约翰·科特吃惊的——这些 原始人也使用一些刚果语和德语中的词组,不过由于发音的问题, 这些词大多数都听不懂。 总之,这些原始人很有可能是由于生存需求才产生了思想,正 因为要表达这些思想,他们才有了词汇。虽然瓦格第人不具备宗 教热情,——最落后、最不开化的部落都笃信宗教,但是,我们却可以肯定:瓦格第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在需要保护同类的时候,会表现出对子女的感情,这一点瓦格第人也能做到。但是,他们对孩子的爱还不仅仅局限于此,里—玛依的父母对他们的孩子就表现出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另外,瓦格第人的子女也热爱他们的父母。这家人之间洋溢着亲人之爱。……这里有家庭存在。 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在茅屋里呆了一刻种之后,便由罗—玛依和他的孩子带领着走出茅屋。他们回到了曾经囚禁他们的那个小茅屋,他们还要再呆上……?总是这个问题,也许他们不能只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在那里,大家互相告别。罗—玛依最后拥抱了一下朗加,然后,他伸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既不像狗的爪子,也不像4手动物的手。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热忱地握着他这双手,相比之下,卡米却显得比较冷淡。 “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说,“你们国家的一位大作家曾经说过,在所有的人身上,都有他自己和别人的影子……而这些原始人却很有可能缺少二者之一……” “是哪一个呢?……” “当然别人的影子了……好了,无论如何,要想透彻地研究他们,那就得和他们一起生活上几年!……可是,我却希望我们过几天就能离开这里……” “这个,”马克斯·于贝尔回答说,“这得取决于酋长大人,谁知道姆塞罗—塔拉—塔拉酋长是不是让我们充当他的王室侍从呢?” 第十五章 三个星期的研究page1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还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呢?……形势是否能出现转机不再令人担忧呢?……他们觉得被严密监视,根本无法逃跑。另外,即使他们能够逃出村落,可是在这难以穿越的大森林中,他们又怎样才能到达森林边缘,怎样才能重新找到庄森河呢?…… 马克斯·于贝尔热切期盼了好久这件非同寻常的事,但是现在,在他看来,如果继续呆下去,这件事的吸引力就会大打折扣的。因此,他是4个人中最着急、也是最想回到乌班吉河流域的一个。虽然他和约翰·科特并不能指望利伯维尔办事处的人前来营救他们,可是,他还是急切想回到那里。 至于卡米,他非常恼火不幸落入这些人的爪子中——他认为,那些低等的家伙只有爪子。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瓦格第人的蔑视,因为这些人与中非那些土著并没有什么显著区别。马克斯和约翰觉得卡米对这些瓦格第人有一种出自本能和无意识的不信任感。实话,他想离开恩加拉村的焦急心情丝毫不亚于马克斯。如果有什么可以逃离这里的方法,他会不顾一切去尝试的。 倒是约翰·科特最不着急。他觉得研究这些原始人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要想深入了解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的生活细节、他们的人种特点、他们的价值观念,要想知道他们与动物到底有多大区别,只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星期就够了。但是,他们会不会呆上比这更长的时间呢?也许是几个月?或者是几年?……这样一次奇遇的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不管怎样,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看起来并受到。这些森林居民肯定知道他们几个人的智力要高于自己的智力水平。另外,有一点很令人费解,看到他们这几个人类的代表,瓦格第人从未表现出任何惊异的神情。不过,如果卡米他们想借助武力逃跑的话,他们可能就会遇到麻烦了。因此,他们还是避免这样做为好。 “我们应该做的,”马克斯·于贝尔发话了,“就是与镜子老爹谈判,我们只有从他那里才能获得自由。” 总之,他们应该有可能与姆塞罗—塔拉—塔拉酋长见上一面,除非瓦格第人不允许陌生人看到他们那位受人尊敬的大人物。可是,即使卡米他们能够见到酋长,双方又该怎样进行交谈呢?……即使用刚果语,他们之间也不能互相听懂!……而且这次会见的结果又能怎样呢?……瓦格第人扣留他们这些陌生人,难道不就是想保守他们这个不为人知的种族居住在乌班吉大森林深处的秘密吗? 约翰·科特认为,他们这次被关在空中村落的后果并不会太严重,比较人类学会从中受益,学者们也会感激他们发现了一个新人种。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要是我知道这一点,就好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他可加尔纳先生或是庄森医生的那种优秀品质。 当卡米他们4个人回到小茅屋时,他们发现了一些变化,这显然是瓦格第人为了讨好他们而的。 首先,有一个瓦格第人专门负责为他们“打扫房间”——如果我们可以使用这个非常德语化的词组的话。另外,约翰·科特早就发现,这些原始人天生都非常爱干净,而大部分动物却没有这个优点。他们既然知道打扫房间,那么,他们也会梳妆打扮。在小茅屋的尽头,还码放了一捆捆干草。自从探险车队遇难以来,卡米和同伴们就再也没有在床上睡觉。因此,他们并不觉得这张用干草铺成的床有任何不适。 另外,瓦格第人还在地上摆了几样物品,当然,屋里既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这只是几样粗糙的器皿:瓦格第人自己制做的罐子和坛子。还有好几种不同的水果和一块熟“奥里克斯”羚羊肉。只有食肉动物才会吃生肉,而人类,即使是最低等的人类都不会吃生肉的。 “只要会点火的人,”约翰·科特说,“就都会烧煮自己的食物。因此,我对瓦格第人吃熟肉并不感到奇怪。” 小茅屋里还有一个用扁平的石头做成的壁炉,缕缕烟雾从正在燃烧的构橼树枝中释放出来。 当4个人走到茅屋门前时,那个瓦格第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是一个年约20岁的小伙子,他行动敏捷、聪明伶俐。他用手指给他们看一些物品。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卡米——非常满意地——发现了他们的卡宾枪,虽然有点儿生锈,但是还能继续使用。 “太棒了!”马克斯·于贝尔喊了起来,“这才是最受欢迎的……只要有机会……” “我们就能用上这些卡宾枪了,”约翰·科特补充道,“如果能找到我们的子弹盒的话……” “在那儿呢!” 卡米指着那个放在左侧靠门的地方的金属盒说道。 读者也许还记得,当木筏快要撞到岩石上时,卡米把他们的卡宾枪和这个铁盒子一起扔到了岩石上,因此它们并没有掉到水里。瓦格第人正是在那里找到这些东西并将它们带回恩加拉村的。 “他们将卡宾枪还给了我们,”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他们是否知道这些武器的用途呢?……” “我不知道,”约翰·科特回答,“但他们知道不该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品质了。” 马克斯·于贝尔提的那个问题并不重要。 “阔罗……阔罗!……” 那个年轻的瓦格第人清晰地说了几遍这个词,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举到额头处,然后指着自己的胸膊好像在说: “我就是阔罗!……” 约翰·科特猜测这个阔罗就是他们的新仆人。当他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五、六遍时,阔罗高兴地了起来。 这些原始人会笑,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事实上,除了人类,任何动物都不会笑。即使是那些最聪明的动物——例如狗——虽然有时我们在它们身上能偶而看到笑或微笑的迹象,那只是在它们的眼睛里或是在嘴角。另外,几乎所有的4足动物在吃食之前都要用鼻子嗅一下,并且它们总是从最喜欢的东西开始吃起。而这些瓦格第人却不是这样。 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朗加和卡米就要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了。这所小茅屋可不是座监狱。他们出入自由。不过,要想离开恩加拉村,无疑,他们肯定会受到阻拦——除非他们获得姆塞罗—塔拉—塔拉酋长的允许。 因此,出于需要,也许是暂时的,他们几个人必须勉强遏制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顺从地生活在空中村落这个奇特的森林居民的世界中。 这些瓦格第人看起来生性温和,不爱吵架——值得强调的是——他们不像澳大利亚和非洲一些最落后、最不开化的部落那样,一看到陌生人就那么惊诧与好奇。他们与一个普通的非洲土著一样,并不会因为看到两个白人和两个刚果土著而感到惊异。他们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这4个人,丝毫没有做出任何冒失的举动。他们既不喜欢赶时髦,也不爱凑热闹。说到表演“杂技”,他们会爬树,能在树枝间悠来荡,还可以迅速滑下恩加拉村落的阶梯,他们的本领绝不逊色于比利·海顿、琼·比勃、富提等当时杂技界的世界纪录保持者。 除了这些本领,瓦格第人的眼力还特别准。他们用短箭猎取鸟类,当他们在附近的树林里围猎黄鹿、驼鹿、羚羊,甚至水牛和犀牛时,他们也几乎能百发百中。就因为这个原因,马克斯·于贝尔很想和他们一起去打猎——既是为了欣赏他们打猎时的高超技 艺,更是为了能找机会溜出这里。 是的!逃跑,这几个囚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要想逃跑,他们必须通过那道唯一的阶梯,可是,几个卫兵守在最上面的一层阶梯处,他们很难躲过卫兵的监视。 有好几次,马克斯·于贝尔都想去林中打鸟,这些大森林的居民对“苏莽加”鸟、夜莺、珠鸡、戴胜、“格里奥”等鸟的消费量很大。可是,瓦格第人每天只给他和他的同伴们吃不同品种的羚羊肉,例如“奥里克斯”、“安雅拉”、“萨萨比”、“非洲大羚羊”等,乌班吉这片大森林中有很多这样的羚羊。他们的仆人阔罗保证他们应有尽 有;他每天给他们换日常用水,给他们拿来烧火用的干柴。 另外,若是用卡宾枪打猎,那他们就不得不暴露这种枪的威力了。马克斯他们最好还是保守这个秘密,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能把这几支卡宾枪当作进攻或防御武器来使用。 瓦格第人和他们的客人一样也吃肉,或者是在炭火上烧烤,或者是放在他们自制的土罐里煮熟。阔罗就是这么为他们烹制的,他答应让朗加或者卡米帮助他。然而,出于他那土著的自尊心,卡米却拒绝这样做。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马克斯·于贝尔对此非常高兴——他们再也不缺盐吃了。这盐不是从海水里分离出来的氯化纳,而是一种在亚洲、非洲和美洲分布极广的岩盐,在恩加拉村附近的土壤表面肯定覆盖着许多盐霜。这是唯一能够食用的矿物。像动物一样,瓦格第人靠着本能便足以了解这种矿物的用途。 约翰·科特对于火的问题很感兴趣。这些原始人是怎样取火的呢?……他们是像野人那样,将一块硬木与一块软木摩擦取火的吗?……不是,他们用的不是这种方法,他们是用火石撞击出火星来取火的。在非洲森林里常能见到“罗德尼埃”树,这点火星就足以点燃这种树的果实表皮上那一层绒毛,这层绒毛具有火绒的一切优点。 另外,瓦格第家庭的饮食中还有一些取自大自然的植物性食物,以补充饮食中的含氮量。一部分是两、三种可食用的树根,另一部分则主要是许多不同品种的水果,例如:金合欢属植物“昂当桑尼娅”的果实,它还有两个名字,分别是“人类的面包”和“猴子的面包”;——还有“卡里塔”,这种果实里面充满着一种可以代替黄油食用的脂肪物质;——还有“其若莉娅”,这种浆果虽然味道平淡无奇,但它的营养价值却很高而且果实也很大,直径不下2法尺;——另外还有野生的香蕉、无花果、芒果,鲜美的“特索”果,以及用作调味品的罗望子树那略带辣味的荚果。除此之外,瓦格第人也吃蜂蜜,他们是随着蜜蜂发出的嗡嗡声才发现这些蜂蜜的。瓦格第把这种珍贵的蜂蜜或是不同植物的汁液——尤其是一种藤萝分泌出的汁液“吕德克斯”——掺到河水里,发酵成为一种酒精度很高的饮料。对此我们根本不用大惊小怪;人们不是曾经发现非洲那些山魈——尽管它们只是些猴子——也特别爱喝酒吗?……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在恩加拉村下面有一条盛产鱼类的小河,河里小鱼的品种与卡米和同伴们在庄森河里钓到的一样。可是,这条小河能够通航吗?瓦格第人会使用小船吗?……若想逃跑,卡米他们就必须搞清这个问题。 从村落的尽头(不是建有酋长小院的那一端)可以看到那条小河。站到最后几排树旁,人们可以看到它那宽约30到40法尺的河床。从这里望去,小河消失在排排参天大树之间,诸如长着五根茎杆的邦巴克斯树,枝条有如打了结的长辨一般的“姆帕拉姆兹”树,还有高大的“姆苏·库利奥”树,树干上盘绕着巨大的附生植物——蜿蜒如蛇的藤萝。 是的,瓦格第人知道如何建造小船——甚至大洋洲上那些最落后的土著也懂得这项艺术。他们的水上漂流工具比木筏要复杂,但比独木舟做工简单,这只不过是一段用斧子砍下并在火上掏空树心的树干。瓦格第人用一种平桨划船,当微风从合适的方向吹来之时,小船还可以依靠挂在两根桅杆上的风帆来航行。瓦格第人用木质极为坚硬的铁树木材做成木槌,然后再用这种木槌不断捶打树皮,使它变得柔软,最后他们再用树皮做成小船的风帆。 约翰·科特还观察到,这些原始人从来不吃谷物和蔬菜。他们不知道如何种植高梁、黍、大米和木薯——而这些都是非洲中部民族经常种植的作物。当然,我们并不能要求这些瓦格第人像当卡、方德、穆布图人——这些可以明确划归为人类的土著一样从事农业生产活动。 最后,在观察到以上特点之后,约翰·科特却不能肯定这些瓦格第人是否具有道德观念和宗教热忱。 一天,马克斯·于贝尔询问他对这个问题的观察结果。 “他们比较讲礼貌,也比较正直,”约翰回答,“他们是非分明。而且他们还有私人财产的概念。据我所知,许多动物,尤其是狗,也有这种概念,动物都不愿意人们将它正在吃的食物拿走。我认为,瓦格第人的头脑里有你我之分。我曾经注意到,有一个瓦格第人从一所茅屋里偷走了几个水果。” “人们是将他按违警罪处罚的,还是按轻罪处罚的?……”马克斯·于贝尔问。 “你在开玩笑吧,我亲爱的朋友。可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小偷被失主以及失主的邻居痛打了一顿。另外,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些原始人在某一方面与人类非常相似……” “是哪一方面呢?……” “家庭,瓦格第人一般都建立自己的家庭,父母共同照顾孩子,父母与孩子之间有着持久深厚的感情。在罗—玛依家我们难道没看出来吗?……这些瓦格底人甚至还有人的情感。看我们的仆人阔罗……他做错事时不是会脸红吗?……我们人会因为羞愧、腼腆、谦虚或是迷茫而脸红,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阔罗也会脸红。这是一种情感……是内心世界的体现!” “好吧,”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问,“既然这些瓦格第人具有这么多人类的特点,那为什么还不承认他们是人类呢?……” “因为他们身上好像缺少人类所具有的一种观念,我亲爱的马克斯。” “你的意思是?……” “这是高等动物的一种观念,一句话,就是宗教感情。即使最不开化的部落也有这种宗教感情。可我却没发现这些瓦格第人崇拜任何神……他们也没有任何偶像和祭司……” “除非他们的神就是那位连鼻尖也不肯让我们瞧一眼的姆塞罗—塔拉—塔拉王!……”马克斯·于贝尔说。 也许我们现在应该做个决定性的实验:这些原始人能够抵抗阿托品的毒害吗?动物可以不受阿托品的影响,而人类却会因阿托品而中毒……所以,如果瓦格第人不会因阿托品中毒,那么他们就是动物;反之,则是人类。可是,由于目前缺少阿托品这种化学物质,约翰他们并不能做这个实验。另外,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在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居住在恩加拉村的这段时间内,村里没有任何人死亡,因此,他们也无从得知瓦格第人是土葬还是火葬死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崇拜死者。 虽然约翰他们在这里并没有看到祭司,甚至也没有看到巫师,但是,他们却看到了一些武装着弓、标枪、长予和小斧子的士兵——大约有100人左右,他们都是从那些最身强力壮的人当中挑选出来的。他们只是国王的卫队呢,还是可以作战的军队?在这座大森林里很可能还有其他类似的村落,既然这些森林居民约有数千人,那么,为什么他们不会像非洲那些部落一样与同类作战呢? 至于猜测瓦格第人已经与乌班吉流域的土著以及巴吉尔米人、苏丹人或是刚果人建立了联系,这恐怕是不能成立的假设。他们甚至也不可能与邦比斯底这些矮小的部落有联系。英国传教士支伯特·里德曾在非洲中部的大森林里见到过这些矮小的部落,斯坦利在最近一次的旅行游记中也提到过这些灵巧的农耕者。如果瓦格第人与这些土著有来往的话,那么,他们早就被人发现了,那也就用不着等着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来发现他们了。 “可是,”马克斯·于贝尔说,“只要瓦格第人互相残杀,我亲爱的约翰,那么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是人。” 是的,这些士兵不可能终日赋闲无事,他们很有可能会侵袭掠夺附近的部落。在消失两、三天之后,他们会回到村落里,有的士兵受了伤,有的则带回一些瓦格第人制造的器皿或武器等不同的东西。 有好几次,卡米都试图想走出村落:当然,这些尝试都是徒劳的。那些守在阶梯处的士兵会粗暴地阻拦他。尤其是有一次,如果不是罗—玛依看到后前来助他一臂之力的话,卡米肯定会被一个士兵痛打一顿的。 当时,罗—玛依与那个名叫拉吉的士兵激烈地争吵了起来。从他身上穿的毛皮、他挂在腰间的武器以及插在他头上的羽毛来看,拉吉肯定是这些士兵的头儿。只要一看他那副凶神恶煞般的神情,看到他那蛮不讲理的举动,和他那自然流露出的粗暴态度,我们就知道,拉吉天生就是个发号施令的家伙。 在这次尝试失败之后,两个好朋友很希望士兵能把他们带到酋长面前,这样他们就能见见那位被他的臣民小心翼翼地藏在王宫深处的酋长了……他们这简直是白日做梦。也许,拉吉掌有一切权力,还是不要再惹怒他为好。看来,逃跑的机会极为渺茫,除非这些瓦格第人也受到邻村的袭击,那时,卡米他们也许还能趁乱逃离恩加拉村……可是,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另外,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除了一些卡米和同伴们在大森林里从没见过的动物,恩加拉村根本没有受到自外部的威胁。尽管瓦格第人都住在恩加拉村,尽管他们夜晚都要回到村落,可是他们仍然在河边建了一些茅屋。有许多小渔船聚集在这个小港口中。瓦格第人要抵抗河里的鳄鱼、河马和海牛的袭击,在非洲的河流中,这些动物的数量是很多的。 4月9日这一天,大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声音是从小河那边传来的。难道是瓦格第人的同类来袭击他们了?……由于恩加拉村所处的地理位置颇为有利,它应该有可能躲过一场侵略的。可是,如果假设有人放火焚烧那些支撑恩加拉村的大树,那么,在几个小时之内,恩加拉村就会化为灰烬的。现在,也许是那些曾经受到瓦格第人攻击的邻居回来反击他们了。 一听到动静,拉吉和三十几个士兵便向阶梯处跑去,他们像猴子一样灵巧地滑下阶梯。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在罗—玛依的带领下,也跑到恩加拉村那块可以看到水流的地方。 一群——不是河马,而是——会游水的非洲野猪正在攻击小河岸边的茅屋。它们冲出树林,所经之处,一切都被破坏殆尽。 这些被布尔人1称为“bosch—waik”、被英国人称为“bush—pigs”的非洲野猪分布在好望角地区、几内亚、刚果和喀麦隆,它们的破坏力很强。它们比欧洲的野猪个头要小,全身裹着近似橙黄颜色的棕色光滑长毛;它们的耳朵很尖,在耳尖处还有一小撮毛,沿着脊柱的猪鬣黑中带白;公猪的鼻子和眼睛之间还有一块突起的肉。这些野猪非常可怕,当它们数量众多时尤甚。 1在非洲南部——译者注 这天大约有百余头野猪冲向河流左岸。在拉吉和他的队伍赶到之前,大部分小茅屋已被掀翻了。 透过最后几排大树的枝杈,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见证了这场搏斗。战斗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却险象环生。士兵们英勇非凡。他们不常用弓和标枪,而更喜欢用长矛和小斧,他们的战斗热情与那群进攻者的愤怒之情不相上下。他们与野猪展开肉搏战,他们用斧子砍野猪的头,用长矛戳野猪的身体。总之,一小时之后,这些野猪仓遑而逃,血水染红了河水。 马克斯·于贝尔很想加入战斗。只要将他自己和约翰·科特卡宾枪拿来,站在高处的村落向野猪群放上几枪,那么,他们很快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战斗,而且这也会令那些瓦格第人大开眼界的。可是,得到卡米支持的约翰·科特还是阻止了他这位火爆性子的朋友。 “不行,我们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再介入……当我们拥有秘密武器时,我亲爱的马克斯……” “你说的对,约翰,只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开枪……既然时候未到,我还是先把枪收起来吧!”第十六章姆塞罗—塔拉—塔拉酋长 4月15日这天——确切地说是这天下午——瓦格第人将一改往日安静的风格。三个星期以来,几个囚徒丝毫没有找到逃出村落重回乌班吉河流域的机会。他们被人严密监视,他们被囚禁在这座不能越雷池一步的村落中,根本无法逃跑。当然,他们——尤其是约翰·科特——可以趁此良机研究这些介于最高级的类人猿和人类之间的家伙的风俗习惯,可以观察他们与动物及人类到底有什么相似之处。在讨论达尔文的进化论时,这些现象结果将是非常宝贵的。可是,要想让学者们从中受益,难道约翰他们不是应该首先找到返回法属刚果的道路并且回到利伯维尔才行吗……” 天气很好。强烈的阳光将炽热与光明洒向笼罩着空中村落的树顶。尽管太阳已经升到天顶有3个小时了,可是这里仍然是赤日炎炎。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与玛依一家来往频繁。他们没有一天不互相拜访。这可是真正的互访!就差拜访时递交名片了!至于那个小家伙,他一步也不肯离开朗加,他深深地热爱朗加。 不幸的是,约翰他们一直都听不懂瓦格第语。这种语言中的有限词汇足以表达这些原始人的有限思想。虽然约翰·科特能记住其中几个词的意思,可他还是根本不能与恩加拉的村民交谈。他一直非常奇怪,在瓦格第词汇中常夹杂着一些不同的土著词——大约有12个左右,这是否说明瓦格第人与乌班吉地区的部落有联系呢?——这是不是因为有某个刚果人没有回到刚果而留在这里了呢?……这个假设是可以接受的。我们以后就会同意这个猜测。另外,罗一玛依的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个德语词,不过,因为他的发音极不标准,因而很难听懂。 第十六章 三个星期的研究page2 约翰·科特认为正是这一点才最令人费解。事实上,即使假设瓦格底人已经与土著接触过,那么,难道我们就该认为他们也同喀麦隆的德国人有联系吗?……如果是这样,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就不是首先发现这个秘密的人了。尽管约翰·科特可以流利地讲德语,可他在这里却从来没有机会使用过这种语言,因为罗—玛依只知道两、三个德语词。 在那些从土著语中借来的词汇中,用于称呼部落首领的“姆塞罗—塔拉—塔拉”这个词的使用频率最高。如果能被这位酋长接见,那两位好朋友该是多么高兴啊!是的,每当他们说出这个名字时,罗—玛依都要低下头以示深深的敬意。另外,每当他们散步到“王宫”门前时,只要马克斯他们表露出想要进去的愿望,罗—玛依就会阻止他们,或者将他们推向旁边,或者将他们带到其他地方。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们,没有人可以迈入圣殿的门坎。 这天下午差几分钟3点的时候,小家伙和他的恩高罗和恩高拉来找卡米他们。 首先,大家注意到这一家人穿上了他们最漂亮的服装——小家伙的父亲戴了顶羽毛帽,穿了件树皮衣——小家伙的母亲则穿了条瓦格第人自制的“以“昂克里”树皮为料子的短裙,她的发髻里插了几片绿叶,脖子上戴了串由玻璃和小铁片成的项链——孩子则在腰间系了块缠腰布——“他的节日盛装”,马克斯·于贝尔说。 看到这一家3口如此“盛装打份,”马克斯·于贝尔不禁叫了起: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要领我们进行什么正式拜访啊?……” “可能是要过节,”约翰·科特回答,“是不是要去敬拜某位神灵呢?……这样正好可以解答他们是否有宗教热忱的问题……” 还没等约翰说完,罗一玛依就说了一个词作为回答: “姆赛罗一塔拉一塔拉……” “镜子老爹!”马克斯·于贝尔翻译了一下。 马克斯·于贝尔走出小茅屋,他期望着能够见到这位瓦格第人之王。 白日做梦!马克斯·于贝尔甚至连酋长的影子都没见到!不过,看得,恩吉拉村今天有活动。欢乐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也像玛依一家那样身着盛装。这真是一次群众大集会。人们列队走向村落西头,有的人手牵着手,就像酒后兴致高昂的农民那样;还有的人像猴子一样在大树之间悠来荡去。 “肯定有什么事……”约翰·科特站在茅屋门口说。 “我们会看到的。”马克斯·于贝尔说。 马克斯转身又问罗一玛依: “姆赛罗一塔拉一塔拉?……” “姆塞罗一塔拉一塔拉!”罗一玛依回答时交叉着双臂,同时也低下了头。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猜想,瓦格第居民可能要向他们的酋长致敬,这位至高无上的酋长马上就要露面了。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可没有正式场合穿的服装。他们只能穿上他们那套又脏又破的猎装和他们那身尽一切可能保持干净的衬衣。因此,他们并不需要花时间梳妆打扮来迎接酋长大人的大驾。当玛依一家走出屋门时,他们两个和朗加也一道跟了过去。 至于卡米,他可不想与这群下等家伙打交道,他一个人留在屋里收拾器具、准备吃饭、擦试武器。也许,用得上这些武器的时候已经不远了。难道不该做好一切准备吗?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让罗一玛依一家带着在热闹非凡的村落中穿行。严格说来,这里并街道。那些小茅房是按照个人的喜好分配的,它们与大树——或者确切地说,是遮挡茅屋的树顶的位置相一致。 人群熙熙攘攘,至少有1000名瓦格第人正走向恩加拉村西头的那座“王宫” “这一点他们与人类再相像不过了!……”约翰·科特评论道,“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方法,他们也用喊声和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满意……” “不过,他们还扮鬼脸,“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这些奇怪的家伙在这一点上倒是与4手动物很像!” 不错,一向严肃、内向、不爱交际的瓦格第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外露,这样喜形于色。可是,他们总是这样令人费解地对陌生人无动于衷——他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马克斯他们的存在——而当卡、穆布图等等非洲部落的土著却总是那样过分地注意陌生人。既令人尴尬又让人讨厌。 瓦格第人在这方面可不太像人类! 走了好长一段路,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才来到主广场,广场周围是村落两头最后几排大树的树寇。大树那绿色的枝叶环绕在“王宫”周围。 士兵们站在广场前排,他们全副武装,身披用细藤萝穿起来的羚羊皮,士兵队长头上顶着长有两只角的“斯坦伯克”羚羊头,这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头公牛。至于拉吉“上校”,他则头顶水牛头、肩背弓箭、腰挂小斧、手握长予,在瓦格第军队前炫耀着。 “酋长很有可能要检阅他的军队……”约翰·科特说。 “如果他不来,“马克斯·于贝尔接下去说,“那就说明他从来不让他那些忠实的臣民看到他!……我可想象不出一位君主会因为不露其面而受人尊敬,也许他……” 马克斯·于贝尔对罗一玛依做了一个动作帮助他理解自己说的这句话:“姆塞罗一塔拉一塔拉要出来吗?……” 罗一玛依点了点头,好像在说: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这倒没关第。“马克斯·于贝尔回答,“只要他能允许我们看到他那张庄严的面孔……” “现在可别错过演出,”约翰·科特说。 以下就是两个好朋友所能观察到的最稀奇古怪的事情: 面积大约半公顷的广场中部连一棵大树都没有。人群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毫无疑问,这些瓦格第人都想参加庆祝活动,一直到酋长出现在他的“王宫”门口为止。他们会向酋长行跪拜礼吗?……他们会不会对酋长崇拜之至?…… “可是无论如何,“约翰·科特评价说,“我们都不能从宗教热忱的角度来看待这种崇拜,因为他们崇拜的只不过是一个人……” “除非这个人是用木头或石头做的……”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如果这位统治者只是像波利尼西亚土著崇拜的那种偶像……” “在这种情况下,我亲爱的马克斯,恩加拉的居民就和人类没有丝毫差别了……那样的话,他们也应该和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土著一样有权被划归为人类了……” “估且承认这些家伙算得上是人吧!”马克斯·于贝尔揶揄地说。 “当然了,马克斯,因为他们相信神明的存在,以前从没有人,以后也不会有人把他们看作是动物,哪怕是把他们当作是最高一等的动物!” 幸亏有罗一玛依一家,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朗加才能到处走动看到所有的表演。 当人群空出广场中心时,年轻的瓦格第男女便开始跳舞,而年长者则开始饮洒,就好像荷兰主保瞻礼节上的英雄那样。 这些森林居民喝的是从罗望子树那带辣味的荚果中提取出来并发酵而成的饮料。这种饮料的酒精含量肯定很高,不一会儿,这些瓦格第人便已经头脑发热、走路蹒跚了。 至于年轻的瓦格第人的舞蹈,则丝毫不能令人联想起快三步或小步舞的优美舞姿,甚至还不如巴黎郊区的乡村风笛舞会上流行跳的扭腰舞和一字开舞呢。总之,在他们的舞蹈中,扭动腰肢的动作并不多,更多的则是翻筋斗和扮怪相的动作。他们的这些舞蹈动作更像猴子而不像人类。如果我们没有搞错,这可不是些为了在集市上表演而受过训练的猴子,不,不是……这是些真情自然流露的猴子。 另外,舞蹈者也不是在观众的喧哗声中翩翩起舞的,他们有音乐伴奏。瓦格第人的乐器极为原始、简陋:他们有一种上面绷紧兽皮,敲击时可以发出声响的葫芦,还有一种用空心茎杆削成的哨子,十几名身强体壮的演奏者正鼓足了腮帮吹奏。哦!……再也没有比这更震耳欲聋的不协调的声音了! “他们好像没有节奏……”约翰·科特评论道。 “也不懂得音调,“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过,他们却对音乐很敏感,我亲爱的马克斯。……” “可是动物也这样,我亲爱的约翰,——至少有一些动物是这样的。在我看来,音乐这种艺术可以引起动物的共鸣,可是相反,没有一种动物可以领略绘画、雕塑、文学的魅力,再聪明的动物也不会为一幅画或是一位诗人的长篇诗作而感动!” 不管怎么说,这些瓦格第人与人类还是很接近的,这不仅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音乐的效果,而且还因为他们自己也弹奏乐器。 马克斯·于贝尔就这样极不耐烦地等了两个小时。令他大为恼火的是,那位姆赛罗一塔拉一塔拉陛下直到现在还不肯屈尊接受他的臣民们的敬拜。盛会继续进行,歌者唱得更卖劲,舞者扭得也更欢快。大家喝得酩酊大醉,真不知一会儿会出现什么混乱的场面。突然,人群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蹲了下去,静止不动。这样一阵沉寂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乱哄哄的躁动、震耳欲聋的达姆鼓声和刺耳的哨声。此时,“王宫”的大门打开了,士兵们列队站在两边。 “我们终于要看到这位森林居民之王了!”马克斯·于贝尔说。 然而,走出“王宫”的根本不是那位酋长。人们只是将一件覆盖有绿叶的好像家具一样的东西抬到了广场中心。当两个好朋友发现这是一架破旧的手摇风琴1时,他们惊异不已!……这件乐器很可能只是在恩加拉村的盛大节日中才拿出来,瓦格第人肯定会像音乐爱好者那样聆听它奏出的不同曲调! “这是庄森医生的风琴!……”约翰·科特说。 “有可能就是这架古老的乐器。”马克斯·于贝尔,“现在,我可明白我们来到恩加拉村的那天晚上,为什么我竟然隐约听到了从头顶上飘来的‘魔弹射手’这首乐曲了!” “可是,你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这事呢,马克斯……” “我当时以为自己正在做梦呢,约翰。” “这架风琴肯定是瓦格第人从医生的笼子里搬出来的……”约翰·科特说。 “在他们将可怜的医生谋害之后!”马克斯·于贝尔补充了一句。 一个傲慢的瓦格第人——他肯定是当地的乐团指挥——坐到手摇风琴前开始转动手柄。风琴里飘出那首名为“魔弹射手”的乐曲。虽然少了几个音符。可是听众们还是如醉如痴地欣赏着。 这是一场继舞会之后的音乐会。听众们边倾听音乐边点着头——当然他们是合不上节拍的。事实上,他们看起来好像并不能感受到这首曲子带给新旧文明世界1人们的那种震撼力量。乐师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重要职责中,他严肃地摇动着风琴的手柄。 1手摇风琴:一种内部有一个带钉圆筒的乐器。筒用手柄转动,手柄抬起杠杆,使风进入一排或数排风琴管内;这个手柄还同时开动风箱。一个箱上可以安排10个或更多的音。手摇风琴所以有价值,是因为它保留了古老的音乐装饰风格。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达到流行的顶峰。——译者注 1旧世界:指亚洲、欧洲、非洲。新世界:指美洲。——译者注 恩加拉村的居民知道风琴还能演奏出其他乐曲吗?……约翰·科特思忖着。事实上,这些原始人是不可能偶然地发现这个秘密的:只要拨一个钮,他们就可以演奏另外一位作曲家的曲子以代替韦伯的这首乐曲。 乐师在足足弹奏了半个小时“魔弹射手”这首乐曲之后,他拨了一下风琴旁边的弹簧片,就像街头背着这种乐器演奏的人所做的一样。 “啊!……他可太聪明了!……”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是的,太聪明了,除非有人教过这些森林居民使用风琴的秘密,并且教过他们如何用这种手摇风琴来演奏音乐!……随后,乐师继续摇动手柄。 现在演奏的是一首最流行的法国曲子,这是一首名为“上帝的安排”的忧伤歌曲。 大家都知道洛伊扎·皮热的这首“代表作”。按照当时的艺术传统,这首乐曲的前16小节是用a小调写成的,副歌部分则重新用a大调演奏。 “噢!不幸的人!……噢!可怜的人!……”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引起了听众一阵不满的低语声。“谁是可怜的人?……”约翰·科特问,“是这个风琴演奏者吗?“不!是那个风琴创造者!……为了节约他竟然没有在风琴箱内安排升do音和升sol音!……这个副歌部分应该用a大调来演奏: 去吧,我的孩子,再见了。 听凭上帝的安排…… 可现在,乐师却是用c大调整在演奏!” “这,这可是罪过!……约翰·科特笑着说。 “而这些未开化的家伙竟然丝毫没觉察出来……我们人早就会跳起来了!而他们却无动于衷!……” 是的,这些瓦格第人一点儿也没发现这个可怕的错误!……他们竟然能够接受任意的调式转换!……虽然这些瓦格第人有着戏院雇来的鼓掌捧场者那样的大手,可是,他们却没有鼓掌。即使如此,他们的神态却表明,他们是那样的如醉如痴! “这一点就足以将他们划归为动物了!”马克斯·于贝尔说。除了那首德国乐曲和这首法国歌曲,这架风琴里大概就其他曲子了。整整半个小时,乐师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演奏这两支曲子。他们可能把其他的曲子弄坏了。好在那首德国乐曲的音符还比较全,没让马克斯·于贝尔像刚才听那首法国抒情歌曲那样义愤填膺。 音乐会结束之后,继之而来的又是狂舞与痛饮。夕阳西下,太阳躲到树顶后面,由于热带地区的黄昏很短,瓦格第人在树枝间点燃了火把照亮广场。 正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觉得忍无可忍、打算回去的时候,罗一玛依说出了这个名字: “姆塞罗一塔拉一塔拉……” 真的吗?……酋长要出来接受臣民的敬拜了吗?……他终于肯屈尊露面了?……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停住了脚步。 不错,“王宫。”旁边一阵躁动,人群发出了沉闷的窃窃低语声。门被打开了,一队士兵列队站好。为首的正是他们的拉吉“上校”。 几乎与此同时,大家看到几个瓦格第人抬着一个宝座——这是一张铺着布匹与树叶的旧沙发——大模大样坐在上面的正是那位酋长大人。 酋长大约60多岁,头戴绿色植物编成的“王冠”,须发皆白,身体肥胖。那几个抬宝座的仆人肩上的担子肯定不轻。 仪仗队开始绕场一周。 人群深深地一躬到地,大家鸦雀无声,好像被威严酋长的出现给镇住了。 酋长大人漠然地接受着臣民的致意,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偶尔,他才肯点一下头表示满意。他没有做任何手势,只是因为鼻子搔痒他才用手挠了两、三下。他那长长的鼻子上戴着一副大眼镜——怪不得他的绰号叫“镜子老爹”! 当他经过两个好朋友面前时,他们俩个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可是……这是个人!……”约翰·科特肯定地说。 “一个人?……”马克斯·于贝尔反问道。 “是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白人!……” “一个白人?……” 是的,没错,坐在这“教皇御轿”上的是一个与他统治的瓦格第人毫不相同的人,这个人也根本不是上乌班吉地区的土著……约翰是不可能弄错的,这是个白人,是个完全够资格的人类代表! “可是,他对我们俩个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马克斯·于贝尔说,“他好像根本就没发现我们!……见鬼!我们总不会和恩加拉村这些半人半猴的家伙一样了吧。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三个星期,我想我们还不致于丢掉了人的模样吧!……”马克斯正要叫喊: “嗨!……先生……在这儿……请赏光看我们一眼……”这时,约翰·科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极奇惊异地对他说:“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 “是的!……这就是庄森医生!” 第十七章 庄森医生的境遇 约翰·科特以前在利伯维尔曾经见过庄森医生。他不会弄错的:统治这个瓦格第部落的正是这位庄森医生! 我们只要用几行文字就可以将有关医生故事的开头部分简要回顾一下。然后,我们还可以将这个故事补充完整。从森林里的那个笼子到恩加拉林这段路上所发生的事就会连贯完整了。 三年前,这位德国医生抱着继续进行加尔纳教授未竟事业的愿望,领着一队黑人搬运工,带着足够长期使用的弹药和粮食离开了玛兰巴,他想在咯麦隆东郊做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他制定了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计划:他要与猴子生活在一起,以便研究它们的语言。可是,至于他到底想去哪里,他却没告诉任何人。这是个别出新裁,有点儿怪癖的人,用个法国人常用的词形容他就是,这人“有点儿精神病。” 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在回程中发现的一切证明:庄森医生的确到过那条马克斯用其名字命名的河水所流经的地方。他在那里让人做了只木筏,然后把同来的黑人搬运工打发走,之后,他便和他的土著仆人上了木筏。主仆二人顺流而下一直到达那片沼泽地的尽头。他们在小河右岸的树荫下建造了那个带有金属网格的小屋。 有关庄森医生故事的确切情况我们就知道这么多。至于这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们现在就会知道。 大家还记得,当卡米搜寻空宠时,他曾发现了一个装有笔记本的小铜盆。笔记本里只有几行用铅笔写的字。日期是从1894年7月27日一直到同年8月24日。 根据笔记本的记载,庄森医生于7月29日下船,8月13日建好小屋,并在那里总共居住了13天,一直到8月25日。 他为什么离开小屋?……是自愿的吗?……显然不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知道。这些瓦格第人有时是会到河岸来的。当探险车队抵达时,那些在森林边缘移动的火光,难道不正是这些瓦格第人举着火把在大树之间行走吗?……这些原始人肯定是在树上发现了庄森医生的小屋,他们将医生和他的物资全都带回到了空中村落。 至于那个土著仆人,他很可能穿越大森林逃跑了。如果这个仆人也被带到了恩加拉村,那么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应该能到他。因为他既然不是国王,那他就不可能住在“王宫”里。而且,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么,在今天的仪式中,这个仆人应该做为达官贵人——或者做为总理站在他的主人身边才对……” 这么看来,瓦格第人也像对待卡米他们那样并没有庄森医生。他们很可能是因为医生的高智力水平才将他奉为自己的君主——如果不是庄森医生占据了这个位置,也许这个头衔还会落到约翰·科特或是马克斯·于贝尔身上呢。就这样,3年以来,庄森医生,也就是镜子老爹——肯定是他把这个词教给他的臣民的——一直都以“姆赛罗一塔拉一塔拉”的名字占据着这个宝座。 这样一来,下面几个到目前为止一直都颇令人费解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为什么这些原始人的语言里有好几个刚果词和两、三个德语词,为什么瓦格第人知道如何使用手摇风琴,为什么他们知道怎样制造器皿,为什么这些原始人有一定的道德观念。 以上就是两个好朋友回到他们自己的茅屋后能说的一切。 卡米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真不明白,”马克斯·于贝尔说,“为什么庄森医生竟然没发现在他的国都还有陌生人?……他为什么不召见我们?……在仪式中,他甚至根本没觉察到,我们与他的臣民是不同的!……哦!真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我同意,马克斯,”约翰·科特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姆赛罗—塔拉—塔拉不让我们到他的王宫去……” “也许他不知道瓦格第人在森林里抓住了俘虏?……”卡米指出。 “这有可能,可这还是挺蹊跷的,”约翰·科特说,“有一些事情我还不太明白,我得想办法弄清楚……” “怎样才能弄清楚呢?……”马克斯·于贝尔问。 “好好想想,我们会有办法的!……”约翰·科特回答。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打算到乌班吉河这片大森林与猴子共同生活的庄森医生,落入了比这些类人猿更高级的原始人之手。因为他自己会说话,所以他没费多大劲便教会了这些原始人讲话;他只教了他们几个刚果词和德语词。由于他是医生,会给这些原始人治病,这样,他就赢得了他们的爱戴并被推举为王!……说实话,约翰·科特不是还发现恩加拉村的居民个个都身强体健,一个病人吗?而且,自从他们到达恩加拉村之后,不是也没一个瓦格第人死亡吗?这一点我们以前已经讨论过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承认:尽管这个村落里有一位医生——一位被尊为国王的医生,——可是这里的死亡率并没有上升,马克斯·于贝尔的这个想法可真有些冒犯医学院。 现在该怎么办呢?……庄森医生在恩加拉村的地位难道不该改变一下他们囚犯的身份吗?……如果他们去见庄森医生,要求他送他们回刚果,那么,这位德籍君主会拒绝还给他们自由吗? “我可不知道,“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瓦格第人很可能不让我们见到这位医生国王……虽然这有点儿难以置信,可我还是觉得医生在仪式中根本没发现我们……这又是一个我们该进入王宫的理由……” “什么时候去?……约翰·科特问。“今天晚上。既然这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君主,那么,他们一定会服从他的命令的。只要他同意还给我们自由,他的臣民肯定会带着对他们国王同类的尊敬之情把我们送到大森林边缘的。”“如果他拒绝呢?……” “他为什么会拒绝?……” “谁呢,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着回答,“也许是因为外交上的原因!……” “好吧,如果他拒绝,马克斯·于贝尔说,“那我就告诉他,他最多也就只配统治这些最低等的猴子,而且他自己还不如他那些臣民中最低等的家伙呢!” 总之,除去它不切实际的部分,这个建议还是值得考虑的。现在正是最佳时机。虽然夜幕会中断盛会的继续进行,可是,空中村落居民的醉态却一定会继续下去……难道不该利用这一时机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在这些醉醺醺的瓦格第人中,有的可能正倒在茅屋中呼呼大睡,有的可能已经分散到森林深处了……那些士兵可不会因为害怕有辱他们的而不喝个酩酊大醉的……那时,“王宫”的把守就不会那么严,进入姆赛罗—塔拉—塔拉的卧室估计也就不会太难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卡米的赞同,他一直都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们现在只等着夜幕降临,只等着全村居民喝得烂醉如泥。获准参加盛会的阔罗这会儿也还没有回来。 将近9点钟时,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朗加,还有卡米一起走出了他们的小茅屋。 恩加拉村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安置在大树上的松脂火把也已经熄灭了。从恩加拉村的下面以及与庄森医生的住所遥遥相对的村子另一头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背上他们的卡宾枪,口袋里装满子弹,即使得不到那位酋长的同意,他们也准备在今晚逃出恩加拉村。如果他们被抓住,那么,也许他们有必要让他们的武器开口“讲话”一这可是一种瓦格第人不了解的语言。 他们4个穿行在茅屋之间,大部分茅屋内都空无一人。当他们到达“王宫”附近时,那里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君主的卧室里有灯光。 “没人,”约翰·科特说。 是的,空无一人,姆赛罗—塔拉—塔拉的“王宫”前也没有一个人。 拉吉和他的士兵已经擅离职守,这一夜,可没有人好好保护他们的君主了。 不过,在君主身边也可能会有几个“值勤的内待”,要想躲过他们监视可不太容易。 可是,卡米和同伴们都认为现在正是最佳时机。他们这回可以不被人发现便进入王宫了。他们准备进去。 朗加沿着树枝一直匍匍前进到王宫门口,他发现只要推开门,他们就能进去。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也马上跟了过来。在进去之前,他们竖起耳朵听了几分仲,如果有必要,他们就准备撤退。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马克斯·于贝尔第一个迈进了门槛。他的同伴们跟着他进去之后将门关好。 这所房子有两个毗邻的房间,这就是姆赛罗—塔拉—塔拉的住处。 第一间屋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卡米把耳朵贴在第二间屋子的门上——这扇安装得很不好,里面的灯光都透出来了。 庄森医生就在里面,他半躺在一张长沙发上。 虽然,这张沙发和其他几件家俱都是从那个笼子里搬过来的,它们是与主人同时被带到这个恩加拉村的。 “我们进去,”马克斯·于贝尔说。 听到他的声音,庄森医生转过头,站了起来……也许他刚睡醒……不管怎样,他好像对这几个夜访者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反应。 “庄森医生,我和我的同伴们向您致意!……”约翰·科特用德语说道。 医生什么也没说……他没听懂吗?……和瓦格第人一起生活了3年之后,难道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母语吗?…… “您听到我说话了吗?”约翰·科特接着又说,“我们是被瓦格第人带到恩加拉村的外族人……” 还是没有答话。 这位瓦格第人的君主看着这些外族人,但他却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他在听他们说话,但却好像什么也没。他一动不动,好像一个痴呆一样。 马克斯·于贝尔走上前,他对这位中非的君主可没那么尊敬,马克斯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起来。 这位君主扮了个鬼脸,好像乌班吉地区最爱扮鬼的山魈一样。 马克斯·于贝尔继续摇他。 庄森医生向他伸了伸舌头。 “他是不是疯了?……约翰·科特问。 “没错!完全是个疯子!……是个该绑起来的疯子!……”马克斯·于贝尔骂道。 是的……庄森医生已经精神失常了。他从喀麦隆出发时就有点儿失常,当他到了恩加拉村后就变得完全不正常了。谁知道是不是正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被瓦格第人拥戴为王的呢?……远处的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亚的土著,他们难道不是认为精神错乱要比睿知更荣耀吗?难道他们不是一直都认为疯子是圣人,是神力的代表吗?……可怜的庄森医生已经丧失了智力,这是事实。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村落里来了4个外族人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发现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这两个与瓦格第人截然不同,但却与他自己完全一样的人的原因! “现在,我们只有自己拿主意了,”卡米说,“我们不能指望这个没有意识的人还给我们自由……” “当然不能!……”约翰·科特也同意。 “可那些瓦格第人永远也不会让我们离开的……”马克斯·于贝尔说,“所以,既然机会来了,那我们就逃跑吧……”“马上,”卡米说,“趁着天黑……” “还趁着这些半人半猴的家伙酩酊大醉的时候……“马克斯·于贝尔说。 “走吧,”卡米说着向第一个房间走去,“我们想办法走到阶梯处,然后再逃到森林里去……” “好,”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庄森医生……”“医生?……”卡米问。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他的瓦格第臣民这里……我们应该把他也救走…” “是的,没错,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也同意,“可是这个可怜的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了……也许他会反抗的……如果他拒绝跟我们走怎么办?……” “还是试一下吧,”马克斯·于贝尔说着走近医生。 这个大胖子——我们可以想象——马克斯他们很难搬动他。如果他不愿意走,怎样才能把他推出门外呢?…… 卡米、约翰·科特、还有马克斯·于贝尔一道,抓住了庄森医生的胳膊。 庄森医生仍然很有劲儿,他推开他们,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手脚还不停地乱动,就像一只人们将其翻转过来的蟹或虾那样的甲壳动物。 “见鬼!”马克斯·于贝尔骂道,“他一个人就比德、奥、意三国同盟还要难对付……” “庄森医生?”约翰·科特最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姆赛罗—塔拉—塔拉酋长像个地道的猴子那样抓挠了一下做为回答。 “这家伙的确已经是无药可救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他已经变成了猴子……让他继续当他的猴子,继续统治他的猴民们吧!” 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离开“王宫”。不幸的是,这位君主一边抓耳挠腮,一边还叫了起来,他的叫声那么响,如果附近有人的话,他们肯定会听到的。 再耽搁几秒钟,他们就有可能永远失去这样的好机会了……没准拉吉和他的士兵这会儿正向这边跑来呢……卡米他们若是在姆赛罗—塔拉—塔拉的“王宫”里被逮住,那可就完了,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重获自由的希望了……。 卡米和同伴们撇下庄森医生,打开门冲了出去。 第十八章 意外的结局 机会难得。“王宫”内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广场上空无一人,通向广场的街道上也人迹罕至。可是,要想在这座黑暗的迷宫中辨认方向,要想在树枝中穿行,要想通过最近的道路到达恩加拉村的阶梯,这却是非常困难的。 突然,一个瓦格第人出现在卡米他们面前。 这是带着儿子的罗一玛依。当卡米和同伴们去“王宫”时,小家伙一直都跟着他们,并且告诉了他的爸爸。由于担心卡米他们会有危险,罗一玛依急忙跑出来找到了他们。当他弄明白卡米和他的同伴想逃跑时,他自告奋勇提出要为他们当向导。 这可太好了,因为他们4个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通往阶梯的道路。可是,当他们走到阶梯时,大家却大失所望! 出口处由拉吉和12个士兵把守着。 强行夺路而逃,这有成功的希望吗?…… 马克斯·于贝尔认为这回该是使用卡宾枪的时候了。 拉吉和两个士兵向他扑过来…… 马克斯·于贝尔后退了几步,同时向他们开了枪。 这一枪正好打在拉吉的胸部,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了。 显然,瓦格第人既不知道如何使用武器,也不知道它们的威力。枪的响声和拉吉的中弹身亡令他们惊骇不已。下午演出时,打在广场上的霹雳也没有让他们如此惊恐。这12个士兵四散逃开,有的跑回村里,有的则像4手动物那样迅速敏捷地滚下阶梯。 顷刻之间,道路就已畅通无阻了。 “我们快下去!……”卡米嚷道。 只要一直跟着罗一玛依和他的儿子就行了。这么说吧,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简直就是一路滑了下去,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物。离开空中村落,他们径直向河岸走去。几分钟之后,他们到达岸边。解开一条小船和罗一玛依还有小家伙一起上了船。 这时,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火把,大批瓦格第人在村子周围跑动着。伴随着他们那愤怒的叫声和威肋的喊声,一排排利箭密密的射了过来。 “来吧,”约翰·科特说,“就该这样!”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举起他们的卡宾枪,卡米和朗加则准备驾驶小船离开岸边。 “砰!砰!”两声枪响,两个瓦格第人中了弹,怒喊着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 此时,小船已经划到了河中央,消失在大树的绿荫之下。 没有必要再讲述——至少是详细地讲述——这次驶向大森林西南方向的航行。森林里是否还存在其他的空中村落,两个好朋友将对此一无所知了。由于弹药充足,因而他们可以通过打猎保证每日的食品。另外,乌班吉河附近的这些地区还有各种各样的羚羊供他们享用。 第二天晚上,卡米将小船系在岸边一棵大树下,他们要在此夜。 在这次航行中,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丝毫不掩饰他们对罗一玛依的感激之情,他们像对待人那样对他抱有好感。 至于朗加和那个小家伙,他们之间结下了真正的兄弟般的友谊。朗加怎么可能感觉得到,由于人类学方面的差异,他自己要比这个小家伙高出一等呢?……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非常希望罗一玛依能和他们一起回到利伯维尔。只要没有湍流和瀑布阻挡水流前进,那么,他们就可以轻松地沿着这条乌班吉河的支流顺水而下,回到办事处。 航行了15个小时之后,小船于4月16日晚间停了下来。根据卡米的估计,从昨天开始,他们已经航行了40到50公里。 他们决定在此处过夜。找好宿营地,吃过晚饭,罗一玛依值夜,其他几个人美美地睡了一觉,没有被任何事情打扰。 睡醒以后,卡米做好开船的准备,小船又要航行在水流中了。 而这时,罗一玛依却牵着儿子的手站在岸边。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走到他身边催促他上船。 罗一玛依摇摇头,他一只手指着小河,另一只手则指向密林深处。 两个好朋友坚持要他上船一起走,他们的手势足以让他明白这一点。他们想把罗一玛依和里一玛依一同带到利伯维尔去……” 与此同时,朗加温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紧紧地把他搂在自己怀里,……朗加尽力小家伙拖上船…… 里一玛依只说了一个词: “恩高拉!” 是的……他的妈妈还留在村子里,他和爸爸要回到她身边去……什么也不能使这个家庭分离!…… 卡米他们为罗一玛依和小家伙准备好回到恩加拉村路上所需要的食物,他们该进行最后的告别了。 一想到他们再也见不到这两个虽然原始但却温柔善良的生命时,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就禁不住忧伤难。…… 朗加则忍不住哭了起来,罗一玛依和小家伙的眼睛里也含满了大滴的眼泪。 “现在,”约翰·科特说,“我亲爱的马克斯,你该相信这些原始人属于人类了吧?……?” “是的,约翰,因为他们和人类一样会笑,会哭!” 小船继续航行,在河流拐弯处,卡米和同伴们再一次向罗一玛依和小家伙挥手告别。 4月18日、19日、20日和21日,他们一直航行在河面上,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小河与乌班吉河的交汇处。河水流速很快,自从离开恩加拉村,他们估计已经航行了将近300公里。 此刻,卡米和同伴们正位于宗戈湍流处,大约在河水折向南流时所形成的直角附近。坐船无法通过这个湍流,因此,他们若想在下游继续乘船航行,就必须先搬着小船在陆地上行走一段路程。在独立刚果与法属刚果之间的交界地带,他们可以沿着乌班吉河的左岸徒步行。当然,他们更青睐于坐船。这难道不是既能节约时间,又能免于劳累吗?…… 很幸运,卡米可以不用承担这项搬运小船的苦差。 在宗戈湍流以下,乌班吉河可以一直通航到它与刚果河的交汇处。这片地区建有村庄、小镇和传教团驻地,因而这里有许多做为交通运输工具的小船。这片地区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500公里,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可以从这里乘上一条汽船回到驻地。 4月26日,他们停在小河左岸的一个小镇附近。现在,他们消除了疲劳,恢复了精力,他们只剩下900公里就能回到利伯维尔了。 随后,卡米精心组织了一支车队,他们一直西行,用了24天时间穿越刚果这片广袤的平原。 5月20日,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回到了办事处驻地,在小镇前,那些整整6个月没有得到他们消息、一直为他们担忧的朋友伸出手臂热烈地欢迎他们。 卡米和朗加今后都不会再与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分开。难道朗加不是已被他们收为养子了吗?而卡米在这次探险中不是一直都是他们忠心耿耿的向导吗?…… 庄森医生呢?……掩映在大森林深处的空中村落恩加拉呢?一支现代人类学的科学探险队迟早都会与这些奇特的瓦格第人建立密切联系的。 至于那位德国医生,他已经疯了。如果假设有一天他能恢复正常,假设人们能够将他带回玛兰巴,那么,又有谁知道,他会不会怀念那段以姆赛罗—塔拉—塔拉名义统治的时光呢?又有谁会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这些原始人才能幸免置于德意志帝国的保护之下呢?…… 然而,大英帝国倒是有可能……